《女配她不作妾》作者:姽婳人间 文案: 网剧《会稽天下》的编剧沈伊伊被带资进组的女二号打穿书了, 好家伙,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陈圻:为了感谢你前世为我求的平安符保佑我重生,我纳你为妾吧! 曹诗妙:滚!大猪蹄子! 内容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穿书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诗妙、陈圻 ┃ 配角: ┃ 其它:穿书 一句话简介:重生的男主终于爱上我 立意:爱情要相互尊重才能美满幸福。 第1章 下本开《黑莲花教你做人》 穿书了…… 镜湖八百里,可想而知当年镜湖到底有多么宽阔。 之前不信,昨日醒来,沈伊伊不得不相信。 曹诗妙的心腹丫鬟含真说,曹诗妙为了嫁给会稽都督陈圻,她跳下了镜湖,然后醒来的是沈伊伊。 不,身体是曹诗妙的身体,神智和灵魂是沈伊伊的。 没错,她穿越了。 早晨她让含真带着她去事发地周围看过,曹诗妙跳水的地方正是她和叔叔来找投资商的那个酒店,望着一望无垠的镜湖,沈伊伊想起明代诗人徐渭的诗:“镜湖八百里何长,中有荷花分外香。” 只是穿越而来的她完全没有心情看天下闻名的镜湖美景,也没有心情研究古时候那么宽阔的镜湖到了现代为何变小了。 昏迷前,她和叔叔来镜湖边上的某酒店找投资商顾总商量将《会稽天下》架空大改的事情,却遇上陪顾总来度假的女二号扮演者汪倩倩。 结果这女的名气不大,脾气倒大,剧本框架还没有讲完,她就跳起来和沈伊伊撕扯在了一起,打着打着沈伊伊就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她就穿到了这里。 昨晚她一夜没睡,属于原主的记忆疯狂的冲击着她。 她知道她穿书了,而且竟然还穿到了目前尚且还只是一个剧本细纲的《会稽天下》里。 而她正是自己要写的剧本中的炮灰女配曹诗妙,也就是说——她穿成了带资进组那女的要饰演的那人。 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呸!她又没有做坏事,为啥报应到她的身上? 沈伊伊想想自己的设定:为了突出原女主夏明玑,她强行将男主陈圻,以及剧中的男二男三男四男五男六都设定为对女主一见钟情。还强行把出生教养都明显高过女主的女配曹诗妙写成一个嫉妒心强又喜哗众取宠的女子。 曹诗妙为了嫁给男主陈圻,她使出浑身解数制造机会,最后不惜自请为妾,只可惜男主一心统一华夏,宵衣旰食,诗妙不堪男主的冷落最后不得不吞金而亡。 按照细纲中的设定,这次坠湖事件发生在诗妙十五岁,刚行过及笄礼。 正是这个时空的良国大安三年,高泽国章和十六年 ,东燕武田四年,西燕大统十二年 ,北狄嘉和十一年 ,万春国德归三年。 陈圻之父陈世广在良国都城健康城狭天子以令诸侯,而这个天子良国皇帝萧锦韬则于这一年年初下令陈圻为会稽都督,总领会稽以南、交趾以东的十郡军事。 说是天子下令,谁不知道这就是丞相陈世广的意思呢? 这就好像会稽郡的士族门阀都知道身为陈世广嫡子的陈圻将来会是另一个曹丕,除非他短命。 当然了,沈伊伊并不知道他短不短命,因为她的故事只写到他回到健康登基为帝,封女主为皇后为止,至于以后的事,她不知道,因为剧本中没有设定。 这本来就是一部讲述庙堂之上权谋的大男主剧,别说带资进组的女二号了,就是由影后宋凝好饰演的女一号的戏份也极少,所以看了剧本细纲的汪倩倩才会那么气。 可谁不气呢,沈伊伊穿进书里成为曹诗妙更气。 更令她头痛的是,她所学的知识中没有一条是教她如何穿回现实的。 穿不回去,自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她正望着承尘发呆,就听曹诗妙的另一使女凝真在外禀报:“小姐,夏姨娘来了。” 她还来不及拒绝,帘子就被凝真打开。 帘影一动,夏姨娘夏云宴和一明艳少女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想来这少女便是夏明玑了。 原身曹诗妙此前并没有见过夏明玑,只是身为编剧,沈伊伊清楚设定。 她为了突出女主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将她设定为父母双亡,依附姑父也就是曹诗妙的父亲曹蕴生活在会稽郡里。 因尚曹诗妙的母亲信安公主,驸马都尉曹蕴不得不从临海太守位上下来,做个切切实实的富贵闲人。 信安公主早逝,曹府的内宅一直由贵妾夏云宴管理。 《会稽天下》是大男主戏,对曹府内宅的描写将会很少,设定是曹蕴娶信安公主乃被迫,他与夏云宴乃是青梅竹马的苦鸳鸯。 她的设定关于曹府内宅的故事虽少,但是沈伊伊有原主曹诗妙的记忆。 记忆中曹诗妙即得不到父爱也没能得到母爱,但她很得外祖母太皇太后王书兰的喜爱,因此太皇太后经常派人来接她入宫常住。 这次入健康皇宫一住就是两年,在这两年里,曹蕴和夏云宴便把内侄女夏明玑养在了诗妙的院子紫萱院里,美其名曰:“思女心切。” 思女心切——昨天夏姨娘好像是对她这么说的。 呵!当她是傻子呢! 曹诗妙心里清楚的很,这哪里是思女心切啊!明明就是恶心人!诺大的曹府和紫萱院一样大一样奢华的院子不是没有,为何偏偏要选紫萱院?不就是盼着她不回来吗! 盼着她不回来? 剧本只有细纲,还没有写,因此她不知道这次为了让陈圻救自己跳湖的计策是怎么来的。 可她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记忆里分明是凝真一直为了让她如愿嫁给陈圻献计献策。 说起来原主也是个蠢的,不然也不会对凝真言听计从。 曹诗妙这个傻子尽在春寒料峭的三月跳下了镜湖,且不说原主会不会游泳(这是废话,古时候的贵族女性当然不会游泳了),且说光是这气温也能把人冻死,她居然还跳?不是蠢是什么? “妙娘?我在跟你说话呢。”夏云宴看出来诗妙心不在焉,心里不屑,暗想,果真是越大越没有教养了。 “......” 曹诗妙回过神来,这夏姨娘她刚刚说什么了? 含真和凝真捧了茶给夏云宴和夏明薇。 诗妙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太阳穴,做柔弱状:“头痛!很痛很痛很痛,夏姨娘不要跟我说话了,我头痛!” 夏云宴心里冷笑,这死丫头跟她玩儿,还嫩了点! 但她面上却不显,依然细声细气的说:“既然妙娘头痛,我看也不用挪动了,就住在这碧纱橱里吧,反正你们表姐妹也好亲近。” 诗妙心里的火腾腾的往上冒,这个八婆原来是说住的屋子的事情啊!其实她昨日就发现了,夏明玑住在正屋里,她这个曹府正经千金却住在碧纱橱里。 她气得肝疼,这当然有原主的感情色彩在里头:凭什么她要和夏明玑住在一个院子里!凭什么夏明玑要住在正屋里! 她冷笑道:“不想我们曹府竟是这样落魄潦倒了,我堂堂诸虞县主居然要和一个外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当真可笑。” 夏明玑眼眶一红,泪就蜿蜒成河:“姑母,原是我这个外人该搬。” 她一壁说着一壁捂着脸就往外跑,不想与正打帘进来的曹蕴撞了个满怀。 他看看夏明玑,转头问躺在床上的女儿:“怎么了妙娘?你欺负你表姐了?” 一口咬定她欺负了夏明玑?这是什么逻辑?沈伊伊不由想到她的剧本。她的剧本里设定为曹蕴因从小看着夏明玑长大,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现夏明玑越来越倾国倾城,尽生出了对她不一般的情愫,因此曹诗妙不急着说话,想看看曹蕴作何反应? 夏明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期期艾艾:“姑父,原是明玑不懂事,县主昨日回来明玑就该自请出府,又何必让县主亲自来赶。” 曹蕴咳嗽了两声,昨日看到女儿差点死了,他的痨症又犯了,他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这时候当然不能得罪了夏明玑。 她夏明玑的姨母安夫人是陈广世的宠妾,大良什么时候覆灭都是姓陈的一句话,将来安夫人必定贵不可言,得罪了夏明玑,妙娘怕是前路坎坷,曹家不一定能庇佑她。 他声音柔和的对夏明玑道:“明玑啊,在姑父心目中,你和妙娘一样,都是姑父的女儿,即如此,你便是姐姐,比她大,你且安心在紫萱院中住下,让你表妹搬去紫菡苑中住就是。” 曹诗妙惊得掉牙,这这这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父亲啊啊啊啊啊啊啊!难道曹诗妙是信安公主偷人生下来的? 她没有这么设定啊,因为曹诗妙本来戏份就很少,才没有那么多墨水来整个莫名其妙的身世之谜呢!不过,她怎么就这么不受曹蕴待见啊,莫非这个时空她真的有身世之谜? 管她呢,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她冷冷道:“我不搬!” “妙妙!你是妹妹,理应学习孔融让梨的美德,把住处让给你姐姐住......咳咳咳......你听话.........咳咳咳!” 曹蕴还没有说完他就咳嗽个不停。 曹诗妙看着他咳得额头上直冒青筋,也没有见夏云宴多心疼他,她尽莫名觉得曹蕴很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感情色彩在作祟,她听到她弱弱的说:“都依父亲了。” 不过,她听到自己这般说,也一点没有输了一城的懊恼。 她无所谓的想,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对哪个院子都没有感情,还不如随便在哪里将就了养养身体,再搞点银子出了府去,想办法穿回现实去,再好好编排她的剧本更好一些。 但是她才这么一想,就有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回不去的!你回不去的! 她甩了甩头,再听,又都什么都没有了。 院子的事这么顺利就定下来,显然在夏云宴和夏明玑的意料之外,姑侄俩之前甚至还好好合计了一翻怎么把曹诗妙赶出紫萱院呢。 第2章 父亲 舐犊情深 既来之则安之,那是悟性高心态好的人才会有的水准,沈伊伊没有这水准。 但现实也由不得她做出除了“既来之则安之”以外的其他选择。 她每次下床都会头昏目眩外加浑身打颤。 三月的湖水真正伤身,不会因为她是穿书过来的就分外优待她,但夏云宴可不会因为她身子不好而让她在紫萱院多住。 得了曹蕴的话,她就预备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把她挪到紫菡院去。 曹蕴看在眼里,淡淡道:“云娘,妙妙刚回来,我有事与你商量,你且跟着我回明辉堂。” “是,老爷。”夏云宴应诺,出去前给夏明玑使了使眼色,不动声色的说:“明玑,好好跟妙妙说会儿话。” 夏明玑向曹蕴袅袅婷婷的福了福身,道:“姑母放心随姑父去就是,这里有我照顾妙妙呢。” 两人一并出了院子,诗妙才示意含真将自己扶起来,既然夏云宴让夏明玑与她好好说会儿话,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她唠嗑。 不想,床前也没有个屏风挡着,窗户也没有关严实,这还没有坐稳,曹诗妙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夏明玑看在眼里,因笑道:“妹妹以后别傻了,且不说这天气寒冷,光说不会游泳这一条,也是会出人命的,再说了,陈圻以冷血无情著称,妹妹何以肯定他就一定会救妹妹呢?”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嘴角荡着小小的梨涡,看着真让人赏心悦目,很是符合沈伊伊笔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主形象。 只是,曹诗妙不屑的想:虚伪的人有一万种笑,每一种笑表面上都如她一般赏心悦目吧? 慢着,现在不是研究她笑的时候,现在夏明玑她说陈圻救了她? 按照剧本的设定,陈圻不应该救曹诗妙才对啊,她那时候写章纲的时候还想着到时候把含真设定为会游泳会武功的婢女呢,怎么剧情不按她的设定走呢? 她还是不是编剧啊! 她将毛茸茸的貂氅裹紧一些,这样身子才勉强好受一点点,她慢慢抬起头,尽量学着夏明玑的样子笑得婉转好看一点,才淡淡道:“表姐如何得知陈圻定不会救我?” 她的反问显然在夏明玑的意料之外,夏明玑略怔了怔,才道:“说起来他也是我的表兄......我又岂会不知他。” “表兄?”曹诗妙原主的真性情作怪,她笑得更灿烂了,但是这笑是讥笑,她道:“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兄?我怎么不知道?夏姐姐,你们是舅表兄妹还是姨表兄妹还是姑表兄妹?” 夏明玑脸上红了红,但很快那红色便销声匿迹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面色如常,期期艾艾道:“所以我说只是说起来他是我表兄,又不是真的......他也未必看得起我这样的寒门孤女!” 她说完这话,白皙如玉的面容已经毫无破绽了,一对翡水秋眸更是淡淡的看着曹诗妙,反倒令曹诗妙有些招架不住。 这样的心性和气度,曹诗妙都想给她拍一个巴巴掌了,厉害!真是厉害!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啊,与她身上穿的月白兰花刺绣的交领褙子相得益彰,活脱脱画里走出来的白莲花! 曹诗妙又细细打量她,她下面穿着白色挑线裙子,系了淡蓝色的腰带,梳了个单螺鬓,妆也画得十分水灵。说起来她的脸型真适合这样清淡的装扮,男人看了都会怜惜。 她在观察夏明玑的时候故意掩着嘴连打了三个哈欠,只差明摆着说:“你快走吧!” 夏明玑也很是会“察言观色”,她终于笑道:“睡吧睡吧,小瞌睡虫!”她还作势要来捏曹诗妙的脸,只是诗妙终究觉得太别扭了,才见第一面呢,又没有很熟,生生给避开了。 夏明玑毕竟很年轻,被曹诗妙这样抗拒,终究还是顿了顿,这才弯腰给诗妙拢了拢貂氅,附在她耳朵边轻声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安排人给你搬物件去紫菡院便是。” 这声音极轻极小,显然除了诗妙,别人也听不到。说完,夏明玑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训斥含真和凝真:“......好好的当你们的差,若再出什么差错,小心夫人揭了你们的皮。” 她这架势,仿佛在宣誓主权一样,饶是沈伊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人设,“鸠占鹊巢”莫非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不然,她怎么就是女主了?光凭这幅皮囊吗?那这也太牵强了吧? 夏明玑转身就看到曹诗妙正在发呆,也没有对自己刚刚帮着她训斥侍女给予应有的回应,这在她看来就是傲慢,就是无礼!她夏明玑懒得与这样的女子扯皮,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幻云和幻巧去了正屋。 曹诗妙看着她娉婷的背影,心里舒了一口气,也许跟这样的心机女打交道有利于她以后的创作,但奈何她身子虚,受不了啊,总感觉内里凉飕飕的。 ...... 回明辉堂的路上,曹蕴一直背着手在前面走,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妙妙那么赢弱过,她小小的一团卧在塌上,看上去实在可怜。 这孩子也很乖巧,受了这么大的苦也不哭不闹,这样好强的个性到底是随了公主的个性。 他一直不说话,夏云宴就有些没底气,追上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兰卿,你要对妾身说什么?”没人的时候她总是叫他字,这样更亲近一些。 曹蕴依旧默不作声,等进了书房关了门才说:“陈圻救了妙妙,有了肌肤之亲,到了现在他却依旧没有丝毫表示,可见他是不准备对此事负责了……” 他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书桌,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夏云宴很了解他,知道他只是焦虑而已。 可不焦虑吗,女儿为了嫁给陈圻,恬不知耻的跳了湖,与人家有了肌肤之亲,人家却不要他女儿,哪个做父母的不焦虑? 曹蕴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我仔细问过妙妙身边的丫鬟,陈圻将妙妙救上来的时候,周围除了陈圻的常随,便是妙妙身边的人了,你管好她身边人的嘴,别让她们乱说话,若是有不听话的,直接把她们毒哑了发卖出去就是。” 夏云宴做出一副贤惠样,笑着点头:“您不说,妾身也是要这样做的。只是老爷,妙妙也不小了,怎么竟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您要多管管她,以后她嫁人了,难免会有人诟病我们曹府没有家教。” 听到她又委婉的挑拨离间,曹蕴心里有一刹那很是失望,但他很快又原谅她了,他知道她以前不这样的,在公主还没有对她腹中孩儿下手之前,她不这样的。 他想起当年她歪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雪,无声的落泪:“恐怕妾身再也不能怀上您的孩子了。”他只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只暗暗的发誓,用自己的余生来呵护她。 只是他那时候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她满头的珠翠,耳坠也是诺大的翡翠.........其实这样的珠光宝气并不适合她,她还是适合简单点的妆容和发饰,比如说,少时她常年戴着温润的珍珠,就那一对素净的珍珠也能衬得她脸蛋柔和秀美。 反倒是这满头的珠翠格外冷硬,刺伤了曹蕴的眼睛。 曹蕴想起她内侄女夏明玑前几天戴的一支步摇分明是公主旧时珍爱之物,便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明玑我也是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将来还要给她多添些嫁妆让她嫁入显贵世族里去,只是紫萱院里的东西以后都是诗妙的嫁妆,你要着人一一清点妥当了搬去紫菡院去。还有,妙妙也大了,公主的陪嫁铺子和田产你都交给妙妙自己管理吧,她始终是要学习中篑的。” 夏云宴如遭雷劈,她没有想到曹蕴会对自己说这些,那她和明玑赶曹诗妙出紫萱院还有什么意思? 她以为他会一直宠着她让着她的,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恨信安公主的。他时常鼓励曹诗妙入宫去陪着太皇太后,以为他只是不喜欢曹诗妙,想把她支走而已。 结果不是,他事事都为曹诗妙想到了。 没有看清楚他对曹诗妙的舐犊情深,是自己的失误,但夏云宴仍然想补救,她巧笑倩兮、俏生媚嫣,顺势趴在曹蕴的膝头,撒娇道:“兰卿,妙妙还那么小,哪里懂得管理田产和铺子,还是妾身为她管理着......至于公主的东西,我们夏家也不是寒门小户,自然不稀罕,只是明玑住在紫萱院,现在去清点东西送到紫菡院去,终究十分不妥,难免会让明玑那孩子多心。” 曹蕴冷冷道:“所以说,当初你怎么就让她住在紫菡院呢!”去年远在淮南的大哥生了病,他前去探望,回来夏明玑就已经住在紫萱院了。 夏云宴心里一紧,曹蕴一直没有对此事说过什么,夏云宴以为他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对夏明玑视如己出。 第3章 护生符 重生 曹蕴沉着脸坚持:“无论你怎么安抚明玑,总之公主的东西要跟着妙妙,妙妙住哪里,东西就搬到哪里去。” 夏云宴皱了皱眉,正欲撒娇耍赖,就听管家曹贵在书房外禀报:“驸马爷,会稽都督在外求见。” 陈圻来了?曹蕴大喜过望,忙吩咐曹贵:“快请到宴席处去款待。让伯恩先去陪他。”伯恩是长子曹臻的字。 他又吩咐夏云宴:“快去把我驸马的朝服取来,陈圻不是一般人,不能失了礼数。” 夏云宴有些不情愿的去取曹蕴的朝服,她从来都巴不得曹诗妙不好,一天一夜过去了,也没有见陈圻派人来曹府,因此她心里还挺解气,突然说陈圻本人来了,应该不是来提亲的吧? 她上个月才给夏明玑的姨母安夫人去了信让她找个合适的机会安排明玑与陈圻邂逅呢,这要是陈圻这么早就来提亲,岂不是对明玑很不利? 虽然夏云宴没有见过陈圻,但他少年时就传出英勇异常的名声,其父陈广世当年在交趾被万春国国王包围,陈圻一战解围,也一站成名,那时他才15岁。 像陈圻这样的偏偏佳公子,很少有女子不动心吧,这样的郎君就应该是她夏家的女婿。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等曹蕴一出去,她就赶快派心腹迎春去跟夏明玑说陈圻来访的事,他们夏家的女儿向来聪明,知道该怎么吸引陈圻注意。 夏明玑听到迎春的话后,赶快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去宴席处,人们总是说,要想俏就着孝,她穿这身孝服好看,许多人都说过。 她想凭他陈圻如何英雄人物,照样逃不过她夏美人的五指山。 她带着丫鬟偷偷藏到宴席处的幔帐后面,想一睹陈圻的风姿的。 宴席处,曹蕴和曹臻正在与陈圻寒暄。陈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仪容秀美,举止优雅从容。他穿了淡蓝色的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衬托得他肤色很白净。 曹臻道:“伯恩上次在临安与都督相遇,也没顾得上说话。难得能再次见到都督,伯恩仰慕都督才学已久,要是时间合适,可要多问问您学问上的事。 原先伯恩有幸读过都督的《哀交趾赋》,被它史诗般的规模和气魄所折服,常常想伯恩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样的俳赋就好了。” 其实能见上陈圻,曹臻真的觉得很荣幸,他虽然和陈圻年岁差不多,但还没有入仕,自然很难见到陈圻。也暗暗想想过,入仕就要向陈子华一样。 陈圻暗道:看样子曹臻曹伯恩并不知道他救了他妹妹的事。 陈圻想起上一世,曹伯恩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亲妹妹,甚至到后来不闻不问,反倒对夏明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妹关怀备至,甚至是鞍前马后,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他靠在太师椅椅背上,从梅花朱漆小几上端起丫头新上的茶品了一口,才微微笑道:“这事来日方长。” 却突然对正对面的曹蕴道:“昨日子华唐突了诸虞县主,本该当即就来见驸马爷,不想子华公务实在太忙了,今日才来,实在是失礼......” 曹蕴忙道:“都督的公务要紧......”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荒唐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陈圻陈子华年纪轻轻,却总给人一种压迫感,这气场难免会让与他说话的人紧张,连他这个驸马爷也险些招架不住。 想到他可是与妙妙有了肌肤之亲,理应向妙妙提亲,曹蕴赶紧坐正了一些,咳嗽了一声,又道:“那都督预备怎么办?” 陈圻谦虚道:“驸马爷称呼圻.为子华就是了。”子华是他的字。 曹蕴却没有接他这话,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陈圻又出乎意料的说:“子华想先见见诸虞县主。”他说这话的时候摸着袖兜里的护身平安符,这是上一世妙娘在云门法寺为他求的护身平安符,这平安符虽然没能让他在陈均的刀下免死,却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明知道她跳湖是想赖上自己,要是以他原先的个性原是不会救她的,就如上一世一样。 可是因着这符纸,他到底是欠她的。 想起她上一世死皮赖脸的要做自己的妾,最后却含恨而终,陈圻觉得自己心里酸涩的疼,到底他负了她太多。 曹蕴有些犹豫,他要见妙妙?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但他转念一想,陈圻救了妙妙,已经破了男女之大防,还管他什么合不合时宜呢。 且让他们见见吧,看样子不让他见妙妙,他也不会说自己来曹府的真实意图。 曹蕴吞吞吐吐:“......恐怕妙妙这会子下不得床。” 听言,陈圻有些生气,三月的湖水那样凉,她却那样傻,非要往里跳,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昨日回去想了很久,上一世他对她是何等厌恶,以至于他明知道湖水很凉,明知道她有可能没命,也不愿意去救她。 “子华就去县主房中说话吧,隔着屏风......并不唐突了县主。” 曹蕴更犹豫了,妙妙从京城回会稽,还没有进曹府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昨日她被下人抬回来的时候,家里完全没有准备,因着她的正屋被夏明玑占着,就临时把她安置在了碧纱橱里,那碧纱橱一般用于夏日里防蚊避暑。 碧纱橱在夏日里通风、透气,舒适,但这些都是在夏日里的好处,现在这些好处与妙妙而言,全都是坏处,他才让夏云宴赶快安排人收拾了紫菡院出来,要是妙妙现在人已经在紫菡院了,他倒不说什么,就依着陈圻隔着屏风与她说话,可现在若是让陈圻知道妙妙住在碧纱橱里,以后妙妙会不会被他看轻了去? “驸马爷到底在犹豫什么?莫非您不想子华见诸虞县主。”陈圻想起上一世妙娘那样作践她自己,曹蕴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由得直皱眉。 曹蕴觉得刚刚陈圻看他的眼神着实有些冰冷了,正想着词句想套他的话,没想到陈圻却起身作揖道:“既如此,子华今日叨扰了,不如就此告辞。”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不是以沉稳机敏著称吗?这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哪里沉稳机敏了? 曹蕴虽有疑虑,却着实唬了一跳,又不敢留他——那是给妙妙丢脸,显得他们曹家没脸没皮的。 夏明玑一直在宴席处的幔帐后面偷听,听到他们不欢而散,也不好再制造偶遇了,只得悄悄的回紫萱院,心里觉得很可惜,不过,比起可惜,她更多的是高兴,陈圻没有向诗妙提亲,她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陈圻从宴席处出来,一直上了马才向曹蕴和曹臻略拱了拱手。 曹蕴很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管那么多了,让陈圻去紫萱院见见妙妙就是了。 这他就这么走了,妙妙的婚事怎么办? 陈圻坐在马上往下看。曹府外面就是无比繁荣的宣化坊,林立的店铺茶楼,新绿的嫩芽洒满枝头,阳光照得那些嫩芽格外刺眼。 他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拢了拢玄色披风,又摸了摸袖兜里的平安符,淡淡吩咐身后的卢河山:“紧紧盯着曹府,看看诸虞县主在曹府是不是受欺负了。” 卢河山应诺,他虽然不齿曹诗妙的行径,但都督吩咐的事情他也不敢马虎。 自从上次都督差点被刺客所伤,他对曹诗妙的态度就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昨日都督明明在和几位大人讨论讨伐湘州刺史王旦的事,都督却突然声称自己有事,离开了衙属,他还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却跟着他火急火燎的骑马去了镜湖钓鱼,哪里东海伯顾琦正在等着他一起品茶聊天。 虽说这是他与东海伯在健康城就约好的事情,但都督处理公事起来向来没有半途离开过,更别说还是为了这等在都督看来是游山玩水的事情。 这钓鱼开始还没有多大一会儿,诸虞县主就溺水了。 就仿佛都督和诸虞县主约好了一般,一个负责溺水一个负责将其救起来。 可卢山河知道,都督虽与诸虞县主见过几面,但远没有熟悉到会约好做某件事情,更别说是溺水事件。 话说昨日诸虞县主被都督救起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发青,他还以为她死了呢,他分明看到都督急得手都在发抖,面色上且努力保持着平静克制。 想到这里,卢山河又格外郑重了一些。 等回到都督府,卢山河马上派暗人去了曹府。 ...... 含真给曹诗妙又加了一床被褥,曹诗妙依旧冷得打哆嗦,觉得风始终往五脏六腑里灌,难受的很。 迷迷糊糊醒来,丫鬟伺候她喝了红枣生姜羊肉汤,她才略略觉得那口气没有往下掉。 含真给她捧了手炉暖手,又给她放了汤婆子在脚边,她才觉得内脏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含真道:“陈大人来过府上了,和老爷说了一会儿话,走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 第4章 哥哥 争执 曹臻来紫萱院的时候,夏明玑正站在院子外的柳树下目光忧郁的望着迎春花。她绸缎般的乌发绾了小髻,只戴了一朵白色的绢花。身上亦是穿着月白色的缎袄,粉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下巴尖尖,一双盈盈妙目,似乎装了无限忧愁。 曹臻向来怜惜她的身世,走过去关切道:“夏妹妹又在想舅舅舅母了吗?” 认真说起来,先帝和太后娘娘才是他和曹诗妙的舅舅舅母,他叫夏明玑的父母为舅舅舅母自然是因为夏云宴是他们的姨娘,有客套的成分在,更多的是给夏明玑脸面。 看到曹臻走过来,夏明玑忙迎上来,袅袅婷婷的福了福身,道:“伯恩哥......明玑看迎春花开得很好,想摘一些回去插在梅瓶里送给妙妙去去病气......” 她娇娇俏俏的唤曹臻为哥,直唤得曹臻骨头都酥了,曹臻声音更柔和的问:“那妹妹要不要伯恩哥替你摘?” 他看到迎春花的枝头高高的往旁边梅树上爬,以为她是摘不到。没想到他这一问,夏明玑的眸子里隐隐就有水光划过,她摇了摇头:“妙妙不喜欢我,明玑怕弄巧成拙,反倒惹了妙妙生气......” 曹臻想起陈圻傲慢的态度,心里对妹妹很是不齿:她还有脸生气?她还有资格嫌弃别人的好意? 曹臻刚刚见陈圻才知道她为了赖上陈圻居然去跳湖等着陈圻来救她,结果陈圻明明救了她,有了肌肤之亲,却不肯娶她,让他和父亲在陈圻面前颜面扫地。 她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让他和父亲蒙羞对她有什么好处! 母亲当年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但他也没有傻到要在夏明玑面前说自己妹妹的坏话,毕竟那对自己的英明毫无益处。 他走到迎春树下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黄色花枝递给夏明玑:“夏妹妹有心了,伯恩谢过夏妹妹,只是她不喜欢你就自己留着,这迎春花多好看呀,合该摘下来供夏妹妹欣赏。” 夏明玑腼腆一笑,收了那花,问他:“伯恩哥是来看妙妙的吗?她应该醒着的。” 曹臻与夏明玑于是带着各自的小厮或丫鬟穿过种满梅树的小径,前方有一个小湖泊,荷叶和芙蕖也星星点点的长出来了,湖边有太湖石垒成的假山,竟有重山复岭之态。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北,走了数十丈才来到“紫萱仙居”,迎面的正房还挂着写着这四个字的鎏金匾额。 有个小丫头端着盛有银霜碳的火盆准备往碧纱橱去,看到曹臻和夏明玑,忙过来行礼,直接唤曹臻为“公子”,唤夏明玑为“小姐”。 这一年多以来,夏云宴和夏明玑恩威并施,早把紫萱院的下人收拾到了自己麾下。但她们直呼自己为小姐,夏明玑还是生怕曹臻对此有什么不满。 在夏明玑看来,天下男人要么是她的人,要么是她的男人,若是这曹臻有什么不满,收复起他来还是有许多困难的。 她偷眼望去,发现曹臻对刚刚的称呼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点点头,问那丫头:“可是妙妙觉得冷,要用这炭盆。” 那丫头称是,又说道:“......您来的正好,小姐正在吃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 曹臻皱皱眉,现在才申时初刻,她就在用膳了?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三两步进了碧纱橱,发现他没规矩的妹妹正半躺在床上啃鸭腿,满嘴流油! 看到他进来,边嚼着鸭肉边含含糊糊的叫他:“大哥,要不要吃鸭肉?” 她边说着边把那腿肥肥的鸭肉递过来,看得曹臻更是嫌弃死了。 曹臻扭头看看夏明玑,他觉得自己的妹妹也应该如夏妹妹一样温柔、淑女、娇娇俏俏的才对。这才不枉从他母亲堂堂信安公主的肚皮里爬出来。 她这个鬼样子,难怪陈圻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了也半句没有提要娶她的话,就她,哪个男人被鬼蒙了心肝才会娶她! 他气不过,出言责备道:“这才申时初刻呢,你就在用膳了?你这到底用的是午膳呢?还是晚膳呢?” 曹诗妙被冰冷的湖水冻坏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能让身体觉得暖和的方法——那就是大鱼大肉的吃,结果这人却跟她说这些!这是亲哥吗?沈伊伊心里骂了一万个草.泥.马!她气死了!曹诗妙你是个什么命啊!这家里没一个人待见你的! 她将那支鸭腿又收了回来,打了个饱嗝继续啃,理都不想继续理这傻.bi! 听到那声饱嗝,曹臻看清楚了她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免讽刺道:“看样子妹妹身体真是强壮啊,那何必要人陈圻都督来救你呢,自己从湖里爬出来就是了呀!我看这银霜给你用也怪可惜的,不如让人给你撤了吧!” 这是哥哥说的话吗?诗妙很生气!她把放在床头的小几往床下一推,瓷器碎片和汤汁撒了一地,她却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有什么事比穿书过来成为炮灰更糟糕吗? 她白着脸,气呼呼的说:“我堂堂信安公主嫡女,世.祖.皇帝亲封的诸虞县主,只是因为身体冷,吃口热乎的肉食、用一盆能发热的炭盆都不可以了吗!况且,我可是用的我自己的份例银子、没有用你曹伯恩一分一毫!若是你仍然觉得不妥,大可以禀明父亲,分了家便是,我一个人出去单过恐怕也是能吃得起这一口肉、能用这得起一盆碳的吧!” 曹臻更是被她这蛮不讲理的态度气到了,长兄如父,她不学好,教育她一下不是应该吗?她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先对他这个兄长发起火来了,他也顾不得自己在夏明玑面前的形象了,指着曹诗妙说:“曹诗妙,你放肆!” 刚刚那热锅子离曹诗妙很近,她还觉得蛮暖和的,这热锅子一被她推开,她又觉得四海八方的冷空气都往她内里灌,只冷得她打了个摆子! 她更是觉得心寒,吩咐含真:“你去把我爹请来,我跟曹伯恩说不清楚,还是跟我爹才说得清楚。” 含真有些犹豫,但咬咬牙,还是出去了。这亲兄妹吵架,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但她一个奴婢,也没有资格去劝解,还是让驸马爷来调停一下吧。 曹臻真的被她那声“曹伯恩”给气到了!曹伯恩?亏她叫的出来!曹伯恩是她叫的吗?听说她在建康城,太皇太后是给她请了西席,这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还不忘给夏明玑赔礼:“我妹妹不懂事,让夏妹妹见笑了。” 曹诗妙要被曹伯恩这哥们儿给气笑了,她在21世纪因为是独生子女,一直梦想有个给她撑腰的哥哥,今日发现哥哥这玩意儿也是要靠运气的,若是运气不好,遇到曹伯恩这样子的哥哥,那还不如没有! 她冷笑:“曹伯恩!你妹妹都要得寒症死了,你却在意你自己会不会在一个外人面前丢脸,你是不是太冷血了!” 听到曹诗妙说自己是外人,夏明玑捂嘴嘴哭道:“伯恩哥,明玑早就说过了,妙妙她不喜欢明玑的!” 曹诗妙冷笑道:“笑话,我有义务喜欢你吗?” 这个妹妹无可救药了,曹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曹诗妙都打傻了,她跳下床,想找个能还击的武器还击,结果脚下一软就晕了过去。 看到曹诗妙倒下去的时候,小脸惨白,曹臻如当头一棒喝,这才发现她身体不适。忙闪身过去接住她,发现她身上如冻铁一样寒涔涔的,脸更是被吓得一白。 她真的身子不适,他居然还动手打了她,想起母亲临死前的殷殷嘱托,他自责的不行! 他刚把曹诗妙抱起来,还没有放到床上,曹蕴就进来了。 曹蕴看到儿子怀里的小女儿,心疼的要不得,也不管夏明玑会不会多心,抓起床边放着的薄被将曹诗妙裹得老紧,就把她从曹臻手里抢过来,抱着就往外面走。 父亲很少这么沉默,除非他气急了。 曹臻鼓起勇气问他:“父亲要把妹妹往哪里抱?” “明辉堂。”他自己的院子里。 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吧?曹臻想阻止:“父亲,这......” 曹蕴却是知道儿子的想法,但他已经大概听含真说了今日之事,因为对儿子太失望了,不想理会儿子。却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这内院里乌烟瘴气的,我就你妹妹一个女儿,她们这么多人照顾你妹妹却照顾不好,我得空是要好好整治一番了,或者我预备娶个继室来替我整治一番,也替我照顾好你妹妹。” 夏明玑脸色一白,若是曹蕴真的续了弦,姑母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连带着自己也不能住紫萱院了。 她不由得有些怨曹臻,若不是这个蠢货,自己和姑母又怎么会受牵连呢。 她默默的看着曹蕴抱着曹诗妙出了紫萱院,才赶快令丫鬟伺候自己换了身粉红折枝花卉褙子,去桐花院找夏云宴。 第5章 混乱 娶继室是真的? 曹蕴在芜廊下气得团团转,刚刚在紫萱院没有发作,完全是给长子脸面。 他背着手,还需微微仰头才能对上长子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正病着?” 曹臻下意识的辩解:“......我看她红光满面的......也没有不舒服,所以就说话稍稍重了一点......” 曹臻还是有些后悔的,他对妹妹言语上是重了些,说话也没有很讲究。原本妹妹做了那么没脸的事,他完全是因为在陈圻面前丢了脸,才大动肝火的。但他也没有想真的折腾她,他和夏明玑进碧纱橱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啃鸭腿,那肉汁有一滴都滴到了被褥上,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夏妹妹只比她大两个月,样样都很优秀,他觉得妹妹就应该像夏妹妹一样知礼懂事,可她却偏偏不学好,简直无药可救。 曹蕴听不得长子辩解,又质问道:“只是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她就要分家?只是语气稍微重一点,他就被你气晕倒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曹伯恩吗?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唯一嫡亲的妹妹?你让她在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面前没脸,这让她以后如何管理后院?” 曹臻还试图辩解:“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您看夏妹妹多好,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他发现父亲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冰寒至极,他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却听曹蕴寒着声音问他:“曹伯恩,你的脑子是个摆设吗?” 曹臻瞪大了眼睛,他没有什么话说错吧? 他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宽袖襕衫,袖袍与垂带飘舞,眼如麋鹿,面如美玉,显得还是有些聪明的。曹蕴鼻子里笑了一下,道:“去岁你伯父病危,我们去了淮南,回来夏明玑就已经住在了紫萱院,这是知礼的人会做的事情吗?” 曹臻脸色微变,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但他很快又替夏明玑找理由:“那时候她初来乍到,肯定是夏姨娘安排她住哪里她就住哪里呀,她一个客人,寄人篱下,肯定是听安排而已……” “你看她的架势是寄人篱下的架势吗?”长子怕是被美色迷惑了心智,曹蕴忧伤的想,当年自己也是,常常为了夏云宴和公主起冲突。 记得公主刚生下妙妙的时候,他的一个通房不明不白的被淹死了,夏云宴暗示是公主令人淹死的,他当真信了,他一向很信任夏云宴的,就和公主大吵了一架,公主白玉一般的脸颊上布满泪水,看着自己的眸子里满是失望。 她说:“我在月子里不能跟你同房,巴不得你身边多几个通房好分夏云宴的宠,怎会想你的通房死呢?区区一个通房而已,难道我还嫉妒她了不成?” 她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太软弱可欺了,区区一个妾室也敢挑拨离间,而且你居然还跑来问我,可见你是多么相信她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替你担着,你一个驸马怎可纳妾!” 她哭得泪眼婆娑,抹了抹眼泪继续说:“原是我活该,请了一尊佛回来超度我。” 廊芜边种了榆钱树,风吹过后榆钱落如细雨,曹蕴看着那些榆钱,神色寂然,公主原本性格多么跋扈张扬,知道夏云宴怀孕以后,还是做主把她抬进了府。曹蕴知道,若不是爱他,公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是多么骄傲的人,这于她而言真的很难。 他收了收心神,道:“你妹妹虽然一直在宫里陪太皇太后娘娘,可她的丫鬟仆妇全都在紫菡院当差,首饰、衣服、日常用的物品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样摆在外面,她进紫菡院的时候难道看不出来,这院子有人常住吗? 好吧,为父就如你所说的再从另一方面分析看看吧,的确是夏姨娘安排她住的,她一个客人只能听从安排住下,可为父可是看到过她戴你母亲的首饰的,这些首饰都收在你妹妹的梳妆台里,这又作何解释?” 想到母亲去世前,父亲和母亲关系并不融洽,曹臻问:“会不会是父亲看错了,或者夏妹妹有与母亲一样的首饰。” 其实他对夏明玑颇有好感,少年人总是这样,总是觉得心里的白月光完美无暇。 曹蕴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怎么会呢?那支步摇可是你母亲及笄的时候,世.祖.皇帝命匠人专门打造的,岂是寻常百姓家能有的。” 曹臻心思终于有些乱了,其实他今天若是没有遇到夏明玑,也不会那么生气,他一直觉得夏妹妹温柔懂礼,妹妹嚣张跋扈,夏妹妹这样好的人,妹妹怎么可以不喜欢! 如今看来,他却是听了夏明玑一面之词,细想起来,夏明玑那些话也有些挑拨离间了。 一阵微风拂过,院子里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曹蕴叹气的时候吸了一口冷空气,便又开始咳嗽了。 咳过一阵又是一阵,曹臻皱眉,父亲病得这么严重了吗?他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换个方子试试。” 说着便去替父亲抚背。 曹蕴摆摆手,继续说:“为父要是去了,你妹妹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你再是这样对你妹妹,你母亲和我在泉下如何能瞑目......” 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顿猛咳:“陈子华看样子不想娶你妹妹,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下了封口令,只要名声没有传开,便也并不十分要紧......” 曹臻忙宽慰父亲:“名声传开了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我一直养着妹妹,不叫别人欺负了去。” 曹蕴并没有因为这话感到宽慰,他的儿子他清楚,能说到不一定能做到。 他妹妹跳湖的事情恐怕阖府的人都知道了,甚至有可能连夏云宴养的猫都可能知道了,他却是因为陈圻到访才知道的,可见他对妹妹有多不关心。 也许是咳嗽太厉害的缘故,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便摆摆手:“等会儿你妹妹醒了,你先给她道个歉吧。” 曹臻最好面子,要他道歉,简直要了他的命。 但他总是什么事都应承的快:“父亲,儿子知道了。” 一会儿夏云宴带着夏明玑过来。夏云宴穿了湘妃色云纹的褙子,白色挑线的裙子,缠丝变形赤金碧玺的凤簪,赤金五彩祥云压发,戴了月白石镶南珠的耳坠,每一样单拿出来都价值不菲,俨然一副都城建康贵妇的派头。曹蕴看得直皱眉,公主当年在世时也很少穿的这样隆重,这哪是妾啊,分明是王侯将相家里的正头娘子。 但曹蕴也知道,这都是自己宠出来的缘故,没有自己平日里的纵容,她也不会恃宠而骄、没有分寸。 夏云宴上来就说曹臻:“臻哥儿也是的,妙妙不懂事,你是哥哥。也不让着点儿。把你父亲气个好歹,我还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你父亲沙哑的咳嗽声......” 曹臻讪讪的抿了抿嘴,心里有些烦她,但他可不好当着父亲的面说她什么。 夏云宴又说曹蕴:“你把妙妙抱到你房里来睡觉,这传出去对妙妙名声多不好呀,本来昨天她和陈圻的事就已经有损女子的名节了……紫菡院我刚让人铺了被子,还特特让人烧了地龙......不如把妙妙挪到紫菡院去......哪里有大姑娘住在父亲房里的讲究。” 夏明玑听得直皱眉,姑母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讨巧,刚刚她给姑母说姑父要纳妾,姑母却笑着说:“他舍不得我伤心,哪里肯纳妾呢,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我的。” 曹蕴淡淡道:“莫非我们府里的下人专门去外面散布妙妙的流言,要不然我们府里的事别人怎么知道呢……”他把妙妙抱回来,还不是你夏云宴让侄女占着妙妙的房间造成的。 人一旦有什么不满,就看什么都是问题。他指着她头上的首饰说:“妙妙的母亲是世.祖皇帝亲封的公主,太皇太后所生的嫡公主,她在世时也没有像你一样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往头上垒......” 夏云宴终于有些不安了,这话怎么听起来对自己不满很久了?这字字句句可都是在说她不过是个妾而已,不能够穿戴得这样隆重? 莫非他说娶继室是真的? 男人真的善变,他当年不是说这辈子定不负她吗?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若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夏云宴终究很会趋利避害,便抿了抿唇,服软道:“老爷若是不喜欢,妾身以后不这样戴就是了……是妾身考虑不周。” 但她依然不放弃把曹司妙挪去紫菡院去的事,信安公主死后,她专房专宠了多年,容不得曹蕴房里有其他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他女儿也不成,她道:“紫菡院地龙都烧好了,还是让妙妙过去住吧!在你这里终究不方便的......” 这副嘴脸实在是太难看了,曹蕴觉得太寒心了。 他心里暗想,等妙妙醒了,有些事情得好好商量了。 他淡淡道:“妙妙先在我房里住着,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紫菡院住便是。” 第6章 谢氏 就等她自告奋勇来做自己的妾了…… 最近春雨绵绵,陈圻原本很忙的,他这些天都在亲自巡视会稽境内的河流堤坝,之所以会出现在镜湖钓鱼,完全是那日巡视曹娥江堤坝的时候遇到有位妇人因丈夫冷落跳江自杀提醒了他,上辈子曹诗妙也跳过镜湖。 那位妇人被人救上来后,已经没有气息了,他看着她的尸首有些触景生情,上辈子她也是给了她无法忍受的冷落吧,要不然她原先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吞金自杀呢? 也许因为他重生的缘故,许多事情都将会有些变化。甚至已经有了些变化。比如前世这个季节风和日丽,他在镜湖游宴,招待会稽境内各大豪族,而这一世春雨绵绵,他却奔波于曹娥江、浦阳江、镜湖水系督查各水系的防洪建筑工事。 那位妇人的娘家哭天抢地的为妇人抱不平,妇人的父亲还为了女儿与他那女婿拼命,想起曹诗妙在前世父母死的早,唯一的哥哥对她那样的冷漠,陈圻到底觉得有些不忍心,为何会不忍心,他想也许是他不喜欢欠人恩情吧。 罢了,把她纳回家做妾吧,一辈子给她锦衣玉食,就当报上一世的符纸之恩吧。虽然她堂堂诸虞县主做妾有些辱没她的身份,想到她前世那样喜欢自己,她应该也是甘之若饴的吧?大不了自己厚待与她,不让她那么苦闷,照顾她一辈子就是了。 于是,他马上派人去建康打听曹诗妙的行程,知道了她的行踪后才有的放矢安排在镜湖老地方去钓鱼,并故意把他要约越城县令去镜湖饮茶钓鱼的事传出去。 计划如期进行,曹诗妙也如上一世一样跳下了镜湖,他也如她所愿救了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就等着她来自告奋勇的说要做自己的妾了。 可是他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那个傻女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他才想到,她那么瘦小,比不得自己常年习武、身强体壮,那冰凉的湖水一泡,她可不就病了吗? 他有个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吧,自己主动去见她也行,她见到自己去探望她,一高兴说不定又活蹦乱跳的呢,她那么喜欢自己,终究会愿意来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栖身的。 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去的曹府,结果曹蕴那厮却吞吞吐吐不让他见曹诗妙,想起上一世曹臻对曹诗妙的冷漠,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家虐待曹诗妙? 他从曹府出来就让卢山河安排暗人去打听,自己则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到了黄昏,卢山河终于把暗人在曹府探来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想来曹蕴不肯让都督见诸虞县主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那诸虞县主那会儿正住在碧纱橱里呢?” “为什么不住在正房里,她在湖水里泡了,碧纱橱里四面来风,她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陈圻在心里暗暗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怀疑。 卢山河道:“......这两年诸虞县主一直在宫里陪太皇太后,自去岁以来,她的房间便被安夫人的外甥女夏小姐一直住着。” 他见陈圻很紧张曹诗妙,再加上安夫人和陈圻的母亲谢夫人是死对头,为了讨巧,他说话就带了些为曹诗妙打抱不平的真情实感:“......安夫人的姐姐姐夫去年双双去世,夏小姐没有叔伯可以投奔,便来曹府投奔了她的姑母夏姨娘,这个曹府自信安公主去世后,夏姨娘便在曹府主中篑,她很受曹蕴宠爱,那作派比正头娘子还强势,夏小姐一来,便把诸虞县主的屋子给她主,并把县主的首饰给她戴,而且丫鬟仆妇也全都供她使用......” 他看陈圻紧紧的皱着眉头,又添油加醋了几句:“......其实曹府毕竟是信安公主的夫家,像诸虞县主的院子那样大的院子还有七八处,但夏姨娘却偏偏安排夏小姐占着诸虞县主的院子,小的猜想,可能就是想拿捏诸虞县主吧……” 陈圻冷笑:“这分明是欺负人!”其实他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这事儿还有夏明玑在里头。 前世陈均发动宫变,他被陈均的刀砍伤,快要死的时候,那女人当着他的面脱下衣衫,投入陈均的怀抱,让他死不瞑目。 还好他凭着那张符纸重生了,重生在还没有遇到夏明玑之前,真好! ...... 卢山河出去以后陈圻就在书房里静坐,他的心里更是笃定要把曹司妙纳回来做妾。他想,哪怕是个妾,身上有了他的标签,曹诗妙也能横着走,谁能欺负了她去。 他想了很久要把曹诗妙纳回来做妾的事,眼见到了掌灯时分,他也没有吩咐传膳,却是管家卢思远进来禀报:“夫人来了,让您去后院的木槿堂见她。” 陈圻大惊,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母亲亲自来了。 他漏夜去见母亲。心里想着,母亲虽然是正头夫人,可安夫人一向得宠,可别是她恃宠而骄欺负了母亲。 母亲是名门望族谢氏的嫡女,虽然有谋略,但比谋略更多的是她的傲气,她从小就是外祖父亲自教养的,那股子傲气使她不允许自己和安夫人那等寒门小户人家出生的女人一样为了留丈夫在自己房里多住一晚而机关算尽。 入夜之后垂花门里点了八盏圆形羊角宫灯,谢夫人则在院子里看着陈志玩耍,她穿着青莲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袄裙,腕上戴着一对上等的翡翠镯,头上戴着金镶倒垂莲花步摇,灯光烂漫的拢在她身上,照得她的鹅蛋脸白玉无瑕,泛着暖玉的微光,非常容光焕发。 陈圻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母亲并没有不好,他上前作揖:“母亲来会稽也不跟儿子说一声,儿子也好亲自去接您。” 谢氏正要说话,陈志跑过来热情的给陈圻打招呼,“大哥!” 他才四岁,心里一直当大哥是偶像。 陈圻抱起他,问了他吃饭饮食之类的话,陈志都一一乖巧作答。 谢氏脸上神情有些严肃,让照顾陈志的嬷嬷把他带到房里去玩,她好跟长子说话。 自己则让陈圻进了东次间说话,她有些着急的问道:“听说你救了诸虞县主?你是怎么打算的?” 谢氏在宫宴上见到过曹诗妙,觉得她的样子倒是十分明艳动人,又敢爱敢恨,喜欢儿子就大胆来追求,她倒是很羡慕她的品格,而且她诸虞县主的身份也配的上儿子,只是她依然不希望儿子娶她,她担心曹诗妙那直来直去的性格到时候没办法在儿子背后辅佐儿子。太没有城府了! 她的儿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理应娶一个能辅佐他的贤妻才是。 陈圻顿了顿,问:“母亲怎么知道的?您在我身边......安排了人?”他想说母亲监视他,但想了想前世今生,还有谁比母亲更关心他呢?他怎么也做不到质问母亲是不是监视了他。 谢夫人却是直言:“你身边的宫绍在成为你的侍卫之前是你外祖父培养的暗人,后来母亲嫁给你父亲,你外祖父便将他给了母亲支配。” 其实她这样坦诚也想的很简单:儿子身边恐怕别人的眼线也多,告诉他谁是自己的人,也好让他锁定有谁不忠心。 难怪宫绍一直忠心耿耿,陈圻便说起今日的事,道:“儿子今日去了一趟曹府......” 都去了曹府了?谢夫人更着急了,没想到她接到飞鸽传书立马就动身来了会稽,却还是晚了。 看出母亲的急切,陈圻道:“儿子只是想去见见她......” 谢氏更着急了,男人想见一个女人不就是喜欢吗?那诸虞县主帮不了儿子的,儿子要是喜欢她,又有了肌肤之亲,那不就要娶她吗?她道:“她明显是故意掉进湖里来让你去救的她,这心机不纯粹,我不同意你娶她......” 陈圻苦笑:“儿子要娶她怎会不先禀明父亲母亲呢?母亲多虑了。” 谢氏心安,语气上平缓了许多:“那你去见她做什么?” 陈圻斟酌了一下用词,他的重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从前她帮过儿子一些事情,儿子不喜欢欠别人恩情,总想着还她,一直苦于无计可施……自从来了这会稽城,儿子就听说了一些曹蕴宠妾灭妻的事情,信安公主升遐后,她似乎在自己家里过得很不好……所以儿子在想,要怎么帮她,还了她的恩情,想了想,觉得不如儿子纳了她,把她纳入儿子的羽翼之下,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了她。” 谢氏蹙眉看着儿子,儿子很小的时候就沉稳机敏,有胆有识,若是轮谋略、论才华、论胆气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是今日看来他在感情上却很单纯。 “你确定诸虞县主愿意做你的妾?她可是堂堂诸虞县主。” 陈圻心想:“上辈子她还是自请为妾呢。” 所以,他信誓旦旦的说:“她那么喜欢儿子,自然是愿意和儿子在一起的。” 谢氏道:“她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是没有女人愿意心甘情愿做妾的。” 第7章 睡梦 这是娶妻的态度吗? 谢氏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不妥,她揭开茶盖拂去茶沫,慢慢的缀了口茶,才语气十分严肃的说:“既然是你的恩人,我们更不能唐突了人家。