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配她靠演技宠冠六宫 作者:树十八 文案: 姜瑜意外穿进某本古早狗血文中,成为书中一个爱慕男主的炮灰女配。 这个女配被男主送进宫中在反派皇帝身边做眼线,后又因丫鬟的引诱嫉妒陷害女主,最终被女主的两大守护神——男主和反派相继折磨致死。 姜瑜忐忑脸:…… 为求活命,姜瑜只得戏精附体,该柔弱的时候柔弱该无辜的时候无辜,本来冲着远离反派去的,结果一个演技过猛直接住进了他的寝宫。 姜瑜面瘫脸:…… * 一道穿越而来的晏迟寒并不清楚自己在姜瑜眼中是个大反派。 起初,他想直接相认,然而二人甫一见面姜瑜却戏精附体,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无声无响地勾着他。 念头瞬间一转,他忽然就想陪她演这出戏了。 小剧场: 姜瑜搬进皇帝寝宫不久便生出一个烦恼:这个皇帝似乎有睡觉时抱着东西的怪癖。 明明睡前两人隔了十万八千里,半夜醒来却总能瞧见自己在某人的怀里。 终有一天她没忍住开口问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内侍回曰:陛下绝无此癖好! 姜瑜不相信,并上演了一场假睡,然后—— 某个原文中凶残暴虐的反派主动向她挪近,十分清醒地将她揽进怀里,还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姜瑜大惊,压根忘了自己还在演戏,直接抱着衾被坐起身:"陛下???" 晏迟寒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眉头一挑:"朕抱抱爱妃怎么了?朕亲亲爱妃怎么了?" 姜瑜:反派OOC了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阿瑜,我从另一个世界追你而来,便不会再将你放开。"——晏迟寒 【架空,私设多】 一句话简介:反派是我最佳对手戏演员 立意:每一件事只要付以真心与专注就能达成,包括感情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瑜,晏迟寒 ┃ 配角:┃ 其它: ======================== 第1章 飙演技第一天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意识苏醒的那一刻,姜瑜只感觉到头疼欲裂,她深吸一口气,而后才缓缓睁眼。大概是昏睡太久,眼前还有些迷蒙,她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周围的一切这才清晰地映入眼帘。 雕花的床顶,半垂着的刺绣帷帐,以及盖在她身上柔软而又显华贵的衾被……姜瑜扫了眼床顶四个角垂挂着的香囊,确认这里既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预想中她应该在的医院。 这是在哪儿? 心里的疑惑还未来得及解开,帐子外先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姜瑜下意识想闭眼装睡,可谁想外头这人动作极快,"唰"的一下半丝犹豫也没就将眼前的帐子拉开。 "啊!" 床榻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来人却先低呼出声,眼底掺着意外还有一点点的躲闪。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面前的人生得还算娇美,着一身绿衫,左手死死抓着帷帐,另一只手微微发颤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姜瑜刚醒来,没太多的精力动脑,可眼前这人瞧见她醒来的反应着实有些怪异。身处在陌生环境,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只哑着嗓子简单地回道:"刚醒。" 绿衫女子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有了反应,她松开抓着帷帐的手,迅速蹲下笑意亲切地问道:"你现在觉着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变脸之快,姜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半真半假地揉揉太阳穴:"头有些疼,我这是怎么了?" 生病之人意识有些恍惚是再正常不过。果然,绿衫女子没有半分犹疑直接道:"你下水去救陛下结果出了意外,你忘了?" 救陛下……这是皇宫?她真穿越了? "十七,你怎么了?" 许是见她许久不回话,床前的人再一次开口。姜瑜听着这声称呼,心里微微一愣,十七?这是她的名字? "我没事,就是有些记不太清之前的事了。"姜瑜微蹙着眉,语气里刻意带了点迷茫。 绿衫女子看她两眼,点点头道:"太医说你在水里太久,醒来或许会有些恍惚,现在这样应该是正常的。" 姜瑜轻嗯一声,接着开口:"那陛下呢,他没事吧?" 她自然不是真的关心那个所谓陛下是死是活,这般问话不过就是想多套出一点话。再则她之前既然下水去救这个陛下,那么事后关心一下想来也属正常。 可谁知那绿衫女子听完却略显讶异,语调稍稍高了些:"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莫不是真对这个皇帝上心了?" 还没等姜瑜回答,她又道:"这才进宫几天难道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想要背叛辰王吗?" 怎么又来个辰王? 姜瑜忍不住腹诽,可下一瞬她忽地一愣。十七,皇帝还有辰王,这几个称谓她怎么觉着有些耳熟?若是她没记错,就在前几天她才看过一本小说,里头就有这么几个人物。 想要验证这件事并不难,姜瑜心下一转开口:"你想多了。我救皇帝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他,现在自然是要问清他的情况,否则怎么计划后面的事?" 说完这话,她便一瞬不瞬地看着绿衫女子,后者果然没有半丝犹疑地点点头,略带着并不算友善的笑:"也是,你那么爱慕辰王,怎么可能背叛他。" 姜瑜并没有将这话里的讽意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穿书了! 那本小说是个狗血大长篇,里头能说得上名字的配角基本都是男女主各自的爱慕者,就比如她的原身,也就是绿衫女子口里的"十七"。 十七是原文男主辰王晏无尘在外头捡回来的孤女,本无名无姓,只因着在影卫里排行十七便以代号为名。她自小在男主身边长大,加上体质较弱又懂事听话,男主对她向来有些优待,识字习武大都是他亲自教导。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苦无依的十七爱上男主实在顺理成章。然而妾有情郎却无意,男主的心思早在年少时便落在了女主沈安羽身上。 十七心思敏感,自然早早发现这点,失去男主的恐惧让她愈发努力为男主办事。此次入宫为妃,便是去反派皇帝身边做眼线,以助男主夺回属于他的帝位。 在原著里,男主最后如愿为帝,然而十七却在后宫之中一步步迷失了自己的心,更是在目睹男主对女主独有的宠爱偏袒后彻底黑化,走向陷害女主的绝路。最终被痴心于女主的男主和反派先后折磨致死。 姜瑜回忆到此处,心头忍不住一颤,她记得文中男主还能因着原主的功劳没有下死手,但那位反派皇帝却手段狠辣无情,将得不到女主的怨怒全撒在了原主身上。 说起来,这书最初吸引姜瑜的地方便是这位反派皇帝,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他的名字——晏迟寒,正好同她少时邻家哥哥一模一样。 "我们这次的计划虽然出了点意外,但皇帝毕竟是注意到你了,也算没有白费。"绿衫女子没有注意到姜瑜的出神,自顾自地说着。 姜瑜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床边的人。着一身绿衫,而且还是一个跟在原主十七身边知道所有事的女子,似乎只有一个人…… "袖绿。"姜瑜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绿衫女子一愣,奇怪道:"嗯?怎么了?" 姜瑜嘴角一勾,看来此人确是袖绿。她摇摇头回道:"没什么,就是你说皇帝注意到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着原著,十七确实下水救过皇帝,可当时并没有出现意外,十七也因此得了恩宠成功接近皇帝。但听袖绿所言,现下的情况显然与原著有异。 "这件事说来也有些奇怪,依着我们打探来的消息,这皇帝应该是不会水的,可那日你在水里出事后,你猜是谁将你救上来的?"袖绿压着声,神神秘秘地说着。 听这话里的意思,答案自是不难猜,不过姜瑜还是装作不明白,茫然摇头道:"是谁?" "就是陛下啊!"袖绿拔高声量,"当时侍卫纷纷下水去救你们,可谁想陛下先一步抱着你从水里出来,而且若不是何总管拦着,陛下恐怕要直接将你带去乾阳宫了。" "带我去乾阳宫?"姜瑜这下是真的意外。 晏迟寒此人阴鸷多疑,怎么会大庭广众下将一个还没见过几面的人带进自己的寝宫?原书中十七虽然成功接近他,但所有恩宠其实都只是表面现象,否则最后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袖绿见她面有怀疑,忙道:"我骗你作甚,这件事我也很是意外,不过……这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吗?落水救人本就是为了借机让陛下注意到你,现在我们也算是没白忙活。" 姜瑜倒是相信袖绿所言,这些事她没必要骗自己。 "对了,陛下之前吩咐过若是你醒来便派人禀告一声,你现下就先躺着再休息会儿,我亲自过去乾阳宫一趟。"袖绿抚抚裙裾,脚轻轻一跺站起身。 "这宫里没侍女吗?还需你走一趟。"姜瑜下意识问了这么句,抬眸就瞧见袖绿轻抚着脸侧的垂发,双目含春。 袖绿并没有发觉这道短暂的视线,边回话边转过身:"在这宫里,我们都是对方唯一能够互相信任的人,那些侍女我可一个也不放心。" 这话轻飘飘的,显然没有走心。姜瑜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默默判断着自己现下的处境。 袖绿亦是男主的影卫,是男主派给十七为婢以作助力之用,然而此人资历浅欲望却极重,在原著里多次给十七下绊子,试图自己上位为妃。此外,她还故意在十七面前说些男主和女主的事,让十七的心逐渐走向扭曲极端。 可以说在十七作死的路上,袖绿出了不少"力"。只可惜这一点,十七等到身死的那一刻都未能想明白。 姜瑜看过书,有着上帝视角,自然不可能再被袖绿利用,并且她也绝不能重蹈十七的覆辙。这一次,她一定要远离男女主还有反派之间的恩怨情仇。 所谓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咳咳……"一时激动,姜瑜忽觉得喉间发痒,连着咳了好几声都没能停下。也正是这时她才发现一个病人所住的房间竟然半点药味也没有。 既然晏迟寒已经注意到了十七,那断不可能连个病都不给治,除非……袖绿断了她的药。难怪刚刚见她醒来,袖绿会如此惊讶。 姜瑜轻叹一声,她现在浑身乏力,看来也只能接着再睡一会儿了。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衾被虽软,但周围的气息实在过于陌生,让她无法彻底静下心来。 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外头终于传来声响,迷迷糊糊间,姜瑜隐约听得一声问话—— "不是说醒了吗?" 低低沉沉,还带着点伤风后才有的鼻音,可短短几个字却仍然带着隐隐的压迫力。 是晏迟寒? 背着身的姜瑜意识渐渐回笼,然而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不该睁眼。晏迟寒可是这小说中最大反派,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他怀疑,而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是男主派来的,那恐怕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她只想好了要远离他,但还没想到该怎么应付他啊!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漪妃在水里太久,是会反复苏醒沉睡。"袖绿尖尖细细的嗓音响起,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一句话,偏偏被她说得带着点媚意。 这话一说完,殿内有片刻的安静,随后一道脚步声响起。 姜瑜明显感觉到床边有人在靠近,可她除了紧抿起唇,什么也做不了。就在她全身紧绷着等待来人发声之际,额间忽地一凉。 "怎么这么烫?"晏迟寒将手背抵在姜瑜的额间,本就冷然的脸现下又冷了几分,他未收回手直接将目光投向袖绿,"你说的醒了,就是这么醒的?" 第2章 飙演技第二天 致命提问:谁的脸最好看…… 袖绿眼见着床边的男人手下温柔,语气却天差地别的凌厉,她心中不解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想了想,她立刻软了嗓,惶恐不安地福身:"陛下,奴婢也不知这是为何……先前离开,漪妃的确是醒着的,还能同奴婢有说有笑呢。" 晏迟寒压根没将她这话听进去,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朝一旁的侍女吩咐:"去将太医请来。" 请太医?!姜瑜心头忽地一紧,等太医上手诊断,她这还能装睡下去吗? 不行,若是等太医瞧出端倪偷偷告诉晏迟寒,那岂不是平白让这反派对自己起疑心。她可不想才醒来就让自己陷入万难的境地。 思及此,姜瑜立刻做出了选择。先是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再发出点极为虚弱的声响:"呃……咳咳……" 晏迟寒本就离得最近,自是第一时间察觉,目光也迅速垂落下去。床榻上的人睫毛轻颤,正悠悠转醒…… 姜瑜甫一睁眼,率先入目的便是张极为俊美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深刻,尤其是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让她原本准备好的台词硬生生咽了回去。 原著里皇帝是个反派,虽有说过样貌不凡,但她总下意识觉得面由心生,这皇帝定是长得有些阴郁邪气。谁想仅这么瞧着可半丝反派的派头也无,反而称得上俊美无俦,颇有一股自带的帝王之气。 "阿……" 晏迟寒看出女人一时的怔愣,启唇正要说什么,一旁袖绿却忽地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地,带着哭腔抽噎:"娘娘,你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姜瑜被她这突兀的哭声惊地收回神,转眸一瞬间正好对上晏迟寒的眼,为防他多疑,她只得转头低声宽慰袖绿:"我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困了。" 袖绿拿着帕子擦泪,道:"是奴婢不细心,没第一时间发现娘娘你发烧了。" 姜瑜只知袖绿擅长玩弄心机,没想到演技也如此精湛,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这人的心思,怕是也要被她这梨花带雨一脸愧疚的模样给迷惑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晏迟寒,想看看这书中的反派是否懂得怜香惜玉,谁知她这一看才发现晏迟寒这厮似乎压根没将视线移开,仍旧默默地瞧着自己。 这无声的注视让姜瑜心里一抖,暗道,不会吧,难道他已经发现自己是男主派来的了?来不及多想,姜瑜一瞬间求生欲拉满外加戏精附体,将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低声说出口: "陛下日理万机还特意来看望臣妾,臣妾却无法起身行礼,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她还十分敬业地掩唇轻咳两声。 姜瑜自认这番说辞符合人设,也合情理,毕竟这个时候的十七与皇帝虽然有过命的"交情",但实际上并不相熟。这般恭敬之外带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应该没错。 想罢,她便静等着晏迟寒回应,可谁知这人听完她的话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而后突然伸手朝她脸侧"袭"来。 大概是一种下意识反应,姜瑜想也没想直接侧了下脸试图避过,可真等到晏迟寒的手停在半空,她顿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凝滞。 "陛下……" 姜瑜瞄了眼边上的侍女还有略微呆愣的袖绿,轻咳了下出声,想说些什么解释她这个反应,可将将吐出两个字,殿外突然传来通禀声。 是太医来了。 晏迟寒收回手,不明意味地看了姜瑜一眼而后才转过头:"让他进来。" 自认为躲过一劫的姜瑜暗自吐出口气,也正是因此她对这及时雨太医也多了几分关注。谁想这一看,她当即便愣住了。 来人一身紫袍官服,玉冠束发,面如傅粉,看上去比那宫中女子还要生得美貌几分,可偏偏不显半点女气。再加上他一副从容的姿态,反而更有一种清冷的意味。 "微臣江子岚参见皇上,漪妃娘娘。" 江子岚! 姜瑜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这便是原文中男三江子岚,因着职务所需与女主相识,对女主的经历同情怜惜,也有爱慕之意。 这般样貌却一心当女主的蓝颜知己,只有默默守护却不求回应,着实情深但也有点浪费。想到这里,姜瑜又不免生出些叹息。 晏迟寒余光扫过某人变幻迅速的神色,再看向江子岚时双眉已经微微蹙起,沉声道:"替漪妃好好看看。" 江子岚心思比常人细腻,自是听出里头的不悦,不过他细想自己也没有得罪过皇帝,便只当是他来之前这位漪妃娘娘惹了皇帝不悦。思及此,当他走近床榻看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姜瑜时,目光里不免升起些恻隐。 因为能够近距离欣赏美色心里还有些激动的姜瑜:"……"江子岚的眼神怎么有点奇奇怪怪。 好在这位太医男配看着有些不对劲,但医术确实如同书中所言,妙手回春。 他只简单询问几句又观察一番,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金赤色药丸让一旁的侍女服侍姜瑜用下,而后他便走到一旁去写药方。 方子还没写完,姜瑜这边就渐渐觉得昏沉的脑袋清明许多,因着发烧而有些酸乏的手脚也逐渐舒爽。 江子岚停下笔让一旁药童带着侍女去太医院抓药,自己则又回到床边,看了看姜瑜的脸色后才向晏迟寒回禀:"陛下,娘娘热病已经稍稍退去,之后只要按时服药便能完全转好。" 晏迟寒面上点点头,手下却毫不犹豫地往姜瑜额间探去。这一次,姜瑜没有避开,只是心底难免生出一丝怪异,这反派皇帝怎么和书里写得不大一样?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晏迟寒已经收回手,再看向江子岚时少了几分冷意:"确实退去了一些。" 江子岚丝毫没有因为被质疑医术而恼怒,只淡淡笑了下,恭声道:"刚刚那颗赤清丸有短时退热的功效,只是娘娘的病根并非是热病,之前落水伤了元气根本,还是需要其它药慢慢调理。" "嗯,需要何种药材便让药库尽早去准备。"晏迟寒说着便转移开目光转向姜瑜。 江子岚自是明白其中之意,应声后便行礼退下。 还没等他离开,晏迟寒头也不抬继续道:"你们也都先下去。" 一旁的侍女也是有眼力见的,听到这话纷纷躬身离开,唯有袖绿一人不仅没退下反而往前走了一小步,掐着嗓道:"奴婢留下伺候陛下吧,陛下可要喝茶?" 晏迟寒不得不再次抬眸,冷声道:"出去。" 虽然只两个字,可里头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尤其当袖绿不经意对上晏迟寒的眼,当即被他眼里刺骨的寒意给吓到。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低头避开视线,仓皇道:"奴婢,奴婢这就出去!" 姜瑜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倒是挺舒坦,袖绿心思太重,现在才进宫没多久就能让皇帝治治也挺好。 "江子岚长得好看?" 突然,一道低沉听不出情绪的话响起,姜瑜回神,这才发觉晏迟寒又拿之前那种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先前产生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 "陛下问我这个是做什么?" 按着原著剧情,现今的江子岚应该还没和女主有太多交集,反派不至于现在就对这个男三过多注意吧? 晏迟寒自是不知面前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只意味不明地勾起唇道:"没什么,只是刚刚见爱妃一直盯着太医看便随口问一句。" 这话听着倒像是真的"没什么",可姜瑜本就对晏迟寒十分警惕,不管听见什么都要多加思量一番才敢回话,这一次亦然。 姜瑜眨眨眼,如今自己的形象可是爱慕皇帝,甚至不惜以命相救。在这个形象下的她自然是要以皇帝为先,包括容貌。 于是,姜瑜温柔又乖巧地开口:"陛下莫怪,臣妾见识少,以往只以为这宫里的太医都是上了岁数的,今日见到江太医如此年轻便一时惊讶,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脸微微一侧做出羞赧的模样,低声继续道:"在臣妾心里,这世上生得最好看的只有陛下。" 其实姜瑜这番恭维也不假,晏迟寒这张脸放到现代妥妥的人气影帝,只是她素来不会这么直白的夸人,嘴上说着心里只觉得肉麻。 可谁知就是这直白肉麻的话,某人听了不仅没有心悦转笑,反而面色一沉:"你觉得我这张脸好看?你喜欢?"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姜瑜:"……"嗯?她现在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若说之前问江子岚好不好看时,晏迟寒还带着点调侃的口吻,现下确实真的在真心发问。然而见姜瑜迟迟未作答,他脸色也越来越冷。 "陛下自是……"好看的。 好不容易姜瑜准备开口,可还没来得及说完,晏迟寒忽地起身打断:"罢了,你好好休息,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皇帝离开时,步伐匆匆,神色也有些莫名。 "这反派果然喜怒无常。"姜瑜抱着衾被,默默吐槽。 不过这事一闹,之前对晏迟寒生出的莫名怪异感倒是淡了去,或许这种让人看不透心思,情绪多变的才是反派本性。 更何况这反派还是个生杀予夺的皇帝,她的一言一行稍有差池怕是就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避而远之,可姜瑜一想到刚刚晏迟寒说的"过几日来看你"便明白避开怕不是一件易事。 此外,还有男主晏无尘那边…… 若是她没有记错,原主十七进宫后是会定时定期同晏无尘秘密联系的,每一次碰面他都会吩咐十七办事。这些事大都同晏迟寒有关,若是她真的一件件照办,必然会步上原主后尘。 要想不得罪男主,她只需要不陷害女主,可若想不得罪反派,她除了不陷害女主,同时也不可再做那个注定成为炮灰的眼线。 总而言之,保住小命,从拒绝"接单"开始! 姜瑜这头才想好大致对策,外殿就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神转头看去。 是袖绿。 "那皇帝同你说了什么?" 神情虽与之前无异,可姜瑜听得出她这话里隐隐的不甘和试探。 第3章 飙演技第三天 穿书后模样未变 "没说什么。"姜瑜淡淡地回了句,倒也没有刻意想隐瞒什么,只是晏迟寒那些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问话确实不太方便复述。 不过显然,她这般模糊的回答没能满足袖绿的好奇心。 "皇帝离开时面色低沉,你们怎么可能没说什么?"袖绿走到一旁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转过头继续说道,"你别忘了,辰王派我们两个一起进宫是想我们通力合作,你若是有事瞒着我,到时出了事,我可如何同辰王交代?" 说得倒是语重心长,就好像姜瑜已经变心投靠晏迟寒,她现在说这些是某种程度上的警告。 姜瑜岂能听不出其中之意?她现下虽不想再替男主办事,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于是她轻叹口气,故作为难道:"从你我进宫开始,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有关辰王的事我自是会同你商量的。" 袖绿这才放心点点头,但过后仍旧有些不解:"那皇帝刚刚出去脸色怎么会这么奇怪?" 姜瑜刚刚已经想好了答案,不慌不忙道:"他怕是生我气了。" "啊?"袖绿一愣,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明明先前还这么关心你,怎么可能生气?" "君心难测,喜怒无常,怎么不可能。"姜瑜说得有板有眼,甚至还借着病发出些许哽咽后的沙哑声。 她道:"他这人只贪图美色,见我病气缠身,这么久没见好转无法侍寝自是心里生出嫌隙。刚刚我们单独相处,我……" 袖绿赶忙追问:"你怎么?" "我鼻子一痒,直接打了个喷嚏在他脸上……"姜瑜抓着衾被往自己脸上遮盖,看似是羞愧难当,实则是暗中憋笑。 袖绿见她这般自是信了,嘴角忍不住勾起却还是生生忍下,道:"你也真是,这宫里谁不知皇帝有洁癖,难怪他出去时沉着脸,你能活命已是上苍护佑。" 姜瑜止不住点头,声调因为憋笑差点走样:"是啊是啊。" "哎,看来想要接近皇帝,还需得等你痊愈。"袖绿一副遗憾的模样。 姜瑜见她这语气顿觉不对,立刻道:"是啊,他说了过几日再来看我,到那时我若还没有转好,怕是我们两个都要受罚。" 姜瑜可没忘记,面前这人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快痊愈扣下过她的汤药。她虽想借着病情推迟同男主亦或是反派的接触,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受真正病痛的折磨。 就好似今日江子岚来之前,她头昏脑涨,全身酸乏。 她这样说无非是要警告袖绿,太医院送来的药须得给她按时服下,不得再同之前她昏迷时那样直接扣下。 果然,袖绿愣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干巴巴地说:"知道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并不会好吗?" 此后两三日,姜瑜都在睡觉与服药交替之中度过。她的热病偶有反复,但好在有江子岚留下的赤清丸,她的日子倒也没有特别难过。 清清静静过了几天,手指头数到第五,姜瑜的病终于明显好转。 这天秋高气爽日光和煦,殿外的桂花香顺着半开的窗户幽幽地飘进里头,惹得窝在床上数日的姜瑜终于受不住殿内的无聊沉寂,挣扎着从榻上下来。 当双脚踩在坚硬的地面,姜瑜忍不住吐出口气,再躺下去她的两条腿怕是都不能用了。不过她没有多想,适应了一会儿后便直接朝着一旁的铜镜走去。 穿过来这么些天了,她连自己的模样都没看见过。 这宫名为承漪,陈设里也大都以水波纹为主,面前这镜台纹路亦是如此。姜瑜撑着案桌面俯下.身去,双眸直直地看着铜镜里头的那个人。 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柳眉杏眼,眼尾还微微上翘,因着连日服用上好的药材汤药,肌肤似乎也更为白皙清透,楚楚动人。 姜瑜怔愣着抬手,微凉的指尖落在右眼尾处极小的一粒红痣上。 熟悉,太熟悉了,这哪是十七,这不就是她姜瑜吗?!连眼尾的痣也分毫不差。 