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拿反攻略剧本》 作者：咸酥 文案： 沈清瑶意外穿书，成了书中女主那个身体虚弱还半途病死的炮灰妹妹，然后绑定了一个奇怪的戏精系统。 系统告诉她，只有用指定人设完成任务，才能安全活到大结局。 资深网文读者沈清瑶瞬间懂了：任务？系统攻略文是吧？好的，攻略谁你说吧？男主还是男配？ 系统：……你倒是也不必这么熟练。 穿书以后，沈清瑶只想好好抱紧女主姐姐的大腿，苟到结局，然后大鱼大肉安享晚年。 没想到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她竟然要和女主抢未婚夫！ 阿这…… 系统：宿主，你的任务就是攻略那个白月光！现在，去用痴情女配人设去阻止他们定亲！ 沈清瑶社恐内心：你看不见头上那个黑化值吗？你让我现在去阻止？你怕是要我的命！ 沈清瑶社牛表面：哦豁！作妖剧本是吗！这个我可以…… …… 陆昭被迫参加一场毫无意义的相亲，心里正是不耐烦的时候。 突然，那个他悄悄喜欢了很多年的小姑娘从暗处冲出来，抓着他的袖子，委屈巴巴的说：“陆昭，你娶我好不好？” 陆昭：还有这等好事？？ 沈清璃：原来瑶瑶喜欢的是他？娶！！快娶她！！！ 沈清瑶：嗯？？有点不太对劲？？ …… 定亲以后，接到偏执病娇人设的沈清瑶十分头疼。 春寒料峭，她站在湖边巨石上，冷着脸同陆昭对峙：“陆昭！你若执意要去见长姐！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让你愧疚一辈子！” 对面的陆昭不言不语，沈清瑶抖了抖，心中暗骂：这人是个哑巴吗怎么还不说话！湖边风大冻死我了！ 陆昭皱着眉看她，心里暗自得意：我们瑶瑶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 直到两人成亲许久，沈清瑶看着陆昭头顶越来越高的“黑化值”陷入沉思。 手握妩媚傲娇大小姐剧本的她勾着陆昭的脖子，语气惑人：“陆昭哥哥，你喜欢我吗？” 陆昭眼神一暗，伸手勒住她纤细的腰肢：“喜欢。”然后头顶的“黑化值”又涨了一个点。 沈清瑶：“……你个大猪蹄子又演我？” 自以为掌握剧本却被剧本处处打脸的穿书日常。 我以为我在攻略白月光，其实是我在帮白月光攻略我自己？？？ …… 从当年小姑娘把唯一那块糖糕分他一半的时候，陆昭就把沈清瑶放在了心里。 他知道小姑娘身体不好，活不长久，于是他不敢打扰不敢靠近，只能默默看着她，守护她。 直到那一天，沈清瑶冲出来，问他想不想娶她。 陆昭心跳都快停住了，想，怎会不想？ …… 世人皆道沈家双姝命好，一个辅佐皇子登基，母仪天下。一个陪伴丞相历练，恩爱无双。 只有两个当事人男主心里清楚，真正命好的是他们。 【注：】 1、黑化值其实是心动值，黑化什么的并不存在（至于是谁的心动值，请看后文）。 2、男主喜欢的一直是女主。 3、本书又名：《穿越女炮灰演技的自我提升与修养》《穿书以后我天天和影帝同台飙戏》 4、接受合理建议，婉拒写作指导，同时欢迎大家评论捉虫指正哦~~~但弃文就不用告诉我了QAQ 我受不住-0- 最后，感谢阅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昭，沈清瑶 ┃ 配角：萧沐，沈清璃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感恩戴德谢我攻略她的白月光 立意：对的人总会在对的时间相遇 第1章 （改作话） 戏精女配成长系……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此时无人的园子里一片银装素裹，夹着冰粒子的西风一吹，冷得刺骨。 沈清瑶裹着厚厚的狐裘，依旧被冻得缩着脖子抖了一下，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于这种在大冷天里蹲草丛的行为表示非常困惑，她想要伸手去揉揉眼睛，就被脑海里一个清亮的少年音打断： “宿主！！！你打起精神来啊！！你的任务对象就快来了！！！” 沈清瑶撇撇嘴，嘟囔道：“我知道！我没有犯困。”说着，她把手放下来，露出一双睡意迷蒙的杏眼…… 她小声的问：“他们怎么还不来？你确定是今天吗？” “当然！”少年音带着一点小骄傲：“我可是近百年来最优秀的AI系统！绝不会出错的！” 沈清瑶不太愿意相信，小声嘟囔：“一百年啊……可是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很快的。” 系统：“……” 沈清瑶环顾四周，眼前陌生的景象让她只觉得荒唐——这竟然不是在做梦？？ 犹记得昨晚刚来时，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搞清楚状况，她穿越了，穿到了一本之前看过的权谋小说里，成了书里那个和她同名的炮灰女配。女配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患有严重的心疾走不过三十章就会下线。身体状况倒是和穿越前的她差不多，但那种被病魔折磨至死的感觉她真的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对此沈清瑶表示，穿越可以，病死绝对不可以！重活一回，她只想好好苟到大结局！ 幸好，目前还不算魔鬼开局，距离正式下线还有一段时间，她还能想法子治病……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并不太有信心。 正发愁时，这个奇怪的系统突然出现并绑定在了她的脑海里。 【戏精女配成长系统现已绑定，请确认。】 唔……确认？沈清瑶动了动眉毛。 【叮咚——宿主你好，我是0121号陪伴型系统，本系统立志于培养戏精女配，测试女配角色的包容性与多变性。请宿主配合系统，完成任务，并获得奖励。】 系统？奖励？这不就是最近大火的系统文的标准配置？沈清瑶心念一动，这样的文她可看过不少呢！正常来说只要能完成这些系统给出的任务，她就一定能活到大结局！沈清瑶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于是她试探着问了一句：“系统？能聊聊吗系统？” “……”系统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干嘛？”清脆的少年音有了几分人气。 沈清瑶听这声音觉得有趣，眯起眼睛偷偷笑了一声，而后确认道：“任务奖励里，有可能包括‘治好我身上心疾’这种选项吗？” “当然了！只要你好好完成任务，别说治好心疾，你就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也是可以的！”少年音轻哼一声，语气十分傲娇。 回到原来的世界……沈清瑶眼神暗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回不回的无所谓，能活下去就好！ 于是她兴致高涨，干劲满满：“那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一定是攻略吧！我看过这样的小说！你说吧！攻略谁！男主还是男配？” 系统：“……你倒是也不必这么熟练。” 系统带过好几个新人，但工作态度如此之积极她还是头一个，这让看惯了咸鱼宿主的系统都有些不习惯。 它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开始发布任务： 【宿主任务：攻略白月光陆昭，并阻止其黑化。当前人设：敏感自卑痴情女。请宿主加油。】 前一秒就恨不能直接冲出去做任务的沈清瑶顿了一下，敏感自卑？这什么破人设！她这颗想吐槽的心简直无处安放…… …… 被迫敏感自卑的沈清瑶快速的回忆完昨晚绑定系统的场景，又打了个哆嗦，腿有点蹲麻了。她想悄悄站起来活动活动，就听得系统大叫道：“来了来了！宿主！他们来了！”简直比她本人还要激动。 现在的剧情正发展到一个关键点，年关将至，原本驻守封地的王爷们纷纷回京贺岁，宫里太后做主召集各家闺秀入宫小住，明眼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时机召人进宫，大概率是要给王爷们指婚了，而沈清瑶的长姐，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赫然在入宫的名单上。 女主角沈清璃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不论美貌还是才华都名声在外，早已被各家王爷们盯上了。 如今朝中剩的这些个王爷，要么已经有了正妃嫁过去只能做妾，要么纨绔好色人品不行，要么备受冷落毫无前途可言……总之没一个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于是着急的沈家人想赶在入宫的旨意下来之前，抢先将沈清璃的婚事定下，而能与她结亲的人，自然而然就是那位同她青梅竹马的白月光陆昭了。 陆昭是国公府世子，战功赫赫的陆国公是他老爹，端华大长公主是他亲娘，当朝皇后是他亲姑姑。家世显赫，人又生的俊朗不凡，关键是才学出众，人品极好，可谓京城少女偷偷仰慕的排行榜第一名！ 沈清瑶忽然叹了口气，满腔的斗志被浇灭了一点点，她刚决定要和自己的女主长姐打好关系，好抱着这条大腿苟下去，结果转头就要去攻略人家的白月光，这比起恶毒女配棒打鸳鸯的戏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沈清瑶愁啊，身为一个炮灰女配，她竟然妄图去抢女主的未婚夫…… 她一边叹着气，一边慢腾腾的透过面前的假山石缝去看。只见两个人影顺着青石小路，穿过两道圆形拱门，踏雪而来。 左边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雕花铜炉，她披着一件月白的披风，里头是浅蓝色绣花长裙，裙摆处绣着几枝丁香，步履移动间，花影翻飞，竟有种步步生莲的效果。她打扮得并不如何复杂，头上只有三两只玉簪点缀，不算华贵但胜在精巧，婷婷袅袅，笑意清浅，在一片白雪中像月宫里不食烟火的仙子。这便是她的长姐，沈清璃。 沈清瑶心里哇了一声，感叹道：真好看啊，不愧是女主角！她一边想着，把目光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沈清璃本来已经足够仙气飘飘了，但她身边的那个人，竟比她还要出尘几分。 他面若美玉，目若朗星，一双凤眼的眼尾上扬，如秋水照影，撩人心动，却又因那眼中几分似有若无的寒意，显得他清冷疏离。 他头戴玉冠，长发垂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银灰色的腰封仔细勾勒了他劲瘦的身材，不显得柔弱，反而越发让人觉得，这人颀长玉立，是个翩翩少年郎。他们两人一路进来，进了园子里一处早已布置好的暖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茶盏把玩，手是白的，杯盏是碧绿的翠色，杯盏后面的嘴唇却红润，沈清瑶看着，有些呆住了。 这就是陆昭？ 但是，比起长相，此时更为吸引她的是陆昭头顶的一个黑色数字【0】。那是什么？沈清瑶非常疑惑。 “宿主……宿主！”在系统的呼唤里，沈清瑶骤然回神：“系统，陆昭头上顶着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没看到，于是不解的问：“什么东西？”但是此时它心思并不在这里，只是敷衍道：“哦，可能是什么被监测的数值吧，一般来说是不可见的，可能刚刚数据波动被你看到了吧。小BUG而已，不用在意。” 沈清瑶皱了眉，越发觉得不对劲，结合上下文稍微理解一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那别不是白月光的黑化值吧！她又看了一眼，确认那现在是个0，才终于放下心来。 系统却并不理会她此时内心如何起伏，只是一再催促道：“宿主！你快上啊！” 沈清瑶啐了一声，说：“先别急！看看再说啊！”鲁莽会出大事，稳住才能苟活！ …… 而亭子里，陆昭垂着眼斟茶，升腾的雾气在他面前指尖萦绕，忽然他似有所感，抬起眼睛来往沈清瑶藏身的假山处看了一眼，扫到了一小块露在外面的鹅黄色裙摆，陆昭轻轻挑了下眉，嘴角勾了起来，片刻后，又状似随意的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将斟好的茶递了一杯给沈清璃，轻轻叹了口气，昨日他母亲抓着族谱威胁他，他若不能在沈府与沈清璃待够一个时辰的话，怕是要被除名了。抬眼正好看到沈清璃的表情，意外的竟和他一样，一样的一言难尽。 “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沈清璃与陆昭自幼相识，也就不再端着贵女的架子，她微微弯下脊背，把自己窝在小小的蒲团上。 “你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吗？”陆昭懒懒掀起眼皮，很是不客气。沈清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难道不是？若不是你总缠着我打听那人的消息，我何至于被别人误会成这样？”陆昭皱着眉，漠然道。沈清璃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这二人关系非常塑料，若不是有求于他，沈清璃根本不想跟陆昭打交道，在他面前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只是她低估了京城吃瓜群众们丰富的想象力！ “难道你就没有……你在看什么呢？”沈清璃正要说什么，就发现对面这人怎么老往她身后看，她不由疑惑，后面有什么吗？正要转身去看，就被陆昭伸手拦下了，他嘴角浅浅弯起，和方才同说话时不耐烦的样子大不相同：“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只不听话的小兔子罢了。” “小兔子？”沈清璃一愣，大冬天的哪来的兔子？而后她眼神在陆昭脸上转了一圈，看他就跟变脸似的换了一整副表情，沈清璃垂下眼睑，她觉得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 “宿主！你怎么还不过去！你看白月光都用手碰你长姐的肩膀了！你再不过去四舍五入他们孩子都有了！”系统急得团团转，剧情线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他就真的要被调去隔壁的玛丽苏部工作了！ “你急什么！哪有这么快！”沈清瑶看着陆昭头顶的数字似乎波动了一下，而后没什么变化又悄悄变淡了，好像暂时是稳定的。她回过神来骂了系统一句。 “你再催我我不干了啊！”就不兴让新手演员再多做做思想准备吗？ 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惹急了系统，只听它吼道：“不可以！！系统不允许宿主演员临时退缩！！！”系统的少年音又凶又奶，让沈清瑶突然想逗逗它：“是吗？我要是真跑了会怎么样？”叛逆总是这样突如其来。 系统不想跟她说话了。 【滴——系统强制干预机制启动——】 回答她的是莫得感情的机械声，沈清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生生将她推到了假山的外面，沈清瑶本来就蹲得腿麻，现在被这么猛地一推，双腿一软，顿时几个踉跄，她吓得够呛，“喂你怎么回事！我是开玩笑的呀——啊！” 眼见着她就要脸着地的摔下去，沈清瑶心里骂了一句国民脏话，害怕的闭上眼睛，认命的等待剧痛来袭。 耳畔却突然有衣袖翻飞的声音，紧接着，她砸进了一个温热怀抱，鼻尖是那人衣服上的淡淡冷香，脸颊抵在衣服上，沈清瑶甚至能辨认出那人衣襟处绣的云纹走向……为了护着她，陆昭伸手在她肩上揽了一下，沈清瑶这才站稳了。 她抬起头睁开眼，望进了陆昭那双好看的眼睛。 “没事吧？”陆昭扶着她退开一步，语气有点奇怪。 她揉揉鼻子，害羞的低下头，小声的回了一句：“我没事。” 小姑娘身量比他矮些，在他看来，沈清瑶声音微弱，低垂的角度正好露出额角刚刚撞出来的一块红痕，显得有些可怜。陆昭手指蜷了蜷，忍住了去揉小姑娘头顶的想法，矜持的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却不知道沈清瑶此时正在心里和系统吵架，确切的说，是她单方面的辱骂。 系统都不做人还能要吗？不能要扔了吧！ 太狗了……太狗了啊！！！ 第2章 那你娶我好不好呀？ 脑子里是系统毫不掩饰的猖狂的笑声，沈清瑶额角跳了跳，被它吵得脑仁生疼，连带着引起了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受不了的骂了一句：“你能不能闭嘴！” 真是气得她心脏病都发作了。 “瑶瑶？你怎么在这？”打断沈清瑶对系统单方面怒骂的人是沈清璃。 突如其来的一番变故让沈清璃愣在原地，待到看清那个突然摔出来的人是自家妹妹时，更是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她心有余悸的冲过来，两手轻轻一拉就把沈清瑶拢到了自己身边，上上下下连摸带瞧的将沈清瑶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她除了额头那一点点红痕之外确实没有伤到别处之后，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翠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沈清璃左右瞧了一圈，发现沈清瑶的贴身婢女不在身边，立刻冷下了脸色，瑶瑶身体不好，身边怎能离了人！ “我……”沈清瑶张了张口，尬在原地，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偏系统还不嫌事大的在她脑子里叫嚣：“宿主！人设！注意人设啊！” 沈清瑶额角又一跳，现在只想跟这个狗系统绝交解绑。 为了活命，为了活命。她默念两遍，很快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先把白月光抢到手！ 她在原地憋红了脸，突然慢慢把头抬起来，一双杏眼又圆又亮，里头水汪汪的，让人看了就不禁心生怜惜。沈清瑶声音细如蚊吟，又怯懦又渴望，她说：“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长姐了……我……我是听说今日长姐在家，才来的。” 可怜巴巴的，活脱脱一个渴望长姐陪伴的妹妹形象。“翠翘怕我冷去给我拿手炉了，我在那边等她……长姐别怪她……”沈清瑶说着说着，嘴巴瘪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沈清瑶进入角色之快，演技之自然，表情之生动，系统看了想点赞。 沈清璃听完这话满脸心疼，连忙上前去圈住沈清瑶，她最近确实有些事在忙，对妹妹的关注少了些，却没想到妹妹竟这么依赖她？ 她轻轻拍拍沈清瑶的发顶，柔声道：“好，不怪她。”然后她顿了顿，承诺到：“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一定多去看你。” 长姐真好啊……沈清瑶靠着沈清璃的手臂，非常享受来自美女的抱抱。 …… 系统又等不及了：“宿主！！任务！！！”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复读机吗！”沈清瑶暗骂一句，随后轻轻从沈清璃怀里退了出来。 过程中她顺势偷偷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过话的陆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桌上煮到沸腾的水炉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沈清璃见她似乎有话想说，放松下来笑着问道。 “长姐……要和陆昭哥哥定亲了吗？”陆昭比她们姐妹俩都大点，叫一声哥哥不过分吧。沈清瑶又跑了个神。 陆昭听了这话突然回过神来，目光骤然凝在她身上，沈清瑶似是被吓到一般目光躲闪，手攥得紧紧的，咬着下唇，可怜又倔强的样子。 “什……什么？瑶瑶你从哪里听来的？”沈清璃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迟了两秒才回答她。 沈清璃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在沈清瑶看来无异于是默认，何况她还手握剧本，因此更是确信无疑。 她的头又低下去了，这是女主啊，女主是什么？是她这炮灰女配现在的大腿子，未来的金饭碗啊！虽然知道这一对是注定不会成的，但当面阻挠什么的，沈清瑶还是有些尴尬的，主要还是怕得罪了女主到手的金饭碗飞了。 沈清瑶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长姐不要定亲好不好？”沈清瑶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更低了，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沈清璃只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心里发软，正要安慰，就听小姑娘又说：“长姐明明知道……我也一直喜欢陆昭哥哥的，长姐不要和陆昭哥哥定亲好不好？”她语气凄婉，带着明晃晃的点哀求。 ？？？什么时候的事？？？我真不知道啊。沈清璃把懵逼写在了脸上。她扭过头去看陆昭，却见陆昭的表情比她还要古怪，简直称得上如遭雷劈。 “唉。”看着两人双双蒙圈，沈清瑶默默叹息了一声。 “宿主？”叹什么气呢？ 只听沈清瑶幽幽说到：“拆人CP，天打雷劈。” 要被天打雷劈的系统：“……”下一个更乖了解一下？ 长姐莫慌，你的官配也很不错的！他马上就来娶你了！然后沈清瑶又悄悄说了句长姐对不起了，准备接着演。 她看了陆昭一眼，此时陆昭已经把表情调整过来了，只是目光晦涩，不知喜怒，但想也知道心情不会太好。她仿佛被陆昭的反应伤到了，眨眨眼睛，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下来“我知道陆昭哥哥不喜欢我，谁会喜欢我呢，我又没有长姐这般的相貌才华……” 她苦笑一声，自嘲道：“别说样貌才华了，我连一副健康的身子都没有，没几年就要死了，陆昭哥哥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陆昭闻言眼神暗了一瞬，皱着眉看过来，沈清瑶冷不丁与他对视，此时那双总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全是复杂难言的情绪，看得沈清瑶卡了一下，险些忘记自己接下来的剧本。 “他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沈清瑶一时心虚，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没等系统回答，她又惊呼道：“他该不会在想怎么搞死我吧！”手握剧情的沈清瑶知道，在她冲出来的前一刻，白月光原本是要向她长姐表白的，现在却突然被她坏了好事…… 她设身处地的代入了一下，觉得换做是她的话她能气死，所以陆昭现在觉得烦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不会的宿主！请相信系统，系统绝对保证宿主的安全！”少年音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并鼓舞她：“不要退缩呀宿主！成功定亲就是攻略白月光的第一步！你可以的宿主！” 我可能不太可以了。沈清瑶有点绝望。任凭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都不会觉得自己可以吧！ 她吸吸鼻子，垂下头躲过陆昭的视线，被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实在很难继续演戏。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来争呢？我明明谁也争不过……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瑶瑶！”沈清璃喊了一声，满脸的不赞同，她最是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生啊死啊的，太不吉利。沈清璃拧着眉，气她的自哀自怨，却更心疼她。瑶瑶是她沈家全府捧在心尖上的宝贝，想要什么不能有？ 说着她向一直不言语的陆昭使了个眼色，让他无论怎样不要刺激沈清瑶，先将人稳住再说。 就见陆昭动了，他缓步走过来，沈清瑶听着一下一下沉稳又缓慢的脚步声，心也跟一颤一颤，几声之后，一双精致的月白色鞋面出现在了她低垂的视线里。 陆昭离她很近了，近到她甚至已经能嗅到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冷香，他似乎微微弯下了腰，声音近得就在她耳边，沈清瑶听见陆昭问：“瑶瑶说，一直喜欢我？让沈清璃不要与我定亲？” 面对质问，沈清瑶的心猛地一沉，心口的丝丝疼痛变得更加明显，她硬着头皮说：“是。” 随后她听见陆昭低笑了一声，那声音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落在沈清瑶耳朵里却仿佛催命的鼓点，她心道：“完了，他开始嘲讽我了。我第一次见面，就把我的攻略对象惹毛了……” 陆昭沉默一瞬，等沈清瑶终于壮着胆子抬头去看他时，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惯有的和煦笑意，却又和平时面具似的那种笑不太一样，莫名的让沈清瑶觉得这个样子的陆昭可能更加危险。 他定定看着她，半晌问道：“所以……瑶瑶想如何？”听起来像是在说瑶瑶你想死吗？ 沈清瑶当然不想，但病死和被白月光吓死，她觉得后者可以商量的余地大很多，她艰难的捂着心口，眼前已经因为心脏的不适有些恍惚重影，又冷又疼的，还是速战速决吧！沈清瑶心想。 于是她一咬牙，视死如归的问：“陆昭哥哥……那你娶我好不好呀？” 陆昭难得的噎住了，刚恢复的笑意又有些维持不下去，给沈清瑶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完美表情的当场裂开。 “宿主，我看错你了，资料上说你是个社恐，我看你简直是那个社交牛什么症。”就这毫无感情基础的条件也敢当场逼婚，系统目瞪口呆。 沈清瑶没理会系统，她撑不住的向后跌了一步，被发现不对的沈清璃一把扶住，人还没站稳，她又道：“不然我就算是死了也会难过的……陆昭哥哥就当是圆了我最后一个心愿好不好……” 说罢她眼前一黑，倒在了一双坚实的臂膀里。 晕过去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见陆昭回答了她一个“好”，同时她也看见，陆昭头顶上的黑色数字从0变成了5。 ……黑化值都涨了还好你个头！ 这是沈清瑶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3章 我演不过他QAQ！ 沈清瑶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一惊，一骨碌掀了被子坐起来，再细细环顾四周，淡淡的熟悉感才慢慢冒上来。 回忆起自己先前都干了些什么，她突然两手捂住脸，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那种酸不拉几的话怎么能是她说出来的啊！ “宿主，你在做什么？”少年音系统适时的出声，打断了沈清瑶的社死回味之旅。 她掩饰似的咳了一声，脸色恢复正常：“没什么，揉揉脸。”最强的社恐勇于掩饰自己的尴尬并伪装成社牛。 “宿主，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系统问她。 沈清瑶不解，什么叫她什么打算？“我不是听你安排？不是攻略陆昭？” 系统不说话了，它问的是这个吗？它明明在问打算怎么个攻略法！系统突然发现，这种披着积极工作外皮浑水摸鱼的宿主比那些不作为的咸鱼宿主还要更加难带…… 没等他们继续讨论未来的工作计划，沈清瑶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穿青衣的小丫头，那便是沈清瑶的贴身婢女翠翘。翠翘见她醒了，一脸惊喜的跑过来：“小姐你醒啦！这可太好了！” 沈清瑶缓慢的看向她，挤出了一个职业假笑。却见翠翘看了她的表情，突然愣在原地，从前的小姐从不会这样对她笑，翠翘心想，从前的沈清瑶总是苦着一张脸自哀自怨，原本娇俏的五官也因为长时间的压抑苦闷而变得失了颜色。如今乍一看她笑了，竟是格外的生机勃勃。 “怎么了？”沈清瑶看小丫头突然不动了，问了一声。 翠翘摇摇头，欣喜道：“没事，就是看小姐开心我也觉得高兴！”翠翘走过来将手里的药碗放下，眼睛亮亮的：“小姐现在这样真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嗯？”沈清瑶歪歪脑袋，现在什么样？什么喜事？什么爽？ 翠翘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小姐还不知道呢吧！陆世子已经答应娶你啦！” 还真答应了呀。沈清瑶想到突然上涨的那5个黑化值，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翠翘扶着她靠回去，端起药来搅了搅就要往她嘴边送，苦涩的药味冲的沈清瑶皱起了脸，救命她怎么忘了体弱多病的人设还会面临无穷无尽的中药这个劫呢！她心里暗骂一声系统害我，一面把那口苦的要死的“劫”咽了下去。 “小姐怎么还是这么怕喝药？” 沈清瑶吐着舌头望回去，怎么会有人不怕这玩意？ 翠翘被她的表情逗乐了，笑着安慰道：“小姐别怕，喝完了可是有惊喜等着你呢！” “什么惊喜？”有神医研发出心疾特效药了吗？ 翠翘突然冲她挤挤眼睛，压低了声音：“陆世子来看你啦，就在外面呢。” “……咳咳咳！”沈清瑶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咳死在原地。这能叫惊喜吗？这分明是惊吓！ “小姐！小姐你慢点！怎么这么激动啊……”翠翘慌忙上来替她顺气，沈清瑶眼含热泪的看了她一眼，清瑶委屈，清瑶还要装她很高兴…… 一墙之隔，院外站着两个人，皆是身姿挺拔，风骨卓然。除了陆昭以外，竟是还有人来。 沈清瑶支开翠翘之后悄悄掀起窗户去看，陆昭对面的人身着一件墨蓝色广袖长衫，头发用了一套青玉冠束得整整齐齐，再往下，长眉细眼，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与陆昭带着清冷疏离的温和不同，这人的温润如三月暖阳般和煦，透着一股被书香浸润的儒雅。那是沈清瑶的大哥沈玉书。 只是此时这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沈玉书黑着一张俊脸，怒气冲冲。他目带审视，死死盯着面前的陆昭：“你竟还敢来？” 陆昭笑着挑眉，反问道：“为何不敢？我来看瑶瑶，不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沈玉书咬牙切齿，想到自己被他蒙骗了十多年，还真信了他不爱权势不爱女色什么的那一套鬼话，常常怕他孤单邀他过府小聚，他倒好，吊着一个阿璃不说，又来祸害瑶瑶？？ “好个理所应当，我倒是不知，陆世子竟这样看重我们瑶瑶。” 陆昭脸上表情不变，声音却已经冷了几分，他平稳说道：“自然。” 这四平八稳的两个字不知道怎么戳到了沈玉书，他突然揪住了陆昭的衣襟，语气不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若是不愿娶阿璃便罢了，但你若想拿瑶瑶当挡箭牌，用假意娶瑶瑶这事与阿璃置气，羞辱我沈家，伤害瑶瑶一片真心，我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听到这句的沈清瑶和系统同时嘶了一声，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沈清瑶心想逼婚时她其实没想过陆昭会同意，只是想仗着沈清璃对妹妹的宠爱让她心生犹豫，只要别那么快做下订婚的决定，把时间拖到女主入宫就好了。 怪不得他答应婚事答应得那般爽快，原来是在和女主闹别扭！ “沈玉书！”窗外陆昭呵斥一声，一把将沈玉书扯开，一只手轻轻整理自己被揉皱的衣襟，满脸笑意已经不见了踪影。沈清瑶心说：这大概叫恼羞成怒。 “小姐！你怎么站在窗边！仔细又着凉了！” 沈清瑶看得正入迷，突然被一声惊呼唤回神志，原来是被她支去外间找东西的翠翘回来了。这一嗓子声音不小，不仅吓到了沈清瑶，也成功的惊动了外面的两人。 只见那两人皆是一愣，忽而齐齐扭头看过来。 沈清瑶听墙角被抓个正着，心里一慌，吧嗒一声砸上了窗户，手脚并用的逃回了床上。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外而内，是沈玉书跑进来了。 “瑶……瑶瑶，你醒啦？”此时他心里也是慌乱的，暗骂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竟是在瑶瑶屋前就口无遮拦，这些话被她听了去，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呢！ 沈清瑶有些心虚，窝在被子里扯出一个笑脸来，尴尬的喊了一声：“哥哥。” 她这幅样子被沈玉书理解为强颜欢笑，心里疼惜，他伸手摸摸沈清瑶的头顶：“瑶瑶不要多想，你只要负责高高兴兴的就好了，旁的事情，大哥给你处理好。” 沈清瑶一愣，旁的什么事情？大哥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想去暗杀陆昭…… 但暗杀是不可能暗杀的，沈玉书只是心里暗想，出去后一定要好好警告陆昭，让他就算是装也好好装出喜欢瑶瑶的样子来！ 沈清瑶拥着被子点点头，不敢多问。两人没多说几句话，她一抬眼，看见陆昭也进来了。白月光现在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是在尴尬吧，毕竟还有什么能比暗中算计未婚妻，还被未婚妻当场撞破更社死的呢？ “你进来做什么！”沈玉书刷的转过身去，这可是瑶瑶的闺房！闺房！ 陆昭没说话，冷着眼神看过来，沈清瑶突然发现，哪怕是她当场抢亲的那一次，陆昭也没有露出过这么森冷的表情。他完全不笑的时候真的有点古早冰山男主的味道，自带降温buff。 “哥哥。”沈清瑶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沈玉书的衣摆，冷静点我的大哥，那可是男二！会黑化的男二！不是咱们这些背景板配角能比的！生怕沈玉书再说点什么激怒陆昭，要是陆昭黑化值又往上涨了可不太好！想着她又悄悄往陆昭头顶看了一眼，还是5，没有变，很好。 “哥哥你要是还有事，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她小声说道，能支走一个是一个。 沈玉书侧身，他自是听得明白妹妹的逐客之意，眼神在床上的沈清瑶和门前的陆昭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心说算了，让他们自己聊聊也好。于是温声道：“好，那哥哥先走了，你……聊几句就早些休息。” 沈清瑶自是答应了的，沈玉书这才迈开脚步，路过陆昭是还是觉得看他不甚顺眼，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翠翘本是在屋里的，见眼下气氛不对，也十分有眼力见的悄悄退出去了，甚至还贴心的为两人掩上了房门。 ……这是做什么，仿佛她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沈清瑶心里翻了个白眼，与陆昭一站一坐，相对无言。 “宿主！还是那句话，注意人设！然后攻略他！”吃够了瓜的系统又冒出头来提示她，想到那个酸掉牙的人设，陆暖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突然扭头，不再去看陆昭，片刻后可能觉得扭头的力度不够，于是干脆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昭，就差把我很难过几个字写在身上了。 她隐约听见身后的人动了，似乎是走近了几步，最后停在了她的床前，陆昭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她，那目光犹如实质，看得沈清瑶后背发凉，她突然觉得背对这人是个实在不怎么理智而且被动的做法。 “你就打算这么晾着我？”又过了一会，陆昭终于说话了，语气倒是正常了。 就见床上的小姑娘突然肩膀抖动，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竟是哭了。 陆昭滞了一瞬，似乎没应对过这样的场面，他犹豫片刻，伸出一只手去拍了拍沈清瑶的肩膀，又快速的收回去，“别哭了。” 我偏不！沈清瑶叛逆的想着，哭得更大声，然后突然翻身坐起来，一双泪意婆娑的眼睛哀婉的盯着他，无声的控诉。 “你若是不愿娶我，不娶便是，不必这样折辱……若我将来侥幸没有病死，岂不是还碍了你的眼？”说罢，沈清瑶含着泪惨淡一笑：“也是，怎么会呢？我这身子，怎么活得长久呢？”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宿主，你这角色进的，牛啊……” “……你别说话！” 沈清瑶继续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跟我定亲也只是为了与长姐赌气，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再骗我接着演下去了。” 陆昭盯着她看了半晌，碰过她肩膀的那只手藏在袖子下面蜷了蜷，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目的已经达到了？哪里达到了？”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心道果然！他竟是连掩饰也懒得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陆昭说：“瑶瑶，是你用性命相挟要与我定亲的，我都没反悔，你也不许反悔。”他脸上还带着笑，声音轻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情话，这内容却听得沈清瑶抖了抖，是她要求定亲的不假，可她怎么觉得白月光比她更兴奋呢？兴奋得像个病娇少年。 沈清瑶傻了，一滴眼泪挂在脸上要流不流的。 陆昭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小姑娘的脸托住，细心地用另一只手替她擦了眼泪，温和的说：“没有与谁赌气，也没有骗你。什么将来病死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病娇少年又变回了白月光该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话音刚落那个黑色数字就变了的话，沈清瑶气笑了，那个数字现在是【6】。 ……好家伙刚有点感动现在又下去了，一天涨一点，哥哥你黑化得很稳定啊。 沈清瑶感觉自己还算精湛的演技受到了挑战，这白月光演得竟然比她还要好！明明黑化值涨了，却还能表现得仿佛对她一往情深！ “我输了啊！！”沈清瑶不服。 系统：“什么？” 沈清瑶：“我演不过他QAQ！” 第4章 原来他是真的不冷啊………… 沈清瑶在被轧戏的打击里颓唐了几天，身体倒是渐渐好转，沈陆两家即将定亲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这消息一出，京中人人一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两家必会定亲的表情。世人都感叹，陆昭与沈清璃那天作之合似的一对，终于是要走到一起了。 再一打听，将与陆昭定亲的人是沈清瑶。 围观群众：谁？沈什么瑶？沈清什么？沈清瑶是谁？ 再一想，哦，是那个活不过二十的病秧子三小姐啊。 陆昭竟要和沈三小姐定亲了？？？各式各样的传言猜测，一下流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沈清瑶对此一概不知，她如果知道了，只怕会说一句，果然八卦的力量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无穷的。 她安心咸鱼了几天，直到宁静再一次被咋咋呼呼的翠翘打破。 翠翘小跑着从外面进来，带进一室寒风，她唇边呼出的热气在空中结了白雾，叫沈清瑶看了就是一个哆嗦，眼下已经是十一月末的深冬，今天刚下过一场雪，翠翘却还只穿着一件小夹袄，沈清瑶却已经裹上了厚重的冬衣，却还尤觉得冷，实在是这身体底子太差！ “又怎么了？”沈清瑶把她拉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杯热茶。 翠翘抿了口茶润喉，喘着气道：“小姐！长公主与陆世子到府上来提亲啦！夫人让我带你过去呢！” 沈清瑶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长公主是陆昭的母亲，她心里一惊，这么快？ 这亲事是两家都同意的，八字也差人合过，竟是意外的圆满，于是剩下的流程便都不是问题，自然是快的。 或许顾念沈清瑶的身体，想尽力全了女儿的心愿，两家商议时都觉得婚期应该越快越好！ 但陆昭有意参加明年的科举，沈父也是自己走科考上来的，对他这种不靠祖辈余荫，全凭自己真才实学往上走的精神十分欣赏，于是再三衡量之后，将婚期定在了科举结束后的五月初。 富贵人家，备婚少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的都有，六个多月，已经算是很快了…… 端华长公主全程端着得体的笑，心里却是有些不太满意的。 若是陆昭要娶的人是沈清璃，那她半点意见也不会有，可偏偏是身体不好的沈清瑶，她难免心中担忧，却又拗不过自家儿子，只得听之任之。 直到这婚事定好了，沈清瑶被沈母叫人喊了过来，端华长公主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个被沈家藏起来娇养十六年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材纤细，肤白胜雪，被厚厚的狐裘包裹着，糯米团子似的雪玉可爱。因为常年缠绵病榻，身上自带一股羸弱气质，一双眼睛却生的灵巧，会说话似的，看得人心里发软。 一路走来沈清瑶吹了点冷风，此时脸颊和鼻头都被冻得红扑扑的，她一进来，就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软软的喊了一声阿爹阿娘…… 端华公主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点微弱的不舒服也没了，这样娇娇软软还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很难让人不喜欢。 “这是瑶瑶？”端华长公主笑着问沈母，“都长这么大了，这么可人的姑娘，我竟今日才见到，如今真是后悔，从前没多出来走动走动。” 沈母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对沈清瑶是喜爱的，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谦虚道：“无妨无妨，日后天天都能见，长公主可别总夸她，丫头该得意了。”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纷纷笑了。 沈清瑶随着大流敷衍的笑笑，眼睛一瞟，看到了站在端华长公主身后的陆昭，他今日也是一身的白，虽然好看帅气，但沈清瑶却觉得这人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衣衫这么单薄，真是要风度没温度！ 陆昭也在看着她，小姑娘进门后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里面是件水红的襦裙，她鲜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衬得她气色都好了不少，许是今天心情不错，陆昭冲她弯了弯眼睛，沈清瑶眨眨眼，扫过满屋子的长辈，心下明了，在演给别人看呢吧。 于是她怯怯一笑，害羞似的飞快低下了头，不到片刻又仿佛舍不得，才低下的头又回回来一些，一双杏眼带着满满的爱慕与眷恋，黏在了陆昭身上。 两人的互动被沈母背后的沈清璃抓个正着，她憋着笑，没想到陆昭还能又这么黏糊的一天，清咳一声，示意两人收敛点。这暗示沈清瑶没有接收到，倒是陆昭眼神凉凉的往她身上一扫，看得她心底一激灵。 沈清璃心底啐了一声，心道陆昭可真是忘恩负义！可别忘了他能与瑶瑶定亲少不得有她的功劳呢！ …… 沈清瑶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虽然定的是她的婚事，但其实今天这定亲并没她什么事。她悄悄转着眼睛打量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兄姐，还有许多她根本不认识的人在，想来该是沈家其他几房的亲戚都来了，以示对国公府和长公主的尊敬。 好无聊……沈清瑶低下头掩唇偷偷打了个哈欠。 再抬头时，眼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水汽。陆昭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这笑引起了不远处的端华长公主的注意，她看过去时，正好捕捉到陆昭脸上没收干净的笑意。 端华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虽总是笑，却没有几次是真心的，大多只是一层披在脸上的伪装，而现在……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心里叹了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娘。 “瞧我们几个，净顾着自己聊天开心了，看这些孩子们都快闷坏了吧。”端华长公主放下手中茶盏，笑着对沈母说：“也别让他们在这拘着了，我看外边雪停了，阿昭，带瑶瑶看看雪去。” 正浑水摸鱼降低存在感的沈清瑶闻言刷的抬头，一脸懵逼，看来她未来婆婆很懂啊。 沈母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是是是，是该这样。快去吧。”随即她扭头对沈清璃说：“阿璃也去吧。” 沈清璃浅笑着点头，片刻后同陆昭一起过来了。沈清瑶忙不迭的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弗一出了屋子，没了暖烘烘的地龙，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沈清瑶一时没适应过来，缩着脖子抖了抖。见状陆昭不着痕迹的挪了两步，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寒风。 沈清瑶浑然未觉，沈清璃却是个有眼力的，她欣慰的笑着，松开了挽着沈清瑶的手，将人轻轻往陆昭身边一推，说道：“这大冷天的，我就不陪你们逛了。倒是瑶瑶很少出来赏雪吧，今日雪下得不大，你倒是可以多逛一会。”说罢她冲陆昭挤挤眼睛，脚步轻快的走了。 沈清瑶眉头一跳，不是，陆昭不是女主白月光吗？未来婆婆瞎助攻也就算了，怎么女主自己也来瞎助攻？ “走吧。”陆昭见人在发呆，轻声说了一句，迈着步子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发现小姑娘没跟上来，复又停下来回过身去等她。 初雪已停，站在雪堆里的陆昭眉眼清隽，翩然若仙，仿佛下一秒就会和这雪景融为一体。他沉默的望着这边，不急不躁，也奇异的让沈清瑶炸成一锅粥的内心平静下来，静得刚才心跳都慢了一瞬。 她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个笑来，声音清脆的应了一声：“来啦。”随后提着裙摆跑到他身边站定：“走呀。”她歪了歪脑袋，上辈子是个南方人的沈清瑶对看雪还是很有兴趣的！ 两人并肩走在沈府花园里，雪将大部分的景致都深深埋住，只剩高高低低的雪堆，却也别有一番意趣。南方人看雪怎么看都觉得新鲜，沈清瑶兴致很高，看得高兴了甚至还想去团个雪球玩一玩，可一想到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再想想中药的滋味，她伸到一半的小手顿住，还是算了，不作就不会死。 “这么高兴？”前两次见她都是哭哭啼啼的，难得今日竟一直是笑脸。陆昭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笑着又问：“想玩雪？” “不玩不玩。”沈清瑶连忙摇头，将手藏在身后连连后退，她这身子不配玩雪。 陆昭正想说若是想玩他倒是可以代劳，哪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沈清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平衡。 “啊！”她惊叫一声，慌忙的摆手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可她忘了他身边只有一个陆昭。 陆昭及时靠过来，沈清瑶扑腾几下，最后一手拽着陆昭的衣袖，一手撑着陆昭的胸膛，直到把两人的姿势都拉扯得非常奇怪之后，才堪堪稳住。 气氛一时尬住，沈清瑶憋红了脸，刚站稳就忙不迭松了手退开两步，尴尬得脚趾扣地，觉得穿书果然使人降智，这么蠢的事怎么能是她干出来的呢？ “呵。”陆昭似乎笑了一声，没跟她计较，只是抬手抚平了自己衣服的褶皱，温声道：“继续走吧，前面有地方能坐着休息。”说罢转过身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干嘛？沈清瑶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陆昭憋着笑，有些无奈：“前面全是石子路，更滑。” 沈清瑶脸上的温度就没下去过，想说她不会蠢到再摔第二次，但系统一直在她脑海里逼逼，作为一个痴情暗恋白月光的女人，不会拒绝白月光的牵手邀请！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递了出去。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陆昭微微用了点力，沈清瑶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暖意就顺着那只手涌了上来。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是真的不冷啊…… 第5章 不喜，与人，触碰。…… 陆昭牵着她走得很慢，沈清瑶的心却跳得很快，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道这心脏病会不会发作得太频繁了一些。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鞋底踩在雪上的细微声响，沈清瑶被陆昭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随即被他用更大的力道攥住，大拇指轻轻划过沈清瑶的掌心，成功让她麻了半边手臂。 陆昭本想带着沈清瑶去那边的暖阁里坐坐，只是两人还没走近，就听一阵笑声自不远处传过来，沈清瑶扭头去看，只见花园的另一边站着几个年轻男女，有说有笑。 这谁？沈清瑶一时没认出来，自家的花园里怎么还这么热闹呢？ 陆昭自然也看见了，他低头看了看沈清瑶的表情，心下了然。于是他说道：“那是你二三叔叔的几位子女？”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 沈清瑶恍然，明白了。 沈家三房其实早已经各自分府，但如今沈清瑶的父亲沈淮身居高位，于是总有些亲戚想从沈父身上得到些好处，所以她二叔三叔们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子女们到沈府来，美其名曰拜访走动，实际就是打秋风。 今天沈清瑶与国公府定亲仪式，来了沈府不止能薅点好处，有幸的还能搭上国公府这条线，他们自是不会错过。 这些沈清瑶都是看书知道的，可她惊讶的是陆昭竟然认识这些人，不由得疑惑的扭头看他。 陆昭倒是不甚在意，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随口说道：“听你大哥说过。” 沈玉书没事跟他说二房三房的事做什么？沈清瑶更是狐疑。 沈清瑶思考得专注，没注意到那群人也已经发现了两人的存在，其中几个在看到陆昭的那一刻眼睛就亮了。这其中包括沈清瑶的堂妹沈芙， 只见沈芙脸上带着红晕，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自己头上的绢花，随后婷婷袅袅的走过来，却在靠近两人时突然哎呀一声，向前扑了过来。 沈清瑶：……这一幕怎么这么眼熟…… 这一扑扑得人猝不及防，沈清瑶被这眼熟的操作惊得愣在原地，眼看着人就要砸过来，她来不及反应，却被陆昭忽然拉了一把，带着她轻巧的避开了这个人形炸弹。 假摔变真摔的堂妹跌坐在了地上。 沈芙似乎也没想到竟然会没人扶她，坐在地上愣了一会，才渐渐感觉到了膝盖上的疼痛，眼眶瞬间红了。 她低着头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柔声道：“世子……我……” ？听她开口先喊陆昭，沈清瑶觉得这势头不太对劲，抬头去看他，这是在演哪一出？ 沈清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方才竟然是奔着陆昭去的！ 好男人明明那么多！！咱可不兴雌竞的啊！ 她心里警铃大作，拉着陆昭的手不自觉使了点劲，另一只手也干脆挽上了陆昭的胳膊，大有一副千万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陆昭偏头看了看落在他衣袖上的手，唇角勾起来，还牵着沈清瑶的那只手手指轻轻点了点，像是安抚。随后他看向地上的沈芙：“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芙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温声细语的询问，一时间也忘了疼，脸涨得通红，声音像是嗓子被掐过一样又尖又细的：“没事，多……多谢世子关怀……能否劳烦世子……”扶我一把。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昭打断：“既然没事，那沈小姐快些起来吧，地上凉。”说着他带着沈清瑶退了一步，不扶的意思十分明显。 “啊？”沈芙愣住了。 “沈小姐是站不起来了吗？”陆昭还是笑着，沈清瑶看过去却觉得这笑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假，她撇撇嘴，原来影帝对着谁都这么演。 “既站不起来了，那就快些叫人过来吧。”陆昭顿了顿，似乎觉得说得不够明白，解释道：“瑶瑶体弱，而我素来不喜与人触碰，就不扶你了。”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哈哈哈哈哈哈！宿主！可以的！这个男人可以的！”系统笑得好大声，对陆昭的顶级鉴婊能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但沈清瑶却注意到了另一句话：不喜，与人，触碰。 她看看自己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又看看自己还得寸进尺搭在他胳膊上的爪子，沉默了。这是一不小心又踩了个雷？她小心翼翼的去看陆昭的头顶，【6】还是【6】，她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幸亏幸亏。 这边陆昭说完了话，可不管地上的人是什么表情，多余的眼神一个都没有，鞋尖一转换了个方向就领着沈清瑶走了。 只留沈芙一个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不是说陆世子最是温柔脾气好吗？怎么她半分没感觉到！ 耳边传来了暗中看戏的另外几人毫不掩饰的嘲笑，沈芙脸一黑，愤恨的盯着沈清瑶的背影。定然是因为沈清瑶拉着陆昭的手暗中阻挠才会如此！沈芙将这笔账默默的算到了沈清瑶的头上。 “沈清瑶……” …… 沈清瑶十分冤枉，她虽然不想陆昭多管闲事，但她自己刚才是真的有想去扶一把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话就被陆昭说死了，那她再去岂不是打了白月光的脸？ 后来再一被打岔，她也彻底忘了这个念头，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不与人触碰。” “系统。”沈清瑶召唤了她的系统。 “宿主！你进展不错啊！白月光看起来对你很特别呀！”系统见两人牵手手了很激动，连忙赞了沈清瑶一波。 沈清瑶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她拧着眉，问：“他刚才说他不喜与人触碰？” 系统：“对啊！所以你看……”他对你多特别啊…… “他刚刚是在内涵我不是人？”沈清瑶心里的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陆昭他演戏就演戏，怎么还内涵对手戏演员呢？ “………………”多少有些无语，系统被她问得失语三秒，不明白小姑娘的脑回路怎么这个样子？它阴阳怪气道：“宿主，你该感谢我们。” 沈清瑶奇怪：“你们有什么好值得我感谢的？” 系统又道：“感谢我们给你分配了对象。”不然就你这样的钢铁直女活该单身一辈子！ “……那，谢谢你？” “……嗯，不客气。” 钢铁直女用了几秒钟做反应，然后发现两人离开沈芙的视线之后她竟然还维持着那个抱着陆昭手臂的姿势。 她脑子里的雷达开始响了！她竟然还在白月光的雷区蹦跶？！ 沈清瑶怀着复杂的心情低下头，然后缓慢的，放下了自己搭在陆昭身上的爪子。现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来得及！沈清瑶慌忙补救。 正要再接着缓慢的抽出那只被握住的手的时候，陆昭看过来了。 他好看的眼睛里有些不解，看得沈清瑶生生止住了动作。 “他也太努力了吧！假定亲都需要演这么真实的吗？明明就不喜欢现在还演一副疑惑的样子干嘛？”沈清瑶噼里啪啦在心里跟系统吐槽，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明明话很多的系统一直没再理她。 大概是被她先前的直女发言打击到了。 “怎么了？还没到呢。”离着暖阁还有一点距离，陆昭没松开她，只是温声询问。 沈清瑶支支吾吾，最后只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陆昭哥哥你不是……不喜欢被人触碰吗？” 陆昭一愣，倒是没想到她在意的竟是这个。半晌他笑了一声，而后越笑越大声，不是那种面具似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意。 沈清瑶看得呆住，不明白自己哪句话会让他觉得这么好笑，但却无法否认，陆昭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仿若千万流光飞过，成了这雪地里唯一的色彩。 等到陆昭终于笑够了，他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倒是松开了，但也没放回自己身侧，反而方向一转，那只修长的手落在了沈清瑶的头顶。沈清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他揉了几下，然后听见他轻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不假。” 沈清瑶心一提，又听他继续说：“但瑶瑶又不是别人。” 嘭。沈清瑶提着的心落了下去，却也无法平静下来。谁看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听这么撩人的一句话能顶得住啊！ 靠！这也太会了吧！！！沈清瑶心里嚎叫着，这一句直接给她整不会了，徒留一张红得像个番茄一样的脸。 【叮。】沈清瑶耳边响起了细微的系统提示音。 她红着脸抬头一看，冷静了。 只见那个安静了一整天的数值从【6】又变成了【7】。 那还是让我成为别人吧。沈清瑶面无表情的想，她宁愿成为别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除了【6】以外的其他任何数字，谢谢。 心里干巴巴的呵呵冷笑一声，她真是信了陆昭的邪，才会觉得这个人对着她的时候可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真情实感。 但事实证明没有。果然男人爱瞎撩的本质都一个样，明明心底很讨厌，但这又不影响他撩人…… 演不过演不过，她甘拜下风！ 第6章 她莫名有个预感，她好像发…… 等沈清璃再次回来和他们会和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妹妹的脸红了又白，陆昭那厮也笑得意味不明。沈清璃眯起眼睛，审视般的盯着陆昭看了一会，他别不是趁着自己不在时欺负瑶瑶了吧。 沈清瑶被她这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看得浑身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她莫名有种被捉奸的心虚。 好在这时候翠翘如天神降临一般过来了，说是沈母找她。沈清瑶如是大赦，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就匆匆告辞跟着翠翘跑了，留下陆昭和沈清璃大眼瞪小眼。 “你把我们瑶瑶怎么了？看她吓成那样！”沈清瑶一走，沈清璃立刻美目一瞪，质问陆昭。 陆昭收了脸上的笑，换上一副嘲讽的表情，淡淡道：“你未免管得太多。” 沈清璃更是生气，怒道：“那是我亲妹妹！我不管你管？”她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瑶瑶喜欢他，就他这样子，她才不会把妹妹嫁给他！ 陆昭勾起唇角，愉悦道：“也可以。” “……你想得倒美!”沈清璃暗骂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冷不防又听见身后的人说道：“萧沐要回来了，你知道吧。” 往外的脚步一顿，沈清璃又回过身来，半晌低低嗯了一声。若是沈清瑶还在这里，一定会大惊，萧沐！这不就是男主角的名字！ 陆昭伸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她：“那你有何打算？”左右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他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沈清璃脸上表情变换不停，她沉默良久，最后坚定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言外之意是不用他操心。沈清璃神情笃定，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光芒。 陆昭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又过了几日，太后的懿旨就到了，沈清璃没能定下婚约，只得接旨入宫。听闻进宫那日沈母没少伤神落泪，倒是沈清璃自己一脸的无所谓。沈清瑶没能亲眼看见这些，因为她又双叒病了。 这次是个小感冒，但在这个医学技术滞后的年代，在她这个瓷娃娃一样的身体上就显得格外要命。她被困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了长姐隔三差五的探望，沈清瑶除了睡觉喝药以外，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系统聊天。 “长姐都进宫好几天了！你说，她真的会被赐婚给五王爷吗？”沈清瑶不免担心，想娶她长姐的人那么多，男主角现在又不受宠，怎么争得过别人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宿主！谁敢和男主争啊！”系统持不同看法，毕竟这本书的男主角萧沐凶名在外，不受宠又怎么了？ 沈清瑶咸鱼似的瘫着，双目放空，开始回忆在自己知道的剧情里，原书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闻萧沐的母亲是异邦献给当今皇上的一个美人，身份低微，运气却好，皇帝只宠幸过她一次，她便怀上了萧沐。可惜她孤身一人漂泊异乡，在那深宫里无依无靠，生下萧沐没多久就被人害死了。萧沐身怀一半的异国血脉，根本不受皇帝重视，母妃身死以后，他一个人在冷宫里长大，受尽欺辱，养成了一副阴狠忧郁的性子。后来等萧沐长大了些，终于被皇帝想起来，早早封了王丢到了边境，从此不闻不问。 可萧沐是个不甘于命运的人，他到了边境之后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悄悄混进的军中，借此锻炼打磨自己，一步一步累计军功往上爬。直到两年前萧沐领兵二十万击退了北戎犯境的七十万大军，一战扬名，京中众人才猛然发觉，五王爷萧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可以任人欺辱的少年了。 打了胜仗，当朝皇帝龙心大悦，赏了萧沐许多东西，却只字不提让萧沐回京，于是一众大臣闻风知意，明白圣上仍是不喜欢这个血脉不纯的儿子，心中便也都不将萧沐当回事了。直到后来萧沐再一次立下军功，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屠尽北戎三个城池的消息。 屠城，在任何时候都是有伤天和的事情，萧沐血腥残忍之名不胫而走，京中贵胄，对萧沐轻慢之余，也多了一层恐惧之情。 近十年没回过京城，却在今年突然也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母格外不愿让沈清璃入宫的一个原因，若是真那么倒霉，被指给了萧沐，那沈清璃的下半辈子就算是完了！ 沈清瑶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系统问她：“宿主，你为什么突然叹气？你母亲担心的有什么不对吗？”毕竟沈母又不知道萧沐拿的是男主剧本，会担心也很正常。 沈清瑶却摇摇头，故作高深的说：“小了，格局小了。萧沐能在短短几年就爬到将军的位置，号令千军，那就证明他能力不俗啊！受不受宠的有什么关系？兵权在手才是真的天下我有啊！长姐嫁给他！攻略他！然后花他的钱！借他的势！用他的兵！多好啊……” “……”放你去攻略男二可真是屈才了呢…… 沈清瑶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些嘈杂，人来人往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支着下巴喊了一声：“翠翘，外面怎么了？” 翠翘小跑着进来，气还没喘匀就急匆匆说道：“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什么？长姐回来了？”沈清瑶一下精神了，她噌一下站起来，眼睛晶亮。 翠翘又说：“同……同来的，还有宫里传旨的内侍！是赐婚的懿旨！大家都忙着出去接旨呢……诶小姐你去哪？”她话说一半，就见沈清瑶已经提着裙摆跑出去了，翠翘一急，连忙进屋里去翻了件披风追了出去：“小姐！你等等我！” 等她跑到的时候，正赶上宣旨的内侍进门，沈父还未归家，沈母见她来了，有些奇怪，却也来不及说什么，匆匆拉着她出去接旨。 看了这么多年的电视剧，沈清瑶终于正儿八经的看了一回现场宣旨，正觉得新奇，等那宣旨的内侍走了，她扭头便见沈母一脸惨白，沈清瑶张了张嘴，不用问也知道原由了。 “阿娘……姐姐被指婚了，阿娘不高兴吗？”沈清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不该知道外头那些传闻，于是此时只能故作不知的问。 沈母握着圣旨，转头想对她笑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听她一声长叹：“怎么就……怎么就偏是五王爷呢？我的阿璃怎么这么命苦啊……” 沈清瑶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慌忙跑过去扶住她，不能剧透，于是只能安抚道：“五王爷……有什么不好吗？阿娘也不必太过忧心的，就算外头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呀，兴许没那么坏？” 沈母却摇摇头，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小女儿，心里忍不住想，若是瑶瑶喜欢的不是陆昭就好了……但不过一瞬，她就将这荒唐念头压下去了，儿女自有她们的造化，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道：“瑶瑶你不懂的……” 沈清瑶：……我真的懂。那是男主啊！男主！ “阿娘，女儿虽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五王爷的，但女儿平时看邸报，知道他是个能守卫边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这样的人，纵然传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阿娘不必太难过。”这话倒是真的，就算人人传他残忍嗜杀，但萧沐身上的功勋却是无人能否认的。 沈清璃慢内侍一步到家，刚一进家门，就听到了沈清瑶的这段话，她不由顿住脚步，待听完之后，她忍不住低头愉快的笑了。人人都觉得瑶瑶天真不谙世事，但整个沈家，唯有瑶瑶看得明白。 于是她扬声说道：“瑶瑶说得对，五王爷为国守边疆，为民挣安稳，为人刚正洁身自好，女儿十分满意，阿娘也不必担忧，女儿不信外面那些谣言，亦不怕萧沐。” 沈清瑶转过去，看到长姐眼睛里的光芒比平时更加温柔笃定，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光滤镜，看得沈清瑶险些呆住。 这就是大女主吗？哇塞—— 沈清璃快步走过来，一手牵起沈清瑶，一手扶住沈母的手臂：“阿娘，女儿是真的满意。” “你……你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沈母一看沈清璃这样子，那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难怪沈清璃从前一再强调不喜欢陆昭，竟是真的心有所属？ 沈清璃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轻轻点点头，牵着沈清瑶的手却微微用了点力，到底还是紧张的。 沈母沉默了许久，事情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无用了：“你向来有你的想法，我也管不了你了……”……罢了……她疼惜的看了一眼沈清璃，称自己头疼，就回内堂休息去了。 沈清瑶好奇的看着，一下子没明白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正疑惑着，对上了沈清璃的眼神，长姐对着她温柔的笑：“瑶瑶，来，我这次入宫得了好些赏赐，你快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都给你呀！”沈清瑶更疑惑了，怎么觉得长姐这次入宫回来，更妹控了？？？ 突然有点好奇长姐这几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直至夜深，沈清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会是任务，一会是剧情，一会是陆昭……总之静不下来。 沈清瑶躺着躺着，突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她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突然想找个人聊聊。 片刻后，一个细瘦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抱着枕头，悄悄避开守夜的翠翘，凭着记忆往沈清璃的院子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她，沈清瑶抖了抖，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沈清璃的院子，她一声长姐还没叫出声，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不是长姐的声音，竟是个……男声？？？？！！！ 沈清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莫名有个预感，她好像发现了个大秘密…… 第7章 这人怎么又突然加戏啊………… 月光打在满地的白雪上，映得院子莹白一片，屋外的冷风一阵一阵的，沈清瑶来得时候没想太多，除了随手扯的披风，连衣服都没加一件，现在被这么一吹，才发现真的很冷，又想到自己现在这个一吹就生病的身体情况，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现在闯进去怪尴尬的，要不回去吧。沈清瑶犹豫着，屋里的人又说话了。是个低沉好听的男声。 他似乎极压抑克制，声音危险：“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这样算计皇帝太后？若是被他发现这赐婚是你一手策划，你猜他还会不会让你我成亲？” 赐婚？算计？沈清瑶一脸震惊，她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这时她长姐也说话了，倒是没有害怕和慌张，反而非常轻松愉快：“知道了又如何？不是还有你善后？” “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帮你善后？”萧沐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森冷了，却仍让人听得冷颤一下。 沈清璃反问：“嗯？你不会吗？”声音娇柔，听得沈清瑶都险些软了身子。 两人再没有言语，只传出一些细碎的动静，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在屋外的沈清瑶听来，特别像是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她的脸一下红了个彻底，慌忙想要逃跑，一转身，却把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 沈清瑶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喊，却被人捂住了嘴，然后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冷香，然后是个熟悉的声音：“嘘——别喊。” 是陆昭。沈清瑶的心安定下来一半。立马又悬起来，白月光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震惊的抬头去看他，陆昭抿着嘴看她，脸上没什么大表情，眼睛却戏谑的眯起，仿佛无声的在问她，你深更半夜的来这做什么？ ……沈清瑶嘴还被捂着，她慌乱的眨着眼睛，为什么会是这个局面。 “系统？系统？！”什么情况？？？ 但是系统没有回应。系统也会下班的吗？？沈清瑶有点绝望， 而后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今日是长姐赐婚的消息传出的日子，白月光该不会是来找她长姐的吧？？？ 可是萧沐在里面！！ 沈清瑶警惕起来。绝对不能让陆昭进去啊！他要是进去了，那这里妥妥的就是一个修罗场！他的黑化值肯定要升高的啊！！！ 于是她趁陆昭还没发问，扯下他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准备先发制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陆昭静默一瞬，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屋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细碎的说话声骤然停了，沈清瑶全身汗毛一炸，满脑子都是：绝不能让主角们发现是她在外面！于是她想也没想，打断陆昭的欲言又止：“先……先别说了！我们快走吧！”说着一手抓着陆昭一手抓着自己的枕头，慌忙将他扯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陆昭有些好笑，可看小姑娘脸上分外生动的表情，也没说些什么，他被沈清瑶抓着，转头瞟了一眼身后屋子半开的窗，正好与萧沐的目光对上，陆昭笑笑，却没说什么，装作没看见似的，顺从的跟着沈清瑶走了。 “外面怎么了？”沈清璃看萧沐话说一半停住了，还一直盯着窗外，不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吧。 萧沐却淡淡收回目光，顺便将沈清璃拢了回去，不让她靠近窗口吹风：“无事，是陆昭。” “陆昭？”沈清璃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来？再一想瑶瑶的院子就在旁边，有些明白了，不由好笑，却也没再问什么了。 另一边沈清瑶拉着陆昭一路走得虎虎生风，全然不像身体柔弱的样子，她一路将陆昭拉回了自己的院子，才算停下。 沈清瑶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冻的，小脸通红，她猛地转过身去，却看陆昭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悠然样子，仿佛现在不是月上中天的深夜，这也不是别人的家中，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闲适，看得沈清瑶目瞪口呆。这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境界啊！ “陆昭哥哥你……你怎么会在我家？”呆归呆，该问的还是要问，问话的先机一定要抢到！ 陆昭却是挑挑眉，动了动自己的手，带着点笑问她：“你要我就这样说？” 沈清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拽着他，脸一红，慌忙退了半步，把手松开了。陆昭啧了一声，看着自己空出来的掌心，似乎颇有些遗憾。 “瑶瑶觉得，我为什么大晚上的在这？”陆昭笑眯眯的，不答反问。 当然是来找我长姐的了不然还能为什么？！ 沈清瑶心里门清，却不敢说。好不容易把人拉出来了，再提醒他要去找长姐，这不是自己找事吗？于是沈清瑶顿了顿，演技包开始加载：“陆昭哥哥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我哪里能知道……总之，总之又不会是来找我的。” 明明心里期待是来找她的，却又不敢说不敢想。陆昭眼睛眯起，突然有点气闷，分明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这么自卑怯懦？ 再一想她从小就病着的情况，陆昭多少有点心软，无奈的伸手弹了一下她的眉心。“是，就是来找你的。” 语气怎么不情不愿的，沈清瑶捂着额头，撇撇嘴，找她能找到长姐院子里去？？估计陆昭也怕说破之后大家都尴尬，才就这么顺着她的台阶下来了。 于是她配合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随后这个笑越扩越大，怎么也收不住，像是见着心上人的喜悦，又不愿被心上人发现的羞涩与矜持。 陆昭脸上神色越发柔和了些，他一低头，看见小姑娘手里还抱着枕头，好奇的挑挑眉，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清瑶也反应过来自己抱着枕头去找长姐是个多么可笑又幼稚的举动，脸腾一下红了。她羞愤的攥紧了拳头，恨不能把手里的枕头扔到陆昭那张好看的脸上。 “陆昭哥哥你笑什么呀！”沈清瑶急了，见陆昭还在笑，大有笑不够就不停下的意思，越发的羞恼，也顾不上什么人设了，猛地把枕头塞进陆昭怀里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遍嘀咕：“有什么好笑的啊！” 陆昭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枕头，下意识的抱紧在怀里，枕头上还沾着小姑娘身上的香气，陆昭心神一阵恍惚，突然觉得眼前沈清瑶这样子可比她之前期期艾艾的不知好了多少。是鲜活的，快乐的，而不是像他远远看见的那样，总是皱着眉苦着脸，了无生气的样子。 便忍不住想多走近她一些，多逗逗她，看看她生动的表情。 见沈清瑶真的走远了，陆昭才连忙追上去，任劳任怨的抱着枕头走在小姑娘身边，“是是是，不笑了，我不是笑你。” 陆昭的声音清润，此时刻意放柔，听得沈清瑶心砰砰直跳，喂喂喂！禁止私自加戏啊！沈清瑶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枕头抢回来了。 “那……你大半夜的来找我做什么？”沈清瑶再一次停下脚步，陆昭哥哥也不喊了，她笃定陆昭是来看长姐的，故意为难的问道。 “咳。”陆昭咳了一下，想说只是想来看看她睡了没有，又觉得这么说着实太过轻浮风流了一些，可思索片刻，觉得不管因为什么，半夜夜探一个姑娘的院子，好像本身就已经足够轻浮了，于是只好转移话题：“那你呢？不睡觉，抱着枕头乱跑什么？” “我没有乱跑！”沈清瑶小声解释道，这明明是她自己家！“我……我看月色正好，去找长姐赏月不行吗？！” “抱着枕头赏月？” 这枕头是过不去了！沈清瑶鼓着脸：“是……是啊。不行吗？” 陆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姑娘鼓起来的脸颊，一边笑着道：“行，自然行。”说罢他的手顺势上移，停在沈清瑶头顶，拍了拍：“我也是看月色正好，想来找我们瑶瑶赏月行不行？” 行个屁！沈清瑶暗中翻了个白眼，歪了歪头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下解救出来。跟她飙戏还抄她台词！过分！ 她转头去看天，只看见被回廊屋檐挡了半边的黑压压的云层，方才还明晃晃的月亮现在在另一半的云里，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真是天都不愿配合他们演戏！ 陆昭却仿佛从她的小动作里看出她似乎真的想看月亮，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略作思索，然后拉着她往外走。“过来。” “去哪里？”沈清瑶一头问号被他拉着走到院子中间，那里种着一棵海棠树，平时沈清瑶最喜欢坐在树下晒太阳，这么晚被拉过来赏月还是第一次。 沈清瑶仰着头看天，不得不说陆昭还挺会选地方，站在这里看月亮，看得到云层翻涌，看得到月光倾泻，也看得到树影婆娑……眼下海棠花还没开，一朵朵在枝头打着花苞，气氛突然旖旎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月亮。”沈清瑶喃喃出声，没话找话，一方面是想多说两句拖住陆昭，一方面是眼下的气氛确实太好，让她在穿越后第一次觉得宁静。 陆昭无声的笑了一下，盯着她的侧脸，意味不明的说：“我倒是常常见到。” “陆昭哥哥你说什么？”沈清瑶疑惑，转过脸来，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突然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她看得移不开眼睛。 “没什么。”陆昭率先移开了目光，声音里多了几分释然和满足：“我是说，今夜月色很美。” ？？？什么？？？沈清瑶心里一突，但很快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古人陆昭应该不知道月色真美这个梗，所以他大概率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清瑶慌乱移开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人怎么又突然加戏啊………… 然后她就看到，陆昭头顶的黑化值，缓慢的，叮的一声，跳到了【10】。 沈清瑶：……心不突了，心梗。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看个月亮也能涨黑化值啊？？？还一下涨3点那么多！！！！ 第8章 “我能不能换个人设演？”…… 当晚沈清瑶又失眠了，她一脑袋黑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都怪陆昭！”沈清瑶暗搓搓抱怨一句，都怪他大晚上的跟她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让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陆昭提刀顶着100的黑化值追着她要带她看月亮，她不想看就一直跑，累死她了！ “宿主……”系统突然出声，小小的吓了沈清瑶一跳。 “你又活啦？”沈清瑶声音闷闷的，还在记仇昨晚差点修罗场但系统未响应的事。 “什么？”系统一脑袋疑惑，他昨天晚上去例行维护了啊，是错过什么关键剧情了吗？看这样子也不像有大事发生啊。 “……”沈清瑶不想说，别问，问就是起床气。 沈清瑶磨蹭了一会，才慢腾腾的爬起来梳洗吃饭，做完一套完整的起床流程之后，又进入了无所事事的咸鱼时间。想到陆昭极度不稳定的那个黑化值，她不免有些头疼，怎么每一次她和陆昭接触对方都会涨黑化值啊！ 沈清瑶烦躁的用手指点桌子，试图想明白原因。 忽然，她直起身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关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的人设有问题！”她一拍桌子，回忆完所有她和陆昭相处的细节，唯一拉跨的就是她的人设吧！ 敏感自卑痴情，听听这都什么东西？也不能怪她演得不好！实在是这不是常人能演的！ 于是她叫出了系统：“我能不能换个人设演？” 系统倒是没拒绝，甚至有些开心，少年音声调上扬，朝气蓬勃：“当然可以呀宿主！测试多人设的包容性正是我们要做的呢！来来来！你看你想演什么？” 说着，沈清瑶面前出现了几张虚拟的卡牌，上面应该是她能演的所有人设，只是现在这些卡牌都只显示了背面，看不到是什么内容。 “这是什么意思？”沈清瑶一挑眉，没急着去拿，倒是嗅到了点阴谋的味道。 系统嘿嘿一笑，猥琐道：“下一个要演的人设是什么，宿主你自己抽吧！放心！都很简单的。” 沈清瑶对这话不置可否，倒是真伸出了手。 【病娇偏执女】 “呵。”沈清瑶看着这几个字，冷笑一声，这又比敏感自卑痴情好到哪里去呢？ “这就是你说的，简单？”沈清瑶声音冷下来，淡淡问道。 系统抖了一下，卑微的说：“宿主……你倒是也不必进入角色进入那么快。”实在是已经有病娇那味了…… “呵。”回答它的是另一声冷笑。 …… 时间又过去几天，翠翘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沈清瑶正捧着系统给她的“参考书”逐个点评。 “《偏执大小姐的乖乖男友》啧。《病娇小姐爱上我》呵。《偏执系统放肆爱》我的妈，没想到你喜欢这个口味啊？”沈清瑶一脸的一言难尽，实在是系统给的这些书有点挑战她的底线。 “知足吧宿主！你懂不懂什么叫越古早的文越经典呀！这些都很典型啊！”系统还在试图狡辩。 “那这本《偏执系统放肆爱》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人类谈恋爱我看你系统的参考书干什么？” 沈清瑶啪一下把那本书甩到了桌上。 “……”系统没声了，下一秒桌上的书凭空消失。 翠翘推门进来，见沈清瑶又捧着书，心里嘀咕小姐怎么会这几日突然迷上了看话本呢？随即不赞同道：“小姐怎么又在看书，看多了仔细眼睛疼！” 沈清瑶见人进来了，终止了心里对系统的吐槽，讪讪把书放下，笑道：“没看，就是无聊随便翻翻。” 翠翘走过来将桌上的书堆在一起，再把方才带进来的点心一一摆上，无奈道：“那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再翻。” 沈清瑶一看，桌上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不是药膳没有药味，甜甜的香香的，不由得心情大好。 翠翘见沈清瑶依言开始吃了，才又说：“过几日就是冬至了，那日小姐是要入宫的，最近可得好好养好身体才行！” 沈清瑶一愣：“入宫？”问完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每年冬至，按大梁习俗，宫中都会设宴宴请百官极其家眷，算是年尾的一次犒赏。往年只有沈清璃会随沈母入宫，沈清瑶身子不好，从不出席这样的宴会，可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与陆昭定了亲，皇后竟是亲自下旨，点名要让沈清瑶随行。 沈清瑶叹了一声，还没去就已经开始累了。明明是个社恐装什么社牛去什么社交宴会？？？社恐最怕年会。 “万一我入宫了皇后单独召见我怎么办啊？”她最怕被大领导单独约喝茶了。“你说她要是给我一堆银票让我和陆昭退婚我能答应吗？”沈清瑶已经压力大到开始胡思乱想。 系统：“……你想太多了宿主。”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系统冷冰冰道：“请宿主停止你的幻想。” ……停止幻想的沈清瑶认命的点点头，闷声对翠翘说道：“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注意好好做个背景板，注意不要惹麻烦。 翠翘却以为她说的是注意身体，以为她终于有点身体不好的自觉了，才勉强放心的点点头。 …… 几天的时间很快混过去，转眼就是冬至，沈清瑶再一次被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沈清璃入宫的车架都已经准备好了。 连着几天没睡好，沈清瑶被长姐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若不是因为有皇后懿旨，沈清璃差点就想索性放她睡着，独自与沈母进宫去了。 这会沈清瑶将头靠在长姐肩上，一张小脸陷在狐皮白色的绒毛里，红扑扑的像个糯米团子。她身体跟着马车一摇一晃的，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睁了又闭，看得沈清璃不住的发笑，也不恼她，默默的将她往自己身上揽紧了些，生怕她给自己晃得摔下去。 “长姐……宫里好玩吗？”沈清瑶闭着眼睛，突然问道。 沈清璃愣了下，抿嘴笑了，只当她是第一次进宫的好奇。“有什么好玩的？再怎么好也不及家里，你进了宫，可别乱跑。”说着，她伸手拍拍沈清瑶的头顶，以作警示。 沈清瑶懒懒睁开了眼睛，余光瞥到了长姐嘴角的笑，心情也轻松起来，在女主面前不用在意人设，于是她顺从自己的咸鱼本性，脸在长姐的肩头蹭了蹭，娇声说：“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清璃偏了偏头，惊奇的看着沈清瑶，玩笑道：“哟？是吗？我们瑶瑶竟不是个小孩子了呀？”见沈清瑶气鼓鼓的直起身来，才有打趣道：“是是是，我们瑶瑶如今都定亲了，自然不是小孩子啦。” 沈清瑶脸一红，没忘了这亲事是从长姐手里抢过来的，顿时没了气势，她犹豫了片刻才说：“长姐，我当时一时口快，我与陆昭其实……” “好啦，小脑袋怎么总想些有的没的，你们怎么样我可不关心。”沈清璃打断她，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吃陆昭的狗粮。“可用不着跟我说你们的事酸我，我如今也是定下亲事的人了。”沈清璃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夙愿得偿。 沈清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关于沈清璃到底喜不喜欢陆昭这件事情，沈清瑶其实一直不太明确。陆昭是沈清璃的青梅竹马，是白月光，是她被赐婚前最佳的结婚对象，也是她未来与萧沐最大的绊脚石…… 沈清瑶心想，总是会有些喜欢的吧，不然怎么能叫白月光呢？爱而不得才是白月光。 可看现在长姐这表现又不像是喜欢陆昭的样子。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因为顾念她才强装不喜欢呢？ “长姐……你喜欢五王爷吗？”沈清瑶忍不住试探着问。 沈清璃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目光悠远，沈清瑶等了半晌，才听见沈清璃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她笑了笑，大局已定，也不再隐瞒，说道：“一直喜欢的呀。” 沈清瑶大为震惊，虽然他们是官配没错，可这时候的长姐不应该和萧沐有交集才对啊！怎么会说一直喜欢呢？？突然又想到了那晚在长姐房里说话的男人，心中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怎么回事啊？ 沈清瑶晕乎乎的想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轨道，她认识的人物都开始ooc了。 她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陆昭，那陆昭呢？ 原著里的陆昭高岭之花得谁也看不上，连他对女主的感情也是在女主被赐婚之后很久才反应过来的，黑化也是，现在一点一点虽然在涨，但沈清瑶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黑化，是在两年后陆昭和女主角的决裂，让他直接从男二变成反派。 那决裂之前呢？沈清瑶忍不住想，现在的陆昭喜欢她长姐吗？又或者会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呢？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想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去。再抬起头的时候，觉得心口又有些发闷，沈清瑶嘟囔着，心脏病真烦。也不知自己真正在烦些什么。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沈清瑶继续浑浑噩噩，又过了好久，终于是等到了马车入宫城。 第9章 让你乱演，正主来了吧。…… 下车的那一刻，沈清瑶看着眼前的宫城不由得有点紧张，毕竟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进皇宫。她悄悄咬了下嘴里的软肉，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咱不能给女主角丢人啊！ 沈清璃看她这样子，低头暗笑，片刻后走过去拉住她，柔声说：“瑶瑶别怕，走，我带你进去。” 沈清瑶心里感动得能有十个小人在疯狂打滚：“呜呜呜系统你看见了吗~~我的姐姐是仙女诶！她好温柔呜呜呜……” 系统：“宿主，出息呢……” 沈清瑶乖乖的跟在长姐后面，眼珠子转来转去观察四周，一边感叹这座宫城的巍峨浩大，一边很不争气的想：出息？她一个背景板炮灰要出息干什么？当然是抱紧长姐就好啦~ 沈母一早便要提前入宫拜见皇后，尤其现在沈清瑶又同陆昭定下了婚约，那是皇后的亲外甥，沈母自然更是小心谨慎，一点差错不敢出。而她们姐妹两人因为沈清瑶起床困难耽搁了点时间，到设宴的宫殿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 大梁民风开放，男女之防并不算是很严重，因而也没有男女分席那一套规矩，赴宴的大臣及家眷全在一处。只是现在时辰尚早，男子们大多都还在陪皇帝上朝议事，殿里来的大多是女眷。 沈清瑶飞快的扫了一眼，环肥燕瘦珠翠琳琅，果真是满堂佳丽。 冬至宴还未开始，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同自己相熟的姐妹聊天寒暄，好不热闹。只是在两人进去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众人的交谈微妙的停了一瞬，而后又掩饰似的，更大声的响起来。 “……”这也太过于明显了…… “我赌一块桂花糕，刚刚那些人肯定趁着我们没来背后八卦我长姐呢！”沈清瑶向系统吐槽，长姐作为女主角，京城第一美人才女，被指婚给了一个凶名在外的落魄王爷，这一口好瓜，贵妇圈子里怕是没人不爱吃。 “绝对是！我刚刚都听到了！左边那个刚还在说女主角嫁过去一定活不过一个月！男主都快被她们妖魔化了！”系统也忿忿不平，他们根本不懂男女主的魅力！这些愚蠢的NPC。 沈清瑶深表赞同！现在看戏看得有多开心，以后就会有多后悔！ 她眼神悄悄飘过去找到系统说的那个人，方才说话被系统逮到的那个女孩衣着华贵，神色倨傲，头高高的扬着，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她身边还围绕着三四个“同仇敌忾”的世家小姐，看来身份还不低。 沈清瑶看得出神，没成想那人眼睛一转，突然和沈清瑶对上了眼神，她似乎也没想到沈清瑶会看她，愣了一瞬，而后冷哼一声，不屑的扭过头去。同小姐妹的吐槽越发大声，这回连她也骂上了，左不过也就那几句病秧子活不长，沈清瑶听听没当真，只是这位小姐可真是简直没把她身边的女主长姐放在眼里。 沈清瑶：……无知不可怕，无知又嚣张才最为致命！ 沈清瑶悄悄扭头去看身边的长姐，只见她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面色不改，波澜不惊，心里佩服起来，一个成熟的女主角，是不会和这些没见识的NPC计较的。 但NPC小姐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五王爷恶名远扬，就这样还能给长姐招来情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哪有情敌骂人把自己在争的男人也骂上的？沈清瑶思索了许久，然后偏头凑近沈清璃：“长姐和那边那位小姐……有过节？”除了嫉妒长姐的才名与美貌，沈清瑶想不出别的理由。 沈清璃也学着她的样子偏过头去，眼神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硬憋着，小声说：“并没有哦。不过现在我可能……是个被殃及的池鱼。” 池什么？什么鱼？沈清瑶和系统同时一愣，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沈清瑶的疑惑没持续多久，因为那位NPC小姐主动过来了。 她仍是一脸倨傲，长得倒是明艳秀丽，身姿窈窕，一看便知，也是被家中娇养出来的姑娘。 来了！宴会必不可少的无知女配挑衅女主的经典情节就要来了！ 沈清瑶和系统同时握拳，瓜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吃。 果然沈清璃见人过来之后脸色一沉，略上前了半步挡在沈清瑶面前，问道：“唐小姐，有何贵干？” 那位唐小姐笑容轻蔑，将嚣张进行到底：“怎么？无事便不能过来打个招呼？”继而她眼神扫了一圈，故作恍然大悟道：“哦～还是说，沈大小姐要做五王妃了，身份竟是我们高攀不得的了？” 京城里没人想嫁五王爷，这话说出来，形同讽刺。果然，唐小姐身边的其他人，都偷偷幸灾乐祸的笑了。 沈清璃倒是不显怒色，她平静的笑着：“能嫁入王府我自是欢喜，总比求而不得要好些。” 沈清瑶恍然，竟真的是长姐的情敌？求而不得？别的不说，这个NPC能看上男主，还算是眼光不俗！ “你！”唐小姐神色一变，愤愤道：“沈大小姐好手段，自己嫁入皇室不说，还拿个病秧子就想套牢国公府？哼，我看你这病秧子的妹妹也活不了多久，咱们走着瞧！” 沈清瑶：嗯？地图炮为什么是朝着她扫射？ “唐小姐！我劝你慎言！”沈清璃冷了脸，旁的什么都无所谓，她最是听不得别人说瑶瑶的身体。 “怎么？你们都敢诓骗世子冲喜，还不敢我说了？”唐小姐越说越离谱，沈清瑶听得一脑袋问号。 冲喜？？？ 虽然攻略白月光就能活命，本质上和冲喜差不了太多，但她真没有过这个想法，她一个背景板女配怎么敢啊！ “唐诗柔！”沈清璃面有愠色，已是怒极。若不是顾及此时还在宫中，她只怕早已一耳光扇过去了。 诓骗世子以身冲喜，这罪名不小，唐诗柔身边还那么多人看着，她若真一耳光出去，无疑也是坐实她沈家心中有鬼。 正思索间，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沈清瑶冒出头来，忍不了呀！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分明是陆昭的后援会，沈清瑶嘴里吃一半的瓜不香了，吃瓜吃到自己家，情敌竟是自己的。此时唯一开心的只有系统，它的语气充满搞事的味道，起哄道：“哦豁~宿主~原来这是你的修罗场啊~~~~” 修罗场你个头！ 这边只见沈清瑶一张莹白小脸笑盈盈的，仿佛半点没有把命不久矣四个字放在眼里，她拉住沈清璃，一脸遗憾：“唐小姐仿佛很为世子不平，可婚约已定，您就是再如何不甘，他陆世子也是我的了，怕是还轮不到您来鸣不平。” 长姐现在身份敏感，怕影响婚事，不好殿前失仪，她却没有这个顾虑，无论如何，不可以欺负她长姐！沈清瑶冷冷笑着，偏执人设是时候先拿出来演一演了。 沈清璃没想到自己软软糯糯的妹妹会突然冲出来，还说得这么的……嚣张。但她嘴角一翘，倒是没有阻止，心里觉得这样才好，就是要凶一些，才无人敢欺负她。 “你！你胡说！陆世子那样高洁之人，不可能看得上你！定了婚约又如何！你等着被休弃吧！”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开始窃窃私语，唐诗柔气红了脸，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口不择言道。 沈清瑶扬着头，瞟了暴怒的唐诗柔一眼，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怕是要让唐小姐失望了，既定了亲，他就是我的人，只有我不要他的份，可没有他休弃我的道理。”说罢她眼睛一转，狡黠道：“我或许确实是命不久矣，但即便这样，陆昭哥哥也愿意留在我身边，这一辈子心里眼里就只能有我！唐小姐就算是身体康健，别说人家陆昭哥哥不喜欢，就算他真的对你有意，我不愿意，你就也别抱着着痴心妄想了！” 她言辞可谓嚣张至极，竟似是把陆昭归为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听得沈清璃和周围一众贵女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沈家三小姐未免太过托大，这样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轻则一个妒妇之名，重则得罪国公府亲事作废啊！是什么给她这样的底气？ 五王爷萧沐与陆昭刚到这殿门口，就听里面的小姑娘在大放厥词，萧沐听完挑了下眉，一脸探究的扭头去看陆昭。只见后者愣了一瞬，脸上露出些个玩味的笑容，好笑却也无奈，小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陆昭跟着萧沐停下了脚步，想再听听小姑娘还能再说出些什么来，此时若进去了，也不知被撞破的小姑娘会不会羞得躲起来。 “你！你不要胡说！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世子！我只是看不惯……看不惯你病成这样还要拖累他！”唐诗柔被这样直接的点破心思，又是羞又是气，一只手高高扬起，僵在半空。 “宿主，她是想打你吗？”系统简直恨不能她们当场撕起来。 “不能吧，这也太快了！我才说了几句啊？”这都受不了？ “……你那是几句吗？你那分明是几颗重型炸弹啊！”系统无语，虽说大梁男女之别不严格，但是总还是个男尊社会，这样当众把堂堂世子说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不吓死别人才怪！ 沈清瑶很莽，仗着自己身边还有女主在，步子愣是半分没挪。 场面正胶着，外边有人通传，是五王爷与陆世子来了。 …… 沈清瑶：“我靠我靠陆昭怎么这时候来了！！他没听见吧！！！我要凉了啊！！” 系统：“……让你乱演，正主来了吧。嘻嘻。” 第10章 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 听说陆昭来了，唐诗柔一张俏脸刷的惨白，慌忙将手放下，杵在原地进退不得。 沈清瑶尴尬得默念了好几遍他肯定没听到，哪有这么巧？然后才敢转身去看身后。 那两个身影并肩跨过殿门，一黑一白，一个冷峻一个温润，都是身长玉立，风姿卓绝。沈清瑶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很快被陆昭身边那个陌生的黑衣青年吸引。 黑衣青年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四五，一张脸棱角分明，英气逼人，他容貌俊秀，一双眼若寒星，里面什么波动也没有，清冷至极。他一路走来，动作里透着一种极致内敛的优雅，那是一种自然流露的，难以言喻的贵气。是五王爷萧沐。 突然，他抬起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半点情绪不带，眼波划过沈清瑶，成功的让她抖了一下。冰山系男主，名不虚传。 他的眼神没有在沈清瑶身上过多停留，很快便定在了她身边的沈清璃上，沈清瑶余光里，看见长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不再冷着脸，她露出一个笑来，眼波潋滟，流光四溢，衬得四周都明媚了。沈清瑶在长姐脸上看到了一句话： 撑腰的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她只觉得萧沐在看向长姐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许多，至少没有再无差别的放冷气了。 “这就是男女主梦幻般的初遇吗！”系统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 倒也未必是初遇，沈清瑶想到了那晚在长姐院里听到的男声。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看二人走近了，纷纷行礼，萧沐再如何不受宠，他王爷的身份和身上的军功却都不是假的，恶名也是真的，在场的无人敢得罪。萧沐却并不理会她们，径直走向沈清璃，沉声问道：“在做什么？” 听清他的声音，沈清瑶微微瞪大了眼，好了，破案了，那夜的人确实是萧沐。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沈清璃迎上去两步，仰着头看他，一双美目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流连，整一副迷妹的模样。“没什么，我与瑶瑶刚到不久，唐小姐正与我们闲聊呢。”她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唐诗柔，又问：“你们怎么过来了？那边结束了？”她声音娇软，竟是毫不掩饰对萧沐的倾慕之情。 端庄温柔的大家闺秀一下成了恋爱脑的小女人，沈清瑶大为惊讶，眼睛在长姐和萧沐之间来来回回的转，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这是大女主人设？！你家大女主这么娇？” 系统很乐观：“宿主，男女主好好谈恋爱可不算OOC哦！” “……行吧。”只要不影响她的任务，娇就娇吧。 沈清瑶没再看他们，偏过头去，突然发现陆昭正黑着一张脸盯着她…… 沈清瑶又慌了：“他为什么瞪我！！他真听到我造谣了吗？？！！！” 现在从这本书里消失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就在沈清瑶扣地之时，沈清璃突然嘴角勾起，目光在陆昭和妹妹脸上一个来回，决心不再在这里打扰小情侣增进感情。于是她赏给唐诗柔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萧沐就要走开：“我想去那边看看，王爷陪我一起吧。” 萧沐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沈清璃又笑着说：“瑶瑶身体不好，就别陪着我瞎逛了，陆世子，瑶瑶就交给你了？” 沈清瑶：不要！长姐，爱我你就不要在这时候把我交给他！ 沈清璃可能真的暂时不爱她了，在陆昭点头之后，她拉着萧沐，走得头也不回。 沈清瑶眼巴巴的看着长姐和男主走远了，叹了口气。陆昭眉头皱得更深，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陆昭一声轻咳，唤回了沈清瑶的神志。 沈清瑶心里忐忑，忍不住问系统：“我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系统高冷道：“当然是攻略他啊，还用我教？”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点根烟？”沈清瑶觉得自己问它就是白问，系统会靠谱，母猪能上树！ 沈清瑶低着头，半晌悄悄抬了一点点，看陆昭的表情还是不太好，于是又悄悄低下去。现在这个情况她对着白月光着实社牛不起来。 唐诗柔捕捉到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攥紧了拳头，心道方才沈清瑶果然是信口胡说虚张声势，自觉抓住了她一个把柄，不由得心情大好！她就说嘛！陆世子霁月风光，怎会被这样一个病秧子拿捏！ 陆昭素来脾气温和，萧沐一走她原也就没刚才那么怕了，此时更是大着胆子凑上前去：“世子，上次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当面致谢，今日得见世子，总算能了了这个心愿了她笑容得体，双颊微微发红，两只手拧在一起，看得出十分紧张羞涩，半点没有了刚才跋扈的样子。 沈清瑶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尴尬？明明尴尬的不应该是陆昭吗？都与她定亲了，怎么外面还总有女孩子想着他啊？？她猛地抬头去瞪陆昭，眼中的质问十分明显。 看小姑娘这一脸拧巴的样子，陆昭心里忍俊不禁，面上却不显，想不通小姑娘怎么几日不见性子就变了这么多，却也觉得她大胆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侧身避开了唐诗柔的礼，声音清冷疏离：“唐小姐怕是记错了，我何时救过你？” 唐诗柔一愣，没想到他竟全然不记得了，“就是……就是一年前在……” “就算真有此事，救你之人也是我身边护卫小厮，与我有什么相干？不必谢我，若非要谢，府上护卫众多，唐小姐自行寻找去吧。”陆昭嫌她碍眼，只想赶紧将人打发走，于是不等唐诗柔说完就打断道：“唐小姐身体健康强壮，找个护卫，应不是难事。” 唐诗柔面色惨白，这句身体康健，无疑是在讽刺她先前骂沈清瑶的那句命不久矣。 “噗！健康强壮？说一个女孩子健康强壮？多损啊！”系统说出了沈清瑶的心声，她憋笑憋得也很辛苦。 唐诗柔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笑不出来，纤纤少女被心上人说强壮，很是难堪：“是……是吗？我……我知道了……我先告退了……”也不等说完，她委屈的瞪了沈清瑶一眼，捂着脸带人跑了。 “啧啧啧，眼睛都红了……” “是我我也能尴尬到哭，这是地狱级别的社死了吧！” “又发什么呆？”陆昭突然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强行打断了她和系统的吐槽大会。 沈清瑶捂着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白月光怎么能有这些动手动脚的举动呢？ “宿主！注意你的人设！！！”系统又开始唠叨，沈清瑶翻了个白眼，把额头上的手放了下来，委屈的表情也不见了，她定定的盯着陆昭，眼底满是坚定和一些陆昭看不懂的占有欲。 陆昭愣了一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期待她会说些什么。 只见沈清瑶脸色一冷，淡淡道：“陆昭哥哥竟救过这位唐小姐啊？” 陆昭一挑眉：“是不是我救的，方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 可沈清瑶就是要找事，自然是选择性的忽略掉了，她只是阴阳怪气的说：“没想到陆昭哥哥这么热心肠啊。” 陆昭仿佛闻到了点酸味，觉得新奇，躬身凑近她：“怎么会？我现在不是整个人都是瑶瑶的？瑶瑶不许，我怎么敢救别人？万一哪天瑶瑶生气了把我休了怎么办？那我该如何是好？” 沈清瑶抖了一下，心里绝望，他果然听到了！！！！但面上还要强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她斜着眼睛看他，对方一副你接着演，什么戏我都能接住的悠闲样子，沈清瑶一咬牙，不就是比土比油腻吗，谁怕谁！ 于是她微微扬起下巴，努力学着系统给她的那几本书里写的样子，眯着眼睛威胁道：“是吗？那陆昭哥哥可得注意了，以后可不要再救些奇奇怪怪的人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陆昭笑起来，看小姑娘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又生生把笑憋回去，闷声道：“是是是，我是不是还不能对别人笑，不能对别人好，要不要我把脸也遮起来？”影帝非常上道，甚至主动加码。 沈清瑶卡了一下，心说就算你真的长得很好看，也不必如此。但她现在是个病娇偏执狂，于是她欣慰的点点头：“也行啊。” “噗。”陆昭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一下子笑出来，他伸出手来在沈清瑶脑袋上拍了拍，没有一丝被拿捏的不悦，反倒是笑得沈清瑶自己尴尬的红了脸，她心里骂骂咧咧，这什么破人设！根本不会演！ 陆昭笑够了，才缓缓说道：“想不到我们瑶瑶这么霸道啊？”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人设转的太快被他察觉到不对劲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他又说：“这样也好，在我面前，瑶瑶大可以大胆一些。”比起从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现在的沈清瑶明显更有活力也更可爱些，陆昭心里愉悦的想着，这个小姑娘，就该是这样张扬明艳的样子。 沈清瑶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再大胆一些是吗，她缓缓勾起嘴角，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女反派。 “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就满足你啊……” 第11章 女配何苦为难女配呢？ 沈清瑶没和陆昭待多久沈清璃就回来了，因为宫宴就快开始了。 陆昭没说两句话就去了自己的位置，沈清璃领着沈清瑶回到了沈母身边，一抬头，发现陆昭就坐在她对面的左前方，两人横隔着一个大殿遥遥相望。明明只是简单的一眼，沈清瑶不知为何心跳漏掉一拍，觉得一定是灯光的原因，不然怎么感觉这样远远的看白月光，会觉得他更好看了呢？ 沈清瑶故作淡定的移开目光，又和陆昭身边的端华长公主对上了眼。 ……熟人怎么这么多。 这下沈清瑶的目光不敢随便移开了，她冲端华长公主点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后者也回给她一个慈爱的微笑。沈清瑶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去看眼前的食物，就听系统说道：“宿主，我怎么觉得白月光他妈妈还挺喜欢你？” 沈清瑶拿点心的手一顿，随后有些心虚的反问：“怎么？喜欢我不好？”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说就你这个人设，哪个婆婆愿意儿子娶你啊？”系统张口就是大实话，听得沈清瑶拳头都硬了。 但其实她也挺奇怪的，陆昭愿意定亲，沈清瑶姑且说这是在激女主，可端华长公主为什么呢？她命不久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会同意，她还以为会有一番恶婆婆甩她银票让她离开陆昭的剧情呢。 但她还是说：“娶我有什么不好？啊？你说清楚啊！是你让我攻略陆昭的诶！我阻碍少点你还不开心了是吧？！”就很奇怪，这个系统到底是想让她攻略还是不想呀！ “……您说得对。对不起我闭麦。”系统怂了。 沈清瑶轻哼一声，不再理它，转而去看这殿里的其他人。此时皇帝皇后都还没来，但各家大臣都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来大BOSS们也快到了。沈清瑶飞快的扫了一眼，方才才有过摩擦的唐诗柔离她不远，此时正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她，直叫沈清瑶背脊一凉。 所幸不一会，帝后两位大boss就来了，沈清瑶随着大流呼啦啦一下跪下，只看到一片明黄的衣角，等那两人从她面前路过之后，她才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 皇帝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势，这倒是沈清瑶预料之内的，毕竟能生出萧沐那样帅气的儿子，皇帝自己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很难想象，现在还神采奕奕英武不凡的皇帝，会在短短三年之内，就迅速堕落昏庸，继而差点作得大梁覆灭。 沈清瑶心里一阵唏嘘，又去看皇后，原书里的皇后秉承了陆家人的优良传统，虽然端庄贤淑，却也不食人间烟火，孤傲清冷得很，比起陆昭有过之无不及，用沈清瑶的话来讲，当今这位皇后娘娘，简直就是陆昭的性转升级plus版，特别的难接近。在原本的剧情里，因为陆昭的缘故，沈清璃在嫁给萧沐之后没少在皇后这里碰冷钉子，戏份虽然少，却是个狠人。 沈清瑶一看，觉得传言不假，那皇后虽然已经是做陆昭姑母的年纪，却保养得宜，冰肌玉骨，美得不似凡人。 正在沈清瑶为着皇后的美貌而感叹的时候，就见那位清冷孤傲的皇后娘娘回过头来，冲着沈清瑶和善的笑笑，又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我怎么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接近啊，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吗？”沈清瑶歪着脑袋，对皇后莫名的善意感到不解，皇后怎么也和端华长公主一样，对她好得简直超乎预料。 座下的唐诗柔默默的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她阴恻恻的低下头，招来了身边婢女，低声说：“你去给永和郡主传个信，就说……”婢女听罢点点头，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 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宫宴也变得无趣起来，沈清瑶在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系统聊着天，忽然看见有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附在陆昭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陆昭脸色一变，低声向端华长公主禀告了两句，起身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沈清瑶忍不住问系统，可无关主角的事情系统自己也一知半解，不能给她说出个一二三来。 沈清瑶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泄气的矮下身子，这下连美男都走了，宫宴变得更加无趣了。 也不知是不是沈清瑶表现得太过明显，远远坐在上面的皇后似忽察觉到了，只见冷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柔声在皇帝身边说了几句，没一会皇帝就传了口谕，允准大家到殿外去赏灯。 老一辈的朝臣不敢动作，依旧陪在一边，年轻人没就没了顾虑，一时间纷纷离席，冬至的宫灯最是精巧绝伦，此时夜幕初上，正是赏灯的好时候，他们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沈清瑶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拉着沈清璃便兴冲冲往外走去。 “哇！白天时不觉得，现在一看，这院子这么好看的吗？”沈清瑶拽着沈清璃，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怪她，面前这些宫灯技艺之精巧，她在现代时都没见过，不得不感叹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沈清璃看她高兴，脸上也带了三分笑，她伸手稳稳拉着身边的小姑娘，又替她拢了拢因为动作有些散开了的衣襟，柔声道：“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也许能托五王爷给你求了来带回家去？” 沈清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摇摇头，笑着说：“还是不了，灯就是也姹紫嫣红的许多盏放在一起才好看，单独拿一盏回家去，再好看也不及现在。” 沈清璃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倒是有几分诧异，小姑娘正是爱美爱炫的心思最重的年纪，看事情却意外的通透。于是她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又走出去几步，沈清瑶心里的疑问还没放下去，忍不住拉拉她长姐的衣袖，小心的问：“长姐，我刚才看见陆昭出去了，然后没过多久五王爷也不见了，他们怎么了吗？”沈清瑶多提了一句萧沐，心里自欺欺人的想，她主要是关心男主角的动向，关于陆昭她也就是随口问问。 沈清璃脚步一顿，侧身看过来，张了张嘴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宫女突然窜出来，又附在沈清璃耳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宫里人怎么都这么喜欢说悄悄话！ 沈清瑶多少有点无语，主要还是因为那小宫女声音压得太低，她明明就在女主旁边，却什么都听不到，不免有些烦躁。 沈清璃听完来人说的话脸色一变，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沈清瑶一眼，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沈清瑶眼睛一转，回忆起原书剧情里这场宫宴确实不算太平，想要陷害男女主的缺心眼群演可谓无处不在。也许是男主真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么一想沈清瑶又敞亮了。 咱帮不了女主，至少不能给女主添乱呀！于是在沈清璃提出自己要离开片刻时沈清瑶乖巧的点点头，保证自己一定在原地等长姐回来绝不乱跑，沈清璃这才微微放心，又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沈清瑶心里突突一阵猛跳，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原著里有人借着这场宫宴栽赃男主玷污后妃，很不入流的手段，自然也是被男女主联手破解了的。沈清瑶顺了下气，觉得自己这是在瞎操心，主角团金手指逆天，有什么搞不定的，何况不是还有陆昭这个小天才从旁协助吗？ 于是她没有纠结太久，就兴冲冲的拉着翠翘去看灯了。隔得又不远，这么干等着多没意思。 可沈清璃迟迟没有回来，在沈清瑶数完了全部的三百零一盏宫灯之后，也还迟迟不见自己长姐的身影，倒是在回去的路上，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沈清瑶？”拦人的是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少女，脸上的高傲比之唐诗柔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清瑶一愣，点点头：“是我，请问你是？” 没等少女回答，她身边的婢女就突然大喝道：“大胆！永和郡主问话，你竟如此无礼敷衍。”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沈清瑶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刚才那五个字，既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又有敬语，更是主动询问对方的姓名。敷衍可能确实有一点，但她真的没有很无礼吧！而且初次见面谁知道你是什么郡主？ 她缓缓调整了呼吸，假笑道：“见过郡主，郡主万福，初次见面，请问郡主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吗？”这样够有礼貌够贴心了吧。 永和郡主看她这毫无诚意的假笑，冷哼一声：“哼，谄媚。” “……她到底要干嘛？”沈清瑶不想陪玩了，觉得这些女配都什么毛病，有本事去找她长姐，堵着她做什么，女配何苦为难女配呢？ 系统看戏看得正开心，完全没听见沈清瑶问它什么，只是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呐喊：“撕起来！宿主！撕起来！” “……我撕你个头。” 第12章 你是我的人！这些都是你…… 沈清瑶一脸无语的和永和郡主默默对视，有点不明白这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吹过来一阵冷风，虽然没有在下雪，但风还是卷起一些细碎的冰沫，打在脸上微微刺痛，沈清瑶缩了缩脖子，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修罗场。 于是她问：“郡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然后她余光里看见了躲在一边偷偷摸摸的唐诗柔，突然有些悟了，这郡主莫不是也是陆昭后援会的成员吧。 ……只能说，陆小昭，真有你的。 “你不是嚣张得很吗？”永和郡主冷笑，脸上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城府和尖锐，看得沈清瑶皱起了眉。她没说话，想听听郡主大人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是假模假式的做了几场戏，你当真以为陆世子会喜欢你？”永和郡主啧啧一声，用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视线将沈清瑶从下到上打量了个遍，挑剔道：“若与世子定亲的是沈清璃兴许还能相配，就你？一个病秧子？傻乎乎被别人拿去做了筏子还乐在其中呢？” 不得不说永和郡主的段位比唐诗柔高上一些，若是原本的沈清瑶，若是她真的喜欢陆昭，此刻只怕是已经同她打起来了。饶是手握上帝剧本，接近陆昭只为任务，现在的沈清瑶也还是被撩起了几分火气。 她也不笑了，沉下一张脸来，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永和郡主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夸张的笑了两声，声音轻柔却讥讽：“你还不知道呀小可怜。现在只怕你长姐和陆昭都快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你还在这看灯，好看吗？” 沈清瑶想到相继离开的陆昭和沈清璃，心里一沉。同时也有点不懂这些人，不是陆昭后援会？算计了陆昭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清瑶死死瞪着她，这幅生气又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的样子似乎取悦了永和郡主，她更加快意的笑起来。 “宿主……你要不要去看看？”系统有些担心，毕竟陆昭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那沈清瑶的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 “不去！”沈清瑶回答得很干脆，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比起这些，她更愿意相信她长姐和陆昭。这永和郡主明显是抱着目的来的，现在她想不透，但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中了对方的圈套。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去看看不就知……” “瑶瑶？你怎么在这？” 永和郡主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 沈清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去，身后站着的不是陆昭又是谁？ 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她小跑着过去，拉住陆昭的袖子，同他一起观赏永和郡主仿佛见鬼了一般的表情，一边唤了一声：“陆昭哥哥。” “嗯。”陆昭应了她一声，又看向永和郡主，脸色冷了几分，淡漠道：“见过郡主。” “你怎么会在这！”永和郡主难以置信，明明得到消息，陆昭已然被人灌醉了不是吗？ 陆昭唇角勾起一个冷笑，显然方才的话他是听到一些了的，他似乎真的很疑惑，问道：“不在这里，郡主希望我在哪里呢？” 一股压迫感涌上来，永和郡主身子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清瑶和系统都快笑死了，系统笑得疯狂捶地：“哈哈哈哈！宿主！绝了宿主！这是我看过最快最爽的打脸剧情了！” 沈清瑶不能像它那样笑得那么放肆，憋笑憋得快疯了：“你小声点！你笑得吵到我了！”虽然真的很好笑= =。 “陆昭哥哥，没和长姐在一起？”她眯着眼睛，语气虽然软软的，却带着审视，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人设。 “你叫沈清璃？”陆昭不答反问，整好以暇的看着她。沈清瑶弯了弯唇，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他现在不是正同她在一起吗？一时心情大好，又忍不住去看还僵在一边的永和郡主。 沈清瑶松开陆昭的衣袖，慢悠悠又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郡主，你方才最后一句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方便再说一次吗？”心里得意，说啊，当着正主的面你有本事再说啊。 永和郡主显然没什么本事，根本不敢再说第二次，只想快些回去把递假消息的唐诗柔掐死。 就在永和郡主琢磨着怎么逃离这个社死现场的时候，又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窜了出来。 沈清瑶：……这一幕是如此眼熟。 不过还好，这次的小宫女并不是悄悄话爱好者，她只是喘着气，用一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并且非常有指向性的冲着陆昭大喊道：“世子！不好了！偏殿！偏殿那边出事了！” 沈清瑶扭头去看陆昭，他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只是笑意淡了，整个人显得冷漠又抽离。他没应声，倒是永和郡主眼睛一转，想逃的脚步停了下来，又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凉凉道：“偏殿么？我怎么记得，方才沈家大小姐好像就是去了偏殿？” 沈清瑶皱起眉，神色一凛，心里开始有点慌了：“别吧，这种小副本不会真的坑到女主吧！” “……不会的宿主。”系统这话没什么底气。 那边永和郡主还在煽风点火，她扬着下巴看着陆昭：“沈家大小姐出事了，世子不去看看吗？” 沈清瑶注意到陆昭攥起了拳头，冷白的皮肤上面青筋暴起，似乎极为挣扎。若是平时，沈清瑶肯定巴不得他赶紧过去帮男女主才好，但现在她是个偏执狂，偏执狂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喜欢的人去救别的女生呢？ 沈清瑶冷汗滴下来了，让陆昭去她人设崩塌任务失败，不让陆昭去就得罪整个主角团。死亡二选一，怎么选都是她遭殃…… “宿主！注意人设！稳住啊！那是女主角！还有男主在身边呢！不会有事！你稳住啊！”系统似乎真的很怕沈清瑶崩人设。但它这么一提醒，沈清瑶倒是想起来了，对啊，还有男主啊！她怎么一直把男主忘记了！女主有难哪轮得到男二去救！ 她再一抬头，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影，那是她长姐的贴身婢女，婢女云釉远远的冲她摇了摇头，看那样子是专程赶回来安抚她的，只是一看眼前这情况不便上前，才只能这样远远示意。 沈清瑶的心彻底放下来，没了顾忌。 “长姐没去那个偏殿。”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不出喜怒，永和郡主和陆昭纷纷转过头来看她。沈清瑶紧张的看着陆昭的头顶，生怕那个数字又有什么变动。“长姐没去那个偏殿。”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永和郡主不屑的偏过头去，并不理会她，继续煽动陆昭：“我的人亲眼所见，怎会有假？世子就不怕这一趟不去，抱憾终身？”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沈清瑶听得直翻白眼，永和郡主真的就差把别有用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底气。她悄悄的环顾四周，唯一的路被永和郡主挡的死死的，两旁一边是带刺的灌木丛，一边是花园里不大的人工湖，真是退无可退。 沈清瑶看了一会，决定来把大的。于是她心一横，快步向右侧走去，三两下爬上一块巨石，还差点脚底打滑一头栽下去。 她动作太快，陆昭来不及阻拦，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在石头上了，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松动，却是拧着眉极不赞同：“瑶瑶！下来！” 沈清瑶咬着下唇，觉得白月光应该是生气了，但应该是气永和郡主的所作所为，毕竟自己和他不过是塑料演员情义，他不该这么担心。于是心里默默舒了口气，心道是你让我再大胆点的啊。 她沉了口气，目露疯狂的盯着陆昭，执拗得不行：“我说了！长姐没去那个偏殿！陆昭！你若执意要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让你愧疚一辈子！” 陆昭不说话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石头上地势高，风更大了些，沈清瑶又抖了抖，暗想自己穿得原来还是不够多！又看看陆昭，心里急得要死，忍不住和系统吐槽：“这人是哑巴了吗！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长姐没事！他能不能敬业点给我个回应搭个台阶让我下去啊！风这么大冻死我了！” “……宿主，实不相瞒你这样确实很难让人搭台阶。” “你闭嘴！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们弄这些破人设！我至于这样吗？！”沈清瑶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想问你呢！你们这是想让我攻略他呢还是想让我帮助他黑化啊！啊？！” 这边骂着，那边沈清瑶余光瞥见陆昭似乎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只见他缓步走过来，朝她伸出一只手：“我也没说我要去啊。” “真的？”沈清瑶一点也不信，听见长姐出事那一刻她都想飞过去，莫说他了！她是拿了参考答案知道长姐没事，陆昭又不知道！ “真的不去。你在这里，我光好好的看着你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还有空管别人？”陆昭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听得身后的永和郡主瞪大了眼睛，怎么会！陆昭怎么会不管沈清璃！ “你说我麻烦？”沈清瑶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作就作到底咯。 陆昭无奈的笑了，似乎拿她很没有办法：“不麻烦！再麻烦不也是我惯出来的？” 沈清瑶撇撇嘴，要惯也是沈家人惯的，关你什么事呢？但她知道她的影帝搭档上线了，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长姐没事了。于是她放松下来，半推半就的，轻哼一声：“你明白就好！你是我的人！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是是是，你快下来。”站在上面实在危险，陆昭催促道。 “哦。”沈清瑶这才转身想去拉他的手，却踩到了一块冰上，脚下一滑的剧情虽迟但到，沈清瑶惊呼一声，心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我他妈的爬这么高到底为了什么！！！我是个智障吗！！！” 以及系统给她最后的回应：“是的宿主，你是。” “……” 第13章 下次，他一定，更“识好…… 沈清瑶到底没参加成宫宴的后半段，从石头上滑下来之后，陆昭及时接住了她，倒是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崴了脚。 走不了路的沈清瑶被陆昭抱在怀里，迎着湖边看戏的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离开时简直羞愤欲死，连原本想要留下来看男女主虐渣的心思都没了，满脑袋都在想，别人穿越是金手指升级爽文，她穿越就是体验炮灰的一百种社死办法…… 突然被公主抱了的沈清瑶脸红了个彻底，再也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她轻轻在陆昭怀里挣了挣，低声说：“陆昭哥哥你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陆昭垂眸看她，神色严肃，没有了半点平时温柔的样子，他手收得更紧了些，声音情绪不明：“别乱动。”就是让她老实待着他不会放她下去的意思。沈清瑶沉默一瞬，不挣扎了。心里却在打鼓，陆昭这个样子显然是生气了，说实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今天这一出确实挺过分的。 不仅对长姐的安危置之不理，还当众下了陆昭的面子。 他生气了也是在所难免的。沈清瑶想着，心情低落下来。 陆昭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脚步顿了顿，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却到底什么都没说，抱着她出宫了。 沈清瑶起初还能胡思乱想几句，过后也不知是不是陆昭的怀抱太稳，不久后她就控制不住的沉沉睡去，脑袋彻底倚在了陆昭肩上。 翠翘被留在了宫里去向沈清璃通报消息，陆昭带着人一路回了沈府，轻车熟路的进了沈清瑶的院子，当值的小丫鬟见人突然回来了，吓了一跳，幸好屋内炉碳都还燃着，不然沈清瑶非得冻醒不可。 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盖好被子，陆昭看着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脸，眼中浮现几分宠溺，他倒是没想到，让小姑娘胆子大些，她竟能大到这种程度。连跳湖威胁都敢了，真亏她想得出来。 目光一转，陆昭看到沈清瑶枕边散落着几本书，随手一翻，几个书名就展现出来。 《偏执大小姐的乖乖男友》《病娇小姐爱上我》 ……陆昭拧着眉，面露疑惑，见其中一本里夹着一页纸，似乎是沈清瑶留下的标记。出于好奇，陆昭抬手翻开——那小姐站在悬崖边上，双目含恨，疯狂又无助，她声嘶力竭道：“四郎！你若执意要去，我便从这里跳下去！我让你愧疚一辈子。” 陆昭一挑眉，觉得这话有些熟悉，片刻之前他不是刚听过？哭笑不得的接着往下看——只见男人冷漠的注视着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徒留小姐一人默然垂泪…… 这里后边还跟了个小小的批注，似乎是沈清瑶写上去的：“这男主简直不识好歹！这时候就应该冲上去反手一个拥抱啊！！！” 陆昭看着笑出声来，倒是小姑娘的风格。也突然明白了今晚这一出从何而来。他合上这一本，又随意的挑起另一本，一抬眼看沈清瑶屋里的小丫鬟还紧张的看着他，他笑容淡下来一些，轻声问：“这些书……是瑶瑶的？” 小丫头愣了一下，点头道：“是，小姐前些日子总说无聊，然后不知从哪里找了些话本子来，天天都在看。” 原来如此。陆昭又回头去看床上的沈清瑶，倒也不觉得她烦，只觉得小姑娘这样还挺可爱。再回想起宫里发生的那些事，难得反思道：原来那时不应该扶她，该直接上去抱她下来的…… 又想着若有下次，他一定，更“识好歹”些。 …… 等沈清瑶醒过来时，陆昭已经走了，守在她床前的是从宫里回来的沈清璃。 沈清瑶迟缓的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来，动作太快扯得被崴到的脚腕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成功的收获了长姐的一句抱怨。 “你慢点！仔细你的脚！”沈清璃嘴上说着，手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让她坐好：“ 你说你，病刚好了没多久，又把脚崴了，你还让不让人省省心！” 沈清瑶鼓着腮帮子低下了头，非常识时务：“长姐我错了嘛。”