但让你娶她为妻,母亲也是不愿意的,虽然他们曹家是淮南第一士族,她又是信安公主之女......只看身份,你们当然是门当户对的。 但母亲知道你高傲,她的学识教养,你自然是瞧不上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直接考虑的是纳她为妾而不是娶她为妻。 再说了,曹蕴虽然不敬原配,但母亲不相信他真的不管自己唯一的女儿,退一万步再说,他就是真的对诸虞县主一点感情没有,他也是不会答应你纳诸虞县主为妾的,他若是答应了,那他以后在士族阶层怎么抬得起头?” 分析到最后,谢氏才轻轻批评儿子:“你这事还是考虑得有些欠妥了。” 陈圻紧紧抿着唇,有些惭愧,上辈子无论是曹诗妙还是夏明玑,都是她们主动的多,他总是觉得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宵衣旰食,从不在这样的儿女情长上面花功夫。 “可是儿子已经跟她有了肌肤之亲,自那日儿子将她救上岸以后,城里已经隐约有些闲言碎语了。儿子本身就是要报恩的,可别报成了怨。” 谢氏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你不该去救她起来,她能自己掉下去,想来也是想好了你不救她的后路。” 陈圻当然清楚这点,因为上一世就是她的丫鬟含真把她捞起来的。 只是那日被淹死的那妇人的父兄让他想起了前世曹诗妙的毫无依仗,他只是想成为他的依仗,如兄如父的照顾她以报她给的再生之恩。 所以这一世的镜湖之事,本身就是他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故意安排的。 他想了想,说:“儿子既已唐突了她,儿子便是被曹蕴骂也要去试着向他提纳诸虞县主的事。” 谢氏头痛,他怎么这么倔呢!她已经陈诉了厉害,陈圻却依然如此,莫非儿子不只是普通报恩那么简单。 谢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的傻儿子已经对诸虞县主产生了某种情愫,只是连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她看着儿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心思重重,便也没有急着说话,就听他说:“母亲来的好,儿子今日去见她,却吃了个闭门羹,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盼着儿子去才是啊。因此儿子不免觉得奇怪,便让人去曹府里查了查底细。一查真是心惊,他们竟不拿好好的正房给她住,让被湖水浸透的她住在碧纱橱里......” 他便将卢山河探得的事跟谢氏细说了一遍。 谢氏宅门里的腌雜事知道得到了,其实她私心里觉得比曹诗妙过得不如意的小姐多了去了,但她就是看不惯夏云宴一个妾室为虎作伥,更看不惯夏明玑鸠占鹊巢! 她沉吟道:“曹蕴今年也不过才三十有四,以他的家事,只要他愿意,多得是士族小姐想嫁他,他却是一直未续弦,由着夏氏为虎作伥,可见是极喜欢夏氏的。其实你若是只想报恩,倒不是非要纳了诸虞县主,况且纳她为妾终究有些辱没了她的身份,不如我们暗中助她肃清内宅再从长计议。” 事发突然,她也只能先稳住了陈圻再说:“明日我去请穆先生去瞧瞧她的身子再说......先不提娶不娶妻纳不纳的妾的话。我们对她尊重些,曹蕴和夏姨娘不知道我们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敢对她更过分。” 听谢氏这样说了,陈圻也没有说别的了。 ...... 曹蕴的明辉堂,烧了地龙,还是很暖和的。曹诗妙躺在正房的暖阁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如果不是后来做了一个梦,简直更完美了。 她是被那个梦吓醒的:睡梦中,她被穿着蓝色宫装的年轻宫女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没能挣扎得了。 她在冰凉的地上被人摩擦,夏明玑妖妖娆娆的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纤指如葱玉,却捏得她蚀骨的痛。 宫灯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她看不清夏明玑的脸。只听到她轻蔑的笑:“今天你喝了这金屑酒也成全了你的苦情,你好好的过奈何桥,殿下他一辈子都会记的你的死的,毕竟你是不堪他的冷漠吞金自杀的,.....”她说着发出狰狞的笑声,笑完命令道:“凝真,快伺候你们县主喝了这金贵无比的金屑酒吧。” 凝真?所以曹诗妙的结局不是自杀的?只是夏明玑杀了她后把她伪装成自杀的?还没有想明白,曹诗妙就醒了。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碧纱橱里的罗汉床上,而是躺在一架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床架上挂着宝蓝色五幅团花的绸帐子,她的身上盖的是烟灰紫色团花的锦被,即暖和又舒适。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紫萱院,才缓缓拥被坐起,仔细观察屋中的陈设。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放在金丝楠木的四方桌上,炉子里焚的香腾起袅袅的烟雾,临窗还有两把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黑漆葵纹的衣柜旁放着黑漆嵌螺钿的高几,高几上面还有一盆松景盆栽。 她暗暗感叹:这摆设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这些家具若是放在现代,样样都价值不菲。 她吞了吞口水,地龙烧得她口渴,她唤了含真的名字,进来的却是凝真。 凝真福了福身:“小姐,你可算醒了。” 曹诗妙想起刚刚那个异常真实的梦,看到她就觉得毛骨悚然,面上却淡淡问她:“我这是在哪里?” 凝真拿了个大迎枕给曹诗妙靠上,道:“是明辉堂的正屋。老爷说这里烧上地龙最暖和了,让小姐安心在这里住下,他先去紫菡院将就将就。” 原来是曹蕴的屋子,难怪这么奢华。虽然他没有为了她赶走夏明玑,但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安排了。毕竟明辉堂可是整个曹府的正屋。 她回过神,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爹呢?” “已经二更天了。大夫说您只是得了风寒,喝了药睡上几觉便会好,老爷才稍稍放心些。他许是唠症又犯了,老爷咳嗽得厉害,但饶是咳嗽不止,他也是守着您到一更天才去紫菡院歇息的......” 曹蕴得了唠症,所以他活不了多久了? 想起刚刚的梦,曹诗妙觉得这个梦太真实了。试想想:如果曹蕴早死,曹臻又对曹诗妙不闻不问,夏明玑后来如果要杀她会不会易如反掌呢? 她现在看着凝真就觉得膈应,毕竟无风不起浪,梦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还是要防着她点,便问她:“含真呢?你让她来伺候。” 凝真有些不安,小姐这几天都没有让她近身伺候过,总是只让含真那丫头伺候,以前小姐可是最喜欢自己的,连带着她在丫鬟中也很是有几分脸面,穿戴也比别人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小姐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她支开,现在更是明摆着要屏退她了......这个时辰本来就该她当值的。 她不想让含真伺侯小姐更多,于是便讨好道:“小姐找含真做什么?奴婢去做也是一样的。” 曹诗妙变了脸色,冷冷的呵斥她:“要你管我要做什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去叫含真就是。” 凝真心一紧,小姐虽然跋扈了些,但也很少训斥身边的人,她不敢再多说一句,去了后面的倒座房叫含真。 含真进来的时候顺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看到诗妙正看着窗外发呆,忙把热水盆放下,过来劝她:“小姐可别吹风了,您身子本来就弱,又被那刺骨的湖水冻过,得好好养着才是......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吧?” “小姐?”见她没有出声,含真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再一次唤她,又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在看什么。 原来是宝珠茉莉。小姐当年第一次见到陈圻时,陈圻就是在御花园跟当今天子品鉴宝珠茉莉。 含真心中有感,鼻头一酸:“等都督大人知道了小姐的好,会来娶小姐的……小姐,咱们先把身体养好......” 诗妙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含真,这孩子说什么呢? 她刚刚只是觉得屋子里地龙烧得太热了,热得她头晕,她才开窗透透气,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满院子的宝珠茉莉。 想起自己家的阳台上也有几株宝珠茉莉,一时有些想家了,想到她穿书进了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空是不是去世了? 沈伊伊高中时父母双亡,叔叔供她读的大学,见她学习成绩不好,只有写作还可以,还花了钱让她学了编剧,以便他这个导演好为她的职业生涯铺路,没想到她却穿书了,她还没有好好孝敬叔叔呢。 想起叔叔,沈伊伊难免有些惆怅,结果这孩子却说:“陈圻会来娶她的?” 娶什么娶,娶个屁!他若是娶,就不会来了就走了,这是娶妻的态度吗? 第8章 唠症 汤药 曹诗妙第二日醒得极早,睁开眼后看到的是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反应了很久才想起这是曹蕴的屋子,心里叹了口气,都穿书几日了,自己还是很不习惯,每次醒来都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穿回原来那个时空了? 她觉得精神已经很好了,便让人服侍她洗漱,凝真端着红漆托盘,不动声色的把含真挤到一旁,讨巧道:“小姐,您是要去给老爷请安吧?奴婢特意取了大红色浮光锦的妆花褙子,您就穿这个吧?听说每一匹都价值连城呢。” 含真刚刚被凝真一挤,心里有些不好受,面上却不显,只笑着说:“这还是夏姨娘昨儿夜里专门送过来的呢。” 诗妙心里一跳,心道:难怪这么奢华,原来是夏云宴送过来的。她一个妾室,这权势也太大了吧,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说送过来给她穿她才有的穿,原主可是堂堂诸虞县主,这也太尊卑不分了吧! 她皱着眉头淡淡道:“浮光锦倒是好东西,只是这大红色我不喜欢。你去换个素雅些的衣裳来。” 凝真讪讪的有些不高兴,她本来是来挣表现的,却被含真一句话给搅和了,便憋了一眼含真,立马退出去了,这次回会稽就出了镜湖之事,曹诗妙的衣裳还都在西次间的大箱子里没有拿出来。 很快凝真又拿了一件团花刺绣对襟褙子要给曹诗妙穿上,曹诗妙这次便没有说什么了,由着她和含真服侍自己穿上。 伺候她吃饭的是明辉堂的两个大丫鬟,曹诗妙吸了吸鼻子,有些犹豫的问道:“你们是父亲的通房丫鬟?”虽然姿色只能算姣好,远不如夏云宴,但她们都梳了妇人的发髻,应该是小说里常常写的通房丫鬟。 含真扯了一下她的衣服,提醒她说话太直白了,得含蓄一些。 曹诗妙却觉得没什么,本来就是通房,还怎么含蓄嘛。 心里却觉得打击夏云宴的时候到了:毕竟曹蕴也不是非夏云宴不可。 那两个通房丫鬟先是惊讶于曹诗妙的直白,但很快都姿态轻盈的一拜:“奴婢品兰、书兰,见过大小姐。” 昨晚上曹蕴把他们叫到身边对她们说:“你们以后好好的伺候大小姐,只要对大小姐忠心,有你们的好日子过,以后还可以停了汤药,甚至得到更大的抬举。” 为此,她们俩昨晚都没怎么睡着。像她们这样的通房,一般人家都给汤药杜绝子嗣。只有停了汤药才有机会怀上孩子,将来母凭子贵,抬为姨娘,老了还可以有个依靠。 品兰先给诗妙夹菜,笑着说:“我和书兰姐姐都是托了小姐的福,以后定会对小姐忠心不二的。” 诗妙吃着她夹的糯米丸子,含糊不清的问:“托了我的福?这话怎么说?” 书兰却是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说:“老爷让我们断了汤药,以后学着管帐。” 看来曹蕴这是要打压夏云宴了,这还差不多!这才是一个人父该有的作为!曹诗妙听着胃口大开,把桌上的冰糖百合马蹄羹、奶油松瓤卷酥、藤萝饼、胭脂鵝脯都吃了大半。 吃完天也大亮了,她领着含真凭着原主的记忆往紫菡院走。 紫菡院静悄悄的,曹蕴的小厮白如垂首站在门口,看到她来,轻轻的一壁打帘一壁说:“老爷昨夜咳得厉害,吴大夫正在给老爷把脉呢。” 曹蕴三十有四,正当壮年,却得了唠症,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结核。 肺结核在现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绝症,基本都能治愈,除了现代的医学先进一些,主要还因为抗生素对结核杆菌能有效抑制。 但在古时候患上肺痨可是不治之症,林黛玉吃了多少年的药也没有治好,最后还不是香消玉殒了。曹蕴这病能活多少年那还不一定呢。短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具体能活多久,一要看病情控制的好不好,二要看曹蕴身体的状况如何。 曹诗妙进去的时候,吴大夫欲起身给她行礼。她摇了摇手制止了他,勿自思索那几种常见的治肺结核的药在古代有没有中草药可以替代,毕竟她若是穿不回去,曹蕴可是她唯一的依靠,而且她或许有原主的意识在,总是觉得曹蕴可怜。 当初设定剧本的时候,这个病是随便设定的,也没有查这个病的其他知识“” 曹诗妙想了一下心里就有了遗憾:怎么就没有让她带着手机穿书呢?要是有手机还可以问问百度娘。不过,这个时空数据流量能用吧? 曹蕴可要长命百岁才行啊。 吴大夫把完脉,摇了摇头道:“......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 曹诗妙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个庸医你胡说!”她才穿过来不会就要死爹吧?那怎么可以! 曹蕴摆摆手,让她稍安勿燥,又问吴大夫:“开点药或许能好呢,不管是止咳、平喘......总是利于病的吧?”尽管他也知道唠症是绝症,但他还不想死,儿女都还没有成亲,他走了,他们可怎么办啊。尤其是妙妙,她本来就胆小,更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现在会稽城的闲言碎语也多了,以后怕是名声不好了难嫁。 吴大夫作揖道:“老夫无能,若是驸马爷单纯只想止咳平喘,熬点冰糖雪梨、川贝枇杷膏却也有效,但痨症却是无药可医。” 说着留也留不住就走了。 曹蕴脸色暗淡,觉得焦头烂额。心想,他若是死了,儿子还好说,反正他是曹家嫡子,以后也可以凭着曹家入仕,但女儿就不同了,她和长子不亲,若是长子不给她撑腰,连个依靠都没有。他这些年也是把夏云宴宠得过了头,他还没死呢,夏云宴就敢这样轻慢妙妙,若是他死了,那还了得! 想着这些烦心事曹蕴便咳嗽不止,曹诗妙忙上前替他抚背:“父亲,不要听刚刚那个庸医的话,他治不了也就算了,天下还有这么多名医呢,大不了我们到处去寻医问药就是。” 曹蕴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吴大夫说的没错,可能父亲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曹诗妙急死了,心情好,性格乐观对病人来说太重要了。以前她生病了,医院里的老医生就会对她说,人在心情舒畅的时候,正是提高免疫力的时候,免疫力一提高,病情就会恢复很快。心情不好时,身体就会越来越糟。林黛玉常年郁郁寡欢,她那个病可能就是这么搞出来的! 曹诗妙忙安慰曹蕴:“父亲千万不要说自暴自弃的话,我们这还没有看几个大夫呢,怎么能轻言放弃呢。父亲且莫要胡思乱想,这于您的身子也是损害。” 两年没有跟女儿相处了,没想到她这样懂事了,曹蕴觉得很宽慰,也暗暗自责自己这个父亲不尽责,妙妙很小就没了母亲他却没有更加关心她。如今却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人欺负,太不应该了! 却是这时,管家曹贵拿着拜帖进来禀报:“老爷,回事处来人说,丞相夫人谢氏求见。” 曹蕴很是疑惑,陈圻明摆着不想娶妙妙为妻,谢氏又来做什么? 曹蕴接了拜帖,对曹诗妙说:“妙妙,丞相夫人突然造访,府里也没有合适的人招待她,不如还是让夏姨娘去接见她吧?” 让夏姨娘去招待谢氏,那太荒唐了!别人会觉得曹家不懂礼仪的。 曹诗妙道:“不,父亲,还是我去吧......” 第9章 周旋 他凭什么来提亲? 曹蕴其实已经听了一些会稽城里的闲言碎语了,但他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谢氏是来提亲的,有了昨日陈圻的来访,他早就已经摈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再说了,这事对陈圻毫无影响,他凭什么来提亲。 曹蕴沉吟片刻,才叮嘱曹诗妙:“其他的礼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有一点你记住了:谢氏若是言语上轻视了你,你不必忍着,我们曹阀怎么也是淮南第一士族,你娘又是信安公主,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诗妙原先以为曹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从昨晚到现在她才开始意识到,曹蕴的爱女心切。 她不无感动,福了福身道:“是女儿不懂事。从前做下了许多错事,今次还让父亲跟着蒙羞了。” 曹蕴摆摆手,道:“你快去垂花门接谢氏,先看看她是做什么的,若是她不是来羞辱咱们的,咱们也不能无礼了。” “女儿省得。” 等曹诗妙到垂花门的时候,垂花门处已经挤满了人,谢夫人倒是没有带几个人,只是夏云宴和夏明玑被数十名丫鬟仆妇簇拥着站在那里迎接谢夫人。 曹诗妙一看便明白过来,回事处的人肯定在禀报曹蕴的同时也禀报了夏云宴。 这就闹笑话了,谢氏堂堂一品夫人来拜访曹府,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妾,人家指不定心里怎么评判曹府的礼仪规矩呢。 曹诗妙上前几步,几乎是“挤”过去的。 因为是穿书进来的,她早在心里想了一遍礼节,谢氏是一品诰命夫人,曹诗妙这个县主只是二品爵位,故应该她在礼仪上更谦卑一些,她向谢氏福了福身,道:“让夫人久等了,诸虞先在这里赔礼了。” 她看了一眼夏云宴,接着道:“府上下人不懂规矩,让夫人见笑了,家父嘱咐诸虞来迎夫人去花厅用茶,不想却遇着夏姨娘带着夏家表姐要出门去,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挡着夫人了,还请夫人见谅。” 谢氏有些迟疑的还了礼,并没有急着说话,就听曹诗妙笑盈盈的问夏云宴:“姨娘,父亲正病着呢,您要去哪里?” 夏云宴笑容早僵在脸上,被她刚刚一番话挤兑,只觉得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她能到哪里去,回事处的人说丞相夫人来了,她主着中篑当着家,当然是来迎谢氏进府的,以前曹府但凡有女眷来访,不都是她待客的吗?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这话时,夏明玑却是笑道:“表妹昨日不还说下不来床吗?姑母知道谢夫人来看你来了,就巴巴的迎了出来。” 夏明玑这话说的太奇怪了!昨日她确实是晕倒了,下不来床,不是她曹诗妙说的下不来床,而是事实上也下不来床,她昨日还晕了过去呢,她夏明玑当时就在场,怎么一经她这张嘴说出来,就好像成了她装的了! 她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多亏了都督的救命之恩,若不是都督仗义相救,诸虞恐怕就不是昨日起不来了,而是永远也起不来了。” 谢氏本来就远远见过曹诗妙,信安公主升遐后,曹蕴没有续弦,她以为来迎她的就会是曹诗妙,没想到来的却是一妇人和一少女,这少女和安惠那个贱人还有七八分相似,心下便知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夏姨娘和安惠那外甥女夏明玑了。 她极快速的看了俩人的装束,夏姨娘穿着一件水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云锦累珠披风,银丝彩绣棉裙,最累赘的是她头上满头的珠钗,样样都很值钱,但最值钱的当然是那支赤金绿宝石蝴蝶花簪,幸亏她认得信安公主,如若不然,她还以为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信安公主呢。 夏明玑倒是穿的及其典雅:她穿着一件淡紫兰花刺绣粉红对襟褙子,乳白色柔绢曳地长裙,用的是九弯素纹平银镯子,一对珍珠耳坠,趁得脖颈细长,脸型柔美。 她没有见到曹诗妙来,以为曹蕴这么不懂礼数,原本笑容还有些迟疑,心道:亏得曹家还是淮南第一士族,竟然让一个妾室来迎她,偏偏这个妾室身边还带着夏家小姐,她都要怀疑她拜访的不是曹府,而是夏府了。 现听了曹诗妙的话,自然立马就明白了这曹府后宅的官司,只对曹诗妙道:“犬子昨日回府很是担心诸虞县主的身子,托我找了穆大夫来给县主瞧瞧身子。” 她身后果然跟着个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到她看过去,立马躬身行礼,很是慎重。原本曹诗妙只需点头回应即可,想到曹蕴的病,她却屈身行了大礼。 那大夫吓了一跳,忙说:“县主折煞老夫了。” 曹诗妙道:“先生悬壶济世,诸虞久仰大名,理应行大礼。” 曹诗妙道:“诸虞身子已经大好了,劳烦夫人和都督挂心了,还请夫人带着穆大夫去花厅里用茶。” 两人礼让着进了内院,理都没有理夏氏姑侄,夏云宴和夏明玑倒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去花厅了。 夏明玑哪里肯放过在谢氏这样的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呢?她可是陈世广的正妻,又诞下陈圻、陈均、陈志三个儿子,被她看中,有百利而无一害。就对夏云宴道:“姑姑不亲自去接待谢夫人,恐怕谢夫人还不知道姑姑在曹家地位超然。” 夏云宴咬咬牙,带着夏明玑去了宴席处旁边的花厅。 那会儿光顾着行礼应酬了,曹司妙还没有细细打量谢氏,这会儿在路上她才仔细观察她,她穿着一件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的紫罗兰对襟褙子,颜色相近的腰带,挂了一块鲜绿欲滴的翡翠,碧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耳边戴的紫色碧玺石有指甲大。颜色通透无暇,价值连城,头上还戴了一对比碧玺挂玛瑙珠的长簪,挂着薄金镶红玛瑙坠子,玛瑙粒粒大小均匀。与夏云宴不同,她的头上除了这支簪子,便没有其他珠翠了。 她这身打扮很合她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最主要的是她本身长得就很高贵典雅,配这一身便很得体。 到了花厅,曹诗妙亲自捧了一杯茶给谢氏:“......是诸虞托人从东燕人手里买的信阳毛尖,还是明前茶呢。” 虽然只是区区的茶叶,但来之不易,主要是东燕现在与良国剑拔弩张的,什么货品物资来往都是不易的。 谢氏品了一口,如数家珍般道:“信阳毛尖分春茶、夏茶、白露茶,这三样中当然是春茶最好,然春茶又分明前茶、雨前茶和春尾茶,这三种茶里面又属明前茶是极品中的极品。今日托了县主的福,让我能喝上一杯好茶。” 她的言语中没有一分对曹诗妙不满的。 夏云宴觉得奇了怪了,她让凝真怂恿着曹诗妙这蠢货去纠缠陈圻,好让她做下错事,令曹蕴失望,让他彻底放弃她。 曹蕴彻底放弃了曹诗妙,也好解她心头之恨。 信安公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只要曹诗妙过得不好,她在地下也不会瞑目吧? 曹诗妙一向对凝真言听计从,前次凝真给曹诗妙出的主意好,这湖一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诸虞县主曹诗妙是故意想赖上陈圻,怎么谢氏还对她和颜悦色的?不是应该一上来就抽她两巴掌,骂她贱人的吗? 怎么现在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完全不合理呀? 夏明玑听着却是心里犯酸,她是命苦——父母死的早,这才寄人篱下。若是她有机会招待谢氏,做个东道主,也知道用信阳毛尖来招待谢氏,投其所好。 这谢氏是名门世家出身,祖籍就是信阳,她高祖带着族人南迁,后来做了扬州刺史,她的祖父在前朝又做了吏部尚书,谢氏一阀从此以后便权势滔天,士族中也只有少数门阀可以抗衡了。 谁都知道谢氏一族从来都只喝信阳茶,不常喝南方产的茶。 她曹诗妙算得什么,做出一副假聪明的腔调来! 但她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默默的喝着茶,毕竟还不知道谢氏来做什么的。 茶已三毕,这才往正事上说,谢氏道:“犬子那日救县主原是好意,没想到却累了县主名声,会稽城里已然有些许县主不好的名声了,今日我来,一来是想看看县主有何打算,二来是想让穆大夫看看县主的身子,初春的湖水恶毒,可别让县主留下什么病根儿。” 夏氏姑侄听了这话心里就矛盾了,既高兴又有些不明白。 谢氏问曹诗妙有何打算,明白人一听就知道陈圻没有打算娶她,这当然是她们乐见其成的。 也是,谁会去一个这样的女子?为了能嫁给陈圻,不顾脸面和体统故意赖上去! 陈圻这样的人,更是不会娶她! 不明白的是,谢氏请来穆大夫做什么?这穆大夫可是她们良国最有名的大夫了,一般人家想请他还不容易呢。 曹诗妙道:“多谢夫人关心,诸虞躺了两天,吃了些驱寒的药便无事了。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就由他去吧,诸虞能得都督相救而苟活,已经要叩谢上天垂怜了......岂敢再奢侈其他,还请夫人放心。” 她的话,不仅是夏氏姑侄很震惊,连谢氏都很震惊了。 但谢氏又怕这是曹诗妙放长线钓大鱼,她清楚的知道这诸虞县主绝对是故意掉到镜湖里去的。便道:“这事到底有犬子的名声在里面,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沈伊伊心想,原主若是还活着,会不会要求陈圻娶她呢?只是她知道,陈圻对原主毫无感情,嫁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她又不是原主,更不会结毫无感情基础的婚。 她摇了摇头,确认道:“诸虞在这事上没有任何要求……”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诸虞倒是想请穆大夫帮个忙。” 第10章 求医 这要他如何报恩? 曹诗妙摇了摇头,对谢氏说:“诸虞在这事上没有任何要求,那日不小心掉下镜湖,能得都督相救捡回一命,诸虞已十分感谢,哪里还敢有其他要求。”她顿了一下,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诸虞倒是想请穆大夫帮个忙......” 这时候夏云宴却跳出来作怪:“县主就是傻,哪能没有什么要求呢!都督救你,这是好心没错,可发生了肌肤之亲也是事实......多少人看着呢!再怎么也要纳......”她想说再怎么陈圻也要纳曹诗妙为妾。 夏明玑听得直皱眉,姑姑太不会说话了,马上打断她:“姑姑,妙妙都已经和谢夫人说清楚了......”你就不要再说了。 夏云宴这样,谢氏都要怀疑她和曹诗妙在唱双簧了!想到刚刚曹诗妙不凡的谈吐,以及夏氏那副骄狂样,又觉得不像,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曹诗妙却是淡淡对夏云宴道:“姨娘,我正想请穆大夫去瞧瞧父亲的病呢,你老是不让我说话,是个什么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呢?还是对父亲有意见呢?说起来父亲病了这许多日,你有伺候过他吗?你有关心过他吗?他咳得厉害,刚刚那个吴大夫不停的摇头......还说父亲活不久了,你是不是希望父亲他早点死了算了?” 曹诗妙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知怎么说到这里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说完最后一句,又忍不住哭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却没有什么声音。 谢氏看惯了逢场作戏,知道越是无声的哭泣越是伤心。 夏云宴却是被吓到了,她红着脸,嗫嚅着说:“县主何必给我扣这样一顶大帽子……”她怎么可能盼着曹蕴死呢?没有的事。他死了,曹臻再娶了正妻,她还能过这么奢侈的生活吗? 她现在的日子好过得很,上次去龙华寺,一出手就捐了一千两香火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时威风得永安伯夫人都眼红了。 夏云宴有些委屈的说:“他又没有跟妾身说他病了,他要是说了,妾身怎会不伺候他。”她看到谢氏沉默的看着她们说话,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曹诗妙气得心肝都痛了,她才穿书过来几天就知道曹蕴病入膏肓,她乃曹蕴最宠爱的人,不知曹蕴病着?但是今天谢氏在,她不想和她扯这些。 谢氏叹了一口气,道:“原本带着穆大夫来是想瞧瞧县主的身子,没想到驸马爷正病着,也不知道驸马爷是什么病?可需要穆大夫给请个脉?” 曹诗妙拜道:“诸虞正有此意,劳烦穆大夫了......我父亲犯咳疾多年,恐怕已经是痨病了。” 谢氏道:“县主且莫担心,穆大夫医术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病,山阴公主的小姑子早年犯了唠症,也是他治的,虽然没有完全根治,至少稳住了病情,这些年活的好好的......县主让穆大夫去给驸马爷看看吧。” 想到曹诗妙也是可怜,母亲死的早,父亲却把一个妾室宠成这样,若是曹蕴再早逝,她恐怕要被夏氏奴大欺主。 穆大夫原本在花厅外的石桌上饮茶,听了谢氏的话,忙起身过来作揖:“老夫不才,但凭县主差遣。” 谢夫人对他道:“好好的把脉,开了药方先给郡主过目再说。” 曹诗妙忙着了小厮白昼将穆大夫带到紫菡院去,不一会穆大夫就给曹蕴把了脉回了花厅。 将写有药方的单子递给曹诗妙过目:“驸马爷的病要治起来确实不容易,彻底根治已属不可能,只能慢慢调理,老夫开的这个药方也只能起调理的作用,但若是长期吃下去,充分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虽然不能治好,但是还不至于只活三五个月。所以坚持服用是关键,也请他不要受凉,平时多加注意总是比放任自流好很多……膳食上也多加注意,双管齐下。” 曹诗妙接过药方,将穆大夫的嘱托一一记牢,再向穆大夫盈盈一拜:“诸虞谢过穆大夫,日后诸虞还要多多请教穆大夫。” 既然事情也说清楚了,这一趟的目的就达到了,谢氏便起身告辞。曹诗妙并没有留饭,她也没有想跟陈圻有什么瓜葛,做到礼仪周到就够了,太过殷勤反而就不好了! 等她把谢氏送上马车,才来细细看药方,上面写着: 龟甲两钱、牡蛎两钱、鳖甲一钱、地黄两钱、熟地黄两钱、天冬三钱、百部一钱、阿胶三钱、北沙参两钱、龙骨两钱、紫石英两钱、麦冬一钱、熟大黄两钱、白及一钱、川贝母一钱、蜂蜡三钱。 后面还批注了食疗的方法。 谢氏回了都督府,急着去见陈圻,陈圻却在书房里议事,说话的是他的一个幕僚:“西燕南下破了江陵,丞相临危受命领了司空之职,要去收复江陵,如今朝中我陈阀只有二公子,恐生变故......” 谢氏见儿子正在商议如此重要的事,就对守在外面的卢山河道:“......就说我来过,让他有空再来珍华院见我。” 书房门却被陈圻从里面亲自拉开:“母亲,儿子等着你回来呢。” 谢氏觉得很疑惑,莫非诸虞县主的事比朝堂之事还重要?瞧这小子,好像是盼着她回来一样。 谢氏道:“政务要紧,你先忙。” 陈圻抿了抿唇,他重活一世,知道父亲这次能把西燕人打得落花流水,而陈均也在朝中相安无事,这就够了,良国现在不宜与北方三国抗衡,而是要休养生息,好好把经济搞活,而搞活经济恰恰要靠他管辖的十郡,这十郡土地肥沃、人口密集。 他回头让屋里坐着的幕僚下去:“我和母亲有事要说,你们且下去好好想想土断的事,土断搞的好,能大大增加朝廷的收入和兵源,减少平头老百姓和豪族之间的矛盾。” 几人纷纷应诺,经过谢氏的时候纷纷行了礼便全部退下了。 陈圻马上问:“母亲,县主她怎么样了?” 他这样急迫,谢氏看得明明白白,反而觉得是儿子喜欢诸虞县主。而且今日她在曹府所见的诸虞县主表现的和传闻中大不一样。她好像并没有打算要嫁给儿子,或者说并没有缠着儿子不放,比起与儿子有关的事,她更关心曹蕴的唠症。 她除了言语上表达对儿子的感激以外,并没有看出来她有多喜欢儿子,这前后表现的太奇怪了。 “人已经大好了。今日还陪着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 就这样?难道她没有哭着喊着要做嫁给他吗? “她说了什么?”陈圻又问。 谢氏道:“诸虞县主说,那日不小心掉下镜湖,能得你相救捡回一命已十分感谢,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望。” “就这些吗?”陈圻有些失望,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不是应该来求他收了她吗?怎么会没有奢望呢?那她跳镜湖做什么? 谢氏也不知道曹诗妙要干什么。只觉得今日见到的女子和传闻中的女子大不一样。 “幸亏没有唐突的去提纳妾的事。我看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许再提。恐怕诸虞县主也没有儿女情长的闲心。” 她其实想说,她没有看出来诸虞县主有多喜欢他。 谢氏说完便退出了书房,陈圻一向懂事,尽管感情上有些单纯,但他那么聪明,能想明白的。 陈圻确实有些烦躁,母亲去曹府本来就不是说纳妾的事,但他私心里希望曹诗妙会主动要求作他的妾,母亲虽然会不答应,但他有信心能说服她。只要曹诗妙做了他的妾,那么他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护着她,堂堂正正的报她的恩。 怎么她不要求呢?这要他如何报恩? 他坐在圈椅里想了很久。他很讨厌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他喜欢什么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他隐隐却有些生气,难道曹诗妙真的不喜欢自己了吗? 第11章 争吵 巧取豪夺的这样本事得了夏家真传…… 等谢氏走后,曹诗妙就来紫萱院看曹蕴,她对曹蕴这样说:“父亲还是搬回去吧,明辉堂父亲是住惯了的。我看这里布置出来也不错,明天我就让几个丫鬟来布置。” 也行是原主本来就是敬重这个父亲,她对曹蕴的感情还是很真情实感的。 曹蕴想想便允了,又说道:“你原来的丫鬟婆子都在紫萱院里,等会儿你再到随侍处挑几个好的。我先让品兰和书兰来帮衬着你。” 说到这两位通房丫鬟,曹诗妙趁机说道:“您那两位通房我瞧着都是体贴人的,不如父亲把他们都提为姨娘吧,看在这个恩典的份上,她们将来伺候父亲也更勤谨一些。” 曹蕴的脸却沉了几分:“你一个小孩子,别动不动把通房不通房的挂在嘴边。” 曹诗妙腹诽:通房就不能说了吗?又不是有颜色的词语,为什么不能说呀?古人真的太封建了。 但她发挥了导演叔叔教给她的演技,立马眼里就带了泪光,道:“父亲病重,夏姨娘忙着管理内务......和照顾夏家表姐,哪里有空照顾父亲,除了夏姨娘,父亲身边再没有别的姨娘照顾父亲了,女儿才想着让父亲抬了这两位......” 也行是这十几年来的习惯,曹蕴和平日里一样护着夏云宴:“你夏姨娘也不容易,她当年以东阳太守从女的身份嫁给我却只能为妾,这一辈子受了很多委屈。” 曹诗妙但笑不语,曹蕴他知道什么,夏云宴的身份地位不上不下,在这样一个阶级之间壁垒分明的时代,做妾是必然。她的叔叔是东阳太守没错,可他的太守之位得来的并不光彩,不过是趁着天下大乱的时候占山为王,用手里的臭钱招兵买马,等到手里的兵力足够以后公然引兵杀了原来的东阳太守,朝廷那时候与东燕正打得火热,无暇攘.内,便没有管他叔叔,况且他叔叔还颇识相的把打家劫舍来的钱财提供给朝廷作粮饷,这个土匪头子才变成太守的。 这样的太守,哪个士族豪强愿与他交往,这样的家族出来的女儿,哪个正经士大夫会娶她为妻,当然,并不排除,向曹蕴这样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逼贵族。 曹诗妙突然很想知道,信安公主去世都这么多年了,曹蕴为何没有把夏云宴扶正? 再说这个夏云宴,她就是电视剧里的绿茶婊里的战斗机,那时候信安公主已然和曹蕴大婚,夏云宴却自愿在外面成为外室,估计信安公主若不是丢不起这个人,她连妾都做不成。 曹蕴说她受了很多委屈,她有脸说什么委屈!做小三是她自己愿意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曹诗妙越想越意难平,越想越是替信安公主不值:“她再委屈她还活着,并且和她嫡亲的侄女享受着我母亲信安公主留给我和大哥的东西,这是巧取豪夺、登堂入室!”她鼻子里笑了一声,接着道,“说起来,夏姨娘巧取豪夺的这样本事倒是得了夏家真传!” 曹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曹诗妙句句话说的都是事实,他如鲠在喉,真的无言以对! 半响,他才道:“昨日我已经跟你夏姨娘说了,让她把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都交给你自己管理。” 曹诗妙冷笑着道:“是吗?她舍得吗?” 曹蕴倒是斩钉截铁:“没有她舍不舍得的事情,这事容不得她!” 曹诗妙听这口气便知道曹蕴其实是知道夏云宴德行的。 她叹了口气,以退为进,道:“如果夏姨娘喜欢我母亲的东西,她拿去便去,只是女儿实在不忍心让父亲没有人照顾......若是母亲在,即使她贵为公主,看到父亲咳得这样厉害,也会亲自照料您的。既然她不愿照料您,那她也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您要么就抬了那两位通房为姨娘,要么就娶个继室做我的后娘。她不照顾您,她又何德何能主中篑呢? 其实曹蕴这几天也一直在想继室的事,一直有所犹豫是怕自己活不了多久,新来的继室如何管理这么大的后宅。 他道:“你娘的东西理应由你管,继室、姨娘的事情你倒是不用管,我自己看着办,若是穆大夫给我吃的药有效,我会看着办。即使不为别的,我也要为我们曹家后嗣考虑,我膝下就有你哥哥一个男丁,你大伯、三叔、四叔远在淮南,现在淮南之地都在东燕人手里,我们曹氏在良国人丁太单薄了。” 他都这样说了,曹诗妙便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凡事过犹不及,把他逼急了,他反而不爽。 再说了,娶继室和抬姨娘都是为他添女人的美事,哪个男人不愿意? 当天晚上,曹蕴又去了夏云宴的云宴居,只是不是去找她恩爱的,而是去催她把信安公主的嫁妆交出来给曹诗妙管理的。 曹蕴看着夏云宴头上的赤金镶宝石嫦娥奔月的簪子,说道:“还是把公主的嫁妆账本交出来给妙妙吧,我们一直替她管着,知道的人是知道我们在帮她,不知道的人会疑心我们的。” 他特意说成“我们”,就是为了安抚夏云宴。夏云宴头次还说是曹诗妙年轻,她是替她管着,夏家这样的豪族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云云。 没想到这次曹蕴刚说完,她就冷笑着说:“兰卿,她马上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把我们的财产交给她做什么?莫非把这些东西给她做嫁妆?” 曹蕴红了脸:“什么我们的财产,那是公主的财产,公主留下来的东西,理应给妙妙做嫁妆!” “没有什么理应不理应的,若说理应,这些东西理应来赔我腹中孩儿的命,我还嫌少了,我的孩儿若是能生下来,由得了你们父女来欺负我吗?” 曹蕴从来没有和夏云宴吵过架,今日一吵才发现她这么不要脸,当真是刷新了曹蕴的认知,一种从来不认识夏云宴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绞尽脑汁想把心底的愤怒说出来,却终究只有那一句:“无论你怎么耍赖,这都是公主的东西!公主的东西都应该给臻哥儿和妙妙,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夏云宴最是知道他的个性,她理所当然的说:“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夏氏云宴管着这些财产,这些东西早被会稽的豪族霸占了去,哪里还会剩下什么!你们好没有良心,现在却是要把我辛苦经营的东西抢过去!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曹蕴更是耳朵根子都被气红了,怎么反成了他们抢了?这本来就是公主的东西,这女人说话好不要脸,和她叔叔和堂兄一样,没脸没皮的巧取豪夺!说什么会被豪族霸占了去,哪个豪族会跟他们夏阀一样做土匪。 原先真的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以为她和夏阀那些人不一样,以为她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原来以为她是惯常被欺负的,需要他战战兢兢的护着她,没想到,她这是不显山不露水! 现在才知道等真的让她拿出手里管着的东西,她才将她的贪婪面目表露无遗,看来妙妙说的对,夏氏全都是土匪强盗! 人被逼急了,就有些不管不顾了,那些平日的风度、教养、礼仪都可以不管了,曹蕴梗着脖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霸占着别人的东西才叫抢!你还倒打一耙了吗?” 他这话是他所能想到的恶毒语言的极限,但是对夏云宴毫无杀伤力,倒是他因咳嗽而暴起的青筋听得夏云宴一阵嫌弃,但她才不要去替他拍背呢,只掐着腰冷冷的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夏云宴心里巴不得曹蕴早点死了算了,她无所谓的想,她有信安公主的嫁妆在手,不愁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况且,她这样年轻貌美,再嫁给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没准还是正妻,怕什么! 但曹蕴不知道她心里的算盘,只恶狠狠的说:“原是我的错,这些年不肯续娶,由得你这贱人奴大欺主!你等着,我让你看看这里到底姓曹还是姓夏!” 说着他尤不解气,摔门而出,把雕花的隔扇震得山响。 奴大欺主?这个奴字更是刺激了夏云宴的神经!他居然觉得她是奴?他们不是相爱吗?他怎么可以把她当奴? 没过一会儿,随侍处、回事处、侍卫统领都派了人来回禀夏云宴,说驸马爷让各处的大管事、二管事明天早上去紫萱院议事。 她非常吃惊,原本她以为曹蕴只是吓唬她,谁知道……曹蕴居然招了各处的管事!他这是要干什么? 等吃惊过后就是不安,夏云宴沿着云宴居外的抄手游廊走了好几圈都没平静下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跟了曹蕴这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心急如焚。 还是夏明玑带着丫鬟过来,她才勉强平静下来。 夏明玑道:“曹蕴恐怕是想从姑母手中抢回信安公主和曹氏的财产,姑母可要有个谋算才行!” 第12章 死去 中了穆大夫开的药的毒 曹诗妙睡前想了一会儿她的剧本,那时候设定的时候,本来是为了到时候写曹蕴也喜欢上女主夏明玑了,就想怎么能让夏明玑在曹家一直住下去,给女主这朵桃花寻找爱上她的理由。当时还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就说到时候大不了写夏云宴和曹蕴的感情很好,相互扶持之类的,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却是睡得很辛苦,感觉总想醒,却总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醒也醒不过来。 最后,是含真把她叫醒的,她都快哭出来了:“大小姐,你快醒醒!大小姐,真的是急事……” 她睁开眼睛,看到品兰就站在含真旁边,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便问她:“父亲身体不适,不是叫你在他房里伺候他吗?怎么来了紫萱院了?是父亲有什么事吗?” 品兰像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声音有浓浓的鼻音:“大小姐,您快些去明辉堂吧……老爷他,殁了。” 曹诗妙惊得翻爬起来,恐惧,无助,弄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已经不记得在那个时空父母双亡时是怎么挺过来的了,大约也是这么茫然不知所措吧。只是那个时空凡事还有叔叔,而现在,曹蕴一死,她的这具躯体真的没有依靠了。 含真给她拿了一套牙白色素面妆花的袄裙穿上,但她一直都面无表情的,哭也哭不出来,她当然不想曹蕴死,只是她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父亲怎么死的?” 品兰眼神闪烁,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定一样,说:“夏氏说是吃了穆大夫的药......但是奴婢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你快过去看看吧……大公子这会儿在清点人马,要杀去都督府呢!” 曹诗妙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十分不可置信,她一下把正给她挤披风系带的凝真推开,边责备品兰,边跑出紫菡院。 她的脑中已经像被惊雷轰过一样,她以为曹蕴是突发疾病去世的,却没有想过他是中毒而亡! 她在路上,已然分析了一遍曹蕴的死因,若说曹蕴是吃了穆大夫的药死的,曹诗妙是一万个不相信,目前西燕名将元阆带兵南下破了江陵,陈圻之父陈广世正带兵去收复江陵,在这关头,陈阀不会贸贸然杀当朝驸马,引得皇室不满。 再说了,以原主的记忆来看,曹阀和陈阀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陈圻又没有神经病,杀曹蕴干什么? 品兰说的对,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前院灯火通明,有士兵集合的声音,曹诗妙想了想,突然调转了方向。 曹臻穿着盔甲,披着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已经到了影壁,后面的侍卫全都是曹府的私兵。曹诗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上了他:“曹臻,你要干什么去?” “妙妙。你去看着父亲,大哥去去就回!” 曹诗妙走近了些,拉着他:“我问你干什么去?” 曹臻捏了捏拳头,义愤填膺的说:“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才去世的,我要去找陈圻报仇!”他的手忍不住重重地颤抖着。 曹诗妙要被这个傻.逼冲动鬼气疯了,她问:“大哥怎么知道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去世的?” “夏姨娘说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才去世……” “那大哥请过仵作了吗?查问过明辉堂的下人了吗?夏姨娘今晚是在云宴居,并不与父亲在同一处,她为何肯定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中毒的呢?她有证据吗? 被曹诗妙这么一问,曹臻才有时间思考,他睡得正香却被身边的小厮叫醒,说父亲逝了,他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跳下床就准备往明辉堂赶,夏姨娘就是这时候派人来跟他说,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中毒死的! 一股愤怒的情绪冲上头顶,此仇不报,他还是人吗? 他当即就清点人马,要去都督府找陈圻报仇。 看到曹臻的猪脑袋似乎终于开始思考了,曹诗妙这时候才有些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大哥,事情不是还不十分清楚吗?夏姨娘也许只是伤心过度才会胡思乱想呢?你还没有去看过父亲吧?快,跟我去看看他,你走了,谁陪我去给他准备后事,谁陪我一起查明他的死因......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越说道最后,曹诗妙哭得越哽咽。 曹臻看着妹妹这样无助的拉着自己,也没有忍住,红了眼眶。 父亲就自己一个儿子,现在正是准备后事最忙碌的时候,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曹臻和曹诗妙到明辉堂的时候,夏云宴已经命人给曹蕴清理了身体,换了寿衣,他已经被人抬到了正间,放在了小殓床上,小殓床头点了还魂灯,又一路引了指路灯出了明辉堂门口。 此刻,夏云宴正扑在曹蕴灵前,嚎得伤心欲绝:“老爷,你怎么能抛下妾身不管,你走了,妾身怎么办!” 倒是夏明玑哭得十分唯美,脸上的泪珠仿佛白莲花花蕊上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美得令曹诗妙佩服。 她看到兄妹俩进来,期期艾艾的说:“姑父这样好的人,竟遭此不测,还请臻表哥一定要节哀啊……如今姑父一去,诺大的曹府可都要靠表哥一个人来支撑了。” 其实曹臻没有去找陈圻送死,她还隐隐有些失望,若是他今晚就去找陈圻拼命,他那么草包冲动,死了才好呢!这样姑母就可以牢牢的把曹氏的所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姑母没有子嗣,以后这些东西自然就是她的。 不过,他居然没有去找陈圻拼命,她就要审时度势了,毕竟将来事情怎样发展还不一定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她对对付男人很有信心。母亲很小的时候就教育她:在男人面前,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就行了!她很有信心,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有无人企及的美貌,毕竟她至今见过的男人,没有不被她美貌折腰的。 夏家表妹这样帮衬着自己家,曹臻想对她笑笑,但是他扯动了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曹诗妙看在眼里,夏明玑的所有话都是对着曹臻说的,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好像小殓床上的曹蕴只生了一个曹臻,只有曹臻一个后人似的。 第13章 把她拿下 县主的脸怎么了? 既然夏明玑当曹诗妙不存在,曹诗妙正好也看不惯她假惺惺,她便错身准备去看曹蕴的遗容。 听说中毒死的人样子十分的可怖,但曹诗妙并没有感到害怕,这可能是因为原身与曹蕴是亲生父女关系。 她凄惨的叫了一声父亲,正准备扑到小殓床边上哭灵去,夏云宴却突然扑过来打她,一巴掌扇过来,她躲闪不急,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 曹诗妙被打得莫名其妙,正要反击,夏云宴却先发制人,又给了她一巴掌,指着她骂她:“曹诗妙,你这下子开心了吧?都是你作的,非要去纠缠陈圻,才让陈圻有机会下毒毒死老爷!” 曹诗妙上次挨打被打穿书了,短短三天时间,她又被打了。她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出奇的愤怒,为什么挨打的都是她!而且,这三八不过一区区妾室,凭什么打她!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要去跟曹云宴干架,却被曹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妙妙,有话好好说。她可是长辈。” 曹诗妙心里十万个草.泥.马飘过!这傻.逼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夏云宴打他亲生妹妹的时候他不去抓那贱人的手腕,让她挨了夏云宴这贱人两巴掌,怎么她要还手了,这傻.逼就来了?她吼道:“大哥,她一个姨娘凭什么打我!她有病你不去组织她,你来拦着我干嘛!” 曹臻:“......” 曹诗妙怒目瞪着夏云宴:“你凭什么打我?” 夏云宴冷冷道:“就凭你害死了老爷!”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曹思妙没见过这么血口喷人的,便给夏云宴又吼过去:“你神经病啊!我什么时候害我父亲了!你才害死了父亲呢!你们全家都害死了父亲!” 这本是沈伊伊穿书前那个时空吵架的时候常用的语句,却听得夏明玑脸刷的一下白了,她也不过区区十五岁而已,被揭露的恐惧让她慌了神。她根本不知道曹诗妙怎么知道她和姑母杀死曹蕴的?她顿时心乱如麻,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呢,可不能因区区曹蕴的死毁了。 她强自镇定,不能得罪了陈圻,但是又要把罪过栽赃到穆大夫的身上,心里略组织了语言便袅袅婷婷的走到夏云宴的身边,柔声劝她:“姑母莫动气,姑父的死怎么能怪妙妙呢,她怎么会知道姑父会吃了穆大夫的药死去呢?她当日跳湖也没有想过穆大夫会因此由头来害姑父,这事不怪她。” 这杀千刀的白莲花!曹诗妙眸子彻底寒了,她冷笑道:“你们怎么知道父亲是吃了穆大夫的药中毒死的,可有什么证据?” 曹臻蹙眉:“妙妙,夏姨娘不会说无根据的话的。” 曹诗妙理都不想理曹臻,这傻子怎么能这么相信夏氏姑侄呢?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夏云宴:“是吗?那夏姨娘到底有什么证据?你敢不敢拿着你的证据去县衙报官,为我父亲申冤?” 曹诗妙肯定她没有证据,毕竟穆大夫只是开了一个药方,并在药方后面批注了食疗方法,曹蕴喝的药全都是曹家的人经的手,想赖也赖不到人家头上。 那个药方和食疗方法肯定没有问题,因为陈圻和穆大夫都不会那么傻,会把有问题的药方留给死者,况且陈圻没有杀曹蕴的动机。 夏云宴把腰一叉:“还需要什么证据,就是你把人家缠烦了,人家给你点教训!”她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目光看着曹诗妙,这种气势显得她格外有理。 曹诗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危机: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不知道夏云宴把曹蕴的死算到陈圻头上的原因,但夏云宴这副我就是不讲道理,你把我怎么办的态度真的气死人了! “你当真太不讲道理了!我不想跟你说,父亲还在小敛床上没有人安排呢!”曹诗妙恶狠狠的对曹臻说,“放开我,我要安排父亲的后事!” 曹臻这才依言放开她,他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夏姨娘说陈圻害了父亲是“信口胡说”的。他一向被夏云宴捧杀着养大,心思很简单,并没有发现夏云宴居心叵测,只单纯以为她是过分伤心,迁怒陈圻,只是一个蛮横不讲道理的妇人而已。 夏云宴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安排后事?你凭什么安排后事?曹府主中篑的权利在我夏氏云宴的手里,你拿什么安排后事?” “凭我是父亲的女儿,凭我是诸虞县主!还不够吗?” 曹臻也觉得理应他和妹妹主持父亲的丧事,便看向夏云宴,夏云宴拢了拢身上白色的披风,昂着头说:“行!你厉害!你去安排吧!” 她走到灵牌前跪下,默默的烧纸,也不像刚刚那会儿那样哭灵了。 夏明玑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曹诗妙,也去跪到了夏云宴的旁边。 曹诗妙对曹臻道:“等会儿要是有人来吊唁,大哥可是要接待的,你且去换了孝服来吧。” 曹臻道:“父亲去的突然,府上还没有裁剪孝服呢……我没得孝服换。” 曹诗妙叫来曹贵:“天已经亮了,去买点丧事用物,个人的孝服和孝帕也都依礼裁剪了来。” 