姜瑜在镜台前僵着许久,也出神许久,便是殿内进来了打扫的侍女,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娘娘,您的病才好些,怎么就这样下床了!"侍女抬眼瞧见镜台前只着单薄里衣的娘娘,吓得立刻丢掉手里的水盆朝那边跑去。 姜瑜感觉到肩上一重这才回过神,她下意识垂眸,身上多了件朱红色的披风。 书中写过,十七自小孤苦,内心对温暖与爱十分渴求,因此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热烈如火的红色。 姜瑜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床边的衣柜上,她启唇:"你帮我将那柜子打开。" 侍女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往衣柜那头走去,边打开边问:"娘娘可是要更衣?" 姜瑜并没有立即回答,只默默看着衣柜里头的一片红色,这确实是原主十七的寝殿,可为何模样是她? 这种玄妙之处,姜瑜不明白,但只要转念一想她连穿书这种事都经历了,倒也不必再费心神琢磨容貌缘何未变。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笑笑径自走上前从衣柜里头挑了件红色稍浅的裙衫。侍女帮着替她换好,又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搽上点胭脂抹一些粉。 "娘娘,您可真好看。"侍女对着铜镜里的美人,忍不住感叹出声。 镜中的人少了病气,多了几分娇媚,尤其是眼尾那一粒红痣,犹如一滴欲落不落的泪珠,无声无响地勾着人的心魂。 姜瑜抿唇笑了笑,抬眸看着侍女:"麻烦你了。" 侍女一愣,忙惶恐地躬身道:"娘娘言重了!" 姜瑜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侍女,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以后若是没有旁人在,这寝殿中便无需那么多规矩,罢了,你自去忙吧,我出去走走。" 侍女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见姜瑜起身离开这才反应过来,急道:"娘娘就一个人出去吗?可要找人陪着?" "不用了,我就在外头,不会走远。" 姜瑜这边才走出寝殿,抬头就瞧见袖绿低着头步履匆匆地从前头走来,她眉头一蹙,心道,这丫头怕是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去哪儿了?"她冷不丁地出声。 袖绿明显一惊,抬头时都没能控制好表情:"你,你怎么起来了?" "身子好些了我自然要出来走走。"姜瑜从台阶上走下,直接朝着一旁引诱她出门的金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两日我都没怎么瞧见你,是在忙些什么吗?" 袖绿和十七不同,她对辰王的忠心不过是对强大势力的趋附,可当她进宫后才发觉拥有这世上最大的权势的是皇帝。辰王确实有能力夺位,可在这过程中存在太多的风险,倒不如在做眼线的过程攀附上皇帝,两边都不得罪。 只是袖绿歪心思多,但眼界却极为短小,为了眼前一时的小利被后宫妃子利用,最终是自己害了自己。 不过…… 原著是以男女主为中心所写,袖绿这样的配配角剧情大都是一笔带过只说结果,具体什么时候发生何事,姜瑜还真记不清楚。她唯一记得的是同袖绿暗中联系的那位妃子是什么惠妃。 "我们初进宫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我这两日趁着有空便到各处看看。"想来袖绿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刚刚那般惊慌也不过是意外姜瑜突然出现。 "那你可有探到什么?"姜瑜面不改色地问。 袖绿跟着走到金桂旁,低声道:"这后宫中如今最得势的便是千夙宫的舒妃,哦对了,她就是沈姑娘的长姐。" 沈姑娘的长姐?袖绿口中的沈姑娘自是女主沈安羽。 说到这里,姜瑜忽又想起一事。 反派皇帝是从未掩藏过自己对沈安羽的心思,但沈安羽也曾明确拒绝过。反派皇帝心有不甘,遂暗中给沈家施压。 沈家长女,也即沈安芝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同皇帝做了个交易。只要她入宫为妃,她便会以思妹为由宣召沈安羽入宫,让反派可以有更多机会同沈安羽相处。 反派虽看出沈安芝的私心,但对沈安羽的执念大过被人利用的恼怒,因此应允了此事,册封沈安芝为舒妃。 沈安芝表面温柔大气,可实际上却是这后宫之中藏得最深的毒手。不论是沈安羽亦或是十七,都曾受其或大或小的陷害。 姜瑜看了袖绿一眼,心道,幸好这人私下勾结的不是这位恶毒女配,否则原主十七的下场怕只会更惨。 "你在想什么呢?"袖绿见面前的人久久不回话,忍不住发问。 姜瑜回过神,轻咳一声道:"除了这位舒妃,还有什么吗?" "你以为我打探消息这么容易吗?"袖绿话里故意带着为难,压低声音道,"我们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等辰王传消息进来,在那儿之前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姜瑜看着她,差点就要怼一句:不是你自己先出去打探的嘛!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忍了忍笑道:"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袖绿见此忙点头,后又转移话题:"对了,你既然身子已有所好转,那是不是要去同陛下说一声?" 姜瑜瞧她一副迫不及待想见晏迟寒的架势,随口回道:"我这病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但病气还在,还是先不要禀告陛下了。" "……好吧。" 姜瑜见此,心想,看来又能再多放松几日。 可谁知,袖绿此人当着面应下,背地里却又不知何时将她病情好转的消息通禀了上去。隔天,一位样貌清秀的内侍带着晏迟寒的旨意来到承漪宫。 第4章 飙演技第四天 宫里进了贼人,爱妃可有…… 姜瑜略有不解地看着一排排走进殿内的人,以及他们手中大大小小的盒子,片刻后她转眸看向最前头的内侍,问道:"这是……" "回禀漪妃娘娘,这些都是北地新上来的贡品,娘娘救驾有功,陛下吩咐将此次贡品全部赏赐给娘娘。"内侍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紧不慢还带着点笑意,"陛下也听说娘娘病情好转,顺带也拿了些上好的补品,让娘娘一定要好好养身子。" 原著里反派确实也赏过十七,但远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姜瑜从位置上起身,简单看了几个打开的盒子,吃的用的观赏的一应俱全。 "劳烦这位公公走一趟了。"姜瑜朝内侍点了下头。 内侍赶忙躬身道:"娘娘言重,东西既已送到,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姜瑜朝身侧摆摆手,道:"袖绿,送送公公。" "是,公公这边走。" 袖绿持着笑迎上前将人送出门,片刻后就见她一脸得意地跑了回来,迫不及待道:"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 姜瑜自从穿过来后就没出过承漪宫怎么可能认得,遂摇摇头:"不知。" "他就是元英,是何总管亲带的徒弟,也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次陛下让他来传圣意,看来对我们承漪宫很是重视。" 殿内其余人都已经退下,袖绿无所顾忌,说得也十分夸张。不过她这话里的俩人,姜瑜倒也有点印象,尤其是那个何总管,乃是反派的心腹,在这宫中很是有手段。 有关此人印象最深的便是他为了不让反派皇帝受伤害,暗中迫害女主。当然他的结局也十分悲催,被男主下令腰斩,丢尸乱葬岗。 袖绿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元英和何总管的事,姜瑜却渐渐回神,双肘抵在桌面掌心撑着脸抬眸看向袖绿,状似无心道:"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病快好了呀?" 猝不及防的问话让袖绿一时无言,愣了半晌后才道:"大,大概是太医说的。" "可是江太医开的药足有七天,这几日也压根没有太医过来啊。"姜瑜慢条斯理地说道。 袖绿顿了顿,先是观察了下姜瑜表情,确定对方并不知情后神色稍稍放松些:"那我也不太清楚,难道你以为是我去偷偷说的?" 姜瑜挑眉,摆摆手道:"怎么可能,你说过我们是同条船上的人,当然不会欺瞒我,只是……" "只是什么?"袖绿下意识追问。 "只是……既然我们都不可能去说,那陛下怎么会知道呢?"姜瑜敛眉故作沉思,而后忽地抬头,"除非咱们宫里有旁人的眼线!" 袖绿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咳……眼线?" "是啊,我听说这后宫中玩弄心机手段的人多得很,说不定我们这里就有人被别的宫收买了,甚至还可能是皇帝的人。"姜瑜说到后面声线越压越低,"我们两个可一定要小心为上。" 话说到此处,袖绿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语气轻松地安慰道:"放心,以后平日里我会多注意的,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之间要互相信任。" 姜瑜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当然。" 自此,袖绿对姜瑜是心中有了底,出入承漪宫也愈发随意,若是姜瑜问起,她也不再慌张,只说是探查那个旁人安插在宫内的眼线。 而对此,姜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询问也不过是走走场面"关心关心",在她看来,用信任麻痹袖绿让她自己露出马脚远比时时警惕处处防备来的有用。 * "娘娘,太医来了。" 姜瑜闲来无事躺在暖榻上看话本,听到外头侍女通禀,眉头一挑,心道,又可以见见美人太医了。 "带进来吧。" 她坐直身子将话本收好,人也恰好走进内殿,她想也不想便笑着抬头:"江太……" "医"字停在嘴边顿了顿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因为来的根本不是江子岚。 "臣王台原叩见漪妃娘娘,娘娘万福。" 王太医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虽然声如洪钟,但躬身的一瞬间,姜瑜还是瞧见了他头顶泛白的发。 "王太医快请起。"姜瑜可受不得这般年纪的人的礼,连忙下榻去扶。 王太医受宠若惊忙摆手:"娘娘万万不可。" 姜瑜无法只好松手作罢,抬眸时正好对上王太医充满岁月之痕的眼,想了想犹豫着开口:"王太医,之前不是江太医来给我看诊的吗?" 按理说看病还是同个大夫比较好,况且依着江子岚的性格不可能治到一半把病人交给别人。 王太医拱拱手回道:"这几日陛下睡眠不稳,特意指了江太医去看,所以这段时间江太医怕是都不能出来看诊了。" 晏迟寒睡眠不稳? 姜瑜虽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说怀疑其中真假,毕竟像反派这样心思深沉疑心重的人,确实很容易有失眠这样的毛病。 "原来是这样,那就劳烦王太医替我看看了。" 就是遗憾少了次欣赏美男的机会,姜瑜将手轻搭在脉枕上时如是想着。 * 姜瑜的病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前些天太医没来她还能装作体虚再休息休息,可这次太医来过,那晏迟寒那头必然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因此从王太医离开后,姜瑜便等着反派皇帝的到来,可谁知皇帝没等来,男主晏无尘却是先一步出来露了个面。 是夜,月黑风高,宜出门办事,忌蒙头大睡会周公,可惜姜瑜是后者。 当殿外传来各种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与叫喊声时,被惊醒的姜瑜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直到房顶"咔哒"一响,她才意识到这殿中还有旁人。 "谁!"她毫无目标地扫着帐子外头漆黑一片,手却偷偷摸到一直藏在枕下的金簪上。 "别喊,是我。" 是个男人。 黑影迅速落在姜瑜面前,他穿得隐蔽,与殿中墨色几乎融为一体,她唯一能判断的就是此人十分年轻。 可是从这人开口的一句"是我"来看,他必然是认识原主的。 姜瑜心下警惕,手中的金簪并没有放下,但为防暴露自己,她还是强装淡定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这个回答自然是万金油,没有什么漏洞。来人果然没有生疑,低声开口:"安羽被宣召进宫已有半月余,我怕她会被晏迟寒纠缠,今日我必定要将她带走。" 沈安羽…… 姜瑜暗自一惊,心中却已经有答案。如此不顾及自己安危也要夜闯皇宫劫走女主的,除了晏无尘还能是谁? 不过沈安羽竟然在宫内?她倒是忘了这件事。 姜瑜思忖半晌,以十七会有的口吻回道:"王爷,皇宫戒备森严,要想从这里带沈姑娘离开的可能微乎其微,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劝告之余还带着点不甘和担忧,这就是一个爱而不得却又没有太多资格指责的人可能会说的话。 晏无尘摘下脸上带着的面具,并未因她的话产生任何动摇,反而冷冷开口:"假若我今夜带不走安羽,那你接下来务必要私下同安羽联络,你现在是后妃,总应该有办法将人送出宫。" 正说话间,殿外的动静越来越响,还没等姜瑜回复,晏无尘便丢下一句"此事尽快办好"便往后头窗子那儿一跃匆匆离开。 "嘎吱……" 随着窗子一合,寝殿的大门也登时发出声响,有人从外头推开了门。 月光从门外倾泻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光滑的地面上,逐渐靠近内殿。 "你们都候在外头。"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这黑夜中似乎带了点朦胧感,可姜瑜却没能多加回味,因为来人正是晏迟寒。 可恶的晏无尘,竟然把动静带到她这里,当真是不怕十七的身份被晏迟寒发现吗? 就在姜瑜暗自腹诽间,晏迟寒已经站在了雕花飞罩下,背着光神色未明地朝着床榻的方向看来。 就在额间冷汗滑落的一瞬间,姜瑜求生欲和演技同时拉满,一脸茫然地裹着衾被挑开半挂的帐子回看过去,语带轻颤:"陛,陛下,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 殿内一片静默,姜瑜素净的面容下已不知第几遍地排演如何面对晏迟寒的质问。切记一定要装傻,装傻…… 她在心里默念,而晏迟寒已经缓步走至床榻前,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长臂…… 寂静的殿内,姜瑜甚至觉得能听见自己心头的狂跳,正当她在动和不动之间进行两难选择之时,某人开了口—— "宫里进了贼人,爱妃可有受惊?" 嗓音虽一如既往的冷冽,可语气里却带着隐隐宠溺。 姜瑜下意识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可当她垂眸看着圈住自己双肩的臂膀时,无辜迷茫的表情逐渐崩裂。 啊这…… 反派他拿错剧本了? 以晏迟寒多疑的性格,不应该当场把承漪宫来回翻查个遍吗?怎么还先关心起她来了…… 还是说这是另一种法子的试探? 第5章 飙演技第五天 同居模式启动 姜瑜不敢放松警惕,只得按着小白兔的路子继续,在适当的时候缓缓抬头,用不安却又故作坚强的目光看向身前的男人。 "有陛下在,臣妾现在不怕了。" 晏迟寒这人喜欢的是女主沈安羽那样自信温柔强大的女子,若是发现她这个曾经救过他的人不过是个娇弱的小白花,一定会心生厌恶。 姜瑜心中小算盘打得响亮,就等着拥着自己的人嫌弃地松开她,可谁知她话音刚落,环在她肩上的手臂却隐隐用力。 "是朕来迟了。" 这短短几个字,犹如沉静的水面忽然落入一子,"咚"一声沉沉地砸在姜瑜的耳畔,惹得她耳尖瞬间发烫。 不是说晏迟寒这厮有严重洁癖嘛,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作甚?! 还没等姜瑜的耳朵降温,又一记重磅砸了下来—— "今夜宫里这贼人怕是抓不住了,朕也不清楚他的目的为何。这样吧,爱妃明日搬到乾阳宫暂住,如何?" "咳咳咳……"姜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强压着自己的震惊道,"陛下怕是在说笑吗?臣妾不过是个妃子怎么可以住进乾阳宫?" 晏迟寒松开姜瑜的肩,转而将手掌贴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着。他似乎丝毫没将姜瑜的惊讶放在眼里,不疾不徐道:"朕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救过朕的命,是朕的恩人,大臣不会多言什么。" "可,可是陛下万金之躯,怎么可以同臣妾住在一起,万万不可啊!" 这最后几个字,直接道出了姜瑜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万万不可!她若是进了乾阳宫,岂不是保住小命的第一步——远离反派这件事都做不到吗?! 晏迟寒低低地笑了下,道:"若是没有你的舍命相救,哪里还有什么朕的万金之躯,你就莫要担心了,朕不会让宫里生出闲言碎语的。" 她哪里有舍命相救?她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保住!可惜这话姜瑜不敢说出口。 她前头回绝的那些话都还能拿"欲拒还迎"这四个字解释,可若是再拿这个理由推拒,那晏迟寒定然会起疑心。 一个愿意亲自下水救皇帝的妃子怎么可能会拒绝接近皇帝的机会?适当的欲擒故纵那是情趣,但若是再推拒这个"恩典"那便是人设崩塌了。 "……臣妾遵命。" 姜瑜此刻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 翌日,承漪宫漪妃搬至乾阳宫的事便传遍了整个皇宫,不过有内侍总管何康安警告在前,这宫中各处侍女内侍都不敢在闲暇时私下议论此事。 乾阳宫。 姜瑜坐在坐榻上,双肘抵着中间的案几,目光在那些收拾床榻被褥的内侍侍女身上来回打量。 "哎……" 又是低低的一声轻叹,已不知是坐在这里后第几次发出。 "你叹气做什么?"袖绿面带笑意地站在坐榻旁,听到身侧细微的动静便忍不住低声问询,"我们现在应该高兴才是。" 姜瑜抬眼看着她,心道:她现在可真算是腹背受敌。 袖绿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搞出点小动作,晏迟寒更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反派,自己的小命犹如海中飘零的木船,不知何时就会走向毁灭。 "你就当我是高兴过头不知该怎么反应吧。"姜瑜吐槽。 袖绿持着帕子掩唇轻笑了下,道:"你可真没用。" "我这叫居安思危。"姜瑜直起身子看向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陛下虽答应我外头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可另外几个宫的妃子真能看我如意?" 袖绿不以为意:"我们现在可是在乾阳宫,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眼界果然短小。 姜瑜不想同她多说废话,又见着她眼里满是得意与兴奋,忽然觉得或许搬来乾阳宫也并非毫无益处。 袖绿本就对晏迟寒有意,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她甩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姜瑜这边正想着,正殿大门里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是元英。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因着早上也是他领着姜瑜搬来乾阳宫,这时再见到倒是有些亲切。姜瑜抬手示意他免礼,而后道:"可是有何事?" 元英先是躬身,接着才回:"陛下吩咐奴婢一定要让娘娘在乾阳宫住得舒心,奴婢便想着再来问问娘娘可有哪些缺的东西,若是有,奴婢即刻让内侍监的人去准备。" 姜瑜哪知道需要什么缺什么,只道:"乾阳宫什么都有,不缺。" "奴婢明白了,那娘娘就先休息,奴婢先行告退。"元英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事情说完,便示意殿内打扫收拾的人一并离开。 "陛下对你还真的挺上心。"等殿内的人都离开,袖绿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瑜本来想起身去拿自己带的话本子看看打发时间,听到这话停住脚步回过头:"这里可不是承漪宫,哪怕殿内没人,你也不可什么话都说。" "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我们都要谨记。"她说完,也不等眼前的人是何反应便继续转身往前。 "你!"袖绿下意识想回怼,可姜瑜这话处处有理,她丝毫没有反驳之力。 姜瑜不以为意,也并未将她的不满放在心上。十七同姜瑜不一样,十七情感缺失太多,哪怕她下意识觉得袖绿的言行让她不舒服,她也不会正面同袖绿相对立。 也正是因此,原著中的袖绿才会愈来愈大胆。 姜瑜翻过一页书,身后故意踩得响亮有力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 姜瑜这书是从白日一直看到了夜里,这整整一天她都没见到晏迟寒回来。按理说早上下了朝晏迟寒是该回寝殿换身衣裳,哪怕不换衣裳,中午也该回寝殿用午膳,可今日这些事都没发生。 元英中途又过来一趟,只说陛下政务繁忙,午膳便在勤政殿用了,让姜瑜自己独自用膳。 听见此消息,姜瑜面上表示遗憾,心里却乐得开花,午膳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只是这白天能勉强安静度过,夜里却是避无可避,这就是晏迟寒的寝殿,他总不能不睡觉吧。 从侍女将殿内的灯点亮开始,姜瑜便有些心不在焉,话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她也无心细看。 若是晏迟寒要让她侍寝,那该如何? 原主十七能够为了男主献身,可她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姜瑜思来想后,也只有一个法子能暂时避过此事,那便是她假装太困提前睡着。晏迟寒总不至于对着一个睡着的人硬来吧? 再则如果明日晏迟寒要责罚,那她大可以受了,或许还能趁此机会提出搬回承漪宫。 思及此,姜瑜也不再拖泥带水,摆了个好姿势直接趴在案桌前睡下。 人一旦闭上眼,其它感官带来的感受便会放大数倍,正如她听见殿外内侍行礼的声响时,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口"噗通噗通"急速跳动起来。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的身侧。 "娘娘怎么就睡在这了?" 不知是不是姜瑜的错觉,晏迟寒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量,他的声线本就低沉,现下更是添了几分喑哑。 元英那清脆的声线也跟着放低:"奴婢同娘娘说陛下会迟些回来,娘娘便在这儿等着了,估计是不小心睡着了吧。" 姜瑜:"……" 虽然也算是事实,但从元英口中说出来怎么觉着有些变味了? 这一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她深情等待夫君归来,奈何实在困乏,不小心入眠。 沉默片刻,晏迟寒才开口:"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姜瑜:"……"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你不知道! 枕在双臂上被遮住的脸就这么被戴上了痛苦面具。 就在姜瑜无声吐槽之时,腰间忽然一紧,一条精瘦有力的臂膀从侧边圈了过来,而后她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呼吸和缓,被迫露面的姜瑜:幸好表情管理做得快! 晏迟寒走得很稳,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要不是她现在正被抱着,她都会以为是在散步。 幸好,这一路是有终点的。 姜瑜感觉到自己被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席卷全身,而且越来越近。 一开始姜瑜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鼻息间龙涎香的味道越来越重……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姜瑜猛地睁开眼,当即她便怔住——眼前晏迟寒的脸距离她不足两寸。 "陛,陛下,这是哪儿?" 她只能当做自己是突然醒来,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而晏迟寒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看着杏眼圆圆,带着满脸不解的姜瑜,眼中闪过一丝没人察觉的尴尬。 他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你醒了?" 姜瑜最初的计划是明天醒来请罪,可既然现在出了意外,那便只能将戏码提前上演。于是她双臂撑着床榻坐起身,惶恐道:"臣妾知罪,请陛下责罚。" 第6章 飙演技第六天 穿越那些事 殿内幽静,床榻边的琉璃灯盏晕出橙黄温暖的光,晏迟寒就站在光影之下,整个面容似乎都变得温柔许多。 他眉头轻轻一挑,饶有兴致地勾唇反问:"爱妃何罪之有?" 因他这隐隐带着笑意的一句话,姜瑜有一瞬间的恍神,不过她反应很快,眨眨眼将之前准备好的台词说出:"臣妾本该醒着等陛下回来,可谁想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实乃大不敬,还望陛下责罚。" "哦?"晏迟寒不紧不慢地又问,"那你觉得朕该如何罚你才好?" 此话一出姜瑜心里便是一喜,这可是完全按着她设想的来,于是她顺势接道:"臣妾这般失礼实在不配和陛下同住,臣妾愿意自罚回承漪宫闭门思过。" 晏迟寒垂眸看着面前低着眉眼,一副乖顺模样的女人,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笑道:"爱妃如此懂事,朕怎么忍心罚你?" 姜瑜心头一紧,不会吧,难道…… "不过爱妃说得也确实在理,朕还没回来你便睡着了,这若是让那些大臣听去了,指不定怎么说你恃宠而骄,背后指摘怕也少不了。" 姜瑜脊背一松,就说嘛,反派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妃子这般骄纵无礼? 她以为到这儿,这事基本就是定下了,可晏迟寒却猝不及防又添了一句—— "既是如此,那便折中一下,朕罚你日后都要醒着等朕回来,若是实在困乏,朕允许你来勤政殿陪着朕。" 末了末了,他抬手伸向姜瑜,还带着外头秋夜凉意的指尖轻轻在她脸侧划过,低着声吐出两个字:"如何?" 如何?你问我如何? 又一次套路失败的姜瑜为了保命还是不得不演戏:"臣妾……自是愿意领这个罚。" "好了,夜色已深,我们也该就寝了。"说着,晏迟寒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姜瑜道,"爱妃替朕更衣,可否?" 姜瑜:"……"现在还能说不吗? 晏迟寒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怕姜瑜不方便动手还特意微微伸开双臂,双眸则毫不遮掩地直盯着她的脸看。 