而后犹豫片刻，用了个更小的声音说：“长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不让白月光去帮你的…… 沈清璃一愣，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着撇开眼，哪里还舍得责怪她：“对不起什么？我不是都让云釉去知会你了吗？你没让陆昭过来添乱正好。” 沈清瑶把头抬起来，原来那时云釉真是来给她报信的！她松了口气，没坑到女主就好！然后被压在心里的好奇又漫上来，她忍不住问：“长姐，今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沈清璃眼神一变，嘴上却说：“没什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噢。”看女主一脸不想深谈的样子，沈清瑶识趣的放弃了刨根问底，继而又想到什么，不由疑惑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是陆昭哥哥带我回来的？他人呢？” 不提还好，一提沈清璃更是恨铁不成钢，她伸出一只手指点点沈清瑶的额头，恨声道：“你还敢说这个？我都没说你！招呼都不打就让他带着你走了？怎么？你还想让他在这守着你睡觉？你俩还没成亲呢！” 沈清瑶被她说的红了一张脸，这什么跟什么啊，她只是单纯的关心客套一句而已啊！回来的时候被抱着看不见白月光的头顶，黑化值涨没涨她没亲眼看见真的心里没底的呀！再说了，长姐和五王爷不也还没成亲吗？萧沐不是照样夜探闺房！沈清瑶心里嘀嘀咕咕，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已经完全忘记了萧沐夜探闺房那天她也顺便和陆昭看了个月亮…… 沈清璃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小姑娘根本没当回事，她叹了口气，不再白费力气，又絮絮叨叨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日子一晃过去几日，沈清瑶下不了地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躺酥了，先前养病她好歹还能出去走两步，现在倒好，脚崴了她连去院子里散步都不行！好不容易等到脚上的药拆了能走两步了，沈清瑶觉得自己简直轻盈得能起飞，可没人敢真的让她下地去走路。 沈清瑶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沿上指挥外面的小厮堆雪人，心情很郁闷，可很快她发现还有更郁闷的事情等着她。 “小姐，该喝药了。”翠翘按时按点打卡上班，端着碗药汤愉快的进了屋。沈清瑶立刻苦了一张脸。 她不怕喝药，但她怕天天喝药，更怕天天一日三次的重复喝药。 被药汤寡得，她觉得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苦的，从内到外，被药味腌了个彻底。 “翠翘，我已经好了……”沈清瑶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妄图逃过一劫。可翠翘不为所动，她似是见惯了这把戏，面不改色道：“好了也要喝，早晨那是健根骨的，养脚伤最好！上午那碗是治心疾的，现在这是养身子的，不算药的，不苦……”沈清瑶看那漆黑的一碗，根本不信。 沈清瑶隔三差五的出状况终于成功的让沈家人坚定的站在了同一阵线，对于不喝药这件事，没人向着她，不仅如此，他们还天天药膳不要钱似的往沈清瑶的院子里送，沈清瑶更愁了。 系统看她这么痛苦，鼓励之余甚至开始给她画饼：“宿主你忍忍！多喝药苟到大结局啊！你想啊！要是你不用等到任务完成就被这些药治好了呢？那不是皆大欢喜？” 沈清瑶趴在桌子上，扫过眼前一碗成分不明的药汤，一盅三七茯苓炖的鸡，一碟龙眼百合杏仁酥勉强也算是个药膳，就这些，治好她的心疾？沈清瑶冷哼一声，单方面拉黑了她的系统。 “翠翘，今天长姐来过吗？”沈清瑶恹恹的问道。 “大小姐今日没来呢。”翠翘见她终于把药喝完了，笑着回答。又听沈清瑶没精打采的说道：“长姐肯定嫌我烦了，大哥也是，他们最近都不来看我了呜呜……” 自从那日宫里回来之后，沈母下了死命令，她的身体不养好，谁也不能带她出府。放在从前也就算了，原身本就是个不爱出门的人，可现在的沈清瑶不一样，她可以在这小院里待一时，却待不了一辈子。没有手机和WIFI，根本做不了宅女。 于是她又安分了几天，开始闲不住了，想方设法的找沈玉书和沈清璃，试图让他们带她出门逛逛。 然而母命不可违，偏又不忍心看妹妹这么难受，左右为难，沈清瑶一时成了个烫手的山芋，被他们推来推去，最后干脆不出现了…… 小山芋郁闷的用手指去戳桌上的茶盘，她连茶盘有几个眼都数了好几遍了！陆昭也不来找她，她都快要发霉了！！！ 沈清璃进来时，正看到妹妹这幅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沈清瑶慢吞吞的将自己的脑袋扭了个方向，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长姐……” “嗳！来了来了！”沈清璃走过去，伸手轻轻捏了捏沈清瑶因为手臂的挤压而有点变形的小脸蛋，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捏。 沈清瑶：…… 似乎是察觉到了妹妹的无语，沈清璃很快见好就收，在她身边坐下：“就这么想出去？” 沈清瑶点头。 “可你从前不是不爱出门吗？”沈清璃从前不是没想过多带妹妹出去走走，可从前的沈清瑶自哀自怨，不愿踏出房门半步，沈家人不愿逼她，也就随她去了，哪知最近却转了性子。 沈清瑶心说那又不是我，嘴上却说道：“那我现在爱了嘛。” 沈清璃揉揉她的脑袋，也知道她休养了这么多天出去逛一圈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她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挑眉说道：“那走吧！有几间铺面母亲给了我，正要出去看看。看你这么想去，就带上你吧！” 沈清瑶眼睛都亮了，她一下坐直了身体，惊喜道：“长姐真要带我出门？可是母亲……” “所以你跟我出去可一定得安安分分！不要乱跑不要着急不能情绪大起大落！不能受伤！”可不能再病了！沈清璃故作严肃的叮嘱道。 “我知道的~长姐~”沈清瑶跑过去挽住她，心里一股暖流涌动，不自觉撒了个娇。 沈清璃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嗔了她一眼，让她去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随后偏过头去悄声问身边侍女：“今日王爷是不是约了陆昭他们在渔樵馆议事？” 侍女点头称是。沈清璃露出一个果然没记错的表情，勾着嘴角道：“你去一趟，告诉陆昭瑶瑶出来了，让他去如意楼等着。”自宫宴一别两人就再没见过，她是一个合格的姐姐，会给妹妹制造些机会。 侍女点头称是，很快出去了。沈清璃回头看沈清瑶雀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第14章 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这是沈清瑶第一次正经出门逛街，古代的街市很不一样，她这边看一看那边摸一摸，觉得什么都新鲜。 沈清璃也不拦她，难得妹妹这么高兴，她只管跟在她后面，见有什么是沈清瑶摸了好几次问了好几遍的东西，就立刻会买下来交到随身的护卫手里。不一会，姐妹俩就买下了许多东西，那护卫原本手执长剑帅气得很，此时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倒是显得有几分滑稽。 沈清瑶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当下也克制了些，不再买什么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似的。 大概是太过于兴奋了，此时沈清瑶的小脸红扑扑的，额角还有些许汗珠。沈清璃注意到了，抬眼看了看日头，正是热的时候，她上前去拉住沈清瑶，掏出帕子来替她擦掉额角的汗珠，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瞧你晒的！小心风寒旧疾刚好转些，又中了暑！” “才不会呢……”沈清瑶下意识的想反驳，却说一半没了底气，她这身体，还真说不准。 “走吧，前边那家是母亲给我的玉石铺子，带你去看看？”沈清璃偏过头来问她，其实这次出门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她下半年就会和五王爷成亲，沈母为了锻炼她的掌家之能，特意送了她好些铺面让她学着管理，今日还是第一回 出来查看。 但她这话说得小心，生怕哪里不对惹了沈清瑶伤心。倒也不是沈母没给沈清瑶铺面，实在是顾念她的身体，不愿她太过劳累，都找了可靠之人帮着她经营罢了。沈清璃是怕瑶瑶又因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哀自怨。 沈清瑶倒是没想这么深远，作为咸鱼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她就开心。对于这个提议她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都说古代玉雕工艺极好，她从前就喜欢这些，现在能去自家的玉石铺子里看看也是有趣！当即愉快的点点头。 铺子掌柜是个圆润的中年男人，见两人来了，一脸笑的迎上来：“大小姐，您来啦？这是三小姐？快请快请……”一边走还一边畅快的说着：“咱们盼着大小姐来盼了好些日子了！前两年玉石这块生意不好做，多亏了大小姐派人送来的玉雕样式图才能在这京城里立稳脚跟。听说以后这铺子是大小姐您来管，伙计们都高兴得不行呢！” 沈清瑶一脸崇拜的去看自己淡定又自信的长姐，心道女主的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简直是金手指全面覆盖啊！ 那胖掌柜又说道：“前几日来了一批顶好的石料，正要给府上送过去呢！今日两位小姐来了，先挑挑吧，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让人给两位小姐做件首饰也是好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沈清璃这才微微顿了脚步，继而说道：“我就不用了，瑶瑶去看看吧，兴许能有喜欢的？” 胖掌柜帮沈家做事多年，自然知道沈家对沈清瑶的偏爱，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笑着招呼两人往内堂去了。 沈清璃去校对账册了，沈清瑶在铺子里闲逛，不得不说这铺子真的经营得极好，虽不算人声鼎沸但比起其他冷冷清清的玉石店来，算得上是门庭若市了。 她眼睛随意的打量着柜台上的这些玉器，做得确实精巧别致，难怪别人会喜欢。忽然，她被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玉坠子吸引住了视线。那是一个小狐狸样子的玉雕，通体雪白，只在狐狸的尾尖处有一点红痕，小狐狸雕得栩栩如生，脸上笑眯眯的，却透着狡黠，像是下一刻就会活过来一样。 “三小姐喜欢这个？”胖掌柜十分有眼力见，见沈清瑶看得入神，直接就将那个玉狐狸拿出来递给她。 沈清瑶点点头，小狐狸触手生温，一摸便知是极好的玉料。“方才那些石料我都不要，我想要这个可以吗？”沈清瑶轻声问到，捏着这个小狐狸，不知怎么想到了陆昭，觉得他简直和这个玉狐狸一模一样。 “当然可以。”胖掌柜十分爽快，本就是沈家的铺子，又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她拿自己家的东西，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沈清瑶心里一喜，说了一声：“谢谢掌柜。”其他的玉雕也不看了，愉快的坐到一旁去把玩自己新到手的小挂坠。 “瑶瑶，饿了吗？”对完账出来的沈清璃又向掌柜的交代完各种事务之后，才想起来妹妹出来许久了还未吃过东西，不由问了一句。 沈清瑶捏着小狐狸点点头，问道：“长姐你那边忙完啦？” 沈清璃笑着嗯了一声，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愣了一瞬：“怎么选了这个？” 沈清瑶疑惑：“这个怎么了吗？”却见沈清璃笑而不语，目带揶揄却不再解释了。她对着一脸困惑的沈清瑶招招手：“走吧，姐姐带你去如意楼吃点心。” 沈清瑶眼睛一亮，那一点点的小困惑瞬间被她抛之脑后。她喜甜，平时沈玉书下值回家时经常会给她带些如意楼的点心，味道确实不错，被迫养病的这些日子忌嘴不让吃，她已经馋了好久，她真的太需要一些好吃的东西她解救一下她被中药支配的嘴巴和胃了！ 到了如意楼之后，两人没进厢房，沈清璃带着她选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往左是京城的繁华街景，往右是楼里喧嚣的鼎沸人声，倒是很好的满足了沈清瑶爱看热闹的心思，她俯身趴在窗沿，一手垫着下巴，一手摩挲着手里的小玩意，难得放松。 这时街角一个人影隐在暗处，目光晦涩的盯着街上涌动的人群，而后在无人注意的某个时刻，抬腿窜了出来，转眼又隐没在人群中。 楼上斟茶的沈清璃恰好看见这一幕，她目光一凝，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只是在杯盏抬起的一瞬间，朝身后递了个眼神，护卫也是个厉害的，转瞬明白了沈清璃的意思，点点头追出去了。 这一切都没叫沈清瑶发觉，然而沈清瑶还有她的外挂系统。 “宿主！刚刚街上有个可疑人物溜过去了！我看见女主叫人跟上去了！！！”方才的场面被系统统统检测到了，少年音邀功似的向沈清瑶“告密。” 沈清瑶一愣，忙问：“是谁知道吗？” “唔……”少年音顿了一下，像是在搜索什么，片刻之后，它惊喜的喊道：“找到了！” “背景资料显示，现在的男主也就是五王爷萧沐，被皇帝指派去查一起官员贪腐案件，其中有一个关键性证人不知所踪，而女主曾碰巧见过那个人，并且在之后凭借自己过人的记忆力认出了这个关键证人！这才帮男主解决了这个案子！”系统巴拉巴拉，说得起劲：“也就是这一次帮忙！男女主才终于达成了合作的关系，来往变得越来越多了，男主才开始逐渐欣赏并喜欢上女主的！” “宿主！就是现在！应该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安静点！”沈清瑶摁下激动的系统，让它小点声，成天的大声嚷嚷怪没见过世面的！ 沈清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捏着一块糕点往嘴里送，眼睛转来转去，偷偷观察着自家长姐。只见她长姐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脸上恬静悠然，一点没有遇见关键NPC的紧张感。 女主就是女主啊！真稳得住！沈清瑶感叹。 没过多久，消失的护卫回来了，他冲沈清璃点点头，沈清璃神色一动，看了过来。沈清瑶立刻坐直了身体，移开目光，她猜，长姐很快就要找借口离开了。 果然，沈清璃抱歉的说：“瑶瑶，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落在那铺子里了，你一个人待一会，长姐很快就来接你行吗？” 沈清瑶自然是没什么不行的，她点点头，乖巧道：“嗯嗯，长姐快去吧。”错过关键NPC就不好啦！ 沈清璃笑笑，又说：“瑶瑶别怕啊，有人会来陪你的。” ？谁？沈清瑶疑惑，她长姐却不往下说了，又交代了翠翘几句，留下了两个护卫在她身后，匆匆走了。 沈清瑶杵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喝着茶，默默的想，看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女主也有在好好走剧情呢！真好。 忽然一楼一阵嘈杂，似乎是有人喝多了，正站在大堂中央高谈阔论，声音粗犷，一下子吸引的沈清瑶的注意力，她动动身子，改为趴到右边的围栏上，伸着脖子去看一楼的人。 “翠翘，下面是什么人？” 翠翘也瞧了一眼，堂下是几个衣着还算华贵的高大武人，样式不像是京城里的，翠翘略一思索，想明白了几人的身份。 “小姐，应该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看他们的样子，应是参加武举的。” 春闱？那不就算是陆昭的竞争对手？沈清瑶来了兴趣，扒着栏杆想看得更仔细些。 人还没看清，就见人群中间的大兄弟将手上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哗啦啦的碎了一地，连带着整个如意楼都静了一瞬。沈清瑶歪头，一言不合就摔酒坛子是古人的通病吗？ 对此，系统说：“并不是，他只是想博眼球！” 沈清瑶：…… 而那壮汉显然对自己这一摔造成的短暂静音效果很是满意，他哈哈一笑，在满堂的寂静里，狂妄说道：“他陆昭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自己身份高些，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能成什么气候！看老子武举时怎么打败他！” “嗯？”沈清瑶吃瓜吃一半，惊觉这瓜是自己未婚夫的！她眉头狠狠皱起。 大兄弟，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很狂啊…… 第15章 他怎么这么爱演啊！！！…… 大兄弟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围绕瞩目的感觉，斗鸡似的立在正中，明明已经惹得周围的人不悦的皱眉，却还是无知无觉，继续大声骂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小白脸被你们吹得跟个仙人似的！！娘们唧唧的！什么大梁第一公子？我呸！” “他不就仗着有个做公主的娘做皇后的姑姑吗？靠女人算什么本事！”大兄弟越说越得劲，抄起桌上一只酒碗哐哐灌了口酒，一抹嘴巴又道：“他若参加武举！我定叫他知道厉害！” 一旁已经有人低声议论起来，京城之中，哪怕是普通百姓也是有点眼见的，自然不会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更何况他们都是见过陆昭的，可不像大汉说得这么不堪！ 众人中无人敢出头反驳，却都暗道这大兄弟也真是头铁，公然辱骂国公府世子，若被有心人报上去了，别说武举了，这大兄弟怕是后半辈子都难出头了！ 沈清瑶在二楼听得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听到了什么？娘？他说陆昭娘？”他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沈清瑶想，陆昭长得确实好看，是那种清隽优雅，不染世俗的好看，非但不显女气，反而更加俊朗英气，他笑时是和煦春风，不笑时是凛冽刀锋，怎么能说是娘呢？沈清瑶火气冒上来几分。 “冷静点宿主，每本书都有那么几个不太正常的NPC，正常的。”系统安慰她，虽然它也觉得很离谱。 “那他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莫名其妙的就人身攻击！”沈清瑶冷静不下来，白月光现在跟她是一边的，她可以吐槽，但别人不许骂！“武举算什么！陆昭之后还打赢了好几场仗呢！”沈清瑶鼓着脸，恨不能冲下去剧透未来。 大兄弟还在继续，他见周围无人应声，以为众人默认了他的说法，愈发得意：“陆昭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写得几篇酸不溜秋的臭文章有什么稀奇的？有本事让他来参加武举啊！” 沈清瑶拳头硬了，大梁有规定，春闱里文试武试一人只能参加一种，如若不然，以陆昭的能力一定可以考个双学位回来！ “就掐着法律漏洞无能狂吼，算什么东西！”沈清瑶小声逼逼，非常不服。哐的一声把自己手里的玉狐狸按在桌上，她突然回头，叫了在她身边发呆的翠翘一声：“翠翘~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闭嘴啊！” 沈清瑶有点后悔这么早放长姐走了，长姐在的话，以长姐女主角的能力和光环，一定有办法让下面的人啪啪打脸。而她现在除了一个翠翘和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威风的侍卫之外，什么都没有…… 翠翘愣了一下，似乎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小姐，咱们倒是有两个侍卫，但……下面的人看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的，咱们也不知道这人背后还有没有别人指使，贸然出手是不是不太好……”如今又是年关又是春闱的，京城里什么人都有，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怕沈清瑶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万一有什么危险应付不过来就糟了。 沈清瑶懂她的意思，她一个女炮灰，确实没什么资格和能力瞎出头，但她就是气不过。 “好气啊！”沈清瑶泄了气似的趴回桌上，耳边是大兄弟毫不停歇的污言秽语，她听得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快憋屈死了，怎么别人骂陆昭比骂她自己还叫她难受呢？ “气什么？谁惹瑶瑶生气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清瑶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脑袋上就放上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头发被轻轻揉了揉。 沈清瑶扭过头，陆昭正含笑站在她身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点没有被楼下的大兄弟影响。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清瑶自己都没有察觉，陆昭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的郁气似乎消了不少。随即紧张起来，她直起身来，指指楼下那人，面露疑惑，意思是你没听到吗？ “刚到。”陆昭勾着唇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随意的往下瞟了一眼，似是才发现下面还有个人，毫不在意的说：“啊那个啊，才看到，他在说什么？我就说我进来时怎么所有人都盯着我。” “嗯？”陆昭竟是从下面走上来的？沈清瑶瞪大了眼睛又往下看了一眼，大兄弟明明说得正开心，一点不像知道正主来了的样子…… “他不认识你？”都不认识陆昭长什么样在那骂那么起劲？ “他该认识我？”陆昭笑眯眯的同她话术拉扯。沈清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相信陆昭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问就是无所谓罢了。 可沈清瑶还是气，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扯着陆昭的袖子让他坐下，仰着脖子说话怪累的。 等到陆昭顺从的坐下来，沈清瑶就往前一凑，一双眼睛里全是认真：“他在骂你诶！” 陆昭接替了方才沈清璃斟茶的工作，修长的手指握着玉白的茶壶，优雅得自成一派，他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楼下一个，点点头道：“我知道，理他作甚？” “你就不生气吗？他都不认识你就这样诋毁你！”举子在考试前的风评也是很重要的，楼下这人显然就是有预谋的在抹黑陆昭。沈清瑶话说一半，猛地反应过来：“还是他背后有人指使？谁呀？” 陆昭推过来一盏茶：“点心吃多了容易腻，喝点茶，这季新上的雪峰毛尖还不错。” “……”这分明就是自己心知肚明但不告诉她。沈清瑶瘪起嘴，她在这真情实感的为他生气，可他明明一点也不在乎。当下也不说话了，幽幽的盯着他。 这幅样子不知怎么取悦了陆昭，他笑得更是开怀，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倾身往前凑，带着冷香耳朵气息陡然靠近，陆昭说悄悄话似的轻声问：“瑶瑶怎么这么生气？” “我没气。”还气什么气，正主都不气她气什么。说着面无表情的后撤坐直，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 陆昭以拳抵唇闷声笑着，笑得沈清瑶简直想把手里的茶杯塞他嘴里。 “这位兄台，何故一直拿武举说事，世人皆知，陆世子是参加文试的，兄台若真有心，不若也去参加文试，定可以与陆世子一争高下。”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这是在讽刺大兄弟一身横肉但胸无点墨吧，沈清瑶笑了一声。 围观的人太多，大兄弟被打断之后愣了一下，一时没找着说话的人是谁，他目露寒光，大喝一声：“谁！谁在说话！” 没人站出来，但那个声音还在说：“就算是武试，陆世子他自幼习武，也未见得就一定会落下风呀。”沈清瑶听得嘴角一翘，心道这位真是个明白人，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被呛了一句声的大兄弟一下子顿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就那小白脸那几下花架子，在我手里定走不过三招！” 沈清瑶闻言挑着眉回头去看陆昭，听见没，人家说你小白脸花架子呢！ 陆昭正拎着茶壶倒茶，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手稳得连水柱都没晃一下，倒是沈清瑶的小表情逗得他低笑两声。 “这白月光是聋了吗？”沈清瑶倒也不是很想看他发火，只是在想这人心理素质得是多好，巍然不动不说，头顶的黑化值更是出都不出现了，别说是数值增长，人家根本内心毫无波动啊！ 系统故作高深的说：“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白月光呢……” 沈清瑶撇撇嘴，觉得怪没意思的。 “瑶瑶这么想看我生气？”陆昭似乎察觉了她的“失望”，含笑问了一句，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其实挺生气的。” 笑眯眯的生气吗？沈清瑶面无表情，心道你哄小孩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陆昭头顶的黑化值缓缓显现…… ……？竟不是骗她的？真生气了？现在才生气？这延迟够久的。不是吧这黑化值不会要涨了吧！沈清瑶盯着那个许久不见的数字脸色变了好几次，心里想扇自己一嘴巴子，闲着没事瞎期待瞎毒奶什么？这下好了吧！应验了吧！ 沈清瑶慌了，连忙摇头：“没有！不是！别生气！”慌乱间她手攥起来，碰到了自己手里的玉狐狸。 有了！沈清瑶反应过来，将自己手里的玉狐狸递了出去，讨好道：“陆昭哥哥你别生气呀！你看！我给你买了礼物呢！别生气别生气！”最重要是黑化值别变了！ 陆昭倒是一愣，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这小姑娘这么在意自己生不生气，原来是想找个借口送他东西？他一挑眉，低头去看沈清瑶的掌心，小狐狸莹白可爱，他却觉得十分眼熟，这是…… “这是你挑的？” 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她觉得陆昭的表情更古怪了。以为是陆昭不喜欢狐狸，毕竟不是什么瑞兽，有人不喜欢也是正常的。但手边没有别的东西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准备强买强卖。 “是啊！这个小狐狸多可爱啊！你别看狐狸不是瑞兽！人家聪明着呢！又聪明又好看！就和陆昭哥哥你一样呀！”沈清瑶见陆昭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你看这样子多别致！设计这个坠子的人一定很厉害！才能做得这么栩栩如生啊！” 小姑娘这边夸得起劲，没注意到陆昭唇边的笑越来越浓烈。 “那我就谢谢瑶瑶的夸奖了……” 陆昭将这玉狐狸接过来，坠子被小姑娘捂得温热，一入手，连带着陆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嗯？我没夸他啊？”沈清瑶百忙之中向系统吐槽了一句，系统还没说话，陆昭就接着解释道：“我没想到，瑶瑶这么喜欢我画的玉样子啊，那以后多给你画两个让人做出来！” 什么？你画的什么？这狐狸你设计的？ 想起她选中小狐狸时她长姐微妙的目光和刚才陆昭的反应，沈清瑶悟了，今天的社死也超额完成了呢。她刚刚竟然当着陆昭的面夸这个狐狸夸了半分钟！！！ 陆昭捏着狐狸，仿佛爱不释手，沈清瑶攥着拳头看过去，陆昭一边笑着，头顶的数字终于还是有了变化。 【12】 沈清瑶忍了很久才没把自己的拳头挥出去。 她又气愤又委屈的向系统哭诉：“他什么意思啊！？别人骂他侮辱他他一点反应没有！我替他生气送他礼物他涨黑化值？？他是人吗？？是他设计的他不喜欢他早说啊！还涨两个点？！有本事他把我的狐狸还给我啊！他不喜欢我喜欢啊！！！！” “一边黑化一边还装爱不释手！他怎么这么爱演啊！！！！” 第16章 远离反派不黑化，平安健…… “你把狐狸还我。”沈清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说。 陆昭一挑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怎么刚送出来的东西就要要回去？默默回想了自己方才的话，只说了要多给她画几个图样，怎么就惹到小姑娘了呢？他笑道：“都送给我了，瑶瑶怎么又要收回去？” 因为！我以后！都不会！再给你！送礼物了！ 沈清瑶忿忿的想，送个礼物还把黑化值送高了，她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 “不可以吗？我又不想送你了！”反正她现在是病娇偏执的人设，病娇有点心理变态就喜欢出尔反尔耍人玩也挺正常吧！ 本以为陆昭会配合她顺势将东西还回来，也许收回来还能挽救下黑化值，沈清瑶期待着，却见陆昭眯着眼睛笑了一声，低头将自己腰上的玉坠子一把扯了下来，然后动作迅速的将那个玉狐狸系了上去。 系稳之后，才慢悠悠的把那个被他扯下来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操作？ 陆昭见她不接，又把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她拿走。只听他道：“瑶瑶若是想要，拿这个去。但这狐狸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不给。”沈清瑶愣了愣，又听他接着说：“瑶瑶不是想同我互换信物吗？” ……这个可真没有。 沈清瑶刚喝进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瞪着眼睛去看对方，不敢相信白月光也会这么盲目自信。 “不是，我不理解他是从哪里得出来这个结论的啊？？”沈清瑶简直莫名其妙，若不是她能清清楚楚看见陆昭头上那个数字，她险些都要被他忽悠过去，以为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坠子了。“这个人怎么还两幅面孔啊！年度最敬业演员非他莫属吧！” 系统冷眼瞧了这段戏，没忍住发出一个嘲笑意味很浓的声响，又赶在沈清瑶炸毛之前，连忙安抚：“也许，是他想和你交换……呃……信物？” 沈清瑶沉默了一瞬，盯着眼前那块玉佩，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对系统的胡言乱语不置可否，原则上她不相信陆昭会想和她换什么信物。自己在陆昭眼里就该是个做样子的工具人不是吗？ 想到这个，沈清瑶莫名的有一丝失落，转念又一想，自己不也只是把他当工具人吗？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她犹豫了两秒钟，也不再纠结那个玉狐狸了，给就给了吧，她又抢不回来……然后本着决不能亏本的心思，她接过了那个不知道比玉狐狸贵多少倍的莹白玉佩。 陆昭见她拿了，笑意更甚，也没有再逗她，低头默默的把玩着腰间的小狐狸。 沈清瑶又看了他一会，那个明晃晃的【12】像是对她努力攻略的无声嘲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堂下的大兄弟过了这么久了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周围的人听得腻了，散去了大半，剩下的那几个也是一脸不耐纷纷出言劝阻，让他不要再借酒发疯。由于正主过于沉得住气，大兄弟这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莫名成了一场无人搭理的独角戏。 “宿主，这大兄弟刚刚是不是偷偷往你们这边瞄了啊？”系统没落下那人的小动作，幸灾乐祸道。 “嗯。”沈清瑶也看见了，于是越发肯定这大兄弟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就是不知道，他原本的目标到底是陆昭……还是她。这样想着，她又悄悄看了眼陆昭，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瑶瑶想问什么？”陆昭此时心情颇好，主动问道。 “陆昭哥哥不是知道吗？”沈清瑶轻哼一声，早就问过了，又不想告诉她还在这勾她的好奇心！这和光撩不娶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陆昭看她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轻笑一声：“怎么好奇心这么重……”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壶：“瑶瑶这么关心我？” 沈清瑶鼓起脸，冷声道：“陆昭哥哥是我的人，就不许对我有小秘密！不可以骗我！不可以瞒着我！” 陆昭一阵讶异，片刻想起了她床头的那堆话本子，他挑了挑眉，竟还没看完？这么喜欢那些剧情？他无奈的闷笑出声，点头道：“是，我可不敢瞒着我们瑶瑶。” “这还差不多！”沈清瑶扬起下巴，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昭又缓缓抿了口茶，沉下了脸，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是萧璟。” “萧璟？”沈清瑶和系统同时一声惊呼，竟然是他？书里的那个反派大boss？ “瑶瑶认识他？” 沈清瑶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有些太过激动了，摇摇头道：“没，就是听长姐提起过。” …… 关于九王爷萧璟，京中有许多传闻。 有人说他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受宠的那个儿子，财富、地位、奇珍异宝，只要他要的，皇帝没有不给的。 也有人说，他的生母是被人害死，皇帝震怒，查死因时几乎屠了半个后宫，九皇子生来便带着血光，是不详之人。 还有人说，九王爷自出生起就胎毒缠身，于是搬到城外行宫静养，十数年不入京城半步。 …… 传言很多，沈清瑶却知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假的。 九王爷受宠是真，胎毒却是假，不仅是假的，更是他远离京城韬光养晦的一个绝佳挡箭牌。 九王爷就像一条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只等时机成熟，才会向敌人露出獠牙，一举掀翻这座宫城。 原书的剧情里，现在的皇帝会在三年后突然暴毙，九王爷仗着几位有兵权的哥哥不在京中，拿着伪造的圣旨登基称王，短短几年就造的这个国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五王爷那时已是民心所向，于是顺应民意举兵起义，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最终打败他，登基走向大结局的。 沈清瑶忍不住看向陆昭，她想，就连书里陆昭的彻底黑化，都与这位萧璟脱不了干系。 陆昭本该是男女主最大的助力的，但因为萧璟的从中作梗，陆昭与男女主突然决裂，继而变得水火不容，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最后在一个月夜被男女主联手困住，自尽于一个山崖之间…… 沈清瑶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色，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霁月风光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毅然赴死的，他就该这样笑着煎雪煮茶，那样的狼狈姿态一点儿也不适合他。想要阻止陆昭黑化的心变得空前强烈。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为了留住这人一身风骨。 “瑶瑶？”陆昭叫了她一声，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成功拉回了沈清瑶的神志。“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我就是想，下面那个怎么会是萧璟的人？”沈清瑶疑惑：“而且，九王爷萧璟不是不在京城吗？” “呵。”陆昭冷笑一声，垂下眼掩住自己眼中危险的锋芒，左手随意一指，点出了一个藏在角落的人影：“喏，萧璟。” “嗯？”沈清瑶歪了头，什么情况？现在演员出场都不按剧本走了是吗？“他自己悄悄回京了？” 陆昭轻哼一声表示肯定，接着解释道：“我朝最是重视官员品行，他现在让人闹这一出，无非就是想坏我风评而已。” 被剧透到一个奇怪方向的沈清瑶眉毛险些拧成了波浪，再扭头去看时果然发现了端倪。角落里的那个人确实是举止优雅一身贵气，而那位大兄弟口出狂言演戏的同时也会下意识的往那个地方看，像是在看对方的脸色…… “这……他图什么呀？” “他不过是想我去做他的幕僚罢了。” “！那怎么行！”沈清瑶慌了，那可是反派大boss啊！是随时有可能染黑她白月光让陆昭黑化的大墨水盆子啊！ 见陆昭目露疑惑，沈清瑶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陆昭应该是还不知道萧璟的计划的，于是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我是说，凭什么就给他做幕僚啊！你是未来的状元郎，做什么不行？他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要什么幕僚？”说着又觉得不对，还是不通：“而且他拉拢你却要坏你的名声，为什么呀？” 陆昭轻笑，这手段确实太过拙劣了些，可正因为拙劣，才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陆昭思索着，却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定定望着沈清瑶，语气惊异又愉快：“未来的状元郎？瑶瑶这么看好我？” 沈清瑶被他眼里的笑晃了晃眼睛，卡了一下，忘了刚刚自己在问什么了。她偏开头，十分嘴硬：“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想了想又说：“那就算不是状元郎也不行啊！你比他长得好看！凭什么去听他的！”这发言十分颜控，意外逗乐了陆昭。 “陆昭哥哥不会理他的对吧？”就白月光这冷冷清清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答应吧？她依稀记得，原书里要不是有长姐的缘故，陆昭根本不会涉入那一场王权纷争。 “瑶瑶这是不想我去？”陆昭眯了眼睛，不费什么心思就能看出沈清瑶对萧璟的反感和抗拒，却不明白原由。 沈清瑶忙不迭的疯狂点头。不仅不要去，还得离他越远越好！ 陆昭看了她一会，懒散道：“我自然不会理他。” 沈清瑶松了口气，心想：不理他好啊，远离反派不黑化，平安健康你我他。 “瑶瑶刚刚似乎很紧张？”沈清瑶刚放松下来，又听陆昭问，她抬眼望去，陆昭面容平静，目露探究。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陆昭这也太敏锐了。 “是……是啊！”沈清瑶没有否认，反而凑上前去，目露警惕，故意道：“毕竟陆昭哥哥这么好看，万一他不仅仅只是想要个幕僚呢？万一他对你有点别的什么非分之想呢？那怎么行！”别的不说，白月光这张脸，说不准真的会让这些反派朋友犯点什么原则性错误呢。 说没说服陆昭她不知道，只是这个借口莫名的沈清瑶自己都有点开始相信了。 “……”这下轮到陆昭说不出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又匆匆给沈清瑶塞了几块点心，陆昭黑着脸拉着沈清瑶从后门走了。非分之想都出来了，再不走，还不知道这小姑娘还能脑补出什么离谱的剧情来呢！ …… 两人走后，一个一直暗中盯梢的人影从角落窜出来，直奔一楼。 “主子，陆昭带着那个沈家女走了。” 萧璟站起身走出来，满身戾气。“陆昭为何会来！”堂中的大兄弟安静下来，不敢说话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利用陆昭之名，引那个沈家幺女上钩，以牵制陆昭而已。 陆昭这人身怀惊世之才，却从来游离权利之外，怎么都拉拢不了，但之前宫宴上陆昭对沈清瑶非同一般的态度却被他们抓住了。若陆昭真喜欢那沈家三小姐，那这个人，就有机会为他们所用！ 沈家幺女不过一个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的病秧子，若是真对陆昭情深义重，定会沉不住气出来反驳，届时他再上去为陆昭说几句话，足以引她上钩。只是他们却没料到，本该被萧沐绊住脚步的陆昭竟出现了…… 这点手段还不足以拿到陆昭面前，竟是被演成了一出闹剧！ 萧璟冷哼一声，一脚踹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撵着一地狼藉，沉着脸走了。 一个无知女子罢了，他总能找到机会将她握在手里，钳制住陆昭…… 第17章 新的一年，要高高兴兴的…… 临近岁末，京城又下了几场大雪，沈府之中却不见萧索，越发的热闹起来。 翠翘指挥着院里的小厮又往廊下挂了一盏崭新的红灯笼，沈清瑶才意识到，马上就要过年了，而她穿进这本书里，也快三个月了。沈清瑶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三个月的工作成果，除了让陆昭的黑化值从【0】到【12】实现了跨越式增长之外，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蔫蔫的趴在桌上，活像个年终奖被别人偷了的咸鱼。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忽然问她：“你是不是想家了呀？”它记得，人类在过年的时候特别容易思念故乡。 沈清瑶愣了愣，想家？回忆起穿越前的那个家，她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摇摇头，轻声道：“不是。” 系统却只当她在嘴硬，安慰道：“没事的宿主，任务完成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系统第二次向她提起回家的事，沈清瑶却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觉得现在在这里也挺好的，她淡淡的撇开头，没再说话。 这时挂好灯笼的翠翘进来了，手里捧着两套新衣，一脸喜色。 “小姐！前些日子夫人订的新衣锦绣阁那边送来了，这两套是给你的，你快来看看！”翠翘扬着个大大的笑脸，得意道：“这可是今年新到的轻烟锦，整个京城都没有几匹呢！听说原是国公府定下的，后来长公主知道咱们府上也定了新衣，就给送过来了，特意嘱咐的锦绣阁，让她们用这个锦缎给小姐做衣裳呢！” 沈清瑶被她的喜气感染，也丢下刚才心里淡淡的阴霾，噗嗤一声笑出来，故意摆了个十分惊讶的表情，她笑道：“是吗？让我看看！”说着，有恢复了自己没心没肺的样子，抻着脑袋去看翠翘手里的东西。 衣料确实很好，不愧是一年只产几匹的金贵东西，入手就知道不一般。想到这是端华长公主特意送给她的，沈清瑶欢喜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妥，犹豫着问道：“这……这东西给我，合适吗？” 翠翘奇怪的看她一眼，疑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这都做成衣裳了，想不要也不行了吧？”翠翘笑着，只当她是害羞了，劝道：“几匹料子算什么呀，等过几日除夕，宫里赐菜下来，按规矩世子说不准还会送一道来呢。那才是天大的殊荣！” 沈清瑶愣了愣，宫中除夕赐菜，这是极得圣心才能有的殊荣，别看沈父现在为官多年位至尚书，被赐菜的经历也不过一两回而已。国公府倒是年年都有两三道，陆昭又是独子，定了亲以示看重，送来沈府一道菜倒是极有可能的。 晃了会神，沈清瑶又忍不住想，还是别抱期待吧，万一人家就根本没这个意思呢？毕竟他们这是个互相飙戏的塑料婚约而已，陆昭应该也不至于做到那一步…… “小姐？”翠翘看她出神，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沈清瑶回过神来笑笑，暗骂自己想得太多，将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期待压下去，让翠翘陪着她试衣服去了。 日子照样过得很快，除夕这日，下了好几日的雪竟是停了，沈清瑶的园子里，红梅白雪映着烛光，窗棂上的福字喜气洋洋，沈母和沈清璃派人来送了好几回年货小食，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瑶瑶，快来！这个给你！”沈清璃人还未进来，声音就已经远远的传到沈清瑶耳边，她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正看见沈清璃同她招手。沈清瑶一脸惊喜，就要接着往外跑，被沈清璃身边的沈玉书阻止住：“诶！别跑！瑶瑶身体不好你喊她做什么？我们给你送过来！” 说着，沈玉书一手拿着个小玩意，一手拉着沈清璃，一脸笑意的迎过来。沈清瑶轻喘着停在原地，唇边呼出阵阵白雾，脸蛋红扑扑的，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家哥哥姐姐。 两人过来后，沈清璃面露狡黠，从沈玉书手中的锦囊里挑出一个什么来，递到沈清瑶面前，柔声道：“来，瑶瑶，这个给你，新的一年，要高高兴兴的！” 沈清瑶垂眸一看，是个金子做的小猴，憨态可掬，沈清瑶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十分喜欢。今年是猴年，送这个倒很是应景。 沈清璃见她喜欢，咯咯的笑起来，倒是旁边的沈玉书装模作样的瞪了她一眼，叹道：“这分明是我给瑶瑶寻来的小玩意，怎么又变成你的心意了？”他说着，索性把手里的锦囊整个递过来，沈清瑶接过，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小猴子，形态各异，数了数，连同先前沈清璃的那一个，正好十六个，对应着她的年纪。 “你的心意不就是我的心意？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呀？”沈清璃故意挑眉对着沈玉书，两人是对龙凤胎，一起出生一起长大，连样貌也有七分相似，倒是确实从不分你我，不过日常故意斗嘴罢了。 沈清瑶捧着一堆金猴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哥哥姐姐这幼稚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噗嗤一声笑出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翠翘之后，挽住自家长姐又去扯扯哥哥的袖子，甜甜说了一句：“谢谢大哥，谢谢长姐~” 三个人笑作一团进了屋，沈清璃眨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对着沈清瑶说：“瑶瑶你等着，晚上我有别的好东西给你呢！一定比这猴子好！”话音刚落，又被沈玉书瞪了一眼。 好东西？这倒是让沈清瑶有些好奇了，这可是女主说的好东西呢！不免期待起来。 沈清瑶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过这样热闹的年，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人人都说她今年很不一样，比起往年竟是活泼不少，都说是这亲事定得好，沈家三小姐得偿所愿，人逢喜事精神爽了。这话说得沈清瑶阵阵发虚，心说这又关陆昭什么事？她都换了芯子了，能一样吗？ 等到了晚上，沈清瑶美滋滋的收了父亲母亲递给她的几个元宝，说是压祟钱，而后被沈清璃拉到一边，那边递过来一个锦盒，沈清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镯子，一半乳白一半血红，是个极品的羊脂血玉镯，沈清瑶看得一愣，莫名的觉得这镯子可能有点眼熟。 脑海里的系统安静了一天，此时大叫起来：“宿主！！！这不是那个吗！！钥匙！你记得吗！那个钥匙！！！！” 沈清瑶僵住，她想起来了。在原书剧情的后期，就是反派最为猖狂男女主最弱势的时候，身为女主的沈清璃意外救了一个老人，作为回报，老人给了女主一个半白半红的镯子。女主最初并没有在意，只当那是个普通饰物，最后却发现那是能开启前朝宝库的钥匙。靠着这个宝库，沈清璃帮萧沐凑足了军需，解决了后顾之忧，才有了后来的剧情反转。 “！！？？”沈清瑶的震惊并不比系统少，按理说这个镯子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而且，怎么就送给她了呢！ 沈清瑶结巴了，她支支吾吾不敢收：“长姐，这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沈清璃却不以为意，将盒子又往她手里塞了塞，认真道：“收着吧！这镯子是上好的血玉，我寻了好久呢！带着它最是温养身体，给你正合适！” 沈清瑶还想推拒，却被沈清璃不由分说塞了块糕点在嘴里，满嘴的话也被塞回去了。 正在两姐妹互相拉扯的时候，外面来人通报，国公府来人了。 热闹的屋子一下安静下来，沈清璃对着她挤挤眼睛，随后沈父沈母也含着笑看过来，沈清瑶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可能是谁。她连忙将嘴里的糕点拿下来，扭头去看门口，不敢相信陆昭真的来了？ 果然，通报的人刚出去，一个颀长人影就掀帘进来，好看的眼睛一下就找到了沈清瑶的位置，冲她弯了弯。 沈清瑶一时忘了动作，呆呆的看着陆昭，却被沈清璃抓住空档，快速说了句这镯子你收好啊，就一个闪身溜到沈母身后去了。 沈清瑶张张嘴，看看陆昭又看看手里的盒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个。 这头陆昭已经向沈家父母拜完了年，正叫人将御赐的那道菜送上来，随后笑盈盈的朝沈清瑶靠近。 他逆着烛光，周身一圈晕影，好看得不像话，沈清瑶看呆了，平静许久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她有些喘不上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就听见陆昭一声轻笑：“就这么馋？” “什么？”馋什么？沈清瑶呆呆的。 陆昭抬了下手，像是想敲敲她的额头，却又顾忌长辈都在，忍了下来，弯腰低声说：“那道菜我看过了，从宫里送出来都已经凉了，好看不好吃。你若想吃，下会带你进宫去吃。” 沈清瑶回过神来，没敢反驳自己并不是馋嘴，只是被美色晃了眼睛。 系统知道她的心思，笑得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哈！宿主！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陆昭目带揶揄，悠长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嘴上只说吃的，脸上的笑倒是越来越深。 沈清瑶被他看得脸慢慢红了，咬着牙对系统说了句：“闭嘴！”什么镯子什么钥匙，现在除了陆昭这张脸，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闭眼暗骂一句：真是恃美行凶！ “陆昭哥哥你怎么……亲自来了？”她憋了半天，只问出这么一句。 陆昭笑着，轻声说：“我本就该来拜个年的。毕竟……”他声音突然低下来：“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沈清瑶又不说话了，这话没法接，论厚脸皮，她真比不过这位影帝。 陆昭逗够了，才又扭过头去看看窗外，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你冷吗？” 沈清瑶摇摇头，屋里有地龙，自然是不冷的。陆昭看着她，轻声问：“一会外面有烟花，想看吗？” 沈清瑶愣住，突然想起这还是在她的家庭聚会现场，她回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却见自己这一家人，除了一个臭着脸瞪陆昭的大哥之外，其他人都已经面带欣慰的冲她点头，那表情像是在催她快点出去！ “……”突然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沈清瑶歪着脑袋，不可置信，就一盘菜你们就把我卖了？？？ 陆昭笑了一声，不再问了。他从翠翘那里取过沈清瑶的披风将她围住，然后拉着她走了。 第18章 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 沈清瑶慌乱间将那个装着玉镯的盒子塞到了翠翘手里，手刚一空出来，就被陆昭抓住，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挪了两步，才回过头去用眼神示意翠翘千万把那盒子收好。 等被带到可以看见烟花的小楼上时，沈清瑶手里只剩了一块糕点，是沈清璃方才用来堵她嘴的那一块，被她咬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之后就一直捏在她手里，现在她扔也不是吃也不是，十分尴尬。 陆昭已经放开了她，脸上表情看起来是愉悦的，只是笑意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浓，现在还有些早，安排好的烟花还未准备好，沈清瑶不理解为何两人要这么早就出来，现在一看陆昭的神色，突然有点明白了。 他是懒得再在其他人面前演戏了吧？早点离开人群，他需要演的东西就少一点。毕竟他们两个都已经是老对手戏演员了，可以相对随意些。 沈清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的失落，低下头去啃了一口自己手里那块坚强的枣糕。 枣糕入口甜丝丝的，沈清瑶没来得及细细品那个味道，就察觉到陆昭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 嗯？什么情况？ 沈清瑶吃第二口的动作停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陆昭一眼，发现陆昭确实在看她的糕点。 她一脸的莫名其妙，瞥一眼糕点瞥一眼他，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陆昭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像是透过这块糕点想起了些什么，看得沈清瑶阵阵发虚。 “或许，他也想吃？”沈清瑶忍不住问系统，这枣糕味道确实不错。 系统：“……” “陆昭哥哥，你要吃一点吗？” 沈清瑶终于还是问了陆昭一句，然后看着已经被自己咬了两口的枣糕陷入沉思，已经吃过了，陆昭要是真的点头，她拿什么给他？ 想来陆昭也不会吃的吧？沈清瑶安慰自己，白月光这种角色不是多少都会有些洁癖设定在身上吗？然后她就看见这位洁癖冲着她点了点那颗好看的脑袋，说了句：“嗯，想吃。” “……” 话是自己问出口的，别无他法，沈清瑶只能瘪着嘴巴将点心拿起来，两手轻轻一掰，将枣糕分成了两块，一半被她咬过，另一半被她捏过…… 她犹豫一瞬，觉得捏过的总比咬过的强些吧，于是将那一半递出去：“喏，这块给你呀。”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一愣，沈清瑶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点什么，好像在很久以前她也这么干过，但穿越之前她一直在医院，没什么朋友，不可能和别人分享同一块糕点，难道那是原身的记忆？ 陆昭眼神变得更柔和了些，他伸手将半块糕点接过去，却没吃，只是定定看着她。沈清瑶不由疑惑：“陆昭哥哥不吃吗？”这句话也和记忆里的一个声音重合，沈清瑶眉头微微皱起。 陆昭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低头咬了一口，尝到那个甜腻的味道，他眉头下意识皱了皱，却还是笑着说：“瑶瑶分糕点的方式，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心里大喊道：“这果然是原身干过的事！！”片刻又觉得不对劲，又问：“不对啊！原身从前不是闭门不出的吗？以前怎么可能和白月光有这种交集呢？” 系统没回答她，看样子又和上次一样，维护去了。 沈清瑶没说话，这时传来一个声响，楼外的天空上突然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她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去看的时候，隐约间好像听见陆昭低声说了句：“瑶瑶果然不记得了啊？” 烟花的声音太响，楼下还有沈家其他人出来凑热闹的说话声，她一时没能听得真切，再回过头来时，陆昭已经神色如常的站在她身后，眼睛里映着五彩的夜空和……她的影子。 沈清瑶原本就不太健康的心脏又一次进入了失衡的状态，她心头一跳，一股暖流划过心间，眼前人面容含笑目光专注，耳畔是家人亲友聊天嬉闹，身侧是漫天绚烂烟花缤纷绽放……沈清瑶恍然，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过这样的除夕。 从前除夕，她的家人会早早来医院陪她一阵，只是来得虽早，却总是要离开的。她没法走出医院，家人却着急回家过年，不过一个上午之后就会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再想不起来。 关于除夕，她只知道是一个人怎么看也不觉得有趣的春晚和不属于她的喧嚣，这是第一次，她自己走在了喧嚣里面，站在灯火中心。 沈清瑶鼻头一酸，眼眶微微红了，她不愿让陆昭看见，快速的别开头，眨了眨眼睛，泛起来的眼泪非但没下去，反而溢出眼眶。 “瑶瑶？”陆昭的声音紧张起来，他一直看着沈清瑶，自然是发现了她情绪的变化，一时手足无措，就见小姑娘自己吸了吸鼻子，伸手揉着眼睛，软声抱怨：“这什么破烟花啊，熏得人眼睛难受死了！” 陆昭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哄道：“是是是！这烟花是用得不太好！定是今年炮坊那边偷工减料了！”随后他认真道：“下次换一种烟花。” “噗。”沈清瑶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被他这一副资本主义的地主做派打散了，她带着点鼻音，笑了。而陆昭见她终于又笑了，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吧。不用换了……”沈清瑶再次抬起头去看那烟花，觉得还挺好的，万一真的因为她的瞎矫情就害炮坊工人失业那就太缺德了！想了想她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呢。” “行吧。”陆昭笑着，朝前走了两步，同她并肩。 “瑶瑶！你快看！！好看吗！！！”沈家人都在观星楼下没有上来，此时沈玉书眼尖的看见了楼上的她们，双手拢着嘴巴喊她，兴奋又张扬，一点都没了平时端方温雅的贵公子模样，像个毛头小子。 沈清瑶双手扶着栏杆探出去，正看见沈玉书被沈母拍了一下，让他稳重些，楼上楼下的沈清瑶沈清璃两姐妹同时笑了，她忍不住想，如果快乐和感动足够多，那这种幸福真的可以治愈过往的不开心。而她现在就正在被治愈。 这时陆昭伸出一只手护着她，生怕她从楼上掉下去，沈清瑶顺着他的力道后退站好，突然扬着头看他：“陆昭哥哥，我觉得你今天更好看了呢！”简直浑身散发着光辉。 陆昭挑眉，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被夸好看是件好事，却也没有反驳。 头顶的数字又出现了，沈清瑶却没有管它，她只是接着说道：“今日除夕，陆昭哥哥都不送我点什么吗？” “我不是带了宫里的赐菜来的？”陆昭装出一副听不懂的直男样子逗她。 沈清瑶佯怒，瞪着眼睛喊道：“那怎么能算！那分明是给整个沈府的！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她心想：可别想拿那道冷菜忽悠我。 喊完了，她也稍微冷静了点，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陆昭能在除夕夜抛下家人来陪她，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于是还不等陆昭说话，沈清瑶又开口道：“ 不过……我也挺高兴了。” 她声音比之前小一些，也不知是说给陆昭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陆昭原本还有些玩笑的心思，听她这语气，一时也安静下来，专注的看着她，等她接着说。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过年这么开心……真的。”她低下头，也不知是在说原身还是在说她自己，喃喃道：“从前都是我一个人的。今年有阿爹阿娘，有哥哥姐姐，还有你陪我，还有烟花，真挺好的。”所以没有单独准备礼物我也原谅你啦！沈清瑶默默的在心里补了后半句。 陆昭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盯着小姑娘的发旋，很快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沈清瑶的身体先天不足，从前的那几年，几乎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沈府虽然疼爱，但她的身体条件确实不足以长时间的参加这些活动，总一个人关在房里休养。小姑娘大抵也是孤独的。 他有些心疼，几乎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了沈清瑶的发顶，他宠溺而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以后都要这样开心的，不仅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有人陪着你的。” 片刻后沈清瑶又感觉到那只手离开了自己的头发，她听见陆昭似乎在拿什么东西，然后一个精致的盒子被送到了她面前。 陆昭又说：“喏，专属于你的，只给你一个人的。”他特意这样强调，听得沈清瑶红了脸。 她伸手接过，打开，里面又是一只玉狐狸。不是上次那只，这次这只通体血红，唯独耳尖有两点白色。是只赤狐，看起来倒像是和上次那只是一对的。 “这个……”沈清瑶有些惊讶，却也是真的喜欢，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眼睛却晶亮亮的：“只给我吗？只有我有吗？”别不是批量生产人手一只啊。 陆昭轻笑着点头，食指划过她的鼻尖：“嗯，收好，这是给瑶瑶的压祟钱。” 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压祟钱”，沈清瑶有点激动，她抱着盒子，表情和盒子里的小狐狸一模一样，看得陆昭心底发软。 “谢谢陆昭哥哥，我很喜欢。”沈清瑶望进他的眼睛，余光里好像看见陆昭头顶的数字动了一下，但眼下气氛太好，她大度的没有去管。只是在心底忍不住炫耀。 “系统系统！你看！小狐狸诶！赤红的小狐狸诶！！我也有小狐狸啦！你没有吧嘻嘻~~~” “……”系统确实没有，但不妨碍它酸得一句一顿，咬牙切齿：“请问，玉狐狸，很，稀奇，吗？啊？稀奇吗？？？” 第19章 毕竟学无止境。 那个玉狐狸被沈清瑶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络子，挂在了自己的香囊上，每一次看见都忍不住笑眼弯弯的摸上两下。 正月过去不久，这日沈清璃得了空过来，果然又看见妹妹攥着那个玉坠子，笑得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那样子简直同手里的那只一模一样。想到这个玉坠子的来历，她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只说陆昭真是将人拿捏得很准了。 她走过去，恨铁不成钢的在妹妹额头上点了点，故意惊讶道：“你怎么还在看这坠子啊！有什么好看的呀！”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没出息！ 沈清瑶笑嘻嘻的黏上去，伸手抱住沈清璃的胳膊，软软的喊了一声长姐，就成功的将沈清璃的火气压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就这么喜欢？” 沈清瑶点点头，自从知道她长姐不喜欢陆昭之后，再在她面前谈起陆昭的时候，沈清瑶也轻松许多，反正也是要演一个痴爱白月光的小姑娘，索性不再多做掩饰，承认得大大方方。 沈清璃见她高兴，自己也笑起来，心想也只有瑶瑶这副天真绵软却率直可爱的性子，才能让陆昭另眼相待了吧。到此时，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仿佛都有了解释，她越发确定，陆昭在那天抢婚之前一定就已经对瑶瑶存了别的心思了。这两人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忍不住打趣道：“那这小狐狸倒也不枉我们陆世子百忙之中亲自抽出时间来画图样，亲自打磨雕琢一番了。” “嗯？”沈清瑶突然疑惑的抬起头来，两只狐狸都是陆昭画的图样她知道，可亲自打磨雕琢？怎么会？ “你竟不知道？他没告诉你？”沈清璃来了兴趣，故意长长的啊了一声，颇为感慨：“从前我可是求了他许久，他才勉强帮我画了那一两张图样，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也不过就是上次你拿走的那一个而已。可是如今啊……”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勾得沈清瑶眉毛都扬了起来，想追问却又不好意思问得太明显。 沈清璃观察着她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说：“如今，我们那位陆世子，年前有各家应酬忙着应付，又要准备春闱，还能在这一堆琐事里抽出空来给你雕这一只小狐狸，也真是难为他了。” 沈清瑶张了张嘴巴，这倒是她没想到的。难怪除夕那天看陆昭的手好像是有几道细小的伤痕，原来竟是这么来的。 又看看沈清璃揶揄的神色，她松开手里的坠子，迟来的有点害羞。若不是确认长姐喜欢的是萧沐，这一番话出来她都得担心女主是不是吃醋了呢。 “宿主！你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白月光是对你有点子特殊对待在身上的吧！”系统得意洋洋，心想这直女宿主这会总该开点窍了吧！ “是……吗？”沈清瑶有些犹豫，却再也无法想之前那样否认得那么坚定了。之前她总觉得陆昭是在演，可日子一久，又觉得这些事情不完全都是演出来的，可是她想不通，陆昭对她的这些好，究竟是为什么呢？ 沈清瑶恍恍惚惚，“系统，你说……白月光有没有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是喜欢沈清瑶的呀……”她说的是原身，毕竟她才穿过来多久？没道理让白月光情根深种。 “不会吧，原身跟白月光可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可能？”系统一口否认！ 没有吗？沈清瑶眼睛一转，那除夕那天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呢？ 没等沈清瑶细想，系统建议道：“宿主，你也别闲着呀！白月光现在没空来找你，那不如你去找找他？主动才会有无限可能呀！“ 思绪被打断，沈清瑶撇了撇嘴，什么无限可能？她只知道要是有人在她高考前频繁的来打扰她，她能把人扔出十万八千里远！谁来也不管用！现在都没搞清楚陆昭对她到底怎么回事，她才不愿意去招人嫌！ 但是…… 沈清瑶心念一动，攻不攻略的倒是其次，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可以想一想，这段时间能为陆昭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他蹭蹭上涨的黑化值。 想到这个又有些气结，如果陆昭真的对原身有感情基础，那为什么她每次接近对方的黑化程度都会加深呢？ 沈清瑶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脑袋，春闱啊！她对自己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春闱不是吗！ 这是陆昭踏入朝堂，踏入主角团皇权纷争的一大步！是剧情新阶段的一个开端！这么要紧的剧情点，必须认真对待！ 她叹了口气，虽然知道陆昭此人是个学霸，一定能一举夺魁，但万一呢？ 沈清瑶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点什么，转头看向沈清璃，一脸期待：“长姐，我记得……哥哥是上次科举的魁首对吗？” 三年前的那次科举，陆昭并没有参加，沈玉书连中三元，一时成为美谈，再次将沈家的名声推上了一层楼，沈清瑶细细回忆了一下，这一段原书是提过的。 沈清璃一愣，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却还是点头道：“嗯，不错。” 沈清瑶眼睛一亮，太好了！ 倒也不是觉得陆昭比不上沈玉书的意思，但经验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多一个学霸辅助总结，陆昭这次春闱不就更稳了吗！沈清瑶想，陆昭可一定要按剧情拿下魁首！狠狠打一打那些小人的脸！ 她眯了眯眼睛，可还没忘记上次在如意楼里撞见的闹剧。尤其是反派萧璟的脸！她忿忿的想。 她突然在沈清璃疑惑的目光里站起身来，匆匆喊到：“长姐你先坐！我去找大哥玩一会就回来！” 直到沈清瑶踏着欢快的步伐出了院门，沈清璃才反应过来，她能找沈玉书玩什么？？自己这是被妹妹抛下了？？沈清璃哭笑不得，甚至来不及告诉沈清瑶，这个时辰，沈玉书可还没下值呢！ …… “你说什么？让我？指导？陆昭？”沈玉书声调都变得有些怪异，表情像是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一样，一言难尽。偏他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的认真，仿佛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玉书表情更奇怪了。 陆昭那厮需要指导吗？他若真的去了，他简直无法想象陆昭会怎么嘲讽他。诚然，他和陆昭差不多大，诚然，他先他一届参加科举，诚然，他是上次科举的状元，但，他不觉得自己能指导陆昭。三年前那次科举，是陆昭不能考吗？他只是不愿而已。 沈玉书还没自负到那个程度。 但看着妹妹全心信任的眼神，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造孽啊！沈玉书内心有多绝望，面上就有多镇定，三年的官场摸爬打滚，别的不说，他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可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他僵硬的笑着，将沈清瑶安抚下来，本以为下值回来看见妹妹在等着自己会是个惊喜，没想到这是个惊吓。 “我……我尽量吧。瑶瑶你放心吧。”沈玉书牙都要咬碎了。就见沈清瑶欢呼一声，如释重负！稳了！她想，这可是两个高考状元凑在一块！这次春闱一定稳了！ 沈玉书苦笑，嗯，稳了。 于是三天后，陆昭去翰林院办事，远远就被人叫住，他停住脚步，看清来人之后一愣，随即恭敬行了个礼，低声道：“姜老太傅。” 叫住他的人名叫姜茂，如今已经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苍老的脸上精光乍现，让人不敢轻视。这位是指导过三位皇帝的三朝元老了，如今早已经告老休朝，颐养天年，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姜老太傅笑呵呵的同他打了个招呼，说是自己受人所托，来送东西的。 陆昭更是惊讶，什么人竟能劳动这位来送东西。就见老太傅状似无意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递给他。 “这是……”陆昭一脸疑惑的接过，随手翻开看了看，里面是些策论要点，时政简评，还融汇了老太傅这几十年的为官经验，若是流传出去，能被任何一位举子乃至官员都奉为至宝，陆昭却只是挑了挑眉，不解问道：“老太傅这是何意？” 姜老太傅老神在在的笑着，一脸神秘，摇摇头道：“无他，受人所托，将这东西给你，你好生瞧瞧吧，这次春闱是翰林那位古板严苛的方大人出题，你多看看这个，大有裨益。”他自然是受沈玉书之托来的，妹妹的嘱托一定要完成，虽然万分不愿，但能指导陆昭的，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姜老一人，这才厚着脸皮去求了人来。 却没想到陆昭只是淡淡一笑，虽不明白姜老怎么会突然想要帮他，但还是恭敬道：“多谢姜老指点，只是春闱一事我自有打算，恐怕要辜负姜老一番美意了。”说着，他又将那册子递了回去，没有半分留恋。 “哦？”姜老似有些意外，问道：“你当真不要？”语气有些玩味。见陆昭点头，他也不多挽留，只是点点头，便错开身子，朝里走了。 陆昭一脸莫名，歪了歪头，又要往外走，刚出大门，又遇上了早早蹲守在门口的沈玉书。 怎么说这人也是将来他的大舅子，陆昭给了个面子，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就见沈玉书一脸兴奋的凑过来：“怎么样？姜老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陆昭眉头皱起来，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合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人是他？“你让姜老给我的？”陆昭问。 沈玉书大方的点点头：“是啊。”又看陆昭两手空空，也皱了眉头，惊讶道：“你不会没收吧！” 想也知道陆昭这样高傲的人不会收，沈玉书暗骂一声，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若不是瑶瑶求我，你以为我愿意去欠姜老的人情？？你竟还不收？你凭什么不收？” “你说什么？”陆昭六亲不认的步伐顿住，回过身来：“瑶瑶求你的？” 沈玉书哼了一声。 陆昭反应过来点什么，不禁失笑。他就说，自他和瑶瑶定亲之后，沈玉书就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怎么会还专程请人来指导他，原来如此…… 想到这是小姑娘的心意，陆昭转身就走。留下沈玉书一个人在门口一脑袋问号，这人怎么话都没说完又走了？？喊道：“喂！你又回去干什么？” 陆昭没理他。 片刻后，刚在翰林院里坐下的姜老又被人拦住了。他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笑呵呵的看着眼前人也不说话。 陆昭去而复返，难得的有些哧然，他面上微微发热，然后姜老就看见刚才还自信的不可一世的少年天才，此刻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恭敬：“姜老太傅，学生仔细想了想，觉得那册子还是看看为好，毕竟学无止境。” “呵呵。”姜老太傅笑了一声。 “……” 第20章 一个克制至极的拥抱……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冬意消散，春风渐起，京城的积雪终于快融化干净了，早间沈清瑶还看见院里的海棠打起了细小的花苞，已经是二月十五，春闱前夜。 沈清瑶趴在桌前迟迟睡不着觉，明天就是春闱开试了，不知怎么的，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考前夜，可明明要去考试的人又不是她…… “宿主，你在紧张吗？”系统问她，然后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紧张呢？你明知道白月光一定能高中的呀。” 沈清瑶动了动，把埋在臂弯里的脸露出来：“你不懂，我焦不焦虑和他能不能中又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觉得焦虑而已。” “……你们人类的想法真是复杂，看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AI很难体会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沈清瑶叹了口气，还是睡不着。 突然，窗棂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沈清瑶耳朵一动，疑惑的直起身来，略微一思索，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窗，是陆昭站在窗外那棵海棠树下，方才那声响，就是他发出来的，他今夜难得没穿白衣，一身淡紫长袍更显得他清贵俊秀，树影摇曳，陆昭脸上浅浅笑着，沈清瑶看得愣住，心头一跳，一个多月没见了，她对陆昭美貌的抵抗力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直到陆昭见她许久没有动作，又朝她招了招手，沈清瑶才猛然回神，慌忙关了窗户，又推门出去了。 她小跑到陆昭身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语气倒是惊喜：“你怎么又夜探我家？陆大世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沈清瑶原本端足了气势，却在陆昭的注视下越来越弱，一句看似问罪的话，被她说得仿若撒娇。 陆昭神色柔和了些，故作轻佻的说道：“明日春闱，我紧张的夜不能寐，来看看我未婚妻，不可以吗？” 哪有人夜探闺阁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呀！沈清瑶红了脸，真想让外面那些把陆昭比作仙人的人看看他此时这幅样子。 不敢接他什么未婚妻之类的话茬，沈清瑶中气不足的回怼他：“你……你竟然还会紧张？你还需要紧张？别骗人了！”谁都会紧张，陆昭才不会，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确实不需要，人人都知道，陆昭少年成名，文韬武略无所不通，他的才学，是被当今陛下都称赞过的，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愿意，他能在此前任何一次的春闱中一举夺魁。 “我为何不能紧张？考场上变数颇多，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陆昭笑道。 “反正你一定能中的呀！”沈清瑶声音脆生生的，无比笃定。 “哦？瑶瑶这么相信我？”陆昭脸上的笑就没收过，此时更是一股暖流滑进心间，他虽胸有成竹，但也没有自大到自诩天下第一的地步，人外有人，他也无法笃定今年不会有什么比他更强的黑马出现，但眼前这小姑娘却信他。 头顶的数字出现了一秒，波动了一下，似乎想涨，但最终却没有变。 “当然啦！”沈清瑶紧张了一瞬，见状松了口气，而后点头，原书里，陆昭在长姐成婚后一次偶然的契机发现了五王爷有夺嫡之心，此时的陆昭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也已经无法和长姐相守，只能后退一步，踏进官场，尽心为五王爷筹谋，并借此守护长姐。如果不是后来那次莫名其妙的决裂，陆昭一定会是萧沐登基之后的第一大能臣。 现在虽然那个参加考试的契机好像不太对，但陆昭的能力，她毫不怀疑，他可是优秀的白月光啊！ 更何况！不是还有她哥吗！她可是听说哥哥为陆昭请了很厉害的老师呢！总能有点用吧！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是对他全心的信任，陆昭心头一动，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沈清瑶发质细软，摸上去的时候毛绒绒的，陆昭忍不住又揉了揉，成功的把小姑娘揉没了声响。 “好，既然瑶瑶这么期待，那我也自然会全力以赴，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沈清瑶直觉他说的期待并不仅仅只有考试这一件事，这话说得，好像她迫不及待要嫁给他一样，毕竟二人的婚期，就在科举结束以后。 沈清瑶脸更红了，她摇头甩开陆昭的手：“我期待什么？我只是鼓励你一下，你也别太自大啦！你考得好，才不会给我丢人！” 陆昭被她甩开也不见生气，好脾气的点头：“好好好，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呀！沈清瑶小声嘀咕。 这时起了一阵风，沈清瑶本就已经准备入睡了，此时穿得不算多，被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寒颤。 有一说一，这具身体，真的很脆弱。可沈清瑶却没说什么，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陆昭看出了她的不适，他微微侧身替她挡了风。温声问：“我明日入考场，瑶瑶会来送我吗？” 沈清瑶仰着头看他，一瞬间有种错觉，现在的陆昭像个期待主人摸头的大狗狗，她心里一软，但还是撇撇嘴，嘴硬道：“唔……你们进去那么早，我都不知道那会能不能醒呢。再说吧～” 陆昭也没有同她计较，只是点头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陆昭格外的好说话。沈清瑶悄悄侧了侧身，掩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大发慈悲的想，那明日我就勉为其难的早起一天送送他好了。 系统围观了半天，听见沈清瑶这一句心声，切了一声，明明自己就很想去。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它已经学会了在宿主和攻略目标气氛粉红的时候不要出声打扰，不然会被投诉的。 就在沈清瑶偷偷打第二个哈欠的时候，陆昭轻轻拍了拍她，他神色温柔，月色为他染上一层银白的光晕，迷迷糊糊的沈清瑶看得呆住，只听他说：“去睡吧。” …… “宿主！！！你再不起来！陆昭都要考完啦！！！！” 沈清瑶昨夜虽然困，可真正躺下之后，又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一会是剧情，一会是陆昭的脸，她翻来覆去，在接近清晨时才终于支撑不住合上了眼。 她觉得自己只睡了五分钟，就被系统的咆哮吓醒了。 考完了？什么考完了？谁考完了？ 沈清瑶一个激灵坐起来，当机的大脑缓冲了两秒:“遭了！春闱！” 她昨夜答应过陆昭的呀！ “翠翘！翠翘！什么时辰了！”沈清瑶连忙掀起被子跳下床来，一边走一边召唤翠翘，她急匆匆行至窗前，推开窗一看，幸好幸好，天色还未大亮，虽然起得晚了些，但动作快点的话，应该能赶上。 翠翘快步进来，一边手忙脚乱帮她梳洗，一边诧异道：“小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来不及解释了！快些！不然赶不上陆昭入场了！”沈清瑶心里着急，那算是陆昭的高考啊！多重要呀！要是她迟到了影响孩子考试心态怎么办呀！ 说来也怪陆昭！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就算了，还要来影响她！ …… 此时陆昭站在贡院门口，其他举子三三两两大半都已经进去了，时辰不早，该是入场的时间了，可陆昭不动，贡院那边的门房也不敢催促，竟是生生等了他许久。 倒是来送考的端华长公主见时间差不多了，主动询问道:“长风，时辰快到了，怎么还不进去？”长风是陆昭的字。 陆昭望着远处，声音平静：“我再等等，母亲若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端华长公主瞪他一眼，虽说国公府也不需要他考出个多好的功名来，但既然陆昭要考，她就同他一样重视。 至于在等谁……端华长公主突然见儿子笑了，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架马车急匆匆的赶来，挂着沈尚书府的牌子，这一看，她便明了了。 叹了一口气，儿子这是陷得不浅。 “罢了，你自己等着吧，我也乏了，先回马车上歇一歇。”说着，转身回马车上去了。 上车的那一刻，她回首望去，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还不等马车完全稳当就迫不及待的要跳下来，而自己一贯稳重的儿子着急忙慌的上前去扶她。 端华长公主笑着摇摇头，“这些年轻人……” 沈清瑶一路紧赶慢赶，生怕赶不上，到这一看，陆昭竟还在等她，心里一高兴，就想赶快下车，哪知这马车还没停稳当，她吓了一跳，好在没有真的摔倒。 陆昭站在她身旁不赞同的看着她，眼神难得严厉：“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沈清瑶脸一红：“谁……谁说我是来找你的啦？” “哦？不是？那瑶瑶是来找谁的？”陆昭看小丫头一贯的嘴硬，又笑了，凑得离她近了点。“还想找谁？” 声音好听得不行，就响在耳边，沈清瑶成功的被蛊到了：“没……没谁……” “你说什么？”陆昭假装没听清，离她再近了点。 “我说我就是来送你的！”沈清瑶红着脸瞪他，发现这人已经近得她一抬头就能撞上他了。 正想退开是，沈清瑶突然被陆昭环住。 他手松松圈在她身后，力道不大，她一动就能挣脱，人也没有贴得很近，给足了沈清瑶空间和余地，一个克制至极的拥抱，反倒让沈清瑶不敢挣开了。 “瑶瑶，你能来，我很开心。” 陆昭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柔软温存，沈清瑶也听得软了心肠，她想，算了，就当给考生送温暖送鼓励了。 她安分的任他抱了许久，甚至伸出小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最后垂落在他腰侧，轻轻抓住了他的外衫…… 片刻后，端华长公主再也看不下去，又从马车上下来催促，两个年轻人情浓温存，看得她这老一辈的都脸热。但看他们感情好，端华长公主心中也是欣慰。 陆昭松开沈清瑶，笑得畅快，见又要她害羞了，也不再逗她，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他轻声说：“瑶瑶，等春闱一过，我就来娶你了。” …… 陆昭进去之后，沈清瑶的脸红得跟熟了一样，根本不敢看端华长公主。 幸好长公主只是在一旁和善的笑，并未多说什么。不然沈清瑶立刻就能原地爆炸…… 第21章 我娘不让我跟奇奇怪怪的…… 辞别过端华长公主之后，沈清瑶带着翠翘在街上闲逛，顶着一张大红脸，此刻若是回家了，怕是要被家里人笑死。 贡院开了，举子都去考试了，热闹了好一阵时日的京城像是一下空了，安静萧索起来。沈清瑶缓步走着，此时时辰尚早，街市上还没什么行人，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睛跟着街边一家早餐铺子里升起的轻烟转了一圈，突然有些饿了…… “翠翘！你饿吗？”她问了身边的翠翘一句，翠翘倒是不饿，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小姐可要回府了？府中的吃食想是已经备好了。” 沈清瑶却揉着肚子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面馆：“咱们就在这吃碗面吧！” 翠翘一愣，有些犹豫：“小姐……这里怕是……”不太妥当。翠翘欲言又止，沈清瑶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入口的东西都万分谨慎，这样的街边小铺，是绝不会让她吃的。 沈清瑶打断她的话，拉着她就往面馆里钻：“没什么可是的！挺好的！你闻闻多香啊！” 这话正被站在门口的面馆老板听见，憨厚的老板哈哈一笑，招呼两人坐下，扬声道：“小姑娘说得不错！我这的云吞面，那可是京城里独一份的！你们吃过就知道了！” 沈清瑶兴奋的连连点头，脆生生的道：“嗯嗯，老板给我们来两碗面吧！” “好嘞！云吞面两碗！客官稍等！”老板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灶台。沈清瑶扯着翠翘，软软的笑着安抚自家过分小心的小婢女，愣是把翠翘笑得没了脾气，只得随她。 “宿主。”等面的时候，系统忽然出声：“你的人设体验卡到期了，要重新抽一个吗？” 沈清瑶动作顿了顿，想到之前的两个人设就开始牙酸，就那些人设，抽与不抽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能给我随机一个吗？”沈清瑶撇撇嘴，对这事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就听安排呗。 系统没了声音，应该是随机抽卡去了。沈清瑶静静的等着它的回音，余光瞥见面馆里又走进来两个人。小小的面馆里光线一暗，沈清瑶下意识的就往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两个男子，看样子也是对主仆，为首的那人一身墨绿衣衫，上面绣着青翠修竹，又是一柄折扇摇在身前，显得清雅风流。而在他身后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侍卫，皮肤黝黑，目露凶光，让人不敢轻易接近，而挡住光线的，也正是这位大个子。 “老板，两碗面。”大个子声音沙哑，表情凶煞，吓得老板呐呐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才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宿主！！！怎么是他！！！”系统人设卡也不抽了，开始替她尖叫了，语气激动得像是对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沈清瑶默默的转回眼睛，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来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正是过年前如意楼里远远看过一眼的大反派萧璟。 这时候沈清瑶的面也已经好了，店家用了个托盘端上来，翠翘往沈清瑶面前送了一碗，然后自己抱走了另一碗。秉承着远离反派保平安的宗旨，沈清瑶连忙埋头喝汤，一边赞叹这面汤着实好喝，一边战术性躲避反派的目光。 奈何她不愿靠近，却总有反派要凑过来。 只见萧璟领着那个大个子，眼神在面馆里游走一圈，最后落在沈清瑶这一桌上，他迈着步子过来，刻意放缓了声音说：“姑娘，店家生意太好，没有空座，姑娘可介意我拼个桌？ “？”沈清瑶一脸懵逼的抬起头来，被他莫名其妙的夹子音恶心的一激灵。 用余光悄悄往周围看了一圈，店确实不大，但客人三三两两的是真的不多，近处就这一张桌子，但远处可是空着好几张呢。沈清瑶瞅瞅桌子，又瞅瞅萧璟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呵呵冷笑一声，讲个笑话：没有空座。 沈清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萧璟也终于有些撑不住，瞪了身边侍从一眼，那侍从会意，立刻端着碗面占了邻座的空桌子，萧璟回头又微笑的看着沈清瑶，仿佛在说，你看，现在附近是真没有空着的了。 ……沈清瑶不懂为什么这人可以不要脸的这么理直气壮，她哪里敢自称社牛啊，这位才是真社牛啊！惹不起我躲得起，于是沈清瑶拉起一脸警惕的翠翘，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坐。” 随后吩咐道：“翠翘，咱们换一桌。”等翠翘将两碗面都端起来，沈清瑶选了个很远的桌子，抬腿就要走。 萧璟眸光一闪，看着她一套动作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拦下了正要愤然起身去拦人的下属，跟着沈清瑶走过去，这下也不征求她的同意了，直接在她对面坐下。 “……反派脸皮都这么厚的吗？”沈清瑶有点烦， “……反派归另一个部门管，我可不知道。”系统连忙撇清关系。 沈清瑶又吃了两口面，但被对面这道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盯着，再好吃的面也不香了。沈清瑶咣的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有些恼怒。 “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你此举何意？”四舍五入这算是在耍流氓了！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可否交个朋友？”萧璟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实话说这位反派长得还行，但陆昭珠玉在前，再看萧璟，只觉得油腻。这套用了几百年的搭讪话术能不能换一换？一看就不安好心，傻子才上套。 “宿主，他是在钓你吗。”哦，这还有个真蠢的。 “自信点，把吗字去掉。”沈清瑶微笑得体，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懵懂疑惑，心里却和系统吐槽道：“无非就是想通过我拉拢陆昭罢了！开玩笑我会让他得逞吗？他得逞了我不也得死？” “抱歉啊，我娘不让我跟奇奇怪怪的人说话。”沈清瑶瞥他一眼，奇奇怪怪四个字就差印在萧璟胸口了。 萧璟脸上的完美笑容僵硬了一瞬，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他顿了顿：“姑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 “这位公子，我已定下婚约了，我的郎君人长得又好又有才华，我此生只喜欢他一个，你就莫要再来纠缠了！”沈清瑶站起身来，扬声说道，惹得周围的食客纷纷转过头来，一看这情形，皆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萧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竟是一点名声也不顾，脸黑下来，咬牙道：“哦？是吗？不知姑娘婚配何人？” 沈清瑶瞪圆了眼睛，怒道：“我告诉你做什么？你莫不是对我的郎君有什么非分之想？我郎君更不可能喜欢你的！”这次她说得更大声，看过来的人愈发多了。 萧璟的脸黑了个彻底，大个子更是气得站起来，那表情恨不能冲上来掐死她。 沈清瑶心里也有点打鼓，气势却不输，反正现在反派还在萌芽阶段，她背靠主角团，并不是很怕惹他。 “翠翘！我们走！”沈清瑶气鼓鼓的，话还没说完就匆匆往外走去，逃难似的。 这次萧璟没再拦她，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变幻莫测。 大个子又回到萧璟身侧，恶狠狠的目光瞪了一圈周围还在看戏的食客，随后恨声道：“主子！那沈家幺女也太放肆了！她怎敢那样污蔑您！” 萧璟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心里却想到了更多，沈清瑶的反应完全不似普通女子第一次见陌生人的样子，似是早已经知道他的目的，故意扯些离谱的事情拉开话题…… 他眼睛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原以为沈家幺女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病秧子，随意哄几句就能为他所用，却没想到也是个有趣的。 “还是上次如意楼打草惊蛇了，陆昭上次定是发现了，也提点过她了，否则她怎会如此。”萧璟的声音里分不出喜怒，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这是被勾起了兴趣了。 果然，就见萧璟嘴角微勾，喃喃道：“有意思……” …… “我的天啊我鸡皮疙瘩都快要下来了！”另一边匆匆离场的沈清瑶没走多远就忍不住向系统抱怨，这反派怎么是这个德性的啊？他是从哪个古早玛丽苏文里出来的工种啊？ “你看看他那个三分薄凉四分不羁五分漫不经心的笑容，我真的很努力才没有当场掀桌子！” “哈哈哈哈宿主！你怎么想的啊说他对白月光有非分之想？你看他那个表情了吗！笑死我了！”系统笑得好大声。 “那不然呢？我不噎他就是他来套路我了！不要和反派比心脏，这种时候噎死他快跑才是真理！”他们主角团的纷争可别牵连她。她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咸鱼而已！ 沈清瑶叹了口气，心想她这是已经被反派盯上了，对方掐准了陆昭在考试才来堵她。看来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带上长姐或者叫上陆昭才行！就算这个反派看起来很蠢，但斗法这种事情，还是交个高智商人群比较合适。 沈清瑶忿忿的想着，回忆起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面，一脸晦气，心里又加了一句，等陆昭考完了，她一定要去告个状才行！ 第22章 只要跑得离主角足够远！…… 沈清瑶揣着一肚子的气回了家，刚进院子，就见沈清璃站在廊下发呆。 沈清瑶见了她一脸惊喜，笑着跑过去，声音欢快的问道：“长姐今日怎么有空？” 沈清璃看她短短一小段路跑得气喘吁吁，连忙上前两步拉住她，又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慢点走，跑什么呀。” 沈清瑶这两步跑得确实心跳有些快，可见原身的心疾是真的很严重，她吐吐舌头，总是会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病人的这件事情。 “长姐你忙完啦？”自从年前姐妹两人偶遇关键NPC之后，她长姐就变得很忙碌，一桩贪腐大案牵涉甚广，萧沐被指派主审，着实忙碌了一阵，而沈清璃暗中协助，自然也是少有空闲。如今已经快查了两个月了，看样子是已经有着落了。 “嗯，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沈清璃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问道：“这是去送陆昭了？”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沈清瑶想起来贡院前的那个拥抱，沈清瑶顿了一下，微微红着脸点点头。 沈清璃美目一转，心道怕不止是送一送这么简单了，看妹妹这羞涩的样子，她咯咯笑起来，笑得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眼看就要炸了才算罢休。 她揉揉沈清瑶的脑袋，打趣道：“怎么这就羞了？”而后她看了看沈清瑶的脸色，觉得也不全然是羞，顿了顿，又问：“方才见你进来时心情仿佛不大好？发生了什么事？陆昭惹你了？” 沈清瑶听着自家长姐的语气逐渐危险，心里的小警报响了，她连忙摇头，心说陆昭哪会惹她啊！不得不说，虽然不确定陆昭现在对自己的心思都有些什么成分，但从他表现出来的那些来看，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 “没有！怎么会！哪能啊！”沈清瑶立刻就是一个否认三连，又生怕沈清璃不信似的，添油加醋的将今早在面馆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萧璟？九王爷萧璟？”沈清璃一愣，脸色沉了下来，沈清瑶默默观察着，觉得长姐这态度有些微妙，按理说萧璟的阴谋要在三年后才会显露，难道这么早就被男女主察觉了？ 沈清瑶点点头，又听沈清璃问她：“你如何确认那人就是九王爷的？” “陆昭告诉我的啊。”其实是系统告诉她的，上一回在如意楼隔得那么远，她根本没看清人，但这锅必然只能扔给陆昭。沈清璃点点头，也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九王爷本就鲜少回京，自家妹妹更是几乎不出门，若不是陆昭提起，妹妹不可能识得此人。 “瑶瑶提前认出他来，没与他多纠缠，也算是件好事，只是你此番也算是将他得罪了……”沈清璃语气有些担心，叮嘱道：“瑶瑶下次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多小心些。” 这态度就更让沈清瑶确定，关于大反派，陆昭和男女主都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的！沈清瑶乖巧的点头，远离大反派这种事情，不用多说她也一定照做！ “话又说回来，今年科举，陆昭定是能有个好名次的，科举之后，瑶瑶可知陆昭有什么打算？”沈清璃换了个话题。 沈清瑶一愣，心里疑惑，什么打算？ 沈清璃暗叹一声，心道瑶瑶不知道也是正常。于是解释道：“当今朝局看似清明坦荡，繁花似锦，可实际情况却已经没有那么乐观了。”她说着，语气有些沉重。“今上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只可惜积劳成疾，如今身体已大不如前。朝中皇子王爷明争暗斗，党同伐异，党争之风成型已久，这个王朝，其实已经只剩一个空壳了。” 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这些消息，毕竟这是原书的背景，她早已知道，更知道皇帝会在三年后驾崩，届时夺嫡之争爆发，战火连天。她此时更惊讶的是她长姐竟就这样直白的讲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佩服她的胆子还是佩服她的见地。 沈清璃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明白，又说：“陆昭天才之名由来已久，盛名之下必有负累，他要么一路向上登上顶峰，各方势力争相抢夺，要么就是走下坡路，人人落井下石的去踩上一脚。瑶瑶，春闱过后，陆昭入朝为官，他走的是科举之路，陆国公又最是公私分明刚正不阿，家族能给他的助力有限，他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大好。” 沈清璃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不，科举才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主意都打到你身上来了。”她说的正是早上萧璟一事。 沈清瑶倒是没有如她所想的有那么多心理负担，她也不是原身，经受不得一点刺激。她安抚的朝沈清璃笑笑，低声道：“长姐，我知道的。” 看着运筹帷幄的沈清璃，不由感叹，女主光环真的是一种很是神奇的东西，她长姐自信又强大，也难怪在原书里能让男主和陆昭同时为她倾心。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自己和陆昭相处的这段时日，对方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又百依百顺的样子，以至于她都差点忘了，其实陆昭需要的并不是她这样一只只能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像长姐这样能与他并肩的人吧。 她的心沉了沉，突然有些低落。 “真不愧是女主啊，看问题这么周到！”系统没有察觉沈清瑶的情绪，只是火上浇油的感叹一句。“如果不是确定她身上没有系统，我都要怀疑她也拿了剧本了！” 沈清瑶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宿主？宿主？”系统没有听到回音，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沈清瑶的不对劲。 “没事。”沈清瑶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抬头：“长姐说这些是要……” 不等她问完，沈清璃反倒笑了，她打断她：“我早该知道，瑶瑶素来聪慧，便是我不多说，再过些时日也一定能看得出。只是这样的事情，早些知道，也好早些筹谋，才不至于在事情突发之时乱了阵脚。”沈清璃望着她，更多的是怕沈清瑶的身体受不住。 脆弱的心脏病确实经不起刺激，沈清瑶点头。 “所以瑶瑶，科举之后，陆昭可能是要请求外放的，你知道吗？”沈清璃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句。 外放？沈清瑶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原书，按着原本的剧情，陆昭是跟着五王爷和长姐去了北境的，竟然是因为这个吗？她眉头皱起来。 她对外放本身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北境的三年正是男女主感情升温最快的三年，陆昭要是跟着去了岂不是要天天看着男女主谈恋爱？那怎么能行？那不是上赶着让陆昭黑化吗？ 沈清瑶见她皱眉，以为她不愿跟着陆昭出远门，转念一想也是，瑶瑶从小身体不好，连院门都不怎么出，更别说千里迢迢的去边境了。 于是她笑道：“无妨的，瑶瑶你若不想去南疆，让陆昭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就留在京城，等他回京述职再来看你。” ……沈清瑶默了一瞬，也不知道长姐是对她太有信心还是对陆昭有信心，小情侣天南海北的异地恋很容易出问题的好吗！她怎么能放白月光一个人去看修罗场呢？再说了南疆……等等…… “南疆？”不是北境？沈清瑶惊呼出声。 沈清璃不明白为何她突然这么激动，却还是配合的点点头，说道：“是，上次听王爷说的，陆昭想请命外放岭南，巡视南疆。”南边气候更好些，想来也是考虑到了瑶瑶的身体。 沈清瑶缓冲了片刻，反应过来，陆昭不去北境了？萧沐的军队在北边，回北境是绝对的，陆昭如果不去北境而是去南疆的话，他们才是天南海北的见不着，那不是也就不存在看主角谈恋爱的修罗场了？不天天看着女主，那陆昭也就不会发现自己对女主的感情，等时间一久又有她从旁干扰，那点朦胧的小心思不也就淡了吗？ 她缓慢的笑起来，如释重负，越笑越开心，南疆好啊！南疆妙啊！ 于是她兴冲冲的朝沈清璃摇头，语气激动：“我想去的！我想去南疆的长姐！”我可太想去了！带着白月光跑得远远的！ 只要跑得离主角足够远！黑化就追不上他！沈清瑶小手握拳，觉得自己找到了防止陆昭黑化的新思路！ 这倒是沈清璃没想到的，她微微一愣，再一看沈清瑶一脸期待，仿佛恨不得明天就飞到南疆去的样子，哭笑不得，她恨铁不成钢的用手猛戳沈清瑶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跟着陆昭千里迢迢的去南疆，一路上有多远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就这么高兴？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们？”心里又把陆昭骂了一顿，那人究竟是给自家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沈清瑶吐吐舌头，也发现自己的表现有点太得意了，连忙凑过去抱住沈清璃的手臂，讨好的笑着，软软的喊了一声：“长姐~~~我没有~~” 沈清璃可受不了她这样撒娇，哪里还气得起来，撑了不过片刻又忍不住偏过头笑了。笑完了才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算了，便宜陆昭了！谁让我们瑶瑶喜欢呢~那就只能委屈我们咯~” …… 第23章 “第一名！会元！世子是…… 会试结束是在三天以后，这一天，沈清瑶又起了个大早，准备提前一些赶到贡院之外给考生陆某送个温暖。 沈清瑶抱着一篮子自己很爱吃的糕点，心想我也太贴心了吧！听说贡院里考试连考三天，环境很是恶劣，陆昭三天都被困在那里，一定很不好受。有什么能比好吃的更能治愈人心呢？ 临出门的时候，她遇上了正要去上朝的沈玉书，又成功的收获了自家哥哥饱含羡慕嫉妒恨的一个无奈眼神。沈清瑶被他看得头皮一麻，只得飞速装作没有看见，逃似的溜上了马车。 等她磨磨蹭蹭到达的时候，贡院外头已经十分热闹，各家接人的聚众凑热闹的，什么人都有，沈清瑶四下看了一圈，发现一向疼爱儿子的端华长公主反倒还没有出现，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应该吧，这么重要的场合家长竟然不出席的吗？”沈清瑶歪着脑袋问系统，一想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又补充道：“啊，我没有要内涵陆昭是妈宝男的意思哦。” “……”系统多少有点无语：“宿主，不会解释的话不解释也没关系的，真的。” ……好的吧。沈清瑶撇撇嘴，准备好的一大堆应付家长的话术也用不到了。一人一系统你来我往的拉扯几句，周围人群忽然喧哗起来，早已经缩回马车的沈清瑶立刻丢下了手里的小暖炉，探出头去看情况。 只见里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在往外走了，沈清瑶眼睛一亮！出来了！只是细细一看，那些先行走出来的考生举子们未免太过磕碜了一些，送考那日沈清瑶分明也是见过几个举子的，也没像现在这样…… 这样……沈清瑶拧巴着一张脸，认真思索了一下形容词，也没像现在这么狼狈潦倒！一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她有些嫌弃的噫了一声，觉得这些人的状态未免太真实了一点，然后忍不住脑补，陆昭该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吧？ 想象了一下陆昭用这种落魄形象出现会怎么样，说来也奇怪，看这些人她只觉得嫌弃，可一旦代入陆昭的脸，她竟然还觉得挺带感？沈清瑶抖了一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自己的脑海，甚至有点想去洗洗这双作为颜控的眼睛。 正想着，周围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叹谓，简直像她前世的女粉追星现场，沈清瑶再看一抬头，果然看见陆昭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风度翩翩的出来了。 沈清瑶愣在原地，又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没有蓬头垢面，没有胡茬，陆昭还是那个随时可以飞升成仙的白月光陆昭，好看得跟周围的人仿佛不在一个次元。她张了张嘴，这和她想象的颓废大叔可不一样。 陆昭这时也看到了她从车窗里探出来的小脑袋，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变得柔和起来，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冷清的仙人顷刻回到人间。沈清瑶呼了一口气，在朦胧的白雾和周围过分草率的群演们的衬托下，陆昭再一次让沈清瑶看直了眼睛。 趁着沈清瑶发愣，陆昭缓步走过来，刚一靠近她的马车，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见那颗小脑袋一下缩了回去，陆昭站在原地笑笑没有动，果然不出片刻，小姑娘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望着他笑盈盈的说了一声：“陆昭哥哥你终于出来啦！” 才说完，沈清瑶一抬头，看见陆昭头顶那个明晃晃的数字又出现了。 【20】 ……20？？？？ 沈清瑶惊了一下，脸色煞白，这是怎么回事啊？她错过什么剧情了吗？？上次看不还是1开头的吗？怎么考个试黑化值还给考高了呢？沈清瑶不理解…… “瑶瑶？怎么了？”陆昭看她脸色忽然不对，有一丝紧张，关切的问道。 沈清瑶闭了闭眼，心道你先别说话，你不说话我就一切都好。但面上还是扯了扯嘴角，轻声说：“我没事……可能刚刚跑得急，心口疼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陆昭一听是心口疼，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沈清瑶不明白其中缘由，越发笃定这次的黑化值上升一定是陆昭在考场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他该不会考砸了吧？”沈清瑶不放心的问道。系统一直看不到那个所谓的数字，此刻听她这么问，语气古怪：“宿主你在瞎想什么？谁考砸白月光都不会砸吧。” “……也是。”沈清瑶糊弄了一声，再面对陆昭时，却还是谨慎了不少。 她把原本想要去拉陆昭手臂的爪子悄悄缩了回去背在身后，脸色还有点苍白，是被惊吓过后的心有余悸，只听她颤颤巍巍的问：“陆昭哥哥，你……考得怎么样啊？” 陆昭扬了扬眉，反问道：“瑶瑶是在担心我？”说完他自己先笑了，眉眼之间的自信张扬十分耀眼，又说:“瑶瑶只等着今年的状元去求亲就好了。” “……”沈清瑶攥紧了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满腔的担心忧虑终究是错付了。他不可能考砸，考砸的人会是他这个样子吗？陆昭清冷谪仙的形象已经在她心里远去了，她想：真没想到白月光竟然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天。 意识到陆昭越来越喜欢逗她，沈清瑶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心道我可去你的黑化值，再关心你一句算我怕输！ 于是她红着脸装出一副羞恼的样子退后两步，气鼓鼓的瞪着他：“谁跟你说这个啦！” 陆昭笑得越发大声，沈清瑶气结，别过脸去，喃喃道：“会试成绩都还没出呢！还……还有殿试！你就这么笃定自己是状元吗……” 陆昭弯腰从她身边凑过来，低声道：“不是瑶瑶一直这么相信的吗？”沈清瑶这才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陆昭一起遇到萧璟时口无遮拦的剧透，绝望的闭了闭眼。 怪我给你的勇气过了火叭。 …… 两天后，会试放榜。 沈清瑶嫌在家等人传消息回来太慢太没有参与感，于是还是自己一早等在了放榜的现场。却意料之外的，遇到了个熟人。 “沈三小姐。”永和郡主脸上挂着一个完美的社交笑容，如果不是上一次宫里社死太过让她印象深刻，她大概都会忘了这人是怎么对她尖酸刻薄步步紧逼的。 于是沈清瑶脸上淡淡的，恭敬的行了个礼，就想要绕开。却见永和郡主依旧不依不饶的黏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小姐也是来看榜？”永和郡主笑着问了一句。沈清瑶挑眉不语，那意思不言而喻：不然呢？ 永和郡主又笑了，意味不明的道：“我还以为三小姐是担心陆世子，才亲自来盯着的呢？”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清瑶不解，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系统附和一句，沈清瑶又听她道：“自古有榜下捉婿，被称美谈，今日在这的，都是眼巴巴想为自家招一个贤婿的官家小姐，她们……”永和郡主诡异的停了停，又道：“她们可不会管，今年新科的举子有没有婚约。” 刚和陆昭定下婚约的沈清瑶沉默一瞬，心沉了下来：“郡主什么意思？” “我……” “怎么在这？”不等对方说完，沈清瑶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人不轻不重的摸了一下，回过头去，是与她约好的陆昭来了。沈清瑶心中惊喜，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与永和郡主单独相处，她总有些不自在。 陆昭这时才看清了她对面的人，带着笑的脸冷了下来，他将手收回来，目光冷淡：“郡主。” 永和郡主见了他，神色变换，似有些挣扎，好半晌才呐呐回了一声，又冲着沈清瑶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讲完：“沈小姐，我会来这，自然也是要，榜下捉婿的啊。”她笑着，话分明是对沈清瑶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陆昭。 沈清瑶心里危机感骤现，她紧张的拉住陆昭的衣袖，一寸不让的与永和郡主对视。陆昭眼底闪过一阵暗芒，覆手将她牵住。 三人僵持之际，从贡院里走出来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捧着一个长长的卷轴，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会试的榜单，出来了。 人群忽然呼啦啦一下朝前涌去，人人都想凑近些先听到，沈清瑶猝不及防，被身边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推得一个踉跄，幸而身边的陆昭眼疾手快的护住她，很快将她拢在身前，把她与人群隔开。 陆昭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小厮出去探消息，自己则拉着沈清瑶出了人群，都说举子是读书人，温和儒雅，可眼下等着放榜的这一批，分明是急红了眼的饿狼，陆昭可不愿将沈清瑶放到那堆人里面去。 “中了！少爷中了！是第一百二十一名！” “啊！咱们老爷也中了！五十八！五十八名哈哈哈哈！”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从人群里面蹦出来，小厮还没回来，沈清瑶经历了太多剧本与剧情不符的事情，此刻有点不敢盲目相信自己知道的剧情，也紧张起来。万一陆昭真的翻车了怎么办呢？ 永和郡主在二人退出人群之时就默默跟了上来，此刻冷眼看着沈清瑶整个人半挂在陆昭身上，脖子伸得老长，一脸的期待，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刚刚张贴出来的那个榜单上，浑然不觉自己现在这个前倾的动作有多么的危险。 陆昭揽着她，无奈哂笑一声，一把将小姑娘按了回来：“你慢点！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沈清瑶顺着他的力道乖乖站好，心说我当然着急啊，你这黑化值都涨到20了我能不急吗？再考砸了直接全黑了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小厮左一推右一挡的分开面前的人群回来了，他高声朝着沈清瑶他们这个方向喊道：“中了！中了！” 沈清瑶眼睛一亮，就算早已知道，此刻还是难以抑制的高兴。又听那小厮喊道：“第一名！会元！世子是会元！” “会元！！！真的是会元！！！”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沈清瑶激动得蹦起来，伸手一把揽住陆昭的脖颈，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陆昭被小姑娘少有的主动弄得僵硬了一瞬，心里却是软得不行。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环住沈清瑶细软的腰身，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后脑轻轻的拍了拍，完成了这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陆昭笑着，小姑娘的高兴真真切切的从胸口传到心中，一片温热，嘴上却还在逗她：“我能得榜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瑶瑶怎么这么开心？” 沈清瑶那点激动的心情被他说得打了折扣，她埋头的动作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大街上，周围都是人，她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熊抱了陆昭。后知后觉开始感受到羞恼，沈清瑶轻轻挣了挣，从他怀里退出来。 陆昭虽有些遗憾，却没拦着她。 沈清瑶瞪了他一眼，撇开眼去故意冷漠的说：“我没有高兴啊……” “噗。”陆昭笑了一声，也不戳穿。 永和郡主视线落在陆昭那只始终环在沈清瑶身上没拿下来过的手上，又看见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畅快笑意，眼神变了变。两人兴高采烈举止亲密，根本无人在意她，永和郡主一张俏脸阴沉下来，轻咳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说道：“陆世子，真是恭喜啊……” 第24章 像是冰川上的火焰，明亮…… 听到永和郡主出声，沈清瑶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在。她又往后走了两步，彻底退出了陆昭身前的范围。 陆昭的表情也淡下来，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来，放在身后捻了捻，再次看向永和郡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冷淡了。他轻轻点头，不咸不淡的说：“多谢郡主。” 永和郡主攥紧了拳头，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陆昭，里头有委屈，有不甘，还有更多复杂到沈清瑶看不懂的情绪。 “……这位郡主，到底什么意思？”沈清瑶眯起眼睛，方才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人一句两句都像是意有所指，很难不怀疑她也喜欢陆昭。“怎么一个两个都冲着陆昭来啊？明明萧沐才是男主角啊！”沈清瑶忍不住抱怨，很不理解。 “宿主，冷静点。自古男主是属于女主的，白月光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平常心好吗？”系统尝试安慰她，却得到了沈清瑶的白眼一对，她说：“请闭嘴。” 片刻后她又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如果喜欢陆昭，宫宴那次又为什么要故意引导我，让我觉得陆昭和我长姐有一腿呢？真有那个本事她自己上不是更一劳永逸？” 咬了咬牙，沈清瑶往旁边挪了一步，错身站到了陆昭与永和郡主两人中间，隔开了永和郡主的视线，她仿佛一点也看不出两个人之间……不对，是永和郡主那边单方面的诡异气氛，笑盈盈的说：“郡主不是还想榜下捉婿吗？那郡主可要快些了，不然好才俊都要被人挑走了。”说着，她微微回身，挽住了自己挑中的这位“好才俊。” 陆昭挑着眉，表情很是受用，一动不动任她挽着，待她说完之后笑道：“瑶瑶这话也不对，自古榜下捉婿成为美谈，是因为捉与被捉的两家其实早有婚约，你情我愿才是美谈，生拉硬扯的，终是不会长久。”强扭的瓜不甜，望郡主知悉。陆昭说话时笑着，投到永和郡主那边的眼神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沈清瑶唇角一弯，很克制的没有笑。 永和郡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阴恻恻的盯着沈清瑶，沉声问道：“沈三小姐难道不知我想招的婿到底是谁？” 沈清瑶手一用力，将陆昭挽得更紧，心道我管你想招谁。 好在永和郡主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要沈清瑶一个回答，她说完之后，又一次把目光放在陆昭身上，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多谢世子解惑，永和，受教了。”说完，干脆利落的走了。 沈清瑶眼睁睁的看着她钻进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张了张嘴：“诶？不捉了吗？那边还有好几个名次不错的英才呢！” 系统骂了她一声，说：“宿主你可别祸害别人了！人家NPC考生小哥哥又做错了什么呢？” 沈清瑶嘻嘻一笑，也觉得自己还挺小人得志的。可是背后的靠山这么稳还自带鉴婊雷达，她也很难不得意啊！ 得意小人的鼻子忽然被个微凉的东西轻轻刮了一下，沈清瑶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那是陆昭的手指。她缩了缩脖子，以为是自己刚才贫过了头，让他不高兴了，讨好的凑过去，又轻轻说了一句：“陆昭哥哥！你可太厉害啦！”沈清瑶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陆昭被她的这些小动作逗笑了，也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了，“先回去吧，外头风大。”陆昭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把沈清瑶塞进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 而另一边，永和郡主沉默的坐在马车里，本该只有她一个人的车里此刻却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表情也不怎么愉快，他松松垮垮的倚着车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膝盖，正是萧璟。 “如何？”萧璟问了一句，永和郡主的表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她有些气恼，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如何？你觉得还能如何？陆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想要接近他，谈何容易？”永和说着，语气不自觉有些委屈，她盯着面前的男人，被沈清瑶再如何奚落都没红过一下的眼眶微微湿润。 萧璟却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见他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折扇，懒散道：“永和，陆昭有多重要，你该知道的。”他说着，视线终于转过来，目光温柔蛊惑，他用折扇轻轻挑起永和郡主的下巴，轻声说：“上次在宫里你就已经失手一次了，永和，别让我失望。” 永和郡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想说无论是构陷陆昭离间沈陆两家的关系，还是接近陆昭，这两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沉默着偏过头，将自己的下巴移开，恢复了她高傲的样子，冷冷道：“既不足为惧，王爷为何不试试亲自从那沈家女身上下手呢？” 萧璟想起前日面馆里自己吃的那个闷亏，他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被对方堵住了话头，眼底露出一丝阴霾，心说你又怎知我没试过。 他冷哼一声，复又闭上眼：“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既然你想同我合作，就最好乖乖听我的去做！” 永和郡主没再说话，只是在男人闭上眼睛之后，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眼里的爱慕与眷恋，她痴痴的望着萧璟，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 会试之后，关于科举的一切事物都算进入了一个收尾的阶段，只等最后一锤定音的殿试了。 陆昭考完会试之后没能陪沈清瑶很久，虽说当今皇帝理论上也算是陆昭的姑父兼舅舅，按陆昭那会试榜首的成绩来说，他进了殿试有个好的名次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陆昭对自己的要求却并不止于此。高要求的白月光就是奔着新科状元去的。 至于为什么，沈清瑶大概也能明白一些，一半是为心中抱负，还有一半……或者一半里的一小部分，也许可能会是为了她。但她并不敢这样幻想，只能每日提心吊胆的等着，旁敲侧击的问问沈玉书关于陆昭准备的情况，崩紧了自己的状态，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三月初一，殿试。 殿试安排在宫里，沈清瑶没法像上次一样去送陆昭，却发现就算不去送人，她也睡不着了，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她坐起身来，决心去找长姐一起用早饭。 等她到了才发现，沈母竟也在这里。沈清瑶愣了愣，乖巧的喊了一声母亲。沈母慈爱的拉过她，伸手抚过她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但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又觉得实在再正常不过。 “瑶瑶别担心，陆昭那孩子才学心性都是一顶一的，殿试难不倒他。”沈母安慰道。 沈清瑶点点头，想说倒也不是担心，她习惯性焦虑罢了。 这时沈清璃也出来了，看妹妹这一副憔悴的样子，倒是一点面子没给她留，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点点沈清瑶的额头，取笑道：“至于的么？不就一个殿试？怎么？怕陆昭考不到状元不来娶你？” “长姐！”沈清瑶喊了一声，在炸毛的边缘徘徊，这是娶不娶的问题吗？陆昭他以后到底是谁的得力助手啊！ 沈清璃逗了几句，又连忙顺毛安抚，姐妹两人笑笑闹闹，沈清瑶心里的焦虑倒是减轻了不少。 “中了！夫人！小姐！中了！！世子中了！！” 小厮扯着嗓子从院外进来，激动得红光满面，屋里的三个女人听见声响，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站起来，沈清瑶一瞬间抓紧了沈清璃的衣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个什么。 “中的第几名？”沈母一脸喜色，殷切问道。 “一甲第一！是状元！御笔朱批，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小厮脸上堆满了笑，“恭喜夫人！恭喜三小姐！咱们未来姑爷可是个状元郎啊！” 沈清瑶听到结果，手上的劲一下松了，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颗吊了这么多天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同沈清璃对视一眼，姐妹二人眼里均是笑意。沈母也是喜不自胜，自家儿子是上一届科举的状元，现在自家的女婿也是个状元！她只觉得自豪无比，大手一挥，冲着自己身边的掌事嬷嬷笑道：“赏！每个院子都有赏！” 底下的仆从一听有赏，都有露了点喜色，一时间贺喜的道谢的，各式各样的声音溢满了房间。 “三甲游行的队伍一会就要从宫里出来了！经正阳门过神武大街，小姐要去看看吗？”说话的还是那个报信小厮，他得了一大锭金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着沈清瑶谄媚道，至于去看谁，自是不言而喻。 沈清瑶心里一动，却没动。 “快去吧！一辈子兴许就看这一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身边的沈清璃察觉出妹妹的心思，笑着推了她一把。 沈清瑶回过身，见母亲姐姐都是一脸鼓励的看着自己，她咬咬嘴唇，还是抵不过内心那个想去看看陆昭游街的想法，匆匆跑出去了。 沈清瑶赶到神武大街时候，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人都要多，每个人都想抢先瞧瞧，今年的新科状元长得什么样子。 她轻轻抚着心口，试图平静自己过于狂放的心跳，却发现她的心跳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喘着气，一边喘一边扯着嘴角笑了，陆昭是今年的状元，她想，陆昭真的做了状元。 游行的队伍热热闹闹从宫门里出来的时候，沈清瑶混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陆昭的衣服在宫里已经换过了，此刻身上穿的是新科状元的那套大红官袍，他从不穿的张扬颜色，此刻忽然出现在他身上，像是冰川上的火焰，明亮又耀眼。看得沈清瑶险些忘了呼吸…… 第25章 我现在可以来娶你了………… “为首的那个，就是今年的状元郎吧？” “啊啊啊，好生英俊！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国公府陆世子！陆昭！” “什么？竟是陆昭？” …… 沈清瑶被人流裹挟着，有些不适应，又想看陆昭，又被周围的人群挤得左跌右撞的，正是烦躁之际，身边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的讨论声传进她的耳朵。她躲避的动作慢下来，嘴角慢慢勾起，心里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之情来。 她想，这么好的陆昭，现在是我的了！ 果然，身边的女孩又在问同伴：“也不知陆世子如今可有婚配？” 同伴推了她一下，嘲笑道：“你可别想了！陆世子年前就定了亲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也就你那时不在京城不知道罢了！” “啊，是吗？”女孩遗憾的叹谓一声，将幻想抛开，专心的看眼前人去了。 沈清瑶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系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宿主，你这么得意做什么？” 沈清瑶不笑了，她将自己过分得意的小表情收起来，轻哼一声：“我狐假虎威不可以吗？” “……狐假虎威可不是这么用的。” “唔……那用什么？为虎作伥？狼狈为奸？哎呀都可以！”沈清瑶毫不在意，终于有一件事情是按照原书的正常走向发展的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精神都好了许多。 “……” 大街的另一边，陆昭端坐马上，身后的榜眼和探花早已经激动得连连朝人群挥手致意，恨不能立刻就跳下马去与民同乐，他却不太喜欢这样嘈杂的场合，一次春闱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他假笑着随意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眼神却忽然停住。 他身后的探花郎也是位京中的公子，两人在国子监求学时有过几分交情，此时注意到陆昭那片刻的走神，不由策马上前两步，并在陆昭身侧，轻声问：“长风兄？怎么了？” 陆昭轻轻笑了，摇着头道：“无事。”只是看见他家的小姑娘了。 陆昭像是找到了可以做的趣事，终于不再倦懒，神情专注的注视着那个方向，小姑娘像是刚刚赶过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挤进人群的那一刻脸上还带着茫然，像个迷了路的小兽，懵懂天真。 此时也不知听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得分外招人。陆昭见她心情好，自己也放松下来，露出一个人前绝不会有的溺宠微笑，惹得四周看状元的世家小姐们连连吸气。 两人一个得意一个宠溺，不期然间忽然对上了视线，齐齐一愣。 沈清瑶率先反应过来，知道陆昭这是已经发现她了，于是俏皮地朝他挤挤眼睛，知道隔得这么远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于是两手拢在嘴边，口型夸张的大喊道：“恭！喜！你！呀！” “噗。”陆昭偏过头去笑了一声，只觉得这小姑娘可爱得紧，不自觉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官袍，突然觉得考上了状元好像确实很了不起。 “咦，那是谁家的小姐？长风兄是在看她？”探花又凑过来，顺着陆昭的眼神也注意到了沈清瑶：“天真纯粹，明艳似火，原来长风兄喜欢那样的？”这可是个大消息，不近女色的陆世子竟是喜欢这种风格？ 陆昭转过头来，像是自家的珍宝被人觊觎了似的，脸刷的黑了下来，他沉声道：“那是我未婚妻。” “啊？未婚妻啊？未婚妻好啊……未……”探花还没反应过来，跟着说了两句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未婚妻？那是沈家那个病秧子？”说完之后也不用陆昭提醒便自觉失言，连忙抱歉，随后紧闭着嘴巴躲到一边去了。 只是心中仍然惊奇，都传沈家三小姐命不久矣，可那少女分明活泼明艳，不见半点病态！若是早知沈家还藏着这样一位佳丽，只怕跑到沈家去提亲的人还能再多上一倍！ “小姐，买花吗？”沈清瑶正想找个什么地方坐着等陆昭，身边凑过来一个老妇人，妇人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子，里面是各色手工编织的绢花。 见沈清瑶目露疑惑，那老妇人解释道：“小姐也是来看这游行的吧！买两朵绢花，若是看见中意的才俊在那马上，就将绢花掷到他身上去，若是对方也接了，那便是情投意合一桩美事，便是不接，掷一掷沾点喜气也是好的。” 沈清瑶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刚刚总看见有人在往陆昭身上扔东西呢。方才她还在想，这陆昭是真的惨，考了第一名又是游行又是被扔的，不知道的以为是罪犯游街示众呢！原来是因为他魅力太足粉丝太多啊！一时间也不同情陆昭了，招蜂引蝶，他活该被扔！ “小姐？你买两朵吗？”老妇人催促道。 “买！”沈清瑶应了一声，她也要扔上一回！于是给随后赶来跟在她身边的翠翘使了个眼色，翠翘颔首，立马从腰间掏出几枚铜板来。老妇人见了银钱，神色比方才生动高兴了不少，恭恭敬敬的把篮子放在沈清瑶面前，任她挑选。 沈清瑶随意的捡了两朵，绢花轻飘飘的，捏在手里便知做工不错，她指尖搓了搓，忽然有点犹豫，朝着陆昭扔绢花，是不是太张扬了？ “不张扬！宿主！一点也不张扬！这么多人都在扔呢！”系统忍不住提醒她：“宿主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人设！” 经它这么一提醒，沈清瑶想起来了，上回就说她该换人设了，于是交给系统帮她抽了一个新的回来。【张扬明艳大小姐】比起前两个倒是好上不少。只是之前陆昭忙着备考，两人没什么接触，才一直没能用上。 那这个人设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吗！ 沈清瑶勾起嘴角，再一抬头发现陆昭还在看着她，于是她冲着对方扬了扬手里的绢花，做了个挑衅的表情，看得陆昭一愣，平时瑶瑶可不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是又看什么新话本了？ 他不由失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冲她挑挑眉，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就见小姑娘素手一扬，手里那朵水红色的绢花就被扔了出来，本该是在半路就落地的，却不知怎的起了一阵风，带着那朵花又飞得远了几步，正好落在了陆昭肩头…… “干得漂亮！”沈清瑶暗中叫好，方才看见绢花就要落地的时候她心都要跟着沉下去了，幸好及时求助了系统，才有那一阵“妖风”。 一路走来朝陆昭掷花的姑娘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绢花都是冲着陆昭去的。只是陆昭一朵都没接过。此刻那花落在肩头，眼尖的群众都看见了，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被这位好看的状元郎无情拂开，却没想到这状元郎竟是扬眉一笑，将那花拿下来捏在了手里，盯着那花的眼神分外温柔。 “嘶——长风兄你竟接花了？这是谁家姑娘掷的花？”考了榜眼那位扭头正看见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 随后被探花拍了一下，早已经默默围观两人眉来眼去许久，吃足了狗粮的探花郎故作深沉的扬了扬下巴，对他说道：“除了我们陆世子的那位未婚妻之外，还能有谁？长风兄是那样沾花惹草的人吗？” 未婚妻？榜眼更是惊讶，他不是京城人士，倒是才头一次听说陆世子定了亲，于是笑道：“原来如此，恭喜世子啊！” 陆昭将手里的绢花打了个圈，听得这话表情愉悦，难得和善的冲两人点了点头，温声说了一声：“多谢……” 游行的队伍一直缓慢前进着，沈清瑶被人堵在原地，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了彼此的视线里，沈清瑶有些遗憾没能多看一会，却想到自己以后天天都能看，也就释然了。 …… 当晚，沈清瑶似乎还沉浸在陆昭夺魁的喜悦里没缓过来，迟迟不肯去睡。翠翘催了三遍，见她心意已决，索性由着她熬。只是在她准备要去关窗是=时，被沈清瑶阻止了。 “等等！别关窗！我……我还想吹吹风透透气。” ？翠翘有些奇怪，却也没再坚持，又替她整理了床铺，这才出去了。 “宿主，你在等什么吗？”系统问。 “这你都看出来啦？”沈清瑶坐下来，有些难为情：“其实也没有等谁，就是莫名的有种预感……” 她还没说完是什么预感，窗外就有了两声响动，沈清瑶一回生二回熟，看也不看了，一脸惊喜的推门跑出去，果然看见那个她预感中的人。 陆昭方才从琼林宴上回来，他是今夜宴席的主角，被灌得有点多，此刻难得带了五分醉气。