曹贵却有些犹豫:“......没有对牌,管事就不会接令,这是公主在世时就立好的规矩...” 曹诗妙咬了咬唇,来找夏云宴:“把对牌还给我!” “还?你要笑死人了,对牌是我手里的东西,我不给!” 曹诗妙忍无可忍,这贱货是连父亲的丧事都不让好好办了吗?她上去就抓夏云宴的头发,连着刚刚那两巴掌和她的欲加之罪,将所有心里的愤怒和不爽,全都化作力气去抓她的头发,只抓得夏云宴嗷嗷的乱叫。 一时间正屋乱做一团,曹臻去劝曹诗妙,夏明玑却抱着夏云宴直哭,边哭边偷偷的揪了两下曹诗妙的胳膊。 此间正乱作一团,回事处的大管事亲自来报:“大公子,陈圻都督来了……” 曹臻大惊,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一松手,曹诗妙就要去抓夏云宴,无法,只得拽着曹诗妙去接陈圻。免得她在这里和夏姨娘打做一团。 还是先看看陈圻是干什么的吧,母亲虽然是过世很久了,但陈圻该也不会明目张胆来端了他们家吧? ......... 陈圻正等在影壁处,看到曹臻身后的曹诗妙蓬头垢面、脸高高的肿起,无名之火腾腾的往外冒,他指着曹诗妙问曹臻:“县主的脸怎么了?” 他冷冷的盯着曹臻,仿佛要啖其肉饮其血。 曹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解释妙妙不是她打的,却听身后的曹诗妙道:“家父突然离世,府上恐怕没有时间招呼都督,敢问都督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陈圻盯着她眸中隐着的泪水,轻声道:“吊唁。” “都督如何得知?”兄妹俩异口同声的问,因为前面那场闹剧,府上还没有派人去各府发讣告。 陈圻抿了抿唇,道:“还是先让子华去给驸马爷上柱香吧。” 几人来到灵前,陈圻的侍卫也把明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夏云宴和夏明玑吓了一跳,赶快迎过来见礼。 陈圻避开了她们的礼,指着夏云宴对身后的侍卫道:“把她拿下。” 第14章 掌括 打她 “把她拿下。”陈圻指着夏云宴命令道。 两个穿着紫色袍服的侍卫立马上去擒住她,夏云宴刚硬的挣扎着:“都督拿人可有什么理由,没有合理的理由你可不能抓我。” 夏明玑虽然也想知道陈圻为什么抓姑母,却没有急着出头问陈圻,毕竟她的梦想是跟姨母一样嫁入陈家,且她的目标可不是做妾,而是堂堂正正的做正妻。所以形象尤其重要,她默不作声,想先看看陈圻抓夏云宴所为何事。 曹氏兄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陈圻一进来就抓夏云宴, 陈圻淡淡看着她,话却是对身后的卢山河说的:“给她看看。” 卢山河将一只死了的传信鸽扔到夏云宴面前,那只鸽子是被羽箭射杀的。 陈圻道:“你飞鸽传书被我的人截获了。” 一句话让夏云宴如坠冰窟,这是她给她那叔叔东阳太守夏彪的飞鸽传书,这飞鸽传书是去搬救兵的。让他速派人手来曹家,以防她控制不了曹家的局面。 陈圻冷冷的盯着夏云宴,问:“你让东阳太守来会稽做什么?莫不是他觉得东阳太守当腻了,又要当当会稽太守?” 夏彪的东阳太守之位就是靠杀了原来的东阳太守文梁得来的。言下之意是质疑夏云宴想引夏彪来杀了他陈圻,取而代之。 夏明玑这才说话,她上前福了福身,说话前眼眶里已蓄满了泪,哽咽道:“都督莫怪,姑母想引我叔祖父来无非就是姑父突遭人暗算、中毒身亡,心里没个底,想让他来护卫曹府而已。” 她貌如海棠,音如黄莺,美得像幅画,特别是她擒着泪说着“这万般无奈”时,那样温柔婉转的语气更是前世陈圻之所爱,若不是前世死前已经看清楚了她的阳奉阴违,恐怕此刻他又要怦然心动了。 上一世,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曹府,曹蕴死后,曹臻眠花宿柳,圈养娈童,曹府由夏云宴“苦苦”支撑,夏明玑协理中馈。土断之策推行以后,曹府门前时有“土断白籍”人员闹事,他来曹府查问,夏明玑也是这副形容,看得他怦然心动。 哼,若是再上她的当,合该他再死一次。 他上一世没有关注曹府,后又倾心于夏明玑,竟没有觉得夏氏姑侄主理曹府内务有何不妥。 现在看来才发现真是鸠占鹊巢,臭不要脸! 他意味不明的反问道:“哦,是吗?” 陈圻这是什么意思?夏明玑心里没底,饶是再如何心计深沉,她也不过区区十五岁尔,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陈圻是什么意思,只能强自镇定的做泫然欲泣状! 夏云宴却冷哼一声,问陈圻:“我们老爷刚咽气,家里正混乱着,因此还没有对外发讣告,这时候都督就来了,怎么?都督是诸葛孔明在世,能掐会算吗,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陈圻笑笑,摇头道:“夏姨娘太瞧得起子华了,子华并不能掐会算,只不过关心我们妙妙,日夜派人盯着曹府的动静而已!”可惜他的人知道她和曹蕴吵架,不知道她是怎么让曹蕴死的。 不过没关系,带回去审审就知道了,还没有卢山河审不出来的犯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曹诗妙脸上的红肿,她瘦了,脸是因为挨打高高肿起没有瘦,可身体明显单薄了许多,他已然下定决心:今晚就让这女人打上他陈圻的标签,看谁还敢打她,他要让她以后在人面前横着走! 曹诗妙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男人口中的“我们妙妙”的?这男人也太自来熟了吧?她觉得如果是剧本开始写了,她也不会把男主写成这种“自来熟”的个性,实在是莫名其妙,观众朋友不会喜欢这种一上来就“我们.........”、“我们......”的男主吧? 夏明玑抿了抿唇,刚刚明明她已经使尽全身力气装可怜无助了,怎么陈圻反而对曹诗妙那蠢货更亲近? 夏云宴懵了,日夜盯着曹府,那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陈圻背着手,淡淡道:“夏氏,你先跟我说说,我们妙妙的脸是怎么回事?” 夏云宴鼻子里笑了一声,依然一副傲慢的态度:“我是她庶母,管教她理所当然,这是家务事,都督管不着。” “既然你承认是你打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说了,我是她长辈,管教他理所当然......” 曹诗妙冷冷的看着夏云宴,愤怒道:“你是什么长辈?你不过一贱婢尔,有什么资格打我?无非是奴大欺主,欺负我父亲刚死,没有人撑腰而已!” 这话像是撮着曹臻脊梁骨骂,曹臻脸色通红,他当时竟也觉得夏云宴管教妹妹是应该的,夏氏一直得父亲宠爱,主理着中馈,又很照顾他,他就觉得她就像父亲的继室一样,细想起来,好人家的继室,也是不会打骂原配留下的儿女的。 陈圻看了曹臻一样,看得曹臻脖子一缩:“既然你嫡亲的兄长都不为你撑腰,以后我陈圻就来给你撑腰。......妙妙,打回去吧!” 曹诗妙撩起袖子就要开打,夏明玑红着眼眶,挡在夏云宴身前,擒着泪望着陈圻:“都督,不可!士可杀不可辱!” 陈圻冷笑:“你们还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笑话!我们妙妙可是朝廷亲封的诸虞县主,淮南第一士族的嫡女,她才是真的士,而你们夏氏不过仗着对曹廷有功才脱离了贱籍,是哪门子的士?........” 这一段话骂得太好了,曹诗妙甚至都觉得脸没有那么痛了,只叉着腰听陈圻嘴.炮。 没想到陈圻却没有多言:“......把她拉开,别挡着诸虞县主惩治刁奴!” 立刻又有两个穿着紫色袍服的侍卫上前把夏明玑拉开。 曹诗妙还没有主动打过人,真让她打,她不由得指尖有些颤抖。 陈圻蹙眉:“怎么?你打不来人吗?”他轻蔑的看看夏氏姑侄:“也是,真正的士族是讲究礼仪廉耻的,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打人!” 曹诗妙腹诽:“怎么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陈圻看看左右,见一浑身缟素的婢女一直在灵前烧纸,其他婢女都偷偷盯着这边,无论此间多么热闹仿佛都与她无关,这婢女就是通房丫鬟书兰。 “那个灵前烧纸的,你过来替你们县主教训教训这个贱婢。教训到位了,本都督重重的有赏。” 书兰停下手中动作,向曹蕴的灵磕了三个响头,上来干脆利落的给夏云宴左右脸打了两巴掌,她手指甲长,指甲还给夏云宴脸上留了几道血印子。 她仿佛突然想起来,转身问陈圻:“不知一边要打几下才算教训到位了?” “打到你不想打为止。” 书兰领命,继续用她蓄着长长指甲的手掌括夏云宴,每一巴掌下去都打得她惨叫连连。以前曹蕴夸过书兰指甲蓄着好看,她就专门蓄了长长的指甲给曹蕴看,她好不容易把指甲蓄的长长的,曹蕴就死了! 死前头天还说,只要她们好好伺候县主,以后定会抬举她们的,结果第二天就死了,若说谁有嫌疑,她书兰第一个怀疑夏氏这个贱妇。 夏明玑早已哭成了泪人,只一个劲儿的求饶:“都督快让她住手吧,我姑母知道错了......都督,求您了!” 曹诗妙咂舌,这陈圻和书兰真是个狠人! 看着夏云宴那被书兰打的血肉模糊的脸,她那刚刚还火辣辣的脸颊一点也不疼了。 第15章 对牌 气数已尽 书兰欲上前继续打夏云宴,曹诗妙和曹臻异口同声道:“且慢。” 兄妹俩大约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默契过,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陈圻自动忽略掉曹臻,蹙眉对曹诗妙道:“我们妙妙可不能饶了这贱人!” 曹臻却低声对曹诗妙道:“快让陈圻别打了,父亲的遗体还没有安排呢?”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她淡淡道:“这贱妾霸着曹府主事的权利,不肯把对牌交出来,我父亲的丧事用物都还没有买呢,我要要回那些对牌!” 陈圻命令服伺夏云宴的婢女:“把县主的对牌还回来!” 领头的叫彩屏,她看了看夏云宴红肿的脸,知道她气数已尽,再也不中用了,便去西次间取了个红漆木箱子来,又准备在夏云宴袖兜里搜那木箱子的钥匙。 气得夏云宴照着她的脸就吐了口唾沫,骂她:“落井下石的贱人!” 彩屏不接她话,抹了脸上的唾沫继续翻找,终于找到那钥匙,放在那箱子顶上,捧着跪在曹诗妙面前:“奴婢犯了死罪,还请县主责罚。” 曹诗妙示意含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对她道:“你有没有错等父亲的丧事过后再说,你且去听差,未必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彩屏谢了恩,退到一旁听差。 曹诗妙转首走了几步路,朝陈圻福了福身,道:“幸得都督相助,要不然我父亲还要在小敛床上一直摆下去……” 沈伊伊的外婆是个农村老太婆,她年轻时常常受苦,口头禅便有一句:“没钱没势,吃.屎都要看人脸色。” 话糙理不糙,曹诗妙虽然是这曹府正经小姐,却连安排丧事都要看夏云宴的脸色,甚至事情都安排不下去。还不是因为原身母亲死的早,又入宫陪了太皇太后两年,在曹府里没有势力没人撑腰罢了。 曹蕴死了,她甚至未来都不敢想,没有依傍没有归宿,仿若浮萍。 曹诗妙觉得自己似乎喘不过气了,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得她差点忍不住颤抖。这除了有原身的真情实感以外,更有沈伊伊的感同身受。 有泪意上来,但被她缓缓止住了,她扯了扯唇角,笑得十分勉强,对曹臻道:“眼下去往各方面的讣告需要大哥去起草,并送出去……还要上到折子送到宫里去,还有外院的迎来送往也都全仰仗大哥。” 曹臻道:“妹妹哪里话,父亲死了,我便是一家之主,理应支撑起所有……” 曹臻人模狗样的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然后和陈圻相互见礼以后去了书房和曹蕴原来的几个幕僚商量讣告和折子去了。 陈圻见她眼眶红肿,脸上亦是红肿着,头发也散下来了一戳,却仿佛主心骨一样安排各方面的事情,想来是挺过来了,不由得暗自赞许。 他道:“妙妙,你还是先去更衣吧?这里有我呢。” 曹诗妙也没有推迟,再三行礼后退出来更衣。 陈圻温柔的盯着她的背影,转头目光就变得凛冽起来,指着夏云宴道:“给我接着打!” 书兰领命,像机器一样打着夏云宴,终于把她打晕过去了,书兰自己也累得够呛,虚脱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擒住夏明玑的侍卫见状,便放开了夏明玑。夏明玑忙跑过去看她姑母,夏云宴那副鬼样子把夏明玑都吓了一跳,她回头冷冷的看着陈圻,那会儿故作婉转的泫然欲泣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都督欺压我们平头百姓也欺负够了,现在可以让我姑姑退下了吧?” 她自顾自的指挥曹府的下人:“来人,把我姑母抬到云宴居去!”一副曹家小姐的姿态。 陈圻道:“……夏氏恐怕要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夏明玑泪又流出来了:“我已经说了,姑母给我叔祖父飞鸽传书只是因为姑父突然遭人暗算,让叔祖父来曹府护卫而已,并不为别的。” 陈圻笑了笑,像闲话家常一样的语气:“带走她,我也不为别的,就是怀疑暗算你姑父的就是你姑母而已。” 夏明玑听了这一句,才真正恐慌起来,她又惊又怕,却仍然色厉内荏:“都督可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陈圻笑着挖苦她:“瞧你,整天装出一副天下第一聪明人的样子,连个话都听不明白!” 夏明玑感觉无比屈辱,她怔怔地瞪大眼,嘴唇颤抖,心里骂着陈圻,这陈圻居然敢如此对她,早晚让她报回来,却仍然没有明白陈圻的意思。 陈圻大发慈悲的给她“答疑解惑”:“本座刚刚说的是“怀疑”,既然是怀疑,自然没有证据。” 他又转首对卢山河道:“快把嫌犯带走,辰时之前我要他招供,已祭驸马爷的在天之灵,好让他安息。” 几个穿着紫色袍服的侍卫把夏云宴抬走。 夏明玑拦也拦不住,转身咬牙切齿的对陈圻道:“你想屈打成招?” 陈圻笑笑:“本座这里没有屈打成招这几个字,保证不冤枉了她,但她做过的事情一样也不会放过,一定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 他笑得很是耐人寻味,“夏小姐听说过吧?卢山河审讯犯人的那两把刷子,倒是从来都没有令人失望过。” 夏明玑浑身冰冷,卢山河在先帝在位时是大理寺丞,审讯犯人是出了名的残忍,“老虎吼”、“瘟神愁”、“肝胆破”这些残忍血腥的刑罚恐怕连鬼神都会为之惊颤。后因庆国公的小舅子犯罪被捕,卢山河把人折磨的上吊自杀这才被庆国公一党弹劾,先帝勒令他终身不得入仕,他才只能做陈圻的幕僚。 夏明玑知道曹蕴是夏云宴杀的,这下子夏云宴也只有两个结局了,要么她扛不住卢山河的审讯招供,最后被处死,要么她在审讯中自杀死去,无论哪一种,已然是不中用了。 她心灰意冷,却死鸭子嘴硬道:“只可惜姑父殁了,若是他在世,定会为姑母证明清白的?” 第16章 恭喜都督 不像前世那个深闺妇人…… 曹诗妙洁了面、换了齐哀服出来,看见夏明玑跪在离小敛床很近的地方哭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哭灵呢,但曹诗妙知道她不是,她不想理她,过来见陈圻:“敢问都督,夏氏何在?” 陈圻解释:“她被卢山河带去审讯了......” “审讯?” “嗯,我怀疑她害了你父亲。” 曹诗妙大惊,她虽然也有过怀疑,但她不知道夏氏会不会胆子真的这么大?小说里的妻和妾都以夫君为天,潘金莲这种杀父的贱人毕竟在少数。” 但以夏云宴今天表现的种种来看,她还真的嫌疑最大。想来曹诗妙就已经愤怒不已。 她对陈圻说起夏云宴:“父亲对她已经够好了,除了没有正室的名份之外,她哪样不是按夫人的仪制过活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心狠!” 正说得激动,曹臻派曹贵过来给曹诗妙说:“丞相府安夫人派人来接夏小姐去建康,来人正在回事处用茶,没想到我们府上正遇大丧......他们的人正在回事处等夏小姐呢。” 曹思妙暗道:这么巧!既然是安夫人派人来接夏明玑,恐怕夏明玑巴不得立马去投奔,那岂不是看不到夏云宴认罪后夏明玑的狼狈样子了?可惜得很。 夏明玑心里松了口气,自从曹诗妙回曹府过后,她就给她的姨母去过信了,极婉转的表达了想去建康投奔安夫人的意思,三天了,一直没有音信,还以为姨母不想接济她呢?还好,她愿意接济,那就好! 她冷冷的看了看陈圻,手暗暗捏紧拳头,发誓:陈圻不是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陈均吗?同是嫡子,陈圻能有的他一样能有!今日之仇,十年不晚! 她的心思陈圻知道的一清二楚,重活一世,连这点东西都看不透彻,岂不是浪费了曹诗妙为他求的护生符,活该他再死于非命。 上一世他一直厚待二弟,登基以后封他为安王、尚书令,没想到陈均却和他的皇后暗送秋波,并趁他受伤发动宫变杀了他,并夺了位! 看来这一世历史要重写了,重写多少,他还不知道,毕竟他才重生几月,但他陈圻的皇后必定不是夏明玑! 他也绝不会让夏明玑成为他二弟的皇后,因为他绝不会让二弟再次有谋逆的机会! 曹诗妙叫来品兰和书兰,道:“你们俩都伺候过我父亲,我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既然夏小姐马上要离府去建康拜访安夫人,你们去紫萱院送送她,也是我曹府的一片心意。” 书兰和品兰立马会意,说是派她们俩去送,其实是叫她们俩去看着夏明玑,免得她把原身和信安公主的东西带出了曹府,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夏明玑自然也明白曹诗妙的意思,因此心里更恨了她一分。她闭了闭眼,却什么也没有说,这样的状况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她想,只要到了建康,有姨母做跳板,好好谋划,什么都会好的! 夏明玑这样一壁怀揣着心事一壁自去紫萱院收拾细软不在话下。 这边,卢山河很快就拿来了夏云宴签字画押的供词,陈圻拿来略看了看,纵使是他,脸色也变了变,便将供词递给了曹诗妙:“果然不出所料,但没想到她还给信安公主投过毒,恐怕驸马爷没有想到吧?” 这女人真是作恶多端!原来母亲死于慢性中毒!曹诗妙愤怒又悲伤,仔细的看过供词后却艰难的笑笑,突然说:“恭喜都督。” 陈圻问她:“何喜之有?” 曹诗妙道:“夏氏谋害皇族,她自己横竖是个死,无非就是斩首示众而已,而按照我良朝律令,包括夏明玑在内的夏氏九族理应遭到流放,东阳太守夏彪是她嫡亲的叔叔,自然在九族之列,只是,都督可要好好调兵遣将才是,夏彪由原来的山匪变成现在的东阳太守颇费了一番功夫,想来到时候朝廷下旨让他流放,他必定会负隅顽抗的!不过,他负隅顽抗才好呢,这样都督拿下东阳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战,且师出有名。 陈圻若有所思,很认真的看着曹诗妙,目光好像要洞悉她的心思一样。 这女子不像前世那个深闺妇人,她怎么会懂朝廷的事? 曹诗妙抬起头,对上陈圻的探寻。他今日穿着月牙白银丝暗纹团花锦袍,身姿挺拔清雅,如隽秀白杨,神采不凡,麋鹿一样的大眼睛正泛着淡淡的光,这样如画的男子,合该他当她剧本的男主角。 只是他的目光好奇怪,曹诗妙一惊,莫非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一紧张就容易脸红,陈圻看到她还略有些红润的脸颊一点一点渗出红润来,便以为她是那些旖旎的小女儿心思作祟,刚刚质疑她不应该懂朝廷之事的心思便被她果然还是倾心与我陈圻的自恋心态压制。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下,突然气氛就在这沉默中有些尴尬,还是曹诗妙先说话:“想来大哥上的折子还没有发出去,我去找大哥,让他把父亲和母亲的死因都禀报给朝廷......平定东阳之事,都督想来也要好好布署,请都督自便!”说完福了福身。像狗撵着她的魂魄一样跑了。 陈圻刚刚还美美哒的心情变得有些不那么美丽了,这女子刚刚是在撵他走吗? 他离开曹府谁来给她撑腰?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如何操持驸马的丧仪? 接下来日日都要熬夜守灵,曹臻这个没心肝的兄长知不知道关心她这个幼妹的身体? 万一曹府又有不要命的刁奴惹她生气怎么办? 卢山河发现他的主公盯着诸虞县主离开的方向实在太久了,现在那个方向只有奴仆小心翼翼的匆忙,诸虞县主的影子都没有了。他忍不住请示:“都督,夏小姐还没有离开曹府,需不需要现在就扣下她?” “不需要,不仅不需要扣下她,还要暗中保护她,让她平安的到安夫人的身边。” 他要看看,陈均是因为她是夏明玑而爱她,还是因为她是他这个大哥的皇后而爱她。但无论是那种,起了歹毒心思谋害他这个如此信任他的大哥他陈均都该死!只是两种该死不一样! 卢山河不解陈圻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也不敢多问。 第17章 桃花 小皇上也看上曹诗妙了?…… 驸马死了,又是被自己的妾室毒死的,这是凶死,朝廷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一应棺材丧事用物曹臻都不敢先准备,就一味的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再做打算。 曹诗妙心里不是滋味,这再放几日,尸首都要发臭了,死者悲哀、生者跟着受罪,还是21世纪烧成骨灰干净。 她来找陈圻,哭道:“我父亲也是可怜,虽然宠爱夏氏,但到底没有宠妾灭妻,没有做对不起我母亲的事,还请都督为我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早日让他入了棺木。”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尸首再放两日,恐怕就有很多虫子来咬他了,父亲喜洁,最不喜欢虫子了。” 陈圻觉得好笑,这女子一刻钟前才在撵他呢,怎么这会儿又来求他了? 他道:“县主不用担心,尽管让令兄采买最上等的杉木棺材便是,驸马当年出使万春国有功,子华立即修书一封,稍微提醒一下礼部,皇上定会保证他死后哀荣。” 曹诗妙心下稍安,立刻把陈圻的话来告诉曹臻。 当下曹臻派管事往棺材铺买了一付柳州产的上等油沙杉木棺材来,那店老板听说是要做曹驸马的老房,立马殷勤的将镇店之宝拿出,声称:“这可是上等油沙杉木制的,杉树长了上千年,腰身粗壮,上下左右四块板都是一整块木头制成的,一气呵成、严.丝.合.缝。保证信安公主殿下在九泉之下见到的驸马完好无缺……” 众小厮把曹蕴抬出,入了棺木,停当在大厅上,请了阴阳先生来批书。 那先生早就知道陈圻在曹府坐镇多时,又耳闻了之前镜湖之事,便像模像样的叨叨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符咒,又看了手,便说道:“卯时一刻断气,合家都不犯凶煞。七日后大殓,择四月初八破土,十二日出殡,有七七四十九日......” 最后不忘奉承曹诗妙必定大贵之类,听得曹诗妙颇不耐烦。 大贵个屁,做个妾而已,还是不明不白被自杀的妾,有什么可大贵的! 等阴阳先生终于啰嗦完,曹臻将他引至宴席处管待,并差人各处报丧,家中上下披孝搭棚不在话下。 曹府本家在淮南,信安公主早逝,唯一的妾又是这种情况,因此兄妹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劈成几瓣,幸亏有曹臻的同窗山阴伯世子周品言和临安公主之孙钱琨前来相助。 几人商议:由曹臻服斩衰泣杖,灵前还礼。钱琨、曹贵管帐薄、孝帐;周品言陪待人客。而余下陪待女眷、管理库房、收祭桌、打发各项人茶饭等不一而足,这些都需要曹诗妙一一定夺。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子,要撑起半边天。 幸亏穿书前,沈伊伊是红学爱好者,将《红楼梦》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背得滚瓜烂熟,又研究过《中古丧葬艺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丧葬习俗》,用王熙凤的款和丰富的理论知识将曹府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多少与陈圻抱把剑在曹府里游荡有关,但曹诗妙自恋的认为这关系只有眼屎大一丢丢,并且也许能忽略不计。) 且说陈圻原本准备先离开曹府几日,亲自去收拾那东阳太守夏彪,却发现周品言三番两次对曹诗妙嘘寒问暖,又待她亲昵自然,便决定派手下悍将熊放前去收拾夏彪,自己则在曹府里运筹帷幄。 他观察这个周品言几日了:周品言在前世善战勇敢,屡立战功,所率部队,纪律严明,后来做到了安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上。 陈圻这个皇帝都还要忌惮他几分,是难得的将才。 后来陈圻甚至想让他做司空和尚书令,只不过上一世陈圻更信任亲兄弟陈均,让陈均做了司空和尚书令。 客观的说,周品言能力自然在陈均之上,只是上一世,自己错看了陈均,给予他太多的权柄了,屡次授予他重权,才使得他野心越来越大吧? 周品言相貌堂堂,十七岁的少年郎面容清隽,桃花眼盯着曹诗妙嘘寒问暖时,仿佛蕴含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柔情。 陈圻两世为男人,再不懂爱情也懂得点皮毛吧,哪里肯离开曹府。 心想这女人居然还有这样优质的桃花?那她上一世还甘愿做自己的妾? 这日卢山河来找陈圻汇报土断之事,看到周品言,不免也要特意提醒陈圻:“山阴伯虽然只是一般的勋贵世家,但此子必定不凡。” 陈圻来了兴致,问卢山河:“卢先生如何得知?莫非你会看相?” 卢山河道:“属下不会看相......都督看这几日往来的人这么多,每个人都不敢往都督所在的方向看,因来这里的人都知道都督的威名了。 但一般陪侍宾客的都是近亲,所以人们都以为周品言是曹府旁支,故会多看他几眼,他却在这些审视的目光中动都不动,目不斜视。.........要么是他习惯了,要么是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两种都是成就大事的人应有的素质。” 卢山河跟他说的这些,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他定是不会相信的。 只不过有了前世的经历,无需卢山河提醒,他也会多多关注周品言的。 他这么勤政的人,放下手中事务不做,专心在曹府守着曹诗妙,不就是希望这个给他重生创造机会的女人这一世依然属于他吗? 陈圻没有看错,周品言这几日看曹诗妙忙前忙后,熬得眼仁都布满了血丝,也没有像他家里几个嫡亲的妹妹一样喊苦喊累,不由对她暗自欣赏。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又没有经历过丧葬这种琐碎的事情,忙中出错在所难免,可她一点也不慌乱,显得格外坚强和果决。 别说是一般的小姑娘,就是经过事管过事的贵勋家的夫人也未必比她强。 不两日,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果然如陈圻所言,诏书中不乏对驸马都尉曹蕴一生的褒扬,并言皇帝将辍朝七日,幸曹府临奠。 这虽然是无限荣宠,曹臻不免觉得忐忑,便派府中家丁打扫曹府外街道,府中各处,再次精心布置了一番,只见帐舞蟠龙,帘飞白缦,菊花满地,金银焕彩,凄凉中也有奢华之气。 但皇帝的到来陈圻却觉得奇怪,上一世曹臻死后只是潦潦草草的与信安公主合葬,并没有皇帝亲临祭奠这一出。 这一异常引起了他的敏锐嗅觉,他对卢山河说:“......去打听看看,这是什么缘故?” 过了一夜,卢山河便来禀报查得的事。但语气颇为犹豫:“......皇上今年也十三岁了,太后和太皇太后本来就在商议给他选妃的事,只是夫人前几天入了一次宫,之后诸虞县主就在候选人中了……” “你是说......母亲说服了太后?” 卢山河摇了摇头:“夫人只是推动了一下......太皇太后本来就特别偏爱诸虞县主,既然选妃能让诸虞县主名正言顺的入宫,太皇太后想必乐见其成。” 陈圻故作淡定:“皇上什么态度?” “皇上本来就颇喜欢诸虞县主这个表姐,自然嚷嚷着要来亲自祭奠曹驸马了。” 那个不成器的小皇帝也看上曹诗妙了? 他放眼望去,周品言那小子又入了灵堂,不知道正在跟曹诗妙说着什么,曹诗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褙子,底下素白长裙,俏生生的站在周品言面前,肤白貌美,如白芙蓉一般,又纯又欲,美极了。 第18章 祖家 你可别想岔了 周品言看着曹诗妙尖尖的下巴说:“我刚听你哥说你们祖家的人已经过了长江了,但愿他们能帮衬着些。妙妹妹这几天看来是累坏了,脸都瘦了一圈。” 圣旨没有下之前,与曹家交好的士族就山阴伯府、临安公主府、东阳侯王家和鄱阳陆家的家主前来吊唁。 圣旨一下,那些世勋贵族蜂拥而至,曹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都是墙上的冬瓜,见着风才会使的舵。 这几天,曹诗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可不是瘦了吗? 她笑笑:“时下女子以瘦为美,以前我无论怎么都瘦不下来,没想到却是因父亲的死让我瘦下来了......若是这样才瘦......我宁愿不瘦。” “驸马的死与你无关。”陈圻适时出现,却是说了这句话。 曹诗妙莫名其妙,她有说过曹蕴的死与自己有关吗? 她不免要质疑陈圻正事不干,老在曹府飘荡,害的别人以为他们怎么了呢? 她用手把玩着自己的玉佩,问陈圻:“都督不是应该很忙吗?” “忙自然是忙的,只是我也不能离开这里就是了!皇上不是要来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曹诗妙正想这么问,又听陈圻道:“县主,子华有话想与你单独谈谈。” 周品言看着陈圻,觉得他有些不讲究,道:“这不合适吧?古人云,男女三岁不能同席,都督若是有话说,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灵堂里有道士做法,陈圻道:“这里吵死了……只是谈个话而已,另外找个地方有何不可?若真要如山阴伯世子一样讲究这些?那我和县主早就成夫妻了!镜湖之事,难道世子不知道吗?” 周品言不像曹臻那样软弱没有主见,他可是会稽一带的少年领袖,看见陈圻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也说话不客气起来:“本世子自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理解当时形势所迫,妙妙生死一线,都督不得不救妙妙。只是既然救了,都督又没有打算娶妙妙为妻,为何还要四处破坏妙妙的名声,都督究竟安的什么心?” 曹诗妙自然感激周品言为自己说话,只是陈圻是什么人,他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周品言还是不要因为自己得罪他的好,这不划算,就对周品言解释道:“四处破坏我名声的恐怕是夏氏云宴……” 说起这个夏云宴,周品言更是心疼曹诗妙:“公主去世后,妙妙这些年也不知道过着什么日子?恶奴当道,想来都觉得唏嘘不已。” 这时陈圻又道:“还不是曹蕴过分骄纵夏氏的缘故,曹臻这个嫡长子这么多年也毫无作为......” 这本身是大实话,但因为曹臻是周品言的至交好友,听到陈圻说曹臻的不是,就仿佛陈圻说着自己的不是一样,他不免要跳脚:“世伯宠爱她就合该被她杀吗?这是什么道理!” 陈圻淡淡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驸马爷该杀。” 曹诗妙叹气,心道:还是不要让他们呆在一起了,都是帮过自己的人,免得以后天下大乱的时候,彼此多树一个仇敌,也是恶缘。 她问陈圻:“都督要对我说什么?走吧,明辉堂旁边有个凉亭叫荷香亭,不若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吧。” 周品言劝她:“妙妙,你可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陈圻冷笑:“她和你们眉来眼去难道就对名声有利?” 眉来眼去?什么叫眉来眼去?陈圻这厮怎么能对妙妙用这个词?简直岂有此理! 眼看着周品言就要一拳打在陈圻脸上,曹诗妙赶紧熄火:“世子爷放心,我的名声已然坏了。不在乎多这一桩......想来都督找我是大事,我去去就来。” ...... 凉亭里摆着石桌和石凳,只是中午开始一直刮着大风,刮得白色的幔帐张牙舞爪,在这样的环境说话,实在不会有细谈的冲动。 陈圻走进凉亭,大刀阔斧的坐下,开门见山:“皇上之所以幸曹府吊唁,是有意选你为妃。” 曹诗妙大惊:“皇上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非要选什么妃呀! “皇室十三、四岁成亲的不在少数。”他右手摸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我是来提醒你一声,林太后颇中意自己的内侄女当皇后,这原本也是内阁极力支持的事,你可不要想岔了,以为入宫便前途一片大好。我可要跟你说清楚,你即使入宫,最多只是四妃之一,太皇太后已经七十有六了,还能护你几年?......过几年,你能不能坐稳妃位,还是不一定的事。” 曹诗妙无需陈圻分析,也是知道绝对不能入宫为妃的,谁知道陈家何时取而代之呢?若是真成了妃嫔,到时候小皇帝成了刀下亡魂,自己岂不是要跟着陪葬,即使不死也要成寡妇?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和绝望。曹诗妙听了陈圻的话,连礼都没有行,魂不守舍的回了明辉堂。 一连发生这么多事,至穿过来第二日去过一次镜湖,她再也没有去过镜湖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那个时空,要是不能,不免也太惨了。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就容易生病,这日夜里,曹诗妙便病了。 只是女眷这边的事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她便只能硬撑着迎来送往。 ...... 这日,远在淮南的祖家终于来了,勉强赶在大殓之前到了曹家。这也不怪人家,世.祖时期,淮南还属于良国,来往很方便,到了先帝时期,北燕渐渐分裂为东燕和西燕,东燕野心勃勃,不断吞并良国的土地,渐渐的,淮南全部都归了东燕。如今和祖家生生隔着一条国界,来往自然不方便。 他们浩浩荡荡的来了十多辆马车,那架势仿佛举家南迁。 如今,曹蕴的大哥曹蒙已经病得下不了地了,父辈的就来了曹三爷曹萧和曹四爷曹艺,大夫人辛氏、三夫人赵氏、四夫人叶氏倒是都来了。 平辈也来了好几个:曹衍、曹彻、曹诗妤、曹诗姝、曹诗妩、曹诗媛。 奇怪的是曹家下一辈男孩儿就有二十个之多,却只来了两个,女孩儿加上曹诗妙就这五个,全都来了。 曹臻和曹诗妙在花厅里见了他们,又聊表了谢意,祖家的人都抱着兄妹俩哭泣了一回。 看到曹诗妙病得不轻,辛氏和赵氏主动为曹诗妙承担了陪待女眷的事情,而单单叶氏为曹诗妙承担了除管理库房以外的如收祭桌、打发各项人茶饭等其余事项。 第19章 皇帝 亲临祭奠 灵堂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香,但有祖家几位夫人照应着,几位堂兄弟姐妹也跪在灵前烧纸烧香。 四夫人叶氏对曹诗妙道:“你且去睡下吧,这里有我和你伯母婶娘在,还有你的几位堂妹,你且放心吧。” 曹诗妙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再三谢了几位夫人和堂兄妹,回了紫萱院睡觉。 几位夫人和堂妹没想到,她这一睡,就一直起不来了。 不但不能应酬来往女宾客,反倒要让几个堂妹轮流来照顾她。 说起来,曹诗妙的这几个堂妹从小到大并没有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哪里会真心实意的照顾她,无非就是每日到她房中点卯,好博个姐妹情深的名誉。 有她们的母亲在外面与会稽的人交际,想着能在此次探亲期间寻个好人家,顺利留在南朝,这个点卯何乐而不为。 大堂妹曹诗妤来的最勤,却是个心思毒的。 她是四月初八生的,比二月初三生的曹诗妙小两个月。是曹大爷曹蒙和大夫人辛氏生的女儿,颇有几分姿色,俏脸莹白如玉,额头上有一颗美人痣,衬得一双弯弯妙目,妩媚迷人。 她不仅想嫁回南朝,更是心比天高,心里想着要嫁就嫁个一等一的世勋贵族。 这些年淮南归了北方鲜卑人建立的东燕以后,曹氏很是不得志,竟没有一人在朝为官,她一来就打听到皇帝就要亲临叔父灵前祭奠,巴不得曹诗妙和曹诗姝、曹诗妩、曹诗媛全都病了才好呢。这样皇帝岂不是就只能看到她这个曹驸马从女了? 没过几天,她就买通了回事处的小厮,让人把泻药加到曹诗妙的药中。 她还自鸣得意,以为干了了不起的大事,其实全都落入了卢山河带领的玄机处的暗人眼里。 卢山河给陈圻汇报的时候,陈圻扯了扯唇角,如是评价:“这个蠢货天天去她房里就没有看出来她的病是装的?她那每天的汤药没有一滴进了她的嘴,下什么药到她的汤药里都有用,反正她是没有打算在这段时间康复。” 卢山河请示:“那属下等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小皇帝到来的当天,众人正跪在地下三呼万岁的时候,曹诗妤内急了,忍得她冷汗直流,最后好不容易从繁琐的礼仪中解脱出来,还没有到茅厕就交代了。 她羞愤欲死,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脸见,更别说去灵堂面见圣颜。 皇帝萧锦韬今年十三岁,身量很长,皮肤白里透红,背着手站在那里,已经略有君临天下之威了。萧家人皮相生得都好,譬如曹诗妙之母——信安公主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当年她名动南北,北燕还没有分裂的时候,北燕主上因听说她的美名,多次派使者前来求娶,只是世.祖颇喜爱信安公主,没有答应而已。 萧锦韬和信安公主是姑侄,眉眼有几分相似,长相出众,身姿如松。 他站在灵前,发现曹诗妙并没有在,蹙眉问曹臻:“表哥,我妙表姐呢?” 曹诗媛抢着道:“她日日在啵啵床上。好多日都没有来给我去逝的二伯上香了。”她才十二岁,却出落的亭亭玉立,眸如潭水清澈,肤如白瓷光洁。明艳得很是惊心动魄。可她偏不说曹诗妙病得如何严重,只说她如何不孝顺,竟不给无辜枉死的亡父上香。 皇帝长眸微眯,很轻易的发现了她的美貌,并没有发现她言语有何不妥,这本身于她的容貌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事情,毕竟色令智昏。 曹臻蹙眉,父亲死后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妙妙缺乏关照,现在听到五堂妹把话说成这样,立马向皇帝躬身作揖解释道:“皇上恕罪,舍妹自从上次出宫,便病得不轻了,又遇家父遭恶妇所杀,舍妹伤心不已,早已病得下不了床了。今日没有来给陛下请安。实在是不得已。” 皇帝来亲临祭奠就是来看曹诗妙的,顺便还可以在会稽好好玩玩,没想到却没有看到曹诗妙,他立马十分关切的说:“快带朕去看看。”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曹臻与曹诗妙不同,他很少出入宫廷,并不知道皇帝如此荒唐,竟要求出入女子闺阁,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但他是天子,无论这个天子多么傀儡,做臣子的都不能违背天子的意愿。他斟酌了一下言辞,道:“陛下亲临家父灵前祭奠,舍妹理应前来拜谒,臣立马让人将她抬来......” “不用不用,妙表姐病得这样严重,朕......” 此时陈圻在殿外高声禀报:“陛下,臣有前方紧急军情呈报,请陛下移步都督府。” 因皇帝幸曹家。陈圻这几日主动承担起御驾的保卫工作。因此他就在灵堂外面。 皇帝颇不耐烦,什么时候军情呈报过他了?他道:“去呈报给丞相吧。” 陈圻高声回复:“正是丞相在随州大洪山发来的紧急军情。” 皇帝愈加不耐烦,吩咐贴身内侍冯应全:“让他进灵堂里说。” 祖家的人面面相觑,这皇上莫非是个傻子。即是紧急军情,岂能这样随意? 陈圻道:“请陛下立即幸都督府。” 他语气强势,不容商量! 这岂是臣子对君上说话的语气?祖家的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皇帝突然想起丞相对他说话的语气和威势,心里有点发寒,终于抬步走了出去。 曹府里响起一片恭送之声。 曹诗姝扯着二夫人的衣袖,有些惋惜:“娘,这人是谁啊?竟然这么和皇帝陛下说话。......陛下还会来曹府吗?”她今日穿了月白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粉白色烟罗纱裙,就等着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二夫人也很奇怪,她刚刚偷偷看了灵堂外面,是前几天见过几次的一个年轻人,她以为只是一个和曹臻交好的世家公子,虽然长得很高大也很漂亮,但身上并没有带着世家子常带的玉佩装饰,也不与人交谈,二夫人以为他家道中落因此并没有让曹臻引见他们认识。没想到今日他却身穿赤罗绛纱袍,头戴笼冠,脚蹬白色鹿皮做的乌皮靴,分明官位还不低。 曹臻道:“他是会稽都督陈圻,总领会稽以南、交趾以东的十郡军事,是良国唯一的上都督,父亲还是当朝丞相陈世广,陈世广是先帝恩师,狭天子以令诸侯。” “............”怎么不早说。早说,这几日就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收了这位年轻有为的上都督。 而萧锦韬的帝王仪仗才从曹府出来,萧锦韬就牢牢的被陈圻控制。此时,陈世广早把西燕打到了襄阳城外。已在江陵称帝,准备率军回建康逼迫皇上禅位,不想皇帝却下诏要亲临驸马都尉曹蕴灵前祭奠,于是陈世广给长子陈圻发来密函,命他将萧锦韬好好护送回建康,以便萧锦韬禅位给陈世广。 而陈圻软禁了萧锦韬后,并没有马上回建康,而是来到了曹诗妙的闺房。 第20章 诱惑 他这是被嫌弃了? 漆黑的夜晚,天上星月全无,驸马爷曹蕴的府上倒是四处点着写着大大奠字的灯笼,照得整个曹府亮如白昼。 曹蕴已经停灵停了大半个月了,全府上下都很疲惫,以致于全府上下人人都在偷偷的打盹儿。唯有曹诗妙因为装病正在精神抖擞的练习普拉提。 普拉提是一项很时尚的运动,沈伊伊也常练。 沈伊伊以前写作的时候常常在电脑前久坐,腰上容易长肉,脖子和腰椎都容易不适。练习普拉提能有效减去腰上的游泳圈,改善身材曲线,对腰椎、颈椎不适有非常好的治疗效果。因为很适合她,所以常常练,久而久之就成了她最擅长的运动。 屋子里摆了红罗碳,虽然普拉提看着是没有很剧烈的运动,但它在短短几分钟就能让人发热冒汗。曹诗妙很快热得满头大汗,她便把寝衣脱掉,只穿着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寝裤,却仍然热得脸通红。 若不是这会儿明辉堂有道士为曹蕴做法的声音,这样静谧的夜晚最适合练习普拉提了,越静谧越有利于呼吸和混乱心灵的调节。不过,想到顺利躲过那个小皇帝,曹诗妙内心也相当平静,这汗一出,最近身体上的不畅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练习得太认真,以至于外间守夜的含真被卢山河迷晕了她也不知道,以至于陈圻来到屏风旁边多时她也不知道。 该练剪刀腿了,她躺在啵啵床上,望着承尘,用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托住自己的后脑勺,双膝向胸口方向弯曲呈九十度。她慢慢吸气的同时,向左侧扭转躯干,烛光摇曳,美人娇.喘微微,因为动作,松散下来的云髻雾鬓轻触她脖颈间的肌肤,绿蔷薇紧身小襦的衣领微开,能看见她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和紧致白皙的锁骨,美人骨因为用力高高翘起,使得锁骨窝深深凹陷下去,再往下就是一片诱人的阴影。 陈圻默默的站在屏风旁边,拨步床上的一切构成了他难以摒弃的诱惑,此刻他已是深深的意动,巴不得几步上前把他压在啵啵床上宠信了她,他上一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美呢? 他有些恍惚,期间又看着她慢慢呼气的同时,身体躯干向右又做了相同的动作,如此这般的来回,娇.喘之声更甚,尽管她似乎怕被人听见,强力隐忍,但有些东西,越是隐忍越让人欲罢不能。 陈圻再也没法隐忍,在她身体平放调整呼吸的时候,几步上前,霸道的将她压在身下,并且利落的用他宽阔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唇,以防她发出声音,引来曹府的人,她的另一只手则拉开自己的蒙面,哑着嗓子说:“县主,是我。” 天知道,短短四个字已经耗费了他平生所有定力,如此欺在她的身上,小陈圻甚至都有些不听话了。 此情此景,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真的不想管什么天下社稷,不想管什么皇位更替,很不想管外面那些因为丧事而响的冥冥之音,他只想压着她,撕烂她的小襦,好好的做一场一个正常男人对身下这个妖精会做的任何、所有的事情。 但是不能,他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举措,所以他生生忍住!现在,他的父亲虽然在江陵称帝了,可他的母亲和全家老小都在建康,现在朝中□□面非常复杂,若是不能把皇帝平安送往建康,让他亲自把禅位诏书交到父亲的手里,陈室一族的性命终将不测,他和他的父亲终将万劫不复。 陈圻!他怎么到了这里?这可是她的闺房!曹诗妙显然吓坏了,又觉得深深的屈辱!她反应了一瞬便想拼命反抗,熊熊燃烧的烈火让她浑身都是力气,不幸的是扭摆间因为身上男人稳如磐石般的力量压制把她的脖子给扭了。 她又惊又怒、又痛又愤,明亮的眸子死死的瞪着陈圻,烛火的光辉映在她的眸色中,经因疼痛流出的泪水反射,喷射出的是熠熠生辉的神采。 这于陈圻而已,亦是不同于前世的冲击,此刻,她的诱惑差点击垮他两世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脖子疼,感觉动不了了,泪水从眼角流出,但她分明愤怒极了,陈圻亦感觉到她的愤怒,安抚道:“县主只要保证不叫人来,子华立马就放开县主。” 曹诗妙知道叫人来只会对自己不利,陈圻和这屋子周围的暗卫多么的武功高强,何况这曹府还有真心对她的人吗?喊那些人来做什么?她闭了闭眼表示知道了。 陈圻念念不舍的放开她,起身背过身去:“......刚刚无意冒犯县主,子华今日前来事关重大,这才出此下策。” 曹诗妙刚刚试图活动了一下脖子,的确是动不了了,心里更是气坏了,但她知道不能得罪陈圻,便说:“什么事?说了就快走!这可是我的闺房!” 陈圻转身,见她依然像刚刚那样直挺挺的躺着,便说她:“你怎么还不穿衣服,这样暴露成什么样子!”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他这样的!曹诗妙气鼓鼓:“我好好的在我的闺房,爱怎样就怎样!谁知道你这大晚上会私闯人家闺房,登堂入室!” 陈圻理亏:“......但是你现在总该起身穿衣了吧?” “刚刚脖子扭了......动不了!”其实脖子扭了能穿衣服,但她就是想跟他唱反调,这人怎么这样,找她说事什么时候不可以?什么地方不可以?干嘛非要选择深更半夜私闯她闺房! 脖子扭了?怎么就这么巧?真的假的?陈圻欲转身查看,被曹诗妙制止:“你就那样站着把事情说了就走吧!刚刚脖子真的扭了!你说!你快说!不用你来看我的脖子!你说了赶快走!” 他可不能轻易走掉,除非她愿意跟着他走,或者最后她不愿意,他把她掳走。 陈圻叹气:“你先把被子盖上吧。” “盖上了!你说!你快说!说了快走......”感觉到陈圻的气息突然凑近,曹诗妙讪讪的闭了嘴。她现在是既不想与他有瓜葛又不敢得罪他。 他这是被嫌弃了?陈圻纳闷:她怎么对自己是这种态度?他略有些失落,又隐约有些失望。他分明记得前世她对自己是多么的爱慕,以至于时刻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如果说他是太阳,而她就是迎着太阳而开的向日葵。 第21章 掳走 值得他来庇护她余生 她怎么会变呢? 陈圻侧身仔细看过曹诗妙,拨步床边摆着鸡翅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瑞兽香炉和一个琉璃宫灯。 烛火从羊角琉璃灯映射出淡淡的光晕,照在塌上美人的脸上,许是因为刚刚那番古怪的运动的缘故,美人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泛着粉嫩的光晕,一对翡水秋眸似有水光盈盈,但那小眼神此刻正戒备的望着他,生怕他冲过去似的。 没错,想到今晚的她如此香艳,他是每时每刻都想冲过去的,她带给他的冲击不同于前世的她,也不同于前世的夏明玑。 前世,曹诗妙与夏明玑的美不同,夏明玑的外表美得如白芙蓉花一样,清新脱俗又美艳绝伦,他一直以为君子就该娶妻如此,清雅又高贵,贤惠又典雅。而前世曹诗妙的美则如龙葵,美得雍容华贵,妖娆异常,这样张扬的美让他很不适应,让人怀疑她除了美再也别无其它,甚至只配放在室中供人观赏,除此之外毫无其他兴趣。 而今晚如此香艳的她让他想拔掉她裹着的那床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做他一个男人面对这份香艳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像君子,或者是像禽兽,他觉得正常男人都会对她做这些! 这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想到今晚来此的目的,他又转过头,克制着自己低哑的嗓音,不让它暴露自己的欲.念,道:“今晚跟着子华走吧。” 曹诗妙不知道男人这一眼万年间已经在心里把她如此那般的要了几回了,忽闪着大眼睛问他:“跟你走?走去哪里?” 此刻听着她的声音也让人浑身酥酥.麻麻的,甚是魅惑,陈圻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结,道:“建康。” “建康?”曹诗妙想跳起来,可是脖子扭了,痛!跳不了!便耐着性子问:“本县主去建康干嘛?我可不去!家父都还没有下葬呢,你说说,我跟着你去建康干嘛?这......这不合适吧?” 曹诗妙其实知道可能是陈世广要称帝了,朝局有变,心里便腹诽:我好好的在曹府当我的孝女不香吗?干嘛要跟你去建康瞎折腾?我脑壳又没有包!明明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离权力中心不是越远越好吗?我跟着你去建康,以为我神经病吗!而且,我堂堂诸虞县主,跟着你去建康,到底怎么回事啊?以为我是原主一样没脸没皮吗?再说了,自从夏云宴被陈圻抓起来以后,我发现原主太富裕了,简直是个豪门,自己光靠挥霍这些信安公主的遗产就够活一辈子了,嫁什么人啊?还是我去做个没脸没皮的妾?我疯了吗? 她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我堂堂诸虞县主!要去建康,自己堂堂正正的去!不会更着你去的!” 刚刚那些旖旎情丝瞬间烟消云散。陈圻耐着性子说:“诸虞县主,你听我说,你很快将不是诸虞县主了。” 对哈!马上改朝换代了,曹诗妙就不是县主了,那信安公主的财产会被充公吗? 曹诗妙一壁这样想,一壁故作不解道:“那我会是什么?” 陈圻心想:上一世我是太子的时候,你只是我的侍妾,看在你上一世为我求的平安符的份上,还是给个侧妃之位吧。 但是传位诏书还没有到父亲手里的时候,这些话当然不能宣之于口,他只得道:“以后你跟着子华,子华定不会亏待你的......” 曹诗妙暗道:怎么个不亏待法?把我纳为侍妾?只要供我吃饱穿暖,任由我在未来太子妃手下自生自灭就叫不亏待?尽管现在看来太子妃可能不是夏明玑了,可是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沈伊伊可是来自21世纪的,绝不可能跟原主那么傻,去做尼的侍妾! 曹诗妙心里好气啊,但她不能得罪陈圻,也不能让他发现她知道未来,只能忍着气装不懂:“本县主跟着都督算怎么回事?你我非亲非故的,跟你走那叫私奔!你以后娶我为妻我也没法抬头挺胸做人,可万一你不娶我为妻呢,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又道:“况且,你听听,你听听,外面正有道士在我父亲的灵堂念经呢,我现在跟着都督走,怕是与都督的名声也是有所妨害的......” 前面的几句话尽管听着很不舒服,可最后一句话陈圻听着还是挺受用的,这女人挺为他考虑的,看来她继承了前世的优良品质,尽管她现在没有前世后来那么刻骨铭心的爱着自己,但是这份体贴是没有分毫差别的,这与夏明玑那女人的水性杨花比起来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就凭这,值得他来庇护她的余生!他道:“无妨,他们不会有人知道你跟我走了。” 这这这这这!这人莫非要让别人以为她自己离家出走了不成?父亲的丧事都还没有办完呢? “不不,都督大人,我不跟你走。”她继续装不懂,“况且你凭什么说我将不是诸虞县主了呀?我好好的又没有犯朝廷的律法,皇上是不会夺了我的爵位的。” 这女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把她心甘情愿的劝走?时间拖得太多,夜长梦多啊!他权衡了一下,只得略略的泄漏一点天机:“若是皇上不是皇上了呢?” 曹诗妙双目圆瞪,怒斥:“大胆陈圻!你居然........呜呜呜......” 她突然大声呵斥,说是迟、那时快!陈圻下意识的扑上去捂住她嘴,把她那句“你居然如此大逆不道”给堵在了呜呜呜的声音里。 曹诗妙那扭了的脖子在陈圻的动作下痛得窒息,一滴清泪终于喷涌而出。 但这无疑令陈圻心烦,陈圻叹了口气,他一直不善言谈,看来今晚和此女定然说不清了。罢了,先把她带走再说!他想着便点了曹诗妙的昏睡穴,抱着她离开了曹府。 他走的时候终究有些不忍心,便好心的令卢山河把含真也带上,以便日后曹诗妙身边有个贴心的人。 ............ 夜里,正在治丧的曹家起了一场大火,把整个仓桥街照得通亮! 第22章 脱纲了 她发现她的剧本脱纲了 曹诗妙是在马车的车轱辘声中醒来的,含真倒在马车的角落里,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的,甚至还在流口水。 曹诗妙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身体,脖子依然动不了,很痛很痛。她的衣服倒是穿的好好的,和衣而卧,也不知道是陈圻给她穿的衣服还是含真给她穿的衣服?不过,她才不管谁给她穿的衣服呢,里面那件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还穿着的,就被看个内衣?21世纪的新女性不在乎这个,再说了,原身的曼妙身姿若是不给人看也怪可惜的。 她欲叫醒含真:“含真,你醒醒......歪!含真!你快醒醒!” 含真没有醒,马车的门帘却从外面打开,一穿着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的侍女恭身进来,行礼道:“姑娘,您醒了?” 这侍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白色披风下面穿着细棉面子的桃红撒花袄裙,腕上戴着一对成色很通透的玉镯,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白玉般的脸上一对杏眼,满含笑意,正不卑不亢的望着曹诗妙。。并不如曹府里的丫鬟那样很避讳看主人的脸。 她的发髻上还簪了两只刺金的发簪,看来是身份很不一般的丫鬟。 她随手拿了一个大迎枕给曹诗妙靠着,跟她说起含真昏睡的原因:“......想来是迷烟吃得太饱,多睡会儿便会醒的。奴婢素云,姑娘有什么吩咐,说给奴婢听也是一样的。” 曹诗妙忍着疼痛,任由她侍候摆弄:“这是哪里?” 素云道:“已经进入临安府的地界了。” 临安? “本县主怎么在这里?” “......大皇子殿下把您带来的?” 曹诗妙一头雾水:“大皇子殿下?皇上才十三岁,哪来的皇子?”而且她睡过去之前,她的屋里只有陈圻一个人! “姑娘可能不知道,已然改朝换代了,如今我们主公已经在江陵称帝了,国号为“越”......” 改朝换代了?还越国?曹诗妙嘴角抽了抽,简直难以置信。 夏商、西周以及春秋战国时期,华夏这片土地上有一个诸侯国叫越国,越国最出名的网红便是西施。 但曹诗妙可不认为这侍女说的是西施故里越国,她不可能穿了书以后又穿越时空,那也太玄乎了吧! 那么,还有一个越国。它就是《会稽天下》剧本后期陈圻建立的越国。 所以,这么快陈圻就称帝了?那也不对啊!这侍女说是大皇子殿下把她带来的?她昏过去之前陈圻还没有孩子呢!所以,现在是陈世广称帝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根本没有按照她的剧本细纲来嘛!这故事彻底脱纲了! 她问:“你们主公是......?不不不,素云姑娘,敢问皇帝陛下名讳?是陈圻还是陈世广?” 素云很吃惊曹诗妙的反应,没想到这个前朝的县主听到改朝换代了,一点也不惊慌,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和患得患失,反倒是打听皇上的名字,这多少看着只是好奇心太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素云终于不再满面笑容了,她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姑娘,您是大皇子殿下带来的,以后便是大皇子殿下的人!