姜瑜顶着这沉默却又莫名灼.热的目光动作僵硬地下床,站在晏迟寒身前时视线所及之处更是暗了一片。因为想着速战速决,她便也不再犹豫直接抬手触上晏迟寒腰间的玉带钩。 温凉滑腻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姜瑜一怔下意识抬了个头,谁想正好撞进某人一直未移开的视线里。 "怎么?"晏迟寒轻挑了个眉头。 姜瑜回过神复又垂下头,仓皇道:"没,没怎么。" 晏迟寒并没有因这回答放过她,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不会解?" 还没等姜瑜作答,他已经先一步动作,大掌直接扣住姜瑜的手背带着她的手解开腰带。 姜瑜措不及防,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时晏迟寒却早已当作无事发生般地将手移开。见他如此,姜瑜反倒不能大惊小怪,抿抿唇继续脱他的外衫。 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姜瑜才终于替他把衣裳换下。 "爱妃辛苦了。"晏迟寒着玄色里衣,结实的胸膛隔着单薄的里衣隐隐透着力量与性.感。 姜瑜垂着眸不好意思多看,轻咳一声:"陛下言重了。" "如此,我们便休息吧?"晏迟寒率先坐到床边。 姜瑜心里一抖脱口而出:"陛下先睡吧,臣妾还得卸钗环褪妆,须得一些时间。" 其实这理由算不上最好,不过晏迟寒却也没计较什么,只轻嗯一声:"也罢,那爱妃可快些。" 姜瑜心里:我一定慢得像蜗牛! 姜瑜嘴上:"是,臣妾遵命。" * 镜台离床榻并不远,若是床上的人有所动作,姜瑜这边是必然能够听见的。可从她在镜台前坐下,晏迟寒那头便半点声响都没有。 姜瑜磨蹭半天也无法继续拖下去,思来想去决定走过去先瞧瞧。如果没睡,她就说是路过想去另一头拿件东西。 这儿的床榻要比承漪宫的大上许多,挂着的玄金云纹的帐子也比普通的要厚重些。姜瑜踮着脚放轻脚步走到床头,整个人掩在半挂的帐子后。 殿内本就寂静得连地上落针的声都能听见,她站在那儿,没一会儿就清晰地辨出一道沉稳匀速的呼吸声。 睡着了。 姜瑜如是想着,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既是确定对方已经睡着,她也不再浪费时间,估摸着"路线"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又一步步地挪进床里侧。 这一夜看似平静,可实际上姜瑜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刚刚确认晏迟寒睡着才有所放松。也因此,她这边才一躺下还不到半刻钟,思绪便逐渐偏远涣散。 然而就当她要彻底沉睡时腰间忽地一紧! 姜瑜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陛下?!" 回应她的是沉默,是浅浅的呼吸声。 姜瑜诧异地转过头,晏迟寒仍旧闭着眼,面容神情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微侧过身子往她这边倾来。 这反派还有睡觉抱东西的习惯? 虽说被人这么抱着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姜瑜怕她一动会惊醒晏迟寒,再三取舍还是先按兵不动保证安全度过这一夜吧。 帐子隔开了外头的灯光,夜也愈发显得寂静无声,榻上二人睡容宁静,莫名的和谐,直到……外头一侧的人忽然睁开眸子。 本该沉睡中的人,此刻的目光却是清醒而又锐利,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过。 晏迟寒转眸看着身边的人,呼吸和缓轻浅,嘴角轻轻抿着,其实睡得并不是特别放松。大概是他的缘故,他心里很清楚。 姜瑜在防备他,哪怕是睡着了无意识也在防备。 "阿瑜……" 晏迟寒抬起手正想碰一碰姜瑜的脸,床外却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手下一顿,柔软下来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晏总。"床榻外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语调低沉粗哑,透着神秘。 晏迟寒轻嗯一声动作轻缓地起身,帐子拉开的一瞬间他便下了榻,而后又迅速地将帐子拉回。床榻里头的景象,半分也没有泄.出去。 "以后不要叫我晏总了,跟着这里的人喊,凡事小心为上。"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很快改口:"陛下,既然我们已经同姜小姐接触上,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 晏迟寒回头瞥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床榻,而后才沉声回道:"就算同她说我们也一起穿过来也无济于事,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回到现代,她现在这样有我护着她,反倒安全。" 这话虽也确实是晏迟寒心底的想法,可实际上他还是存了私心的。现代的时候他同姜瑜算是青梅竹马,可因着家庭原因他早早地搬了家,多年后重逢却是相顾无言。 不,也不算是相顾无言,而是姜瑜单方面的沉默。在她的眼里,晏迟寒只看见了陌生与疏离,少时的亲密无间终究是被时间与距离渐渐抹消。 这一次意外穿越,晏迟寒只能庆幸自己能陪着她,护着她。 起初,他也确实想要直接开口喊出一声"阿瑜",可当他以另一个人的面孔面对她时,他才发觉分别的这么些年,小阿瑜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一面——装得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一般的面容,双眸却是晶亮又精亮,不知藏了什么心思。 她既是想演一出戏,那他陪着一起又何妨,或许……他可以再次走回到她的身边。 唯一遗憾的是,她的面容未变,而他却是换了一张面皮。 晏迟寒想到那日姜瑜说他长得好看,他可真不知是哭还是笑。 "你这几日暗查如何了?"晏迟寒回过神,抬眸看着对面。 黑衣蒙面人闻言立时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晏迟寒才开口回道:"大褚原来的皇帝并不得人心,不过好在手段狠硬,朝野上下无人敢多说什么。这次出意外是因为他并不会水,而本要来救他的漪妃却也突然出了意外,这才导致两人都命丧水中。" 册子上大都是各部运作现状,晏迟寒粗略地看了眼,启唇:"漪妃会水而阿瑜不会,这皇帝不会水,而我会,也是凑巧。" 那日刚穿越过来,晏迟寒便认出姜瑜,当时他本想直接带姜瑜离开,可身边一位太监却将他拦下。也就是那时开始他才明白,如今情况不比现代,他须得小心行事。 此后几天他都在熟悉自己的身份与周围情况,以及与他平日生活最为紧密的何康安和元英,还有大褚国如今的国情等等诸如此类。 他虽是一国皇帝,可若是被人发现这皇帝的躯壳里已换了一个灵魂,那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他自己如何无所谓,可这宫中还有一个姜瑜,他已经要护住。 "朝中的事我这几日已经熟悉得差不多,接下来你查一查阿瑜身边的那个丫鬟。" 黑衣蒙面人有些奇怪:"查她做什么?" "直觉。"晏迟寒眯着眸子,似乎想起什么,"阿瑜并不信任她,我能看得出来。" 闻言,黑衣蒙面人也不再多问,干脆利落地点点头:"是,明天我就去查。" "嗯,你也小心。" * 姜瑜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有她还有那个邻家哥哥,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邻家哥哥在一旁看书,而比他小了五岁的她还蹲在地上玩沙子与积木。 "十七,十七?"袖绿站在床头边,双眉紧皱着不大客气地直接上手推了推床榻上的人。 身子一动,姜瑜便倏地清醒过来,一看到面前的人甚至还有片刻的恍惚。 "你怎么在这里?" 袖绿收回手,神色稍微收敛了一点,低声道:"你才搬进乾阳宫一日怎么就如此大胆了?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来。" 姜瑜一愣,忙坐起身朝外头看去,道:"陛下呢?" "陛下?自然是在勤政殿处理政务。"袖绿撇撇嘴,"他特意吩咐我们不要惊醒你,你倒是不客气还真是不叫不醒。" 听到晏迟寒不在,姜瑜便松了口气,也无所谓袖绿后面奇奇怪怪的语气。 "你是有事吗?" 既然晏迟寒吩咐过不要吵醒她,那袖绿现在是在做什么,除非是有事想说。果然,她一问,袖绿便回道:"当然有事。" "什么事?"姜瑜慢悠悠地下床。 "惠乐宫那位娘娘递了个帖子过来,说是要请你一道喝茶。"袖绿跟在后头说道,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第7章 飙演技第七天 后宫茶话会 "惠乐宫娘娘?"姜瑜走到镜台前坐下,随手在妆奁中挑了一支发钗,而后才想起这位娘娘是谁。 惠乐宫惠妃,叶曦月。 姜瑜举着发钗在头上比对,余光却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袖绿。这位惠妃不就是同袖绿暗中合作的那个吗? "我同她素来没什么来往,她请我做什么?"姜瑜一向犯懒,这种出门喝茶的事更是不适合她。 袖绿见姜瑜这个态度,忙道:"听说今日这茶会宫里各处嫔妃娘娘大都会到,自从我们进宫来还没接触过一个,怎么说也得见见。" "我们进宫来又不是为了见她们,为何一定要去?" 这所谓的"茶会"其实算是在姜瑜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她一个新进宫的妃子不过是救了皇帝一命,甚至也算不上救成功,便能搬进乾阳宫与皇帝同住,这般殊荣自是引得旁人眼热。 何况有袖绿在,叶曦月主动找上门不过是时间问题。 姜瑜此番推拒,一来是确实不想去,二来也是想探探袖绿的底,看看这个丫头同叶曦月的合作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我们若是不去,她们人多势众说咱们得了陛下恩宠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以后处处给我们使绊子那怎么办?"袖绿压低声音凑到姜瑜耳边,"我们的大计可才开始。" 姜瑜微侧过脸抬眸:"你觉得我们去了这一趟,她们日后就不会害我们?" 袖绿明显一滞,一时之间对不上话,只好手下不停地替姜瑜梳理发髻,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什么,斩钉截铁道:"不,哪怕她们还是会害我们,这一次我们也必须得去。" 姜瑜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只是没想到她这次如此坚决,不解道:"为何?" "你可知这次去的除了各宫妃子还有谁?"袖绿也不等姜瑜回答,直接继续道,"沈姑娘,沈姑娘也会去。" 沈安羽? 姜瑜并不算太意外,点点头:"既是各宫都会去,那千夙宫的舒妃也一定会去,沈姑娘是舒妃的妹妹,她一同前往不足为奇。" 袖绿轻笑一声,问道:"你莫不是忘了吧?" "什么?"姜瑜还真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前夜他来过,对吧?" 袖绿并没有指明这个"他"是谁,可姜瑜却很快听懂,是晏无尘。看来晏无尘已经私下联系过袖绿了,他们之间……还有单独的接触方式。 姜瑜心下一沉,胸口处莫名有些压抑,她轻抚了下太阳穴将奇怪的感觉驱散,而后才道:"来过,又如何?" "他说过要让你尽快将沈姑娘送出宫,今日正好可以同沈姑娘见一面,你自然得去。" 袖绿神色自信,似乎是确定姜瑜不会违背晏无尘的命令。 可姜瑜却是压根没在考虑这个问题,她对这话的重点在于晏无尘此人并不像书中写出来的那样信任十七。送沈安羽出宫这件事,晏无尘并不放心完全交由十七来办。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才会觉得情绪莫名的低落,这不是她姜瑜的感觉,是原主十七残存下来的情绪。又或许,她代入了十七,下意识替她不值。 十七以为自己在晏无尘心中是不同的,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姜瑜垂着头,在袖绿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她缓缓开口:"茶会什么时辰开始?" 从袖绿也知道这个任务开始,她就不能将那晚晏无尘的话当作耳旁风,至少在表面上,她得做些什么。 "未时三刻,在御苑落雪轩。" * 自从姜瑜醒来,还是头一次去这大褚皇宫的御苑。 这座御苑乃是皇宫中最大的一个花园,从入口走进,七拐八拐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看见写有落雪轩三个大字的牌匾。 落雪轩外头两侧小路种满了白玉兰,隐隐约约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秋风轻吹,粉白的花瓣也不由落下一两片,归于尘埃。 姜瑜难得起了兴致,便是想到要见一群原文中不好对付的人也多了点忍耐。 "漪妃娘娘到!" 殿外的内侍高声通禀,姜瑜也应着这声踏进殿内。 茶会设在落雪轩一处临水的偏殿,姜瑜和袖绿过去的时候,正位的坐榻空着,两旁的椅子倒是差不多已经坐满。 "漪妃妹妹来啦~"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位嫔妃最先瞧见姜瑜,面上含笑地开口打招呼。 姜瑜并不认得此人,便只礼貌地点了点头。不过她显然也没什么打招呼的机会,因为里头的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来。 大多数人都有些沉默,似乎姜瑜在她们之中是个异类,也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开始和边上的人私语着什么。 "漪妃,来这里坐吧,舒妃和惠妃还要一会儿才能到。"一位看上去年纪稍长一些的蓝衣妃子开口。 姜瑜闻言朝她看去——周围几个位置明明都已经被人坐了。 "哎哟你看我这糊涂的,这才看到都坐满了,那妹妹……"蓝衣妃子顺着姜瑜的视线看去,似乎才发现一般惊讶着开口。 姜瑜倒不以为然,她也不喜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坐,不过她愿不愿意坐是一回事,别人捉弄她想看她笑话,她是绝不可能如她们愿的。 于是乎,姜瑜露出一个天然无公害的笑容,杏眼轻眨,道:"没关系的这位姐姐,人上了年岁身体总是会出点毛病,姐姐可千万别自责。"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愣,尤其是那开口的蓝衣妃子一时之间都没听明白姜瑜这话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嘲笑她。 "你……"蓝衣妃子下意识张嘴,可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 正在此时,姜瑜左后方的一个女子突然温声开口:"漪妃娘娘若是不介意,可以来这里坐。" 姜瑜循声看去,是一个面容清秀,衣裙素雅的女子。或许是她的样貌实在没有什么攻击性,姜瑜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谢谢。" 见她确定了座位,先前看热闹的人也不再继续关注她,毕竟她如今在乾阳宫,明面上背后还有皇帝撑腰。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大概半刻钟的时间门口才又传来声响。 "舒妃娘娘到,惠妃娘娘到!" 姜瑜正端起茶盏想喝口茶,听到通传下意识顿了顿,也跟着众人的视线朝门口看去。 外头走来数人,最前头走着的两人五官相仿,唯有妆容的风格天差地别。正中间那位气场更为强大的妆容明艳大气,而另一个则更为温柔婉约。 姜瑜无需细想便有了答案,这应该就是沈家姐妹了。 至于这俩姐妹后面那位……鹅黄宫装妆容精致,姿态高傲的大抵就是惠乐宫惠妃叶曦月了。 姜瑜的位置离门很近,本以为算是个不起眼的位置,可谁想有的人都等不得坐下就开口生事了。 "咦,这不是漪妃吗?"叶曦月一副惊诧的模样,手中团扇轻轻往胸.口一拍,"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她这话一出,前头沈家姐妹也不得不停下,也正是这时沈安羽认出了姜瑜。 姜瑜下意识抬眸对上,对面的女主显然吓得不轻。 "你看沈家妹妹做什么?"叶曦月发觉自己被忽视,语气不由生硬了些。 姜瑜回过神看向叶曦月,露出一个笑道:"就是觉得这位姑娘生得好看,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叶曦月听到这话,心里头更加不爽快了,可偏偏这里还有沈安芝在,她得给舒妃一个面子,于是勉强弯了唇角:"那是自然,倒是你有些少见多怪。" 沈安芝闻言勾了勾唇:"好了,都先坐下吧,站在这儿做什么。" 叶曦月很听沈安芝的话,立刻轻嗯一声,伸手拉过沈安羽,带着她坐到了正位的坐榻上。 "沈家妹妹,你就同我坐一起吧。" 沈安羽先是看了眼边上一道坐下的姐姐,得了眼神应允这才点头:"多谢惠妃娘娘。" "嘴可真甜~"叶曦月笑眯着眼,让人看不清楚真心思。 姜瑜对她们之间腻歪且表面的关系不感兴趣,默默地继续喝着茶。 "今日惠妃妹妹办了这场茶会,也算是咱们入秋一来头一次在后宫里头聚聚。"沈安芝一手轻搭在小桌上,姿态看着很是随和,"姐妹们平日里都待在各自宫中,无聊得紧,今次无需拘束,想说什么便说,想玩什么便玩。" 叶曦月往姜瑜这边看了眼,目光在她身侧那位女子身上停留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带着一道精光,道:"素闻湘嫔弹得一手好琴,本宫入宫以来却是从未听过,不知道今日可有耳福?" 听到这话,众人都纷纷朝门口这边的位置看来。姜瑜亦是此时才知刚刚邀请她坐下的人是谁。 湘嫔……倒是没在原著中见过。 "臣妾许久未练琴,怕是弹得不好辱了娘娘的耳朵。"湘嫔从位置上站起,先是福了个身而后才温声回了一句。 这话虽说有些卑微,可从姜瑜的角度看去,这位湘嫔眸中平静如水,似乎对周遭一切都很无所谓。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姜瑜暗自挑了个眉,记下了此人。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怕什么。"叶曦月全然不给湘嫔拒绝的机会,直接朝着一旁的侍女道,"彩云,去,将本宫近来收的那把琴取来。" 湘嫔见状也不再多言,只站在一边等着人将琴带来。不过她这般平静,旁的人倒是先开口问了。 "新收的琴?"前头一位青衫嫔妃好奇问道,"可是关山王家新制的许明月。" 姜瑜是没听懂这什么许明月是何玩意儿,但这妃子的话一落,位置上的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便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湘嫔都双眸一亮抬起了头。 看来这把名唤许明月的琴大有来头。 彩云很快就赶了回来,来回一趟应该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姜瑜看着彩云从自己面前走过,下意识看了一眼,而后便察觉出了不对。 这彩云看似气喘吁吁,走得匆忙,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的面容干净,发髻整齐没有半丝凌乱。 更重要的一点,这把琴粗粗看去就能感觉的出并不算轻,可一个普通侍女抱着走了这么远的路,手上却没有半点红痕。 这把琴只可能是早就备好的。 可是叶曦月对付一个位分比她低那么多的人做什么? 姜瑜脑中满是不解,正想喝口茶清醒一下脑子时,余光却不经意瞥见身侧侯着的袖绿。 袖绿的目光一直往彩云身上看,而且似乎还透着一点……紧张? 第8章 飙演技第八天 一个有故事的人 "湘嫔,琴既已经取来,那便开始吧。"叶曦月示意宫人摆座,等到湘嫔坐下,又道,"听说妹妹同陛下初见时弹过一首曲子,深得陛下喜爱,不若就那首吧,如何?" 湘嫔的目光原本还在许明月上流连,听到这话怔了下抬头:"……是,臣妾遵命。" 也不知是姜瑜的错觉还是什么,刚刚湘嫔抬头一瞬,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哀伤。不过现下显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把琴上。 叶曦月提早备好,袖绿又如此关注,定是有问题的。 当姜瑜还在思索她们的计谋时,悠然如水流的琴声已然缓缓响起,曲折婉转,时而舒缓时而切切,在这殿中回响荡漾。 湘嫔的手很漂亮,就这么远看着也能瞧见她如玉笋般的指尖在琴弦上来回勾挑抹拂,余音悠扬。 这曲子,姜瑜虽是没听过,却似乎能听懂些许其中之情意。 湘嫔在借曲子想念人。 一曲终了,殿中陡然静默,片刻后才有零零散散的说话声响起。叶曦月看上去也有些怔愣,但还是很快回神:"妹妹果然琴技过人,倒是让本宫一时难以从曲中出来。" 湘嫔面上不冷不淡,只温顺地从座上起来朝着主位盈盈福身:"惠妃娘娘谬赞了。" "湘嫔何需如此自谦,妹妹这一首曲子也是弹进了我的心底……" 说话的是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沈安芝,她抬手示意湘嫔落座,继续道:"妹妹这是借曲思人,我是听曲思人。" 此话一出,姜瑜注意到湘嫔面色微变。 "舒妃娘娘,臣妾……"湘嫔下意识起身,想说些什么。 "妹妹无需多言,"沈安芝笑笑,环视一圈众人,"我们在座的又有谁不思呢,陛下已经许久未来后宫了,都是女人难免思念。" 湘嫔一愣,像是松了口气般福福身再次坐下。 不过沈安芝这话倒是打开了众人的话头,坐在前头的一个嫔妃就叹了一声接话:"陛下日理万机,咱们也只能理解。" "怕是日理万机是假,被人蛊惑了是真。"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殿内又忽地安静了些,姜瑜也自然而然成为众人视线聚焦之处。 "莫要胡说,陛下一心为大褚,岂能被情.爱所牵制。"沈安芝沉声轻斥了一句,而后理所当然地朝姜瑜看去,"漪妃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姜瑜对这点名倒是意料之中,抬头回看过去,装作未瞧见四周各色目光,浅浅地笑着:"多谢舒妃娘娘关心,我身子已经好多了。" "既是如此那便是最好,本来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该主动去看望一下妹妹,可如今妹妹住进乾阳宫,我们倒是不方便去探看了。"沈安芝略带遗憾与歉意地叹口气。 姜瑜杏眼一弯,巧笑着道:"今日茶会姐姐们能邀请我来,我已很是高兴了,娘娘不必抱歉的。" "妹妹可真是可人,难怪如此得陛下喜爱。"沈安芝也笑眯了眼,嘴角勾起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叶曦月听罢,转过头笑看着沈安芝:"漪妃进宫时间短,我们也是了解得少,正好借着这次聚会多熟悉熟悉,你说是吧姐姐?" "曦月说得对。"沈安芝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点点头。 正在这时,最早同姜瑜搭话的那位蓝衣妃子开了口:"哎,听说漪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好先头湘嫔弹的琴还没收走,不如也来一曲吧?" 姜瑜一直挂着的啥事也不懂式微笑突然一滞,心道,她们的目的原来在此? 可她心里又觉着有些不对,但确实说不出来是什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今日大家可算是大饱耳福了。"叶曦月扬眉看向姜瑜,"如何,漪妃?" 原主十七在晏无尘的教导下确实琴棋书画各个精通,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在现代虽有接触过这类七弦琴,但并未专门学习过,遑论精通。 只是若叶曦月今日这个套是与袖绿提前谋划的,断不可能平白给她一个展现琴技的机会,毕竟袖绿是知晓原主十七的能力的。 也就是说……她们的计谋不是想让她通过弹琴出丑,那又会是什么? 姜瑜察觉到众人在等着她回复,便先敛了心神起身回道:"那妹妹就献丑了。" 姜瑜说罢,一步步往中间的琴桌走去,甫一坐下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边立时浮现一丝浅笑。 "漪妃妹妹准备弹什么曲子?"沈安芝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姜瑜想起昨日看的话本子,里头那女主角便是个琴技绝然的世家女子,话本中也多次出现这个时代的名曲,于是缓缓启唇:"云道子的《相思词》。" 沈安芝点点头:"这曲子倒是挺应刚刚湘嫔的那首。" 姜瑜笑了笑没再开口,双手掩在琴桌下,将一枚银丝缠绕的戒指换到了右手食指上,而后便做足了姿态抬手覆于弦上。这把琴的线乃是丝质制成,她将指尖缓缓移向第七根弦,而后手指就势往下一压…… 就在众人静等着曲音响起之时,"嘡"一声急促的声响响彻整个偏殿,在座的妃子各个吓了一跳纷纷捂住心口。 姜瑜亦是倏地收回手,目光惊诧地落向突然崩断的琴弦,食指尖已然见红。 她压根还没来得及用力,怎么会突然崩断? 难道是上天感应到了她的期盼,特意帮她毁了这把琴? 姜瑜还没从震惊之中回神,主位上的叶曦月却忽然惊叫出声:"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许明月可是天下独此一把,我收进来后还未来得及弹上一曲,怎么就……"说着,叶曦月激动地走下主位,一脸心痛地看着姜瑜身前的琴。 蓝衣妃子亦是十分可惜地开口:"关山王家所制的琴一向是用最好的丝弦,怎么会这么容易崩断?" 在座的这些人或许并不是各个擅长七弦琴,但大都是有所了解,这样一把好琴是必不可能如此轻易弄断。况且先头湘嫔才弹奏过,这就说明琴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边上有几个嫔妃也纷纷议论起来—— "湘嫔弹得没问题啊。" "那就不是琴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 姜瑜察觉到两侧人的视线,又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面前正在惋惜许明月的叶曦月,忽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套路。 原来今日这一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不过倒也是误打误撞,她本就不会弹奏什么曲子,也算是替解了她一个困,至于现下的情况…… 总比身份被人怀疑要来得好些。 "漪妃,可是我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毁我这把琴?"叶曦月面露痛色,双手怜惜地在琴上轻抚。 姜瑜指尖微微一颤,忍了忍才道:"这琴并不是我弄断的。" 她说得镇定,可场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她。主位上的沈安芝扫了她们一眼,打圆场道:"曦月啊,或许漪妃妹妹并不是故意的,她年纪小出了错也在所难免,你就莫要追究了。" 叶曦月猛地回身:"姐姐!你也知道的,这把琴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姐姐知道,可这琴也不是修不好,改日我让宫中琴师替你修理一下如何?"沈安芝捏着帕子抬手往叶曦月面上擦拭。 "那不一样的,王家的琴丝弦材质特殊,而且每一把琴都有自己专属的丝弦,换了便不再是许明月了。"叶曦月抽泣地说着。 姜瑜眉头微微蹙着,正待开口说什么,身后侧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 "惠妃娘娘无需惋惜。" 众人转过头去,一看,竟是一贯少言的湘嫔。 