说来也奇怪，沈清瑶平时最讨厌酒气，却觉得这味道在陆昭身上，与他那股独特冷香混在一起，竟意外的好闻，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她脚步顿住，时至三月，院里的那棵海棠早已经开了，树上是绚烂的花，树下是神仙一样的人，她忽然有点不敢过去打扰。 就听陆昭声音低低的，他说：“瑶瑶，来。”说着，朝沈清瑶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沈清瑶像是中了蛊一般，愣愣的走过去，将手放到他的掌心，她的手很凉，陆昭的手却是温热，沈清瑶缩了一下，很快被他攥住，然后他使了点劲，沈清瑶被扯着，撞进了一个满是酒香的胸膛。 不同于贡院外头那个松松的环抱，也不是放榜那天她挂上去的那种熊抱，这是一个炙热的，让人心神摇曳的，真正的拥抱。 陆昭的手勒得很紧，沈清瑶试着动了动，除了换来对方更大的力道之外，没有什么作用。 “你……”她想问你喝醉了吗？ 柔软的唇瓣就带着炽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热气洒下来的时候，沈清瑶软了半边身子，她听见陆昭在她耳边说：“瑶瑶，我考到状元了，我现在可以来娶你了……” 好的，另外半边身子也软了个彻底…… 第26章 宿主，你现在这个是属于…… 那晚陆昭是怎么放她离开的, 她是怎么呆愣愣的回到房里的，沈清瑶第二天一早一概记不太清了，她像是被按了一键清零的删除键, 除了事后系统的夸张笑声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忍不住想, 陆昭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子蛊术在身上的！每次一靠近他, 剧本就全乱套了！ “宿主, 恭喜你啊！”沈清瑶刚起床, 贱贱的少年音就开始了。 沈清瑶木着一张脸：“大清早你恭的什么喜？” “你不觉得你离攻略白月光的终点已经越来越近了吗？”系统很乐观。 “……”近个屁。沈清瑶叹了口气, 不明白为什么作为系统它会看不见陆昭头上的数字, 但凡它能看见，就会知道, 攻略成功那是连影都没有，不仅没有影, 她似乎还把路子越走越远了。 “唉……”沈清瑶拥着被子，无语凝噎。 …… 春闱结束, 陆昭不仅金榜题名, 更是马上就要娶妻成家，双喜临门的端华长公主整日红光满面，高兴得逢人便笑。更是早早又遣了媒人来到沈家正式下聘, 剩下的日子, 只需沈清瑶安心待嫁就好。 沈清瑶的婚期在五月, 而沈清璃与萧沐的赐婚则将婚期定在了六月中，姐妹俩出嫁的日子隔得极近，沈家一下要嫁两个女儿，比起国公府的喜悦, 沈家更是多了几分忙碌。 府中一片热火朝天的做派，沈清瑶尝试过去找了几次母亲和长姐，竟都没有见到人。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显得她这个待嫁的新娘有些无所事事。 “怎么会这么无聊呀！”沈清瑶将手里的话本往桌上一扔，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翠翘端着碗百合羹进来，对这场景见怪不怪，只是走过来好声好气的哄着，才不至于让她太过烦躁。“小姐且忍忍吧！还有不到月余你便要出嫁了，出嫁之后可有得你忙呢！”所以快珍惜眼前的这份清闲日子吧。 沈清瑶撇撇嘴，心想才不会呢，就算她嫁出去了，陆昭也不会让她做这做那的呢，她只会比现在更无聊而已。 “我长姐呢？”沈清瑶又问了一句，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待嫁闲人同盟。 就见翠翘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说到：“大小姐她……出门打点铺子去了。” “……”沈清瑶又泄了气似的趴回原地，说来说去，咸鱼只有她自己？ 翠翘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安慰道：“大小姐这亲事与寻常人家不同，她嫁的是皇家，事情难免复杂些，这才需要亲自上手照看一二。”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一般的新嫁娘都是小姐这样的，不也都熬过来了？” 沈清瑶转过头幽幽的盯着她，那眼神仿佛无声的质疑。 翠翘不说话了，这话她说得也心虚，其实一般人备婚哪有这么清闲的，不过是沈家人心疼沈清瑶的身体，什么事都不愿她去做就是了。 “宿主，你现在这个是属于婚前焦虑吗？我听说人类结婚之前都会产生类似的情绪。”系统的求知欲很是旺盛，却精准的踩在了沈清瑶的雷点数上。 “我没有！你才焦虑！”沈清瑶反驳了一句。 系统看她烦躁的一手扯着头发一手翻着话本，心道人类真是不坦诚的生物。半晌回了一句：“哦。” 等沈清瑶找着事情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几本无聊的话本子终于被她翻完了。没让翠翘给她找新的，她要自己去书肆中逛一逛，好借此消磨些时光。 翠翘虽然惊讶，但也没有阻拦，左右是沈家自己开的书肆，小姐愿意出去走走散心，也无不可。 …… 书肆很大，分了两层小楼，沈清瑶一到这，就被提前接了消息的掌柜恭敬的迎了进去，掌柜是个细瘦的中年人，虽恭敬却不谄媚，浑身带着读书人的儒雅。翠翘说，这书肆是记在的沈玉书名下的，而这掌柜，正是当年沈玉书的启蒙先生。 这样一说，沈清瑶对老掌柜顿时更尊敬了些，她乖巧的打了招呼，让掌柜不用管她，自己则在翠翘的提示下，提着裙子哒哒上了二楼——那里堆放的都是最新的话本子。 资深网文读者沈清瑶头一回投进古代网文的海洋，是书虫找到了米缸，是鱼儿回归了大海，顿时将什么焦虑什么无聊全都抛诸脑后，开始津津有味的读起这些别具一格的故事来。 不得不说，老祖宗的想象力比她想得要更厉害，这些情节写的，让她都叹为观止，手里这本正读到穷书生夜宿山神庙，偶遇男狐狸精化形勾魂一章时，窗外的街上忽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 沈清瑶立刻推开窗户探头去看。 书肆二楼的窗户视野极好，从这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大街和街对面的一家酒楼，这酒楼虽不像如意楼那样有名，却也算的上豪华高级。只是楼前现在围着好几圈人，圈子里面两辆马车堵在了一起，竟是谁也不让谁。 沈清瑶被响动吸引了注意力，扔下手里的书再看了两眼才发现，发生争执的两方竟都是熟人。 其间一人似乎是发现了这边的窥视，一道凉凉的目光扫过来，沈清瑶吓了一跳，连忙整个人缩到了窗户后面。 她小口喘着气，有些疑惑，那两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再鼓起勇气探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认错，那分明就是萧璟和永和郡主。 她眉头皱起来，“系统，原书里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吗？”沈清瑶问了一句，别不是她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了吧。 系统却立刻否认：“没有哦宿主，没有记录呢。” 沈清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眼睛却还跟在那两个人身上。 二人不像是简单的堵车事故，倒像是早已相识只是有什么矛盾而已。只见萧璟脸色阴沉难看，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掐死谁一样，而永和郡主也好不到哪去，一张俏脸煞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可惜，隔得太远，没办法听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沈清瑶遗憾的叹了口气，吃瓜吃一半，最是恼人。 要是陆昭在这里就好了，她忍不住想，陆昭就好像是无所不知的，什么事拿去问他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吃瓜时有个这样的万事通在身边，最爽了。 可惜，婚前她不能再和陆昭见面了。 沈清瑶又叹了口气。 “噗，年纪不大，老叹气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入口传过来，沈清瑶扭头一看，竟是陆昭来了！ 她有些惊喜，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片刻后反应过来：“不是说婚前不让我们见面了吗？”不然她也不至于在家里无聊成那个样子。 陆昭现在功名在身，却还暂时没有被安排具体的职位，于是和沈玉书一样，每日只在翰林院里做些文书工作。他似乎是刚下值，身上还穿着官服，少了点仙气，却又多了几分威严。这样子的他挺少见，沈清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陆昭挑着眉过来，伸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没敲疼，却酥酥麻麻的。就听他笑道：“我只是来买两本书，便偶遇了我的未婚妻，这样也不行？” “宿主！他撒谎！翰林院门口那么多书肆，要什么书没有？用得着绕大半个京城到这边来买吗？！”系统自以为掌握了白月光的把柄，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告密。 沈清瑶弯起嘴角，听见了系统说的话，却没戳穿他。她只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陆昭哥哥看上了什么书？我送你啊~”没记错的话，这间书肆是沈玉书名下的，拿哥哥几本书，不算过分吧！ 陆昭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笑了笑，温声道：“那就谢谢瑶瑶了。” 沈清瑶扬着下巴，笑着摆了个不用客气的表情，随即潇洒的转身坐下。 陆昭也不同她客气，笑着跟上来，坐在了她对面：“瑶瑶方才连叹两声，是怎么了？” 沈清瑶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呢，连忙凑近了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陆昭听完往窗外看了一眼，人已经散了，故事里的主角也不见踪影。但不需看也知他们在谋划些什么。 “你说那永和郡主到底什么意思呀？她不是喜欢你？”沈清瑶杵着下巴，真诚发问。 陆昭眼睛眯了眯，挑眉看向自己对面的小姑娘：“瑶瑶怎么觉得她喜欢我？”顿了顿又觉得这样问不妥当，又换了种问法：“她喜欢我，瑶瑶就没其他想说的？” “嗯？”沈清瑶偏过头，有点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说的？” 陆昭沉默了一瞬，眼神暗下来，忍不住想，这小姑娘，吃沈清璃的醋吃的飞起，怎么这正经有个真正的情敌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清瑶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为了攻略陆昭而被迫吃长姐醋做的那些蠢事了，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陆昭又忽然不说话了，不由得伸手推了推陆昭的手臂，以示催促。 陆昭暗自叹了口气，虽无奈，却还是耐心的为她解惑：“永和郡主她喜欢的是九王爷。” “什么？”沈清瑶和系统同时大叫起来，不是说没有交集吗？这都有感情线了这叫没有交集？ “宿主，我可以解释……”系统连忙澄清，它是真不知道啊。 而沈清瑶已经对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是去信心了，她没理它，继续问道：“那她上次还……”还暗示她去听放榜消息是为了陆昭，这很难让人不误会呀！ 陆昭笑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伸手推了盏茶过来，又说：“她接近我也好，刻意为难你也好，离间我们也好，都是萧璟授意的。”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陆昭不说话，沈清瑶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她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皱眉道：“就为了……拉拢你？”这反派是不是有毛病？拉拢人不投其所好，反倒天天在人雷区蹦迪？ 还有永和郡主凭什么听他的啊？好好一个漂亮姐姐，还要帮心上人去勾搭别人。 “这萧璟简直是，PUA王者啊……” 第27章 “长姐，我真的……忘了…… 沈清瑶是个心大的人, 历来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几天的功夫，书肆偶然撞见的那一点异样已经被她埋在了心里，不论萧璟如何与永和郡主密谋, 眼下看来他的这些算盘都是不成的，至少已经都被陆昭识破了, 那她还怕什么？ 陆昭作为本书的智商天花板，沈清瑶百分百相信他的能力。 这夜夜色沉沉, 闺房四处都被布上了红绸, 烛火摇曳下, 房间里暖红一片, 沈清瑶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 清晰度很低的铜镜里映射出一个扭曲的影子，沈清瑶回过神来, 觉得这很像鬼片现场…… “宿主，你紧张吗？”系统忽然出声又问了一句废话, 沈清瑶被它吓到抖了一下，抚着心口翻了个白眼, 却难得的没有反驳, 她低声道：“有一点点吧……”毕竟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结婚。 是的，时间过得很快，从备婚至今两个月已然过去, 沈母刚走, 而明日, 是她与陆昭大婚的日子。 沈清瑶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手指伸进被子里，触到一个硬硬的边角，她抽出来一看, 是方才沈母神秘兮兮塞给她的避火图…… ……沈清瑶手指僵住，捏着这书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进来的新青年，沈清瑶表示什么没见过，这点程度倒还不至于让她害羞，但只要一想到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要嫁人了，就算对方是陆昭，她也觉得有点怪。 想到陆昭头顶那个数字，上次见面是【20】，下一次又会变成多少呢？让它降低她基本是不指望了，她只求这个黑化值别涨得太快。可到现在两人都快要成婚了，她还连这个数字变化的规律是什么都没抓住…… 心口有点微微的刺痛，沈清瑶更用力的按住，有点悲观的想，她真的可以成功攻略陆昭吗？她真的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咚咚咚——”窗户被敲了几下。 沈清瑶快步过去推开窗，看见是沈清璃笑盈盈的站在外面，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沈清瑶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失望。 “怎么？看见是我，失望了？”沈清璃何等的敏锐，立刻就发现了。 沈清瑶这才笑着摇摇头，连忙跑到一边将门也打开了，笑嘻嘻的将沈清璃拉进来，她道：“怎么会！长姐来我可高兴了！只是长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沈清璃任她挽着，听了这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故意恶狠狠的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家小妹妹就要出嫁了，还不许我难过不舍得夜不能寐？还不能来看看了？” 沈清瑶皱皱鼻子，听得心里温热，撒娇似的将头靠在沈清璃肩上，轻轻唤了一声：“长姐~~”眼眶却微微湿了，不舍的情绪也慢慢漫上来，穿书以来，对她最好的，除了陆昭就是她长姐了。 看她跟小兽似的依偎在身边，沈清璃哪里还舍得凶她，她拍拍沈清瑶的头，柔声道：“远远的看见你灯还未熄，过来看看你。”两人依着床沿坐下，沈清璃借着烛光细细的看沈清瑶的眉眼，半晌笑道：“我们瑶瑶长大了，竟都要嫁人了……”她说着，带了点泪花。 沈清瑶哪受得了这个，上辈子她没怎么感受过亲情，难得有人这样疼她，她红着眼睛扑过去，将自己塞在了沈清璃怀里。 沈清璃也不躲，揽着她，一手轻轻拍她的背脊，目光悠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瑶瑶还记得我们刚来京城那一年吗？”沈家是十年前才举家到的京城，此前一直生活在云阳。 “什么？”沈清瑶愣住，那时候的沈清瑶还不是她，她自然不知道。 沈清璃只以为她不记得了，拍了拍她的腰安抚她，自己接着说：“那年你的病情还没那么严重，刚到京城好奇得很，哪里都想去。哥哥疼你，那次竟是偷偷带着你去了书院，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他带你去书院做什么？” 沈清瑶静静的趴在长姐肩头，没有说话，听着长姐回忆这段不属于她的往事，可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经历过，她眼前却已经能浮现起那些画面…… 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吗？沈清瑶呆呆的想，这也太真实了。 “将你带到书院还不好好看着，最后说你走失了，那时可把我吓坏了！” “走失？”沈清瑶动了动，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沈清璃好看的下巴，目露疑惑，想接着听下去。 “是啊，幸好陆昭找到了你。”沈清璃低声说，“都快傍晚了，一家人都急疯了，陆昭却背着个脏兮兮的你回来了，你那时候在他背上，睡得可熟了。”沈清璃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什么趣事。“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是你们两个走到了一起……” “陆昭？怎么会？”沈清瑶直起身来，一脸惊奇的看着沈清璃，同时心里一沉，原来原身真的很早就认识陆昭了。 沈清璃笑笑，其实她也时常在想，怎么会？怎么就会是陆昭呢？但再一想，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陆昭爱洁，一般不让人近身，那日却愿意将泥娃娃一样脏兮兮的瑶瑶背回来，已经是十分令人震惊了。 再就是从书院那一次之后，陆昭迅速的与沈玉书熟络了起来，才十一岁就人人都说不易接近的陆世子，对初到京城的沈家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善意和包容，可以说，后来沈父的平步青云和沈玉书的顺风顺水，里面都有陆昭和他背后的国公府的一份功劳。 从前她只以为是陆昭与哥哥投缘才会如此，现在一想，都是因为瑶瑶吧。 陆昭会在每次到访沈府时有意无意的问及瑶瑶的近况，会在瑶瑶病重是恰好就送来一些稀奇难得的药材…… “难怪……”沈清璃笑起来，难怪，陆昭会在那样荒唐的情况下答应瑶瑶的求亲。原来是早有预谋。 “长姐？”沈清瑶偏过头，仍没明白沈清璃的意思。 沈清璃满脸慈爱的将沈清瑶拉回自己怀里，一只手替她整理着鬓角的碎发：“这些年，瑶瑶你的病时时发作，有好几次都险些挺不过来，严重的那几次，醒来了连我也不认识，会忘掉一些事情也是难免的。无妨的，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左不过一些陈年旧事罢了。眼下，只要知道陆昭会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沈清瑶垂下眼，时时病发以至于记忆混乱，难怪她穿书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原来是已经习以为常。可她仍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点什么，那些幼时关于陆昭的记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可她直觉那些很重要…… “怎么了？”察觉到沈清瑶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沈清璃低声问了一句。 沈清瑶偏过头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声音低低的：“长姐，我真的……忘了许多事吗？” 陆昭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从前那些事吗？心口忽然有些发闷，沈清瑶攥紧了拳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清璃笑道：“只是些小事，别怕。”其实也不算是小事，沈清璃犹记得十岁以前的沈清瑶虽一身重病，却活泼开朗，六岁那年随家人进了京城之后，也还时常溜出去玩，还每次都是被陆昭逮回来的，只是十岁那年心疾忽然发作了一次，那病来势汹汹，险些要了瑶瑶的命，那场大病过后，瑶瑶不再记得十岁以前的事情，也不爱出去玩了，人也阴沉内向了不少，像是变了个人…… 她低头看看伏在自己胸前的沈清瑶，觉得瑶瑶自同陆昭定亲以后，反倒找回了几分十岁以前的活泼性子，这样也挺好的。 “瑶瑶，别紧张。今后陆昭若是欺负你，你就来找长姐，我定让你姐夫教训他！”沈清璃开了句玩笑。 沈清瑶也笑起来，贫了一句：“哪来的姐夫呀~~长姐羞羞！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是我姐夫啦！” 贫一句的结果就是被恼羞成怒的长姐温柔镇压，又一次被捏住了鼻子。姐妹俩笑闹好一阵，才算结束。 …… “宿主？”沈清璃离开后许久，沈清瑶仍保持着她离开时那个姿势没有动弹，系统担忧的喊了一声：“宿主，你怎么了？” 沈清瑶摇摇头，面色有些发白：“我只是在想，陆昭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姐，还是我，还是因为原身呢？他会不会一直喜欢的人……是原身？” “这有什么区别吗？”系统不解：“不都是沈清瑶？” “不，不一样。”沈清瑶还在摇头，心里难受得紧，她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会难受，只是觉得这比陆昭喜欢她长姐还更让她难以接受。 原书不会对一个小小的炮灰角色做太多的解释，沈清瑶一直自诩手握剧本，可今晚突然知道了太多剧本以外的事情，这种事情完全不受控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连陆昭喜不喜欢女主都还没搞清楚，又来一个陆昭喜不喜欢原身的选择题，还有一个……被她藏在最深处的，陆昭会不会喜欢她的选择题…… 成亲的前夜，沈清瑶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个攻略任务，产生了迷茫…… 第28章 “看来瑶瑶……很是满意…… 翌日, 天朗气清，五月初的好时节，春意散去, 空气中隐隐有了几分夏意，温暖又不燥热, 微风沁凉，令人神清气爽。 此时天还未亮, 远远挂着三两星辰, 沈清瑶刚睡下没多久, 就被翠翘柔声唤醒, 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睁眼看见的是被悬挂起来的大红喜服，呆愣片刻, 终于意识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小姐, 快些起来梳洗吧，今日事情可多呢。”翠翘提醒了一声, 沈清瑶眨眨眼睛, 木然起身，站起来才觉得手脚发麻，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一会, 沈母也匆匆赶来, 看着沈清瑶的眼神又爱又怜, 眼中又万般欢喜，亦有万般不舍。她将沈清瑶轻轻按在妆台前面，接过木梳来替她梳着头发，一梳到尾, 母女二人谁也没说话，却都默默红了眼眶。 “阿娘……”沈清瑶低低唤了一声，已然带上了哭腔。 沈母应了她一声，心软得不行，连忙走上前去轻轻环住她，笑着宽慰道：“今日可不兴哭的！我们瑶瑶今日出嫁，多好的事啊！一会好好打扮一下，瑶瑶定是整个京城里最最好看的新嫁娘！” 沈清瑶听了这话破涕为笑，京城里美人如云，她可不敢称最好看。不过今天是她的主场，自己骗自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小姐，将嫁衣换上吧。”翠翘将挂着嫁衣的架子移了过来。 嫁衣是陆昭那边准备的，据说是端华长公主特意求了皇后，请的皇家绣娘用了民间失传的针法昼夜赶制，原本要绣上三年的衣服，硬是半年就做了出来。 沈清瑶只在送过来那一天看了一眼，因为都是依着她的尺寸做的，不会不合身，所以也没有多试，今日是她第一次要穿上这嫁衣，紧张之余，也多了一丝期待。 这嫁衣外裳上绣着一只完整的五彩凤凰，它的双翼正好落在衣袖上，穿上之后凤凰仿佛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内里襦裙裙摆极大，裙裾的边角处都用金线绣了细密的云纹，风姿迤逦…… 沈清璃进来时，正好看见穿戴好的沈清瑶，她惊呼一声，叹道：“陆昭还真是会挑。”显然是知道这喜服的来历。 沈清璃走过来，伸手碰了碰沈清瑶的额角，她没多说什么，要说的昨夜都已经交代完了，姐妹俩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清瑶穿戴整齐之后偷偷去看镜中的自己，头上的凤冠不似其他人的那般华丽，却胜在小巧精致，星星点点坠下来的晶石衬得她本就白皙的小脸格外秀丽，就连平日里总是挥之不去的病气也不见了踪影。 “宿主，你这个样子真好看……”系统也忍不住冒出头来评论了一句。 好看吗？沈清瑶呆愣愣的，仿佛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一样，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样貌，在这个美人辈出的世界里其实只能算中上而已，但她却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在出嫁这一天能这样美丽…… 天色渐亮，院子外面逐渐热闹起来，远远的，能听见宾客的喧哗嬉闹，声音越拉越大，沈清瑶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掌，果然，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扬声道：“夫人！姑爷来接亲了！” 一屋子的人慌乱起来，沈清璃快步走过来，美眸微红，她冲沈清瑶笑笑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瑶瑶，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长姐……”沈清瑶趴在她怀里，有些想哭，好好的一个成亲，被两人弄出了生离死别的气氛。 “好了！快出去吧！”沈清璃放开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结果翠翘手里的盖头为她盖上，牵着她出了门。 门外，沈玉书早已等在那里，见人出来了，他一笑，从沈清璃手里将沈清瑶接过来，待她站定之后他转身在沈清瑶面前蹲下，温声道：“上来吧。” 出嫁的新娘要由兄弟背上花轿，沈清瑶乖顺的伏在他背上，两手攀上沈玉书的脖子，沈玉书看着清瘦，背脊却宽厚温暖，将人背得稳稳当当。 “瑶瑶。”沈玉书提步朝外走，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喊了她一声。 “到了国公府，怎么开心怎么过就好，陆昭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哥哥。” “哥哥虽没他那么厉害，但替你教训他还是行的。” “你只要记得，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我们一直在家里等你。” 沈玉书说着，声音有些发紧。而在没人能看见的盖头下面，沈清瑶眼眶又一次红了，穿书半年，沈家人给了她最大的爱与包容，今后也会是她最大最强的后盾……她环在沈玉书脖子上的手紧了紧，撒娇似的：“哥哥……” “到了。”沈玉书拍拍她的手，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沈玉书沉默的看了对方半晌，两人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承诺，良久，沈玉书将她的手交到了对方手中，沈清瑶指尖动了一下，是陆昭，她想，现在牵着她的人，是陆昭。 陆昭一路将她送上了花轿，她已经可以听见四周百姓的贺喜声和议论，有些声音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陆世子？陆世子！！！” “哎呀！陆世子长得真好看啊！！沈家三小姐可真是好运气！竟能嫁给这样的人物！！” “看得我都想嫁了！这也太俊了！” “呸！要嫁还轮得到你？满京城的闺秀哪个不是排着队的等着嫁！” …… 沈清瑶听着，心里那点愁绪散了不少，她扭扭脖子，忽然有些好奇，被夸成这样的陆昭到底是好看成了什么样子？陆昭穿红衣的样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状元游街那天就是一身红袍。只是不知今日比起那天，又能更甚几分呢？ 又隐约听见了陆昭同沈父道别的声音，下一刻，花轿晃动起来，沈清瑶知道，这是起轿出发了。 周围的人群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紧接着就是捡到了喜钱的贺喜声，一路敲锣打鼓，花轿晃晃悠悠的绕了半个京城，终于是来到了国公府。 穿着喜服的陆昭接过侍从手里的弓箭，对着花轿稳稳的三箭射出，弓箭定在轿门上铮铮作响，意为驱邪。做完这些，翠翘伸手将沈清瑶从花轿里扶了出来，将一截红绸递到她手里，她透过盖头的缝隙可以看见红绸的另一端，是那只熟悉的，修长好看的手。 因为有盖头阻挡了视线，沈清瑶走得并不顺当，但陆昭稳稳的牵引着她，步伐缓慢配合着她的，让她安下心来，大着胆子跟着他，将全身心的信赖都给了他。她这幅依赖的模样似乎取悦了陆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听见对方低低的笑了一声，沈清瑶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夫妻三拜，敬茶，上香，过完了所有的礼节，沈清瑶在满堂宾客的起哄声里，被陆昭牵着，进了他们的新房。 好奇的人都被挡在了外面，虽仍然喧哗，沈清瑶却觉得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只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声，和陆昭缓步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在床沿上坐定，一个鞋尖出现在盖头下面，喜娘在身边絮絮叨叨的念着祝祷词，沈清瑶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不自觉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有些发抖。 “宿主！加油啊！”系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沈清瑶却无暇理它。她满脑子都在想，都是穿喜服，万一陆昭穿得比她好看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系统：…… 胡思乱想之际，喜娘终于说完了她的台词，递给陆昭一柄喜秤，扬声道：“新郎官！该挑喜帕了！” 陆昭接过喜秤，沈清瑶紧张的低下了头，眼前幻灯片似的循环着她认识陆昭以来的那些画面，若是没有那个奇怪的任务，他们本该不会有交集，这盖头一挑，她的后半辈子就算正式和陆昭绑定了，陆昭又是怎么想的呢？她心跳突然快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喜秤勾住了盖头的一角缓缓上挑，光线泄进来，沈清瑶跟着这个动作缓慢的抬起头，盖头被彻底挑开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今天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看见陆昭的人…… 盖头落地，沈清瑶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 时光流转，她仿佛回到了抢亲那一天，她也是这样，忽然撞进他的眼睛里。那一瞬间日光耀眼，花影蹁跹，而陆昭就在一步之外看着她，身上红衣似火，和科举夺魁那日完全不一样，他身长玉立，风姿卓绝，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一双黑眸浩瀚如星海……而眼睛里面，全是她的影子…… 沈清瑶被他吸引住目光，愣在原地，怎么也移不开眼睛了。 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陆昭先忍不住笑起来，他微微俯身凑近，在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看来瑶瑶……很是满意？”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沈清瑶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花。她猛地别过头去，结结巴巴的掩饰道：“没……没有……我……”我只是被这无边的美色晃了眼罢了…… 真的很好看啊！ 沈清瑶闭了闭眼睛，除了好看不知道说什么了。难怪路人见了都想嫁！这搁谁谁不想啊！ 而我嫁到了！ 沈清瑶悄悄的，得意的，笑了一声…… 第29章 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她…… “世子, 少夫人，该喝合卺酒了。”喜娘端上来两个杯盏。 陆昭转头接过，沈清瑶回过神来, 小心的从他手里拿过其中一盏，两人手腕扣着手腕, 同时饮下。 “好好好！”喜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连道三声好, 喜气洋洋的唱道：“饮下合卺酒, 同尊卑, 共祸福, 长长久久, 相亲不相离。” 陆昭听得嘴角弯起，肉眼可见的愉悦, 他扬声道：“赏！” 喜娘一听，更是乐得开怀, 连声道谢之余，又说了不少吉利话。而这一个字也瞬间点燃了整个新房里的气氛, 门外里三圈外三圈围着凑热闹的小辈们你推我挤的冲进来, 这其中有国公府旁支的少爷小姐，有来做客的公子姑娘，许多人沈清瑶都不认识, 却都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善意的笑和毫不掩饰的好奇。 “哇！这就是表嫂？好漂亮！” “不是说是个病秧子？看着不像啊！” “啧！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 沈清瑶猴子似的任人围观了半天, 有些不自在, 她轻轻动了动，终于求助似的抬起头去看陆昭，发现陆昭的目光始终停在她身上。接收到她的信号，陆昭弯了弯眼睛, 站起身来。 新郎是需要去前厅敬酒的，这群人也没闹多久，不一会便又都簇拥着陆昭热热闹闹的出去了，新房里终于只剩下沈清瑶和翠翘两个人，还有一个装死的系统。 沈清瑶泄了气似的弯下腰，嘟着脸不住的往外呼气，小手也放在颊边一下一下的扇着风，但那股直冲脑门的热气就是挥之不去。 “终于走了！紧张死了！！”沈清瑶小声的抱怨，惹得翠翘轻声笑起来，她故意道：“紧张吗？我瞧着小姐很镇定呀！” 沈清瑶撇撇嘴，抬眼道：“镇定什么呀！我装的！”光是看见陆昭那张脸就已经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好吗！ 翠翘咯咯的笑着，走过去为她轻轻除下头上沉重的凤冠发饰，沈清瑶只觉得脑袋一轻，人又活了过来。 “宿主！一会你是不是就要和白月光洞房了呀嘿嘿嘿嘿……”系统不装死了，很是猥琐的笑道。 “……嘿你个大头鬼！”沈清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先红了脸，骂了一句，恼羞成怒道：“你给我关机！关机听得懂吗？！”虽然洞房什么的还是个根本没影的事，但一想到系统无处不在的吃瓜之眼，沈清瑶有些尴尬，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道。 系统又笑嘻嘻的皮了两句，随后彻底没了声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关机了。 沈清瑶开始无聊的四处打量，很难想象她现在在的是陆昭的房间，到处都是红绸，把整个房间渲染得喜庆又俗气，配上陆昭那张远离世俗的脸，有些格格不入，沈清瑶笑了一声，慢慢放松下来。 直到天色渐沉，沈清瑶又吃了几块点心，才听见外头有了动静。她连忙扔下手里的糕点，小跑回床上坐好，翠翘拉开门，一个未见过的公子扶着醉醺醺的陆昭，见人出来了大喜，连忙将陆昭交到了翠翘手里。 “怎么喝成这样了？”沈清瑶听见声音不对，快步出来帮忙，同翠翘一人一边艰难的扶住陆昭，有点惊讶，陆昭竟也会被灌成这样。 那公子似乎与陆昭关系极好，他笑笑，也不说话，只是冲着沈清瑶眨眨眼睛，然后在她一脸疑惑的注视里快步走了。翠翘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也神秘兮兮的笑了一声，然后大着胆子将陆昭往沈清瑶身上一推，匆匆道：“小姐，我……我也先下去了！”说完也不管沈清瑶什么反应，飞快的离开了。 “啊？喂！翠翘！你倒是先帮我把人扶回去啊！”沈清瑶被迫接受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登时被压得东倒西歪，偏陆昭醉得不省人事，这边手扶起来那边头又落下去，待到沈清瑶艰难的把人扶到床上的时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沈清瑶小口喘着气，没好气的瞪着陆昭，只见他面颊微红，呼吸均匀，看起来只是醉了，倒是没有不舒服。沈清瑶看着看着，松了口气，半晌笑了一声，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本该紧张刺激的新婚之夜会是这么个局面。 “系统，你说我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沈清瑶问了一句，却想起来自己刚刚威胁系统关机屏蔽了，现在自然是得不回应。 她慢慢坐下来，仗着陆昭不清醒，目光肆无忌惮的在陆昭身上流连。 “怎么会新郎官穿喜服穿得比新娘还好看的啊！幸亏在外面我都有盖头，不然输给你也太尴尬了吧！”沈清瑶低声抱怨着，不自觉的伸了一只手出去，隔着一指的距离，细细的描摹陆昭俊朗的五官。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陆昭的嘴角已经悄悄勾了起来。 “不过……这么好看的人，现在是我的了！”沈清瑶有点小得意，手指轻轻的点上陆昭的眉毛，“我的。”点上陆昭的双眼，“我的。”又点上陆昭的鼻尖，“这也是我的！” 最后，手滑到陆昭的嘴唇，还未来得及说话，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坏笑着一把拉住沈清瑶作乱的小手，沈清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跑，却被他拉着，扯进了怀里。 “你的？”陆昭拥着她，声音低沉。 沈清瑶胡乱YY被当场捕获，尴尬得头皮发麻，她伸手推了陆昭一下，“你没醉？你骗人啊！”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陆昭笑得胸口微震，温声道：“不骗人，又怎么能这么早就回来？”沈清瑶又锤了他一下，所以也顺带骗骗她是吗？就这还兴买一送一？ “能让瑶瑶这么喜欢，也算是……我的荣幸？”陆昭手松了一些，却没打算放过她。 二度社死，沈清瑶噎了一下。喜欢？喜欢什么？把话说清楚啊！我只是个颜控而已不要过度脑补啊！沈清瑶心里咆哮，发现系统不在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她不能实时弹幕吐槽了，可憋死她了！ “想什么呢？”陆昭见她半天没有回应，奇怪的低下头来。沈清瑶动了动，在他怀里仰起头，鼻尖蹭过陆昭的下巴，异样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一愣，沈清瑶圆润的杏眼对上陆昭幽深的眼睛，她僵住，喃喃道：“没，没想……什么……” 陆昭却已经没在听她说了什么了，他垂下眼，怀里的小姑娘姿容秀丽，白皙的小脸透着红晕，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再往下，嘴唇饱满红润，陆昭的眼神暗了暗，呼吸变得有些沉了。 沈清瑶一动不敢动，她慌乱的眨眨眼睛，垂在身侧的小手凭空挥了挥，像是想找个什么支点抓一下，最后落在陆昭腰侧，攥住了他质地柔软的外衫。 她看着陆昭的脸越来越近，灼热的呼吸渐渐洒在她脸上，带着馥郁的酒香，她被熏的有些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沈清瑶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该不会是心疾犯了吧，怎么心跳这么快！ 就在陆昭的鼻尖碰上她鼻尖的那一刻，她终于撑不住，紧张的闭上眼睛，预料中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落下，她正疑惑，眼睛悄悄睁开一个缝，就见陆昭贴着她的鼻尖，咧着嘴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坏狐狸。 又逗她！沈清瑶气不打一处来，睁开了眼睛，坏狐狸移开脸，沈清瑶正要开口骂他，就感觉到一双手托着她的后脑，陆昭再度凑过来，这次没有犹豫，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眉间…… 陆昭的嘴唇有些凉，贴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却像是点了一把火，把她脑袋里所有有的没的的想法全都烧了个干净。 他亲我了……沈清瑶傻愣愣的，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句话：吻在额头，是一辈子的承诺，远比嘴唇更加珍重。 陆昭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餍足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不是不想做些别的，只是小姑娘的身体还要再好好养养，现在他只能逼着自己做个人。 如果沈清瑶此时还有神智在，一定会发现陆昭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从容。至少他的心跳并不比她慢多少。可惜沈清瑶现在没有。最后还是陆昭又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揶揄：“回神了。” 沈清瑶如梦初醒，连蹦带跳的弹起来，她转身走到桌前手忙脚乱的倒了两杯茶，她觉得现在两个人都应该冷静点。 “先……先喝点茶解解酒吧”沈清瑶端着茶杯走过来，递出来一杯，垂着头，暂时有点不好意思看他。陆昭笑着接过，沈清瑶就着自己手里的那杯抿了一小口，试图平息自己过于活跃的心跳。却在低头的那瞬间，沈清瑶的目光无意中略过陆昭的头顶，同一个闪亮的【30】瞧了个对眼。 ？？？ “咳咳咳……”一口茶卡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沈清瑶被呛得连连咳嗽，憋红了一张俏脸。 搞什么？？上次看还是【20】，怎么结个婚又涨10点！你现在已经不一点一点涨，涨价单位变成10了是吗？？？ 还亲我！亲了我转眼就涨黑化值是什么意思！你把那个额头吻还给我！！！！！ “喝这么快做什么？”陆昭走过来替她拍着背，哭笑不得。好像小姑娘总有这种本事，让事情有一些奇怪的发展。 沈清瑶从幻想里被一把拉回现实，什么暧昧什么粉色泡泡，全都不存在了。她幽怨的看了陆昭一眼，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真能演啊…… 沈清瑶累了，她再也不要相信白月光了…… 第30章 那是属于原身和陆昭从前……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 沈清瑶先一步去洗漱，等她擦着头发再一次坐上床沿的时候，系统那句贱兮兮的话突然又从她脑子里面冒了出来。 今天, 似乎，好像, 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这里，大概, 应该, 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 ……沈清瑶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是真的要同床共枕的节奏吗？她眼珠转了转, 一般来说, 这种时候男主角不都应该会主动提出自己去书房睡吗？可是新婚之夜就分房睡是不是也有点太那个什么了？或许可以考虑下外间那个软塌？可是谁去睡呢？这又是个问题…… 伸手拍了拍身后柔软舒适的大床，觉得这实在让人很难割舍, 那个软塌一看就不怎么好睡的样子……唔，不太想去。 陆昭回来的时候, 就看小姑娘头发也不擦了，一脸纠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有些莫名, 这又是怎么了？ 他悄声走过去, 伸手接过她擦头发的帕子，动作自然的帮她绞干。沈清瑶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却被他一把摁住：“别乱动, 小心扯了头发。” 脱发少女不敢动了, 乖巧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片刻后，陆昭放下帕子，只觉得她安静得有些反常，却也理解她的紧张, 毕竟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也没说什么，他轻轻碰了碰她，温声道：“睡吧。” “啊？”沈清瑶抬起头来，睡吧？怎么睡？她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那个早早物色好的软塌…… 陆昭挑眉，明知故问道：“怎么？瑶瑶是在期待什么吗？” “……”期待你主动点，自己睡过去。但他这话说得暧昧，总觉得有点别的什么意思，沈清瑶脸一红，连忙摇头否认。 摁住快得有些过分的心跳，她抱着慷慨就义一般壮烈的心情，心想不就是睡觉吗？有什么好怕的。一咬牙，滚到了大床的里侧，紧紧闭上眼睛，造成一种“我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她听见身后的陆昭笑了一声，随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身后的床铺陷下去一些，冷香袭来，瞬间将她笼罩，陆昭躺上来了，她想。 陆昭微微侧头，看了看身边裹得像个蚕蛹一般的小姑娘和枕边这个圆润的后脑勺，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心中满足，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幸而没有什么波折，终于是将小姑娘娶回了家。 至于其他的……陆昭眼神沉了沉，来日方长。轻轻道了一声好梦，陆昭也阖上了眼。 沈清瑶原以为这一夜她会很难入睡，可也不知是陆昭身上的冷香有助眠的功效，还是身侧这个人实在让人安心，她闭着眼睛装睡装了没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久违的做了个梦。 梦里像是个书院似的地方，里面有许多半大的孩子，一个瘦小一些的小姑娘趴在围栏外面，眼巴巴的看着里头的几个人和高大的马匹，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是谁？混混沌沌间，沈清瑶看不清梦里人的脸。 这时，一个高挑的少年走过来，将小姑娘拉起来，声音温柔的问：“你想进去吗？里头在上骑射课，可好玩了。” 小姑娘摇摇头，有些委屈：“阿娘不让我骑马，我生病了，不能骑马……不仅不能骑马，连跑得快一些都不行的。” 少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瑶瑶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学骑术，等你长大了，我带你骑马玩！” 小姑娘高兴起来，沈清瑶作为旁观者瞧着，小姑娘就像放榜那天她扑到陆昭身上那样，扑到了少年身上，脆生生的道：“谢谢陆昭哥哥……” 瑶瑶，陆昭……沈清瑶恍然，这真的是梦吗……还是原身以前的记忆呢…… 梦境光怪陆离，场景又变换了好几次，沈清瑶微弱的意思在其中浮沉，不一会，就陷入了更深的梦境，再也记不起来了。 …… 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清瑶趴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脑子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她已经成亲了，她现在和陆昭在一起。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开始观察起现在的情形。 她趴在陆昭怀里。她的手死死搂着陆昭的腰。陆昭睡得规规矩矩。怎么看，都是她自己主动钻进陆昭怀里的…… 救命。沈清瑶闭了闭眼，暗骂自己真的是作死小能手，社死的那种死。 她动了动手指，想神不住鬼不觉的把手收回来，忽然听见一声笑，头顶上方传来陆昭愉悦的声音：“瑶瑶醒了？在做什么？” 沈清瑶动作僵住，缓缓抬头，对上了陆昭满是戏谑的眼睛。 “他肯定早就醒了！就等着看我笑话呢吧！”沈清瑶又羞又气，忍不住叭叭的和系统吐槽：“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男主角明明醒了还要装睡，就为了看女主出丑！人家是为了调情！他图什么啊！！！” …… 没有回应。 沈清瑶想起昨晚她让系统关机了。不是吧，到现在了还不上班？扣它工资！沈清瑶暗骂一声。 好在陆昭也不算特别狗。他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虽然很想再逗她几句，却也不敢真的把人惹急了。他神色如常的看着沈清瑶，道了一声早，揽在沈清瑶肩上的手收了收，带着她坐起来，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还有些发懵的脸颊，他笑道：“醒了就起吧，还要去敬茶呢。” 沈清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红着脸点点头，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然后逃似的蹦下床喊翠翘去了。 陆昭看着骤然一空的手臂，笑了一声，摇摇头，也下了床。 等两人梳洗好到端华长公主的院子时，陆国公和端华长公主都已经等在那里了。想到新婚第二日就起迟了，沈清瑶悄悄红了脸，有些紧张。 一直牵着她的陆昭有所察觉，他回过头来，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别紧张。” 沈清瑶微微挺起腰杆，张扬明艳的大小姐从不说紧张，故作镇定道：“谁紧张了？反正我不紧张。” “好好好，你不紧张，是我，我紧张。”陆昭也不戳穿她，反而顺着她的话道：“那一会，就要劳烦瑶瑶多多提点我了。” 我提点你个鬼。沈清瑶翻了个白眼，险些没压住嘴角的笑，心道见你的父母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端华长公主含笑看着这二人远远走进来，一路上眉来眼去的说悄悄话，越看越觉得开心，越瞧越觉得登对。忍不住笑着对身边的陆国公说：“难得见你儿子有这样体贴的时候。”为了让媳妇多睡一会，还特意让人过来推迟了敬茶的时间，现在更是亦步亦趋的，生怕人磕了碰了，可不是体贴吗？ 陆国公大笑着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得意道：“也不看看随了谁。” “可得了吧你。”端华长公主睨了他一眼，可眼角眉梢幸福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他们二人少年夫妻，几十年的情分，也没有什么妾室通房的，在京城里也算是出了名的恩爱。 今日沈清瑶将头发大半挽了上去，梳了个已婚妇人的发式，又被翠翘稍稍改良，不显老气，反倒更显得娇俏，一身水红色的衣衫长裙，亭亭玉立，和身边穿了暗红长衫的陆昭走在一起，竟是意外的相配。 “父亲，母亲。”沈清瑶小心的端着茶盏，恭敬的一一为陆国公和端华长公主送上，乖巧的模样惹得两位长辈连连道好，对这个媳妇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瑶瑶，来，这个给你。”端华长公主亲亲热热的将人拉过来，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来一个成色极佳的玉镯，套在了沈清瑶手上。 “母亲，这是……”沈清瑶一惊，下意识就想躲，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都快赶上沈清璃之前送给她的那个血玉镯子了。 “怎么都这么喜欢送人镯子啊……”沈清瑶左右为难，心里说了一句，发现还是没人理她，更是欲哭无泪：“系统，你快回来吧！我错了，你快开机吧！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了……” “拿着吧。”端华长公主一把按住她往后缩的手，慈爱道：“这是当年我嫁进来时婆母留下的，只传陆家长媳，如今你们已经成婚，该给你的。” 沈清瑶一脸犹豫的去看陆昭，见他轻轻点头了这才放心的收下，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腕此时重逾千斤。 两人又留了一会，陆昭主动起身告辞，牵着沈清瑶离开。 沈清瑶看日头还早，陆昭也不像是要带她回去的样子，两人竟是要出去。她有些疑惑：“陆昭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陆昭看了她一眼，淡笑道：“带你出城。” “出城？”出城做什么？沈清瑶疑惑更甚，却没再多问。不一会，看着别庄里养得膘肥体壮的骏马，沈清瑶觉得自己好像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前夜那个都快模糊的梦境又浮上来，她惊讶的张着嘴巴，“这……这是……” “带你骑马。”陆昭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专注，像是在践行什么承诺。“不是说过吗，等你长大了，我会带你骑着马看一看这边的风景。” ……那不是梦。 沈清瑶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意识到梦里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属于原身和陆昭从前的过往…… 话明明是对着她说的，她却觉得，更像是透过她，在和另一个人对话。沈清瑶心里那点期待和雀跃落下去，沉沉的，忽然有些失落…… 第31章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陆昭挑了一匹马出来, 转身见沈清瑶还杵在原地没动，表情三分茫然三分失落。 “瑶瑶？怎么了？”陆昭表情变了变，牵着马走过来, 片刻后忽而恍然，叹道：“是了, 你应该已经不记得这些了。”沈清瑶大病一场之后忘掉许多东西的这件事情，陆昭亦是知道的。 他伸手在沈清瑶面前晃了晃, 拉回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神志, 笑着说：“忘了也没关系, 我记着就好。来——”他一个漂亮的动作翻身上马, 随后朝沈清瑶伸出了手。 “……”沈清瑶静静的看着他, 逆着日光，陆昭的轮廓清晰, 面容柔和，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记着的那些，都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瞎想什么呢！ 沈清瑶脑海里的小人扇了自己一巴掌, 暗骂自己太过于矫情。说到底是她占了这具身体, 她着实没有立场要求陆昭些什么。 你们只是玩家和任务对象的关系！认真你就输了！别忘了这大猪蹄子还演你呢！！！ 沈清瑶把这句话默念了三遍，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又行了。她抛开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了。”将手搭上陆昭的手心, 沈清瑶踩着镫子, 借着陆昭的力道落在了他身前。 饶是沈清瑶不重, 可背上忽然多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身下的马也一沉，不安分的乱动起来。沈清瑶第一次骑马，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 一双手挥了几下也不知道往哪放，生怕这马儿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甩下去。 僵持之际，消失一整夜的系统冒了出来，兴奋的上来就大声喊道：“当当当当！我回来啦宿主！！！” 当你个大头鬼！沈清瑶的神经本来就已经是高度紧绷，此时被系统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控制住惊呼一声，偏巧身下的马儿抬起了前蹄仰天嘶鸣一声，沈清瑶身子一歪重重的撞在陆昭胸前，三魂吓没了七魄。 身后的陆昭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环着沈清瑶双手拉扯着缰绳，很快将马制住，惦记怀里的小姑娘刚才那声惊叫，慌忙问道：“瑶瑶？怎么了？伤着哪里了没有？”直到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并没有受伤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吓着了？”他温声问了一句，又觉得一惊一乍的沈清瑶有点可爱。 沈清瑶仍不敢睁眼，整个人侧靠回去蜷在陆昭怀里，半晌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又缩了缩，将自己的脑袋使劲往他怀里钻。 陆昭笑起来，对她这主动的投怀送抱非常受用，腾出一只手来环着她的腰肢，轻声哄道：“没事了，你别怕。” 沈清瑶又点点头，却还是不肯睁眼。这次不是因为害怕，实在是因为太过于尴尬了。她竟然自己吓自己，成功的把自己吓着了……这多丢人啊！ “宿……宿主……”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个祸，此时的系统战战兢兢，有点不敢说话。 沈清瑶渐渐放松下来，心里对着系统勾起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她一字一顿的：“你，还，知，道，回，来，啊。”该用你的时候你不在，不该你出现的时候你闪亮登场，你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呢。 “……”系统匿了，原本还想八卦一下宿主的新婚之夜，现在是完全不敢讲话。 这边陆昭见她看起来实在是怕得厉害，闷笑几声，也不勉强，手一扯缰绳，驱策着马匹缓步向前走去。 此时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身上，隐约还能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又带来三分凉意。沈清瑶的身子随着马儿的走动上下起伏，背后是陆昭极有安全感的怀抱，沈清瑶微微放下心来，那点自欺欺人的尴尬也有了缓解，她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陆昭已经带着她走出了别庄，两人乘着马漫步在山坡上，五月山花开得烂漫，空气亦是清甜，沈清瑶被眼前的美景俘获，惊叹着坐直了身子，后知后觉的找到了这骑马的乐趣，享受起来。 “陆昭哥哥，能再快些吗？”慢悠悠的看了没一会，沈清瑶不安分起来。 陆昭扬眉，有些好笑：“你又不怕了？” 沈清瑶尴尬的干咳两声，傲娇的扬起下巴，翻脸不认账：“谁……谁怕了？我根本就没有怕过好吧！” 陆昭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啊，没怕过……”这幅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又让沈清瑶脸烧起来。还没来得及再反驳，陆昭就伸手一拍马背，身下的马立刻加速朝前奔跑。 沈清瑶循着惯性又一次栽在他怀里，惊呼一声，然后听见了陆昭得逞的笑，他戏谑的说道：“根本就没怕过？” “……”喂！我不要面子的吗！沈清瑶鼓着脸，偏过头去，半晌自己也笑出声来，什么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 待到沈清瑶逐渐适应了，陆昭也控制着马匹越跑越快，本就是宝马良驹，此时全力施为，速度自然是极快的。沈清瑶只感觉风呼啸着从自己耳边划过去，两旁的风景飞速的倒退，她心因为紧张和刺激跳得很快，却意外的觉得无比舒畅。她有些理解那些喜欢飙车的人的心理了，速度，确实能给人一些不同的快感。 “真好玩啊。”沈清瑶眯着眼睛笑，她嘴唇有些发白，是因为太过于刺激的运动让她心跳剧烈，牵动了心疾，脸却红扑扑的，虽然身上疲累，心里却是格外兴奋激动的，骑马前那些酸唧唧的心事都随着这一场狂奔随风散去了。 两人玩了许久，待回来时，日暮西斜，沈清瑶才恍然，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陆昭独自牵了马去拴好，沈清瑶在原地等着他，片刻后，他修长的影子逆光而来，沈清瑶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看陆昭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衣服都没怎么褶皱，忽然有些不平衡，这人怎么好像做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的形象啊？就像之前明明是一起考的试，他出来就是比其他举子整洁帅气，明明是一起骑的马，看起来狼狈的却只有她一个？ 沈清瑶皱着鼻子，觉得这样不行，悄悄动起了坏心思。 陆昭逐渐走近，朝着这边的沈清瑶伸出一只手：“走吧。” 沈清瑶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就把手塞给他，她狡黠一笑，将手背在了身后，十分郑重的摇摇头，严肃道：“我自己可以走。还在外头呢，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你陆世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陆昭挑眉看她，心说你和我在外面拉拉扯扯的次数也不少了，名声怕是早就没有了。看着小姑娘嘴角的笑意，直觉她是想干些什么，陆昭心里一动，点点头，十分的好说话：“行吧，那走吧。”说罢，率先转身走去。 沈清瑶满意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来，心里默默的估算着距离，等觉得差不多了，她提起裙摆快步跑上去，一下蹦到了陆昭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她笑嘻嘻的道：“走不动了！陆昭哥哥背我！” 陆昭被她的力道推得踉跄两步，幸好常年练武，他很快稳住身形，又眼疾手快的勾住就要从他背上滑下去的小姑娘，手里掂了掂，将她托起来，哭笑不得：“还在外头呢，背着个人这合适吗？我陆世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陆昭笑着，将话还给了她。 可惜沈清瑶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性子，她佯装听不懂，环着陆昭脖子的手紧了紧，小脸凑到陆昭耳边，轻声说：“可我真的走不动了……陆昭哥哥……” 呼吸洒下来的时候，陆昭耳朵麻了一下，微微泛红，撩了人这么多次，终于是被撩回来了一次。 见他半晌不说话，沈清瑶以为是他还不同意，眨眨眼睛，她一咬牙，又凑过去，脸有些发烫，于是这回声音更轻，她悄悄唤了一声：“夫君……” 陆昭脚步一顿，险些将人丢下去，他咳了一声，不欲被她看出自己的慌乱，脸上表情努力的想要变得严肃，嘴边的笑却怎么也压不回去，过了一会，他有些自暴自弃的道：“好好好，背背背。”说着又将她往上一掂，提醒道：“趴好了，别乱动。” “噢。”沈清瑶奸计得逞，趴在陆昭背上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儿，觉得张扬明艳这个人设是真的好，从前要自卑要敏感还要偏执，束手束脚的，工作根本没办法开展，再看现在，不就是攻略？攻略直男这还不简单？ 系统看了全程，只觉得牙酸，在她脑海里“啧啧啧”啧了半天，心道哪是攻略直男简单，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陆昭听见她咯咯的笑声，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笑叹一声，却甘之如饴，他摇摇头，认命的背着人朝城内走去。 将落未落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沈清瑶把下巴垫在陆昭肩上，转过脸去看他好看的侧脸，这个人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目光坚定，让人格外的有安全感，她又无声的偷偷笑了下，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刚刚是谁拉着我撒娇喊夫……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过于得意, 反面特例沈清瑶因为近日各方面都过得很得意，于是骑完马回去的当晚，就病恹恹开始不舒服了。 当时两人刚回到府中, 就有人传端华长公主那边备好了膳食，请他们过去。嫁过来的第一日, 婆婆请吃饭，沈清瑶自然是不会不答应的, 陆昭亦是微微颔首, 便带着人去了。 菜色是好的, 样样都照顾了沈清瑶的口味, 可她只吃了几口, 就觉得胸口发闷，白日里骑马这样的剧烈运动带来的后遗症逐渐漫上来,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昏昏沉沉的。 “宿主, 你怎么了？”系统第一个检测到她的异常，有些担心的发问。 沈清瑶头更晕了, 她偏头去看了看身边的陆昭, 陆昭被陆国公拉着谈论着朝堂政事，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的样子。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身体的免疫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不过是骑了半日马吹了点冷风而已, 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可能是感冒了吧。”回去之后睡一觉就能好了，沈清瑶忍不住轻轻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瑶瑶？”陆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唤了她一声。 沈清瑶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头也越垂越低，耳边的声音嗡嗡嗡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陆昭看她脸越来越红，神色也不复刚才的清明，逐渐皱起了眉头，侧过身来揽住她，轻声问了一句：“瑶瑶，你怎么了？” 桌上的端华长公主和陆国公也纷纷看过来，目露担忧：“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沈清瑶迷迷糊糊的，看见陆昭终于说完了话来管她了，突然有点委屈，她拉住陆昭的袖子，慢吞吞的说：“夫君……我头痛……” “怎么会头痛呢？我看看？”就在旁边的端华长公主一惊，伸手贴上沈清瑶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这么烫？快！快来人！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陆昭已经沉着一张脸将沈清瑶抱了起来。“母亲见谅，我先送瑶瑶回去了。” 端华长公主哪还有不许的，连连点头，只嘱咐了几句一会会让大夫直接赶去两人的院子里，便匆匆将人送走了。送完之后回身与陆国公对视一眼，二人又是担心又是无奈，端华长公主笑了一声，走过去锤了陆国公的肩膀一下：“看看你儿子，何时这么紧张过？” 陆国公笑呵呵的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两人心里皆是欣慰。 陆昭沉着脸，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翠翘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就见陆昭步子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吩咐了一句：“你不必跟着，先去备药，等大夫到了立刻带人过来。” 翠翘被他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诺诺称是，又慌忙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小路上突然只剩下了沈清瑶和陆昭，还是这样一个不太对劲的姿势，沈清瑶就是再迷糊，也不免有些尴尬。她轻轻动了动，双手撑着陆昭的肩膀，想让自己尽量离他远一点，却在下一秒又被他用更大的力气揽回去，沈清瑶的脸撞在他肩上，“别动。”她感受到了陆昭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沈清瑶却觉得他在生气。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沈清瑶不自在的蹬了蹬腿，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公主抱了，但当着长辈的面呢！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喔喔喔——宿主！好样的！就是这样！攻略他！”系统又在怪叫。 沈清瑶头更疼了，现在是气的。“你是公鸡转世的AI吗？喔喔喔？”而且……沈清瑶复盘了一下现在的场面，这到底是谁在攻略谁啊！！！ 她不动了，主要是头疼不愿意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陆昭以为她是难受，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得更慢更稳了一些，手上使了点劲，把沈清瑶往里拢紧，让她路上能少吹点风。 方才背人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姑娘真的很瘦，轻的可怜，让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现在这样抱着也是，他不敢太使劲，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软软的，让他生怕手上力气大了点，就会把她折断。 短短的一段路，陆昭走得小心翼翼，待到回了房间将她放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沈清瑶昨天本就起得早睡得晚，今天又在外头耗费了体力，现在已经撑不住睡着了，哪怕是睡着了，眉头也是皱着的。陆昭站在床前，眼神深深凝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揉开了她紧皱的眉头。 都睡着了还皱着眉，是真的很难受吧。陆昭心疼不已，有些后悔带她出去玩的这个决定，他只想着帮她圆了儿时的梦想，却忘了，他的瑶瑶是个娇贵的瓷娃娃，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陆昭握紧了拳头，暗恼自己没将人照顾好。 沈清瑶动了一下，离开了陆昭暖烘烘的怀抱后睡得很不安稳，不一会又醒过来。一睁眼就是陆昭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去看他的头顶，见数字没变，才松了口气。 略一思索，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她觉得陆昭还挺冤枉的。毕竟她的身体基础摆在那里，就是不带她出门，她也是时不时要病一下的，这次还真不怪他。于是她探出一只手来，又扯扯陆昭的袖口，软软的喊了一声：“陆昭哥哥……”她笑了笑，故意嬉皮笑脸的开玩笑道：“你这样子，像是生病的人是你一样，明明就是我更难受啊……” “……”陆昭见她还有心思玩笑，更是无奈，他在床前坐下，伸手点了点沈清瑶的额头：“还贫？新婚第二日就让你病了，这要是传出去，你长姐还不提刀来将我砍了？” “关你什么事啊？”沈清瑶撇撇嘴，觉得自己还得给女主角正个名，又说：“而且我长姐才不会呢！” 陆昭倒是不管沈清璃会如何，只是皱了皱眉，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关我什么事？”他捏住小姑娘的鼻尖，看她还有力气开玩笑，心里放松了些，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刚刚是谁拉着我撒娇喊夫君的？有事喊夫君，没事不关我事？嗯？” 沈清瑶脸一红，想起来刚刚头晕得迷糊，口不择言了…… “我没撒娇……” 陆昭笑了声，心道这还不是撒娇？但看她仍烧得通红的脸，也没再逗她，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他扭头看向门口道：“大夫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翠翘领着个老大夫匆匆进了门。沈清瑶此时清醒着，乖巧的伸出手来给大夫诊脉，看着陆昭沉默的让到了一边，她抿着嘴，心想这副身体状况确实是越来越差了，又看看陆昭头上的数字，看来攻略的进度得加快一些了，至少，这数字不能再涨了。不然时间一久，说不准她都撑不到成功攻略的那一天就提前领了盒饭，这可如何是好！ 却不知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个。陆昭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中也在思量，瑶瑶的身体状况可谓刻不容缓，定要好好想点什么办法，将她快快治愈为好！ …… 直到两日后回门，沈清瑶都还没好利索，但回门是规矩，她不愿拖延让沈家人担心，强打起精神去了，只是一路上陆昭都眉头紧锁，眼睛落在她身上就没移开过。 沈清瑶忍不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道：“陆昭哥哥，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是要去我家砸场子的你知道吗？” 陆昭轻飘飘的一掀眼皮，沉默着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又拢得紧了些。沈清瑶咯咯的笑起来，休养了两三天，她是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再者说，她已经病了这么多年，这点小小的不舒服，真不至于让她什么都干不了。她伸出一只手来立在耳边，郑重的说道：“我保证！只是回家一趟而已！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说着她眨眨眼睛：“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呢嘛！” 上次也是他在，却还是让人病了。陆昭眼神沉了沉，仍然对这场病耿耿于怀，但脸色到底是好看了一些。 两人三朝回门，正好和五王爷萧沐来向沈清璃下聘是同一天，两队人马在沈府门前不期而遇，陆昭扶着沈清瑶下车的时候，她正好远远看见一身黑衣的萧沐。 “哇！男主是真的帅啊！”系统感叹了一句，冰山系酷哥，名不虚传。 沈清瑶却撇撇嘴，心道还是她的白月光更好看一点！ 见了萧沐，陆昭也不意外，两人相对点点头，一前一后的进了沈府。 一个下聘一个回门，对沈府众人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好生热闹了一阵，沈母看着嫁了人的小女儿，又是哭又是笑的，连王爷下聘都被她排到后头去了。 待到一切结束，沈清瑶才被得了空闲的沈清璃抓走，姐妹俩亲亲热热的挽着手进了闺房聊天。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跟着长姐进屋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长姐向萧沐递了个眼神，萧沐微微点头，随后也将陆昭叫走了…… ……主角团想干什么？ 沈清瑶疑惑了一瞬，现在的剧情都还在大家各自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阶段，陆昭的立场也是不明确的，萧沐突然将人叫走，是在谋划什么呢…… 第33章 长公主请了家法要罚世子…… “王爷特意选在今日到沈府下聘, 又特意都将人支开，是有什么想说的吗？”陆昭目送着沈清瑶随沈清璃离开之后，脸上温柔的神色一收, 虽仍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带着几分凝重。 萧沐转过头来看他，冷肃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眉头微皱, 沉声问道：“你是准备去南边了？”显然, 陆昭想要外放岭南的消息, 萧沐这边也收到了。 两人是自小处出来的交情, 陆昭也不瞒着他，点了点头。 “为何是南边？”萧沐又问, 南边民风彪悍，又贫瘠偏僻, 朝中鲜少有人想去。 陆昭笑起来，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王爷对北边的掌控已然无人能及, 想来也不需我过多助力, 我去南边不是正好？”陆昭顿了顿，又说：“况且南边气候好些，瑶瑶的身体也能受得住。”提到沈清瑶, 陆昭的神情软下来几分。 萧沐看他这样, 眼底透出几分笑来, 他嗤笑一声，勾唇道：“你还真是栽在这沈家女身上了？” 陆昭也勾起唇角，眼睛转过来盯着他，反问道：“难道王爷没有栽到沈家女身上？” 两个沈家女现在正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 两个男人沉默片刻，继而相视一笑，对着彼此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来，刚刚强装出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轰然破碎，萧沐走上前两步，伸手拍了拍陆昭的肩膀，郑重道：“你若要南下，我便也不拦你，只是此行，还有几件事情要你帮忙。” 陆昭神色不变，似是早有预料，他笑道：“王爷说的是……宁城？” “你知道？”萧沐有些惊讶，又觉得与聪明人说话实在省力，许多事情都不必言明，对方自能领悟。 “王爷既已下定决定去争一争，那宁城那东西，自然是要握在手里的。”陆昭微微一叹：“我本不欲参与你们这些朝堂之争，只是你要娶的是瑶瑶的长姐，你们若出事，她必定难过。既如此，我便也帮你们争上一争。”他说着，退后一步，伸手郑重一礼:“陆昭，定不辱命。” 这一句话的分量极重，已经和表忠心无异了。萧沐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要知道，虽然他一直与陆昭交好，但这种好，仅限于两人对彼此人品能力的赏识，并不足以让陆昭为他效力，而如今，通过一个沈家，他们竟是能站在一条船上，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 等沈清瑶和姐姐聊得差不多出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大男主和谐的站在一块殷切的等着她们出来，看样子竟还相处得十分愉快。 “嗯？这两个人不是情敌剧本吗？竟然还没打起来？”她可是好生担心了一会呢。沈清瑶有点奇怪，虽然现在她知道陆昭也对长姐无意，但毕竟是和她长姐传了这么多年绯闻的男人，男主竟然还能和他和谐相处？ “宿主，你很期待他们打起来吗？”系统很是无语，想让她清醒一点，要知道她的任务除了攻略陆昭之外，还有一条就是防止陆昭黑化并辅助男女主登基的！！虽然打起来的修罗场它也很想看就是了…… 沈清瑶立刻摇头，她不是她没有别乱说啊。她还想多活几集。 陆昭见她出来了，溺宠的微笑又再度出现，看得沈清璃直喊牙酸。沈清瑶笑眯眯的，松开自己挽着长姐的手就往他那边跑，陆昭担心她的身体，见状忙迎上来几步，赶在她蹦下台阶之前牵住她，小心的将人扶了下来， 沈清璃在后头摇着脑袋啧啧啧，暗骂了沈清瑶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然后顶着一副没眼看了的表情，也拉着萧沐走了。 两个男人错身之时，眼神交汇一瞬，又仿若无事般的错开。沈清瑶暗搓搓的旁观着，心里的狐疑更甚，“他们一定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沈清瑶同系统说着，可惜两人都藏得太深，她看不出是什么事，只是看他们状态都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稍微放下心来。 “陆昭哥哥，我们回去吧。”她挽着陆昭，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他身上。 陆昭毫不在意的撑着她，闻言心里一暖，点点头，温声道：“好，回家。” …… 两日后，陆昭结束了自己的婚假入朝述职，沈清瑶一个人留在房里发呆，她又将手里的话本子翻了一遍，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怎的陆昭竟还没有回来，她真的好无聊啊。 “翠翘……”沈清瑶唤了一声，想说让翠翘出去看看陆昭到哪了，就听院外一阵喧哗，沈清瑶好奇的探头去看，只见端华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女官神色慌张的跑进来，见了她大喜，扑过来喊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长公主请了家法要罚世子！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家法？怎会如此？ 沈清瑶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应当啊！端华长公主最是疼爱陆昭，怎么无缘无故的，都用上家法了？“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啊！今日世子回家去见了长公主，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长公主气得狠了，就要请家法！这如何使得？国公爷不在家，如今只有您能去劝劝了！”女官说得声泪欲下，沈清瑶也慌了，也来不及细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什么剧情了，将手里东西一扔，她招呼了翠翘一声，率先朝端华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几人还未走近，就听见长公主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不行！我不同意！你去向皇兄说，这事不能这么办！” 陆昭的声音有些无奈，他低声道：“母亲，你先冷静些听我说完……”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行！”端华长公主勃然大怒：“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如何向你爹交代？如何向陆家列祖列宗交代？！” “……白月光这是做什么了惹得他娘这么生气？”系统好奇的冒了个泡，沈清瑶又哪里能知道呢，她无暇理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推开了门。 “这是怎么了？母亲为何这样生气？是陆昭哥哥惹您了吗？”沈清瑶笑着走进去，屋里两人见她来了皆是一愣，于是她趁着这个空档走到陆昭身边，伸手悄悄的将陆昭往她身后扯了扯，生怕端华长公主真的打他。 “瑶瑶？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端华长公主见是她，满腔的怒气一滞，没好气的朝外喊道：“我让你们请家法，你们去叫瑶瑶做什么！” “母亲~~~”沈清瑶一听她还没忘了家法的事，连忙上前去拉住她，“您消消气。”随后目露疑惑，好奇的扭头去看陆昭，仿佛在问他：你到底干什么了将母亲气成这样？ 端华长公主泄了气，叹了一声道：“既然瑶瑶也来了，那就一并听听。” 沈清瑶忙不迭的点头，求之不得。 “他刚刚说他已经向陛下递了折子，请求陛下将他外放岭南，他要去巡视南疆！”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你好好一个新科状元，去那穷乡僻壤的蛮荒之地做什么？你想过我们没有？你想过瑶瑶没有？啊？” 沈清瑶一愣，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事。这事她早就听长姐提过，是以没怎么意外，只是没想到端华长公主的反应会这么大。再一想，长公主是个爱子如命的人设，这个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瑶瑶来的正好，你快也劝劝他！你身子弱，还能真跟着他去南疆不成？你怎么撑得住！！！” 她再去看陆昭，见他虽然无奈，神色却是坚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做，但对于这个决定，沈清瑶也是支持的。于是她微微一笑，松了口气道：“母亲放心，我撑得住的，我的身子也没那么差。” 此话一出，陆昭与端华长公主同时愣住，长公主惊讶道：“你早就知道？”陆昭也是微微扬眉，没想到她竟知道，他还想了许久要如何同她开口呢。 沈清瑶点头，松开拉着端华长公主的手，退至陆昭身边：“母亲，陆昭哥哥既已做了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不懂政事，却相信他。”说着，沈清瑶同陆昭对视一眼，她笑笑，又继续说：“而且若是为了我的身体，母亲就更不用担心了，有陆昭哥哥在呢，他一定能照顾好我的！” “瑶瑶！”长公主越发着急。 陆昭垂眸盯着沈清瑶的侧脸，心中震动，似是没想到沈清瑶会这么支持他，他握住沈清瑶的一只手紧紧攥在手里，吸了口气道：“母亲，我去南疆，确实有我的考量，如今朝中党争不断，我若留在京中，确实也能平步青云，但身陷党争又能比在南疆安全多少呢？母亲不若放我出去搏一搏，兴许还能有另一条出路。” “你……”端华长公主欲言又止，想说你哪怕去北疆呢？去北疆从军历练，都比去南疆开荒强得多吧！ “南疆气候温和，奇人异事奇花异草甚多，最是适合休养身体，瑶瑶去了那边，对病情应该是有帮助的。”陆昭握着沈清瑶的那只手用了点力，攥得沈清瑶指节发疼，她却没有出声，继续静静的听着。“而且有传言称，神医孔林就在南疆。” 这下端华长公主是彻底没话说了。而一旁的沈清瑶豁然抬头，她万万没想到，陆昭决定去南疆，这里头竟然还有她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沈清瑶心一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昭会放弃跟着主角团去北边。心里有种又暖又酸涩的情绪漫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半晌发不出声音，只是微微红了眼眶…… 第34章 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我…… 直到陆昭终于说服了端华长公主牵着沈清瑶出来, 她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陆昭握着小姑娘微凉的手，察觉到她反常的安静，停下脚步垂眸去看她, 只见小姑娘低垂着眼睛，生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起来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陆昭心里一紧，犹豫片刻问道：“瑶瑶你……不愿去南疆吗？”在端华长公主面前小姑娘支持他, 可到底, 这个决定没同她商量过, 南疆苦寒, 她不愿去也是正常的。 却见沈清瑶鼓着脸摇摇头, 她吸了口气，将自己满腔的感动压下去, 又觉得不够似的，半晌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不是的。” 陆昭微微放心, 随即更是疑惑，那为何还这样低落？ “陆昭哥哥。”沈清瑶低着头喊了他一声, 陆昭静静看着她, 等她的后文。 “哪里都一样的，只要陆昭哥哥也在，我去哪里都一样的。我不怕南疆苦寒难捱, 反正我总会与你在一处的不是吗？只要陆昭哥哥还能陪着我, 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她认真的说着, 诚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任务，她必须同他绑定在一块，但愿意一直跟着他的决心也是真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此去南疆, 竟然是因为我……”沈清瑶声音很低，却听得陆昭心口发烫。症结原来在这里…… 他低低笑了一声，手上一个用力，将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姑娘扯进了怀里，叹谓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他的声音温和包容，听得沈清瑶鼻子一酸：“自然是要为了你考虑的。瑶瑶你放心，南疆那边医术自成一派，一定能治好你的。” “嗯。”沈清瑶红着眼睛点点头，想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的，只要你别黑化，等攻略完了我也能好，却也不愿意辜负他的心意。上辈子她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里，哪怕病危进了手术室，家人也不愿多来看她一眼，这种时时事事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令她无比眷恋。 她贪恋陆昭怀里的这一点温热，却又总是忍不住不自信的想，他现在对她的这些好，都是对着原本的沈清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外来者，沈清瑶鼻头一酸，眼眶里的泪有些忍不住了。 “陆昭哥哥，你可不可以……”她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喜欢女主角了，又一想现在这情况陆昭和女主角的感情线应该不会再有了，又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原来那个沈清瑶了，但这话说出口只怕她会被当成个妖怪打出去吧。最后一句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沈清瑶带着哭腔软软的问：“陆昭哥哥你喜欢我吗？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我啊……” 陆昭听得小姑娘的哭腔，心里一阵酸软，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将沈清瑶紧紧揽住，细细感受着她话语里的眷恋与依赖，还有源自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和惶恐，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只抓住了他这一根浮木。 “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只喜欢你一个。”陆昭郑重道：“只喜欢你一个。” …… “宿主，你怎么又在发呆？” 距那日廊下相拥已经过去好几天，陆昭外放岭南的事情已经铁板钉钉，圣旨已下，这事再没有了余地。而沈清瑶，也许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就被感动到哭有点丢脸，也许是觉得自己像个玛丽苏女主一样的去要承诺有些难堪，从那天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之后，她就一直躲着陆昭。 “我没有……”沈清瑶把没有焦点的目光收回来，淡淡的反驳，时近六月，盛夏的蝉鸣开始不停歇的叫唤，而沈清瑶的臭毛病也从畏寒变成了怕热，屋子里备了好几盆冰，冒着丝丝的凉气，可她依旧觉得烦躁，却还是只能强装淡定。 “宿主，你最近做任务有点消极哦。”系统又不怕死的提醒了一句，对沈清瑶躲着陆昭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它一提，沈清瑶刚淡下去的尴尬又漫上来，想到那个拥抱，沈清瑶只觉得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烟。两人之间比这更亲密的举动也有过，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拥抱，始终让她无法正视。 她后来细细想过，也许是因为从前的那些举动都是为了任务，她在演戏，而这个拥抱不同，这是她没有带目的的，真的由心而发的。这才最让她惶恐，本能让她想靠近陆昭，可理智使她恐惧，陆昭对她太好了，好得让她不敢轻易去触碰。 沈清瑶抿着嘴，忽然觉得这任务进行的有点艰难了。 “宿主你要不要换个人设试试？”系统提了个不成熟的小建议，沈清瑶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人设了。只是这时候更新人设到底还有没有用，沈清瑶持保留意见。毕竟现在看来，她才更像是被攻略的那一个。 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沈清瑶想着，先抽嘛，抽完了找机会演一次就完事了。 这么长时间，沈清瑶也算是摸清楚了，系统给她的人设只需要她在特定的场景下使用一两次帮助完成测试就可以了，所以就算是再有什么奇葩人设，不用她时时维持，倒也还勉强可以应付。 系统兴奋的应了一声，许久不见的卡牌又被抖在了沈清瑶面前。沈清瑶伸出手来指了一张。 卡牌反转—— …… 她盯着硕大的【妩媚妖娆】四个字，陷入沉默。 这什么跟什么？沈清瑶闭了闭眼，她错了，她就不该对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抱有期待的。这个她真的应付不来，就她这张一看就还没长开的纯情乖巧的脸，让她去演妩媚妖娆，这合适吗？ “我可以撤回吗？我不抽了。”沈清瑶试图挣扎一下。 系统笑嘻嘻的：“不可以的哦宿主。” ……靠！ 正拉扯着，外面传来翠翘的声音，陆昭回来了。 沈清瑶愣了一下，没想到今日他会回来的这么早，没有提前部署，竟是让她避无可避。 这样一来倒是正合了系统的心意，它欢呼一声，带着又有好戏可以看了的愉悦，贱兮兮的给沈清瑶加了两句油，然后被沈清瑶一个白眼翻回去，这才悄悄的匿了。 陆昭推门进来，见了软榻上的沈清瑶，眼睛里闪过一丝早有预谋的笑意，他仿佛没有察觉沈清瑶的僵硬，慢悠悠的自己走到桌前斟了一盏茶饮了一口，才缓缓走过来，坐在了软塌的另一侧。 “瑶瑶今日没去书楼？” ……还没来得及。沈清瑶眼神躲闪了一下。 “也没出门去找你长姐玩？” ……长姐都快被她烦死了，她哪里还敢去。沈清瑶又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陆昭笑了一下，只当是小姑娘那股羞恼的劲还没过，却还是忍不住逗她，他躬身往前凑了些许，小姑娘身上的甜香似有若无的飘过来，陆昭逗着逗着，眼神变了。 “瑶瑶最近是在躲着我？可是我做了什么惹瑶瑶生气了？”陆昭温声问了一句，态度好得不行。 沈清瑶又往后缩了缩，直到腰已经抵在了软塌的边沿，退无可退，她心想，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她格外尴尬。明明先撩人的是她，现在觉得受不起尴尬万分的也是她。 冷香轰然将她包裹，沈清瑶憋红了一张脸，敏锐的感觉到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至少她已经做不到像之前那样那么坦然的去演戏了。她猛的摇摇头，慌乱的解释道：“没有……没有躲着。” 陆昭挑了下眉，也不知信了没有。 沈清瑶听见他轻笑，咬咬牙抬眼去看他，面前的人笑意清浅，眼中仿佛有熠熠星光，沈清瑶猝不及防被蛊了一下，心跳又开始不争气的加速。 想着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索性心一横，决定先试试自己的新人设怎么样。 她大着胆子直视陆昭的眼睛，忽然抬手环上他的脖颈，语气里带了些娇嗔，她软软的说：“分明是陆昭哥哥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陪我了。” 陆昭惊讶于她少有的主动，却一动不动任她施为，眼里蕴起几分笑意，陆昭忍不住想，这是又看了什么新奇的话本？ “是，是我疏忽了。”他配合道。“瑶瑶想我怎么陪你？” ……这个问题倒是没想过。沈清瑶卡了一下，果然不熟悉的人设演起来就是比较费劲。 她仰头贴近陆昭，两人鼻尖相抵，温热的鼻息喷洒，陆昭眼神更暗了些，撑在她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住她的腰侧，又将她拉近了些许。 沈清瑶没有回答陆昭的问题，亦没有排斥他的动作，心里一边打鼓一边默念着合法的合法的，沈清瑶你现在干什么都是合法的。她目光专注，又轻轻问了一遍：“陆昭哥哥，你喜欢我吗？”今天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呢？ 陆昭弯了弯眼睛，无论小姑娘确认多少遍，他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喜欢。”说着，他盯着小姑娘水润饱满的唇峰，俯身凑近。 沈清瑶心跳滞了一下，却在他贴上来的前一秒敏锐的瞥见了男人头顶的数字。【35】。 ……只涨五点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沈清瑶看着这个一边说喜欢一边暗搓搓黑化的男人，觉得自己身上那个叫陆昭的蛊也不是那么难解了。 “呵，大猪蹄子又演我。” 沈清瑶咬牙，在唇瓣就要相触的瞬间，仰头退开了。 沈清瑶红着一张脸，似是羞涩般的别开。心里想的却是：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控制头顶的数字了，咱们什么时候再亲…… 陆昭：“？” 第35章 我终于带着白月光逃离主…… 京城的春极短, 不过数日，凉气尽数散去，剩下的, 就只有难捱的暑气，六月还没到, 京城里热浪已经一波一波袭来，贵女们都换上了时兴的绫罗轻纱, 看上去既仙气又凉快, 而沈清瑶只能对着那些轻薄的布料, 默默的流下羡慕的眼泪。 她也好想像仙女一样穿纱, 然而她这破身子骨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国公府的各个院落都已经备上了冰, 独独沈清瑶与陆昭的这个院落，什么都还没有准备, 甚至沈清瑶出门逛一逛花园，都还要被陆昭盯着再加一层薄薄的外裳。 真是病号没人权啊……沈清瑶一边心里骂骂咧咧的嫌热, 一边面上感动万分的谢谢陆昭哥哥，时日久了, 觉得自己有点人格分裂。 系统：宿主, 你就是人格分裂…… …… 这日陆昭进来时，掀起一阵暑气，可唯独他这个人, 衣袂轻垂无风自动, 一身冷香依旧, 让人一看就想起天上的孤月，寂静清冷，一点不觉得热了。 沈清瑶蔫巴巴的看过去，觉得这轮人形大月亮真是自己唯一的消暑神器了, 没办法靠近冰块的她，唯有见着陆昭的时候才能觉得这屋子凉快一点了。 陆昭走过来动作自然的用手贴了贴她红润的脸，暖烘烘的，再一看小姑娘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些什么。陆昭轻笑道：“今日还算听话？” 沈清瑶扭头哼了一声，不愿搭理。自从前天实在没忍住贪凉喝了一碗冰豆沙，结果闹了一晚上的肚子被陆昭发现之后，一切凉食就与她绝缘了。这具身子是虚，可耐不住沈清瑶是真的怕热，虽然知道陆昭是为了她好，还是没忍住想使点小性子。 “去拿碗绿豆沙过来。”陆昭看了她片刻，终于松口。 沈清瑶眼睛一亮，连忙直起身子来喊道：“给我加点冰！” 陆昭的眼神横过来了，沈清瑶立刻怂了，只得对着一脸坏笑的翠翘又说：“那……那至少淬一道冰水吧。”委屈巴巴的。 “不淬冰水，常温的。”陆昭一锤定音，翠翘哪敢反驳，笑着去了。沈清瑶又蔫巴下来。 “毁灭吧，这个白月光我不攻略了，爱谁要谁要！前两天还说喜欢我，现在连点冰的都不舍的给我！我好惨啊！” “宿主，你理智一点，你是能吃冰的身体吗？真给你你敢吃吗？” 沈清瑶想了想寒症发作的痛苦，缩了缩脖子，倔强道：“那我看看也好啊……” “……” 陆昭在她身边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沈清瑶的表情，约莫小姑娘是真的热急了，他只得哄道：“不是不愿给你，等你将来好了，别说冰豆沙，带你去看冰雕如何？” 大夏天的看哪门子冰雕。沈清瑶撇撇嘴，垂着头声音失落：“我真的能好吗？” 陆昭表情严肃：“当然，等到南疆找到神医，定能治好你的！瑶瑶信我。”沈清瑶望着他分外认真的眼睛，没好意思再闹，她叹了口气，心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好好让我攻略别老涨黑化值就完事了…… 然后思绪飘开，忽然记起，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去南方了，这段是原书没有的，被她全新开发出来的剧情，未知让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真去了南疆还会发生些什么？ …… 翌日，整装待发的车马停在京城城门之前，时辰尚早，但这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听说了陆昭要去岭南做知州了赶过来送行的。 说是送行……沈清瑶瞟了一眼周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小姐们，嘴角耷拉下来，这哪是送行，分明是来堵爱豆的！又看了一眼正在马前同萧沐说话的陆昭，恨不能立刻就把他塞进马车里，让这群人谁也瞧不见。 “噗。”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清瑶心思被拉回来，幽幽的去看她面前笑得意味不明的沈清璃。 “长姐笑什么……”沈清瑶咕哝着。沈清璃弯着唇拢过沈清瑶的手：“好好好，不笑不笑，我就是觉得，瑶瑶现在这样挺好的！就该这样，听说南疆那边民风更是奔放，姑娘们追求起郎君来更是直白，瑶瑶可要看好了……” “长姐！”沈清瑶被说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长姐来送我，不仅没见舍不得我，还这般笑我！” 沈清璃笑意淡下来，伸手抚上她的发顶，语气伤感起来：“舍不得的！怎么会舍得！阿娘为了这事直到昨夜还在哭，若不是我拦着，今早她定还要来哭上一番的。” 她看着眼前已然梳了妇人发髻的妹妹，眼眶微润，又接着说道：“可我们瑶瑶长大了，总不能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幸好陆昭虽然我看不太上，但对你却好，有他在，我们也放心些。瑶瑶出门在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小心仔细，别伤了自己知道吗！” 沈清瑶也被她说得红了眼眶，忽然想到其实沈清璃的婚期也就在下月，可惜，南巡圣旨已下，他们拖延半月已经是长公主求来的恩典，却是不好再拖到下月了，她上前一步拥抱住沈清璃，哭着说道：“我都看不到姐姐嫁人了……”她一走，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二姐还在浪迹天涯，沈清璃再一出嫁，沈府里，就只剩下沈家父母和沈玉书了，沈清瑶更是难过不舍。 沈清璃轻拍着她的背脊，妹妹哭了，她总不能再哭哭啼啼，于是笑着安慰：“没事，姐姐能先送你出嫁已经是很好了，至于我，左右婚典不都那样吗？有什么好遗憾的！”沈清瑶心道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主角的大婚啊！ 沈清璃又道：“至于家里就更不用担心啦。爹爹天天在户部混着，家里有大哥撑着，能出什么事？瑶瑶只管出去好好玩就是了，玩够了再回来！”沈清瑶埋在她的肩窝点点头，又哼哼唧唧的哭了两声，被沈清璃好一阵安慰才又重新笑了。 这时陆昭走过来，沈清瑶含着眼泪望了他一眼，看得他心一软，走过去牵住她。沈清璃眼睛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转了一圈，才笑盈盈的退到了随后走过来的萧沐身边。 沈玉书走上前来，看了沈清瑶半晌，才叹了口气拍拍陆昭的肩膀，郑重嘱托道：“长风，瑶瑶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陆昭亦是神色郑重，他点点头：“放心吧。”沈清瑶扭过头去看他，在他认真的表情里，那点离别的伤感和不安渐渐散了去。 “哥哥，长姐，我走啦。”沈清瑶一步三回头的爬上马车，沈玉书和沈清璃皆是笑着看她，沈玉书朝她挥挥手：“去吧，别忘了常给阿娘写信。” 沈清瑶认真应下，为首的护卫这时高喝一声，马匹嘶鸣，车外的人退后几步，南下的队伍，终是要启程了。 陆昭骑着马走在马车外面，一路看着小姑娘趴在车窗上，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送行的人了，才放下车帘钻了进去，随后没了声响。 陆昭眼睛动了动，沈清瑶小小年纪就要跟着他远离故乡家人，明白她心里一定是难过的，他思索片刻，抬手招来一个侍卫，附耳吩咐了几句，才又挥鞭前行。 而马车里，沈清瑶却并没有陆昭想象的那么难过，她惬意的舒展开四肢瘫倒在马车布置得舒适柔软的踏上，不舍只是一小会的事情，沈清瑶心里明白，有大女主在这里，沈家今后只有光明坦途，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是以也并不是很担心。过了那股难过的劲头，沈清瑶对未来南方的生活不由得期待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自由啦！我终于带着白月光逃离主角团了！”沈清瑶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高兴得恨不能抱着系统转两圈：“我都离主线这么远了！陆昭不能再有黑化的契机了吧！”她一手握拳，觉得这局稳了！他们只要在南疆苟到男主登基，剧情就算是走完了，而在那之前只要陆昭好好的，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那她也就能活下去了！ 沈清瑶通身舒畅，觉得未来的美好生活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陆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清瑶这幅得意的样子，他愣了一瞬，笑起来，看看手里费了侍卫好一阵心思才找来的新鲜糕点，觉得应该是用不上了，他的小姑娘，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陆昭哥哥。”沈清瑶见人进来了，连忙摆正了身子坐好，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往常陆昭总是会笑着应一声，现下听她这么喊，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回忆起她曾喊过的那几声夫君，觉得比这声哥哥顺耳得多。 “陆昭哥哥？”沈清瑶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眼神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又期待的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的吗？我都闻见香味了！是如意楼的点心！”没想到出了京还能吃到，沈清瑶有些惊喜。 陆昭笑笑，没再纠结，心里暗叹一句真是小狗的鼻子灵得很，也不说话，将食盒递给她。 沈清瑶笑嘻嘻的搓着手掀开，一看果然是，开心的哇了一声，随即美滋滋的给自己塞了一块。陆昭看她吃得开心，心情也轻松下来，觉得他的瑶瑶就该是这样，小太阳似的，永远开心明媚才好，最好什么烦恼都不要有。 伸手为她擦掉落在唇边的糕点碎屑，指腹轻轻在她嘴角擦了一下，沈清瑶动作一顿，咽了下口水，见陆昭又要笑，她忙不迭的又从盒子里抓起一块糕点来塞到陆昭手里，顺势将他的手移开一点，沈清瑶撇开眼，有点不好意思看他：“陆昭哥哥，你也尝尝！很……很好吃的……” 陆昭看看她的脸，又看看手里险些被她捏碎的糕点，他捻捻指尖，笑了一声才答道：“好。” 将糕点往嘴里送了一口，陆昭挑眉：“果然好吃。” ……求您闭嘴。沈清瑶快自燃了。 第36章 九王爷就可以觊觎别人的…… 这一次南下只是例行换任, 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办，因此整个车队行进并不算快，想来也是陆昭考虑到了沈清瑶的身体状况, 给了她适应的时间。 其实一路上沈清瑶并不觉得有多累，马车里布置的舒适, 一摇一晃的，反而让她昏昏欲睡, 她没硬撑, 确定了没什么事情之后就顺着心意沉沉睡去。等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沈清瑶抬手揉着眼睛, 迷迷糊糊唤了一声翠翘，却没见回应, 转头掀开车帘，才发现已近黄昏, 她竟是一觉睡了一下午？ 这时车门的帘子被掀开，陆昭躬身进来, 想来是已经听见了她刚才叫人的动静, 见她醒了也不惊讶，冲她笑笑，揉了揉她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睡醒了？正好下去休息会儿。” 沈清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懵懂的点点头, 乖顺的将手放到陆昭伸出来的掌心里, 顺着他的力道弯腰站起来，陆昭引着她出了马车，自己先跳了下去，又转身过来朝她伸出手, 脸上仍旧笑眯眯的：“能下来吗？” 沈清瑶顿了一下，看看车边已经搭好的脚蹬子，心说我只是身体不好可我不是残疾。可嘴硬的话还没出口，又转念一想，颠簸一路，她现在确实已经浑身酸软了，稍微服个软又不犯法！ 于是她厚着脸皮摇摇头，眼睛小鹿似的盯着车下的人：“唔……下不来……” 系统看着那笼共还没有半米高的车橼，啧了一声：“宿主，你脸呢？”沈清瑶才不管它：“哼。”你就是嫉妒我。 陆昭看她这娇憨的样子，笑意更浓，正要问用不用抱她下来，就见小姑娘已经朝他伸出了双臂，软声撒娇道：“陆昭哥哥背我下来好不好！” 一回生二回熟，背媳妇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沈清瑶笑嘻嘻的，她喜欢被陆昭背着的感觉。 陆昭愣了一下，哪里还会有不好的？他笑着将已经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摇着头转过身，微微弯下腰方便小姑娘爬上来，语气溺宠：“上来吧。” 沈清瑶欢呼一声，就着车橼的高度跳到他背上去，双手熟练的环住陆昭的脖子，下巴贴在他脖颈处，蹭得陆昭心里发痒。 “陆昭哥哥，我们到哪了呀？”沈清瑶一边俯身一边打量着四周，觉得这不像是个随便选的营地，有些好奇。 身下的陆昭淡笑一声，轻轻答道：“此处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了，算是朝廷设在京郊的驿站，往常，有外地使臣或者藩王入京的话，进京之前都会在这里修整。今日我们行程不快，正好可以在这里歇一歇。” “这样啊……”沈清瑶恍然大悟，继而兴奋又颇有些遗憾的说：“在京城这么长时间，想一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呢。连外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别说离京，定亲以前，她连院门都不会出。 陆昭手紧了紧，将她向上一托，暖声道：“没事，时日还长，以后带你一处一处去看！”他偏过头来，对上沈清瑶微愣的眼睛。 他在说，以后？沈清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一种莫名的期待已经开始在心里盘旋起来。 她弯着眼睛，嘴角勾起来，环着陆昭脖子的手臂动了动，见自己已经离开了马车，就要下来。却见陆昭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托着她的手忽然收紧，突然快步向前走去。 沈清瑶吓了一跳，在他背上挣了挣，有些慌张的说：“啊！陆昭哥哥，已经下了马车了！你快放我下来！”这可不比上次出城，四周都是眼睛，全是陆昭的下属，这要叫人看见他背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啊！白月光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陆昭却不依她，他笑得肆意，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不是走不动了？我背你进驿站不是正好？” 已经有人或明目张胆或暗搓搓的往这边看了，沈清瑶无法，尴尬得把脸埋到他背上，心道好嘛，两个人一起社死总比一个人社死好一些。 两人正笑闹着，将近驿馆时，几个人影从另一头窜出来，见了陆昭，为首那人眸光一动，抬步走进，边走边扬声说道：“竟在这里遇到了陆世子！真是有缘啊！” 沈清瑶疑惑的抬起头，同陆昭一起扭头看去，来得不是别人，却正好是陆暖见过的——九王爷萧璟。 “大反派怎么会在这？”系统吃瓜的灵魂苏醒了，连忙问。 “……我也想知道。”沈清瑶盯着来人，心里警惕起来。 陆昭也是笑意一缓，扭头的同时，脸色冷了下来，沉声应道：“见过王爷。” 萧璟靠近，看着背着人的陆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直笑得沈清瑶汗毛倒竖，只听他说：“早闻世子与少夫人感情深厚，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切，阴阳怪气！”对此沈清瑶嗤了一声，向系统评价道。 而后又觉得不妥，大反派当头，白月光的气势不能输！于是她动了动——这次陆昭没拦她，她顺利的从陆昭背上滑下来，人站在陆昭身后，一双眼睛却始终警惕的盯着萧璟。 “王爷怎会在此？”陆昭侧身一步将她完全遮住，并不接萧璟的话。 萧璟一笑，手中打出一柄折扇，端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我在行宫多年，也是时候回京在父皇膝下尽孝了。”萧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听得沈清瑶直翻白眼，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萧璟早在年前就已经待在京城里了，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堵谁，不言而喻。 这时萧璟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沈清瑶一般，把目光投过来，摇着扇子笑道：“少夫人，又见面了。”听得这一个又字，陆昭眼神暗了暗。 沈清瑶顺着他的话想起上次面馆的匆匆一面，看他现在直接连掩饰也懒得了，更是生气，这反派不好好搞事业去找主角团的麻烦，天天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陆昭做什么？ 这样想着，沈清瑶也不躲了，她像是才认出眼前这人一般，瞪着眼睛从陆昭身后跳出来，指着萧璟生生挤进两人中间，把陆昭与反派隔开来。 保护我方白月光不被污染，人人有责！ 她一手指着萧璟，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又是你！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家郎君只会喜欢我一个！你怎的还要来纠缠！现在我们已经成婚了！你还缠着我夫君做什么？！都追到这里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陆昭越过她的头顶与萧璟对视一眼，陆昭挑眉，什么纠缠？但还是轻咳一声，将她往后拉了拉，轻声说：“瑶瑶，这是九殿下。”而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冲着萧璟拱手道：“内子骄纵惯了，王爷莫怪。” 萧璟眉头一跳，没想到当着陆昭的面沈清瑶也还如此大胆，却还是压下心中的火气，笑着摆手：“哪里，是我上次吓到少夫人，让她误会了。” 沈清瑶又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就是要故意误会你，不然还放着等你计划实施，再做些更恐怖的事情吗？ “是九王爷就可以觊觎别人的夫君吗？他自己不能去找别人吗？不喜欢女孩子那也有别的男孩子可以选择啊，缠着我夫君算什么？”沈清瑶假装自己很小声的抱怨着，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萧璟终于是撑不住脸色一黑，连带着陆昭也沉默一瞬。 萧璟僵硬的笑着：“世子，我……” 陆昭打断他，非常通情达理的点点头，淡淡道：“王爷无需多言，陆昭明白。” 明白这种不着边际的荒唐理由，也只有他家小姑娘能编得出来，不过他正好也不欲与萧璟多言，有个借口也好，于是避嫌一般的退后一步，沉声道：“既无事，那陆昭先告退了，王爷慢请。” 说着，拉着还在嘟嘟囔囔的小姑娘就往里走，临进门时，萧璟又叫住他：“世子！世子此去南疆，要多多保重才是。” 他语气莫名，听得沈清瑶心里一沉，直觉这人可能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她被牵着的手用了点力，紧紧的攥住了陆昭。 陆昭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抚的拍了拍她，回头道：“多谢王爷。”说罢，拉着沈清瑶快步离开了。 萧璟面色阴沉的盯着两人的背影，几次三番，都被那沈家女的胡言乱语打乱了计划，让他想拉拢陆昭也无法，令人懊恼。 他侧首，阴恻恻的吩咐身边人道：“点一队人马暗中跟着他们去南边盯着，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 另一头，两人进了驿馆中早已备好的房间，一进门沈清瑶就松开了陆昭的手，心虚的坐到床边，当着正主的面瞎说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当着正主的面传他和男人的绯闻这还是第一次，沈清瑶有点慌张，不太敢去看陆昭。 陆昭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勾着嘴角，双手环抱胸前，轻声问道：“九王爷觊觎你夫君？” “多次纠缠？” “你觉得他找我是那个意思？” “怎么还没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可还记得，春闱之前如意楼闹事那一次，她就说过怕萧璟对他图谋不轨，本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还有……”陆昭顿了顿，又问：“他方才说又见面了是何意？他找过你？” 陆昭每问一句，沈清瑶就悄悄往后缩一点，越发心虚，她不是她没有啊她瞎编的啊！但是她不能说啊！不然若是陆昭问她为什么这么怕他与萧璟接触，她要怎么答？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那他总不能是对我图谋不轨吧？反正我一见他就觉得他不安好心！”沈清瑶皱着鼻头，添油加醋的又把上次陆昭进了贡院之后她偶遇萧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罢生气的道：“他堂堂一个王爷！瞒住身份特意来接近我！不是为你是为什么？！” 所以啊！要谨慎！一定离萧璟远远的才好！不然她们好不容易离开了主角团，再载在反派身上那多不划算！ 陆昭听罢，眉头皱起，萧璟竟已经将心思放到了瑶瑶身上？ 又听她后面这句，有些哭笑不得，萧璟是为接近他不错，只是意在拉拢，哪里又是小姑娘想的那种心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无奈的伸出手去敲敲她的额头，见她鼓着脸捂住之后又笑起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忘掉！只要记得下次他若再派人接近你，一定告诉我。” “为什么呀？”沈清瑶捂着额头问了一句。 “因为……”陆昭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因为你家的郎君已经和你成婚了，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他若再来，我定明明白白告诉他，离我们都远点，莫要纠缠。”陆昭的眼神冷下去。 ……这不是她对萧璟说过的话吗？ 沈清瑶闭了闭眼，久违了，这尴尬社死的滋味…… 第37章 “陆昭哥哥，你……是要…… 当夜, 将沈清瑶哄去睡下之后，陆昭想着几次遇上萧璟的情形，眉头越拧越深, 他思索着京城里的形势，如今大皇子与三皇子相争不断, 而早早封了王被遣往封地的另外几位王爷亦是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连萧沐都在为日后筹谋，而这萧璟…… 陆昭眉头一跳, 觉得不对劲。萧璟自来深受陛下宠爱, 但盛宠之下, 皇帝从没有过让萧璟继位的心思, 单从其他王爷都能有一块自己的封地, 而独独萧璟只能久居京郊行宫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皇帝只把他当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 好吃好喝的养着，却从不给一分实权。 再加上萧璟此人身体素来不好, 人人都将他归附于大皇子一党，从没人在意过其他。 就连陆昭之前也这样觉得, 他可以接近, 是为了大皇子。可今日一想，又觉得不对了。 他对瑶瑶，对自己, 都表现出了超乎正常幕僚应该有的在意。 陆昭眼睛微眯, 虽然可能性极小, 但并不代表没有不是吗？这位九王爷，只怕也早动了夺嫡的心思了…… 其实仔细想来，萧璟暗中做了许多事，并不算是无迹可寻。 陆昭凉凉一笑, 暗讽京中那些自诩聪明的人，竟都被他骗过去了，若不是瑶瑶对其表现出了非一般的敌意，自己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想到沈清瑶，陆昭脸色回暖一些，侧耳又听了听里间沈清瑶均匀的呼吸声，他如寒霜一般的脸色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思索片刻，陆昭低头提笔，在纸上匆匆写下了一行字，晾干之后又仔细封装，继而推开窗，唤了个人进来。 暗卫来得悄无声息，陆昭将手中信件递给他，低声嘱咐道：“尽快将此信送到五王爷手中。” 暗卫点头，越过窗户后一个起落又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陆昭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进了里间。床榻上，沈清瑶呼吸均匀，脸埋在被褥里面，捂得红扑扑的，睡得却并不算安稳，微微皱着眉头动来动去的。 陆昭看了她一会，兀自笑了声，转身去洗漱了。 待他回来时，小姑娘又翻了个身，直接滚到床的里侧去了。陆昭动作停下来片刻，而后越发的轻巧，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扯过被子的一角，轻轻地躺倒了沈清瑶的身边。 两人成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沈清瑶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陆昭的气息，于是在感受到了熟悉的冷香和温度之后，身体已经自己翻转过来，拱进了这个温暖的源头。不算安分的小姑娘把自己塞进他怀里，下巴在他肩窝处蹭了蹭，而后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舒适的位置，不动了。 陆昭看着她这一套动作，咧着嘴无声的笑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能把小姑娘养出这样的习惯，也算欣慰。 他叹谓一声，满足的抬手抱住她，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沈清瑶难得起了个大早，南下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沈清瑶精神很好，兴冲冲的拉着翠翘就要往马车上钻，却被陆昭伸手拦下来。 “我们不坐这个马车，去坐那辆。”陆昭拉着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看。沈清瑶扭头，就见驿站外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停着一辆简单低调的青布马车。 沈清瑶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哦豁，这是要搞事情啊。 她眯了眯眼睛，悄悄的凑近了陆昭，低声问：“陆昭哥哥，我们不随其他人一起走吗？” 陆昭轻笑，学着她的样子凑过来，一本正经的悄声说道：“是啊，是我想要同瑶瑶单独走啊。” 沈清瑶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他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忽悠了，没好气的瞪了陆昭一眼，她用自己还自由的手拍了陆昭的手臂一下：“我说认真的呢！” 小姑娘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陆昭心想，能怎么办呢？自己宠出来的小脾气，只好受着了。 于是他正色解释道：“车队走官道，经由洛城一路南下，而我们走另一条道。” “我们要去哪里？”沈清瑶更好奇了，还没出京时她就听说了洛城富庶，本以为陆昭一定会带她去逛一逛的。就见陆昭神秘一笑，低声吐出一个地名：“我们去宁州，宁州宁城。” “宁城？”沈清瑶惊呼一声，脑海里的系统也怪叫出来。 宁城，在沈清瑶的记忆里，是原书里非常重要的一座城池。它距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却极受历代君王重视，原因无他，只因宁城境内有一条矿脉，还是座金矿。简直可以说是与龙脉无异了。是以每一代的宁城知府都是由皇帝钦定，皆是皇帝心腹。 “我的妈呀，白月光这是在打金矿的主意吗？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沈清瑶十分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许久，沈清瑶才扯了扯陆昭的袖子，磕磕巴巴的小声问了一句：“陆昭哥哥，你……是要准备篡位了吗？” 长公主的儿子，硬说要当皇帝吧也说得通……的吧？ “说不通！！！说不通啊宿主！！！”系统及时止住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想什么呢！陆昭要是当了皇帝，那男女主还玩什么？ 果然陆昭一听，先是愣了一瞬，没明白她是怎么联想到这个清奇的思路上去的，而后抬起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无奈道：“瞎想什么！” 继而也不再卖关子了，解释道：“我们去宁城，是为帮五王爷去求一样东西。” 沈清瑶松了口气，哦，帮男主抢金矿啊，那没事了。 反正男主最后都是要做皇帝的，这金矿早一点给还是晚一点给也没什么差别啊。 陆昭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不是金矿！”金矿直属于帝王本人，现在就打金矿的主意，他还没疯。 “到时你就知道了。”陆昭没再多说，毕竟此处人多眼杂的，再多说也不方便了。 沈清瑶点点头，也懂事的没有再问。 半个时辰后，沈清瑶悄声上了陆昭备好的马车，而翠翘则不与她一路，坐上了去洛城的那一辆车。美其名曰：掩人耳目。 沈清瑶期待的搓搓手，觉得这份体验有点新奇。 而且，真就只剩她与陆昭两个人了，期待之余，竟还有点莫名的紧张。 “啊！宿主！我知道了！”正在这时，系统忽然喊出来，吓了她一跳。 沈清瑶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你知道什么了？”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没顾及到这些，只是兴奋的对沈清瑶说：“我知道白月光去宁城要干什么了！” “哦？”讲这个沈清瑶可就有兴趣了，她变换了个坐姿：“你详细说说。” 系统道：“宿主你知道吗？宁城里除了金矿之外，还有一座隐藏的铁矿！”系统的语速很快，听得沈清瑶阵阵发懵，铁矿？就听它接着说道：“原书的剧情里，男主虽然手握兵权，却同时也被各方提防忌惮，就连朝廷，对发放给男主北疆大军的粮饷也是能扣就扣，兵器就更不用说了，几乎不给！” 沈清瑶点头，这个她知道，也唯有这样设置，才显得最后男主大军压境的夺位十分厉害不是吗？ “我之前还觉得奇怪！朝廷什么都不给，那男主军队里的武器是从哪来的。原以为可能是个金手指设定了，现在一看好像又不是了！” “你是说……是因为这座铁矿？”沈清瑶也反应过来了。 “没错！”系统更兴奋了，原书里，萧沐在一两年之后才会接着南疆平乱绕道宁城，可现在，陆昭已经替他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月光现在已经在帮着男主筹谋了！那离男主走上登基的大结局还会远吗！ 沈清瑶却没它这么乐观，同一阵营也可以反目成仇，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沈清瑶伸手杵在下巴上，只希望离开了京城以后，陆昭头顶那个黑化值能涨得慢一点她就谢天谢地了！ 陆昭唤了个信得过的护卫来驾车，自己也钻进了车里，沈清瑶看看窗外又发了会呆，觉得没什么意思，迟来的困倦又找到她，沈清瑶悄悄打了个哈欠。 对面是捧着本书看得专心的陆昭，沈清瑶眼珠一转，思索片刻后，抿着嘴又坐到了他身边。 陆昭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沈清瑶咧着嘴偷笑了一下。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脑袋沉沉的坠在了陆昭肩上，他翻书的动作一顿，侧首望去，小姑娘已经又睡着了。 ……陆昭笑了声，细心的用另一手扯过边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被她靠着的那只手臂动了动，让人能睡得舒服些，而后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了。 这次沈清瑶是被车外一阵喧哗吵醒的。 发生了什么？ 沈清瑶按了按睡得酸疼的脖颈，瘪着嘴去看身边连姿势都没变过的陆昭。 “醒了？”陆昭看她眉头紧皱，方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又染了笑，他将手里的书扔下，抬手自然的帮她捏了捏肩膀，靠了这么一下午，不酸疼才怪呢。 沈清瑶被捏得龇牙咧嘴，疼完之后又觉得被陆昭捏过的地方好像确实没有那么酸了，这才咬着牙忍下了。 她揉了揉眼睛，问道：“陆昭哥哥，外面怎么了？” 陆昭将手放下来：“我们到宁州地界了。” “这么快？”沈清瑶眼睛一亮，激动得扭头推窗去看，果然宁州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沈清瑶哇了一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正是将她吵醒的那个。 “婉儿！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你若……你若不跟我回去！我便要用强了啊！”说话的是个青年，一身华服，金玉为饰，一看就家底丰厚的样子。 而他此时正在城门处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不让人走，再一细看，女孩子面露不耐，依然是被烦得不行了。 沈清瑶看清之后一愣。 好家伙，一来就撞见地头蛇强抢民女这么劲爆的场面吗？ 第38章 “哥哥……不让我笑，难…… 沈清瑶又默默的缩了回来, 炮灰女配不配多管闲事。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那姑娘看着纤细瘦弱, 要是真被怎么样了那也太惨了吧！于是她又转头去看陆昭，对方自始至终连姿势都没变过, 淡定得不行。 “陆昭哥哥，你听到了吗？”沈清瑶说了句废话, 连她都能听到的动静, 陆昭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陆昭挑眉, 没正面回答她, 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沈清瑶鼓了鼓腮帮子, 只觉得这一刻自己胸前的红领巾分外的闪亮，人性的光辉开始觉醒。她伸手扯了扯陆昭的袖子, 低声说：“陆昭哥哥，不管一管吗？”理论上说, 像陆昭这样品行高洁的人不都应该嫉恶如仇吗？沈清瑶打着小算盘，找他准没错！ 陆昭笑了一声, 小姑娘对自己误会颇深啊。他可从来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嗯？”沈清瑶歪着脑袋, 笑了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不愿拒绝她的要求，陆昭侧过脸去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不过片刻又转了回来, 他懒散道：“不用管。” 红领巾的光辉熄灭了。沈清瑶撇了撇嘴, 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用管, 就觉得外面的小姐姐挺惨的，但既然陆昭说了不管，她也没那个能力去管了，只好默默的坐正, 静静的等待着进城。 就在他们的马车进入城门与方才那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沈清瑶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个人重重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没忍住又探头去看，只见“地头蛇”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她的车前，而娇滴滴的小姐姐，神色倨傲，抖了抖没一点灰尘的裙摆，大步离开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陆昭会说不用管了。 “这也能猜到？陆昭有点子东西在身上啊！”沈清瑶心里叹谓一句，再看向陆昭的时候，眼神里已经不自觉有了几分崇敬。 而另一侧的陆昭看似风轻云淡，在接收到小姑娘崇拜的眼神的时候，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两人谁也没再在意这个小插曲，一路入了城，虽然离京城不算远，但宁城与京城的风物已是大不一样，沈清瑶很快被街上的新奇玩意吸引了注意力，若不是陆昭拦着，她都想直接跳下车去逛逛！ 陆昭带着她进了宁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酒楼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眯着眼睛却难掩其中精光，一看便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 那掌柜看两人携手进来了，不着痕迹的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大概是陆昭的气质确实太过出尘，掌柜一眼便看出这二人一定出身不凡，于是一把推开了正要凑上来的小伙计，自己亲自笑着迎了上来。 “二位贵客，是要住店呢还是吃饭呀？” “陆……哥哥，我饿了。”原本还不觉得，可进了这酒楼之后，食物的香味一阵一阵的飘过来，勾得人不饿也饿了，更何况沈清瑶坐了这一天的马车，本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她偏头去看陆昭，想像往常一样喊他陆昭哥哥，可又一想，陆昭这个名字在大梁实在是太过有名了，他们转道来宁城本就是避着人来的，若是陆昭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于是生生将那个昭字吞了回去，只剩了个哥哥。 听得陆昭眼神变了变。 而同时，掌柜的也将到嘴的那句“夫人想吃什么？”咽了回去，讪讪想到幸亏自己没有嘴快，这竟不是夫妻而是对兄妹？可这女子分明梳着已婚的发型。想着，细长的眼睛又在沈清瑶头上转了一圈。 陆昭一听她饿了，点点头，沉声道：“先准备一桌吃食来，清淡爽口些，再去准备间上房。” 掌柜的连连点头，而后又不确定的问道：“一间上房？”他顿了顿，觉得这两人应该是亲兄妹同行的，可再怎么亲，女方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同住一间房？于是又贴心道：“公子可是省亲归来送妹妹回婆家的？若是担心这位小夫人的安危那大可不必啊！小店别的不说，安全性是绝对有的！就算是分住两间房也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昭脸黑下来，送妹妹回婆家？她的婆家在京城国公府，在宁城回的哪门子婆家？ 沈清瑶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声让掌柜误会了，也不解释，躲在陆昭身后咯咯的笑起来。 陆昭听她竟还在笑，又是气又是无奈，他一把拉过沈清瑶的手牵在掌心，黑着脸道：“不必，就一间。吃食也送到房里来！” “啊？这……”这怕是不妥吧。掌柜还有些犹豫，就算男的不在乎，女儿家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还有什么问题？”陆昭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点，拉着沈清瑶越过他，而后又扭过头来说道：“我们夫妻二人住一间屋子，有什么问题？” “夫……夫妻？”还真是夫妻？夫妻之间喊什么哥哥？掌柜的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这莫不是什么特别的情趣？ 他看两人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陆昭没再理他，拉着沈清瑶径直上了二楼。 直到进了房间，沈清瑶还是忍不住阵阵发笑，她转身看着陆昭黑如锅底的脸色，觉得好玩，与陆昭认识这么久，鲜少能看到他这种表情。 陆昭掩上房门，一转身就对上小姑娘调皮的眼睛。他暗笑一声，倒是没真的生气，只是这小姑娘若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可不行。 他故意摆出一副沉郁的样子朝她靠近：“还笑？”是因为谁才被误会的啊？他险些成了玷污胞妹的人渣。 沈清瑶这时却不怕他，更是凑近了他，笑嘻嘻的在他耳边吐气：“哥哥……不让我笑，难不成要我哭吗？” 甜甜的香气骤然靠近，再加上耳旁的温热，陆昭的眼神一暗，忍不住恶劣的想，今后还真有你哭的时候！然而现在他却不能这样说，他怕吓着小姑娘。 沈清瑶察觉了陆昭的变化，心里暗笑，呵【妖娆妩媚】，媚她是媚不起来了，撩一撩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又软软的喊了一声：“哥哥？” 这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的挠在陆昭心上，不疼却痒。 忍无可忍的伸手将小姑娘拽过来摁在身前，陆昭哑声伏在她耳边道：“别喊了，再喊，哥哥可就不能保证你还能不能吃饭了。”再喊，哥哥可就真忍不住不做人了。 沈清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之后脸忽然爆红。一辆婴儿车缓缓从她眼前驶过。 “陆昭他刚刚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沈清瑶有点恍惚，问系统。 然而系统只是冲在嗑CP的第一线嘎嘎嘎的姨母笑，实质性的看法和意见那是一点都没有。 啧，要你何用。沈清瑶嫌弃了一声。 陆昭见好就收，没有再多逗她，松松的将人揽在身前，陆昭轻声问她：“还贫吗？” 