虽然名份未定,但不管您以后是什么名份,以后您都不可以直呼他的名讳,更是不可以直呼陛下的名讳!” 这话曹诗妙听是听懂了:无非就是如她想的一样,男主的爹称帝了,她的剧本脱纲了!事情已经脱离她的细纲,如脱缰野马一样奔驰到她未知的方向了! 曹诗妙好郁闷,别人穿个书都带了金手指,怎么她穿个书就成了这样? 她无比郁闷,发现看什么都烦躁:这死丫头刚刚是不是一副教训她的语气?还说她是陈圻的人?excuse me?有没有搞错!她什么时候成了陈圻这王八蛋的人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冷着脸说:“去把陈圻给我叫来!” 她这么一凶,素云顿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姑娘做的事,她多什么嘴。她以前是县主,现在跟了陈圻,虽然名份未定,再怎么也是主子,她有什么错失也轮不到自己来指手画脚! 曹诗妙声音更高:“你是聋子吗?我说把陈圻给我叫来!” 许是她这一声太中气十足了!马车一下就停了! 素云正要问什么情况?陈圻冷着脸进了马车,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像是马上急奔的缘故。 素云行了礼,道:“殿下的事情可办妥了?” “嗯。”他不愿多说,指着倒在马车角落里的含真:“你把她给我处理一下!” 曹诗妙傻眼。迁怒啊!这分明是迁怒!他肯定是因为听到自己刚刚直呼他名字要处死含真。 她一壁拉着素云,一壁问陈圻:“喂,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陈圻看她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像个大刺猬,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以后所有事都变了,明明前世父亲到死都没有称帝,这一世却提前了三年称帝,弄得他很多计划都乱了,刚刚还亲自去见了临安太守,回来就听到她正在生气的叫他的名字。 他坐在床边,道:“你放心,她即是你的侍女,我是不会将她怎样的,处理的意思只是把她弄醒了带出去早点适应环境......况且我也有话对你说。” 素云看曹诗妙不再拦着自己,便走过去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放在素云鼻下给她闻了闻。 陈圻垂下眼睛看曹诗妙,她的脸映衬着苏绣百花绛紫滚金迎枕,显得十分白皙,头发没有丝毫装饰,水滑的青丝落在大迎枕的缎面上,发出绸缎般的光泽。 含真醒来,颤着声音问曹诗妙:“小姐,我们怎么在这里,都督把您怎么啦?” 她的问话让陈圻略感尴尬,把她怎么啦?天知道这一天他已经在心里把她怎么了很多次了,但是太忙了,并没有! 他扬了扬手:“素云,把她带下去,把话跟她说清楚,她若是搞不清楚状况,就杀了她!” 曹诗妙倒抽了口凉气,终于意识到事态有点严峻,莫非她以后都将面临任人宰割的局面?陈圻说要杀了含真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像在说今天下雨了一样平常。 第23章 打脸 这事儿还由得了她?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陈圻先开口:“脖子还疼吗?” “......” 我勒个去!现在脖子疼不疼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她掳来干嘛? 她默了默,尽量冷静了一下,道:“趁现在还不晚,赶快送我回曹府。” “已经晚了。我去找你的时候就已在都督府的大牢里找到了一名与你身高体型相似的女囚,她现在代替你葬身在了你院落的火海里。” 曹诗妙难以置信,身体如深寒受冻般轻轻颤抖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他制造了她的假死,人们现在以为她死了? 她确认道:“你是说你设计了我的死?那你还把我带在身边做什么?你原先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就搞不懂了,你现在为什么非要带着我呢?还颇费周折的制造了我的死?陈圻,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圻?”这小女子居然直呼他的名字!简直岂有此理! 她的反应显然令陈圻难以置信,她这么来到了他的身边,她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她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从昨晚开始,他就开始怀疑她不如上一世那么喜欢她了。但是她以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千方百计的想着法子接近他,想赢得他的喜爱。尤其是上一世,她还自请为妾。她现在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现在不是应该温柔晓意的讨好他吗?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一点也没有前世那种温婉柔顺的态度,亦没有一点王朝覆灭时该对上位者的谦卑态度,更是没有对她自己生命负责的求生欲望,陈圻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但谁叫她前世给了他让他重生的护身符呢?他想着,还是好好的教育她一下吧,让她知道他是她的靠山她就知道乖了。 让她知道,没有他,她的生死将轻于鸿毛。 “曹诗妙。”他说了这三个字以后暂且停住,以无比凌厉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塌上的她,他还穿着从二品的绯色右衽圆领官袍,那只是上军都督的官袍,却因这三个字生生的把他的气势变得高高在上。 曹诗妙打了一个寒颤,生生的把军训时教官点到她名时的那声“到”给淹没在了喉咙里。 她镇定了一下,特意换了一种慵懒的姿势躺着。下面明显是要吵架的,她在心里盘算着说辞,这种事,气势上当然不能输啦,所以她以喉咙发出的气音蔑视般的问:“你想干什么?” 一副“陈某人,你要翻天吗?”的质问语气! 其实这只是浮云表面的色厉内荏的强势,她企图以她伪装的凌厉态度割裂这个臭男人自以为是的施恩者的优越。 陈圻挺拔的站在床前,很是惊讶!再次怀疑她怎么是这样的态度? 这不应该! 他是多么的为她的未来考虑,她却不能给予他的施恩正确的回应。 这万万不应该! 两世加起来也从来没有哪个美人像她这样过。 她冷冷的盯着他,刹那间让他觉得空气似乎不再流动,像春寒料峭的早晨不合时宜的寒冰,把他心里那些昨天晚上才刚刚生起的嫩芽给摧毁掉,再也不复生机和活力。 但陈圻是何许人也,他同样回复以清冷的言语:“我这是在护着你。” 曹诗妙气笑了:“护着我?像这样制造了我的死,让人们都以为我死了,让我此生再无归宿,连个身份都没有,如柳絮一样漂浮在天地之间,这是护着我吗?” “当然是护着你!现在父皇登基了,你一个前朝余孽,我不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何时?” 前世,陈世广虽然这一年还没有登基,却已经在为改朝换代打基础了。林太后母家在朝堂上兴风作浪,陈世广就制造机会,将与林太后关系密切的湘王、宁王、临安公主等派悉数歼灭干净,林氏的羽翼全都被剪除干净。 他们曹家因为早就远离政治中心,曹诗妙又做了陈圻的妾,才得已避祸。 但是,这一世时间线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父亲突然称帝,她和他还毫无关系,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她成为他的人,以保全她。 不这样做,曹诗妙的情况恐怕很不乐观。 谢氏上次来明显是不满意曹诗妙,生怕陈圻与曹诗妙有什么瓜葛,才会怂恿林太后选曹诗妙为妃。现下,陈世广已然称帝,谢氏自然拥有了能随意处置曹诗妙的权利,以她望子成龙的殷切,陈圻丝毫不怀疑曹诗妙的命运多舛。 但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但不如预料的那样温婉的对他表示感激,还依然一言不发,以恨恨的眼神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那个眼神,恐怕早把他杀了无数次了。 她真是不知好歹,瞧她那喷火的眼神! 她以为她是谁? 敢对他堂堂陈圻这种态度! “你别不识好歹!你怎么没有归宿了?我陈圻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曹诗妙好气阿,怒问道:“你是我的归宿?那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娶我为妻了吗?” 这样躺着骂人真不爽,她索性忍着脖子的疼痛坐起来,用手理了理她并没有应躺着而发皱的衣裙,以昂扬的姿态讽刺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堂堂皇室贵胄,尊贵的大皇子殿下,你是不可能娶我为妻的,你的妻当然是要以你的身份登对,且有助于你们陈阀的江山社稷。而我,一个前朝余孽,只配做你的侍妾对吗?” 陈圻也终于被她激怒,针锋相对的讽刺她:“那你想怎样?你一个孤女,还是前朝余孽,难道让我像王母娘娘一样供着。” 曹诗妙也是豁出去了,要不讲理,大家都不讲理好了,她甩了甩她的广袖,神情无比倨傲的说道:“那倒不敢麻烦阁下了,阁下只需放了我,把我完璧归赵送回曹府即可!至于你的妾嘛,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做你的妾!” 陈圻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耳光,只觉得脸生疼! 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明明一直都喜欢得要不得了!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女人怎么都这么善变! 那他在这紧要关头为了她搞出这许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说不做他的妾了?哼!这事还由得了她? 她还想着完璧归赵? 这是玩弄了他的感情,想全身而退? 做梦! 他突然将她拉到怀里,手利索的伸到她的衣领,向两边一拔......... 第25章 我要回家 你哪里还有家? 随着锦衣裂帛声响,有一股烟火在曹诗妙的脑中炸裂,她羞怒交织,满面通红,她用手把她的衣服紧紧捂住,以防春.光.流.出,她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怒骂道:“王八蛋陈圻!你这个死变态,老.子杀了你......唔.........唔”。 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嘴唇被堵住,十分霸道激烈的一个吻。这个吻让她的怒骂支离破碎,脑子一片混乱...... 陈圻常年习武,曹诗妙哪是她的对手,只要被他抱住,她无论怎样负隅顽抗都抵挡不了他的霸道。 这样一番操作,她脖子的那股痛筋反倒因她的动作得以缓解,她开始拳打脚踢,她的巴掌亦朝陈圻脸上、肩上、胳膊上招呼去,一点也不含糊,她把心里的愤怒全发出去了,但落到陈圻身上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她的奋力反抗并没有让他丝毫犹豫,他步步为营,进一步攻城略地,她手上的动作开始迟疑,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栗。 陈圻啃着她的薄唇,心里其实的愤怒其实有一刻不见了!那一刻嘴里尝到苦涩咸咸的味道,他惊疑她是不是哭了?于是迟疑的放开她,像看看她怎么了?其实这样多少有些没有面子,但那又如何? 终于有了一点空档,曹诗妙又开始怒骂:“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牲,我要杀了你!”她举起手就要去扇他,被他轻松抓住。 手被抓住,曹诗妙更加气愤,她气得头疼,已经口不择言了:“m.m.p!王八蛋!畜牲!人渣!变态狂!杀千刀的畜牲!” 曹诗妙恨只恨她以前没有好好跟别人吵过架,这些词远不可以表达她心里气愤的程度! 若是可以,她还想杀了他! 许是因为她的怒骂,陈圻暂时未采取行动,只两眼直直地盯着她,他的呼吸也因为刚刚那场强吻越来越粗重。 她哪里委屈了? 她精神好得很!还这么恶劣的骂着他!她骂的话有很多他听不懂的,但畜牲二字他还是听得懂的,他冷笑道:“好你个曹诗妙!你居然这样骂我!为了对得起你口中的畜牲这个词,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畜牲!” 他轻松的钳住曹诗妙的腰往床上一投,跟抓着小鸡放在案板上屠宰似的,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曹诗妙跌落在啵啵床上,还没有起来,就被他的腿压住。 她仍然颇不识时务的骂着:“陈圻!你个王八蛋!人渣!畜牲……唔......” 嘴唇再次被堵住...... 曹诗妙不争气的腰膝酸软,浑身无力! ......... 陈圻心里酸涩的疼。 他其实在男女之事上从来没有强人所难过,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不需要他强人所难。 他在这些事情上本来就淡漠。 而现在,他却做着这禽.兽.不.如的勾当! 可是怎么办才好? 他就是要毁灭她,让这个女人知道他毁灭她很容易! 这是他任何事都要赢的心里在作祟。 还有心里许多的不甘心在起着作用。 他不甘心曹诗妙这么容易就不爱自己了! 她原来那么喜欢自己,喜欢的不顾自己的体面尊严骄傲,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不喜欢自己了! 他真想破开她的心看看,人心怎么能这么善变! 他嘴唇紧抿,越想心里越是愤怒。 若不是前世她的护生符,他才不要理会她这样的女子! 他好心要护她一辈子,结果到头来,她却说,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做他的妾! 他的妾谁都可以做吗? 不知好歹的女人! 这时候,素云远远的在马车外禀报:“殿下,卢先生派人来寻你,有了不得的大事!” “给我等着!” 他毫不犹豫的吼打扰他的人! 他疯了一般,只想不管不顾的处理掉这件事情,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要怎样。 素云又禀报了一声:“殿下......卢先生有急事寻你。” 外面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殿下。真的是天大的急事!” 曹诗妙嘲笑道:“听到没有?天大的急事!你说这个节骨眼天大的急事会不会是皇上驾崩了呢?” 曹诗妙本是鱼死网破一般的诅咒陈世广。 这个时候,陈世广若死去,好不容易得来的陈氏江山就会改姓。 短短十几天,一个王朝就覆灭了! 这是曹诗妙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 但陈圻却听得冷汗直流。 皇上?卢山河押送皇帝萧锦韬,现在应该已经到临安的驿站了...... 他放开曹诗妙,披衣下马车。 陈圻脸色很难看,问姚河:“究竟什么事?” 姚河穿了一身玄色长袍,他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五官格外的深邃,眼窝也很深,有种异族人的感觉。他抱住拳,张了张嘴,很艰难地说:“明帝薨了.......我们在驿站用了午膳准备继续赶路,明帝说要去上茅厕,负责看守他的人和他一起死在了去茅厕的路上......” 陈圻闭了闭眼,他负责护送明帝回建康,父亲等着他的禅位诏书才举行登基大典,现在他死了,他的太子之路彻底被阻断了! 他很自责,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不应该去曹府把曹诗妙接来的?自己若不是因为此事耽搁了,就会一路跟着明帝回建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明帝薨了,父亲的登基就没有正义的名份,史书上终将记下父亲弑君篡位的一笔,而他将在父亲的暴怒下失去太子之位。 陈圻知道这一切实际上是陈均干的,这个结论显而易见,因为只有他能在此事中获益。明帝薨了,对大越没有任何影响,父亲仍然还是皇帝,而他陈圻却成了乱臣贼子,他成了助父亲登位而弑君妄作小人的乱臣贼子。 陈圻感到深深的挫败,这真是一世不如一世,越活越回去了。 不远处的马车翠盖朱膝,庄严气派,守卫马车的护卫都神情凝重的望着陈圻。 马车内,曹诗妙连衣服都没有穿,她头抵着右侧车角,正在侧耳偷听外面的对话。 陈世广虽没有死,可明帝一死,陈圻就麻烦了。 她心里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很奇怪这个故事怎么和自己的大纲那么不一样? 是什么导致了这些事情发展轨迹的变化呢?难道是因为她穿书了吗? 四月的南方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但一阵风吹过,还是令曹诗妙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本来就要骑马去驿站查看现场的陈圻突然想起了曹诗妙,他冷冷的吩咐负责护卫曹诗妙的百夫长周兵:“把她护送到京郊的庄子里去,别让人发现了。” 周兵唏嘘不已,他们的这位主子自身都难保了,还在为车上这位主儿考虑周全。 正唏嘘的时候,曹诗妙把马车帘子扒拉开:“我要回曹府!” 周兵的唏嘘瞬间喂了狗。天下还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吗?能被他家主子看上,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了!周兵望过去,先看看这个诸虞县主长何样?一看,吓一跳,立马低下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陈圻也望过去,好家伙,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装着她那件岂有此理的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露出她纤细修长的手臂,简直太不要脸了! 更让他恼火的是,周围的侍女和护卫都看着她,他怒吼道:“都给我把眼睛闭上!小心本官把你们的眼睛抠出来喂狗!” 众侍卫一个激灵,赶快垂下眼,求生欲爆棚。 曹诗妙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光顾着偷听是不是陈世广怎么了,连衣服都忘了穿,身上只穿了个小.内.内。 不过古时候的小.内.内这么保守,又看不到什么!这大猪蹄子怎么会这么封建。 她心里吐槽,她被看了也不关他陈圻什么事吧? 想归想,她还是很快就把帘子放下了。 有了这一插曲,陈圻又改变主意了,还是把曹诗妙带在身边踏实,她这样不识时务、不知好歹,没有他护着,日子不知道多艰难。他此次进京虽然会遭受父皇的责难,但是要护住个人还是容易的。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也不会更糟糕了! 曹诗妙在车里穿好衣服,听到陈圻吩咐周兵,要他们护卫着她跟着他的大部队走。 心里就很气,又扯开帘子冲着陈圻喊:“把我送回家!” 陈圻冷笑道:“家?你哪里还有家?你说的曹府还是你的家吗?笑话!” 曹诗妙气死了:“你个王八蛋陈圻,混账东西……” 陈圻听着心烦,吩咐呆在旁边正蹙眉看着马车的素云:“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手脚也捆上!聒噪!” 素云听令,跳上马车,却被曹诗妙怒瞪:“你敢!” 素云挑挑眉:“我可是听命于大皇子殿下的命令,有什么不敢的。”她因那会儿在马车外听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对话,心里对曹诗妙很不满,这个诸虞县主敢对大皇子如此不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前朝余孽,大皇子如此眷顾她,她还不知道感激涕零,当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大皇子殿下还要留着她,她素云便可拧断她的脖子! 她连奴婢都不自称了。动作很是麻利的把曹诗妙的手脚捆上,又给她的嘴里塞上兰色如意手绢,她会些拳脚功夫,对付曹诗妙轻松加愉快。 曹诗妙郁闷的想死!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头一次当编剧就被女二号打穿书了,穿的还是女二号饰演的炮灰女配,原主的娘死了多年不说,穿书没有几天爹也死了,这还不够!陈圻这个王八蛋居然还制造了她自己的死,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死了。 她愤愤的看着素云,欲哭无泪! 妈的,她可不想混得比原主还惨! 第26章 志向 江山万年 王朝覆灭,血.洗是必经之路。 若是通过禅位,只需血.流.成河,如今明帝一死,就变成了血.流.成海。 陈世广对此非常痛心,他虽素有大志,却想通过和平正统的方式得到江山。 没想到,却是自己最放心的长子坏事,让他得到江山名不正言不顺。 他当然相信陈圻绝不会想杀明帝,可是他信,世人也不会信啊! 弑君篡位,这个借口足矣让那些握有兵权的门阀反他。 原本良国就四分五裂,地方上各自为政,根本就不听命于中央,如今,有了陈圻“弑君”在前,他们个个都打起了“反越复良”的旗号,越国.更是乱上加乱。 才登基的陈世广就要过上“马上皇帝”的生活,陈圻更是因为明帝之死没有得到陈世广的封赏,依旧要回会稽总领会稽以南、交趾以东的十郡军事。 他也没有像陈均、陈坚、陈志几位皇子一样住在皇宫,而是单独在建康城东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作为临时的住宅。 曹诗妙也因此没有被别人发现她的存在。 菜鸟编剧沈伊伊觉得这个剧本是要割了,爽文男主一点都不爽,这个故事还有什么看头?只是就这么个脱纲的让人吐槽的剧本,老天爷还让她穿越进了剧本,这也太让人无语了吧!真的觉得太无语!这是要闹哪样? 没想到,事情却出现了惊人的反转。 夏明玑封妃了。 这真是无语!女主不亏是女主,战斗力爆表啊! 曹诗妙边吃着碗里的葡萄边翻了个白眼,心里愤愤的想:关我屁事! 男主不争气,女主一心想傍大款! 她已经彻底放弃这个不像话的剧本了,这样的剧本播出,肯定会成为年度烂剧,让她在这样的烂剧里作女配,她还不如死遁! 可是死遁也不是容易的,死遁得有钱。 她望着雨后湖中的粉荷,悠悠叹气。 现在她在越国可是黑户,没钱不说,连身份都没有,让她怎么活呀? 看着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对她横眉冷对的,她真的很郁闷!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死去说不定能让她穿回那个时空做回沈伊伊呢? 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在凉亭的躺椅上睡个回笼觉,陈圻来了。 他穿着玄色阔袖蟒袍,身姿清瘦高挑,乌发用羊脂玉的簪子绾了,却显得有几分消极和颓废,眸子里尽是失意,他怎么看着像是失恋了? 不对啊,陈圻和夏明玑根本就没有像剧本设定的那样谈恋爱,他又怎么会失恋? 她忍不住想讽刺他一下:“哎哟,瞧瞧我们大皇子殿下这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和皇后有什么不妥呢?” 她是真的对他无语,他看上去蛮聪明的呀?这么就为了来掳她走,害的明帝死了呢?多少杀戮因他这件蠢事而起? 陈圻无奈,曹诗妙每次见到他都没有一句好话,他咬牙切齿:“曹诗妙,你有几条命敢咒我父皇?”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已经是查无此人了,与死了何异?” 陈圻不想跟她拌嘴,这女人不讲道理,他说什么她都和他唱反调,他一个男人,跟她一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他道:“今天我带你去同泰寺。” 同泰寺?同泰寺不就是沈伊伊曾游览过的鸡鸣寺吗?她记得宣传册上曾写着:南梁大通元年,也就是公元527年,梁武帝在鸡鸣埭兴建同泰寺,后几经易名,最后是朱元璋赐名为鸡鸣寺的。 说起来鸡鸣寺是唯一一个沈伊伊和曹诗妙都去过的建筑。 曹诗妙瞬间来了兴致,说不定去那里能找到她为何会穿书的原因呢?或者能从那里穿回沈伊伊的身体里呢? 但这么个蠢男主带她去同泰寺,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曹诗妙在心里默默祈祷: 可别再出幺蛾子了,会死人的。 曹诗妙是怕了他了! 她问:“去同泰寺干嘛?” 陈圻摸着自己袖兜里的附身符,道:“去见临川公太夫人,她今日要到同泰寺理佛。” 临川公太夫人即是三个月前才覆灭的良朝的太皇太后王书兰,信安公主的母亲,曹诗妙的外祖母。 曹诗妙知道他是好意,让她能见见外祖母,面色上好了些,一改往日的态度,勉强对陈圻福了福身,道:“我去更衣。” 她特意穿了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这些都是陈圻让人给她置办的,她平日不爱穿,是不想依附陈圻而活,今日不得不妥协,是怕外祖母担心她过得不好。 陈圻没有骑马,特意和她同乘了一辆马车,显然是有话对她说。 果然,马车没走多久,他就道:“今日父皇下令让前朝宗室和各公主的夫家共一千三百多人前往湘西之地耕作,给田地二十顷,命他们自己种植作物以自养,你哥哥曹臻也在名单之列。” 曹臻对曹诗妙没有什么兄妹之情,曹诗妙对曹臻亦是。 但她还是很唏嘘,其实亡国之臣,这样的结局已经算好的了。 陈圻看着她道:“以后别天天嚷着回曹府了,你的曹府已经被抄了。” 曹诗妙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打算不理会他的,他说了这句,曹诗妙就忍不了了:“没有曹府我也是曹诗妙,不是你陈圻的什么人,有本事你就把我送至湘西跟着我哥一起耕作,让人们知道你堂堂陈圻却是因为我一个女人误事……” “你错了,尧、舜、禹之间的“禅让”故事从来都是骗人的童话故事,从曹丕开始,所有的禅让都是篡位,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骗自己骗百姓。父皇若是靠“禅让”得了我大越江山,未来终将有人重复禅让的故事窃我大越江山......” 曹诗妙习惯性唱反调:“说得好像现在这样大越就能江山万年一样......” 陈圻目光投向她:“曹诗妙,你闭嘴!” 他再次用“曹诗妙”三个字让曹诗妙打了一个寒颤,这大概就是久居上位之人的威仪。 陈圻见她乖顺了,继续道:“我们南方始终没法摆脱强势的厮杀来稳定政局,北方胡人虎视眈眈,我陈阀若是不在马上强势一点,我们汉人终将被北方游牧民族灭亡。” 第27章 教训 活下去的正确选择 人们为什么信奉宗教?无非是想为现实的悲惨寻找寄托,因此,越是朝局动荡的时候,人们越是需要这种寄托。 同泰寺就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建造的。 因此,同泰寺还要比沈伊伊所在时空的南京鸡鸣寺大许多,地方倒的确是那个地方,但寺院的规模大到叹为观止。 目测占地就有一千余亩,殿堂楼阁、台舍房屋多达五十余座,整个同泰寺从山下一直延伸到鸡笼山顶,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寺。最著名的就是天王殿、大雄殿、大悲殿、接引殿、迎春、结绮、望仙等阁。灯楼上烛火长明,到了夜里更是显得整个鸡鸣山极美。 到了同泰寺,陈圻对曹诗妙说:“临川公太夫人在观音殿理佛,你想来是知道路的,你自己去找她吧。”就让素云、含真和几个侍卫跟着曹诗妙,曹诗妙不会武功,他心里笃定她跑不掉,再说了,没有路引,她要是逃跑,无异于自寻死路! 曹诗妙也确实没有想逃跑,她身上没有钞票没有路引,能跑到那里去呢,而且进了山门,她就发现前面几乎每隔一丈就站着个穿羽林卫衣服的侍卫,腰间配着大刀,守卫十分森严。 陈圻去了大雄宝殿找神光法师,神光法师仙游至此,正在大雄宝殿为僧人们讲经。 他不确定前世曹诗妙给她的符纸是不是神光法师给她的,但终其曹诗妙的一生,所能见的佛法最高深的法师莫不过神光法师了。 神光法师少年时是燕国的儒生,博览群书,通达老庄易学。出家以后,精研三藏内典。不惑之年以后,遇天竺沙门的达摩祖师,拜他为师,为表求道决心,神光法师竟用刀自断左臂,奉献至达摩座前。达摩祖师爷感其赤诚,授其法器、赐其法名,收其为传法弟子。 陈圻以前是不信佛的,但都有了他的重生,觉得有些事还是信一信比较好,何况,他重生一世,却是还不如上一世过得顺遂,不打起精神经营这一世,恐怕会比上一世更早死于非命。 神光法师已经老得看不出年岁了,他坐在大雄宝殿中央,对着下面上百号僧人正在讲经:“...... 涅槃自性。空事境界。复次大慧。涅槃者。圣智自觉境界。离断常妄想性非性。云何非常。谓自相共相妄想断。故非常。云何非断。谓一切圣去来现在得自觉。故非断。大慧。涅槃不坏不死。若涅槃死者。复应受生相续。若坏者。应堕有为相。是故涅槃离坏离死。是故修行者之所归依。复次大慧。涅槃非舍、非得、非断、非常、非一义非种种义。是名涅槃。复次大慧。声闻缘觉涅槃者。觉自相共相。不习近境界。不颠倒见。妄想不生。彼等于彼。作涅槃觉。复次大慧。二种自性相。云何为二。谓言说自性相计著、事自性相计著......”注:取自【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第二】【一切佛语心品之二】 陈圻看着满殿密密麻麻坐着的僧人,没有被大师高深的佛经吸引,倒是这么多等僧人让他深思,他眉头皱得老紧:曹诗妙的外祖父良朝世.祖皇帝笃信佛教,建康城城内外寺院一座连着一座,崇楼峻阁,高台宝塔,耸入云天,这导致南朝几十万的僧尼,加上名为“白徒”和“养女”的寺院奴婢,全国人口的一半都是这些人,这些人不事生产,不缴租稅,反而能得到丰厚的施舍。 然而辛苦耕耘一年的农民反而饥不裹腹,甚至卖儿鬻女,弄得百姓人人厌苦、家家思乱。 这样的国怎会不越来越乱,越来越赢弱? 前朝覆灭的教训不吸取,那个妖费夏明玑前几日正在游说父皇扩建同泰寺,真是的,也不知道都这么大的同泰寺了,还要扩建至多大? 他虽然很想从神光法师处得到佛法的真谛,但看到满屋的僧尼还是觉得头疼,于是去了旁边的经楼等神光法师。 另一边,曹诗妙正在和外祖母执手相看泪眼。 曹诗妙握住了王书兰骨瘦如柴的手,看着外祖母温和的表情,情绪万千涌上心头。 即使曹蕴没死,太皇太后也是最疼爱她的人,何况现在疼爱她的也只有太皇太后还活着。 王书兰见曹诗妙久久不说话,却笑着低声说:“我的妙妙还活着,阿祖也还活着,这就够了......” 曹诗妙忍不住泪如雨下,喊了一声:“皇阿祖......”便把头埋在了她的手背上。 王书兰苦笑道:“如今良国已亡,皇阿祖的称呼已经不和时宜了。” 曹诗妙哽咽,问她:“他们有没有为难皇阿祖?” 王书兰是唯一一个还能住在建康的皇族,这都是因为她曾经在世.祖面前保举过他,她知道这是陈世广对她报恩,所以她淡淡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又不能复辟良国,且年老色衰,他们没有理由为难我......我啊,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了此残生而已……” 她又问曹诗妙:“你说陈圻把你从曹府抓出来的?你们是不是已经......已经……那他可打算给你什么名份?” 曹诗妙顿了一下,虽然她恨陈圻对她的所作所为,但她向来恩怨分明,她和陈圻的恩怨是一码事,她却不想世人误会陈圻:“他没有把我怎么样......那时候皇帝表弟被刺客杀了……他没有机会......而且她把我放在暗处庇护,免了我去湘西服苦役......” 王书兰有她政.治的敏感度,知道陈圻不可能杀了萧锦韬,也深知良朝覆灭是必然,不是姓陈的也会是姓周的姓赵的姓马的,因此她并没有曹诗妙想象中那么恨陈阀。 她对曹诗妙说:“你要好好的伺候他,如今这江山姓陈了,识时务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正确选择。” 曹诗妙不想外祖母太担心她,胡乱着应承。 第28章 明君 王书兰握着曹诗妙的手,仔细打量她,比半年前瘦了许多,但气色是好的,料想陈圻也没有亏待她。 她穿着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腰间挂着个翡翠玉佩,头发绾了分心髻,鬓上戴了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 这样的打扮十分娇艳,衬得她是人比花娇,十分动人。 王书兰暗想,她这样美丽,陈圻该是喜欢她的吧。 这时候,有侍女在外禀报:“太夫人,丽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郭姑姑求见。” 祖孙俩皆惴惴不安,上月,夏明玑经其姨母安贵妃引荐,被陈世广宠幸,陈世广喜其美貌,封其为丽妃。 王书兰忙嘱咐曹诗妙:“快!你快些!去躲到菩萨后面去,郭艾静以前在宫中常常见你,看到你就麻烦了,你快去躲起来,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出来。” 曹诗妙泪如雨下:“皇阿祖,夏明玑恐因我和母亲的缘故迁怒于您,您可要小心啊!” 王书兰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在宫里活了四十年了,夏氏才几岁?一个黄毛小丫头我还对付不了吗?你放心!她才多大点!” 曹诗妙哭着摇头,她一直想回到沈伊伊那个时空,整天只一味的咸鱼躺尸,并没有为原身的亲人们考虑过。 今日见到太皇太后,原身的真情实感才涌上心头。 她恐怕夏明玑会对太皇太后不利。 得罪夏明玑也是她得罪的,她是时至今日才有了那种活在这个时空的真实感,才真正了解自己的无力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王书兰看她一味的抹泪儿,再三催促她:“快躲到菩萨后面去,宫里那些贱婢惯会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别让郭艾静看到你,等会儿我叫你了,你再出来。” 曹诗妙无法,只得躲至菩萨后面。 郭艾静进来,先是行了稽首之礼,起来后才突然想起一般:“啊,对了,你已经不是太皇太后了,原是不用我行此大礼的......” 听了此言,王书兰却也并不生气,只微笑着问她:“不知丽妃找老身何事?” 郭艾静扯了扯唇角,算是微笑着回答:“丽妃娘娘今日来同泰寺理佛,听说太夫人也在,便想请太夫人去望仙阁喝茶。” 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书兰心想,其实妙妙错了,她和夏明玑的恩怨可不止妙妙得罪了夏明玑那么简单,还有更复杂的事。 王书兰少时曾在东阳笔架山被夏明玑的祖父夏灼劫持过,后来被途径笔架山的达摩祖师爷相救才得以脱险。但王书兰是有仇必报的人,后来王书兰的哥哥和夏灼在琅琊山比武,她偷偷的在哥哥的剑上抹毒,导致夏灼中毒身亡,从此,夏家的家族之位就到了夏明玑叔祖父夏彪的手里。 夏灼的后人把她们兄妹俩当作仇敌已经很多年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寻仇倒是真的,如今机会来了,夏明玑又岂会放过? 王书兰转身向观音像作了作揖,再转过来时已面色如水,平静从容的说道:“即是宫中贵人请老身去望仙阁喝茶,老身万没有推迟的道理,只是还望郭姑姑去告诉丽妃娘娘,如今天气炎热,老身岁数大了,身上不好闻,恐怕得更衣后再前往望仙阁。” 郭艾静不屑的想:反正你一个前朝的太皇太后也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便也没有催促她,只略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就先这么回去回禀我家娘娘了。” 王书兰微笑不变,道:“老身很快便到。” 等郭艾静出去后,王书兰跪在观音相前面的绣金攒枝的蒲团上祈祷,跪的是观音像,话却是对佛祖说的:“达摩祖师爷若真的灵验,请保佑我! 她侧耳倾听,脚步声已远,想来郭艾静以为没有什么可偷听的,这才回去禀报夏明玑。 王书兰又过了一会儿才对观音像说:“出来吧。” 曹诗妙出来,跪在王书兰面前,泪止不住的流:“夏明玑让你去,恐怕没安好心。” 王书兰笑笑,仿佛不以为意:“我可对今上有保举之功,她如今新得宠,没有那个胆量敢把我怎样。” 曹诗妙不放心,哭得稀里哗啦。 王书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袖兜里取出一个写了梵文的符纸交给曹诗妙,道:“妙妙,这个符纸你好好拿着,这是达摩祖师爷给阿祖的符纸,说是它能保佑明君免死。” 曹诗妙擦了擦眼泪,她不信这些迷信,拿着符纸问王书兰:“那外祖母怎么不把这个给外祖父?若是外祖父还在,我们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 王书兰苦笑,当年她没有得到这个符纸的时候,她的心上人宁朝后祖刘帧便死在了萧道山手里。后来达摩祖师爷给了她这张符纸,说她必遇明君,将来把这个符纸交给那个明君,必能保佑明君免死,能免去百姓数十年的战乱,再后来,她被萧道山强娶,她忍辱负重的活着,就是想看看萧道山到底是不是明君,结果她一次次的失望,到后来甚至是绝望。 一个只知道靠广建庙宇,拿金钱来侮辱佛祖、不管百姓疾苦的人怎么会明君呢? 王书兰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终其一生,都没有将符纸拿出来给皇帝夫君。 所以,她合该成为阶.下.囚吗? 她心里苦涩的想,未必吧? 那样的国不亡,恐怕亡的将是这个民族吧? 王书兰淡淡道:“若是你外祖父还在,恐怕鲜卑人早就打下建康,踏平江南了,他不是明君......” 祖孙俩边说边哭了一阵,王书兰便催曹诗妙:“你快离开这里,去找陈圻。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陈圻是眼下唯一能保护你的人。” 而观音殿外陈圻却脚步匆匆的赶来。 他本来在大雄宝殿外等神光法师,侍卫却告诉他,夏明玑来了同泰寺。 第29章 皇后之位 大皇子去见过太夫人 “该走了。”陈圻步入殿中,对王书兰什么礼都没有施,只淡淡对曹诗妙这样说。 王书兰亦对他什么礼都没有施,只抚摸着怀里曹诗妙的头笑她:“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在阿祖这里耍赖,快跟着他离开,阿祖还要去见夏氏呢。” 曹诗妙赖着不动,陈圻道:“你真把现在当成回娘家了吗?若是丽妃知道你在太夫人这里,你让太夫人怎么办?” 曹诗妙闻言心里一痛,在王书兰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道:“妙妙就此拜别,阿祖一定要保重自己。” 王书兰点点头,望向陈圻:“虽然老身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是还请你好好待她,她一定会投桃报李的。” 她如今仍然恬静优雅,端庄大气,嘴里虽说着“请”字,却一点没有求他的意思。她一生傲气,估计这个“请”字已是这个曾经的太皇太后所能低声下气的极限。 陈圻颔首应允,这与“请”字毫无相关,只是心中不无唏嘘,觉得应该对她的这句请求给予回应,她大约入宫为后以后哪怕是对世.祖也没有说过一个请字。 四十几年前,民间传说她出生时紫光满天,将来必能秉承天意协助明君统一南北。故世.祖杀了已和她订婚的宁朝后祖刘帧霸占了她,她却是高傲得很,从不接受世.祖的拉拢、示好、宠幸,却心机颇深又冷静而克制的与世.祖保持着不会给母家和儿女带来祸事的距离。 可是上天的旨意多么复杂,她并没有协助明君统一南北,却沦落为亡.国之妇,真是令人唏嘘。 此地不宜久留,想必夏明玑不时会来催促王书兰去见她,到时候若是让夏明玑知道曹诗妙还活着,曹诗妙就麻烦了。陈圻不再给祖孙二人时间,牵起曹诗妙的手,拉着她走。曹诗妙已哭得撕心裂肺,只得木然的随他走了。 王书兰望着他们的背影,终究还是追上曹诗妙,再三嘱咐:“一定要记得阿祖的话,别的话我不敢说......但这或许能帮你活下去...... 曹诗妙知道她说的是符纸,哭着点头说:“阿祖放心,妙妙知道。” ...... 望仙阁周围所植的泰半是紫薇,这在南朝的寺院中倒是很少见。 佛之圣地,种树多种菩提、高榕、贝叶棕、槟榔和糖棕,是为佛之五树。 亦或者种植莲花、文殊兰、黄姜花、鸡蛋花、缅桂花和地涌金莲,是为佛之六花。 但夏明玑觉得佛寺合该种植瑰丽如紫薇、烂漫如樱花、明艳如海棠一样的花。她认为只有长得好看的才配和佛祖亲近。 望仙阁中的紫薇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深深浅浅的红色花朵或疏或密地簇于扭曲纤细的枝头,姿态千妍,红红白白地异常瑰丽,有风吹过,花瓣便似片片彩帛翩翩起舞,如火如荼,令人精神振奋。 天色碧蓝,日色如金,阁中美人站在南边的窗前看着山下的风景,饱满的樱唇弧线精巧,美如花瓣,虽并无施朱,但天然殷红,却毫无温度。 她微微蹙眉,已然不耐,问:“临川公太夫人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郭艾静欠身恭敬的道:“娘娘息怒,王氏怕是还没有改掉老毛病......以前在宫中,她就最喜乔张作致,刚刚奴婢去请她,她坚持要更衣后才来见娘娘。” 夏明玑冷笑道:“难道她是要我的仪架亲自去接她吗?这普摆的也太大了吧!莫非她以为自己还是太皇太后吗?” 郭艾静诚惶诚恐,生怕被迁怒,又恭敬的说了一声:“娘娘息怒。” 夏明玑并未再多说什么,行至石桌边坐下,自倒了杯茶浅品一口。居然是万春银叶,佛教在前朝地位尊宠,因此像同泰寺这样的佛寺也有贡茶可喝。 要知道这万春银叶茶原是川蜀一带贡茶中的名品,十分难得。可惜如今川蜀一带被西燕霸占了去,恐怕这样的茶就更难得了! 想到时局,夏明玑又忍不住冷笑着说:“王书兰这老妇也够不要脸的,听说她是秉承天命的一代皇后?还说她能助明君统一南北?我看这都是她为了当皇后编出来的谎话吧?” 其实夏明玑气愤的是,她原本想利用天命之说为皇后之路铺垫,可王书兰几十年前就有了这个传言,让她再靠类似的民间传说,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 夏明玑再次举杯饮茶,放下后道:“以为谁都是天命之女吗?” 郭艾静有些忐忑,丽妃一朝得宠,便搅弄风云,可见野心不小。 照理说,她身为夏明玑宫中押班,丽妃娘娘说到这里,她就应该顺势奉承,说她丽妃才是天命所归的皇后,可郭艾静不敢。 且不说皇后尚且健在,且育有三子,地位牢不可破。 只说光是丽妃的身份,她也够不上。 自古以来,普通士族的结婚都很少有娶庶族女子为正室的,更别说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那么至高无上,恐怕非名门淑女不能居耶。 郭艾静虽然因当年勾引孝明太子不成差点被王书兰赐死而恨她,但让她闭着眼睛奉承夏明玑就是未来的皇后,她还是做不到。 她想,就算是谢皇后有朝一日失势,陛下恐怕也会另立名门淑媛为后,万不会因宠爱夏明玑而立她。 其实夏明玑唯一的出路就是诞下子嗣,为她余生寻找个依靠。 在那之前,她无论多么受宠,就算揽尽后宫风华,得到陛下所有的雨露,其实说到底都是一无所有。 夏日炎热,主持师傅亲捧了蜜瓜上来供夏明玑消暑。 夏明玑不屑,出家人还这样世俗,说明修行不够,但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故也没有说什么,只命主持退下,声称自己要安静理佛。 实际上是懒得应酬这个主持。 主持师傅不甘心,打了个佛语,寒暄道:“得道高僧神光法师远游至此,正在大雄宝殿讲经,娘娘若是理佛问经,不如见见神光法师,刚刚大皇子殿下就准备请教神光法师,不想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此话果然引起了夏明玑的兴趣,神光法师乃汉传佛教的二祖,达摩祖师爷的得意门生,若说王书兰有什么让她忌惮的,无非就是王书兰当年被祖父劫持,恰巧被达摩祖师爷相救,父亲说她似乎得到过达摩祖师爷的指点? 她问主持:“莫非大皇子走之前去见过太夫人?” 主持点点头,道:“娘娘果然佛法高深,能掐会算,大皇子殿下从太夫人处接走了一个正值妙龄的女施主。” 第30章 离间计 莫非你把符纸献给了夏彪 夏明玑蹙眉,陈世广登基以后,前朝的宗室子弟,不管男女都被驱逐去湘西耕作了,王书兰左右再无亲眷陪她了,陈圻从她那里接走的到底是谁呢? 因为出身寒门,陈世广立她为妃之前,夏明玑一直都没有机会入宫,她对前朝宫里的人以及那些皇亲国戚实在是不熟悉。 她恍恍惚惚的想,那个妙龄少女不会是曹诗妙吧?毕竟皇亲国戚中她只认得曹臻和曹诗妙。 旋即,她又笑自己荒谬至极,曹诗妙那个短命鬼早就死了。如若不然,她也会要了她的命! 她实在是不想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费神,她拿起石桌上的水果刀,亲自动手颇开一牙蜜瓜。 蜜瓜清甜爽口,是西域才有的珍品,也不知道这些臭和尚怎么弄来的? 她等得甚是不耐烦,又命内侍去请临川公太夫人。 那内侍才出去就掉头回来了,称临川公太夫人已到。 环佩声响。 夏明玑举目朝阁外望去,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一代皇后。 王书兰穿过种满紫薇的小径,蜿蜒其上,款款而来。 她发髻只是轻挽,脸上亦未施朱,神情也一样清淡。夏明玑却是意识到什么叫惊艳。 美倒是也没有多美,毕竟岁数大了。只是转眼间就快花甲之年的人了,身材却如年轻女子一样挺拔俊秀、纤细修长,脸上皮肤白皙,没有上了年岁的女人普遍会有的斑点,反而异常干净白皙。 她走得轻缓,步步生花,那缓慢的速度却不是因为年老体衰所致,而是如闲庭信步一般走来。如此,她那浅青色的拖地长裙裙幅微微的随她步履移动,手上的披帛长长地曳于身后,似流水般轻缓流畅。 王书兰走至阁中,端然直立、下颌微扬、目空一切的看着夏明玑,仿佛轻挽的每根发髻上都叫嚣着不同凡尘的高贵。 不,这是傲慢!夏明玑才不承认这是她没有的高贵呢! 这样的神态,在夏明玑看来很刺眼,她被宠幸后的第二天去谢氏宫中请安时,谢氏就是这种傲慢的态度。 令她痛到骨子里的傲慢! “夏丽妃。”她听到王书兰这样说,“你要小心了,你这样福薄的面像会给新朝带来祸患的。” “你简直血口喷人!”夏明玑喝止她。 不管是嫔妃还是普通家庭的妻妾,最怕被人说不详,夏明玑没想到王书兰这个贱妇居然一上来就在言语上算计她! 原本夏明玑还想和颜悦色的给她赐茶,在谈笑间让她喝下有毒的茶水,等她死了,她可不知道哪个臭和尚在茶里放了毒,毕竟茶叶和茶水都是取至同泰寺。 何况在别人看来,她可没有杀王书兰的理由,毕竟夏家与王书兰的恩怨,鲜少有人知道。 但是她现在没了与王书兰继续谈笑风声的心情。反正是杀她嘛,让她死之前受尽屈辱,反倒能让她出掉心中那口恶气!她新受宠,皇上那么喜欢她,不会怪罪她的。 她道:“给我跪下!你一个亡国妇人觐见本宫居然不行礼!” 提高的音量显然在王书兰的预料之中,一如夏明玑让她跪下。 虽然陈世广说过她可以免礼,但是她到底已经沦为了臣妇,跪这个跪那个实在是现在及未来不可避免的事情。 王书兰浅笑着跪下,却依然昂着头盯着夏明玑看。 夏明玑的脸庞宛如凝脂一样莹润,肌肤上粉嫩的气色宣誓着她正是得宠之时。 一双弯弯妙目灵动而美丽,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仍炫目如星辰,闲闲一转眸,熠熠生辉仿佛星光射破长空,明月从此黯然失色。 她身着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广袖薄衫,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腰束北朝女子时兴的绅带,带两端垂于前面,有风吹过,灵动飘逸。那腰身纤细,似不盈一握。 “下巴这样的尖,会锥死陛下的!”王书兰轻轻开口,说出她还没有见到夏明玑时就已经想好的话。 到底年轻,夏明玑勃然大怒,但一举手一拂袖却依然维持着她刻意保持的典雅气质,只是话语难免粗陋一点了:“贱妇,你又不会看相!竟敢妖言惑众!” “老身会的东西可多了,看相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你就是生了一个会锥死夫君的下巴!丽妃,老身有没有妖言惑众,你去请太常府测测不就知道了吗?” 她敢肯定,簇拥着夏明玑的这些宫女中必有谢氏的人,她这样一说,谢氏必会抓住她所提供的思路,找太常府的人来给夏氏算命,这样一算,以谢氏万事运筹帷幄的个性,她不信还会有别的结果出来! 夏明玑明显感觉心气不顺,那些明显刻意维持的典雅也没有了,她走至王书兰身前,居高临下的问她:“本宫问你,刚刚你为什么迟迟不来觐见本宫?” “老身说过,如今天气炎热,出了汗身上不好闻,若是不更衣,恐怕会唐突了娘娘呢…………老身刚刚迟迟不来,只不过是更衣耽搁了时间而已。”她故作惊讶的看看郭艾静,转头对夏明玑轻笑道:“看来郭姑姑没有禀报给娘娘呢。” 她略一停顿,抬头蹙眉望着夏明玑道:“娘娘出身寒门,想必不知道怎么管理宫里这些士族门阀出身的女官,郭艾静连这些话她都敢隐瞒不报,老身真替娘娘感到担心呢!看来娘娘是御下无方啊!” 那紧皱的眉头仿佛真的在设身处地的为夏明玑担心似的。 这些字字句句无不是抓住了夏明玑的痛脚,夏明玑再也不想忍受,厉声吩咐左右:“给我掌嘴!” 陈世广登基以来,甚是礼重王书兰,常常对左右言说当年他被太皇太后举荐之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郭艾静和另一大宫女霍容垂都站出来劝道:“娘娘,太夫人对陛下有引荐之功,陛下曾下令要对太夫人礼遇......请娘娘一定要冷静,万不可轻易责罚。” 她们的这一行为本是忠仆对主子的合理规劝,但有王书兰刚刚的话在,夏明玑无不觉得深深的打脸。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于能不能责罚王书兰了,而是她夏明玑,堂堂正一品丽妃,能不能指挥的了手下宫人责罚王书兰了! 别告诉她,她不配!这些反了天的贱婢! 她望向那些站在郭艾静和霍容垂后面的低品级宫女,因为行刑这些体力活的具体执行者是她们,她声音又拔高了一分:“你们是耳朵聋了还是本宫指挥不动你们了?” 有个宫女站出来对她福了福身,再走到王书兰面前准备掌嘴,郭艾静和霍容垂也不敢再劝,均退到一边。 其实宫女有些忐忑,王书兰以前是太皇太后,那么厉害的人物,让她打,她还真有些不敢! 夏明玑指着她,又咬牙切齿的下令道:“你若是不打,那么我就让她们将你拖出去杖毙!” 小小的宫女被吓得浑身颤抖,咬咬牙,举起右手,“啪”的一下照王书兰的左脸打去,打得王书兰歪倒在地。 那宫女打完又诚惶诚恐的看着夏明玑,眼神分明有试探之意,夏明玑冷声厉问道:“本宫叫停了吗?” 分明瑟缩了一下,那宫女恐怕还不如自己受这掌括之刑,但谁不怕死呢,她若不继续打下去,她就得被丽妃娘娘打死!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打下去。 她举起手,蓄势待发,听到有人大喊:“住手!” 她如释重负,本该放下的手却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她从入宫之初,王书兰就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后了,后来王书兰又成了太后,再后来是太皇太后,训练她的尚宫只教育她如何伺候好这位后宫之主,从来没有教过她如何打她。 她无所适从的同时更是唏嘘不已!命运实在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谁知道下一刻又将发生什么变故呢? 还是身边同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这不是诸虞县主吗?” 诸虞县主?宫女仓皇抬头,看到的正式她见过的诸虞县主。 曹诗妙对于宫里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她常常陪伴在太皇太后王书兰左右,人们一看到这张脸就会立马认出来。 但随即另一个疑惑浮上心头,明帝驾崩前她不是死了吗?但宫人们又不确定,因为比起一个王朝的覆灭,一个县主的死实在是微不足道,似乎是这么听说的?或者没有人这样说过?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夏明玑其实不是惊讶,她只是不甘心曹诗妙没有死掉,故有此一问。 “我当然是人了!不过你可能以为我是鬼吧?因为你那么想杀我!”曹诗妙大步走自阁中,轻扶起跪在地上的王书兰。 王书兰很是担忧,妙妙怎么去而复返了?即使有陈圻在,她来了要想再脱身恐怕也不容易。 何况陈圻去哪里了? 夏明玑被曹诗妙气笑了:“本宫何时想要杀你了?”这曹诗妙太会扯了,扯得她心里乱乱的,都没有心思管王书兰到底是跪还是站了,现在阁中最让她痛恨的是曹诗妙,她不好好躲着,还来惹她做什么?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她咬牙切齿的问:“你给本宫说清楚!本宫到底何时想杀你了?” 曹诗妙大声道:“自从你知道我有达摩祖师爷给的符纸以后,你就想杀我了,因为那符纸能助明君统一南北,所以你想杀了我!幸亏有大皇子相救,要不然我早就被烧死了!” 这到底说的什么和什么呀?夏明玑从来没有听说过符纸,曹诗妙不等她想明白,继续大声说:“刚刚我碰到了大皇子,他说,你没有把符纸献给陛下!那符纸去哪里了?莫非丽妃娘娘把符纸献给了夏氏家主?你们想造反不成?” 王书兰简直要给曹诗妙鼓掌欢呼了! 她的外孙女怎会这么聪明! 这是一个完美的离间计——符纸在妙妙手里,但是她必定藏稳妥了才敢出现。 夏明玑之前当然没有符纸献给陈世广,而且以后也没有符纸献给陈世广。陈世广只会以为夏明玑把符纸献给了她叔祖父夏彪。毕竟土匪夏氏的野心天下人皆知,之前陈世广把陈圻讨伐夏彪的官兵召回也只是权衡利弊得失以后暂时不拔除夏氏而已。 但有了符纸一说以后,夏明玑和夏彪的势力就到了陈世广必须马上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君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31章 赐茶 一更 一个亡国县主居然敢挑战她这个堂堂丽妃的权威,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夏明玑一拂袖:“来人,给我撕烂这贱人的嘴!” “我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佛语打断了夏明玑的怒气。 夏明玑循声望去,见那和尚筚路蓝缕,左手已断,只有独臂,以为定是个潦倒无势的臭和尚,便怒道:“哪里来的臭和尚,敢来阻止本宫惩罚贱人!” 那和尚脸上并无喜怒,右手作揖道:“非也非也。臭与不臭,贱与不贱,都是妄想。施主戾气太重......” 又来一个抬杠的!夏明玑简直要被气死,赶紧打断和尚:“本宫问你是哪里来的臭和尚?” “老衲慧可。” 慧可是神光法师的法名。曹诗妙心道:难怪是独臂,说到慧可,就令人想到他的“断臂求法”的传说。为了表示求佛的决心,他在雪中断臂,这样达摩祖师那里获得了安心的法门。 其实大约佛法高深的人真的会“不以身为身,不以命为命”吧。 沈伊伊写《会稽天下》剧本细纲的时候,刚好做过功课,慧可的原型就是汉传佛教禅宗的二祖慧可。 剧本中他的作用是用来感化谢氏接受夏明玑这个儿媳。自己当初也是蠢,只想着所有的人和事都为男主和女主甜甜的爱情服务,把大师设定成了红娘,也不想想这个设定是否合理,幸亏万事万物都有他的灵性,这个时空真正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剧本细纲的设定来。 慧可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是个红娘呢? 他是达摩祖师爷的传法弟子,佛法高深,在当时很受推崇,是人们的精神偶像,刚刚那句“臭与不臭,贱与不贱,都是妄想”就来源于达摩祖师的点化。 相传慧可问达摩祖师:“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达摩祖师答曰:“诸佛法印,匪(非)从人得。” 慧可禅师听了很茫然,便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摩祖师回答道:“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禅师沉吟了好久,回答道:“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祖师于是回答道:“我与汝安心竟。” 慧可禅师听了祖师的回答,当即豁然大悟,心怀踊跃。原来并没有一个实在的心可得,也没有一个实在的“不安”可安,安与不安,全是妄想。(注:取至《续高僧传》,另外慧可的这些事《曹溪宝林传》、《续高僧传》和《景德传灯录》都有相同的记载。) “老身见过法师,法师别来无恙?”王书兰见过神光法师,又因她与达摩祖师一向有佛缘,便先向慧可施礼。 慧可打了个佛语,又道:“施主别来无恙……老衲这些年前往邺都,参悟了《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受益不浅。” 