姜瑜暗自挑了个眉,也是有些意外。 "湘嫔,你这话是何意?"叶曦月深吸一口气,不解道,"一把好琴就这么毁了我难道不能痛心?" 湘嫔从位置上站起,仍旧是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施了个礼才回话:"若是好琴断了弦确实可惜,可一来好琴必不可能这么容易断弦,二来都说断弦遇知音,娘娘更是无需如此伤心。" 姜瑜眸中一亮,似乎是没想到湘嫔这温温吞吞的性子,反驳起话来倒是有理有据的,自信果断,不过她这番话似乎话里有话。 然而似乎没人察觉到这点,便是叶曦月也只是冷冷地回说:"你这意思,我反倒还要高兴,我的琴遇上了知音,而这个知音不是我?" "惠妃姐姐怕是会错了意。"姜瑜突然出声,她回眸看了湘嫔一眼,眸中含着浅笑,"湘嫔此话的重点是前头那半句。" 叶曦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湘嫔是想说,这把'许明月'不是真的,可对?"姜瑜看向湘嫔,一字一句地说道。 后者点点头,淡淡地开口解释:"刚刚弹琴过程中臣妾便已经有了这个推断,本想着茶会后找个时机单独同惠妃娘娘说的,现下……却也不得不提早说。" 叶曦月脸上微微发烫,但仍旧没有接受,只道:"湘嫔也太过自信了吧,怎么凭你这么一说,这把琴就不是真的了?你虽是精通琴技,却也不可能有关琴的各方面都了解透彻吧?" "惠妃娘娘说的是,臣妾确实不可能知道得面面俱全,但王家制琴臣妾曾经是接触过的。"湘嫔不紧不慢地说着,"王家制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每一把名琴的琴徽都是用赤玉所制成。" "真正的赤玉细腻珍贵,但并不算特别通透,可娘娘若是细看这一把琴上的琴徽就能看出,这上头的玉十分晶透,并不是真正的赤玉。" 湘嫔说着一边走上前,抬手指了指琴徽的位置。 姜瑜跟着看去,还真如湘嫔所言,上头的朱色玉石通透明亮,并不是赤玉的质地。 趁着叶曦月还在怔愣之中,湘嫔又道:"不过这琴虽不是关山王家所制,但材质其实也算不错,只是这琴弦稍稍偷工减料了些,刚刚臣妾弹得兴起指力稍重了点,没想到漪妃娘娘弹得时候竟然直接绷断了。" 这话其实有安抚叶曦月的意味在里头,毕竟她先前夸大自己得琴不易,现在突然发现是假的,多少失了点面子。 沈安芝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意,开口时又是挂着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笑:"看来曦月你这是被人糊弄了,这其实也算是好事,毕竟这琴弦总归是断了,若是真品还真有点可惜,假的话反倒是无所谓了。" 叶曦月手上揪着帕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大半晌才缓缓开口:"姐姐说的是……" 沈安芝拉过叶曦月的手低声安抚了一番,随后抬头环视殿内一圈,略带着歉意道:"本来今日大家聚一聚是为了联络下感情,谁想出了这档子事,罢了,今日便到这散了吧,各位妹妹都回吧。" 说罢,沈安芝自己带着妹妹和叶曦月先起了身往外头走去,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姜瑜想到什么也跟着起身,在沈安羽走过自己的一刹那,她故意往边上撞了一下。 "不,不好意思!"姜瑜扶着沈安羽的手,满是歉意地开口。 沈安芝听到动静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姜瑜抬眸和沈安羽对上视线,后者紧了紧握着的手心,里头折好的纸条边角刺着掌心的肉,她面不改色地摇摇头:"没什么。" "那我们快走吧。" 沈安羽深深地看了姜瑜一眼,轻嗯一声:"是。" * 从落雪轩出来,姜瑜倒也不急着回乾阳宫,正好秋日明媚,她准备在御苑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袖绿跟在后头,神色低沉,久久不言语。 姜瑜自是发现了这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怎么了,不舒服?" 袖绿脚下一顿,垂着眸回道:"没有,大概是站得太久了。" 她不主动提起落雪轩发生的事,那姜瑜自然也不会开口,可袖绿此人怎么可能就此罢休?果然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的人便忍不住了。 "刚刚那位湘嫔似乎挺和善的。" 姜瑜走在前头,抬手碰了碰斜长出来的一枝桂花,随口道:"嗯,外表看着温温冷冷的,却是个热心肠。" 袖绿上前几步,低声道:"不过这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她虽然向我们示好,可未必没有藏着私心,你可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姜瑜挑了挑眉,笑道:"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妃子,便是现在住进了乾阳宫也代表不了什么,你要知道这皇帝的恩宠是不可能长久的,她向我示好有什么好处?" "你可真是单纯。"袖绿话里的讽意有些许藏不住,"你同她才见了第一面,她有什么必要帮你,定然是为了什么。" "不管你日后如何,最起码现在是得了荣宠,她只要讨好你自然能够接近你。"袖绿冷哼道。 姜瑜面上不以为然,转头看着她,状似不解道:"袖绿,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难道你是听说了什么?" "我只是建议你,若真想在后宫中找个伴,不如向那惠妃示好。" 袖绿饶了大半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她的演技再好,也没能盖过装傻装单纯一流的姜瑜。 "惠妃?怕是不行啊。"姜瑜遗憾地摇摇头。 袖绿听这口气似乎有戏,便问道:"为何不行?" 姜瑜睁着双明亮干净的杏眼,开口:"我将她的琴弦弄断了,面上虽是相安无事,但她对我定是有了怨怼,我们没必要上赶着讨嫌。再说,我们有自己的谋划,还是少同人结交为好。" "惠妃怎么可能如此斤斤计较,再说我们同人结交和完成王爷给的任务并不冲突,说不定同惠妃交好还能帮助王爷尽快实现大计。" 袖绿这话让姜瑜不由联想到原著。 原著里,袖绿便是同惠妃勾结,本来男主夺权只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可有了袖绿这一出,硬生生又拖出几个女主遭难男主解救的戏码。 而原主十七在这个过程中就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炮灰,一边被惠妃袖绿糊弄,一边又因男主而情伤。若真要说,她的唯一一个作用大抵就是为了衬托男女主矢志不渝的爱情。 想到此处,姜瑜又有些心疼原主了。 "这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说吧,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后宫中稳定生存下来。" 袖绿听此,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点点头:"嗯,我们以后再商议。对了,沈姑娘的事……" "我已经给她递了纸条,她若是也想出宫,那她自会来找我。" 前头是个月洞门,姜瑜率先踏过去,目光随意一瞥忽然发现什么。她心中起了一个念头,便倏地停住脚步。 "怎,怎么了?"袖绿猝不及防跟着停下。 姜瑜抬手擦擦额间的汗,皱着眉道:"这天气虽然舒爽,但走得久了还是出了汗,你替我回乾阳宫拿把扇子吧?" "出了汗拿帕子擦擦不就好了?"袖绿奇怪道。 似乎是猜到她会这么回答,姜瑜很快接道:"我这不是还想再逛逛吗?听说陛下今天会早点回来,我可不想这么快回去见他。" 袖绿闻言,面色一变,立刻笑着改口:"好吧好吧那我替你回去乾阳宫一趟,你就在这儿附近,可别走远了。" "好,你放心吧。" 姜瑜眼中蕴着计谋得逞的笑,双臂环胸看着袖绿走远,等到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才放心地转过身往月洞门的那头走去。 * 临湖水榭里,一位着淡雅裙衫的女子靠着栏杆坐着,手里似乎抓了把饵料,时不时地往湖里散一些。 姜瑜不动声色地走近,直到进了水榭里才突然出声:"湘嫔。" 栏杆边的人转过头,看见她时面上满是意外:"……漪妃?" 说完,湘嫔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地起身,作势就要施礼。 姜瑜见此,赶紧上前几步拦住,道:"不必多礼。" "今日落雪轩一事,谢谢你。"她并不想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湘嫔微微一愣,并不太在意道:"漪妃无需客气,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听着这无半分逾矩的客套话,姜瑜轻笑出声,拉过湘嫔便往栏杆边坐下。待到两个人面对面,她才开口:"这儿没有旁人,你也不用再装了。" 湘嫔双眸一紧,道:"漪妃你在说什么,臣妾不知。" "以后若是没有旁人在,你就不用喊我漪妃了,听着怪别扭的。"姜瑜对这人有好感,便也毫不掩藏,"你叫我十七,这是我的名字。" "十七?"湘嫔大概觉得有些奇怪。 姜瑜却也不多做解释,目前她还不能信任一个人到直接把自己真名说出,但面前这个人确实想让她有主动亲近的欲.望。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叫什么?"她问。 湘嫔顿了顿才开口:"我姓谢,名唤芊云。" "谢芊云……真好听。" 姜瑜不吝夸奖,听得谢芊云微微垂下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今日在殿中直接指出那是把假琴,就不怕惠妃恼羞成怒日后迫害你吗?"姜瑜问出心中藏了一路的话。 谢芊云看了她一眼:"若是我不说,她们还不知道会怎么为难你。" 姜瑜轻笑一声,调侃道:"她们今日是必不可能为难我的,最多嘲讽一番我的琴技罢了。不过你真的很厉害,不过是弹一首曲子的时间,竟能观察那么多。" 听到这话,谢芊云拿着帕子掩唇笑了笑:"其实那把琴是真是假,我并不能完全肯定。" "啊?"这下轮到姜瑜意外了。 谢芊云解释道:"琴徽的事是我瞎编的。" 姜瑜愈发觉得有趣,惊讶道:"这种事你也敢瞎编?" "虽然琴徽的事是我瞎编,但这把许明月大抵上应该是假的。"谢芊云一说到琴就停不下来,兴致冲冲地继续,"关山王家……我其实挺熟悉的,他们的琴我一弹便能有所分辨,可今日这琴散音松沉却并不旷远,泛音也不足冷冽清扬,总之手感不对。"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王家的琴……"谢芊云说到这里双目又涌起了之前弹琴时才会有的哀伤,"绝无可能送进宫中。" 姜瑜看着她的神情,压下心中的好奇,只问道:"为何?" 谢芊云摇头笑了笑:"具体的我也不知,但这一点是能肯定的,所以当时我才能那么淡定地说许明月是假的。" 姜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不怕惠妃事后追究,或者说你知道惠妃压根不会追究。" "十七说得不错,"谢芊云似乎也有些意外姜瑜能说到这点,"惠妃性格好强,今日当众丢了面子,心中怕是对琴、关山王家等等都十分避讳,绝不可能主动去查此事。况且就算她查到琴徽一事是假,可这琴确实不是出自王家,她便是想追究也没有理。" 姜瑜听着她娓娓道来,笑意更甚。两个人互相都觉得性格投契,坐在水榭旁聊了许久,一直到姜瑜估摸着袖绿快回来了才开口先行离开。 姜瑜从水榭出来便回到月洞门那儿,十分凑巧,袖绿正好拿着团扇往这边走来,只是面色并不太好。 看模样是碰了谁的钉子。 姜瑜假装并没有所察觉,接过扇子便往回走去。 "怎么往回走了?"袖绿一愣。 姜瑜轻摇团扇,叹道:"哎,逛得太久口有点渴了,咱们还是回宫吧。" 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可袖绿却当即黑了脸,跟在后头一路都没有说话。姜瑜倒是全程弯着眉眼,心情实在不错。 回到乾阳宫时,那个大概率让袖绿碰一鼻子灰的人正端坐在书桌前,垂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姜瑜特意放轻脚步,本不想打扰,可晏迟寒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来。 "回来了?" 明明是清清淡淡的语调,可姜瑜却莫名听出一点点不满。本着早点打招呼早点撤退的信念,她勾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福了福身:"陛下。" "听袖绿说,你去参加什么茶会了?"晏迟寒放下笔,身子轻轻往后一靠。 姜瑜看着他这副姿态心头便一紧,于是只胡乱地嗯了一声:"惠乐宫的惠妃姐姐邀请,臣妾便去了。" 这话说完,她立刻又道:"陛下似乎还有事在忙,臣妾就不多加打扰了。" "朕不过是练练字,不忙。" 晏迟寒不紧不慢地开口,虽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味,可这话一出,姜瑜便没了马上离开的理由。 幸而她脑子转得快,继续道:"那陛下慢慢练字,臣妾刚回来先去净净手。" 晏迟寒挑了个眉:"何康安说膳房备了新的点心,正好你回来了,陪朕一起尝尝吧。" 说罢,他便从书桌前起身朝着姜瑜这边走来。 姜瑜:"?" "刚写过字,也得净个手。" 就像是听见她心底的疑惑一般,晏迟寒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姜瑜无奈,只得跟着一道往内殿走去,可谁知这一净手,净出了问题。 她将手往水盆探去,可指尖都还没完全浸湿便倏地收了回来,面上也紧皱起眉:"嘶……" 晏迟寒就站在一旁,听到声响立刻转过头,见她这般面色一凝:"怎么了?" 他话才说完,目光却已经先一步找到了答案——姜瑜的右手食指指尖带着血污。 "怎么回事?!"晏迟寒一时之间忘了收敛情绪,下意识便一把抓过姜瑜的右手,拉到自己眼前。 姜瑜亦是一怔,甚至一瞬间忘了疼痛。 第9章 飙演技第九天 阴晴不定的反派 晏迟寒剑眉紧皱,待看清指尖的伤口后目光一沉抬起眼,凛声问道:"怎么伤的?" 姜瑜看着他的脸色,又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差点以为这不是伤了指尖而是断了指头。 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可对面这厮看着轻轻松松地握着,实际却半点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她只得开口随便解释一下:"不小心划伤了而已。" 这反派最是阴晴不定,虽然现下看着似乎很关心她,可她不能保证若是自己真的细说不会引来他的反感。 然而就算她这么简单地带过,晏迟寒似乎还是有些不满,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沉着声朝外吩咐:"何康安,去宣太医。" 何康安起初在殿外候着,听到里头的动静早就想开口询问,现下听见要宣太医,急地直尖这声儿喊道:"陛下可是受伤了?!" 晏迟寒眉头皱得更紧了,只冷冷道:"快去。" 何康安不敢擅自闯进殿内,只好应声让人去传太医过来,还特意吩咐了要找最好的太医。 殿内,姜瑜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开口:"陛下,其实就是一个小伤口,刚刚都已经结痂了,无碍的。" 要不是刚刚碰了水有些刺痛,她压根记不得受伤这件事。 晏迟寒面色有些微冷,双眸凝着她:"无碍?那你刚刚喊疼?" 喊疼? 姜瑜当即愣住,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喊疼了?! "臣妾没有……" "朕说你有你便是有。"晏迟寒微微侧过脸,像是猜到姜瑜要说什么一般匆匆打断她的话头。 姜瑜:"?"反派何时多了个傲娇属性? "茶会上的事,朕若是想知道自有千百种方法。"晏迟寒复又正色道,"你不想说,是怕惠妃为难你?" 姜瑜心下一顿,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正待她思索着该怎么回话时却见晏迟寒盯着她一瞬不瞬。 欲说出口的话在唇边转了转,最后改了口才道:"陛下疼宠臣妾,担心那宫中贼人去而复返,遂让臣妾搬进乾阳宫,对此臣妾绝对是受宠若惊。" "可是,臣妾才进宫不久……这般恩宠却也让臣妾无形中树敌。"姜瑜说着,缓缓抬眼试探了下晏迟寒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道,"而臣妾也逐渐明白陛下并非只属于我一人,臣妾这样久留乾阳宫或许并不该。" 面对晏迟寒这样小心谨慎的人,说实话远比撒谎来得靠谱。当然她现下的实话也是基于十七的人设,而并非她自己的真心。 "爱妃这是变着法想要搬走。"晏迟寒突然开口。 姜瑜轻咳一声,下意识否认:"怎么会呢?臣妾这是不想后宫的琐事打扰到陛下。您看,今日陛下本该好好休憩一番,可因着臣妾的事却浪费了这么久。" 晏迟寒拉着她的手往坐榻走去,头也不回,十分自然地问:"朕有说你的事打扰到朕了吗?" 姜瑜被迫跟上,一边偷摸做了个苦脸,一边回道:"没……没有。" 等到两个人都在榻上坐下时,姜瑜才又挂上一个笑脸。 "既然朕没有说,那你就无需多想。"晏迟寒握着姜瑜的手腕,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惠妃那边,朕心里已经有数。" "至于你说的树敌……怎么,爱妃是不信朕能护住你?" 姜瑜抬眸看着对面人隐隐含着笑意的嘴角,心里不免打着鼓。 她还真不相信,她不信这个反派能为了她冷落甚至责罚舒妃和惠妃这些人。 原著里,反派虽然爱慕女主,但他身为帝王却也从没有拒绝过别的女人。 前朝后宫的制衡,自有其玄妙处。 不过姜瑜明白这些话她不可能说,于是甜甜地弯了弯唇瓣:"臣妾自是相信,在臣妾心中,陛下是无所不能的。" 晏迟寒垂眸看着对面笑得明艳却又娇俏的女子,心口微微发痒:"我……" "江太医到!" 殿外一道高声通禀打断了某人还没发出半点音的话头。 晏迟寒直接脸色一黑,等江子岚清润的声音传来,黑中还加了点冷意。 姜瑜没察觉到晏迟寒有什么不对,她的注意力全转向了外殿那儿站着的人,仍旧是一身紫袍,长身鹤立。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安。"江子岚拱手作揖,先是朝着晏迟寒而后才像是发现姜瑜也在殿内,看了眼又行礼,"见过漪妃娘娘。" 晏迟寒冷冷地看他一眼,情绪不明道:"怎么是你过来的?" 话是对着江子岚说的,可到最后看的却是何康安。 何康安身为内侍总管,乃是这大褚皇宫的老人,对晏迟寒的脾性也向来熟悉,可这一次他察觉到了皇帝对其不满,却无法辨出缘由。 额间隐隐渗出点汗,正待殿内沉默间,边上的元英突然开了口。 "回陛下,刚刚听见陛下急传太医,师傅便下意识以为是陛下出了事。如今这太医院里当属江太医的医术最为精湛,便请了他过来。" 姜瑜亦是不明白晏迟寒在这里冷什么脸,但她十分清晰地察觉到他此刻的不悦,不过她也没多想,甚至觉得并没什么稀奇的。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才是反派该有的样子。 先头那么关心她,反倒是奇怪。 "罢了,先给漪妃看看伤。"晏迟寒摆摆手。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需要太医的并非是皇帝,而是这位漪妃娘娘。 姜瑜顶着一圈人投来的目光,实在不好意思将还没到指甲盖大的伤口露出来,只轻咳一声看向江子岚:"江太医,你可带了包扎伤口的药?" 江子岚视线淡淡一转,小桌上女子轻搭着的手虚虚拢着,他抬眸回道:"臣带了。" "那把药什么的留下便好,其余也没什么事了。"姜瑜笑着转向晏迟寒,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陛下,这点伤口就不要劳烦太医了,臣妾自己来就行。" 她说完,便直直地瞧着对面的男人,乌黑晶亮的眸子像是泛着水光,一眨不眨,自然而然地引着晏迟寒点了下头。 他握上姜瑜的手,吩咐元英:"就这么办吧,你去同江太医拿药。" 元英听此躬身回道:"是。" 说罢,便抬手示意江子岚一道离开。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元英才抱着一个药盒再次走进内殿:"陛下,娘娘,药拿来了。可需要奴婢来伺候?" 姜瑜正要拒绝,一旁的晏迟寒已经主动接过药盒,低声开口:"不用,你退下吧。" 元英愣了愣,虽然应声离开,可转身前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姜瑜。 殿外,何康安一直守着,见元英出来,立即轻声问道:"那漪妃到底哪儿受伤?" 元英摇摇头,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自己在这宫中最尊敬的人之一:"师傅,陛下近来可真喜爱这承漪宫的娘娘,可元英记得那娘娘刚进宫的时候,陛下对她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啊。" 闻言,何康安面色微微一沉,他拉过元英往一旁宫柱后边走去,道:"当初辰王将一美人送进宫里,陛下粗粗看一眼就挑了她,想必也是有眼缘的。再加上那日湖中舍身相救,多一些宠爱倒也不算稀奇,只是……" "只是什么?"元英这几日下来心里其实是有些落差的,自从这位漪妃搬进乾阳宫,他能在殿内伺候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何康安深深地看元英一眼,情绪不明道:"陛下对那沈家二姑娘向来是有执念的,可现如今沈二姑娘就在宫中,却不见陛下去过一回。" "师傅说得还真是。"元英也面露不解,可转眼一想,又道,"或许陛下也知道了自己如今不比在东宫,哪怕再怎么喜欢沈二姑娘也不可以随随便便表现出来。" "若真如你想的一般,那陛下之前为何还要用计将沈二姑娘留在宫中?"何康安摇摇头,布满细纹的眼不由眯起,声音也沉下去,"其实自陛下落水那日,我就觉出不对了。" 说到这里,他又压了压声量:"陛下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么些年什么都学,偏不会水,可那天不仅自己上来了还将漪妃给带出来。" 元英缓缓点头,脑子里不免浮现姜瑜刚刚的模样——明明一句话未说,可那双水光光的眸子却像是无声地说着什么。 "这个漪妃或许真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陛下如今这么喜爱。" 何康安皱着眉,轻叹一口气。 殿内。 晏迟寒打开药盒从里头拿出一瓶青花纹的瓷瓶,甫一打开便散出一股淡淡的药香,他先是轻轻在自己手背倒了点,而后才拉过姜瑜的手,一言不发地替她上药。 这药粉带着点凉意,撒在伤口周围虽不至于有痛感,但姜瑜还是下意识缩了缩手。 "疼?"晏迟寒眼皮一抬这才开口,手下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姜瑜下意识摇摇头,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男人垂下头在她指尖轻轻一吹。 ?! 演技再好也扛不住下意识的反应,姜瑜直接往回抽自己的手,可晏迟寒像是早有所准备一般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别动。" 晏迟寒轻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姜瑜微微泛红的耳根,"呵",一声淡若未闻的笑从他嘴边一出。 姜瑜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早已翻起波涛。 这厮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晏无尘的眼线,现在只是在用美男计引她入套? "朕那儿还有一罐祛疤的药,是之前太医院送过来的,等你这伤口好一些便涂一些。"晏迟寒拿着细布条将姜瑜的手指包好,"莫要留了疤。" 姜瑜回过神,点头应声:"臣,臣妾知道了。" 第10章 飙演技第十天 和朕谈个条件 晏迟寒替姜瑜上完药没多久,外头何康安就突然进来说是礼部来了人,正在勤政殿候着有事要禀。姜瑜听此自然是松口气,笑着将晏迟寒送出门。 皇帝前脚才出门,袖绿就走进殿内。 她看着姜瑜包扎得仔仔细细的指头,不冷不热道:"这皇帝还真对你上了心啊。" 姜瑜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抬头眨眨眼问道:"刚刚怎么不见你在?" 袖绿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先前回来替姜瑜拿扇子,正好在殿里碰见晏迟寒,本想多说些话让他注意到自己,可谁知晏迟寒就像是没瞧见她一般,半句话也未回应她。 袖绿向来要强,再加上这段时间看到晏迟寒对姜瑜的态度,难免以为晏迟寒也是个见色起意的人。这次碰了壁,自然心里生怨,不过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我在外边熟悉熟悉乾阳宫而已。" 姜瑜岂能不知她的心思,她也不挑明,只道:"你熟悉了什么?" 袖绿漫不经心地拿过姜瑜手边的青花瓷瓶,随口道:"这乾阳宫比承漪宫大了不少,就这么点时间我能熟悉什么?不过寝殿后头有个阁楼,叫做翰充阁,门口管事的说这是陛下的私人书馆,或许里面会有些王爷需要的东西。" 翰充阁? 姜瑜的视线从她手里的瓷瓶上移开,挑眉看着她:"既然是私人书阁,你难道会以为我们能进去?" "我不行,但你未必不可。"袖绿"啪"的一声将瓷瓶放回原处,"你现在得了宠难道不该利用这个优势多做些什么?" 她的目光在瓷瓶身上转了两转,低声道:"别忘了我们最初进宫的目的。" 这段时日以来,袖绿的本性已经越来越掩藏不住,在姜瑜面前也少了许多伪装。 这对姜瑜来说是件好事,她想早日脱离原主故事走向,有一个关键点就是解决袖绿这个危险人物。 * 翌日一大早,姜瑜才洗漱整理完就听得外头整整齐齐的几道"陛下"。 这是下朝回来了? 前两日早膳听说都是在勤政殿用的,怎么今日回寝殿了? 姜瑜心中虽有些讶异,不过面上却也没表现出什么。 "臣妾参见陛下。"她迎上前几步,虚虚福了个身。 晏迟寒抬手示意后头跟着的人退下,而后才走近她,也不多言直接握着她的手往餐桌走去。 "难得可以一起用膳。" 姜瑜回头看了眼候在外面的何康安和元英,心里划过一丝讶异。等到在桌边坐下,她才笑了笑道:"陛下用膳不需要旁人伺候吗?" 晏迟寒没有直接回答,只看着她:"朕瞧爱妃身边也没人侯着。" 咳。 袖绿本就不是姜瑜真正的丫鬟,自昨天开始更是不乐意再在这里待着。不过姜瑜倒也是巴不得见不着她,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说。 "臣妾怎么能同陛下相提并论呢。"姜瑜垂着眸浅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思却转到了其它地方。 晏迟寒轻抬眼皮看她一眼,嘴角浮着一丝笑:"爱妃有事要同我说?" "……是,但不知该不该开口。"姜瑜故作为难。 "哦?"男人轻挑下眉头,直接放下手里的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难得爱妃露出这个表情,朕自然是要好好听听。" 姜瑜掩在桌下的手揪着帕子,神色却未变,低着声道:"臣妾现在整日待在寝殿,其实有些无聊,昨日袖绿听说乾阳宫还有个书阁,臣妾便想着若是陛下应允,可否让臣妾进去看看书,打发时间呢?" "原来就是这事。"晏迟寒了然地点点头,"既然爱妃进了乾阳宫,那这宫里各处自是能随意进出,以后无需再来过问朕。" 这承诺可比搬进乾阳宫更让人意外,姜瑜似有不信,又问一次:"陛下此言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君无戏言,朕既然承诺了,那就不会收回。"晏迟寒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朕有个条件。" 姜瑜心里一声"果然",但她还是十分乖巧地问:"什么条件?" "再过一个月便是大褚的冬雪节,礼部昨日就上折子说起今年这冬雪大会该怎么办,可朕看了几个法子要么是太过平淡无奇,要么就是过于劳民伤财。"