沈清瑶哪里还敢再贫啊！连忙咬着嘴唇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再贫下去白月光都学会开车了？这如何了得！ 这时饭菜已经送来了，见她真的乖了，陆昭才遗憾的放开她，是因为现在确实还不能做什么，也是怕小姑娘真的饿坏了。 “去吃饭吧。”揉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算是放过她了。沈清瑶巴不得赶紧逃跑，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又瞥了一眼他的头顶。 【40】。。。 ……你是不是玩不起！ …… 到了宁城之后，陆昭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一连两天，都将沈清瑶一个人留在客栈里，自己外出办事。 对此，沈清瑶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是在帮男主打工，值得的。 为了照顾沈清瑶，陆昭在宁城中临时为她聘了个丫头，丫头名叫红云，年纪不大，但办事十分利索，性子比起翠翘来更是活泼好动，有个人时常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倒也让沈清瑶没那么无聊了。 “夫人，今日天气不错，夫人想出去走走吗？”这日红云推开窗，伸着脖子看了看外面，觉得沈清瑶总这样闷在屋子里也不好，于是建议道。 沈清瑶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于是点点头，两人稍稍收整一番之后，出门去了。 不过她们也没走太远，宁城炎热，沈清瑶最是怕晒，于是没走几步，就在红云的指引下登上了一栋临湖的茶楼，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微风清徐，楼下的湖景也能从窗户尽收眼底，沈清瑶浅浅抿着宁城特色的花茶，十分满意。 “这宁城和京城果然区别很大，竟是觉得比京城都要繁华些。”沈清瑶捧着个茶杯，在茶楼小二过来擦桌时状似无意的感叹了一句。 小二的动作一停，立刻就得意的笑着凑上来：“那是！毕竟咱们宁城被称为龙兴之地！大梁的龙脉都在这呢！能不繁华吗！” 沈清瑶眼神闪了闪，龙脉，那就是金矿了。宁城的金矿在大梁不算秘密，人人皆知，可这小二只提金矿，想来那个暗处的铁矿，果然是被宁州知府藏得极好的。也不知陆昭那边进行得顺不顺利。 “是啊。”沈清瑶笑着附和一句，又问道：“听闻宁城极得圣上重视，能到这宁城做官的，都是皇帝亲信？那咱们宁州知府也是吗？真厉害啊。” “那可不！”说到这个，小二开始来劲了，宁州现任知府在任几年，政绩斐然，极得当地百姓爱戴，小二忍不住夸起来：“咱们顾大人不仅极得皇上看重，他自己那也是个才学品行无一不佳的大才子！可是个天大的好官啊！想当初，皇帝都有意要将长公主下嫁于他呢！可不知怎么被顾大人拒绝了，唉！” 小二语气颇为惋惜，听得沈清瑶一愣一愣的，长公主？据她所知，大梁只有一位长公主，那就是陆昭他妈她的婆婆，端华长公主是也。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她只是想随便打听点消息，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婆婆的身上，罪过罪过。 “咳。”沈清瑶轻咳一声，打断了他。“那位顾大人，当真有这么好？” 小二又是一顿，随后一声叹息：“唉！要说好吧，也不尽然。” “哦？”沈清瑶眼睛一亮，有什么弱点吗？详细说说。没准这消息能对陆昭有用呢！ “就是顾大人家那位公子吧……性子忒纨绔了些！”小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仿佛言语中提到的那位是他儿子一般。 沈清瑶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楼梯口处一声暴喝，有个什么东西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有个人恶狠狠地吼道：“好啊！又趁本少爷不在乱嚼什么舌根呢！！” 沈清瑶：……哦豁！ 第39章 “顾公子，你吓着我夫人…… 沈清瑶深深的觉得, 她这辈子都是不能在背后说人的，不仅自己不能说，连听别人背后说也最好不要。 她僵硬的转过头去, 只见楼梯入口处站着一个高挑少年，他头戴金冠, 皮肤白皙，一身衣物都用金线细细勾勒了花纹, 连鞋面都镶了好几颗斗大的宝石。这样的派头, 除了那位手握金矿的顾大人家的公子, 不作他人想。 一块水头十足的玉佩被他狠狠摔了出来, 好在茶楼地板木质绵软, 玉佩竟没碎，此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看得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店小二心都凉了半截。 他颤颤巍巍的过去，拾起地上的玉佩, 恭敬的走到少年身边，讪笑着赔罪：“哎哟！顾公子！没有！没有嚼舌根！小的哪儿敢啊！” 见少年并没有接过他手里东西的意思, 小二更是汗如雨下, 他咬咬牙，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一边扇一边愤恨道：“瞧我这嘴！不懂事！乱讲话！竟惹了顾公子生气！顾公子大人有大量, 就别同小的计较了！”不过几下, 店小二的脸已经被自己扇得通红。 那少年见了, 眼神动了动，这才扬了扬自己高傲的头颅，放过了他。随后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一转，目光放在了沈清瑶的身上。 沈清瑶正在为自己不小心坑了这小二一把而愧疚不已, 此时猛地对上少年的眼神，不仅是她，连她脑海里的系统也是头皮一麻，少年年纪不大，桃花眼更是显得容色潋滟，是个十分勾人的长相。此时他的眼神有些冷，竟让沈清瑶生出了一丝压迫感，拥有这样眼神的人，真的会是传闻中纨绔不化的人吗？ 还有另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原因就是，眼前这少年，分明，就是，他们进城那日撞见的那个“强抢民女”的地头蛇！ …… 世界明明那么大，可为什么宁城这么小…… 沈清瑶多少有点无语。真不愧是小说的世界，真就没有一件事是随随便便发生的。 “刚才就是你在打听本少爷？”少年眼睛眯了眯，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只是此时他眼中的冷然已经尽数消退，就好像刚才的那丝压迫感真的只是个错觉。但沈清瑶还是控制不住往后缩了缩。 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已婚的人。 不外乎她乱想，实在是亲眼所见加上这位顾少爷着实风评不好，她会怕也是正常的。 但被少年注视着，沈清瑶不好表现得得太过于明显，只能尴尬的笑笑，按下身后警惕的红云，沈清瑶说：“只是闲聊几句，有些好奇罢了。” 少年，即宁州知府顾晖之子顾子言闻言扬眉，似是来了兴趣，十分轻佻的走过来，问：“哦？好奇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少爷是世人说的纨绔不化的小混混？”这无理取闹的样子，让沈清瑶有点头疼。 不，我只是觉得你是个见色起意贼心不死的好色鬼。现在想想，那天城门外小姐姐踹他的那一脚，着实不算冤枉。 “怎么会！”沈清瑶维持着脸上的假笑，绞尽脑汁的编着瞎话：“少年人张扬些不是很正常？顾少爷年轻不羁，性情豪放，是好事，将来一定能大有成就！” 顿了顿沈清瑶又想到关于这位爷的传闻里可还有一条不学无术，万一尬夸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就不好了。于是又生硬的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不爱读书，顾少爷武艺非凡，侠义之心，也一定能跃居人上的！” 说罢她捂住心口，欲哭无泪，她哼哼唧唧的向系统哭诉：“妈妈，我说谎了，我是个坏孩子……” “……”系统：“没事妈妈不怪你。” 沈清瑶：“滚。” “你真这么想？”顾子言眼睛一亮又凑近了些，激动得伸手就想来抓她。而沈清瑶并不喜欢除陆昭以外的其他男人碰她，于是一个激灵抽掉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整个人又往后缩了缩，却依旧点头道：“当然。” 当然不是了你这个想摸我手的登徒子！ 就见顾子言满足的笑了一声，总算规矩的坐了回去，眉眼间也有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模样。“你真有眼光！若是婉儿也能如你这般想就好了！”说着他环顾四周，被他对上眼的人纷纷战术性眼神回避，顾子言不屑的嗤了一声，语气又差起来：“可惜，她和这些人一样，都觉得我就是个混蛋罢了！还当我不知道呢！”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沈清瑶想着，那日城门前被他拦下的姑娘就叫婉儿，想来就是同一个人了。 还未来得及问婉儿是谁，楼梯口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沈清瑶扭头一看，是陆昭办完事来找她了。 见到他，沈清瑶顿时放松下来，忙不迭的站起来迎上去，还不等陆昭开口，她就挽着陆昭的手臂，软绵绵的喊了一句：“夫君！你终于来了！让我等了好久！”语气娇嗔，还带着点埋怨，但那一句夫君，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陆昭愣了愣，心道不是你自己出来玩的吗？我何时让你在这等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自然的拍了拍小姑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点点头温声道：“嗯，是我不对，让瑶瑶久等了。” “你竟嫁人了？！”身后的顾子言拧着眉怪叫了一声，这姑娘看着年纪与婉儿差不多大，怎的就已经嫁人了？想到自己一直娶不到的婉儿，顾子言心情更差了几分。 难道，不够，明显吗？沈清瑶瞪着眼睛，抓着陆昭的手紧了紧，心道现在我夫君可是来了，你这个登徒子可别想再缠着我！ 然而顾子言却不知道自己已然给人留下来个很是不要的恶人形象，好不容易遇着个“知己”的他，作势又要冲过来，沈清瑶不明所以，被这动作惊了一下，连忙往陆昭身后钻。 陆昭眼神一暗，似有了些怒气，他抬手掀开了冲过来的顾子言，护着沈清瑶退后两步，沉声道：“顾公子，你吓着我夫人了。” 顾子言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撞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听见声音这才正眼瞧了瞧陆昭，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片刻后他想起来了，指着陆昭惊讶的说道：“是你？这几天总往我家跑找老头子的那个？” 陆昭并不是很想理会他，感觉到身后小姑娘的紧张，只以为是顾子言欺负她了，脸色更加难看：“今日之事，我一定如实禀告顾大人。” 顾子言一听他还想告状，更是怒目圆睁，气得都快要跳起来了，他一手捂着腰一手作势握拳，喊道：“你！我做什么了你就要去找我爹告状？！啊？我什么都没做啊！”明明他才是被谣言诋毁的那一个！他知道了之后也没怎么为难这些人，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怎的又有人要找他老爹告状了？ 顾子言苦不堪言，他好惨。 陆昭凉飕飕的瞟了顾子言一眼，不再多说，轻轻揽着沈清瑶离开。 两人走出那个茶楼，沈清瑶缓缓吐了口气。这才偏头去看陆昭：“陆昭哥哥，你今日忙完啦？”竟是比前两日都要回来得早一些。 陆昭点点头，继而眉头微皱，方才还在喊夫君，怎么一没人了，又成陆昭哥哥了？ “顾子言方才欺负你了？”陆昭问了一句。 沈清瑶摇摇头，倒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欺负。仔细想想，这顾子言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就是一个心性调皮不知收敛的少年而已。只是她刚才先入为主带了偏见，紧张过头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问：“陆昭哥哥怎么会认得他？”说完自己先觉得不对了，陆昭什么事情不知道呢？只怕那天城门刚看见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吧！于是她换了个问法：“关于这位顾公子……陆昭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昭嘴角勾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斜着眼睛看过来：“瑶瑶想知道？” 那当然了！沈清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穿书定律再加一条，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陆昭卖起了关子，他思考了一瞬，方才带着几分笑意说道：“唔，确实是有些内情……” “什么？”沈清瑶凑过去，陆昭却不说了。 “瑶瑶。”陆昭喊了一声。 “嗯？”沈清瑶疑惑的看着他。 就见陆昭好看的眼睛弯起来，十分认真的问她：“瑶瑶刚才叫我什么呢？” “陆昭哥哥呀。”不然还能叫什么？ “唉！宿主你真是没救了！”这下连系统都反应过来了，沈·偶尔直女·清瑶却还是一脸懵懂。 陆昭眼神暗下来，仿佛有些失落，他低声说：“上次就已经被人误会过了，瑶瑶再喊哥哥，只怕还要让人误会吧。”不知怎的，沈清瑶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仿佛自己是个玩弄他感情的渣女。 “那不然……要叫什么？”沈清瑶咽了口口水，不确定起来。 陆昭又笑了，他眉眼温柔，知道沈清瑶最是受不住他这幅样子之后，已经十分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了。他说：“方才我刚来时，瑶瑶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方才？沈清瑶愣住，刚才她怎么叫他的来着？好像是夫君？ 脸忽然红了。这不是沈清瑶第一次这么喊他，但此前包括刚才那一次，每次不都是事出有因事急从权吗？这正儿八经的，她怎么喊的出口？ “夫……夫君？” “嗯。在呢。”陆昭牵起她的手，笑得如沐春风。“这样就好，就不用担心叫别人误会了。” 沈清瑶撇撇嘴，心道你真的是在担心别人误会吗？可看他在笑，她不知怎的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心里甜丝丝的。她心想，哦，能不让别人误会，好像确实也还不错？ 第40章 “我不喜欢花，可我喜欢…… 第二天一早, 陆昭又如之前一样早早便出门去了，沈清瑶醒来时看着空荡的客栈房间，一阵恍惚。 让她没想到的是, 陆昭刚走不久，红云便匆匆进来了, 说外面有人找她。 沈清瑶有些意外，毕竟她在这宁城里拢共也不认识几个人, 但犹豫片刻, 沈清瑶还是点点头让人进来了。 红云出去了好一会, 门口才歪歪扭扭一瘸一拐的蹭进来一个人, 沈清瑶坐在桌前一愣, 有点为这位朋友身残志坚的精神所感动，继而大惊, 怎么一晚不见，这人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不错, 进来的人正是前一天才匆匆见过一面的顾子言。只见他此时浑身是伤，端看他那颗面容姣好的脑袋此时青一块肿一块就知道, 打他的人没少下狠手, 更不用说他还拄着拐了。 怎会如此？沈清瑶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顾……顾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呢？ 话音未落，顾子言就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控诉委屈和不满明显得都要实质化了, 只可惜他那双十分勾人的桃花眼此时有一只肿着, 显得没那么有威慑力。 沈清瑶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从这个不屈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有用的信息，震惊的问：“这里头难不成还有我的事？”没接过这个剧本啊。 就见顾子言轻哼一声表示肯定，沈清瑶大惊, 还真有？ 等到他终于慢腾腾挪到了桌边，沈清瑶警惕的看着他，这位可是个小霸王，虽然昨晚已经在陆昭那边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顾子言虽然不靠谱但行事并不荒唐，但她还是难免有些心虚，万一，他这样子真是她害的呢？被打击报复了可怎么办？ “你用不着这么害怕！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看她这态度，顾子言生气之余有些无语，都把他想成什么人了？“放心吧，本少爷可不会打女人。” 沈清瑶尴尬的笑了，给他推了杯茶过去。 “顾公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片刻后，沈清瑶打破僵局主动问道。 顾子言的脸又是一臭，半晌不甘不愿的说道：“来给你道歉！昨日，是我唐突了，吓到陆夫人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听得沈清瑶心都颤了颤。 “嗯？可是昨天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呀……”沈清瑶不理解，这道的哪门子歉？ “是啊，我也想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办完了，顾子言脸色好了些，坐在她对面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愤恨道：“昨日茶楼里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我爹耳朵里去了，添油加醋的，我怎么解释老头子都不听，认定了我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老头子不由分说就将我暴揍一顿，连休养都不让，又赶我出门来向你道歉。不是，我调戏你了吗？” “……”这误会就大了啊。 “那……是我夫君去向令尊通传的？”不能吧，她都说了无事发生，陆昭应该不会这样不讲道理才对。 “那倒不是。”好在顾子言摇了摇头：“是老头子自己听说的，一知道对方是你夫君，他就坐不住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我家那个油盐不进的糟老头子这么重视？” “……”沈清瑶又是一阵沉默，这就不太方便说了啊。至少陆昭自己不说的话，沈清瑶是绝不会主动向外人提及他的身份的。 顾子言又叹了口气，懒散道：“算了，也不用告诉我，反正我一事无成的，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沈清瑶看他这样子，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心酸，她已经知道，顾子言这幅纨绔浪荡的样子至少有一半是被逼出来的，顾家如今守卫宁城金矿，知府顾晖虽然是皇帝心腹，却也难免被猜忌，他自己已经在民间口碑极好了。若是再有个惊才艳艳的儿子，加上手里的金矿，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能等来灭门的祸事了。 沈清瑶愣了愣，安慰道：“你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世界这么大，总有出头的一天的。”而且，做个米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顾子言嗤笑一声：“出头？怎么出头？我反正也看不进去什么书得不了什么功名了，唯一喜欢的除了婉儿也就剩那点拳脚功夫，就这还总也练不好，能有什么作为？现在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废物，就连婉儿也不愿意理我，我还能干什么？” 婉儿……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沈清瑶眨眨眼睛，昨夜陆昭告诉她，顾子言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名叫林婉儿，也是宁城有名的书香世家的女儿，顾子言十分喜欢她，可惜林婉儿却是个有追求的，不喜欢整日无所事事一事无成的顾子言，对他从没有好脸色，最近更是到了对他避如蛇蝎的地步。 “啧啧啧，这顾子言要是活在男频文里，那就是逆袭流大男主的剧本啊！前期废材后期逆风翻盘那种！”系统不住的感叹。沈清瑶没忍住笑了一下，心想不止男频文，其实女频也爱这种扮猪吃老虎的逆袭流男主。 但可惜了，这本书的男主不是他。 但劝还是要劝的，毕竟他也算是因为自己白白挨了一顿打。沈清瑶又悄悄打量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心说知府大人下手可真狠啊！ “咳，别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你既喜欢你的婉儿，为什么不再多努力一番呢？万一她也是喜欢你的呢？”这话沈清瑶说得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劝着。 “你那给我说说，怎么努力？”顾小少爷不想努力了，直接伸手开始要答案，倒是把沈清瑶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就随便这么一说，这人怎么还真信了？ “唔……”钢铁直女沈清瑶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要不，你给她送枝花？” “……”顾子言翻了个白眼，就不该信她。 沈清瑶见他这样子，反而来劲了，她脑袋一歪，扬声道：“你可别小瞧了这花！哪怕家境多么殷实！身份多么高贵！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花的！而且，送玉器送首饰送衣裳多俗啊！像那样的书香世家，送朵花反而显得你用心清贵！” 她说得头头是道，顾子言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刚回到门口的陆昭，还未推门就听见这么一段，不由得在门外愣了愣，陆·只给瑶瑶送过一只玉狐狸·俗气·昭陷入了沉思，不由想，原来小姑娘竟是喜欢花？ 陆昭想了想，复又转身离开。 而屋子里面，顾子言将信将疑，狐疑道：“真的？” “保真！”沈清瑶自信点头，全然不顾脑海里的系统已经把她嫌弃得恨不能立刻扔出这本书去回炉重造。 又过了一会，顾子言一瘸一拐的从客栈里出来了，等在街角的小厮立刻迎上去想要搀扶他，却被顾子言嫌弃的一把挥开，随后丢开了手里的拐杖，粗鲁的扯下身上头上的绷带，又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将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抹掉。 什么被老爹打得重伤，全是装的。 “少爷，咱们回府吗？”小厮小心翼翼的问。 “回！”顾子言有些烦躁，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算了不回了。” “？”小厮一头雾水，就听他又说：“你去，给我搞点新鲜少见的花来。” “花？”小厮快被头上的雾水淹了。顾子言佯装抬腿要踹，小厮这才笑嘻嘻的跑开了，不就是摘几朵花嘛！反正他家少爷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也习惯了…… …… 等陆昭再一次回到客栈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束沾着露水的鲜花。 临进门时，他又有些犹豫，瑶瑶那话分明就是搪塞顾子言的，应当做不得真吧。正要转身将花扔掉，又一想，万一瑶瑶是认真的怎么办呢？花又舍不得扔了。 正自我拉扯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陆昭反应不及，一束鲜花就这么暴露在了沈清瑶眼里。 “……陆昭哥哥你回来啦？”没人时，沈清瑶还是这样喊他觉得更为顺口。 她的眼睛在陆昭手里的花和陆昭好看的脸上连续走了几个来回，有点疑惑。 陆昭难得面上一哧，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点点头：“嗯。进去吧。”说着，伸手将沈清瑶生生转了个朝向，推着她进了屋。 沈清瑶顺从的进去，坐定之后又忍不住去看他手里的花。“你说，这个花，是给我的吗？”她有点不确定，偷偷的问了系统一句。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能喜欢这东西？”系统杵着下巴看热闹。 “他突然送我花干嘛？”沈清瑶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嘶！他刚才听到了吗？这么扯的话他也信？” 沈清瑶大为震撼，但一想到这花可能是给她的，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真就，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花，尤其是帅哥送的花。 “噗，分明是心上人送的花吧。”系统凉声道，沈清瑶没有理它，她一双杏眼盯着陆昭，不明白他怎么还不把花给自己。 “陆昭哥哥，那个……”她指了指陆昭手里的东西：“那个不是给我的吗？” 陆昭动作一僵，想不着痕迹将花放下的计划失败，于是叹了口气，笑道：“是，送给你的。”说着，他把花递过来。 沈清瑶看他眼神躲闪，心里好笑，难得能看见陆昭这样纯情无措的样子，想演戏的DNA动了，她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愣了愣道：“送我花做什么？我不喜欢花呀。” 陆昭眼神闪了闪，心道瑶瑶果然是忽悠顾子言的，正要再说点什么找补一下的时候，瞥见了小姑娘没来得及藏好的笑意。 他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轻笑一声，陆昭恢复了他胜券在握风轻云淡的样子，走近了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扯进怀里，故意低声道：“瑶瑶不喜欢？” 沈清瑶最是受不了他这个声音，险些腿软，却不想输，于是她也凑近了，鼻尖与陆昭的鼻尖隔着微妙的距离，摇摇头柔声道：“我不喜欢花，可我喜欢你呀……” 陆昭眼神一暗，沈清瑶从他手里抽走了花：“所以陆昭哥哥送的花，我也喜欢！”说着，轻松从他怀里脱身而出，抱着那束花爱不释手。 “……”陆昭看穿了她这点撩人的小伎俩，撇开头笑了一声，心情愉悦。 片刻后他走过去，屈指敲了敲还在把玩鲜花的沈清瑶的额头，报复似的：“叫我什么呢？” 沈清瑶捂着额头，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不是互撩局？干嘛忽然家暴啦！ 但形势比人强，拿人的手短，这花确实不错，沈清瑶顿了顿，小声点纠正了一句：“噢，夫君……” “嗯，乖。” …… 第41章 都老夫老妻了，我多看一…… 第二天沈清瑶醒来的时候, 难得的陆昭竟还躺在她身边，没有出门。 听着身侧人的平稳呼吸，沈清瑶的手此时还搭在他腰上, 人也几乎整个嵌在他怀里。感受到手掌之下充满力量的几块腹肌的起伏，沈清瑶不争气的红了脸。 但她并没有把手收回来, 反而更嚣张的摸了摸，觉得手感确实不错。 陆昭平日里看着清瘦, 没想到竟是个脱衣有肉型的, 沈清瑶弯了弯嘴角, 窃笑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 一只大手将她作乱的小手摁住了, 沈清瑶吓了一跳，抬眼一看, 是陆昭醒了。 刚醒来的陆昭神情倦懒，眼睛睁了又闭上, 只是抓着沈清瑶的手未曾松开。他声音沙哑低沉，还带着笑：“瑶瑶摸得可还满意？” 满意倒是挺满意的, 就是被当场抓包有点羞。沈清瑶头顶冒烟, “唔”了一声就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陆昭的肩窝里装鸵鸟，战术性的回避了这个危险的问题。 陆昭笑得更大声了，他又睁开了眼睛, 揽着人的那只手动了动, 试图把粘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撕下来, 未果。于是又忍不住逗她：“看来是很满意了？看瑶瑶都不愿意撒手了呢。” 沈清瑶把头抬起来，嘴紧紧抿着大有我死也不开口的意思，只是眼神无声控诉，她想说：分明就是你按着我的手不让我收回来！ 闹够了, 沈清瑶才又安分的窝在陆昭身边，享受赖床的同时闲闲的问：“陆昭哥哥今日不用出门了吗？” 陆昭嗯了一声，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拍得沈清瑶又有些昏昏欲睡。陆昭说：“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宁城了。” 沈清瑶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些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看来铁矿是到手了，那她那个男主姐夫的后顾之忧也算是被陆昭摆平了，有了铁矿产出的兵器，北疆的军队一定如虎添翼！ “瑶瑶怎么从来不问我出去干什么呢？”陆昭忽然又问了一句。 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好像确实，除了知道陆昭所图并非金矿以外，其余的事情陆昭从没提过，她也从没问过，按理说正常人这时候都会问一句你去办了什么事？更遑论沈清瑶是陆昭的妻子，本应该事事关心的。 可是沈清瑶没有，因为她早已经知道了。 别说系统了，她自己就是个手握剧本的超级外挂。 “……”出大问题了。 沈清瑶噎住，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什么借口也编不出来。 好在陆昭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她不问，他主动说便是了。 “一会瑶瑶陪我去个地方吧。”陆昭翻身爬起来。 “去哪里？”沈清瑶也跟着坐了起来，拥着被子问道。 陆昭已经下了床，只着中衣的背影更是完美的展现了他姣好的腰腹线条，沈清瑶有些慌乱的错开眼睛，想了想又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都老夫老妻了，我多看一眼怎么了！沈清瑶超级无敌理直气壮的想着。 系统：“呵，刚成亲一个月的老夫老妻哦。” “……” 陆昭察觉到她的目光，露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笑得沈清瑶好一阵心虚，这才听他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去顾府。” …… “这便是宁州知府的府邸？”沈清瑶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觉得看着不太像啊。 就顾子言平日里不是金就是银最次也要佩玉的穿搭风格来看，沈清瑶一直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富丽堂皇的金屋子，却没想到，顾府竟是建得极其清雅，矮树掩映着假山，一路上曲水流觞，清音袅袅，竟是比一般的世家大族还要多几分书香韵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手握金矿之人的府邸。 陆昭牵着她一路往前，也不需仆人指引，十分轻车熟路的样子。闻言点点头，轻声解释道：“顾家从前，也是个以书香传世的大家族，只是前朝时举家遭逢大难没落了，直到这一代，顾大人又得了陛下赏识才重新崛起。”陆昭顿了顿：“虽然看上去顾大人是今朝才得了宠信的新贵官员，但实则 底蕴不输任何宗亲世家。” 陆昭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凝重，想来其中还有一些不方便对她透露的隐情。 沈清瑶点点头，懂事的没有再问。只是有些感慨，书香传世的家族里，竟是出了顾子言这么个不喜读书唯爱刀剑的儿子。 她笑了一声，这种设定，确实很男主。 陆昭疑惑的看过来：“在笑什么？” 沈清瑶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 又走了几步，一个人影从屋里迎出来，来的人是个老翁，一头华发却精神抖擞，见了陆昭身边的沈清瑶，笑得长眉弯弯，竟是直接略过了陆昭来招呼她。 沈清瑶一头雾水，偏头去看陆昭，只见陆昭已经习以为常的，唤了声：“赵伯。”就拍拍沈清瑶让她跟着人进去了。 屋里的顾晖早已等候多时，见人进来了冷哼一声：“求我的时候来得是一日比一日早，等目的达到了竟连样子也不装了？日上三竿了才想起过来？” 沈清瑶小脸一红，说到日上三竿，这和她赖床可脱不了关系。陆昭却淡笑着，丝毫不见慌张：“无论我什么时候来，顾伯伯都会答应我，与其做那些表面样子，不如大家都睡个好觉不是吗？” “你小子！”顾晖作势要打，但又看见他身边的人，轻咳了两声，到底没打下来。 从进来开始，沈清瑶就一脸惊异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人跟她说是这么个场面啊！ 她以为，书香世家的家主一定端方自持深不可测，陆昭与人谈判一定不卑不亢风采卓然，这必定是个大佬商务会谈级别的场面，却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仿佛一家人一般的插科打诨。 滤镜忽然就碎了。 陆昭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笑了笑。解释道：“顾伯伯从前在京城时就与父亲有旧，同你阿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僚，只是后来才被调来的宁城，说起来，小时候我与你哥哥都曾在顾伯伯名下学习过一段时日呢。” 见她发愣，陆昭又说：“幼时，瑶瑶经常跟着你哥哥去顾伯伯府上，负责照顾你的就是赵伯，只不过你现在应该都不记得了。”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连忙恭敬的见了礼，心里却想，还有这事？这剧本里可没提啊！ 而且，怎么会是和陆国公有旧呢？瓜里不是说当初端华长公主都差点嫁给眼前这位了吗？难不成是两个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人？这看着也不像啊。 没来得及等她细想，顾晖已经摆摆手让她起来了，目光颇为平和慈爱。 陆昭领着人坐下，贴心的为沈清瑶倒了杯水，又将桌上的点心推到她面前，看她取了一块慢腾腾吃起来，这才转头说到：“我与瑶瑶不日就会离开宁城，今后与五王爷联络一事，便拜托顾伯伯了。陆昭，替五王爷谢过顾伯伯大义。” 顾晖神色一沉，一手叩着桌面轻轻敲打，半晌沉声道：“你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 不知怎么的，沈清瑶觉得这话有点微妙，抬头看了一眼。但顾晖将情绪掩藏得极好，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只得作罢。好奇心不要这么旺盛，做个咸鱼不好吗？沈清瑶劝自己，又啃了一口点心。 此时一个小厮匆匆从门外闯进来，神色慌张，他大喊道：“老爷！不好了！少爷，少爷他……” “他又搞什么了？”顾晖一听又是顾子言闯祸了，眉毛一竖，怒道。 小厮气喘吁吁：“少爷他，他又去找林小姐了，却是被林府的人扔出来了……” 顾晖一听原因，淡定了下来，只是被扔出府门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比这还离谱的事情多多了。于是他又靠回去，不紧不慢的问道：“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小厮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少爷他，给林小姐塞了一篮子花……” “什么？胡闹！”顾晖又怒起来，一声大喝吓了沈清瑶一跳，她抖了一下抓住了陆昭的袖子，没明白怎么就胡闹了？就听顾晖又道：“林家那丫头自小见不得鲜花，稍一触碰就会长满红疹，宁城里人人皆知，他怎么还给人家塞花？” “……”万万没想到，林婉儿竟然是花粉过敏？沈清瑶有点心虚，她是不是，帮着顾子言作了个大死？ 她眨巴着眼睛去看陆昭，眼底满是心虚和惊惶，更多的还有歉意，希望林小姐人没事。 陆昭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示意她没事。 顾晖交代完下人去处理这件事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疲惫道：“又让你们看笑话了，唉，那臭小子，实在不成器！” 陆昭想了想，问道：“顾伯伯，既然顾公子无心文试，为何不让他试试武举呢？” 顾晖一笑，眼中精光摄人：“你当我没想过？可顾家已经有我这个看守龙脉的知府了，再出一个武状元，你让陛下作何感想？” 陆昭嘴角勾起来，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又说道：“那不参加武举，放顾公子外出历练一番呢？他如今不过少年心性方才行事没个轻重，也许历练一番，会有所改善？” “去何处历练？”顾晖一双睿智的眼睛直直盯着陆昭，两人无声对峙。 “北疆。”陆昭语气平常，用仿佛在说你好的语气，吐出了一个惊人的地名。 沈清瑶猝然抬头去看他，考个武举这种正常的路子都会被皇帝猜忌，在堂而皇之的将儿子送到北疆？只怕还等不到顾子言到那边，满门抄斩的圣旨就要同时抵达宁城和五王府了。 这些连她都能想得到，陆昭不可能不知道，可既知道，为什么还会这样说？沈清瑶的心提了起来。 同时，慢小厮一步到家的顾子言骂骂咧咧的走到门外，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里面的人说话，北疆二字一出，顾子言亦是浑身一震，几乎没有犹豫，一个闪身躲到了门后…… 他摁下跳得太快的心跳，低声重复道：“北疆？” …… 第42章 她越不过去，她甘拜下风…… “呵。”顾晖斜着眼睛冷笑一声,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后冷声道：“我若是将儿子送到了北疆，那我顾家死期怕是也将近了吧。” 陆昭垂下眼, 不以为意的说：“确实是，但如今圣上已然对顾家忌惮万分, 只因怕死，顾伯伯便当真不想想出路了吗？”没有出路, 依旧是死, 陆昭将话说得十分明白。 “顾公子故意不阅诗书藏拙数年, 他真的甘心吗？”陆昭眼睛不经意的撇过门扉, 门外的顾子言浑身一凛, 陆昭这话句句戳中他心中痛处，不由双手仅仅握拳, 极力的克制着自己。 就听陆昭又意有所指道：“既已不能科考，那从军历练, 靠自己一步一步挣来军功，让人无从置喙不是很好？而且……”陆昭轻轻笑了一声, 语气很凉：“顾伯伯以为, 陛下还能再撑几年？”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而后久久沉默。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沈清瑶感叹一句。 系统已经见怪不怪, 安静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 就见沈清瑶又十分得意的补充：“不愧是被我选中的男人！” “……”真的是你选的吗？系统哼了一声。 门外站着的顾子言低下头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的目光逐渐坚定，咬了咬牙, 放弃了进门的想法，扭头走了。 那个印在门上的影子消失，陆昭嘴角微微勾起，从沈清瑶这个角度看过去，特别像个反派。 吓得她慌忙朝陆昭头顶看了看，见数字没出现，应该是不会变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顾晖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影子，他眼神变了变，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叹了口气。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顾晖又叫来了赵伯，几人仿佛全然忘了方才的剑拔弩张一般，竟是又笑着话起了家常。就好像，刚刚那一出，是专为演给谁看的一样…… 沈清瑶：我有点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两人回客栈时，沈清瑶还在马车上远远看见了顾子言，他笑得没心没肺的，在街上缠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沈清瑶也见过，正是进城那日遇上的那个。 想来就是林婉儿了。 此时林婉儿轻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但仅从她露出的那双眼睛里，也能看出她的无奈与恼怒。 沈清瑶看了一会扭过头来，叹了口气，该拿什么拯救你呢？刚谈恋爱的顾直男小学鸡。 又看看陆昭，心道这个人就很会啊。 陆昭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问到：“瑶瑶看见什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又用那种奇怪眼神看他？ 沈清瑶轻声说：“看见顾公子和他的小青梅了。” “小青梅？”陆昭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林小姐啊。”沈清瑶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要是论青梅竹马，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 生怕陆昭再说出些什么撩死人不偿命的话，沈清瑶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陆昭哥哥你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方才他提过一句，被沈清瑶记住了。 陆昭点点头，目光温柔：“嗯，你那次病发时，我正好随父亲去了西陵，说好了给你带西陵的桂玉糕的，结果回来时你已经不认得我了……”陆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落寞，听得沈清瑶也是一阵难过，她甚至不敢问，那带回来的东西去哪了呢？ 慌乱的错开眼神，沈清瑶心口发闷。她稳了稳心神，觉得还是不要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比较好。 于是她勉强笑笑，又问：“顾大人与父亲和阿爹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当年母亲差点……”差点被赐婚给顾晖吗？沈清瑶瞄了陆昭一眼，就差一点，也行陆昭就要姓顾了。 陆昭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闻言有些惊讶，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当年，顾伯伯，我父亲，你阿爹，三人曾是共同求学的同窗好友，后来三人纷纷考得了功名，父亲去了边疆从军，你阿爹入了翰林没两年便外放为官，而顾伯伯……”陆昭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比较合适：“那时顾家正逢大难，顾伯伯也难幸免，被流放了。” “怎么会这样？”沈清瑶惊讶的捂住了嘴。 “直到后来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皇上为顾家之事翻案，顾伯伯才被救了回来。没两年先帝去世，当今圣上登基，他们三人才得以重聚。只是三人都已经是肱股重臣了，自然不好表现得关系过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至于顾伯伯和母亲……”说到这里陆昭很有技巧的再次停顿，沈清瑶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满眼期待。 快说快说！终于说到了她最期待的瓜的部分，沈清瑶恨不能整个人扑过去催更。 陆昭噗的笑了一声，丝毫没觉得说自己母亲的八卦有什么不妥，更何况，也没什么八卦，不过是些谣言罢了。 “顾伯伯与母亲什么关系都没有！”屈指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陆昭将她揽进怀里：“母亲与父亲是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而顾伯伯当时也有自己的心上人，所谓赐婚，不过是当时皇帝的试探罢了，刚提出来就被父亲母亲顾伯伯三人合力搅黄了。” “顾大人的心上人？是顾夫人吗？”沈清瑶秉承着吃瓜要吃完整的心情，多问了一句，说起来，似乎从没听顾家父子俩提起过那位神秘的顾夫人。 哪知陆昭却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他当时的心上人，是他不能娶的人。而如今的顾夫人，在生下儿子之后，也已经故去了。” “嘶。”沈清瑶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事，好家伙这本书的主角真的不是顾子言吗？这样的父母设定，他不是主角这很难收场呀！ “那……”那位传说中，不能娶的心上人是……？ 陆昭知道她想问什么，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沈清瑶听完，瞪大了眼睛，十分难以置信。“怎么会……” 陆昭倒是没什么很大反应，他撤开身子，淡淡道：“所以这次无论是谁来，其实顾伯伯都会答应和北疆的合作，只是由我来的话，更能让萧沐放心罢了。” 沈清瑶神志不清的点头，还在震惊里没缓过神来。 …… 第二天，宁城里传出了顾家公子离家出走的消息。 沈清瑶听闻，惊得掉了一个茶杯。同陆昭对视一眼，却发现他仿佛早有预料。沈清瑶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消息在宁城没掀起多大波澜，反正顾子言胡闹惯了，隔三差五就会出一桩荒唐事，离家出走而已，城中百姓不信他能跑到哪去，说不得过个三五天就自己灰溜溜跑回来了。 唯一有点大动静的，还是顾府本府，听闻顾晖看了顾子言留下的信，气得砸坏了自己心爱的青花瓷瓶。 沈清瑶再一次跟着陆昭来到顾府的时候，只过了一晚，顾府已经变了个样子。 至少……沈清瑶为难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艰难的扶着陆昭找了个下脚的地方，心想，至少这间会客室确实是大变样了的。 而顾晖顾大人，正悠闲的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嘬饮一口，而后缓缓又摔了手边的一个花瓶，满脸笑容的……呃，怒吼道：“去给我把那混小子找回来！若找不到，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门外整装待发的一队侍卫丝毫不见慌乱，甚至可以说是神情放松，应了一声，踏着轻快的步伐“抓人”去了。 沈清瑶:“阿这……” 系统:“阿这……” 咋回事啊？沈清瑶满头问号的去看陆昭。 陆昭也被眼前景象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也万万没想到，顾晖能做到这种地步，半晌，才笑了一声。 “顾伯伯，怎么发这么大火？”面对一脸笑容“发火”的顾晖，陆昭问得一本正经。 顾晖见他来了，哼了一声，倒是坐实了生气这个“传闻”。 陆昭平静的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问道：“连培养多年的暗卫都放出去了，看来顾伯伯是同意顾公子去北疆了？” “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这小子已经跑了！”顾晖抓起身边的一张纸冲着陆昭扬了扬，恨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昨日那些话，都不是说给我听的，都是说给我儿子听的吧！” 陆昭乖巧的笑笑，并不接他这话，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样子。 沈清瑶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才是神级的影帝飙戏甩锅现场，直呼精彩。 “顾伯伯若是不同意，只怕顾公子再怎么厉害，也出不了宁城吧。” 顾晖又是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 唯有沈清瑶不明白，昨天还说不让去，怎么儿子自己跑了又同意了呢？ “我自是不能主动将他送到北疆去，更是连一点支持的意思都不能有。可是……”顾晖笑起来，老狐狸似的：“世人皆知我儿顽劣，他离家出走了，我已派了人去抓他。可在我抓到之前，他自己误打误撞去了北疆，迫于无奈投了军，人已经有了军籍记录在册了，纵然我是他爹，也不好与国家法度相违不是吗？” 陆昭点点头，很是赞同：“顾伯伯说得是。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最多治你个教子不严之最，没有拿到把柄，陛下不会将您如何的。” “……不就是参个军吗？怎么参不是参呢？搞这些弯弯绕绕的。”系统已经听晕了，哪怕是AI也跟不上人类的诡计多端了。 然而沈清瑶也不能给它解释太多，因为她自己也是懵的，却隐约明白了，古人最讲究名正言顺，如此做法，皇帝就算想为难，也缺了名目，做不了太多。 她看眼前两个男人的眼神变了，这是智商的鸿沟，她越不过去，她甘拜下风…… 第43章 瑶瑶只要一直在我身后就…… 陆昭将最后几样要交接的事情一一又同顾晖商讨了几次, 终于将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两人终于结束了宁城的所有任务，准备启程离开。 走出客栈时沈清瑶还有些唏嘘, 在宁城不过待了短短五六天，却好像已经发生了很多事, 她又获得了太多的新信息，无端的让她生出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就在她第三次扭头回望酒楼那个平平无奇的招牌时, 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 它无语的说道：“宿主, 你能正常一点吗？你对象就在你身边站着, 你能不能别搞得像是要和这个破招牌生死相依一样啊？” 沈清瑶翻了个白眼, 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古风美女氛围感破碎了，当下也不再瞎感慨了, 撇撇嘴借着陆昭的力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进起来，沈清瑶没什么精神, 恹恹的打了个哈欠，被陆昭看见了。 他坐过来握住沈清瑶的手, 低声问：“没睡好？” “嗯。”沈清瑶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白天陆昭的话影响了她，昨晚回去之后，她反反复复梦见了十岁那年原身发病时的场景。没什么情节, 是什么在梦里她也看不清, 只是那种仿佛整个心脏都被生生刨出来一样的痛感分外真实, 让她一整晚都难以深睡，今早起来时，都还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陆昭看她嘴唇苍白，一张脸都没什么血色, 有些心疼，捏着她的手为她暖着，轻声说：“要睡一会吗？我们还需走一段路，等到了城外的河港，才登船走水路。” 这事陆昭昨夜同她提过，他们在宁城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赶路，早已经追不上一直走官道一路南下的队伍了，只能走水路，沿着运河下去，才能确保在入岭南城之前与大部队汇合。 沈清瑶倚着他，虽然难受，但刚醒没多久，再让她睡她也是睡不着的，于是摇摇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懒懒掀起车帘去看外面，试图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却没想到，这一瞧，还真让她看到了点感兴趣的东西。 城外有个小小的茶水摊，往来路人进出城门之前大多都会在这里歇歇脚，顺便分享一路的见闻，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分享处。 而此时，一个身影坐在那里，纤细秀丽，与周围五大三粗的路人格格不入。 是顾子言的小青梅，林婉儿。 “她怎么会在那里？”沈清瑶微微坐直身体往外看，有点奇怪。 马车颠簸，陆昭怕她摔了，手紧跟着扶住她，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而后了然道：“我听闻，顾公子离家出走之前曾给林小姐也留书一封，昨日他离开的消息传出以后，林小姐也在这茶摊坐了半晌。” 就是说是来打听顾子言的消息的？ 沈清瑶更惊讶了。根据坊间传闻，林婉儿不是不喜欢顾子言吗？ 可她再细看下，林婉儿因为前一日的花粉过敏，现在依旧带着纱，但眼睛的担忧和慌乱不是假的，她时不时的朝城外的官道上看，像是在等什么人能出现在那里。 她在等顾子言回来。沈清瑶想，就算是不喜欢，林婉儿也一定不是真的讨厌顾子言吧。不然也不会在所有人都在看笑话的当下，这么担心一个人。 想了一晚上，此时她已经明白了顾子言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离开宁城了，顾家看起来圣眷优渥前途璀璨，但实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顾子言是在为顾家搏一个未来。 她叹了口气，想说顾子言果真不是传闻里那样蠢笨荒唐的顽劣子弟，能被陆昭随便一句话点透的人，能蠢到哪里去？ “叹什么气呢？”陆昭见不得她愁眉紧锁的样子，尤其这个愁眉还不是为他而锁的。 沈清瑶扭头来看着他，忽然发现陆昭最近好像又变得更好看了，不然她怎么会总也看不够呢？沈清瑶慢慢笑起来，在陆昭十分疑惑的目光里，两手紧紧抱着陆昭的一只手臂，小脑袋放在他肩上，她轻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陆昭哥哥好厉害。还好你这么厉害！” “嗯？”现在的陆昭是万分疑惑。虽然被夸了很不错，但这结论是从哪里有感而发来的？ 沈清瑶翘起嘴角轻轻合上眼睛，像个正窝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兽：“因为你很厉害，事事都能处理好，做什么都是最棒的，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管，哪怕什么都不会，也能一直跟着你不是吗？”沈清瑶顿了顿，又说：“不然像林小姐与顾子言他们那样，明明互相喜欢却不能表露心意，明明婚约在身却要分隔两地，那么多顾忌那么多阻碍，得多难过呀。” 她笑起来，说着自己先感叹了一句：“我的夫君怎么这么棒呀！” 所以，你要是能别再继续涨黑化值让我好好完成任务，那就更棒啦。沈清瑶又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陆昭先是被她夸得飘飘然，而后终于在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堆句子里，明白了她究竟想说什么。 小姑娘在表达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在告诉他她对他的眷恋。 心软的一塌糊涂，陆昭垂眸看她，也轻笑起来：“嗯。不过瑶瑶可没有什么都不会。” 我会什么？这下轮到沈清瑶懵了。她除了有点穿书知道剧情的优势之外，在这个人人开挂的时代，还真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点心呀。 陆昭揉揉她的脑袋，十分认真的说：“瑶瑶会让我牵肠挂肚，会让我神思不属，还会……”“打住！”沈清瑶恨不能跳起来去捂他的嘴巴。 这好好说着正事呢，突然输出一波土味情话可还行？ 陆昭弯着眼睛把嘴上那只小手拿下来，又捏了捏：“瑶瑶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怕。瑶瑶只要一直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沈清瑶安静下来，埋着头笑得像个餍足的猫儿，她闭着眼睛在他肩窝蹭了蹭，心里说：“好的呀，躺平做咸鱼那我可最擅长了。” …… 而后用不了多久，沈清瑶就领悟到了一个沉痛的事实，她连做咸鱼的资格都没有，她就是个死鱼。 本就已经因为一夜惊梦很难受的沈清瑶，在陆昭的帮助下软着身子登上了南下的船只，起初还有些精神，觉得十分新鲜，可等船开始动了之后，摇摇晃晃的，将她本就不太清明的大脑晃成了一团浆糊，她窝在船舱里，觉得说自己是咸鱼，还真是抬举她自己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忍下了想吐的冲动，沈清瑶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沿，觉得现在的自己连站起来都费力。出去煎药的红云这时回来了，见她这样子连忙放下手中药碗过来扶她，丫头年纪比沈清瑶还要小一些，眼睛里却全是对她的担忧。 “夫人，你没事吧？” “宿主，你还好吗？” 脑子里脑在外的两个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来，环绕立体音顿时让沈清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晕眩，她晃晃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 话音刚落，又捂着嘴巴，想吐。 这时船身一个起伏，沈清瑶顺着惯性查差点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摔下来。“夫人！”红云惊叫一声，险些没拉住她。 但沈清瑶并没有真的摔下去，而是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是陆昭进来了。 沈清瑶一片混沌的大脑立刻有了这个认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放任自己软软的瘫在对方怀里。 “瑶瑶？还难受吗？”陆昭的声音干涩，见她难受，自己心里也如针扎一般。看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却还要抬起头来勉强着冲他笑，陆昭心里更不是滋味。本以为水路已经是足够稳当舒适的一种赶路方式，却没想到少了颠簸，却依旧要小姑娘来受这种晕船的苦楚。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沈清瑶觉得自己在陆昭怀里时，闻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冷香，仿佛也没那么晕了，连那种忍都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也淡了不少。 陆昭朝红云摆摆手，红云会意的出去了。沈清瑶看陆昭的脸色已经沉得快要滴水了，也能想明白原因，于是她伸手抚上陆昭的眉心，将他紧紧拧住眉头一寸寸舒展开来，故作调皮的笑笑，轻声说：“陆昭哥哥可别皱着眉啦，像个小老头似的，都不帅了。” 陆昭没问帅是何意，左不过也就那几个意思。他叹了口气，但神色到底放松了几分。见小姑娘现在站也站不稳了，他没犹豫，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一边朝船舱里面的床榻走去，一边低声说：“看来是不难受了？还有心思玩笑？” 沈清瑶如今已经很是适应陆昭的公主抱了，她一点不见惊慌，反而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扭了扭，选了个舒服的角度，鼻尖被冷香充斥，她好受了不少，闻言缩了缩脖子，却还是不怕死的说道：“教训人的时候更像个小老头了！” 陆昭脚步一顿，眼神逐渐危险，他微微低下头，鼻尖蹭到沈清瑶的耳尖，声音蛊惑：“小老头？小老头能这样抱起你？嗯？” 沈清瑶耳朵烧起来，偏陆昭还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就这那个姿势接着说：“还是说……瑶瑶还想从别的什么方面来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小老头？” “……”我怀疑你在开车可是我没有证据。 沈清瑶这下是彻底乖了，她摇摇头，然后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唔……你快放我下来，快！我想吐！要吐了！” 陆昭轻笑一声，看穿了她拙劣的表演，但看她还有力气演戏，应该是好受一点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再逗她了，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把她放到了床上。 “乖，先休息一会。” 第44章 是她的陆昭哥哥来了………… 这船是陆昭费了些心思安排的, 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分了上下几层大大小小的好几个船舱，而他们住的这一间, 自然是其中最宽敞舒适的那一个。 登船前，这间船舱里大到桌椅陈设, 小到被褥布幔，全都按着沈清瑶的喜欢重新更换打点过一遍。毕竟要在这船上待十多天的, 陆昭就怕委屈了他的小姑娘。 可小姑娘被他圈进被子里的时候, 还是不舒服的动了动。 沈清瑶吸了吸鼻子, 被褥都是全新的, 料子也是最柔软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是在船上, 所以被褥里都是湿哒哒的，还透着一股子腥味。 陆昭将她放下之后便走到桌边去给她倒水了, 沈清瑶眼神一错不错的追着他颀长的背影移动，觉得他一走远了, 他身上那股冷香就淡了, 才被压下去不久的恶心和晕眩感复又蔓延上来，沈清瑶闭了闭眼睛，难受得简直想立刻去死。 她从不知道, 原来晕船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简直比前世的她病情恶化放弃治疗那段时间还要难挨。 她眼眶一红, 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等陆昭转身的时候, 便一眼就对上了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觉得可爱的同时亦是格外心疼，瑶瑶晕船的反应这么大，还牵动了心疾复发，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于是忍不住自责, 暗道自己实在疏忽。 他走过去，将茶杯放在沈清瑶唇边，轻声说：“先喝点水再睡。” 沈清瑶却把头一偏，躲开了。反正最后都是要吐出来的，喝了也没用。 陆昭皱眉，吐得多了本就容易缺水，再不愿喝，只怕会更难受。于是他耐着性子，低头轻声哄道：“瑶瑶乖，就喝一口。” 沈清瑶神情有些犹豫，陆昭的手就在他脸颊旁边，淡淡的冷香顺着手腕飘过来，沈清瑶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不愿动，这一点点的香味已经没办法让她满足了。 稍微挣扎了一下，沈清瑶拱了拱被子，然后一个翻身爬起来，连带着陆昭也一脸疑惑的直起腰，正要问怎么了，小姑娘已经一脸期待的朝他伸出双臂。 “陆昭哥哥，抱抱我好不好……”沈清瑶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有杀伤力。 陆昭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顺从本能的递了过去，一只手将人拥在胸前，另一只手还得维持着杯里的水不洒出来，着实有些艰难，他却并不在乎。 只是人一入怀他便觉得，似乎小姑娘人又瘦了些，成婚之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一点点肉，遭了这么一波罪之后，又白养了。 陆昭眼神微沉，却没有将担忧表现得很明显，他只是故作轻松的拍拍小姑娘的脊背，笑道：“怎么又撒娇了？这回不羞了？” 不羞，一点也不羞。 沈清瑶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熟悉的冷香终于将她整个人包裹，沈清瑶舒服的深吸一口气，脑袋恢复了清明，她无赖的想着：羞是什么？有命重要吗？ 待终于缓过来了一些之后，她眨眨眼睛，双手紧紧勒着陆昭清瘦的腰，一不作二不休：“夫君难道不愿意抱吗？” 陆昭笑着叹了口气，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好好，抱抱抱。”而后把小姑娘翻了个面，让她脸朝外面，再一次把被杯子送到了她嘴边，那意思不言而喻，陆昭挑眉，仿佛在说：夫君抱着你你喝不喝？ 沈清瑶偷偷笑了一声，这回没再作妖，乖乖的低头喝了两口。 系统很是鄙夷，对这种小情侣之间互相把对方当解药的浪漫表示不耻，它恶心的噫了一声，很克制的才没有出声打扰。 等沈清瑶终于睡熟了，天色也暗了下去，陆昭将人放下之后轻手轻脚的出了船舱，他站在甲板上，任傍晚河道的风打在自己脸上，面上再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沉重得令人胆寒。 片刻后从船帆高处跳下来一个人，看样子是个暗卫，他将停在自己肩上的信鸽拿下来，动作利落的从鸽腿上拆出一张信纸，恭敬地递到了陆昭手上。 “主子，京城来的信。” 陆昭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接过来，三两眼看完，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将信纸折好，就在暗卫犹豫要不要退下的时候，听见陆昭说话了。 “影一他们到了吗？”如今国公府的暗卫皆听陆昭调遣，影一是国公府暗卫之首，是负责保护另一队人马走管道去南疆的。 “是，他们路上没遇到什么波折，进程比我们这边快些，如今已经在岭南城外等候了。” 陆昭点头，又问：“影二那边呢？” 地上的暗卫气息一凛，影二走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些，此刻已经进了南诏腹地，其目的只有一个，寻找神医孔林。 “影二……影二那边还没有消息。” 陆昭眼神一变，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暗卫顿时汗如雨下。 “催一催，神医的下落一定要尽快找出来。”想到沈清瑶发病时难受的样子，陆昭手攥成拳，是一刻也不愿再等了。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京城里，萧璟已经找了借口名正言顺的回了京城，九王府中，萧璟把玩着手中折扇，同样听着属下禀报，面色阴晴不定。 “你说，陆昭他们已经兵分两路南下，陆昭本人与那沈家女并不在行进的队伍里？” “是。” “那他们去哪了？”萧璟颇有耐心的问道。 “这……属下等还未查到。” “查不到？”萧璟重复了一遍，禀报之人腿一软，险些整个人跪倒下去。 “真是废物。”萧璟轻轻说了一句，不见怒气，却吓得面前的人再也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脚边。 萧璟看也不看他，仿佛眼前这些人都是空气一般，心里想着，自己半道子养出来的这些所谓暗卫，比起国公府数十年沉淀下培养出来的，果然差了不少。 若是……萧璟眼神一寒，若是他能登上皇位，手中有了皇家暗卫，皇权在手，还有谁能瞒过他去做些小动作呢？ 他舒展了下脖子，觉得那滋味，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他周身舒畅。 “他们自不会乖乖去岭南的，南下这一路上，若说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专程跑一趟的，除了洛城，便只剩宁城了。” 下方的人得了提示，连忙躬身，想抢一个立功的机会，语气急促说到：“那属下这就派人前往洛城！”说着，方才还匍匐跪倒的人，扭头就想往外跑。 萧璟将手里的扇子往桌上狠狠一拍，越发不耐烦：“站住！谁告诉你的他们在洛城？” 那人适时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看得萧璟一阵头疼，又低声骂了一句蠢货，他阴沉着一张下一秒就想砍人的脸，吩咐道：“他们定是去了宁城。”接着又像是怕这没脑子的下属扭头就跑一样，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便是现在再去也赶不上了，他们又不是死的，还在那边等着你们去杀吗？传信给齐云川，告诉他，若是让陆昭活着到了岭南，那他就等着被砍脑袋吧。” 齐云川，前岭南巡抚，陆昭此去接任的就是这位的官职。 下面的人虽然不明原因，却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连忙逃似的出去了。 屋里又只剩了萧璟一个人，他拧着眉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瓷瓶出神。 陆昭带人去宁城做什么呢？萧璟肯定，一定不是为了金矿去的，他们还没那个胆子，那么除了金矿以外，还有什么是值得陆昭亲自绕道走一趟的呢？萧璟眯了眯眼睛，觉得这回是将来他与萧沐博弈中的一个关键…… …… 南下的船上，陆昭忙完一切再次回到沈清瑶休息的船舱时，已经月上中宵，小姑娘还维持着他出去时的那个姿势，睡得正沉。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拧着，嘴唇也发白，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陆昭走近她，坐在床边握住她的小手，睡梦中的沈清瑶条件反射的握紧了他，陆昭这时才发现，哪怕她的手一直藏在被子下面，也还是凉的。 陆昭心里一紧，越发觉得，寻找孔林的事情一定要再快些，只要找到了，哪怕是用绑的，也要将这个藏头露尾的神医绑到瑶瑶面前来。 …… 沈清瑶确实在做一个不那么好的梦。 沈清瑶十岁以前，身体的抵抗力远比现在还差，三天两头的生病对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偏生那时候的沈清瑶是个一刻都闲不住的性子，来了京城认识了陆昭以后，更喜欢往外跑了。 有时是央着沈玉书带她出去，有时是自己偷偷溜出去。 梦里的这一次，就是她自己溜出去的其中一回。 因为溜得次数多了，胆子渐渐大了，这次她连最最亲近的翠翘都没带着。 半大个孩子，身上衣着华贵招摇，半点不懂得掩饰。小小的清瑶独自一人在街上晃荡的时候，很快被一些藏在街头巷尾的小混混盯上，一路尾随着，然后将毫无知觉的小女孩骗到了一个死胡同里。等这些人面露凶光的围上来时，小清瑶才明白大事不妙。 梦里的沈清瑶吓坏了，她想跑，却怎么也跑不过常年流窜在这里，身形灵活又熟悉地形的这伙人，想呼救，却无一人能听见。 她渐渐没了力气，也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过快的心跳在提醒她，她心疾犯了。 沈清瑶惨白着一张脸去摸腰间装药的锦囊，却发现那东西在慌忙逃跑的过程中已经不知何时被她遗落了，翠翘不在身边，她已经没有备用的药丸了。 她有点绝望，背靠着巷子里粗砾的土墙，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些坏人离得越来越近了，她要死了吗。小清瑶想着…… 她软软的跌坐到地上，疲惫的闭上眼睛，听见许多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她等了很久，恶人却没有如想象的那样冲上来。几声惨叫过后一阵寂静，沈清瑶睁开迷蒙的双眼。 一个纤细的影子逆光而来。 他穿着月白的衣衫，明明个子还没有长到那些坏人那么高，却偏偏就是将他们都打倒了。 那人一靠近，有一股好闻的清冷香气。 是她的陆昭哥哥来了…… 梦里梦外的沈清瑶顿时都放松下来，放任自己栽进陆昭怀里，纷纷坠入了更深的黑暗…… 第45章 瑶瑶别生哥哥的气了好不…… “陆昭哥哥,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阿娘啊……”小清瑶被陆昭抱在怀里，她紧张的抓着陆昭的袖子, 脏兮兮的小手在他月白的衣服上留下好多深浅不一的爪印，看得身边的小厮一阵心惊肉跳。 人人都知道, 小世子最是爱洁，平日里随便碰点什么灰尘都能皱着眉不快好半天, 哪能忍受这样的污渍在身上？ 却见小陆昭眼神都没往袖子上放一个, 他冷着脸, 已经颇具长大之后站在云端俯视众人的睥睨之姿。一个眼神吓退了想要上前来接过小清瑶的仆人, 他依旧没有说话。 小清瑶吓坏了, 她带着哭腔：“陆昭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嘛……我已经知道错了。若是，若是再被阿娘知道了, 她定要罚我的，以后就更不会许我出府了……”她哽咽一下, 硕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明明刚刚才死里逃生, 却还在惦记着下一次往外跑。 小陆昭有些生气, 怎么能这么不知保护自己！他面无表情的抬手帮她擦掉眼泪，说了救下她以后的第一句话：“本就不该再放你出府了！再偷跑出来，若出了什么事我也来不及救你的话, 怎么办？！” 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责备, 小清瑶哭声一滞, 红着鼻子愣了一瞬，眼泪越发忍不住，也越发觉得委屈。 她才不是贪玩，也不是故意想乱跑的, 她出门只是想找她的陆昭哥哥玩啊！可是明明是陆昭哥哥自己不在家等她，她才会被那些说要给她带路的人骗，明明陆昭哥哥也有错，为什么要骂她！ 小清瑶哭得更大声更难过了，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小陆昭看她这样，再大的火气也没了，心疼得不行，想着她刚刚才被吓了这么一遭，人又不舒服，自己这么责备她确实不对。于是只好放软了语气赶紧哄她：“好了好了，瑶瑶别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要说你，哥哥答应你，不会告诉你阿娘好不好？” 可小清瑶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依旧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陆昭没了办法，只得赶紧将人暗中带回了国公府细细安抚。 又见她一身漂亮的小裙子已经摔得满是泥水，怕她真的被家人责怪，也不敢叫人走漏了风声。又只能亲自偷偷摸摸的再溜出去了一趟，小心翼翼的为她买了一套崭新的衣裙换上…… 做梦的沈清瑶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直因为担心受怕而拧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她想，两个小朋友还挺可爱。 梦外，陆昭见她呼吸平稳下来，自己也轻轻笑笑，将人又往怀里揽了揽。 而梦里，当晚小清瑶被沈玉书从国公府接回了家，白天发生的事情陆昭果真谁也没提，瞒了下来。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小清瑶到家后不久，沈府就急匆匆的满城找了好几次大夫，她病得太严重了，沈母守在她床前哭了一夜，小陆昭得知，也是一夜没合眼。 几天后小清瑶好转，小陆昭便立刻找了借口去了沈府，可惜小姑娘记仇得很，还记着那日他的冷脸责备，关着门不肯让他进去。 沈玉书不知两人闹了什么别扭，只得遗憾的拍拍好友的肩膀，笑着说：“瑶瑶病着难受，最近心情不太好，不爱理人，你别往心里去。” 小陆昭沉默的点点头，又看了那房门一眼，跟着沈玉书转身走了。 门后面的小清瑶扒开一道门缝，见人真的走了，又气得剁了剁脚，她不开门，难道陆昭哥哥就不能来哄哄她吗！更委屈了。 她扭头就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通乱拱，气得捶床。 可没一会，门还是被人敲响了。小清瑶顶着个鸡窝头从被子里出来，臭着脸问也没问刷的拉开了门，正要恶狠狠的问干嘛的时候，见到了门外去而复返，一脸意外的小陆昭。 他愣了愣，半晌盯着小清瑶奇特的发型没忍住笑了一声，小小的少年已经初具第一公子的气质与美貌，这一笑，直接将小清瑶满腔的火气笑灭了。她伸手不自在的扒拉了一下头发，瘪起了嘴，要哭不哭的。 少年这才赶紧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献宝似的让她看，手里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只听他声音宠溺温柔：“瑶瑶乖，哥哥给你带了糖葫芦，喝完药再吃这个，药就不会苦了。瑶瑶别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梦里的小清瑶呆在原地。 梦外的沈清瑶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大亮，阳光打进来，沈清瑶被刺得眯了眯眼睛，她又翻了一下，床上只剩她了，陆昭也不知去了哪里。 想到那个分外清晰的梦境，沈清瑶又抱着被子笑了一下，那串糖葫芦也不知道小时候的沈清瑶吃到了没有，但她却仿佛已经尝到那滋味了。 唔，好像确实挺甜的。 “笑什么呢？”陆昭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她未来得及收起的笑，看来是不难受了，陆昭微微放心，语气也轻快起来。 沈清瑶见了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梦里那个总端着一张严肃脸故作老成的小男孩，心道人真的很奇妙，有的人长着长着就长变了样，而有的人，一张好看的脸从小到大，甚至越来越好看，此处特别树立典型——陆昭。 陆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领了个奖项回来，他越走越近，床上的小姑娘还在发愣，眼神直白热烈得让人耳热。陆昭心里好笑，挑了挑眉蹲下来同她对视。 距离陡然拉近，沈清瑶一晃神，猛然惊醒。她咳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大早就盯着人犯花痴，还看呆了可还行？连忙翻身坐起，沈清瑶又清了清嗓子，把脸上的表情收了个干净，换上了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梦里小陆昭教训小清瑶的事她可还记得呢。虽然被教训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她。 沈清瑶撇撇嘴，虽说后来小清瑶也被哄好了，但同样的，被人哄的又不是她。 多少有点不平衡，就是想让他再哄一次。 “宿主，你这就无理取闹了啊。”系统忍不住了，作为伴生系统，它能看到沈清瑶的梦境，自然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由。系统叹了口气，换成别的女配，这么胡搅蛮缠早就被流放八百里了吧。也就是沈清瑶，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瑶瑶？”陆昭见人神色换了几换，却一直不说话，有些疑惑，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清瑶摇头，而后坐在床上伸长了脖子去看陆昭手里的食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陆昭在她身边，这种送吃的喝的的活莫名就被他承包了，翠翘也好红云也好，反而变得无事可做了。沈清瑶犹记得，离京之前，翠翘还曾悄悄找她抱怨过这事。 沈清瑶心里又是一点微微的甜，险些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她慢吞吞的问道：“陆昭哥哥，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陆昭轻笑一声，再次欣慰，总算是有胃口吃东西了？昨日吐了一日，只怕现在饿坏了吧。他将食盒掀开，里面是两碟又香又软的点心，不论是样子还是飘出来的气味，都无一不是沈清瑶喜欢的，要放在平时，她一定能吃上个三块五块的，但现在她却只看了一眼，就兴趣缺缺的移开了眼睛。 怎么没有糖葫芦？糖葫芦味的也行啊。 “不喜欢？”陆昭又问。 沈清瑶摇摇头，又点点头，十分纠结。她扯着陆昭的袖子，软声道：“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嗯？”陆昭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划过去一个画面，他却没有抓住，只是不理解，怎么会忽然想吃那个呢？若在平时想吃就吃吧，但如今在船上，糖葫芦制作又需要新鲜的山楂，确实不太好找。 可又看小姑娘满脸的渴望，陆昭心一软，心道果然还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点点头，复又说道：“先吃点这个，一会给你弄来。” 沈清瑶本来也就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感受这个被哄的过程而已，陆昭什么都依着她，倒是让她不好意思再继续作妖了。沈清瑶噢了一声，飞快的下了床去梳洗，这才开始慢慢品尝起陆昭带过来的食物。 而陆昭出了船舱，冲着暗处一招手，昨晚出现过一次的暗卫又立刻现身，“主子。” 就在他以为陆昭会有什么重要指令的时候，就听见对方说：“你……想办法找些新鲜的山楂来，要个头大一些的，又红又甜的那种。” “……？”暗卫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主人是否记得，他是国公府培养出来的精英，不是用来干这些事的。但他也不敢多问，点点头去了。 …… 当晚，沈清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真的能找到。糖葫芦入口酸甜，加上她心情愉悦，倒是意外的又缓解了她晕船的症状。 “陆昭哥哥，你可真好！”沈清瑶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忍不住夸了陆昭一句。 陆昭闻言笑出了声，反问道：“这就算好了？” 沈清瑶忙不迭的点头，狗腿的说道：“好得不得了！” 陆昭笑着别开眼，一副我很矜持，你别想用这点花言巧语就迷惑我的样子，可他久久没有放下的嘴角，却依旧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对了，今日京城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半晌，陆昭忽然说道，沈清瑶转过头去：“什么消息？”连带着她的系统也竖起了耳朵。 “五王爷与你长姐大婚，就在明日。不记得了？”陆昭点点她的额头，提示道。 沈清瑶恍然，确实，他们离开的时候，距离长姐的婚期就只剩半月了，如今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好几天，算算日子，确实就是明天了。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沈清瑶眼中的惊喜漫上来，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男女主终于也要走完第一阶段了！随后又有点遗憾，她叹了口气：“可惜，我都不能参加长姐的婚礼了。”忽然有些想念她只相处了几个月的家人，也不知他们如今在京城怎么样了。 陆昭走过去揽住她，将她瘦弱的身子圈在自己怀里，唯有这种对家人的惦念，他无法用别的替代，于是只能默默在她身旁陪着她。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陆昭眼神忽然扫过窗外，船还在缓慢行驶，今夜无风，又月朗星稀，倒是个适合散心转移注意力的好天气。于是他说：“我们马上就要驶过琉月湾了，据说那是整个河道看月亮最美的地方，这才有了琉月的美名，瑶瑶想去看看吗？” 沈清瑶从他怀里仰起头，忽然发现陆昭好像格外的喜欢带她看月亮。 明明自己就长得比月亮好看一百倍。沈清瑶笑了笑，点点头，心说好啊，你去看月亮，那我就去看你好了…… 第46章 （一更）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昭牵着沈清瑶走出来的时候, 河面上忽然起了一阵不小的风，风里带着从河里卷上来的水汽，凉丝丝的。虽然知道夏日的风其实不太容易能把人吹着凉, 但陆昭还是下意识的侧身替沈清瑶挡了一下，等沈清瑶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平淡的退开，仿佛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一般自然, 什么都不用多说。 沈清瑶被这个小小的举动戳得不行, 心底已经无声的呐喊了一轮。 两人站在船头, 陆昭微微错开了一些, 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沈清瑶忽然觉得, 这时候自己如果张开双臂再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的话，活脱脱就是古代版泰坦尼克号名场面的拍摄现场了, 想想还怪浪漫的。然后再一想，那是个悲剧, 沈清瑶呸了一声，心道还是算了吧。 尊重原版, 理智翻拍, 胡乱模仿要不得。 她回过头，发现陆昭真的有很认真在看天上的圆月，月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银光, 沈清瑶莫名觉得, 如果嫦娥能性转, 那男版的月宫仙子一定就是这个样子吧。 “陆昭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看月亮？” 陆昭呼吸一轻，头低下来，他的眼神在沈清瑶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才错开眼睛，望着一旁说道：“因为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月亮能陪着我。” 什么？沈清瑶莫名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落寞，她歪了歪脑袋，越发不解，这句话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怎么也找不到语境去解释。“陪着你？”为什么要陪着你？ 陆昭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他不愿意告诉沈清瑶，其实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会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月亮，直到天色渐明。 他也没有告诉沈清瑶，她十岁那年，刚从西陵回来的陆昭家都没回就往沈府赶，可当他见到了他的小姑娘时，小姑娘没有冲他弯起那双晶亮的眼睛，没有笑闹着扑过来喊他哥哥，她只是病恹恹的半靠在床头，用一个近乎冷漠的，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 彼时也才不过是半大少年的陆昭一下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一路都被小心护着的桂玉糕被捏成了细碎的粉末，哐当一声落下来，洒了满地。 随后是沈清璃赶了过来，他才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姑娘险些没挺过来，最后是个叫孔林的大夫用了点特殊的法子才将人保了下来，只是她再不记得从前了。不记得父母兄姐，自然也，不会再记得他了。 从那以后，沈清瑶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终日药石为伴，长年不再出院门一步，偶然陆昭再去沈府碰上她时，她也只会低着头怯生生的躲避。那时陆昭总有一种错觉，那个像他的小尾巴一样的小姑娘好像被人偷走了。 此后的六年，陆昭还是会天南海北的网罗一些小玩意回来，只不过从直接送给沈清瑶，变成了送给沈清璃转交，他还是会时时收集各种各样的珍奇药材，不动声色的找各种借口往沈府送去，只希望能对她有用。只是这六年里，他再也没有找过沈清瑶。 他不敢再被她用那种陌生的目光再看一次了。 所以他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以后，等到明月高悬之时，才敢偷偷跑到小姑娘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底下，静静的看着月亮，听她一夜绵长呼吸。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小姑娘若是好不起来，他就这样守她一辈子。直到那个下着雪的冬日，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撞进他怀里，问他要不要娶她。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走丢了的小姑娘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她回到了他身边。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昭低笑一声，这句话竟真真应在了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月亮，也算没白看。 沈清瑶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搞蒙了，她的问题有这么好笑吗？这都能笑出声来？ “陆昭哥哥？”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陆昭看过来，一把拉住了那只在自己眼前“作乱”的小手，一使劲就将她拉得往前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这一小步就直接让沈清瑶撞到了陆昭的胸前，她吃痛的捂住鼻子，心说怎么回事，陆昭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逗她了，可每一次力道和分寸都掌握得很好，像现在这样直接让她撞歪鼻子的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 正要抬起头问怎么了，陆昭的手又覆上了她的后脑把她往怀里使劲一按。 有些不对劲。沈清瑶感觉到陆昭浑身的气息都不一样了。他没有在逗她，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陆昭沉着声音说了一句：“瑶瑶，别动。” 与此同时，系统的警报声也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滴滴作响，少年音颤颤巍巍的：“宿主，好像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沈清瑶就听见船身的四周哗啦啦的好一阵破水而出的声音，好几个人影从河里窜出来，带着河底淤泥的咸腥味和一身的狠劲，落在了他们的周围。 下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好些脑袋在从水底往上冒，不大的甲板顷刻间站满了人。 有人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第一反应是：剧本里可没写有这段啊。第二个反应是紧紧攥住了陆昭的衣襟，她知道，这群人的目标只会有一个，是陆昭…… “谁派你们来的？”陆昭一手揽着沈清瑶，眼睛缓缓的扫了一圈，来的都是专业的死士，个个带着面具，粗略一数三十有余，陆昭嗤笑一声，够看得起他。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为首的一个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反派的势头拉满。而且对反派行为学甚是有研究，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于是也不再废话，提着刀就往前冲上来。 这动作仿佛一个信号，周围的黑衣人全动了，纷纷朝着这一个中心点涌上来。 沈清瑶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她被陆昭摁得很紧，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却也能感觉得到，陆昭一手要护着她，只能用一只手应敌，他劈手夺下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刀，但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难敌对方人数众多。 沈清瑶跟着陆昭的动作左躲右闪，听着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心里越来越着急，可意外的，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陆昭哥哥，要不你别管我了。”在陆昭又一次解决一个黑衣人之后，沈清瑶忍不住说，或许放开她，陆昭能轻松一些，反正这些的目标不是自己，她躲一躲，兴许不会出什么事，留在这，反而会是个累赘。 陆昭没有应声，只是腰间越发箍紧的大手已然替他做出了回答。 船上的护卫这时才赶到，他们一来就见大事不妙，也纷纷抓着武器加入了战局，虽然依旧惊险，但好歹是平衡了一点人数上的劣势。陆昭也终于得以喘口气，在护卫的掩护下艰难的退出战圈。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了点，沈清瑶连忙退开小半步揪住陆昭的袖子，急切问道：“陆昭哥哥？你没事吧？”将陆昭上下打量了一遍，月白的衣衫上溅了不少刺客的血，他头发在打斗中有些散乱，反而生出一种凌乱的美感。 呸！大敌当前还犯花痴！ 沈清瑶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显然，能被陆昭安排在船上的护卫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有两把刷子的，局势很快被控制下来……了吗？ 只见刚才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发现不敌，一咬牙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竹筒样的东西，陆昭也看见了，他眼神一凛，手里的刀就扔了出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的手被齐齐砍断，但那枚信号弹，到底是在断手的前一刻发射了出去。 红火的烟花簇然照亮了夜空，将天边的明月都映上了血色，沈清瑶心里一慌，直觉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果然，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更多的黑衣人从水下潜上来，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一个接一个，刚被控制住的局面再一次翻转，陆昭身边围上来了更多的人，陆昭还要护着她，渐渐力竭。 “宿主！当心！有箭！”脑海里系统一声暴喝，它和沈清瑶是一体的，已经提前为沈清瑶检测到了致命的危险。 什么箭？沈清瑶有一秒的愣神，破空声划过耳畔，沈清瑶根本来不及反应，陆昭抱着她转了个身，紧接着，就是箭矢入肉的声音。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一抬手，摸到了一片濡湿。 陆昭替她挡了一箭，那一箭原本是冲着她来的。可陆昭连哼都没哼一声，又抬起手，砍倒了一个想趁乱下黑手的刺客。 “陆……陆昭哥哥？”沈清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甚至不敢问陆昭到底伤到了哪里。“陆昭哥哥……”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他的名字，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这时候陆昭才嘶了一声，在她耳畔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伤了手臂而已。” 沈清瑶侧头去看，那一箭果然扎在陆昭的手臂上。可就算不是正中后心，陆昭也是因为她才受了这一箭的，明明系统都已经提示她了，要是她的反应能再快一点，也许陆昭就不会受伤了。 沈清瑶无比自责，盯着那一片血迹，吸了吸鼻子。 “真的没事，别怕。”都这样了，陆昭也还不忘安抚她。 “怎么会没事！”沈清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可这不是能让她悲伤自责的时候，暗箭有第一箭，就会有第二箭。接连不断的箭羽落在船上，不少护卫都受了伤，终于有人低吼了一句：“妈的，岸上也有埋伏。” 不需特意吩咐，两个轻功好的已经一跃而起往两岸去找放箭之人去了，另外两个没受伤的，也终于清完了眼前的刺客，挤到了陆昭和她身边，对着他们喊道：“世子，您先带着少夫人避一避，这里交给我们！” 船上本来就行动有限，能避的地方，不外乎就是船舱里。 陆昭也没有犹豫，拉起沈清瑶就走…… 第47章 （二更） 陆昭哥哥，你只…… 两人没往那个大船舱去, 那边目标太明显，过去无异于将自己往敌人刀口下面送。 陆昭带着沈清瑶到了一个堆放杂物的货仓，这里位置隐蔽, 就算前面的护卫们拦不住人了，想要找到这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有时间，他就还能想办法与之周旋, 护沈清瑶平安。 沈清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陆昭拉着她一路疾走, 可一路上,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算是方才身陷重围四面楚歌的时候, 陆昭也依旧能分出神来安抚她, 可现在一路上没有多少追兵，他却一语不发。 沈清瑶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猛的去看他手臂上的伤口，那支箭还留在上面, 箭羽随着陆昭的动作轻轻晃动，每走一步, 箭就越深一分, 而箭头的四周汩汩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是青黑色的了。 这箭上有毒？这个认知让沈清瑶从头凉到了脚。 虽然已经极力告诉自己不能慌，但她的手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扶住陆昭, 颤声道：“陆昭哥哥……” 陆昭闻言停了一下, 扭过头来。他额头上尽是冷汗, 因为失血过多，他此时脸色苍白，双唇血色尽失。 陆昭在货舱里选了一个角落，精疲力竭的靠着墙滑坐下来, 抬眼看小姑娘已经快哭了，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他抬起手想拍拍他她的头顶，却被沈清瑶一把抓住。 “陆昭哥哥，你怎么样了？”沈清瑶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砸了下来。 “没事。”陆昭轻轻的说了一声，伸手过去为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却反而在她脸上添了一抹暗红的血迹，陆昭愣了愣，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早已经满是鲜血。他动作一顿，于是作罢。 小姑娘还在哭，陆昭无法，只得找点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他说：“瑶瑶，帮夫君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沈清瑶把眼泪憋了回去。 “帮我把这个拔了。”陆昭扬了扬下巴，示意沈清瑶看他手臂上的箭。 沈清瑶的手发着抖，她明白，这只毒箭越早拔掉越好，她点点头，颤颤巍巍的握住了箭身：“陆昭哥哥，你忍一忍。” 陆昭笑着点头，眼睛里全是信任，就好像就算是她把他弄死了他也无所谓。 沈清瑶咬着嘴唇，一闭眼一用力，伴随着陆昭的一声闷哼，毒箭被拔了出来。箭上装着倒刺，一经拔出，带出了大块新鲜的血肉，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身满脸，她却已经无暇顾及。 她一把将手里的箭扔开，扑过去抱住陆昭：“陆昭哥哥！”手边没有药，伤口的黑血还在往外冒，陆昭的精神已经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沈清瑶手忙脚乱的帮他摁住伤口，不停的说着：“陆昭哥哥你不要吓我，你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大夫马上就来了……陆昭哥哥……” 陆昭虚弱的笑着，相比之下沈清瑶满脸血污，她才像是重伤濒死的那一个。 他伸手按住一直乱动的沈清瑶，靠过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呼吸打在她耳边：“你别哭呀，只是点普通的毒，不致命的。” “真的吗？”沈清瑶安静下来，仍然心有余悸。 “嗯。”陆昭呼吸更沉重了，他疲惫的说：“好累，没力气了，瑶瑶借我靠一下。”说罢，闭上了眼睛。 沈清瑶被他正面圈在怀里，闻言不敢再乱动，她默默的掉了几滴眼泪，而后吸吸鼻子，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只知道哭。抬手把眼泪一抹，沈清瑶揽着陆昭的脊背轻轻的拍，听见他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许久，呼吸声变得原来越轻了，沈清瑶看不到陆昭的脸，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却忽然出现。于是她轻轻唤了一声：“陆昭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 沈清瑶的心又沉下去，她又试了一次：“陆昭哥哥？” 陆昭还是一动不动。 沈清瑶彻底慌了，“陆昭哥哥！！！” …… 另一头，留下断后的侍卫们都是精锐，哪怕一开始因为人数不占优而略显劣势，但在两位主子避开之后，他们没有顾忌，反而下手越发狠绝，很快，那伙水准不那么高的刺客被压制了下来。 将不重要的杂鱼虾米都处理了个干净，为首的侍卫扣下了几个看起来有点东西的刺客，这才匆匆忙忙跑去复命。 可当他找到两人的时候，险些被眼前这一幕吓死。 只见他们的少夫人满脸是血，揽着一个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了生机的世子，无声流泪。 侍卫心里咯噔一下，僵硬着身子跑过去，“世子，世子这是……”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探一探陆昭的鼻息。 “大夫呢？快去找大夫……”沈清瑶看都没有看他，她紧紧抱着陆昭，巨大的恐惧已经将她笼罩。就在这时，陆昭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呼。 侍卫的手顿在半空，沈清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后来发事情，发生的就像是老式电影卡帧了一样。画面一跳一跳的。 沈清瑶耳朵旁边嗡嗡作响，她沉默的帮着侍卫将陆昭送回了床上，沉默的看着另一个侍卫拎小鸡似的从外面拎进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沉默的看着大夫替陆昭诊治，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有些狼狈的摆件，一动不动。 “少夫人，您也去休息一下吧。”有侍卫过来劝慰，被着一番变故吓得半死的红云也不放心的靠过来，看着沈清瑶格外苍白的脸色目露不忍。 沈清瑶摇摇头，丝毫不介意自己满身狼藉，她开了口，声音嘶哑：“不急，我等大夫诊完。” 床边的大夫一会把脉，一会翻翻陆昭的眼皮，一会看看他的伤口，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沈清瑶并不傻，她知道，这毒很棘手，一点不像陆昭先前宽慰她的那样，是什么普通常见的毒。 想想也是，刺客是抱着杀心来的，毒箭上的毒又怎么可能普通？ 半晌，大夫收回了诊脉的手，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摇头，沉声道：“我先开服药试试吧。” 沈清瑶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扑到大夫面前，很想问，叹气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双目通红的抓住那大夫的手，哀求道：“大夫，你再多看看，再试一试，你再试一试好不好？” 谁知那大夫却面无表情的把手抽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沈清瑶一眼，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似乎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他淡淡的说道：“夫人，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倒是不算严重，就是那毒有些复杂，老夫也不是很有把握，我开服药给你们，让他喝下或许可解毒性。”大夫顿了顿，又道：“喝下之后三日内若他能醒，便证明这毒解了。” “那若是不醒呢？” “若是醒不过来……”老大夫叹了一声：“夫人便另请高明吧。” 说罢，大夫似乎还对自己被侍卫强硬抓来船上这事有所介怀，挥了挥手，写下一张药方递出去，便信步走了。 “三日内醒来……”沈清瑶喃喃重复一句。抹了抹脸，陆昭不会让她等这么久的，陆昭一定能醒过来的。没有任何缘由，但她就是相信。 “去煎药。”沈清瑶冷静下来吩咐道。身边的侍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就这一瞬间，这位平日里总娇滴滴的，被护得不见一丝风雨的少夫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心里还带了些轻蔑，此刻也完全没有了。侍卫垂下眼，恭敬的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等到人都散尽了，沈清瑶才走到陆昭的床头坐下，手一松开，就有些细细密密的刺痛感。她微微一愣，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心，才发现原来是方才她太过紧张了，手心都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此刻布满了许多细小的血痕。 这若是放在平时，她早就哼哼唧唧的喊疼了，可现在她却完全不在意了。 她垂眼看着陆昭俊秀的脸，她很少看到陆昭这样完全熟睡的样子，两人成亲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也一直同床共枕，但陆昭总是哄她先睡着，早晨又醒的比她早的那一个，鲜少几次看见，也是陆昭故意装睡逗弄她的。 那时总会又羞又气，可现在她却无比希望陆昭能再逗她一回，冲她挤挤眼睛，然后笑着说没想到吧，我逗你的…… 鼻子忽然又是一酸。 平日里，生病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总是她，坐在床边照顾的人总是陆昭，她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人对调一会，她才发现，原来坐在边上的这一个，真的会比床上病了的人更难受。 她呜咽一声，把自己的脑袋埋在陆昭的掌心，轻声说：“陆昭哥哥，你只能偷懒三天哦。最多睡三天，一定要醒过来了……” “只要你醒来，哪怕你脑袋上那个数字涨到100我也绝不生气，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快点醒过来……” 第48章 （三更） “少夫人！世子…… “宿主……” 在沈清瑶终于肯去梳洗换掉一身血污的衣裳之后, 系统觉得她状态不太对劲，忍不住喊了她一声。此时沈清瑶惨白着一张脸，任由发尾的水珠滴落也不见擦干, 她过了那股劲之后，不哭也不闹, 只是安静的过分，这一点也不像她。 “我没事, 别担心。”沈清瑶眼睛动了动, 终于开始机械的擦头发, 这工作最近都是陆昭代劳的, 现在忽然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还怪不习惯的，都有些生疏了。沈清瑶自嘲的笑笑, 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轻声问：“系统，如果……我是说如果, 陆昭这一次过了三天醒不过来的话, 我可以把我的任务奖励转移到他身上吗？” 系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问：“什么叫……转移到他身上？” “就是把治好的心疾，换成治好他。”沈清瑶目光坚决, 仿佛不是在询问, 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会这样干。 系统半天说不出话来, 憋了好一会，才生硬的说：“宿主你疯了吗？一旦奖励置换，你的心疾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你会死的！” 沈清瑶毫不在意的笑笑，淡然道：“这有什么啊, 我又不是没死过。好巧不巧，死法还都差不多。”她把目光投到不远处的妆台上，那里放着一对玉狐狸，是她和陆昭分别送给彼此的那一只，现在被放在了一起，沈清瑶的声音更轻了，前所未有的清醒：“而且……总有些东西，是要比活着重要的呀。” 系统没办法和人类共情，在它看来，现在的情况只不过是剧情出了一个小小的BUG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它不明白为什么沈清瑶会做最坏的打算，但这并不妨碍AI生气，少年音变得闷闷的，它很不高兴的说：“不行，不能，不可以！而且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不可以提前兑换奖励的！” 沈清瑶闻言也不生气，平淡的哦了一声，没有再提，仿佛刚才那一段只是一个随口一说的玩笑，但系统明白，她是认真的，如果陆昭真的出了什么事，它的宿主可能真的会做些违规操作也不一定。 系统的警报隐晦的响了两声，它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这三天可得看好沈清瑶才行。 而沈清瑶三两下打整好自己只好，没有多做休息，尽管她已经四肢酸疼得抬都抬不起来了，也依旧坚持着披了件衣服就推门出去了。陆昭受伤昏迷之后被安置在了另一个船舱，她还是想过去和他待在一处。 陆昭服了老大夫给的药，伤口也被细细的处理过，只是那箭扎得很深，伤口又被反复撕裂过，刚才换上的纱布，现在又洇出了一片红。沈清瑶瞳孔缩了缩，走过去坐下来。 她用眼睛细细的描摹着陆昭的五官，忽然发现她对待陆昭，其实早就已经不仅仅只是任务对象那么单纯了，这个人已经温柔又强势的，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夫人。”红云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瓶瓶罐罐放了一排。沈清瑶愣了下，去看床上的陆昭，心想是还有哪里没有上好药吗？ 就见红云径直朝她走过来，然后半蹲在她面前，心疼的拉起她的手：“夫人自己的手也伤了，怎么半点都不在意呢？” 沈清瑶这才想起来，她的手上，有慌忙逃窜时留下的擦伤，也有自己掐出来的伤口，方才洗漱的时候，应该是被红云看见了。沈清瑶不自在的缩了下手，觉得这点小伤真的完全没有必要管，红云却态度异常坚决。 “夫人本就体弱，再不仔细些，小小的伤口若是没处理好再恶化了，又会难受。等世子醒来，一定也不愿看见夫人这样的。” 一听见会让陆昭担心，沈清瑶不动了，她咬着嘴，沉默的把手伸出去，任由红云将自己的左手包成了个粽子。 “……”沈清瑶看着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又看看陆昭手臂上渗着血的那些。没忍住说道：“那个，红云……有没有可能，陆昭哥哥比我更需要这些纱布？” 红云也觉得自己包的夸张了些，没忍住笑了一声，连带着沈清瑶也暂时放下了沉重的心情，跟着笑了一声，轻松了不少。 目的达到了，红云松了口气，又端着托盘出去了。 沈清瑶就这么在床头守着，一天又一天，谁劝也不走。 直到了第三天清晨，沈清瑶的心情越发焦灼起来。已经第三天了，为何陆昭还连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她急得团团转，红云看不过去，想劝着人休息一会，可沈清瑶哪里还能静得下来，根本不听她的。 三天的时间消耗了她太多的心神与体力，沈清瑶眼前一黑，熟悉的恶心感又漫上来，心口一阵闷痛。 “宿主，检测到你的体力值正在急速下降，你再这样下去，不等心疾发作，你就要提前下线了。”系统这几天十二万分小心的监测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它的宿主人没了。 沈清瑶没理它。 “宿主！要是陆昭醒了你下线了，这不还是一样吗？”系统又说。 这次沈清瑶脚步一顿，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接受了。乖乖的找了红云去吃东西。 “少夫人！世子醒了！”沈清瑶刚把盛粥的碗端起来，外面就有人急匆匆来报。哐当一声，碗落在了桌上，碗里的粥溅出来几滴落在了沈清瑶的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你说什么？”沈清瑶激动得猛的站起来，却也不知是船身在摇晃还是她自己晕眩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旁边栽下去。吓得红云命都没了半条，急忙过来搀着她。 “夫人，你没事吧。” 沈清瑶捂着心口，难受得紧皱着眉，嘴角却是笑着的，她按住红云的手，一刻也等不得了：“我没事，我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船再大，船舱之间相距也不算远，不出片刻，沈清瑶就喘着气停在了门外，推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这门一推开，里面的陆昭却还闭着眼睛。沈清瑶咬咬牙，下决心一般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正好，沈清瑶一眼就看见了倚在床上的陆昭，窗外的阳光打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忽闪忽闪的，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真的醒了。还没到三天，陆昭真的醒过来了。 沈清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她呆呆的杵在门口，也不敢进去，生怕这是自己的幻想。 陆昭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发现如果他不出声，小姑娘实在没有进门的意思，于是没办法，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对着沈清瑶招了招，两天没用过的嗓子有些沙哑，他叫她：“瑶瑶，过来。” 沈清瑶终于动了，她慢腾腾的往里面走，一边走，就一边掉眼泪，待她走到陆昭身边的时候，已经哭成了一个小泪人。 “陆昭哥哥……你终于醒了……”沈清瑶坐在床边，想也不想就把自己塞进了陆昭怀里，一边放声大哭，一边说着这几天来的委屈和害怕：“你吓死我了！那个大夫，那个大夫说你三天不醒就醒不过来了，今天都第三天了呜……” 陆昭紧紧揽着她，胸前单薄的中衣很快就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陆昭又怜爱又心疼，忍不住轻轻亲了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低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瑶瑶……” 可他不哄还好，她越哄，沈清瑶就越觉得委屈，她双手紧紧环着陆昭的腰，眼泪怎么也收不住：“陆昭哥哥……” “嗯，我在呢。”陆昭又拍拍她，觉得这一刻特别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小姑娘受了委屈，只会往人怀里钻，小鸵鸟似的，哭得撕心裂肺，却谁也不让看。 陆昭原以为她哭一会发泄过了就好了，可又过了一会，陆昭发现事情不太对了。沈清瑶这次是真的被陆昭昏迷不醒两三天吓到了。她强撑着崩了三天的弦，在陆昭醒过来的这一刻断了，人一懈怠下来，难受，恐惧和担忧就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沈清瑶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大有越哭越厉害的趋势。 “瑶瑶乖，别哭了……”陆昭有些心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怕她真的哭久了伤身，陆昭顿了顿，忽然嘶的痛呼一声。 沈清瑶的声音立马停了，她警觉的抬起头来，一张脸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眼睛又红又肿，她紧张的拉着陆昭：“陆昭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大夫呢？大夫！” 沈清瑶又慌起来，站起来转身就要出去找人，却又被陆昭一把拉了回来。 陆昭原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让她别哭了，若她真的这幅样子出去了，别人会觉得他是个禽兽吧，刚醒来就把人弄哭成这样？ “不用找大夫，没事。”陆昭笑起来，牵动了伤口有些疼，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是……”沈清瑶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的。”陆昭打断她，觉得这样全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分外可爱。 沈清瑶终于回过味来，泪珠还挂在脸上，她愣愣的，看上去有些呆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昭是在逗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生气，她瞪圆了眼睛，可惜因为通红的眼眶而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逗我！你是不是人啊……” 沈清瑶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不住想，陆昭这个人都没有心的，她都快紧张死了他还这么吓唬她！ “唉。”陆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低声无奈的说了一句：“怎么会有这么多流不完的眼泪呢？” 然后在沈清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摁着她的肩膀，倾身过来。 好看的眉眼骤然靠近，沈清瑶瞪大了眼睛，心跳漏掉一拍，片刻后，她的嘴唇触到了一抹温凉…… 第49章 唯有这一滴眼泪，是完完…… 陆昭轻轻吻住了她。 沈清瑶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人都静止了。 少年音系统的怪叫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大，直冲天灵盖。陆昭头顶上的数字又出现了，哗啦啦的摇号似的滚动个不停, 发布公告的机械声好像通知了一句什么，但这些, 沈清瑶都无暇去管了。 所有感官的感受在此刻集中在一处，除了嘴上柔软的触感, 沈清瑶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这个吻起初是克制的, 带着安抚意味的, 可当真的吻上去之后, 陆昭才发现, 什么所谓克制都不过是假的，他根本克制不住。 沈清瑶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此刻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落进两人的唇瓣之间。似乎是尝到了这一点苦涩的咸味, 陆昭的呼吸更沉重了些。他想，小姑娘哭过许多次, 唯有这一滴眼泪, 是完完全全为了他。 吻得越发疯狂，他轻轻啃咬着小姑娘的唇瓣，一点一点夺走她的呼吸。嘴巴上传来微微刺痛, 沈清瑶手撑在他的肩上, 轻轻动了动, 被箭刺穿的伤口就在那里，沈清瑶微微挣扎一下，到底没有推开他。 许久之后陆昭稍稍退开一寸，鼻尖与鼻尖相抵, 垂眸望着她，面前的小姑娘已经紧张得憋红了整张脸，连表情都是呆滞的。陆昭低低笑了一声，笑声性感又磁性，带着莫大的满足，沈清瑶心尖跟着颤了颤，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陆昭又在她唇上贴了一下，轻声说：“瑶瑶，呼吸。” 沈清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差点没给自己憋死。她慌忙错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因为吸得太猛，呛得自己连声咳嗽。 陆昭一手揽着她，有些好笑，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清瑶羞愤欲死，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好歹也是阅文无数的老司机了，接个吻而已怎么能表现得这么生涩狼狈，完全被拿捏了。 想着她又忍不住瞪了陆昭一眼，都怪他，搞什么突然袭击？ ……小姑娘眼睛里水光潋滟，红唇饱满诱人，轻飘飘的一眼瞪过来，陆昭的眼神又变了。 “瑶瑶这么紧张啊？” 紧张你个鬼！沈清瑶目光躲闪，心说我只是念在你受伤了才不推开你的，你少得寸进尺。但扑通扑通的心跳却怎么也慢不下来。 偏偏陆昭正好是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观察着小姑娘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很排斥，心中一动，又把人拉了过来。 “若是不紧张，那我们多练习几次如何？不然瑶瑶每次都忘了呼吸可怎么办呀？” 说着，又吻了上来。 ……《练习》《几次》《每次》。 听听这是人话吗？沈清瑶心里啐了一声，却很快又沉溺在陆昭温柔的亲吻里。 …… 【系统提示：经检测，宿主对任务对象好感值超过平均水平，宿主好感度不再显示。攻略任务完成度60％，任务核心转变，下阶段任务目标，保证白月光陆昭维持当前状态不黑化，并辅助主角达成大结局。请宿主再接再厉，加油。】 等沈清瑶冷静下来再回忆的时候，那段被她忽略的系统提示又一次出现在她脑海里。是个冷冰冰的机械声，一点也没有她的少年音系统可爱。 沈清瑶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表情复杂的看着凭空出现的这几行字。 【宿主对任务对象好感度】？沈清瑶眉心跳了跳，合着那些数字不是陆昭的黑化值啊？让她白紧张了几个月，结果告诉她人家根本还没有要黑化的意思？想起自己都因为那个数字做了些什么蠢事，沈清瑶忍不住扼腕长叹，躺平闭眼道：“这任务我不做了，爱谁做谁做！”都毁灭吧！ “宿主？”机械声宣读完任务之后，她的少年音回来了，一回来就精准拱火。 “宿主！好感度超过平均水平？什么意思？” “哼。”沈清瑶自己也想知道。 “好感度不再显示？之前显示过吗？什么时候？” “呵。”沈清瑶又一声冷笑，你再装。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好感度这种设定？没人通知过我啊！”系统快疯了，自己好歹是个伴生系统，怎么宿主背着自己多了这么多设定，它全都不知道呢？ 沈清瑶目光里的杀气都快化成实质了，她面无表情的，残忍的盯着虚空某处：“你是在问我？” “……唔”系统怂了，“其实吧……宿主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个伴生系统，只负责监督宿主任务进度，具体有些什么设定，那是中枢系统管的，我没有权限啊哈哈哈哈”系统干笑了两声，说的是真的，就好感度莫名其妙超过平均值这事，它比沈清瑶还懵呢。 沈清瑶叹了口气，没和它皮，努力的回忆着陆昭亲上来的那一瞬间，脑袋上那个数字是多少来着？【60】？还是【80】？ “啊……怎么会这样啊！”想不起来，但肯定很高了。沈清瑶羞得捂脸，一想到那是她自己的好感度，就尴尬得脚趾扣地，所以，每一次的数字变化，都是她被陆昭撩到了的证明吗？ 可恶！ 这下好了，她才是被攻略的那个实锤了…… “蹲在这做什么呢？” 正当沈清瑶独自社死之际，陆昭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清瑶扭头一看，陆昭吊着手臂，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就出来了，大概是看她说出来找吃的半天也没回去，担心了。 被这一场刺杀吓到的不止沈清瑶一个，陆昭也后怕。 怕万一在他昏迷之后还有刺客来袭，那他的小姑娘怎么办？只恨不能将人绑在自己身上，一刻不离。 找到了沈清瑶的陆昭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轻松起来，他仗着自己受伤了倚着船的围栏站得歪歪斜斜的，看人还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陆昭有些不解，莫不是还因为刚才的事情在不好意思？反应这么大？ 于是他迟疑道：“瑶瑶……是在生气？是因为我方才亲了你？” 你能不能不要把亲了我说得像是喝了口水一样这么平常啊。沈清瑶还不好意思看他。原先以为是阻止他黑化，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她步步沦陷，她觉得自己可能玷污了这道洁白的月光，正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陆昭见她不说话，嘴角微微勾起，故意抱歉的说：“若是瑶瑶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这样了……”语气可怜兮兮的，还带着点受伤之后的虚弱，沈清瑶更是愧疚，明明是她觊觎陆昭的美色，怎么他还反过来道歉了。 就在陆昭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的时候，埋着头的小鸵鸟动了动，她好像摇了摇头，紧接着声音从臂弯下面传出来，瓮声瓮气的：“不是……没生气……”说完了又怕说得不够清楚似的，沈清瑶把头抬起来，红着脸说：“没说不让亲……” “噗。”陆昭忍不住愉悦的笑出来。 笑得沈清瑶更是羞恼，心一横，想着反正已经挑明了，明媒正娶的夫妻就亲了那么几下，凭什么就她一个人害羞。 于是破罐子破摔，沈清瑶跳起来走到他身边，憋了半天，发现自己说不出比陆昭更厉害的骚话。小拳头握了又松，忽然，自暴自弃的伸手扯了他的衣袖一下：“你干嘛现在出来啊！现在河面上风这么大，你还受着伤呢！万一吹得有病了怎么办！”用最凶的语气，说最关心人的话。 本以为会见证一个家暴现场，没想到剧情是这个走向的系统：“……”我还以为你要揍他了，宿主你这个狗粮骗子！ 多新鲜。陆昭颇为奇异的挑了下眉，看着絮絮叨叨的小姑娘，难得有了一次被她管着的经历。 唔……也还不赖。 陆昭心里美着，越发的想逗她，故意凑近了点十分欠揍的说：“瑶瑶不生气，那是……躲在这回味？” 沈清瑶刚冷静下来一点的脸又红了。她噫了一声，心说回味个鬼，你好恶心，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月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沈清瑶无声的警告他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不然她就真的生个气给他看看。 陆昭见好就收，露出个告饶的表情，表示自己不会再逗她了，这才避免了一次家庭矛盾的升级。 朝她偏偏头，问她要不要回船舱去，沈清瑶不再耽搁，跟上了他的脚步，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停了下来。 陆昭疑惑的看着她，就见小姑娘眼睛一转，忽然绕着他转了半圈，换到了他的另一头来。 “嗯？” 沈清瑶笑眯眯的抱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觉得这个位置挺好，也吹不到风，抱着陆昭的胳膊又暖和，还不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她满意的点点头，扬声道：“好了，走吧。” 陆昭盯着她看了片刻，愉快的笑了几声，一眼看破她的小心思。忍不住又托着人的后脑在她脸上亲了两下，才满意的带着她往前走去。 “我也好了，走吧。” 脑袋炸成烟花的沈清瑶：我可能又不那么好了…… 第50章 “忘了告诉你，我叫陆昭…… 当晚洗漱完成之后, 沈清瑶果然又不负众望的发起了热，病倒了。 可怜陆昭还伤着一只手，却还是不放心旁人来照顾她, 坚强的用仅剩的另一手帮人又是喂药又是掖被子的。看得窝在被子里小脸烧得通红的沈清瑶偷笑了好一阵。心道这一趟走的还真是惨，这下好了, 一屋子两个人全成病号了。 陆昭忍无可忍的捏捏她的鼻尖，没好气的说：“都病成这样了还笑？不舒服为何不早说？非得拖得这么严重？” 若是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陆昭这么说她, 沈清瑶估计真的会被唬到, 可现在她却完全不怕他, 反正他也舍不得真的把她怎么样。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撇撇嘴可怜巴巴的说：“那之前陆昭哥哥没醒, 我担心得感觉不到不舒服嘛！而且……”沈清瑶垂下眼：“陆昭哥哥不醒过来，我怎么敢生病？病了又没人照顾我……”所以说, 都怪你。沈清瑶甩起锅来一点负担也没有。 强词夺理。陆昭噎了一下，心说当这一船的随从都不存在吗？怎会无人照顾？可偏偏她这话又正正戳中了他的心房, 小姑娘真生病了，自己不在身边, 确实放心不下。而且沈清瑶的这种依赖, 他十分受用，也不愿它转移到别人身上。 陆昭看了她半晌，然后缓缓笑着叹了口气, 这都是自己惯出来的小脾气啊。他目光柔和, 大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你就仗着我不会骂你是吗？” 沈清瑶偏头躲开, 调皮的说：“明明方才还骂了，哪里就不会骂了嘛。”她可超级记仇的！ 陆昭挑眉，好笑的道：“那样就算骂了？” 沈清瑶煞有其事的重重点头，忽然起了点开玩笑的心思, 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那当然了！我跟你说我夫君很疼我很宠我的，若是被我夫君知道了！到时候小心他教训你！” “哦？是吗？”陆昭憋着笑在床头坐下，意外的配合她：“教训我？你夫君是谁啊这么厉害？他都怎么疼你的啊？” “那当然厉害了他……”沈清瑶来劲了，她仰着下巴眼睛晶亮的看着陆昭，正准备接着演下去。她倒是要看看自己再多夸几句会不会让他觉得害臊！可话还没出口，陆昭忽然就俯身下来，一手撑在她耳侧，顺着她下巴扬起的弧度，在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嘴上嘬了一下。 沈清瑶哑了。 陆昭的唇一触即离，人却没动，他脸就在沈清瑶正上方，好看的眼睛里全是得逞的笑意，沈清瑶被他困在原地，一双眼睛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就听他低声问道：“你夫君是不是这么疼你的？” ……沈清瑶抿着嘴，觉得这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说是，他万一再来一下怎么办？说不是，他换个方法再来一下怎么办？ 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发烧，这人怎么，连病号都不放过呢！ “你……”沈清瑶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去推他，声音细如蚊吟，小得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你怎么突然就……我还病着呢！传染了怎么办！！”有没有点基本卫生防疫意识啊！ 陆昭闻言俯在她身前闷笑几声，看得出来心情已经好多了，至少没有刚才得知她发烧时的那么苦大愁深了，沈清瑶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笑够了，直起身来，手收回去的时候又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感觉温度降下去了，小姑娘这些天为了照顾他等他醒来，确实耗了不少心神体力，不忍她再熬着，陆昭没再闹她，把她刚伸出来的小手又塞回被子里。 陆昭轻声说：“睡吧。” …… 沈清瑶很快睡过去，又陷入了一个陌生的梦境。 梦里是一条又宽又长，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这时沈清瑶刚跟着家人从云阳来到京城，第一次跟着哥哥出门，就一个人走散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才六岁的年纪，小清瑶脸上却不见惊慌，她手里捏着一块糖糕，走两步就掰下一小块来放进嘴里细细的嚼，吃得有滋有味的，完全不担心哥哥会找不到自己。 栖梧书院是京城最好的启蒙书院，专供贵族子弟来此开蒙学习，直至以后通过考核了再送往国子监。今天是沈玉书第一天来报道，领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才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等小清瑶闲逛着游荡到一间学堂附近时，正好听见里面的人在议论这事，她觉得好奇，悄悄的靠了过去，耳朵贴在窗边。 里面有个少年声音尖锐，说出的话带着明晃晃的轻蔑和不屑：“嘁！一个小地方来得土包子，能成什么气候？他在云阳是天才，到了京城只怕几天就要变成废柴了吧哈哈哈哈！”话音一落，好些人跟着笑起来。 小清瑶听得直皱眉，云阳的天才，可不就是她哥哥吗？这些人都不认识哥哥，凭什么这样说！ 里面又有人说：“我今早去看了，那云阳来的土包子长得还挺好看，尤其身边还带这个女娃娃，也是极可爱的呢！” 最开始说话那人仿佛见不得别人说外来人的好，闻言骂了一声，又道：“再好看，再好看能有陆昭好看吗？来读书还带个女娃娃，这土包子别不是把自己的童养媳都给带来了吧！” 里面又是一阵哄笑，小清瑶气红了脸，恨不能立刻冲进去找这些人理论。顺便记住了一个名字，陆昭。这些人方才提到了他，语气里带着佩服，他一定就是这伙人的头子！说不准，今天这一出诋毁，就是这个陆昭授意的！小清瑶咬了咬牙，心想回去之后，她一定告诉哥哥离这些人远一点！ “啊！……”忽然，里面的人惨叫一声，满堂的哄笑戛然而止。 小清瑶愣了一下，忍不住够头去看。就见里面那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捂着膝盖面色痛苦，表情惊恐的看着窗边。小清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回来，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另一扇窗开着，窗棱上坐了个俊秀的少年，他手里上下抛着两颗黑色的棋子，他笑着，却让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再笑了。 仔细一看，捂着膝盖那人，脚边也落着一颗同样的棋子。 “想说话嘴巴就放干净些，不会说话就闭嘴，污言秽语的，听着恶心。”少年淡淡说道，而后，微微偏过头来，冲沈清瑶眨眨眼睛，脸上寒意散去，笑容也跟着温暖起来。 原来这人早就发现她在这了。小清瑶愣愣的想，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啊，比他哥哥还要好看一点。 再后来，沈清瑶每每回忆起，也许她对陆昭哥哥的无条件信任和崇拜，从这一眼就开始了的。 …… “小哥哥……谢谢你呀……” “谢我什么？”小陆昭扭过头来看这个跟了他一路的小尾巴，有些无奈：“用不着谢我，我又没干什么。快找你哥哥去吧。”书院里无关人等不得擅入，今日笼共就来了一波新人，带着小女娃娃来的就那一个，小陆昭很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要谢的！小哥哥是个好人！你……你都教训那些坏人了！”小清瑶非常执着，仍旧跟在他后面，仿佛他不接受这个道谢她就不会离开。 小陆昭无奈，轻轻揉了揉额头：“好好好，我是好人，不客气。你快去吧，一会你哥哥该着急了。” 小清瑶听他这么说，高兴起来，她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低下头去把手里没吃完的糖糕一掰两半，愣是把大的那一半塞进了小陆昭的手里。小陆昭感受到掌心的黏腻，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甩开，就听小尾巴声音脆生生的：“哥哥！这个给你！这个可好吃了！” 小陆昭扯着嘴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僵硬道：“哦，谢谢。” “不客气的小哥哥！”小清瑶更高兴了，一蹦一跳的转身要走，然后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又回过身来说：“小哥哥！你真是个好人！你比那个什么陆昭他们好多了！”说完，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什么玩意儿？陆昭他们？ 陆·刚帮了人被发好人卡·昭本人拧起了眉，我现在是个好人，但陆昭是个坏人？我比我自己好多了？他啧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小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站住！”陆昭出声叫住了小姑娘，对方疑惑的看回来，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吗？可糖糕我都给你了呀。 小陆昭眯着眼睛，看着一脸警惕护着手里另一半糖糕的小姑娘，更是好笑，他才不想要这个黏糊糊的东西。他像方才抛棋子那样，把手里的糖糕上下抛了几次，一步一步走近。 他弯下腰来，视线与小清瑶齐平，坏笑着在小姑娘耳边说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叫陆昭。” …… 沈清瑶是被笑醒的。她没想到，原身与陆昭的初次相遇竟然会是这样的。突然发现了一种解锁原著没有提及的剧情彩蛋的快乐。 但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陆昭和原身，有许多的回忆。那么现在他对她好，包容她，亲吻她，到底是因为她呢？还是因为这些过往呢？沈清瑶垂下眼，虽然有失忆这个借口，但她总有种偷走了别人人生的不舒服。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的出声，它能同步感受到沈清瑶的梦境，自然也知道她在烦什么。 “宿主，我觉得这就是你庸人自扰了。是谁有什么关系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不是你，这两个角色连婚约都不会有啊！”所以，不要纠结过去，活在当下不好吗！系统觉得自己又升华了。 好在沈清瑶也是个心大的人，她只郁闷了那么几分钟，系统说得对，纠结过去没有意义，反正现在她就是沈清瑶！两个小屁孩能有什么爱情！原身拥有的是童年的友情，可把友情转换成爱情的，确确实实是她本人没错！ 沈清瑶自我催眠了一阵，刚调节好了心情，陆昭回来了。见沈清瑶醒了，他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把手里的碗放下，而后贴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 “还好，不烧了。”陆昭轻声说着：“来，喝点粥。” “唔，不喝。”沈清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觉得长大了的陆昭比小时候更好看了。拦住他准备端碗的动作，沈清瑶耍起了无赖。她把自己拱进陆昭怀里，软绵绵的撒娇：“我睡晕了，要夫君抱一抱才能清醒过来喝粥……” “噗。”