曹诗妙趁机也恭敬而虔诚的打了个佛语,拍马道:“信女曹诗妙早就想拜见大师了,久闻大师将天竺佛法与我汉人的国情相结合,将佛教彻底的汉人化,成为适合汉族士大夫与庶族百姓研习的佛法,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创造......” 夏明玑看着眼前三人相互寒暄,俨然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简直岂有此理!慧可就那么了不起吗?她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这些宫女内侍也一个个都看着他,仿佛他才是这里地位最尊崇的人。 她不能忍! 又喝道:“喂,臭和尚!本宫问你是谁。” 刚刚和尚已经报了自己名号,她却还问他是谁,郭艾静知道这个丽妃是因见识有限不识得神光法师,遂道:“这就是神光法师了。” 夏明玑这才想起,神光法师就是刚刚主持大师说的得道高僧? 她知道人们对得道高僧的崇拜和敬仰,亦知当世神僧在这个世道上的超然地位。人们对皇上可能惧怕的成分多一些,对得道高僧那就是真的心悦诚服的膜拜了,得罪高僧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利。 她将手指掐入肉中,很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其实不太容易发怒,若不是王书兰这个贱妇故意挑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发怒。 这样一平静,她才发现王书兰刚刚说的那些话甚是可疑,好像她故意要激怒自己一样? 虽然夏明玑暂时还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作死,好在并没有上了这老妇人的当! 有神光法师就好了,自己又可以和颜悦色的赐有毒的茶了,而且是一杀杀两个,想着就觉得欢喜。 她亦对神光法师打了个佛语,装模作样道:“刚刚差点得罪高僧,还望海涵。” 神光法师道:“得罪不得罪,都是妄想......老衲看施主戾气太重,《易经》有云:履霜,坚冰至。踩着霜就意味着结冰的日子就要到来,人活着不能随心所欲,要心存畏惧,懂得克制和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方能得道。” 夏明玑无比虔诚的打了一个佛语,“法师说的是,本宫真是醍醐灌顶。” 又对曹诗妙和王书兰道:“今日就看在神光法师的面子上,原谅你们对本宫不敬的事情。” “我弥陀佛。”神光法师当然喜欢和.谐共处的场面,以为刚刚这个丽妃被自己感化,又指指曹诗妙和王书兰,“既如此,老衲还要请教这两位我师达摩祖师留下来的符纸的事情,能否请这两位跟老衲去大悲殿一起讨论佛经。” 夏明玑笑着摇头:“我还想留二位喝茶呢,说起来妙妙是我表妹,表姐妹拌个嘴也是常有的事,让大师看笑话了,听说大师还在大雄宝殿给师傅们讲经,大师且先去吧……等会儿再让人送她们去大悲殿吧。” 曹诗妙嘴角抽了抽,这夏明玑就是个变色龙! 慧可再看夏明玑,见她浅笑嫣然,眸中亦是清澈明亮,完全没有阴霾污浊之气,想来心境必和眸色一样明净澄澈,打了个佛语便又回了大雄宝殿讲经。 他一心求佛,完全钻进佛典中去了,哪里知道人心呢? 夏明玑见慧可走了,对王书兰和曹诗妙和颜悦色道:“本来就是请太夫人喝茶的,本宫命不好,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就失去了双亲,太夫人说本宫福薄,听了太夫人的话更是觉得自己可怜,才会那样焦虑,幸亏得大师点化,才得以释放焦虑。如今妙妙也来了,快快,都赐坐,我们亲戚之间好好的闲话家常。” 曹诗妙觉得她如果当初若不是穿书了,继续写《会稽天下》,要是把女主写成这个人设,她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学了川剧变脸绝技吗?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管了不管了,先看看她耍什么花招,反正“寒暄”的时间越久越好,陈圻去搬救兵也是需要时间的。 王书兰也不知道夏明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妙妙到这里了,自己得跟她周旋下去,不能轻易被她害了去才好! 她笑笑,道:“娘娘都做了陛下的丽妃了,还说自己命不好,不知陛下听了作何感想?” 夏明玑表面的和颜悦色又差点破功,她强忍着要发怒的脾气,用丝巾擦了擦嘴,憋出了几个字:“太夫人说的是。” 她自顾自的取了茶壶,扳动了茶壶上的机关,亲自为王春兰和曹诗妙各倒了一杯茶,说道:“本宫来了同泰寺才发现,这里的茶竟然比宫里的茶都好,你们也尝尝,是万春银叶,喝着口感醇厚,当真是好茶。” 夏明玑扳动机关的动作并没有逃过王书兰的眼睛,宫里待久了,什么样的腌臢事都见过,在酒壶和茶壶上设定机关,实在是雕虫小计。 但若不是妙妙在这里,她都不会揭露夏明玑,毕竟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一个亡国妇人,早日死去是解脱。 但直接揭露她显然不明智,陈圻不知所踪,显然是去搬救兵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只是拖延始终是上策。 她道:“以茶待客如今已是新时尚,这是好事,总比过去的纵.欲主义好上万万倍,道家传说饮茶能羽化成仙,而我佛则提倡茶禅一味,朝堂之上则是养廉示俭,陛下未登基的时候就提倡过以茶抗奢......” 她滔滔不绝的讲起时下的茶文化,并没有任何要去端那个茶的意思,夏明玑觉得很烦恼,但不得不连连应是,并主张她是要和陈世广“夫唱妇随”。 王书兰并不因她的敷衍而停下,继续道:“......娘娘招待的万春银叶产自蜀中,说起来茶的起源也在蜀中,应此蜀中的好茶众多,后来呢,茶开始传遍大江南北,这一二十年间才有了以茶代客的礼仪。 说起来茶艺也来源于巴蜀,茶艺琐碎而优雅,选茶、备器、择水、取火、候汤、习茶的每一步都很讲究的。 她滔滔不绝,听得夏明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第32章 救兵 二更 曹诗妙听到王书兰说这个时空才开始以茶待客的礼仪,便知道自己也可以说上一段,反正是拖延时间嘛。 她道:“听阿祖说这些茶文化,胜读万卷书。” 夏明玑嘴巴抽了抽,也不看看王书兰活了多大岁数,比她这样年轻的人知道的多一点也很正常,有什么值得赞美的?还茶文化,她不懂茶文化又如何?只要地位足够尊崇,到哪里去人家都要拿最好的茶招待你。像王书兰这样的亡国臣妇,懂得太多也没用,反正别人想杀她还不是很容易。 曹诗妙还在说:“......说起来茶文化和我佛所追求的精神境界是一样的,饮茶能使人心静、使人清心寡欲,使人有乐趣有节制,与汉化的我佛禅宗相适应,正是茶禅一味的精神境界......” 夏明玑打断她:“好了好了,过去我就听说过表妹很博学了,不用在本宫面前显摆了,.........来,我们一起来品茶,再这样说下去茶都要凉了。” “.........” 这怎么能叫显摆呢?曹诗妙在心里呐喊:劳资在拖延时间! 曹诗妙之前看到王书兰一直不喝这个茶,还一直滔滔不绝的讲茶文化,就怀疑这茶里有古怪,于是顺着王书兰的话侃侃而谈,没想到夏明玑吃相居然这样难看,只差把“我要毒死你们”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真是够蠢的! 也不知道陈圻请来皇上到底还要多久?她是觉得做戏好累呀,夏明玑都这样堂而皇之地催她和外祖母喝茶了,难道还要继续尬聊下去吗?关键是尬聊什么? 曹诗妙那个愁啊,都怪以前在曹府和夏明玑没有共同语言,不知道和她怎么攀谈,要不然今日就不会陷入此等绝境。 她正愁的时候王书兰开口了:“这茶老身不会喝!” 曹诗妙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她瞪大眼睛盯着王书兰,这是什么骚操作? 夏明玑皮笑肉不笑:“怎么了?莫非太夫人觉得这茶不配被你喝?这可是蜀中来的贡茶,用你的话说,这可是好茶,与你在前朝宫中喝的茶并无差别。” 夏明玑觉得只要自己不问王书兰是不是怀疑茶里有毒的话,量她也不敢说这茶里有毒。污蔑她堂堂丽妃也一样是死罪,反正都是要喝的,也不知道这老太婆磨蹭什么。 王书兰下颔微仰,对上夏明玑清澈透亮的眸子,道:“不,在喝这个茶之前我要见皇上。” 夏明玑是真没忍住,噗呲一声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见皇上就能见的吗?皇上日理万机,哪天不是宵衣旰食,哪里有空见你。喝个茶还这么多话,把你能的!” 王书兰觉得无比侮辱,别说她是前朝太皇太后,就是普通妇人被一个黄毛丫头喝斥也会不好受,她看着夏明玑明艳动人的脸,真想给她一巴掌。 但是她不能,她的个性就是在不能把敌人一击毙命的时候,便会态度端正的忍耐。 曹诗妙到底年轻,忍不住心里的气,反唇相讥道:“皇上自然是日理万机的,这个毋庸置疑,只是丽妃娘娘都没有去问过皇上见不见我们,就来羞辱我外祖母,也是厉害!莫非皇上的主丽妃娘娘做的了?” 天底下谁敢做皇上的主?这曹诗妙又在言语上算计她,夏明玑冷笑着问:“本宫何时做过皇上的主了?刚刚本宫明明是猜测,你羞要乱说!还不喝你的茶,本宫自会命人去请皇上!” 霍容垂福了福身,自告奋勇的去请皇上。 天下无巧不成书,她一转身就有内侍在外唱道:“皇上驾到。” 曹诗妙循声望去,陈世广和陈圻被一帮侍卫簇拥着走来,她被他模糊岁月的儒雅惊到,他怎么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原主死前没有见过他,故曹诗妙也是第一次见他。 他穿着青色盘领右衽常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长眉浓郁,气度不凡。这样的相貌自然好看,但无法与帝王之相联系到一起。 沈伊伊心想,他这么年轻帅气可有些不合理?毕竟她的剧本里他可是要死了的人。难怪她以前写的网文一直被人骂,这有些事情情理上说不通吧?不过生死之事本就虚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夏明玑一看到陈世广后面跟着的陈圻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祖孙二人一直说嘴就是不喝茶,是在拖延时间,等着陈圻把皇上请来? 众人给陈世广行礼的时候,她也忙福了福身,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给陈世广请安:“......皇上怎么来了?妾身正在和太夫人讨论茶经,早知道皇上要来,就等皇上一起了。” 她心里很不安,一看陈世广那张脸就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气急了,也不知道陈圻对他说了什么?莫非是符纸?可她真不知道符纸的事情。 她讨好道:“天气这样热,皇上还赶来这里,可口渴了?臣妾给皇上沏茶......” 陈世广不理她,忙过去跪在王书兰面前:“听说达摩祖师爷赐了符纸给母后,请母后将符纸赐儿臣。” 皇帝一跪,谁还敢站着,全都一头雾水的一一跪下。陈圻跪在陈世广身后,唤了一声:“父皇?” 他是给父亲说了符纸的事,说夏明玑从曹诗妙那里得到符纸后,一把火烧了曹府。可为了符纸,没有必要给他认个皇祖母回来吧? 王书兰知道陈世广这样皆因符纸的缘故,她也不废话,道:“老身不知道皇帝为何叫老身母后,况且,老身也不敢当。早在三年前,老身那不争气的儿子就薨逝了,世上已没有老身的儿子了。” 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陈世广的计谋,尊自己为太后?那他们谋害明帝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他的帝位得来就多了正统的意义,简直跟禅位达到的效果一样一样。再加上自己若认了,符纸岂可不给陈世广,到时候还有符纸加持,这是坐着江山万年的梦呀!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陈世广抬起头,有泪盈眶,凝咽着望向王书兰:“母后您不记得了吗?当年儿臣的父亲被手下叛将斩杀,儿臣星夜逃出台城,不知该逃亡何处,在江左之地四处躲藏,身上的钱粮早就没有了,还差点饿死在栖霞山的山洞里,若非母亲经过,给了儿子食物和金银,儿子恐怕三十年前就死了……” 王书兰茫然,她以为只因她曾今向世.祖举荐过陈世广,新朝建立后,陈世广才格外放过她,让她苟延残喘于世? 但她救过他吗?她真不记得了。 她这一生救过无数人,去过栖霞山无数次,年少时更是三天两头往栖霞山跑,她都不记得她何时救过眼前这人了。 只是陈世广乃堂堂帝王,这样落魄的事恐怕生怕被人知道,又怎会编个假的呢? 陈世广凝噎着再拜:“母后,既让儿臣再生,为何不认儿臣?” 王书兰被陈世广这么一拜,心都乱了,他这副表现应该是不信妙妙的说辞,认为符纸还在自己手里,那妙妙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可他充满真诚,感情不像作假,该答应他吗? 夏明玑膛目结舌,冷汗都出来了,皇上他该不会糊涂了吧?袖下的手掐住掌心,才勉强镇定下来,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婉转动听一些,唤了一声:“陛下?”这一喊才发现自己嗓子发涩,说不出话来。 第33章 认亲 三更 夏明玑从来都没有觉得陈世广是个可怕的人。 她为了生存也为了向陈圻报仇,当初来建康后,她的第一选择是想接近陈均,可陈均那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回丞相府,自己压根儿很少见到他。 后来陈世广登基后,姨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把她献给了陈世广。 陈世广很是宠爱她,可以说是百般的疼爱和照顾,每个月仅有的几次来后宫,都是去她宫中。她甚至觉得即使他不是九五之尊,做他的女人也很好。 但现在他只要不理她,她就觉得很可怕。一个没有帝王宠爱的妃子,犹如丧家之犬。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就流了下来:“皇上,不要相信曹诗妙那个贱人的话,臣妾真的不知道符纸的事,也没有要谋害她......” 听了夏明玑的话,陈世广好像才发现王书兰旁边跪着个妙龄少女,那表情仿佛之前她没有跪在那里一样。 其实他一进来望仙阁就看到了曹诗妙,她虽没有夏明玑明艳,但也各有各的美,夏明玑明艳多一些,曹诗妙更多的是热烈,粲然生辉般的热烈,难怪长子觉得她炫目,遇到她屡屡在关键时候失误。 只是,若是王书兰不能做出贤明的决定,他也不能留她了,长子一向被自己寄予厚望,可不能让她成为迷惑长子的红颜祸水。 但若是王书兰做了贤明的决定,交出符纸,自己倒是可以保她们祖孙二人荣华富贵。至于,她若想成为长子的妃?在长子没有抛弃恋爱脑之前,绝不可能! 王书兰是个明达聪慧的女子,洞悉世事的能力丝毫不逊于许多男子,相信她必能做出贤明的决定! 他指了指曹诗妙,问王书兰道:“这位便是信安公主之女,乳名叫妙娘的我那外甥女?” 被皇帝称为外甥女,曹诗妙可没有半点高兴可言,只觉得滲得慌,甚至浑身都在发冷,她磕下头,行了个十足十的稽首之礼,道:“民女正是信安之女曹诗妙.........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世广站起身,“和蔼可亲”的呵斥曹诗妙:“哦呵,只是我的外甥女啊,舅舅可要跟你说清楚,说谎可不是好德行!”他边说边看了一眼陈圻。 陈圻嘴唇都白了,被父皇看了那一眼,简直浑身都在发寒。他一直都很崇拜父亲,即使上一世当了皇帝,他也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法超越父亲。因此暗暗发誓要更勤勉!但自从年初重生以来,他一直都在令父亲失望,先是没有守住明帝,让明帝死在了驿站,现在却让父亲知道自己为了曹诗妙这个女人撒谎欺骗他。 曹诗妙很快平静下来,道:“皇帝陛下,民女是......” 眼看着曹诗妙都快承认自己撒谎了。在她还没说出是撒了谎几个字,王书兰便开口道:“老身想起来了,老身是在栖霞山救过陛下.........” 陈世广喜不自胜,又跪到王书兰面前:“母后终于记得儿臣了?” 王书兰心里暗暗叹气:我能不记得吗?若是不记得,你陈世广杀我的外孙女恐怕是分分钟的事了。 哎,她这一生都在下定决心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可次次都不成功。 信安死的早,妙妙已经很可怜了,自己再不护着她,她就真的太可怜了! 她略一沉吟,道:“......当年达摩祖师在栖霞寺修行的时候,老身是经常来拜见他。但祖师爷嫌老身修行不到家,常常拒而不见。有一次在如往常那般吃了闭门羹后,老身索性撇下家中的侍卫和马夫游历起了栖霞山的美景。那时秋风四起、层林尽染,老身和侍女越走越远,实在是累得走不动路了便在一处山洞中休整,却不想尽在洞中见到一孩童晕倒在地,想必那便是陛下吧?” 陈世广顿首道:“儿臣不孝,一直不敢与母后相认,还望母后莫要怪罪。” 王书兰叹气,人生这样无奈的时候大概已经有过一万次了,但恐怕以后还有无数次。 她站起来,仔细理理她那浅青色的拖地长裙,以及手上的披帛,然后转身垂目看地上的陈世广,下巴微仰,道:“那么皇帝,你准备如何安置妙妙呢?” 她的衣着和披帛都很寻常,但这一瞬说不出的高贵脱俗,连气质也不容置疑、甚至咄咄逼人! 陈世广暗道:果然够明达聪慧,这么快就做出了如此贤明的决定。 他笑笑,道:“儿臣没有女儿,想收她为养女,封她为公主,让她比信安在世时还尊贵。 王书兰知道尊贵和责任是一体的,妙妙若是被封为公主,将来说不定还要被陈世广嫁出去和亲! 那可不行,这次若不能把条件讲好,以后必定后患无穷。她索性再次跪倒在地,指了指夏明玑让她和曹诗妙饮的茶,道:“如若是这样,还不如让老身和妙妙马上就饮了这茶,早登极乐。” 夏明玑脸色一白,刚刚不是在说给曹诗妙那贱人封爵的事情吗?怎么话题变得这么快?说到了这个茶上面? 陈世广装傻:“母后想到了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儿臣。”夏彪的东阳军正是最强盛英勇的时候,万不可与夏氏撕破脸,得先修养生息,以图他日一举歼灭。 王书兰指着夏明玑直言道:“是她下毒要杀我们祖孙二人。若是让妙妙做你的女儿,恐怕妙妙会日日生活在恐惧中,所不定哪一日她又会赐下毒酒,让妙妙饮用。” 夏明玑佯装无辜:“这茶有毒?我怎么不知道?”她转首问郭艾静,“这茶哪里来的?” 郭艾静顿首一拜,道:“茶取自同泰寺,奴婢等并未动过。” 陈世广道:“母后听到了吧?这茶取自同泰寺,定不会有毒,同泰寺的僧人们并无理由杀母后和妙妙。” 王书兰想说,有没有毒让医女来验验不就知道了吗? 谁知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圻突然开口道:“父皇。请将妙娘表妹赐给儿臣为妻吧。” 第34章 作赋 给个官当当 见陈圻这么说,曹诗妙大感不妙,赶紧道:“皇帝陛下,可不可以给民女一个小官做做,这样民女就可以有俸禄供养外祖母了。” 读书的时候,政.治课本上有一句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个时空的女性之所以没有地位,是因为她们全都是依附男人而活,没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基础。 所以她想,自己若是不能穿回去,在这个时空能有自己的经济基础也是好的,自己以后即使结婚,完全大可以不用看老公的脸色行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在官场上生存下去。 然后,第一步就是皇帝要答应她做官。 王书兰暂未说话,她想:既然是妙妙的意思,可以先听听看,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谈判,理应得到更大更多的利益。 那可是符纸,能助明君统一南北的符纸,要让她们交出去,自然要有足够的东西作为交换。 然而,钢铁直男陈圻却炸毛了:“做官?女人能做什么官!别胡闹了! 曹诗妙瘪瘪嘴,不服气道:“女人怎么不能做官了?只要陛下肯给机会,我曹诗妙肯定比许多男人都做的好。”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神采仿佛被轰然点亮,眼睛里浮光掠影,清澈的犹如夜空之星辉。 “做官?”陈世广沉吟着,笑意自唇边荡出,意味深长:“你希望舅舅给你个什么官做?” “父皇?”陈圻欲阻止,被陈世广抬手制止。 “著作郎。” 这是曹诗妙所能想到的最适合自己的官职了:著作郎主要负责编个国史,写点碑志、祝文、祭文之类的事,和沈伊伊的专业勉强对口。 再加上良国未灭之时,著作郎是贵族子弟出仕朝廷时初任之官职,从五品,官职不是太高,在男权当道的这个时空应该能被陈世广所接受吧? 但王书兰心里却只打鼓,妙妙的文章可以胜任著作郎吗? 她好像骈赋都没有作过吧?文章写得好可是著作郎的基本素质。 她劝说道:“不能换个别的官职吗?著作郎可要文采出众的......”她想劝她换个清闲的官职,既然她喜欢当官,自己大可以用符纸要求陈世广答应,大不了陈世广再多派个人任命为妙妙的官职,无非就是多给一份俸禄而已,陈世广也不亏。 曹诗妙道:“皇阿祖,你放心。” 她又对陈世广道:“至于文采,陛下能否让民女做一篇赋让陛下过目。” 陈世广点头,命随从准备纸墨,并令众人起身就坐,自己则亲自扶着王书兰在一旁观看曹诗妙写诗。 曹诗妙早就想好了,把李白的《明堂赋》中时间、人物、地点一一改动,并且把文中描写的开元盛世写成她对未来统一后对国家的憧憬,这应该算是一篇绝好的赋了? 而且《明堂赋》这篇赋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它阐述了李白的政治主张。 虽然曹诗妙没有政治主张,她只想谋个官,实现经济独立,但是她既然要谋个一官半职,岂能没有自己的政治主张? 就好比沈伊伊所在的那个时空,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若去竞聘职位,哪个领导会器重? 腹稿打(改)好了,曹诗妙只需要将它写出来就可以了。 还好,曹诗妙记得原身本来书法上就很有造诣。只是她穿越以来还没有写过,所以沈伊伊写得小心翼翼,生怕到时候这陈世广又以她书法不佳拒绝任用她。 她每一笔都写得如履薄冰般慎重,争取把原身最好的状态发挥出来,一笔一画都写得甚是煎熬。 过了许久,才洋洋洒洒的把一片赋写好。 她又反复细看了数遍,觉得文章改得毫无破绽。而且托了原身的福,书法也绝佳,这才递给陈世广过目。 陈世广低头看了许久,才把那篇赋递给陈圻,暂未表态。 曹诗妙心里很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改的不够自然?犹豫了片刻,又游说道:“陛下,我朝初立,百废待兴,现在正是需要发挥一切可以发挥的力量好好建设国家的时候,希望陛下考虑越国女子的力量,将我们的力量和男子的力量团结起来,来好好建设越国,让越国永远立于淮河之南,甚至收复中原统一南北。” 陈世广起身走向朝南的窗边,背手看明媚无云的晴空。 这女子的文章真的震撼到他了,她写得雄伟壮丽,气吞山河。 这女子说的话也同样真正震撼到他了,她居然比自己这个皇帝想的事情还多! 南朝赢弱,年年战乱,他考虑的无非就是如何避免不灭亡于北方民族的铁蹄之下,完全没有想过统一南北之事。 这不敢想!这完全不敢想! 山河分裂已有三百年之久了,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不是对外互撕就是内讧,各国实力也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耗尽,哪还有能力还山河之完整? 陈世广在沉思的时候,陈圻也在思考。 刚刚曹诗妙说要做官,陈圻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不配。 没想到她能写成这样雄奇豪放的赋。赋中有她的抱负,亦有她对穷苦百姓的同情。 而且赋中有对理想未来繁荣昌盛的描写,这是对他来说多么宏伟的蓝图啊! 刚刚她不是说了吗?她还要父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设越国! 没想到,她的志向如此远大。 是自己过于傲慢,导致看不起这个小小女子。 她这样的远大的志向,恐怕男子也很少有吧? 他是有这个志向,他从上一世开始就立志要统一南北,可终究在阴谋织就的争斗中出师未捷身先死。 越是知道此事不易,许多人越是连梦都不敢做,因此敢做梦的人也显得弥足珍贵。 但这样的珍贵很可怜。 因为梦只是开始。 无法使梦想成真也是枉然。 陈圻正感慨的时候,就听陈世广对曹诗妙道:“你的文采足可以胜任秘书郎,但朕可以给你预言,朕一旦宣布恐怕会有许多大臣反对......但朕许诺于你,朕会拜你为秘书郎。除此之外,朕仍然给予你县主的爵位,让你享受县主应有的封邑。” 第35章 建功 无 越.天顺.元年秋七月壬寅日,陈世广下旨尊良.世.祖文襄皇后王书兰为皇太后,居慈训宫。 皇长子陈圻因迎回太后有功,晋封为英王,依然节制会稽以南、交趾以东的十郡军事。 此前,皇次子陈均已因平乱有功被封为肃王,其余未成年皇子那时都未得封,乘着这次太后回銮的东风,孔淑媛所生的陈志被封为陈国公,刘修仪所生的陈袁被封为崇国公。 陈圻、陈均的立储之争摆在了明面之上。 同样是当日早朝,陈世广下诏封良.世.祖长女信安公主之女曹诗妙为长城县主,言官们正准备高唱万岁时,陈世广却道:“长城县主素有才名,朕特许她从五品著作郎的职务,作为我大越朝妇女的表率,以后但凡女子对国家有所贡献,朕都会给予相应的回报。”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竟有御史触柱反对。 陈世广态度坚决,以上天赋予的皇权下令执行。 御史中丞刘明正仍然道:“牝鸡司晨,亡国之兆也。” 越国才立,他就说亡国的话,陈世广怒发冲冠,命左右取下他的官帽,将他赶出听政殿,并曰:“朕意已决,若有谁再敢反对,朕必杀之。” 因此,那些顽固的守旧大臣敢怒而不敢言。 曹诗妙这样得来的官职,当然会得到同僚们的排挤。 只是她全不在意,一心学习内廷与外朝的政令文告,能力日渐提升。 对陈世广这个创业之初的老板,曹诗妙则精心伺奉,常常鼓励,陈世广很受用,又让她兼了“内舍人”的职务,主管宫中制诰。其实曹诗妙清楚,这就是一个私人秘书。 另一方面,武昌刺史寇龙海不服陈世广称帝,从四月开始就大肆建造船舰,准备进攻建康,取陈世广代之,岂不料拥有前世记忆的陈圻早就把寇龙海的动作禀告给了陈世广,陈世广于是命镇南将军周续带领部众秘密前往击之。 镇南将军周续是良朝山阴伯,良朝建立后被陈世广封为开府仪同三司,镇南将军。 那时,曹蕴忽然薨逝,周续长子周品言与陈圻在曹蕴府上曾见过数面,陈圻因上一世的缘故,知道周品言能征惯战,就已经将周品言收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故此战的战术多是出自陈圻的“锦囊妙计”,周品言亦在此战中一举成名。 同年十月,交州刺史欧阳真、广州刺史袁柏隆联合举兵,陈圻也.早知他们的图谋,令手下悍将熊放秘密实行戒严,他则召集兵马,快马传檄以讨,最后犹如探囊取物一样取得了胜利。 然而,他并没有马上回会稽,而是率军围困万春国古螺城,万春国国王李晋被迫投降,从而结束了良.世.祖时期就分裂出去的割.据.政.权万春国,恢复了部分国土。 皇长子英王陈圻一时炙手可热,新增节制广、交、越、成、定、明、新、高、合、罗、爱、建、德、宜、 黄、利、安、石、双十九州。 眼见兄长屡立奇功,陈均坐不住了。他于是把主义打到了曹诗妙的身上。它得到曹诗妙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的太后王书兰的支持。 虽然良.朝已然覆灭,王书兰在良.朝旧臣中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且曹诗妙所制诏令多得陈世广夸奖,她又偶有诗作船出宫外,在文人中的影响力日益增长。 因此拉拢曹诗妙成了他争夺储位积攒势力的必然选择。 他也知道陈圻曾经求娶曹诗妙不成,因此并没有蠢到要向曹诗妙求亲,而是曲线救国。 他心里很是不齿陈圻在曹诗妙这件事情上的不智之举。 你喜欢人家姑娘,还不知道讨好人家,投其所好,当然人家会不高兴嫁给你了。 他深知陈圻在这件事情的失误,因此吸取了教训。 这边曹诗妙得官以来,虽每日必穿男装,但她的女儿身始终戳着男人们的肺管子。 不管她在朝上发表任何言论,都有一大帮人站出来反对,跟她抬杠,陈均则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她一边,论证她所荐之事的合理性。 一来二去,曹诗妙难免要在私下对陈均表示感谢。 值得一提的是,别人叫曹诗妙都称她为长城县主,只有陈均称她为曹大人。虽然爵位和官位不一样,但都是身份的象征,县主是正二品爵位,曹诗妙那个著作郎的职位只是从五品。 不管是不认同曹诗妙的官员身份还是汉人自古以来捧人的习惯,总之,其他官员都称呼曹诗妙为县主。 这天早朝结束后,曹诗妙在听政殿外碰到陈均,她像前几次那样对早朝的时候陈均出言维护她表示感谢。陈均则厚着脸皮说:“……不知道曹大人是否愿意,请本王去府上喝喝茶?” 这都可以?! 古人不是都恪守礼仪的吗?怎么还有人自己主动要求去别人家做客的? 但别人提了,曹诗妙总不可能说自己府上没有茶吧?可她要去她家干嘛?!因为有陈圻以前那些事,她都怕了这些古人了,毕竟受教育的环境不一样,脑回路真的不一样! 陈均看到曹诗妙呆呆的样子,慢慢的说:“曹大人家里若是没有茶招待本王就算了……” 曹诗妙尴尬得不行,赶紧道:“殿下肯来,那是草庐蓬荜生辉的事......下官刚刚只是在想,我刚得了交州的大头茶,大可以好好招待殿下......只是下官还要回签押房拿点东西,恐怕要麻烦殿下稍等片刻了。” 陈均道:“却也不麻烦,我送你去就是。” “...............” 秘书郎属秘书省,掌管图书经籍,平日里秘书监都很少去那里办公,因此她也很少在签押房见到这个长官,如今权倾朝野的肃王殿下却要陪着她去签押房,多少有些让她觉得怪异。 但那好吧......总不能再说托辞,让人家觉得你不愿请人家喝茶吧!那多扯啊! 第36章 编排 划重点 秘书省位于门下省之北,出了朝堂,往西二里才到门下省,马车则不用多久就到。 陈均送曹诗妙回签押房的时候,秘书省的官员大多还在处理政务。 几个著作佐郎正在说早朝上曹诗妙建议设立弘文馆的事。 谢环道:“听说今日在早朝上,我们县主建议设立弘文馆,陛下已然答应了.........县主的这个建议真是一个开拓性的建议,对我朝文人学子有长远的影响。” 曹诗妙心里暗暗得意,她这都是学的唐太.宗,她记得历史书上说,唐宋以来文化上的欣欣向荣与唐太.宗重视文化事业有关,弘文馆就是他下诏开设的。她今日早朝的建议就是凭着她读的相关史书上的记载提的。设立弘文馆,即为国家图书馆,又为朝廷选拨人才。 正得意的时候却听同为秘书佐郎的王澹挤兑谢环:“谢大人,不要因为昨日县主把你单独叫去闲聊了一会儿,你就非说这是什么好建议!” 他的母亲和安贵妃以及夏明玑的母亲是堂姐妹,夏明玑早授意过他,要他多编排曹诗妙的不是。 陈均听他说的话奇怪,便欲推门进去,曹诗妙对他摆摆手,让稍安勿躁。 里面,谢环一拍桌子,怒道:“王澹!你什么意思?” 其余两个著作郎都持观望态度,因为他们都不服气上峰是个女人。 王澹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干出什么好事来!那县主能是个什么好人,哪个正经女人会抛头露面来做官!” 谢环气得鼻子都歪了,跳上去抓住王澹的袍子领:“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县主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是你揣测的那样!” “谁看见你们光明磊落了?” 谢环忍无可忍上去就抡他一拳,真气急了,打得王澹鼻血都流出来了。 曹诗妙悄悄对陈均说:“殿下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下官自会处理。” 然后曹诗妙一脚踢开房门,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看见是曹诗妙和肃王殿下,都捏了一把汗。 曹诗妙大摇大摆走进去,问王澹:“王大人,你这是怎么啦?走路也不小心着点!瞧瞧,流了这么多血!” 王澹红着脸,瞪了一眼谢环,道:“大人!你可要替下官做主,谢大人他殴打同僚,这论起来殴打同僚可是要罢官的。” 曹诗妙莞尔一笑,问刚刚在现场的鲁善和萧藤:“是吗?你们看到谢大人打人了吗?” 她一进来就把节奏带好了,她可是问的王澹:“走路为什么这么不小心?”重点已经划好了,料他们考试也不会不合格。 她敢这么问,而且这么有把握,是因为良、越两朝并没有科举制度,鲁、萧二人都是举贤良推举上来当官的,“举贤良”的基本要求是要求他们贤良方正。 但是讽刺的是,这种选拔方式选出来的官员大多都是“关系户”。如何贤良方正还不是要看他们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谁能决定他们的屁股放在什么位置上。 曹诗妙虽然不能完全决定他们屁股放在什么位置上,但跟着她一起来的陈均能,陈均兼着尚书令的职务,完全能觉得官员的任免。 两人都往陈均看,他们的肃王殿下穿着月白色的蟒袍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喜怒。 两人心里一想,肃王殿下多次在朝上替长城县主说话,可见二人关系不一般,这样一来,王澹被打事小,刚刚他言语冒犯长城县主事大。 鲁善道:“下官眼睛视物模糊,没有看到王大人是怎么受的伤。” 萧藤则说:“谢大人一向为人和善、温和守礼,断不会做出殴打同僚的事。” 王澹腿都软了,这两人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却不肯为他说话,简直混账! 曹诗妙笑笑,道:“听清楚了吗?别想污蔑谢大人!......那么我再问问你,你刚刚编排我和曹谢大人怎么说?” 王澹冷汗直流,诽谤之罪轻者下狱,重者株连。 曹诗妙一拍桌子:“说!” 谢环道:“王澹非毁朝廷,历抵公卿,理应除官入狱。” 曹诗妙起身对陈均作揖:“尚书令大人,您怎么看?” 陈均转首对自己的护卫长秦讯说:“请王大人去见吏部尚书徐彬,给徐彬把话说清楚,王澹是如何污蔑诽谤上司曹大人的。他拥有从五品以下官员的考核权,让他依律处罚并写上书给父皇。” 他认为还是要让父皇知道,毕竟王澹是安贵妃的姨侄、夏丽妃又是王澹表妹。 曹诗妙知道陈均此举是不愿得罪安瑶和夏明玑。 不过,这是别人的权利。 ...... 等二人回了曹诗妙在城东清溪的长城县主府时,夕阳已经西下。 含真一看是陈均,头皮就开始发麻,她们这个府上,一直只有曹诗妙一人独居,她又孤僻,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就宫里的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时常送些吃食过来,再没有别人来过了。不对,英王殿下上次都在门口了,县主却称病不让他进来。 她生怕招待肃王殿下不周,赶快去找回事处、宴席处、厨房的管事。 第37章 寿司 术业有专攻 曹诗妙的宅子虽说是御赐的,却也并不奢华,但难得的别致。三间七架的宅子,花园里四时都有鲜花盛开,花香四溢。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陈圻看着曹诗妙烹茶:她用和田玉雕成的碾把茶叶碾碎,再用烟罗纱制成的茶罗把茶筛分,然后在铫中煎成“黄蕊色”,尔后盛载在碗中浮饽沫.........陈均想起有几个吏部官员私下里说她爬树捉鸟的事,诋毁她像个男人婆一样,一点没有小姐贵女风范。 男人婆?陈均觉得好笑,要想诋毁一个人,那还不容易。 看着她优雅从容的动作,陈均心里不是没有赞许。 他道:“曹大人懂的事情太多了,云升佩服。”云升是陈均的字。 曹诗妙手上动作不停,笑笑:“......只不过术业有专攻罢了……我读书写文,就是要学会修身养性。烹茶就是修身养性的方式之一……” 她暗想,幸亏她读书的时候背诵过唐代元稹的宝塔诗《一七令·茶》,然后融会贯通,才能在这里沽名钓誉,要不然她哪里会烹茶?她一直习惯喝咖啡,对茶的爱好只是一般。 曹诗妙亲捧了茶递给陈均,葱白的手指指甲因为温热的茶碗泛着粉嫩的颜色,陈圻接过,喝茶的间隙看了一眼曹诗妙的脸,:她的小脸略显苍白,鼻尖已经没有下朝时那样红了,显然有炭盆里那忽明忽暗的炭火的功劳,但依然有不堪寒风凛冽的痕迹。 冬月里,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披着毛茸茸的貂氅,手里拿着暖炉。而朝臣们一出了太极殿,也会披上厚厚的鹤氅。 她要上朝,处理政务,自然不能拿着暖炉,可为什么不披着鹤氅呢? 陈均喝了一口茶,道:“曹大人不必拘谨,大可以去换件衣裳。” 曹诗妙道了谢,挑开帘子走出宴席处,只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变白,刚刚回家的时候真的是冻死她了。 这边陈均则坐在黑漆嵌螺钿的小几前看落雪。他需要曹诗妙及王书兰带给他的力量,当然要打入她的生活,知道她的喜好。 他当然还需要了解她的美貌,一直以来,穿官服的她特意把眉眼化成了男子的风格,抹去了女子的娇艳,突出的是英气和干练,自然是最美的郎君,只是他格外好奇能让皇兄执着的美貌究竟是多么迫人的荣光? 走至窗前,近处有一梅园,里面遍种龙游、绿萼,都是曹诗妙去各处寻来的,据说皇兄听说她喜欢梅花,曾经命人送来了极为罕见的骨里红梅,那人却吃了闭门羹。 绿萼舒枝傲立,枝上承接了脉脉细雪,莹白的雪色和着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的光亮照亮了雪径,雪白素锦底银丝边纹月雪貂皮裘披风踏雪而来,那素白的颜色提醒了陈均她身世的可怜——半年前曹蕴被妾室戕害,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失侍失怙之人。 可是她一点都不顾影自怜,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身上的倔强如冰雪风骨,亦如绿萼寒梅。 父皇对她的喜爱并不低于任何拥护他登基的近臣,如今想来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正是因为她在男人堆里无法忽视的才能,让人们忽视了她化妆技术巧妙掩饰下的美貌。 今日若不是他执意要窥视她的美貌,恐怕也会只得出“尚可”的结论。 曹诗妙走近,向陈均福了福身道:“晚膳只是家常菜,还请殿下见谅。” 陈均笑道:“怎会?你府上的吃食可是父皇都赞不绝口的。” 曹诗妙暗想:不过是寿司罢了,这个时空没有那样东西,物以稀为贵是人们的通病。 含真带着丫头们正在桌上摆放菜肴,曹诗妙吩咐她:“去拿一副银制的碗箸来。” 陈均是皇子,凡事小心谨慎是应当。但他本人对此的态度却是不置可否。 等菜都上齐了,陈均道:“既然已经脱了官服,我们就是表兄妹,你也坐吧,既不在宫里,我们兄妹俩怎么方便怎么说话。” 曹诗妙才不会客气,她依言坐下,指着陈均面前的碟子:“是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吃了御寒。” 陈均的贴身内侍依言给他添了一碗,陈圻不急着吃,问:“为什么今天没有寿司?” 曹诗妙觉得好笑,哪里有到别人家做客自己要求吃什么的。她对含真说:“让厨房的管事按我写的单子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陈均更是吃惊:“莫非这是你发明的吃食?怎么想到的?” 曹诗妙在把寿司孝敬给王书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要怎么解释她会这样东西了。她把说给王书兰和陈世广的话说给陈圻听:“这是与北狄人隔海相望的东夷人的吃食,以前家里收留过一个东夷高僧,他常常做这样东西给我吃,那时候我还小,就一直在旁边看着,自然就会了。” “你怎么什么都懂?这个你可别回答本宫术业有专攻。” 曹诗妙调皮.:“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陈均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姑娘特有意思。 曹诗妙亲自又给陈均添了酒道:“我府上有歌姬,要不要我让她们给殿下唱个曲?” 第38章 关山月 她当真不懂朕 虽只有两人吃饭,但陈均是皇子,背后是陈世广这个皇帝,该尽的礼仪一样也不能少,歌舞唱曲,行酒九盏,一样也不能少。 江南之地气候怡人,物产丰富,山川明媚,花木繁荣,这本是艺术滋养的肥沃土地,尤其是经济繁荣的王朝,百姓容易陶养出热烈而浪漫的情.思,因此诗歌必然艳丽优美,词赋必然用词华丽。 曹诗妙问陈均要不要让自己府上的歌姬给他唱曲时,陈均下意识想拒绝,心想:时下曲子情.爱都以男女相爱,思妇怀人为主,而景色多为莲花,鸿雁,乌桕等物,语言绵密,艳丽,听多了就会腻歪,有什么好听的! 但想到自己接近曹诗妙的目的,他勉强笑着道:“没想到县主府上还有歌姬,真的是太令人意外了。” 曹诗妙但笑不语,心道:还不是为了哪日能献给皇上或上峰。她看到的电视剧小说野史中,古人升官发财不都有用这个法子的吗? 说起来为了买这几个歌姬,自己这几个月的俸禄和皇上的赏赐还差点不够,还好有皇阿祖时不时给她接济点,若不然,真的要吃土了。 她先让芙蕖唱了一曲《霓裳羽衣曲》,歌词就是唐玄宗润色的那个歌词。歌毕,陈均大赞曹诗妙的才华,但曹诗妙心知他必未被取悦,赞她也只是商业互捧而已。 便决定换一种风格,便让翠屏唱了一曲李白的《关山月》,心想男子多喜欢戍边的诗词吧? 没想到陈均却说:“这首诗可千万不要再在别人面前唱了,免得祸从口出。” 曹诗妙悚然一惊,冷汗便已流出,什么叫祸从口出?她可是学着朝中官员的样子用美人行贿,可别弄巧成拙! 她当初让翠屏唱李白的《光山月》就是因为李白的这首诗描写的是戍卒与思妇的两地相思而已,这诗笔法独到,是难得的佳作,怎会祸从口出? 曹诗妙并没有顿时明了,她虽然知道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最喜欢搞文字狱了,但绞尽脑汁的也想不出来哪句诗不妥,竟会影射到陈世广的韬略和进取。 陈均看着她小脸都苍白了,柔声指点她:“父皇准备趁着东燕内乱发兵五十万,夺回淮南,甚至进一步将东燕的胡人赶出中原呢......这当然是收复我故土,简直毋庸置疑,但若是有那爱嚼舌根的,难免会说你影射父皇的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伊伊读大学的时候,中文系某位老师好像是这么说过,李白的这首诗批判了唐代统治阶级的穷兵黩武。 但大多数人都只关注这首诗的新颖和独到,不会关注这位老师说的这个方面。 再说了,陈世广即使真的对东燕用兵,那也是收复故土。 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对吗? 有什么好批评影射的? 维护祖国统一这是值得歌颂的事情,有着正义的名份,她写诗来赞美还来不及,怎会批评影射? 若是真有人拿这个说事,真的是没有天地良心! 夏明玑可不管什么天地良心,她现在无时不刻不想把曹诗妙弄死,每次看到陛下指点她草拟诏书,她心里就嫉妒的要死。 在她看来,曹诗妙不答应嫁给陈圻其实也是想做陈世广的宠妃。 作为外臣,曹诗妙实在是太得陛下的喜爱了,她和陛下在御书房商议事情的时候,她这个丽妃要见陛下都不行。 若是哪一天曹诗妙爬上了龙床,夏明玑简直不敢想。陛下正当壮年,又雄才大略,哪个女子不喜欢。 在夏明玑看来,曹诗妙不断的在陈世广面前献诗献言就是曹诗妙想获得宠遇的方式。她当然要阻止,原本那时候没有在同泰寺一举将她们祖孙二人毒死已然是她最大的失误了,她又岂会让她被宠幸! ...... 一日,陈世广在夏明玑宫中用完晚膳,便安排宫人们鼓瑟吹笙。 夏明玑道:“近日宫中也没有新曲可唱,臣妾便命人去曹大人府上偷师学艺,没想到她府上果真有好曲......教坊司的人说,是曹大人依据汉乐府歌曲《关山月》新填的诗,想来陛下一定喜欢,不如我们今天先听听这个。” 自从曹诗妙执掌诏敕以来,还没有过任何闪失,这本已令陈世广大加赞赏,加之有时候宫中饮宴对诗,曹诗妙也能代替他品评诗文,甚至陈世广有时候故意考校她诗文,她也能文不加点的当即写来,所有这些足以令陈世广足够看重她,将她引为知己。 今日听说她又有新作,爱才如命的陈世广当然要听来。 见陈世广点头,夏明玑便让那名歌姬入内。 听到召见,那名歌姬乘着雪夜的风声入内,穿的衣服尽是戍边将士们的盔甲。陈世广微觉惊讶,只因宽幅披帛、广袖长裙是教坊司歌姬的标配,但这身盔甲更加勾起了陈世广的兴趣,因此他细细听来,便听那歌姬唱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 当歌姬正准备唱第二遍,谁想陈世广尽摔了手中玉杯。 那女子在一片惊叫声中瑟缩颤抖,立马低首跪着,喊着:“皇上恕罪!” 陈世广一拍桌子,道:“朕辛苦维系这江山难道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吗!她当真不懂朕!” 第39章 土断 讪讪的闭了嘴 至那日以后,陈世广很是冷落了曹诗妙一段时间,但凡宫中制诰,即使她在场,也不让她秉笔,曹诗妙再如何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妙,她细想自己在陛下身边的所言所行,并无不妥,料想准是那首李白的《关山月》被好事之人搬弄了是非。 毕竟陈均提醒她之前,翠屏天天在府上唱,那歌声绕梁,隔壁街坊都能听到。 要想消除一个人的偏见并不容易,但坐以待毙也不是曹诗妙的风格。 这日瑞雪临城,是五日一朝的日子。 太极殿内陈世广坐在御座上,鸣鞭后众臣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鸿胪寺官钱德云唱奏事,各衙门以次进奏。 曹诗妙乃是著作郎,和几位六部给事中以及都察院的御史站在文官的最末尾。他们这一列最前面站的正是皇次子肃王陈均,而武将最前面则是皇长子英王陈圻。 陈圻至数月前领兵征南以来,曹诗妙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 昨日他在县主府外要见她,她自然是不见的,原本以为他晚上又要做梁上君子,毕竟他在会稽做过,她对他的品德已经不寄予厚望了! 没想到一晚上没见他来。 陈世广坐在龙椅上精神抖擞、腰背挺得笔直,冕服上的金龙钩络带粲然生辉,那光芒宛如透过他所戴之冕的旒的眸色一样耀眼。 各部所奏事务不多,唯户部尚书林放力陈国库空虚,不宜北伐,需修养生息之言。 陈世广心中叹息,自前朝世.祖以来,政局不稳,战事频繁,国库的确没有充裕过。看来收复淮南之事只得从缓,充盈国库才是首当其冲,他冷冷扫视众人一遍,问:“众卿可有充盈国库的良策?” 众人纷纷献策,大多都是老生常谈的话,比如通过增加税收来增加国库收入的,比如卖官鬻爵的,比如收缴商人大户豪强的,都是些不得民心的方法,因此都被陈世广一一否定了。 曹诗妙出列,谏言道:“淮南之地本属我故土,理应想一切办法收复......”让陈世广了解她拥护他收复故土很重要,是她能否得到他的信任的关键,所以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陈世广双眸幽深,眸色探不见底的深邃,透过十二冕旒间或射出清冷的光。他双唇有坚毅的线条,即使曹诗妙站的如此之远也能看得分明。 帝王威严这几日已使她充分领略,也不知道她的谏言可不可行,她不觉指尖冰凉,要极力克制,才不至于打寒颤。 陈世广暂时未辩喜怒,问:“额?长城县主可有什么高见?” “臣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土断。” 陈圻站在武将前面,身姿如松,年前他已开始在会稽以南实行土断,但终因战事紊乱,未彻底执行。 听到女人向父皇建议实行土断,刹那间如和风吹拂,他因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而觉心头一暖,暂时忘了昨日回京,他去见她吃了闭门羹的苦楚。此刻,他亦不愿多想她和陈均的传言。 陈世广亦觉欣慰,因那首《关山月》之故,他一直以为她和许多文官一样不赞成收复故土,只求偏安一隅。 而今听她为充盈国库建言献策,可见她未必不支持北伐,便道:“如何个土断法?还请曹卿一一道来。” 曹诗妙拱手道:“第一,整理户籍,使百姓不分北来侨民和南方土著,一律按现在居住地编入正式户籍,使侨民和土著都有地可耕。 第二,取消对北来侨人的优待,但凡我大越百姓,都应缴纳相同的赋税,不应由南方土著负担北方流民的赋税。 第三,为了编定统一户籍,微臣斗胆建议重新划分州郡县疆界,取消一些流民郡县。从原有旧州郡的领土中分割出一部分作为流民的侨郡县的实土。把新获实土的侨郡县交旧州郡领导,或把旧郡县割归新立的侨州郡管辖,使州郡与所属郡县不至于相互隔越。 第四,清查隐匿漏户,把北方逃亡农户和由豪强隐占的私属搜括出来,这些都是赋税的重要来源……”(注:曹诗妙的这个建议参见东晋安帝的义熙土断。) 大臣们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是北来高门士族,担心土断一旦实行,对他们的优待将会取消,这是他们赖以不劳而获的根本。 在他们看来,北伐收复失地固然是好事,只是不要触犯他们的利益才行! 因此纷纷出言反对曹诗妙的建议,甚至有几人言辞尤其激烈,几乎要粗鲁的和曹诗妙吵起来了。 而陈均这次亦没有赞成曹诗妙的建议,因为他不管是夺嫡还是夺嫡以后的事,都需要殿里这些大臣的拥护,他不能得罪他们。 政治经验的缺乏让曹诗妙对殿里这些人的反应始料未及,她小脸苍白的站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竟觉得浑身发冷。 陈圻站出来,铿锵有力的赞成:“臣附议土断之策。” 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他此言一出,再也没有人敢议论纷纷,不满归不满,不赞成归不赞成,至少他们都讪讪的闭了嘴。 第40章 第六感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的 陈世广一向对陈圻寄予厚望,这不仅是因为陈圻是他的嫡长子,也不完全因他曾在十三岁时带兵救他突围,而是他相信这个儿子能完成他也许都不能完成的大业。 今日见他不仅御敌有功,而且对朝廷内政经济颇有想法,便将他召至书房商议土断之事。 而陈均则站在楼阁下看着建康宫的茫茫大雪。他身后就是太极殿的红漆铜铆钉殿门,太极殿面阔十三间,规模极大,是建康宫的中心,亦是权利的中心。 陈均所在的位置能看到第三重宫阙内比帝寝式乾殿更远的显阳殿。 他其实微微有些后悔,刚刚在朝堂上应该支持曹诗妙的土断之策的,那么多大男人围着她一个人吵,她显得很是幼小脆弱。 大哥以前都与她有些情谊在,自己不在细心体贴上多下些功夫,如何能得到她的心? 因他去过曹诗妙家里,母后前几天找他入宫,很是言辞激烈的训斥了他一顿,说什么曹诗妙和大哥不清不楚,现在不许他与她来往。他很是费了些功夫也没有说服母后,母后也太偏心了些,从小就偏心大哥,不就是因为从小刻苦耐劳吗?又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威名远播! 其实母后知道什么!他也很刻苦用心。他没能在外建功立业,是因为父亲偏心,从来都是把他当成辅佐之臣来培养。 若是父亲给他机会,说不定他也有大哥那样的功勋。 尽管他知道大哥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可说起来大哥在人情世故上也不如他呀! 秦讯站在他身后,轻轻的说:“县主来了。”陈均收敛了心思,目光变得很是柔和...... 曹诗妙从太极殿出来,陈均转身以迎,两人均未见礼,便这样相隔数丈的站立着,两厢都沉默,目光相击,一眼万年。 刚刚在朝堂上,曹诗妙被那些朝臣们的架势吓懵了,她没有想到古人上个朝也跟泼妇骂街一样,全都来攻击她,说实话她很委屈。 但是她很快平静下来,觉得这些都是她应该克服的,因为入朝为官是她自己的选择,即做了选择,就要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 她走过去,对陈均福了福身:“殿下好雅兴,这里看雪风景极好,可以看整个建康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中。” 陈均道:“看着这大雪,让我想起了“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诗句,原先云升因曹大人的咏絮之才而折服,没想到曹大人还能想到治国之策。” 曹诗妙笑笑,这治国之策可不是她想出来的,她只是历史书的搬运工,但可能是未能从刚刚朝堂上的兵荒马乱中走出来吧,她也未对陈均的这句恭维做出除了微笑之外的其他回应。 陈均也走近了两步,将自己的宝蓝色鼠灰鹤氅取下来要给曹诗妙披上,她只穿着绯色官服,看着单薄的很。 曹诗妙笑着躲开,她最近因为置办那几个歌姬,没有钱置办和官服相配的男装鹤氅了。 随便一匹鹤氅现在都是几百上千两银子,贵得离谱!她没有家产没有根基,自己开府成家,哪儿哪儿都要钱,哪儿有钱置办男装的鹤氅,她穿着官服,总不能穿那几件外祖母送给她的貂氅吧,都太好看了,不合适在前朝穿。 她不动声色的说道:“下官不冷,肃王殿下还是自己穿着吧,若是肃王殿下冻着了,恐怕下官的过失就大了。” 陈均手一顿,却执意要给她披上,道:“天气冷,你的脸都白了,等会儿我陪你去看皇祖母,她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 曹诗妙坚持不穿,沈伊伊的妈妈虽死的早,可小时候还是教过她的,不能随便受别人的恩惠。尤其是陈均,他那日到她县主府以后,她就顿悟了,明显感觉陈均是想找她耍朋友。 和陈圻一样,陈均她也不想沾染。 若是受了陈均的恩惠,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她道:“等会儿我在马车上去换了衣裳才去见阿祖,不碍事的。” 陈均觉得她倔得很,柔声道:“你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在官场上乘风破浪!......凡事态度太鲜明了,这样不好!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应该知道的吧?” “.........”这和官场上的事有什么关系?她是怕他误会。 她搓着手岔开话题,道:“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说好了去看皇阿祖......” 含真服侍她换了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和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瞬间暖和多了。头发梳了一个小髻。 出来的时候,陈均还站在远处等她。她有些不自在,那时候在太极殿外已经有不少大臣对他们指指点点了,如果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该传她和陈均的绯闻了。 原先因为原身做的那些事,加上陈圻脑子有问题,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东西,她已经和陈圻不清不楚了。 再和陈均有个什么,那就不太好了。 她走过去,笑着福了福身:“让殿下久等了。” 陈均道:“妹妹不用这么客气......走吧,皇祖母肯定盼得望眼欲穿了。” 曹诗妙每次到慈训宫都感叹它的奢华,虽说王书兰和陈世广是塑料母子,可陈世广是真孝顺王书兰。不仅慈训宫是宫中最奢华的所在,他还悉心照料王书兰生活起居,日夜前往慈训宫请安,不是做样子那样敷衍了事的。 妃嫔见皇帝是这样的态度,也没有人敢对王书兰不恭敬的。 哪怕是夏明玑,至少表面上还是恭敬无比、不敢造次的。 谢皇后除了晨昏定省外,还经常陪着王书兰礼佛、绣花之类的。 陈均和曹诗妙到慈训宫的时候,正巧谢皇后也在。 谢氏一双丹凤眼细长凌厉,人也十分干练,偌大的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其他嫔妃私下相互掐架掐得倒是蛮厉害的,但都不敢真正动到她的头上。 毕竟她的两个皇子都已成年,又还都功勋卓著。三皇子陈志的母妃死的早,也是养在她名下的,四皇子陈袁的母妃又不得宠。 那些即使怀孕了的妃嫔到时候生下个儿子又怎样,差距太大了,追都追不上。 她只要不犯根本性的错误,谁撼动得了她?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曹诗妙,曹诗妙就觉得有事要发生了,倒不是说她多么了解谢氏,而是她有第六感,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的。 第41章 保媒 相信王书兰对曹诗妙的真心 谢氏亲手给王书兰绣了护膝,正给她看花样的时候,曹诗妙和陈均进来了,还没有行礼,谢氏就笑道:“很久没有看到长城县主了,倒是越发标志了。” 她说的话即好听又讨巧,可曹诗妙明白,长城县主这个封号她叫的如此完整,可见她内心深处是极疏离曹诗妙的,亲近的人都会叫小名昵称之类的,又岂会称呼封号呢? 曹诗妙红着脸问安:“那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喜欢妙妙,才会觉得妙妙标志。” 这话说的巧妙,倒是令谢氏舒服了一些。 王书兰招呼陈均和曹诗妙坐下,两名红衣宫娥给他们各自上了黄山云雾。 陈均让秦讯将他找人从福建带来的柑橘献给太后,最近他经常进东西给她,他说起这个橘子:“......又甜又新鲜,我想着一定要给祖母和母后吃新鲜的水果,就让人专门从福建运过来。” 