晏迟寒眉头微微拧着,抬眼对上姜瑜的眼时才笑了笑,"朕这几日还有南边的事要处理,或许爱妃能替朕想出个办法?" "咳咳咳……"姜瑜差点没被自己呛死,她不可置信地开口,"陛,陛下可是在开玩笑?" 反派竟然让她一个妃子想主意? 这是一个严谨的反派该有的行为吗? 晏迟寒就像是没瞧见对面的人有多么震惊,神色自若还带着点笑意道:"冬雪大会主要是为了与民同乐,并不需要多么庄重,礼部的人思维僵化没有半点新意。" "再则,爱妃不是正好要去翰充阁看书吗?或许能从中想出什么新颖的点子。" 姜瑜心下发难,可晏迟寒既然都这么说了,意思便是你书看了也得看出点花头。她若是再拒绝,可就是恃宠而骄,不过有些话还是要提早说清楚的。 "陛下如此信任臣妾,那臣妾必当全力以赴,只是……这种事臣妾也是头一次接触,若是想不出什么,还望陛下莫怪。"姜瑜从椅子上起身,敛着眉福身。 晏迟寒抬手扶起她,拉过她的手轻轻一捏,笑道:"自然。" * 翰充阁外不远处的小路上,姜瑜和袖绿不紧不慢地走着。 "昨天我问那个管事的时候,他还说这翰充阁除了打扫的人就只有陛下能进,我本以为你得和陛下磨上几日。"袖绿有些不解。 姜瑜听着这话,可不敢说自己就说了一遍晏迟寒就答应了,只道:"不过是陛下正好想要查点东西,听我想要进去看书便应允了。" 袖绿没有怀疑,问道:"查什么?" 冬雪大会的事倒也不必隐瞒,姜瑜便直言:"查一查过去一些庆典大会是如何办的。" "查这些做什么,这都是礼部该做的事。"袖绿反问。 姜瑜其实并不想细说,晏迟寒对自己的信任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再加上袖绿此人心思多,若被她知道怕只会惹出别的麻烦。 正好两个人这么走着,前头就是翰充阁,姜瑜借此岔开话题,道:"陛下也没对我多说,我也不敢多问。" 说罢,她朝翰充阁外的管事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能再多言。 袖绿见此便也作罢。 翰充阁的管事因着早已得了吩咐,对姜瑜也没有过多盘问,只是单独拦下袖绿。 此举正合姜瑜之意,不过她心里高兴,面上还是淡定地看向袖绿:"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外头等我吧。" 袖绿暗自瞪了眼管事,无可奈何地应声:"是。" 翰充阁足有三层楼,底下一层大多是皇帝自己喜欢看的一些杂书,上到二楼才是姜瑜今日需要用到的一些有关大褚的国史。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回旋往上,很长,姜瑜快走到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一楼足有两丈高。她简单环视一圈,大概有四五排的书架子,最左侧有一张案桌,大抵是平时用来写字摘抄书籍之用。 姜瑜先前已经问了管事,记载冬雪大会这类庆典节日的书大概都放在哪排,因此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相关书籍。 案桌的位置是在最侧边,被书架子挡着其实有些隐蔽,不过幸好光线不错,倒也没有太妨事。 她在这个角落里,翻书抄笔记的动静都很小,楼里上了人也多半不会发现她。也正是因此,当外头发出嘈杂的声响时,姜瑜想出声已经太晚。 起初听见二楼来人,姜瑜也没有多想,管事的说过阁里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扫尘。可谁能想到这几个侍女会突然争执起来。 不,不能说是争执。 反而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欺负。 姜瑜停下翻书的动作,蹙着眉头细细听着—— "你这才来了几天就敢犯懒?是不是又不想吃午饭了!" 虽看不见说话人的模样,可听着这尖利的嗓音与威胁的语气也能猜出其嚣张的气焰。 回应她的是一道与之反差极大的声音,虚虚弱弱的,忐忑中还带着恐惧。 "我没有,没有偷懒……" 话还没说完,就有被人打断,这是第三道声音:"你还敢顶嘴?!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二楼打扫完,这还没偷懒?" 翰充阁每日巳时才开门,现在最多也就巳时二刻,这四五排的架子怎么可能这么快打扫完。 姜瑜秀气的眉头皱得更重了,可她却也忍住没有出头,她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算安稳。 且不说晏迟寒反常的态度让她心生不安,就光是身边的袖绿还有后宫中的舒妃惠妃,也都在时刻想抓着她的错处。 她若是贸然出头,怕会引起更大的事端。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啪"一声打断姜瑜的思绪。她猜到什么,忙悄然起身靠在书架上,透过书之间的缝隙循声看去。 两个侍女围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一手揪着块布帕,一手捂着侧脸,浑身有些发颤。 "哭什么哭,从你爹娘将你卖进宫开始你就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嗓音最尖利的那个直接伸着手,指头直抵着小姑娘的鼻子,"你领着月俸却偷懒耍滑,我们这些做姐姐的是在教导你。" "就是,还以为在家呢,哭哭啼啼的你是想惹来管事?!"边上另一个人立刻附和道。 小姑娘似乎听到"管事"二字,当即猛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干活!"牙尖嘴利的那个侍女猛地推小姑娘一把,小姑娘一个没准备直接趔趄了下扑到一旁书架上。 这一扑直接把架子某一层的书给弄乱了。 "你这死丫头故意的吧!这都站不住,没吃饭吗?!" 眼看着另外两个侍女就要再揪着那小姑娘打巴掌,姜瑜终是没忍住走了出去。 "住手!" 那两个欺负人的侍女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凶相地转过头,直到瞧见姜瑜一身华贵精致的衣裳妆容才愣住,秒变了脸,"噗通"一声跪地。 能在这乾阳宫出现的贵人,也只有那个近来得宠的漪妃了。 "奴,奴婢罪该万死!" 后头红肿着半张脸的侍女亦是惊惧地跟着跪地,头垂得极低。 姜瑜知道她们是猜出了自己身份,沉声道:"翰充阁内如此喧哗,管事的没同你们说本宫在这里?" "奴婢,奴婢确实不知……"两个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侍女此刻早已没了嚣张气焰,趴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哦~这么说,若是这里没有旁人,你们就可以随意在此大声喧哗争吵了?" 前头两个侍女均是一愣,还能这样吗?可她们只敢心里叫苦,面上连连喊着:"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姜瑜冷冷地看着她们:"自己去管事那儿领罚,若是让本宫直到你们没去,那就不是领罚这么简单了。" 侍女们忙磕头认命:"奴婢们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三个人都急匆匆地从地上起身,只可惜最后那个显然已经软了腿脚,慢了不止一拍。 姜瑜看着她笨拙的动作,下意识开口:"你站住。" 前头两个人听到声音也跟着停下,回过头才知道姜瑜并不是在喊自己,眼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只是姜瑜的下句话让她们登时一愣。 "你留下替本宫磨墨。" 对她们这类干清扫工作的侍女,磨墨已是闲差。 被欺负的侍女显然也是对此充满怀疑,可她不敢多问什么,只用力起身回道:"是,是,奴婢……遵命!" 等带着她回到原来的案桌旁,姜瑜才正色地看着她:"其实我不需要你磨墨。" 侍女瞪着双茫然的眼,双手仍旧揪着布帕不知所措地开口:"那娘娘,娘娘是想奴婢做什么?" 姜瑜自然不知该说什么,不过见她这般,倒也是起了怜爱之心,便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绮香。"绮香垂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 "绮香?"姜瑜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点点头笑道,"你这名字挺好听的。" 绮香面上一喜,可才情不自禁地抬头就又猛地垂下去,像是冒犯了什么般:"谢娘娘夸赞。" "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又不吃人。"姜瑜觉得有些好笑。 绮香懵懵懂懂的,但也渐渐察觉到面前这位娘娘确实没有恶意,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奴婢遵命。" 姜瑜失笑着摇摇头,又想起什么开口:"你几岁了?" "奴婢今年十四。"绮香说着,右手忍不住往脸侧抓了抓。 本来就红得有些诡异的脸现在又多了点痛苦的狰狞。 姜瑜本来听到这年纪还有点心痛,小小年纪就被卖进宫做侍女,可见她这副想揉脸却又不敢的模样还是生出点笑意。 "你莫要用手抓。"姜瑜说着,一边还拉住她的手。 绮香一惊,赶紧抽回手往地上一跪:"娘娘!" 姜瑜的手愣在空中,她轻叹口气,心道,这丫头怕是受欺负多了,一点动静都能被吓到。 不过她也不勉强,只道:"罢了,你就在我边上候着吧,也不用你做什么,陪着我就行。" 姜瑜本是想让她回自己房间休息的,可看她的胆子怕也是不敢……况且,她这个时候如果回去别的侍女看见了难保不会多问甚至又欺负她。 绮香是个很安静的姑娘,而且似乎也读过点书。 先头姜瑜虽然拒绝了她磨墨,可这丫头似乎不干点事心里不踏实,没过一刻钟还是动起手来。 磨的墨,浓淡正好。 姜瑜写完一个字看她一眼,心里已经起了个主意。 * 有关冬雪大会的书籍,姜瑜大概翻了个遍,她也算明白晏迟寒为何不满意礼部上的那些法子。 过去几年,冬雪大会大都是以皇帝游.行与民共庆,而后夜里在宫中设盛宴为主。 这场盛宴与平时宫中设宴不同,这场宴会还会有各种表演歌舞,规模极大,足有百人参与。 且不说设宴需要耗费宫中多少的人力物力,便是出宫游.行也极度不合理。 皇帝游.行必会造成万人空巷,人一多势必也潜藏危机。 先朝便有皇帝游.行时意外遭遇埋伏,最后侍卫和贼人打成一团,使得数百无辜百姓意外丧命…… 姜瑜合上最后一本有关冬雪大会的国史书卷,轻叹口气。 绮香见她蹙着眉头,难得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娘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姜瑜对大褚并不算了解,对帝京百姓更是不熟知。她抵着下巴,抬眸看着绮香,随口问道:"绮香,以往冬雪节你最喜欢做什么?" "啊?冬雪节?"绮香有些意外,"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就当是我好奇,可以同我说说吗?"姜瑜说着,直接把绮香拉过来到身边坐下。 绮香紧张地差点没一下崩起来,忙道:"娘娘,娘娘想要奴婢说什么?" "就是说说你希望在冬雪节做些什么。"姜瑜十分轻松地看着她,也不求真能听到什么,不过就是想躲了解一些冬雪节。 绮香这次是听明白了,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如果是普通人家,那大都是会去看游.行的,不过奴婢家里好像没怎么去过,大都是待在家中,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包饺子喝萝卜汤。" "奴婢娘亲煮的萝卜汤很好喝,冬雪节那段时间帝京一般都已经下过初雪,在雪天若是能喝上热腾腾的萝卜汤,那定是最美好的事了。" 绮香说着,双眼逐渐迷离,圆圆的眼睛里是对家的渴望与怀念。 姜瑜看着,也不免想起自己的爸妈,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那个世界里的自己是活着还是也和十七一样死了? "对了,奴婢同弟弟妹妹们还喜欢堆雪人,因为平日里大雪堆积,爹娘是不会给我们机会玩的。" 姜瑜不解,问道:"为何?" "娘娘有所不知,奴婢的家是在好几户人家一起的大院里,院子里积雪都是要轮番扫干净的。"绮香话里有些苦恼,可说到冬雪节又会带着点笑意,"只有到了节庆的日子,爹娘还有院子里的长辈才会允许我们玩一玩。" "这样……"姜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一个念头生出。 * 从翰充阁出来,姜瑜便带着袖绿往寝殿方向走去。 "刚刚那个丫头是谁?"袖绿往后头又看一眼。 只见翰充阁管事身边站着个侍女,虽然模样还算清秀,可左脸却印着个突兀的红印,像是……巴掌印。 想到这里,袖绿忍不住瞥姜瑜一眼,道:"你不会欺负一个小丫头吧?" 姜瑜转眸看着她,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只说:"我没有打人的习惯。" 袖绿轻笑一声:"也是,咱们最多只有被打的份……不过你倒是一向好运,跟在王爷身边……" "袖绿!"姜瑜轻斥一声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时候也难得起了冷意,"这几日你似乎越来越无所顾忌了,以往你不是最为谨慎的吗?" 袖绿被噎,一时间回不上话,等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落下一段路。 姜瑜才没有心思顾及袖绿的心情,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冬雪大会的事搞定,以及……沈安羽那边的事。 按照她的估计,沈安羽应该有所行动了。 姜瑜并没有错估,她这边才回到寝殿,外头就来了个侍女说是千夙宫舒妃娘娘有请。 "舒妃?她来找你做什么?"袖绿不解。 姜瑜抬眸看她,道:"舒妃不过是个幌子,找我的定然是沈姑娘。" 袖绿了然,忙出去回那侍女。 姜瑜在殿内等着,见她回来就问:"约在了哪儿?" "御苑凉亭。" 姜瑜对此倒也不是特别意外,太过躲藏反而引起旁人注意,不如大大方方地在外头碰面,旁人若是瞧见问起,只说是舒妃让沈安羽出来送她便是。 * 姜瑜到达御苑凉亭的时候,沈安羽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边,目光落在远处的林子里,也不知在看着什么,十分专注。边上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远远候着,见到姜瑜的时候忙行礼福身。 听见丫鬟的声音,沈安羽便立刻回过头,看见姜瑜后起身施礼:"安羽叩见漪妃娘娘。" 姜瑜虚扶她一把,直言道:"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姜瑜并不想和女主有太多交集,毕竟原主十七就是因为招惹了女主才最终导致丧命的。 沈安羽大概是很少被人这么对待,听见这没什么感情的一句话微微一愣,但到底她本性是个温婉的,最后还是浅笑着开口:"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还不能出宫。" 姜瑜皱了下眉头,按理说原著里女主现在出不了宫是因为男主时不时地去千夙宫找她,可如今反派倒是淡定不少没有那么舔狗主动了啊。 不过她倒不会以为沈安羽突然爱上晏迟寒,便问道:"为什么?" 沈安羽轻叹口气,转头又看向那片林子,这一次姜瑜顺着她的视线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沈安羽。 一只十分漂亮的小鸟,羽毛艳丽。 "你说这鸟为何不往外头飞?" 沈安羽轻轻浅浅的话传来,姜瑜看明白了,女主这是把她当倾诉对象了。 "这宫里自有人照顾,还有其它花鸟相伴,也没有必要往宫外飞。"姜瑜只随意地猜测。 "是啊,这鸟是贪恋皇宫无法逃离,可我却是为了我的姐姐。"沈安羽转头回看着姜瑜,"以前在宫外总以为姐姐在这宫中过得如何尊贵快活,可这段时间以来我才发现姐姐心里藏着多少苦。" 这苦还不是因为你……姜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面上还是"嗯嗯"地点头。 沈安羽大概见她有所回应,又继续说:"这几日,我姐姐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过就是为了能得见陛下一眼。" 这话说着说着,怎么有些不对味? 姜瑜并没有听错,因为沈安羽下一句话来了—— "尤其是你现在搬进乾阳宫,我姐姐更是看不见希望。" 听到现在,姜瑜已经全然清楚。 沈安羽如今是十分信任沈安芝的,不管沈安芝说了什么,总之现在看来沈安芝不只一次在沈安羽面前提过自己。 什么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大抵是三分真七分假,但这已然足够。 因为沈安羽现在已经主动为她家姐姐开口,想从她这个皇帝眼前的"红人"这儿入手,帮忙让皇帝去一趟千夙宫。 "沈姑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姜瑜笑笑。 沈安羽不算太纠结,转眸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后才郑重道:"我知道你对陛下不是真心的,所以若是可以,麻烦你劝一劝陛下,让他去见我姐姐一面吧。" 姜瑜挑了挑眉,确认式地问:"沈姑娘的意思是,只要陛下去千夙宫一趟,你就会尽快离宫?" "是,"沈安羽眼神坚决地看着她,"只要能见我姐姐心情有所好转,我定会立刻想办法出宫,否则,我不能抛下她。" 姜瑜对上她的眸子,顿了顿,吐出一个字:"好。" 第11章 飙演技第十一天 希望她耗子尾汁!…… 回到乾阳宫时,姜瑜正撞见要去勤政殿的何康安,她忽然想起翰充阁发生的事,便出声喊住了他:"何总管。" 何康安本就要行礼,听到声便赶紧上前几步:"参见娘娘。" "何总管无需多礼。"姜瑜摆摆手,也不多加犹豫直接道,"今日我得陛下吩咐去了翰充阁一趟,在那儿瞧见一个丫头干活手脚伶俐,觉着放在翰充阁扫尘着实有些浪费了。" 何康安仔细听着,笑了笑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不如让她来正殿这边当值,何总管觉得如何?" 姜瑜看着何康安的神色,就见他点点头,没怎么思考便回:"娘娘可折煞老奴了,既然娘娘吩咐那就让这丫头过来,不是什么大事。" "对了,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姜瑜缓缓开口:"绮香。" 身为一宫之主的妃子开口要个人,这在后宫中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如今姜瑜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何康安虽然表面答应得爽快,背后却少不得调查一番。 从正殿离开后,他立刻找了元英,吩咐他去查查这个翰充阁的绮香。 姜瑜对这些事自是不知,回了寝殿便坐到镜台前,掌心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袖绿见她这般只以为是累了也没多想,只好奇地问道:"绮香是谁?" 姜瑜漫不经心地下意识回道:"一个丫鬟。" "我知道是丫鬟。"袖绿在后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提高声量,"我是想问这丫头倒是什么来头,值得你专门开口把她从翰充阁调到这边?" 姜瑜的思绪一再被打断,索性直接转过头抬眸看着袖绿:"之前你不是在翰充阁外头瞧见一个被人扇巴掌的侍女吗?就是她。" 袖绿回想了下,了然地点头,目光垂落回看过去:"你倒是有同情心,只是我们在这乾阳宫怕也不会待太久,你能一直护着她?" "我没有想一直护着她,但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姜瑜定定目光,乌黑晶亮的眼眸一转,再次落在铜镜中熟悉的面庞上,"我只能给她一个更适合她的生存环境,如果她还是被人欺负那我也没有办法。" 袖绿见她还算头脑清醒也不再多言,放轻脚步走到外殿看了两眼而后迅速走回来,压着声道:"那沈姑娘的事你准备怎么替她办?" 这话是直接戳进姜瑜的心里,她一路出神就是在想这件事。 "还在想。" 袖绿皱着眉头,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语般道:"也真是奇怪,陛下以前不是很喜欢沈姑娘吗,怎么进宫这么久了也不见传唤一次,总不至于忘了这事吧?" 晏迟寒的记性当然没这么差,这也正是姜瑜不能理解的地方。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突然,袖绿眼前一亮,开口道:"难道陛下这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姜瑜反复念着这几个词,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她先头也不是没有过这个猜测,可晏迟寒对待感情这事似乎一向很直接。若是男主傲娇个一两次,那是有男主光环罩着,对感情无伤大雅。 可晏迟寒这边明知沈安羽的心不在自己这里,用欲擒故纵这一招难道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然而姜瑜在这边这么想着,那头袖绿却忽然又有了另外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明白了。" 姜瑜抬眸看着她:"明白什么了?" 袖绿语气里带着兴奋,像是发现一个什么了不起的秘密,道:"这绝对是皇帝的欲擒故纵。" 她顿了顿,刻意又压低声量:"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很疑惑他为什么待你这么好,后宫这么多妃子还从未听说过能搬进乾阳宫的。我看他这是故意的,表面上宠你,实际上是想利用你敲打沈姑娘。" 袖绿说得就好像确有其事,姜瑜也忍不住细细听着。 "陛下这是想让沈姑娘看看,他待喜欢的人能够宠到什么地步,此外也是想告诉她,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能在他身边的,希望她好自为之,认清自己的身份。" 恩威并施? 这倒是像反派晏迟寒的手段。 姜瑜摆摆手,细声道:"你让我再想想。" 说罢,她就又撑着下巴抵在台面上,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看着镜面,而是垂着头默默思索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袖绿站在后头连连打着哈欠,正待她准备先回房休息下时,殿外走来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陛……" 晏迟寒踏进殿内,一边示意后头的元英放轻脚步,一边抬手叮嘱一脸惶恐的袖绿噤声。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走过袖绿的身前直接朝着内殿镜台的方向走去。 姜瑜的心思全放在沈安羽的事上,对旁的声音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半分,因此当耳边一声"爱妃"响起时,她直接惊地从座位上跳起。 晏迟寒虽然有心想要吓吓她,可却也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便一把将姜瑜抱住,低笑声带着点哑意抵在她耳边:"爱妃作何这么大反应,难道是在想什么坏事?" 自认为确实在想坏事的姜瑜心跳漏了一拍,也顾不得两人是什么姿势,忙解释:"臣妾才没有,臣妾是在想冬雪大会的事。" 说罢,她暗自松口气。 冬雪大会可是个好理由。 晏迟寒仍旧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心情似乎很好地轻笑一声:"没想到爱妃对朕吩咐的事这么上心。" 姜瑜接了这个"夸奖",软着声道:"陛下的事自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那爱妃可有想到什么好主意?"晏迟寒随口问道。 姜瑜一愣,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心跳复又快了起来,也正是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抱住。 想到一个岔开话题的好法子,姜瑜也不犹豫直接拉下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像是撒娇一般地摇了摇,转过头抬眸看着晏迟寒道: "这才一个上午啊,陛下也太看得起臣妾了,若是陛下这么快就向臣妾要结果,那臣妾还是不要干了。" 晏迟寒垂眸定定地看着她,顿了半晌才又笑着抬手轻抚她的脸侧,道:"还有一月有余,确实不急。" 姜瑜本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幸好晏迟寒最好没有再揪着问这件事,算是勉强躲过。 "罢了,也是用午膳的时间了,就先不谈正事。"晏迟寒反手拉起姜瑜,吩咐元英,"传膳吧。" "是!" 姜瑜跟着晏迟寒往外殿走去,目光落在他梳得齐整的束发上,心道,或许可以趁着用膳的时候试探一下这反派对沈安羽真正的态度。 第12章 飙演技第十二天 睡梦中喊的那个人是……… 因着刚刚才传膳,等菜上桌还得有些时间,姜瑜便趁着这个机会率先开口:"陛下,臣妾昨日去茶会在舒妃姐姐身边瞧见一个人,因着她样貌好看我便多问了句,才知她竟是舒妃姐姐的亲妹妹。" 一旁正在斟茶的元英听到这话下意识瞥了眼姜瑜。 晏迟寒的目光在眼前的茶盏面前顿了顿,而后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舒妃姊妹二人感情深,朕特许她妹妹进宫陪她。" 很平平无奇的一个回答,这自然不是姜瑜想听见的。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抱着温一温手,笑道:"臣妾也很是羡慕她们之间的感情,可这云英未嫁的女子这样住在后宫里,陛下难道没觉得不妥吗?" 沈安羽和原主十七差不多是一前一后进的宫,而且十七在进宫后没两天就出了落水救反派的事,若在反派的视角看,十七不知道沈安羽的存在是很正常的。 这也是为什么姜瑜敢这么提起沈安羽的原因,甚至她能直接质疑,也正是由于"不知"。 姜瑜笑着问完话后,双眸便直直地看着晏迟寒,不想错过他眼底任何一丝情绪。然而好巧不巧,她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会儿,外头膳房的宫人就齐整地往殿里走来。 元英也适时地开口,打点着众人布膳。 基于此,刚刚的话题戛然而止。 姜瑜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等宫人退下,二人就要正式用膳时,她又一次"无心"提起:"对了,说来也巧,今日臣妾去御苑闲逛时又碰见了那位沈家姑娘,一开始臣妾还没认出来,下意识以为是宫里哪位姐姐,谁想竟是她。" 她这边说了一大串,可晏迟寒却没什么反应,听到她停下也没问后来发生什么,反而拿过公筷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夹进姜瑜的碟子里。 "这鱼朕尝着很是新鲜,爱妃的身子虚,还是得多补补。" 姜瑜看着碗中嫩白的鱼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幸好她的临场反应并不算差,很快便恢复过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对面:"多谢陛下。" 自此两个人便开始了"奇怪"的循环—— 姜瑜第二次找机会开口:"陛下,臣妾觉着那沈家姑娘挺有意思的,我在御苑同她聊了会儿,相处还挺愉快。" 晏迟寒轻嗯一声,夹了一块八宝鸭放进她碟子里。 姜瑜第三次找机会开口:"陛下,臣妾在这宫中没什么朋友,今日遇到沈家姑娘颇有相见恨晚的意味,以后我可以多多去找她吗?" 晏迟寒又轻嗯一声,夹了一筷子牛柳放进她碟子里。 姜瑜第……次找机会开口:"陛下,你说沈家姑娘在这后宫生活会不会不习惯啊?" 