陆昭拥着她笑了一声，纵容道：“好，夫君抱一抱……” 第51章 “我错了嘛……夫君………… 一行人又在船上漂了几天, 所幸接下来的日子没再出什么事，等船只终于靠岸，陆昭单手扶着沈清瑶下船的时候, 沈清瑶都还觉得自己的脚在晃荡，一个腿软差点没给多日不见的翠翘行了个拜年大礼。 “哎呀, 小姐可不兴行这么大的礼呀！”翠翘看她踉跄一下，吓得连忙迎上来, 再一看陆昭已经稳稳将人环住了, 这才停下脚步, 笑眯眯的打趣一句。两人本就从小一起长大, 沈清瑶穿越过来之后更是和翠翘没大没小开玩笑惯了, 翠翘是一点不怕她。 沈清瑶闻言装模作样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翠翘！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都不疼我了！” 翠翘偏过头去偷笑, 眼睛在陆昭与沈清瑶紧握的手上转了一圈才揶揄道：“可不是要变吗？小姐现在哪还轮得到我来疼？不是有世子爷疼你吗？”从前小姐与世子虽然看起来也算亲密，可她总觉得, 此行分开一趟，再看他俩, 仿佛又有些什么更不一样了。翠翘暗自替两人高兴, 笑容也更欣慰了些。 沈清瑶被她说得脸刷的红了，恨不能扑过去好好教训这个欺主的小丫头。 “夫君……你看连翠翘都欺负我！”但她又打不过，于是只能拉着陆昭的袖子撒娇。 陆昭看着久别重逢的主仆二人你来我往的斗着嘴, 脸上挂着无奈包容的笑, 看小姑娘吃亏了, 这才笑着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好，夫君帮你教训她。”吓得翠翘一缩脖子，又听陆昭道：“不过她说的倒也没错，你现在是有我……唔。” 沈清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那些话，翠翘说说她还能反驳两句，若是陆昭说出来……算了还是别说了，再说就要炸了。 翠翘又捂着嘴偷笑了两声，眼睛转到了跟在沈清瑶身后的红云身上，她眼睛一亮。 红云本就长得乖巧，此时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格外惹人喜欢。此时她一双大眼睛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没想到主子们平时竟是这样同下人相处的，正惊讶着，就被翠翘拉了过去。 两人笑嘻嘻的凑在一块，翠翘低声问着这一路上的情况，红云小心的回答着，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时不时还传来两声笑。 沈清瑶微微放下心来，翠翘跟在她多年，红云一路照顾她，虽然才来了不久，但她也还算十分满意。眼下两人能相处到一块去，她自然高兴。 “走吧。”陆昭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温柔：“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沈清瑶回首看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忽然落到了实处，觉得南疆这一块虽然剧本上没写，属于未开发剧情，但好像只要有陆昭在，她也就没那么害怕和茫然了。 但两人还是没能直接去成陆昭命人备下的新府邸，一行人刚一入城门，就被拦下了。 拦人的是个异常消瘦的中年人，宽大的文士袍罩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风一吹都能鼓起来，一张脸亦是瘦得皮骨凹陷，两个青黑的眼袋都快垂到脸上了。他笑眯眯的迎过来，也不知为何直接就往沈清瑶面前凑，沈清瑶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陆昭护在了身后。 那人好像这时才看见陆昭，又连忙调转了方向，朝着陆昭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那奉承之姿看得沈清瑶直皱眉。 “这人谁啊？你看他就差把我不是个好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吧。”沈清瑶没忍住向系统吐槽了一句，系统深表同意。 “你是何人？”不需陆昭开口，已经有护卫上前去将人拦下，厉声问道。 “哎哟，误会啊误会啊！小人是这岭南府衙里的师爷！今日听闻世子入城，特来迎接啊！”说着，他又十分做作的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够着脖子去看躲在陆昭身后的沈清瑶，待到看清了她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而后立刻一脸痛心疾首的冲着几人道：“小人常年灯下夜读，伤了眼睛，方才没看清哪个是世子哪个是夫人，若是吓到少夫人了，小人这就赔罪！这就赔罪！” 沈清瑶用一个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心说您可能不是眼睛不好，眼睛不好的只看不清五官，而您可是连男女都掰扯不明白了。 果然陆昭听了他的话也脸一黑，随后注意到这人的眼睛在乱飘，更是不虞。他侧身将沈清瑶挡了个严实，沉声问道：“你是黄志远？齐云川的人？” 那人愣了愣，没想到陆昭已然知道他，而后立刻点头道：“是是是，小人就是黄志远。至于是不是齐大人的人……嘿嘿，小的只是个师爷，谁做这知府小人就是谁的人……”说话间，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从黄师爷的袖子里散发出来，熏得沈清瑶直皱眉。 “这人不仅不是个好人，应该还是个好色之人啊。”沈清瑶皱着鼻子往陆昭背上又凑了凑，试图用陆昭身上的冷香抵挡一阵这股劣质香粉的味道，接着吐槽道：“好恶心。” 而系统的回答更是直接：“呕……” “黄师爷找我什么事？”陆昭没理会他的奉承，开门见山的问到。这是齐云川的人，陆昭此来，其中一大任务就是暗中调查齐云川在任这十多年贪腐杀人侵地等罪状的，眼前这人明显脱不了干系，陆昭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烦，目光幽深的盯着他。 “世子这就见外了，小人……” “黄师爷，既已离京，我便不是国公府的世子，而是这岭南的新任知府。黄师爷当唤我陆大人。”陆昭淡淡说道。 黄师爷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讷讷称是。 “陆大人，新的府邸已经为您打整好了，是否现在就带着夫人过去呀？”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曲意逢迎混了数年的人，他很快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讨好的说道，神色颇为期待。 陆昭却脸色一黑，半点面子也不给：“不必了，我夫人体弱，需安心静养，府衙虽好，却人多嘈杂，住在哪里，我自有安排。”意思是你那院子太破，我还看不太上。沈清瑶把头埋在陆昭背上，笑了一声。 “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黄师爷脸上有些为难，心中却得意起来，不守规矩才好啊，不守规矩，才能落下把柄。 陆昭却像是看得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冷哼一声：“是不合规矩。”黄师爷面上一喜，正要发难时，陆昭又说：“但我母亲端华长公主体谅夫人，已求了圣喻可另立府衙。黄师爷以为，是规矩更重要呢，还是皇上的旨意更重要呢？”他嘴角冷冷勾起：“还是，需要我把圣旨拿来给黄师爷过过目？” 黄师爷冷汗下来了，他暗啐一声，竟是忘了，眼前这人和那些只能靠科举上来的泥腿子可不一样，这是能随时面圣，甚至圣上还是他亲姑父的人。 “不必……不必……”他讪讪一笑，那张瘦得脱了相的脸有些扭曲，他本是想着陆昭等人初来乍到，总会给他几分薄面，待他把人哄到了知府府邸，那还不就是搓圆捏扁任他拿捏？没想到他们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没了借口，他不好再多留，只得匆匆又寒暄了几句，说了些他会在府衙等着陆昭过去交接的话，灰溜溜的走了。 他一走，陆昭的脸彻底黑下来。 沈清瑶捏着鼻子从他身后钻出来，终于敢畅快的吸了口气。那黄师爷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秦楼楚馆里，满身的脂粉味，纵欲过度得把根基都熬坏了，尤其是他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让人不舒服得很。 她扭头一看陆昭脸色不对，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道：“陆昭哥哥？那个黄师爷有什么不对吗？” “嗯。”陆昭点点头，看过来的时候神色已经缓和许多，他又牵着沈清瑶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他是上任知府齐云川的心腹，而这齐云川……劣迹斑斑作恶累累，却十分会做些表面功夫，让人拿不到错处。这次来，也有些要为皇上查证的任务在。他极力邀我们去住他准备的宅子，只怕我们一进去，就会掉进了一个遍布眼线机关的陷阱了。” “嘶。原来是这样。”沈清瑶有些明白了，越发觉得自己的直觉真是准，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上次我们船上出事，其中只怕也少不了齐云川的手笔。”陆昭淡淡的补充了一句，至于齐云川之后又站着谁……陆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没有多说。 沈清瑶一听却炸了，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昭至今还包着药的手臂，那一箭几乎穿透了陆昭的上臂，再偏一些，只怕就能要了他的命。 “什么？竟然是他们？那干嘛让他走啊！快抓回来呀！”沈清瑶怒火涌上来，说话也开始不过脑子。 陆昭看小姑娘已经快要撸起袖子亲自去抓人了，原本还严肃沉重的心情一下子破开，不由好笑，连忙用还完好的手把人摁住，陆昭偏头问她：“真抓回来了，瑶瑶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清瑶被问得莫名其妙，这还用问？“抓回来我给你报仇啊！”最好让她也给对方扎上几箭，才好解她心头之恨！ 抓自然是不能抓的，抓几只小虾米有什么意思？虾米是用来钓大鱼的。陆昭轻笑，却无比受用小姑娘的心意。将人揽着又好生安抚了一阵，沈清瑶才冷静下来。 “齐云川背后，也是有人指使的吧？”半晌，沈清瑶闷闷不乐的问，她家白月光受了伤，他们却不能立刻把场子找回来，好委屈。 陆昭一挑眉，有些意外，这他可没和小姑娘说过啊。 “是萧璟吗？”沈清瑶又问。毕竟这书里最大的反派就是他了。 “瑶瑶是怎么猜到的？”陆昭好奇的问，这回是真的有些没想到了。 “还真是他啊？”沈清瑶瞪大了眼睛，真敬业啊这反派。搞男女主不算连远离漩涡的男二他都不放过。沈清瑶恨得牙痒痒，觉得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呢！ “瑶瑶为什么会觉得是他呢？”陆昭又问了一遍。 沈清瑶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剧透太多了。她眨眨眼睛，飞速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那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啊……而且，上次那支箭是冲我来的诶！满京城里对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然后还和我有过节会迁怒于我的人，可不就只有咱们的九殿下吗？” “我可是为了你得罪过他的诶！”沈清瑶认真的盯着陆昭，严肃的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次。” 饶是陆昭宠她，听她这胡说八道也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咬着牙，狞笑着去扯小姑娘的耳朵：“这事还忘不掉吗？我说过几回了别瞎想了？嗯？”陆昭学着她的语气，恶狠狠说道：“三次！下回不许再乱说了！我跟他可一点关系没有！”再被小姑娘提几回，他可能就要忍不住派人去暗杀萧璟了。 “啊啊啊疼疼疼……陆昭哥哥，我错了，别扯……”沈清瑶猝不及防被他揪了耳朵，疼倒是不疼，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她都看见翠翘拉着红云偷笑了，救命啊形象全无！沈清瑶尴尬得要死，连声告饶：“我错了嘛……夫君……” ……陆昭最是受不了她撒娇，一下泄了气，松开了手。半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见他笑了，沈清瑶又捂着耳朵凑上，她吐吐舌头，轻声说：“我知道你们没关系，我这不是，随口说说，逗你开心呢嘛！”刚才陆昭脸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去砍人了好吧。 “你那是逗我开心？”陆昭好笑的看着她，气他还差不多吧。 “那陆昭哥哥现在觉得开心吗？”沈清瑶伸手抱住陆昭的手臂，又把下巴搁在上面眼巴巴的望着他。 “……”这种眼神谁受得了？陆昭没了脾气“是，我好开心啊。” “噗。”沈清瑶咯咯的笑个没完。陆昭听着她的笑声，缓缓吐了口气，看向这座祥热闹祥和的城池，在这里的日子，才正要开始…… 第52章 “长得挺标致，那本女王…… 他们的新家是个三进三出布局雅致的大宅子, 沈清瑶走进去一看，就知道准备这个院子是用了心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看着随意，但换个角度再细细一瞧, 就能品出一种独特的韵味来。 也不知陆昭多早以前就开始让人准备了。 沈清瑶抿着嘴笑了笑，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 但确实格外喜欢这种透着清雅的宅子。当然，也不排除主要是喜欢那个格外清雅的布置院子的人的这种可能性。 “觉得怎么样？”陆昭领着她逛了一圈, 捕捉到她嘴角的笑, 挑了挑眉问道。 “唔……”沈清瑶故作高深的沉吟片刻, 又装模作样的环视四周一圈, 压下心里的雀跃, 撇撇嘴道：“就……还行吧。” “嘁！宿主，你明明很喜欢！你就作吧！”系统很嫌弃她。 沈清瑶却哼了一声, 小情侣之间的作能叫作吗？这叫情趣好吧！ 果然，陆昭也只是微微诧异一瞬, 而后他闷声笑起来：“只是还行啊？那看来还是不够好，不然我们还是换一处吧！我看黄师爷备下那个院子好像也不错？” 清雅的空气里仿佛忽然飘来了一股子劣质香粉的味道, 想到黄师爷那贼眉鼠眼面黄肌瘦的样子, 沈清瑶恶心得抖了一下。 这可不是情趣了，这是恶趣味！ 沈清瑶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了陆昭一眼, 暗骂他平时看着情商挺高一人, 怎么这种时候就不解风情了呢！好端端提什么黄师爷！ “我忽然又觉得这里确实很不错, 不用换了呢陆昭哥哥。” 陆昭揽着她朗声笑出来，这下沈清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逗来逗去，被逗的原来只有她自己…… 啧，简直无趣。 …… 又过了一会, 外面的侍卫匆匆跑进来一个，跟陆昭说了些什么，陆昭抬起头来看了看已经窝在屋子里，正满脸兴奋在各种箱子里翻找东西的小姑娘，轻轻笑了笑。 叫过翠翘来交代了几句，陆昭跟着侍卫出了门。 等沈清瑶兴冲冲的抓着两个摆件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陆昭已经不在那了。她愣了一下，忽然才想起，到了岭南，陆昭就会变得很忙了，也不可能一直像在船上那样，时时刻刻陪着她了。 沈清瑶吸了口气，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真的被陆昭惯出坏毛病来了，怎么才几分钟不见就开始想他了呢！这可不行！ 她鼓了鼓脸颊，把那点莫名其妙的矫情丢开，很快又投入到了整理行李装饰房间的快乐里去。 等陆昭再回来时，房间已经变了一个样。 他一只脚刚进门，看着这被各种小玩意放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险些以为自己是走进了仓库。退出去又看了看，确实没走错，那能把屋子变成这样的，除了某位闲不住的小姑娘，不做他人想。 他又跨进去，哭笑不得的看着还在埋头鼓捣的沈清瑶，边走边笑道：“瑶瑶这是想把这屋子改成库房？” 他伸手拨弄着青花瓷瓶旁边放着的一个红釉小摆件，青花与红釉颜色相撞格格不入，却仿佛因为是小姑娘亲手放上去的……他又推了推那个青花瓶子，再看了看，觉得……也还行？ 果真爱情使人盲目，陆昭在京城里多年用心打造的，以挑剔著名的，傲人的审美眼光，在这一刻光速下线。 沈清瑶听见他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来，一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她高高兴兴的冲过来，甜甜的唤了一声：“陆昭哥哥，你回来啦！” 陆昭点点头：“瑶瑶这是……？” “我本来只是觉得这屋子虽然好看，但多少有点冷清，一点都没有生活的痕迹，所以就想把我们从京城里带来的东西拿来放一放。可是……”沈清瑶挽着他，眼睛在满满当当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这边这些是母亲特意给的，得放出来吧！那边那些又是我阿娘准备的，不能不用吧？然后还有这些，这些是长姐送的，那些是哥哥拿来的，还有这些！这些！” 她把东西都大概指了一遍，表情更拧巴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泄气道：“想雨露均沾可太难了呀！” 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呀。沈清瑶摊摊手，非常无奈的样子。被这么多人喜欢，她也很苦恼诶。 陆昭看她这样子，笑意加深。小姑娘怎么这么有趣？还雨露均沾？ 但他也明白，这是小姑娘表达心中珍视的一种方式，只要她高兴，他便也由着她。 “那么这位正考虑怎么雨露均沾的女王陛下，我呢？”陆昭忽然斜斜的歪着身子靠在一侧的架子上，笑容戏谑。 沈清瑶先是被这个女王陛下的称呼雷了一下，而后一看他这勾人的样子，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心说女王陛下本来想让你做皇后的，但你这模样可太适合当个妖妃了！ 沈清瑶清了清嗓子，自以为非常从容镇定的走过去，伸手勾起陆昭的下巴，左右打量。 陆昭微微扬眉，却什么也没说，甚至在她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还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还满意吗？我的女王陛下？” “嗯，挺好的。”沈清瑶快羞耻得爆炸了，她一边脚趾扣地，一边非常高冷的：“长得挺标致，那本女王就封你做个宠妃吧！” 她自以为应对得很好，却不曾想陆昭听了这句，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一把将正准备逃窜的小姑娘抓进了怀里：“只是宠妃？” 沈清瑶被他喷洒在颈侧的呼吸弄得痒痒，她缩着脖子，腰被他的大手一按，顷刻就软了。心知一定斗不过他，只能软着嗓子求饶：“皇后！封你做正宫皇后！这总可以了吧！”一个大男人，争后宫位分！这就是大梁第一公子的抱负哦！沈清瑶笑了一声，怕是说出去没人敢信。 陆昭这才满意，暂时放过了她。将人松开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 递过去的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喏，女王陛下，您的奏折要看看吗？” 沈清瑶伸出去一半的手僵硬了一瞬，稍微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陆昭：求您，放过这个羞耻的称呼，也放过我。 陆昭心情颇好，这一句之后总算收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了。 沈清瑶也跟着走到他的另一侧坐好，这才静下心来去看手里的奏折，呸，手里的信。 信封上写着吾妹瑶瑶亲启。沈清瑶眼睛一亮，是她长姐送来的信！她高兴的扭头看了陆昭一眼，看到对方肯定的朝她点头之后，她才慢慢撕开了信封。 信纸一经展开，露出沈清璃娟秀的字迹，沈清瑶抿着嘴笑了笑，就像是已经看见她长姐一样高兴。 她这边喜滋滋的读着信，陆昭就坐在一旁些靠着软榻，眼睛随意的打量着四周。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被小姑娘带着把玩了一路的两只玉狐狸也被好好安置在了床头的置物阁里，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 陆昭弯了弯眼睛，笑意弥散开。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因为眼前这人，也因为她用心布置的这个小家。 另一头，沈清瑶看似安安静静的看信，实际已经在脑海里和系统叽叽喳喳聊开了。 “你长姐说什么了？”作为女主，系统也非常关注沈清璃的动向。 沈清瑶也没有多复述，只是大大方方的又把信纸展开一些，反正他们共用感官，她看得到的，系统自己也能看。 沈清璃的信上先是洋洋洒洒好几页对她的思念和叮嘱，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好像生怕陆昭照顾不好她似的。沈清瑶耐心的一条一条看完，然后沈清璃才说起了自己的近况。 沈清璃与萧沐的大婚已经顺利结束，一点波折也没有，婚后的萧沐被皇帝安排了几件不算大但却复杂的差事，却被萧沐与她联手办得极漂亮，五王爷在朝中的风评一路飙升，皇帝却见不得这个，三道圣旨连下，升了萧沐为亲王，赐封号为宁，还另封了沈清璃一个郡主的头衔，最后一道圣旨，是赶他们赶紧回北疆去的。 沈清瑶看到这里，不由得撇撇嘴，皇帝是个好皇帝，就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醒。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重用，放任进城里那几个蠢的胡作非为，哦，还千恩万宠的养着一个以后会弑父杀君的萧璟。 忍不住为主角夫妇抱不平，这一波明升暗降的操作，十分让人恶心。 好在沈清璃也不在意这些，只要能与萧沐在一处，她去哪里也无所谓。而后还告诉她，顾子言已经先所有人一步到了北疆，他能力不错，已经担起了联络北疆与宁城的重任。 沈清瑶高兴起来，男女主的根基在一步一步稳固，只要陆昭也能好好保持现状，她苟到大结局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想着她思绪飘开，忍不住想，陆昭既然和原身有从小到大的情谊，看起来也和萧璟关系并不好，那原书里，萧璟究竟是作了什么梗，才让陆昭与主角反目呢？黑化的契机是什么？时至今日她依旧想不通。 “宿主！翻页！”系统早看完了眼前这一页，等了半天不见沈清瑶有动作，忍不住催促道。 沈清瑶回过神，丢开这些还没影的事，把信纸翻了一页。 沈清璃说完了近况，竟又提到了一个沈清瑶意料之外的人。 信上说，沈清瑶的二姐沈清琳数日前给她传信，说自己最近就在南疆。沈清璃叮嘱她，若有事，可以尝试找沈清琳帮忙。 二姐……沈清瑶愣了片刻。自她穿越以来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这个二姐，据说已经离家出走好几年了，沈家人也甚少提她，久而久之，沈清瑶都差点忘了，她其实是有两个姐姐的…… “系统，关于我那个二姐，你知道多少？” …… 第53章 沈清瑶有点看呆了，这一…… 原书里的沈家二小姐沈清琳, 是个敏感善妒，极爱争强好胜，十分在意别人目光的人。 沈家父母是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又有的沈清瑶, 偏沈清瑶还生来自带心疾，于是他们很快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 理所当然的以为二女儿会理解，却忘了她也是一个需要父母疼爱和关注的孩子。 于是沈清琳没有长姐那般才华横溢受父母重视, 又不像小妹这样体弱多病得父母疼爱。卡在姐姐妹妹中间不上不下的, 被人忽视得久了。这才渐渐的养成了那一副别扭性子。 因为喜欢同人争, 喜欢出风头博关注, 早些年沈清琳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家的贵女, 也给沈家惹了不少小麻烦。书里最严重的一次，险些害了整个沈家。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书里如同反面角色一样的女孩, 现在已经离家出走了。 沈清瑶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深闺之中娇养十数年的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就忽然离经叛道，敢做这么大胆的决定？而且最神奇的是沈家的人竟然都仿佛默认了一般, 无一人阻拦？ 发生了什么？ 沈清瑶眉头皱起来, 现在的剧情显然已经发生了偏移，她一直以为这些变化都是她穿进来才引起的蝴蝶效应，但她穿书满打满算不过八九个月, 可沈清琳已经离家两年, 她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就算煽动, 也卷不起两年前的飓风吧！ 沈清琳性情大变和她可真没关系！ “等等！性情大变……？”沈清瑶缓缓瞪圆了双眼，倒吸一口气惊讶道：“这……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众所周知，她们现在是在一本小说里。众所周知，小说里的性情大变, 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可能。而其中最最典型的一种……沈清瑶想了想自己，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二姐难道也是……穿进来的？”沈清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倒也想得通，穿书的倒霉蛋能有一个，为什么不能有两个呢？ “别问我啊我也不知道啊！”系统现在只想连夜辞职，离开这本剧情偏得跟脱缰野马一样的小说。 “……你真的是个系统吗？”问的问题就没有答得上来的时候，沈清瑶叹了口气，她真是承受了太多。 沈清瑶缓缓放下书信，抬头看向陆昭。 “陆昭哥哥，你之前见过我二姐姐吗？”陆昭常年与沈家往来，没道理不知道沈清琳的事情，问他应该没错。 陆昭听见她问这个，有点意外。沈清琳的事情，当是瑶瑶比他更了解才是。但她问了，陆昭便也就如实告诉她了。 “是见过几次。”印象里的沈家二小姐，总藏在角落里，眼中带着不甘的注视着人群中的沈清璃，或总是嫉妒的看着一箱一箱送到沈清瑶院子里的药物补品。 陆昭撞见过几次，很不理解，瑶瑶饱受病痛折磨，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于是同这人本就不近的关系更加疏远起来，形同陌生人。 陆昭说话总是喜欢留一半，沈清瑶这边一听他说见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知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清瑶微微凑过去，用一种说悄悄话的音量，小声的问道：“那陆昭哥哥知道，为什么我二姐姐会离开家里吗？” 陆昭轻笑，也学她的样子，悄声说道：“我不知道呀。” 他只知道，两年前，沈府闯进过一批杀手，误打误撞进了沈清琳的院子，沈家人担心她受欺负，匆匆赶去时，却发现刺客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院中只剩两人还站着，一个沈清琳，还有一个，是那堆杀手的头子。 两人无声对峙的样子震撼了沈玉书一整年，是以总是在陆昭耳边频繁提起。陆昭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就要炸毛，又赶紧将这事说了。末了很是意味深长的不愁了一句：“我听闻，当时那个杀手头目，长得还算可以。” 沈清瑶张大了嘴巴，陆昭说的还算可以，那就是长得很帅的意思咯？ 沈清瑶忽然有点明白了，就这还能不是穿进来的？不是一家人不穿一本书，两个颜控穿成了姐妹，一个见色起意勇敢追爱，一个被帅脸蛊惑瞎做任务…… ……就，还挺合理。 沈清瑶越发好奇起来。竟然还有点子期待能和这个二姐姐见上一面。 这事被沈清瑶惦记了好一阵，但人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二姐行踪不定，她不主动现身，沈清瑶都不知道上哪找她去…… …… 几天后，沈清瑶趴在榻上发着呆，红云从院子外面跑进来，人还未进屋，声音先到了。 “夫人！奴婢今日出门，又见着好些奇装异服的人！听说，都是南诏那边过来的呢！”自来了岭南之后，她日日都爱往外跑，每每回来，总会带回一些新奇的见闻，听得只能关在屋子里被迫养病的沈清瑶心里直痒痒。 沈清瑶闻声立刻一个翻身坐正了，两眼放光颇为期待。 翠翘一看她这样便忍不住笑了，走过去点点红云的额头，故意骂道：“你明知少夫人闲不住了，还成日的说这些来勾她！” 红云捂着头，吐了吐舌头，一副我错了我还敢的样子，看得沈清瑶也忍不住笑起来，将人拉到身边来，手杵在下巴上，一副你快详细说说的样子。 红云说街上的南诏人大多面容姣好，全是俊男美女的时候，沈清瑶坐不住了。 俊不俊男的不重要，主要是想出去透透气。 红云喜闻乐见，翠翘确实怎么也不同意。小姐本就病着，又有些水土不服，这身子才刚见起色，再出门一趟累着了可如何是好？ 但却架不住沈清瑶软磨硬泡，被她可怜巴巴的看上一阵，翠翘也心软了，只能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沈清瑶欢呼一声，立刻拉着红云就跑了。 边境的风物人情与京城确实十分不一样，正如红云所说，有许多南诏来的百姓都在城中生活，他们衣着干练，却又和大梁这边的服饰不大一样，人人都佩着沉重繁复的银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瑶看得眼馋，拉着红云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银饰铺子，就算不拿来佩戴，也想给自己置办一套。 银饰铺子里人不少，多是大梁人，看来和沈清瑶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她微微一笑，认真的打量起来。却发现此刻大多数人的心思都不在银饰上，而是围着柜台，吵吵嚷嚷的，像是在看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劣质香粉的味道，沈清瑶揉了揉鼻子，压下了自己想打喷嚏的冲动，不需靠近都能猜到，人群里头是谁。 黄师爷正抓着个穿着苗服的小姑娘，手很是不规矩，那小姑娘看起来像是银饰铺子的老板，面前摊着好几件器物，知道黄师爷的身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沈清瑶皱起眉，心说陆昭这些天都忙成什么样了，这个人竟还有空在这里搞这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看热闹的居多，真正敢站出来说话的人却没有。她也没带护卫，一时有些头疼。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沈清瑶愣了一下，连忙侧身让开，顺带看了一眼身后进来的人。那是个穿着黑色骑装的高挑少女。眉目清朗英气十足，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红绸带简单的束了个马尾，英姿飒爽的女侠模样。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女侠似乎看了她一眼，目光古怪。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她人信步走上前去，从柜台上随手拿了个盒子，然后挤进人群，将那盒子往纠缠的两人面前一放，懒懒散散的道：“老板，结账。” 这一变故打乱了里头人的节奏，黄师爷手一僵，被他抓着的女孩就趁机挣开了束缚，红着眼睛匆匆跑到那个黑衣女侠面前，感激的看着她，为她结账。 黄师爷好事被坏，气得脸都黑了，他声音嘶哑难听，指着少女大喊道：“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坏我的事！” 女侠一点也不怕他，轻轻的掀起眼皮，疑惑道：“你谁？你又不结账，拉着老板难道还不让别人结账了？这店你家的？这么大方？不让人结账免费送？” 这当然不是黄师爷家的，是以他更是恼羞成怒。 “你……” “咳！” 眼看黄师爷就要发难，沈清瑶适时的低咳一声，引得两人都看过来。 黄师爷一看是她，立刻就将扬起的手放下了，变脸似的，凶神恶煞的表情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下一刻，猥琐谄媚的声音就冲着沈清瑶来了：“哎哟！怎么在这碰见您了呢少夫人！真是缘分啊！” 沈清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说这孽缘我真是不要也罢。 她挤出一个客套的假笑：“黄师爷，巧啊。” “少夫人也来买首饰？您看上哪个了？您说！小的送你！”说着就不再管眼前的黑衣少女，往沈清瑶身边凑过来。这一刻，这店还真像是他开的一样。 沈清瑶被陡然变浓的香味熏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而对面的黑衣少女听了黄师爷对她的称呼，微微挑了下眉。 “不必了。”黄师爷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沈清瑶皱着眉，出声只是想提醒他，别太过分，不然她可是会找陆小昭告状的，并不是想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看银饰的心思也没了，沈清瑶转身就想走。 就见黄师爷眼神一变，竟是快步上前想要拉她。 红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敢对沈清瑶动手动脚，一下没防住，惊叫一声，这要是被世子知道了可还得了？ 沈清瑶本就背对着，又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眼瞅着那个枯瘦得跟树枝一样的爪子就要碰到她了。 沈清瑶有些绝望，还很恶心。 但那双手到底没有碰到沈清瑶。因为黄师爷又被人推了一把。沈清瑶定睛一看，还是那女侠。 沈清瑶看她的眼神瞬间带上了些许崇拜。 “黄师爷！麻烦自重！”红云这下可算赶上了，跑过来挡在两人中间，目光不善。 黄师爷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扶着生疼的腰，见占便宜的机会也没了，又到底还是忌惮陆昭这个空降的顶头上司，他一面讪笑着，一面恶狠狠地给了那黑衣少女一个威胁的眼神，说了几句不敢，匆匆走了。 沈清瑶躲过一劫，舒了口气，感激的看着身前的人。 “这位姑娘，谢谢你啊。” “谢谢两位。”银饰铺子的老板也凑过来，轻声对两人道谢。 沈清瑶笑眯眯的朝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的。等她再一扭头，就见那个黑衣女侠看都没看老板一眼，而是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把她从头到脚过了一遍。 我有什么不妥的吗？沈清瑶眼睛转了转，忽然有点不自在。 “姑娘？”她又喊了一声，手在人眼前晃动了几下。 黑衣的少女忽然回过神来，表情却更古怪了，她欲言又止：“你……” “嗯？”我什么？沈清瑶歪了下脑袋。 或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于明显了些，小姐姐看了她半天，忽然偏过头去笑了一声，依旧什么也没说。 这又是笑什么呢？沈清瑶更奇怪了。 “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黑衣少女轻轻说了一句。态度自然得仿佛刚才的一番无声拉扯都是沈清瑶的幻觉。 少女又瞧了她一眼，冲她眨眨眼睛，脸上挂着帅气的笑，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到柜台上拎起自己刚才随手拿的盒子，走出了店门。 她身后的马尾辫随着步伐晃动，绑发用的红色发带亦是随风舞动，出门的那一刻，还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逆着光，飒到不行！ 沈清瑶有点看呆了，这一刻有被这个小姐姐帅到！ 第54章 “永和郡主她不是喜欢萧…… “系统！系统！”等人走远了, 沈清瑶忽然急切的呼唤起她的系统来。 “怎么了宿主？” “你觉不觉得咱们忘了点什么？”沈清瑶眼睛晶亮，兴冲冲的说着。 “什……什么？”系统很奇怪，并没有吧。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抽卡了吗！来换个人设怎么样？现在就换！”沈清瑶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一脸斗志：“我觉得刚刚那样的，英姿飒爽美丽酷姐就不错！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可。 系统此刻很想为自己的宿主找一面镜子, 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就她这一看就乖巧娇弱软绵绵的长相, 上次演妖娆妩媚都是勉强混过去的, 它没给她发黄牌警告就不错了！还美丽酷姐？ 它觉得宿主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 “嗯？如何？”沈清瑶十分期待。 并不如何。系统难得翻了个白眼, 说道：“宿主, 我有句话, 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清瑶愣了一下，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那就别讲了。” “好的那我讲了哦。” “……” “宿主, 客观既定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你知道吗？所以我们要尊重客观规律，尊重事实, 实事求是，你能明白吗？” “……”什么东西？ “你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东西吗？”沈清瑶满脸黑线, 兴奋的劲头被浇灭了一半。 “意思就是说, 你看看你是能演酷姐的人吗？啊？你有那客观条件吗？你飒得起来吗？哪有酷姐一米五的啊！你踩小板凳上耍酷吗？？” “……”小板凳？沈清瑶听得拳头都硬了。 士可杀，不可辱！干嘛要说她一米五！ “你才只有一米五！”沈清瑶气得跺脚，她虽然不算高, 但绝对不算矮啊！这时候如果系统有实体, 只怕早就被她揪出来暴打了。 “投诉！我要投诉！这个系统怎么还涉嫌人身攻击啊！！！” “……”被戳穿了就要投诉, 你是不是玩不起…… …… 发生在银饰铺子里的事情，很快就被陆昭知道了，当晚他回来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 就差把我很生气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他很少把不好的情绪带回家，是以沈清瑶看到他的样子时，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陆昭哥哥……”她小心的喊了一声，陆昭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也不和往常一样回来就把她往怀里塞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沈清瑶顿了顿，抢先可怜兮兮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的说：“陆昭哥哥，我错了……” 陆昭闻言终于看过来，垂头看她：“什么？” 沈清瑶见他终于有反应了，立刻忙不迭的数落自己的“罪状”，什么不该出门不该乱跑不该多管闲事之类的，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个遍。 陆昭原本是真的有些生气的，但却不是因为她说的这些事情，他看着小姑娘一条一条认真的数着，数一条头就低一点，像一只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小兔子。 陆昭看着看着，本就不是冲她的怒火忽然消下去不少。 他伸手把委屈得不行的小姑娘拉进怀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是气你。” “嗯？”沈清瑶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那就是气那个欺负人的咯！沈清瑶顿时也不装可怜了，她趴在陆昭胸前，叽叽喳喳的把白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陆昭虽早已知道了，仍旧听得眼神越来越冷。 特别是在听到黄师爷竟然胆大包天想要还想碰沈清瑶时，眼中的寒意更是浓得都快化作实质了。 他双手在沈清瑶背上轻轻拍打安抚，眼睛却危险的眯起，原还想着多留那人一些时日，却不曾想他偏要自己撞上来送死，那便遂了他的心愿…… 又几天之后，沈清瑶忽然听说，黄师爷和原本的岭南巡抚齐大人被陆昭抓到了贪墨银钱，侵占土地，行刺朝廷命官的实证，去抓人的时候，黄师爷还在花楼里和相好的颠鸾倒凤，官差冲进去的时候，差点就把人都吓没了。 沈清瑶听完，扑在陆昭怀里笑了好一阵，最后还是陆昭怕她笑岔了气，才强行制止了她的狂笑。 拔出萝卜带出泥，黄师爷与齐云川落网之后，陆昭也没忘了上回遇刺背后还有一个萧璟，借着这次的案子，连带着咬掉了好几个朝中看似中立实则已经暗中靠向萧璟的大臣，气得萧璟在京城王府里摔了好些名贵瓷器…… 后来，几名重犯被押解回京，陆昭与沈清瑶河上遇刺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可着实吓坏了京城里还未启程的沈清璃夫妇，一时间，沈家、五王府、国公府询问沈清瑶身体情况的书信像雪花片一样，纷纷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岭南。 沈清瑶又拆了一份随着大哥的信件一起送来的慰问品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了看一地的盒子，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度体会一次这种仿佛双十一狂欢过后拆快递的快乐。 嗯，好吧其实也不完全是快乐。 因为除了沈清璃偶尔还会记得给她捎带些小玩意之外，其他人送来的几乎全是药材。 药罐子沈清瑶流下了苦涩的眼泪。 “我还没看完的东西还有多少？”沈清瑶双目无神，已经没有了刚听到京城里送东西来了时的那种兴奋，只想早点结束这个痛苦。 翠翘捂着嘴偷偷笑了，认真的回忆片刻，而后说：“今日送来的都在这里了，其余的……”她顿了顿，小心的查看了沈清瑶的脸色，见她一副你说吧我能受得住的表情，不由笑得更欢，接着说到：“剩下的还有几车东西，都是老爷夫人和长公主那边的东西，那些东西笨重，走得比这车慢，应该晚几日也会到了。” 还有几车…… 沈清瑶苦着脸。 陆昭进门时，恰好看见小姑娘这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由疑惑道：“怎么了？”早晨出门时不还高高兴兴的准备去拆礼物吗？是京城送来的礼物不合心意？ 陆昭隐晦的扫了一眼那些已经被打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后，心中了然。 “夫君……” 沈清瑶一见了他，就瘪着嘴从地上爬起来撞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着陆昭的腰。 陆昭挑挑眉，这都主动喊夫君了，看来是十分委屈了。不由失笑。 “你看看他们！这才是真的把咱们家当库房了吧！！这都什么呀！”小姑娘埋着头撒娇，看来是不太满意。 陆昭拍拍她，笑道：“你哥哥也不知攒了多久才攒出来的这一车灵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你竟还嫌弃……” “谁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啊！真把这些全吃了，我不病死也会因为大补过头爆体而亡吧！哎呀……” 话说一半，被陆昭弹了一下脑门，沈清瑶痛呼一声，捂着额头，知道是自己又说病死之类的话惹他不高兴了，当即吐吐舌头，止住了这个话题。 表情却还是不服，她撇撇嘴，倒也不是真的不知好歹，因为知道现在这些东西都是沈玉书送来的，才多吐槽两句哥哥怎么这样不解风情，一点也不了解妹妹想要什么！ 但她知道京中的家人们都是关心她，怕她真的吓着了才这样一股脑的疯狂往岭南送东西。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真的收到这些关心，心里也还是高兴的。 又蔫巴巴的窝回陆昭怀里，沈清瑶声音闷闷的，问他：“陆昭哥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忙完了吗？” 这段时间为了尽快收拾齐云川和黄师爷顺便打击萧璟，陆昭早出晚归，累得人都瘦了一圈，有一日沈清瑶摸着他因为太累冒出来的胡茬，心疼得不得了。事情告一段落，想来他也能好好休息就几天了。 陆昭点点头，却没有沈清瑶想象中的轻松。 “陆昭哥哥？”又发生什么了吗？沈清瑶紧张起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陆昭又笑起来，牵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南诏那边一个月前递交了和亲的文书，现在圣上那边已经批复下来了，去南诏和亲的公主过几日就会到，南诏那边来的使团也在路上了。” “这么快？”沈清瑶惊讶，不过一想也能想通。这时间赶得巧，南诏呈文书上去的时候两人还在宁城，等他们到了岭南，和亲的人马也都快确定好了，确实也就在这两天该来了。 岭南在两国交界，这两波人势必都是要入城交接的，和亲一事关乎两个国家的邦交，正好就被陆昭遇上了，确实挺累人。 沈清瑶跟着叹了口气，感叹陆昭又要忙得脚不沾地没空陪自己了的同时忽然想到…… “不对啊，和亲公主？大梁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了呀！” “宗室里，王公大臣府上，总能挑出人来，封个公主的。”陆昭轻声解释道：“而且，这次和亲的人选，是南诏王指定的……”陆昭说着，表情有点微妙。 沈清瑶迟疑了片刻，疑惑道：“那个人……我认识？”不然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她心提了起来，又一想，反正她长姐已经成亲了，再怎么也不会是女主，只要不是长姐，是谁都无所谓。她心又放下来，总之满京城里，她认识的贵女也没几个…… ……没几个？ 沈清瑶嘶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人，难以置信道：“不会是永和郡主吧？”还是南诏王指定要的人？怎会如此？ 陆昭点头，肯定了她。 “她现在是永和公主了。” 沈清瑶的表情很玄幻，她有点没明白，南诏王与永和是怎么搭上线的。而且…… “永和郡主她不是喜欢萧璟吗？” 第55章 “说说吧，什么时候穿进…… 话音刚落, 沈清瑶自己就想明白了。 永和郡主是喜欢萧璟不错，但是这两个人，且先不说有情无情, 单就他们一个是帝王之子，一个是世袭亲王之女, 虽然是出了五服的表兄妹，但也是无法在一起的。 永和郡主一腔真心, 终是一次一次被萧璟拿来利用, 不需陆昭多说沈清瑶都能猜得到, 这次和亲里面必然少不了萧璟的运作,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 才能让南诏王也如此配合，京城那么多贵女, 独独就挑中了永和。 沈清瑶垂下眼，忽然有些替永和郡主不值。 三天后南诏的使团入了城, 前来迎接公主的据说是南诏王的胞弟，却不知怎么的, 一行人入城之后没有先去驿馆安置, 反而先绕道过来了陆府。陆昭没有让人惊动沈清瑶，自己单独去见了，沈清瑶坐在院子里, 思索着这南诏王爷此来的用意, 奈何她实在是没有那个搞权谋的脑子, 想了半天，还是一团乱，索性放弃。 正百无聊赖，外头有人通传, 说使团中有人要来见她，陆昭同意了。 沈清瑶噌的站起来，又惊又疑，南诏的人和她可真是半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会有人特意找她？偏生还是陆昭同意的，这就更奇怪了。 高挑的影子晃进来的时候，沈清瑶眼睛亮了，竟还真是个她见过的人？！ 今天的少女穿着很正式的蓝白色宫装，是南诏那边的样式，柔和的颜色压下了几分少女的英气，显出几分之前没显露的温婉来。沈清瑶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找自己的人会是那日银饰铺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帅气小姐姐。 “怎么是你？”沈清瑶有些惊喜，连忙将人请了进来，又问：“原来姑娘是南诏使团的人？” 那小姐姐自进来之后也不见拘谨，她懒散的笑着，沈清瑶让坐她就坐，让吃东西她就吃，此时听了沈清瑶的问题，她忽然抬起头来，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眼神来。 “你……真不认识我？” 沈清瑶一愣，她该认识吗？ 两人默默的对视半晌，小姐姐偏过头去笑了，伸手推给沈清瑶一杯茶，看着她端起之后，小姐姐一手放在桌上，手指有规律的在桌上敲来敲去，另一手杵着下巴，忽然说道：“说说吧，什么时候穿进来的？” “咳！咳咳……什……什么？”沈清瑶刚入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卡在了嗓子眼，少女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她在说什么？什么时候穿进来？ 沈清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她顺过气来，伸出一只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人，一个可能在脑子里缓缓浮现。 “嗯哼。”少女浅笑着，用鼻子轻轻发出两个音节，依旧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她：“连我都不认识了，可别说你又失忆了，这借口可过时了哦。” 沈清瑶顿住，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原身失忆过，却是在十岁那年，而十岁之后的六年，就算再如何不熟，自己的二姐，自己总该认识的，毕竟沈清琳只是离家两年而已。 沈清瑶原本以为，自己见到二姐，必定会是在一个彼此知晓身份的正式场合，那她还能演一演，却没曾想，二姐早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来，还试探了她许久。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两次见面，对方的眼神都那么古怪了。 忍不住扶额，这简直是她演艺生涯的滑铁卢！失算了啊！ 这时候系统忽然喊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呢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宿主！她是你二姐啊！她是沈清琳啊！！！” “……”哇原来是这样，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我好惊讶哦。呵呵。 马后炮。 沈清瑶心里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指望这系统能有什么用了。 “所以你真的……也是？”沈清瑶盯着她，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却还是小心的求证：“二姐姐？” 沈清琳笑了下，点点头说道：“我两年前一个晚上睡了一觉，睁开眼莫名其妙就在这个地方啦，脑子里有个人自称系统，让我去攻略什么反派，呵。” 大约是她气场太强，她这一声冷笑，笑得沈清瑶和她的系统同时抖了一下。 “所以，你攻略了吗？”反派不就是萧璟？有点子期待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有了！这么狗血的任务，傻子才做，反正我不做！”沈清琳嫌弃的撇撇嘴。 发布狗血任务的系统：…… 照做狗血任务的傻子沈清瑶：…… 被内涵到了。 随后，沈清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任务不做也没事的啊？你当初唬我呢！”这话是对系统说的，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只是开玩笑说要放弃任务，就被系统强制执行了一回。怎么别人就能放弃任务呢？这怎么还两套标准呢！ “……”系统一时语塞，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说：“唔……就是因为当初你二姐的角色跑路，才临时增加的强制执行规定的嘛。” “而且，人人都跑了，中枢系统拿什么维护啊？”系统嘟嘟囔囔的，忽然补充了一句：“任务总要有人做的嘛，本来如果你二姐不跑路，阻止女主和陆昭定亲这活也是她的，就是因为她跑了才临时找的你啊。” “……”好嘛，不仅被区别对待，她还是个临时工，甚至是个接盘的。好气哦。 “二姐，教教我，怎么罢工。”她也想辞职。 耳边的警报忽然响起来，沈清瑶被吵得晃了晃脑袋，她对面的沈清琳忽然大声笑起来，看热闹似的：“怎么？和你的系统吵架啦？” 沈清瑶还没说话，沈清琳忽然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不过你现在可不能罢工，你那系统还有用呢。” 系统：？ 沈清瑶愣了愣，什么用？ “瑶瑶，我想你帮我一个忙。”沈清琳平静的说着，却依旧不自觉的带上了些紧张，说白了两人其实都只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沈清瑶是有可能拒绝的。 沈清瑶微微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请我帮忙？”什么忙是我这个咸鱼能帮上的？她眼睛晶亮，有些兴奋。 “什么忙？二姐姐你说吧！” 沈清琳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她刚穿越过来不久就离开了沈家，同沈家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感情，自然也没有那种要把沈清瑶捧在手心里疼的觉悟。 但沈家有多疼爱这个姑娘，她一直是知道的，否则原本的沈清琳也不至于偏激成那样。 短短两次接触下来，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她慢慢放松下来，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才道：“我想请你用系统的定位功能，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不行的啊宿主！我的定位功能只能检测到和我一样的AI系统，普通人我找不到的！！！而且干预角色进程，这是不允许的！！不允许的！！！” 沈清瑶还没发问，系统的少年音已经喊得快破了，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生怕自家宿主给自己揽活。 “他身上带着系统，我找不到他，只能请你帮忙。”像是知道系统会说什么，沈清琳又补充了一句，沈清瑶的系统忽然不说话了。 “是我夫君。”沈清琳最后丢下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又美又飒的脸上漫上来一丝可疑的红晕。 沈清瑶怔怔的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信息量过大，不知从何说起。 “有系统的……夫君？”沈清瑶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她这是捅了穿越人的窝了吗？ 沈清琳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小姑娘疑惑的小表情过于可爱，她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 “他不是穿进来的。”沈清琳耐心的解释，沈清瑶松了口气。 “他身上带的，原本是我的系统。” “……咳。”嗯？这口气看来是没法松了。 沈清瑶捂着自己不甚强大的小心脏，麻木的看着她，心说我的好二姐，还有什么离谱的事情您给个痛快一次性说了吧。 沈清琳笑得不行，这才慢慢给她说了始末。 原来，沈清琳的夫君就是当年那个杀手头子，她穿越过来的第一晚就遇上了他，还没明白情况的沈清琳一个顺手，就将一屋子杀手都收拾了，独独留下一个头目，两人不分上下，打得难解难分，彼此都对对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后来，沈清琳不愿走原书给她安排好的路子，当个哀怨的女配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索性说服了沈家人，追着那杀手头子就跑了。 沈清瑶听到这一阵恍惚，还真是勇敢追爱去了呀？ 以及，顺手收拾了一屋子杀手？？？？ 她深深的觉得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原来二姐拿的古早女特工玛丽苏穿越剧本？ 沈清瑶大受震撼。 至于系统，实在两人感情明朗以后，系统仍旧不放弃给沈清琳发布任务，她不做，系统就会给她制造了各种各样的麻烦，直到有一次，麻烦大了，险些要了她的命，而杀手头子为了救她，也命垂一线。 沈清琳没了办法，只能答应系统做几个小任务，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自己的系统转移到杀手头子身上，用系统的力量和她任务得来的奖励，保住他的命。 沈清瑶听得呆住，心想她还攻略什么权谋文剧情啊。这情节不比原书好看？ “系统最后给我的任务是盗取南诏王室秘宝，引发南诏的混乱，为男女主的崛起制造外在条件。”沈清琳说得平铺直叙，沈清瑶却从这些没有感情的句子里看到了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他跟我一起潜入的南诏王庭，却在两个月前，同我失去了联络。我找不到他，但你身上的系统可以检测到我转移到他身上的那个程序，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其实之前陆昭与沈清瑶的婚讯传得天下皆知的时候沈清琳就反应过来了，这段是原书剧情里没有过的，那么改变剧情的人，一定和她一样，是穿越进来的。 所以即便陆昭他们最后没有到岭南来，沈清琳也一定会找到沈清瑶，然后把她带到南疆…… “……”唔，这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第56章 “夫人说的话一定要听啊…… 沈清瑶到底也没有直接答应沈清琳的请求, 毕竟是要进入南诏王庭救人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沉默许久, 觉得还是得问问陆昭。 沈清琳没留多久就离开了，她现在混在南诏的使团里, 本就是偷偷出来见面的，不宜留得太久。 沈清瑶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半天等不到陆昭回来。 却没想到, 她苦苦等待的陆昭已经先一步遇上了沈清琳。应该说, 是沈清琳特意来等他的。 陆昭被拦下, 看见她这一身装束也不见惊讶, 沈清琳也不意外，毕竟能让她去见沈清瑶, 那陆昭必然已经是知晓她的身份了，果然, 陆昭神色淡淡，平静的说了句：“沈二小姐。” 沈清琳笑笑,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陆昭。若不是因为沈清瑶, 两人本就一点交集也不会有，彼此之间冷淡些也是应该。回想了一下穿越前看过的这本书的剧情，再看眼前这个清冷出尘的人, 果然是担得起一声白月光的名头。再一想这些天在外面听到的传闻, 说新来的知府大人如何如何宠妻, 如何如何惧内，实在很难想象，那个软绵绵的小姑娘竟真的能拿捏住这样一个人。 “世子这么喊可就见外了呀。”按理说，该跟着瑶瑶喊她一声二姐的吧。 陆昭没说话, 他比沈清璃年纪都要大些，更遑论沈清琳。这声姐姐是无论如何不会喊的。除了面对沈清瑶，对着别人时，他都一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沈清琳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也不再瞎扯了。她微微吸了口气，正色道：“和亲的公主不日就会抵达，到时候，世子应该也是要同使臣们一起，送公主进南诏的吧？” 陆昭看着她，到底是比对待别人客气些，闻言轻轻点头：“是。” 是就行了。沈清琳笑了下，接着道：“那我要瑶瑶和我们同去。” “不可能！”这次陆昭还没等她说完，便断然否决，就算南诏是友邦，但进入别国王庭，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陆昭不会让沈清瑶冒这个险。 “难道世子就舍得和瑶瑶分开这么久？” “我自是不放心她，但我不会带她去。”陆昭声音冷下去，对沈清琳这点小挑拨全然不理会。 沈清琳也沉下脸来，系统在沈清瑶身上，她必须去。她顿了顿，并没有放弃说服陆昭：“世子难道不是一直在找神医孔林的下落？带瑶瑶去南诏，我能找到他！”像是生怕陆昭不答应似的，她又急急补充道：“我刚刚看瑶瑶，她虽活蹦乱跳的，气息却虚扶，她心疾一日比一日严重了，世子当知道吧！” 果然，说到这个，陆昭便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了。 正如她所说，沈清瑶的身体在恶化。她自己或许还没有察觉，但最近，她生病、难受、不舒服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陆昭每每看在眼里，却除了心疼和哄她喝下一碗又一碗也不知有没有用的汤药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神医孔林他一直在找，可那人性情古怪，行踪不定。他的人查了数年，才查到人在南疆出现过，可更具体的的行踪，就怎么也找不到了。若沈清琳当真能找到神医…… 陆昭眼神变了变，却依旧不松口：“你怎么会知道神医的下落？” 沈清琳咬着牙笑了一声，挑眉道：“三个月前，我在王庭中见过他，还帮了他一个小忙，算是背着他一个人情。可他这人性子怪，手里的事还没办完，他不会轻易离开，只能带瑶瑶过去。” 她没有说要沈清瑶帮忙的事情，只说沈清瑶的病情。若陆昭真的关心她，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果然，陆昭有些犹豫了，片刻，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沈清琳身上，缓缓说：“二小姐如今混在使团里，只是，怎么不见蔺应秋呢？” 蔺应秋，当初那个杀手头子的名字。明月楼排行第一的刺客。沈清瑶不知道这些，但这个名字，在这天下都算是小有名气。 沈清琳脸上泰然自若的神色变了，她眼神闪了闪，有一瞬间的慌乱。蔺应秋失踪的事情她瞒得极好，几乎没别人知道。她也一直刻意的没有提这个人，却还是被陆昭发现了纰漏。 不对，或许不是纰漏。沈清琳心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来。或许，陆昭一早便知道这个事。他猜到带沈清瑶去南诏与这事有关，却想不明白原因，这才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警告她一声。 沈清琳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真的是书里冷若冰霜的男二号，是智商的天花板，能辅佐得了主角上青云，也能搅弄天下风云，一旦决定黑化就是连主角也要退避三分的大麻烦…… 因为他对沈清瑶太过于温和了，以至于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忘了，原书里若不是他挥剑自刎，而是从有主角光环的男女主手里逃跑了的话，结局为何，还真不一定。 手心忽然有些发麻，沈清琳嗓子一干，半天说不出话来。 …… 等陆昭又处理了许多事情准备回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沈清瑶等了半天不见人，没再执着，而是自己先慢吞吞的换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却对一桌子的饭菜视而不见。 “小姐，真不先吃一点吗？”翠翘守在她身边，饭菜已经重做了第三轮了，明明都是沈清瑶喜欢的菜色，她却迟迟不肯去吃。翠翘不敢勉强，又怕她伤了胃，拿了一碗甜粥进来，这个沈清瑶倒是接下了，但喝了两口，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沈清瑶捏着新找来的话本子，看得入迷，闻言摇摇头。“先不吃，还不饿呢。”说着有往外看了看，想见的人还是没回来，手里的书都快翻到底了。她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陆昭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陆昭进来时恰听见这么一句，脸上表情松动了一些，露出个笑来。 翠翘捂着嘴偷笑，心说小姐你都问了八百遍啦。一转眼看见陆昭了，也没说话，悄悄退下去了。 “瑶瑶这么想我？”陆昭缓步走过去，在床头坐下，伸手在小姑娘鼻子上刮了刮，而后皱眉道：“怎么不吃东西？” 沈清瑶见了他，还没说话人就先咯咯的笑了，她扔开手里的书，从床上下来，拉着陆昭就往桌前走：“吃！怎么不吃！我等陆昭哥哥回来了一块吃啊！”说着，她忍不住抱怨道：“陆昭哥哥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都快饿死了！你都不知道！翠翘他们把饭菜换了三回！每回做得都不一样！可馋死我了！” 陆昭听她这一通瞎扯，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 却见沈清瑶扭过头来，眼神却坚定：“那不行！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多惨啊！我还好我还有翠翘他们陪着，可若是陆昭哥哥回来晚了，饭菜也凉了，还要自己一个人吃，太可怜了吧！” 陆昭低下头去轻笑两声：“啊，那确实是挺可怜啊。” “是吧！”沈清瑶推着他坐下，殷勤的往他碗里夹了个鸡腿，狗腿的道：“没关系！以后都有我等你一起啦！” 陆昭明白她的心意，没有怪她因为等他而饿着自己的这件事，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以后无论多忙，都一定早些回来陪她。他伸手也给沈清瑶夹了点菜，吃着吃着觉得小姑娘也还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瑶瑶，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唔……”沈清瑶把碗放下，认真的看着陆昭，其实他回来时心情不算好，她发现了的。这才想着先哄哄她的陆昭哥哥。眼下他这样问了，沈清瑶才缓缓问道：“今天，有人来找我了，是我二姐姐，陆昭哥哥知道的吧……” 陆昭轻轻点头，如若不然，也不会放人进来。 “二姐说……陆昭哥哥之后是要送公主南下的。南诏……我还没去过呢。”沈清瑶看着陆昭的表情，小心的说着：“我也想去，可以吗？” 陆昭笑容淡下来一些，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拒绝，他对沈清瑶，总是比对别人要更多一些耐心的。他问：“瑶瑶为什么会想去？南诏看着离岭南不远，但要入王庭，也免不得要奔波一段时日的，我担心你路上辛苦。” “我没关系的！”沈清瑶大声说道，片刻后觉得自己有点激动了，又讪笑着把手放到陆昭手臂上，抓着他：“陆昭哥哥，我不怕辛苦的！而且你看咱们从京城南下这一路，我也没觉得辛苦呀！”沈清瑶有些期待，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帮她二姐一把，毕竟真的遇到一个生死相随真心相爱的人不容易。 陆昭垂下眼，是不辛苦，只是会比之前这一次更危险。 他还没说话，又听小姑娘闷闷的说道：“而且，二姐姐都跟我说了，南诏有好几个漂亮的公主呢！我若不去，我可不放心！” 沈清瑶皱着眉，说得真心实意。异邦公主，英俊使臣，这是很容易出事的设定好吗！这么一想，帮不帮姐姐的都是其次，主要是要好好守着陆小昭啊！ 系统听到她的想法，不屑的呵了一声。你清高，你了不起，就我是工具人GPS雷达，不用管我死活。 陆昭噗的一声笑出来，但好歹有些欣慰，至少说的是南诏公主，没给他像萧璟一样安排一个南诏王子，他就谢谢小姑娘终于开窍了。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决断，既然神医在王庭，沈清瑶自己也想去，那带上她也不是不行。却没有轻易松口让她得意忘形。 陆昭整好以暇的看着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挑眉问道：“哦？南诏公主怎么了？瑶瑶不放心什么？” “你别装傻！你分明就知道！”沈清瑶瞪大了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道：“陆昭哥哥，去了南诏，不许理她们！什么公主也不行！”想了想，又补充：“什么王子亲王的，最好也别理！”陆昭这张脸太招摇，男女都得防！ “……” “这么凶啊？”陆昭叹了口气，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外面可都在说我宠妻惧内了，再听你的把你带去，再不理人，岂不是让谣言愈演愈烈？” “谣言？”沈清瑶歪着脑袋，这怎么能是谣言呢！分明是事实！ “我不管！就不许！就要带我一起去！”说不通，沈清瑶开始耍赖，她扑进陆昭怀里，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腰，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就粘在你身上了的意思。 陆昭闷声笑了，把她撕开一点，看她那张好像真的有点来劲了的小脸，没忍住，摁着头在她红润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好，带你去，不理，除了我们瑶瑶，谁来我也不理！”陆昭鼻尖挨着她的，轻声答应她。 沈清瑶色令智昏，看着陆昭近在咫尺的脸，脑子里忽然冒出很多乱七八糟不能播的想法。尤其是他这样暧昧的贴着她的鼻子说话，更是让她呼吸都有些急促。她微微侧了侧脸，小声说：“也……也不必这么绝对，该理的，还是可以理一下……” “那不行。”陆昭笑着，又凑过来，细细啄吻她的唇瓣，片刻后撬开了她的嘴唇，长驱直入。唇齿相依间，沈清瑶又听见他说：“夫人说的话一定要听啊，谁让我惧内呢……” 沈清瑶迷迷糊糊的想，你这是惧内该有的样子吗？这该死的谣言啊！ 第57章 南诏王偏偏就选中了她，…… 和亲公主的仪仗走的官道, 来的也很快，不过几日，永和公主也到达了岭南。 沈清瑶没想到和她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 还有些唏嘘。于是永和公主入城的那天，她听陆昭的起了个大早, 跟着他到城门口去迎接。 只是没想到，除了永和公主, 还见到了个令她无比意外的人。 沈玉书远远就看见了城门口站着的几个人, 没忍住挥了下马鞭快步先行跑了过来, 自马背上跳下来。一直没日没夜的赶路, 他周身风尘仆仆, 人虽透着疲惫，眼神却温和坚毅, 他回过身来朝着沈清瑶张开双臂，脸上的笑意温柔。 “哥哥！”沈清瑶万万没有料到这次负责护送公主南下的人竟然会是自家大哥, 猝不及防见了他，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也顾不得那许多, 看见沈玉书的动作，提着裙摆就朝他跑了过去，给了沈玉书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玉书松松揽着她, 拍拍小姑娘的背脊, 打趣道：“瑶瑶胖了, 看来陆昭确实将你养得不错。” 说得跟养小猪似的。沈清瑶翻了个白眼，小手在沈玉书肩头锤了一下：“哥哥怎么一来就笑话我！”说罢她抬起头来，双手却依旧抓着沈玉书的衣袖，嗔道：“哥哥怎么也不提前传个信来！我都不知道你要来！幸亏今日我起得早了, 不然不就错过接哥哥入城了吗！” 沈玉书却有些莫名，他忽然斜着眼睛看了赶上来的陆昭一眼，疑惑道：“我传信了的呀！”甚至陆昭还给他回信了呢！ “什么？”沈清瑶疑惑的皱了皱眉，忽而有些明白了，没好气的偏头去瞪陆昭，她就说呢，怎么陆昭昨夜会忽然提议让她一同前来，原来是这样！ 陆昭被兄妹两个轮流瞪了一个遍，清咳一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狡辩道：“我这不是，准备给瑶瑶个惊喜吗！” 嘁！不就是怕他来了瑶瑶的心思会被分走吗？至于的吗？沈玉书啐了一声，没有点破陆昭那点男人拈酸吃醋的小心思。“要说惊喜也是我给的，有你什么事？” 陆昭一挑眉，再看沈清瑶落在沈玉书身上的手时就觉得有些碍眼。他啧了一声，倾身过去把沈清瑶的手拿下来攥在手里，顺便牵着她后退两步，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一路赶路过来，也没来得及修整，瑶瑶病刚好，小心又过了病气给她。” ……合着我就是个病毒是吗？沈玉书翻了个白眼，但一身尘土确实不好沾到妹妹，他不甘心的伸手指了指陆昭，半晌没想到什么话能反驳他，只得忿忿站在了一边。 落后他一步的公主仪仗此时也到了。 车马停住，有侍卫跑到其中最为华贵的那辆马车前说了些什么，和亲的车马不能入城，看样子是要请公主下车。沈清瑶见状，松开了挽着陆昭的手，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 马车上半晌没有动静，众人等了好一阵，车上的珠帘才被从里面掀开，如今已经被封公主的永和穿着一身暗红绣金线的宫装缓缓从里面出来。她低垂着眼睛去看着脚下的车橼，走得小心，在京城里总是凌厉骄傲的眉目此时显得有些冷淡。 现在的永和，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沈清瑶皱了皱眉，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没光了，心死了。 但想也能明白，永和一心爱慕萧璟，却被萧璟推着，远离故土，远离父母家人，只身来到这异国他乡，嫁给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人，面对完全未知的前程。 沈清瑶默默的叹了口气。 和亲的公主代表着大梁，她一出来，不论是整个送亲的仪仗也好，还是他们这边接人的大小官员也好，都纷纷跪下，山呼公主千岁，唯有沈清瑶兄妹和陆昭还站着。 沈清瑶是完全没有这个意识，陆昭和沈玉书则是身份不同，有自己的特殊缘由不必跪一个所谓的公主。幸而永和自己也不在意，她平静的踏着众人的拜礼，一路行至三人面前，见了陆昭轻轻点头：“陆世子，好久不见。”而后又转过头来，对着沈清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清瑶呆呆的回了个礼，救命，永和都能笑着跟她打招呼了。真是活久见。震惊之余，竟然有点害怕，永和公主在京城时的各种为难她可都还记得呢！虽然从没真的害到她，但那时永和对她的敌意浓得就差写在脸上了。 而如今…… 要么就是她真的立场转变，不再帮萧璟与他们为难，要么就是，永和已经学会了如何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心思。她可能依旧是帮着萧璟的，可能也还是有别的目的才会这样对她笑脸相迎的…… 如果是后面这种可能……沈清瑶打了个寒颤，有点细思极恐。 “冷吗？”她这边一动，陆昭就察觉到了，他微微偏头看过来问她。沈清瑶连忙摇头。已经七月了，又是在南方，怎么还会觉得冷。陆昭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人却悄悄靠她更近了一些，在衣袖的遮掩下，再一次牵起了她微凉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揉搓。 公主抵达，剩下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好了下面的官员去接待，加上大家都是京城里的老熟人了，没有再多做表面功夫，永和婉拒了沈清瑶邀请她去陆府小坐的客套邀请，兀自跟着护卫们进了驿站。 “她变化好大。”沈清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语气有些可惜。 沈玉书转过身来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南诏王偏偏就选中了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瑶瑶别想那么多。” 沈清瑶闷闷的点头，却还是想不通，又忍不住问：“南诏王为何会认识永和郡主？偏就要她？” 沈玉书同陆昭对视一眼，陆昭微微点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她也无不可，于是沈玉书低声说道：“其实南诏欲同大梁和亲的念头已经存了好一阵了，而且拒不嫁公主过来，而是指明，一定要我大梁的女子嫁过去。” “为什么？” “因为南诏王后两年前去世了。”沈玉书轻声说着。 “嗯？”沈清瑶眉头拧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陆昭轻轻笑了下，拍拍她，接着沈玉书的话替她解惑：“南诏王后，也是从前在南诏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和亲嫁过去的，南诏王与这位发妻感情极好，王后去世后，南诏王纳了好几个同先王后形貌相似的大梁女子为妃，但都不满意，于是想到先王后也曾是大梁王室贵女，这才想再向皇室求娶一个……” ……沈清瑶一阵无语，好家伙搁这收集王后周边呢？这不就是……宛宛类卿？她很想问这南诏王是不是排行第四，叫四郎？ “所以……这又关永和什么事？” “因为永和公主是所有被挑选出来的贵女里，同南诏先王后最像的一个。” 沈清瑶在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解释里逐渐明白了完整的事件经过。原来，南诏先王后和永和郡主真的有点子表姐妹的关系在，长得相似也是情有可原。而南诏王在正式递交和亲国书之前，曾暗中派人到京城里临摹了一份京城贵女们的画像送回去，供他挑选，这不就，选中了倒霉的永和。 当然，到底是倒霉还是萧璟刻意为之，这就是个值得深思的东西了。 “还知道事先筛选，做事还挺严谨……”沈清瑶撇撇嘴，南诏王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渣得不行，自诩深情却疯狂收集周边这种感动自我的行为，真是让人恶心。 身边的两个男人笑了一下，倒是理解这种作为男人的劣根性，但理解归理解，他们亦十分不耻这种行为。 三人说话间，城门里又出来一队人马，人人穿着蓝白色的劲装，唯独打头的那一个，一身白底绣金线的蟒袍，笑得十分招摇。沈清瑶在里面看见了她伪装过的二姐，眨了眨眼睛，明白了，这是南诏的使团。 “见过王爷。”陆昭是见过这人的，而沈玉书凭着那身招摇的蟒袍，不难猜到来人就是这次南诏使团的那位亲王，于是两人同时拱手。 南诏渝王百里奕从马上翻身下来，亦是笑着拱手。“陆大人，这位是……”说着，看向沈玉书。 陆昭淡笑着，介绍道：“这是沈玉书沈大人，是这次送亲的使臣。” 百里奕听见沈玉书的名字，立刻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扬声道：“沈玉书！上一届大梁科举的魁首！少年英才，真是少年英才啊！”他大笑着，盯着沈玉书的眼睛多了几分欣赏：“没想到，我来大梁一趟，竟是一次性见了大梁两届的状元郎！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啊！” 两个状元郎倒是没太大的反应，都不是追求这些虚名的人，他们神色淡然的等着渝王夸完了，陆昭才看了看他身后的人马，疑惑问道：“王爷这是……？” “哦，这个啊！”百里奕往身后瞥了一眼，随意的说道：“我们听闻公主今日便到了，特来问候，看看公主可有什么需要是我们能帮上忙的！毕竟，那是我们以后的王后啊！”他说着，眼睛又不自觉的往后面看了一眼，沈清瑶无意间看到他这个小动作，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群人里面看，可那个方向，除了两个手捧托盘的婢女，就只有一个身材高大却面容普通的带刀侍卫而已。 是错觉吗？ 沈清瑶看了又看，没见那侍卫有什么问题，于是没再管了。 这边渝王百里奕已经和两人寒暄了好几轮，终于客套不下去了，沈玉书这才说：“公主已经进驿馆歇下了，王爷若要探望，还是改日吧，现下怕是不太方便了。”毕竟还未真的成婚，就这样大大咧咧带着一堆人去看公主，也不合适。 百里奕却像是听不出沈玉书赶人的意思一般，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绝不打扰！公主若是歇下了，我让他们进去，将东西放下就走！这些都是王上特意嘱咐一定要带给公主的东西！” 陆昭抬眼扫了一圈后面侍从手上的东西，多是些首饰珠宝，但看样子，都不是新的，竟像是已经被人使用过的。沈清瑶暗自皱了眉，那些是谁的东西，不言而喻。她没想到，永和才到岭南第一天，那南诏王就要用先王后的遗物去羞辱她。 但已经将南诏王都搬出来了，陆昭和沈玉书虽然愠怒，却都没有了再阻拦的理由，只能黑着脸让人进了驿站。 沈清瑶敏锐的注意到，那个本该守在门外带刀侍卫在进去时，接过了身边侍从手里的东西，拦下了人，自己替他进去了…… 她忍不住伸手拉住陆昭的衣袖，有点紧张，那个侍卫，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第58章 说替身，其实她也有点像…… “那个人……”沈清瑶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在人进去之后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陆昭却对着她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对她轻轻摇摇头。沈清瑶一愣, 再去看沈玉书，也是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 她突然反应过来, 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是这本书里的智商天花板, 一个虽然没赶上天花板, 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自己都能发现的异常, 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不拦着, 是因为没必要罢了。 “行了, 我也得进去看着点，别真出什么事了。”沈玉书笑了下, 眼睛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转了一圈，压下心里微妙的妹妹被狗男人拐跑了的酸意, 对沈清瑶说：“等这两天哥哥事情处理完了，再来看你。” 这么说着, 沈清瑶又有些不舍, 她和自家大哥将近两月未见，现在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又要分开，她乖乖的点着头, 表情有些失落。 沈玉书又笑了下, 心中慰贴, 安慰道：“这次来给你带了许多礼物来，还有爹娘和阿璃给你的信，一会记得带回去。” 礼物？沈清瑶愣了下，嘴巴的苦味仿佛又漫上来了, 身体帮她记住了那些药材的诡异味道。她也不失落了，一张脸都快绿了。她连忙摇摇头：“信我带走，礼物……礼物就不用了吧。” 陆昭看她这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那日小姑娘委屈的样子，偏过头去笑了。然后手臂就被沈清瑶掐了一下。 笑什么！别光笑啊！快帮我把那一车药材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沈清瑶扯着他的袖子，目露祈求。 “咳。”陆昭笑着，小姑娘掐人那一下没多少力气，不疼，反倒酥酥麻麻的，直发痒。“瑶瑶不如先看看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面对一头雾水的沈玉书，陆昭露出一个戏谑的眼神。 直男沈玉书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疑惑的看着一脸菜色的妹妹，又万分关切的问了一句：“瑶瑶不舒服吗？？正好！这次给你带了从西域寻来的灵药，这次一定有用的！” “……” “好的哦，谢谢哥哥。” 有哥哥真好啊。特别是哥哥喜欢喂你吃药这件事情。 沈清瑶露出一个感动又苦涩的微笑。冲沈玉书挥挥小手，不舍是什么？根本没有！ …… 另一边，侍卫稳稳端着托盘，避开人群，左绕右拐的，摸到了一间厢房前面。 这是公主住的厢房，他们这些寻常下人是不能进的。 那侍卫却没有一丝犹豫，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轻巧的推门进去了。 永和公主神色淡淡的坐在妆台前，听见推门声，只以为是自己的婢女进来了，她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取个水这么慢？” 身后的人没说话，她察觉到不对，往铜镜里一看，她身后站着的哪里是什么婢女，永和公主吓了一跳，猛的回身站起来，厉色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本公主的卧房！” 侍卫鹰一般的双眼细细盯着她的脸打量半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永和公主退后一步，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那预感却并没有成真。 侍卫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怎样的大祸，连忙低头，周身凌冽的气息一收，唯唯诺诺道：“请公主恕罪！小的只是来送南诏王的礼物，一时不察迷了路，竟然惊扰了公主。” 他躬身向后退去，卑微的样子仿佛方才的那个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都是永和自己的幻觉。 永和公主目光如冰，凝着他，听了他的话看向了他手里的东西。那些半旧不旧的首饰格外刺眼。 她将手里的胭脂往地上一砸，愤恨道：“滚！快给我滚出去！”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侍卫恭顺的出去了，永和公主跌坐下来，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她想过次行艰难，却未曾想，还未进入南诏，还在她大梁的土地上，那些南诏人就敢这样羞辱于她…… 她气红了眼睛，门外，南诏渝王百里奕终于等到人出来，看到侍卫的那一刻，他迎上来，急切问道：“如何？” 侍卫脸上唯诺神色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勾起一个不羁狷狂的笑容，舔了舔嘴唇，面对南诏亲王无一丝惧意或尊重，低声道：“确实很像。”尤其那生气发怒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男人兴奋起来。 百里奕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 夜里，沈清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身边的陆昭呼吸已经平静了，看了是睡熟了。 沈清瑶侧头看了看他，秀色可餐，可惜不助眠。还是睡不着，她怕吵醒了身边的人，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觉得姿势不舒服，又小心翼翼的翻回来。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人越来越清醒了。 她叹了口气，穿越以来头一遭，失眠了。她又动了动，可是有时候越小心，弄出的动静反而越大。 身边的陆昭也跟着叹了口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把一直乱动的某个人拉过来定在自己怀里，他似乎是刚被吵醒的，眼睛都没睁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睡不着？” 沈清瑶趴在他胸前，把头埋在里面，半晌没说话，就在陆昭都以为她终于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小姑娘拱了拱，声音闷闷的：“嗯……睡不着。” 陆昭睁开眼睛，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低下头去，只看见小姑娘的发顶，看起来是真的很苦恼了。 他轻笑，手环在她腰间，轻轻的拍打着。那是一个哄小孩睡觉的姿势。 “在想什么呢？” 沈清瑶在他的轻哄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脑子却还是清醒的，她把手放在陆昭身前，无意识的捏着陆昭中衣的系带在手指间绕来绕去的玩。听见他问，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在想萧璟。” “嗯？”陆昭皱起眉，沈清瑶感觉到腰上的手力道变大了，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惹人误会的话，连忙解释道：“啊不是，我是说，在想永和公主事情。” 腰上的力道又恢复到了令人舒适的程度，沈清瑶松了口气，差点翻车…… “想那些做什么？” “我就是在想，永和知不知道，她是先王后的替身呢？”若是知道，日日都活得失去自我，若是不知道，将来恍然明白，也是诛心。怎么都是很难。沈清瑶暗骂一声萧璟可真不是人。 骂完之后，忽然想到点什么，黑夜好像特别容易放大人的负面情绪，她更郁闷起来。 说替身，其实她也有点像吧…… 沈清瑶微微仰头，看见了陆昭光洁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只是不同的是，陆昭并不知道她根本不是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而她也并非是自愿穿进来替代原身的。 沈清瑶成了沈清瑶的替身…… 她眼神沉下来，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知不知道，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陆昭拍拍她，不是很懂她和永和公主突如其来的共情，却还是耐心的安抚。 低头在她发顶上印下一个轻吻，陆昭声音倦懒：“快睡吧，不然明天你又要头疼的。” “唔……”沈清瑶哼唧了一声，安静下来，原以为自己还是会睡不着，却没想到，闻着陆昭清列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度，沈清瑶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在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之后，沈清瑶又做梦了。 …… 这次像是在沈府书楼一样的地方，沈清瑶小小的身子藏在一层一层的书架后面，握着笔杆坐得端正，身子却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陆昭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姑娘哭花了的一张小脸。 他快步进来，连惯常的两句玩笑也不开了，径自在她身边坐下来，发现小姑娘正在抄书，看样子，是被罚了。 陆昭有些心疼，连忙拿下了小姑娘手里的笔杆，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帮她揉捏放松。 “这是怎么了？被谁罚的？” “陆昭哥哥……”他不问还好，一问，小清瑶更委屈了，她一下扑进小陆昭怀里，开始告状。 “先生说我的功课做得没有长姐好，说我不用心！可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完成了呀！而且，而且……”小清瑶吸着鼻子，瘪起嘴：“而且明明就是先生的方法错了……” 小陆昭拧起眉，少年已经有了几分老成模样，皱眉的模样很能唬人。 沈府为三姐妹请来的女先生他也认得，是个学识还不错的，只是不知经历过些什么，对待学生格外严厉，尤其不喜那些课业稍差一点的。 陆昭哄着怀里的人，想着沈府有一个沈清璃，和她比起来，确实其他人都算是差生了，瑶瑶又性子不定，被罚也是预料之中的。 只是……看了看小姑娘已经抄完的书，还有那些未抄完的，这也罚得太重了些。 “陆昭哥哥不信吗？先生真的错了！”小清瑶抬起头来，见陆昭久久不语，以为连他也不信自己，憋着一口气倔强道：“就是一个鸡兔同笼的问题，二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来！我不会算错！我不过反驳了她一句，她就罚我抄这么多书！呜……我好可怜啊！” 嗯？小陆昭愣了一瞬，听不懂小姑娘在说什么，却相信她。 “哎哎哎，别哭别哭！哥哥信你！确实是先生太过了！”陆昭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不可怜！不可怜！哥哥帮你抄好不好？” “呜……”听得这句，小清瑶的哭势才稍稍止住，隐隐露出点笑意来。 两个小孩挤在一起，后面的书当真就是陆昭帮她抄的，小清瑶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他，夕阳打在两人身上，画面十分美好。 沉睡的沈清瑶却是被吓醒的。 她猛的坐起来，早已冷汗淋漓。 梦里小清瑶在说什么？鸡兔同笼？二元一次方程？这不该是原身应该知道的东西。 沈清瑶捂着狂跳的心口，往身侧看了一眼，天已大亮，陆昭处理公事去了，她有一阵恍惚。 她一直以为，这些断断续续的梦都是原身的记忆，可难道不是吗？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沈清瑶心底升起来，又被她光速否决。 不可能的，她过去二十多年在现代的记忆很完整，从来没有过缺失，小时候的沈清瑶不可能是她。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蜷起指尖，双手微微发麻…… 第59章 “陆夫人，你觉得我学得…… “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穿越到同一本书里两次？” 沈清瑶声音有些颤抖，嗓子也是干涩无比, 这次这个梦，情节很普通, 带给她的震撼却最大。 “这怎么可能呢宿主！”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那种情况通常是不会存在的！穿越到书籍世界里的人, 自动绑定系统, 完成任务,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这些宿主们分两种, 一种任务失败, 被遣送到另外的世界继续任务。另一种任务成功，获得了系统提供的奖励之后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或者选择在当前的世界度过余生。 基本不存在二次返回同一个世界的可能性。 毕竟，都已经经历过一次, 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沈清瑶又问, 如果真的毫无可能, 那这个梦怎么解释？还是沈清瑶原本就是穿越者？而她只是继承这具身体的第二个人？ 沈清瑶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很久没发作的心疾也隐隐有了要复发的迹象，心口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刺痛感, 她不适的轻哼一声, 有点喘不上气。 “那倒也不是吧, 但是……” “夫人，你醒了吗？” 系统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被门外的红云打断了。她先是低声问了一句，然后听见里面有动静, 于是轻轻推门进来了。 “夫人，你醒啦？”红云端着水快步进来，笑盈盈的说：“世子走前还吩咐，夫人昨夜没睡好，让我们不要叫你呢！可刚才前厅来说有客人来拜访夫人，我正发愁呢！还好夫人自己醒了。” 沈清瑶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但注意力到底是被转移了一些，心口的刺痛感没那么明显了。闻言她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问：“拜访我？”有谁会来特意拜访她？ “小姐，是永和公主和大公子来了。”翠翘这时恰好进来，直接报出了来人的身份。沈清瑶这才恍然，大哥与永和郡主都长居京城，而红云是从宁城才开始跟着她的，难怪不认得。 沈清瑶有些惊喜，昨日哥哥才答应了会来看她，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办完过来了。但惊喜之余，仍旧疑惑不减，永和公主怎么会和大哥一起来呢？明明昨日邀请，她还是不肯来的。 想了想，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不再磨蹭了，总不好让他们一直等着。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了，所以梦里有了你的自主意识，你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了原身，说一些只有你才知道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啊！”沈清瑶等着翠翘为她梳妆的间隙，系统忽然给她找了个听起来就很牵强的理由。 沈清瑶心里嗯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红云进来打断时，系统说了个但是，但是什么呢？这句没说完的话，现在又避而不谈了，系统又是在回避什么呢？从她一次一次梦见原身的从前开始，系统每一次开解她的话都看似很合理，但又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沈清瑶眼睛动了动，却没有再追问了。时间总能给她答案，而她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还没到那一步，能稀里糊涂的混着，就先混着吧。 沈清瑶舒了口气，心疾复发的滋味不好受，她却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这时翠翘也为她戴好了最后一支发簪，直起身来，轻声说：“小姐，可以了。” 沈清瑶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到达会客厅的时候，沈玉书和永和各自盘踞这屋子的一角，一人面前一盏清茶，一碟小点，两人却毫无交流，连个眼神都各自转开，气氛僵硬的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沈清瑶的脚步顿了顿，看见屋里的永和郡主一手托着腮，另一手葱白纤细的指尖托着青瓷茶盏，神色淡漠疏离，傲气依旧，却总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沈清瑶看见她执杯抿了一口茶水，分明眉头皱起像是不喜欢的样子，放下杯盏时却又带着温柔婉约的微笑。 “……她该不会受的刺激太大，人格分裂了吧。”沈清瑶忽然有点害怕。 “瑶瑶！你竟这么早就起来了？”沈玉书首先发现自家妹妹到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来招呼她，拉她进来的同时还不忘打趣一句，完全忘记了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沈清瑶听见这句，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也知道现在很早啊！她笑着进去，小声的抱怨着：“还不是怪哥哥，来得这样早！我怎么还睡得踏实！”她一边说着，正好和看过来的永和公主对上了眼神。 沈清瑶收起了脸上的笑，看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主动走过去，浅浅行礼道：“公主金安。” 永和点点头，出乎沈清瑶意料的没有出言讽刺，更没有为难，反而温和道：“陆夫人，贸然拜访，扰人清梦，实在过意不去。” 沈清瑶愣了一瞬，连忙摆手道不敢。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沈玉书，仿佛在说，她想干嘛？然而沈玉书并没有收到这个信号，他盯着一副陆昭挂在这里的古画，看得津津有味。 “……” 永和公主不说话，沈清瑶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唯一一个能说会道的沉迷看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沈清瑶脚趾扣地，心里直呼救命。社恐真的很怕这种场面！ 她悄悄的靠近了沈玉书一点，在永和公主看不见的角度，扯了一下他的衣摆。见他终于看过来了，沈清瑶对着他露出一个好尴尬哥哥快暖场的眼神。 沈玉书被扯了一下有些意外，接收到妹妹求助的眼神，他轻轻笑了下，眼神若有所思的在两个女孩中间转了一圈，想到之前曾有传闻，永和公主似乎对陆昭有意？看来两个是有话要说啊！ 他懂了。于是沈玉书对着沈清瑶自信的点了点头，然后在沈清瑶充满希冀和崇拜的目光里，上前一步，对着永和公主微微躬身，轻声道：“公主，你们聊，下官先出去走走。” “嗯？”沈清瑶拧起了眉。 而后他又回过身来，十分潇洒的摸摸沈清瑶的头发，心说有什么话慢慢说吧，哥哥把场子给你安排好了！甚至还体贴的对她眨眨眼睛，轻声说：“我瞧你们这院子布置得不错，我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说。” “……哈？”说什么？ 沈清瑶脑袋空白了一瞬间，懵逼的看着沈玉书快步离开，回过头来继续同永和公主面面相觑。 说好的高智商状元郎？就这领悟力？沈清瑶心中忍不住扶额，直男大哥，真是活该他单身！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硬着头皮再说两句废话缓和下气氛，就听那边永和传来一声轻笑。 “沈大人，一直是这样的吗？”她诡异的顿了顿：“这么……善解人意？” ……想说他神经粗就直接说吧。 沈清瑶幽幽的望回去，但两人之间凝固僵硬的气氛，却也在永和的这一声轻笑里，消散了不少。 “陆夫人，坐吧。”永和望着她，示意她别站着：“我马上就要去和亲了，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倒是不必这么紧张。” “我没……没有啊。”紧张倒是真不紧张，就是尴尬。沈清瑶扣着指甲，走到她对面坐下。 “我只是没想到……和亲的人会是你。”沈清瑶低下头，也是没想到萧璟竟然会把人利用到这种程度。“而且你……和之前很不一样。” “呵。”永和公主又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几个动作间温柔散去，沈清瑶熟悉的倨傲和对人的不屑又浮上来，她懒洋洋的说：“怎么不一样？觉得我不想我自己了？” 沈清瑶想正要说话，永和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说：“不像才好，就是要不像我才好啊。” “为什么？”沈清瑶无法理解。 “南诏王爱的又不是我。是我这张和表姐七分相似的脸，是我身上与表姐相近的血脉，既是个替代品，要什么自己？”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却比满是哀怨还让人听得难受，沈清瑶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她大惊，永和是知道的！她是南诏先王后的替身这件事情，她竟是知道的。 知道为什么还会愿意来？沈清瑶盯着永和面容姣好的脸，震惊依旧。 永和来和亲，一定是想帮萧璟在南诏王庭做些什么的，这甚至有可能是他未来登基很重要的一环。 但就算是心存爱慕，也不至于为他做到这一步吧！堂堂郡主，甘愿把自己变成一颗棋子，甚至连自我都失去了…… 心口的闷痛又漫上来，沈清瑶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觉。明知是替身，为什么还要去做？ 但心里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问她，是啊，明知可能只是个替身，为什么还要去做？ …… “表姐温婉，我便学着她的样子做个温婉的人。”永和又看过来，用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像是在问点心好吃吗一样，轻声问她：“陆夫人，你觉得我学得像吗？” 沈清瑶霎时脸色惨白…… 第60章 “好久不见了，安雅公主…… 等沈玉书闲逛回来时, 只剩了一个沈清瑶还独自坐在桌前，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也不见她添新的, 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沈玉书有点奇怪, 凑近了去了看，只见自家妹妹面色苍白, 神情恍惚, 他拧起眉, 轻声唤了她一声：“瑶瑶？” 沈清瑶还是没有动, 沈玉书这下忍不住了, 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热, 却是一头的冷汗。沈玉书紧张起来，他坐到沈清瑶身边, 关切的问道：“瑶瑶？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沈清瑶这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家大哥已经脸都快吓白了。她愣愣的摇摇头：“我……没事啊。哥哥怎么了？” 沈玉书松了口气, 忍无可忍的在沈清瑶额头上弹了一下, 心有余悸的问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发什么呆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永和公主把你气病了呢！” ……那她可真是很爱生气了。沈清瑶哭笑不得，其实也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但看沈玉书紧张的脸色, 她也不敢提了。 “没说什么, 我没事的哥哥。”她眼睛垂下来, 永和公主的话不关她的事，但不得不说，确实有一点影响到她了。 沈玉书皱起眉，她这表情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沈清瑶向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从今天见到的第一眼时他就发现了，妹妹今日说话的兴致不高，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起床气，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不是因为永和公主，难不成……因为陆昭？”思来想去，能这样影响妹妹心绪的人，就只有陆昭了。 “他同你吵架了？欺负你了？”沈玉书脸色沉下来，仿佛只要沈清瑶点点头，下一秒他就能提着刀冲出去找陆昭打一架。 沈清瑶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没想明白哥哥的思路是怎么一下转移到这上面来的。诚然，她心情不好有一定陆昭的因素在，但那又不怪他，怎么能算到他头上呢？ 别说欺负她了，陆昭都快把她宠上天了。 她哭笑不得，扯着沈玉书的袖子真诚的说道：“没有，不是，不关他的事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哥哥别乱猜了！” 说的不是没欺负，而是不关他的事？沈玉书眉头不见松，依旧皱得死紧。在他看来，现在的沈清瑶不过是在帮陆昭遮掩罢了。“还真是他欺负你了？你等着！哥哥替你教训他去！” 沈玉书说着，作势就要撸起袖子站起来。 “嗯？”她以为她说的是没事啊？沈清瑶一头雾水，开始怀疑自己，怎么哥哥还更生气了呢？ 见沈玉书真要往外走，沈清瑶连忙拉住他：“哥哥！你干什么啊！他没有欺负我啊！而且……”她喘了口气：“而且……就算真欺负我了，哥哥你又打不过他……” 这是事实，沈玉书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是个文臣，才华横溢的同时，武力值基本为0。而陆昭，那是文武双全的设定，虽然他平时不大会动手，但沈清瑶可没忘了，陆昭将来还会是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呢！ “……”沈玉书满腔的豪情被妹妹毫不留情的泼了盆冷水，他停住脚步，幽幽的看着一脸真诚的沈清瑶，忽然真的想去找陆昭打一架。 沈清瑶忍着笑，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自尊心受挫的大哥，沈玉书板着脸又同她聊了几句，起身离开。 出门时，正好与刚回府的陆昭撞个正着。 陆昭知道他今日会来，是以一点也不意外。他十分友好的向沈玉书点点头，还想再交谈两句的时候，却发现沈玉书对着他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昭被瞪得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兄妹两人吵架了？陆昭皱起眉，快步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得赶快些去安抚他的小姑娘去。 莫名其妙“被”吵了两架的沈清瑶：…… 等陆昭进了院子的时候，沈清瑶已经换了衣裳坐在院子里发呆。风有些凉，忍了一天的不适感越发的强烈，看见陆昭进来，她没有想往常一样迎上去，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把脑袋垂下来，活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陆昭直觉不对，走到她身后轻声问：“瑶瑶？” “陆昭哥哥……”他一靠近，冷香有缓解气闷的效果，沈清瑶忍不住想靠他更近一些，她仰着头把陆昭拉了坐到自己身边，然后自己默默的起身，坐在了他膝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贪婪的吸了一口陆昭身上的味道。 这是在院子里，零星还有几个下人在走动，看了两人的动作也都纷纷低下头走开。若是平时，沈清瑶虽然爱同他撒娇，却都是在没人的时候，如今毫不避讳这些下人，倒是头一回。 陆昭轻笑，轻轻的环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怎么了？难得见我们瑶瑶这么主动。” 沈清瑶扭了扭，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陆昭哥哥用的什么香料？真好闻。” 陆昭没想到她要问这个，眉头一挑，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说道：“香是从前母亲命人去调的，从小用惯了也没换过，你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瑶瑶若喜欢，明日让人给你备一些？” 沈清瑶却摇摇头，真是想要香料她自己早就能拿到了，其实也不是没有问人要过，只是香料这东西玄妙，放在陆昭身上是一个样，自己拿着又是另一番滋味。沈清瑶试了好几次，这香只有在陆昭身上才有缓解气闷的效果，放在别人身上可一点都不好闻。 沈清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说到底，还得是陆昭这个人有用，跟香料也没太大关系。 “笑什么？”陆昭低头，不是在说香料？ “我才不要。”沈清瑶把脸埋在他胸前，撒娇道：“我有陆昭哥哥就够了。” 陆昭笑起来：“这是把我当你的香囊了？”还没等沈清瑶反驳，他又接着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来，多熏熏。”说着，将她抱得更紧。 沈清瑶又笑了一声，若是和寻常男子讨论香囊香料的，只怕是会被人觉得是在讽刺他们阴柔女气，早已怒不可遏。可陆昭却只在乎她喜不喜欢，旁的竟是一点没多想。 两人没再说话，陆昭静静揽着她，沈清瑶前一夜就没睡好，不一会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人已经被挪到了自己的床上，陆昭守在床前，一脸担忧的望着她。见她醒了，才做了个松口气的动作。 沈清瑶迷迷糊糊的，有些疑惑：“陆昭哥哥……”她动了下，才发现自己身体酸软得厉害，这一动，更是牵动了心口，一阵刺痛袭来，疼得她立刻就皱起了眉。 “你怎么连自己心疾复发了都不知道？这么不小心！”陆昭连忙过来扶着她坐起来，语气难得带了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在发现她不是睡着了而是疼得晕过去了的那一刻，向来从容的他都吓得大脑空白一瞬。此时见她醒了，才一阵后怕。 沈清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看着陆昭不太好的脸色，知道这次肯定是吓到他了，有点心虚：“我以为只是疼一会就好了……”看陆昭脸又沉下来，她又慌忙解释：“其实……这次也没那么疼的……” 她这一整天都因为那个梦和永和公主的话在胡思乱想，确实没觉得有多疼。 陆昭看着她，没说话，看来是吓得不轻，亦气得不轻。 他沉默的端上来一碗药，放在嘴边细细吹凉了，才一勺一勺喂给她。沈清瑶也不敢说话，没有向往常一想推脱着不肯喝，她偷偷瞄了一眼药碗旁边的蜜饯，可陆昭一点要给她的意思都没有，她瘪瘪嘴，也没有再说话，甚至连一声苦都没喊，可喝着喝着，眼眶突然红了。 “陆昭哥哥……”她伸手扯了扯陆昭的衣角，忽然有点害怕。“药太苦了……” 陆昭的动作停下来，看了她半晌，倒是说话了：“现在倒是知道苦了？疼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说呢？” 沈清瑶一噎，又张口喝掉了一勺药，眉头皱得更紧，越发的委屈。就在她眼泪都快要滴下来的时候，陆昭才叹了口气，把药碗放下了。 他捏了一块蜜饯塞到了她嘴里，终究是不忍心。这病是娘胎里就带的，发病也不是她愿意的，又怎么能怪她呢。 眼看着小姑娘要哭了，陆昭把人拉进怀里，细细的哄着：“不是怪你，只是下次哪里不舒服了，不论疼不疼，一定要说，别忍着知道吗？” “嗯……” 因着这一病，沈清瑶好不容易才让陆昭同意的南诏之行险些又被搁浅。沈清琳第二次找上门来的时候，陆昭黑着脸，没让人见她，若不是沈清琳又拿了神医出来做借口，只怕陆昭会当场反悔，不让沈清瑶跟着去南诏奔波这一趟。 好在这一次的病虽然来得快，但去得也快，几日后使团休整好了，待到出发那日，沈清瑶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好歹心口再没有不舒服了。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南下路上，沈清琳找了个休息的间隙偷偷摸进了大梁的队伍里，拉着沈清瑶说话。她比沈清瑶高一些，现在低头看她，小小一团，脸上还有没褪去的病色，有些心软：“你可要养好身体啊！可别真剧情过半就领盒饭啊！” 沈清琳说着，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再怎么说你现在是我妹妹，就算这次不帮我，我也不希望你真出什么事。你……你要好好休养啊！” 沈清瑶听着她别扭的关心，轻轻笑了下：“我知道的……二姐姐？” 沈清琳走的酷姐路线，关心人本就不是她的长项，如今还被关心对象取笑了，她故作凶狠的瞪了沈清瑶一眼，半晌自己也笑了。 她揉揉沈清瑶的脑袋，看了看直通远处的官道，说道：“我们再不出两日就能到南诏都城了，到那时……”沈清琳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沈清瑶一愣，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见她忽然眨眨眼睛，意味不明的说：“等到了都城，你可得注意点啊。” “注意什么？”沈清瑶懵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到达南诏都城这天天气不错，日光照映下，一个身穿红裙高挑明艳的少女原本端坐在马背上，送亲的队伍来时，热闹的鼓点惊扰了少女身下的骏马，那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马背上的少女却丝毫不慌，她挑起一个明艳自信的微笑，马鞭一扬，顺着马匹的起伏在光影里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沈清瑶透过车帘看呆了，正惊叹时，就见驯服了骏马的少女竟直直朝他们走来，她对着车外的陆昭，扬声道：“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呀！陆世子！” 一股微妙的感觉顿时在心中升起，那少女眼里饱含的情绪有些似曾相识。 沈清瑶呆呆的扭头，穿过人群，正好与同样掀开车帘的永和公主对了个正着。对方正眼含戏谑的看着她。沈清瑶忽然想起来成婚前的那次宫宴，彼时还在扮演痴恋陆昭人设的永和郡主，看向陆昭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而车外的少女，那种感情比当初永和装出来的更是不知真挚了多少…… 她只听见陆昭疏离的声音响起来：“好久不见了，安雅公主。” 沈清瑶心里警铃大作，好久不见？？？不是说好了什么公主都不理？？？！！！ 第61章 瑶瑶这是在……吃醋？…… 沈清瑶将手边的车帘子彻底掀开, 皱着眉望出去。 名叫安雅的南诏公主一身红衣，服饰不似大梁这边的厚重繁复，轻纱飘逸, 腰间腕间的金饰叮当作响，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少了几分大梁女孩的温柔和婉，却多了洒脱不羁。少女五官明艳大方, 眼眶深邃, 鼻梁挺翘, 有几分异域感, 是个让人无法轻易移开眼睛的大美人。 如果大美人的一双美目不是死死粘在自家夫君身上的话, 自己也许会更喜欢她一些，沈清瑶想着, 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她才知道，原来陆昭竟是认识这个南诏公主的, 可之前他竟从没有跟她说过，有点生气, 就一点点, 唔……亿点点！ 外面的大美人还在说话，她声音清脆嘹亮，爽朗之中却又透着几分娇柔, 饶是沈清瑶身为女子, 也觉得这声音让人格外舒适。安雅轻松的拉着缰绳, 侧首说道：“陆世子，自三年前王都一别，今日再见，风采依旧呀。” “不及公主。”陆昭面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沈清瑶鼓着脸望过去，那笑拿捏得极好，不会让人觉得疏离，却也绝不显亲近，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客套敷衍的表情，心里微微好受一些。 只见安雅公主漂亮的眼睛一转，明目张胆的在大梁送亲的队伍里面扫了一圈，而后精准的越过了永和公主的车架，落在了沈清瑶大开的车窗上。 二人忽然对视，沈清瑶一愣，正要反应，就见她的眼神又移开了。仿佛刚才那个极短暂的对视是个意外。这时从城里又驭马跑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也是个女孩子，年纪稍小一些，穿着和安雅公主同款式的鹅黄纱裙，一张脸上稚气未脱，却更可爱，也更张扬。 女孩的马鞭高高扬起，身下的马又是一声嘶鸣，惊得方才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其他马匹也蠢蠢欲动起来，两方的队伍都有些轻微的混乱，少女见了，不觉惊慌，反而咯咯的笑出声来，而后在马匹停稳之后，被一旁的安雅公主用马鞭轻轻拍了一下腿。 安雅公主美眸一瞪，少女不敢再乱来，吐吐舌头，安静的待在了一边，只是眼睛依旧不老实，好奇的瞅着面前的人群，看谁都觉得新鲜。当她看到陆昭时，眼睛一亮，举着马鞭指着他，惊喜道：“是你？！三年前来过的那个大梁人？啊……”然后她的手又被姐姐的鞭子打了一下，痛呼一声，才想起，用马鞭指着人，是个极其不礼貌的动作，只得歉意的对着陆昭笑笑。 这又是哪个公主？沈清瑶皱眉看着，忍不住诽腹一句，南诏这么老些公主在这不愿意嫁出去，和亲却还要从大梁的宗室里面挑人！特别是，这些公主都看起来对她家陆小昭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听闻，陆世子已经成婚？不知这一次，夫人可有一同前来？”几人聊着聊着，安雅公主的话题不知怎么又转到了陆昭身上，这话听起来是询问，语气却笃定，眼睛更是直直看了过来，沈清瑶这一次确定，安雅公主是知道她是谁了，方才那一眼也绝不是意外！ “什么？你竟然成婚了？！这怎么可能！”一旁的小公主惊呼一声，然后很快也顺着安雅公主的视线找到了她，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沈清瑶拉着帘子的手一僵，对着两人的眼神有些莫名，陆昭娶她，这很难让人接受吗？ 她有些不舒服，而后在陆昭扭头的瞬间，唰的把帘子放下了。 车外的陆昭看着摇晃的车帘，愣了愣，忽然低头笑了一声。安雅公主听着这声笑，眼神沉下去一些。 而车里，在躲开几人的目光之后，沈清瑶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心虚？但这时候再掀开，又显得她很蠢的样子。沈清瑶郁闷的叹了口气，人靠在车壁上，缓缓卸了力气，像个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顺着车壁往下滑。 “小姐？”一直在旁边的翠翘被她这一串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挪过来拉住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是看着的，自然也就明白自家小姐是在气什么，她倒是半点也不觉得担心，毕竟世子是如何对她家小姐的，这么些日子，人人都有目共睹。 于是翠翘憋着笑，一边把沈清瑶扶了坐好，一边故意问道：“小姐不再看看了吗？” “有什么好看的！？”沈清瑶憋着气，还看？看美女撩汉教学吗？她咬着嘴里的软肉，莫名的烦躁，明明陆昭也没有任何逾距的动作，但听着那个安雅公主莫名熟稔的语气，她就是觉得格外的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就像是一个孩子珍藏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玩具，她以为只有她有，只有她见过，可忽然有一天，有人跑过来，告诉她，这个玩具我也见过，甚至我见他的时候比你还要早，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沈清瑶有些不安，忽然意识到，她对陆昭的了解好像很少很少，她安心的享受着陆昭对她的好，对她无条件的包容，却除了自己匆匆看过的那本小说里寥寥数语的记载之外，对于陆昭经历过的其他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少女的娇笑传来，沈清瑶把手里的袖子拧得皱皱巴巴的，不耐烦的在心里暗骂，为什么这些使臣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啊！在城门口都待了这么久了怎么入城的文书还没对接好呢！又吐槽着怎么堂堂两个公主，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都杵在城门口做什么？守门吗？ 最后忍不住迁怒，陆昭怎么还在外面聊天啊！聊聊聊有什么好聊的啊！在南诏有几个旧识很了不起吗！ 翠翘盯着她轮番变换的神色，低头偷笑，怕她恼羞成怒，又不敢言明，忍得十分辛苦。 又等了一会，前去交涉的使臣终于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不少南诏的官员。这些人客气的将大梁来的客人们引进了城门，马车又摇摇晃晃的动起来。沈清瑶趁着这机会又偷偷往外面瞧了一眼，两个南诏公主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倒是陆昭，不知何时骑着马退到了她的车旁，慢悠悠的走着，沈清瑶一掀开帘子，就和他对上了眼睛。 陆昭笑了笑，正要说话，帘子又被无情的放下了。 唔，看来气得不轻。陆昭揉了揉鼻子，忽然有些头疼。 她们被安置在了都城中的驿站，比之岭南城外那个，豪华了不少，沈清瑶却没心思细看。这一路走来困倦，永和公主下了车后神色恹恹，对着她们简单点了个头就自行去休息了，沈玉书负责的是整个使团，此时正是忙的时候。她有心想找个人说话，看了一圈也没什么结果。 陆昭倒是想过来寻她，可她还在生闷气的阶段，看见他过来，沈清瑶咬咬牙，十分硬气的自己转身走了。 陆昭在原地呆了一瞬，心道小姑娘现在脾气是真不小。再一想，全是他宠出来，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受着。于是他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待他进屋的时候，沈清瑶已经卸下了首饰闭眼靠在榻上。听见有人进来，眼睛都没睁一下。 陆昭在她身旁坐下，还没说话，榻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这一幕似曾相识，陆昭嘴角勾了勾，俯身看她，就见小姑娘虽然闭着眼，脸却依旧是憋着一口气，圆圆鼓起，像个生气的小河豚。陆昭忍不住笑了一声，伸出手去在小姑娘鼓起来的脸颊上戳了戳。 “你干什么影响我睡觉！！”沈清瑶被戳漏了气，脸瘪下来，终于睁开了眼睛，似嗔似怒的瞪了他一眼。 看来是气得不轻，陆昭暗笑，竟是连哥哥也不叫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把人又翻回来面对着他，耐着性子问道：“瑶瑶，我仿佛没有惹你生气吧？怎么还不理人了呢？” 沈清瑶心说，是，你是没有惹我，你只是犯了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她翻了个白眼，拒绝交谈，一副你自己去悟的表情。 但这样看着陆昭笑意盈盈的眼睛，那一指头好像真的把她的烦躁都戳走了。细细想来，其实这事怪陆昭也很是没有道理。毕竟那个安雅公主说话做事也都算正常，她现在的这一点点不舒服，大多是来自女人的直觉，陆昭说不准都不知道人家对他有意呢，怎么能怪他呢。 沈清瑶想着，脸色缓和一些，但架子已经摆起来了，立马就和好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动了动嘴，到底是没说话。 就见陆昭自上而下的俯视她，看她这样，又叹了口气道：“唉，有事求我带你来南诏的时候就喊陆昭哥哥，喊夫君。现在目的达到了，话都不愿意多说。啧，原来我竟养了个小白眼狼？” 沈清瑶一噎，微微撑起身子，也不高冷了，皱着眉道：“我才没有！分明就是你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了哪个公主来了都不予理会吗？我瞧着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啊！” 理智出走，沈清瑶刚劝完自己，几句话之后又全忘了。脑子里净剩了安雅公主同陆昭言笑晏晏说话的样子。又忍不住忿忿道：“她不是白眼狼！她三年了还记得你！那你找她去嘛！”她说着，又要翻身躺回去，这身翻到一半，肩膀被人抓住了。 沈清瑶被陆昭拉扯着撞进他怀里，她挣了挣，没挣开。陆昭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她一起躺下来，胸口微震，竟是在笑。 沈清瑶一时愣住，她明明是在吵架，把对方吵笑了可还行。 “你笑什么！”沈清瑶忍不住抬头看他，尊重一下对手戏演员可以吗！ 陆昭却是越笑越开心，等终于笑够了，才低下头来，额头与她相抵，低声说：“我竟才反应过来……瑶瑶这是在……吃醋？”陆昭眼睛眯起来，语气满是戏谑。 沈清瑶被戳破了心思，气得像是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竖起眉毛怒道：“我才没有！吃什么醋！哪有醋！” 是没醋，只是酸味盖都盖不住了。认识到这一点的陆昭心情大好，怀里的小姑娘羞恼得脸涨得通红，人也不安分起来，一双小手在他身前一阵乱推，想从他怀里出来。 陆昭先是环着她的腰身护着她，怕她滚下榻去，可恼羞成怒的小姑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动作幅度竟是越来越大，还逐渐手脚并用，本就轻薄的衣服被扯得散乱。 拉扯间，也不知她碰到了哪里，陆昭忽然一声闷哼。沈清瑶动作一僵，以为是自己真的把他撞疼了。 她慌忙撑着陆昭的胸膛想要爬起来看看，就被陆昭用力的摁住。 “陆……陆昭哥哥，你怎么了？我刚刚伤到你了吗？”沈清瑶有些着急，也顾不上拈酸吃醋那点小事了。 “没事。”陆昭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沈清瑶趴着看不见他的表情，正疑惑，就感觉到陆昭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陆昭低声说：“你别动了……” 沈清瑶脑子里白光一闪，猛地意识到点什么。 她不是古代什么也不懂的娇小姐。陆昭的声音有些哑，虽然抱着她，但身体其实也已经刻意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都是成年人，又是合法夫妻的…… 眼下的情况有一些微妙。不对，是不太妙，非常不太妙！ 沈清瑶沉默一瞬，整个人噌的烧了起来，从上到下红了个彻底。这下是真的不敢乱动了…… 第62章 美色当前，你干什么我也…… 此后整个大梁的使团休整两日, 还未来得及反应，南诏王庭中就有人要来接永和公主过去，和亲的吉日未到, 私自接公主入王庭，那是极不合规矩的事情。听闻这事, 不论是主理使团的沈玉书，还是协助送亲的陆昭, 都沉下了脸。 本是不会同意的, 可来人搬出了南诏王, 还说这日子是南诏擅占卜的巫师算出来的, 告诉他们既然来了南诏, 就得按南诏的规矩来办，不然会坏了国运。一定要在今日接新王后回去。 还大婚仪典后补？等使团都回大梁去了, 谁知道他们还补不补？没有大婚仪典就没有封后的仪式，那永和公主嫁过去, 就是个不被承认的王后！这可有违两国婚书上的约定！ 沈玉书气得当场摔了个杯子，若不是还有皇命在身, 只怕是当场就会带着一队人马折返回去。 随行的各大官员亦是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是要嫁过去的，早几天晚几天也没有分别。有人觉得礼不可废, 断不可助长南诏这目中无人的风气。 现场一片混乱, 沈玉书难得丢了风度破口大骂, “简直欺人太甚！区区南诏小国，竟敢这样折辱我大梁的公主！这分明是不把大梁放在眼里！他们想干什么？想开战吗？”他看着坐在一侧面无表情的陆昭，又看看另一头争得面红耳赤的随行官员，一手指着门口, 来接人的南诏官员就在外面候着等他们的答复，这哪是接人？这分明是来抢人来了！ 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永和公主自己站了出来，同意了南诏官员的要求，竟是不顾众人阻拦，跟着那些人走了。 沈清瑶听陆昭说起这事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知道永和公主嫁入南诏是要帮萧璟做事的，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急，急得连自己可能会没有王后的头衔了都不在乎？沈清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现在人已经进了王庭，木已成舟。 “怎么了？”陆昭洗漱回来，发现小姑娘还拧着眉坐在原地，竟是连姿势都没换过，有些哭笑不得。 他走过去，指尖剐蹭过她的鼻梁，又顺着往上替她抚平了眉宇，忍不住笑道：“究竟谁才是送亲的使臣？怎么瞧你这样子，倒是比沈玉书看起来还要苦恼些。” 沈清瑶没好气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嘟囔道：“那是我哥哥啊！而且……”她看着陆昭毫不在意的脸，顿了顿又说：“而且，送亲一事，也有你的一半不是吗？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倒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陆昭勾唇笑笑，伸手将她拉起来，自己坐在了那个椅子上，还没等小姑娘抱怨，手上就用了点力，沈清瑶被他一扯，坐到了人腿上。他把人团了团，抱得更舒服了些，才不紧不慢的说：“我该有什么反应？义愤填膺？怒发冲冠？他们要接的人又不是你，我什么反应很重要？” “……”沈清瑶直觉不对，却没法反驳。他三言两语间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像是除了有关她沈清瑶的事情之外，其他再没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了。沈清瑶啧了一声，不再与他纠缠此事，但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有被陆昭哄到的好心情。 陆昭刚洗漱过，身上还带着水汽，此时她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熟悉的香气也变得暖烘烘的，沈清瑶静静的待了一会，困倦漫上来，她掩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头靠着陆昭的胸膛开始昏昏欲睡。快睡着时觉得姿势有些不舒服，她扭了扭想调整一下，却猛的清醒过来，又想起了刚到驿站那天的尴尬场面。 沈清瑶的动作僵住，那天之后，她捂着脸羞了好久，偏陆昭还一直逗她，简直尴尬得她想连夜逃回岭南陆府里去。之后的两天，她与陆昭相处如常，却有意无意的在避着和他的密切接触。今天是被永和公主入王庭这事惊着了，一时竟忘了这茬。 她已经习惯了陆昭的怀抱，身体本能的在他怀里找最舒服的位置。却忘了，他们现在这个姿势，真的很容易出事。 一时间骑虎难下，沈清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就是改不掉喜欢往陆昭怀里钻这个毛病呢！ 就在她尴尬得脖子都酸了的时候，头顶一声轻笑。怀里的人忽然像个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了，陆昭若是没有发觉才奇怪。不用细想也知道为什么。但她总要习惯的不是吗？ 陆昭一早便发现了，他们虽然成了亲，但小姑娘对他依赖有余，却从没真正想过夫妻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他一直怕进展太快吓到她，但两情相悦的人日日朝夕相处，同塌而眠的，陆昭已经不再只满足于此，如今算是半推半就，他想让她明白，他们已经是夫妻。 听见他笑了，沈清瑶脸又红了。她缩了缩脖子，就要从陆昭身上下来，但还来不及动作，陆昭的手臂就忽然穿过她的膝盖，将她整个横抱起来。沈清瑶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把人抱稳了之后，陆昭才缓步带着她朝床榻走去。 沈清瑶心砰砰直跳，有些紧张，吞吞吐吐道：“陆……陆昭哥哥，干，干什么？” 陆昭又笑了一声，低下头来看她：“瑶瑶觉得我要干什么？”那笑容太过于蛊惑人心，沈清瑶看得呆住，心想美色当前，你干什么我也认了。 床铺并不远，两句话间已经到了，陆昭轻轻将她放下，人却未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两手撑在沈清瑶耳边看着她。沈清瑶在身体接触到柔软的锦被时就不自觉的绷紧了，她咽了口口水，忽然发现就算是从躺着的这个死亡角度看，陆昭也依旧好看。 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沈清瑶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她深深吸了口气，心底默念了好几遍，合法的！我们现在是合法的！ 可预料之中的触感却迟迟没有下来，沈清瑶眉头一皱，疑惑的慢慢睁开了眼睛。睁眼就见陆昭俯在她身上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戏谑的笑意。“瑶瑶是在期待我干些什么吗？” “我没有！”沈清瑶攥着身下的锦缎，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脸都快滴出血来了，她小声喊了一嗓子，又嫌不够似的，举起一只手去推他：“你快让开！我要睡觉了唔……” 那只小手轻而易举被陆昭抓住，他眼神微暗，这才倾身上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和她的人一样甜。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浅浅一个亲吻，可亲着亲着，这吻变了味道。陆昭低叹一声，含住她的唇珠，灵巧的舌头一下撬开她的牙关，一只大手也探进衣衫，慢慢移到她的腰间轻缓揉捏。 没了衣物的阻隔，腰间异样的触感让沈清瑶有些不适应，她微微躬身一声惊呼，却正好又给了他更加深入的机会，唇舌交缠，沈清瑶险些溺死在这个吻里。 最后，还是陆昭先轻喘着放开了她。 身下的小姑娘现在眼含水光，唇瓣鲜红饱满，面颊发红，鬓发散乱，衣衫轻敞露出一个白皙圆润的肩膀，窝在暗红的锦被上更显得她肤白若雪。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俨然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只看了一眼，陆昭就险些把持不住。偏小姑娘还要不嫌事大的喊他，声音娇娇的，因着刚刚经历过一场深吻的缘故，还带着些媚气：“夫君……” 这称呼让陆昭呼吸一滞，眉心跳了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引火烧身。就在沈清瑶还要喊他第二声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又凑上去，恶狠狠的在她嘴上又咬了一口，随即翻身起来，动作极迅速的扯过被子将人严严实实的裹住，沉声道：“快睡觉！” 而后，脚步匆匆的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又往浴房去了。 沈清瑶躲在被子里咬住嘴唇，身上被子上嘴巴上，全是属于陆昭的气息，人明明已经走了，她却好像还在他怀里一样…… 她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激动得蹬蹬腿，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回味还是在失望，只知道这次亲吻好像和之前的任何一次感受都不太一样。她伸手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半晌埋着头偷偷笑了。 陆昭再回来时，带着冰凉的水汽，他站在床头犹豫一瞬，还是轻手轻脚的躺到了沈清瑶身边。可沈清瑶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陆昭熟悉的气息一回来，半梦半醒的沈清瑶就习惯性的一个翻身，本能的搂住了陆昭的腰，把头抵在了他的肩窝。 可这时候的陆昭哪里还能受得了她的触碰，他浑身一僵，再一看小姑娘已经睡得香甜，又不忍心将人推开。 认命的把人揽好，陆昭心想今夜这第二个澡也算是白洗了。沈清瑶枕着他的肩膀睡的很沉，他却清醒得不得了。人就在怀里，他却不能把她怎么样，这真是一份快乐的折磨。 半晌，他叹了口气，低头碰了碰她的发顶，自暴自弃的躺平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本应该已经睡着的沈清瑶悄悄弯起了嘴角。终于，也让她拿捏了陆小昭一回！ 第63章 ？？？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因为永和公主执意提前入王庭一事, 打了大梁使团一个措手不及，准备好的仪典章程全乱了套不能再用，又不能丢了大梁的大国风范, 得想方设法的把失掉的气势找补回来，主理使团一应事务的沈玉书焦头烂额, 沈清瑶这几天里遇到过自家大哥几次，险些不敢认。 素来注重仪态的沈玉书像是几天没合过眼, 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一看就是已经没空打理了。见了她, 也不似从前那般凑上来对她百般关怀恨不能将她从头到脚关心一遍了, 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 沈清瑶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又被面色焦急的仆役叫走。 