太后指着高几上果盘里的橘子笑道:“陈圻昨日给哀家带进宫的,你们兄弟俩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事情都想到一处去了,我这老婆子还真有儿孙福......” 她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对她的态度都是看皇帝的眼色行事,但到底妙妙还年幼,臻哥儿还在湘西种田,她扮好慈爱的皇太后角色也是为他们兄妹俩周全,毕竟这世上她的血脉也就只剩他们兄妹俩了。 谢皇后心理就不这样想了,在她看来,这兄弟俩这样孝顺王书兰还不都是因为曹诗妙的缘故。 毕竟对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来说,王书兰这个外祖母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讨好了王书兰也是讨好曹诗妙,曲线救国而已。 她可不能坐视不管,得阻止她的两个儿子陷进去。 她不动声色的问王太后:“母后,我记得请几天镇南将军的夫人请旨来看过您?” 王书兰道:“她以前是信安的陪读,和信安感情极好,情同姐妹......她也是个有情谊的,见我这老婆子儿女死的早,来看看我,也是她的心意。” 谢皇后道:“母后不是还有皇上这个儿子吗?臣妾和皇上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后的。”又说了些宽慰王书兰的套话才问:“我听说那位夫人很是贤能,生了个儿子前不久还立了大功,叫什么来着……” 王书兰笑着道:“你说的是明威将军周品言,他呀,的确是个好的,皇帝对哀家讲过,武昌刺史寇龙海想造反,从四月开始就大肆建造船舰,准备顺流而下进攻建康,皇帝就派他们父子秘密前去,结果父子俩才用了十多天就把他们歼灭了。他呀,因为这一仗就被提拔为明威将军了,也是皇帝知人善任。” 谢氏一提周品言,曹诗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果然听谢氏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也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这样的英雄,臣妾要是有女儿,也会巴巴的把女儿嫁给他......” 没想到王书兰不接她的招,她看的清楚,谢皇后又不是真的关心妙妙,她只是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和妙妙走的太近,想把妙妙嫁了,好绝后患。 所以,王书兰就笑着道:“我看又有几个嫔妃的肚子大起来了,说不定他们就给皇后生个公主呢。” 妃妾的女儿自然是皇后这个嫡母的女儿,王书兰这样说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谢皇后并不气馁,笑着道:“若是给我生几个公主,臣妾自然也是高兴的,儿子女儿都是皇上的血脉......臣妾无能,没能给皇上多生几个,现在有人替臣妾代劳,臣妾岂会不喜悦呢……”还是要饶到曹诗妙身上,:“只是信安公主死的早,臣妾甚是怜惜长城县主,今见有个如此好的郎君,想给她保个媒,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没想到谢皇后这么执着,非要绕到曹诗妙身上来,但王书兰没有急着说话,她想看看陈均对妙妙是个什么意思。 陈均急得不行,他放在大哥那里的探子说,周品言与大哥素有往来,周品言娶妙妙自然能使他们俩之间生间隙,可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娶曹诗妙,毕竟王书兰是他唯一能赢大哥的可能,于是他道:“母后,妙妙还小......” 谢皇后打断他:“开年以后就二八年华了,你母后当年在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你大哥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若是再大两岁,恐怕就不好嫁了。” 曹诗妙知道成亲这样的事她自己做不了主,毕竟她现在是曹诗妙,不是沈伊伊,沈伊伊穿过来的时候都三十岁了,也没有人说她是老姑娘呢,所以说古代环境对女性真的太不友好了。 但是她相信王书兰对曹诗妙的真心,无论相不相亲,事态怎么发展,她相信王书兰会好好把关,也相信王书兰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所以只一味的红着脸不说话,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毕竟王书兰若不是放不下她,恐怕在同泰寺的时候她就不会答应回来做这个太后。 她也是后来才觉悟出来,那天王书兰分明是故意惹怒夏明玑想寻死的。 王书兰暗暗叹了一口气,慈爱的对谢皇后说:“哀家和妙妙唯有依靠皇后了,只是有一点,定不定亲先别急着决定,在这之前,皇后寻个由头,把和明威将军适龄的郎君都组织到宫里来,再寻些贵女,开个宴会什么的,咱俩先好好看看。” 能这样谢氏已经很满意了,她道:“母后说的极是。不如就冬至吧,也没几天了……” 第42章 夜访 看来你在等本王 谢皇后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的时候把陈均也叫走了。 王书兰便让馥绿把留给曹诗妙的点心端上来,这次是螃蟹小饺儿和吉祥如意卷。 每次曹诗妙来慈训宫,她都会让人变着花样儿的准备这些精致的点心。 就跟沈伊伊的奶奶一样,每次沈伊伊去叔叔家,沈老太太都会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糕点菜式。 因为没有爸爸妈妈疼,所以沈伊伊觉得和奶奶的这份亲情尤其重要,很是依赖奶奶。世间的亲情都是一样的,曹诗妙也是对王书兰格外依赖。王书兰是世上唯一疼曹诗妙的亲人了。 她吃了一块儿吉祥如意卷,发现王书兰笑盈盈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柔和。 曹诗妙捏着银筷,问:“阿祖,你笑什么?” 王书兰感叹道:“你娘去世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一点点,没想到这么快你都要嫁人了……” 曹诗妙吃惊:“莫非阿祖想把妙妙嫁给周品言?” 她放下银筷,起身从王书兰的桌对面走到王书兰的面前跪下:“阿祖,妙妙可不可以一辈子在阿祖身边敬孝,永远不嫁人?” 其实她知道不可能,可是她多么希望不嫁人,所以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她也不放过。 王书兰却误会了,她拧着眉问:“莫非你放不下英王?”她倒是觉得英王很好,只是她看得清楚,谢氏这么热心张罗妙妙的婚事,显然是不想妙妙嫁给她的儿子。 她答应谢氏想看周品言也是赌气,她的妙妙又不差,还愁嫁不出去吗!这样一想,周品言也不错,年轻有为,她母亲又没有谢氏的盛气凌人,也好也好,免得妙妙日日被谢氏搓磨。 本来曹诗妙使劲酝酿才要哭出来,这次是真哭了,她用自己的云袖擦擦自己的眼泪,哭着道:“没有没有,妙妙早对他没了心思......只是妙妙一心想在阿祖身边敬孝而已,阿祖,妙妙可不可以不成亲?” 王书兰温言道:“你的孝心阿祖一直都知道,但阿祖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到时候你怎么办?没个归宿多可怜啊?” 她越说曹诗妙越觉得自己可怜,要是没有穿进剧本里,她虽然也这样无依无靠,但至少没有人逼婚吧? 而且,陈圻那个霸王还活着,她嫁给周品言之类的臣子,不会祸害人家吗? 按照大纲设定,陈圻可是会登基的。 尽管她穿进剧本以后,大纲都脱纲了,很多事都没有按照大纲来。女主也傍大款嫁给了男主他爹,可万一男主仍然登基了呢?她会不会害了周品言呢? 父亲死的时候,周品言帮忙来料理后事,万事妥帖的做着孝子孝女才会做的事情,她要是以怨报德就太不应该了!叫她良心何安? 王书兰见曹诗妙一直在哭,那泪简直如雨下,就笑着说:“你哭什么呢?你要是不喜欢周品言,我们再相看相看别人。 再说了,没准儿你看到他就喜欢上他了呢?这不是还没有相看吗?你怎么就先哭上了?” 有些话有口难言,曹诗妙怕她说多了,王书兰会发现她是穿书进来的,只得拼命忍下眼泪。 心里暗想着,看样子只有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因为新添了这桩心事,曹诗妙晚上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想到陈圻又来了! 还好她衣服穿得厚实,要不然又被这人渣给看了去! 倒不是她知道他要来,而是天气太冷了。 ...... 自从明帝薨了以后,陈圻就下过决心不再来曹诗妙的闺房,因为一旦看过她的颜色,他就容易失控。 但今日他还是没有忍住。 从御书房出来以后,他手下的人就对他说了母后欲撮合曹诗妙和周品言的事。 在他的心里,曹诗妙就是他的女人了,岂容其他人染指,所以他得来把话说清楚。 长城县主府他还没有进来过,可是地图他老早就有了,于是进来简直跟进自己家一样。 他在正门外转了一圈,选择□□,不为别的,就为了省事,免得那些人一个个的明知道拦不住他还非要拦着他。 □□进来就是梅园,里面绿萼开得极好,一团团簇拥的红色,青石小路两旁点了许多宫灯,映在雪地里好看得很。 曹诗妙的屋子幔帐是放下来的,外间的炭火旁坐着两个正在做针线活的丫鬟,其中一个就是原先他让卢山河从曹府里掳出来的含真。 看到他进来,含真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叫出来,另一个却尖叫了一声,被含真捂住嘴巴训斥:“你不想活了吗?这是英王殿下!” 这丫头明显是个识时务的,她强装镇定的说:“虽然不知殿下要来,但小姐还没有睡……您先进去吧?”边说着边给他打帘。 屋子里很暖和,他还没有走出屏风就有一个枕头飞来,被他轻松接住:“看来你在等本王?” 曹诗妙没好气:“别自作多情了!” 她坐在临窗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靠着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身上还披着件毛茸茸的貂氅,虽然水滑的青丝披散了下来,可这分明不是要睡了的架势? 这样披散着发,比白日里好看多了,反倒像盛装打扮等着他来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自作多情,免得谈话不能进行。 第43章 搞砸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 烛台放在鸡翅木高几上,眼见着一支蜡烛慢慢燃尽,当光焰湮灭时一缕青烟如游丝般弱弱浮起。陈圻很自然的换上新烛,边点蜡烛他边说道:“母后说的事你不用考虑,反正你想嫁给周品言也不可能。” 曹诗妙气笑了:“殿下恐怕有什么误会!第一,我没有想嫁给任何人,我这话里的任何人包括殿下你自己。第二,皇后娘娘的主张我岂敢违抗?不过说起来,我的想法倒是和皇后娘娘有共通之处,那就是不能嫁给你,只是皇后娘娘想让我嫁给别人而已,而我连别人也不想嫁。第三,这里不是你家,请你马上给我出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仍然这样抗拒自己,陈圻完全没有想到。 因为暗卫时常向他汇报她独自一人垂泪的事情。他以为这半年来她已经认识到这个世道的残酷了,她会需要他来依靠,所以此行必然不用他费多大力气他便可收复美人之心。 如今她坐在床上,冷冷的盯着他,不局促,不害羞,甚至懒得坐正,只用如此残酷冷硬的姿态割裂他今晚来之前以为会和好如初的希望,这瞬间让他觉得空气如外面雪夜一样冰冻,冻得他周身冰冷,血液也会凝固,只觉心凉得生疼。 无论战场上多么所向披靡,爱情上一败涂地让他觉得人生只是冰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抵御外侮、平定内乱。 上一世在屠刀砍向他之前他都没有觉得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什么不好,那是因为他以为人生该得到的他都得到了,只要统一这分裂的山河便完美了。 结果到死才发现并没有,其实他有很多东西没有得到。 好在曹诗妙给他的符纸让他重生了。 重生之处,他觉得他当然要知恩图报,这是为人的根本,所以他想纳她为妾。这是因为她上一世本来就是他的妾,所以他理所应当觉得她会愿意做他的妾。再说了,他的妾又不差,以后他如上一世那样登基了,他的妾可是皇妃,万万人之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但渐渐的,他却被她吸引,开始喜欢上她,因此他早就摒弃了纳她为妾的想法,喜欢的人,当然要娶她为妻,给予她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尊荣。 可是她却如此抗拒他,甚至把他当登徒浪子?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之前处置不当的恶果。 其实他在爱情上是个白痴,无论多活几世,他都不知道如何哄女人开心,因为他没有哄过。 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唯一拿手的都是战场杀敌,处理政务也比如今处理这个女人的事容易。 他走到床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凝眸看曹诗妙半晌,眸色却十分暗淡,声音里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从前有些事是我不对,你生气这么久也该消气了……” 曹诗妙不为所动,陈圻把她从曹家掳走,甚至差点在马车上霸.王.硬.上.弓,这些足以让曹诗妙恨他,虽然曹诗妙并没有恨他,但并不代表她会轻易原谅他。 她漠然侧首望向窗外:“殿下岂会不知有些事情是覆水难收,不是一句抱歉便可了事的。” 陈圻温言道:“那你要我怎么办?你知道我很难向别人道歉,即使是父皇和母后,我也没有道过歉,我都道歉了……”他至少还知道用个“我”字拉近彼此的距离,那是因为他和出生入死的同袍也是用“我”字的。 曹诗妙承认陈圻不会轻易向人道歉,知道这肯定事实。可是那又怎样?这就代表她必须原谅他吗?怎么可能!想得还美呢! 不过,好像她原不原谅他都没有那么重要吧?他这样霸道的人在乎别人原不原谅他吗? 想到这里,曹诗妙声音中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殿下不需要向我道歉,殿下只需要从这里出去!” 她如此决绝,陈圻长叹一声:“原本以为你入朝为官了会成熟许多,没想到还是这样孩子气。” 他的话,曹诗妙半个字都不想听,只一味的转首看着窗外。 他走近床边,负手立于她身边,轻轻叹气:“妙妙,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妙妙?曹诗妙听得一惊。 他为什么叫她妙妙?有病啊? 他这样真的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这气氛实在是十分的诡异,所以她转过头来看陈圻,发现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 这目光太让她不自在了!她想骂一句m.m.p!想问问他干什么这副温柔的样子?这样子好像真的对她有感情一样?他以前不是不喜欢原主的吗?他做出这副样子做什么? 弄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鬼使神差的问:“什么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得很傻,她几乎是脱口的瞬间就发现了,于是画风一转:“你给我出去!我管你要怎么办!” 她一再的催促他离开终于使他神色冷峻下来。 他索性在她的床边坐下。 这样下去显然不符合他陈圻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习惯了速战速决,所以他想跟她好好谈谈,想立刻、马上改善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但他的动作马上使曹诗妙炸毛。 曹诗妙下意思的拿脚踢他,这动作绝对没有经过大脑,只是前次马车上的经历给她留下阴影,造成她的大脑潜意识下做出这个动作。 长期与敌作战练就了陈圻敏感的神经,他下意识的捉住曹诗妙的脚腕,那一刻目光狠虐,仿佛他只需略一用力,曹诗妙的踝关节就会灰飞烟灭。 曹诗妙顿时睁大了眼睛,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蹲在被窝里,浑身发抖。 陈圻也是一瞬便发现他把事情搞砸了。 第44章 贺新郎 那就给她一个家好了 他放下她的玉足,脸上灼热的温度让他意识到他脸红了。 这是他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脸红,他站直退后,有些局促不安,想向曹诗妙解释点什么:“妙妙......我刚刚......” 她惊惧的眸子将他所有言辞浓缩在喉间,在寒夜里冻结成冰,再也无法化开,终究归结为无言。 彼此又沉默了良久,曹诗妙见他并没有要做什么混账事,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指着房门说:“殿下快走吧!再不走下官只有以死保全名节了。” 陈圻再也不敢逗留,害怕自己不小心彻底失去了她的心,尽管现在离彻底也并不远了,但暂时离开显然是无奈之下最明智的举措。 “你早些休息,明天下朝后我再找你。”艰涩的说完这句话以后,陈圻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他踏雪而归,夜空中有雪飘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飞舞,那舞姿轻盈优雅,落在陈圻的脸上却生硬的疼痛,亦如他的五脏六腑一样疼痛。 曹诗妙披衣下床,走到挂着释伽牟尼像的墙面前,跪在绣金攒枝的蒲团上诚心祈祷:“和尚如果真如皇阿祖说得那样灵验,就保佑皇阿祖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信女曹诗妙愿折寿还愿。” 她当然不是因为恨陈圻才有这样的愿望,而是真的希望王书兰能长命百岁,原因除了王书兰真心待他以外,还因为王书兰活着,她就可以稍微任性一点,不用嫁给谁,要不然她的后半生不是被皇后安排就是被陈圻算计,无论哪种,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含真和颖真挑帘进来,跪在她身后,齐声道:“奴婢们知错,愿小姐责罚。” 曹诗妙起身扶她们起来,道:“我知道并不是你们不想拦着他,而是你们知道拦不住他,识时务并没有什么错。” 含真道:“奴婢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奴婢觉得英王殿下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小姐若是真的不喜欢他,奴婢以后誓死不让他进来就是了……” 曹诗妙叹气:“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含真和凝真不解,但她们也不敢问为什么,准备服侍她睡下。 曹诗妙道:“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去取件厚实的衣裳来,我要出去赏雪。” 凝真劝道:“都这么晚了,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曹诗妙淡淡看她一眼,道:“我的事,容得着你多话吗?越来越没规矩了。让你去拿衣裳,你去拿便是,话怎么这么多?” 凝真顿时心一紧,又听含真说她:“你也真是的,小姐她哪里睡得着啊!” 凝真有些不服气,含真刚刚还管小姐和那英王的事了呢,怎么她就不能劝小姐晚上早点睡? 不过她不敢再顶嘴惹怒曹诗妙,而是动作麻利的去取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和一件白色滚毛披风。 含真又去热了一壶浊酒,梅园中寒梅开得极好,对酒当歌,正是适合创作的时候。 曹诗妙在雪地里坐了半宿,越坐越清醒,终于写了穿书来的第一篇原创的词。 大约人真的在伤悲的时候灵感就会爆发吧? 翌日,这首伤春悲秋的词便分别传到了陈圻兄弟和周品言的手里。 周品言和陈圻、陈均不同,他有这首词完全是因为皇后娘娘示意探子誊抄给他的。 周品言下朝回府,就收到了皇后娘娘请他冬至进宫赴宴的帖子。 来送帖子的人拿着个拂尘,将皇后娘娘有意撮合他与曹诗妙的意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将军不必紧张赴宴见太后的事,即是皇后娘娘保的媒,太后娘娘一定会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应允这桩婚事的,这宴会只是个过场。” 周品言客气谢过,又让下人拿了个大封红才进书房看拜帖,却发现拜帖里夹了一张纸,纸上有一首诗,题目是《贺新郎》,落款是:长城居士。 曹诗妙的新封号就是长城县主,所以他知道这诗是曹诗妙写的。 仔细看来诗的题目和格式都很奇怪,均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整首诗句式长短不一,总共一百十六字,分作两阙,上阙五十七字,下阙五十九字。 上阙为: 梅园夜深处。谁邀残雪冻雨至,花落无数。落英缤纷冷寂寂,败红衰绿铺满目。恋平生诚心所悟。万里盈盈烟云雾,然吾之归宿庙与汝?若弄人,天可知? 下阙为: 凭阑望断天涯路,月宫羞走嫦娥露。凄凉如雾,纤手一挥愁已布,从此天涯无梏。知情思似愁须。凭珠峰崩断壁,又长江枯似干谷。错已悟,心无恶。 周品言很是怜惜曹诗妙的身世,因此不是没有想过向曹诗妙求亲。 初见时,她穿着一身缟素,以未嫁之身主持曹蕴丧仪,一点都不见慌乱,让他从心底佩服她。 接触几日以后就被她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吸引,觉得要是自己能娶妻如此该是多么幸运啊。 如今她国破家亡,独自一人寄人篱下,内心自然是如她的诗句一样愁苦。 她一定很想有一个家吧? 那他就给他一个家好了,他正好也需要一个如曹诗妙一样精明能干的妻子撑起门楣,将来能从母亲手里继承周氏主母的位置。 第45章 舍轮王子 周品言之计 陈圻接连几个白天都很忙碌,晚上也很晚才歇下,主要是他刚回健康,又揽了土断的差事下来。 但今日他却早早的坐马车出了宫,其他护卫都惊呆了,只有卢山河心中了然,昨夜幽深低徊的叹息在梅园夜间的冰雪中凝固,他便知道他们的这位爷定是没有能够诉衷肠。 今日那县主依然没有给他诉衷肠的机会,他当然得另寻突破的出路。 卢山河都要急死了,他们的这位爷文韬武略样样拿手,怎么都及冠之年了,在男女之事上还这样笨拙呢? 他们的马车一直往南走,停在了秦淮河畔的镇南将军府。 周品言人在书房,手里正拿着一张竹帘纸,上面写着曹诗妙的《贺新郎》,管家叩响书房的门,道:“少将军,外面有人前来拜访,自称是英王殿下。” 周品言听到这话轻抬眼帘,想起会稽时那些风言风语,猜想陈圻来找他的原因定是与曹诗妙有关。 他笑容微敛,道:“父亲被英王殿下派到交州镇守,他突然造访,想来是来见我的,你陪我亲自去迎接吧。” 去影壁的路上,周品言心事重重。他们家算是前朝余孽,陈世广很是忌惮父亲,还是陈圻慧眼识珠,才令他们不至于明珠暗投。 虽如此,但陈圻待他也不算亲近,甚至偶尔有着似有若无的敌意? 他一直想不明白陈圻这种间歇式神经发作的原因。如今他刚收到皇后给他的帖子,这位英王殿下就立马找上门来了,这其中的缘由,他一下就醍醐灌顶了。 英王殿下那偶尔的敌意都是在他与妙妙说话的时候。 怎么办才好?他需要妙妙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来做他的贤内助,也需要英王殿下的提携才不至于让周氏门楣在改朝换代的洪流中轰然倒塌。 他做什么样的选择就要看英王殿下是什么态度了,如果英王殿下对妙妙的感情并不是他揣测的那样,他就会竭尽全力去求娶妙妙。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英王殿下怎么说吧! 周品言绕过影壁,马车边站着卢山河,两人相互见礼后,周品言对马车内作揖道:“不知殿下光临寒舍,属下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陈圻不紧不慢下车,站在周品言身边,道:“明威将军不必多礼,镇南将军府搬到金陵以后,本王还没有来过,今日得空,过来看看也好。” 与二皇子陈均不同,陈圻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却因明帝之死,身为皇长子又战功赫赫的他反而比毫无尺寸之功的陈均后晋封亲王。 但周品言相信陈圻未来一定会登基,因着这直觉让他和周家的忠心坚定不移。 他们家族经历四朝,依然屹立于金陵城的士族门阀中,耳听八方、眼光六路是必须的品质。 站对地方,站出好姿势成为必然的素质。 他恭敬的把陈圻迎入府内喝茶,陈圻也没有跟他废话,喝了一口周品言亲自烹的茶以后就开门见山:“明威将军,母后主张的事情正是本王反对的事情,你可知道?” 见周品言抬眸看着自己,并没有急着表态,他陈圻补充道:“本王说的是你和长城县主的事。” 周品言依然不动声色:“末将不懂王爷为何会关心末将和长城县主的事情?还要反对?莫非......?” 他的态度在陈圻意料之中,但他不愿与他兜圈子,便道:“你也不必装糊涂,本王心悦县主,若不是我朝刚立,本王政务缠身,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周品言吃惊于陈圻的直白,过了片刻才道:“殿下可知道,不能承了皇后娘娘的美意,我们周家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圻心有不悦,周品言这是在跟他讲条件?但周家能在改朝换代中屹立不倒,想来一向如此吧?便道:“母后无非就是望子成龙罢了,你放心,你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将来本王还指望你多多辅佐本王,本王定不会让你太为难,冬至那天你照常赴宴就是,想来有太后在,母后的意愿也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周品言亦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不悦,但现在显然不便辩解,而是道:“末将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殿下对长城县主的情谊......”又斟酌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放下茶杯,周品言直身而坐,他凝眸看陈圻半晌,忽地再露笑容,亲自又为陈圻倒了茶,道:“末将既然能看出来您对长城县主的情谊,想来英明如皇上皇后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些呢?可是为什么现在殿下和县主之间的关系又是这步田地?依末将看,殿下若想抱得美人归,还需从皇上皇后那里入手。” 周品言知道言多必失,但陈圻在男女之事上也太迟钝了吧?这迟钝让他着急。他既然决心跟随陈圻,决心拥立他,就不能让他在终身大事上出错,毕竟将来他陈圻的女人很有可能影响江山社稷的走向。 陈圻举眉,他没有想到周品言会言语如此诚恳的会跟他说男女之事,半响才道:“若不是明帝薨逝,县主也不会落得红颜祸水的名声......后来我又被父皇派到广州、交州等地评判,我和妙妙迟迟才没有进展。” 周品言心想,殿下即使在京城,他们也未必会有进展,但他嘴上却进言道:“那我们就把这红颜祸水的名声扭转过来。” 陈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雪白的一片,那雪越下越紧,随着疾风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微觉手脚冰凉。 “如何扭转?父皇母后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 周品言亦起身走到他身后,望着栖霞山的方向,道:“若是他国王子打着得县主者得天下的旗号求娶长城县主,皇上皇后也舍得把郡主嫁给外人吗?若是皇上皇后不舍得,且让他们相信得县主者得天下,殿下的机会是不是就来了?” 陈圻略思索了一下,知道此计虽险,胜算却大,他转身望着周品言,凝眉道:“西燕与我/国水火不容,前来和亲绝无可能,东燕正在内乱,自顾不暇。北狄太远,我们与北狄人亦无往来...... 周品言道:“殿下不知,北狄舍轮王子正在同泰寺中......” 收敛了所有情绪,陈圻的表情显得颇为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冰冷的愠怒,他指着周品言怒问:“你怎么知道舍轮王子在同泰寺中?莫非你勾结外侮?” 周品言忙躬身作揖道:“殿下,冤枉啊!末将只是发现有一队北狄羯奴无声无息地溜进建康,便派人暗中观察,以防他们有所图谋。勾结外侮是我们周氏门阀绝不可能做的事,请殿下明鉴。” 陈圻当然知道周品言不会与舍轮勾结,他知道这个舍轮王子,北狄太子死后,北狄国王有意传位于太孙,想来舍轮王子是来建康寻找翻盘的机会的吧?若说周品言会与他勾结,他自己都不相信,北狄鞭长莫及,中间隔着东燕辽阔的土地,没有勾结的价值。 于是陈圻见好就收,虚扶了一把周品言,道:“本王很相信你们周阀的民族大义,起来说话吧。” 他回到矮几前盘腿坐下,暂未说话。不急着表态亦是他在朝堂上的管用伎俩,他等着周品言来请示他。 “殿下要不要同末将去会会他?”周品言走过去追问他。 陈圻抿了一口茶,方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怎么去,我们得从长计议。” 得让舍轮王子为我所用,又不坏本国江山社稷的韬略。 即使不重生,政治斗争亦不在陈圻的话下,因此与舍轮王子达成共识是意料之中的事。 舍轮王子本是偷偷溜进越国,如今却被越国皇长子发现行踪,一场诡异的死亡气息令他觉得天旋地转,如今远处沟壑,近处荆棘,他唯有接住陈圻的橄榄枝才能踏歌而行,想起故国的天空和那梦寐以求的王位,若是没有了生命,那些将永远不属于他。 因此,当陈圻问他有什么条件的时候,他几乎是胆战心惊的表明:“英王殿下明鉴,小王偷偷潜入越国绝无非分之想。只是小王听说神光法师佛法广深,想将他请回鸡林,救鸡林百姓于水火之中,谁曾想神光法师外出仙游,小王才偷偷住下守株待兔的......” 他甚至卑微的都不敢提出想要越国新编纂的历法书,要知道那新的历法书一定能让鸡林百姓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 陈圻看这舍轮王子涂脂抹粉,生的细皮嫩肉,看上去内无强国富民之策,外无抵御外侮之术,行事尤其懦弱不堪,心下满意,这他国将来有个这样的君主,岂不是越国之福! 只要舍轮助他娶到曹诗妙,他陈圻可一定要平安将他送回鸡林呀!若是能祝他登上王位,只要不费事,也未尝不可,当然这一切都看他的表现了! 陈圻道:“神光法师去往邺都讲学,王子只要帮了本王,本王一定会派人去邺都请神光法师的,至于神光法师愿不愿意去鸡林,就看王子的佛缘了。” 第46章 和亲 未来儿媳妇? 舍轮王子入朝觐见恰巧是在冬至宴前一天,这当然是陈圻和周品言计算好的。 皇后可是打算在冬至这日撮合曹诗妙和周品言,因此必须在冬至夜之前彻底断了皇后的念想。 在这之前,“得曹诗妙者得天下”的传闻不胫而走,这极大程度的引起了金陵百姓的热烈讨论。对此曹诗妙一笑置之,倒是陈世广听进去了这个传闻。 毕竟有符纸在,这由不得他不信,江山社稷千秋万代可是半点玩笑都开不得,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便成了必然的结论。 这日上朝,有朝臣禀报,来自鸡林的舍轮王子请求觐见越国皇帝时,朝臣们都很惊讶。 陈世广第一直觉就是有人来抢他的符纸和福星了。 舍轮王子进殿时,他奇异的装束更是令人侧目,沈伊伊的剧本设定里没有这个角色,所以曹诗妙也被他的装束惊到了。 他的装束让曹诗妙想起《红楼梦》中王熙凤的形象。对,不是任何作品中的男性形象,而是王熙凤。其实他们神采也不像,打扮也没有特别像,只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像而已。 这唯一的相像之处还是靠他高超的化妆技术加工出来的。 若不是他自称是来自鸡林的北狄王子,曹诗妙会以为他是一个母大虫似的“公主”。 不,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可没有这种形象的。所以说,男人浓妆艳抹真的不好看。 舍轮王子大约二十几岁的年龄,着左衽的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腰上系了鹰纹玉带,足着长靴,黑色长发用玉冠束了一半,另一半批在身后,妖而不娘。一阵风吹过,耳下露出的翡翠耳坠迎着上午的阳光间或一闪,发出幽深凌烈的光。 他右腿蹲下,右手放于膝下,像陈世广行大礼道:“神国王次子舍轮参见越国皇帝陛下。” 神国?他居然自称他们鸡林为神国?这也太不谦虚了吧? 陈世广虽因“神国”二字不满,但依然威严的问道:“我大越素来与鸡林毫无往来,王子至此,可带了贵国国王的国书至我大越?” 鸡林向来与东燕勾勾搭搭,此前他的父王还向东燕朝贡过,来者恐怕不善。 舍轮王子听陈世广问起,便从袖兜里掏出国书,交由内侍递了上去,这封国书可是英王陈圻和明威将军周品言让人做的,应该能顺利通过吧? 他朗声说道:“小王久闻贵国长城县主才貌双全,特意求了我父王来与长城县主和亲,望贵国皇帝陛下恩准。” 这北狄人先与东燕有了政治联系,现在又来和大越和亲,这不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吗? 曹诗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怎么还有和亲这种“骚操作”?她剧本里可没有这一出? 在沈伊伊的概念里,和亲也应该是公主或者宗室女才对啊? 别跟沈伊伊提王昭君,那是个例外,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又一个例外! 陈世广此时心里也是冷笑:什么久闻才貌双全?莫不是久闻“得曹诗妙者得天下”吧? 这些北狄人还要脸吗? 陈世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嘴上却说:“朕年轻的时候读过一本关于贵国鸡林的书,书中说,贵国讲究骨品制度,在严苛的骨品制度中,贵国的圣骨只能与贵国的圣骨结合,以至于你们只能兄妹、叔侄这样的近亲结婚。虽然我这外甥女血统高贵,但她却不是你们鸡林的圣骨,那若是你们结合后她是个什么位份呢?” 他并没有请舍轮王子平身,只是抛出这个问题让他回答,给予他意想不到的下马威。 然而舍轮王子自顾自的从刚刚单膝跪拜的姿势站起来,笑着道:“所谓和亲,重在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我们一定会把长城县主永远奉为上宾的。” 意思是不要计较位份? 曹诗妙傻眼:这万恶的旧社会怎么这么多自以为是的大猪蹄子!这神经病舍轮王子是让她做妾?一个区区弹丸之地的王次子?还是生活在母系氏族社会的苦寒之地的野蛮小国? 希望陈世广一定不要答应他!要不然她只有逃了,一死了之不是她的风格。 这时陈圻出列,对陈世广作了一揖才淡淡道:“可惜舍轮王子来晚了,父皇昨夜才答应了本王要为县主与本王定亲,将来让她做本王的妃。” 这一刻,曹诗妙尽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陈圻,要不然她就要去和亲。 她吃惊于自己对陈圻的态度如此善变,但是不用和亲就好了,其他的她也没有力气去仔细计较。 陈世广终于面露不悦之色,他昨夜可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昨夜夏明玑一直缠着他这般那般的荒唐,还说曹诗妙如何城府深,如何口蜜腹剑,想来是怕他听了那个谣言后纳曹诗妙为妃吧! 愚蠢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长子喜欢曹诗妙喜欢得要不得,他怎么可能纳了曹诗妙呢! 江山万年最忌讳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原本一直不肯答应长子之求,是怕长子耽于儿女之情,不思进取罢了。 如今,却是不得不顺着长子的话说下去了,毕竟他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得曹诗妙者得天下”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与其让他国或者别的大臣家得了曹诗妙,还不如让自己儿子娶了她。 陈世广于是朗声一笑:“舍轮王子,朕知道你此行不易,可是朕再如何体谅你的不易,也不会让朕的未来儿媳去和亲吧?这样,为了大越和鸡林两国的友谊,你可以提出其他要求,朕会尽量满足你。” 陈世广暗想:现在我朝刚立,再怎么朝秦暮楚的弹丸小国也不宜与之为敌,还是适当交换利益以结秦晋之好吧。 舍轮王子求之不得,可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毕竟他可是偷偷来的越国,陈圻弄死他跟弄死一只蚂蚁简直一摸一样。 他道:“真是可惜了,既然不能求娶日思夜想的长城县主,小王也对别的美女不敢兴趣。不如赐小王一本祖冲之编写的《大明历》吧。” 之前因缘际会舍轮王子已拥有东燕的最新历法了,如果再拥有一本《大明历》就好了。虽然他此行不一定能请到神光法师,但是有这两样,回朝以后足以与太孙分庭抗礼了。 祖冲之编写的《大明历》?一本历法书而已,对于科技发达的大越,很快就会有更精确的历法书出来,陈世广痛快答应,又多赠予了舍轮王子佛舍利与经论。 舍轮王子喜不自禁,连呼数声万岁。 他总算是不枉此行。 直到这时候,曹诗妙才反应过来,难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决定了? 她看了看站在武官最前面的陈圻,如果下朝去跟陈圻说她不嫁会不会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呀? 可是皇上一言九鼎,他都在大朝会上说了的事情,显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谁叫她欠,剧本里非要写曹诗妙这个悲催的人物呢! 况且和陈圻结婚的是曹诗妙的身躯,又不是她沈伊伊的魂魄。 原身还是自告奋勇的做陈圻的妾了,如今能做陈圻的妃,原身应该很高兴呢。 至于她,说不定哪一天又掉进湖里穿回去了呢? 掉进湖里?究竟是非得要掉进镜湖里还是任何什么湖里呢?还是要像沈伊伊一样从楼梯上摔下来?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些? 都火烧眉毛了才知道这些事情,这TM就离谱。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以至于散朝时陈世广让她和陈圻去御书房觐见她都没有听见。 她沿着汉白玉石阶自顾自的往金銮殿往外走。还是周品言走到她身边低声提醒道:“县主,陛下在御书房等你,你去晚了可不好。” ...... 书房内,陈世广正伏着身子写字,陈圻垂手站在一旁,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等曹诗妙行完礼,陈世广就道:“既然马上就要大婚了,著作郎的差事就不要做了。” 他既然金口玉言认她做了未来儿媳,当然不能让她继续抛头露面,之前答应她,除了是因为符纸,那是他根本不希望她扰乱长子的心绪,不想她嫁给长子,所以无所谓。 曹诗妙乖巧的应了是。 陈世广又说:“多进宫陪陪太后,可以多向她学习女红和宫廷礼仪。”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也不抬,严肃得不得了。 曹诗妙又毫无灵魂的应了是。 她心情复杂,陈圻则满心欢喜。 还是周品言的计策好,他和妙妙这么快就要成婚了,不过想想,他也快双十年华了,早该成婚了,之前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所以觉得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他巴不得父皇马上就择定吉日良辰。 “晚上我们都去皇后宫中用膳吧,皇后这会儿恐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先过去和她说说话。” 陈圻想陪她一起去,自己的母后自己是知道的,想来她一定会拿捏妙妙。 皇帝却淡淡道:“圻哥儿留下,土断的事还有些细节没有商议呢。” 第47章 显阳殿 自己掉下去的 皇后的宫殿名曰显阳殿,两侧建有翼殿,均使用香味木材,故宫室不用焚香,依旧芳香扑鼻。 良朝世.祖为了表示对王书兰的宠信,下令户部搜罗天下珠玉修饰显阳殿,从此显阳殿穷极奢华绮丽,据说天下宫殿无一能与之相比的。 自此,世.祖皇帝尤嫌不够,下令说王皇后酷爱西子湖畔景色,故后来又在宫室南侧凿有大池,并引水注入,下令能工巧匠拟西湖断桥残雪之景,在池上建有大桥,那景色之妙在于:当冬季雪后初霁,白白的光线洒在结有薄冰的湖面上,桥上积雪消融,褐色的桥面就裸露在外,仿佛长长的白练就此中断,美不胜收。 曹诗妙站在桥上望着阳光下的湖面,想起初春时节原身为了嫁给陈圻跳镜湖的事,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冷的天跳湖求穿越?想想都冷得发抖。 妈呀,即使跳湖自尽是穿回去当沈伊伊的唯一方法,她也不要现在跳,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所以她自言自语道:“要不,暂时委身嫁给陈圻那个大猪蹄子,等到时机成熟了,说不定就穿回去了呢?” 换个角度想想,嫁给陈圻,也许自己才是白.嫖呢?这个身子反正也不是她沈伊伊的,陈圻长得那么高大帅气,又是未来的皇帝,不用牺牲她沈伊伊就可以欣赏他和曹诗妙的踉踉跄跄,岂不是也不亏? “哟,莫非又想跳湖赖上皇上吗?”夏明玑刚从皇后宫中出来,谢皇后把她揉搓得满肚子都是火气,看到曹诗妙穿着官服老神在在的站在桥上发呆,可不是让她遇到个软柿子捏捏,也好发泄发泄火气。 曹诗妙忙上前躬身作揖:“下官见过丽妃娘娘。”却没听见夏明玑叫她起来,她就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心知夏明玑这是故意要给她立威的,自然也不敢自己起身。 “本宫看下次你见本宫就要自称妹妹了?”她这样说是觉得有了那个传言,陈世广定会纳曹诗妙为后宫。尽管她认为以曹诗妙的资质,做了陈世广的后宫也只会屈居她这个越国第一美女之下,但她还是“低调”的没有说曹诗妙下次会自称“嫔妾”。 但纵使是这样,她还是很不爽,她不希望任何人跟她分享皇上。 谢皇后那个老女人住在这富丽堂皇的显阳殿已经够让她不爽了。 如果这个曹诗妙也成了后宫,她真的会抓狂。 曹诗妙却是装傻充愣:“丽妃娘娘,您忘了吗?下官原先是要叫您一声姐姐的,您姑母在没有毒死我父亲之前可是我父亲的妾室,那时候我给您姑母面子叫您一声姐姐......” “妾室”一词真的是夏明玑的痛!她上去就给了曹诗妙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她全身的力气,巴不得把曹诗妙的脸打烂。 曹诗妙却是没有想到她脾气这么暴躁,会给她一巴掌,脚下一软,身子在桥上摇摇欲坠,将掉不掉,她慌忙想去拉一个什么东西好稳住身子...... 夏明玑见曹诗妙手伸过来要抓她,下意识觉得她是要伤害自己,将那手一挥,曹诗妙被她这样一挥,迅速坠入结有薄冰的湖里。 沈伊伊也不会游泳,人的本性使然,她大声呼救…… 夏明玑的姨母安贵妃自去岁开始身子就不大好了,谢皇后因此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整日地在隆庆宫不是做女红就是写字,最常临摹王羲之的小楷《老子黄庭经》。 “娘娘这字是越发长进了。”她的押班宫女秦露芝从小伺候在她的身边,很是欣赏她的字,因此这句赞美不是巴结而是发自肺腑的话。 琴香进来换高几上梅瓶里的花,忍不住说道:“娘娘,奴婢听丽妃娘娘宫里的人说,丽妃不知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皇上早上离开的时候很不高兴,连早膳都没有留在她宫中用......” 安贵妃停下笔,叹了一口气,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这个外甥女引荐给皇上,原先是指望她帮着自己争宠,如今看来,自己不受她的连累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就她那个智商,皇后恐怕都不稀得修理她,她若是哪天栽到皇后手里,都不算皇后对付她,而只能算她自杀。 ...... 这时,霍容垂在外求见。她是夏明玑宫中最得力的人,她求见,安贵妃第一反应就是夏明玑又惹祸了! 霍容垂进来,如此这般的把显阳殿前曹诗妙坠湖的事说了一遍。 霍容垂偷眼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安贵妃,小声恳求道:“ 皇上今天早朝的时候金口玉言刚认下了大皇子殿下和长城县主的婚事。皇后娘娘这会儿发了好大的火气,娘娘快去救救我们主子吧。” 安宛清犹豫了一下,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谁让她当初把这个外甥女举荐给皇上呢。她只得道:“你先去皇后宫中陪着你主子,我更衣以后就来。” 谢皇后看着塌上瘦弱死寂的曹诗妙,她青白的皮肤上不见任何血色和生气,谢皇后打心眼里怜惜,她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娶曹诗妙,但下人来说,皇上今日早朝因为那个传言,已经金口玉言订下了这门亲事,她虽然仍然不喜欢不舒服曹诗妙,也只得认了她。 如今这夏丽妃居然欺负到她未来儿媳妇的身上来了,势可忍孰不可忍! “你给我跪下!”她指着脸色同样苍白的夏明玑命令道。 夏明玑边跪下边辩解道: “皇后娘娘明鉴,真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与臣妾无关。” 谢皇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别想唬弄本宫,从前你还在她们家寄人篱下的时候你就鸠占鹊巢,欺负她这个小主人家,现在你在皇上跟前得了宠,岂不是更不把她的命当一回事了!她好歹也是信安公主之女,我皇家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岂容你造次!......” “皇后为何大动肝火?”陈世广还没有走进来就打断了皇后的怒火,他以为皇后是在对曹诗妙发火,原先皇后就不喜欢曹诗妙,他是知道的,从御书房来显阳殿,还没有进来就听到皇后在发火,他心里还有几分不悦。 他走进来才发现人们都在西偏殿,丽妃夏氏跪在地上,临窗的大炕上放着一小小的人儿,死气沉沉的,仔细一看,不是曹诗妙又是谁? “妙妙,你怎么了?”陈圻看到床上的人,呼吸一滞,飞扑上前,紧紧握住曹诗妙的手,什么礼仪廉耻,什么感情克制,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夏明玑,知道曹诗妙躺在这里定于她有关,便转身跪在皇上皇后面前:“儿臣肯请父皇母后一定要给妙妙做主!妙妙她太可怜了......” 陈世广沉着脸,走到对面放有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上坐下,夏明玑眼眶红红的,额头上全是汗,柔柔的唤了一声:“皇上。” 陈世广连理都没有理。 “皇后,你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 谢皇后叹了一口气,道:“丽妃从显阳殿出去不过转眼的功夫,臣妾就听见有人在湖上呼救,便赶紧带着人去准备救人,却没有想到掉到湖里的人是妙妙这孩子......至于妙妙怎么掉下去的,臣妾没有亲眼目睹,不敢胡乱揣测,但是臣妾看到她的脸都被打肿了……” 有了上一世,陈圻早就知道夏明玑的肮脏恶毒了,可恨的是,怪只能怪他自己,他没有在会稽结果了她,竟让她有机会爬上了父皇的龙床,当真该死!如今她既然已贵为丽妃,当然只能由父皇处置。 夏明玑看到陈世广的脸色,心里一紧,再次辩解道:“皇上明鉴,真的是她掉下去的,和臣妾没有关系。” 陈圻道:“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你以前在曹家,就曾三番五次的要对她下手,如今你贵为一宫主位,岂不是更容易对他下手了!” 等王书兰到了显阳殿,正好听见陈圻的话。她是谢皇后派郑嬷嬷去请来的。 王书兰进来谁都没有理,只抱着床上的曹诗妙心呀肝呀的大叫,陈世广几次拍着她的背唤她“母后”她也不理。 谢皇后道:“母后莫要过于担心,幸亏臣妾施救的及时,太医说妙妙的性命并无大碍!” 王书兰听言,气不打一处来:“皇后说得轻巧,一句性命并无大碍就了事了吗?我的妙妙当真命如草芥吗?她夏明玑在这宫里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看着王书兰对自己发了这么大一通火,谢皇后就放心了,看来对付夏明玑不用她这个皇后使上半分劲了,她接着劝王书兰:“母后息怒,虽然丽妃从前是对妙妙不好,可是今日之事尚没有调查清楚,万不可轻易说是她要害妙妙。” 王书兰冷笑了一声:“你们都当我这老婆子眼睛瞎了吗?妙妙的脸肿成了这样,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转身走过去,跪在陈世广面前,吓得陈世广赶快从椅子上下来跪着:“母后,你这是干什么?莫要折煞了儿臣!” 第48章 出家 我都烦死了 王书兰伏首跪拜在陈世广面前:“老身无德,恐不能辅佐陛下,请陛下赐老身一间庙宇,让老身与我这可怜的外孙女一起安度余生。” 这话分明有些不合时宜,而且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若是让她去庙宇里出了家,良.朝旧臣会如何想他陈世广,南方好不容易得来的团结一心又会多出多少变数? 还有,没有了王书兰和曹诗妙,符纸是否起作用呢?这天下一统不许他冒任何风险! 王书兰一向慈眉善目,众人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如此不计后果的话,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陈圻道:“祖母息怒,父皇今日早朝刚许下孙儿和妙妙的婚事,有孙儿在,定不会让旁人再轻易欺负了妙妙去。何况今日之事有父皇在,父皇定会给妙妙一个交代的!” 陈圻磕了一个头,继续道:“父皇,请您一定要替妙妙做主,她向来善良柔顺,没想到丽娘娘却利用她的善良多次加害于她,请父皇明鉴!” 皇后也道:“子华说的没错,夏氏和她那个姑母以前还霸占了信安公主留给妙妙的财产和珠宝首饰,让妙妙搬出本该属于妙妙的屋子。” 陈世广道:“竟有这事?”事情虽小,可是足以可见夏明玑的人品。 他将太后扶起:“母后喜怒,您先起来坐着,看儿臣如何处置这事,若是儿臣处置有何不妥,儿臣甘愿承受母后雷霆之怒。” 谢皇后听言,不得不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夏明玑。她的夫君她最懂,夏明玑这次绝不可能翻盘! 陈世广待夏明玑一向是温柔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陈世广的残酷。 夏明玑在见到陈世广和陈圻之前,她见过最厉害的人就是她的叔父夏彪,她的叔父很粗鲁野蛮,因此她的认知里面觉得男人都有粗鲁野蛮的一面。 陈世广在宠信她的时候她见识过这一面。 因此,当陈世广的龙靴踏入她视线里时,她几乎是悚然惊觉,含着她可怜的泪水惶恐的抬起头求道:“皇上,您听我解释解释......” 在陈世广看来,那样子我见犹怜。但是同样也看得出来,她一点没有悔恨,有的只是恐惧,只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恐惧,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恐惧,完全没有对刚刚之事的悔恨和如果妙妙不幸溺亡的后怕。 今天的事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她向来飞扬跋扈,他是知道的。 夏氏对下没有一点同情怜悯之心,对上不敬皇后,甚至对引荐她的安贵妃也甚是冷淡,不忠不义从生活中的点滴可见一斑。再加上皇后和长子说她以前在曹家如何欺凌曹诗妙,他对她的人品简直失望透顶。 她也就长得有点好看,除此以外毫无可取之处。 他最重视女子的德行,无论他多么喜欢她的身体,他也不能容忍她的品德败坏,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她尚能令他身体舒畅而已,暂且留着,留一天他舒服一天而已,毕竟她也没有没有做触碰他的底线! 今天她却做了这样的事!留不得了。 他当初的确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接受了安贵妃的引荐宠幸了她,但她这个无脑且德行败坏的人也配做他陈世广的妃妾? 他暴喝一声:“说!怎么回事?” 夏明玑吓得打了个寒颤:“臣妾真的冤枉,臣妾并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陈世广的失望更甚,她这样的水平,在他们六百年陈氏文化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但陈世广依旧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她的脸怎么肿了?” “.........是她言行无状,臣妾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陈世广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夏明玑一巴掌:“这一巴掌朕是替朕那个死去的信安姐姐打的!我们妙妙好歹也是长城县主,堂堂公主之女,岂是汝等流寇草莽出生的贱妇想打就打的!” 陈世广是习武之人,他这一巴掌打下去,夏明玑哪里承受得住,她脸上火辣辣的痛,半天才把被打偏过去的脸摆正。甚至她都忘了求饶,她没有想到那么宠爱她的男人会打她。 其实在这之前她是有侥幸的,陈世广在卧榻上那么对她晓意温存,她岂能没有侥幸呢? 自成了丽妃以来,她觉得她有了依仗,而且这个依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有了这个依仗,她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再加上她就算是惹了皇上不快,她的姨母也会来给她求情的,有了这个双保险,她岂能不侥幸? 她不就是打了个前朝余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陈世广又给她了一巴掌,他说:“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养不教、父之过,如果他们还活着,朕甚至会打他们,责备他们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你这贱妇知不知道?曹诗妙乃我大越堂堂朝廷命官,岂是尔等后宫妇人想打就能打的!” 悔恨的泪水划过红肿的脸庞,许是真的知道错了,夏明玑这才抱住陈世广的大腿,哽咽求饶:“皇上息怒,臣妾知道错了,你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陈世广摇摇头,道:“原本朕念在你伺候朕一场,已经忍了你很久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竟做出今日这般不体面的事,朕岂可饶你!” 这时,显阳殿外安贵妃跪在雪地里大声告罪:“臣妾安氏犯下死罪,请皇上责罚。”她在外面的廊庑下把太后和皇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才退到雪地上大喊。 她这个外甥女是不中用了,如今只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夏明玑原先还指望她姨母来替她求情,结果安贵妃一来就说这话,让她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的脸上更是死气沉沉,这次真的是悲戚的哭出来了! 陈世广蹙眉对身边内侍道:“你出去告诉贵妃,此事与她无关,让她回宫歇着去。” 那内侍出去后回来复命道:“安贵妃娘娘自请去铁塔寺修行半年为太后祈福以赎罪孽!” 陈世广沉默,半响方道:“丽妃夏氏,言行无状,德行有亏,即日起,褫夺封号,驱逐出宫,令其前往同泰寺出家为尼。” 至于安贵妃之请,陈世广只字未提,也无人敢问。 夏明玑听言,拼命挣扎,她如果去了同泰寺,无论是陈圻和谢皇后,还是王书兰和曹诗妙,谁都可以轻易要了她的命,她不能去! 她抓住陈世广的袍角,求他道:“如果皇上肯饶了臣妾这次,臣妾就告诉皇上明.帝是怎么死的......” 王书兰眉毛动了动,她当然想知道孙子是怎么死的,但她一直觉得与陈世广和陈圻无关,如今看来也确实没有关系。 