晏迟寒又双叒叕轻嗯一声,舀了一碗虾仁菌菇羹放到她手边。 这一次……姜瑜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片刻后她不由开口:"陛下,这羹不错!" 晏迟寒终于不再"嗯",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终于低头认真吃饭的姜瑜,嘴角勾起一抹隐隐约约的笑,道:"我听这两日膳房的人说你很喜欢吃虾,所以这羹一定得尝尝。" 姜瑜压根没去想晏迟寒为什么会听到这些事,只以为是宫人会看眼色,主动告知的膳房管事。 "陛下自己也多吃一些。" 一盏茶后……姜瑜抚着肚子半躺在榻上。 袖绿看着她这副模样,开口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情况,不是说要试探吗?" "我试探了啊。"姜瑜被投食得太撑,一时没注意反而胃里有些难受,秀眉微蹙着看向边上的人,"可陛下明显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我若是还要继续说下去,难免会被怀疑用心。" 别看姜瑜在饭桌上像是被晏迟寒牵着鼻子走,可实际上她也是很注意尺度的。现下她虽然被迫接下晏无尘的任务,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对她来说更要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所有事那都要基于保命这个基本条件,但凡越过这条线,姜瑜便会停下脚步。 午膳的时候,晏迟寒的不正面回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姜瑜都必须得适可而止地停下。 "我现在都怀疑他把吃的都堆在我盘子里其实是为了惩罚我。"姜瑜又揉了揉肚子,略有不满地看着袖绿。 "你不吃不就好了。"袖绿也是无奈,随口道,"那不然去外头走走,也好消食。" 姜瑜用尽全力抬起手摆了摆:"算了,我现在站不起来。" "你说你,哪怕是皇帝夹到你碗里,你也不必都吃完啊。"袖绿轻哼一声,"你现在难受还是得怪你自己贪嘴。" 姜瑜没有否认,她懒懒抬眸看着她:"今日膳房的手艺着实不错,光是那羹汤都够我吃撑了。" 这话说完,她就撑不住懒洋洋地闭上眼。 袖绿趁机又偷偷翻个白眼,无奈开口:"罢了,我看你光是把吃进去的东西消耗掉都要一整天,沈姑娘的事我看就先放放吧。" 听到这话,姜瑜自然是求之不得,她这么急着解决沈安羽的事,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身边一直有个监视盯着她。 反派可怕,男主也可怕,而袖绿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男主的眼,尤其是在姜瑜知道袖绿会和男主私下联系后。 于是这天剩下的所有的时光,姜瑜都在榻上度过了。 因为已近深秋,白日也逐渐变短,等到姜瑜感觉到胃里终于舒坦轻松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灰黑一片。 外殿里有宫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替姜瑜披了件薄毯,而后又将边上的小灯点上。 幽黄黄的一个光晕,等洒到姜瑜脸上时,还带着点点的暖意。 "陛下!" 殿外断断续续的喊声响起,而后又忽然一瞬都停住。 姜瑜模模糊糊地听得什么"……睡了",却也乏得懒得睁眼。 所谓越睡越困,大抵就是她现在这个状况。也因此,即使晏迟寒走到她身边乃至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她都没能从困意中清醒过来。 等到她睁开眼,真正清醒过来,已是午夜时分,夜深寂静。 姜瑜是被热醒的。 因着白日里天气又凉了些,乾阳宫的侍女便早早又把被褥添厚一些,可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把姜瑜热醒。 真正让她觉得冒汗的,还是某人的怀抱。 晏迟寒半夜抱人的习惯,姜瑜自搬进乾阳宫的当夜就已经发现,她虽然很不适应,却也没法主动开口拒绝。 毕竟她现在扮演的是个爱慕皇帝的妃子。 但是这一夜,姜瑜忍不住了。 晏迟寒本就体热,再加上这加厚的被褥,姜瑜这次不得不主动逃离怀抱。 她摸索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就要将它往另一侧移去,可还没等她完成一半,身边的人却突然出声—— "阿瑜……" 姜瑜的动作一顿,眉头微微一凝。 阿羽? 第13章 飙演技第十三天 莫名的不安? "沈姑娘委托的事,我想应该能做到的。" 用完早膳,姜瑜便坐在书桌边理着昨天在翰充阁摘抄的冬雪大会的札记,抬头见袖绿走过来倒茶,她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袖绿将茶盏放下,好奇道:"怎么突然这么肯定?你昨日不是没试探出来陛下到底在不在意沈姑娘吗?" 姜瑜不想细说昨天夜里听到晏迟寒梦呓的事,便故作玄学地说:"直觉。" 袖绿其实本就认定晏迟寒这段时间是在欲擒故纵,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问:"那就算我们知道陛下在意沈姑娘,那又该怎么把陛下带去千夙宫?现在这情况陛下显然是在等沈姑娘主动找上门啊。" 姜瑜挑挑眉,她也着实没料到晏迟寒这个大反派竟然对女主这么有耐心,还真会浪费时间做这些手段。 "实在不行,那就假传一个消息,就说沈姑娘受了伤生了病,我想再怎么耐性十足也该忍不住去见一面吧。"没等她回答,袖绿先提了个建议。 姜瑜不得不说袖绿在这种事上确实能够戳中重点,只是这法子她能想到,沈安芝焉能不知?比起她们,沈安芝用这个办法吸引反派过去,恐怕更能够事半功倍。 况且,沈安羽自己也定是不会接受这个办法。 不过姜瑜并没有直接点明,只轻咳一声:"再想想吧,你这办法还得沈姑娘配合。" 两个人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声响,一个侍女走进来福身开口:"娘娘,千夙宫来人说是舒妃娘娘有请。" * 沈安芝新得一批绸子,据说都是些新花样,便趁着今日天儿好命人将各宫嫔妃邀来千夙宫各自挑一块带走。 "我还以为你没兴趣,不会答应去。" 姜瑜和袖绿走在乾阳宫外的宫道上,边上也没有旁人,袖绿便随口说道。 "我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顺便去见一面沈姑娘商量一下那件事。"姜瑜意有所指。 两个人朝前头走去,正好遇上一个拐角要进右边的门,突然左侧一声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 "漪妃娘娘万福!" 姜瑜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却见竟是那个翰充阁被欺负的小姑娘绮香。她有些意外,抬手让她起身,轻声道:"你怎么在此?" "回娘娘,奴婢刚从内侍监过来,何总管把奴婢从翰充阁调到了娘娘这儿。"绮香年龄小,说话声也不大,不过看起来要比之前在翰充阁时稍微放开了一些。 姜瑜没想到何康安会直接将绮香派到自己身边,不过倒也无所谓,她自己还是挺喜欢绮香的。 大概是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那你本来是准备回乾阳宫去找我?" 绮香弱弱地抬起头轻轻一点:"是的。" 袖绿皱着眉头,语气略有不耐:"你这样在娘娘身边能做什么事?" 她和十七都是从小苦着长大的,至少不会将自己的懦弱就这么暴露在外人眼里。 绮香微微一颤,这下声音又低了回去,道:"奴婢,奴婢什么活都可以做的。" 袖绿还想再说什么,可姜瑜却先一步堵回去:"身边多一个人也不妨事,绮香,那你就跟着我吧。" 绮香闻言,也不做丝毫掩饰地开心笑起来,几步跑到姜瑜身侧,抬眸见到袖绿瞪着她,她虽心下害怕但也还是忍住恐惧跟在姜瑜后边。 于是,二人行突然变成了三人行。 千夙宫离乾阳宫其实并不算特别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几人就来到千夙宫的大门。 "漪妃娘娘。" 姜瑜正要踏进千夙宫内,后头就忽然响起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清清淡淡却不乏浅浅的温柔。 姜瑜回过头,来人正是湘嫔谢芊云。 她面上微微一喜,停下脚步等着谢芊云:"湘嫔。" 两个人都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听到对方这么喊自己便不约而同地相视淡笑。 之后,姜瑜和谢芊云也没有多谈什么,并着肩一道走进千夙宫,而后才发觉里头已经到了数位嫔妃。 "听说这些绸子都是江南最有名的庄子送上来的,几乎每隔几个月舒妃都会定上一批。"离姜瑜最近的一个嫔妃压着声与身边的人谈着话。 "是啊,可是这还是头一次说要送给我们。" "谁知道呢,不过这么好看的料子,不要白不要。" 这几个应是位份比较低的嫔妃,站在最边上说着悄悄话。 姜瑜应该算是一个例外,身为一宫之主却也没有往前头挤去,只默默地和谢芊云一起站在最外侧。 沈安芝来得很快,也没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口说让众位妹妹自己挑选绸子,还说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同她提,她下次再定。 "这舒妃还挺大方的。"袖绿暗自嘀咕这么一句。 姜瑜离她最近,自然听得这话。 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刚才那几个嫔妃说以往沈安芝并没有这样的举动。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姜瑜也没有多想,她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找沈安羽再谈谈昨天的事。只是,当她想到这里想要找沈安羽的身影时,她才突觉来到千夙宫这么久还未见到沈安羽一眼。 "湘嫔,你可有瞧见舒妃那位妹妹?"姜瑜忍不住开口问谢芊云。 谢芊云本面上淡淡地看着殿中喧闹,听到这话下意识转了转眸子,而后回道:"好像没看见,怎么了?" 姜瑜心里生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只能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发觉她不在有些奇怪。"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模样的侍女从人群后走过,径直朝着沈安芝的方向走去。因为姜瑜就在人群最后头,自然也发现此人。 侍女走到沈安芝身边停下,在她耳侧低语了什么,沈安芝面上没有太大变化,只缓缓点个头便让侍女退下。 看到这里,姜瑜正打算移开视线,可就在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位离开的侍女表情似乎有些不安与……惶恐? "各位妹妹都挑得如何了?"沈安芝突然开口。 在场众人很快安静下来,最前头的叶曦月巧笑着接话:"我是挑不过她们,姐姐以后可得给我单独留些好的绸子。" 边上的嫔妃立时反驳:"惠妃娘娘莫要冤我们,明明是你自己眼光高。" 叶曦月听得调侃也不恼,走到沈安芝身边揽着她的胳膊:"姐姐,不是说看完了绸子还有事吗?" 沈安芝温柔地笑笑,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没错,我妹妹在后花园凉亭里特意准备了拿手的茶点,大家可一定要赏脸一起去尝尝。" "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叶曦月便主动拉着沈安芝往门口这边走来,众嫔妃也自然而然退到两侧空出一条道。 姜瑜跟着谢芊云往边上一站,并不想惹人注意。 千夙宫的后花园,虽然地方比乾阳宫要小,可里头的景致却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初初看上去就像是迷你版的御苑。 凉亭水榭阁楼还有流水山石,无一不缺。 十数人就这么一道走在小径上,再往前就是沈安芝说的凉亭。 "来人!""救命啊!" 突然,一阵急促的尖叫声盖过众人的谈话声传进姜瑜的耳朵里。 前头的沈安芝叶曦月自然也是听见了,纷纷停住脚步。 "怎么回事?"沈安芝没有太多犹豫,停了一瞬便赶紧朝声音源头走去。 众人见状自然只能跟着往前。 第14章 飙演技第十四天 最能忍的人? 姜瑜蹙着眉头立刻觉出不对,转身便朝着绮香开口:"快去将羽林卫找来。" 绮香虽不明所以,但刚刚也听见了那道奇怪又可怕的喊叫声,点点头便往外跑去…… 谢芊云看向姜瑜,一向淡定自若的她也染上一丝急色:"我们快跟过去看看吧。" "嗯。" 几人快速跟上众人,很快大家便赶到了凉亭不远处,只见那八角亭外几个侍女模样的人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喊叫的来源——正是沈安羽的贴身侍女红昭。 红昭半跪在地上,嘴边隐隐有一丝血迹,看见众人赶到,立刻喊道:"娘娘,快救救二姑娘!" 没错,此刻沈安羽正被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挟持,一把银刀抵在沈安羽的脖颈。 "你是谁?快放了我妹妹!"沈安芝上前一步,在众人面前一贯得体的她现下亦是满脸惊慌。 站在后边的姜瑜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额间冒汗,这是什么情况,光天化日还有人在宫中行凶? 这女主若是出点事,男主和反派还不得发疯…… 按着现在这个情况,若是沈安羽有半点损伤,晏迟寒或许不会迁怒自己,但晏无尘就难说了。 然而更加离奇的事紧接着又发生了—— 本以为会借此威胁沈安芝的黑衣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只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而后冷酷无情地丢下一句"下次再来找你"就转身一跃逃走了。 逃走了,走了,了…… 沈安羽似乎浑身无力,黑衣人一走她就直接往下倒去,一旁红昭立刻上前扶住。而最前头的沈安芝亦是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妹妹,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姜瑜看着这一幕心下生疑,但还没得及细想,一批羽林卫就已经从后头涌进来。 她指着凉亭左前方的位置,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黑衣人往那边的方向去了,你们赶紧去追。" 羽林卫应声,立刻朝那头赶去。 正在这时,红昭突然一阵惊呼:"姑娘脖子上流血了!" 谢芊云站在一旁,转身吩咐自己的侍女:"素茹,快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 素茹点点头:"是!" 前头一众嫔妃此刻都围在沈安羽沈安芝身边,姜瑜见此蹙着眉头走上前出声:"舒妃,还是先把沈姑娘带回寝殿,让她躺着为好。" 沈安芝像是才想起来一般,红着眼慌忙吩咐人把沈安羽扶进殿内,而自己也软弱无力地靠着侍女搀扶着才从地上起身。 一旁叶曦月低声安慰:"姐姐,你莫要伤心了,这是意外。" "都是我的错……" 后面的话姜瑜没有再听,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关心,她现在只觉得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一切实在过于戏剧。 因着她心里想着事,在众人都往寝殿走去时便不由地落在最后面。 谢芊云离姜瑜最近,自是第一时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便马上回身询问:"漪妃,你怎么了?" 姜瑜听到声倏地回过神,淡笑了下摇摇头:"没事,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谢芊云点点头,两个人便立即跟上大部队,等她们二人到达沈安羽所在的寝殿时,王太医正好赶到。 沈安羽已经被安置在床榻上,边上沈安芝一直在低低哭着,周围几个妃嫔则轻声安慰。 "王太医,我妹妹她如何?"还未等王太医诊脉结束,沈安芝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王台原收好脉枕,起身行礼后才答:"娘娘,沈姑娘的伤并不严重,臣拿些药膏敷一敷便好,至于现下还在昏睡大抵是受惊过度,等沈姑娘自己醒来就行。" 沈安芝像是松了口气,连声感谢王台原。 王台原也是一把年纪了,简单说了几句便亲自开始给沈安羽上药。 到此,叶曦月总算能安心地劝慰沈安芝:"姐姐你瞧,我就说安羽妹妹不会有事的,你且宽心,可别自己伤了神。" 哪想沈安芝却并没有因此舒心,反而直摇头,哽咽道:"不,是我的错。如果当时安羽想要帮忙准备茶点我没答应,她也不会单独提早过去后花园,也绝不会遇上这种事。" "姐姐你万不可这么想,准备茶点是安羽妹妹自己愿意的,千错万错都是那贼人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 叶曦月的耐心倒是十足,说到后面也是有些气愤道:"这贼人一身黑衣,不是同前段时日闯进承漪宫惊动陛下的黑衣人很像吗?!" 姜瑜在一旁听着,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那个闯进她承漪宫的黑衣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会白日过来还伤害沈安羽。今日千夙宫的黑衣人绝对是另有其人。 而且刚刚这黑衣人,也着实有些奇怪…… 姜瑜在这边细想着,沈安芝那头仍旧上演着一方自责一方劝慰的戏码,而且劝慰的人开始越来越多。 "娘娘你莫要伤心了,这件事也不是你愿意发生的啊。" 一个嫔妃这么说,边上一圈跟着附和,正在这时,又有人开口:"我们还是赶紧将这事禀告给陛下吧,这黑衣人再不抓住我们后宫岂能安宁?" 叶曦月点点头,看着沈安芝:"姐姐,我这就让人去通知陛下。" 听完这话,沈安芝似乎才缓了缓,先是带着哭腔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莲心,快去禀告陛……"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殿外就忽然传来阵阵行礼声—— "陛下!" 殿内众人一惊纷纷朝门口看去,沈安芝也顺势抬头,红着的眼不经意一亮。 "臣妾参见陛下!" 姜瑜一边跟着众人一道福身行礼,一边则在心里腹诽,看来这反派对沈安羽确实一直都有所关注,竟然这么快就能从勤政殿赶过来,怕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都抛诸脑后了。 晏迟寒走进来时还带着外头秋风中隐隐的寒意,搭上他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得令人生畏,只是若现下有人敢抬头仔细看他一眼,就会发觉他那双桃花眼的眸子里浮着一丝急切。 就当姜瑜以为晏迟寒会径自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时,晏迟寒却是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直接大步朝她而来。 "让羽林卫将整个千夙宫围起来。"晏迟寒一边走,一边冷冷地吩咐元英。 元英躬身应是,转身迅速走了出去。 就在众人惊愣中,尤其是在沈安芝原本一脸期待且扬起的嘴角缓缓下落之际,晏迟寒已经走到姜瑜身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拉起她的手,低声问了句:"没受伤吧?" 自从来了千夙宫一直在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姜瑜此刻突然倍感视线压力:…… 虽然和在场众人一样心中诧异,但她沉默一瞬还是淡定地摇摇头:"臣妾,没有。" 不过她一说完,还是没太忍住,担心晏迟寒只是还未来得及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受伤了,便抬眸小声提醒:"沈姑娘她……受伤了。" 晏迟寒捏了捏掌中纤细柔软的小手,神色未变,只轻嗯一声很淡定地接话:"传太医了吗?" 王台原站在床榻边:……我才是全场最没有存在感的。 姜瑜瞥了眼王台原,轻咳一声正要回答,余光却见沈安芝突然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回陛下,臣妾已经命人传了太医,太医也已经诊治过。"沈安芝在外人前一贯是温柔大气的模样,这次红着眼还带着隐隐的哭腔,是个正常人都会有心生恻隐。 不过晏迟寒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目光直接略过沈安芝转向众人,最后定格在床榻上的沈安羽身上。 姜瑜见他不说话,便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道,这是忍不住了? 然而晏迟寒却很快收回视线,对着沈安芝点点头,道:"既是已经诊治过,那就好生照顾便可。" 沈安芝愣了愣,似乎也有些意外面前的人对自己妹妹的态度。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就往晏迟寒的胳膊上搭去,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地开口:"那黑衣人的事该怎么办?臣妾的千夙宫怕是也不安全了。" 晏迟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起,很是自然地将胳膊上多出来的手拂开:"黑衣人已经让羽林卫去追,至于千夙宫……" 众人都放轻了呼吸,沈安芝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晏迟寒,甚至都顾不得自己的手被推开,就好像也等着面前的男人说一句"爱妃的千夙宫暂且先不要住了"之类的话。 然而晏迟寒却只冷沉着脸接着说:"千夙宫暂时不得任人随意进出,宫内侍卫内侍全部安排严查。" 沈安芝面色一白,似有所不解地回道:"可那黑衣人不是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吗?" 晏迟寒垂着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千夙宫外一直都有侍卫值守还从未见一个黑衣人从里面离开,朕想这个黑衣人定然还在这宫中。因此只能先委屈舒妃了,不过朕会命人将寝殿守好,绝不会再让贼人靠近。" 姜瑜听得这话,下意识就看向沈安芝,却见她也正好将目光转了过来,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可是陛下,我妹妹她……" 沈安芝咬咬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还未说完,晏迟寒便打断她的话。 "舒妃的妹妹,自然是要好好医治,朕会安排太医定时来诊治,直到沈姑娘的伤痊愈。" 别说沈安芝听到这话面上的稳重淡定快要崩裂,便是姜瑜心里也是满满不解。 晏迟寒这反派也太能忍了吧,明明前一晚还情不自禁的在梦里喊着沈安羽的名字,怎么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第15章 飙演技第十五天 共乘帝后轿辇 姜瑜下意识转眸看向榻上的沈安羽,心道,不行,不管晏迟寒玩的是什么手段,若真的按着他说的把沈安羽留在千夙宫,那晏无尘给她的任务得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思及此,姜瑜赶紧朝着晏迟寒开口:"陛下,那黑衣人先前就是挟持了沈姑娘,虽然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但他既然可能还留在千夙宫内,若他真的是对沈姑娘有所图,沈姑娘留在这里岂不是会很危险?" 见晏迟寒没有立刻表态,她又继续道:"臣妾有个建议,不若先把沈姑娘安排在乾阳宫的偏殿吧?正好臣妾闲来无事,也可以帮忙照顾沈姑娘。" 姜瑜这一番话说完,整个殿内都异常沉默下来。 乾阳宫乃是皇帝寝宫,这一位妃子住进去就罢了,现在还要第二个连妃子都不是的人住进去? 就当众嫔妃以为皇帝会不悦斥责时,晏迟寒开口了,他神色如常,道:"既然漪妃这么说,那便按着漪妃的意思办。" 说罢,他朝后一抬手:"元英,备轿辇将沈姑娘带到乾阳宫。" 元英愣了愣,但他向来不会去质疑皇帝的命令,因此他还是迅速回道:"是!" 沈安芝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在元英离开前开口:"等等!陛下,臣妾的妹妹还是由臣妾自己照顾为好。" 元英听到这话,下意识顿了下脚步。 "元英?"晏迟寒几不可察地拧眉。 元英一怔,这下终于不再犹豫,直接快步离开。 沈安芝见状,作势又要说些什么,然而这一次姜瑜却先一步张口:"舒妃姐姐请放心,我一定会替姐姐你照顾好沈姑娘的,让沈姑娘搬至乾阳宫也是为了沈姑娘的安全,你说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安芝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没法再拒绝,她缓缓弯起嘴角,语气已有些明显的僵硬:"那就有劳妹妹了。" "姐姐客气。"姜瑜弯着眉眼,"无比单纯"地笑着。 千夙宫外,两顶轿辇一前一后地停放着,后头稍小的一顶上沈安羽闭眼安然坐着,她的贴身丫鬟红昭正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盯着。 "陛下,可是也回乾阳宫?" 见晏迟寒和姜瑜也出了宫门,元英立刻走上前躬身问道。 "嗯,一道回去。"晏迟寒轻点下头,而后伸手拉过姜瑜一起往前头那顶更大些的轿辇走去。 姜瑜倒也没有拒绝,十分自然地跟着走去,只是当她和晏迟寒并肩坐在轿辇上的那一刻,她忽觉得边上宫人的眼神有些许的奇怪。然而还没等她去细看,轿辇一动,已经开始朝乾阳宫的方向而去。 姜瑜心里有疑,却又无处可查,下意识就偏过头看向晏迟寒。 身边的男人就好像侧面也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来垂着眸看向她,勾着唇道:"怎么?" 姜瑜无法问出口心中的怪异感,只好摇头笑道:"没,没事。" 整整一路一直到下了轿辇,那种莫名的视线才最终消失。 回到乾阳宫后,姜瑜便和晏迟寒分开,她还需要先将沈安羽送到偏殿安置好。 "红昭,之后这段时间就需要你好好照顾自家姑娘了。"姜瑜站在床榻前随口吩咐一句。 红昭双眼通红着点点头,手下不停地掖着被角。 姜瑜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绮香:"陛下是你去找来的?" 绮香闻言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嗯?"见她这样,姜瑜反倒有些糊涂了。 "奴婢去通知了千夙宫外值守的羽林卫,然后拜托他们去禀告的陛下。"绮香十分老实地回答,"所以奴婢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奴婢找来的。" 姜瑜轻咳一声,夸道:"当然算,你很细心。" 袖绿站在一旁,忍不住轻嗤一声,低语一句:"什么细心,我怎么觉着有些呆呆的。" 姜瑜离得近,自然听见了这声嘀咕,她抬眸见绮香没什么反应,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里渐生不悦。 "袖绿,这几日你就待在偏殿,帮着红昭照顾沈姑娘吧。" 袖绿一愣,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 姜瑜转身看着她,意有所指道:"沈姑娘不是一般人,她现在还在昏睡必须要好好照看,红昭对乾阳宫并不熟悉,你留这里帮她。" 