永和公主这一会自作主张，仿佛真的给整个使团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连带着原本只是协助送亲的陆昭也忙碌了起来——整日的被沈玉书抓去出谋划策, 俨然成了这使团里军师一样的存在。 夫君和哥哥都忙得不可开交，沈清瑶不好再要求他们一直陪着自己, 相比之下，她在南诏的这段时间, 就显得风平浪静, 无比惬意。 白日里闲暇无事，沈清瑶领着翠翘红云将这南诏都城都快玩了个遍，穿越前她就是个南方人, 南诏城里许多东西, 都带着一点点她熟悉的影子, 于是几天下来，沈清瑶很是喜欢这里，偶尔晚间陆昭问起，见她兴高采烈的, 还总开玩笑的说一个南诏城将小姑娘的心都给勾走了，怕是连夫君都忘了吧。 想起那时陆昭故作吃味的表情，沈清瑶噗嗤一笑，他在她面前，是越发的没有包袱了！ “小姐笑什么呢？”翠翘好奇的看过来，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挑个玉坠子还挑笑了呢？就见沈清瑶抿着唇摆摆手，陆昭幼稚的样子她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倒是没打算说出来。只是，确实要给夫君买个礼物安抚一下了。 沈清瑶低着头挑挑拣拣，好半天，终于选中一个：“要这个吧！这个好看！陆昭有件衣裳正好和它相配呢！” 她晃了晃手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坠子，柔软的流苏是大片的白，唯有尾端轻轻染了些靛蓝，一侧还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青白玛瑙，风一吹，就叮当作响，似水波潋滟般通透，又似清风流云般飘逸。想着这个坠子挂上玉佩之后带在陆昭身上的样子，沈清瑶愉快的眯起眼睛，满意极了。 翠翘笑着向老板递了银钱，主仆二人转身向外走去，两人穿的皆是大梁的服饰，和南诏这边的有些微的不同，虽然不多，却很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瑶的错觉，一路走着，总觉得有许多人在看她，还是那种，偷偷摸摸，极隐晦的看。 “翠翘，我有哪里不对吗？”沈清瑶皱起眉头，也不是第一天出来逛街了，若是直到今天才引发围观，那这南诏的百姓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吧！ 翠翘却摇摇头，也很是奇怪，低声道：“没不对啊小姐，奴婢也正觉得奇怪呢！” 沈清瑶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脚步慢下来，垂下眼，屏息试图去听听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还真叫她听到了几句。 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拉着另一个，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两句就要往这边看上一眼：“诶！你看那是大梁那边来的人吗？哎哟她们怎么还有这脸面出门的啊！真是不害臊！” “？”沈清瑶一头雾水。 又听另一人道：“就是就是！她们那和亲的公主没有王上传召擅自潜入王庭就罢了，还偷偷溜进了王上寝宫，自荐枕席！真是不知羞！就这还是公主呢？让这种人来做新王后，她配吗！” “？？？”沈清瑶疑惑更甚？也不知是先吐槽南诏王后宫那点事被传得人尽皆知比较好，还是先搞清楚事实真相比较好。永和明明是被人接入王庭的，怎么会是没有传召呢？至于自荐枕席，以她高傲的脾性，更是绝无可能，这都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还有，最后！这都关她什么事啊！就因为她穿着大梁的衣服，就莫名其妙成了公主代餐？ 这谣言明明昨天还没有，现在凭空冒出来，顷刻间人尽皆知，沈清瑶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知陆昭他们接到消息没有？好心情被这三言两语的毁了个彻底，沈清瑶沉下脸来，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她脚步顿了顿，决定还是回去等陆昭比较好。 想着，看也不看的拉着翠翘转身提步就走，却不想身边的翠翘一声惊呼，猛地推了她一把：“小姐！当心！” 沈清瑶被推得一个踉跄，惊惶的抬头去看，只见一辆疾驰的马车已经近在咫尺，饶是翠翘已经尽力把她推开，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力气有限，仍是没有将她推出马车行驶的范围。 眼看着疾驰的马车就要冲过来，沈清瑶愣了一瞬，想要避开时，脚腕一痛，竟是又崴了。 真是天要亡我。 正绝望时，有人高声喊了一声：“乌南！还不快救人！”紧接着，一个人影自马车后面一跃而出，揽着沈清瑶的肩膀就将她送到了一边。 失控的马车被制住，沈清瑶还未反应过来，方才救她的人已经松开了她的肩膀，翠翘红着眼睛扑过来，沈清瑶才堪堪回神，万分后怕的捂着心口。 “谢谢。”她转过头，救她的是个高大的南诏少年，少年面容白皙，五官清秀，俊郎的脸带着几分稚气。没想到沈清瑶会专门谢他，于是少年上一刻还很酷的脸微微发红，他局促的摆摆手，低声说了句不用。 沈清瑶从后怕中缓过来，看着眼前青涩的少年觉得有趣，正想多说两句，马车里忽然钻出来一个人，冲着少年喊道：“乌南，过来！” 沈清瑶看过去，愣了一下，竟是之前见过的南诏小公主，后来陆昭告诉她，小公主叫安妤。 安妤公主见了她，也十分意外。她一手指着沈清瑶，惊讶喊道：“怎么是你？！” 说罢还不等沈清瑶说话，就回头去冲着马车里里面，兴奋发喊道：“阿姐！阿姐！是那个使臣的妻子！” “……嗯？” 正疑惑着，安妤公主的身后又出来一个人，竟是安雅公主。 怎么会是她们？面对情敌，沈清瑶有些不舒服，眉头下意识的又拧了起来。 “陆夫人，方才马儿受了惊吓，不小心冲撞了你，你没事吧？”安雅公主比安妤沉稳一些，见到人后，第一时间便上来道歉，而后又道：“陆夫人可有受伤？不如上车来，我们送你回去？” 沈清瑶连忙摇头：“我没事，不用劳烦公主。”说着，她拉着翠翘要走，脚腕却一阵刺痛。 ……沈清瑶暗骂一声，差点忘了，刚刚她还把脚扭了。 场面十分尴尬，她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却因为刚说出口的话，只能硬撑着。 安雅公主笑笑，看出了她的窘迫，十分善解人意的道：“陆夫人远道而来我南诏，又是被我的马车吓到的，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夫人就不要推脱了，快上车吧！” 翠翘担忧的看过来，沈清瑶咬着牙，他们这次出门确实没有备车，若是光靠着翠翘一个人扶她挪回去，只怕等回到驿站，她的脚不废也得废了。 犹豫片刻，沈清瑶还是觉得脚比较重要，点头同意了。 旁边的安妤公主眼睛霎时就亮了，颇为期待的看着她。登上车的时候，那个叫乌南的侍卫又扶了她一把，沈清瑶感激的看过去，少年又一次红了脸。却在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被安妤公主一把挤开。 “哇！我都没想到是你！这也太巧了！我可想找你玩了！可阿姐一直不让！”安妤公主说着，回头委屈的看了一眼安雅，而后成功的接收到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安妤公主土了吐舌头，却依旧拉着沈清瑶不肯放开。 安妤力气用得不小，沈清瑶被抓着的手腕一阵刺痛，她皱了皱眉，用了点劲挣开了那双手。低头一看，手腕果然红了一圈。 也不知道这位小公主今日是怎么了，她们明明没有这么熟。沈清瑶想着，心里警惕起来。 那边安妤公主被她挣开也不生气，她狡黠的笑着，眼睛在沈清瑶身上上下打量，而后目光在安雅公主与沈清瑶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忽然说道：“那天听闻那个大梁使臣已经成亲了，我还觉得惊讶，如今一看你的样子，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沈清瑶愣了愣，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就见安雅公主的脸上表情一变。紧接着安妤话音一转，目光不善的看着她：“你和我阿姐还挺像的，难怪那大梁使臣会娶你呢！是不是你们大梁再没有比我阿姐更好的女孩了？” 说着她啧了一声，看似天真无邪的说道：“不然你们大梁人，怎么都这么爱做人替身？” 沈清瑶：？？？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和安雅像？？哪里像？？她瞎了吗！！”她气得不行，可怜这位小公主，年纪轻轻就瞎了。竟然影射她和永和一样，是别人的替身？ “宿主，冷静点，冷静点。”系统连忙出来劝，沈清瑶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无语，最近仿佛是跟替身这个梗杠上了，但她和原身这样的也就罢了，说她和安雅公主像就着实离谱了一些！陆昭那天虽然没有解释很多，但怎么看，他都不可能会喜欢安雅吧！ “安妤！”安雅公主脸黑了个彻底，还不等沈清瑶说话，就抢先厉声一喝：“你若再乱说话，就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紧接着又转过身来，歉意的看着沈清瑶：“安妤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陆夫人勿怪。” “……”沈清瑶心里呵呵冷笑，安妤公主的年纪只怕比她还要大一些吧，就这还不懂事？“无妨，我也不和小孩子计较。” “你！”安妤公主被姐姐训斥，又被这样不轻不重的讽刺一句，也没了刚才装出来的和善，目光凶狠的瞪着她，却被安雅公主伸手按住。 这样低级的挑拨离间，按理来说沈清瑶并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可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安雅公主喜欢陆昭的缘故，又被拿来同她做比，沈清瑶觉得格外的烦躁。 她又淡淡的看了面前两人一眼，烦躁的别过了脸。却也错过了安妤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气氛一时变得格外僵硬，几人都没有再说话，等到了驿站，沈清瑶沉着脸道了个谢，也不顾自己还在发疼的脚腕，抢先下了车。 “你做了什么？”她一走，安雅公主一把甩开了拉着安妤的手，沉着脸质问道。 安妤公主已经没了刚刚那种被训斥过后谨小慎微的样子，她笑嘻嘻的凑上来抱住安雅的手臂，邀功似的：“也没什么啊，一点小玩意罢了，又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扬着下巴一脸得意。“阿姐不是喜欢那个大梁使臣吗？那东西入了体，只是会放大人的某些情绪而已，他们若真的情比金坚，自不会被影响，但若二人心有嫌隙，这不正好就是阿姐的机会？我都是为了阿姐呢！” 安雅心中一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她早在妹妹对沈清瑶动手脚时她就发现了，却没想过阻止。她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别把事情闹太大！若是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安雅状似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随她去了。 安妤轻哼一声，点点头，浑不在意的道：“我知道的……” …… 第64章 “就这一日没看住，怎么…… 沈清瑶一瘸一拐的由翠翘搀扶着进了驿馆, 刚一进去，就吓坏了等在里面的红云。她惊叫着跑过来从另一边将人扶住，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夫人！怎么出去一趟还受伤了呢？严重吗？疼不疼啊！” 沈清瑶单脚支撑着自己, 龇牙咧嘴的点点头，半晌有气无力的说：“当然疼啊！别站着了, 先去给我找个大夫来吧。”红云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飞速的跑了。翠翘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 扶着人进了屋。 “咦？小姐, 你的手怎么了？” 待沈清瑶坐下之后，翠翘端了清水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洗, 刚一掀起她的袖子，就见她右手手腕内侧不知何时红肿一片, 白皙的皮肤上鼓起一个透着黑紫的大包，翠翘吓了一跳, 刚才分明还没有呢！ 沈清瑶这才注意到, 她亦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上马车被安妤公主抓住的那一下刺痛，可又觉得不对, 那时她分明很快就挣脱了, 也当场就看了自己手臂, 那时除了被捏得有些发红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啊，没事，应该是不小心被什么虫子咬了吧。”沈清瑶垂下眼, 默默的把袖子拉好遮住了那个看起来有点恐怖的肿块，她笑笑，看翠翘的脸色已经差得不行了，还主动安慰道：“没事，你也别老苦着一张脸呀！一会大夫就来了，让他一并看了，给我弄点药膏就好啦！” 除此之外也确实别无他法了，翠翘点点头，叹了口气。看自家小姐这浑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等世子回来了，得多心疼呢！ 可让两人都没料到的是，在翠翘帮她擦洗完换了身衣服之后，左右不过片刻的功夫，等她们再去看沈清瑶的手腕时，那一片红肿竟消下去了，只剩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小红点，等翠翘倒完水回来，那个小红点也消失不见了。沈清瑶手腕上白皙一片，一点痕迹也没了，片刻前的那片肿块，竟像是两人的错觉。 沈清瑶惊呆了，同翠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但能消下去总归是好事，沈清瑶又笑了笑，心情好了一些。 又等了一会，去请大夫的红云终于喘着粗气的回来了，沈清瑶坐在床边悬着腿够头往外一看，没见着大夫，倒是先看见了表情凝重一看就是匆匆赶回来的陆昭。 她有些意外，此时时间还早，陆昭怎么就回来了呢？再看他的脸色和打一进门就落在她脚腕上的眼睛，沈清瑶明白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想必陆昭已经听说了，倒是省的她再讲一遍了。 只见陆昭见她人还好好的坐着，看起来没有很难受，松了口气，表情却依旧不太好看。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忽然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凝着她已经肉眼可见肿起来的脚踝，轻声说：“就这一日没看住，怎么就又受伤了呢？” 语气里，有无奈，有疼惜，也有些自责。他该跟着她才对的。 沈清瑶摇了摇唇瓣，见他没有怪她，反而有些心虚了。慢慢伸出手去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沈清瑶环住他的腰，很小声的说：“我不是故意要受伤的，那时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语气还有点委屈。 陆昭轻轻拍着她，嗯了一声，柔声说：“我知道。”马车冲撞不是她引起的，与她亦是无妄之灾，只扭了脚，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只是后怕，自己不在身边，若当时再严重些，没有人及时救下她，那……陆昭思绪一顿，不敢再细想，只是抬手在她后脑轻轻一揉：“脚踝还疼吗？”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这次扭伤甚至没有冬至那回在宫里扭得严重，现在只要不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陆昭这样轻声细语的哄着，沈清瑶觉得自己忽然就变得十分矫情，连带着已经消减下去的疼痛都加倍的漫了上来。她埋首在陆昭身前，点点头，带着哭腔道：“疼的……” 陆昭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大夫呢？还不快让大夫进来！” 上了点年纪的老大夫脚程比他们慢一些，此时堪堪赶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这么一句，险些背过气去。叹了口气，老大夫挎着药箱快步进来。 沈清瑶一手攥着陆昭的衣摆，乖巧的任老大夫在她脚踝上按压诊治，偶尔摁到疼处，都会倒吸一口气往陆昭怀里缩一缩，她每嘶一下，陆昭的脸就沉一分，看得周围侍候的下人们心惊胆战，心说再不诊快些，只怕世子就要将这老大夫拖出去砍了。 终于，老大夫放开了沈清瑶的脚，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慢悠悠的站起来问道：“夫人这脚从前伤过吧？”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老大夫笑笑：“筋骨损伤，最是难以治愈，稍不注意便会复发，这是常事。不过也无需担心，这次只是扭了一下，血脉不通才肿得严重，并未伤及筋骨，也无需喝药，老夫给你们一种药膏，每日早晚擦拭按摩吸收，三五天就能好了。” 闻言，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不严重就好。 老大夫又交代了几句，留下了几盒活血的药膏就走了。红云带着人去送，翠翘拿过其中一盒走上前来，正想说为沈清瑶上药，手里的东西就被陆昭接了过去。 “你先下去吧，我来。” 翠翘愣了愣，毕竟伤在脚上，让堂堂世子帮她家小姐揉脚，似乎不太妥当。但看陆昭坚定的神色，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翠翘偷偷看了沈清瑶一眼，抿了抿唇，屈膝告退。 屋子里的人忽然走空了，沈清瑶眼神左右躲闪了一下，按理说两人其实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可看着陆昭捏着那药膏一步步走近时，她还是忽然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在陆昭托起她的脚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陆昭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小姑娘受伤的腿放在了自己膝上，小姑娘的裙摆被掀起了一些，露出了笔直修长的小腿，下面白玉似的脚踝却一片紫红，看得陆昭万分心疼，他手指动了动，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头挖出一点药来在掌心细细化开。 温热的手掌带着药物贴上来的时候，沈清瑶不自觉的缩了下腿，像是被陆昭掌心的温度烫到了，脸一下就红了。陆昭眼疾手快按住她，轻声道：“别乱动，小心又撞疼了。” “噢。”沈清瑶不敢动了。她两手撑在身侧紧紧抓着锦被，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陆昭的手掌落在伤处时，沈清瑶低低痛呼一声，圆润的脚趾紧跟着蜷缩起来，看得陆昭眼神一暗，动作却越发温柔。 一个药膏抹完，两人皆是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累的，又或是旁的什么。 “好了，去吃饭吧。”陆昭放下她的脚，走到一边把掌心残留的药膏洗净，一边转身对她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小姑娘动了动还有些发烫的脚腕，微红着脸朝他张开了双臂，动作自然得不得了。 陆昭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失笑。什么也没说，便自觉的俯身过去把她抱到了桌前，却没把人放下去，而是就着这姿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执起筷子就开始投喂她，售后服务一等一的好！ 沈清瑶愣愣的被他塞了个丸子，小脸被撑得鼓鼓的，她艰难的嚼了两下，微微回过头来，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陆昭哥哥，我只是伤了脚……”意思是手没事，她其实可以自己吃！ 陆昭却笑笑，抬手把她的脸推了回去，低声说：“我知道。”而后又往她嘴里塞了个水晶虾饺。“但我想这样喂你。不行吗？” “唔……行的。”沈清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勾起了嘴角。 …… 入夜以后，沈清瑶睡得很不安稳，耳边总隐隐约约听到笛声，胸口闷得发慌，右手手腕也隐隐发烫，她很不舒服，想要睁开眼睛去喊陆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另一边，安妤斜倚在一棵柳树下面，指尖勾着笛子上的流苏打转，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乌南在不远处沉默的望着她，半晌后低着头开口问道：“公主，怎么，忽然吹蛊笛呢？”他语调有些生涩，像是并不常说话的样子，惹得安妤意外的看他一眼。 “没什么呀，我就是随便吹着玩玩。其他的东西皇兄不让我再碰，我只是吹吹笛子而已，也不可以吗？”她笑起来，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乌南顿了顿，片刻后沉默的退开。 却并不知道，看起来一脸天真的安妤，心里却在想着白日放到沈清瑶身上的东西。那是一只连名字都没有蛊虫，没有毒性，亦不会危及生命，只是会默默盘踞在人的身体里，放大人的神经感官，扩大人的情绪，让人越是不想在意的，越是想要忘掉的，越是容易记起。 大梁人惯是喜欢粉饰太平，装出一副表面上的和善，她最不喜欢那个样子。就像她从前的皇嫂，那个被皇兄念念不忘的王后，总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假惺惺的。安妤的眉头蹙起，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幸好，皇嫂用了她的小蛊虫之后，直率了不少，想到她最后那段日子与皇兄不停的争吵，见了人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才是真的她不是吗？她不过是在帮皇嫂找回真正的自己罢了。 至于最后皇嫂受不了那样的自己自尽身亡，那也怪不得她，都是皇嫂太过脆弱了。 安妤远远看着乌南，这是皇兄派到她身边的人，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就是不想让她再玩她的蛊虫。可是白天的事情发生在马车里，乌南并没有看到。 她就是见不得这些大梁女子矫揉造作的样子，正好阿姐也喜欢那个大梁使臣，她只是顺手帮阿姐一个忙而已。小蛊虫只能活七天，七天之后效力消退，蛊虫被身体吸收，一点痕迹都不会有，也不可能有人会发现。 安妤把玩着笛子，心里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感。 第65章 “你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 第二天沈清瑶醒来的时候, 陆昭又似往常一样已经出门去了。和亲一事波折颇多，他忙一些，沈清瑶是已经习惯了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醒来, 看见身边空档的床榻，心中一阵烦闷, 一阵浓浓的失落瞬间将她包裹。 沈清瑶甩甩头, 暗骂自己一句矫情。再低头时, 看见自己脚腕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不少, 上面还残留着莹润脂膏, 一看就是陆昭在走前又为她涂过一次药的样子。沈清瑶勾了勾嘴角，心中烦闷消减下去一些。 这时翠翘听到了动静, 端着水盆推门进来，红云跟在她身后抱着一摞新衣,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像是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若是往常, 沈清瑶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就算注意到了，也是一笑置之, 甚至可能会让红云再回去休息一会。可今日莫名的, 沈清瑶看着红云一脸困倦的样子, 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小姐？怎么了？”翠翘走近，见她脸色不太好，以为是她又不舒服了, 轻声问道。 沈清瑶猛然回神，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今天着实有些奇怪。她吐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事，扶我过去吧。” 洗漱上妆，一切都与往日无异，沈清瑶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她惯常是个爱笑的，这一下子，不光是翠翘，就连大大咧咧的红云和往来递送东西洒扫屋子的丫鬟小厮都发觉了不对劲，心道今日世子夫人心情不好，可不要在她面前玩闹嬉笑，惹了贵人不痛快。 翠翘有些奇怪，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也未见小姐与世子争吵，怎么一觉醒来，心情却不好呢？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的做好了自己的事情，而后悄声出去，让人去找正在使馆处理事务的陆昭，让世子今日记得早些回来。 等她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拜帖。 沈清瑶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怎么会有人将拜帖递到驿站里来？不由问道：“谁来了？” 翠翘一早就猜到她要问，于是抿唇笑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同时说道：“是南诏宫里来的人。”说着，她眨眨眼睛，沈清瑶正不解，接过来一看，拜帖落款是南宫琳，她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南诏宫里的人，分明就是她神隐多日的二姐找她来了。 沈清瑶表情一松，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她摆摆手，让翠翘把她二姐请了进来。 沈清琳今日依旧一身南诏宫装，浅蓝的色调在她身上没见多少温婉，反而透出一股别样的清隽，沈清瑶愣了愣，原以为二姐只是混进了对方的使团而已，却没想到，她还真混到南诏宫中去了？ “南宫琳？”她笑着，打趣道：“二姐姐怎么会取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化名呀？” 沈清琳也笑了，她坐下来：“潜进了南诏宫廷的沈清琳，我叫南宫琳，有什么问题？” “噗。”沈清瑶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想过肤浅，没想过这么肤浅，她看了面前潇洒随意的二姐一眼，起名鬼才，她十分佩服。 “瞧你这样子，看来我没在这几天，你也过得很精彩啊？”沈清琳又上下把她家这个小宝贝疙瘩打量了一遍，面色苍白，腿脚不便，确实十分精彩。她脸色沉下来，问道：“你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清瑶连忙摇头，只得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跟她说了，却没见自家二姐放松，反而表情越发凝重了。 “你是说，你遇上了安雅和安妤？”沈清琳拧起眉，她在南诏王庭潜伏已经几个月了，如今更是混到了南诏女官的身份，自然是对两位公主的一些事迹有所耳闻，这两位公主与南诏王同父异母，算不上亲近，但当年安妤害死南诏王后，却能在安雅公主作保之下不了了之，恩宠依旧的活到今日，其心思之深之恶，令人胆寒，绝不是什么天真良善，喜交新友的人。 她们如今盯上了沈清瑶。沈清琳倒也能想通是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手忍不住抚上沈清瑶的后脑，半是凝重半是玩笑的说：“你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能招蜂引蝶的祸水呢！” 沈清瑶一愣，反应过来这祸水说的是陆昭，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二姐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笑够了，沈清瑶问起正事来。 沈清琳点点头：“你还记得之前答应帮我找人的事情吗？” “那当然了！”可不得一直记得，系统都因为她把它当工具人，气得好一段时间没出来和她闲聊了呢。 “我之前说过，我夫君身陷南诏王庭，一直想偷偷带你潜进去，但这方法终究是有些冒险，你家陆昭也不会允许。所以我才一直没来找你。但是现在，机会来了。”沈清琳说着，眼睛亮起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沈清瑶面前，又说道：“这是南诏王刚下的诏令，两日后在王庭正式宴请大梁使臣，也算是正式给永和公主一个名分，是个极重要的宴会，你是世子夫人，也在邀请之列。等你进了南诏王庭，我会去找你，你记得就好。” 沈清瑶点点头，也有些兴奋。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沈清琳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沈清瑶好奇的看她。沈清琳叹了口气：“不过，既是宫宴，南诏那两个公主也一定会在的。到时候，你记得要小心一些。我没来时，一定要跟着陆昭，明白吗？” 这话说得，仿佛南诏王庭是什么龙潭虎穴，而那两个让她不甚舒服的公主又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沈清瑶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笑了一下，却也知道二姐是在关心自己，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谁知沈清琳还是不放心，她又把沈清瑶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半晌犹豫着又问：“你接触过安妤，就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沈清瑶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没有啊。二姐姐怎么这么问？”毕竟脚是她自己崴的，除此之外，她也没受什么别的伤不是吗？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沈清琳朝她笑笑，既然没事，就没必要把那些传闻说给她听，平白的吓她罢了。只是，这些事情，还是得找个机会同陆昭说上一说。 想着，沈清琳起身告辞，仍是一副洒脱样子，按住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沈清瑶，她柔声说：“我出来时间长了惹人怀疑，就先走了。你就别动了，又不是什么外人，用不着你送。”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又说：“对了，前些日子我给孔老传过消息，他已经不在王庭了，不过他信中说，他还在南诏。等事情了解，我定把他找来，让他给你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 沈清瑶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孔老，就是陆昭一直在找的神医孔林。 她想起自己进行到一半的任务，想起她之前还问过系统，怎么她的任务都不更新了。 那时系统给的解释是，戏精系统的目的是测试女配角色的适配性。可陆昭对她的好感度一开始就是满的，不论她怎么演，陆昭都是喜欢的，所以也没有更换人设测试的意义了。而于她而言，她对陆昭的好感度已经超过了平均值，任务就自动转换了性质，只要陆昭不黑化，她的任务就算是成功的。 等苟到大结局，她的病也就能好了。 所以她倒是没有太担心。闻言也没有拒绝姐姐的好意，点点头乖巧的应了。 沈清琳走后，沈清瑶喊了系统一声。 说系统生气了这事是开玩笑瞎说的，但最近一段时间，系统确实很少冒泡了。沈清瑶沉下眼睛，任务变了交流少了是一回事，可系统失踪，是在她问起会不会穿书两次之后才开始的。 这很不对劲。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系统没有回应。沈清瑶心里压着的烦躁又漫上来。忽然有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她还想再次尝试唤醒系统，可陆昭却提前回来了。他一进屋就直奔沈清瑶身边，神色有些急。沈清瑶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就见翠翘心虚的低着头退出去了。 “陆昭哥哥，怎么了？”没办法去逮翠翘，沈清瑶只得疑惑的问陆昭。 就见陆昭揽着她的肩膀，看她神色无异，松了口气。沉声道：“没事。” “嗯？”沈清瑶心说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这样想着，眼神里也藏不住心思，轻而易举被陆昭看出来，他轻声笑着，把人圈住，也不说自己听闻有人来报说她今天心情不好时有多着急，担心她是不是难受，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只是轻轻在人发顶上贴了一下，缓缓说：“真没事，就是有些想我们家瑶瑶了。” “……”沈清瑶耳朵一热，简简单单一句话，她竟然有些受不住，谁能受得了清清冷冷高岭之花用这个语气说话啊！ “你……你，你好好说话！”分明他才出去了一上午而已！她有些羞，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被陆昭闷笑着抓住了手。 沈清瑶直觉一定有事，却又猜不到，索性由他去了。她窝在陆昭怀里，又把刚才沈清琳来过的事情说了一遍，没说帮忙的事情，只说了南诏王宴请一事。这事陆昭是知道的，他点点头，今日早早出门，也是去安排这事的。 以为是她不想去，陆昭轻声说：“这是国宴，自然是要重视些的，但瑶瑶若不想去，不去也无妨的。”她充其量只算一个随行家属，真的不去，南诏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但沈清瑶可不是这个意思，闻言她立刻摇头：“不不不，我要去的！”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顿了顿又说：“毕竟来都来了……我也想去王庭里看看嘛……” 小姑娘惯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但陆昭也都由着她。她便是进去把王庭掀翻了，他也能带她安然无恙的出来，除了怕她累到，别的倒是也不怕什么。陆昭笑了一声，顺着她的意说：“好，那便去。” 沈清瑶这才满心满意足的蹭了蹭他，心情好转一些。 第66章 天塌下来有你哥哥顶着呢…… “陆昭哥哥, 永和公主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两人夜半闲聊，沈清瑶忽然想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听过永和公主那边的消息了。毕竟关系着大反派的计划，沈清瑶原本只是无聊闲提一口, 现在倒是真的关心起来，彻底睡不着了, 一骨碌翻身坐起, 连带着陆昭也没法睡了, 只得认命的陪着她坐起来。 看小姑娘眼睛炯炯有神, 脸上一点睡意也无, 陆昭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他若不说, 只怕她能闹他一晚上。 “永和公主被接进王庭之后擅自闯入了南诏王的寝宫，南诏那边说她心怀不轨, 是大梁派去的间谍，想推迟原定的封后大典。”陆昭语气淡淡, 说得稀松平常, 沈清瑶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严重，间谍都扯出来了。 印象里, 永和公主不该是这么冒失的人, 怎么会无缘无故擅闯寝宫呢？沈清瑶皱起眉, 不由问道：“那南诏王也是这个态度？”这么费心费力才找来的相似度极高的周边，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舍弃才对啊。 陆昭笑了一声，这笑里嘲讽多一些，沈清瑶鲜少看到他这样的脸色, 不由得抬眸望过去。陆昭就势揽住她，把自己的下巴轻轻放在她头顶上，轻声说：“自然不是，南诏王将人保下了，永和如今安然无恙的待在王庭里，只是没有任何名分。” “怎么会这样？”沈清瑶更不理解了。接公主入王庭是南诏王下的令，闯寝宫，没有南诏王的授意沈清瑶不相信永和刚到那边就能做得到。南诏人费尽心机的折辱污蔑永和，又在最后关头将人保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有人想借南诏王的手，让大梁与南诏失和，南诏王或许察觉到了，于是顺水推舟，只是又不想事情闹得太严重，这才又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陆昭声音低低的，跳出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表象，事情的脉络其实极易看出来。 “谁？”沈清瑶下意识问了一句，而后飞快的反应过来：“是萧璟？” 陆昭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片刻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柔声道：“瑶瑶很聪明。” 沈清瑶脸一红，她单纯是因为只认识这一个大反派罢了，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是他。 “萧璟得陛下宠爱，却不会是最终继位的那个人，空有宠爱，却无一丝实权，他自然要为自己筹谋。”陆昭丝毫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女孩子不该听的事情，她想知道，他就把朝中局势，剖得细细的，一字一句讲给她听：“南诏若与大梁失和，失和的就是两位陛下，而他只要能趁此机会与南诏王达成合作，此后既能借南诏的兵力助他继位，又能博得一个收复南诏的好名头，自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清瑶张着嘴巴，半晌没说话，细想发现确实如此，大梁朝内，哪怕是最不受待见的萧沐，手里都有一支北疆军，而萧璟，好像真的除了恩宠，再无其他。“那……永和……” 知道她想问什么，陆昭轻轻点点头，直接回答了她：“是，同意入王庭也好，擅闯寝宫也好，都是永和自己安排的，或者说，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 也就是说，永和根本不在乎后位，明知此举冒险，甚至有可能不明不白就死在南诏，也甘愿牺牲自己，帮萧璟做这一个局。 “……”沈清瑶有些气闷，越发的讨厌萧璟，这个人，真是自私到了极致。 “那现在要怎么办？”若是萧璟的计划成功，南诏王与梁帝失和，转而投向他，那岂不是就加速他谋反的进程了吗！ 沈清瑶敛眸，开始细细回想，原著里，南诏到底站在了哪一方。可不论她怎么想，都没有结果。因为原著中，主角与反派的角逐在北方，萧沐率北疆军千里勤王，萧璟掌控京城手握禁军，南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场纷争里。 就像是本该去北方的陆昭南下了，现在本该置身事外的南诏也被牵扯进来。沈清瑶心里突突一跳，不禁去想，剧情还会像她知道的那样发展吗？萧璟，真的能等到三年后才谋反吗？ 注意到了小姑娘的心不在焉，陆昭拍拍她，夜里更深露重，就闲坐这么一会，小姑娘露在杯子外面的手臂就已经开始发凉。陆昭伸手轻轻拢住她，又在她胳膊上搓了搓，这才说道：“好了，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有你哥哥顶着呢。” 沈清瑶这才想起，这次使团主事的人是沈玉书，陆昭倒是一副清闲摸鱼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拍他一下：“陆昭哥哥！” 陆昭揽着她躺下来，对于自己宠出来的这点小脾气一点意见也没有，见她恼了，才笑着哄道：“好好好，我也顶着。总之不管怎么样，瑶瑶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旁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操心，嗯？” 他声音低沉，一个嗯字带着些许困倦，却撩人得很，沈清瑶心里一暖，挥之不去的燥意消减，也觉得有些困了，她点点头，自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也枕着陆昭的手臂沉沉睡去。 两日后，要进南诏王庭这天，沈清瑶的脚踝已经不肿了，只有不剧烈运动，不多走动，不久站就没什么大问题，陆昭也就如约带着她登上了入王庭的马车。 下了车，沈清瑶才终于见着了沈玉书。只是却被眼前的大哥下了一跳。 沈玉书穿着与陆昭同款式的紫色官袍，身姿颀长，怎么都该是赏心悦目的翩翩少年郎。可他那张俊秀如玉的脸上却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肉眼可见的憔悴，像是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的样子。 沈清瑶捂着嘴巴有些不敢认，好半天才小心的喊了一声大哥。 “怎……怎么回事？哥哥你怎么了？”看他这样子，不知道的可能以为南诏已经同大梁撕破脸打起来了。 就见沈玉书眼含怨念的瞪了她身边的陆昭一眼，心中不忿。若不是这人干吃皇粮不办事，每回议事都能抛出许多问题来，说得使臣们人心惶惶，却又从不解答，导致他们问题越来越多焦虑越来越重，恨不能接了公主就直接回大梁去，心想回国被陛下责罚都比在这与南诏人周旋强得多！ 他们这边忙得日以继夜不见天日的，这人倒好，按时来按时走，偶尔还早退，休息的比谁都好。偏最让沈玉书生气的是，陆昭每每早退，都是为了自家妹妹，他还不能说什么！ 都说大梁第一公子智多近妖，他看他的智可全都用在如何浑水摸鱼上了！ 沈清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睛在两个男人中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久以后才品出不对来。 却见陆昭神色如常，她亦不敢再多问沈玉书了。哥哥现在状态仿佛不太好，还是不要刺激他了吧。 沈清瑶又关切的同沈玉书聊了几句，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但两人还来不及再细说些什么，王庭中就缓缓走出一队人来，说准备就绪，南诏王请他们入宫。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沈清瑶靠过去抓住了陆昭的手，被对方安抚的捏了捏。而后沈玉书回头吩咐一声，一众使臣才跟着来人，谨慎的进了王庭。 南诏的王庭与大梁的皇宫很是不一样，虽然也是金碧辉煌，但又多了几分异域特色，沈清瑶缀在陆昭后面，起先还好奇的四处张望，但看得久了，新鲜感一过去，又觉得大同小异，没什么好玩的了。 途径其中某一个宫殿时，里面涌出一群低着头的婢女，两波人谁也没防备，险些冲撞在一起。 陆昭护着沈清瑶后退避开，过程中，她感觉有人挤到了她的身边，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沈清瑶立刻愣住，抬眸望去，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眼睛却莫名有些熟悉。 直到对方冲她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笑，越发的眼熟。沈清瑶不太确定的问道：“那……那是我二姐姐吗？”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么近的距离，陆昭显然也看见了，他眉头微拧，片刻后低低嗯了一声，沉着脸也没说别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之后赶来了几个女官模样的人，严厉的训斥了那群宫女，又讪笑着凑过来赔罪。 沈玉书笃定这又是南诏刻意为之的手段，脸都青了，也不给那女官面子，言语之间不客气得很。 沈清瑶却无暇在意那边的暗潮汹涌，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自己的掌心。 就连陆昭都没有发现，刚刚沈清琳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纸条被折得很小，因为紧张，沈清瑶捏得很紧，纸团一个小小的角正好硌在她掌心的肉里，不太舒服，她却忍下了。默默把那只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准备一会找个机会再看。 另一边，永和公主被人服侍着在镜前梳妆。有人从门外匆匆进来，停在了她身后，恭敬道：“王后，时辰到了，请移步。” 永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她漫不经心的反问：“王后？”被软禁在这好几天，这王后是不是她来当都还两说，这竟就喊上了？ 身后的人不应声，永和也自觉没趣，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周围近身的都是南诏人，她自己带来的人，都被打发到了外院，防她跟防贼似的。 她混不在意，端着天家公主的架子缓步向外走，跨出宫门那一瞬，角落传来一声竹哨声，四周无人注意到，永和公主的动作一丝停顿也无，目不斜视，嘴角却微微勾起。 看起来十分愉快的样子。 第67章 环绕不散的烦躁焦虑和愤…… 一波三折之后, 等大梁众人终于抵达南诏王设宴的宫殿时，里头已经做满了南诏的贵胄大臣，见他们来了, 整个宫殿诡异的静默一瞬，而后又爆发出一阵议论, 这些南诏大臣们大多面色不虞，更有甚者, 更是声音大得就差喊出来了, 话里话外, 都在说大梁的使臣不懂礼数, 这样重要的场合竟也能迟到, 妄称大国。 身后有几个年轻的大梁官员一听，气得面色通红, 一甩袖子就要上前去与人理论，却被人拦了下来。或许是这一路来发生的糟心事太多, 一直处于生气状态的沈玉书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沉着脸, 冷哼一声, 毫不避讳的道：“因何晚到，关于这一点，在下倒也想同南诏的诸位探讨探讨, 这王庭之内, 究竟是怎样管束宫人的。” 都是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沈玉书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听到他说话的人都静了静，显然，先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这边来了, 这事情太巧，反而显得刻意，南诏的大臣们脸一热，正要辩驳，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从殿外进来，于是纷纷噤声。 “哦？沈大人是有何事要探讨？不妨说出来，让孤也听一听？”一个高大的身影朗笑着进来，南诏那边的官员们齐刷刷跪了一地，纷纷山呼万岁。 沈清瑶回头望去，南诏王一身华服，身材高大，鼻梁英挺眼眸深邃，倒是个长相不凡的。 大梁使臣不需跪他，沈清瑶跟着陆昭微微躬身，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皱了皱眉，总觉得南诏王的身形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他身后，跟着笑容温婉的永和公主。她举止如常，一点也不像是被软禁好几天还被推迟了封后大典的人该有的样子。 但一想这结果就是她一手促成，又觉得正常。 “宿主。”这时，消失已久系统忽然出声，反倒吓得沈清瑶一窜。她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陆昭的手，惹来了陆昭一个关心的眼神。 沈清瑶心里骂着系统，脸上朝陆昭笑笑，轻声说了句没事。 “你还活着呀！”穿越以来系统就一直陪着她，这骤然消失一段时间，再度出现，沈清瑶难免有点小情绪，忍不住抱怨道。 系统支支吾吾的打着哈哈试图避开这个话题：“唔……这个事一会再说，宿主，南诏王身边那个侍卫不对劲！” 沈清瑶眉尖微微一挑：“怎么不对劲？” “他身上，好像也带着AI系统。”虽然闹了小脾气，但答应了会帮忙找人，系统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南诏王带着人一进来，检测雷达就响了，系统这才出声提醒。 “什么，带着系统的，那不就是……”沈清瑶有些震惊，心想这可得快些告诉二姐，她猛的抬头去看那个侍卫，却因为动作太大，引起了南诏王的注意。 两人目光对上，沈清瑶心虚的低下了头。 “那位是……世子夫人？”南诏王笑着，目露探究。 陆昭不动神色的将她挡住，抬起头来沉声应到：“回陛下，正是。” “世子夫人好像对孤很好奇？” “夫人年少，第一次见到陛下天颜，难免好奇了些，陛下勿怪。”陆昭淡声说着，仿佛是南诏王太过大惊小怪了一般。 “是吗……”南诏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这时，一旁的安雅公主忽然站起身来，笑着对南诏王说：“王兄这样看着世子夫人，只怕陆世子要不高兴了！早听闻陆世子与夫人情深，如今一看，果然传言不虚。” 沈清瑶听着安雅公主的声音，觉得有点烦，但对方明显是在为她解围，她倒是不好不识好歹。 只听安雅公主又说：“王兄还是快些将正事说完，我们也好四处走走，我还想去同世子夫人说说话呢！”她这样说着，眼睛却还黏在陆昭身上，不知道的，恐怕是要以为她是要和世子说说话。 沈清瑶更烦了，皱着眉望回去。 就见安雅公主，连带着坐在她身后的安妤，都对她露出一个笑。 那是个礼貌的微笑，沈清瑶却莫名的觉得他们在挑衅。 “世子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欢呀！公主说得不错，臣妾也很想下去，同沈夫人叙叙旧呢！”一直在做美丽背景板的永和公主也出声附和，沈清瑶只觉得这场面很诡异，她同面前这三个女人的关系，可绝对算不上好。 南诏王可不管她怎么想的，闻言哈哈一笑，抚掌道：“你们倒是默契，都嫌孤啰嗦？好，那便允了你们，大家自在说话吧，不必拘束！” 殿中气氛一时热络起来。 沈清瑶攥着手里的纸条，心不在焉的。都拿她当借口，但真等到自由活动时间了，其实也没人来找她。她有些焦躁，想看看二姐给她留了什么字，又想赶紧把那侍卫的消息告诉二姐。 “瑶瑶？你怎么了？”陆昭注意到她的焦急，俯身过来，关心的问。 “没事……”沈清瑶摇摇头，抿着嘴道：“我就是怕她们真来找我聊天，有什么好聊的啊我跟她们又不熟。” 小姑娘皱着鼻头抱怨，惹得陆昭一阵轻笑，他拍拍小姑娘的手，轻声说：“不想聊就不聊，没人能勉强你。” 沈清瑶嗯了一声，她不想让陆昭知道系统的事情，于是就没法当着他的面打开那纸条，可若陆昭一直在她身边，那她可能到出王庭的时候都看不了。 思索片刻，沈清瑶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陆昭哥哥……我，我肚子疼……” 陆昭果然关切的揽住她，沈清瑶按下了他想招大夫的手，红着脸道：“没，没事，我就是，想去出恭……” 陆昭愣了一下，松了口气。正欲说陪她去，小姑娘却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脸更红了，她低着头道：“不用你陪！出恭你都陪我去像什么样子啊！就算你不要面子，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陆昭没忍住笑了一声，面露无奈：“好，那让翠翘陪着你，记得不要乱走，我一会在殿门外等你，嗯？” 沈清瑶红着脸应下了，然后弯着腰偷偷避开人群出了大殿。却没想到，这一番动作被几个一直关注她的人看在眼里，片刻后，又有几个人相继找了借口离开。 …… 沈清瑶一出了那个宫殿，就说自己东西掉了，支开了翠翘去帮她寻找，自己则连忙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掏出了袖子里的纸条。 纸条展开，上书“落霞宫见”四个大字。 沈清瑶一愣，这是要她去落霞宫的意思吗？ 她没多想，总归二姐不会害她。倒是系统有些担心，劝阻了一句，可惜不知为什么，沈清瑶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小心谨慎，被它多劝了两句，就有些不耐烦了，她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我在南诏又没得罪人，谁会害我！” “宿主……” 系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拉住了一个南诏的小宫女，问了落霞宫的位置。 落霞宫偏僻，沈清瑶跨进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活像是来到了冷宫。 她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的有点害怕。 “二姐姐？”沈清瑶小声喊了一下，结局自然是没有回应。她开始察觉到不对，二姐要找她，自己找机会来就是了，又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 她心里一突，还来不及细想自己今天反常的不理智，脚已经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唔！”身后的人动作迅速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沈清瑶的一声惊呼被闷在了嗓子眼，难受的呜咽起来。 “宿主！”脑子里系统也惊叫一声，却无能为力。 “嘘……别喊，你不喊我就放开你！”身后的人说话了，是个女声，沈清瑶一愣，这声音十分熟悉。 永和公主环着她，一副好闺蜜搂在一起打闹的亲昵样子，捂着她嘴巴的手却分毫不松。 “唔！唔唔唔唔！”你疯了吗你快放开我啊！！沈清瑶扭动了两下，见对方似乎铁了心她不安静就不放手，无法，沈清瑶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半晌，她点点头。 身后的永和公主又咯咯一笑，这次倒是信守承诺，缓缓松开了她。 沈清瑶轻轻喘着气，一双杏眼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给我传信的人，是你？” 永和公主点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对啊，我就随便一传，没想到你竟真的会来，还知道避开陆昭，挺厉害啊。” “……”这话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笑她蠢，沈清瑶脸一黑，没说话。心说这也太巧了，永和郡主找来传信那个小宫女眼睛与她二姐极为相似，她以为那是二姐易容过的样子，才深信不疑。 真蠢死了！沈清瑶骂了自己一声。 “你找我要做什么？”沈清瑶又后退一步拉开了同她的距离，谨慎道：“我可告诉你，我若一会不回去，陆昭一定会来找我的！” 永和公主笑了一声：“我自然知道，动了你，世子可不会饶了我，我还没那么傻。” “那你想干嘛？”沈清瑶瞪着她，逐渐失去了耐心。 “我不过是想找你帮个忙，确切的说，是想通过你，同陆昭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 “我……”永和红唇轻启，正想要细说时，落霞宫外传来了脚步声。她立刻神色一凛，抓着沈清瑶就闪身躲到了宫门后面。 沈清瑶被永和摁着，呼吸沉沉的，宫门后面空隙狭小，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还透着一股子潮湿腐烂的味道。沈清瑶深吸一口气，被恶心的险些晕过去，越发喘不上气来。却也只能顺着永和公主给她留的缝往外看去。 进来的人是陆昭。 沈清瑶一喜，就要喊他。却又被永和捂住了嘴巴。 “出来！”陆昭脸上一片冰冷，没找到沈清瑶已经让他足够烦躁，此时察觉到一阵细小的动静，怒喝一声，永和公主和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沈清瑶都被这森冷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 永和公主没动，从宫门外面的另一个方向，却闪出来一个人。 沈清瑶眼睛一眯，竟然是安雅…… 身边的人松了力气，永和戏谑的轻轻笑了一声，放开了她，凑近她轻轻的说：“可真是一出好戏。沈小姐就不想听听看，他们会说什么吗？” 沈清瑶浑身一僵，按理说她该推开人就跑出去的，但鬼使神差的，她也没动。 看着外面的两个人，这几天一直被她使劲压着的，环绕不散的烦躁焦虑和愤怒，忽然尽数涌了上来…… 第68章 她不想再骗自己了。不想…… 沈清瑶静静的看着安雅公主慢慢接近, 脸上有羞涩，有眷恋，亦有忐忑。 陆昭负手站着, 见了是她，神色不变, 怒火被掩藏，目光虽平静, 却也冰冷。安雅冷不防与他对上视线, 满腔的火热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冻得她僵在原地。外面叱咤风云杀伐果决的南诏长公主, 在他面前, 亦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咬了咬嘴角，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出声：“陆世子。” “公主为何会在此？”陆昭淡淡问道。 “我……”安雅公主顿了顿,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最后索性直言道：“我自然是跟着世子来的这里。” 陆昭眉头一皱, 冷声道：“安雅公主, 你为南诏皇室，而我是大梁子民，我们立场不同, 且我已有家世, 公主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的为好。”说着, 陆昭退后一步：“我还要去寻我夫人，夫人胆小，在这陌生的地方迷了路，会害怕的。公主自便, 在下告辞。” 门后面，永和公主听了这话，略微诧异的看了沈清瑶一眼，似乎是没想到，陆昭竟能把她看得这么重，连正经的一国长公主都能拒绝。沈清瑶没管她，她专注的盯着陆昭的脸，心情好了一些，嘴角微微勾起。 而安雅公主一看陆昭要走，忽然错身拦住了他。刚才陆昭的话仿佛刺激到了她，安雅微微红了眼眶，厉声道：“家室？就那个命不久矣朝不保夕的病秧子？她凭什么！”她死死盯着陆昭，说得激动了，竟还想扑过来抓陆昭的袖子，却被陆昭灵活的躲开，安雅越发的委屈，活像是陆昭负了她一般。 “三年！你明知这三年来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自你离开南诏，从此以后我再没有与哪个男子亲近过！你为何就不能正眼看看我！”安雅神色哀婉，奈何郎心似铁，陆昭并不吃她这一套，他阴沉着脸，只觉得眼前死缠烂打泪眼婆娑的安雅很是麻烦：“三年前在下就同公主说过，陆昭已有心爱之人，此生只会爱她一个，请公主莫要再纠缠。” 安雅凄婉的神色僵在脸上，连带着沈清瑶刚浮起一半的笑也卡在了半边。 三年前。可她才穿进来一年都不到。 陆昭说的，是原本的沈清瑶。 她眼睛垂下来。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感受。若她一直是这个沈清瑶，那她此刻一定开心幸福的不得了，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半路入局的人。 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安雅仍不死心，她不甘心的说道：“你就一定要说得这么绝对吗？你那是爱吗？不是责任？是同情？还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除了比她晚认识你一些，我比她差在那里！” 陆昭冷着脸，看都不愿意看她，闻言只说了一句：“差在你不是她而已。” 你不是她。沈清瑶浑身一震，这话是说给安雅听的，却同样刺到了她。一边的永和郡主不明情况，还凑过来颇有些感慨的说：“世子待你种种，真是让人羡慕。沈小姐好福气。” 是啊，那个沈清瑶真是好福气。她垂下眼，心口发疼，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可她越不想纠结于此，就越是在这个牛角尖里越钻越深。 沈清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一阵晕眩，一个没站稳，她向后踉跄一步。永和公主离她很近，被她轻轻撞了一下，也没稳住身形，向后倒去，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惊呼。 声音不大，可四下静谧，立刻就引起了外面两个人的注意。陆昭和安雅公主同时看过来，正好看见沈清瑶与永和公主两人拉扯着从宫门后面摔出来。 安雅还没看清，面前的陆昭就眼神一凝，只听得耳边风声一响，她再抬眼时，陆昭已经略到了沈清瑶身旁，稳稳托住了她。而永和公主借着她的势，也勉强站稳。 “瑶瑶？你怎么跑到这来了！险些没找到你！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嗯？”陆昭看见沈清瑶，心放下一半，心里眼里一时之间全是她，全然忘了，上一刻还在和安雅公主说话，一改方才的冷淡模样，连声关切。 安雅气得攥紧了拳头，眼神恶狠狠的落在沈清瑶身上。 “殿下，你怎么也在这？”见沈清瑶不说话，陆昭转向永和公主，说是询问，却是质疑多一些，生怕有人将沈清瑶欺负了去。 永和公主掩唇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道：“我出来透透气，正好看见陆夫人在此迷了路，想要来带她回去，正好，遇上世子与安雅公主呃……谈话，自觉不便打扰，就藏了起来。世子勿怪。”这是在提醒陆昭，你们说了什么我们可全都听见了，想想怎么哄你家小姑娘吧。 毕竟之后还要求陆昭帮忙，永和公主一改往日跋扈，主动向陆昭卖了个好。 陆昭飞速的回忆了一下方才与安雅的对话，自觉没有任何问题，并不如何担心，却也承她的情。他微微点头，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沈清瑶自被他扶住，就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既不惊喜，也不亲近，她一直垂头看着面前的三寸地面，陆昭觉得有些不对，俯身去看，小姑娘脸色惨白，此时左手紧紧握在右手手腕上，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瑶瑶？”陆昭心一沉，以为她受伤了，伸手就要为她查看手臂，却被沈清瑶侧身避开。 “咳，既然世子来了，那我就将陆夫人交给你了，我也该回王上身边去了，就不多留了。”永和公主又咳了一声，眼睛一转，看到了还杵在后面的安雅公主，心中嗤笑一声，陆昭对除沈清瑶以外的人的心有多硬，她可是体验过的。她那是不过是演戏，都被刺得遍体鳞伤，更遑论安雅公主捧着一颗真心上去碰壁？说不出是好笑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想了想，永和郡主走过去：“安雅公主也同我一道吧。宫中设宴，想来不少地方需要公主安排呢。” 安雅公主却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并不领情。她眼睛仍盯着沈清瑶不放，忽然捕捉到了她抓着手腕的动作，一瞬间想起了些什么。疯狂的眼神慢慢趋于平静，她冷冷一笑，情绪转换快得让永和公主都大吃一惊。 “确实，我也该走了。” 说罢，安雅公主率先转身离开，临出去前一刻，又回身过来说：“陆世子，今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世事无常，你总有回头看我的一日。”陆昭的脸顷刻阴沉下来，这话和咒沈清瑶死有什么区别呢？ 永和见她先走了，也不在意。慢悠悠的又晃过来，在沈清瑶面前轻声说了句：“沈小姐，方才说的生意，之后我再找你，咱们慢慢谈。”而后也不管沈清瑶反应如何，自己也扭头走了。 落霞宫里只剩了他们二人。 陆昭靠近了她一些，看她脸色还是不好，心里发沉。心想就算瑶瑶听到了方才的话，也不该生气才对。难道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瑶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止不舒服，沈清瑶现在头也疼心口也疼脚踝也疼手腕也疼，难受得快死了。但她咬着嘴唇，硬是一句也没有多说。僵持半晌，她才缓缓道：“我没事。” 说着，沈清瑶轻轻挣开了陆昭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陆昭哥哥，回去吧。”自始至终，沈清瑶一眼都没看他。 陆昭的手骤然空了，他一愣，再一细看，小姑娘刚刚被撞那一下，本就还没好全的脚踝怕是又开始疼了，光是站着，就已经不自觉的把身子向一边倾斜，以减少受伤的脚踝的压力。 他思索片刻，忽然绕到了沈清瑶前面，弯下腰来，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说道：“这里离那边还有一点距离，你脚伤还没好，上来，夫君背你过去。” “不用了。”沈清瑶手攥起来，陆昭对她越好，她越是有种罪恶感，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她偷来的，现在就连陆昭看着她，她都有种他在看别人的错觉。 她不想再骗自己了。不想粉饰太平了。 陆昭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现在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她就是个替身而已。 这个想法一出，脑海里久违的机械声响起来，是那个冷冰冰只会发布公告的系统声。从她的任务进入第二阶段以后，这个声音就再没有出现过，此时却突然出现，吵得沈清瑶又是一阵头晕耳鸣。 【警告！警告！宿主行为导致任务进度倒退！人物好感度有减退意向！警告！若好感度退至平均值以下，则任务回溯至第一阶段，当前任务成果有可能清零！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回溯到第一阶段。沈清瑶没什么反应。甚至在想，真回溯到第一阶段也好。她依旧抽取各种人设对着他，只是演戏，不用真心，也好过现在这样…… 陆昭拧着眉看她，此刻的沈清瑶很是反常，平时的她很好看懂，此时她眼中全是迷茫和难过，陆昭却一丝也读不懂。心底无端有些慌张。 “我自己可以走的。这里人多，被看见了，不好的。” 陆昭想问她，我背着我明媒正娶来的脚受伤了的夫人又什么不好的。但话到嘴边，他到底没有说出口。从沈清瑶出了宫殿到他在这边找到她的这一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只要发生过，就有迹可循，他就一定能查到。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没有再勉强她，而是小心的扶着她，慢慢走了出去。这一次，沈清瑶没有躲开，她确实已经快要疼得没有力气了。 再接下来的半段宫宴，沈清瑶提不起一点兴致。她知道陆昭在旁边担心得频频看她，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安抚了，她连自己都快安抚不好了。大约是她脸色实在难看，沈玉书也过来问过好几次，之后沈清琳也找着机会凑到她身边的一会，沈清瑶三言两语的把南诏王身边的侍卫有问题这事跟她讲完，又恹恹的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沈清琳略带讶异的看向陆昭。却见陆昭的脸色也比沈清瑶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时间噤了声，心说别不是小两口闹矛盾了吧。也不敢问，讪讪离开了。 …… “阿姐，怎么样？我就说过吧，若有嫌隙，则势必会越变越大，人心，是最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了呢。”安妤勾着金杯，远远看着面色异常难看的沈陆二人，面露得意：“阿姐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哼，只是一个沈氏，不需你那东西也不足为惧，陆昭又岂是这么好掌控的？”安雅被陆昭直言伤到，直至此刻都还有些不虞，说出的话语气还不怎么好。 “阿姐别急呀！蛊虫七日养成。如今这才第三日，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不是吗？”安妤抿了一口杯里紫红的液体，幽幽说道：“还有好几天呢……” 第69章 （二合一） 朝朝暮暮，长…… 入夜以后, 沈清瑶蜷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自南诏王庭里出来之后，她的脑袋就一直很乱，自我怀疑的情绪空前的强烈。唯一令她庆幸的就是, 宴会结束之后，陆昭和是沈玉书一道, 被南诏王留下了，他们应该是有些关乎两国的机密要事要谈, 并没有和沈清瑶一起返回。 暂时不用面对陆昭, 给了她一些喘息的时间。沈清瑶把头埋在被子里, 像个自欺欺人的鸵鸟。但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沈清瑶又翻了个身, 床的另一端空荡荡的。陆昭在，她觉得难受, 可他不在，她也很难受。 沈清瑶重重的叹了口气, 刚要翻身坐起，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夜已经深了, 院里除了几个值守的下人, 能在这时候还发出动静往这边来的人只会有一个。沈清瑶动作顿住，而后迅速的躺好，翻身面向里面, 紧紧闭上了眼睛。陆昭进来时, 只看到一个“熟睡”的背影。 沈清瑶紧紧闭着眼睛, 心却扑通扑通跳得欢快。陆昭进来之后站在床边没动，沈清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定落在自己身上，她浑身僵硬，却始终不肯转回去。 陆昭看了她许久, 之后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去隔间洗漱。 又过了一会，陆昭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沈清瑶的姿势没变，她感觉到被子的一角被掀开，那个带着冷香的人和着令人心安的温度躺到了她身侧，若在往常，沈清瑶早就已经滚到他怀里去了，但此时她只是一动不动。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没有睡，陆昭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一双手环上了沈清瑶的腰，陆昭从背后把她拥在了怀里，紧紧贴着她。沈清瑶静静的睁开了眼睛。 “瑶瑶。”身后的陆昭好像是在喊她，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短短的一个名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陆昭眼眸微沉，人明明就在怀里，但他却觉得抓不住她，这个感觉，和六年前他从西陵回来去找她，却发现他的小姑娘已经将他忘了时一样，无措，也无能为力。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嵌进怀里，沈清瑶不知怎么鼻头一酸，险些就要心软放任自己沉溺在陆昭的温柔里，但她咬紧了下唇，一动不动。 这一夜是怎么睡着的，沈清瑶完全不知道，只是再睁眼时，陆昭已经不见了。 她有一瞬的恍惚，手伸过去摸了摸，被褥是凉的，想来陆昭已经离开很久了。良久，沈清瑶才哑着嗓子叫了翠翘进来。 “陆昭哥哥呢……” “世子？世子天未亮便出门去了，听说是和大公子一道，又入王庭议事去了。”翠翘一面拧了帕子过来帮她擦手，一面皱眉看着她：“小姐，你怎么气色这么差？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翠翘有些担心，从昨夜回来就觉得自家小姐有些不对，睡了一夜，怎么还越来越憔悴了呢？ 沈清瑶摇摇头，对看大夫这事没什么兴趣。让她状态不好的也不全是因为生病，大夫治得了心疾，却治不好心病。 “小姐……”翠翘看着她，欲言又止，却也知道她是个劝不动的脾气，索性不再废口舌，把手里的帕子一放，翠翘扶着她下了床，又说起别的事情来：“那不如我陪小姐四处走走？方才听外边小厮说，今日南诏有花会，很是热闹，出门去看看奇花异草的，心情也能好些！没准，咱们就不药而愈了呢？” “噗。”沈清瑶低头笑了笑，不药而愈，这怕是有些困难。 但翠翘说得没错，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爱情以外，她还有许多东西，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就消沉不已。饶是她对赏花这种事情没什么特别的喜爱，到底也还是点头同意了。 “哇！小姐你看！那个人捧着的那株，那花竟然是绿色的？！还有那个那个！竟是黑的！”翠翘挽着沈清瑶，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于是越发卖力的做出兴奋的表情试图让她开心一些。“我原先还在想，这都快七月了，还有什么花能赏的？如今一看才知自己狭隘，南疆果然同京城很不一样！” 沈清瑶任她拉着，闻言一笑：“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样问题才大吧。” 街上人群熙攘，看得出这花会办得还挺盛大热闹，沈清瑶伸手拨了拨面前一株植物的花萼，心不在焉的。 “咦？夫人？怎么是你？”忽然，身后有个细小的声音，沈清瑶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她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似是看出了沈清瑶的疑惑，少女抿唇一笑道：“夫人不记得我啦？在岭南城里，夫人同另一位小姐一起帮过我的。” 沈清瑶这才想起，这是她和沈清琳一道从黄师爷手里救下的银铺老板。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可是岭南又有人为难你了？” 少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自那次以后没多久黄师爷就被抓啦，再没人来为难我了。我会在这……”她低下了头，面上有些羞涩，好一会才小声的说：“我是跟着我夫君来的，他是南诏的商人……”少女笑着，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沈清瑶一愣，倒是没想到她已经成婚了，闻言也笑起来：“有情人能在一处，真好……”说着，语气里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带了两分感慨。 “嘻嘻，我后来打听过了，你是岭南的知府夫人！听说那位新知府大人又好看又厉害，夫人也好福气呢！” 沈清瑶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没说她也许很快就没有那样的福气了。 一旁的翠翘越听越觉得不妙，虽不知道小姐与世子怎么了，但两人闹别扭了的事情是大家都看出来了的，生怕少女再说些什么惹了她难过，翠翘连忙打断：“姑娘，我看那边有人在喊，是在叫你吗？” 沈清瑶跟着少女一并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着这边招手，少女一看他脸就红了，又转身过来对沈清瑶说：“夫人，我夫君在叫我了，我要先走啦！上次，谢谢你呀。”说着，她转身，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对啦，这个给你！” 少女从手臂上的篮子里挑出一束纯白鲜嫩的花递到了沈清瑶手上，轻声说：“这种花在南诏代表爱情，摘下之后细心养护，若能在瓶中开花，那看到它的有情人就一定能长长久久，夫人带回去，和大人一起养养看吧！” 沈清瑶一愣，瞧着那几个紧紧合在一起的花苞，陆昭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沈清瑶蜷了蜷手指，想要拒绝。 少女却不由分说的将花塞进了她手里，面上笑容灿烂：“拿着吧夫人！”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沈清瑶看着她跑远，而后欢快的扑进那男人的怀里，举止间尽是甜蜜。 长长久久……吗？ 沈清瑶神色复杂，替身，也能长久吗？她与原身终究是不同的，陆昭终有发现的一天，就这样，也能长久吗？ “小姐……”少女的话翠翘是听到了的，她看沈清瑶神色不对，心里对二人吵架了的猜测更是笃定，不由担心的问道。 “拿去扔了吧。”沈清瑶忽然没有了闲逛的心情，把花递给翠翘，作势要回去。翠翘有些犹豫，看了她好几次，却见她似乎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一时无奈，正要将花接过来，沈清瑶的手却又收回去了。 “算了，还是先留着吧。”说着，又有些心虚的补充：“我就是觉得这花还挺好看的。” “嗯，我知道的小姐……”翠翘没忍住笑了一下，到底没有戳穿，心却放下来一些。 沈清瑶一看翠翘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撇撇嘴，心说你知道什么啊。她真的只是不想浪费别人一片心意而已。 但直至回到驿站，那花都被她小心的护着，没有一丝损坏。 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沈清瑶估计着陆昭也快要回来了，暂时还不想当面与他撞个正着，沈清瑶埋着头快步下车，却又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下了。 “乌南侍卫？你怎么在这？” 车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妤的侍卫乌南。 沈清瑶笑了笑，还记得这个曾救过她一命，被她一道谢就脸红的小侍卫。她捧着花下了车，对着他打了个招呼。 乌南把手放到腰侧搓了搓，上一刻还无比沉稳冷肃的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当看到沈清瑶走过来时，微黑的脸庞又有些发红。 “乌南侍卫是来找我哥哥的吗？哥哥他们被王上传召，还没回来呢。” “不，不是。”乌南眼神闪了闪，而后郑重的看着她：“我……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这倒是让沈清瑶有些没想到，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乌南无措的样子又是一笑，她眨眨眼：“那乌南侍卫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乌南自小长在王庭里，但他是最下等的奴仆，靠着一颗不怕死的心拼杀过来，才勉强得了南诏王的信任，将他放到了安妤公主身边。从没有人会向他道谢，还会这样轻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对方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软绵绵的，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珍宝。 乌南一颗心跳得极快，好半晌，从怀里摸出一个墨绿色的香囊递到沈清瑶面前：“我……我昨天在王庭看到你，你脸色不好，南诏毒虫多，这个……是可以驱虫的。”他说着，眼神有些闪躲，仿佛让她避开的不止是所谓毒虫而已，但沈清瑶并未注意。 竟是特意来给她送驱虫香囊，她有些讶异，明明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他还能专门跑这么一趟。 沈清瑶一时不知该不该接，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乌南便执拗的看着她，是一定要她收下的样子。 这一天里接二连三的收到来自外人的善意，微微的惊讶过后，沈清瑶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想到自己前两天手腕上还起了肿包，确实需要一个能驱虫的香囊，也不好辜负别人的心意。于是点了点头，轻声谢过。 香囊刚一入手，沈清瑶的手腕便一阵突突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翻腾。但这痛转瞬即逝，她皱了皱眉，闷哼一声。再沉下心去感受时，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是心里作用吗？沈清瑶捻了捻香囊上的流苏。 而乌南看她终于接了，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你这个花，很好看。”送完了东西，乌南伸手指了指沈清瑶怀里的东西，又说：“这花叫朝暮，很适合你。” “朝暮。”沈清瑶愣愣的重复一句，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 朝朝暮暮，长长久久，确实是个好名字。 “大梁朝的驿馆，就算这是在南诏王都，没有我大梁的拜帖印信，哪怕是南诏王族也一样不得擅自出入！阁下身为南诏一等侍卫，这样的道理也不清楚吗？” 沈清瑶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她一颤，不需扭头就知道，是陆昭回来了。 “使臣大人。”乌南一样看见了面色不善的陆昭，他身上局促一收，右手放在左肩上，恭敬的行了礼。 陆昭面色阴沉，想到片刻前看到沈清瑶面对他时言笑晏晏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道：“南诏臣民竟如此不知礼数，我一定向南诏陛下禀明。” 沈清瑶一愣，没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了，她张了张口，却被乌南一个箭步挡住，一不要沈清瑶帮他求情，二不为自己辩解说他并未进入，就这么沉默的，看着陆昭。 陆昭眼睛眯起，忽然倾身抓住沈清瑶，把她从乌南身后拉到自己身边，他用的力气不小，沈清瑶被扯得疼了，低呼一声。 乌南动了动，又在陆昭警告的眼神里生生止住动作。而后陆昭看也没再看，拉着沈清瑶，快步走进了驿馆。 “陆昭哥哥……”陆昭步子迈得很大很急，沈清瑶穿着裙子本就不方便，被他拉得一阵踉跄，忍不住喊了一声。 可平日里对她最是小心的陆昭像是没听见一样，速度半分不减。 “陆昭！” “砰！” 沈清瑶的最后一声怒喝和陆昭砸上房门的声音重合，沈清瑶终于挣开了他的大手，撑着桌子喘气，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是生气还是害怕，喘着喘着，她红了眼眶。 脚伤还没好全，被这样扯着走了一路，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手也被拉得生疼，她忽然很委屈。 莫名其妙穿进来被迫当了替身也就算了，陆昭竟还这样对她。这还没怎么呢，就厌倦她了是吗？沈清瑶强忍着泪意，心说果然之前对她好都是装的吧！ “瑶瑶，我……”陆昭冷静下来，见小姑娘都快哭了，他心里一慌，快步上来想要抱她，却被沈清瑶躲开了。 陆昭动作一僵，从昨天开始，小姑娘就一直在躲着他。 “瑶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陆昭沉着嗓子，思来想去，只有被沈清瑶撞破安雅公主与他密谈一事，可瑶瑶既听见了，就该知道他是拒绝了安雅公主的，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呢？ 沈清瑶扭过头，吸了吸鼻子：“没有。”确实不关陆昭的事，都是她的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刺激到了陆昭，他忽然脸色一沉，看到了沈清瑶手里好好护着的几支花和那个墨绿色的香囊。 他眼神一暗，靠近她。“既然没有，那瑶瑶为何不肯看我？” 沈清瑶后退一步，不愿说话。 “瑶瑶不愿同我说，是想留着话同那个乌南侍卫说吗？”陆昭的语气有点凉，沈清瑶没见过他这样，心里一紧，又有点莫名，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又关乌南什么事？ “人家能特意跑一趟给你送个驱虫的香囊，这样一点小事也能记在心上，可见情义深重。”陆昭温和褪去，浑身写满了薄凉孤高，一番话利剑似的，也不知到底刺伤了谁。“也是，瑶瑶走到哪里都是惹人喜爱的，也不缺我这一个是不是？” “你身边的人多了，也就不会在意我了是吗？” “我没有！”沈清瑶瞪大了眼睛，受不了他这样的曲解，她就是因为太在意，才会一直纠结是她还是是原身的问题，可他竟说她不在乎？ 沈清瑶摇着头，心里的愤怒和烦躁越来越浓，手腕疼得快要烧起来，手里的花也再握不住，连带着那个香囊一起，坠落在地上。 香料和花瓣散落了一地，浓重的味道熏得沈清瑶不适的捂住胸口，透不过气来。 她满眼都是被砸得七零八落的白色花瓣，脑海里想着少女对她说的，长长久久，苦涩的笑了笑，果然，这束花就不该带回来的。 朝朝暮暮，她终是看不见它们盛开。 “你……”沈清瑶艰难的喘着气，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捂着心口，冷汗瞬间浸满了全身。 陆昭恶狠狠的，这次没再给她躲避的机会，踏着满地狼藉骤然靠近，花瓣在他脚下被碾碎，留下一个个深色的汁水印记，沈清瑶瞳孔一缩，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瑶瑶不愿看我，却能对着旁人笑得开怀……”陆昭抓着她，力道大得可怕。“是不是也不愿再与我接近了？那这样呢？”他厉声质问着，头低下来，用唇瓣贴着沈清瑶的，两人呼吸交缠，将吻却又不吻，磨得沈清瑶越发难受，意识也开始有些恍惚。 沈清瑶小幅度的摇着头，想说不是的，她没有，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当那个吻终于落下来的时候，沈清瑶难耐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陆昭吻到了满嘴咸腥。而后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软，沈清瑶的头软软的垂在了他的肩上。 多病齐发，又心神激荡，她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警告！警告！宿主任务进度倒退！目标任务黑化值有增高迹象！警告！警告！】 “瑶瑶！”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沈清瑶只听见了系统毫无感情的警报字眼和震耳欲聋的滴滴声。陆昭撕心裂肺的痛呼穿过这些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随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70章 陆昭喜欢看月亮，因为月…… “哦？当真？你真听见陆昭与他夫人争吵？”安妤侧身靠在椅背上, 听着下人来报，瞬间坐直了，饶有兴致的探出半个身子来, 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是，奴婢只是在驿馆做些洒扫的活计, 离得远，听得不真切, 但陆世子回来时面有怒色, 拉着夫人就进了屋子, 不久后就传出夫人气极晕倒的消息。想来两人吵得十分厉害！”下面跪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小丫头, 此时邀功一般, 说得绘声绘色。 乌南站在一侧，听到沈清瑶晕倒时, 瞳孔一缩。 安妤愉快的笑起来，她摆摆手挥退了那丫头, 让她接着打探，一面站起身来, 悠悠喊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去, 送个消息，明天，咱们去探望探望这位小夫人。” 想也知道是自己的蛊虫生了效, 安妤自然是要亲自过去检查一番的。 待婢女走了, 乌南站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哑着声音道：“你……你都做了什么？” 安妤则是讶异的看着他，半晌后一脸懵懂的说：“我没干什么呀！我喜欢那位小夫人，想去看看她也不行吗？” 乌南眉头拧起来, 并不想听她废话，直接说道：“你用了蛊！我给她的那个香囊，普通时候能驱散毒虫，可若有蛊虫闻见，则会被香味吸引，躁动不止。”他起先只是怀疑，才把香囊给了沈清瑶，晚上她就晕倒了，再一看安妤的反应，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气极晕倒这么简单。 “我定会告诉陛下！”乌南咬着牙。 安妤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片刻后消失无踪，她咯咯的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呵气如兰，附在乌南耳边说道：“告诉王兄？你有证据吗？不过……”安妤是手在乌南的耳廓上打了个圈，激得他红着脸爆退几步。 “不过，我还得谢谢你的香囊，若不是它刺激了我的小家伙，想来效果还不会这么好呢！” “你！”乌南脸色变了，他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耳廓一热，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嗯……怎么办呢？被你发现了你就要去告诉皇兄了吧……那就只好让你先睡一会咯。”安妤拍拍手掌，些许淡淡的粉末从她指间散开，消失在了空气里…… …… 驿馆中，沈清瑶心疾发作晕倒的事情惊动了不少人，大夫到时，陆昭正守在床前，沈玉书已经闻声而来，焦躁的在一旁踱步。 “夫人心疾由来已久，沉疴难愈，这次又来势汹汹，老朽亦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按着从前的方子稍加改良，至于夫人何时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老大夫是一直以来为沈清瑶看诊的那一个，他叹了口气，脸色越来越凝重。 “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沈玉书着急的围上来，拉着那老大夫，担心有余却又无计可施。忽然他回身看向一直握着沈清瑶的手动也没动过的陆昭，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瑶瑶的心疾许久未曾犯过了，怎么会突然复发呢？” 陆昭没有说话，只是面露悔恨，他想，都怪他，竟是胡乱对瑶瑶发了脾气。 这时，同样得到消息的沈清琳推门闯进来，亦是焦急万分：“我听说瑶瑶又病了？！她怎么样了？”见了沈玉书，连忙凑过来：“大哥，瑶瑶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沈玉书的一声叹息，沈清琳的心沉了下去：“她……” “你说知道孔林的下落，他在哪里？”陆昭忽然出了声，沈清琳转头看去，他面色沉静，却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好像仿佛沈清瑶有什么三长两短，陆昭就会立刻失控。沈清琳愣了一下，这才犹豫着说道：“我，我确实见过孔神医，但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如今神医已经离开王庭，我只能确定他还在南诏，但在哪里，我亦不知道。” 眼看着陆昭就有要暴怒的迹象，沈清琳心里咯噔一下，转念一想也能明白，沈清瑶的系统任务大概就是攻略陆昭不让他黑化的，自己可不能再在这时候添一把火，于是又连忙补充：“不过我确实能联系上孔老！我们有特定的联系方式，我已经给他留了消息，他若看到，定会前来……” 陆昭沉下了眼，沈清琳有些紧张。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万一孔林不现身呢？沈清瑶赶来南诏帮她，蔺应秋的消息沈清瑶也确实找到了，可若自己不能为她找到神医，这不就成诈骗了吗？ 左右两个都是自己的妹妹，沈玉书担心着沈清瑶，但看沈清琳一脸忐忑，也有些心软，他将沈清琳拉到自己身后，对陆昭说道：“长风，你也别太着急了，找神医这事还得神医配合，阿琳也无法左右。瑶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回去就给阿璃传信，让她在北疆也留意着，若是北边有什么灵药能有用的，也都加急送过来。” 陆昭攥着沈清瑶的手，没再为难。片刻后，他忽然淡淡道：“瑶瑶发病前，有人给她送了个香囊，当时被摔散了，但瑶瑶就是闻了那味道，才有些反常的。” 沈玉书和沈清琳同时一愣，飞速的看了看旁边的桌子，上面确实放着许多被拾起来的香料碎块。若发病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诱导……沈玉书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我知道了，我会去查，你陪着瑶瑶！” 陆昭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看得出来陆昭在压抑着自己，沈玉书叹了口气，冲着沈清琳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 “啊？可是，我还没看到瑶瑶……”沈清琳往床那边伸了伸脖子，被沈玉书一把按住：“先走吧！让他和瑶瑶静一静。你和我去查那香囊！” “噢……” 两人出去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床上的沈清瑶此时呼吸均匀，除了脸色唇色苍白得有些异常之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陆昭坐在她身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瑶瑶，你快些醒过来吧。哪怕……”陆昭心中一痛，想到了六年前那次。“哪怕，像之前一样，醒来之后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这次我就在你身边，陆昭哥哥陪着你，忘了就重新再来一次，什么都没关系的，好不好……” 翠翘端着药进门，正好听见这一句，她眼睛一酸，心说小姐，这么多人都在担心你，你要赶紧醒过来啊。她没上前去打扰，默默的退了出来。 而沉睡的沈清瑶，此时正陷在一个个梦境里…… “宿主……宿主……宿主你醒醒！” 系统在叫她，沈清瑶皱着眉，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像个无根的浮游，找不到来处，亦不知会落到哪里。 那感觉难受极了，沈清瑶深深的吸了口气，挣扎着，猛的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眼睛上，她难受的一眯，这才缓缓看清了周围。这里不是南诏的大梁驿站。沈清瑶看着，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是哪里。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回廊里拐出来，看也不看就往她这边冲，沈清瑶避让不及，就要被撞个正着，就见那人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沈清瑶吓了一跳，那是个梳着双鬓的小姑娘，手里捏着张纸，跑得欢快，一边跑还一遍喊着：“陆昭哥哥！” 沈清瑶一愣，忍不住追着小姑娘的身影回身望去，回廊的尽头，站着个含笑的少年。 那是少时的陆昭，那这个小姑娘不就是……小时候的原身？沈清瑶细细一看，发现确实是梦里见过几次的小清瑶。 我竟还在梦里吗？那这里，就该是几年前的沈府了，难怪会觉得熟悉。沈清瑶淡淡的想着，眼睛垂了下来，从前她看这些梦，只觉得好玩，如今再看，好玩之余又有几分不耐，她并不想了解关于原身和陆昭的从前！知道得越多，她心里负罪感就越强。 可梦境仍在继续，她看着小清瑶欢快的奔跑，接近小陆昭时绊了一下，而后大笑着被陆昭接到了怀里。 小陆昭点点她的鼻头，似有些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清瑶吐了吐舌头，伸手环住小陆昭的脖颈，把自己的脸埋在他怀里，动作就像沈清瑶之前爱做的那样，而后脆生生的说道：“我太激动了嘛！陆昭哥哥你快看！我画的好不好！”她说着，从小陆昭怀里出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纸展开放到陆昭面前，上面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 “这是……小狗？”小陆昭迟疑的问了一句，小清瑶瞪圆了眼睛：“狐狸！这明明是狐狸！是白狐呢！你不觉得我画得很好吗！像不像你！又好看又聪明！” 画上的小狐狸着实称不上好看，小陆昭却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点点头道：“画得很好。” 画面一变，沈清瑶瞧着小清瑶没几天就忘了自己画过的画，那张散落的画纸被小陆昭捡回了家，添添改改，成了一个绝佳的玉样子，而后又是陆昭找了上好的白玉料子，一点一点，学着雕刻，将那个玉狐狸送到了小姑娘手里。 小清瑶高兴了很久，对小狐狸爱不释手。 没多久，小陆昭随父出使西陵，沈清瑶十岁病发。沈府为着沈清瑶的病情兵荒马乱，那只被主人珍视的玉狐狸丢在了角落里，再无人记得。 又过了两年，小清瑶十二岁搬院子，翠翘替她打整着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咦？小姐？这里怎么落了个玉坠子？看样子像是个……小狗？是你的吗？” 这时的小清瑶没了从前的活力，她神色冷漠疏离，时常只会静静望着一处发呆，若是没人叫她，她一整天都不会动一下，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闻言她转了转眼睛，又摇摇头：“不是。” “既不是，那许是谁遗落在这的，我这就把她送到大小姐那去，正好最近大小姐在清点府中的东西呢！” 小清瑶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这只玉狐狸几经辗转，被沈清璃放到了自家的玉石铺子里，此后又几年，都再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这个沈清瑶再一次踏进了那家玉石铺子，一眼又相中了它，将它再次送到了陆昭手里。 “竟然是这样……”做梦的沈清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怪，难怪她当时选中玉狐狸时长姐神色微妙，难怪，难怪自己把玉狐狸送给陆昭的时候，他表情讶异，却只说了这是他画的样子。 这竟又是他们从前的一段缘分？ 梦里场景再一次变换，这回梦里再没有了小清瑶的影子。而是一个一个，漫长又孤寂的黑夜。 那是她的院子，海棠花还是那棵海棠花，只是每每月上中宵，总会有一个人影久久立在树下，一动也不动。那是陆昭。 沈清瑶失去记忆之后，陆昭也渐渐同沈府减少了往来，少年时那段热烈又灿烂的情谊，都被埋在了从西陵回来之后的那个夜晚。只是他从没忘了他的小姑娘。最初是听说她又不舒服了，想悄悄潜进来看看她，后来渐渐就变成，高兴了，想来看看她，不开心了，也想来看看她。 总之哪怕只是在院子里听一听小姑娘微弱却均匀的呼吸声，也能让他感到平静。 在她的院外看月亮，渐渐成为了那几年里陆昭的一个习惯。 直至此时，沈清瑶才恍然明白，南下时船上陆昭那一句“因为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月亮能陪着我。”是什么意思。 陆昭喜欢看月亮，因为月亮照着他熟睡的小姑娘。 沈清瑶心里说不上喜悲，只觉得可笑，原来那些为数不多的，她以为的和原身无关的欢喜，竟也不是独属于她的。 玉狐狸也好，月亮也好。 她以为是她和陆昭的回忆，但其实这些，都深深带着原身的烙印。 哪怕是在梦里，沈清瑶眼睛一眨，还是控制不住掉下一颗眼泪来。她忍不住想，当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玉狐狸的时候，当陆昭深情款款的带着她看月亮的时候，他到底透过她，看的是谁呢？ 沈清瑶悲从中来，梦里混混沌沌，完全感觉不到，现实中沉睡的身体，有什么在她的手腕上，剧烈的跳动着，撩拨着她的情绪。 …… 安妤站在月下，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匣子，里面是一条金色的小虫，此时小虫异常活跃的翻扭着身体，安妤嘴角勾起来，这只蛊虫与沈清瑶身体里那只是一对的，小虫活跃，意味着沈清瑶身体里那只也在发挥着作用。 她伸手戳了戳，小虫又一个猛烈的扭曲，忽然僵直不动了。安妤一愣，这是蛊虫效力已经发挥到最大，竟是已经死了？ 她嗤笑一声，看来沈陆两人的嫌隙，比她想的还要大。安妤的目光变得玩味，越发期待，亲自去看一看沈清瑶了…… 第71章 “故人相逢，多叙了几句…… 沈清瑶从混沌的梦境里醒过来时,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屋外有人影晃动，沈清瑶愣了一会，凝神去听, 似乎是陆昭在外面和沈玉书说着话。 听着陆昭的声音，沈清瑶呼吸一轻, 想着梦里看见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 “宿主……” 系统叫了她一声, 沈清瑶眨眨眼睛, 有气无力的回道：“怎么了？” “呜呜呜宿主！你终于醒了！！我叫你好多声你都没理我！！！” 沈清瑶被它吵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 想着自己陷进梦境的前一刻好像确实是听见了它的声音, 自知理亏, 忍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它斗嘴。沈清瑶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半晌，她叹了口气, 打断了系统半真半假的痛哭，问道：“我晕过去多久了？” “两天了！宿主！你晕了两天！！！”系统有些激动, 扬声道：“你是不知道！这两天, 陆昭的黑化值涨得那叫一个快啊！！你再不醒，他可能就直接黑化了呀！！！” 哦，原来不是真的担心她, 只是担心她影响陆昭黑化啊。沈清瑶淡淡的垂下眼睛, 听着它抱怨这些天陆昭给它给其他人带来的压力, 既不开心，也没有难过，冷静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屋外忽然传来沈玉书的一声低吼，两人似乎事情并没有谈拢, 沈玉书高声喊了陆昭的名字，而后又像是忽然想起她还在屋里沉睡，又骤然减小了声音。沈清瑶心里一动，直觉他们可能就要进来了，于是安静的又闭上了眼睛。 果然，不出片刻，门被推开，脑海里喋喋不休的系统忽然收声，随后就有个轻而缓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沈清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托了起来，熟悉的大手轻轻握着她的。 “瑶瑶……”陆昭的声音低哑又缱绻，包含着担忧和疲惫，轻易的击中了沈清瑶的心防，她呼吸一滞，眼皮颤了颤，但到底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陆昭，她强撑着，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陆昭的动作顿了顿，沈清瑶有些紧张，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可陆昭既没动，也没有出声拆穿她，他立在床前看了许久，忽然将她的手放下，而后喊了翠翘进来。 “南诏王传召，我一会要和沈大人一起入王庭一趟，你……你就在门外守着，照顾好她。”陆昭声音几乎没有起伏，沈清瑶闭着眼睛，却是没有看到，陆昭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她。也不知是说给翠翘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翠翘有些疑惑，照顾人为何只守在门外？但陆昭这样说了，她也不敢反驳，低声应了一句是。 陆昭无声的叹了口气，率先离开。翠翘担忧的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沈清瑶，半晌也转身出去了。 待两人都走了，沈清瑶才松了口气，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宿主，你躲着他们干什么？”系统不是很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早晚不都还是要对上的吗？难道她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沈清瑶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躲不了一辈子，但眼下，她心里太乱了，她一面知道这一切其实都不关陆昭的事，一面又迈不过那个坎自己同自己较着劲。 “你先让我缓一缓，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最开始是为了活命为了任务陪着陆昭演戏，可演着演着，戏和真心，早就已经分不清了。就像现在她好像已经没那么在乎那个任务了。 …… 另一头，沈玉书一脸莫名的被陆昭喊了出来，因为沈清瑶一直不醒，他也有些暴躁，黑着脸跟着陆昭，忍不住问道：“你不去陪着瑶瑶，拉着我出来干什么？南诏王什么时候传召了？？刚刚跟你说南诏王有意同大梁暗中合作你不还不耐烦听吗？” 陆昭眼神一沉，没说沈清瑶好像已经醒来了的事情，只是冷声问道：“那个香囊，你查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沈玉书的脸也冷下来，他冷哼一声，恨声道：“正要去找你呢。阿琳拿了一部分香料潜回王庭去问了南诏的巫医，方才才传了消息回来！那香料，是用来引诱蛊虫的！” “蛊虫？”陆昭眼神一变，蛊毒从前在南诏很是盛行，直至南诏王室内部出了好几回利用蛊虫害人夺位的事情，几代南诏王明令禁止再养蛊，蛊毒一术这才渐渐销声匿迹。可这并不意味着已经失传…… 陆昭攥紧了拳头。“难道瑶瑶是被人……”沈玉书也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陆昭手上青筋暴起，他没有说话，但这态度却无异于默认。蛊虫有很多种，有的让人生不如死，有的操控人的心智……这几天来沈清瑶所有的反常都能说得通了。 “去吧南诏的那两位公主，还有那个什么侍卫，都请过来。”到达南诏以后，沈清瑶几乎都与陆昭待在一块，与她单独接触过的人，无外乎就那么几个。陆昭声音里透着寒气，说完这句，豁然转身折返回去找沈清瑶。 可等他赶回来时，推开房门，先见到了倒在一旁的翠翘，而后又走两步，与刚刚才闯进来安妤公主看了个对眼。陆昭心一沉，再看床铺，本该躺在上面的沈清瑶，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把遏住了安妤公主的咽喉，脸上凝着狂风骤雨，声音冷得都快淬出冰来了：“瑶瑶呢？” “我……我怎么知道！你……你放……放开我！我是南诏公主！”安妤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艰难的用手扣着陆昭的手，心中也很是震惊。她分明是找准了陆昭不在的时间来的，可谁知进了屋一个人也没有，还不等她离开，陆昭就回来了！ 安妤此时也很想问，沈清瑶去哪了？ 一刻钟以前，陆昭前脚带着沈玉书离开了驿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长拐，身穿灰色麻衣，背着个药箱颤颤巍巍摸到了驿馆门口，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在门口停了片刻：“大梁驿馆……是这啊？” 老者呵呵一笑，就要往里进，却被值守的侍卫拦下了。 “你是什么人？大梁驿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老者被拦了，也不见恼怒，他回身拍了拍自己陈旧的药箱子，缓缓说道：“大夫啊……我是大夫啊！里面不是有病人要请我去诊治？” 侍卫一时有些犹豫，世子夫人病重，这里人人皆知，这些天陆昭的低气压他们都有目共睹，请了大夫也是正常，但……侍卫皱了皱眉，厉声说道：“大梁有自己随行的大夫！每一个我都见过，怎么没见过你？！” “这天下人这么多，你真能每一个都见过？你没见过我，怎知我不是大夫？”老者笑着，颇有些无赖的意味。侍卫越发觉得他是个骗子，抬手就要赶人。就见老者幽幽一叹，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年轻人啊，三火易旺，心浮气躁，不好啊……” 说着，他手里拐杖一杵，两个侍卫鼻尖划过一抹幽香，片刻后两眼一黑，软软的倒在了一旁。 老者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人，摇了摇头，扭头对着一个无人的角落使了个眼色，说了句：“处理好……”而后慢腾腾进了驿馆。 门被推开时，沈清瑶险些以为是陆昭回来了，心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别不是故意诈我的吧！沈清瑶手忙脚乱，可还未来得及继续装睡，扭头就看到进来的是个陌生的老人。 她动作僵住，拧眉问道：“你是谁？” 老者笑而不语，慢悠悠的走进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沈清瑶被看得很不舒服，她攥住被子，有些害怕，谨慎的又问了一句：“你……你是什么人？老爷爷，你是不是走错了啊？” 此话一出，就被系统无情的嘲笑了。“宿主！这是大梁的驿馆！放在你那个时代就是大使馆！怎么可能走错！！！” 沈清瑶啐了一声，她知道啊！那不然还能怎么说？虽说两人一个老一个病，但谁知道对方什么底细？ “丫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 “嗯？”老人的语气熟稔，沈清瑶更是疑惑，她不认识这个人，难道又是原身认识的？ “嗯……看来也没有很不错，你这是还没想起来？”老人一手抚着自己的胡须，目光中带着探究。 想起……什么？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一道光飞快的在脑子里闪过，直觉这句话很重要，却来不及抓住那个念头，只是越发疑惑的看着老人。她没有喊人进来，莫名的，她觉得这人好像不是个坏人。 “来，伸出手来。”老人不再跟她打哑谜，他缓慢的将手里的长拐放下倚靠在桌边，走到床前来，看着沈清瑶缩着手一脸防备，无奈的啧了一声：“你们请我来诊病却不让我把脉，这怎么诊？” “诊病？”沈清瑶一愣，这是陆昭请来的大夫吗？还是她大哥二姐找来的？犹豫一瞬，沈清瑶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老人枯瘦的手搭上来，沈清瑶颤了颤，却没动。 “唔……”老人诊着，眉头拧起来，沈清瑶看得心一凉，她这是彻底没救了吗？怎么这个表情？ “我……我还有救吗？” “多年心疾，郁气难抵，还有……”老人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小丫头，你这身体，可真是五毒俱全啊。” “……”沈清瑶撇了撇嘴，觉得这可能是个庸医。 “不过这还难不倒老朽！”老者松开她的手，哈哈一笑，白眉只见尽是自信桀骜，舍我其谁的气势。沈清瑶看得呆住，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还未来得及问要怎么治，就见老人捏着个东西将手伸到了她的鼻下，一阵恶臭，沈清瑶皱着眉要躲，却眼前一黑，方才醒过来不过片刻的人，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宿主！”系统恨铁不成钢，怎么防骗意识这么差呢！！！ …… 窗户外面翻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看着歪歪扭扭倒在床上的姑娘和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的老人，沉默一瞬，感觉好像忽然体验了一把采花贼？片刻后，那人低声说道：“孔老，怎么会这么久？” 若是沈清琳在此，定能认出，原来老人就是众人遍寻不见的神医孔林。 “故人相逢，多叙了几句旧。”孔林站起来，又把长拐拿在了手里：“走吧，这里没法治，得带回去。小心着些，这丫头可金贵呢……” “噢……”来人顿了顿，弯腰将人扛在了肩上…… “……” 第72章 没曾想才六年，你竟自己…… 当沈清瑶又双叒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 她果然如意料之中的那般换了个地方。她揉着还有些发沉的脑袋，一边皱着眉小声抱怨着，一边转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见得有多慌乱, 反倒像是来了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平静得不行。 “宿主！！！！！” 沈清瑶晃着脑袋啧了一声, 心说怎么每次醒过来都要经历这么一遭精神污染，颇有些嫌弃。“别嚎了！我还没死呢！”她翻身坐起来, 被那老人劫出来, 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正好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陆昭相处, 有个缓冲也好。 “缓冲？？！”听见她心声的系统怪叫起来：“你管着叫缓冲？？？宿主你清醒一点啊！！！你单是病了陆昭都快要黑化了！你这病中还被绑架了, 那他不得把天翻过来啊！！”系统存在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维系各个书籍世界的稳定，可不敢放任这些人乱来啊！ 系统欲哭无泪, 心说怎么穿进沈家的几个宿主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呢？ 沈清瑶轻轻勾唇笑了声，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笃定了那个老人不是个坏人，学着系统的句式说：“绑架？你管着叫绑架？你……” 她话音未落, 像是为了应和这几句话似的, 房间的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脸凶神恶煞的涌了进来，他们狞笑着, 就差把我是绑匪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唔……”沈清瑶愣了下, 而后缓缓对系统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几个壮汉进来后看见了丝毫不见惊慌甚至还十分镇定的沈清瑶时, 也微微愣了愣，而后飞速的交换了个眼神，换了个不怀好意的目光，为首的那个一手握着鞭子, 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啪啪的声音听得沈清瑶心里直打颤，她微微往后缩了缩，那人却似乎极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扩大了些，一步步接近。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沈清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冷着脸问道。 “小娘子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是山匪，你是人质，我们自然是……嘿嘿嘿……”壮汉逼近，沈清瑶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她看着眼前几个铜墙铁壁般的身影，要逃也是逃不了的，惊叫一声，一把攥住了头上的发簪…… …… “你们竟敢绑我！！你可知我是南诏的公主！你们这样对我，我王兄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大梁的驿馆里，安妤正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她一边怒吼着，一边吃进了满嘴的灰尘，又呸了两声，从小到大，安妤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忍不住搬出了南诏王威胁道。 可屋里的人没一个理她的。陆昭已经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一语不发坐在桌前，等着出去找人的侍卫回来通报，脑子里一边将沈清瑶到了南方之后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干过的每一件事都回忆了一个遍。若真如安妤所说，劫走沈清瑶的不是她，那还会有谁要这样干？若是她……陆昭眼神一暗，冷冷的朝还在怒吼的安妤公主飞了个眼刀，安妤浑身一颤，声音都小了些许。 “公主，我劝你不要抵抗，老实说了吧，你把瑶瑶弄到哪去了？”沈玉书走到安妤公主面前蹲下来，到底还是记得他现在是个使臣，无论如何不要坏了两国邦交，于是强压着心中怒气，平心静气的说着。沈清琳此时也已经卸了伪装，双手抱臂站在一边，心中悔恨，如果当初她刚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再多探查一下，也许瑶瑶就不会被这些人害了。 那头安妤除了叫骂，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沈玉书啧了一声，心说我管它什么邦交，邦交有妹妹重要吗？不耐烦的随手扯了块布，堵住了安妤公主喋喋不休的嘴。 焦躁的站起来，他来回走了两步，而后看向陆昭。他从发现瑶瑶不见了的时候开始就一语不发，沈玉书心下微沉，瑶瑶不见了，最着急的就该是陆昭，忍不住安慰道：“长风，你也别急，瑶瑶一定会没事的。” 陆昭低低嗯了一声，心中忧虑不减，甚至多了几分恐慌，若是瑶瑶不是被人劫走的，若是……她是自己离开的……陆昭闭了闭眼，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他知道这些日子瑶瑶一直在同他闹别扭，这其中可能有蛊虫的缘故，但也确实是他惹了小姑娘不高兴了，才会让蛊虫有机可乘。可最让他害怕的是，他回忆了所有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小姑娘是为了什么才那样难过。 “世子！安雅公主到了！但安妤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卫，不见了踪影。”这时匆匆有人来报，话音未落，安雅就似一阵风般急急卷了进来。 “陆世子！”她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在地上不安扭动的安妤，更是大惊：“这时发生了何事？安妤……安妤她……” 陆昭却理都不理她，他抬眸望向前来禀报的那人：“不见踪影？” 地上的安妤呜呜的挣扎着，乌南被她关起来了，这些人自然找不到。 “那便再找！”沈玉书气急：“两个大活人，还能一天之内都丢了不成？”他说的是沈清瑶和乌南，但谁也没敢提，是不是乌南将沈清瑶掳走的，陆昭眼看着已经要爆发了，没有确切的消息前，谁也不敢再刺激他。 “什么……丢了……”安雅公主更是摸不着头脑，谁丢了？ “哼。”沈玉书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沈清琳亦目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轻轻拍了拍自家哥哥，要他冷静。 “公主不若问问那边的安妤公主，蛊毒是怎么回事？她又将瑶瑶藏到了哪里？”陆昭冷着声音，全然没有了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模样，安雅只看了一眼，就被他这修罗般的样子吓得打了个寒颤，原本听到是陆世子找她时的满腔热情也尽数熄灭。 陆昭又道：“既然我们问她她不肯说，那就只能请安雅公主来问了。若是还问不出……”他眼皮掀起来：“瑶瑶若是出事，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公主，哪怕踏平南诏，也要你们加倍奉还。”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种话竟能从陆昭嘴里说出来。 “蛊毒？绑架？”安雅僵在原地，片刻后，刷的望向安妤。“你对她用的竟是蛊？”她一直以为，只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普通毒药而已。 此话一出，陆昭与沈家兄妹的脸色皆是一变，安雅果然也是知情的！ ……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沈清瑶机械的捧着碗，机械的低头，机械的将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盛了一勺出来送到嘴里，然后被异常苦涩的药物冲的皱起了一张脸。身边站了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南诏姑娘，满身的银器在动作间叮咚作响，她看着沈清瑶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角落里，方才吓唬沈清瑶的几个壮汉抱着脑袋窝在一起，听见那姑娘笑了，纷纷瑟缩一下，挤得更紧了些。像一堆被塞进瓶子里的罐头，一点空气都没有。 沈清瑶沉默一瞬，有点没缓过来。片刻前，那些人手里拿着鞭子大刀朝她扑过来，她攥着簪子都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见几个大汉狞笑着，从身后摸出一个食盒来，面色狰狞的说：“我们是山匪，你是人质，我们自然是……请你先吃点东西了啊！嘿嘿嘿。” 沈清瑶：“？” 系统：“？” 她正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听为首的大汉嚎叫一声，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忙不迭的躲到了一边去，踹人的，正是这个南诏姑娘。 “吃什么吃！要先喝药！这药要空腹服下才有效果，你们别给我捣乱！”少女恶狠狠的，明明生的娇小，那些大汉却似乎都很怕她，被踹了被骂了也不敢反驳，反倒笑嘻嘻的，蹲在了角落。 沈清瑶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见方才还恶狠狠的少女一看到她，立刻又换了个表情，她笑得人畜无害，捧着一碗药凑过来：“你别怕，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你是孔爷爷带回来的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她把手里的碗递过来，又说：“我叫图兰，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啦！这是孔爷爷给你的药，你快些趁热喝了吧！” 孔爷爷是谁？这是什么药？不是坏人是什么人？沈清瑶眨着一双大眼睛，信息要素过大问题太多，一时竟不知从哪里开始问起比较好。 又过了好一会，沈清瑶才勉强搞清楚了情况。她确实是在一个土匪窝里不假，这却是一个已经从良了的，和普通村子没什么两样的土匪窝。而带她回来的那个老人，竟就是陆昭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神医孔林，也就少女口中的孔爷爷。 据说，孔林是收到了二姐的传信才到驿站中去找到了她。 这事是好事，怎么就被他们做得这么匪气呢！沈清瑶愣愣的喝着药，后知后觉的开始想，等陆昭和哥哥发现她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该急坏了吧。 图兰看着她把药喝完了，这才满意的收了碗，又走到角落去踹了一脚大汉的屁股，扬着下巴说：“还蹲着干嘛呢？也不嫌丢人的！你说你们吓她做什么！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还不快出去！” 几个大汉一溜烟跑了，图兰也冲她眨眨眼睛，推门出去了。 这经历有点玄幻，沈清瑶久久没回过神来，就听外面响起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她一凛，看向门口，果然不出片刻，将她“强制带离”的神医孔林进来了。 想起他说过能治自己这病，沈清瑶动了动，坐直了身子，语气也不自觉的带了点恭敬：“神医……” “呵。”孔林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在她前方不远处坐下：“小丫头这么恭敬呐？以前你可没这么怕我老头子啊！” 沈清瑶愣了愣，这是老人第二次说到以前了，他果然认识原身？不由得奇怪，既以前见过，为什么从前没有治好原身呢？ 沈清瑶眼神暗下去，忍不住想，就原身这关系网，可真是一点也不炮灰啊。 刚想要开口说自己并不记得以前的事，就听孔林又幽幽说道：“六七年前你病得那么重，险些让老朽失手名声扫地，就那样了也依旧张牙舞爪的不饶人，怎么，将你的魂魄送到异世温养走了一遭，反倒是变得胆小不少啊！” 沈清瑶听得这话，豁然抬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什么将她的魂魄送到异世温养？她不是穿进来的吗？难不成，不是她穿进了别人的身体，反而是……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沈清瑶的脸一下就白了，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孔林捋着胡子接着说道：“老夫本以为，魂魄送出去温养，怎么也得要个十年八年的，没曾想才六年，你竟自己回来了？”说罢又摇摇头，不满意似的道：“也不对，不完全算是好的，你竟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看来是往来之间受了什么损伤？” 沈清瑶心沉下去，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孔林又说了什么，但她一句也听不清了…… 第73章 她那时忘记了，她还在等…… 沈清瑶心神巨震, 她忽然躬下腰来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一阵一阵的泛着疼。 孔林疑惑的皱起眉，有些紧张的上前一步, 却看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更多应该是震惊太过造成的气血逆行, 倒不是什么大事。想到之前嘱咐图兰送过来的那碗汤药，防的就是现在这情况。 于是又气定神闲的坐回去, 伸手捋着胡须也不催促, 就这么等着沈清瑶自己慢慢消化这个听起来有些玄幻的消息。 半晌, 沈清瑶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张了张口, 说出的话无比沙哑，只听她讷讷问道：“你如何能……送人到, 别的世界去？”她还是有些不信，一个人, 真的能有这样大的能量吗？ 孔林似乎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会先问这个，愣了一瞬, 这才哈哈大笑道：“小丫头, 世间玄妙之事甚多，你不知道就是不可能了吗？再者说，若不是这般玄妙的事情, 你此刻又怎么会在这里？”他这话说得弯弯绕绕, 看似回答了, 又好像没有，只是意味深长。 沈清瑶却眸光一动，她听懂了。穿越也好，脑海里的系统也好, 哪一样，又是正常的事情呢？ 如今被孔林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沈清瑶震惊的同时有些无措。她和梦里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是同一个人吗？想到这些日子的别扭，沈清瑶觉得有些可笑，但可笑之余，是一股浓浓的悲怆。 她忽然想到没穿越之前她在医院的日子，医院里有个特别温柔的护士姐姐，见她总一个人窝在病床上发呆，便时不时的会来跟她聊上几句。有一天，那个护士姐姐又来了，对方例行帮她检查完了身体，见今日也没人来看她，忍不住柔声问了一句：“瑶瑶，你家人怎么都不来看你？” 彼时的沈清瑶愣了愣，一个陆字几乎脱口而出，然后又自己止住，陆？陆什么呢？她从不认识一个姓陆的人。于是她只是对着姐姐眨眨眼睛，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后来好几次眼睛无意间瞥向窗外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两个小朋友在树下追逐打闹，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后面赶上来的小男孩扶起，拢在身前细致的哄。那事她会无端的觉得很熟悉和羡慕。 现在的沈清瑶忽然明白了，那时的她想喊的是陆昭。她想告诉那个姐姐，我的陆昭哥哥一定会来看我的。也想告诉自己，你也有一个会这样细细哄着你的少年…… 只是她那时忘记了，忘记了她还在等一个人回来，也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同样在等她。 沈清瑶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哭得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其实仔细回想，哪怕是那些现代的记忆里，也没有十岁以前的事情。所有她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十岁以后开始的。印象里的从前，她总一个人在医院等待治疗，至于家人，她和他们并不算亲近，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的父母兄姐都很爱她，所以沈清瑶一直很期待见到他们。可他们总是很忙，很少来看她。偶尔来了，也总是冷漠。 沈清瑶以为心底的声音只是她隐秘的希望，甚至后来也知道，自己在现代只有弟弟妹妹，并无兄姐。可……想起沈家父母总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给她的样子，想起这里时时事事护着她的哥哥姐姐……原来那些不是她的幻想。 “原来都是真的……”沈清瑶想笑，却越发哭得大声。想到她在梦里看见的，自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以后，陆昭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月下的样子，沈清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泣不成声。 “丫头？别……别哭了。”见她哭得止不住，孔林有点担心起来。这也太能哭了一些，虽说不要紧，但她到底体弱，哭得太过难免伤身，忍不住站起来劝道。 沈清瑶哭得一抽一抽的，她也很想稳住心神，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半晌，孔林长长的叹息一声，又坐下了，有些自暴自弃的把手边的拐棍一扬，算了，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的大起大落之时，随她哭吧！ …… 沈清瑶那边不好受，这边，安妤公主亦是生不如死。 蛊毒之事一出，安雅公主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了，当即脸色一沉，厉声道：“安妤！你怎么还在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兄不是已经明令禁止你再碰那东西吗！” 被堵着嘴巴的安妤公主说不出话来，闻言心里却不屑的一声轻哼。这些人，个个都一样，享受着蛊虫带给他们的好处，却对那东西本身避如蛇蝎，假的不行。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阴狠的声音：“安妤，你又碰了什么东西？” 听见这声音，安雅与安妤同时一颤，安雅慢慢转身过去，就见不知怎么被驿馆的动静惊动了的南诏王，已经站在了门口，而看那样子，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她刚才的话，甚至，比她知道得更多。 “王……王兄。”安雅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就见南诏王看也不看她，兀自进了屋，坐在了上首，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永和公主，玩味的眼神扫过这一屋子的人，眼睛闪了闪。 “安妤，我在问你话。”南诏王鹰隼般深邃的眼睛落在安妤身上，等着她的回答，好像全然看不见她的嘴巴是被堵上的，也没人有上前去给她松开的意思。 陆昭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南诏王，你们南诏王室有什么事，自可回王庭去自己解决，眼下，还请两位公主，将我夫人的下落说出来。” “我不……”安雅惨白着一张脸，摇头否认，她确实不知道沈清瑶在哪。 “什么？沈小姐不见了？”南诏王身后的永和公主像是嫌气氛还不够僵硬似的，掩着嘴轻声惊呼，在接收到南诏王一个冰冷的眼神之后，又讪讪闭嘴。只是眼中的玩味，越来越盛。 这时，安妤终于用舌尖将堵在嘴里的布条顶了出来，啐了一声，大骂道：“她人不见了，关我什么事！不见了就一定是我绑的吗！我是给她种了蛊不错，可那蛊虫已经死了！” 陆昭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沈清瑶不知所踪的时间越久，他就越焦躁，耐心越来越少。 “公主说……蛊虫已死？”忽然，一直在角落没说话的沈清琳沉吟着出声，目光如刀般盯着安妤，又问：“蛊虫一般是一对，不知公主这边的这一只，可还在？” 安妤公主就算趴在地上，也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她哼了一声，本不愿作答，可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气场逼人的天骄，她终是扛不住压力，用眼神撇了撇自己的腰间。沈清琳立刻上前去搜索，果然在她身上找出了一个金色的小匣子。 她面色一喜，抬起头来：“我或许有办法找到瑶瑶了！”陆昭和沈玉书的目光立刻就聚拢过来，就见沈清琳眼神闪了闪，忽而对着南诏王说：“只是要借王上身边的侍卫一用。” 南诏王愣了愣，而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则整个都僵住了。 “阿琳，你可有把握？”沈玉书凑过来，有些担心，但也知现在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道理。沈清琳郑重的点点头，看向那个侍卫。那是沈清瑶提过的，系统有反应的人。若他真的是蔺应秋，那么就可以试试看，同样用系统来找到沈清瑶。只是这法子她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拿那个死了的蛊虫做幌子。 南诏王眼神落在侍卫身上一瞬，笑着说：“这位姑娘倒是看着眼熟。”今日的沈清琳没有做伪装，和她在南诏王庭中的样子大不相同，但终究是同一个人，南诏王看出端倪也是正常。 沈玉书有些紧张，沈清琳暗中潜入王庭一事，往大了说那就是暗中安插细作了。他生怕妹妹被为难，迅速转头道：“这是下官的二妹，长得相似，陛下自然眼熟。” 其实沈清琳与沈家另外几个孩子都长得不太像，但南诏王闻言却点点头，没有深究，反而扭头道：“既是点名要你，便去吧，能帮世子寻回夫人，也算大功一件。” 侍卫垂下眼掩住眼睛里的情绪，低声应是。 两人匆匆出去，南诏王阴冷的眼神又落在了安妤的身上，看那样子，恨不能立刻杀了她。安妤抖了一下，一些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又涌了上来，蹬着腿缩到了角落。 陆昭冷冷看着，那样子倒是比南诏王还有气势几分，屋中一时没人敢说话了，全都静静等着沈清琳那边的消息，心中祈祷，一定要快些找到沈清瑶的踪迹。 …… “缓过来了吗？”孔林睿智幽深的眼睛戏谑的盯着沈清瑶，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崩溃大哭的小丫头慢慢涨红了脸。其实沈清瑶的气息还是有些不顺的，她小幅度的吸着鼻子，虽然看着已经接受了事实，但其实心里还是不平静的。 她忽然很想见到陆昭。 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和陆昭说过话。才这么一会，她已经想他了。 沈清瑶埋着头没说话，倒是图兰又进来了，她看这情形就知道，定是孔老又玩心大起逗人家小姑娘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神医孔林，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看着样子也是仙风道骨精明睿智的，可谁能想到他是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呢？ 忍不住上前去说了一句：“孔爷爷就别欺负人小姑娘了，快些办正事，不然一会人找上门来了，看你如何解释！” 谁知孔林眼睛一瞪，竟是吹着胡子生起气来：“怎么解释？怎么？我帮人治病还用得着解释？一般人我还不乐意治呢！”沈清瑶心事卸下之后，满身轻松，这会被他们一老一小斗嘴逗得挂着眼泪笑了一声。 “来吧！先将你身上那小虫子取了，那东西毒性不大，但和心疾裹在一起，反倒变得凶险了。”孔林终于正色，伸出一只手来。 沈清瑶一呆：“什么虫子？” “还说呢！被人下了蛊都不知道？”孔林瞪了她一眼，将她的手腕翻过来，沈清瑶低头一看，果然，手腕又红肿起来，和几日前见过的一样，甚至更严重一些。 蛊？沈清瑶一惊，正要再问些什么，外面的寨子忽然喧哗起来，屋里的三个人都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原本深夜里平静祥和的山寨此刻忽然火光冲天，外面似有许多人，顷刻间就乱了起来，还隐隐有兵刃相撞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图兰拧起眉，转身拉开了门，还没来得及细看，先前见过的一个壮汉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浑身血污，神色慌张的说：“快走！有人攻上来了！” 攻什么？沈清瑶懵了，不是说这山寨从良了？ 她与图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第74章 “陆昭哥哥……你怎么才…… 事发突然, 情况紧急，沈清瑶还来不及反应更多，就被图兰拉着, 跟着门外等候的几个人往寨子的后方撤去。 可沈清瑶方才情绪起伏牵动了心疾，此时正是使不上力的时候, 而孔林又年纪大了，两人一个老一个病的, 全仰仗图兰的一双手拽着, 哪怕少女平日里作风彪悍利落, 也到底只是个纤细的女孩子而已, 此时左一个右一个的带着, 额头上的细汗冒出来，图兰轻喘着, 渐渐也有些力不从心。 “快点！再快点！”为首为他们开路的汉子回过头来喊了一声，语气很是焦急, 图兰听了，低着头暗骂一声, 一咬牙, 手上更用了点劲。 沈清瑶被拉得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直却只能使劲跟着跑，仓皇间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山寨, 虽没见过这里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但也依稀可以看出, 这是个极美的地方。但此时这里几乎化为了一片火海，火光之中，还隐隐有痛苦的哀嚎。 沈清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呆住, 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而后被着急赶路的图兰一拉，她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 “哎！你小心些！”幸而图兰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眼疾手快将她扶稳，又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同样看到那片火海，图兰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她哑着嗓子用沈清瑶听不懂的南诏话骂了一句，脸上尽是悲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图兰扭过头来，不再去看身后，继续拉着她和孔林往前赶，他们要在被人发现之前赶到后山的避难所才算安全，一边走，图兰一边哑着声音小声给她解释道：“那些打进来的，是另一个寨子里的山匪。从前我们各占一个山头，虽然两不对付，倒也相安无事。但前些年他们的山头被官府端了，就打起了我们这边地盘的主意，可那时我们已经跟着孔老从良不再打劫了，自然不会与他们合并，他们就三天两头的找麻烦……” 图兰说着，言语中已经有了恨意：“我哥哥就是被他们打死的！”