夏明玑觉得,既然姨母对她不义,就休怪她对姨母不忍。 陈世广原本还想留她不死,看来这个蠢女人非死不可了。 他和长子早就查出幕后黑手了!之所以隐而不发,是因为真相对新朝的团结稳定没有任何好处。 当然他也不会放过杀死明帝的人,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以和谐稳定为主。 他讽刺的笑笑,抬起夏明玑的下巴,啪的一声又扇了夏明玑一耳光:“你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莫不是为了不去当尼姑编些谎言来诓骗朕和母后?” 陈圻道:“父皇,莫要信她之言,儿臣素与她有仇,她定是要编些谎言来诬陷儿臣。” 夏明玑抹了把脸上纵横的泪水,刚想开口,临窗大坑上躺着的人儿便嫌弃道:“真吵!我都烦死了!” 第49章 死了? 不顾血缘亲情 夏明玑抹了把脸上纵横的泪水,刚想开口,临窗大坑上躺着的人儿便嫌弃道:“真吵!我都烦死了!” 众人齐呼:“你醒了?” 而夏明玑反应了一瞬却爬到床前,求曹诗妙道:“妙妙,你快帮我作证,我没有推你下湖。” 曹诗妙也醒了一会儿了,对于夏明玑必死无疑心里也已有数,所以她对陈世广说:“真的不是丽妃娘娘推的微臣,她只是替皇上教训教训微臣而已。” 这世道,好像谁不会当绿茶似的?替皇上教训朝廷命官?谁敢?莫非他(她)也想当皇上。 陈圻也是个有意思的,他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他的俊眉,语言颇有几分责备道:“妙妙,再怎么心地善良也要有个限度,丽娘娘以前那样对你,你还帮她求情?你呀你呀,别瞎好心了好吗?” 那语气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曹诗妙觉得好笑,这人也是个高级绿茶biao。 陈世广严肃道:“朕治的本来就是她教训朝廷命官的罪!来人!把夏氏拖下去!” 夏明玑拼命挣扎:“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皇上,看在臣妾服侍陛下一场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皇上......”谢皇后也看出了陈世广杀她的决心,但面子上她还是要求个情的,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陈世广抬手挡住。 他道:“快把这个贱逼拖下去,免得脏了皇后的地方!” 侍卫们再不敢耽误,马上把夏明玑拖了下去。 这日夜里,夏明玑所在的同泰寺发生了走水,她也在这次火灾中香消玉殒,只留下了一具被烧成灰烬的尸体。 曹诗妙也是无限唏嘘,若是她没有穿进书里面,一定会把《会稽天下》里面的夏明玑写得无比玛丽苏,让她顺风顺水的当上陈圻的皇后,遇到艰难险阻,也一定能凭借女主光环无往不利。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死了,还死得这么早。看来再无敌的玛丽苏也敌不过现实磨砺。 且说曹诗妙也是在这日夜里就被抬回自己府上休养,毕竟她这个身份住在皇后宫中十分不合时宜,更何况她现在和陈圻正在议亲,就更不适合留在宫中了。 陈世广则在短短几日内就让礼部确定了婚期,就定在来年的五月二十日。 既然曹诗妙已成未来皇子妃,自然再也不能在朝堂上抛头露脸了,她著作郎的身份也随之废除。 因曹诗妙落水,皇后体恤她身子弱,便许她先养好身体再绣嫁妆和学习宫中礼仪。 百无聊奈的在病中卧床休养了两月。陈圻也恪守礼仪的没有来见曹诗妙,而曹诗妙以为人生就要在这样的混吃等死中了此残生或者一朝穿越回到现代时,却发生了一事。 西燕南下侵袭大巴山一代,这将是一场苦战。 曹诗妙琢磨着:以陈圻的性格绝对会主动请缨出战,西燕正值鼎盛时期,他们的铁骑无往不利,陈圻此战至少不会轻易得胜回朝,最凶险的有可能是陈圻战死沙场,她曹诗妙成了望门寡。 可另一方面,剧本的男女主都死了,她能不能穿回去当她的沈伊伊呢? 可曹诗妙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含真却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县主,县主,我打听到了大喜的消息......” 人为至,声先到,可见真是得了好消息。 含真挑开帘子走进屋里,立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炭盆里烧着炭火,塌旁这样的炭火就有三盆,很少有人怕冷至此———两次在严寒的天气里掉进水里使曹诗妙的身体落下了严重的寒症。 右边临门一块屏风,由西域罕见的和田玉嵌成的百鸟朝凤锦屏,华丽精致。 华丽的锦屏和超量的红螺碳都是皇后赏的。 曹诗妙正靠着绣金色夕颜纹的大迎枕,看到含真脸上的喜色,颇有些不悦:“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何喜之有?” 含真顿时心一紧,她越来越不懂自己小姐的性格了,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神色不安的却是什么都不敢了。 “怎么了?怎么有事又不说了?”曹诗妙抬起头,问已经被她弄得忐忑不安的含真,她最不喜说话说一半的人。 含真仍掩饰不住的兴奋:“今日早朝,皇上封了英王殿下为太子......县主,既然英王殿下成了太子,你以后嫁给了太子可就是太子妃了。” 虽然按照沈伊伊的剧本来,陈圻以后还会当皇帝,当个太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她不懂得朝政,不懂皇帝这时候立太子是为何? 她问:“皇上立了英王为太子,肃王派没有什么反应吗?” “肃王派并没有任何剧烈的反对之声,平日和肃王走的比较近的朝臣们还格外歌颂皇上如何如何英明呢。” 曹诗妙纳闷,这也太不寻常了吧?怎么和她的思路不一样? 不过,这剧本早就不受她的控制了,现在这个剧本已然犹如脱缰的野马了。比如陈世广现在还没有死,比如西燕入侵,比如舍轮王子和亲,比如夏明玑成了最短命的鬼。 但是,陈世广在这个时候封陈圻为太子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现在不是应该马上出兵对抗西燕吗? 她问:“谁领军出战?” “太子殿下主动请缨。但是皇上并没有答应,而是钦点了明威将军周品言出战。” 曹诗妙点点头,未作置评。 心想:陈圻不出战,暂时死不了吧?看来只有接着混吃等死了。 曹诗妙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终于在四月中旬感觉身体大好了。 ......... 且说太子陈圻自正位东宫以来,担负起了平定内乱、统一南方、抵御北方列强等诸多繁重的军政要务。 虽然前世他做了皇帝,可一人之下的储君也是第一次做,而且,自去岁在同泰寺受了曹诗妙的影响,他的远大抱负更上了一层楼,自然处理政务上更加用心更加深谋远虑,常常废寝忘食,甚至连心心念念的曹诗妙也没有去见。 这日恰逢安贵妃三十岁生辰,陈世广设宴广请宗室大臣家眷为她庆祝,曹诗妙身为长城县主并未来太子妃,自当要出席。 去岁皇后生辰时,曹诗妙只是个区区县主并从五品著作郎,席间的繁华和暗潮汹涌自然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做个安安份份透透明明的背景板就可以了。 今年大不相同了...... 她才一进入宴席,一众贵女就围了过来,夸她如何如何容光焕发,如何如何穿着得体,如何如何美貌动人。 曹诗妙嘴角抽了抽,溜须拍马的人从来都不尊重事实:她掉入御池以后得了寒症,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虽说不至于吓人,但也万万不会与容光焕发四个字有关。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白底淡紫竹叶纹的广袖长裙,这在姹紫嫣红的宫宴中简直泯然于众人。 陈圻远远的看着曹诗妙,心疼得要不得。 她瘦了许多,寻常的大袖长裙穿在她身上显得夸张的宽大隆重,脸上肌肤苍白,仿佛隐见血脉。 最让人心疼的是她居然穿得这样暗淡,显然是不想喧宾夺主,可是她这样的美人就应该配以鲜艳的颜色! 穿得如此素净真是让人可惜。 安贵妃生辰,皇后和太后都称病没有出席,倒是都各自赏下了珍宝。王书兰赏赐了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并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可谓价值千金。 而皇后则赏下了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 当着众人的面,安贵妃自是千恩万谢,喜气洋洋。 周品言打了胜战,陈世广也是高兴,一口气赏下了人参、鹿茸、紫貂皮,西燕特有的古玩和珠宝,每件皆极品,数量不少。 安贵妃这才是真正的喜上眉梢。 时下饮酒,必例行七盏,且男女并不分席而坐。席间不乏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对陈圻或暗送秋波或言语勾搭的。 古代与现代并无不同,但凡男子有权有势的,多少女子趋之若鹜,暗送秋波是还算要点脸的,当着阖宫上下言语勾搭当然就是不要脸了,可比起能上位,脸算个什么东西? 曹诗妙见到这样的,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何况,陈圻这个奇葩,原身那样的投怀送抱,他还不是坐怀不乱?估计他甚是看不上女子这样的行为吧? 安贵妃却是看不过眼了,这些人是都当皇上要死了吗?陈圻只是储君呢,能不能登基又不是一定的事! 再说了,她才是今日宫宴的主角,一个个的都来喧宾夺主了吗? 她将自己亲手切的波斯蜜瓜递到陈世广的面前,提高音量道:“太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我们皇家自然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只是长城县主的兄长尚且在湘西耕作,到时候县主又有何人来送亲?” 这不是戳人痛处,而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曹诗妙闭了闭眼睛,曹臻是原身血浓于水的亲哥哥,他自良.朝覆灭后一直和良.朝宗室在湘西耕作,她得势后从未为曹臻求过情,早有人诟病她冷血无情了。 一个不顾血缘亲情的冷血女子,又怎么会是个合格的太子妃人选呢? 第50章 宫宴 深受信任 有位少女轻笑了一声:“我们长城县主心里恐怕只有风花雪月、荣华富贵,哪里还记得血缘亲情?” 她脸上含笑,纤长的睫毛盖着的眸子泛着盈盈的光,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十分明艳动人,简直春深日暖,海棠繁华。 席间女子千娇百媚,有许多都是曹诗妙没有见过的,她自然拿不准这人的身份,但说话这样放肆,又坐在皇帝胞妹新安公主之旁,想来就是新安公主之女陆嘉仪了。 如果没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传闻,陆嘉仪会是太子妃人选的有力竞争者。 如果不是迷信那个传闻,陈世广怎么会考虑她曹诗妙这个失恃又失怙的女子做太子妃呢? 只是在封建社会,“得天下”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当然比任何事都重要。 陆嘉仪她再好再强也是枉然。 想到这里,曹诗妙当然敢呛声陆嘉仪:“陆小姐此言差矣。你难道不知道我哥哥在湘西耕作也是为了越国做建设吗?他要响应陛下的号召,为越国的建设出一份力,我尊重他的意思为何就成了不看重血缘亲情呢?莫非非要和陛下唱反调才是看重血缘亲情?” 这话不难听,而且明白无误的告诉众人她就是没有为曹臻求情,不求情也是为了越国,为了天下大义,更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置喙? 陆嘉仪气得脸通红,这曹诗妙还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可是她也不傻,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再多说什么,那就是和皇帝舅舅唱反调了。 这时,陈均接口:“县主真的识大体,是我等的楷模。” 陈圻则老神在在的那里习惯性的摸着袖兜里的符纸,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事,他早就应该明白陈均这是要接近曹诗妙了。 上一世他的皇后是夏明玑,陈均就接近夏明玑,这一世他的未婚妻是曹诗妙,陈均就接近曹诗妙。 也是,他在战场和朝中都建立了无法超越的功绩,要想和他争储君之位,他陈均何德何能? 陈均杀了明帝也未能阻止他陈圻登上储君之位,恐怕那时候起陈均就已经放弃和他正面刚了。 通过曲线救国,用弑君来篡位,或许才是上一世陈均制胜的法宝。 虽然上一世陈均和夏明玑怎么勾搭上的他不知道,但明显现在陈均和曹诗妙还没有很亲近。 有他陈圻在,他们也别想亲近了,重活一世,他陈圻还会上上一世的当?那就太对不起上一世妙妙给他的符纸让他重生了。 毕竟曹诗妙和夏明玑不一样,准确的说,她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她的与众不同陈圻能感觉得到,但是也说不清道不明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陈圻这边在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曹诗妙则带着一副假笑向陈均道谢:“肃王殿下过奖了。” 新安公主则一脸姨母笑:“姑母发现均哥儿和妙妙甚是和睦,真的满心喜悦。” 这话说的巧妙,可在坐的哪个不是人精,又有哪个不会听话?曹诗妙做为未来太子妃,理应和太子陈圻和睦,和太子的兄弟肃王和睦算怎么回事? 虽说民风开放,可千百年来小叔子和嫂嫂都是要避嫌的。 没有避嫌,外人看来,终究是曹诗妙的错,更有甚者会认为她不检点。 瞧吧,从来礼教都只对女子苛刻。 苛刻的是,那时曹诗妙在朝为官,除了她,官场上所有人都是男人,和男人接触不可避免,让她怎么避嫌? 即使不是陈均,别人也会说赵钱孙李。 陈圻瞧见曹诗妙小脸微红,很是怜惜,道:“姑母此言差矣,妙妙之前在朝为官,和均哥儿多有公事往来,再说了,我们和妙妙本来就是表兄妹,和嘉仪表妹是一样的,嘉仪表妹一直以来不也和我们兄弟几人关系都很和睦吗?自家亲戚,理应如此。” 新安公主词穷,皇兄刚登基不久,就认了王书兰为母后,她每每入宫,都要给王书兰这个太后请安,论起来,曹诗妙和几位皇子不就是表亲了吗?同为亲戚,哪里可能不来往的。 陈均则很吃惊,皇兄的确精明强干,但他性格上也有许多缺陷,比如说,不善言辞。 今日这话怎么说的这样切中要害!让人反驳不了? 一时礼乐之声不绝于耳,众人都默契的收了声,朝中命妇和宗室女眷纷纷上前祝酒。 安贵妃略饮了几杯,脸颊绯红的依在陈世广的怀中,仿若无骨。 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 如此光景正是“妻不如妾”的真实写照。 陈世广肆意和安贵妃亲昵,秀尽了恩爱,他们有脸做,许多人都没脸看。 陈世广与妃妾们向来如此,亲昵的时候不分场合,反正也没有人敢看敢听,但和皇后从来不会在人前恩爱。 其实曹诗妙觉得,越是这样,越是说明陈世广内心把这些妃妾当成玩意儿,谁会轻易的把自己最珍视的视于人前?如果皇后和他不是更加恩爱,又岂会生更多的子女呢? 可见“妻不如妾”未必是真理。 曹诗妙则趁此机会欣赏难得一见的宫廷舞蹈,时下宫廷舞主要是清商乐舞和胡舞。 南方朝廷多是汉族统治者,自然更喜欢清商乐舞。但由于中原文化的南移和民族大融合,清商乐舞多少受了北方西凉、龟兹、高丽、天竺、康国、安国、疏勒等各族的影响。 一直看下来,唯《白纻舞》受北方游牧民族的影响最小。殿中舞者个个穿白裙、长袖之轻纱,舞时罗裾飘飘,仿佛群仙下凡,又如白鹄、鸾凤飞翔。 “皎皎织白纻,袅袅起轻烟。看着这样的舞蹈着实令人忘忧。”许是舞蹈过于优美,安贵妃不知何时也结束了与陈世广的调.情,开始欣赏起了舞蹈,她接着说:“长城县主历来以才华著称,不如今日趁此机会也跳一支舞吧。” 曹诗妙心惊:这是铁了心跟她杠上了吗! 也是,先有她让王澹除官,后有夏明玑横死,两人都是安贵妃的姨侄,安贵妃不针对她针对谁呢! 陈圻气得不轻,安贵妃这个贱人居然敢让妙妙为她跳舞。妙妙可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他陈圻的正妻,凭什么给她一个父皇的妾跳舞! 岂有此理! 陈世广却仿佛置若罔闻,继续吃桌上的点心。 他有意看看曹诗妙在宫中的机变能力,只因他有心传位于长子。这女子又是长子的朱砂痣,以长子的心性,必立她为后,且看她如何处理吧? 小绵羊,白莲花可不能做未来太子妃和皇后。 陈世广正想着,就见曹诗妙起身福了福身,笑道:“妙妙舞技拙劣,就不在贵妃娘娘面前献丑了,且刚刚娘娘谬赞,妙妙实不敢当,论起才华,谁敢与皇上针锋,若才华出众,就该献舞,那皇上......” 陈世广饮下一杯浊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众人心中忐忑,伴君如伴虎,就是说的君心难测,纷纷都欲起身行礼,以免雷霆之怒,却听陈世广笑道:“好你个妙妙,当真巧舌如簧!” 预期的雷霆之怒并没有到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小的陈志出来打圆场:“居然妙妙表姐不擅长舞蹈,我们就做做别的事情让父皇高兴高兴吧?” 众人听的清楚,四皇子殿下可是说的让皇上高兴高兴,没有说让安贵妃娘娘高兴高兴。 小小孩童都如此懂礼,越是显得安贵妃娘娘脸上无光。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贵妃有那一瞬笑容便敛去,但常年在后宅中斗争,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以慈爱的姿态问陈志:“那志哥儿觉得我们要做什么事情让皇上高兴呢?” 陈志到底年龄小,这话真的把他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手道:“最令父皇高兴的自然是我大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因为这是他辛苦治理的结果,其他方面无法在今晚的宴会上呈现,但今晚有许多来自弘文馆的学子,让他们作文章给父皇看,展示弘文馆的成绩一定能让父皇高兴。” 安贵妃更加气闷,这不是给曹诗妙递筏子出风头吗?谁不知道这弘文馆就是曹诗妙上书给皇上让皇上设立的?谁又不知道曹诗妙的诗文最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这宴会恐怕要成了曹诗妙的表彰大会了!这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寿宴? 但安贵妃无力阻止,因为陈世广说:“我儿说的极是。”他轻轻一揽安贵妃不盈一握的柳腰,“朕听爱妃刚刚吟诗,也想听听这些孩子们吟诗了。” 安贵妃双睫一闪,奉承道:“皇上喜欢就好,那怎么个作法?” 陈世广道:“今日参宴的宗室子弟和朝臣子女,无论男女都得作诗词,名列三甲者,赏赐金爵,既然妙妙提议设立了这弘文馆,就由她品评诗作吧。” 此令一下,众人都知曹诗妙深受皇帝信任了。 第51章 赞许 好感? 曹诗妙来到殿中,向陈世广作揖并高声道:“陛下既下令妙妙评品诗作、主持风雅,妙妙岂敢不受......今日既是贵妃娘娘生辰,此事又因刚刚那《白纻舞》而起,赛诗的题目就以舞来作吧,体裁形式暂且不限,请各位写在我着人发给大家的笺纸上。” 她指挥人将便于写诗,长宽适度的笺分发下去。 这是去年曹诗妙闲来无事,凭着沈伊伊读过的文献记载,命匠人制作的“薛涛笺”,即拿了古人的东西,总不好另起名字的,遂命名为“浣花笺”。 此刻,曹诗妙站在殿中,仿佛站在舞台的中央,让许多人妒红了眼。她着一身白底淡紫竹叶纹的广袖长裙,松挽的云髻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珠翠,并不隆重,毫不刻意,但此刻愈加显得她意气风发。 尽管今日她铅华洗尽,素面朝天,但在烛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显得莹洁非常,犹如冰玉一般泛着清冷的光。 两世加起来,陈圻也未曾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曹诗妙,她站在殿中央,宣布本次比试诗文的题目。她是那样清冷,这清冷却甚过陈圻见过的所有颜色,让他沉沦。 那纤长的睫毛盖着的秋水澄澈透亮,偶有一瞥,似惊鸿一瞥,就这样将她的眼波漾入他的眸心。 曹诗妙看过来的时候,宫人正将“浣花笺”递给陈圻,这是曹诗妙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看陈圻,心境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陈圻凝视着“浣花笺”,那神态不像是在想诗作,反而像是在欣赏“薛涛笺”。 曹诗妙心里欢喜,这厮还算识货,薛涛笺在我国制笺发展史上堪称经典,经典到影响了历代制笺工艺。 看到他识货的份上,她尽奇妙的觉得只要他不做她讨厌的事,他长得还蛮帅的。 她讨厌的事?也就那一件,真的很讨厌! 陈世广看到曹诗妙的时候,她正眉尖微挑,似有些不屑的望着陈圻。 他暗想:这是朕看错了吗?不是说曹女甚是心悦我儿吗?这表情哪里有心悦?分明就是嫌弃? 嫌弃可不行,他们即将结为夫妻,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 想到长子在男女之事上甚是迟钝,陈世广心里哼了一下:皇帝就应该妻尽天下女子,我儿这个储君连正妻都搞不定可怎么行!他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看来朕这个老父亲得出马了。 他没有女儿,想象着父亲对女儿说话的慈爱姿态,对曹诗妙柔声道:“妙妙,你走进去看看太子都写了些什么?再来告诉朕。”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慈爱,却让曹诗妙一激灵。 这是要她先品评太子的诗?曹诗妙福身称诺,袅袅婷婷的来到陈圻桌前。 陈圻听到父皇的话,微微一震,尽有些许紧张,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飞快的写下《白纻舞》一首。 比起陈圻的诗,曹诗妙首先被吸引的却是陈圻的字。 自良.朝以来,士大夫之流多崇尚二王的妍放疏妙,要么练习王羲之的行书《兰亭序》,以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为傲。要么以王献之的端劲风骨为例,勤加练习。 陈圻的书法天骨遒美、清劲挺拔,怎么看怎么像是瘦金体?不是说瘦金体是宋朝那个皇帝赵佶所创吗?怎么陈圻也会写?莫非是她不懂书法,看错了? 不过,管他写的是什么呢,写得好就是了。 陈世广将曹诗妙的神态看在眼里,心知儿子的书法得了她内心的赞许,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催促道:“太子究竟写了什么,快过来说给朕听听。” 曹诗妙听言逐字用心记下,却不想陈圻火速写完,将自己的诗作递给她,柔声道:“不如你拿着它去给父皇过目。” 曹诗妙嗔道:“我记性没有那么差!”若是这个都记不住,那她也别想以诗书立足了。 被美人一瞪,陈圻顿时心中一荡,却不觉得窘迫,只觉得甜丝丝儿的。 曹诗妙来到陈世广面前,轻声将陈圻的诗作说了一遍。 陈世广问她:“你觉得太子这诗如何?” “可谓波澜壮阔、尽善尽美。” 有了这八个字的评价,陈世广心下满意,好评总比恶评强,爱意往往就是好感一点点积攒而成的。 于是陈世广便放了曹诗妙,好让她去品评其他人的诗作。 这不是难事,沈伊伊为了自己的编剧梦,涉猎广泛,其中读过太多的古诗词鉴赏了。品评这些贵族子弟的诗作简直信手拈来。 只是安贵妃的寿宴终究成了曹诗妙表演的舞台,这让安贵妃岂能不恨! 第52章 偏爱 烟花之地 天色将晚,先是嫔妃们三三两两告退,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反正今天是安贵妃生辰,陈世广也不太可能到其他人宫中休息,所以她们也没有做出什么腔调来。 大臣、宗室、以及女眷们还在一直陪坐,直到安贵妃说乏了,才起身准备告退,陈世广先让安贵妃回宫歇息,说随后就去她那里。 安贵妃不解,正要耍耍性子,说点俏皮话,陈世广拉着她的手哄道:“别闹,朕要嘱咐太子一些话,爱妃先回宫洗簌等着朕。” 安贵妃只得告退。曹诗妙也跟着众人向陈世广拜别。 陈世广则叫来陈圻:“太子,你送送妙妙,听说她种的花格外别致,你去瞧瞧都有些什么花,等大婚后多陪她种种花草,也是夫妻之间的乐事。” 陈世广常年习武,说话声音洪亮,每个人都听的真真的。众人心想,这夜黑风高,花前月下,莫不是想太子和长城县主成就好事? 曹诗妙脸都红了,不是说古人最懂礼吗?那陈世广这个古人怎么会让陈圻大晚上的送她回家,这是哪门子的懂礼,这又置她于何地? 而且他声音这样大,也不怕别人笑话她! 多亏她来自现代,不看重名声贞洁这些,要是她是一个古人,这种状况岂不是很难为情?果然自古以来父母都是只为自己的子女着想。 只是自己若是不能穿回去,总是要为未来打算的,若论未来,陈世广的安排也不奈,所以且应酬着吧,得罪了陈圻没有任何好处。 陈圻听了陈世广的安排,自是心里欢喜得要不得,连声向陈世广道谢。 陈世广心里叹气,恐怕再也没有皇帝老爹做到他这个份上了! 不过,长子在其他事情上天赋异禀,无论朝政和军事指挥上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所以为他操一下这方面的心也是他这个做父皇的甘之若饴的事情。 陈均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恨极了,父皇他太偏心了,眼里只有大哥,什么都为他考虑到了,他也是父皇的嫡子,无非就是晚生了几年而已,父皇却待他比大哥差远了。 ...... 曹诗妙和陈圻刚上马车,陈圻就小心翼翼的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在没有和你大婚前,孤是不会做违背礼仪的事情的。” 曹诗妙觉得这话听着很好笑,但也没有说什么,一时马车上就很沉默很尴尬。 陈圻又道:“你若是不想让孤去你家,孤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曹诗妙眨眨眼,道:“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这个问题有点难,陈圻的人生一向都按部就班,没有做过离经叛道的事情,问他哪里好玩,还真就难住他了:“孤很少有时间出来玩耍,不如你说说你想去什么地方吧。” “难道我想去什么地方太子殿下就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陈圻信誓旦旦:“当然,孤自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曹诗妙笑笑,并不装模作样:“那我想去秦淮河边的登天楼呢?” 不就是去秦淮河边吗?美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陈圻不做他想,撩开马车帘子对卢山河吩咐道:“县主要去登天楼,你去打点一下。” 卢山河一愣:“太子殿下,这......这......恐怕不妥吧?” 陈圻不悦:“有何不妥?” 卢山河额头上都起了些汗,支吾道:“登天楼是京城久负盛名的......久负盛名的......” 见他为难,曹诗妙替他补充道:“......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 陈圻一听,脸都黑了,转头问曹诗妙:“你一个姑娘家家,为何想去烟花之地。” 就知道这个大猪蹄子会是这个反应!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当编剧的对什么地方都敢兴趣,想去烟花之地看看也是她穿书后想做而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 她只悠悠笑道:“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带我去。算了吧,不去就不去吧。还骗我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我信了你的邪。” 陈圻看到她刚刚还娇俏之极的神情瞬间变得暗淡了,心里一慌,赶快安抚她:“那不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不如......” 又拿那些条条框框来说,听着就烦!曹诗妙扬眉问他:“凭什么你们男人能去,我却不能去。” 陈圻见她眸色闪亮,表情倔强,用词也是“你我”直称,若换了旁人,陈圻只会觉得忤逆,但是听她说来,却觉得格外亲切,心都化了,于是柔声道:“你不要冤枉我,我也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他也刻意去掉了“孤”这个自称,直接用了“你我”来讨好曹诗妙,想以此拉近彼此的距离。 曹诗妙更是笃定了陈圻对她的偏爱,便有些有恃无恐起来:“我才不管你去没有去过呢!我反正要去,你今日不带我去,我明日自己去好了!” 第53章 登天楼 不如就叫明玑吧? 陈圻无奈,只得道:“今天且满足你的愿望,但再也没有下次了。”于是挑开帘子吩咐卢山河去打点。 曹诗妙赶紧打断他:“诶,既然要去,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去啊,得换身行头才行。” 陈圻今日穿着太子常服——玄色上衣,朱色下裳,还有蔽膝、佩绶赤焉上都绘有章纹、龙纹等象征他身份地位的图样。 而曹诗妙的女子装束去这种地方更是不合时宜。 他反应过来,吩咐卢山河:“先去成衣店找两身我和县主都能穿的衣服来。” 卢山河应诺,没有多久,真就找来两身寻常士族少年穿的广袖长袍。 待两人各自换下,陈圻更是被曹诗妙的“玉树临风”给惊艳到了。 她身上换上的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用的是暗绣,能看到隐隐浮动的金线刺绣,她身量修长柔美,一张脸在月光下非常的白皙如玉,真正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头上簪着的羊脂玉簪子衬得她风姿无双。 陈圻心下满意,妙妙真的长得很妙,想到这样的妙人不久将归于他为妻,陈圻心里的欢喜更甚。心想不就是带她去烟花之地逛逛吗? 让他摘星星给她都可以。 登天楼与沈伊伊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楚楼秦馆不一样,布置得相当清净雅致,却与现代保留下来的苏州园林很相似:入门即为黄石假山,两侧各凿有一片小池,池水清澈,沿池又各筑一复廊,蜿蜒曲折。举目望去,复廊旁是粉墙高高,青砖小道的尽头又有一门,门楣被海棠的枝桠挡住。 玉玲珑早听了堂倌来报,说来了不一样的人物。玉玲珑细问,才知道堂倌是凭马车上金黄色的龙蟠做的车篷得出这个结论的。 玉玲珑不敢怠慢,忙出来迎客,看到两人的气质便知堂倌所言非虚,心里暗骂,养这些家伙还算没有白养。 “贵人光临我登天楼,玉玲珑这厢有礼了。” 曹诗妙和陈圻很默契的没有说话,玉玲珑心中忐忑,很想抬头再看清楚点两位贵客的容貌,又担心目光逾越引来杀生之祸,只得一直福着身。 卢山河看清楚周围的形式以后才道:“当家的起身吧,给我们两位主子安排个厢房伺候。” 玉玲珑应诺,忙引了人往里走。曹诗妙新奇的看着各个厢房的名字,落英阁、萧闲馆、从玉阁、忘忧轩、解语厅、红袖招……他们进了绿萼宫。 玉玲珑跪在门口,伸手请他们进去,然后吩咐同样跪在她身后的堂倌:“去请好儿姑娘和妙儿姑娘过来。” 妙儿?曹诗妙挑挑眉,陈圻则目光森冷,心想,这该死的大胆娼妓,居然敢用他的妙妙一样的名讳。 所以两位各有千秋的登天楼头牌进门,就看到一座冰山摆在一漂亮公子旁边,尽管那座冰山也很好看,可是周身发着森森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曹诗妙盯着其中一女子出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陈圻便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不似江南女子打扮,完全是北方异族的穿着———这当然是登天楼的噱头:她身着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裙内应该是有铁条圈架为衬,裙摆因而扩张蓬起,看上去相当华丽典雅;上衣则为天蓝色绿萼梅刺绣开衫直领左衽团衫,两侧分叉,长至腰间。 陈圻不齿,仅仅只是衣裳样式采用了异族女子服饰的设计而已,布料和刺绣都是出自我中原王朝,说白了这样的设计目的就是标新立异。 他问曹诗妙:“子白,可是有什么不妥?”子白是以前曹诗妙做著作郎时给自己起的字。 曹诗妙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为她看到了《会稽天下》女一号夏明玑的扮演者宋凝好,莫非宋凝好也穿书了?还好沈伊伊和原身曹诗妙长得一点不像,所以曹诗妙才没有被吓死,因为她不确定宋凝好认不认识她,万一她也是穿书进来的呢,岂不是不太安全? 听到陈圻问自己,曹诗妙摇摇头,率先发问:“所以,你们谁是妙儿?”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宋凝好就是所谓的好儿姑娘,故有此一问,来确定答案。 却是长得像宋凝好的那个姑娘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奴就是妙儿姑娘。” “改掉!”陈圻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这一声吓得房间里的人均是一哆嗦,玉玲珑腿脚发软,艰难稳住后才道:“不知我这孩子的名字有何不妥?为何贵人要她改名?” 陈圻依旧神情冷冰冰的,却是给出了答案:“因为未来太子妃名字里有一个妙字,所以必须给我改掉。” 意思是要避尊者讳。 宋凝好心里暗笑,她原先凭借沈作家的人物速写,只是觉得对面这个人好契合男主陈圻,加上这人与身俱来的贵气,她几乎是发疯的渴望这个人就是陈圻。没想到还真是,试想不是太子本人,寻常贵族谁会在意烟花女子里的名字是不是有未来太子妃的名讳。 这真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的好事,她穿书过后知道回去无望,便整天想着就做个夏明玑也不错,至少以后会是皇后,管他为什么未来太子妃叫曹诗妙呢?反正曹诗妙是女配,她才是女主,于是她低眉顺眼的说道:“不如就请贵人给奴赐名为明玑吧?” 第54章 宋凝好 我们得和陈均连上线 前世今生加起来,陈圻是恨夏明玑的,因此,面前这个女子说她要叫“明玑”,陈圻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夏明玑前世今生所做之事恐怕连烟花女子都不齿? 就让她叫明玑好了,有什么大不了,无所谓! 曹诗妙默默饮下一杯茶,终于确定:不是她一个人穿书了,宋凝好也穿书了。 她心神不宁的看着宋凝好和那个叫好儿的姑娘婷婷玉立的站在面前。那个好儿姑娘又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清楚。 这完全是“即生瑜,何生亮”的事情。她穿书以来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又来了一个金针奖影后宋凝好穿书过来,而且宋凝好还要做夏明玑?陈圻还答应了!这是搞她来了吗? 同样是穿书,同样的得天独厚,宋凝好是女主,她只是一个炮灰女配,求问她死得会有多快? 现在她什么都不求,只求宋凝好曾经没有见过她,还好她之前没有怎么出现在媒体面前,仅有的两次也只能寄希望于宋凝好这样的大明星没有看新闻。 “子白?你怎么了?”陈圻看到曹诗妙脸色苍白,关切的问。 曹诗妙摇摇头,道:“我没事。快让他们上最拿得出手的才艺吧,本公子就是来看她们的本事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知道宋凝好最拿手的是古筝,但是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才艺,毕竟她了解的,都是官方资料上有的,官方资料上没有的,她无从得知。 陈圻道:“听到没有,你们把最拿得出手的才艺展示给这位公子看看吧。只要这位公子高兴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宋凝好心里暗想,她当然要拿出最拿手的,陈圻可是她穿书过来后日思夜想想得到的人,为了能得陈圻亲眼,她可是在这登天楼日夜苦练了四个月。 为了显出自己来,她道:“还是先让好儿姐姐来吧,明玑毕竟是新人,初来乍到,有些害怕。” 宋凝好心想:让好儿先跳,她再来跳,这叫千呼万唤始出来。又叫抛砖引玉。 好儿会的那些宫廷舞蹈,只能应付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子弟,哪里入得了陈圻之眼,陈圻什么样的宫廷舞蹈没有见过?宫里那些跳舞的,哪个不比秦淮河畔的这些女子跳得好。 说什么那些影视剧里的男人被谁谁谁的才艺给惊艳了?她宋凝好可不相信,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男人看上一个女人,只有一点,那就是馋她的身子。 等会儿等她的舞蹈一出来,凭他陈圻定力有多好,也会馋她的身子。 曹诗妙一个古人,能斗得过她?那滚滚历史长河岂不是白发展了? 她正在心里如此这般轻狂的时候,好儿也正在心里骂她,不过好儿心里清楚,当家的宠着明玑,好儿只得自己先表演。 她道:“那好儿就先为贵人们表演响屐舞吧。” 纯属看不惯宋凝好那个绿茶,曹诗妙捧场道:“响屐舞好,本公子拭目以待,说起响屐舞,倒让我响起一个典故。” 陈圻接话道:“你是说响屐廊的典故?” 曹诗妙点点头:“响屐舞乃西施独创,相传夫差得到美人西施后,终日和她缠绵,连舞蹈也只看她一人的。夫差为了让西施表演,在昭明宫的一条长廊中,命人把廊下挖空,放进大缸,插上木板,取名"响屐廊"。可是西施死后,响屐舞就变成了群舞,后人很少再看到西施当年风姿。看惯了响屐舞的群舞版,今日倒是能让本公子欣赏一次独舞版的响屐舞了,不妄本公子来这登天楼一趟。” 宋凝好腹诽:“响屐舞之所以闻名,只因跳舞的人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看舞的人是一代帝王,名人效应而已,好儿来跳响屐舞,恐怕是东施效颦。” 好儿去新换上了舞蹈服,是汉服曲裾改成的舞蹈服,长裙广袖,腰若细柳,她的头发松挽成髻,显露出的脖颈白皙优雅,线条美好,这周身说不出来的风流姿态。 曹诗妙咽了咽口水,难怪说有钱有势的男人在外面诱惑大,连她一个女人都有可能被扳弯,何况是男人呢! 隔壁房间响起音乐,好儿也开始舞蹈。 她时而一拍一踏步,时而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木屐碎步与抬踏的动作,以及腰间的铃铛响突出了少女的灵动。 而上肢的舞袖动作连贯地变换袖子线条,却突出了舞者的妩媚妖娆,使舞者的观感呈现出轻巧、灵动与性感妩媚的整体风韵。 这就是网文作家们说的:又纯又欲吧? 一曲罢,曹诗妙鼓掌大声叫妙,陈圻见曹诗妙欢喜,示意卢山河赏好儿金叶子五片。 好儿与玉玲珑欢喜得要不得。 自南北对峙两百余年间,无论南朝还是北朝经济衰颓、钱法紊乱,无论什么钱,没过多久都不值钱了,唯有金子什么时候都值钱。 是该她这个珠玉出场了,宋凝好跃跃欲试,曹诗妙却突然哎哟一声,面色苍白的捂住肚子。 陈圻自是紧张得要不得,忙搂住她问:“怎么了?妙妙。” 曹诗妙忙说:“不碍事,不碍事,让明玑姑娘继续表演吧,我忍忍就好。” 陈圻怒道:“这怎么能忍呢!”抱起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卢山河:“快去找王大夫来。” 王太医是太医院院判,他的医术陈圻才能放心。 宋凝好看着陈圻的背影发呆,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她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穿书的那一天就是夏明玑被贬进同泰寺的那一天,她当日正在南京鸡鸣寺出席某品牌的代言活动,品牌方却把c位给了一个新人演员汪倩倩,这个汪倩倩后台够硬,把沈作家打住院以后,沈作家反而没有怪罪她,还将她的戏份增加,她的戏份现在只比她少一点点,人设却比她好太多了。 她本来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每次出席活动,汪倩倩还要跟她争C位,她当日也是气不过了,管不了是不是会被报道耍大牌,就和经纪人吴姐气愤离场了。 谁知道她却在璇玑殿上香时和吴姐双双穿越了。她穿成了被烧得奄奄一息、面目全非的夏明玑,吴姐则穿成了救夏明玑的玉玲珑。 最悲催的是,原身夏明玑还失忆了,她只有宋凝好的记忆。 还好吴姐曾是整形科医生,经过大面积反复不断的整容,吴姐又把她整回了宋凝好的样子。 若不是这样,她堂堂影后穿越后的人生该是多么狼狈多么绝望呀! 只是陈圻叫刚刚那位公子为妙妙?那她就是该死的曹诗妙吗? 看陈圻紧张曹诗妙的样子,和她看到的剧本有些不一样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怎样,都怪曹诗妙那个贱人作怪,让她白白失去了一个在陈圻面前露脸的机会,此仇此恨她先记着! 当晚,宋凝好和玉玲珑关起门来密谋。 玉玲珑道:“你确定他就是太子殿下?” 宋凝好点点头:“刚刚那个男人叫那个小白脸为妙妙,妙妙就是曹诗妙。况且,我看过陈圻的画像。” 玉玲珑不接,就听宋凝好道:“沈作家住院后性情大变,不仅把剧本大改了,还反复不断的画男主的画像,要导演按照画像去找演员,不然就不给剧本。王汐程就是导演拿着画像在电影学院去找的,那期间我见过其中一张画像,王汐程也只是神似而已。“” 玉玲珑不解:“就算是那样,我们也没有必要跟夏明玑搭上关系吧?虽然你确实是穿到了夏明玑身上,可她是废妃之身,你怎么确定她还有翻身的机会?要不是我当日在同泰寺上香留宿,你恐怕会被烧为灰烬。” 宋凝好道:“我本来就是女主,老天爷又让我穿越进来,我不赢天理难容。” 玉玲珑道:“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陈圻对曹诗妙多么紧张,你插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凝好道:“多少富豪导演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吴姐你没有见识过吗?还有那些年轻富豪们,管他夫妻多么恩爱,男的只要见了我还不是都被我通通拿下。” 玉玲珑想了想宋凝好这些年的光辉事迹,不由得信心百倍。不过,她仍然严肃的提醒宋凝好:“明玑,以后再也不许叫我吴姐了,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宋凝好不屑:“怕什么,只有我们俩穿进书里,谁有我们得天独厚,谁有我们得苍天眷顾?” 玉玲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人生的真理。” 宋凝好道:“知道了,玉当家的。” 想起宋凝好的大小姐脾气,玉玲珑强调:“对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这登天楼当家的,这点也不要忘了,免得引别人怀疑,惹来杀身之祸。” 宋凝好懒得听她啰嗦,不情不愿的答应:“知道了。” 玉玲珑又道:“刚刚大好的机会被曹诗妙给破坏了,这可是我们苦苦等了四个月才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再想让陈圻来登天楼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又没有看过剧本,下一部该怎么办我们得好好从长计议。” “我们得和陈均连上线。” 第55章 述衷情 孤现在只喜欢你 在回家的马车上,陈圻一路将曹诗妙抱着,因宋凝好的穿书,曹诗妙的生存欲暴涨,故意道:“太子殿下,妙妙这只是小毛病,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靠得陈圻更近。 陈圻重生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不抗拒他,还主动将自己的柔软温顺展示在他的面前,陈圻亦将她搂得更紧。使她的鬓发轻易的接触到自己,使她身体的幽香溢满整个鼻腔,这都是他难以抵抗的诱惑。 这些诱惑让他无意识的吻了吻曹诗妙的发顶,却使曹诗妙一激灵,再也不敢乱动。 想到自己迟早都要与陈圻结婚,或者说她与陈圻结婚总比别人与陈圻结婚对自己的处境来得好,曹诗妙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僵硬,告诉自己,她沈伊伊可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接个吻没什么。 她又使自己柔软下来,陈圻亦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于是低首,开始新的尝试。每一次尝试都停下来,看看她紧闭的眼睛,给她足够的时间拒绝他的爱,先是耳垂,再是眼睛,接着是鼻梁,每一处都是夜声人静时陈圻想念的地方。 当吻到右腮时,曹诗妙睁开眼睛,看着陈圻,声音里却有些沧桑:“妙妙以前很喜欢殿下的,殿下却用了全力将妙妙推开。” 这可不是撒谎,原身的设定就是爱陈圻爱到骨子里,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放弃尊严和骄傲。 陈圻心中酸楚,前世妙妙爱了他一辈子,他却将她生生推开,最后他却被夏明玑背叛,死于陈均剑下。 曹诗妙的眸中影影绰绰,仿佛有泪光闪烁,这让他的酸楚多了疼痛和肿胀,他道:“孤以前不懂什么样的心情才是喜欢一个人。” 意思是现在懂了什么样的心情是喜欢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她!曹诗妙很容易便得出这样的结论。 陈圻蹙眉感伤了一瞬,启唇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孤了?曹诗妙知道他要这样问,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合适,所以打断他,微笑着问他:“殿下以前可有喜欢的人?哪怕就像殿下喜欢妙妙这样,有没有别人也是被殿下这样喜欢着?” 陈圻沉默,只更加搂紧了曹诗妙。 前世他大约是喜欢夏明玑的吧,宠着她,顺着她,给她以庇护,甚至前世因妙妙“欺负”她而冷落妙妙。直到妙妙突然暴毙,他才开始疑心夏氏,正是因为自己的疑心,夏氏与自己才渐行渐远。 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将自己的疑心查个水落石出的,若是无论怎样事忙,也匀出时间来思考身边人的异常,前世他也不至于在意气风发之时死于陈均刀下。 他愁眉紧锁,英挺的鼻梁上方隐隐有川字出没。 这仿佛明珠蒙灰,曹诗妙下意识的想伸手去给他抹平,实际她也这么做了。 这一动作给陈圻是莫大的鼓励,他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吻了吻,道:“孤现在只喜欢你,整颗心装的都是你。” 曹诗妙问的是以前,并不想知道现在,因为她现在能感受到他的爱意,所以这回答真的是一点都不让人欢喜。 曹诗妙看着他,但显然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明智之举。这一分神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在他的唇边,忙要抽回来,道:“殿下放开我,我现在肚子不痛了。” 陈圻略感尴尬,患得患失的想,是不是刚刚自己这句话说错了?一时有些懊恼。 曹诗妙道:“天色也晚了,倒是不用劳烦王院判跑这一趟。” 陈圻道:“为皇家鞠躬尽瘁是太医院的职责所在,谈不上劳烦。你是孤未来太子妃,让他们照顾你的身体自然是理所当然,以后也不要再说劳烦的话。再说了,这两年你身子本来就弱,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当然要让太医瞧个清楚,以免给你身子留下什么不妥。” 曹诗妙不再说话,为避免尴尬,抬手打开窗帘。 马车外星河璀璨,月色很好。 虽然是后半夜,建康城里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甚至有通宵营业的酒肆和饭馆茶楼。可见建康不是一斑的繁华。 沈伊伊以前翻阅文献,记得有记载说:建康城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达到百万的城市,在六朝时期更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曹诗妙问陈圻:“建康的繁华比西燕的洛阳,东燕的邺城如何?” “他们的宫殿都是模仿建康宫建的,你说呢?” “那殿下有统一南北的信心吗?” 第56章 相见 似曾相识 陈圻脸色一时有些难看,这是可怕自尊心的直观体现,他怕他统一不了南北。 越国赢弱,两燕之地本属我中原文化发源之地,如今却被外族占领,而越国要想收复北方,实在太难,必得几代人坚持不懈付出艰辛的努力才行。 而曹诗妙却对他突然坚硬的面部轮廓有所误解,以为他和所有迂腐的古人一样,不喜女人过问政事,连他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也不行。 这是多么可笑的讽刺,既然爱,为何不能心意相通,为何不能有共同的理想信念? 还是说男人所谓的爱,只是身理需求时出于动物本能的情感宣泄? 曹诗妙放下窗帘,坐到自己方才坐的烟灰紫的团花软垫上,道:“我倦了,希望太子殿下允许我歇息一会儿。” 陈圻亦坐下,将她拥入怀中,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越国步步为营的经营数十年,不容有任何差池。” 曹诗妙睁开已经阖上的双目,没有说话。 当马车驶入城东青溪的曹府时,卢山河已经带着王院判在府门外等着了。他把过脉后,无非就是说是寒症引起的腹痛之类的,这不必细说。 且说玉玲珑的原身确实有许多非凡人脉,没几天就把一封信递到了肃王府。 陈均看了信居然立马就来了登天楼。 陈均和陈圻长得有四五分相似,今日穿了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锦袍,显得他皮肤异常白皙水嫩,腰上挂了一个羊脂白鹰纹玉佩,人长得高挑俊秀,气度谦和。 玉玲珑倒是没有想到,她以为陈均和陈圻一母同胞,又同样身份贵重,必定性格一样生硬疏离,她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看到陈均态度谦和,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略松了一口气。 便让人上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玫瑰莲蓉糕、牛乳菱粉香糕等几样精致点心和还不怎么时兴的黄山云雾。 两人寒暄了一翻,并不急着进入主题,当然,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是这种时候必经的过程。 宋凝好在帷幔后面听得百无聊赖,就听陈均道:“既然想听,何必偷偷摸摸,出来便是。” 他居然发现了!吓了玉玲珑一跳! 宋凝好却是心中一喜,沈作家的剧本里就是写着,夏明玑躲在帷幕后面,听安贵妃与二皇子说话,被二皇子发现以后,二皇子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苦笑着说:“也不藏好,哪有偷听这么容易被发现的?”这话莫名有点宠溺的感觉。 夏明玑从帷幕后面出来,穿的是宋凝好今日一样的衣服: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凤尾裙,头上戴了金累丝嵌宝石花的头饰。陈均惊为天人,以为春深日暖,海棠繁华。 但宋凝好看到的表情并不是剧本中那么柔和,她也有些慌了。 还是玉玲珑先镇定下来:“这孩子有助殿下登上宝座的锦囊妙计,故想见见殿下,请殿下恕罪。” 两个烟花之地的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所以他发现有人偷听,也没有将她们怎样。如今她们却大言不惭的说她们有助自己登上宝座的锦囊妙计,当真有点意思。 他笑笑,不接玉玲珑的话,却对宋凝好说:“以本王的武功,刚刚能在弹指间一招将你毙命,你可知道?” 宋凝好脸有些红,却镇定道:“奴有何德何能,不过一介柔弱女子,也配二皇子费心杀我?” 陈均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还福着身子,玲珑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人也纤细修长,腰身简直不盈一握,如弱柳易折。 再看头上,青丝梳了素净的反绾髻,头上只戴了金累丝嵌宝石花的头饰,再无其他。 她低头不语,轻轻的将嘴唇抿得紧紧的,显出唇边可爱的酒窝,如玉般的小脸上有柔软细腻的绒毛,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慵懒朦胧。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盖着澄澈如秋水的眸子,实在是美丽动人,如海棠春色。 这情景让她想起夏明玑还没有被父皇临幸的时候,那日他与安贵妃密谋杀明帝之事,她也是如今日这般躲在帷幕后面,却百无聊奈的玩耍着腰上的环佩,别说他会武功,即使不会,也能轻易发现她藏身在那里。 那日她同样穿着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凤尾裙,同样梳着反绾髻,戴着金累丝嵌宝石花的头饰,与眼前这女子的打扮一模一样。 每次见到夏明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很奇妙,反复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同甘共苦。 这绝不是因为她美丽的容颜,但因为什么,陈均也不知道。 第57章 哭诉 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女亦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这种似曾相识如同前世就认识一样。 其实若是当初夏明玑不被父皇临幸就好了,在安贵妃处,他与她一见钟情,纳了她是他内心的渴望,只待时机成熟就可。 可惜父皇捷足先登,夏明玑便这样变成了他的遗憾。 陈均目光渐渐变得柔和,道:“你是谁?” 也许是这个礼行的时间太久了,宋凝好柔弱的身躯尽有些微微颤抖,她道:“奴姓夏,名字叫做明玑,四个月前玉当家在同泰寺将奴救回来的......” 陈均一把将宋凝好捞起,并伸手掐住她的咽喉,一向温柔的桃花眼紧盯她澄澈的双眸,却射出阴寒的光。 他目眦欲裂:“她早就死了,你休得骗本王!” 玉玲珑跪在他们身后,并不阻止陈均,却难免有些慌乱道:“她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是奴四处寻医,为她修复了容颜......” 陈均的力道极大,只需刹那间,宋凝好便有些呼吸困难,她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胸口开始急速起伏,并用粉拳开始捶打陈均桎梏她的右手。 陈均不为所动,追问道:“你如何证明你就是她?” 她盈盈的目光中有一道光滑过,那道光划到眼角化做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 夏明玑气息奄奄的道:“奴容貌已毁,并不能证明奴就是夏明玑……” 玉玲珑比刚才更慌乱了,急忙道:“她的容颜已毁,又已失忆,本可以隐姓埋名的安然度过一生,要不是可以预测未来,又心系殿下,何必来殿下面前送死?” 陈均听言,这才松开宋凝好。 可能古人真的有内功,宋凝好只觉得奄奄一息,卧倒在地。 陈均背着手,依然面容阴寒,道:“你们可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 玉玲珑声音都在抖:“肃王殿下权势滔天,就是再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瞒殿下半分的。” “你们知道就好,起来吧。”他大刀阔斧的坐下,然后才将身子靠到椅背上,瞬间恢复了先前才进登天楼那副偏偏佳公子的形象。 等玉玲珑搀扶着宋凝好坐下,便先出去了。 陈均看着宋凝好腥红的眸子,问道:“你说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本王如何能信?” 宋凝好稍微镇定了下,才道:“绍安二年四月己丑,安贵妃卒于永禾宫。” 陈均蹙眉,四月己丑?没有几天了! 宋凝好慢悠悠的道:“她到底是我姨母,我总不可能狠心诅咒她吧?” 