其实后边这些都是废话,最重要的只有最前头八个字,袖绿自然也听明白了姜瑜的意思,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是,奴婢会好好照看沈姑娘的。" * 从偏殿出来,姜瑜便直接朝寝殿走去,殿外一如往常只有几个侍卫候着,唯独少了何康安还有元英的身影。 难道晏迟寒没有回寝殿? 姜瑜这般想着,下意识就往内殿而去,可还没等她走进,就听得里头传出对话声—— "陛下,今日您同漪妃娘娘同乘帝后轿辇的事定会很快传开,这委实不妥啊。" 是何康安的声音。 姜瑜眉头一挑停住脚步,这才明白刚刚回宫这一路异样目光的缘由。 "娘……"绮香一脸疑惑地就要开口。 姜瑜一惊,赶紧回身捂住绮香的嘴,而后皱眉摇头示意她噤声。正在此时,里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开口的是晏迟寒。 "若是此事真的同你所言很快传开,那你可得好好管管内侍监的人了,朕的事容得他们来议?" 何康安一滞,一时之间竟再说不出什么劝谏的话。 "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晏迟寒淡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何康安闻言,躬身道:"老奴告退。" 姜瑜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只得故意踏出声响装作才走进殿内。何康安从内殿出来时正好与她迎面撞上,她也十分淡定:"陛下可在里头?" 何康安深深看了姜瑜一眼,恭敬地行礼:"回娘娘,陛下正在殿内。" 姜瑜没有发现何康安的目光,点点头便朝里头走去。 何康安一直躬着身,直到听见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头,苍老的眼里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精光。 内殿里,晏迟寒坐在坐榻上,见姜瑜进来,微勾着唇抬起手:"来,陪朕坐坐。" 姜瑜点点头,她正好有事想要找晏迟寒。 "陛下,沈姑娘那儿已经安置妥当,臣妾还安排了袖绿到她身边帮忙照顾。" 这番话是试探,她说完话便目不转睛地瞧着晏迟寒,然而对面这人却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在千夙宫里晏迟寒之所以待沈安羽如同一个陌生人,还能解释为是防止自己在沈安芝面前暴露真心,她毕竟是沈安羽的姐姐,可以说是沈安羽在宫中最为亲密的人。 可现在在她这个工具人面前,晏迟寒怎么还是这样淡定的面孔? "陛下?"姜瑜再次开口。 晏迟寒就像是才将刚刚那话消化,点点头:"她的事,爱妃自己考虑好便可。" 由她考虑? 姜瑜实在没想到这反派竟这么沉得住气,要不是她亲耳听见过他的梦呓,她都快要认为他确实不喜欢沈安羽了。 眸子一转,姜瑜忽然想到什么。 "陛下,前几日臣妾看了一话本,觉着里头有一处还挺有意思,想同陛下说说。" 第16章 飙演技第十六天 可爱且有趣的小表情…… 晏迟寒听见这话似乎是起了很大兴致,眉头一挑点头:"爱妃且说。" 姜瑜顿了顿,开始瞎编:"那话本子讲一个公子为了追求喜欢的姑娘,拉不下面子故意找了另外的女子来让那姑娘吃醋。那姑娘自然没能看出这位公子的用意,久而久之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这结局可想而知,公子没能追求到喜欢的人,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最后这段话,姜瑜刻意放慢了说,眼也不眨地盯着晏迟寒一字一句地说着。 晏迟寒毫不回避地回看着她,片刻后慢悠悠地替她倒了杯茶,道:"说了这么久,可要喝口茶润润嗓?" 姜瑜一愣,见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盏表情一时间还有点懵。她不由暗道,难道是她这故事没表达清楚? 思及此,她匆匆抿一口茶,继续补充:"陛下,你难道不觉得这话本子里说的故事十分发人深省吗?" 也不等对面的人回答,姜瑜便直接点明:"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感情里不要玩那么多的手段,因为很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只能生生错过。" 更何况,你只是个反派,就不要再耍手段去对抗男主光环了。 当然后头这句话,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陛下,你觉得臣妾说得可对?" 晏迟寒注视着姜瑜水亮的眸子,微一思忖,笑道:"爱妃说得有理,不过有些时候使用手段也是不得已。" 这算是承认了? 姜瑜听到这话,心头无奈感叹:瞧这意思是还不想收手? 罢了罢了,反正他左右也是抢不过拥有男主光环的晏无尘的,她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就当是这位大反派在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戏码吧。 对于她而言,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想到这里,姜瑜立刻变了脸,十分夸张甚至还带着点谄媚地笑:"陛下说得对,凡事嘛它都有例外。" 说罢,她就马上低下头,双手捧着茶盏慢慢轻啜着,刚刚还翘着的嘴角瞬间回落,眼里的笑意也顿时散去。 堪称史诗级变脸。 晏迟寒在对面肆无忌惮地看着,自然也没错过她这些小表情的变化,甚至此刻姜瑜微微抿着的唇角,他都能品出奇妙的乐趣。 这是对他的言论不服气? 晏迟寒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浅浅笑意,优雅而又冷峻的嘴角也不由缓缓勾起。 然而很快他似乎忽然想起什么,眉目微沉下来,看着姜瑜问道:"今天在千夙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现下姜瑜完好无损地在他面前,可只要一想到危险曾与她擦肩而过,他就隐隐生出后怕。 "其实臣妾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姜瑜此话不假,"我们大多数人赶去凉亭时,那黑衣人已经挟持了沈姑娘,见我们出现,那人又很快便逃离。" 她顿了顿,抬眸看着对面的人:"或许还得等沈姑娘醒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迟寒神色严肃,眉头轻拧着,沉吟道:"这段时日你最好都待在乾阳宫,至于千夙宫那边,朕会加派人手再去细查。" 姜瑜面上点着头,可心里却又想起几个之前想到的疑点,她看着晏迟寒,犹豫片刻后装作无意地开口:"说来也是奇怪,那黑衣人若真想害人,为何沈姑娘只有脖子上那么一点伤呢?" "而且,臣妾和众位姐姐一道赶去时边上也没带什么侍卫,那黑衣人瞧见我们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转身就跑了。" 说到这儿,姜瑜还刻意低低呢喃一句:"可真是奇怪呢。" 晏迟寒听到这里,双眸不经意微眯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姜瑜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她对千夙宫的事自然有一个自己的猜测,但也仅仅是她自己所想,不能为外人道。 * 翌日上午,姜瑜得了空闲继续研究着自己的冬雪大会札记,约莫半个时辰袖绿突然跑来传话,说是沈安羽醒了。 姜瑜闻言,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赶去偏殿。 沈安羽的面色还有些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泛白,明明只昏睡了一夜,却偏偏像是大病了一场。 大概是看出姜瑜眼底的不解,一旁沈安羽的贴身丫鬟红昭解释道:"我家姑娘体质一向虚弱,在府里的时候老爷夫人都是保护得好好的,有个小病小痛都急得不得了,还有辰……" "咳咳。"沈安羽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自家丫鬟的话。 红昭也恍然发觉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闭了嘴垂下头去。 姜瑜状似未闻,只淡淡笑着看向沈安羽:"你可觉得好些了?" "嗯,谢谢。"沈安羽抬眸回看过去,"红昭说是你提议让我搬进这里的,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这话看似说得平淡,可细听就会察觉出一丝防备之意。 姜瑜自然没有错过,沈安羽毕竟是知道晏迟寒喜欢自己的,如今搬进乾阳宫其实算是一种羊入虎口的行为。不过她倒也懒得解释,只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想尽快将你送出宫去。" 沈安羽闻言立刻沉默下来,眼中有些犹豫。 红昭看着自己姑娘这般神情,急道:"姑娘,你还在想什么,我们赶紧回家吧,这皇宫实在太危险了!" 姜瑜皱着眉头,也开口问道:"沈姑娘,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若是说之前你提的要求,其实我也算是完成了。" 晏迟寒已经去过千夙宫,虽然只待了一小会儿。 沈安羽手下揪着衾被的一角,解释道:"如今黑衣人的事还未查清楚,姐姐也处在危险中,我就这么离开……不放心。" 姜瑜对女主的圣母心着实有些无奈,可这人设也不是她想改就能改的,斟酌了下她只能旁敲侧击道:"说到黑衣人,你可还记得什么?" "黑衣人……"沈安羽蹙着眉,手"啪"一下搭上额头狠狠地按着,"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突然被人抓住,红昭来了也被一脚踹到在地。" 这些和红昭还有先前那几个昏倒的侍女说得相差不大。 "你只是一个后妃的妹妹,与这宫中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利益关系,怎么会有人想害你?"姜瑜只能换个说法再敲打敲打沈安羽。 "……你什么意思?" 姜瑜见沈安羽一脸茫然,进一步道:"如果那黑衣人真的想伤害你,你觉得你可能只受这么一点伤吗?" "我……"沈安羽一顿,神色也开始认真起来,只是她的眉头很快皱起又很快舒展开,"或许,他的图谋不是人而已,他想要财自然不会太伤人。" 姜瑜猜测沈安羽已经有所怀疑,但看她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也知道她必然不会主动质疑自己的亲姐姐。 正当她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时,外头突然来人传话—— "娘娘,陛下正在殿内等着娘娘一道用午膳,可是现在回去?" 姜瑜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沈安羽,只见对方也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咳,"姜瑜轻咳一声,赶忙开口,"那沈姑娘就好好考虑这件事吧,若是想通了便让人通知我。" 送沈安羽出宫这件事必定不能再拖。 姜瑜说完,也不能沈安羽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第17章 飙演技第十七天 午后散步变午后小憩 回到寝殿,里头晏迟寒已经不知等了多久,不过姜瑜行礼时偷瞄了一眼,并没有瞧出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说来也是奇怪,以往他们二人若是不在一处,分开用膳也是常事,今次怎么还特意命人来传话了? "去偏殿了?"晏迟寒抬手示意宫人开膳,双眸却一直停在姜瑜身上未有移开。 姜瑜下意识抬眸对上他的眼,正是此时她恍然大悟,晏迟寒让她回来用膳是假,让沈安羽听到此事吃醋才是真。 反派确实够执着,虽然现下是一条岔路走到黑的节奏。 想到这点,姜瑜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有个法子能够把女主平安且顺利地送出宫。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似乎不是怎么把沈安羽送出宫,而是如何劝说她答应出宫。 "臣妾确实去了偏殿,沈姑娘她已经醒了。"姜瑜走到桌边坐下,温温软软地出声,"陛下,那黑衣人的事可有进展?" 要想让沈安羽自愿出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她认清自己姐姐的真面目,而这当然需要先将黑衣人的事查清。 晏迟寒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拦了一旁伺候的侍女,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汤匙给姜瑜盛了一碗八宝西米羹。 姜瑜瞧着面前漂亮的琉璃碗,里头的西米和雪耳几近透明,衬着上头的红枣愈发耀眼。她有片刻的恍神,但很快她还是勾起唇抬眼看着身侧的人:"谢过陛下。" "千夙宫的事还在排查中,不急。"晏迟寒并没有太多的神情,只是说的话却带着不以人察觉的安抚意味,"这两日天已转冷,你才从外边回来先暖暖胃。"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先尝尝这碗西米羹了。 姜瑜没想到晏迟寒竟然这么快就转话题,因此愣了一瞬才回过神笑道:"是,谢陛下关心。" 说罢,她便垂下头安心地吃着,温度刚刚好,入口不烫入喉香甜,入胃则温温的,一碗下去她的掌心似乎都冒出了汗。 晏迟寒不着痕迹地看她几眼,见她吃得欢喜,嘴角便也一直挂着浅笑。 一旁伺候的宫人瞧见这一幕,心下直跳忙垂下眼避开,平日里见多了冷面狠厉的陛下,那能瞧着这样温和的笑。 这一顿饭因着一碗八宝西米羹开头,姜瑜用得很是舒心,也因此等到她放下筷子时才惊觉自己这是又吃撑了。 姜瑜:……怎么觉得这反派在把她当某种动物养? 晏迟寒其实早就已经用完,但见姜瑜还没停下,便也跟着继续,现下姜瑜一停筷,他自然是第一时间瞧见。 当然,他也没有错过姜瑜微蹙着眉,偷摸着抬手揉胃的动作。 "陪朕去花园里走走吧。" 晏迟寒突然来这么一句,姜瑜揉肚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现在?" "难得今日得空,朕便多陪陪爱妃。" 姜瑜:…… 其实我不太需要陪。 不过转念一想,她吃得撑,去逛逛花园正好消食,况且晏迟寒怎么说也算个美男,这一波她还是赚了。 * 乾阳宫花园入口的小路上种了两排的拒霜花,大朵的花簇在秋风下微微摇动,落下几片粉白。 姜瑜和晏迟寒并肩在前头慢慢悠悠地走着,身后只有绮香和元英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大抵是快要入冬的缘故,从昨日傍晚开始似乎就有要变天的意思,前几日还挂着的艳阳,如今已被层层乌云遮掩。 十七的体质和姜瑜十分相像,不管酷暑寒冬,手脚都是一片冰冷。 刚巧,一阵裹挟着寒气的秋风吹过,姜瑜下意识便想合掌搓搓手,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右手忽地被人拉起。 姜瑜被迫转过身,一时之间也未能控制好神情,面带惊讶地看着对面的人。 晏迟寒并没有抬眼看向她,反而剑眉紧皱着垂下眸,温热的掌正包裹着一双纤细柔软的手。 "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让太医调理身体吗?怎么手还是这么冷。" 陌生的暖意从手背肌肤传到胸口处,姜瑜眨眨眼,突然觉得心口处有些发痒。 此时小径上又生起一阵寒风,两旁的拒霜花被吹得簌簌作响,忽然"啪嗒"一声,一朵拒霜花终是抵不住瑟瑟秋风掉落在地。 姜瑜也正是因此从莫名的触动中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的手从晏迟寒掌心抽.出。许是担心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她立刻弯了唇角补充一句: "调理身体一向是循序渐进的,哪可能这么快呢。" 晏迟寒挑眉,对她这举动并没有生恼,反而十分坦然地收回手:"那让你的侍女提早备好手炉。" 说着,他的目光往后头的绮香那儿瞥了一眼:"这个丫头看上去心细许多。" 姜瑜颇为认同地轻点下头:"陛下说的是。" 说话间,秋风再起。 姜瑜穿得其实并不算单薄,可这风就好似带了刀子一样直接划开外衫透进里头,刺激得她直接打了个寒颤。 "再往前就是翰充阁,我们到里面坐会儿看看书。"晏迟寒抬眼看看四周,指了一个最近的阁楼。 姜瑜自是巴不得,忙点着头:"好啊好啊,看书好看书妙。" 晏迟寒原本是十分心疼的,可听她这语气却又忍不住勾起唇。 好像,怪可爱的。 姜瑜可不知道晏迟寒这么心思,既然得了圣意她就迫不及待地往翰充阁那边走去。翰充阁里十分安静,因着皇帝过来,宫人还特意燃上了熏香。 姜瑜自然不可能真的想看书,对于她而言,吃饱喝足后当然是睡上一觉最为畅快。于是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等晏迟寒侧过头时,身边的宠妃已经趴在案桌上沉沉睡着。 "绮香。"晏迟寒没有叫醒她,反而低声吩咐候在一边的人回寝殿拿披风过来。 姜瑜的睡姿并不是最舒服的,晏迟寒看了一会儿便直接轻揽起她,让她背靠着自己胸膛继续睡。 元英原本垂着头,听到"窸窣"的衣衫摩擦声后下意识抬眸。 外头天色灰白,翰充阁内便点了许多灯,年轻的帝王拥着一位睡颜恬静的女子盘腿坐在案桌前,藏在光晕下的侧脸依稀可见浅淡的温柔。 第18章 飙演技第十八天 亲昵的小动作 姜瑜这一觉足足睡了半个时辰,也不知梦到什么,整个人就像是忽然从高处坠落,而后她急喘一口气倏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颚,漂亮的下颚线勾勒出男人的冷峻与沉静。 姜瑜懵了一下,直到身后的人低下头。 "醒了?"晏迟寒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低低地开口。 姜瑜这才反应过来,本能地一把推开晏迟寒然后移开身子坐到边上,然后一抬眸就对上晏迟寒没什么波动的眸子。 "呃……"姜瑜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襟,扯出一抹娇羞的笑,"臣妾实在不该,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晏迟寒并没有开口责怪,抬手将姜瑜脸侧的落发撇到耳后,低声道:"做噩梦了?" 他能感觉到姜瑜醒来时情绪的波动。 姜瑜微垂着眸子半出神,脸侧被晏迟寒指尖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怪的触感。 "嗯?" 男人见面前的人沉默不语,再一次出声。 姜瑜这才回过神,抬眸定定心神后道:"臣妾,臣妾记不得了。" 晏迟寒倒也不是真想问出个结果,见她睡得还有发懵,不打算再为难她:"再坐一会儿,我们便回去吧。" 姜瑜眨眨眼:"哦,好。" 又在翰充阁待了一刻钟,等到姜瑜完全清醒,两个人便起身回去了寝殿。这一回去,还没坐下,外头就有人求见。 何康安躬身站在晏迟寒面前:"陛下,惠妃娘娘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 晏迟寒点点头,拉着姜瑜在榻上一并坐下。 "陛下,臣妾去内殿待着吧?"姜瑜对惠妃来此的目的并不感兴趣。 所谓知道得越多,死得也越快,她还是避一避比较稳妥。 然而,某人却并不这么想,甚至扣着她的手越发得紧:"你陪着朕。" 叶曦月进来的一瞬,恰好就听到这话,她面上微微一怔,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恼意。可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盈盈福身,弯起唇角: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嗯,何事?"晏迟寒直奔主题,也没开口让人坐下。 叶曦月捏着手里的帕子一紧,只得直接开口:"臣妾今日想去见见舒妃姐姐,可千夙宫外的羽林卫……" "是朕吩咐的,"晏迟寒挑眉,握着姜瑜的那只手时不时地摩挲几下,"惠妃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叶曦月忙摇头:"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同姐姐姐妹情深,如今千夙宫里潜藏着危机,臣妾担心姐姐在里面会不安全。" 本意为她这话已经说完,然而下一刻她就转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瞥了姜瑜一眼,继续道:"姐姐也是陛下的妃子,怎么可以让她平白陷入危险境地?" 姜瑜自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结合叶曦月所言,倒也不难猜出对方所想。 不过就是暗示晏迟寒太过偏心,同样都是妃子宫里进了贼人,怎么一个搬进了皇帝寝宫,一个就像是犯人一样被变相软禁? 晏迟寒同样听出叶曦月的话中话,面不改色地开口:"舒妃的安全,朕自是会保证,若惠妃实在心忧,朕也可以允许你进千夙宫。" 叶曦月一怔,似乎没想到皇帝就这样松口,忍不住上前半步,面露喜色:"陛下说得可是真的?" 看来她在陛下心中也是有分量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答应? 姜瑜余光瞥向身侧的人,看他这副模样,下意识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下一刻,晏迟寒一边点头,一边说出没有半点情绪的话: "既然惠妃同舒妃如此交好,那想必也是愿意陪舒妃共同渡过难关的。这样吧,即日起惠妃也搬进千夙宫,也好贴身保护舒妃,如何?" 叶曦月脸上的笑还没完全展开,如今听到这话直接僵住:"陛下,陛下这话是何意?" "怎么,惠妃连这话都听不懂了?"晏迟寒轻挑下眉头,"这样吧,你回去好好琢磨这话,想通了再告诉朕。" 叶曦月哪里是真听不懂,她只是没想到晏迟寒会这么冷酷无情。 不过幸好晏迟寒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于是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开口:"臣妾,臣妾这就回去好好琢磨!" 姜瑜看着叶曦月仓皇离去的身影,不由心中感慨晏迟寒的套路确实深。 乾阳宫外。 "娘娘,陛下怎么说?"彩云见自家主子出来,忙迎上前。 叶曦月面色难看,闭言不语。彩云见状,却没有半分眼力见地继续开口:"娘娘?" "滚!" 叶曦月眼中划过不耐和狠意,一把推开彩云,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彩云被直接推倒在地,满脸委屈,正待她要自己爬起身时,后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彩云,你这是怎么了?"袖绿上前将人扶起,目光则看向远去消失的叶曦月的背影。 彩云撇着嘴摇摇头,一边借着袖绿的手臂站起身:"没事。" "娘娘……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 袖绿在偏殿就听说惠妃过来乾阳宫的事,本想出来偷偷和惠妃碰个面,谁想看到这么一幕。 彩云并没有听出袖绿话里的刺探之意,十分老实地开口:"大概是在陛下那儿受了气吧。" 袖绿常常给她送东西,吃的用的,一来二去她们之间倒是熟络很多,因此说话之间少了很多该有的防备。 "受气?"袖绿不解道,"娘娘是为了什么来找陛下啊?" 彩云叹口气,低声道:"还不是为了舒妃,娘娘她一向是和舒妃交好,如今舒妃被困在千夙宫这么一个进不得出不得的地方她当然要向陛下展示一下自己同舒妃的姐妹情啊。" 彩云说到后面,也生出许多不满,她看着袖绿:"真羡慕你。" 袖绿还在想着叶曦月的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羡慕我?" "是啊,你看你还能经常在漪妃那儿拿些好东西,我这儿啊还要时不时被娘娘当作撒气筒。" 袖绿闻言,心下不以为然,在她的眼里,十七是和她一样的,没有什么主仆之分。 "哎呀,不和你多说了,以后再聊!" 彩云说着,似乎才想起还要追上叶曦月的事,匆匆丢下一句就跑开了。 * 乾阳宫寝殿。 姜瑜在叶曦月离开后就若有所思,这乾阳宫的黑衣人怕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在想什么?"晏迟寒仍旧把弄着姜瑜的手指,见她出神,略有不满地用指尖轻刮了下她的掌心。 姜瑜感觉到掌心发痒,下意识一握,而后才抬眸,也不隐瞒:"臣妾,臣妾在想黑衣人的事。" "哦?"晏迟寒似乎起了兴致,"说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啊?"姜瑜本来是想问问对方查找的进度如何,没想到问题反而落在她头上,"臣妾能有什么看法?" 她如今的人设就是一个被偏宠的妃子,要想保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事都装傻装不懂。 第19章 飙演技第十九天 喜欢听你说话 晏迟寒装作没看见身侧之人眼中的微闪,故意沉了嗓音:"你刚刚说自己在想黑衣人的事,现在却又说不出什么看法……" 他说到这里时刻意停顿一下,握着姜瑜的手微一用力将其拉近自己:"爱妃这算是欺君吗?" 突然被扣了一个大锅的姜瑜:"……臣妾是怕说错话惹陛下生气。" "朕喜欢听你说话,说错了也无妨。" 晏迟寒直白地开口,眼神也毫不退避地直盯着姜瑜,她心里忽地一紧,差点就被"喜欢"两个字迷惑。 这反派的糖衣炮弹确实够足,若不是姜瑜清楚他的本性怕是也要渐渐沉迷了。 "那臣妾就斗胆谈一谈吧。"姜瑜神色清明,既然晏迟寒给了她机会,她必须要利用起来,"这黑衣人藏得如此深,连半点痕迹都未露,臣妾私以为这并不是说羽林卫搜查无能或者是黑衣人本领高超。" 晏迟寒轻点了下头,轻嗯一声示意她继续。 姜瑜得了肯定,说得也愈发自然:"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曾经有过一个疑惑,那黑衣人若真想伤害沈姑娘,为何沈姑娘身上的伤却并不重?毕竟在大家到凉亭前,黑衣人是有足够时间的。" 晏迟寒若有所思,显然是记得她曾说过的话。 "羽林卫搜查的范围包括千夙宫所有宫人,如果有武功有内力,那更是搜查重点。"他微眯着眸子,不知是想到什么,"除非……" "除非那个人没有武功。"姜瑜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晏迟寒看着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低哑的嗓音响起:"没错,除非那个人压根就不会武功。" 姜瑜完全沉浸在讨论之中,对晏迟寒的目光也就没想着去躲避,反而因为问题解开语气愈发轻松起来。 她回想当时千夙宫花园发生的情状,又道:"按着沈姑娘的体质,我想一般正常体格的男人都可以将其制服,至于那些侍女,我认为打倒也不算太难。"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假装有武功,威胁后妃的亲妹,这倒是一出好戏码。"晏迟寒勾着唇,笑意却并未达眼底,"爱妃觉得背后之人目的为何?" 姜瑜一愣,她心底清楚,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斟酌片刻后她才道:"目的是什么或许只有背后的那个人自己清楚,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背后那个人引出来。" 晏迟寒挑眉:"爱妃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这并不是臣妾的主意,"姜瑜早就想好借口,因此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是臣妾在书里看过的。" "我们可以安排一个'黑衣人',让他出现在千夙宫,此举或许能引出幕后之人,再不济起码也能让真正的黑衣人露出马脚。" 