她咬牙道：“如今他们怕是彻底没了耐心，想要一举端了我们，好占山为王了。” “也算你倒霉，刚来就遇上这档子事。” 沈清瑶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她又跑得急，此时嗓子一阵火辣辣的，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得瞪着一双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 “不过你放心，我们把你带来了，就不会让你出事！”图兰又笑了笑，已经很好的把仇恨和悲痛都藏了起来，沈清瑶心里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只是埋头跑得更快了些，心想着，至少不要成为图兰的负累。 “诶！丫头！你给我跑慢点！你这身子哪经得起这样跑的？不要命了？”可没跑两步，沈清瑶还没喊累，孔林先嚷嚷了起来，手里的拐杖敲得梆梆作响，想要沈清瑶停下。沈清瑶喘着粗气，心口确实越来越疼，可她也明白，一定要跑。 果然，为首的汉子见他们慢了下来，又焦急的催促道：“不能慢！要快些！再不赶紧走，就要被追上了！” 他话音刚落，就从侧面冲出来几个又高又状的影子，提着刀不由分说就往他身上砍了过去。沈清瑶瞳孔一缩，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汉子侧身避开了那一击，可更多的刀子就招呼了过来，他大骂一声，提着自己的刀就迎了上去。后面的三人不敢再耽搁，由图兰带着，准备先躲远一些。可追杀的人一旦到了，就不会只这几个，刀锋近前的时候，沈清瑶甚至感觉到了刀刃带起来的风扑在了她脸上。耳边是系统和图兰的双重尖叫，沈清瑶却是绝避不开这一击的。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沈清瑶忍不住想，没死于心疾，反而命丧匪刀？其实害怕倒也没有多少，更多的是遗憾，遗憾她没能再看看陆昭。 “小心！”身边的图兰一把推开了孔林，然后朝着她这边扑过来，提刀的人面容狰狞，也不在乎砍得是谁，见她主动冲上来，发出一声狂妄的笑，手上的力道更大，像是要把两个小姑娘都斩断在这一刀之下。 “图兰！”刀落下的一刹那，一直在与人缠斗的汉子撞了过来，表情眦目欲裂，刀锋狠狠的没入他的后背，又被狠狠的抽出来，滚烫的鲜血洒了图兰一身，也溅到了沈清瑶脸上。 沈清瑶抖了一下，她愣愣的看着图兰哭着扑过去接住那人的身体，慌张和无措几乎将她淹没。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惊险的场面，可这是第一个，真正为了保护她，在她眼前倒下的人。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追杀还在继续，敌人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的悲伤与害怕而停驻，见那个最大的阻碍死了，几个贼人交换了个眼神，剩下的只有两个柔弱的姑娘和一个将死的老头，实在不足为惧。他们收了刀，狞笑着围上来，沈清瑶被逼得后退一步，含着泪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嘿嘿嘿，倒是没想到，这里头还藏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老二，地上那个给你！这个我要了！”为首的一人说着，就要去拉她，可手还没碰到她，就被飞来的一支长剑削掉了半截手臂。 热血喷了贼人一脸，他惨叫起来，另外几个立刻提着刀转身，却在瞬息之间被四处涌上来的人制住。 一个森冷的声音自人群之后传出来：“你想要谁？” 沈清瑶豁然抬头望去，一群身着大梁武袍的侍卫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他一身白衣微微有些凌乱，却掩不住面上的风华绝世，只是此时他面色冰冷得可怕，修长的指节握着一柄剑鞘，显然，刚才的那一柄削人手臂的长剑，就是他掷出来的。 沈清瑶一见他，忍了半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所有的惶恐和不安，所有的想念和依赖尽数漫了上来，她嘴巴一瘪，带着哭腔：“陆昭哥哥……” 下一秒，她就被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陆昭紧紧抱着她，手还在微微颤抖，止不住的后怕，他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再晚来一步，小姑娘又会遭遇怎么样的委屈。 “陆昭哥哥……你怎么才来呀！”一被抱住，沈清瑶的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流，像是要把这一晚上的害怕全哭出来给他听一般：“我好害怕！呜……你怎么这么慢啊！” 陆昭被她哭得心中酸涩，他低下头来轻轻碰了碰沈清瑶的发顶，哑着嗓子说：“是，是我不好……我来了。瑶瑶，你别怕。”陆昭没有说，其实他也很害怕，怕得要死。 沈清瑶小手攥住陆昭胸前的衣服，哭得更凶。他越是哄，她就越是委屈。 陆昭抬手用温热的指腹替她抹去了脸上的血沫子，从没吃过一点苦的小姑娘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狼狈，陆昭心疼得不行，一抬眼看那几个追杀沈清瑶还图谋不轨的贼人已经被暗卫们制住，按在了地上，他眼中一寒，忽然将沈清瑶拥紧了一些，还顺便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将人摁在了胸前。 眼神一扫，身边的暗卫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长剑的寒光闪过，几个起落之间，伴着几声惨叫，等沈清瑶再抬起头的时候，只剩了一地的血腥。 孔林和图兰都被人扶了起来，一缓过神，孔林就提着药箱到了大汉身边，一通急救之后他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紧张的图兰，低声说了句：“放心吧，没死。” 图兰也松了口气，人软软的瘫坐下去。 而沈清瑶则被陆昭拥着细细的哄。小姑娘哭累了，还一直抽抽搭搭的不肯停，陆昭也不敢劝她，只是一遍一遍拍着她的背，亲吻她的额头，然后一遍一遍的低声说着：“有我在。我在呢！瑶瑶别怕。” 沈清瑶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直到山寨里的残局都被陆昭带来的人清理好了，有人落在陆昭身前禀报道：“主子，都清理干净了。火烧得太大，半数的人都烧没了，不过还抓到几个活口，要留着吗？” 旁边的图兰听了这话紧张起来，还活着的人里，也许还有他们的人。 “陆昭哥哥……”沈清瑶扯了扯他的衣服。 陆昭立刻低下头来，侧耳去听她说话。小姑娘刚大哭过，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陆昭哥哥，这里原本的那些，是好人……” 原本这些人掳走了沈清瑶，陆昭势必是不会放过的，但方才一番动乱，他们也确实一路护着她，更莫说还有怀里的人在求情了。陆昭光是看着沈清瑶的脸就已经心软了，闻言他点点头，温声说：“我知道。” 而后他转头，脸在瞬息之间就冷了下来：“查一下，原此山寨的人留着，其余的……”他眼中闪过杀意，话未说完，暗卫却已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去了。 “瑶瑶，我带你回去。” “嗯。”沈清瑶赖在陆昭怀里，闻言点点头，乖得不得了。 陆昭将人一把抱起，走出两步又侧首回来对着侍卫说：“那几人，也带上。”说的是图兰和孔林他们。几人原也是要为沈清瑶治病的，于是也没有反对，跟着人走了。 沈清瑶这一天不光情绪上大起大落，连带着身体也在匆忙奔逃的过程中将体力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已是累极。现在陆昭在身边，她更是没了顾忌，靠在他身上阖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就觉得很不舒服，晚上的惊吓太过，还没等回到驿馆，沈清瑶就在回程的马车上发起了热…… 第75章 她的陆昭哥哥，是世间最…… “瑶瑶？瑶瑶！”等车停下的时候, 沈清瑶听到了陆昭在轻轻喊她，可眼皮变得重逾千斤，她能感知到周围的声音, 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陆昭眼神一凝，本以为她只是简单的睡着了, 喊了几声之后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小姑娘红的不正常的脸, 陆昭将手贴上了她的额头, 果然, 手下滚烫一片。 不敢再耽搁, 陆昭立刻弯腰将她抱起, 下车时，正好遇见了神色焦急等在外面的沈家兄妹和因为将小姐弄丢了而哭了好几次的翠翘。 几人一看见他们便迎了上来, 看到陆昭怀里的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沈玉书攥了一下拳头压下自己激荡的心情，低声说着：“找到就好, 找到就好……” “小姐……”翠翘眼睛又红了, 仍是自责不已。 可陆昭却已经没有心思与他们多说，他皱着眉，脚步匆匆并没有停下, 见了他们只是沉声说道：“去找大夫！” 此话一出, 几人才意识到沈清瑶的状态很是不好, 心中一凛，翠翘想也没想，手一抹眼睛转身就跑了。沈玉书着急的围上来，这下也压不住心中的关切了, 问道：“瑶瑶怎么了？” 陆昭没说话，沈玉书心里一沉，连带着身边的沈清琳心也揪了起来。她的目光从沈清瑶身上移开，随意的一瞥，竟是在人群中又看见了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孔林被折腾了一晚上，才此时刚被图兰扶着下了车，一抬眼就看面前这些人个个神色凝重，再仔细一听，原来是小丫头又犯病了。孔林咳了一声，却没人理会他，堂堂神医何曾被人这样忽视过，当即瞪圆了眼睛吹着胡子要骂人，正这时，沈清琳一脸不可置信的跑过来，激动的拉住他：“孔老？您怎么在这？” 陆昭脚步一顿，定睛看了过来：“你就是孔林？” “哼。”孔林很是傲娇的轻哼一声，随即被图兰扯了一下，她指指昏睡不醒的沈清瑶，做了个先救人的口型。孔林顿了顿，这才翻着白眼拄着拐杖慢慢挪了过去。 “嗯……确实是心疾发作，只是她身体里还带着蛊，难免凶险些。”孔林就这陆昭横抱沈清瑶的姿势替人把了脉，片刻后淡淡的说了句，说到凶险时，陆昭和沈玉书的眼神都变了，他却还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模样，看陆昭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啧了一声，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人躺下？有老夫在此，还请的什么劳什子的大夫？” 他撇撇嘴，对先前的忽视仍耿耿于怀。 图兰偏头偷笑了一声，陆昭抱着人进了屋，虽还是担心，但莫名的，在老人自信笃定的语气里，众人的安定下来一些。 …… “宿主？宿主你醒醒……” “瑶瑶？” “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醒？” “老夫已经拔除了她身上的毒，心疾也有药可以暂时压制，剩下的，就看丫头自己什么时候能醒了……” “唉……” 沈清瑶能明明白白的听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但她就是醒不过来，那些零零碎碎的话语落进她耳朵里，悠然盘旋，最后沉沉的没入黑暗，沈清瑶的意识也越来越浅，最后伴着一声不知是谁的叹息，彻底沉溺。 意识再度恢复清明时，她抬眼看见一轮悠然的明月，四周静悄悄的，偶有风声呼啸，惊起一阵鸦雀纷飞。这是一片幽深的林子，周围窸窸窣窣的，沈清瑶被又一阵风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抬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揉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轻得可怕。 忽然，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她一惊，猛地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山崖之上，一个人影倚着巨石席地而坐，他眼中有了些许醉态，脚边也落了一个精巧的酒壶，此时正有美酒在汩汩的往外流淌，染了满地的酒香。 沈清瑶方才听见的，就是这酒壶落地的声音。 她愣了愣，有些不敢上前。眼前的人依旧是一身月白的衣衫，在月光的映射下，衣料散发出点点柔光，合着那人白皙的脸，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和形状姣好的唇峰，美得像是下凡的谪仙，又艳得像是勾人的妖精。 醉意让他眼尾发红，一双眼越发潋滟。 沈清瑶呼吸一滞，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昭。 印象中的陆昭很少喝酒，也总是温柔端方，断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沈清瑶又看了一眼，陆昭的眉宇间尽是冷厉和不耐，眼睛里也满是阴邪，分明一身白衣如仙，却在覆手之间，就能轻易取人性命，是个从血海里挣扎而出的修罗。他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那几具尸体就是佐证。 陆昭浑身脱力般的靠着，他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此时拇指在上，轻轻的在那物上摩挲。他低垂的头偏了偏，黑发掩映下露出半张脸来，他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无端的让沈清瑶觉得难过。 端方也好，阴邪也罢，此刻的他只是像一个溺水的人，只能紧紧握着手心的那一点点救赎。 “陆昭哥哥……”沈清瑶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她的陆昭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沉思的陆昭像是听见了这一声，忽然抬眼看过来，通红的眼睛里是没来得及收起的缱绻，又在顷刻之间换成了无边的杀意，沈清瑶吓得退后一步。却发现陆昭并不是在看她。他嘴角勾起一个狷狂的笑，眼神落在了她身后。 “陆昭！你不要再助纣为虐了！”身后传来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是她长姐。 长姐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沈清瑶慢慢的回过头，身后除了长姐沈清璃，萧沐也在她身侧，在他们身后，还有严阵以待的数十兵将，他们人人都盯着陆昭，那眼神，不是在看人人敬仰的大梁第一公子，而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暴徒。 为什么会这样？长姐为什么要带人来抓陆昭？沈清瑶摇着头，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呵，能让宁亲王和宁王妃亲自前来捉拿，倒是我的荣幸。”陆昭轻蔑的笑了一声，微微直起身来，手里的东西露了个端倪，沈清瑶一看，竟是她的那只玉狐狸。她一惊，那对狐狸被放在了岭南的府邸里，他们来南诏，并没有带上。 再一回想，方才陆昭喊长姐和萧沐，喊的是宁亲王和宁王妃。宁，这是长姐成婚三年之后，才赐下的封号。沈清瑶掐了自己一把，果然不疼，一个猜测在她脑海里缓缓浮现。 陆昭自知大势已去，笑过之后索性不再挣扎，他摇摇晃晃的撑着石头要站起来，却因为有些醉了，险些没站稳，沈清瑶下意识的冲过去想要撑住他，却看自己的手竟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而在场所有人，也都像看不见她似的。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果然，她又在做梦。只是这次梦见的不是她的从前，竟是原书里，她没有穿越回来的那个结局。 那现在这个场景不就是…… ——陆昭被萧沐携沈清璃围堵，逃脱无门，于月下崖间自刎。 想到原书里关于这一段的描写，沈清瑶的心一阵钝痛。这竟是原书里陆昭黑化之后的事情。 另一边，沈清璃浑身颤抖，咬牙看着陆昭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美眸迅速漫上一层泪来，而后被萧沐轻轻拥在了怀里。就听沈清璃缓缓问：“为什么？你帮萧璟，搅得这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面对质问，陆昭只是唇角一勾，眼中却泛起一阵阴狠，他懒懒看过来，拖着嗓音道：“宁王妃心系天下，见不得人间疾苦，却能放任自己的胞妹无药可医痛苦离世，当真大义。” 沈清璃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她才颤声道：“瑶瑶走了，我的难过不比你少半分！那是我妹妹！看着她病得那样重，我难道不心疼吗？可你现在这样子，就是瑶瑶想看见的吗？” 沈清瑶着她的话，呆了一下。 就见沈清璃的话像是戳到了陆昭的什么痛点，陆昭的杀意再也遮掩不住，他猩红的眼睛望过来：“妹妹？既是妹妹，为何我送去了灵药，找来了神医，你却不及时给她送去？眼睁睁看着她错过治疗的时机，痛苦死去，这就是你说的，心疼？” “陆长风！”萧沐冷着脸斥了一声。 沈清璃软软跌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瑶瑶已经走了三年了，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就算那些东西和孔林都赶到了，也救不了她了！你聪明一世，为何偏不信我？反而要受萧璟蒙蔽？” 陆昭嗤笑一声，显然还是不信。他深深笃定，沈清璃就是放任沈清瑶病死的罪魁祸首。 作为旁观者的沈清瑶看着这一切，心中巨震，她怎么也没想到，原书里陆昭会黑化，竟然是因为她的死？ “瑶瑶死前，手里一直攥着那个玉坠子……”沈清璃垂下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沈清瑶病危的时候陆昭正在北境处理事务，只有沈清璃赶了回去。陆昭一听她说起了那时的情形，脸上的狠厉一收，竟透出一丝紧张和无措，又听沈清璃缓缓道：“她失去记忆许多年，却在那时候，尽数想了起来，她找我把那玉狐狸要了回来，一直握在手里，她说……” 沈清璃留下一滴泪来，哽咽道：“她说，她的陆昭哥哥，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儿郎。盛世中相遇一场，她很开心。还托我将这坠子再带给你。” “陆昭，你再抬眼看看这天下。这就是你送给瑶瑶的盛世吗？” 陆昭的脸色难看极了，他踉跄后退两步，绝望的合上眼。不是，那个盛世，早被他毁了。 陆昭抬手遮住眼睛，半晌忽然惨笑出声，越笑越是癫狂。又用拇指轻轻捻过掌心的小狐狸，在众人毫无防备之时，陆昭忽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横在了脖颈之上，紧接着，毫无留恋的一挥。 温热的血穿透了沈清瑶的身体，她瞪大了眼睛，凄厉喊道：“陆昭哥哥！”纵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也还是飞扑过去，伏在他身旁：“陆昭哥哥……陆昭哥哥……” 陆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个玉坠也从手中脱落，掉在一旁裂成了好几块。 沈清瑶难过的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哪怕知道是梦，也还是哭得不能自已。除了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什么话也说不出。 地上的陆昭脖颈间，嘴里都涌出大量的鲜血，他仍笑着，一只手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尖正好触到了她的眼睫，沈清瑶眼睛一颤，听见他轻轻的，包含着无尽的思念与悔恨的，喊了一声：“瑶瑶……” 而后，那只手重重的坠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我在啊……陆昭哥哥……”沈清瑶埋在他怀里，难过得要晕过去，她的手总穿过他的身体，却还是执拗的想要握紧他。“我在的啊……” 第76章 “不是说要我侍寝？”…… “陆昭哥哥！”沈清瑶痛呼一声, 终于挣脱了那个月夜。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被梦里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胸口起伏, 一口一口的顺着气。盯着驿馆床榻顶上的布幔，意识渐渐回归到现实, 沈清瑶却还是有些恍惚，无端生出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 她张了张口, 喉咙间火烧一样的疼, 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她只好轻轻动了动手指, 只是一动, 便被人紧紧抓住了。 沈清瑶扭头看去, 是陆昭伏在她的床头，大手攥着她的手, 睡得正沉，而拉住她, 则更像是本能。 他的衣衫还是上次见面时穿的那一套，上面灰尘血污都还明晃晃的挂着, 他却没有去更换, 再一看，那张如玉的脸上尽是风霜，眼下有了淡淡的乌青, 光洁的下巴上也冒出了几许胡茬。 沈清瑶鼻子一酸, 眼眶忽然就湿了。她静静的看着陆昭, 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心里，明明只分开了几天，她晕倒也不过瞬息的事情，她却好似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一样, 一寸一寸，细致的打量。 看着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陆昭像是被忽然惊醒的，他有片刻的失神，继而飞速的清醒过来，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警惕的注意着周围，拉着沈清瑶的那只手也骤然收紧，下一刻，他对上了沈清瑶含满泪水的眼睛。 他先是惊喜，拉着她道：“瑶瑶？你醒了？” 而后看她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心又高高提起，以为是她又不舒服了，立刻急匆匆又问道：“是不是心口又疼了？你别急，我这就给你找大夫来！”数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往外走。 这一场风波，被吓到的不止沈清瑶一个，连陆昭都失了往日的镇定，不敢去想万一她撑不住了会怎样，变得异常小心。 一个小小的力道从掌心传来，陆昭的身形被拉住，沈清瑶一语不发，却拉着他不肯松手。陆昭再回过头的时候，沈清瑶平躺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他，那眼神十分委屈，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这才吸着鼻子小声的说：“我不疼……” “陆昭哥哥，你陪陪我好不好……” 陆昭的心立刻就软了，哪里还能不答应呢。他坐过去，提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 沈清瑶看着眼前这张鲜活的脸，又想到了梦里的那片血色。心中一痛，她缓缓抬起手来，陆昭察觉到她的意图，笑了笑，配合的低下头来。 微凉的小手贴在他的脸上，指尖又轻又缓的扫过他的眼尾，引得他眼睫一颤，最后那只小手停在了他的脸侧。 “瑶瑶？”陆昭直觉小姑娘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喊了她一声，人却没动，任她摸着。就见沈清瑶像是被这一声摁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她眼睛一眨，积蓄已久的眼泪就掉下一颗来。 陆昭几乎是立刻就慌了，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沈清瑶就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把自己扎进了陆昭怀里。感受着温热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声，和梦里那个冰冷的，僵硬的怀抱一点也不一样。沈清瑶闭上了眼睛，心也缓缓落到了实处。 她的陆昭哥哥还在这里。 这个认知驱散了她心里经久不散的恐慌。在他怀里蹭了蹭，抹掉自己一时没忍住掉下来的几颗泪，沈清瑶这才又抬起头来，瘪着嘴巴委屈的说：“陆昭哥哥，你怎么长胡子了……都不好看了……” 陆昭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又见小姑娘故意做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轻轻推了推他：“快去洗澡，你身上都不香了……” 陆昭偏过头去低低笑了一声，因为那颗眼泪悬起来的心又被拽回了原处。一个大男人，又是不好看了又是不香了的，他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通红的鼻尖，心说她都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模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笑够了，他再开口说的却是：“好，我这就去，整理仪容，再回来侍寝？” 侍什么寝啊…… 沈清瑶心里就算压了再多的东西，也到底是没有忍住，噗的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还能这样和陆昭说说笑笑的在一起真好，她垂下眼，暗道自己一定不会让他黑化的。 沈清瑶着急赶他去洗漱，是想让他尽快休息。自她被掳走到如今苏醒，已是好几天过去了，陆昭的疲惫已经是任谁都能看得出的了。陆昭并没有拂了她的心意，点点头去了。只是出门时，也没忘了让人去叫了孔林来再替她诊一诊。 陆昭再回来时，一身清爽，又恢复了他清风朗月一般的仙人模样，孔林正坐在床前替沈清瑶诊脉，沈玉书与沈清琳听闻沈清瑶醒了，也匆匆赶过来看她。稍后一点的位置还站着神情紧张的翠翘和红云，甚至那个被借过找人的南诏侍卫和图兰都站在一旁。 倒是来了一屋子的人。陆昭挑了挑眉，见小姑娘乖巧的半躺在床上，眼睛还有些红，但情绪已经稳定了，此时正浅笑着和沈清琳说着话，他忽然啧了一声，有些不满小姑娘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其他人分散了。 “行了，没什么大碍了，心疾需要静养，我有个方子也还要再改一改试试，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急不来。至于其他的……”孔林顿了顿，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想到了安妤种在沈清瑶身上的蛊。 “孔神医，蛊虫为一对，但另一只已经死了，瑶瑶身上这只，还引得出来吗？”沈玉书上前一步，有些焦急的问道。 就见孔林轻哼一声，轻蔑道：“引？就这点小东西，还用得着引？” 沈玉书一愣，这是何意？一侧的图兰看他这呆呆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被沈玉书听见，转头一看是这么个娇俏的姑娘在笑，霎时红了脸。 孔林没低下头去翻找自己的医药箱，从中拿出一套工具来，在里头挑挑拣拣，取了一根长长的银针，对着沈清瑶说道：“手伸出来。” 那枚银针泛着寒光，沈清瑶抖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忽然有些害怕。她抬头找到了陆昭在的位置，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陆昭会意，很快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抬手将揽到了怀里。 沈清瑶把自己的脸埋好，这才慷慨就义一般把右手递到了孔林面前。“喏，你扎吧。” 孔林颇有些嫌弃的看着眼前这对腻腻歪歪的年轻人，啧了一声，低头用银针挑开了沈清瑶手腕上的红肿，银针没入血肉，沈清瑶疼的缩了一下，另一只手抓陆昭抓得更紧，就感觉到那枚银针在她手里搅动几下，然后仿佛是勾住了什么东西，而后孔林手一翻，一条棕黑色的细线落在了玉盘里。 沈清瑶疼得直抽气，陆昭轻拍着她，想到现在还被他们关着的安妤公主，眼中的寒意更甚几分。 “行了，我再给你们几幅药，煎好了服下，静养几日就不会有大碍。”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翠翘和红云捏着药方就跑了，孔林也不愿多留，招呼了图兰一声，没多久，这两人也走了。 屋里只剩了沈家兄妹和那个南诏侍卫 。 “瑶瑶，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你想吃什么你告诉哥哥，哥哥去给你找！”沈玉书差点将妹妹照顾丢了，正是自责和愧疚的时候，此时逮着了机会，一股脑的问道。 沈清瑶从陆昭怀里抬起头，闻言心中一暖，她笑了笑，轻声说：“谢谢哥哥，我没事……” 陆昭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沈清瑶刚醒，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偏剩下的这几个他又不能直接赶，只能冷着脸瞪着他，沈玉书却毫无察觉，甚至还想再说几句。 “行了大哥！让瑶瑶休息吧！”沈清琳拦住了他，眼睛微微往后一瞥，淡淡道：“你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沈玉书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南诏王的侍卫一动不动，像是个放在那里的人偶。他眼神一沉，确实，还有许多事。南诏公主加害大梁使臣，永和公主的封后事宜也迟迟未定，他还得继续同南诏王周旋，一定要为妹妹讨一个公道。 “是，那我们就不多留了，瑶瑶，你好好休息。” 沈清瑶点头，很快剩下的人也都出去了。沈清瑶看着落后一步的沈清琳，觉得她刚才那一眼有点奇怪，那个人不是蔺应秋吗？可系统明明有反应的。 忽然，她眼前一暗，一只大手挡在了她眼前，遮住了她迟迟没有收回来的目光。 沈清瑶唔了一声，将那只手扒了下来，偏头问：“怎么了？” 就见陆昭笑得十分温柔，他专注的看着她，片刻后温声道：“不是说要我侍寝？” 沈清瑶的脸忽然就红了，磕磕绊绊道：“谁……谁说了！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她还是个病人啊！！！！ 陆昭见状笑了一声，将她又往怀里团了团，温柔道：“嗯，是我说的。” 熟悉的冷香包裹住她，沈清瑶享受的靠着，经过这一番折腾，饶是才从昏睡中醒过来，也还是挡不住困倦又一次袭来。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却还记挂着陆昭，她知道，若是只有她一个人睡了的话，陆昭多半又是不会休息，又要去忙别的事了。于是也强撑着没有说。 倒是陆昭先察觉了，他低头问：“再睡一会？” 沈清瑶没直接回答他，而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陆昭哥哥，你累了吗？” 陆昭一愣，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眼神，他心中一暖，明明可以连轴转好几天也不会觉得又多疲累，但他却说：“嗯，有一点。” 沈清瑶立刻就眯着眼睛笑起来，她从陆昭怀里出来，往床的里侧挪了挪，而后掀开被子拍了拍那个空着的位置：“那陆昭哥哥快上来！我陪着你休息呀！” 分明自己也想让他陪着，但沈清瑶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陆昭轻笑了一声。 等翠翘再端着药推门进来时，屋里日光昏暗，床榻上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睡得正沉。她顿了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笑着轻声退了出去，药一会再喝也可以，先让这对小夫妻温情片刻也好。 人才出去，陆昭就睁开了眼睛，怀里的人也被惊动，不安的动了动，梦呓一般的呢喃出声：“陆昭哥哥……” “嗯，我在。”陆昭声音带着几分沉睡后的沙哑，他在沈清瑶背上轻轻拍了拍，又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随后再次闭上了眼睛：“睡吧。” 第77章 “我会以为瑶瑶想亲我。…… 沈清瑶又安静的休养了几日, 让喝药就喝药，让睡觉就睡觉，听话得不得了。陆昭却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小姑娘的不同。 陆昭动作轻缓的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自沈清瑶这次大病，陆昭连驿馆这边为他准备的书房也不用了, 直接便将在南诏这边的一应事务都搬到了房间里，随意的布置了一套桌椅, 处理公务的时候, 一抬眼, 就能看见床上或发呆或睡觉的小姑娘。 只是他却觉得, 是沈清瑶黏他更多一些。 叹了口气将书放下, 经过这几天的交涉，他们原也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只等沈清瑶再好一些，就能启程回岭南了。抬手执起杯盏, 却发现杯里的茶水已经空了，翠翘她们在屋外, 他也不想唤她们进来打扰, 于是只得自己端着茶盏走至桌前，他一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陆昭垂着头暗笑一声, 这几日日日如此, 只要他在, 无论他做什么，沈清瑶都喜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陆昭自诩不是个圣人，被喜欢的姑娘用这样火热的目光看着，难免心神不定。 嗓子里的干涩是喝水也缓解不了的了, 陆昭轻轻将杯盏放下，转过身去。正好撞上沈清瑶心虚瞥开的目光。 “瑶瑶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沈清瑶一愣，摇头道：“没有啊。” “是吗？” 沈清瑶确实没有什么话，只是在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和陆昭一起长大的小姑娘之后，难免有些得意，同时看陆昭也越发的觉得他实在是好看，怎么也看不够。却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她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就见陆昭坏笑着靠近，长臂一伸撑在了她的耳侧，带着冷香的气息暖烘烘的喷在耳侧，莫名其妙被壁咚，就还……挺刺激的。 沈清瑶眨了眨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可瑶瑶这样看着我，我还以为……”陆昭笑了一声，没说完，脸却已经挨得很近了。“以为什么？”沈清瑶微微一抬头，两人的鼻尖就碰在了一起，也不知是谁先有动作的，唇瓣相贴的时候，沈清瑶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会以为瑶瑶想亲我。”陆昭浅浅一吻之后退开了些许，明明已经亲完了，才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 到底是谁想亲谁？沈清瑶心底偷笑一声，忽然发现陆昭也很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陆昭本以为小姑娘会害羞，会躲，轻轻逗一下就完了，没想真把人怎么样，毕竟她还病着，受不住这些。正要退开时，身前的沈清瑶却突然动了，她抬起手环住陆昭的脖颈，眼中尽是娇艳的水光，红着脸说：“我是啊……” “看见陆昭哥哥，我是会心潮澎湃，情难自禁的啊。我也是……”她咬了咬唇瓣，本来存了几分反撩的心思，但这话实在太难为情，说到一半自己先受不了了，只能强撑着，羞涩道：“我也会想要，同陆昭哥哥亲近啊……” 陆昭的呼吸立刻就沉了些，他盯着沈清瑶，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上了他的猎物。 沈清瑶见他半天不说话，有些紧张，她环在陆昭颈后的手缩了缩，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来，就听陆昭一声低叹，复又覆上来。这次的吻少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急切。撑在耳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到她的肩头，沈清瑶被他死死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承受他这个有些疯狂的亲吻。 “嗯……”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瑶唇角溢出一个声音，整人软的一丝力气也无，只能轻喘着攀着他。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陆昭的外衫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沈清瑶拉开了一些，此时看上去有些乱。 而沈清瑶更是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衣服散开得更多一些，甚至露出里面嫩红小衣的一角。 沈清瑶靠在陆昭胸前，手被陆昭攥着，想到这双手方才放的位置，她脸一热…… 微凉的手带来的温度停留得格外久一些，沈清瑶嘴唇也有些发烫，轻轻颤了一下，半天缓不过劲来…… “陆昭哥哥……”沈清瑶唤了一声，随即就有些惊讶，自己的声音怎么能这么软？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耳热。 果然陆昭的呼吸又是一滞，半晌才带着餍足的低低嗯了一声。手还放在原处，却已经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了。 沈清瑶烧红了脸，却还是鼓足勇气问道：“陆昭哥哥，不继续了吗？” 腰间的手立刻就收紧了。陆昭眼神凶狠的低下头来咬了她一下，咬完又怕她真的疼，微凉的唇瓣在那处齿痕上辗转舔坻，轻轻抚慰。 “你别招我。”陆昭放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呼吸粗重。现在他还能做个人，全靠着傲人的自制力在撑。 “你还病着……” “我……”沈清瑶想说她没关系。但到底是没敢。“噢……”只是心里默默的想着，看来这身体得尽快养好一点才行！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静静的靠着对方平复躁动，陆昭身上的味道不似以往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暖香，沈清瑶心如擂鼓。 许久，两人的呼吸才渐渐趋于正常。 陆昭动了动，南诏湿气重，怕她受凉，他扶着沈清瑶让她坐直，自己则起身又半坐在了榻前，修长的手指将她散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拢好系紧，全然不管自己也还一身狼狈。 沈清瑶红着脸享受着陆昭的服侍，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她轻轻笑了笑，一颗心被填的满满的。待陆昭把自己也整理好，沈清瑶又没骨头似的靠回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陆昭哥哥，南诏的事情都忙完了吗？”陆昭桌上的公文已经越来越少，就连日日焦头烂额的沈玉书，也多了许多空闲来看她，沈清瑶才有此一问。 “嗯。”陆昭应了一声，捏起小姑娘的手把玩。 沈清瑶任他玩着，又问：“那……永和公主的事情解决了吗？”不是说南诏那边不想封后？ “算解决了吧。”陆昭淡淡道：“假传圣旨擅闯王庭本就是诬陷的，南诏公主还加害于你，更是理亏，怎么还敢同大梁叫板！”说着陆昭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毫不掩饰对南诏王室的厌恶。随后细细同沈清瑶讲了这几日的发展，永和还是不能受封南诏的王后，但南诏被抓着把柄，也再不能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的就把一个大梁公主藏在王庭，连个名分都不愿给。 永和最后受封贵妃，地位仅次于王后，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沈清瑶听罢点点头，有些唏嘘，也不知高傲如永和那样的人，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提到南诏人的所作所为，沈清瑶不免又想到了那个在她身上住了几天的小虫子，下意识的一阵恶心，颤了一下。 “怎么了？”陆昭以为她冷，又扯了扯她身上的薄被。 沈清瑶摇摇头，犹豫着问道：“那……安雅和安妤呢？”事已至此，她也知道这两人就是罪魁祸首。 陆昭的脸冷下来，显然是余怒未消。半晌，他才冷着声音说：“安雅算是帮凶，被罚禁足一年。而安妤……”陆昭眼中多了几分杀意，因忌惮着沈清瑶还在，才没有过多显露出来。 “安妤公主早年就曾以蛊毒毒害南诏先王后，只是那时被压了下来，如今又用蛊毒加害大梁使臣，破坏两国邦交，本该是死罪，但南诏有例，皇室血脉不得相杀，于是只判她贬为庶民，终身幽禁。”看陆昭那表情，显然是在说这也太便宜她了。沈清瑶毫不怀疑，等他们离开南诏之后，也许就会传出安妤公主暴毙的消息。 她垂下眼，什么也没说。虽然正是因为这个蛊她才能记起自己的身世，但她也不是圣人，安妤无缘无故害她，她就不会同情她。 不过此刻，她倒是更感兴趣另一个八卦。 她不安分的拱了拱，拱得陆昭本就没有完全消下的邪火直冒，忍无可忍的将人摁住，陆昭沉声说：“想问什么就问，别乱动了！” 沈清瑶咯咯一笑，奸计得逞。她微微仰头：“可是安妤，为什么要害先王后和我啊？”十分想不通。 陆昭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怎么什么都好奇？”却还是耐心同她讲了。 原来安妤公主曾经喜欢过先王后身边的一个侍卫，先王后是个柔弱好说话的人，本与她关系极好，因着侍卫的原因，两人更是亲近。可有一次先王后遇刺，侍卫替她挡刀死了，安妤却怪王后没有救下他，怀恨在心。因为心上人的离世心理渐渐扭曲，连带着，对性格与先王后有几分相似的沈清瑶也有所迁怒，认为大梁来的女人都是佛口蛇心的假菩萨，这才有了这么多麻烦事。 沈清瑶听完半晌没说话，深深的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陆昭却以为她还在后怕，抬手拍拍她，柔声说：“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嗯……”沈清瑶点头，她自是信他的。说来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让她提前想起来了她穿越过两次这件事情。想到这个，沈清瑶又笑起来。 “笑什么？”陆昭有些不解。 “陆昭哥哥，我失忆后的那几年，你来找过我没有？”她忽然问道。她其实知道，那些陆昭一个人伴着月亮守候过的漫漫长夜，她都在梦里看见了，却还是故意这样问他。 陆昭一愣，有些意外，而后才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你就说有没有嘛？” 陆昭眼神暗下来，许久，才哑声道：“没有……那几年，我正随父亲四处历练，有些太忙了。”只有一个人记得太苦了，陆昭不欲把这些说给她听，白白惹她难过罢了。 “真的没有吗？”沈清瑶扭头看他，看见他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么。这怎么能是没有来过的表情呢？ “那……若是没有，陆昭哥哥给我带的桂玉糕，送给谁了？”她忽然轻轻的问。 “什么？”陆昭没听清，却在一瞬间心跳加速。 “桂玉糕。”沈清瑶又重复了一遍，认真的看着他，眼里却又有了泪花：“陆昭哥哥那年去西陵前，不是说好了给我带西陵的桂玉糕吗？我都没尝到呢。” 陆昭却管不了什么桂玉糕了，他只听见耳边嗡嗡作响，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难过更多一些，他只是紧紧抓住沈清瑶的肩膀，迟疑着问：“瑶瑶你……想起来了？” 沈清瑶突然笑了，眼睛里的泪花落下来，她轻轻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调皮道：“嗯……一点点，大概就……这么多吧唔……” 陆昭根本没去管她的这么多是多少，把那只小手拉下来，陆昭又一次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唇。 她想起来了。那些过往，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记得了。陆昭激荡的心情无处宣泄，只能拥着她，用一个又一个火热的吻去确认此刻的真实。 第78章 自家妹妹太讨人喜欢了怎…… 南诏一行不过几天, 却生出许多是非来，不论是陆昭沈清瑶还是沈玉书，都不愿再在这多待了, 沈清瑶又休养了两三日，直到孔林点头说她已无大碍, 众人就决定动身回大梁去了。 因着沈清瑶的身体，孔林与图兰被陆昭留了下来, 将与他们一同回岭南去, 山寨遭难, 重建需要一定的时间, 对此两人并没有过多的异议, 陆昭刚一开口，很快就同意了。 只是沈清瑶却发现自家大哥近来有些反常。 具体表现为, 但凡图兰陪着孔林来替她复诊的日子，大哥总出现得格外殷勤些, 话也更多些，眼睛还时不时的总爱往图兰那边看, 图兰恍若未觉, 沈清瑶却忍不住瞪圆了一双八卦的大眼睛。 看着又凑到她房间里的沈玉书，沈清瑶偏过头去笑笑，心里悄悄跟系统说：“你看你看！就我哥哥这眼神, 一定是喜欢图兰的呀！啧啧啧, 少男心事藏都藏不住！看来我很快就会有个嫂嫂了诶！”她很高兴, 平心而论，她很喜欢图兰。 系统在沈清瑶出事之后死机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才支支吾吾的又找上沈清瑶，小心翼翼的向她解释了它们其实也不知道她曾经穿越过一次的事情, 只是因为她的适配度比别人高才将她拉进了剧情里。 这一遭虽然离谱，但到底是因祸得福，本来应该还有好几年才会自然回归的沈清瑶提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能阻止陆昭的黑化，这是好事。 见沈清瑶并没有怪它，系统这才放下心来，又开始了和沈清瑶吐吐槽讲讲八卦斗斗嘴的日子。此时的系统噫了一声，小心道：“能行吗？图兰是个南诏女孩，还是土匪窝里出来的，你父母能同意吗？” 沈清瑶愣了一下，也有点犹豫：“应该能行吧！我难道不是全京城里最最开明的父母？” 说话间，就见沈玉书凑到了正收拾药箱的图兰的身边想要帮忙，却笨手笨脚的将图兰刚收好的银针散落了一地。 图兰：= = 沈玉书：-0-！ 沈清瑶：…… 沈清瑶不忍直视的偏过头去，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叹了口气说：“算了，与其担心父母，不如先让直男大哥好好将人追到手再说吧……就这样子……”图兰没有给哥哥扎一针，已经算是她脾气太好了。 正看着戏，陆昭回来了，见沈清瑶气色不错，他眼里也染上了笑意，自然的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陆昭挑眉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清瑶笑笑，神秘兮兮的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示意他去看追在孔林和图兰身后离开的沈玉书，撇了撇嘴啧了一声，这才说道：“哥哥遇到图兰之后，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同我打了！啧！见色忘妹！” “噗。”陆昭被这一句见色忘妹逗得笑出了声，抬手在小姑娘头顶上揉了揉，温声说道：“已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岭南去。” “这么快？”沈清瑶趴在桌上，原是知道这几天就会离开，却没想到就是明天，有些惊讶，继而高兴起来：“真好，终于可以回去了！”他们在岭南也不过只住了月余而已，只是不知怎么，在南诏待了几天以后，就连岭南那个陌生的宅子，都让她有了归属感，此时提起，竟还真有几分想念。 沈清瑶越想越觉得激动，当即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兴高采烈的道：“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陆昭失笑，其实哪里会有什么需要她收拾的呢？该带的东西，翠翘她们一早就打理好了，但看她兴致勃勃，陆昭也没有拦她，就这么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水含笑看着小姑娘忙碌的背影，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第二天，不知是因为心理期待还是这段时间她实在睡得太多了，沈清瑶醒了个大早，醒来之后也没有磨蹭，很快就在翠翘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出了门。整个大梁出使南诏的队伍都已经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了，沈清瑶环顾四周一圈，没见到陆昭的身影，倒是在人群里看见了正在和副手交代事情的沈玉书，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哥哥。”沈清瑶喊了一声，见沈玉书抬手挥退了副手，才又问道：“大哥看见陆昭哥哥了吗？” 沈玉书瞪了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啧，陆昭哥哥陆昭哥哥，就知道找你的陆昭哥哥，你大哥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呢也不见你问候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沈清瑶抿着嘴笑，心说早就留不住了，她都嫁出来了不是吗！又道哥哥你还不是一样，见着图兰姐姐连妹妹是谁都忘了。咱们兄妹俩彼此彼此！但这话她可不敢说，说了要被大哥教训的，于是她凑过去抱住了沈玉书的胳膊，撒娇道：“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我不是先来找的你吗！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沈玉书轻轻哼了一声，但脸色却是好了不少。拍拍沈清瑶的手，他随意的朝不远处一看，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低头对她说：“我吃不吃醋不要紧，要紧的是，一会只怕有人是真的要吃醋咯！” “什么？”沈清瑶一脸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人群外面，远远站着一个高大身影，他似乎也看到了沈清瑶，犹豫一瞬，抬步走了过来。 “乌南侍卫？你伤好了吗？”沈清瑶有些意外，却还是笑着同人打了招呼，她还记得，如不是乌南之前送了她那个香囊，只怕她的蛊虫还会在身体里藏一阵子呢！后来听说乌南因为这事也被安妤公主下了蛊，还关在了水牢里险些没救回来，如今看到人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沈清瑶松了口气。 “嗯。”乌南点了下头，捻了捻手指，有些局促的样子半晌，他说：“抱歉……” 沈清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竟然把她中蛊毒一事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这有什么呀？这又不能怪你！你不是也受伤了吗？”沈清瑶笑起来，乌南却愣住了。 在他看来，他是南诏王派到安妤公主身边监督她的人，她用蛊害了人，就是自己的失职，面对一个失职的人，这些贵族们再怎么打骂惩罚也不为过，可她竟还对着他笑？ 沈玉书狭长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得不说，沈家人吃瓜看八卦的爱好真是从上到下一脉相承，和平日里的沈清瑶一模一样。眼尖的他又远远瞥见了陆某人黑着脸走过来的身影，更是直呼刺激，还没等沈清瑶反应过来，沈玉书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自家妹妹太讨人喜欢了怎么办？自然是留给妹夫自己解决咯！ 这边的沈清瑶还不知陆昭已经盯上这边了，她说完之后，又想了想道：“其实该是我谢谢你的！谢谢你的香囊。” “不，不用……”乌南更自责了，明知公主可能下了蛊，他却不直接提醒，只给了个没什么用的香囊，哪能担得起一声谢呢？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紧张得不行，摆摆手，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谢什么？”陆昭过来了。他目光不善的盯着乌南，面对情敌的直觉让他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一致向外。 沈清瑶惊喜的回过身去，见了来人立刻欢欢喜喜的扑过去，扬声道：“陆昭哥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陆昭的脸色缓和一些，他牵住沈清瑶的手问道：“瑶瑶刚刚在说什么？”而后也不等她回答，就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温声说到：“你二姐来了，在那边，正找你呢，去看看？” “真的吗？”沈清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朝乌南抱歉的笑笑，沈清瑶小跑着找二姐去了。 待她走远，陆昭才转过来，淡淡道：“我记得我仿佛说过，这是大梁的驿馆，南诏官员入内都需通报，还望这位大人好好学学礼数？” 乌南的脸亦沉了下来，没了面对沈清瑶时的紧张局促，他沉默的看着陆昭，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却最终还是捏着拳头忍了下来，抱拳道：“是。” …… “哎哎哎！我的瑶！那边！怎么回事！” 却说这边沈清琳见到了沈清瑶，一句正事没说，拉着她贼兮兮的盯着两个男人。 沈清瑶哭笑不得，再度感叹，不愧都是一家人。她将人拉过来，翻了个白眼：“什么怎么回事？别闹了二姐姐！”说着，她眼珠一转：“该是你跟我说说，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吧！” 沈清琳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黑衣的男人。是南诏王的侍卫，二姐夫嫌疑人一号。沈清瑶眨眨眼睛，凑到了她耳边：“二姐姐，那是你要找的人吗？” 沈清琳愣了一下，片刻后笑道：“当然是了。” “那他怎么……”和你一副不熟的样子？沈清瑶大惊，难不成二姐姐都离家出走追爱这么些年了，人还没追到？ 沈清琳却是笑得毫不在意，美目在阴影里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奇怪的道：“我同他比着赛呢！哪有那么简单！”说罢，她眨了眨眼睛。 沈清瑶就不是很懂了，比赛，比什么赛？谁先理人谁就输？这什么小学生行为！ “行了！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这次回大梁我就不同你们一起了，但岭南隔得不远，有事记得找我啊！”沈清琳拍拍她，洒脱道：“虽然严格来说咱们不算亲姐妹，但我也是你姐姐不是吗？有事二姐罩你啊！” 沈清瑶心里一暖，她是灵魂归位，但沈清琳却是货真价实穿越进来的，她这么说倒也不错。笑了笑，沈清瑶点头：“我知道的二姐姐。” …… “出发！” 随着一声高喝，沈清瑶的马车跟着大部队缓缓动了起来，她趴在窗边往外看，前面是陆昭和沈玉书并排骑着马，后面是二姐和乌南等人远远朝她招着手。沈清瑶叹了口气，觉得来南诏这一趟真是发生了太多事，简直用尽了咸鱼全部的力气。 翠翘笑着凑过来往她身上盖了块毯子，轻声说：“小姐，休息一会吧，睡一觉，咱们就回家了。” 是啊，回家。沈清瑶想到自己还没完全布置好的小院子，心情好了起来。 回程总是很快，没几日，他们就进了岭南城。家中却并不如沈清瑶想的那般平静。陆昭才扶着她下了车，两人还没跨进院门，里头就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又吊儿郎当的声音，有人一路叫嚣着迎出来。 “好啊！你们怎么去这么久！小爷千里迢迢赶过来，一个人都不在是什么意思！让我白等这么多天！” 这是…… 沈清瑶看了陆昭一眼，他神色如常，显然是早收到消息了。 陆府里的管事战战兢兢的跑出来，听着身后的声音也是冷汗直流，不是他想轻易放人入府，只是这小霸王他实在拦不住啊！ 小霸王吵吵嚷嚷的走近，露出了真容。顾子言瞧着两人终于回来了，把手里的树枝一扔，风似的冲了过来，瞪圆了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传假消息框我呢！还真是你们回来了啊！” 说完看着一脸懵的沈清瑶又道：“你们竟还知道回来啊！” 沈清瑶：嗯？所以这到底是谁家？ …… 第79章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你怎么来了？”沈清瑶诧异道, 自他们从宁城离开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月，这人当初不是说去北境投奔萧沐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了自家府里？ 难不成是顾子言过于纨绔, 被萧沐赶回来了？不能吧，沈清瑶疑惑的偏了偏头, 上次长姐不是还来信说顾子言在北境干得不错吗？ 或许是沈清瑶的眼神太过于直白，顾子言一下读懂了她眼中的未尽之意, 表情僵了一瞬, 而后怒道：“你可别瞎想！小爷好着呢！王爷王妃不知多器重我！我对南边熟悉一些, 这才指派了我回来！”说罢, 他抖了抖, 似有些无奈又心有余悸的道：“我到了北境屁股都没坐热呢又被派回来了，我都没敢回宁城去看看婉儿！不然若是被老头子知道我回来了, 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沈清瑶沉默一瞬，想到顾子言“离家出走”之后, 陆昭和顾晖的那次大声密谋，心说顾伯伯也许真的知道, 只不过装不知道罢了。又颇为同情的看了洋洋得意的顾子言一眼, 暗道这傻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去北境全是被自家老爹和陆昭算计的呢。 “你们怎么在南诏耽搁了这么久？幸亏没什么大事！不然若是误了王爷的……”顾子言喋喋不休，陆昭皱着眉打断他：“先说正事。” 这顾子言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 竟还不等他们进门, 将人堵在大门口就聊上了。本就舟车劳顿, 陆昭心疼沈清瑶的身体，也不管他，话音一落，就兰则会沈清瑶先进了门。 顾子言这才察觉了不妥, 他挠挠头，连忙跟上了。 “王爷亲笔密信，要我一定要亲自交到陆世子手上！”顾子言脸上卸下调笑，整个人都正经了几分，隐隐透出一股被沙场磨砺过的坚毅来。沈清瑶在一旁看着，觉得哪怕只有短短三个月，顾子言也确实是成长了不少。 见陆昭将信接过，顾子言脸上轻松两分，又笑道：“幸好，总算是不辱使命！” 陆昭点点头，挥退了厅中侍候的下人们，将信件展开。只是看了没几句，眉头就皱了起来。沈清瑶看他这脸色，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是她长姐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尽管好奇，但沈清瑶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先不要打扰比较好。于是她在陆昭抬起头的瞬间轻声说到：“陆昭哥哥，你们先忙，我先去休息一会。” 她脸上是还未消退的困倦，陆昭自然是答应的。只是正事要紧，他无法亲自将人送回去，只得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小心，好似如今并不是在自己的府中，而是依旧在什么危机四伏的境地一般。 沈清瑶忍不住笑，连道了好几声好，才出了门。 两个人若无旁人的腻歪，看得顾子言一阵牙酸。想到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的小青梅林婉儿，也不知道她如今还记不记得他，又忍不住有些郁闷。 “啧，真是麻烦！你们至于的吗！”顾子言嫌弃的说了一句，立刻就被送完人的陆昭回过身来凉飕飕的瞟了一眼，顾子言脑袋一缩，迅速摆正了神色，讲起了正经事来。 这边沈清瑶缓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也确实是累了，虽然有心要等陆昭回来，可在软绵绵的大床上靠了一会，就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暗，沈清瑶脑袋昏昏沉沉的，抬手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也不知是睡的还是饿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就听见身旁一声低笑，然后就被一双手拢了过去。 沈清瑶清醒过来几分，趴在他身上娇声道：“嗯？陆昭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不叫我？” 陆昭似也睡了一会，此时声音还有些沙哑，他闻言又笑了一声，捏捏她道：“睡得好好的，叫你做什么？”而后想起方才听见的动静，陆昭眼中笑意更甚，问她：“起来吃点东西？” “嗯。”沈清瑶点点头，人却还是不住的往他怀里拱，一点要起床的意思也没有。 守在外面的翠翘听见了动静，笑了一声吩咐下人去准备吃食了，陆昭见她还是困得厉害，也没立刻就要赶她起来，笑着躺平任她乱拱。 半晌，怀里的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从他身前微微仰头，轻声问道：“陆昭哥哥，我长姐还好吗？” 他同顾子言说了一下午的话，全是关于北境情况的，如今沈清璃贵为五王妃，又影响着整个世界的剧情走向，沈清瑶忍不住担心。 陆昭脸上笑意淡了一些，许久，才淡淡嗯了一声。 “那顾子言是来……”干什么的呢？若无大事，何苦让他专程跑一趟？ “你小心些。”沈清瑶不安分的动来动去，陆昭担心她乱滚时额头撞到床帏，抬手护住她的脑袋，又将人重新在怀里抱好，才不紧不慢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宁城秘密产出的铁矿已经送了两三批到北境去了，这次萧沐找我，是要我暗中为他在南边找些擅造武器的匠人过去，毕竟人人都盯着他北边的那点兵权，想用铁矿造兵器，也不能大肆招募当地的匠人，引人注目。” “顾子言就是为这事来的，他是宁城人，又惯不着调，频繁往返两地，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那么引人怀疑。” “原来是这样……”沈清瑶声音闷闷的，心说这要考虑的东西也是在太多了些，做主角可真不容易。 “你长姐自是没什么大事，只是……”陆昭顿了顿，语气有些凉：“只是京中的局势不太好了。” 沈清瑶一惊，连忙爬起来一些，手撑在陆昭肩上，看着他：“怎么会？京城里发生了什么？” “陛下病重，京中群龙无首，几位皇子之间拉锯倾轧，朝局不稳。”陆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沈清瑶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她小脸一时煞白，有些没想到。 “宿主！不对啊！剧情怎么提前了？！”系统叫了一声。 沈清瑶也想到了。按原本的剧情，此后两年，都该是风平浪静的，皇帝病重，皇子夺嫡，都该是两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男女主还在积蓄力量，可先剧情却已经提前了。那尚未成长起来的男女主，还能赢吗？ 私心里，沈清瑶自然是相信她长姐的，但还是难免忧心。 陆昭看她脸色不好，也跟着直起身来，倾身过去拍拍她的背，温声说：“怕什么？京中再如何，也不关我们的事。沈清璃在北我们在南，京中的火再如何大，也烧不到我们，别担心，嗯？”陆昭低声安慰着，心里却也默默思索起来。他们确实远离京城不假，但他们的父母，沈家双亲与端华长公主都还留在京城，确实也该提前做安排了…… 这时翠翘领着人带着食物进来了，打断了沈清瑶的思绪。她缓了缓神，冷静下来，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一步，确实如陆昭所言，多思无异。 两人吃完，陆昭又叫了人去书房议事，而沈清瑶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的任务，一定要等萧沐登上皇位，才算完成是吗？”沈清瑶忽然问了一句。 “是的哦宿主，戏精系统只是兼容性测试，当你不再需要戏精人设的时候，保证并等待剧情的完美走向，就是你的最终任务了。”系统飞快做出的回应，沈清瑶垂下眼，其实时间一久。她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个神奇的任务。 “嗯……”沈清瑶应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系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得鼓励道：“其实剧情提前也有好处不是吗？至少能快进到大结局，宿主你的心疾就能快点好了呀！” 心疾…… 沈清瑶还是没什么反应，其实在恢复记忆并找到了神医孔林之后，沈清瑶对心疾能不能被系统治好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太大的执念了。她现在只是觉得不安。 然而事实证明，不安和忧郁在沈清瑶身上只会停留一晚，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心道为何自己要纠结这么多？她只是个炮灰女配而已呀！天塌了，还有主角团顶着不是吗？ 今日陆昭难得没有去府衙办事，倒是沈玉书一早便来辞行，出使南诏的任务完成了，他也该回京城去了。沈清瑶很是不舍，然后在看到哥哥频频送到图兰身上的不舍的眼神时，沈清瑶白眼一翻，利落的挥手送走了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大哥。 回去的时候，在花园里遇上了闲逛的顾子言。 沈清瑶脚步顿了顿，她和顾子言其实并不算多熟，只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嗯，顾子言单方面被他爹收拾的那种打。沈清瑶走过去，有些好奇的看他在干嘛，就见顾子言蹲在花园的角落，拎着根长棍捅掉了一个蚂蚁窝。 ……小蚂蚁做错了什么呢？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顾公子，你在干什么？” 顾子言回过身来，见了她一脸惊喜，连连招呼她过去，然后兴冲冲的说：“陆夫人！你快来看看！这窝蚂蚁可不可爱？你说，我把它们运回去送给婉儿可好？她一定喜欢！” 沈清瑶：……林婉儿又做错了什么呢？ 许是她眼神里的嫌弃太明显，顾子言失望的嗷了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果然还是不好吗？” “信我，很不好。”沈清瑶郑重的说，真送了，只怕林婉儿会连夜退婚吧。而且，宁城是没有蚂蚁窝吗非要从岭南运过去？ 顾子言叹了一声，烈阳一样的人此时有些蔫巴，他幽幽的望着沈清瑶，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天天看着陆昭和她秀恩爱，这位顾少爷被刺激到了，此时文化程度似乎不高的他竟是羡慕的口不择言说道：“我就奇怪了！姓陆的究竟是怎么娶到你的啊？凭什么他那副冷冰冰的破性子都能娶到媳妇，每日如胶似漆共赴云雨的！小爷却连婉儿一个笑脸都没见过？！” “……”如胶似漆后面，能跟上共赴云雨吗？ 沈清瑶愣了一瞬，后面他再说些什么也没听进去了，一张小脸突然爆红。 这都说得什么玩意？这是一个未婚少男能对她一个已婚少女说的东西吗？？？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第80章 “瑶瑶……你真的想好了…… 这场偶遇最终以沈清瑶羞愤难当、恼羞成怒之后, 忍无可忍踹了顾子言一脚而结束。 顾子言猝不及防，被踹的吱哇乱叫，沈清瑶却没再管他, 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冲回了自己的院子。回来后好久, 还是觉得热气在一股一股往上冒，她用手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试图物理降温, 良久, 才终于镇定下来一些, 只是那句共赴云雨, 不知怎么, 总会时不时的在她脑子里盘旋。 一直到晚间更深露重，下午出门去处理公务的陆昭踏着月色进了院门, 沈清瑶已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我听说你下午和顾子言才吵架了？还动了手？”陆昭带着笑意走进来，轻声问她：“他欺负你了？” 沈清瑶倒是没想到陆昭的消息这么灵通, 她遇上顾子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竟就知道了, 只是这谣言, 怎么传成这样了？离谱！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动手……”动了脚。 “啊不是！我没和他吵架。”沈清瑶嘟囔道：“谁会被那个小学鸡欺负啊！” “瑶瑶在说什么？”后半句她声音太小，陆昭没听清, 俯身将耳朵凑过来, 温凉的体温带着清冷的露水气息和香气扑面而来, 沈清瑶晃了晃神，而后慌忙低下头去，伸手推了推他，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没什么, 谁告诉你的呀，怎么净瞎说！” “顾子言说的。”陆昭挑了挑眉，吐出一个名字来。想到下午那阵在外面遇到顾子言，对方大吼大叫的说着被瑶瑶踢了一脚，陆昭也说不上来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好笑多一些。 沈清瑶一愣，而后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满脑子都是：我杀顾子言！ 乱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在陆昭面前瞎造她的谣！ 看着面前沈清瑶明显有些气闷的脸，陆昭轻笑了一声，心道小姑娘张牙舞爪起来，的确挺凶的。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陆昭好奇的问道：“竟能让我们瑶瑶气成这样？他做什么了？说来听听，明日我替你教训他？” 陆昭不问还好，他一问，沈清瑶花了大半个下午才勉强驱逐出大脑的四个字又晃晃悠悠浮了上来。 共赴云雨。 沈清瑶脸唰一下红了，心说教训怕是大可不必了。让陆昭去，再听一次胡言乱语吗？ 这可使不得！ “不必了！也没什么！他乱说的陆昭哥哥你可别理他！”沈清瑶伸手扯住了陆昭的衣角，眼神躲闪，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反倒让陆昭更是好奇了，他眯了眯眼睛，半晌笑了一声，又凑近了一些：“既没什么，那瑶瑶……为何脸红？” 呼吸打在耳朵上，沈清瑶咽了下口水，这下不只是脸红了，一双小巧的耳朵也渐渐烧红，在灯下映出莹润的光来。陆昭盯着那只耳垂，眼神暗了暗，呼吸也沉了。 两人像是忽然被什么旖旎的气氛团团包裹住了，温度一寸一寸变高，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沈清瑶埋着头没再说话，许久，她感觉到一抹凉凉的触感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陆昭轻轻的吻了她的耳垂。两人平日里也时常亲吻，但被亲耳垂还是第一次，沈清瑶瑟缩一下，耳边则又响起了陆昭低沉悦耳的笑声：“嗯？到底为何呢？瑶瑶还未告诉我呢。” 怎么还问！沈清瑶闭了闭眼，继而去瞪他，要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昭俯身下来堵住了所有的声音。沈清瑶唔了一声，很快被陆昭吻得神志不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停下的时候，沈清瑶已经衣衫半褪，艳色无边。 陆昭沉着眼看着眼前的美景，呼吸滚烫，手却是拉过了一侧的薄被，迅速盖在了沈清瑶的身上。“我去洗漱，你先睡。”他声音暗哑，分明已经情动，却仍生生忍了下去。 而后沈清瑶只感觉身上一轻，陆昭起身去了隔间，神色间并无异常，只是若细看的话，他步履已不似平常那般泰然自若，反而多了几分仓皇和凌乱。 沈清瑶呆呆的拥着被子笑了一声，片刻又后知后觉的有些失落，她忍不住垂下眼想，他们分明已经是夫妻…… 这一次洗漱陆昭去了很久，沈清瑶闭着眼睛仍能听见隔间里不断传出的水声和压抑着的呼吸声，咬了咬唇，一个念头缓缓升起。 等陆昭再回来时，沈清瑶背对着外面窝在被子里，呼吸均匀，陆昭见状，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动作轻柔的躺到了她身边。就见黑暗中的沈清瑶悄悄睁开了眼睛，抿着嘴偷笑了一声，在他躺下的瞬间，翻身挤进了他怀里。 “陆昭哥哥……”小姑娘的嗓音比平时更娇柔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带着微微的颤。 陆昭顿了一下，才小心的揽住她，低声道：“怎么还没睡？” “想等你回来。”沈清瑶心跳得很快，在黑暗中摸索着抬起头来，精准的对上了陆昭的眼睛。 陆昭心中一动，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呼吸一滞，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别闹了瑶瑶，你身子还没好……” “我好了！”沈清瑶立刻大声的打断他，随后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太急切了，这才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今日孔神医才来诊过，说没有大碍了……” 沈清瑶说完，陆昭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她能感觉得到，揽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逐渐收紧，陆昭在犹豫。 沈清瑶摁住擂鼓一般的心跳，暗道都这样了怎么还在纠结！她想了想，又说： “陆昭哥哥，我可以的。” 陆昭仍旧没动，沈清瑶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这一番话有些羞恼。正要说你要是还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就见身边的陆昭忽然动了，护着她的后脑带着她一起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间，二人的位置已然大变，陆昭俯在高处看着她：“瑶瑶……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清瑶心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没想好的！她吐了口气，下决心似的，忽然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按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向下一拉，下巴也微微仰起迎了上去，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寂静的夜里再没有人说话，又过了一会，几声哭腔划破夜空，又立刻被几句温柔的低语抚平。待到云雨初霁，沈清瑶累得一丝力气也无，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 陆昭又覆身过来时，沈清瑶噙着眼泪推了他一下，软声道：“陆昭哥哥……”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陆昭被她这一嗓子叫得，险些又要失控，他垂着眼低笑一声，没再闹她，而是将她轻轻抱了起来，柔声哄道：“乖，我带你去洗漱，不然要不舒服的。” 沈清瑶这才停下了推着他的手，乖顺的任他抱着，其实也没有很不舒服，陆昭一直很小心，唯恐伤了她，倒是她，被他惯得太过娇气了。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拱了拱，沈清瑶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困倦得闭上了眼睛。 陆昭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缓缓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 第二日，沈清瑶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但她实在困得厉害，眼睛睁开没几秒钟，又闭上了。感觉到身边的陆昭出去了一趟，外面说话的人静默一瞬，而后又怪叫着跑了。 沈清瑶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的想，谁啊，好烦！ 片刻后陆昭又回来了，轻手轻脚的将还在熟睡的小姑娘往怀里一带又陪着她睡了一会，这才起身去了府衙。 这夜两人半夜叫了水，又传翠翘和红云进去换了一套被褥。身边侍奉的明眼人几乎都知道世子与少夫人终于圆房了这件事。沈清瑶再度醒来时，对着翠翘时不时就落在她身上欣慰又激动的眼神，羞得简直想闷死自己，心里又忍不住将陆昭骂了一遍。 陆昭其人！仗着自己是白月光，恃美行凶！ 正骂着呢，外面通传顾子言来了。 沈清瑶动作一顿，忽然想到昨夜那一遭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顾大少爷胡言乱语的四个字！若不是他瞎说那些，她何至于被鬼迷了心窍，竟真把陆小昭给睡了！！！！ “让他进来。”沈清瑶咬牙切齿。让他进来，看我不骂死他！ 可还不等她开口，顾子言反倒是先抱怨了起来：“你怎的才起？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赖床呢？知不知道让小爷白跑了好几趟！” “什么？”沈清瑶不理解，“我何时叫你白跑了？” “小爷一大清早就来了！找你好几次都不见人！最后还是陆昭出来将我打发了！你怎么这么能睡？！”顾子言歪歪扭扭的坐着，虽没直言，但就差把你是猪吗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清瑶一愣，想到了早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声音，竟是顾子言来找她了？又想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醒不过来的，沈清瑶心里一动，脸上微微发红。 “我……我是个病人！我身体不好！我多睡一会怎么了！”沈清瑶瞪着眼睛，反驳道。 “病……病就病嘛。”却见顾子言被她瞪了一眼，忽然有些奇怪的撇开了眼睛，挠着头道：“身体不好，你脸红什么？” 沈清瑶大概不知道，昨天一夜过后，她的眼睛里似有水光潋滟，整个人好似一下张开了一般，纯真之中又透出了几分娇媚，方才轻飘飘的一瞪眼，竟是让顾子言这个完全不懂爱为何物的少年有些脸热。 沈清瑶下一句话卡在了嗓子里，尴尬得连连咳嗽。这话让她怎么回答？这话没法接！ 为避免话题开往奇怪的方向，沈清瑶清了清嗓，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大清早的就来了好几趟，若还是送不送蚂蚁窝这种破事的话，她是真的会骂！ 就见顾子言朝她翻了个白眼，下巴往院子外头一扬，漫不经心的说道：“喏，外面那几车，全是这次王妃托我带给你的东西，前几天没来得及给你送来，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长姐带给我的？”沈清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若说她最喜欢收到谁的礼物，那必然是她长姐的无疑。长姐最懂女孩子喜欢什么，时兴的衣服首饰小玩意，什么都有一些。不似她哥哥，只会送些药材来苦她！ “行了，东西我也带到了，就先走了，小爷可忙着呢！”顾子言傲娇的轻哼一声，起身告辞。 沈清瑶看着他歪歪斜斜总也站不正的影子，撇撇嘴笑了一声，忙什么？忙着给林婉儿找蚂蚁窝吗？而后一愣，蚂蚁窝？ 懊悔的一拍手心。 啧！竟忘记骂他了！ 第81章 关键剧情已被触发！请注…… 此后又过了几天, 替萧沐寻找匠人的事情已经置办好了，岭南又是大城，个处官员皆有体系, 陆昭方抵达那会就雷霆手段清洗过一遍，如今一切步上正轨, 也无需他日日操心，顾子言领着伪装成侍从的十几个匠人匆匆赶回北境之后, 陆昭也轻松了不少, 有了许多空闲。 时间一晃又过去三个月, 岭南也从湿热的夏进入到了秋天。其实这边的秋天也很是暖和, 少了几分夏天独有的湿气, 反而清爽宜人。只是沈清瑶身体底子不好，温度微微降下来一些, 她就不轻不重的生了几场小病，她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 反倒是吓坏了陆昭。 于是在还人人身着薄衫的岭南，沈清瑶被陆昭勒令, 早早披上了相对厚重一些的外衫, 屋子里的冰也尽数被撤了下去，沈清瑶在屋里待得久了就觉得浑身汗津津的，竟是比夏天还要热一些。 她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 趴在窗棂上去看对面的那扇窗。那边是陆昭的书房, 本来不是设在她的院子里的, 只是前几个月陆昭忙碌，总日日泡在书房里面，沈清瑶自己一个人无聊了就会跑去找他，先前天热, 有一日午后她竟险些被晒得中暑，陆昭知道之后，便命人索性将书房也搬到了只离她有几步远的这个地方。 此时对面的窗户关着，只能隐隐约约的从窗户纸上看到一个被投映出来的颀长人影，那人没坐着，端立桌前俯身执笔，身姿如修竹般挺峻，倒衬得一纸窗盈如画卷一般。 沈清瑶却撇了撇嘴，想到昨晚陆昭处理事情晚了些，她热得睡不着，偷跑过去找他，本来只是想顺道吹吹风透口气而已，却莫名其妙的被他哄着在书房就胡来了一回。沈清瑶脸一热，此前攻略他的时候总是她莽撞的冲上去不管不顾的撩他，现在她却不敢了。 自从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之后，陆昭食髓知味，虽也十分克制的顾念她的身体不轻易乱来，却是爱反过来撩拨她，撩起火了之后又停住，每每都是她自己受不了了求着他继续。 事毕之后第二天还总笑得跟个狐狸似的，还要一脸委屈的恶人先告状，说都怪瑶瑶把持不住。 沈清瑶暗啐了一声，心道这个男狐狸精！当年送他狐狸画像还真是送对了！ 屋外无风，沈清瑶靠着窗也感受不到半丝清凉，看着身边的翠翘还能穿着轻薄的纱衣，自己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想去院子里透气又不敢，生怕靠近了书房又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 正看着，对面那扇窗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陆昭的脸露出来，他手握着一本书卷，抱臂靠在窗边看过来，见沈清瑶正望着他那边，陆昭毫不意外，甚至颇为满意的对着她微微一笑，挑了挑眉，仿佛在说：瑶瑶怎么不过来了？ 沈清瑶愣了一下，慌忙撇开眼睛，默念了好几遍现在还是白天呢！不能被这个男狐狸精蛊惑！！不可以！而后心一横，一把合上了自己的窗户。巨大的声响惊了旁边正为她打扇的红云一大跳，她正有些瞌睡，猛然听见夫人摔窗，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站起来。 就见翠翘过来把她拉走了。翠翘挤挤眼睛，红云立时就明白了，哦，又是世子同夫人闹着玩呢。 这几个月来两人的亲密更胜往昔，她们又是贴身伺候的，自然看得明白。红云吐吐舌头，露出一个狗粮吃撑了的苦笑，跟着翠翘走了。她们刚出去，陆昭就从对面的书房来了这边。 他笑盈盈的，比起初遇时少了三分清冷，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更是如玉般丰盈。沈清瑶本是随意的一瞥，看到他之后又有些发愣。明明都已经过了生长期，怎么这个人还能越长越好看呢？沈清瑶鼓着脸，都看了快一年了，她还是对陆昭脸没有半分的抵抗力。 直到陆昭走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温声问：“是谁惹了我们瑶瑶不开心？” 沈清瑶一把打下他作乱的手指，轻轻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又偏过头去。陆昭有些好笑的啧了一声，坐到了她身边，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又道：“你就仗着我疼你，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见沈清瑶又要瞪他，才又哄道：“好好好，不大，毕竟小仙女怎么会脾气不好呢？” 这话是前两天沈清瑶同他撒娇时瞎说的，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还拿出来打趣她。沈清瑶脸一红，用手肘往后杵了他一下，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明这样燥热的天气，和人靠得近一点都会让她觉得黏腻难受，但也不知的是不是陆昭这个人仙气太足，身上总是清清爽爽的。沈清瑶就着眼下的姿势背靠着他，两人安静的依偎了好一会，心里的身上的燥热才渐渐消了下去。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窝在了他身上，小手无意识的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忽然闷声问道：“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长姐的消息了，上次说匠人到了，也不知他们造出东西了没有？还有京城，哥哥怎么也不写信了呢？” 放在往常，沈清璃与沈玉书的书信半月一封，再久一些怎么也一个月会有一封。但自上次顾子言离开之后，不论是沈清璃还是沈玉书，都许久没有送过书信来了。 沈清瑶并没有干涉太多陆昭的公务，只是陆昭做事时从不避讳她，于是如今大梁大致的形势她也清楚，又事关她最亲近的兄姐，此时她忽然问起，陆昭也不觉得奇怪。 “如今京城形势复杂，想要随意送信出来确实有些难，但沈家无恙，瑶瑶不用担心。至于北边……”陆昭轻轻拍着她的后心宽慰她，说道沈清璃所在的北境时，顿了顿：“再如何，北境有兵权在手，怎么也不会出大事。” 沈清瑶点点头，知道现在除了等，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听脑海里许久没听到过的系统音响了起来，不是话痨爱聊天的少年音，是那个只会发布任务和警告的机械声。 【系统提示：关键剧情已被触发！请注意！关键剧情已被触发！请注意！当前剧情进度：80%】 沈清瑶噌的一下就坐直了。不是任务进度，是剧情进度。80%？怎么会？她瞪大了眼睛，她长姐去北境不过半年，按原书的剧情看来说，目前的进度充其量最大就是50%，毕竟还有两年萧沐才会真的介入朝局，怎么就直接80%了呢？ 系统的滴滴声过去之后，沈清瑶忽然脸色一白，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痛苦的躬起了身子。陆昭连忙扶住她，焦急问道：“瑶瑶，你怎么了？” 沈清瑶抓住他的胳膊，心道这肯定又是系统作的妖，想说没事，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陆昭脸色一凝，知道她一定又是心疾发作了。立刻扬声道：“去请孔林过来！”这几个月，孔林一直留在陆府，也研制了好些药方，但都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她的心疾。但总归是有点用的，沈清瑶的心疾已经不像从前发作得那么频繁了，现在突然又疼，也难怪陆昭这么紧张。 屋外立时就喧闹了起来，翠翘着急去找孔林了，红云招呼着旁的下人起炉准备煎药，一片吵嚷中，一个人影匆匆自院外飞身而至，落到两人面前时，还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沈清瑶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是陆昭身边的一个暗卫，她见过几次。 就见暗卫气都来不及喘匀，就慌忙从怀中抽出两封书信呈上，同时厉声道：“主子，北境和京中急报！皇帝驾崩！九王爷萧璟执掌禁军，联合东海驻军控制了京城，将朝中皇子大臣幽禁在府，择日就要登基了！” “什么？！”沈清瑶的脸更白了几分，陆昭也是面色一沉。 那暗卫接着说道：“不止如此，萧璟还下旨，请各封地藩王如今为先皇守灵，但……只允许藩王们只身入宫。” 沈清瑶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震得心口都少疼了几分，此时勉强撑着陆昭坐直大惊道：“这怎么行！只身入宫，这不是自投罗网，送羊入虎口吗？”她可没忘了，她姐夫萧沐，也是藩王之一。 暗卫见说话的人是她，也见怪不怪了，一脸严肃的继续道：“是。因此各藩王们都拒不接旨，萧璟便指藩王有不臣之心，不日就要出兵讨伐。” 萧璟疯了吗？ 沈清瑶只剩了这一个念头，仅凭一支禁军，最多一支东海驻军，就敢公然叫板手握兵权的各地藩王？ 她紧张的去看陆昭，就见陆昭沉着脸，一语不发，似乎也在思索萧璟这么做的用意。正在这时，孔林来了，暗卫便悄然退到了一边。等孔林开始为为她诊脉了，陆昭才又安抚了她，随后带着暗卫去了书房。 一去，这一夜陆昭就再未回来。直至天色破晓，陆昭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房间。沈清瑶看着书房的灯亮了一晚上，自己也睡得不踏实，他一进门，她便醒了，一翻身坐了起来，她轻轻唤了一句：“陆昭哥哥……” “吵醒你了？”陆昭轻声说，沈清瑶摇摇头：“没有，我本来就已经醒了。” 小姑娘一贯爱睡懒觉，怎么可能在这个时辰就醒来。陆昭抬手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青色，知她也一定一夜没睡好，叹了口气，褪了外衫鞋袜，躺到了她身边。 沈清瑶翻身靠在他手臂上，抬眼看了看他：“陆昭哥哥，接下来怎么办？” 陆昭闭着眼睛，听到她说话了又缓缓睁开，半晌，淡声说道：“各地都拒了萧璟的旨意，就是不认他这个皇帝，人人都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萧璟手里有禁军和东海水军，虽不是最强，但东海富饶，本就兵强马壮，又离京城最近，不论是攻是守都有优势，因此也不容小觑。西边是几个藩王割据，北边有宁王萧沐，南边贫瘠，倒没多大的动乱。萧沐的意思是，让我稳住南疆，以防南诏趁机落井下石。” 陆昭说着，眉头皱起来，似乎对萧沐的安排有些不太同意。 沈清瑶听得愣住，现在不仅是剧情提前被触发，皇帝提前驾崩，就连本该是在陆昭黑化之后由陆昭出面联合的东海水军也提前到了萧璟手里，怎么会这样？她忍不住问道：“稳住南疆，就可以了吗？” 就见陆昭轻轻摇了摇头：“虽稳妥，却非上策。” “嗯？”沈清瑶仰起了头，虽然不太懂，却依旧想听他说。 “我们一南一北，距离太远，恐难成联合之势。稳住了，但时间一长，天下成四方割据之势，必然民不聊生。不是长久之计。” “萧璟为什么，要促成这样的局面？”沈清瑶顿了顿，终究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昭勾唇冷冷一笑道：“因为东海有巨富，他们不缺钱粮，以京城为界向四面蔓延，是整个大梁最繁华的地方，人口众多，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兵壮大。而割据之势一成，各地藩王各怀鬼胎就不会再互相联合，届时他再逐个击破……”陆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语气森然：“这不比他被各家合围要好得多？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清瑶张了张嘴，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好算盘。若真如萧璟所想，那么萧沐就算要起兵勤王，也还会受到来自各方的阻力。毕竟那是皇位，但凡手里有点兵权的王爷，都想去争上一争。 第82章 “瑶瑶可真是个小福星。…… “那, 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沈清瑶拧起眉，心口的疼痛因睡了一觉已经缓解了几分，但还是有些难受, 更令她担忧的，是眼下的情况。萧璟一旦奸计得逞, 必定不会放过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长姐和萧沐首当其冲。 回忆起长姐温婉的笑颜, 沈清瑶眼睛一酸, 她绝不能让长姐出事。 陆昭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 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发顶, 轻声安抚：“自不会坐以待毙。固守一方是下下策, 眼下，最好的法子, 是带一队人马北上，与北境的大军前后夹击, 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京城。只要攻下京城，西边的藩王便不敢再妄动, 萧璟的计策, 就会不攻自破。” 沈清瑶的心又提起来，话虽如此，但岭南除了几千守城兵士, 再无其他兵马, 拿什么人去夹击萧璟？ 陆昭垂下眼来深深望着她, 眼中浮起几许笑意，他揽着人躺平，又扯了被子覆在两人身上，捏捏沈清瑶冰凉的手, 柔声说：“岭南无兵，就要去借了。”言罢，他没了再说下去的意思，将人乖乖摁着，一手盖在了她眼睛上。 黑暗骤然袭来，沈清瑶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陆昭的手心，细微的痒。陆昭眼神变了变，半晌，却只说了一句：“先陪我再睡一会。莫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陆昭的语气太过令人安心，还是因为她打心里就觉得陆昭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沈清瑶心中的忧惧淡了一些，知他疲累，也不再叫他费脑子，低低嗯了一声，不多时，便陪着陆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陆昭果然又已经出去了。 窗外已经日光大盛，沈清瑶抬起一只手臂挡在眼睛上，缓了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沉默的爬起来。 “世子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由官道传到了岭南府里，如今只怕已经天下皆知。国丧期间，世子身为一州大吏，自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特地留了属下保护少夫人，也吩咐了让少夫人不必等他，自行好好用膳休息，切不可伤了身子。” 身边站着的暗卫是南下时在船上救过她又一直保护她的那一个，因功夫还不错，陆昭不在时，总安排他来护卫。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暗卫说话没什么顾忌，见沈清瑶问起，便将陆昭的吩咐一股脑全说了。 “章平。”沈清瑶唤了一声暗卫的名字，她被系统强行诱发的心疾很是严重，此时还蔫蔫的没什么力气。但她声音虽小，章平却是听清了，立刻恭敬的俯下身，听她吩咐。 “陆昭哥哥还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章平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少夫人问的该是针对京城之危世子做了什么安排。想了想，他说：“具体的安排属下也不知，只是今日世子刚一出门，便派人暗中送了一封密信去南诏，走的是八百里加急的渠道，想来今日就会送到，不出两日，必有回信。至于写了什么……”说道这里，他有些犹豫，沈清瑶却懂了，写了些什么，除了陆昭，应该无人知晓。 她点了点头，没再为难。陆昭没让人瞒着她，就是猜到她会问，也是知道她能明白那信的内容。想到昨夜陆昭说过要借兵，难道是向南诏借？ 可他们才跟南诏生了龌龉，南诏王哪有这么轻易就将兵将借给他？更何况，南诏还有个永和公主，那可是萧璟的人。 这几个月偶尔也能听到些永和公主的消息，她在南诏，已经颇得南诏王宠爱了。沈清瑶攥着发汗的手心，忽然懂了当初萧璟安排永和公主和亲南诏的用意。什么监视陆昭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就是要防他们现在这一下。 等陆昭回来了，沈清瑶才忧心忡忡的问出了自己的顾虑。 陆昭微微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她能想这么远。而后牵着她坐到床边，一边轻轻揉搓替她暖着冰凉的小手，一边说道：“自然不是向南诏王借。” “那还能向谁借？”沈清瑶歪着脑袋，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陆昭笑了笑，眼睛里多了几分戏谑，带着几分故意，不紧不慢的说道：“南诏除了数十万王军之外，还有一支军队，归……安雅公主名下。”说着，陆昭抬手 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心虚道：“今日那信，便是送给安雅公主的。” “什么？”沈清瑶也顾不上心疾了，她诧异得音调都高了好几个度，瞪圆了眼睛跳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安雅？” 陆昭似乎早料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又连忙笑着将人拉回来坐下，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这才解释道：“是。南诏民风开放，就算是女王也是有的，安雅公主与当今南诏王夺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手里握着南诏的另一支军队，南诏王奈何她不得，所以她才能几次三番保下安妤。”顿了顿又道：“南诏王乐见大梁内乱，必不会出兵，所以只能从安雅那边下手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沈清瑶鼓着脸看他，语气淡淡的。 “只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也知道不容易，且不说他们才招惹过对方一次，就算没有和亲时那一遭，想要安雅公主借出军队来，对方必定是有所求的。想着，沈清瑶的眼睛幽幽的望到了陆昭身上，看得陆昭后背一凉。 “是啊，说不准安雅公主还会借着这事逼你与我和离，再去娶她呢！”沈清瑶嘟嘟囔囔的，心说毕竟安雅最大的所求，就是陆昭本人了吧！ 陆昭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失笑，揽过她来摁在怀里，大手轻轻在她屁股上拍打一下，以示惩戒，故作严肃的说道：“瞎说什么！借兵是为了解北境之危，解北境危局是为了你长姐夫妇，而究其原因最终都是为了你。若是没有你了，我管他谁当皇帝，管他北境如何！此话可莫要再说，嗯？” 这话说得十分任性，却听得沈清瑶心里一暖，嘴角悄悄勾起来，又怕被他发现似的，飞快压了下去。 她动了动，主动抬手环住他的腰：“那她不借你又怎么办？” “向南诏借兵，只因这是最快最简单的法子，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左不过就是麻烦些，倒也不是非他们不可。瑶瑶可别小瞧了萧沐的北境军，那可不是东海那些酒囊饭袋能比的。”陆昭淡笑着，似乎从未因眼前局势而慌乱，自信睥睨，连带着沈清瑶也安定下来。 担忧少了，就多了两分开玩笑的心思，沈清瑶趴在他身前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陆昭挑眉，怎么还不高兴。 就见沈清瑶瘪着嘴，可怜巴巴的说：“唉，怪我！怪我没用，没能像安雅公主那样，为我的陆昭哥哥养一支军队……” “？”陆昭皱了皱眉，意识到她在玩笑之后，笑得格外开怀，沈清瑶听着他胸腔的震动，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就美吧！真是美得你！ 陆昭心情却实挺美，虽不愿意小姑娘不高兴，却也格外受用她吃醋时的小脾气。笑了好几声，陆昭才轻咳一声，正色道：“瑶瑶不必养军队我也是你的。至于其他的，没有军队我也能给你弄来……” “哼，这还差不多！” …… 两日后，一只信鸽悄然落在陆昭的窗前，门外侍奉的章平将鸽子捉住，飞速取了它脚上绑着的书信，匆匆递了进来。 “主子，南诏回信。” 坐在一侧的沈清瑶立刻丢下了本也没看进去几个字的书，抬头望过来，就见陆昭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沈清瑶紧张的看着他，距离萧璟宣布要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长姐他们也一直没有送新的消息过来，她早已心急如焚。 陆昭细细阅读着手中不大的纸片，浅色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光，沈清瑶望着，见他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了一团。 也不知安雅公主在信中说了些什么，竟叫陆昭这样生气。沈清瑶一惊，连忙靠过去，抓住了他的袖子，小心的叫了一声：“陆昭哥哥……” 陆昭见了是她，身上冷意缓和一些，沈清瑶这才问道：“没成吗？”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皱巴巴的纸团递给她。沈清瑶也不嫌弃，接过来就细细的展开，一看，也是气得瞪圆了眼睛。竟真叫她猜对了！ 安雅公主信中提出，要借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么陆昭和离娶她，要么陆昭替她找来传说中的前朝宝库的钥匙，打开宝库将里面的宝物充作军需，她便借。 和离自是不可能的，至于那前朝宝库，位置他们倒是知道，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那钥匙失落已久，根本没人能找到。这明显是在刁难。也难怪陆昭这样生气。 沈清瑶看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陆昭以为是她生气了，连忙靠近她，保证道：“不必理会她，也不是只有她才有兵马，瑶瑶你心疾未愈，别被这些事情影响了心情。” 沈清瑶还是不动，陆昭不由紧张起来，生怕小姑娘真的多心，连忙又说道：“瑶瑶，你信我，我必不会……” “噗。”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话，陆昭疑惑的低头，就见久不动弹的沈清瑶竟是缓缓笑了。 “瑶瑶？” 他不知，沈清瑶在心里已经狂笑不止，系统也得意的不行。 “哈哈哈哈宿主！怎么会这么巧！！！这不刚好吗！”系统大声说着，沈清瑶勾了勾唇角，前朝宝库？别人不知道，她看过剧透，她可是知道的。 原书里，那个宝库最后是被她长姐打开的，里面没多少财富，却是为当时的沈清璃赢了一个天命所归的名头，才让后续萧沐的登基变得更加顺利。而那个众人苦苦追寻的钥匙…… 沈清瑶眼睛一弯，早在除夕那夜，就被长姐送到了她手里。 身边的陆昭又唤了她一声，沈清瑶这才回神，见陆昭一脸担忧，忍不住越笑越大，最后干脆埋首在他胸前，笑得人都抖了。 笑够了，她才悄声问：“那个前朝宝库，陆昭哥哥去过吗？” 陆昭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点点头道：“那地方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只是机关重重，没有钥匙，根本无人能进去。” “那我要是告诉陆昭哥哥，我知道钥匙在哪，陆昭哥哥信吗？”沈清瑶抬起头，眨眨眼睛狡黠道。 陆昭面上有些不信，拧眉看着她，却未言语。 沈清瑶又抿嘴笑了一声，忽然推开他向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扬声说道：“陆昭哥哥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找！”语气轻松得，像是去找一件衣裳那么简单，陆昭疑惑更甚。 等沈清瑶在重重箱笼里翻出那个压箱底的小盒子递到陆昭面前时，陆昭的眼神已经由疑惑变成了震惊。 他将那盒子打开，里头半白半红的羊脂血玉镯子透着莹润的光，怎么看都是件精致的饰品，很难想象，它就是被人苦苦找寻数十年不见的宝库钥匙。 “瑶瑶，你怎知这就是……” “唔……”大约是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惊讶，沈清瑶从未见过他这样，自豪得意之余竟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她忸怩的低下头，轻轻的说：“长姐给我的……”但她也不知道这就是钥匙。沈清瑶话说了一半，不好说自己是被剧透过的，只能留点空间让他去猜。陆昭果然默认了这是沈清璃暗中寻到了送给妹妹的，想到沈清璃的能力手腕，这才有些信了。 而后就是有些哭笑不得。安雅以前朝宝库为难，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看来最难最不可能的一环，竟因为沈清瑶，成了最简单的一环。 忍不住将人圈起来，陆昭在她水润的唇上啄吻一下，额头贴着她低声道：“瑶瑶可真是个小福星。” 小福星什么的，这称号有点羞耻，沈清瑶被说得蜷了一下脚趾，脸都羞红了。陆昭看她看得心中一动，闷笑一声，又俯身贴了过去…… 第83章 他走了，她就觉得这府里…… 拿到了沈清瑶找出的“钥匙”, 陆昭的事情进行得愈发顺利，安雅公主虽不信，却在差人反复验证了之后, 确定了那镯子确实可以打开传说中的前朝宝库。 里头什么也没有，可她话已然放出来了,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栽，不情不愿的暗中借了陆昭三十万兵马。 半月后, 萧璟在京城宣布登基为帝, 同日, 以萧沐为首的各地藩王则剑指京城, 控诉萧璟弑父杀君, 不仁不义，打起了兵马勤王的大旗。国丧未过, 整个大梁一夕乱了起来，人人自危。 沈清瑶的病自那日突发之后就一直稀稀拉拉的不见好, 孔林日日来诊，时时换药, 却终不见成效, 她仍然会时不时的心口剧痛，呼吸困难，且发作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频繁, 系统说, 是因为世界剧情提前了, 所以她的身体也被强制推到了当前剧情该有的状态。 沈清瑶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书，书中男主夺位的时候，正是她这个炮灰配角病得最重的时候，已经可谓药石无医, 只等着死亡降临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身体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要么就是孔林研制出神药，要么她长姐姐夫赶紧登上皇位，要么……就是她按着原书的轨迹，悄然病死。 沈清瑶心里发沉，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她怕陆昭看出来，怕他也走上书里的结局。 可日日朝夕相对，陆昭又怎么会真的没有察觉呢？小姑娘不似往常那般有活力了，气色一日比一日差，孔林的脸色也日渐凝重，聪慧如他，自然能猜到，应是瑶瑶的病情不太好了。可小姑娘总在他面前笑着，怕他担心，于是他也不敢将自己的忧惧放在脸上，怕她会难过。 这日孔林又送来了一碗药汤，沈清瑶尝过，苦得简直想哭，却还是一声不吭的一口喝完了，药碗方才放下，陆昭面色凝重的进了屋子，一进来，便直奔她所在的床榻，动作轻柔的拢住了她的双手。 “陆昭哥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怪她会这么问，实在是陆昭这半月以来，为了部署北上增援的事情，日日忙碌，今天却大白天的就回来了，实在难得。 陆昭不似以往面带微笑，反而愈发凝重，他抓着小姑娘的手，沉声道：“今日北境来信，王爷已经下令大军启程，攻下京城。”沈清瑶一愣，继而飞快的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那你……” “嗯，我们路途比北境近一些，本可以稍晚一些再出发，但路上传讯已然费了些时间，算算日子，若要与王爷成联合之势，则这些日子清点好的兵马，也该启程了。” 兵马启程，岭南无将领，能带兵前往的，唯陆昭一人。 沈清瑶眨眨眼睛，光是想着，鼻子就酸了。却强忍着没哭，她只是吸吸鼻子，垂下头轻声问道：“那……陆昭哥哥什么时候走？” “明日。”陆昭哑声道，她难过，他亦不舍。只是无论为了什么，这事都必须去做。他们可在岭南偏安一隅的躲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更何况，他们的父母亲人都还在京城，身陷囹圄之中。 “这么快？”沈清瑶一惊，呆了一瞬，更是难过，她瘪了瘪嘴，险些哭出来。慌忙的扭过头，沈清瑶迅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急道：“那，那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却因为病中身体无力，脚刚一沾地，就软软的摔了下去，幸而被陆昭稳稳接住了。 将人又抱回床上，陆昭眼眸深深望着她，抬手抚过她的侧脸，轻声道：“不急，也没什么要带的。”最想带的，不过一个她，却不能带。 “我答应你，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让瑶瑶等太久，瑶瑶可信我？” “我此去只是策应，且东海水军离了海域，陆战根本不会是北境大军的对手，因此也不会有危险。瑶瑶只要安心等我，好好养病，可好？” “我离开之后，瑶瑶要按时吃饭，多休息，切不可贪玩伤了身子，记住了吗？” 陆昭撑在她上方，将她圈在床榻与手臂之间，一条一条的交代着，他每说一条，沈清瑶的眼睛就红一分。本来还在努力忽略的离愁，忽然就抑制不住了。她流下一颗泪来，抬手在陆昭肩上捶打了一下，抱怨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说得跟交代遗言似的做什么？！你越说我越慌！”FLAG不能乱立啊！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吉利！ 说罢，赌气似的，沈清瑶又道：“我才不会等你很久！你若长时间不回来，我就不管你了！” “好不容易没人管着我了！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病了痛了我也不会喝那些苦汁子！你若还想我好好的，你就快些回来！”她说着，已然有了哭腔。 陆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知道她在说气话，也不再交代这些吓她，左右吩咐给下人们照看，也是一样的。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陆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不等我？瑶瑶难道还想等旁人？” “我谁也不等！我……”沈清瑶还要再说几句气话，却见陆昭忽然倾身下来吻掉了她眼角的一颗泪珠，轻软温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麻。 她眼睫一颤，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全是他如玉的影子。沈清瑶凝着他，轻声道：“陆昭哥哥，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嗯。”陆昭郑重的应了一声。顾忌她的身体，没打算做什么，摸摸她的脸就要起身。却在起身的刹那，被沈清瑶拽着腰带拉了回去。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具温软的身子就贴了上来，沈清瑶仰着头去亲他喉结，知他在顾虑什么，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好了的。今日心疾未犯。” 陆昭身子一僵，片刻后，叹谓一声，主动吻上了她的唇，将她压到了柔软的被褥里…… …… 沈清瑶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身上有些酸痛却不算难受，满室馨香还未散去，身边的人却已经走了。陆昭昨夜说了不要她去送，今早果然就没有叫她。 沈清瑶盯着床帐发了会呆，抬手一摸，身边的被褥早已经凉透了。想了想，她忽然翻身把身边的那床被子抱进了怀里，将头埋在里面，贪婪的呼吸着上面残留着的些许冷香。 待到冷香也淡了，她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说来也奇怪，平日陆昭忙碌，在府里陪她的时间也不多，她也不觉得如何。现在他走了，她就觉得这府里哪里都空茫茫的。 心里也空荡荡的。 眼泪漫上眼眶，沈清瑶垂头叹了一声，他刚走，她就开始有点想他了。 “小姐，你醒了吗？外头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了翠翘的声音，沈清瑶抬手将眼泪抹掉，陆昭不在，她再不会轻易哭了。 不一会，翠翘等人就进来替她梳洗，红云在一旁替她收拾行装，她们要赶去宁城，这也是陆昭昨夜交代的。 侍卫章平来时，她们已经大体准备好了，他见状，抱拳道：“少夫人，已经可以出发了。” 沈清瑶正不适，捂着心口咳了两声，越发的没有力气，却依旧点头道：“好，走吧。” “瑶瑶，待我走后，你便带着人去宁城找顾伯伯。南诏虽然已经和我们联手，却也不能不防，岭南没有驻军也没有城防，终归太过危险。宁城不同，宁城因着金矿的缘故，有自己的守城军马，又离岭南不远，顾伯伯也是可以信赖之人。你在那边等我，我才安心。” 沈清瑶垂着眼回忆昨夜陆昭同她说过的话，他说话时的表情，语气，全都还清晰又鲜活的刻在脑子里。沈清瑶笑了一声，心说他真是谨慎得过头了。笑过之后又觉慰藉，再之后，就是无法忽视的思念。 这一次，只怕没有几个月，他们是见不到的了。 马车另一头，孔林被图兰扶着，正气得吹胡子，图兰在一边缩着脖子也不敢说话，只能同情的看了一眼沈清瑶。 沈清瑶回过神来，就听孔林拐杖敲着车壁，恨恨骂道：“笑？你还笑得出？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已近油尽灯枯之相，不好好养着，还这般长途跋涉！不要命了！” 这是在骂沈清瑶。 她自知理亏，讨好的笑了笑，凑过去轻轻拍着孔林，娇声道：“孔爷爷，孔神医？我知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岭南虽然暂时安稳，可也是危机四伏，就算不走，我在那边日日忧惧，也难养好身体吧！陆昭敢这么安排，必然是知道您也在侧！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谁来治我呀……” 少女面色苍白，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一如六年前孔林入沈府救人那一回一样，又不一样。那时的小姑娘风吹就倒，如今的小姑娘哪怕面对疾风，吹倒之后，又好像还能软软的再立起来。 孔林看了她半晌，终是轻哼一声，指着她的脑袋不轻不重的说了句：“等到了宁城，你再不好好喝药，你看我还治不治你！” 沈清瑶连连称是，孔林又瞪了她一眼，终是别过了头去，没再说她。 沈清瑶见他小孩子似的火爆脾气，抿着嘴偷偷笑了，又看了看马车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舒了口气。心中暗暗道：“陆昭哥哥，有神医在，我一定能撑到萧沐登基的那一刻，等待系统的奖励治好心疾。所以你也要加油打倒大反派，一定早些回来接我……” 第84章 瑶瑶会想我吗？ 沈清瑶到达宁城之后便在顾晖的府上住了下来, 顾晖待她如亲女，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只是平日顾晖很忙, 于是两人也没多少见面的机会。 在宁城的第十日，沈清瑶收到了陆昭的第一封书信, 那时她正在自己的院中晒太阳，听说京城来人了, 等不及他们送信过来, 裙摆一提自己先跑了, 也不管身后翠翘和红云一叠声的夫人小姐小心些的叫唤。 两人看着沈清瑶欢快的背影, 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见实在喊不住她，只得快步跟上。 待沈清瑶一路小跑至顾府门前, 遇上那从京城回来的送信之人，两人一见面双双愣了片刻, 不由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怎么是你？” 回来送信的是顾子言，又三四个月不见, 他更高壮了一些, 北境的风霜将他身上的骄矜吹散了不少，透出一股如利刃出鞘般的锋锐。沈清瑶停下脚步，险些不敢认。比起上次在岭南的那一面, 顾子言仿佛又长大了不少。 可他一开口, 沈清瑶又觉得, 这不还是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少爷吗？ 就见顾子言凝着一张脸从马背上下来，见了是她，又懒洋洋的靠在马腹上双臂抱在胸前轻佻的问：“这是我家，我在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怎么又跑这来了？”说罢, 也不等沈清瑶回答，自己就一脸恍然大悟的偏了偏头，“难怪呢！我说怎的王爷遣我会来办事，陆昭还特意给我塞封信。竟是给你的？” 一听果真有陆昭写来的信，沈清瑶心里一喜，也顾不上和顾子言拌嘴了。她伸着手要接，顾子言却混不吝的不愿给她，沈清瑶瞪了他一眼，与他抢夺起来。直到身后传来一身怒喝，顾子言才浑身一个激灵，动作迅速的将那信往沈清瑶手里一塞，双腿立正，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爹。” 沈清瑶回头，见顾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冷着脸瞪顾子言：“你这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爹！你不是都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顾子言垂着头嘟嘟囔囔的，一去北境近半年，他就是再如何蠢笨，也知道了一些内情，当初他会去北境，多少也有些自家老爹的算计在里面。“还在这跟我演呢！爹！我这回可是有正事的！” 说着，顾子言的头又扬起来了，又掏出怀里另一封信在手里扬了扬，有些得意的道：“喏！王爷密信！你还要不要啦？” “你瞎显摆什么呢！还不快给我滚进来！”顾晖见他如此更是生气，密信怎能这样大喇喇的在府门前宣扬！忍无可忍的踹了顾子言一脚，拎着他的耳朵将人拎进了门。 沈清瑶在一边偷偷的笑，见顾晖看过来，才乖巧的行了个礼，给他们父子让道。 等几人吵吵嚷嚷的走远了，沈清瑶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薄薄的信封，期待起来。陆昭会给她写些什么呢？ “小姐，咱们也回吧。”翠翘轻声提议，沈清瑶点点头，也要返身回去，可余光一瞥，顾府门前的石狮子后面，一个窥探的脑袋忽然唰一下缩了回去。沈清瑶脚步一顿，忽然觉得那道影子有些眼熟，稍微思索了片刻，她还是走了过去。 石狮后面藏着一个娇小的人影，此时见她过来，有些紧张，却也没跑，只是看向沈清瑶的眼神有些复杂，似含着几分不甘和怨恨，沈清瑶被她盯得有些奇怪，直至走近了，才认出来，这是几个月前在宁城远远看过几次的林婉儿，顾子言的未婚妻。 那时她大多时候都在被顾子言纠缠，又因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就毫不留情的踹倒了顾子言，因此沈清瑶的印象格外深一些。 “林小姐？”沈清瑶迟疑着喊了一声，眼前的林婉儿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小声道：“你怎么认识我？” 沈清瑶笑了一声，没回答她，又问道：“林小姐是来找顾公子的吗？” 听到顾子言的名字，林婉儿眼神一暗，又颇为怪异的看了沈清瑶一眼，半晌，才咬着唇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和顾子言是什么关系？” 沈清瑶一愣，然后瞬间明白过来，方才顾子言与她打闹，林婉儿应是看到了，说不准还误会了些什么。她不由失笑，而后连忙摆手道：“林小姐别误会，只因我夫君与顾大人两家是世交，如今夫君有事，我才暂居于此。” “夫君？你已经成亲了？”林婉儿眼神亮起来，这才注意到，沈清瑶一身虽然不明显，但却确实是已婚的装扮。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由有些羞哧，她方才还以为…… “对不起，我……”林婉儿垂着头，她的年纪应该比沈清瑶小一些，此时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沈清瑶心一软，忽然也有些明白了，为何连玩世不恭的顾子言，都能一直对这女孩念念不忘。 她笑道：“林小姐不如随我进去坐坐？”说完又眨眨眼睛，揶揄道：“顾公子被顾大人叫去议事了，此时进去，不会遇到。” 林婉儿脸又红了几分，却到底没有拒绝。 两人挽着手进了门，沈清瑶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个女孩坐在一处，林婉儿娇滴滴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武将女儿洒脱不羁的心，早在看见她几次教训顾子言时沈清瑶就知道，这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聊了一上午，沈清瑶便觉真心的喜欢她。 直到林婉儿开始心不在焉的频频看向窗外了，沈清瑶才抿嘴，知道她真正想见的人是谁，说道：“婉儿若是想见一见顾公子，现在去，兴许还能碰上。” “我不是……”林婉儿慌张的羞红了脸，极力否认。 沈清瑶瞧着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欢喜冤家，明明相互喜欢，却一追一逃的，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忍不住想起了她的竹马来，也不知陆昭现在在做什么？ …… 千里之外的另一边，陆昭立于营地之中，他们日夜快马加鞭，此时已经在京城之外驻扎了好几天了。北境的大军也已经到达，只因京城中还被困着众多大臣及其家眷，他们才没有贸然发起行动，只是…… 陆昭远远看着巍峨的城墙，他眼神微沉，心道快了。 随军一同出征的沈清璃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侧目问道：“在想瑶瑶？” 沈清璃挑着眉看他：“真没想到，你成亲之后竟会是这样的。”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也是，我们家瑶瑶这么好，也难怪你这么宝贝她。” 陆昭被打趣了，也不否认，他淡淡一笑，想起小姑娘是不是就盈满眼泪水汪汪的眼，总娇滴滴的喊他的样子，心说怎么可能不宝贝。他之恨不能时时将她留在身边。 “也不知瑶瑶一个人在南边怎么样了，算起来，我也有大半年未见她了。等这边事情了结，带她回京城吧。”沈清璃笑容淡下来一些，明日就要攻城，虽一切十拿九稳，但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语气难免沉重。 “嗯。”陆昭应了一声，并未多说。沈清璃也早习惯了他这态度，瑶瑶不在，陆昭见了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又商议了几句明日攻城的细节，沈清璃转身找萧沐去了。 陆昭一人在原地又留了一会，也收了心思，转身离去，部署明日的计划去了。 …… 宁城，林婉儿终是坐不住了，起身告辞，沈清瑶笑盈盈的，给她指了个方向，说那边遇上顾子言的机会更大些。林婉儿红着脸拒绝了，可离去时，步子还是不自觉的朝那边偏了，看得沈清瑶又是一笑。 待人真的离开了，沈清瑶这才挥退了下人，自己坐在了窗前，从袖中小心的掏出那封还未来得及打开的信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将信纸缓缓展开。 里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陆昭向她说了自己已到了京城附近，在暗处扎营埋伏，也成功的与萧沐沈清璃等人汇合了，只待时机成熟，就会攻城，捉拿萧璟，要她不要担心。 而后洋洋洒洒三页纸，全写的要她好好养病的注意事项，沈清瑶看得又好笑又无奈，跟系统直吐槽，这信拿出去，直接可以出版成册，名字就叫心疾的一百种调养大法！ 她静静的看着，看得出陆昭写信时很是匆忙，字迹不复平时的飘逸俊秀，多了几分潦草，只在最后一页，最后一句，他认认真真，又极其珍重的，写了一句：“一去半月，我很想瑶瑶，瑶瑶会想我吗？” 沈清瑶读到这句时心里一动，有些脸红，却又还是忍不住细细将这话一读再读，手指轻轻在纸面上划过，她轻声说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良久，她才绕到桌前，开始提笔回信。 等她删删改改终于写完，才捏着信封去找了顾子言，想请他明日离开时一并带给陆昭。只是见到顾子言时，那里的情况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林婉儿没了在她面前的娇柔可爱，一脸的不耐烦，皱着眉盯着顾子言，也不知他哪里又惹了林婉儿不开心，此时正在人身边绕来绕去的哄着。沈清瑶顿了下，又见林婉儿虽然面露不耐，眼睛里却是笑着的，忽然又不太想过去打扰了。 …… 第85章 今夜，必会保佑他们功成…… 当晚, 沈清瑶在陆昭离开之后第一次失眠了。 心里想着陆昭在信中写下的内容，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全是梦境里原书的剧情。原书中陆昭在月下饮酒, 妖冶又颓丧的双眼，被血染红的白裳和月光, 长姐萧沐与他的拔刀相向…… “啊！”又一次，沈清瑶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气喘吁吁的坐起, 早已经满头大汗。她平复了好一会, 忽然扭头去看窗外, 今夜闷热, 翠翘没将窗户关严，此时透过那道缝隙, 天已经黑透了，却不见月明不见星光, 依稀可见乌云满天，阴沉沉的。 忽而一阵大风起, 刮起一阵潮湿又燥热的空气, 带着些土腥味，让人胸口闷闷的不大舒服。 沈清瑶捂着心口坐了一会，这几日被孔林好生调养过, 她虽然虚弱些, 但好歹心疾是没有再发作了。今夜也不知怎么了, 熟悉的痛感又有了隐隐复苏的趋势，手指不经意的抚过放在枕头边上的玉狐狸，那一对坠子，陆昭带走了一只, 还有一只，沈清瑶一直放在这里。 只是手刚从上面滑过，指尖就一阵刺痛，沈清瑶愣了愣，呆呆的抬起手来，就见白嫩的手指已经被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她一惊，连忙将玉狐狸举起来看，就见小狐狸的耳朵处不知何时竟被磕碰了一下，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划伤她的，正是那里。 沈清瑶的心砰砰跳起来，想到上次在梦里看见的，陆昭自刎之后，这玉狐狸也是被摔碎了的，像是某种预兆。她心中越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久久不散。 觉是彻底睡不着了，沈清瑶爬下床披了件衣裳，也不管是不是快要下雨了，推门走了出去。 翠翘守在外间，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轻声问了一句：“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就在外面走走，透透气就回来。不用管我，你睡你的。”沈清瑶拦下了她要起身的动作，没让她跟着。 沈清瑶出来时没想那么多，一盏灯也未带，天上没有月光照路，四周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不怕，就在院子里随意的逛着，用脚尖探着路，一路摸索，渐渐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忽然，看到前方一片光亮。 她愣了一瞬，发出亮光的地方是顾府花园中的一处凉亭，因为位置偏僻，就算是白天也鲜少有人会去，何况现在夜已深了，谁还会在那？ 她心中一阵打鼓，有些好奇，却又有些犹豫。理论上来说，一个女配这样随意乱走，很容易撞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继而被人悄无声息的灭口。这是小说恒定套路，男频女频都是如此。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沈清瑶看了一会，觉得还是命要紧。 正要往回撤时，脑海中的系统却忽然叫住了她：“等等！宿主！那边的人好像是顾子言他爹！” 顾晖？沈清瑶脚步一顿，这么晚了，顾伯伯在那边干什么？ “去看看吧宿主！”八卦系统名不虚传，知道了是谁之后，看热闹的心蠢蠢欲动，一直催促着沈清瑶过去。沈清瑶一阵无语，但顾晖怎么也不会害自己，于是她思索片刻，到底还是选择满足一下系统和自己的好奇心。 直到走近了些沈清瑶才看清，顾晖竟是在凉亭里烧东西，看样子，像是在祭奠什么人。沈清瑶却恍然，原来是有个火盆在，难怪会把整个凉亭都照亮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就听凉亭里的顾晖手中似握着一封书信，片刻后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火里，目露几分怀念，口中喃喃道：“阿若，你的儿子，果然如你一样出色，可惜，你看不到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他。”说完这句，顾晖又自嘲的笑笑：“只不过，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帮衬多少，那些事情，他处理得很好。” 偷听的沈清瑶却有些疑惑，阿若？这又是谁？听顾伯伯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情义在的，难不成是顾夫人吗？可听内容又不太像。 顾晖又抬手展开了一张画卷，盯着画上的人，眼中闪过思念。距离还是有些远，沈清瑶能听见顾晖说话，却看不见画上的东西，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够了半边脑袋出去，却立刻被亭子里的顾晖发觉。 “丫头，出来吧，别猫在那了！”顾晖将画卷随意的放在石桌上，负手看了过来，听着语气倒是没有恼怒，沈清瑶却还是尴尬得不行，她低下头骂了自己一生，只得现身，磨磨蹭蹭的过去了。 一进去，目光就不自觉的落在了桌上那副摊开的画上。 画上是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美人，红衣似火面若桃花，言笑晏晏的被定格在了最美的年纪。只是…… 沈清瑶拧着眉又看了一会，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顾伯伯，这是……” “她叫云若。”顾晖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大方的开口解释道：“二十五年前，我奉命出使回纥，从回纥部落带回了一名他们敬献给皇上的公主，就是云若。” 云若公主！沈清瑶想起来了，男主角萧沐的生母，不就是异邦公主，封号云若吗！ 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离开宁城时，陆昭对她说过的，顾伯伯有一个想娶而不能的心上人，是五王爷萧沐的生母。所以无论如何，顾晖一定会帮助五王爷。 她张了张口，忽然就将这些事情都串起来了。 “原来顾伯伯是在祭奠故人，是我打扰了。”沈清瑶垂下眼，有些抱歉。顾晖却不太在意，他摆摆手，笑道：“无妨。从前我爱慕云若，但她为妃之后，我只将她当成自己至亲的妹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今夜……” 顾晖忽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阴沉的天，沉重道：“是祭奠，亦是告别。” 沈清瑶皱了下眉，没懂这个告别是什么意思，就见顾晖衣袖一挥，那副画着美人的画卷就这么，落进了火舌之中，瞬息，就有一半化作了灰烬。 “哎！顾伯伯你怎么……”沈清瑶着急去救，却被顾晖拦下了。他目光复杂的盯着一点点被燃尽的画卷，就像是在看那个已经消逝在了时光里的明媚少女。良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 “阿若要是在天有灵，今夜，必会保佑他们功成。” 今夜？ 电光火石间，沈清瑶明白过来，想来对京城，对萧璟的第一战，就是在今夜了。她瞪大了眼睛，原以为，顾子言还能回来送信，那必是还有事要顾晖去办，战争不会来得这么快。却没想到……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想通。 顾晖与萧沐的母妃有旧，与陆国公和沈父都是旧友，有这般义无反顾的帮着萧沐。顾子言是他的独子，萧沐支开他为顾伯伯留一个血脉，也是合理的。 沈清瑶胸口的窒息感又漫上来，难怪她今晚一直觉得不安，原来是陆昭也正在战场上厮杀，面临着未知的险境。 她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忍不住担心忧虑起来。 …… 京城，素日繁华的都城，已经风声鹤唳了好些时日了，自先皇驾崩，各地相继亮起了勤王的旗帜，如今京中的这一位，名不正，言不顺。京城里的百姓们个个精明，在大梁日复一日僵持的紧张氛围了，早已经料到了，会有一场大战。 于是当攻城木桩第一次撞上城门，发出一声巨响的时候，整座城寂静无声，这一声，却像是砸在了所有人心上，让他们的心都跟着颤抖。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他们没想到北境的大军会来得这样快，这么迅猛。 都城之中一片火光冲天，将士们个个杀红了眼。北境军训练有素，很快攻入了内城，而陆昭带来的南诏大军，虽然不如北境的勇猛，却胜在灵巧，极擅游击，他们游走在城中的小巷里，清扫着残余的敌军。 萧璟的禁军与东海军已经太多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了，早已经忘了鲜血的滋味，失了血性。此时被这南北联合之势打得节节败退，萧璟穿着赶制出来的龙袍，面露阴鸷，一气之下已经打砸了好些御书房中的器物。几个早已经归顺的大臣与谋士跪在下首瑟瑟发抖，谁也不知道，萧沐的人何时会破门而入，只是人人都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怎么？众卿这就吓破胆了？”萧璟阴恻恻的盯着下方的人，露出一个气极又残忍的笑，口中漫上腥膻，又被他生生咽下。“好啊，好得很啊！堂堂二十万禁军，百万东海水军，竟连区区六十万的北境军也挡不住？” 下方的武将抖了一下，想说北境军个个以一当十，怎能一概而论，却在对上萧璟猩红的目光时，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跟着众人一起，不住的求饶。 打杀的声音已经近了，外头每响动一下，屋里的人都多颤抖一分。萧沐的人已经打进内城了，再不多时，就要兵临皇宫的城墙下了。 萧璟双手握拳，不敢相信自己的溃败来得这样快。 “来人！”半晌，他唇边勾起了一个阴郁的笑，抬手招来一个人。心里想着，便是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 …… “报！” “王爷！京城内，已经肃清干净，现下，只剩宫中我们还没有进去了。” 萧沐骑着高头大马，面若冰霜，不怒自威，而在他身边，是随军一同出征，此时身上也沾了不少鲜血的沈清璃。两人再落后一步的位置，是浑身浴血的陆昭。 他身上白色的战甲被血染红，如玉的脸上也多了几许血痕，白莲染血，反倒让他仙气之中更多了几分惑人的妖异。 听了士兵来报，萧沐微微点头，大手一挥，沉声喝到：“将士们，随我攻入宫城！” 身后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沈清璃微微一笑，意气风发。却见身边的陆昭忽然脸色一凝，目光如炬般投向了皇城城墙之上。 远远的，只看见萧璟穿着明黄的龙袍，身后押着几个人，缓缓现身。 “是阿爹阿娘！还有……”沈清璃惊呼一声，目光惊惧的看向陆昭：“还有……长公主。” 萧沐的生母早已去世，可沈家父母与长公主却一直留在皇城之中，沈清璃是萧沐的软肋，陆昭亦是萧沐麾下举足轻重的人物，牵制住他们，就等同于牵制住了萧沐。 城墙上的萧璟慢慢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腰间的佩剑一挥，剑指千军，只听他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就算想逼朕退位，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说着，剑架在了沈父的脖子上。 “阿爹！”沈清璃红着眼睛喊了一声，被身边的萧沐牵住了手。“阿璃，莫慌。” “你想要什么？”萧沐语气如冰，恨不能立刻将人拉下来活剐。他可以不管自己，却不能看着阿璃的亲人丧命。 就在众人以为萧璟会出言为难萧沐之时，他却又剑锋一转，指向了另一个人。 缓缓说：“朕要陆昭上来。” “就陆昭，一个人！” 城墙下，陆昭看着上面泣不成声却仍使劲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自己的长公主，又看看另一侧也是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的沈家父母。 一边是瑶瑶的父母，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不论哪一个，他都一定要救。 陆昭握紧了身侧的剑，眸光缓缓下沉，头却慢慢抬起来，毫不避让的，对上了萧璟阴鸷的眼睛。 …… 第86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晌, 陆昭唇边溢出一个冷笑，轻哼一声。 萧沐与沈清璃皆看向他，或者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他。见他这样笑，沈清璃率先明白过来些什么,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陆昭！” 萧沐亦沉下了脸, 凝重的望着他, 低声喊了一声：“长风！” 陆昭不理会这两人, 端坐马上仰起头来冲着城墙上, 声音平静无波：“好, 我上去可以，你先将人放了。” 萧璟笑起来, 身边有人急忙围过去劝他不可，放了人质, 他们便毫无依仗了。萧璟却摆摆手，目光阴邪, 冷声道：“陆世子一诺千金, 我放人，你过来，两边同时？” 陆昭立刻翻身下马, 沈清璃有些着急, 喊道：“陆昭！这是个圈套！” 陆昭回过头来, 淡淡一笑：“我知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请王妃放心。”说罢，他率先提步走去，城头上的萧璟紧盯着他, 见状手指一勾，三位长辈立刻被人押解着下来城墙，倒也还算守信。 沈清璃看着父母获救松了一口气，可看着陆昭决然的背影，另一口气又高高提起。 “陆昭！你要记得，瑶瑶还在等你！”沈清璃忽然大声朝他喊道。陆昭往前的脚步顿了顿，似是想起了沈清瑶的模样，唇边露出一个有些温情的笑。他抬手朝后面挥了挥，踏进了宫城…… …… 一声惊雷炸响，酝酿了一夜的雨终于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天降破晓，黑夜还未完全退去，屋子里就被乍然而至的闪电照得通明一瞬，很快又黑了下去。 沈清瑶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翠翘似是被这泼天的雨势吓着了，急匆匆的跑进来为她关窗。转身一看她已醒了，才又匆匆走至近前，抱怨道：“这雨怎的说下就下，还下得这么大，真是吓人。” 沈清瑶费力的抬手掀开了厚重的被子，她张了张口，嗓子却火烧一样的疼，许久，才依稀发出几个破碎又干涩的音调来。翠翘连忙为她倒了杯茶水过来，几口下肚，她才觉得好一些了。 “翠翘，什么时辰了？” 翠翘将她手里的杯子复又接回来，才答道：“小姐，寅时刚过。您再睡一会吧，还早呢。” 沈清瑶却摇了摇头，撑着她的手坐起来，发现自己现在不仅心口疼，浑身更是无力得厉害，只是随便一动，又忍不住的想咳嗦。她弯腰咳了两声，翠翘立刻紧张的过来探她的额头，片刻后惊叫道：“呀！小姐！你怎么又发热了？” 