陈均还是将信将疑,故问道:“她一向身体健康,又风华正茂,怎么会......?” “皇上早命人在她膳食中下毒……”看到陈均疑惑的眼神,她继续道:“你和她密谋诛杀明帝之事,早被皇上和太子殿下察觉......” 想到她曾经在贵妇宫中偷听,陈均猛然起身,再次掐住夏明玑细长白皙的脖颈:“莫非是你去告的密?” 宋凝好呼吸再次受阻,难受得她拼命挣扎,却终是徒劳。 她终于开始猛烈咳嗽起来,但她仍艰难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是我.........咳咳咳咳咳咳......皇上早就开始怀疑是你了,于是派人追查......不过皇上不会杀你的,他还希望你辅佐太子统一南北......这便是你登上宝座的机会。” 陈均听言,终于放开了她,两度被这般掐住脖子,宋凝好终于坍塌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陈均到底不忍,一把捞起她,将她抱到临窗的大炕上。 宋凝好却开始抹眼泪:“玉当家一直劝我在这烟花之地隐姓埋名,我偏不信,巴巴的要助你登上宝座,你却这样狠心。” 她当演员多年,还凭本事得过影后,如何让观众和她共情,如何得到男人的爱慕自然是她最清楚的。 现在只需要哭就行了,陈均本来就对原身有好感,这一哭至少不是危险的事,也行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陈均记得有一次去净居殿向父皇请安,却撞到丽妃正在父皇怀中哭泣,那一哭哭得极美,简直梨花带雨。不过一看就有表演的成份在,宫中女子的哭大抵如此,哭也要哭得美美的,至于到底有几分情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是头一次看见女子哭得这样无声无息,除了湿漉漉的脸庞和微微抖动的肩膀,再无其他。 她说的也是事实,她其实可以隐姓埋名,安然度过一生,凭她的美貌,或许还能找个好男人,相夫教子,又何必来送死呢? 第58章 舍轮公 无毒不丈夫 陈均苦笑:“助我登上宝座?哼!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大哥十三岁就开始建功立业,他救了父皇一命,还收复了广州以南的大片土地,立下了赫赫战功,我岂可与他比肩!”这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自知之明。 且陈圻自正位东宫以来,担负起了平定内乱、统一南方、抵御北方列强等诸多繁重的军政要务,他的能力父皇赞赏有加,没有父皇不满意的!你倒是告诉我,父皇凭什么舍他立我?” 宋凝好哽咽着说:“若是他犯了欺君之罪呢?” 陈均震撼:“什么欺君之罪?虽然天子不容任何人欺,但是父皇对他定会格外网开一面,等闲的事情不足以让父皇废他立我!” 若是那么容易撼动陈圻的地位,陈均岂会不行动? 宋凝好看着窗外的西府海棠,自信满满的说:“若是“得曹诗妙者得天下”是他编造的呢?” 陈均像是不太懂这话,略怔了怔,困惑地侧首看着宋凝好。 宋凝好打开门,走出去对守在走廊尽头的人低语几句,走进来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须臾,进来一男子,那男子画着浓妆,身上着左衽的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上系了鹰纹玉带,足着长靴,黑色长发用玉冠束了一半,另一半则披在身后,陈均起身以迎,背着手。 两人之间就这样站着,均目光如炬的望着对方,都沉默不语,虽然只相隔两寸,双方却均未见礼。 还是宋凝好打破僵局,她笑着指了指两人旁边的梅花朱漆矮几:“快坐下吧,奴让人上君山银针。” 陈均这才侧身做了一个请字,道:“请坐,舍轮公阁下。” 说完,他自己坐下,让宋凝好打横。 舍轮公亦边坐下边朗声大笑:“真不愧是肃王殿下,看来你很了解我们鸡林的国事。” 正月里,鸡林老国王去世,舍轮王子在政斗中失败,太孙继位为新国王,但舍轮王子却未被杀害,而是被放逐到了西燕国都城洛阳,身份自然从王子变成了公卿,因此陈均称呼他为舍轮公。 “本王并不知鸡林国事,但是想来若是公顺利继位,又岂会有时间在我越国闻名的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舍轮公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但他现在的处境只能够苦笑,并不敢反唇相讥轻易得罪陈均。 这时,有侍女进来上茶,他颇不自在的托起茶杯,用杯盖划去上面的浮沫,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喝下茶水,待润了润喉,他才道:“得曹女者得天下是你那位大哥的计谋,编造这样的谎言目的只是为了娶曹诗妙。” 陈均犯了难,若只是这一桩事,父皇母后只会有雷霆之怒,但远不足以撼动得了太子之位。 喜怒不行于色是陈均的一贯作风,他盯着手里碧色的茶汤,隐去心中的思量,淡淡的问舍轮公:“公远道而来,总不至于仅仅是为了告诉本王这件事吧?告诉本王你此行的目的,看看本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舍轮公哈哈大笑,道:“我金舍轮当然是为了找回我失去的位置——神国的王位,你只要到时候助我得到神国的王位,我有方法令越国皇帝陛下改立你为太子。我想天.朝的储君之位与神国的王位应该可以媲美吧?” “你能有什么办法?”看他自信满满,一直沉默的宋凝好忍不住问。 “我的方法当然是别人不能拥有的方法,要不然凭什么跟肃王殿下做交易?” 看来是不肯亮出底牌。陈均放下茶盏,右边唇角勉强一牵,悠悠的说道:“若是公真有本事令父皇改立本王为太子,除了神国的王位,本王必奉上美女和金银珠宝无数。” 舍轮公欣欣然的拍了拍手,道:“既然肃王殿下这样爽快,不如我们立下友好盟约,立书为证,将来互帮互助,互通有无。” 宋凝好见这个舍轮公也是个憨憨,这种事谁会立书为证啊,岂不是傻?便打圆场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既然殿下已然答应,何必立书为证,不如击掌盟誓如何?” 舍轮公沉吟片刻,先举出右手,陈均倒也爽快,亦举出右手和舍轮相击。 陈均将手放下,道:“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舍轮极神秘的靠近陈均,如此这般的将他的计策说给了陈均听。 陈均听完,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父皇除了有点偏心,也没有其他地方对不起我的......” 宋凝好道:“殿下,不是说,无毒不丈夫吗?” 第59章 圣怒 谗言 绍安二年四月己丑,安贵妃卒于永禾宫。 自安贵妃死后,陈世广常去贵妃宫中睹物思人,开始时还有所节制,过后突然有一天却突然留宿在了贵妃宫中,甚至第二天都没有上朝。 谢皇后觉得此事颇为怪异,以为安贵妃宫中的宫女被陈世广看上,他一时兴起,就在永和宫就将她宠幸了,还玩起了君王不早朝的戏码,这也太不讲究了! 谢皇后心烦意乱的找来永和宫押班询问,结果那押班却说:“皇上不许人在旁边伺候,拿着一本安贵妃的手记不撒手,就这样在寝宫里关了一天一夜。” 安贵妃喜欢写字,这就不奇怪了!许是在睹物思人吧。 谢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后来这些新晋的嫔妃不会动摇她皇后的地位,但天下没有哪一个女人真心希望自己的丈夫多宠幸其他女人。她是皇后也不例外。 ......... 这日,陈世广在安贵妃的枕头底下发现一本回忆录叫《我的男人》,高逸清婉的笔锋正是出自安贵妃之手。 虽然是他下令让安贵妃身边的人在安贵妃的饮食中下药,但多年的情份让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他很想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现实却将他的脸打得生疼,回忆录里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他寄予厚望引以为傲的长子! 回忆录的开始是写还在潜邸的时候两人如何暗生情愫,少年郎如何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他刚从广州救回当时还是丞相的皇上,之后府中婢女最爱谈论的就是他,说他多么英俊非凡,才华出众,如何有胆识气度,如何仪容秀美,如何举止大方高雅,如何行为符合礼教法度,我当然嗤之以鼻,他对我从来都有浓浓的厌恶,且从来没有见他对我这个庶母行为多么的符合法度,他从来都是横眉冷对,像我杀了他的祖宗一样。 直到有一天,当时还是丞相的皇上在海棠丛中与我敦伦,被他看了去,他就变了。我当时就知道他在偷看,却故意没有跟皇上提起,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每次见到我都深深的蹙着眉头,厌恶到了极致。 让他更厌恶些又如何? 没想到,那之后他见到我都红赤着脸,没有蹙眉,只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也不太爱搭理人,不知道他看着我薄薄的裹胸在想些什么? 其实就那眼神,那神态,我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许是在想象着我和他在一起的缱绻吧? 其实是想试试他的胆识,加之我与皇上而言不过是玩物,我是多么渴望有人心悦与我,于是再次与他在花园中邂逅的时候,我故意支走了贴身侍女。 没想到他真的牵着我到了他在后山练剑的地方,这一路我心里有过挣扎,中间我几次问他要做什么,并提醒他我是他的庶母,许是他听得不耐烦了,便用丝巾捂住我的嘴并将我扛起来。 他杠着我穿行于树影婆娑的林间,海棠花依旧开得很明艳,阳光斑斓地洒在他身上。 他那日穿着件宽袖的月白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斓衫,腰间玉佩垂落,脸精致的如玉淬般,倜傥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腰间的玉佩发出叮当的声音,但他并不怕这突兀的声音引来不速之客,因为这片后山并不会有旁人进来,这是他的天堂。 我因着他的美貌沉沦,想着能与这样美丽的少年发生不伦也是值得我飞蛾扑火的事情。 于是当他把我放在他日常休息的石床上时,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他显然对我的动作很吃惊。 我开始教导他如何在这种事情上大展拳脚,他是个天才,很快就轻车熟路。 ............ 此后的幽会他都处理的很好,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我们的事。现在想来,他的确是天生的领导者,做事不留破绽,而且具有很好的学习能力,第二次幽会开始,我就惊奇的发现他在床、事上的本事比他父亲优秀太多了,他是多么年轻,多么英伟......” 陈世广被气得头昏脑胀,却仍然忍不住将回忆录看完,后面安贵妃却在回忆录中说:“本来以为他有多爱我,没想到他却和明玑暗生情愫,每当明玑在我面前说起他,我的心中都噬骨剧痛......我让宫中嬷嬷检查了明玑的身体,发现她还是完璧之身的时候,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明玑献给了皇上,那小贱蹄子也没有多爱他嘛,自从跟了皇上,明玑便将陈圻抛之脑后。 可恨的是,陈圻终究是个痴情种,即使明玑被皇上厌弃,赶出了宫,他亦不惜制造了明玑的假死,帮她逃出生天......”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与他渐行渐远的呢?是他与明玑那小蹄子在华林园拉拉扯扯被我撞见,我也是为他前途考虑,训斥了他几句,没想到他不但不领情,还记恨上了我。 这男人为了太子之位,不惜陷害我和陈均,明帝之死分明是他故意为之,他却捏造证据诬陷到我和陈均身上。 不得不说这是绝妙的一箭双雕之计。 既可以除掉我,又可以打击陈均得到太子之位! 罢了,什么情什么爱,终究怪自己太虚妄,终究是自己错付了! 其实皇上要杀我早被我察觉了,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怪皇上吗?这终究还是太虚妄,是我自己将真心托付错了人。” ......... 这突如其来的郁闷和不可思议的过往几乎将陈世广击垮,他几乎想将安贵妃从棺木中拿出来鞭尸,甚至想将长子千刀万剐,心里暗恨道:朕如此悉心栽培于他,他做这些事情对得起谁!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回忆录只是安贵妃的一面之辞,陈圻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让人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处置他也不迟。 先把他的大婚之日推后再说。 ...... 曹诗妙接到皇上的旨意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推迟,但她依然兴奋的想在府上放鞭炮。 只是陈圻却很郁闷,因为父皇身边的内侍除了传旨推迟大婚以外还对他说:“......长城县主到底是待嫁之身,请太子殿下顾忌皇家颜面,在大婚之前不要与县主私相授受。” 这旨意简直莫名其妙?前次在安贵妃的生辰宴上,父皇不是还生怕他不能抱得美人归吗?短短几日,父皇的态度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他还想端午节的时候带着妙妙去观看龙舟竞标,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呢。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这不但是他不知道的事。而且是极不利于他的事。 陈圻正想第二日常朝后问问怎么回事?却在朝上迎来了父皇的雷霆之怒! 他站在龙椅下面的台阶上同陈世广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这期间总觉得父皇的灼灼目光能够烫伤他的后颈。 百官们方起,鸡林的舍轮公就在殿外求见。 陈圻只觉得大事不妙,舍轮公是什么时候偷偷来建康的?还瞒着自己觐见父皇?莫不是他出卖了自己,让大婚之日延期? 于是他问:“公来我越国做什么?” 舍轮公道:“今次我带来越国稀有的铁矿资源求娶一个人。” 陈圻道:“公是知道的,长城县主已与孤订婚,公恐怕白跑一趟了。” 舍轮公不屑道:“我求娶她做什么?那个娶曹诗妙者得天下的传言不是你编造的吗?长城县主还是留给殿下自己消受吧。” 说时迟、那时快,陈世广拿起一个茶碗就砸了过来。没错,尽管他后面没有长眼睛,但他的内力还是能分辨出瓷器碰撞的声音的,他不能躲,生生的用后脑勺接住了茶碗的洗礼。 比起战场上的刀剑这也没有多疼,只是他算是在百官面前彻底没了颜面。 他不敢拿手去摸后脑勺溢出的鲜血。而是转身跪在了台阶上。 陈世广没有看陈圻,亦没有喊他起来,而是问舍轮:“公要求娶哪家闺秀?你是知道的,我陈氏一族的公主均已出降,你该不会想求娶公主吧,这可是为难朕了。” 舍轮公笑笑,从袖兜里取出来一个字条让内侍递了上去,陈世广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夏明玑”这三个字。 陈世广看了字条脸色更难看了,他强装镇定的对殿中众臣道:“卿等今日先退朝,朕与舍轮公有要事相商。” 说完吩咐左右将舍轮公引至上林苑中的会友阁中。 朝臣们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太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太极殿。 唯陈均上前去拉陈圻起来,却被陈圻生生推开。 他不傻,父皇一定是听信了陈均的谗言才会突然这样,至于是什么谗言,他去一查便知。 初夏的阳光照得他的皮肤生疼,后脑勺的血亦汩汩的流着,父皇一向很信任他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父皇突然对他这样厌弃? 他五味杂陈的走在宫道上,陈世广身边的内侍押班曹洪厚叫住了他。 曹洪厚道:“皇上前日在安贵妃宫中呆了一天一夜,不为别的,一直在看安贵妃写的一个小册子。” 第60章 疑心 易容? 陈圻问:“什么小册子?”想到曹洪厚不一定知道是什么册子,他又问,“那册子可还在父皇手中?” 曹洪厚道:“皇上把它烧了。” 那就无从得知小册子里写了什么了。 陈圻赏了一袋银锞子给曹洪厚,曹洪厚推辞不受:“奴婢并不为这个,只是不忍殿下无辜蒙冤,还请殿下明鉴。” 陈圻没在勉强,径直出了朱雀门,想去找曹诗妙解释他编造谎言的事,毕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娶曹诗妙,可不能让妙妙觉得他不入流。他的确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不但大婚延期了,还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 他和卢山河等人一路来到曹府,却被告知长城县主已经进宫了。 卢山河看到主人一副恋爱脑加本末倒置的样子,急的不行。 他急切道:“殿下,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搞清楚皇上因何恼怒于殿下?” 陈圻骑上马,看不出喜怒:“因何?当然是陈均挑拨离间的缘故了!” 卢山河赶紧骑上马跟上,语气更急了:“那殿下就不着急吗?难道我们就被动忍受这一切吗?” “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走吧!”他不紧不慢的说。 “去哪里?” “去解决问题。” ...... 且说王书兰特意让人请曹诗妙进宫,就是怕她婚期延后心情不好,结果这个小妮子一进宫就跟她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那么愉快的笑脸还是她母亲过世前见过的。 当宫人来回禀说,鸡林的舍轮公揭发“得曹诗妙者得天下”是太子编造出来的谣言时,她也是蛮不在乎,表示早就猜到了。 这是个什么反应?怎么会是这种反应?这不正常吧? 王书兰觉得这简直十分不正常! 妙妙以前可是很喜欢陈圻的,嫁给喜欢的人做妻是每个女子的梦想。爱情不是最迫不及待吗?怎么延迟婚礼她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陈圻是太子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妙妙现在不喜欢陈圻了,但她总应该重视自己的前途吧?嫁给太子可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那现在婚期延后,她最少也应该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吧? 现在大婚延期,虽然陈世广并没有说取消这桩婚事,她一点都没有患得患失也太不正常了。 而且,陈圻都为了她编造了那样的谣言,这往严重了说,就是欺君之罪,她怎么这么冷血,一点都不为太子担心?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喜欢陈圻的曹诗妙? 王书兰喝了一口银耳汤,早就酝酿好了说辞,于是充满担忧的道:“哀家抄了九十九卷佛经,原想择个好日子再去烧给佛祖,如今看来今日就得去同泰寺上香了,今日去烧了这些佛经也让佛祖多多保佑你们。”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又能有什么错,婚事突然延期,这叫什么事儿啊!” 曹诗妙却笑着宽慰道:“我没有关系的,皇阿祖,真的不用担心我。” 王书兰变了变脸色,又瞬间收起颜色,道:“去年我记得你就在抄《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不如今日也带去一并烧给佛祖吧。” 曹诗妙顺口道:“我抄的佛经留在会稽了,来了建康后一直被琐事缠身,也没再继续抄了。” 王书兰皱眉,不对,妙妙最烦抄佛经了,她去年根本就没有抄过《楞伽阿跋多罗宝经》。说起来自从去年再次见到她以后就觉得她性情变了,当时以为是父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但是今日王书兰突然才觉得这个妙妙或许不是她的外孙女妙妙? 可是妙妙知道的事情眼前这个人大多也知道,这一点不是易容冒充的人可以做到的。 那究竟是那里不对呢?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呢? 王书兰若有所思,接着道:“虽然表面上皇帝只是延迟你和太子的婚期,可哀家怎么觉得皇帝可能已经动了易储的念头?” 曹诗妙这才认真抬眼去看王书兰,她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身上穿了件大红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绣圆领袍,头上戴着镶玉赤金观音分心,簪了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头发梳得十分光滑,人很精神。这会儿这位太后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曹诗妙。 那目光将要看透人心,仿佛要看到曹诗妙的灵魂深处。 曹诗妙后背发凉,手心也起了一声汗,但她强装镇定,道:“或许皇上只是考虑到太子事忙,才会临时延迟婚期呢?”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王书兰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破绽?但她更焦虑的是,如果陈圻真的被废,那她嫁给一个废太子将如何生存下去? 这原是她的剧本,怎么会没有一件事情是按照她的构思来的?就算她设置的女主太傻太愚蠢,活该在宫斗中成为炮灰,可陈圻不应该呀!他除了情商低点之外,没有什么是陈均能比的。 到底是什么让剧情崩成这样?是她和宋凝好的穿书吗?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她正在如此这般的在心中计较,就听王书兰道:“自从皇帝把你和太子指了婚,你们两个就再也分不开了,你们从此以后永远都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道的吧?” 曹诗妙想说知道,她虽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但她也知道这个时空的生存规则。 不过她突然意识到王书兰这么说或许是因为自己今天入宫表现得太不在乎了,在警醒她。 婚礼延期,如果是曹诗妙原身还在的话,或许早就哭红了眼眶吧? 是她大意了,穿在别人身上没有对别人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难怪王书兰会那样盯着自己看。 有些事情,她或许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况且,对她这个灵魂来说,宋凝好的穿书难道真的不用在乎吗?真不用在乎,现在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其实她觉得这一切的突变,都是宋凝好穿书的缘故,她沈伊伊傻乎乎的在曹诗妙的身体里混吃等死,偏偏人家宋凝好可是带着勃勃野心来的。 都这样了,她沈伊伊还不行动,那剧本岂不是演员说了算! 她这个编剧就没有自尊心的吗? 她斟酌了一下,试图对今天没过脑子的愚蠢行为辩解,她道:“其实阿祖最懂妙妙了,妙妙越是心里乱越是强颜欢笑……” 是吗?王书兰表示怀疑。 但她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等待着曹诗妙的下文。 曹诗妙来到王书兰身前跪下,恭敬道:“妙妙有一事不是很肯定,斟酌了好几日也不敢说出来。” 王书兰道:“但说无妨。” 曹诗妙红了眼眶,道:“妙妙要是说错了,阿祖切莫怪罪妙妙。” 曹诗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血亲,见她红了眼眶,王书兰心不由得一软,忙道:“你是皇阿祖的好妙妙,皇阿祖怎么会怪罪你呢?” 曹诗妙用丝巾擦了擦眼角,道:“安贵妃生辰那日,妙妙一时贪玩,央着太子殿下带着妙妙去了一个叫登天楼的楚馆……” 王书兰还没有听曹诗妙说完,就拍岸而起:“岂有此理!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而且还怂恿太子一起去!真是糊涂啊!我一向知道你顽劣,可也没有想到你竞是顽劣不堪到这种地步。” 她反应这么大,曹诗妙是真的哭了,她哽咽着说:“皇阿祖,您倒是听妙妙把话说完再发火呀……”她还没有说到重点呢! 王书兰恨铁不成钢的说:“该不会是太子想去,你替他打掩护吧?难道皇帝动怒与此事有关?”随即,她又觉得这事太小了,不太像皇帝动怒的原因。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坐到蝉椅上,道:“你接着说。” 曹诗妙道:“......到了那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死去的丽妃,尽管她容颜已变,但妙妙听说这个世上有能改变变容颜的法术。” 改变容颜的法术? 当然有!而且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是别人易容成她的外孙女呢? 王书兰又用刚刚那种眼神看着曹诗妙,直看得曹诗妙心里发毛。 曹诗妙心中警铃大作,糟了,难道王书兰怀疑自己也是易容来的? 怀疑她是别人易容成了曹诗妙。 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越是这样越不能自乱阵脚。 她抽搭了一下,道:“登天楼里的那个人与丽妃长得并不相似,可是妙妙与丽妃以前在会稽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她的谈吐做派太像丽妃了。或许皇上态度的变化与丽妃有关呢?丽妃被驱逐出皇宫,本就心有不甘,若是她有机会活下来,那她肯定会找我和太子殿下报复的吧?” 王书兰思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对她一向孝顺,这份孝顺与妙妙并无分别,且她从来没有主动为自己谋取过私利,若是别人易容过来的,她图什么? 她好像什么也不图! 所以或许真的是她多疑了? 她想定,对曹诗妙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第61章 疑虑 改剧本? 曹诗妙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望着王书兰。 王书兰看着曹诗妙苍白的脸,心里又有了些怜惜。 妙妙从小就这样,软弱可欺,她明明是天之娇女,堂堂县主,却总是被夏明玑欺负。 不就是夏明玑没死要报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她眼睛都湿漉漉的了? 这孩子就是软弱可欺!还不是自己那宝贝女儿死的太早,让她失去了依靠。 夏氏那个贱婢也是,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欺负我王书兰的外孙女! 她越想越怜惜曹诗妙,心里恨恨的想着,夏明玑只要敢活着,她也会很快让她死去! 她摸了摸曹诗妙鬓边的碎发,问:“你在害怕什么呢?” 曹诗妙能感觉到王书兰心境的变化,也觉得戏多了就过犹不及了,便没有在继续哭哭啼啼了,她红着眼眶道:“夏氏不知使了什么诡计挑拨了皇上与太子的关系。想想看,皇上和太子还是亲父子,她都挑拨的这么容易。妙妙实在是不敢想象,那如果她要报复妙妙,岂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更容易了。我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书兰倾身搂住曹诗妙:“阿祖知道妙妙的意思了,也许这件事情真的与夏氏有关。安贵妃过世后,皇上时常去安贵妃宫中睹物思人,皇上也是从安贵妃宫中出来突然下旨延迟婚期的。如果这事与夏明玑有关,那么她一定是利用了安贵妃的死或者利用了安贵妃宫中的某样东西。” 王书兰边这样说着边轻抚着曹诗妙的背,只需一刹那就更加确定此事与夏明玑有关了。 她心里想着,毕竟她不能维护妙妙一辈子,等她死了,妙妙还要靠自己的智慧过完这一辈子。 于是她循循善诱道:“要解决一件事情,首先得搞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它是怎么发生的,那么哀家问你,你要怎么样搞清楚这件事情它是怎么发生的?” 曹诗妙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妙妙即刻去见皇上,一定要搞清楚是什么事情。” 这是要正面突破? 王书兰虽然觉得陈世广不一定会让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了。 好在妙妙有她在背后支持,陈世广也不会无端把怒火烧到妙妙的身上。于是她道:“你放手去做吧,皇阿祖是你的后盾,皇上断不会迁怒于你,但你要记住,人家好歹是天子,在她的面前姿态要低,态度要好!” 曹诗妙点头,她有自信她不会惹怒陈世广,毕竟剧本大纲是她写的,陈世广的人设是她立的,她最清楚陈世广的性格了。 不出她所料,她很顺利的见到了陈世广,此时陈世广正在想,为什么舍轮公知道“夏明玑”没有死?还没有理清楚头绪,曹诗妙就进来了。 想到婚事被延后,曹诗妙故意行了官员的拱手礼后,才道:“微臣是刚刚才听说了舍轮公的主张,所以前来向皇上请罪,请皇上治臣死罪。” 陈世广摆摆手,道:“朕知道这事不怪你,你且起来吧。” 曹诗妙道:“即使这事不怪我,但臣依然犯了死罪。” 陈世广不解的问:“你犯了什么死罪?还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吗?” 曹诗妙道:“不能辅佐皇上和太子父子同心自然是臣等之死罪。” 陈世广明显不高兴了,但依然没有发作:“这事你不管,那个逆子如果做了错事,朕自然是要降罪的。” 曹诗妙笃定陈世广的底线是不会将自己怎样,还是接着说道:“皇上自然是没错的,但是皇上能不能在降罪之前让太子殿下知道他犯了什么罪?或许这些罪子虚乌有,压根儿就是丽妃蓄意挑拨的呢?” “丽妃?”陈世广惊讶的看着曹诗妙,道:“你怎么知道丽妃还活着?” 曹诗妙道:“安贵妃生辰那日,我和太子殿下一起见过丽妃,但是那天我们都没有认出丽妃来。” 陈世广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说太子没有认出丽妃来?那怎么可能呢?人是他救的......” 曹诗妙虽然听清楚了陈世广说的每一个字,但是不可思议:“皇上为什么要这么说?太子怎么可能救丽妃呢?他如果救了丽妃,又怎么会让微尘知道丽妃还活着呢?” 就是曹诗妙问的这一刻,陈世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心里暗暗分析:安贵妃死前为什么要写那封信?那封信对安贵妃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影响她死后哀荣,她难道不是应该把秘密带入到棺材中吗?她怎么会自曝出来呢?除非这个信根本就不是她写的。 他想定,吩咐曹洪厚:“你去把太子找来......” ...... 宋凝好没想到陈圻会在出事之后直接找上登天楼,因为她觉得前次陈圻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她是穿到了夏明玑的身上,可夏明玑的脸早就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她现在的脸是金针奖影后宋凝好的脸。 沈作家的剧本里,陈圻是男主,剧本的结局是夏明玑和陈圻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依据剧本,陈圻应该是很爱夏明玑的。 可是不可思议的是,玉玲珑却告诉她,她是陈世广的丽妃,而且陈圻现在还是太子,而不是直接做了皇帝,这就和剧本太不一样了! 若不是那天曹诗妙和陈圻突然来了登天楼,她还不知道陈圻已经爱上了曹诗妙。 她想不通怎么没有按剧本来?难道是古怪的沈作家又改了剧本吗?那她还是女主吗? 如果她不是沈作家剧本里的女主了,她只能凭着她穿书的得天独厚改剧本了,既然陈圻不爱夏明玑了,只能将男主换成陈均了,反正影视圈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改剧本,她堂堂金针奖影后难道还没有资格改剧本吗? 既然陈圻不爱她了,她就把男主改成陈均,所以她才设计了这一切的计谋。 只是让陈圻知道了她是夏明玑,她就不能再呆在登天楼了。 她戴着帷帽从后门出了登天楼,径直避到了陈均的肃王府。 而陈圻则拿下了玉玲珑,将她打入了天机处地牢。 第62章 逼宫 禅位 由于与陈圻的谈话多少有些有损陈世广的帝王尊严和男人颜面,陈世广便让曹诗妙先退下了。 曹诗妙虽然莫名其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太后宫中等消息,却发现宫中禁卫军密集,似有大事发生。 陈圻在陈世广的召见下很快进了宫,却是一身兵戎。 看着殿中的儿子头戴一顶钛合金狮子盔,身披一副银色铁制的铠甲,手里握着一柄宝剑。陈世广惊出一身冷汗:“逆子,你想逼宫吗?” 陈圻跪下,如实以报:“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想逼宫,但儿臣害怕父皇被逆臣蒙蔽,已经控制了皇宫和肃王府。” 他说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说外面下雨了,天气有点凉了,父皇要记得添衣一样的言语。 一种诡异的死亡气息席卷着陈世广,他闭上眼睛,觉得心里十分难过,有些怀疑刚刚已经想通的长子的冤屈是不是只是自己替长子寻的借口,他沧桑的问:“你把丽妃藏到哪里去了?” 陈圻道:“一个时辰前她在二弟府上。” “所以,你想告诉朕,你与丽妃并无往来吗?” 陈圻道:“儿臣不屑与丽妃往来,与丽妃往来过密的是二弟。” 陈世广闭闭眼,像是在消化陈圻的话,他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准备如何处置朕和你二弟?” 陈圻道:“二弟已经死了。”他不等陈世广消化,就向殿外发号施令:“姚统领,给皇上看看肃王的首级。” 禁卫军统领姚靖捧着一个锦盒入内,他依礼跪下,奉上锦盒,那里面是他砍下的肃王首级。 陈世广居高临下的看着打开的锦盒,心里突然平静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皇家这种事情太平常不过了。 本来如果没有长子的支持他也不能做这江山之主。也许他会在前朝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休止的政斗中败北,最后弄的九族被诛。 如今长子行事如此果决,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控制了整个宫廷,得子如此,父复何求。 只是难免的,他心里又有无尽的悲哀,哪个父亲不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伤感,哪个帝王不想再活五百年,哪个帝王不想继续指点江山万年。 他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叹出了胸中浊气,他笑容也变得儒雅,目光深邃的看着陈圻盔上的缨饰,道:“即已逼宫,太子准备如何处置为父?” 陈圻让姚靖退出殿内,在外待命。 他依旧跪在地上如此这般的对陈世广道:“儿臣只需要一个清白一个真相!” 陈世广气笑了:“一个清白一个真相?值得你如此大逆不道?值得你残害手足?你想要的是这江山万里和朕后宫的美女无数吧!”陈世广尽管觉得男子应该妻尽天下女子,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么能连父亲的妾室也苟且呢! 陈圻不解:“父皇何出此言?” 他杀陈均是突然了一点,可这是他重生以来始终都会做的事情。但何来想要父皇的后宫之说? 陈世广拿出那本安贵妃的回忆录,丢向陈圻:“逆子,你自己看吧!” 陈圻看着封面《我的男人》,就知道内容一定不堪入目,但他还是打开看完了全文。 他看完,觉得陈均和夏明玑这招数太恶心人了,但最令他难过的是父皇居然相信他们! 他将信撕的粉碎,忿忿的道:“儿子最厌恶的人便是安贵妃和丽妃了!儿子绝不会与她们有什么苟且!还请父皇明鉴。” 看着陈世广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陈圻更是难过:“如今儿子已经控制了整个宫廷,大可不必为自己辩解了。但儿子想让父亲知道,儿子此生所爱唯曹诗妙而已,且儿子不屑与不爱的人干出那等肮脏龌龊的勾当!” 说完,他磕了一个头,出了式乾殿。 ...... 太子控制了宫城和皇城,某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大臣立即觉得这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辅太子登基的好机会,他们想借此取得一个从龙之功。 在中书舍人石青云的授意下,鸿胪卿刘邦彦和御史大夫申治隔三差五便在陈世广面前歌颂一遍尧舜禅让之得,如此明显,陈世广仍然隐忍不发,没有要禅位的意思。 形势一直僵持不下。 石青云只得刺臂上血书以鉴,请陈世广让陈圻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好让新君大刀阔斧的改革国家现状,统一南北。 看到昔日最信任的大臣如此逼迫自己,陈世广只觉得寒心至极。 他让石青云退下,石青云知道此事不易,依言退下。 负责把守帝寝式微殿的姚靖在殿门口拦住了石青云。 石青云见到禁军统领仗剑以挡,气势恢宏,他惶然失措的问:“姚统领,你想造反吗?” 姚靖道:“石大人,太子想见你。” 石青云心里松了一口气,用手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恢复了往日气派,道:“那还烦请姚统领领路。” 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 石青云与陈圻素无私交,突然遭陈圻召唤,自然喜出望外,走路带风,以为陈圻是褒奖他逼陈世广退位让贤之功。 自到了太子宫中,却发现他正在独自饮酒,神态阴郁至极。 他跪下行礼,却遭陈圻阻止:“过来陪孤喝酒吧。”并亲自替石青云倒了酒。 石青云恭敬接过陈圻的酒杯,总觉得哪里很奇怪,遂并未立即举杯。 陈圻却喝了一杯自己面前的酒,牵唇一笑,道:“这是未来太子妃送给孤的酒,味道很好的。” 石青云想不出来哪里奇怪,举杯一饮而尽,就听陈圻道:“孤就奇怪了,她怎么能对孤这样狠,敢用这种酒逼迫孤。” 石青云看着手中空空的酒杯,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他问:“这是什么酒?” 陈圻道:“鸩酒。” 想起头日夜里,自己夜访曹诗妙闺房,那女子就是用鸩酒逼迫自己的,使自己不能将她怎么样。 曹诗妙当时说:“要是殿下今日敢胡来,臣女便饮下这毒酒。” 她还怕陈圻不信,当场将酒喂了一小杯给鹦鹉,药死了那鹦鹉。 陈圻当然知道如果自己要硬来,曹诗妙不会真的喝下鸩酒,只是他无意惹美人生气,反正他也没有真的想将曹诗妙怎样,便心情很好的带走了那瓶酒。 没想到今日就有了用处。 陈圻看着石青云苍白的脸,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 上辈子陈圻逼明.帝禅位的时候,石青云也是像今日这般刺臂血谏逼明.帝禅位的。 后来陈圻拜石青云为丞相,对他百般器重,他却不知何时与陈均勾结在了一起,直到陈均逼宫,他招石青云不至,陈均才告诉他,石青云早被陈均策反了。 这辈子父亲推翻旧朝建立新朝,石青云亦立下汗马功劳。 新朝以来,他一直态度暧.昧,在陈均和陈圻之间观望,准备将骑墙之技发挥到极致。如今陈均刚死,他就马上去逼陈世广禅位,想博得陈圻登基的头功。 陈圻冷笑,即使没有上一辈子的事情,石青云如此逼迫父皇,亦让他感觉到了唇亡齿寒。 这样的人,那就杀一儆百吧。 石青云颤抖的手再也拿不起那白玉做的酒杯,酒杯跌落在地板上,杯底在地毯上连续击出一串轻微的脆响,他亦虚弱的倒在地上,眉眼胡须因体内的痛苦缩成一团,他的灵魂渐渐混沌,发出虚弱的悲鸣:“臣不明白......” 陈圻拿起旁边另一壶酒,倒入杯子,然后一饮而尽,道:“父皇乃天子,岂是你等奸臣可随意逼迫的?父皇那么器重你,该是如何的寒心!即使是孤,亦会觉得唇亡齿寒!” 说完便不再说话,一直继续独斟旁边那壶无毒的酒,徐徐饮着,边饮边欣赏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如烟逝去。 心里却想着昨日那女子身上那件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的质感...... 旖旎风光与眼前风景让他的酒格外美味。 血开始从石青云的七窍中流出,持续不断,染红了地板上一大片地毯。待他全身猛烈抽搐,呕出最后一口鲜血,再归于平静后。 陈圻才对姚靖道:“去禀报父皇吧,另外传孤的命令,如有谁胆敢再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杀无赦!” 几日之内,皇城经过了一场血洗,当然这场血洗是陈世广下的令,此等举措自然是为禅位给陈圻做最后的准备。 六月甲子,陈世广宣布了肃王陈均的一系列罪状,并下令军国庶事无论大小悉听皇太子处置。 七月丙寅,陈世广诏皇太子陈圻即皇帝位,是为后来的武帝。陈世广改称太上皇帝,与太上皇后谢氏退居昭明宫,从此不过问朝政。 这场变故来的如此之猛烈,自然建康城人人自危。但陈世广再未做出过多举措,只与太上皇后谢氏在昭明宫中闭门不出。 而陈圻自登基以来,很快便进入状态,让人怀疑皇位上的人一直是他,而不是别人。 第63章 讨价还价 你睡朕的龙床 因怪陈圻杀害手足,自陈圻登基以来,太上皇帝和谢皇后与陈圻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谢皇后不忘迁怒于曹诗妙。她每日命她入昭明宫中伺候,至晚上宫门下钥才许她出宫。 曹诗妙每日累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的接受谢皇后的传唤,只在心中骂了陈圻千百遍:他们自己的家庭矛盾凭什么迁怒到自己身上,关她什么事。 这日夜间,曹诗妙从昭明宫出来向往常一样回府,却被早早的等在外面的陈圻拦住。 曹诗妙行了福礼,没有急着说话,等着陈圻指教。 陈圻却一把把她拉入怀中,将下巴放在曹诗妙的头顶,疲惫不堪的说:“朕很忙,你就不能寻个由头来见朕吗?非得让朕巴巴的在昭明宫外等你。” 这几个月,大臣们源源不断在他身边塞美女,几个姑姑和两个舅舅家的表妹们也经常入宫献殷情,连太皇太后王书兰都送了十个貌美的宫女给他,这些姹紫嫣红中他却没有见到他唯一喜欢的颜色。难道他都是堂堂天子了,还不值得她主动一点? 想到自己以前对她的冷落,自己这样被她冷落也是活该。 罢了,她不主动,只有自己主动了吧? 曹诗妙想到连日里在太上皇后那里受的气,赌气道:“臣女也很忙,哪里有时间来拜见皇上!” 有谁敢忙过天子?居然有人敢在陈圻这个九五之尊面前这样说话! 简直岂有此理。 他放开曹诗妙,好笑的捏着她的鼻尖,宠溺道:“你能有朕忙?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曹诗妙冷笑一声:“这天下谁敢比陛下还忙?” 看着她翘着小嘴,陈圻很想给她小嘴上挂上东西。 陈圻牵着曹诗妙的小手,道:“跟着朕去式微殿。” 曹诗妙抽出自己的手:“宫门都要下钥了,改天吧?” “下钥了就留下来陪朕。”陈圻理所当然的说。 曹诗妙心里暗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要是能穿回去,就不应该跟书里的人留下什么羁绊。 也不知道宋凝好现在是死是活,穿回去了没有? 虽然曹诗妙一直以为死了就可以穿回去了,但她还是不希望宋凝好死,毕竟伤害她的是夏明玑,不是宋凝好,万一宋凝好死了也不能穿回去呢? 她动了动手指,陈圻感觉到了,转过身看她,等着她说话。 曹诗妙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娇滴滴的说:“我想见见丽妃娘娘。” 求人的时候要润润嗓子,这是叔叔教沈伊伊的,所以这话已经比刚刚温润多了。 陈圻稳稳的抓住她的手,宫灯映照着他的脸淬玉般莹白,他的眼里也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你是不是听了谁嚼舌根,丽妃当初真不是朕救她的,而且朕和她清清白白,那些留言蜚语都是陈均为了夺嫡构陷朕的。你是不是看到朕迟迟没有杀了她,以为朕舍不得杀她?不是的,妙妙,你相信朕,绝不是的。夏氏毕竟是太上的嫔妃,由太上来处置她是对太上起码的尊重......” 他解释的着急,还说了这么多,曹诗妙能够看出来他在乎她,毕竟很少看到他私底下说这么多话。其实他是天子,即使妻尽天下女子也不用跟谁解释的。 曹诗妙不是个木头冷血动物,怎么可能心中没有触动,她道:“皇上,您不用跟臣女说这么多的。臣女只是想见见她。” 说到夏明玑,陈圻难免不会冷了眸子,他道:“她阴险恶毒,你见她做什么?她以前欺负你还少吗?真是的,让她自己在那里自生自灭就好!” 他处处都保护着曹诗妙,曹诗妙也是知道的,但曹诗妙自然是要见宋凝好的,她在书里多呆一天,感觉就多玩弄了一天陈圻的感情。 她心里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说点好话撒个娇吧,说不定陈圻听了好话就让她见宋凝好了呢:“皇上,妙妙就想看看丽妃她好不好,妙妙和她毕竟是表姐妹,皇上,您就告诉妙妙好不好?她到底在哪里?”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陈圻心里软成一团,他讨价还价:“只要你今晚留在式微殿,朕明日就让你见她。” 留在式微殿,这不太好吧? 古人是怎么样的沈伊伊不知道,就现代社会来讲的话,青年男女共处一室,哪有不嗯嗯啊啊酿酿酱酱搞点事情出来的。倒不是说沈伊伊有多保守,而是陈圻他这样好,沈伊伊不舍得让他的爱情变质,他爱的是曹诗妙,万一她穿回去了,曹诗妙又回来了,那这段感情就不完美了。 也不知道这样她沈伊伊算不算第三者? 要是穿不回去,沈伊伊倒是愿意替曹诗妙好好爱他,他这样的男人倒是值得女人爱他。 陈圻静静的看着曹诗妙纠结的脸,不免有些好笑:“朕是九五之尊,即使发生了什么,难道朕还会不给你名份吗?别傻了,妙妙,你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女子想进式微殿都还进不了呢?” 这话听着好笑又可爱,曹诗妙笑着摇头:“这个臣女岂会不知道。” 陈圻不解:“那你犹豫什么,跟着朕走吧。” 曹诗妙急了:“不是......是......”他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宫人们,踮起脚尖在陈圻耳边低声道:“臣女这几天身子不爽,是那个来了。” 那个?陈圻想了半天才知道她说的什么东西。 但他坚持:“没事,式微殿很宽敞,你睡朕的龙床,朕睡西次间。” 曹诗妙怕再推迟,陈圻就要生气了,于是道:“不不不,若是皇上坚持,臣女就住西次间吧。若是皇上不答应,臣女只得出宫了。” 陈圻怕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飞走了,只得点头应允了。 第64章 互穿 结局 一路上都是陈圻在说话,不是曹诗妙矫情,她总觉得和自己剧本里的人“谈情说爱”怪怪的。 但她不难发现陈圻这段时间已经健谈了许多,至少不是以前曹诗妙认识的那个只知道忙于政务的机器了,甚至他总是想逗着她多说话。 “等会儿你不要惊讶,式微殿有好些小姑娘......若是别人塞给朕的人朕能直接退回去,可她们是皇祖母送的礼物,留下她们再不方便朕也得留着。你不要在意就是了,她们只不过是个礼物而已。” 他这样宠着曹诗妙,曹诗妙的原身却享受不到,真的令人唏嘘不已。 他越是这样,沈伊伊越是心虚,享受别人的东西怎会让她不心虚呢? 她不合时宜的又问了一句:“陛下,丽妃娘娘在哪里?” 这小姑娘真会扫兴! 陈圻整了整他黑色龙袍的衣袖,淡淡的问:“妙妙,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问得格外温柔,曹诗妙却不明觉厉,她支吾道:“.........您会是一名即有文德又有霸德的明君。您政事明察......” “曹诗妙。”陈圻打断曹诗妙,如果是大臣这样评价他,他可能还会有点受用,可他明明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他有些失望,这个女人的心像永远捂不热的铁石,冷硬如冰,让他不知所措。 曹诗妙感觉陈圻有些生气了,但她丝毫不明白他在生气什么:“陛下,臣女说错什么了吗?” 陈圻抓住她的手,把她侧过身,让她望着自己,前世她明明像个向日葵一样时时望着自己,如今她怎么会对他没有感觉了呢? 曹诗妙望进陈圻的眸子,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 “陛下,您放开臣女,您抓疼臣女了。” 陈圻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把曹诗妙搂进怀中。 “朕改变主意了。”这种不能得到的无力感今晚包裹着他,让他不想顾及她的感受了。 登基一段时间了,因为杀了陈均,他失去了父皇母后的谅解,诺大的皇宫他孤独的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虽然有数不尽的讨好谄媚、阿谀奉承,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他,连爱了他一辈子的曹诗妙这辈子也不再像上辈子那样爱着他了。 曹诗妙闻到他身上又淡又柔和的檀木香,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你不要对朕这样漠然好吗?”陈圻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甚至有些堵。 “......”曹诗妙无言以对,只因她占着别人的身子。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忧伤他的孤独和他的高处不胜寒。 她情不自禁的环住他的腰,想给他以温暖,这对于沈伊伊这个21世纪的知识青年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心里障碍,她甚至体贴的问:“陛下,您改变什么主意了?” 陈圻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式微殿直走,曹诗妙又唤了一声:“陛下?” “别怕,明早朕就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后。让礼部准备个几天,择定了吉日,朕就给你搞个轰轰烈烈的册封大典。” “......” “可是皇上不是说明日让臣女见夏明玑吗?” 陈圻简直被气笑了,这个傻女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比起当皇后,难道见夏明玑更重要? “曹诗妙。”他很认真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让她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男人又怎么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就听他说:“今晚可别让夏明玑这三个字坏了我们的好日子。” 好日子?我的天啊,怎么又绕回原点了? 曹诗妙甩开陈圻的手:“皇上,臣女都说了今天不方便。”尽管那是撒谎的,可曹诗妙想能拖一日是一日,一切都等她见了宋凝好了再说。 “放心,朕不碰你就是了。” 到了式微殿,陈圻招来所有宫人,大声宣布:“今晚朕要留这位在式微殿,大家伙快来给新娘娘请安。” 众人不敢怠慢,赶快上来就请安,待一套繁琐的礼节过后,曹诗妙脑筋都还没有转过来,就听陈圻吩咐式微殿的掌事宫女周雨薇道:“先给新娘娘沐浴,待会儿你派两个人和新娘娘的贴身侍女一起伺候她沐浴。” 周雨薇应诺,退下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请曹诗妙沐浴。 等到了净房,曹诗妙便对周雨薇道:“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们且先下去吧,留下含真和凝真便可。” 周雨薇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浴汤,领着式微殿的宫女出去了。等真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以后,曹诗妙道:“和以往一样,你们两个人转过去,我自己沐浴,你们不许偷看。” “诺。” 陈圻心里不住的雀跃,今晚他和她只要同床共枕了,他们便有了夫妻的名份了,以后她便再也不能离开他了,陈圻相信,只要他们慢慢相处,她的心一定会回到他的身上的。 陈圻心里的雀跃让他坐立难安,为了稳住心神,他强迫自己去书房作画,画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就听净房里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定是妙妙有什么事,陈圻丢下毛笔,便往净房奔去。 走至净房外,就听曹诗妙在训斥她的那两个贴身丫鬟:“一个个的不像话,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我在浴池里沐浴,你们却在外面打盹儿,等我淹死了你们就满意了是吧?” 凝真和含真刚刚真是吓死了,她们小姐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沐浴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后来有一段时间甚至没有了动静,于是含真就偷偷的转过头去看看。 幸亏看了,也及时去把小姐叫醒了,要不然她和凝真恐怕要遭满门抄斩了。 她们扶着曹诗妙出了净房,却见皇上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 陈圻道:“周雨薇呢?她怎么不在净房?” 曹诗妙冷笑一声:“因是去寻死去了?” 陈圻不解:“她寻死做什么?” 曹诗妙淡淡道:“浴池里放了毒,有人想弑君。所以刚刚我才会晕死过去……”她在沈伊伊的剧本里设定的就是周雨薇受刘修仪的指使在浴汤里下毒杀陈圻,阴差阳错那浴汤却被曹诗妙用了。 害!她在心里暗叹,恐怕天底下再没有人将自己设定为被毒死的人吧? 可是,为了穿回来,她试过很多种方法,唯有置之死地的方法还没有试过了。 凝真和含真恍然大悟,都暗道:“原来如此!是说刚刚自家县主怎么会像具尸体一样浮在浴缸里。” 陈圻则暴喝一声:“快传太医!” 曹诗妙道:“不必,妙妙平日里懂得些药理,要不然刚刚也活不了,......皇上当务之急应该早点找到周雨薇查出主使之人,想来周雨薇在式微殿潜伏这么久,肯定不是为了杀妙妙这么微不足道的人。” 陈圻脸色自然是不好看,他也知道这事儿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居然更关心的是,眼前这个妙妙的神态和气质似乎与刚刚大不一样了。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恢复了上辈子的样子,而且她似乎比刚刚更加运筹帷幄了?不就是洗了个澡吗?怎么她变得这么不一样了呢? “皇上?”曹诗妙唤了一声定定看着她的陈圻,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不过等她处理好同泰寺那个戏子,一切疑点都不复存在了。 ......... 沈伊伊醒来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她自杀未遂的新闻:“......沈作家是在工作室的浴缸里被发现的,目前自杀原因不明,她喝了大量的安眠药以后躺在浴缸里,幸好助理作家回工作室时她还尚有气息......” 沈伊伊一下爬起来,吓了旁边正在看电视的沈导演一跳。 沈伊伊指着病房里的电视机问:“这是在播什么新闻。” 沈导演啪的按掉遥控板,上来痛心疾首的说:“伊伊啊,别动不动就自杀来吓唬叔叔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真的差点死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爸妈死的早,叔叔把你养大不容易……” 沈伊伊听着叔叔震耳发聩的嚎叫声松了一口气,她总算穿回来了,只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曹诗妙也穿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