沈清瑶一愣，没想到自己除了心疾复发之外竟然还发烧了，但又一想，昨夜她见天气闷热，出门溜达时穿的本来就少，着凉倒也是她活该，于是低着头心虚的不敢说话。 但饶是如此，翠翘还是止不住的自责，说自己昨夜若是少躲一会懒，与小姐同去就好了，至少不会让她着凉。 沈清瑶听得心中慰贴，忍不住拍了拍她：“好了，我这身子就这样，便是不出去，该病还是要病的，别乱想啦。”打断了翠翘的碎碎念，沈清瑶又咳了两声，心跳得有些厉害，她闭了闭眼，这好像不单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再等一会，等天亮了，你再去帮我请孔神医来一趟吧。”沈清瑶低声吩咐道，翠翘应了声是，转身要出去为她灌两个取暖的汤婆子，走到门口时又被沈清瑶叫住了。 “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宁城有专门养殖的信鸽，传信比人快，一日之内就能到达，昨夜京城的战况，若是快一些，今天就能收到了。沈清瑶攥着拳头，总觉得不安心。 翠翘却摇摇头：“没有呢小姐。” “嗯，若有消息了，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沈清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抬手让翠翘去了。她一个人靠在软枕上，心跳越来越快，萦绕一夜的不安，越发强烈。 天边又是一声惊雷，沈清瑶被吓得一窜。有穿越和系统这种不太科学的前例在，她对玄学总有几分敬畏，轻轻揉着心口缓解着那点窒息之感，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 南方的雨来势汹汹，这场大雨一下，接连几天都未见晴。雨水影响了信鸽的飞行，关于京城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沈清瑶每日都会问上一句，可每日得到的答复都一样，京城无信来。 她有些失落，更多的是不安。因为忧虑太过，身子也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去。 心疾发作得不似上次凶险，却更入骨三分，疼痛总细细密密的折磨着她，一刻也不见好。孔林愁得白了好几根头发，日日困惑，不解她为何这次发病发得这样怪异，竟是叫他毫无应对之法。 沈清瑶却知道，这是来自系统的催促。她在剧情的中期就该领盒饭了，现在剧情跳过了中段直奔结局，她这个该死的人没死掉，只能一直持续着这病入膏肓的姿态。 这日雨终于停了，在屋里郁郁寡欢闷了好几天的沈清瑶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出来透口气，走至湖边时心口却猛然一痛，险些掉入湖中，惊得翠翘和红云都是一脸煞白。 “小姐！你没事吧！” “夫人！” 她们一左一右的搀住她，沈清瑶自己也心有余悸，腿都软了几分。上次面临这样的情况，还是在宫里她演戏威胁陆昭要跳湖呢。沈清瑶忽然想起那日的情形，忍不住笑了一下，想想刚穿进来的自己，为了完成任务，真的制造了好多社死瞬间啊。 只不过那日有陆昭小心的护着她，今日她真要摔下去，他却没在。 方才扬起几分的嘴角又耷拉下来，沈清瑶咳了一声，又问：“京城还是没消息吗？陆昭哥哥也没传信来吗？” 已经七天了，就算大雨信鸽一时无法到达，七天，怎么也够一匹快马来回，遣人来报也能到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见她又问起，翠翘脸色一僵，忽然心虚的移开了眼神，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沈清瑶眯起眼睛，直觉不好，复又转身去看红云，就见红云也是一样，竟不敢与她对视。 沈清瑶的心缓缓沉了下来，又问了一遍：“京城的消息，真的还没到吗？” “小姐……”翠翘转回来，眼眶有些红了。 “去叫章平来，我要亲自问他。”章平是陆昭留下的护卫，平日传递消息也是经由他。沈清瑶挣开了翠翘扶着自己的手，沉声吩咐了这么一句，自己艰难的捂着心口回了屋子。 章平进来时就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他犹豫一瞬，才躬身行礼：“少夫人，您找我？” “我问你，京城的消息到了吗？”沈清瑶紧紧攥着一支瓷白的茶杯，单是这样，就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却依旧咬着牙坐得笔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章平。 “京城……”章平立刻便知她要问的是什么，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的垂下头去，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陆昭哥哥呢？”沈清瑶又问，她早该察觉到反常，陆昭若想，信怎么会送不进来？陆昭没有传信过来，是太忙了，还是……出什么事了？沈清瑶想着，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一丝血色也无。 下首的章平见状便知瞒不住了，只是越发将头往下低着，良久，才缓缓说道：“世子他……” “世子他，围城那夜被萧璟以长公主和沈大人夫妇的性命相要挟，独自一人入了宫城，后……萧璟将世子引入了宫中密道，又在密道中放置了大量的硝石火药之物，世子进去后……”章平神色沉痛，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沈清瑶的手攥得指尖发白，她一眨眼，眼泪就涌了上来，却仍不相信：“进去之后怎么了？”章平仍是不答，沈清瑶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比任何一次都要疼得厉害，手上却不知是哪里来得力气，将手里的瓷杯重重砸了下去，碎片溅起来，划伤了她的手心，她却看也没看一眼，只盯着章平：“说啊！之后怎么了？！” “爆炸发生时，世子与萧璟在密道中对峙，出逃不易，之后宫室和地道都塌了，他们被埋在了下面……” 身边的翠翘和红云都已经低低哭出了声，显然是早已知道了，只是一直瞒着她，如今才敢让在她面前显露。 沈清瑶扭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中大痛。真听到了这些，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她渐渐喘不上气来，大脑却异常冷静。 “只是被埋在了下面，不一定会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昭哥哥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笑起来，却还流着泪：“什么啊！这么蹩脚的计谋，一个爆炸而已，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说着，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难受得弯下腰，疼得话也说不清了，却还在说：“陆昭哥哥怎么可能出事……” “小姐，你别这样……”翠翘哭着围过来扶起她，只当她是无法接受，心疼得无以复加。 “夫人！我……我去找孔神医！”红云在拉住她的瞬间，就觉得沈清瑶的体温，气息，状态无一处是对的，吓得连悲怆也顾不上了，连忙冲了出去，章平也一惊，怕她脚程太慢耽搁了，也跟在她身后略了出去。 “小姐……”翠翘将沈清瑶扶起来往床榻走，可将人搀起来的一瞬间，她看见沈清瑶半睁着眼睛，气若游丝，却又坚定无比的伏在她耳边：“我要回京城。” “小姐？” “我要自己回去找他。” 说罢，那只一直抓着翠翘衣摆的手，软软的坠了下来，沈清瑶眼睛一闭，倒在了翠翘身上。 第87章 “我要回京城。”…… 弑君夺位之前, 萧璟曾做过一个梦。 梦中，他汲汲营营数年，苦心筹谋耐心蛰伏, 冷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兄弟们为皇位撕咬，一步一步, 布下自己的棋子，又偶然间堪破了陆昭心悦沈家那个已故的幺女的秘密, 稍一使手段, 就让他信了害死那女孩的人是萧沐夫妇, 让他与之反目, 转而来帮自己。 陆昭少年英才, 心思奇巧，无愧世人一句白衣卿相。在他的辅佐下, 萧璟的势力飞涨，不过短短数月, 便已经足以和他的各位皇兄们争锋。就差一点，在那梦里, 他离那个位置, 仅一步之遥了。 可就在即将功成之时，陆昭却选择了自刎。他的计划付诸东流，终落得一个功败垂成。 梦醒了, 梦中的一切却清晰无比, 那些恨, 那些不甘，有如实质。他由此深信，那一定是他曾经历过的某一世，那一次他失败了, 这一次重新来过，他占尽先机，必不会重蹈覆辙。 于是他不再畏缩不前，当机立断了解了他父皇的性命，又照着梦里陆昭那样，联络了东海驻军，在他的皇兄们都还未壮大之时，他拿下了这座皇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王座。上天终究是眷顾他的。 可直到萧沐又一次兵临城下，他明明做足了准备，却还是败了。 萧璟目光阴郁的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俊秀身影，咬牙切齿：“陆昭！”又是陆昭！上一世失败是因为他，这一世，还是因为他，若无他带来的南诏大军，他不可能输！ 萧璟不甘心极了，忽而脑中灵光一动，既然上一世可以让陆昭帮他，那他这一世依旧可以！ 沈家幺女还活着，不在京城。萧璟只好抓了他们的父母替代，效果虽然差了些，但胜在有用。萧璟目光阴沉，其间却带着些许得意，他看着陆昭一步一步走入宫城，只要他进来，他便有办法留下他，逼他为自己所用！ “陆世子，朕现在已经登基了，朕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你随萧沐造反，就是乱臣贼子！你难道真的不顾端华姑母，真的不顾陆国公府百年清名了吗？”萧璟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上前来卸了陆昭的佩剑，将他押解住。 “陆世子，只有你归顺于朕，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朕可以既往不咎！”萧璟阴恻恻的笑着，陆昭却根本不愿看他，闻言冷哼一声：“名正言顺？弑父杀君得来的名正言顺？” 萧璟的脸更沉了两分，俨然一副被戳了痛点却又无法反驳的表情。 “陆世子，如今你为阶下囚，说话还是小心些的好。” 陆昭嫌恶的偏过头去，心道若不是为了看看萧璟想干什么，就凭身边这几个人，真当能压得住他？ 两人僵持之际，宫墙外的打杀声再度传来，又小太监匆匆跑过来报：“陛……陛下！不好了陛下！外头，外头又开始攻城了！这眼看着，宫门就要破了！” 陆昭闻言嘴角勾起，懒懒的抬眼去看，好似如今他并没有身处险境，而是在宫中做客一般。 “这群废物！这么一会都挡不住吗！”萧璟怒骂一声，目光又转到了陆昭身上，眼中神色几变，片刻后，萧璟又似释然，只要能让陆昭帮他，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冷冷一笑后，他又道：“带上他，我们走！”说罢，率先提步，走向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周围侍奉的人左右对视一眼，心中明白那是个什么地方，不敢多说，匆匆压着陆昭，跟了上去…… …… 沈清瑶幽幽转醒，没看到那张期盼中的脸，一阵晕眩过后，眼神才缓缓聚焦，回忆起都发生了什么，又觉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漫上心头。沉重的眼皮又合上了片刻，再睁开时，已经接受了现实。 “醒了？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孔林转身，恰好瞧见她睁眼，低低叹息一声，递过去一碗乌黑的汤药。 沈清瑶一语不发，自己撑着床沿坐起来，沉默的将药接过来，也不管苦涩不管烫不烫，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翠翘在一旁看得心中酸涩，见她喝完了，连忙凑上去，端上来一碟蜜饯：“小姐，吃一个压压苦味吧。” 沈清瑶却摆摆手，推开了那碟子。 “我要回京城。”沈清瑶垂着眼，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现在就回。” “回京城？你不要命了！你现在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本就不适宜长途跋涉，准你来宁城已经是破例，这才安顿下来几天啊？”孔林一听便怒了，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瞧得邦邦响。“回京城，只怕你还没到京城，命就交代在路上了！不准回！” 沈清瑶一直未抬头，她双目无神的盯着眼前的锦被，眼眶却慢慢被泪水盈满了，一眨眼，泪就砸了下来，她手背飞快的一抹，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回京城。”说罢她抬起头来，目光执拗：“一定要回。” “就算死，也要死在回京的路上。” “你……”孔林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她，对上她绝望的目光，却又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气得指尖都在发抖。半晌，他衣袖一甩，破门而出。 沈清瑶的眼睛又垂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听见翠翘带着哭腔在喊她：“小姐，咱们先把身子养好再回去，好不好？” “是呀夫人！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可您不能把自己也熬垮了呀！”红云也跟着劝她。实在是沈清瑶此时脸色太差，说她明天就病死，也是有人会信的，她们实在不敢放她去冒险。 沈清瑶缓缓摇头，却是任谁劝也不听，她只知道，陆昭在京城。既然他不来接她了，那她就自己去找。 “我要回京城。”她还是这句话，除了这句，其他的，一字不说。 如此僵持了三天，沈清瑶一心想要回京，奈何身子实在虚弱，莫说孔林不许，就算是他立时同意了，她只怕也自己走不出那扇大门。 于是她开始配合一切的治疗，从前推脱的药，害怕的针灸，如今眼都不眨的就喝了扎了。只除了她不再说其他的话，凡是开口，必是那一句。三天里，孔林几乎时时都在骂她，骂完了，又认命的接着治。 可他心里亦明白，沈清瑶患的是心疾，心中郁结不除，饶是他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治不好她。又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孔林终于是松了口。 “要回可以，但需得听我的！不可急躁，不可疾行！你现在这样子，再受不得一点刺激了。”孔林看着眼前完全失了神采的少女，终是点了头。沈清瑶豁然抬头看他，眼神一寸寸亮起，她想笑，眼中的泪却先流了下来。 “谢谢孔神医……” “先别谢我，我会跟你一起去，给我慢慢走，你别给我想着赶路！”孔林恶狠狠的，吹了下胡子，别扭道：“行了别哭了，收拾东西，叫人准备，明日就走了！”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太好了小姐！”翠翘扑过来，激动的抱住沈清瑶的胳膊：“有孔神医同行，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嗯。”沈清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手慢慢握紧。 至今日，她已经与陆昭分别，一月有余了。 …… “如何，找到了吗？”派出去挖人的侍卫又回来了一波，人刚进来，沈清璃就急匆匆迎上去问。 自那日地雷爆炸，地道崩塌已经过去近十日，这十日里，萧沐的人已经稳稳拿下了京城，各地稍弱一些的藩王见北境兵强马壮，也不敢妄动了。分明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一样。 他们一直找不到陆昭。 坍塌的地宫已经快被他们的人掘得翻过来了，可就是找不到。活人没有，连尸首，也没有。 沈清璃闭了闭眼，她已嘱咐了向宁城传信的人，不得将这消息告诉沈清瑶，她不敢相信，若是瑶瑶听到这消息，该是多难过。 看她一脸痛色，萧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军报走过来拥住她，轻声宽慰：“阿璃，先别乱了阵脚，陆长风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沈清璃点点头，她也明白，除了陆昭，萧璟亦不知所踪，最大的可能，是这二人走了别的暗道逃过了那场浩劫。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陆昭抓住了萧璟倒还好些，可若是反之……情况就当真不太妙了。 她疲惫的靠回去，有些自责：“当时就不该让陆昭去的。瑶瑶那样看重他，他若真有个什么事，瑶瑶又该怎么办……”说着，一双美目又湿了。萧沐最见不得她哭，只得无可奈何的低头为她抹去泪水，柔声道：“会找到的。”目光却逐渐幽深，他了解陆昭，因此笃定，沈清瑶还在，他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另一边，被众人遍寻不见的陆昭终于推开重重沙石，踩着着轻缓流淌的河水。从河道里钻出来，得见了天日。 那日爆炸，坍塌的宫殿基石将原本的出路封死，幸而萧璟准备了另一条逃生的密道，却又在过程中不慎被落石击中，昏迷过去。 此时陆昭一手推开挡路的石块，一手拎着尚未醒来的萧璟，在错综复杂的地道里绕了好些天，为寻出路，又淌着京城的地下河走了许久，此时浑身又脏又湿。饶是他，也有些虚弱和狼狈。 抬眼一看四周，密道绵长，此时寻到出口出来，竟已经不在皇城之内了，看这样子，倒像是已经到了京郊的猎场。 目光再一次划过萧璟，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里的剑紧了紧，终究是没有直接杀他，而是手腕一翻，卸了人的关节，陆昭拖着他，脚步蹒跚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得快些回去了，再不回去给小姑娘写信，她该哭了。 第88章 “陆昭哥哥，你要吓死我…… 自孔林终于同意让她回京城之后, 沈清瑶便一刻也等不得了，心里记挂着陆昭至今还生死不知，越发的睡不安稳, 睁着一双杏眼，好不容易熬过漫漫长夜, 天还未全亮，沈清瑶就已经顶着满脸的倦容, 登上了回京的马车。 孔林随后过来, 一瞧她的脸色, 就知道她是一夜没睡。心疾都这么严重的人了, 哪里还能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她一通数落。 沈清瑶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的嗯一声, 一副我错了我下次还敢的样子。眼神一下一下的飘开，眼看着太阳都要出来了, 开始有些急躁，忍不住道：“孔爷爷, 还有什么要骂的, 你且上来，咱们边走边骂好不好？别耽误了时辰。” 孔林闻言更是火气一窜，当即大喊道：“边走边骂？还走什么？你这是能走的样子吗？！” 顾晖来送人时, 入眼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却更多的是担忧。走近后他道：“丫头, 一路小心，莫着急自乱了阵脚。”有情人生死不知的分别两地，其间有多焦急，他一个过来人自是明白的, 也不好多劝，只能这样嘱咐。 沈清瑶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又听他道：“到了京城，代我向王爷道贺。”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不是该道贺吗？经此一役，局势已定，萧沐会是大梁的新皇帝……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轻装简行的车马启程出发，沈清瑶掀开车帘，迎着清晨曦光，心情却愈发沉重，之恨不能立刻就飞到京城里去。 …… “王爷！王妃！！！” 皇宫中，萧沐端坐御书房内看着由于这一场动乱而堆积成山的奏折，沈清璃则在一旁协助。因只是拿回京城，还未正式登基，因此下人们仍以王爷王妃相称。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陆昭仍是没有消息，沈清璃一面没放弃的派人继续寻找，一面却渐渐的，有些接受了陆昭可能已经遇难这个事实，只是仍旧难受，该如何去向瑶瑶说啊！ 急匆匆的呼喊在殿外响起的时候，沈清璃磨墨的手歪了一下，一盒上好的朱砂墨，洒了好几滴在外面。沈清璃揉揉眉心，有些不耐，皱眉道：“又出了何事？”这几日重担尽数压在两人身上，萧沐还好，她却已经有些招架不住，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萧沐见状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细细的安抚。 先前大呼小叫的人终于进了门，一进来，便往地上扑通一跪，激动道：“陆……陆世子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沈清璃面上一喜，双手一下就从萧沐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手里的东西一扔，提着裙摆便往外跑了，哪还有半点王妃的端庄模样。萧沐看着骤然空了的掌心，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却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陆昭能平安回来，他亦欣喜。正要追着沈清璃出去，又听下面跪着的人道：“还……还有一事。” “嗯？”萧沐身形一顿，微微转头过来，天生的威慑力震得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一阵发抖，这才又磕磕绊绊的接着说：“宁城送信来，沈家三小姐已在回京的路上，算时日，也快到了。” 萧沐一听便明白了，这消息想来原本就是要报给沈清璃听的，只是陆昭恰巧这时候回来了，更重要的消息吸引了沈清璃的注意力，这才只能说与他。萧沐嘴角又勾了勾，心道来了也好，省的两人分隔两地，陆昭日日忧心，替他办事都还有挂碍。 于是他心情颇好的点点头，信步追自己的王妃去了。 却说沈清璃这边，她匆匆出来，想确认陆昭是否真的自己回来了，却没遇到陆昭。下面的人说，陆世子回来时手里还抓着篡位的九王爷，此时正羁押这人下狱去了。 沈清璃听罢先是愣了愣，而后忽然笑出声来，这时候还有心思先关人，便知陆昭应该是无事。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重担终于轻了不少，不然，她真的没脸面对妹妹了。 “王妃，要派人去将世子请来吗？”下面的人观察着沈清璃的脸色，这位如今只是王妃，说不准再过些时日，就是皇后了，于是无人敢得罪，此时见她兴冲冲来找人却扑了个空，不免忐忑，小心翼翼的找补道。 就见沈清璃美眸一瞪，嗔道：“请他做什么？去告诉他，赶紧滚去休息，这几天的事也不用他操心！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若是累坏了，我该怎么向瑶瑶交代！” 方才说话的侍卫一愣，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又将沈清璃的话细细品了一遍，忽而回过味来。瑶瑶，想来是传闻中王妃的胞妹，都说沈家宠爱这位幺女，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正要再巴结几句，就听见不远处的宫城门口又一阵车马喧哗，声响惊动了这头，侍卫看面前的王妃扭头去看了，便也跟着看过去，就见一辆青布马车摇摇晃晃停下，一只素白的手还不待车子停稳当，就急不可耐的掀开了车帘，似要下来。 侍卫正疑惑，这是哪家的人这样不懂规矩，竟敢驾着车入宫城。就见自己身边的王妃沈清璃脸色哗一下变了，看见车里头钻出来一个羸弱少女，女孩身材细瘦，脸色苍白得跟纸糊的一样，她站在车橼处摇摇欲坠，似乎只有风再大一些，就能将人刮跑。 乍然看见本该还在千里之外宁城的沈清瑶出现在自己面前，沈清璃惊得都说不出话来，再一看，沈清瑶竟不等车停稳就要往下跳，更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忙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瑶瑶！你怎么在这？你……你慢点！” 侍卫一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沈家和陆世子千恩万宠的三小姐啊！ 沈清瑶听见长姐的声音，呆呆的望过来。虽然说着不赶路，但孔林架不住沈清瑶一路哀求，一行人还是紧赶慢赶，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了。她在路上吐过几回，现在难受得厉害，待沈清璃将她扶下来时，腿一软，险些摔下去。 “瑶瑶！” 沈清璃又是一声惊呼，手忙脚乱的和翠翘一人一边架住她。还不等沈清璃问是怎么回事，沈清瑶已经红着眼睛拽住了她的衣袖，小姑娘声音虚得都快听不见了，却还强撑着一股劲：“长姐……陆昭哥哥呢？” 衣袖被小姑娘抓得死紧，沈清璃愣了一瞬，便知她应该是知道了，不由得瞪了翠翘一眼，无声的质问她怎么没瞒住！心里却直呼幸好，幸好如今陆昭回来了。 沈清瑶不知姐姐的心里活动，只看见她蹙眉不语，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赶路又用了好些天，难不成，还没找到吗？心里忽然闪过好多在现代时看过的报道资料，她没由来的想，人要是被埋在地下，不吃不喝，还能活几天？ 她心里越发慌张，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净。她动了动嘴，又问了一遍：“长姐，陆昭哥哥呢？”声音已然要哭了。 “陆昭他……” “瑶瑶……” 见人要哭了，沈清璃不敢再耽搁，正想说别担心，人回来了，就听身后又有人在喊。 沈清瑶听见这个声音，如坠梦中。她愣愣的直起身子，往沈清璃的身后看。陆昭站在不远处，脸上似有震惊，却也有惊喜，笑吟吟的望着她，身上白衣尽是污渍，却仍旧难掩一身风华。 “陆昭哥哥……” 沈清瑶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抬手抹了抹，有些不敢相信。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一来，人就能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说不上来是喜多一些还是后怕多一些，抬了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想掐掐自己，生怕这是假的。 就见陆昭连忙过来，从沈清璃手里将她接过来，按下了她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鲜活的心跳，轻声说：“是真的。” 把人圈到自己身前，感受到胸口一片的衣襟很快被泪水濡湿，陆昭心疼的叹了一声，知道此番她定是吓坏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让瑶瑶担心了。我没事。” “呜……”沈清瑶趴在他身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温度，她呜咽一声，只觉得嗓子发干，除了哭，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沈清璃带着人走了，将地方留给这对刚经历了一遭生离死别的小夫妻。沈清瑶哭够了，却还是不愿意从陆昭的怀里退出来，仍紧紧环着他的腰身不动。 陆昭细致的安抚着她的惊惧，好一会，才低头笑道：“瑶瑶是打算就这么与我在这站一天吗？” 沈清瑶没说话，陆昭又道：“站一天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天，这满身脏污的，我倒是不要紧，蹭脏了你的衣服可怎么办？” 沈清瑶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都抱了这么久了，该蹭脏的，早脏了。却还是听到了那句，在地下埋了许多天，方知道，他可能也是刚脱困不久，不然就陆昭爱洁的性格，不可能穿着这一身脏衣出来见人。 她抽了抽鼻子，还是乖乖的站直了，只是人退出来了，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衣摆上，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陆昭垂头，看小姑娘果真哭得两眼红肿，他伸手在核桃似的眼眶上按了按，冰凉的手指惹得沈清瑶一阵眼睫狂颤，连忙将那只作乱的手拉下来，她嗫嚅道：“不是还要回去换衣服吗？” 陆昭住手，才注意到，沈清瑶亦是满身赶路的痕迹，短短几月不见，她眼下瘦得连下巴都削了尖。眼神凝住，紧接着就是心中疼惜，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下去将小姑娘抱起来，又认真的掂了掂，才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几个月，没好好吃饭吗？” 沈清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并不抗拒同他亲近，只是埋首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委屈道：“吃了的……” “吃了怎么还瘦了？”陆昭沉着脸，抱起人之后再看才觉得，小姑娘的脸色也是白得不正常，整个人瘦得骨头都有些咯人了，半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点肉，全还回去了。 “那还不是因为……”沈清瑶埋着头小声说着，陆昭听不清，微微低下头去，正好听见她的后半句：“夫君不在，我怎么都吃不好……” “陆昭哥哥，你要吓死我了……” 陆昭沉默一瞬，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欢喜，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让他怎么宠着都不为过，忍不住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哑声道：“是，夫君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冒险了……” 沈清瑶嗯了一声。想到冒险，忽然又反应过来，他是被爆炸埋在地道里的，身上难免会有些暗伤，怎么还能这么抱着她呢？一时挣扎起来：“陆昭哥哥，你先放我下来，你身上有伤呢……” “没伤……”陆昭却按住她，将她抱得越发紧了一些，脚下步子不停，他柔声道：“我没伤，便是真伤了，夫君也抱得动你……” …… 第89章 她的奖励呢？她那么大一…… 经历这一场大起大落, 又连日奔波不得休息，本就一直拖拖拉拉不肯好的病愈发的严重。 她被陆昭抱着，一开始还能和他闲聊两句,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直至最后，只剩了几声细碎的应和, 而后陆昭感觉到自己手臂一沉, 小姑娘的脑袋歪歪扭扭的倒在上面, 已经睡着了。 陆昭脚步顿了顿, 垂眸看着 小姑娘眼下的青影, 越发的愧疚。 “世子，回国公府吗？”翠翘远远看见自家小姐睡熟了, 连忙从马车里抱下来一块薄毯盖到了她身上，又恭敬的退远, 问了一句。 京城之危已解，端华长公主忧心两个孩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按理说是该先回家给父母报个平安的。但再一想, 自己一身狼狈，瑶瑶的状态也算不得好，此时回去, 只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平白惹父母担心罢了。 思索片刻, 陆昭摇头，怕惊醒了沈清瑶，是以声音放得很低：“先不回，你去找沈清璃, 让她安排个偏殿出来，我们在宫里住一晚。另外，再找几个人回国公府、沈府，都报个平安。” “是。”翠翘不敢耽误，沈清瑶身边有陆昭，左右也用不上她，于是连忙转身去了。 陆昭又把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这才转身，朝着宫中的方向走去。 …… 沈清瑶这一觉，睡得极沉。 陆昭将人带往偏殿，先是命人抬了热水进来，自己亲自为沈清瑶擦身洁面，待为她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之后，自己才起身去净室洗漱，待他洗完回来，又窸窸窣窣的在沈清瑶身边躺下，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沈清瑶动也没动一下，睡得极好，也不似从前那般，一感受到他的气息就自己贴过来了。 陆昭先是顿了顿，但看她呼吸绵长，只当她是一路赶来累极，也没多想，自己靠了过去，照着从前沈清瑶睡觉的样子，将人在自己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了眼睛。 直到他一觉睡醒，再去看沈清瑶时，小姑娘还是他睡前的那副样子。 陆昭的眉头皱了起来。 沈清瑶睡觉不算闹腾，一夜里只偶尔会翻个身，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连手的位置都没换过。 再一细看，小姑娘虽然睡着，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额头和鼻尖都布了一层薄汗，眼皮颤动，却像是一副梦中忧惧，想醒又醒不过来的样子。陆昭翻身起来，身子悬在她上面，又去拿她的手，就见沈清瑶双手紧紧攥着，陆昭使了点劲才掰开，掌心果然如预想中的一样，已经被她在无意识中，掐得红痕道道。 陆昭心一沉，终是觉得不对。连忙起身走向门口，喊道：“去请太医！还有孔林！将孔林也叫来！快！” 门外守着的是红云，闻言大骇，能让世子这样乱了分寸的，除了她家夫人，不做别人想。红云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跑了。跑时，心里不着边际的想：我这一双腿跑路的功夫，全靠给夫人请大夫练出来了…… …… 整个偏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目光都追着床前正静心诊脉的老人，生怕发出声响影响了他，又想从老人的表情里，提前看出些蛛丝马迹，知道床上沉睡不醒的沈清瑶到底是怎么了。 老人自然是孔林，他皱着眉，直至将手放下，眉头都未松开。看他又晃晃悠悠拄着拐站起来，沈清璃才敢迎上去，慌忙问道：“神医，如何了？” 陆昭也敛眸看过来。孔林幽幽一叹，直言道：“忧思惊惧，一路疾行，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更何况，这丫头的心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原以为调养了这么些年，怎么也该好些了，却不曾想……唉。”他话未说完，又叹了一声，这一声，险些将沈清璃提前送走，她颤抖着声音，不确定道：“不……不曾想什么？瑶瑶她，不好了吗？” 孔林忽然转过头来同她对视，一双幽深的眼睛里精光乍现，却也透着无可奈何。他摇头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好过？老夫尽力而为吧。”说罢，用眼神是以候在一边的图兰一眼，两人背上药箱，先行煎药去了。 沈清璃浑身凉了个透，仍有些无法接受。 孔林被誉为当世神医，可连他，也只敢说尽力？她扭头去看榻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姑娘，她那么瘦弱苍白，同这病抗争十数年，却终究，还是争不过吗？鼻头一酸，沈清璃难过的撇过头。 却发现一直守在床边的陆昭一语不发，他沉默的拉着沈清瑶的手，表情犹如困兽。 神医说瑶瑶忧思惊惧，又一路疾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陆昭闭了闭眼，本就懊悔的心情更加难受得无以复加。小姑娘的手就在她手里，手腕细细的，一手圈住都还有富余，一折就会断的样子。脉搏微弱，险些让他抓不住。 陆昭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眉间，那双握笔能书锦绣，提剑可斩千军的手，第一次，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瑶幽幽转醒，除了身子重一些提不起力气以外，只有她这些天来早已经习惯了的心口刺痛，她没当回事，只觉得自己是简单的睡了一觉而已。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远处就有杯盏碰撞的声音传来，不出片刻，陆昭出现在她眼前。沈清瑶心情颇好，冲他笑了笑，是久违的心安。却不知陆昭怎么了，一点回应也没有。 沈清瑶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的唤了一声：“陆昭哥哥？” 而陆昭仿佛真的被这一声唤醒，他猛的回神，在沈清瑶疑惑的目光里，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是怎么了？沈清瑶更觉得奇怪。半晌，才迟疑着问道：“陆昭哥哥，我……怎么了吗？” 陆昭却摇摇头，眼眸深深凝着她，哑声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沈清瑶却有些不太相信了，玩笑着道：“那你怎么一副我快死了的表情呀……” 她话未说完，就见陆昭的脸色变了，变得极为难看。沈清瑶也再笑不下去了，小手慢慢贴上陆昭的侧脸，垮着脸道：“不是吧……我真的要死了啊？” “瞎说什么！”陆昭眉头一皱，抓住了她的手，郑重道：“那个字不可再说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那眼里的真挚感染了沈清瑶，她抿着嘴笑了笑，认真的点点头，扬声道：“嗯！我自然是相信陆昭哥哥的呀。” 沈清瑶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毕竟现在大局已定，陆昭也平安回来了，她只要等着系统为她结算奖励，这病也就没事了。不过说到奖励，沈清瑶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认真算一算，系统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来和她聊天了。 她的奖励呢？她那么大一个奖励呢？ 正想着，偏殿的宫门被人推开，沈清瑶与陆昭同时回头看去，就见端华长公主风风火火的进来了。陆昭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让到了一侧，沈清瑶不解的望过去，心说你娘来了你躲开干什么？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端华长公主进门之后，看也没看她刚刚脱险的儿子一眼，步履不停直接就往沈清瑶身边来了。 还不待床上的沈清瑶起来见礼，端华长公主就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眼里泪花泛滥，手在沈清瑶身上上下检查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哎哟！我的瑶瑶我的心肝啊！快来母亲看看？我听闻你又病了？现下可好？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唉，你说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白遭这么多罪！可心疼死我了！” “母……母亲……”沈清瑶受宠若惊，一时间连手该往哪放都忘了，最后只能学着陆昭平时安抚她的样子，在端华长公主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柔声道：“母亲，我没事啦。”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在一旁偷笑的陆昭挤眼睛，心说快来救救我，要被母亲勒得喘不上气啦！ 陆昭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此时抱作一团，心中也是暖洋洋的，再一看小姑娘求救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才轻咳一声道：“咳，母亲，你先放开瑶瑶，你要吓着她了。” 端华长公主闻言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这个自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嗔道：“我吓着她？是我吓她还是你吓我们？啊？别人给个陷阱就往里头跳，没出事是你运气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你想过我们没有？”话里话外，还是对那日陆昭孤身上城楼将她们换回来的事情耿耿于怀。 说着，长公主松开了沈清瑶，抬手抹着眼泪，陆昭被一通数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过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是，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子错了，儿子给母亲赔罪！” 谁料端华长公主冷哼一声，一侧身甩开了他的手：“向我赔什么罪？左右我又没有什么事！倒是我们瑶瑶……”她目光转过来，疼惜的看着沈清瑶，心疼道：“瑶瑶跟着你南下一趟，受了多少的罪？又是遇刺又是病发又是担惊受怕的……” 沈清瑶听着，目瞪口呆，见陆昭也望了过来，连忙摇头，她可真没有怪陆昭的意思，这些事情，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张了张口，沈清瑶想帮着陆昭劝一句，就见陆昭含笑点点头，又道：“对，我也向瑶瑶赔罪！是我不好……” “啊？不是……我……”这给沈清瑶说懵了，她慌乱的摇着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什么情况？端华长公主对他不闻不问，反而对自己关怀备至，明明陆昭才是她的亲儿子啊，怎么现在反倒像是女婿一样？ 端华长公主得了这一句抱歉，气消了不少，又抹了抹脸上的泪，转回来拉住沈清瑶的手，又是一阵泪眼婆娑的关怀。等将她从里到外的情况都问了一遍，确定沈清瑶现在确实没有不舒服之后，长公主才叹了一声，柔声道：“本来要沈夫人也要同我一块来的，可是那晚她下城楼时崴了脚，沈大人又事忙，只能我先来看看你，等你好些了，再叫陆昭带你回去，看看你阿爹阿娘，啊？” 面对着她慈爱的眼神，沈清瑶鼻子一酸，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自己的父母了，于是乖巧的点点头。 想到自己阿娘受伤了，难免有些担心，至此之后，她的兴致都不太高了。陆昭见了，这才开口道：“母亲，瑶瑶刚醒，有什么话过两日我们回家了再说，先让她休息吧。” 长公主闻言一顿，再一看沈清瑶脸色果然不好，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又嘱咐了两句，留下了一大堆的补品才离开。 陆昭送完母亲回来，见沈清瑶还耷拉着个脑袋，不由一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把她的头拨到自己肩上来，笑道：“啧，我这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哭包，怎么跟母亲说了两句话，又要哭了？” 正思念父母的沈清瑶闻言吸了吸鼻子，转头瞪他：“才没有！”顿了顿又道：“你才是哭包！” 陆昭又笑了，也转过头来，指腹刮掉了她眼角一滴没擦干净的眼泪，煞有其事的递到她面前，挑眉道：“到底谁是？” 人证物证俱在，沈清瑶一噎，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鼓着脸把他的手按下来，趁机抹掉了那点“证据”，而后凶巴巴的道：“母亲才刚走你就欺负我！我回去定是要告你一状的！” 小姑娘凶巴巴气鼓鼓的样子有活力多了，小脸也不似方才那样苍白，陆昭目的达到，心情颇好，于是揽着她斜靠回去，笑得胸口都在震动。 而后，他故意叹了口气，悠然道：“是啊，反正已经回京城了，我们瑶瑶有哥哥姐姐，有阿爹阿娘，就连我的父亲母亲都来为你撑腰了。瑶瑶若是生气了要告状，我这个小可怜就只能受着了……” 小可怜此时把玩着沈清瑶的手，时不时的捏上一下，又挠一下，弄得她手心阵阵发痒，抽了手想躲，却偏又被他抓了回去，放在手里继续玩。 就这还小可怜？沈清瑶斜睨了他一眼，就见那张好看的脸上挂着笑，眼睛微微闭着，一副乖巧任君采劼的样子，看得她心念一动。 又想起方才长公主训他的情形，好像确如他所言，自己在京城，好像还真是有许多靠山？ 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沈清瑶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又从他怀里抬起头，用另一只尚空闲的手摸了摸那线条流畅的下颌，沈清瑶轻轻哼了一声，得意道：“你说的对！所以呀，别惹我哦！好好伺候本小姐，好处少不了你的！” 刚说完，腰间的手就一紧，陆昭睁开眼睛，眼神十分危险：“哦？什么好处？” “是这种好处吗？” 还不待沈清瑶反应过来，陆昭便倾身靠了过来。 “唔……” 第90章 孔爷爷，我还有救吗？…… 沈清瑶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整个人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从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到没完全遮掩住的莹润肩头，都泛着诱人粉红。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循着殿内陆昭走动的身影, 黝黑的眼珠来回转动。 实在很难想象，大白天的, 端华长公主前脚才刚走，后脚陆昭就敢拉着她胡来。这要是, 又有别人闯进来了可怎么办呀…… 想着, 沈清瑶又羞恼地瞪了陆昭一眼, 心说我现在还是个病人诶！陆小昭这也太禽兽了吧！！病人都不放过！ 仿佛是能听到她的心声, 起身去给沈清瑶找水的陆昭忽然心有所感, 回过身来，目光狭促的看了她一眼。那眼里好像是在说, 是谁先开始撩人的？ 沈清瑶被他黏黏糊糊的目光看得又是浑身一软，连忙挪开了目光, 又将脑袋缩回了去，小小的身子在被子下面蜷成一团, 陆昭看过去, 就觉得她这样子也可爱极了。 短促的笑了一声，陆昭端着水杯过去，片刻后, 沈清瑶就感觉到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腰背, 而后陆昭俯下身来：“不是说渴了？又不喝水了吗？” 沈清瑶扭了扭, 被子被她拱出一个奇异的弧度，紧接着，冒出一个发顶来。细微的动作不经意间扯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隐秘部位，她只觉得一阵酸胀, 难受得厉害。沈清瑶钻出来，用一种极幽怨的目光盯着坐在床边一脸悠然自得的“罪魁祸首”，哼了一声。 罪魁祸首陆昭自知理亏，也不敢笑话她，只得动作越发轻柔的将她扶起来，看她不动，又看着小姑娘红扑扑气鼓鼓的脸，到底没忍住想再调笑一句，于是陆昭挑眉道：“不喝吗？还是……瑶瑶还想我伺候着你喝？” 沈清瑶一噎，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局面，都是因为自己方才一时失言说的这两个字！ 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脸凑过去，就着他的手上体贴的动作喝完了那杯水，用行动证明了，短时间之内，她再不想被谁“伺候”了！ 这个谁，特指陆昭！ 两人荒废了一下午，此时也不过才将将傍晚，没有再胡闹，沈清瑶被陆昭抱着简单的洗漱过后，翠翘命人准备的晚饭就已经到位了，见沈清瑶还恹恹的，陆昭想也没想，就弯腰下来想抱她过去。 倒是沈清瑶自己先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连忙跳了起来：“不用！不用抱！我只是累了我又不是腿断了！”虽然很是享受陆昭的怀抱，但本来白日宣淫已经让她很社死了，如今再被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抱来抱去的，沈清瑶有点抹不开这面子。 陆昭见状，倒没有勉强，只是啧了一声，颇有些遗憾。 沈清瑶看也不看他，兀自朝前走，却突然脚步一顿，胸口处一阵惊悸。 “瑶瑶？”陆昭发现了她的异状，连忙赶上来，又见她只是脸色有些白，朝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先吃饭吧！我都快饿死啦！”说着，挽着陆昭的手臂到桌前坐下，只是在陆昭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用另一只手，摁住了发疼的心口。 “明日，再让孔林来给你看看吧。”陆昭将一块沈清瑶爱吃的糖醋鱼细细的挑完了刺之后，放在了她的碗里，同时轻声说了一句。沈清瑶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道：“看什么？我很好啊。” 但其实不好。 沈清瑶知道，眼下她的身体正是最差的时候。甚至比六年前那次发作，比在南疆时那两次，都要差一些。虽然她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越接近大结局，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好了。 心口从之前的发作时才会疼，到后来的时不时就疼，再到现在，几乎没有不疼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又怕身边亲近的人担心，她才一直忍着，谁也没说。 “只是平安脉。你身子弱，要多小心一些。”陆昭沉沉的看着她，心头发紧，心中仍记得沈清瑶醒不过来时，孔林的那句尽力。 沈清瑶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倒是没在担心，反正她的状况如何，孔林一直都最清楚。最多不过是再被这位暴躁老人骂上两句不爱惜身子而已。不过…… 沈清瑶眼睛转了转，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于是忽然撑着下巴去看陆昭，眼睛小狐狸似的，带着点审视又有几分控诉，她幽幽道：“陆昭哥哥你也知道我身子弱啊，你知道……你知道下午还……还……” 内容实在羞于启齿，她说不下去，气泄了一半。 陆昭没想到她竟还在羞恼，偏头笑了一声，故作不知：“还什么？” “你还问！！”沈清瑶险些气得摔筷子，被陆昭拦下了。接下来，又免不得一阵轻揉慢哄，才算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陆昭出去了。沈清瑶昏迷了几日，他就守了几日，但眼下京城形势初定，他作为萧沐的心腹之臣，自然是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的。沈清瑶也没拦着，正好她也需要些时间和她“失踪已久”的系统好好聊聊。 于是陆昭刚走，沈清瑶就急不可耐的呼唤着那个许久不曾听见的少年音。 “系统！系统！你还活着吗？” 一阵长长的安静之后，一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 “宿主……” 少年音听起来没精打采的，沈清瑶知道它还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疑惑起来，忍不住问：“你怎么了？被霜打了似的。” “没事，只是这几天去处理了一些故障，有点累了。” 沈清瑶心说怎么AI系统还会累呢？却没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主角登基剧情已经快要达成了，陆小昭也没黑化，世界安稳又和平，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沈清瑶眨巴着大眼睛，就差没把“快给我奖励治病”几个字写脸上了。 虽然心知有系统在她一定能好，但看陆昭明里暗里的各种担忧，她也想快些好起来。 可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悠长的沉默。 于是沈清瑶也跟着安静下来。 直到这片安静过于长了些，沈清瑶渐渐开始有些慌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不是吧，难不成，你们打算……赖账？” 这可不兴啊！ “不是！没有！没有赖账！”幸好系统给她的是个否定的答案，沈清瑶心下稍安，继续听着它要怎么说。 “就是……前几天我不是去处理故障了吗？按理来说不该是我去的，我一个陪伴型系统会处理什么故障啊！但是……”系统支支吾吾的，绕了半天说不到点上：“但是，因为中控系统出了问题，才要我们临时顶上的……” “所以？”中控系统出问题关我沈清瑶什么事？ “所以……”少年音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所以，其实奖励的发放是归中控系统管的。”这样说你懂了吗？我的宿主。 沈清瑶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你们怎么这样啊？靠不靠谱呀！”她急了，险些跳起来，想过系统会坑，没想过会这么坑！“那照你这么说，如果到我病入膏肓死了的那天你们这破中控还没修好的话，我就白死了呗？白给你们打工呗？”有没有人管啊，哪里可以投诉啊！ “……”原本充满信心的沈清瑶，忽然有点懵了。如果孔林拖不到她得到奖励的那一刻，她是真的会死。 于是第二天孔林来问诊的时候，沈清瑶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殷切，也不消他说什么，自己主动就撸了袖子将手伸到了孔林面前。一贯怕扎针吃药，连带着对诊脉都喜欢三拖四延的病患忽然间这么主动，孔林惊异的吹了吹胡子，有些受宠若惊。 问诊的过程一如既往的安静，没人敢出声打扰，生怕影响了神医的判断。 等孔林的手离开，沈清瑶立刻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急切道：“怎么样？孔爷爷，我还有救吗？” 孔林收拾药箱的手一顿，看她的眼神更是古怪。小姑娘病了这么些年，对问诊一事，向来淡定，可以说，从前的时候，这屋里任何一个人都在担忧着急，只除了病人自己。怎的突然这么在意？ “没救了！”孔林瞪她一眼。 “啊？真没救了啊……”沈清瑶的脸垮了下来，只觉天要亡她，白打半年工，亏死了！ “哼。”孔林看小姑娘吓得脸色灰白，这才又点点手里的拐杖，接着说道：“你要是再这么不遵医嘱，让你别跑你非跑，让你静养你赶路的，神仙也救不了你！” 沈清瑶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方才那句没救是吓唬她的。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心说这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这是能乱说的东西吗！吓得她方才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犯病。 她瘪着嘴巴望过去，正要和旁边的陆昭告状，就见陆昭和翠翘她们一样，看着自己和孔林一老一少斗嘴，笑得眉眼弯弯。却又和翠翘她们都不同，他笑意不达眼底，幽深的眼睛里，有着更复杂的情绪。 孔林收拾完了自己的工具，转身在桌上留了一张改良过的药方，在放下的那一瞬间，目光在陆昭身上停了一瞬，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陆昭追着孔林的步伐一并出了房间。 发生在暗处的这一切被沈清瑶无意中瞥见。 她忽然心一沉，他们是要说什么？竟还要这样专程避开自己。 沈清瑶发现了，却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她安静的坐着，翠翘出去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想问今日小姐怎么话这么少？但又觉得她可能是累了，便没打扰她，安静的捧着药方走了。 红云亦出去了。 沈清瑶和陆昭平时不喜欢太多人在屋里走动，于是这几个人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了沈清瑶一个。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满心的好奇，悄悄猫着身子挪到了门边，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看陆昭和孔林到底背着自己在说什么。 甚至冠冕堂皇的为自己的偷听找好了借口。 反正他们一定在说我的病情。 我自己的病情，我自己听一听，没什么毛病吧！ 这样想着，沈清瑶屏息凝神，而后听见了门外两个没有走远的人低低的交谈。又不知说了句什么，孔林抚着自己的胡须，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声。 沈清瑶心里一咯噔。孔林在她面前从来自信又睿智的模样，仿佛世间没有什么病能难得倒他，毕竟他连把魂魄转移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多少已经有点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于是沈清瑶自己也一直觉得这病或许没什么。 哪怕是昨晚听说奖励延迟，都还抱着一丝侥幸。兴许，孔林真的可以治好她呢？那她甚至还可以用奖励换个别的什么东西。 但此刻听见这声长叹，她又有些不确定了。孔林从来没有用这么沉重的语气说过话。 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心头的疼痛仿佛被按了什么开关，骤然加重了一个度。沈清瑶喉头一甜，她弯腰捂住嘴巴，待手再拿下来时，掌心多了一抹猩红。 …… 第91章 这人，怎么比她还会撒娇…… “蹊跷啊！小丫头这病, 着实蹊跷啊！” 屋子外面，陆昭和孔林两人压根就没想到沈清瑶能一个人在屋里落单，也没想过她会在门后偷听, 于是两人并未走得太远，交谈的声音只是略收小了一些, 却没有刻意压低。 于是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 落在了沈清瑶的耳朵里。 孔林面上似有些为难, 也十分不解。他一手拄着拐, 一手扣在身侧的药箱上, 枯瘦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的敲在箱壁上, 发出一阵令人焦灼的咚咚声。 沈清瑶垂眸，看着掌心的那丝血迹, 瞳孔一缩。而后若无其事的拢起手掌，又放在身后蹭了蹭, 那抹零星的鲜红就消弭殆尽。微微挪了一步，沈清瑶寻到一个缝隙, 可以看见外面两个人。 陆昭此时背对着这边, 看不见表情，但想也知道不会太好看。 “如何蹊跷？” “她这病，虽时时复发, 磨人得很, 却也不至一夕毙命。这些日子又精心调养, 就算不能痊愈，也该有延缓之势，此前也确实如此。”孔林眉头皱起来，正因为之前看沈清瑶的脉象一直都是在好转的, 他才越发笃定，能将之治好。可是…… “可不知何原因，如今竟是急转直下了。” 沈清瑶的手紧了紧，孔林不知，可她是知道的。那是因为系统强行给她匹配了剧情进度，直接给她快进到了重病将死。 想着，越发的想把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拎出来暴打一顿。 提进度的时候没问题，等到开始发放奖励了就出故障。很难让人不相信他们不是故意的。 外头的陆昭听了孔林的话，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良久，他身形微动，抬起双臂，恭敬又虔诚的举过胸口，而后慢慢低了头，弯了腰，向着孔林行了一个庄严而郑重的大礼，哑声道：“还请神医务必救她。” 门里，沈清瑶的鼻头忽然一酸。 她看着陆昭低俯下去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世子爷，是高居云端的清流谪仙，哪怕是觐见皇帝，也未曾行过这样大的礼，哪怕是对着满天神佛，也只信自己。 可如今，他将希望全然放在了旁人身上，卑微祈求。那手，那腰，那一身傲骨，全都为了她，弯折在此。 …… 在宫里短暂的歇了两三天之后，陆昭带着沈清瑶回了国公府，简单修整一番，沈清瑶没多耽误，心里惦记着自己数月未见的父母，同陆昭和长公主报备了一声，便提了东西，准备回娘家一趟。 陆昭靠着椅背含笑看着忙进忙出的小姑娘，又问了一遍：“真不用我陪你回去？” 沈清瑶扭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都说好了吗？接收到陆昭黏糊又委屈的眼神，沈清瑶觉得她俩今天的人设剧本可能拿反了。 憋着笑凑过去，沈清瑶轻轻捏了捏陆昭好看的鼻梁，嫌弃道：“陆大人！陆世子！你清醒一点啊！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你呢！再拉着你躲懒，明日长姐该带着绳子来我这抓人啦！”毕竟再少了陆昭这个超强的劳动力，本就忙得不行的萧沐只怕是更没有时间陪长姐了。 想起今早陆昭陪着自己出宫时沈清璃哀怨的眼神，沈清瑶没忍住笑出了声，手又在陆昭脸上蹭了蹭，轻声道：“陆世子可不要随便偷懒，影响我们姐妹的关系哦！乖乖去工作。” 陆昭眼看着小姑娘故作端庄劝他的样子，正觉得新奇，又听见她的后一句话，啧了一声，大手扣上她的手腕，一使劲，沈清瑶就跌坐在他腿上，陆昭凝着她，半晌才幽幽道：“影响你们姐妹的关系？难道不是他们影响我们的夫妻关系？” 陆昭把她按在怀里，控诉道：“自从回了京城，瑶瑶都不关心我了。” 沈清瑶把头抬起来，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这人，怎么比她还会撒娇啊！ 眼下的情况和她之前要演人设的时候有些相似，沈清瑶不由得玩心大起，换上了一副渣女疼惜万分的表情，认认真真的说道：“怎么会呢！我分明最最关心我的陆昭哥哥呀！” 见他还是不动，沈清瑶想了想，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把鼻尖凑过去，两人呼吸相闻，她软软的说：“陆昭哥哥乖哦~好好工作，晚上给你带我阿娘做的点心！！”跟哄小孩似的。 陆昭愣了一瞬，沈清瑶就趁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咯咯的笑着朝门口跑去，边跑还一边喊着：“来不及了我先走啦！！陆昭哥哥忙完了，记得来接我！”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陆昭缓缓抬手碰了碰自己方才被亲过的脸，唇边缓缓溢出一声纵容又宠溺的笑。站起身来拍怕衣摆，陆昭也走了出去，唔，要好好工作。 …… 京城里的动乱前后不过一个月，比起那些拖拖拉拉数月还不见消停的战争来说，算是极短的。 但这是京城。 这么多年了，宫里篡位的皇子王爷不是没有，宫变也不算少见，但大多都是暗搓搓的在宫中挟持个皇帝，下个药什么的也就解决了。真正做到兵临城下兵戎相见的，萧沐和萧璟还真是百年来的头一份。 到底是一国都城，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哪见过这样真刀真枪打杀的场面。 萧璟又将这些王亲贵族的囚禁了将近半个月，早吓破了胆子。素来繁华的都城，变得一片萧索。 但即便萧索，也挡不住京中人们活络的心思。 先帝血脉本就不多，几个有能力的都被萧璟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不堪大任，明眼人都知道，今后这大梁的天下，做主的人，要改叫萧沐了。 一时间，忙着撇清与萧璟关系的，忙着在萧沐面前刷好感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沈家，也门庭若市。 毕竟沈家嫁了两个女儿，一个是萧沐正妃，未来的皇后，一个是世子夫人，而如今的陆昭陆世子，乃新帝第一心腹重臣…… 沈清瑶到时，被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吓了一跳，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敢相信，这竟是她家。 沈府何曾这样热闹过。 沈清瑶这趟回来是临时起意，并未事先知会，为此，还被那些往来的宾客在门前堵了好一会。 有人以为她亦是为家中奔走前来拜会的，还拉着她好一通说，说什么得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别插队，又说什么沈府的门不好进，沈大人不愿结党，沈夫人称病，她们都吃了好几回闭门羹了。 沈清瑶听得哭笑不得，还是门房眼尖的认出了她，惊喜的一叠声的喊着：“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先前拉住她乱说的那位夫人这才知晓她的身份，惊得不知说什么，待她反应过来，人早已经被欢欢喜喜的迎了进去，紧接着，沈府大门一关，闭门谢客了。 得，又吃一回闭门羹。 …… 时隔几月，再次回到自己家中，沈清瑶只觉得恍如隔世。刚穿进来那会，她把自己当一个外来者，只为了任务，对这地方有熟悉的感觉，却不在意。 南下一回想起来许多事，才知道这里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着她最美好的那段回忆。也正是靠着这些美好，她在现代的那段日子，哪怕什么也不记得，也能咬着牙撑过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治疗。 这份感慨，在她见到自己阿娘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沈母那晚被萧璟绑上城楼，崴了脚不说，还受了惊吓，此时女儿回来了，也只能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沈清瑶看着母亲好似老了好几岁的憔悴身影，眼睛当即就红了，她哑着嗓子，软绵绵的喊了一声：“阿娘。” “诶！瑶瑶回来啦？快过来，让阿娘看看。”沈母慈爱的看着她，半躺在床上冲她招手。沈清瑶快步过去，趴在沈母身边，又唤了一声：“阿娘。”像个寻求温暖的小兽一般。 这一声一声的，叫得沈母心都软化了，她轻轻拍着女儿让她别哭，自己却也掉了几滴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来，娘看看。”沈母一边抹着泪，一边拉着她，似是要将她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良久，才笑着说了一句：“瑶瑶长高了不少，却有些瘦了。”温暖的手掌抚过沈清瑶的鬓角，沈清瑶在岭南几次犯病，家中人没敢让沈母知道，但到底是母亲，就算不知，也还是心疼她奔波受苦。 沈清瑶眨眨眼睛，忽然调皮道：“哪里瘦了呀！阿娘你是不知道！陆昭哥哥每日都要让我吃好多东西！这——么多呢！我都胖了！都不好看了！”她两臂摆出一个夸张的幅度，眼睛里闪着光，看似在告陆昭的状，其实是要告诉阿娘，陆昭将她照顾的很好。 经她这么一逗，沈母心里的心疼少了一些。看她除了还有些病气之外，人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也跟着高兴起来。 母女两个有小半年没见了，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屋子里一时叽叽喳喳的，充满了欢声笑语。 直到外面有人通传，说陆昭来接人了，沈清瑶都还未尽兴。 一听陆昭来了，她先是眼睛一亮吗，而后又兴趣缺缺的窝回去，挽着沈母不撒手，嘟囔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呀！我不走！我今晚要和阿娘睡！”早上那句晚上回去给陆昭带好吃的，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母看着撒娇的小女儿，笑得温暖慈爱。却还是拍了拍她：“瞎说！不可胡闹！你都成家了，哪有成了亲还赖在娘身边的道理？”看似斥责，眼睛里却全是笑着的。 “回去吧，过几天阿娘再去看你。”沈母轻轻的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又道：“陆世子看重你，亲自来接你，可莫要耽搁了，让他久等。” 沈清瑶又皱了皱鼻子，心说等一等又没事，陆昭才不会因为这个怪她。 从床边站起来时，沈清瑶忽然动作一僵，这一整天因为高兴而没怎么注意的疼痛又漫上来，刺得她抖了一下，原本还红扑扑的脸，立刻就白了几个度。额头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沈清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京城不比南方，接近十一月的季节，空气已经变得冰凉，此时灌进肺里，又是另一种疼。 “瑶瑶？怎么了？” 沈母见她不动了，疑惑的问了一声。 沈清瑶喉咙有些痒，却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咳嗽，怕她担心，也怕自己又咳出些吓人的东西来。 她飞快的摇摇头，这下也不再磨蹭了，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那女儿就先回去了，过几天一定再回来看阿娘！” 沈母点点头，温声道：“好，快去吧……” 直到拐出了院门，沈清瑶才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心口，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吓得身边的翠翘险些慌了神，不过幸好，这次没有再咳血了。 一把拉住想去找大夫的翠翘，沈清瑶白着脸，轻声说：“我没事，就是刚出来，被冷风呛到了，不用喊大夫了，回去再说。” 翠翘这才停下了脚步，但仍担心的看着她，还有些自责：“都怪我！竟是忘了如今我们已经回了京城，京城靠北本就冷得快，这都快入冬了，我竟没有给小姐多拿一件厚衣裳出门。” 沈清瑶笑了一声，倒是没觉得这事怪她，反而是听见她说快入冬了，她才反应过来，是了，马上就要十一月了，距离她穿越回来抢亲陆昭那天，马上都快要一年了。 她心思一动，没再管自己身上的不舒服，忽然问道：“陆昭哥哥现在在哪里等我？” 第92章 她还能有很多个以后吗？…… 翠翘愣了一下, 才答道：“此刻，世子应该是在前厅等着吧。” 今日天气不算好，早晨出门时就有些阴沉沉的, 此时更是乌云压顶，风渐渐大了起来, 越过秋意，竟隐隐有了几分隆冬的寒凉。 沈清瑶抱着胳膊缩了下脖子, 分明已经穿得比别人都要厚实了, 可于她而言, 还是单薄。 翠翘看了看天色, 忍不住轻声道：“小姐, 看样子怕是要变天了，咱们快去与世子汇合吧。”她皱着眉, 仍对刚才沈清瑶那一阵咳嗽心有余悸。说完又怕沈清瑶不信似的，补充道：“京城不比南方, 今年又格外冷些，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呢。小姐你身子弱, 可不能再着凉了！” 沈清瑶却完全不以为意, 她摆摆手，示意翠翘眼下她有更想做的事情。随即凑过去，悄声在翠翘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翠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不懂她这样安排的用意。 “你去就是了！然后记得让人去告诉陆昭哥哥一声哦！”沈清瑶眨眨眼睛, 推着翠翘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 陆昭在接到沈清瑶派人传来的消息时，杯盏轻扣，上好的茶叶被他没有半分留恋的搁下，他站起身来拍拍衣摆, 一句也不多问，便去了小姑娘话中说的地方。 缓步过了圆拱门，园中无人，清静却也在一片秋色中略显寂寥。 这地方有些眼熟，陆昭愣了一瞬，也不知道小姑娘约他来这里做什么？眼睛又在不大的园子里扫了一圈，连约人过来的沈清瑶都不在，倒是不远处那个亭子里，小炉中火烧得正旺，上头的茶壶里水汩汩的滚着，翻出一波又一波的白雾。 陆昭笑了一声，抬步过去，在桌案的一头坐下，伸手执起了一个翠绿的茶杯捏在手里把玩，样子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分毫不差。 躲在暗处的沈清瑶嘶了一声，白雾缭绕里不似真人一样的陆昭，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间，有种，斗转星移轮回往复的不真实的感觉。 “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清瑶这一通布置，觉得有些眼熟，却实在没能明白。 沈清瑶顿了顿，片刻后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记性可真是不怎么样。而后撇撇嘴，没有一丝起伏的说道：“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你确定要听吗？” 系统：“……” 哦了一声之后，系统又不吭声了。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故障让它在沈清瑶面前十分没有面子，虽然沈清瑶并没有很怪它的意思，但系统仍觉得心虚，不是什么特别的时候，都不敢出来和她聊天了。 于是只选择默默的看着。 这边沈清瑶猫着腰，说是小情趣，其实也只是兴致来了，突然怀旧一下而已。 她等了一会，没见陆昭有什么反应，依旧气定神闲的在亭子里煮着茶。好像除了面前滚涨的水，其余没什么事是值得他去关注的。沈清瑶磨了磨牙根，也不知是在气自己幼稚还是在气陆昭真就这么配合她，竟问也不问一句。 陆昭又添了一次水，倒出了两杯热茶，自己面前留了一杯，另一杯，推到了无人的另一头。垂眼的瞬间，余光果然在角落里看见一片衣摆。忍不住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过了这么久，小姑娘依旧不懂得怎么藏好自己的踪迹。 他一手扣在石桌上，一下一下的点着数，等数到第十下的时候，躲在假山后面的小姑娘仿佛终于没有了耐心，枯黄的草丛耸动几下，一个小小的影子踉跄着钻出来，直直就往他这边扑。 陆昭最初还含笑看着她，等着她过来，几息过后发现了不对劲，小姑娘好像是真的站不太稳。 他眼神一凝，闪身出去。 画面又一次与记忆中的重合，陆昭飞身过来接住了她。 沈清瑶眨眨眼睛，这次倒是一点都不慌张，也没有吓得闭眼，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里面慢慢的有了甜甜的笑意。 “还笑？”陆昭空出手来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责备道：“怎么还一副孩子心性呢？若我真没接住你，你可就真摔了！” 沈清瑶悄悄吐了吐舌头，没敢说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她本来是想自己现身的，只是站起来的那一瞬，忽然又觉得心口疼，那疼一次比一次剧烈，她才没有站稳，摔了出来。 和最开始那次，系统推她出来的情况，异曲同工。 于是她做了第一次在这见到陆昭时不敢做的动作，抬手环住了他的腰，笑嘻嘻的道：“我才不怕呢！陆昭哥哥在这里，就一定会接住我的呀！上次都接住了。” 陆昭也笑了一声，明白她说的上次是哪一次。 毕竟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布置，同样莽莽撞撞的小姑娘。 上一次冲出来问他要不要娶她。这一次她已是他的妻子，可以肆无忌惮的赖在自己怀里，自己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全部投注在她的身上。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 外头风大，陆昭拢了拢沈清瑶身上的披风，牵着她进了有暖炉的亭子，先前晾的茶水此时温度正好，沈清瑶抿了一口，冻得发麻的指尖暖和过来一些。 “唔，就是忽然想到了嘛。”沈清瑶含糊的应了一声，其实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有可能是故地重游心境变化以至于她突如其来的有些矫情，也有可能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疾无法被治愈的准备，于是想多回忆一些过往，聊以支撑。 忽而，她撑着下巴看着陆昭，又喊了一声：“陆昭哥哥……” “嗯？”低头拢火的陆昭抬起头来。 “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出来向你逼婚，你会怎么做呀？”会像梦中的那样，又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吗？还是会做点别的什么呢？ 陆昭的手停了一下，片刻后才又继续若无其事的用钳子挪着火炭，忽而笑道：“瑶瑶若是不来，那可能……就是换我去向你逼婚吧！”说着他目光幽深厚重的看过来，嘴上却风轻云淡的：“总是要去找你的不是吗？” 沈清瑶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想起那个没有了她冲动行事的剧情里，他们没有在一起，可当她病故以后，陆昭也确实去找她了，还是用那样悲烈的方式。 沈清瑶眼睛红了，别过眼去。 “这又是怎么了？”陆昭一面莫名一面好笑，却是见不得她委委屈屈的样子，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揽住她，柔声道：“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又要哭了？还说不是小哭包？” 这称呼一出，沈清瑶浑身麻了一下，想起上一次提起小哭包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一点点的愁绪是彻底没有了。 她唔了一声，很快平复了情绪，懒洋洋的靠着他，半晌闷闷的说：“没什么，就是觉得，眼下与那天也不太像，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呢，现在可没有。”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寒风一吹，沈清瑶哆嗦了一下，又往陆昭怀里钻得更深。紧接着，被寒风带起的一片晶莹轻轻落到了她的鼻尖，沈清瑶抖了抖，抬手只抹下零星的水渍。 “咦？”她愣了愣，又忙探出头去看，就见阴沉了许久的天上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下来了许多雪花，很快就在外头的地面枝头结起了薄薄一层霜。 “下雪了？”沈清瑶喃喃一声，而后更加惊喜，她蹦起来去搂陆昭的脖子，兴奋道：“陆昭哥哥！你看！竟然这么早就下雪了！” 陆昭含笑稳住她的身形，低低嗯了一声，缱绻道：“今年能与瑶瑶一起看到初雪漫天，往后一定还能看许多次，携手白头。嗯？” 这话听起来有些中二，还有些矫情的酸，沈清瑶却听得愣在原地。手忍不住抚上心口，她还能有很多个以后吗？ 再一抬眼望进陆昭沉静温柔的双眸，这些天一直被她藏得很好的，死死压在最深处，连她自己都险些要骗过了的惶恐和难过被掀开了那层遮掩，重见天日，但她却也同时多了许多的勇气和力量，想着再试一试。再多撑一会。 沈清瑶笑起来，又被夹着雪的冷风呛得咳了一声。 陆昭立刻紧张的拢住她，抓住她冷得无一丝温度的手，眉头狠狠的皱起。手又往里捏了捏，小姑娘本就细瘦的手腕，此时更是骨节突出，瘦得厉害。 沈清瑶还在笑着，咳嗽也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收也收不住，越笑，越咳。 “瑶瑶！”陆昭感受到小姑娘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卸去，仅靠着他的一点力道在支撑着，不由得更慌了几分。他看着沈清瑶额头一瞬间冒出来的一片冷汗，没料想到方才还在兴奋的同自己谈论初雪的小姑娘，怎么会忽然就这么难受了？ “瑶瑶，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孔林！”陆昭说着，将人抱了起来。 沈清瑶这波发病来得突然，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远超乎往常的疼痛犹如剜心，让她瞬间模糊了意识。陆昭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也忘了隐藏，一口浓稠的鲜血溢了出来，沾得陆昭月白的衣衫一片斑驳。 她迷迷糊糊再去看陆昭的脸的时候，就看见对方的眼狠狠一缩，表情空白一瞬，而后，呲目欲裂。 第93章 “喏，宿主，契机来了。…… 心疾发作一如既往的让人受罪, 何况这一次格外严重一些。 沈清瑶迷迷糊糊被抱着进屋时，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她能听到陆昭又急又怒的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和恐慌, 听见翠翘和红云乱做一团，听见闻讯赶来的自己的阿爹阿娘担忧的啜泣…… 不幸的是, 就因为还有意识，疼痛也伴着那些庞杂的声音, 愈发让人难以忽视。 她极力想动一动手指, 想说你们别哭啊, 我还没死呢。又想发出点什么声音, 告诉他们她真的很难受。但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的, 清醒的，等待着疼痛将她吞噬。 恍惚间, 她竟久违的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是什么少时的过往，也没有前世原书的种种, 她梦到了在现代时, 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阴沉沉的，病房的窗户被开得很大，门也大张着, 穿堂的冷风让整个病房如同冰窖一般, 沈清瑶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身体里似有一团火, 在她的心口无情灼烧。她死死的咬着牙，大汗已经沾湿了枕头，她疼得几欲窒息。 医院里值班的护士走过来，看着她苍白的脸, 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声，而后什么也没说，抬手摁亮了一台机器。 屏幕上面的线条忽上忽下，机器嗡鸣的声音很大，扰得她不得安宁。沈清瑶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听到了门外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真可怜啊，病得这么重，怎么家里人一眼都不来看呢？这么狠心！”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啊！光给钱请陪护有什么用？得了这么重的病，一个人怎么撑得过来啊。” “唉，我刚才看了，指标又不对了，她怕是……唉。” 门后的叹息一声盖过一声，沈清瑶的脑子一片空茫，中的疼痛和实际的疼痛重叠在一起，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边线，沈清瑶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瑶瑶……”一个声音淡淡的，自悠远的虚空而来，又似在耳边呢喃，那个人在喊她。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陷了下去，可任她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是忘了什么呢？沈清瑶迷迷糊糊的想着，她好像是答应了什么人，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等他回来，他们还要同看一轮月，同赏一场雪。 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勾勒出一个影子，那人穿着一袭雪白长衫，玉冠束发，清冷出尘。她看不清那人的脸，眼中唯一的色彩，是他腰间一个通红如火的玉坠子。 沈清瑶喘息着，贪婪的呼吸周围的空气，却只觉越来越稀薄。 眼前的那道人影也越来越淡，她慌张起来，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可在双手触到的那一刹那，眼前的一切忽然轰然破碎，只余了一片无际的白…… 病床上，沈清瑶伸向虚空的手重重一坠，砸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钝响，紧接着，那条起起伏伏的线终于伴着长长的一声警报，变得笔直，再无一点波动…… “急救！快叫急救！0052床心跳停了！” …… 沈清瑶坠入了一片空茫。 等身体终于落到实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仿佛循着记忆，将那些经年的岁月又重新走过一遭……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又有了声音 “宿主……” 沈清瑶痛苦的呜咽一声，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初雪下的不算大，只在无人触及的枝头还留着零星的白，地上的那些，早已经化作了水，只留下深一滩浅一滩的斑驳痕迹。 也许是睡了太久，乍然睁眼之后的光线有些刺，沈清瑶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挡，却发现怎么也挡不住。阳光依旧穿透她的身体，直直的落在她的眼睛上。 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沈清瑶将手臂放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躺着的，她立在虚空，垂眸望去，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另一个“她自己。” “……” 沈清瑶沉默一瞬，说不上来自己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毕竟这样突然和“病危”自己打了个照面，任谁都会懵。 “宿主……” 把她唤醒的那个声音又响了。是系统。 “我这是怎么了？”沈清瑶微微哑着嗓子问，攥住了颤抖的双手，兀自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毕竟，她现在这个状况怎么看都不太科学，怎么看都像是魂魄离体了。而会导致魂魄离体的，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情况。 “我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沈清瑶又问了一句，而后眼含控诉：“你们这些骗子！什么任务！什么奖励！全是假的吗？” 系统被她说得一阵心虚，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出了声，一开口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没有！没死！没骗你！” 沈清瑶沉着脸哼了一声。 事情变得玄幻了起来，她就这么拄着手站在自己床前，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翠翘。 沈清瑶惊了一下，正要想怎么躲，就见翠翘像是完全看不见她的样子，红着眼睛端了一盆水，径直从她身上穿过，而后停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一边默默的掉着泪，一边沾湿了帕子为她擦拭手指。 刚擦了一下，陆昭也来了。他脸色也有些不太好，虽然没有像翠翘那样把自己的难过和悲伤挂在脸上，可任谁，都能看出他如今濒临崩溃的现状。 “我来吧。” 陆昭让翠翘出去，自己则接过了那块帕子，捧着她的手，像是在擦什么珍宝。 沈清瑶有些难过。对系统的怨念更加深重了些。 系统似乎考虑了一下该怎么说，才接着方才话题开口道：“宿主你完成了任务，奖励肯定会给到你的呀！不会食言的！”沈清瑶沉默的盯着陆昭的背影，没说话。系统又道：“而且……而且，中控系统的故障已经差不多修好了，你的奖励很快就会发放了！” 而且你要真有什么事，照着样子说不准陆昭还是会黑化。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这时候再黑化了岂不可惜？系统才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但这话系统没有说出口，毕竟说了就显得临门一脚还会出故障的它们真的很蠢。 沈清瑶听到这里，眼睛才动了动，有了些反应。她嗯了一声，才缓缓问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沈清瑶”脸色白的吓人，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真的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其实按原本的剧情，这时候的沈清瑶确实应该已经死去了。但为了兑现承诺，在系统修复之前，它们不得不想了另外一种办法，抽出了沈清瑶的部分灵魂，让她成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以支撑到奖励发放。 可谁能想到，人的灵魂这边刚抽出来，那边中枢系统就修好了。 于是才造就了这么一个半尴不尬的局面，进退两难。 系统好一通解释，沈清瑶抱着手一声冷笑。虽然没说话，系统却从短短的一声笑了听出了十万字大长篇的谩骂和嘲讽，臊得无地自容。 “那你还不快给我放回去？等什么呢？”沈清瑶又看了守在床前的陆昭一眼，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一波实属无妄之灾，连着体会了两波重病濒死的难受滋味不说，还害的身边人担惊受怕的，她心里发沉，莫名的有些烦躁，催促起来。 “……” 问题就在这里。 送沈清瑶回去当然简单，但前一秒就快死了的人，若是下一秒就活蹦乱跳的又活了，那场面也是有些惊悚的。 于是系统又开始支支吾吾：“唔……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有没有沈清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气极了。半晌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什么契机？” 这时，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坐在窗前的陆昭被惊动，沉着眼微微偏头望过去。眼神晦涩难明，逼得前一刻还风风火火进门的沈清璃脚步一顿，竟是停在了原地。 她愣了一会，才又小跑着过去。焦急问道：“瑶瑶怎么了？” 其实大致的情况，她从宫里出来时就已经听人说过了。沈清瑶心疾发作，竟是呕血昏迷，脉象虚浮，俨然已经快不行了。可最后那三个字沈清璃不敢问出口，也不愿真的相信。 陆昭只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的攥着沈清瑶的手。除去沈清瑶刚晕过去时那一刻的慌张，撕心裂肺之后，他只剩了谁也看不透的沉默。 孔林意外，陆昭几乎让人找来了全京城所有的好大夫，这些年里府中攒下的灵药，不管有用没用，尽数送到了孔林的手中。但孔林却说，沈清瑶的心疾蹊跷，方子需得重新研制，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却始终差了一点。 没人知道补上这一点还需要多久，也没人知道这药方能不能真的被研制出来，更没人敢肯定，这药方一定有用，而沈清瑶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只有等。 于是陆昭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沈清瑶的身上，旁的人，多一句话，多一丝的注意力，他都不愿意分出去。 其实他不说，沈清璃也看得明白。 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她偏过脸去，无声的掉了眼泪。 原本这几天萧沐已经将朝局整顿得差不多了，萧沐如今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登上皇位的人，而沈清璃一定是他的皇后。 可此刻她却说：“我与萧沐商量过了，登基……会再推迟几天。瑶瑶如今这个样子，我亦没有心力去做什么皇后了。” “瑶瑶会好的。”沈清璃又说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给陆昭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前两日在宫里她还开玩笑同我说，错过了我的大婚，封后那日她一定要看见。”沈清璃抬手抹了下眼泪，咬着牙笃信道：“我们推迟几日，一定能等到瑶瑶醒来，亲眼看一看。” 陆昭敛着目光，听她这话，半晌，哑声“嗯”了一下。 一直在旁边的沈清瑶心中大震，也是鼻头一酸，没想到姐姐居然会因为她一句戏言，连那样天大的事都推迟了。 正在这时，又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那人似乎赶了很远的路，进门时沈清瑶还听到了院外马匹的嘶鸣，竟是一路骑着马进的城，此时现身，气都还未喘匀。 她手里抱着一个乌木盒子，梳成一束的头发因为奔波而有些散乱。 但她此时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是一手撑着门框，焦急的盯着沈清璃，喊了一句：“不能推迟！” 来的人是沈清琳。在得知大梁内乱，而沈清瑶竟为了陆昭孤身一人返回京城时就紧跟着追了过来。只是因为中途又去找了些东西，这才比沈清瑶晚到了几日。 刚入城，就听到了沈清瑶重病的消息。 沈清琳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不好了，于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正巧听见自家长姐这一个决定。 为了能让妹妹亲眼所见，推迟封后大典，说白了就是推迟萧沐登基称帝的时间。旁的人不知道，但同为穿越过来的，也曾经拥有过系统一段时间的沈清琳却知道。 沈清瑶身上带着系统任务。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左右也不过就是达成大结局的那一套。 只有萧沐真的登基，任务才算真真正正的完成，或许，瑶瑶等的就是这一个转机。沈清琳抬起眼睛越过屋子里的几个人，眼神坚定，又重复了一遍：“登基，封后，一个都不能推迟。甚至……越快越好。” 于此同时，无人得见的虚空，系统也说：“喏，宿主，契机来了。” 第94章 “你是谁……” 沈清瑶从一开始的站在一旁, 变成了现在的抱膝缩在床角。半透明的脚边紧挨着“自己”的脚，陆昭坐在她对面，手还握着沈清瑶的, 只是听了沈清琳的话，面若寒冰般的扭头看去, 似乎在等一个说法。 沈清瑶也一脸的麻木。 抬头看向没什么东西的一片虚空，像是和系统无声的对峙。 方才她片刻之间已经悟到了系统和沈清琳的意图。 “……”怎么说呢, 用新帝登基这种事情来给她“冲喜”, 还挺扯的。 沈清琳还未开口, 沈清瑶已经扣着脚趾开始尴尬了。 半晌她目光越过陆昭去看撑着门的沈清琳, 对方此时也是一脸的为难, 似乎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时情急, 想都没想就出言阻止了，真要解释, 还确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陆昭和沈清璃两双各不相同却都同样的好看的眼睛，或沉郁或疑惑的盯着她, 不解释又实在说不通。 沈清琳咽了下口水, 脑子里转得飞快，却什么借口也想不出。她总不能说，其实你们不知道, 我们身体里有个叫系统的东西吧？疯了不是？ 正犹豫着, 指尖一动, 沈清琳触到了自己怀里的乌木盒子，随即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的勾起嘴角，将那盒子往前递了递, 她说：“我在南诏潜伏数年，这是我潜进南诏密地求来的灵药，兴许能有用！但……” 沈清琳微妙的停了停，也不知是在想怎么接着表达，还是在想怎么先骗过自己。 又说：“但密地中赠药的南诏圣女说了，只要我大梁内政安稳，与南诏永世交好，新帝登基之后，这药才会作为贺礼供我们使用。若是在这之前擅自用了，南诏有秘术，可让神药效力全无。” 她抬起眼睛，郑重道：“所以，阿姐，不能推迟。” 这话说得离谱，听得围观的沈清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缓向着自己的二姐姐竖起了大拇指。这理由乍一听，竟然还挺合理。但仍漏洞百出。照陆昭和沈清璃这样的智商，应是不会相信的。 可也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什么，两人听完她这一番言辞，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陆昭眸光微变，眼睛盯着她手中那个盒子，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又看见了希望。 沈清璃则张了张口，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茬。但救沈清瑶一事刻不容缓，她来不及再去追究，这药究竟是怎么求来的，为何那个赠药之人的要求又会那样古怪，只是微微点了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与萧沐商量。” 说着，沈清璃转身出去了。沈清琳沉吟片刻，将手里一直牢牢抱着的盒子递向陆昭。心里却也在打鼓，药是灵药不错，只是能不能救沈清瑶她也没有把握，只好在内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系统能做个人。 …… 半月之后，大梁境内万民同庆，恭祝新帝登基。 萧沐这些年虽一直在北境，但其治下的北方，兵强马壮，安稳富饶，相比起这两年灾荒动乱不断的南边，可谓是一片净土。如今他登基了，又严惩贪官污吏，清朝政，减赋税，整个大梁气象一新，人人称颂。 而除了这些之外，最为人乐道的，便是萧沐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封了镇国公世子陆昭为当朝左丞相。 陆昭之才，人人有目共睹，又是辅佐新帝登基的心腹，萧沐会重用他，没人觉得意外，只是竟一跃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依旧震惊了很大一部分朝臣。凡提起陆昭的，无不夸赞感慨两句，这盛况，也唯有他当年连中三元时才偶有匹敌。 而此时，这位大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左丞相，依旧半坐在床前，目光沉静的等着一个人。 “她为什么还不醒？” 陆昭沉沉问了一声，因为沈清瑶昏迷之后不愿与人说话，他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听得人心里一紧。 孔林在他旁边亦是拧眉不解，良久叹道：“唉，早前那株药，的确是味不可多得的灵药，对心疾也大有裨益。我已经将它加到了方子里，按理说，该有些作用的。” 陆昭听着，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眸深深的凝在沈清瑶身上，一寸也不愿意移开。 他的眼里有疲惫，又期许，更有化不开的思念。 “真是奇怪。老夫诊着脉象，心疾应是已经在慢慢痊愈才对啊！心跳稳健，脉象沉稳，应是无碍了啊……”孔林还在疑惑，手捋着胡须，都快将自己薅秃了。 “无碍了怎么还……”醒不过来呢？一直充当孔林助手的图兰又问了一句，话说一半，又停住了。问这些不过图一个心安，其实他们都明白，既然心疾已愈，那剩下的，便是躺着的那个人想不想醒，愿不愿醒来…… 看着升了官位高权重却并无半点喜气的陆昭，图兰幽幽的叹了一声。 男人是何等的霁月风光，又是何等的风华无双，从前不知道，在南疆的那段日子也是见过的。但如今，沈清瑶不过病倒半月，陆昭衣不解带的照顾，竟已经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那双历来幽深的眼睛里没了神采，空洞得让人心寒。 又看了一眼榻上睡得无知无觉的沈清瑶，图兰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南诏祈祷用的祝词。沈清瑶，你若还心疼你的陆昭哥哥，便快些好起来吧。 “大人，该入宫了，今日陛下传召。” 几人沉默之际，门外进来一个人影，是陆昭的近侍。如今，已经没人叫他世子了，见了陆昭，所有人都恭称一声丞相或大人。 陆昭敛眸不语，仍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替床上的沈清瑶净了面，擦了手，又在她脸颊上流连的碰了碰，轻声说了一句：“瑶瑶，我一会就回来。”态度自然的，就好像沈清瑶还能听见一般。 同样守在床边的翠翘和红云立时就红了眼睛。这些日子，都是如此，空闲时陆昭寸步不离，若真有什么不得不要他离开去处理的事情，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将沈清瑶的一切都打理好，然后轻声告别。 陆昭做完这一切，才站起身来。 出门的瞬间，孔林听见陆昭似乎微微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什么。 他有片刻愣住，过来许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她一日不醒，我便等她一日。一年不醒便等一年。多久也无妨。只是，劳烦神医费心，为她调理。” 话语平淡得只仿佛随口一说，其意却重，孔林心里又是一震。 …… 陆昭入了宫，不用通传便直接进了御书房。里头不止萧沐在，沈清璃亦在。 见了他呀，沈清璃眼神亮了一下，而后细看他的神色，又失望的坐了回去。 萧沐是个开门见山的性子，见人来了也不多客套，随手捡了几本奏折往他那边一递，淡淡道：“来，长风，你看看这些。” 陆昭拧着眉接过来，随手一翻，里头大多是些弹劾他年纪太轻不能为相的，也有些是说国公府本就拥兵自重，再出一个文臣之首，日后恐难控制。 陈词滥调。 陆昭眼神都没变一下，对这些言论连多给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在翻到最后一封时，眼神一寒。 最后一封是为女儿求赐婚的折子。赐婚的另一个对象是陆昭本人。 里头写了陆昭原配体弱重病，自请让女儿下嫁，甘做平妻，侍奉丞相。 陆昭冷着脸，冷哼一声将折子重重的扔回了桌上，声音带着不屑：“凭他也配？” 其实按理来说，这是臣子们之间的私事，是不该呈到皇帝面前来的。但架不住陆昭如今势头实在太盛，总有人想与他搭上线。陆昭与发妻情重，但一个将死之人，再如何情重，也总有耗尽的一天，他们秉着一般男人的心思，愣是不怕死的将折子送了上来，万一皇帝也想制衡他些许，同意了呢？ 既能搭上陆昭这条线，又能舍一个女儿去做皇帝的暗线，在皇帝面前卖个好，一本万利。 可他们却错估了如今新帝与陆昭的关系，更忘记了沈清璃在萧沐心中的分量。单冲着沈清璃那样疼爱幺妹，萧沐就不可能下那道赐婚的纸。 这才巴巴的将折子送到了陆昭面前。 沈清瑶还未醒来，这些人就惦记着盼她死。陆昭已是气极。 已是皇后的沈清璃小心的睨着陆昭的神色，试探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少。莫说瑶瑶如今未醒，便是她醒了，也还是会有人提，你……”陆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清璃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若是有意，我们将瑶瑶接回沈家也是可以的。”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沈清瑶还会晕多久。 她话音才落，陆昭的目光便如刀一般刺了过来。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瑶瑶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等她。” 这一等，便又是三个月。 沈清瑶合着眼睡过了一个冗长的冬，众人从最开始的悲伤难过担忧，成了如今的静静等候。直到又一个和煦春日的到来。 二月初一，是端华长公主的生辰。儿媳沉睡不醒，长公主原不想大办，陆昭却说：“瑶瑶爱热闹，母亲庆贺一番也无妨，兴许瑶瑶听见了，就自己醒了呢？” 端华长公主这才勉强点了头，着人去操持。 这是陆昭升官之后，陆府里第一次开门宴客。各家都心思大动。 沈清瑶昏迷不醒的消息也不知从哪里流传了出去，原本已经歇了心思的各府女眷又活络起来，都想借着这次宴饮，入陆丞相的眼。至于沈清瑶这个原配，已经没人将她当做威胁。 生辰宴这日一早，陆昭如往常一样，依旧亲自悉心照料打理沈清瑶的一切事务，待全部妥当了，才换了衣袍出门。 宴会设在前院，熙攘热闹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有些吵。陆昭皱着眉，怕这些声音影响了沈清瑶休息，正想叫个人去看看，就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猫在一边，见了他，竟是直直的冲撞过来，伴随着一声造作的尖叫，就要往他身上倒。 香风袭来的时候，陆昭阴沉着脸往旁边一避，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就这么摔在了石子路上。 “啊！大……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就是，迷了路……”那女子摔得疼了，也不敢叫，只是挂着两行清泪，我见犹怜的滴滴啜泣。 陆昭的眉心跳了跳，只觉得烦。明明同样的事情，沈清瑶做他就觉得可爱无比，十分受用，可放在旁人身上，只叫他厌恶。 这样的把戏从小不知看了多少，最近着两三个月尤其多。陆昭已经失去了耐心，对着旁的人也不想再讲什么风度。他用冷得几乎能将人刺穿的眼神盯着那女子，冷声道：“京兆尹赵家的庶女？” 地上的女孩见他一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惊喜的抬眼，以为他亦在默默关注自己，却不想对上了一个死寂的目光，女子颤抖一下，又听他说：“京兆尹近来所判冤假错案甚多，看来赵大人也是不想干了，既如此，回去告诉你父亲，退位让贤吧。省得他在其位不谋其事，净动这些歪脑筋。” 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哪里还有半分旖旎心思。 这事若被她父亲知道，还不得活剥了她。 哭着扑过去哀求，就见陆昭看也不再看她，抬脚便要走。 “大人！大人我错了……我……” 一声声的哭喊里，忽然夹杂了一个细小的笑声。 女子未曾注意，却见本已经打算要离开的陆昭忽然顿住了脚步。女子心里一喜，以为是自己的哀求有了效果，陆昭不罢她父亲的官了。正要谢，就看见陆昭转过身来，目光越过她，看向了身后。 女子含着泪跟着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只穿着一件素白的中衣，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细密的绒毛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小而苍白，她被一个婢女搀着，沉默的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目光难明。 这是谁？又是同她一样来碰瓷的吗？ 却看陆昭眼中忽然涌出狂喜，失声喊道：“瑶瑶？” 瑶瑶？沈清瑶？传闻中陆丞相那个昏睡不醒的原配？她竟醒了？ 碰瓷的女子呆愣在原地。不是说，陆大人的原配昏睡数月，已然要归天了吗？不是说，因原配重病，陆大人苦守数十日之后终于厌弃她了吗？ 可看着眼前激动得无以复加的陆昭，哪还有片刻前的半点清冷模样。 厌弃？这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 短短的一段距离，陆昭过去时，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惊喜的不能自已，险些觉得这是他的幻觉。本已经做好了再等十年八年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的瑶瑶自己醒过来了。 赶到她的面前，陆昭伸手想去牵她，确认她的存在。可谁知沈清瑶却收了手往后一缩，随即整个人退后一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缓缓的抬起头来，用一种警惕的，近乎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小姑娘嘴唇还有些干裂，人也在颤抖，望着他，轻而缓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第95章 （二更） “不久。等你，…… 陆昭激动的心情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瞬间从头寒到了脚。 他的心缓缓下坠，面上血色尽退。 沈清瑶的表情和记忆里的某一次重叠，陆昭张了张口, 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瑶瑶？你……不记得了吗？”良久，陆昭缓缓问了一句, 声音竟带了几分惶恐。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夏日，他也是这样, 满心期待的去见他的小姑娘, 可对方竟将他忘了。 也是在这样一场大病之后。 “嗯？”沈清瑶拧着眉看他, 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人。 “没事。”陆昭垂了眼, 忍着心疼哑声道：“没事的, 只要你能醒过来，都没事的……” 就见面前的沈清瑶渐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她偏头去看翠翘，翠翘却早就已经撇着嘴跑了。又回过头来, 望着陆昭幽深宁静的眼睛，然后在陆昭疑惑又悲伤的目光里, 慢慢的, 再也憋不住了似的，噗嗤笑了一声。 …… 沈清瑶自几个月前被迫魂魄抽离了一把之后，就一直等着萧沐登基, 等着孔林制药。然后眼睁睁看着, 系统悄悄把她的奖励投放在了孔林新研制出的药物里面。 所以她喝下后, 心疾才能顺利被治好。 至于之后的昏睡…… 沈清瑶翻了个白眼，又把坑人的系统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对方百般跟她保证，那碗药喝下去，不会有任何问题, 结果，药是没问题了，她的魂魄却因为被抽离的时间太长，出了点小小的波折。当然，这些也是她刚刚才知道的，毕竟在当时，她只是被系统推了一把，就摔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而后睡了一觉，睁眼就是今天。 一睡睡了三个月。 小小的波折。 沈清瑶冷笑了一声，想起片刻前刚刚醒来时，系统小心翼翼的解释，她恨不能直接将它暴揍一顿，然后找陆昭说咱们不干了黑化吧。 而后她才发现陆昭不在，这才急匆匆出来找，想快点看见陆昭，确认她真的没事了。 可因为睡了三个月的身子疲软无力，她适应了好一会，才慢腾腾的，被翠翘搀着出来。万万没有想到，撞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沈清瑶气得咬牙。她才睡了三个月而已，就有人惦记她的位置了，这怎么可以！好在陆昭处理得干脆，直接把人仕途都断了，她气消了一些，可还是忍不住想闹点小脾气，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可是看陆昭真的信了，一边难过一边还有安抚她，那双眼睛里面情绪太盛，沈清瑶竟一时有些接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舍得再逗他。 憋不住的笑了一声之后，她看向陆昭，轻声抱怨了一句：“陆昭哥哥，你好笨啊……” “？”陆昭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一时间僵在哪里，也不知该哭该笑。许久之后，看小姑娘还在笑，才感觉自己周身温度缓缓回升，血液仿佛又重新流回了自己的身体。 “你……”他上前一步去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这次她没再躲开。 清醒着的沈清瑶的手，与昏睡时的她，握起来完全不一样。攥着这只柔软的小手，陆昭慢慢的笑起来，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长发自他的肩头滑落，又被风拂起轻轻与沈清瑶的纠缠在一起。 “我笨？”陆昭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又挑眉道：“是我笨？还是瑶瑶又调皮了？嗯？” 说着，他一双大手按着沈清瑶的腰，在她敏感的腰侧捏了一把，那是沈清瑶最碰不得的一块痒痒肉，被他一捏，登时身子就软了，她咯咯笑着倒在陆昭身上，陆昭却还不放过她，一边挠她，还一边要问：“还笨不笨？笨不笨？” “不笨了，不笨了……”沈清瑶一边扭着身子躲闪，一边笑着。而后陆昭停了手，沈清瑶轻轻的喘着，脸上笑意未收，她仰着头看陆昭，笑着笑着，压了许久的难过慢慢染红了她的眼尾，嘴角慢慢垮下来，她的表情变得委屈巴巴的。 “怎么了？”陆昭见她又难过了，慌张起来，连忙捧着她的脸，冰凉的唇一下一下啄吻她将哭未哭的眼眶。 “陆昭哥哥，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沈清瑶吸了一下鼻子，把手放在了他眼下那片淡淡的青色上面，有些心疼。 陆昭低低的叹了一声，这才结结实实的将人抱进怀里，闭了眼哑声道：“不久。等你，多久都不久。” …… 沈清瑶与端华长公主生辰当日苏醒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了出去。 端华长公主当即就抛下了一屋子宾客，匆匆赶来，结果自然又是揽着沈清瑶一阵梨花带雨，又言沈清瑶果然是她的福星，能醒来，便是送她最大最好的一份生辰礼。 跟在长公主后面赶来探望的各家夫人小姐们一看这场面，都明白了在陆家，不论是陆昭本人还是长公主，都极看着这个媳妇，是以那些还没来得及实施的小心思也淡了。 这堆人走后，沈家父母闻讯赶来，还带着沈玉书沈清琳兄妹，再之后，就听闻皇后娘娘竟也出了宫亲自来探望，又惊掉了一地下巴。 至孔林再来替沈清瑶诊完脉，断言她的心疾已然全好了，之后只需细心调养，身体就能与常人无异。一屋子的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等所有人都离开时，已是深夜。 陆昭从外头进来，就看见早已经洗漱好的小姑娘懒懒的倚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长发垂落在身后，却没有规规矩矩的擦干，发尾还滴着水珠。 陆昭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这平常的画面竟有些恍如隔世。小姑娘就鲜活的坐在不远处，光是这样想着，他就觉得心中安稳。 没有犹豫，陆昭走了过去。 把被随手扔在一旁的布巾捡起来，默默的绕到了她身后，将长发拢起，放在手里细细的擦干。 沈清瑶知道是他，微微后靠，半晌眯着眼睛哼唧了一声，舒服得整个人都舒展开了。许久，她才抵着陆昭的肩头，低声说了一句：“陆昭哥哥，你擦头发的技术怎么这么好了？” 陆昭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多言。但他不说沈清瑶也知道，那是因为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为她擦头发的人都是陆昭。见他不愿说，沈清瑶睁开眼睛，转了个身，熟练的将自己塞进了陆昭怀里。 不安分的手划过陆昭的眉毛，往下路过睫毛的时候，手下的眼皮一颤，轻柔的触感让她的手心有些痒，她缩了一下，而后被人紧紧的抓住。 沈清瑶抬眸看他，就见他也正默默看着自己，没说话，眼中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清瑶心里一动，手指又在他手上蹭了蹭，才说：“陆昭哥哥，你不高兴？” 陆昭眨了下眼睛。其实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后怕。但他点头，嗯了一声之后道：“瑶瑶身边总是好多人，我不高兴。” “嗯？”沈清瑶奇怪的看过去。 陆昭把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小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掰着她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报道：“父亲母亲，阿爹阿娘，哥哥姐姐，就连孔林，都排在我前面了。”陆昭从后面拢着她，下巴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委屈道：“瑶瑶醒过来，身边围着好多人，都看不见我了。” 沈清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人是陆昭，半晌，笑了一声。 “你怎么连这些醋都吃啊！”说着推了推他的脑袋，又道：“他们都只是关心我啊。” 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陆昭垂着眼睛道：“明明我才最关心瑶瑶。” 沈清瑶又一阵笑，却在陆昭“无理取闹”的外表下面，窥见了他心中不安的一隅。 笑了许久，沈清瑶才扭过身去正对着他，两手捧着他的脸，迎着他的目光，郑重道：“陆昭哥哥，我没事了。” “我好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我不会再忘记你啦，也会一直陪着你呀。” “陆……” 沈清瑶每说一句，陆昭的眼神就暗一分，至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含住她嘴唇的瞬间，沈清瑶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第96章 酸石榴…… 时光荏苒, 转眼到了萧沐登基之后的第二年。 因称帝之后肃清朝政，如今的大梁，朝堂一片清明, 少了许多贪官污吏，但同样的, 朝廷空缺也极大。为此，萧沐下旨特开恩科, 选拔人才。 各地学子闻风而动, 纷纷进京赶考, 因一场夺嫡之争萧条 沉寂许久的京城, 又热闹了起来。 京中某处供科举学子休息的酒楼里, 三三两两的年轻学子凑在一起，高谈阔论。 人群中, 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秀少年坐在一边，支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走过来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而后一个嬉皮笑脸的脑袋钻出来：“林兄？林兄？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少年乍然回神，略带歉意又羞涩的笑笑, 连连道歉。 这时那人又道：“林兄好像自入城起就有心事似的, 可有什么难处？” 少年还未说话，旁边另一人便道：“哪是有什么难处啊！分明是被吓到了吧！毕竟入城那日林兄差点让马给踢了呢！”话落周围便响起一阵零零碎碎的笑来。 又一人反驳道：“哎呀不对！还是不对！哪是被吓到啊！是林兄那日偶遇佳人，见之不忘, 红鸾星动了吧！” 周围的笑更大声了些。 有人好奇的望过来, 七嘴八舌的问起, 是什么佳人？长得什么样子？ 读书人读圣贤书，可一旦谈到这些风月之事，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想入非非,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用词也渐渐大胆露骨了起来。 被围在中间调侃的少年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日马背上的少女的身影。 翩若惊鸿，艳似骄阳，端得一番好颜色。 少年敛眸，忍不住想，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自己定是配不上的。可若此番春闱高中，也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谁，可曾婚配…… 这念头盘旋着，还未落下，就被人高声打断：“可真敢说啊！你们可知那姑娘是谁？” “那可是陆相的夫人！那日我亲眼见了，陆相就在后头护着人呢！这样调侃，还想不想要你们的仕途了！？” “什么？！陆相？” 众人一片哗然。 …… 而话题中心的沈清瑶，此刻正闲闲倚着窗户，耷拉着眼皮，半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 沈清瑶绝望的发现，心疾治好了之后，她竟是比重病在身的那段日子，过得还要无聊一些。 病着的时候，心思大多都在身体上，人也容易满足。可这病一旦好了，剩下的日子忽然变得多了，反倒让她不知该干什么了。 目光一转，落在了书桌后面专心批阅书文的某人身上，惯是赏心悦目的，可沈清瑶却轻哼一声，只觉得牙痒痒，恨不能冲上去咬他一口。可近日也不知怎么了，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才作罢，只是又打了个哈欠，而后扭头看院里的落花去了。 倒是书案后的陆昭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见小姑娘神色恹恹，眼中有了些笑意，片刻后干脆起身走过去，轻声问：“困了？” 沈清瑶从窗外收回目光，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只是那眼睛里明晃晃的埋怨却挡都挡不住，好像在说，我困不困的你不知道吗？我为什么困的你不清楚吗？ 若不是某人仗着今日休沐，昨晚闹到那么晚，她又怎会如此？ 昨晚两人真正入睡时，早更都敲过了。沈清瑶想着，又翻了个白眼。 陆昭垂头低低笑了一声，自知理亏，认错的态度十分端正。长臂一舒自身后揽着她，陆昭凑过去哄道：“要不，我抱你再去睡一会？” 沈清瑶又瞪了他一眼。警惕的往后缩了缩。 陆昭忍不住失笑。这回真的很无辜，他真没想干什么。 “不睡，再睡我就睡傻啦！”沈清瑶眼睛里埋怨着，可当陆昭的手真正伸过来的时候，身体却已经很诚实的靠了过去。 然后说着快要睡傻了的人，又舒服的阖上了眼。 陆昭又笑了一声。那声音闷闷的，呼吸喷在她耳边。痒痒的，逗得她勾起嘴角，这下是真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半晌，沈清瑶睁开眼睛，眼珠转了转，微微回过身去抱住了陆昭的手臂，柔声道：“陆昭哥哥，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虽没完，但陆昭依旧点头。 事情是忙不完的。 陆昭如今已是丞相，增设科举这事萧沐也信不过别人，于是自然而然的便也落在了他的头上。现下就要开考了，陆昭正是忙的时候。 但难得休沐，便是没做完，也是先陪着自己的小姑娘比较要紧。 陆昭挑眉看她，听她想说些什么。 果然沈清瑶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那条胳膊被她抱得更紧了些，试探着问道：“那……陆昭哥哥觉得今天天气好不好？” “是还不错。” 小姑娘眼中笑意更甚，愈发的开心。 “那我们出城去玩玩好不好呀！” 陆昭睨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精神说来就来，哪还有之前病恹恹的样子，此刻就差没把“想出去骑马”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清瑶从前因着生病有许多事情不能做，于是一朝病好了，便什么都想去试一试。陆昭大多数时候都纵着她，随她心意，总之惹出什么祸事来，总有堂堂的丞相大人为她兜着底。 当然，除了一些在陆昭看来十分危险的事情。 骑马就是其中一项。 冬天时沈清瑶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刚新婚时陆昭带她去城外骑马的那一回，来了兴致，便央着陆昭教她。 陆昭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只说等开春天暖以后再去。 可好不容易等到了天气暖和，沈清瑶去学骑术的第一天，就因为太过兴奋差点从马上坠下来。陆昭当时惊得脸都沉了好几个度，自那以后，便不许她再去了。 可人就是这么叛逆，陆昭越不许她骑，她对骑马的兴趣就越浓。可这些天来来回回求了好几次，陆昭没一次松口的。 果然，一听这个，陆昭便猜中了她接下来想说什么，偏头掩住了眼中的笑意，陆昭正色道：“出城可以，骑马不行。” “啊——”某人失望的叫了一声。 陆昭又说：“让你去骑马，然后再带一篓子酸石榴回来？” 酸石榴…… 他这么一说，沈清瑶想起来了。 就是一个多月前，她差点坠马的那一次。也正是酒楼里的书生们谈论的那一遭。 那日其实一切都很顺利，陆昭教得极好，沈清瑶也不笨，于是一学就会。 短短一个下午，她已经可以独自驭马疾驰，刺激又兴奋。以至到了该回城的时候，沈清瑶还觉得不过瘾，恋恋不舍。 陆昭看不得小姑娘委屈巴巴不尽兴的样子，于是命人驾走了马车，带着她一人一马，准备骑马回城，再让她过过瘾。 到城门口时，正逢各地举子进京，也有想趁着科举京城人多，想在这大赚一笔的商人戏班，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不远处聚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圈，叽叽喳喳人声鼎沸，像是在激烈的围观讨论着什么。 沈清瑶远远看了一眼，只见人群中是几个姹紫嫣红的影子在晃，却瞧不清具体是在做什么，越发的好奇。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沈清瑶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一看究竟。 变故就在这时陡然发生。 沈清瑶的目光在远处，没注意到，身侧有个佝偻的影子，吃力的背着竹篓，里头满满当当，全装着石榴。 那竹篓看起来极重，压弯了老人的腰，他直不起身来，自然也抬不起头，就这么埋着头往前。 偏这时那群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似的喝彩声，铜锣一敲，惊了她座下的马儿。 只听得一声嘶鸣，骏马高高扬起前蹄，老人头顶的日光一暗，再抬眼时，只见一双铁蹄迎头而来。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陆昭飞身过来将沈清瑶接住，人没受伤，却受了不小的惊吓。 再回头去看，就见老人已经被人群中一个黑衣的少年救下了，正是酒楼里姓林的那个。 沈清瑶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谢过那少年之后，为表歉意，沈清瑶将老人那一整框的石榴都买了下来，又额外给了些银钱补偿。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陆昭提起了石榴。 沈清瑶是怎么也没想到，那石榴会那么酸！偏陆昭那日被她吓坏了，回家之后便一直冷着脸。沈清瑶不敢抱怨，只得自己买的石榴自己吃，后来实在酸得不行了，才使了个坏心思，往陆昭嘴里塞。 最后那石榴是怎么吃完的，不提也罢。 沈清瑶悄悄红了脸，陆昭本意是想提醒她记得那次危险的意外，却没想到她想歪了。 满脑子都是石榴被碾碎后，鲜红的汁水染到唇上身上后糜艳的样子。 …… 小酒楼里一片寂静，无人再敢调笑一句。 今年科举的主考，正是大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曾经连中三元的陆昭。 而陆昭最出名的，除了政绩才智之外，便是爱妻。 这两年，陆昭对沈清瑶宠着纵着，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有人眼热，却也偏偏无可奈何。 主要还是因为一桩事。 听闻去年曾有个不长眼的公子当街调戏了陆夫人，隔日，那公子一家就被查出几桩大罪，一家老小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手段之凌厉，令人胆寒。 再一想，他们方才竟然在开陆夫人的玩笑？ 一时间，凡是刚才开过口的学子，皆是脸色一片惨白。 那姓林的少年脸上也失了血色。 陆夫人…… 她竟已经嫁人了…… 这时，角落里又不知是谁，不知死活的嘟囔着说了一句：“不过既然陆相这么宠妻，怎么都成婚快三年了，两人还无所出啊，我听闻陆夫人身体不好，是不是……” 他可能是纯粹的好奇，却话未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之前没有，你又怎敢断定现在还没有？而且，有没有的，这是你该好奇的事吗！” …… 林姓少年的脸又白了一层，怅然若失。 …… 这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惹得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沈清瑶被陆昭这么一打岔，彻底没了出去骑马的心思，甚至，短期内可能都不会想去了。石榴也是再也不想吃了。 羞的。 劲头过去，沈清瑶又懒懒散散的靠了下来，眼皮开始打架。 陆昭让她枕在自己腿上，随手又拿了本书过来翻看。 翠翘进来时，他食指在唇上一碰，又指了指自己膝上已经睡熟的小姑娘。 翠翘顿了一下，而后动作越发的轻。靠近之后，她低声说：“大人，孔神医来了，要让他进来吗？” 陆昭的手指一顿，自两年前将沈清瑶治好只好，孔林就留在了京城，就住在城外的一个别院里，老头子极关心沈清瑶，每个月都会来诊一回平安脉，算算时日，也确实是今日了。 陆昭拍了拍沈清瑶，轻轻喊了她一声，可谁知沈清瑶咕哝一声，把脸换了个方向埋进了陆昭的衣袍。 陆昭无奈的笑笑，刚想说让孔林在府中暂住一晚，明日再诊，又看见小姑娘眼下淡青。 瑶瑶近日似乎格外嗜睡，陆昭眉头微皱，被从前沈清瑶动不动昏睡不醒留下的阴影还在，想了想，还是点头，让翠翘请人去了…… 第97章 （正文完） 那是故事的开…… “瑶瑶, 瑶瑶？”陆昭的手轻柔的落在沈清瑶的背上推了推，人贴在她耳边唤她：“先醒醒，一会再睡？” “唔……”沈清瑶动了动, 有些不耐烦的抓住了他的手，而后抱在身前, 甚至用脸蹭了蹭，却就是不愿醒。 陆昭面露些许无奈, 却又眼含宠溺, 被拉住的那只手指勾起来, 轻轻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指尖凉凉的, 沈清瑶觉得有些痒，人还没醒, 就已经本能的缩着脖子去躲。 陆昭的喉咙里溢出几声囫囵的笑来，手指上的动作越发放肆。 沈清瑶被那不安分的指头闹得烦不胜烦, 偏这东西是片刻前自己抓过来的，冷香萦绕, 她又舍不得放掉。 于是她于梦中皱起了眉头, 抓着陆昭手的力道更大了些，把那只作乱的手指彻底压在了脑袋下面。 陆昭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不闹醒她的前提下, 将手弄了出来。 正在这时, 孔林已经被翠翘请到了院子里, 两人还未进门，孔林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远远的传进来。 “什么？睡着？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睡了？是才睡下还是还没醒？真是不像话！” 孔林的脾气一如既往的火爆，一点也没有因为年岁渐长而有所收敛。反而仗着自己年纪最大, 越发的见人就怼。 尤其是对着沈清瑶。 人人都看得出，老爷子是将沈清瑶当自己亲孙女般疼爱的，只是越疼爱，骂得越勤。 翠翘似乎干笑着又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沈清瑶听不清，只是孔林听过之后，好像没有方才那么怒发冲冠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沈清瑶梦里听见孔林的声音，先是条件反射的浑身一僵，而后不舒服的动了动，陆昭以为她要醒了，静静等了一会。却见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竟是又睡了过去。 “……噗”陆昭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舍不得再打扰她了。 只得无奈的转身看向刚推门进来的孔林，抱歉道：“有劳神医就这样看吧，瑶瑶近来很是嗜睡，不知是何缘故。” 说着，轻轻的将沈清瑶的手拉出来一只，露出手腕，放在了孔林面前。 孔林见人竟还没醒，下意识就先皱了眉头。老爷子捋着胡须，又咕哝了一句“不像话”，却还是任劳任怨的放下药箱子，细细诊了起来。 …… 沈清瑶是睡着时刚过午后，可等她睁眼时，却已是黄昏。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昏暗的光线让她有一瞬的空白，不知现在何时，也不知身在何处。周围风声人声皆不见，恍惚间，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错觉。 好在一偏头，她看见了陆昭。 陆昭也正倚在床头，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垂着眼安静的看她。 见她醒了，陆昭冲她弯弯眼睛。 沈清瑶自下而上看着他，这角度她倒不是第一次见，却每次看了都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人从这种死亡角度看上去，都还这么好看呢？ 沈清瑶欣赏了自家夫君一会，渐渐的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了不对劲。 抬起手揉揉眼睛，她问道：“唔……陆昭哥哥，怎么了？” 刚睡醒的小姑娘嗓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绵软，娇滴滴的，让人心里温热。 “没事……” 陆昭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嘶哑，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俯下身来在她嘴角啄了一下，手指碰了碰小姑娘颊边的软肉，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没事……” 沈清瑶却不信，她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半梦半醒时，她其实是有些意识的，隐约好像是听见，孔林来过了。 孔林…… 沈清瑶心跳漏掉一拍，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瞪大了眼睛，忽然一下翻身坐起来，陆昭紧盯着她的动作，见状小心的在她背上托了一下，仿佛生怕她摔了似的。 这么小心…… 沈清瑶心里的那股预感更强烈了一些，半晌，她小心翼翼的问：“孔爷爷是不是来过了？” 陆昭沉沉的嗯了一声。 “我不会，又有什么问题了吧……”沈清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诚然，心疾已经治愈了，可她到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心疾就算治愈，那会不会也有一种复发的可能性呢？ 沈清瑶快哭了。 她惊恐的望着陆昭，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答案。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信了，毕竟上一次陆昭对她这么小心，还是她心疾未愈的时候。 陆昭沉默的看着她，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他还未说话，沈清瑶的心就一点一点凉了。 “陆昭哥哥……你说吧，我……我能承受得住。” 说着能承受得住，可脸却已经白透了。 良久，陆昭忽然垂着眼笑了一声。那声音极低，却让沈清瑶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一脸莫名的望着他。 陆昭脸上的笑渐渐扩大，眼神里的幽深褪去，变得戏谑。 沈清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在逗她。 沈清瑶愣了片刻，气得握拳锤他，鼓着脸不满道：“陆昭哥哥你竟然骗我！” 陆昭笑着抓住她的手，随后趁着人没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哑声在她耳边说：“没骗你。” 只是欣喜太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陆昭垂着眼，下巴抵在沈清瑶的背上，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来。 陆昭将她箍得很紧，沈清瑶不舒服的动了动，趴在他的肩上闷闷道：“陆昭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沈清瑶拧起了眉头，现在的陆昭黏糊得不像他。 总不能是她一觉醒来，自家夫君就被人魂穿了吧。 有过魂穿前科的沈清瑶眯起眼睛，忽然挣脱出来，两手捧着陆昭的脸，狐疑问道：“你是陆昭哥哥吗？我夫君？” 陆昭又短促的笑了一声，任她打量。 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又认真，他深深的望着沈清瑶，而后既轻又缓，却又郑重无比的说了一句：“瑶瑶，谢谢你……” “……？”谢什么？到底怎么了？ 沈清瑶一头雾水，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好好的谢她做什么？ 她生怕陆昭的下一句就是，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 终于知道自己是有孕了的时候，沈清瑶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反反复复将手抬起又放下，几次之后，才小心的，触上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仍是有些恍惚。 “真……真的吗？”骤然得知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个小生命，沈清瑶连动作都不会做了，僵得像是个木偶。 “不会是诊错了吧……”沈清瑶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却也知道，月份很小，普通的大夫可能诊不出来，但孔林却也不至于看错。 她真的，有宝宝了…… 陆昭早在她睡着的时候就已经震惊过了，此时反倒能在她面前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 他倾身过去，从身后环住她，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贴着小腹。 “嗯，孔林说，已经一月有余了。” 沈清瑶一算时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看他，惊道：“一……一个月？那不就是……” 说到一半，自己的脸先慢慢红了。 毕竟这事今日才被提起过。陆昭自然也想到了，但他却笑着挑眉问道：“就是什么？” 明知故问。 “不就是……吃石榴的那次吗……”沈清瑶埋着头，声音低如蚊蝇。 万万没想到。 “是，所以那石榴真不错……”陆昭笑起来，轻轻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骗人，明明早上还嫌那石榴酸。 沈清瑶一边诽腹，一边慢慢闭上眼睛，直至这一刻才缓缓有了些真实感。 这个吻又轻又柔，却持续了许久。 夫妻二人其实都没刻意想过孩子的事情。 一来两人年纪都不算大，不必着急。二来沈清瑶从小体弱，受孕艰难，陆昭一直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如今喜讯来得突然，两人其实都有些不知所措，而这之后，也是真的欢喜。 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生命，竟然已经在悄然孕育长大…… “瑶瑶……” 唇齿相依的时刻，陆昭轻轻的呢喃一句，仿佛千言万语，都在她的名字里了。 “陆昭哥哥……” 意识游离的瞬间，沈清瑶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春日。 她闲逛在书院里，抬眼就看见一个倚窗而坐的俊秀少年对着她笑。 她将手里的糖糕分出去一半，就听见少年对她说：“忘了告诉你，我叫陆昭……” 而后岁岁年年，陆昭多了一个小尾巴，沈清瑶多了一个小哥哥。 然后又走到那个雪天，她忘了所有，捏着一本完全颠倒的剧本，莽莽撞撞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他怀里，问他： “你娶我好不好……” 那是故事的开始，也是重逢。 从那以后，他们将名字写进了彼此的生命…… 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机械声响起，回荡在沈清瑶的脑海里：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您好，您有新任务提示，请注意查收哦！】 沈清瑶：“……” 走开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