毕竟有人顶着自己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是个人都会坐立难安,尤其是心里本就有鬼的人。 "爱妃都是哪儿看的书,倒是什么都有。" 晏迟寒一句语意不明的调侃,听得姜瑜心下一紧。 晏迟寒这是想起先头她说的公子和姑娘的感情故事了。 姜瑜轻咳一声,模糊道:"就是一些杂书,臣妾其实也记不得名字了,若是有机会,臣妾一定找出来让陛下瞧瞧。" 晏迟寒自然不是真的想听一个书名,不过就是想逗逗面前这个人罢了。 姜瑜出的主意,被晏迟寒采纳了,甚至在选定黑衣人后,他还特意叮嘱那人在行动过程中须得听姜瑜的吩咐。 姜瑜得了这个权力,立刻就想到了沈安羽。 这可是一个让沈安羽看清沈安芝真面目的好机会。 * 乾阳宫偏殿。 "明日我带你回一趟千夙宫。"姜瑜抬眸看向对面而坐的沈安羽,指腹在温热的瓷杯边时不时摩挲着。 "我听红昭还有袖绿说陛下不让人随意进出千夙宫。"沈安羽挂心着自家姐姐,听到这话面露喜色,"你能带我进去?" 殿内只有她们二人,因此姜瑜也不隐瞒,直言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你必须得打扮成我的侍女。" 沈安羽闻言,似有不解:"这是为何?" "我之前说过,你遇险一事过于蹊跷,这次带你回千夙宫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姜瑜意有所指,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安羽蹙着眉头,显然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好。" 翌日晚,残月初挂夜凉如水,整个千夙宫似乎笼罩在黑雾弥漫的幕布下。 幽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娘娘。"宫外的羽林卫恭敬地行礼,目光却带着点打量与不解,"娘娘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姜瑜早有所准备,面容平静地开口:"陛下可是已经进去了?" "是,娘娘这是?" "本宫还有些事要向陛下亲自禀告。"姜瑜并不多言,点到为止。 但凡面前的妃子换一个人,这个羽林卫都不可能松口将人放走,可眼前这位漪妃正得圣宠,甚至这次设计引黑衣人事件幕后之人出现的主意也是面前这位漪妃提的。 羽林卫思索了一下,退开一步:"娘娘请。" 姜瑜轻嗯一声,目光从容地朝前头走去,然而才走出半步,身侧的羽林卫突然又开口:"等等,这位侍女不能进去。" 沈安羽原本一直垂着头跟在姜瑜身后,听到这话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姜瑜转过身,幸好她早就想好了理由:"这是陛下专门吩咐保护本宫的,上次千夙宫里出事便是她央你们去禀告的陛下,怎么,不记得了?" 时下光线昏暗,沈安羽和绮香的身形除了个子上有些许的差距其实相差并不算大,况且出事那日,羽林卫压根没心情记住绮香的脸。 "原来是这样,是属下多嘴了。"羽林卫这才彻底放下心,抬手请姜瑜过去。 沈安羽一直到走进千夙宫里头才敢深深吐出口气,压着嗓音抬头看向侧前方的人:"若是日后陛下查到这事,你可是欺君。" 姜瑜岂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此事与沈安羽有关,想来晏迟寒这个反派应该不会太过责怪。况且他现在可是要立好独宠她,让沈安羽吃醋的人设,凭这一点,他也不会对她下手。 哪怕再退一万步,晏迟寒确实对这种事看重…… "若是陛下真要怪罪,那就烦请你替我美言几句了。"姜瑜意有所指。 晏迟寒对她是假恩宠,但对沈安羽可是真爱,若真的惹怒晏迟寒,那就只能劳烦沈安羽替她求个情了。 沈安羽不傻,自然也听懂了姜瑜话里的意思,面上略显尴尬:"我……" "嘘。"姜瑜用指抵住唇瓣,回头看着沈安羽,"不要说话,我们偷偷到后头窗口。" 她一早就向红昭打听了千夙宫里的构造,也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听墙角的地点。 今夜晏迟寒会主动"献身"去舒妃寝殿,以此让舒妃放松警惕并由此生出幻想,这一点晏迟寒最开始是不愿的,可姜瑜说得起劲,他便也只好忍了下来。 毕竟是他自己给的权力,他总不能出尔反尔。 至于黑衣人便会在舒妃心情最为激动放松的时候出现。 第20章 飙演技第二十天 陛下的恶趣味 千夙宫的寝殿外此刻已经埋伏了数个羽林卫,不过因为已经提前做过攻略,姜瑜二人十分顺利地从侧边偏殿绕到了寝殿后头。 "我们在这里真的能听到真相?"沈安羽的语气有些不安,右手下意识拉了拉姜瑜的袖子。 "不管事实如何,今夜你总能知道,我带你来也只是为了让你彻底看清,尽早出宫。" 姜瑜说得很直接,没有再多废话,轻靠在窗边尽量压低身子。 寝殿里头并不算亮,至少从窗外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瞧见斑驳的光点,甚至连人影也分辨不清。不过这显然并不重要,听清里头的谈话声才是她带沈安羽过来的重点。 "陛下,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可是要在千夙宫住下?"沈安芝忐忑而又期待的语调低低地从寝殿里头传来。 姜瑜用手指示意沈安羽,细细听着。 晏迟寒面无表情地坐在坐榻上,听到女人温柔得足以溢出水的声音,眉毛下意识就想蹙起。不过他最后还是想起了某人反复强调的计划,压下心中的不适开口: "朕今日就歇在这儿。" 沈安芝眼中一亮,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日里自己还在苦于如进冷宫般的境遇,夜里却能得到帝王的宠幸。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朕这段时日总是歇不好,听说舒妃喜爱唱曲,不若唱几曲让朕静静心。"晏迟寒说的话倒是颇有欣赏的意味,可只要细看他的双眸就能察觉里头一丁点情绪也无。 只是一贯稳重谨慎的沈安芝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头脑,压根没发觉晏迟寒的异样,满眼欣喜地回道:"臣妾这就去准备,陛下可是要去榻上躺一会儿?" 晏迟寒微微颔首,合衣往长榻上一躺,笔直的长腿微微曲着。 沈安芝唇边挂着满足且得意的笑,走到屏风后取出自己闲置许久的月琴在离长榻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她抚了抚琴身,薄唇低语:"陛下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晏迟寒闭着双眼,最后应付一句:"你最擅长的吧。" 姜瑜贴着窗边,听到这话时忍不住生出点笑意。大概是这段时间和晏迟寒相处的时间太长,这人说话时的情绪她倒是能把握几分。 沈安芝或许没听出来,可她却能发觉晏迟寒此刻的僵硬与敷衍。 殿里,如丝雨一般柔和轻灵的琴声与宛转悠扬的曲调相合,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妙意。 一曲接着一曲,沈安芝似乎唱得入迷,外头偷听的姜瑜和沈安羽也不觉沉浸,因此当曲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墙边的二人皆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你怎么进来的?!" 沈安芝不解而又惊恐地看着面前突然破门而入的黑衣人,刚刚还细腻温柔的嗓音现下夹带了一丝尖利。 进来的"黑衣人"与那日在花园出现的那个黑衣人打扮毫无二致,整个人都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双狭长还带着点犀利的眼眸。 "舒妃,你倒是过得安逸。" "黑衣人"说着,目光不知有意无意地往长榻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安芝全身的警戒都竖了起来,自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心下一紧压着嗓子喊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一个贼人这样闯进后妃寝殿,可知是何罪?!" "黑衣人"面对她的排斥并不算意外,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开口时稍微带着点安抚意味:"我说舒妃娘娘你莫担心,刚刚陛下的茶水里放了安神的药粉,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你?!"沈安芝大惊着回头看了眼桌上喝到一半的茶,极度的后怕袭上心头,她猛地转眸看向"黑衣人","你竟敢在陛下的茶里下药!" "不过是安神的药,又不会伤人,更何况此举实乃下策,谁让舒妃娘娘这么久都没有兑现您给的承诺呢。" 沈安芝双眉蹙起,她瞥了紧闭双眸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反应的晏迟寒一眼,再开口时态度全然不同刚刚的陌生与排斥:"承诺?本宫不是早就给了你好处,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之意,他想起乾阳宫那位娘娘的话,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我当时怎么会想到事情闹这么大,我想娘娘您也没料到吧?我现在进出不得,只得日日夜夜躲藏,当初承诺的东西显然不够。" 沈安芝暗自咬牙,向来温柔漂亮的脸有一些扭曲,她愤愤道:"你还敢来同本宫争辩此事,你当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离开千夙宫,你可知道本宫现下就像是冷宫弃妃一样被关押着吗?" "娘娘这话可冤啊,这所有一切不都是您自己策划的吗?" "黑衣人"冷哼一声,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不过是为你办事,后果难道不该您自己承担吗?" "黑衣人"说完这话,寝殿里顿时陷入沉静之中,沈安芝看着他突然就生出一些怪异感:"不对,你不是他。" "黑衣人"不为所动,其实从他出现那一刻沈安羽的反应就已经告知了一切,他的任务已然完成。 "你到底是谁?"沈安芝不断地回想,不断地猜测,"是不是沈安羽,是不是她的主意?她怀疑到我的身上了?" 墙外的沈安羽模糊地听到这话,贴着墙边的手不由抓紧,一旁的姜瑜侧眸看了眼,并未开口说什么。 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娘娘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黑衣人"显然已经没什么所谓,态度比之前也轻松许多。 沈安芝手握成拳,几乎已经认定这一出戏是沈安羽所为,她冷冷地开口:"让你来的人是谁,是本宫的好妹妹吧?" "是朕。" 轻飘飘的两个字犹如重山一般忽然压上沈安芝的心头,她的喉间似乎梗了一根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陛,陛……" 晏迟寒轻掸了下袖口,慢条斯理地从长榻上起身,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如寒冰一般直直刺向沈安芝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沈安芝猛地朝后退了两步,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重。 "舒妃的曲子唱得不错,"晏迟寒没有继续往前走,似乎并不想靠得太近,"只是可惜警惕性差了些。" 沈安芝不发一语,似乎是被一时打击得太重没能反应过来。晏迟寒也不想再待下去等她自己回身,抬手示意"黑衣人":"带下去,好好审。" "是!" …… 殿内很快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不甘且害怕的喊叫声透过窗传来。 姜瑜半蹲着身子这么久双腿有些发麻,正当她准备敲一敲腿起身时忽听得身侧一声短暂的抽泣声。 她转头看去,沈安羽双目发愣,虽然因为夜色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神色,但她大抵能猜到以沈安羽现在的性格必然是要难过一阵。 "我们走吧。" 她必须得在晏迟寒回乾阳宫前赶回去。 沈安羽情绪有点低落,回去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姜瑜其实能够理解,原著中沈安羽撞破沈安芝的真面孔还要再往后一些,但从反应看来几乎是差不多的。 唯一的区别是原著里是女主自己主动察觉,主动设计让沈安芝暴露的。 "你在宫中唯一的牵挂应该可以放下了吧?"偏殿大门外,姜瑜问出这话。 她大半夜来回赶可就是为了把女主送出宫。 沈安羽沉默了下缓缓抬头:"我会和你出宫的,但……可以等审问结果出来吗?" 按着晏迟寒的性格,审问结果估摸着明早就能出,姜瑜想了想点点头:"好。" "谢谢你。" 殿门外挂着精致的宫灯,淡淡的光映在沈安羽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她微微勾着唇,看上去多了几分单薄与凄美。 姜瑜在这一眼里发觉了沈安羽身为女主的光环,饶是她都难免生出一点不忍。 至亲的姐姐不惜为了男人伤害自己妹妹,从而引诱那个爱慕妹妹的男人来自己寝宫,嗯,确实有够惨的。 姜瑜回到寝殿,才刚洗漱更衣完晏迟寒就回来了。 虽然之前和沈安羽说得轻松,但偷听墙角这种事,姜瑜做完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心虚,也因此她十分难得地主动替晏迟寒更衣。 "爱妃今日怎的如此自觉?"晏迟寒垂眸看着眼前低着的脑袋,发丝间浅淡的花香盈入鼻间。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先前都是臣妾不懂事。"比之以往,姜瑜现在的脱衣技术绝对上了一层楼。 等等,脱衣技术? 姜瑜脑子里不免走歪,手下的动作也逐渐慢下来,毫无自觉地开始在某人精瘦结实的腰间徘徊。 晏迟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一种莫名的酥麻感从腰腹间直袭上心口,他喉间轻滚了两下,一把扣住那只略显不安分的手,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做什么?" 姜瑜听到这声猛地回神,只以为自己恍神引晏迟寒不耐,忙道:"这,这腰带不怎么好解,陛下再等等。" "不好解吗?"晏迟寒声音微哑,低着头直接带着姜瑜的往自己身后一拉。 "啊!" 姜瑜一声低呼,猝不及防地撞进晏迟寒的怀里,她怔愣着脸,慌慌张张地开口:"陛下?" 晏迟寒并未回话,反而不紧不慢地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腰带从腰间缓缓褪下,而后一圈又一圈地卷着腰带将两人握着的手缚在一起。 姜瑜被困住身子不能动弹,可这并不影响她对自己手的感知,她抬眸,只能瞧见男人坚毅的下巴:"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晏迟寒十分坦然且一本正经地回道:"帮你解朕的腰带。" ?? 姜瑜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你确定这是解腰带,而不是某种奇怪的癖好? 她在心里刚一吐槽完,整个身子就忽地一松,她迫不及待地退出一步,然后就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困着。 晏迟寒也不解释,直接握着她的手往床榻走去。 姜瑜一看这架势,自然联想到了更多,难道这一天到来了?她还是躲不过侍寝这件事吗? 晏迟寒拉着她往床榻上一坐,两个人并着肩靠得极近,他侧过脸看向她,十分清晰地就瞧见了她眼中某种奇奇怪怪的"英勇献身之气"。 一声低低的轻笑从身侧传来,姜瑜紧绷着一颗心往侧边看去,就见晏迟寒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 "陛下……怎么了?" "你在怕什么?" 晏迟寒捏了下她的手心,软软的,还有些凉意。 姜瑜掌心发痒,却不敢动弹,只能偷摸地咽了下口水弯起唇角回道:"陛下在说什么,臣妾没有怕啊。" "是……吗?"晏迟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直接欺近她的身子,两个人鼻尖轻抵,"也对,爱妃刚刚都敢勾引朕了,还有什么怕的。" 勾引?! 姜瑜千忍万忍才压住自己的手没去将晏迟寒一把推开,不过她还是装作惶恐往后坐了一点:"臣妾怎么敢做这种事,陛下一定是误会臣妾了。" 岂止是误会,你到底是怎么歪歪出来我勾引你了?! 姜瑜在心中呐喊,却不想晏迟寒突然不悦地开口:"哦?爱妃这样着急解释,是觉得朕不值得爱妃费尽心思讨好,对吗?" 姜瑜:…… 来人啊,把这个反派收了吧。 "陛下此言实在让臣妾惶恐,臣妾,臣妾……" 姜瑜虽自认能保证演技,可说软话的能力其实并不算强,以往小打小闹她还能随便应付,但现下…… 晏迟寒也不知是哪里不对,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步步逼近? 不,这或许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晏迟寒看着小脸快要整个揪在一起的女人,玩笑的心思瞬间淡下去,他轻叹口气又捏了捏掌心里细腻的手:"手怎么还这么冷。" 姜瑜还在纠结该怎么回话的时候,冷不丁就听见这么一句,她愣了下抬眸,就见晏迟寒松开了二人一同缚着的腰带,面上全然没了刚刚的压迫力。 "朕回来时,绮香说你夜里还去了偏殿?" 姜瑜眼神微闪:"……嗯,去看看沈姑娘。" 晏迟寒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逼问或是拆穿:"朕不是让她们将手炉备好吗?以后出门都带上。" 姜瑜还有些纳闷,刚刚还很紧张的氛围怎么突然又缓了下来,她都以为这次要躲不过那什么了。 果然反派犯病都是一阵一阵的吗? 夜里睡觉,晏迟寒仍旧抱着姜瑜,这似乎已经是默认的习惯,姜瑜也没有反抗,左右也挺暖和的,她不亏。 翌日上午,沈安芝的审问结果就下来了。 如姜瑜猜测的无异,这一切皆是沈安芝的自导自演。其实沈安芝的法子原本很精妙,奈何晏迟寒最近还处于对沈安羽欲擒故纵的阶段,无法当众表露出对沈安羽的担心,更不可能如她所愿留在千夙宫。 而如今……舒妃沈安芝需即刻搬离千夙宫,撤去妃位贬至冷宫。 进冷宫这个情节与原著又一次重合,姜瑜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不由升起淡淡的不安。原来即使不按着原著在走,有些事兜兜转转还是会到达那个终点。 "娘娘,沈姑娘在外求见。"绮香走进来禀告。 姜瑜定定心神,再抬眸时眼里已一片清明与冷静,她开口:"让她进来吧。" 其实她也正想去找沈安羽谈谈出宫的事。 沈安羽一进到殿内,不由分说直接跪了下去。姜瑜一怔,从椅子起身:"绮香,扶沈姑娘起来。" "漪妃娘娘。"沈安羽推开绮香的手,直直朝前头看去,"我有一事相求。" 姜瑜看她这般就知道出宫的事又得往后延了,她轻叹口气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进冷宫再去见我姐……她一面。"沈安羽定定地说完,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与哀求。 姜瑜想到什么,眉头登时蹙起,她摇摇头:"不行。" "我必须再见她一面,我必须要弄清楚她为什么这样对我。" 眼前的沈安羽和原著里的描述实在过于贴合,姣好的面容与倔强坚持的目光,一柔一刚交织着,也就是这副面孔迷倒了男主和众多男配的心。 可姜瑜不是他们之一,她很清楚沈安芝进冷宫后,她与沈安羽二人的剧情,她必须拒绝沈安羽现在的要求。 "沈姑娘,结果已经如此,追究缘由还有必要吗?" 沈安羽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嫡亲的姐姐,自小爱我护我,我不想就这样将她在我心里判死刑,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瑜见她这般执着便知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索性冷硬了态度:"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妃子,能不能进冷宫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找错人了。" 沈安芝一怔,下意识就想到了晏迟寒,可她知道晏迟寒对自己的感情,她也在尽量避免与他接触,难道现在要为了见姐姐一面而破例吗? 姜瑜见她面露犹豫,以为她还想继续请求,便直接喊了绮香:"送沈姑娘回偏殿。" 沈安羽正在出神,被绮香从地上拉起时也没什么反应。姜瑜看她如此,忍不住多一句忠告:"等等。" 绮香扶着沈安羽停住,而此刻沈安羽也终于回神,她转过头看向姜瑜。 "这个冷宫你进不得,不管是谁你都不要去求,一定要记住。" 沈安羽蹙着眉头,双唇嚅动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 见她终于不再执着,姜瑜可算是松了口气,她笑了笑:"等你再休息一两日,我会去找你谈谈我们的那件事。" 那件事自然是指出宫。 因着绮香在,姜瑜说得还是有些隐秘。 "好,谢谢漪妃娘娘。" 沈安羽离开了,而姜瑜也稍稍放松一些,可惜现在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沈安羽身为女主的那股倔强到底有多么厉害。 一直到她想好了出宫的办法前去偏殿找沈安羽商量,她才知道沈安羽对她的保证不过是为了应付自己。 "你说什么?"姜瑜瞪着圆圆的一双杏目,拔高了声量问留在偏殿的袖绿,"你再说一遍。" 袖绿皱下眉头,不解道:"怎么了这是,我说沈姑娘去冷宫见舒妃了。" "她怎么进得了冷宫?!"姜瑜问完,下意识就想到晏迟寒。 难道她向晏迟寒交换了什么条件? 谁知下一刻,袖绿很无所谓地回道:"听说是去求了惠妃娘娘,惠妃同舒妃感情好,出手又阔绰,冷宫的侍卫想来也不会阻止。" "她什么时候走的?"姜瑜问。 "一刻钟前走的,怎么……" 袖绿还没说完,姜瑜就已经等不及转身跑出了偏殿。身后绮香袖绿二人见状,旋即也赶了上去。 乾阳宫外的侍卫腰杆挺拔,正想偷偷打个哈欠时耳边"唰"地冲出去一个人影,带着一股寒风。 "哎,你……娘娘?"侍卫定定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正要追上前时,后头两个侍女赶了上来,他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前头的那个,"娘娘如此行色匆匆是为何?" 袖绿不耐烦地甩开:"管你什么事,松手!" "哎你!" 绮香本来也想赶紧追上姜瑜的步伐,可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对着侍卫道:"侍卫大哥,麻烦你去禀告陛下一声,就说漪妃娘娘去了冷宫。" "去冷宫……"侍卫还想问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侍女也急匆匆地跑开了去。 他皱着眉头,转头跟一旁的侍卫叮嘱道:"我去一趟金渊殿,你们好好守着!" * 姜瑜火急火燎跑出乾阳宫,可等她跑到一条陌生的宫道上她才想起自己压根不知道冷宫要往哪里走。 "娘娘,娘娘!" 幸而身后绮香的声音响起,姜瑜听此忙回过头去:"冷宫怎么走?" 绮香是正儿八经的侍女,她对皇宫各处宫殿的方位或许比她清楚很多。 "冷宫……娘娘说的是景幽宫吧。"绮香转动着脑子,指了一个方向,"奴婢记得应该是往这边走,过两处岔口还有一个花园就能瞧见了。" 姜瑜当然不知大褚的冷宫是什么宫,不过现在也只能听绮香的话,去看看是或不是。 "走!" 景幽宫的位置十分偏僻,才瞧见宫门就能感知到里头的清冷之气,姜瑜看着宫门外守着的站姿懒散的侍卫,心下有了答案。 这里就应该是关着沈安芝的冷宫了。 "娘娘,袖绿好像不见了。"绮香气喘吁吁,她刚刚就想说了,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姜瑜不甚在意,袖绿此人不在更好,有她在说不定还会坏事。 "娘娘,我们来冷宫做什么,这里好阴凉……" 姜瑜看着绮香颤着身子搓了下双臂,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得冷宫里头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 "先进去。" 宫外的侍卫见到来人,一下就认出了姜瑜这个近来十分得宠的妃子,因此也没有多加阻拦。 "你们快随本宫一道进去。" 姜瑜可不想一个人应付心理扭曲了的沈安芝。 没错,她不想沈安羽进冷宫找她姐姐,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原著中沈安芝在冷宫里刺伤了沈安羽。 若是沈安羽真通过她进了冷宫出事,那晏氏兄弟还不得把她就地埋了。 侍卫其实也听见了刚刚那道尖叫声,本来是不想多管,但现在有姜瑜在,他们不得不出来做个样子。 四个人持剑走在前头,距离寝殿越近,里头的忽高忽低的喊叫声也越来越清晰。 "嘭!" 最前头的侍卫一脚踢开门。 只见里头一向衣冠工整妆容大气的舒妃此刻披散着长发,苍白着脸,犹如地狱来的勾魂使者一般阴森地坐在床脚。她听见门口的动静,僵硬地转过头来,而后露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略显诡异的笑容。 "怎么,你还情人来看我出丑啊……"沈安芝的嗓音全然不复昨夜里的轻灵婉转,沙哑中带着刺耳的尖利,她幽幽转眸,看向离她约有十步之遥的沈安羽。 她的妹妹。 沈安羽很是意外姜瑜的到来,她否认道:"我没有。" "是我自己过来的,舒妃。" 姜瑜从进门后就已经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刚刚那声惨叫只是沈安芝的一个发泄而已,她还以为沈安羽已经受伤了。 她可真担心自己进来那一刻看到的是沈安羽受伤倒地的身影。 "你这个贱人也配过来?我可真是看不惯你那副柔柔弱弱装无知的脸,你真以为没人看透你的野心?!"沈安芝此刻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她怒目而视,发泄着心底的不满。 姜瑜对这些话压根没什么感觉,甚至也没多少反应,只挑了个眉:"舒妃想多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的妹妹。" "我妹妹?"沈安芝来回打量着她们二人,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突然哈哈笑起来,"看来你也知道陛下心底真正的人是谁了。" "漪妃啊漪妃,你也挺可怜的,你以为陛下真喜欢你啊,痴心!妄想!" 沈安芝带着讽意怒吼着,也不知最后两个字到底是在嘲讽姜瑜还是在自嘲。 姜瑜不想与这样一个心理已然扭曲,没有丝毫理智的人谈话,她只想速战速决将沈安羽带走:"沈姑娘,你没听我的劝阻还是来了这里,现在,跟我走。" 沈安羽面上悲戚,在姜瑜来之前,她已经哭过一回儿。 "漪妃娘娘,请容我再同她说一句话。" 姜瑜蹙了蹙眉,却也没有拒绝。 得到默许,沈安羽偏过头看向床脚边的人,语气悲凉:"我从未想过和你争什么,我以为你待我都是出自真心,可你既然对我有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从不与我说呢?" "呵,哈哈哈哈……"沈安芝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笑得放肆,"从不想和我争?是,你是不争,可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点一点地在剥夺属于我的东西。" "小时候不管是我看上的什么,你都会先一步拿走,我若是表露出一分想要的意思,爹娘就会说'让一让妹妹让一让妹妹'。" "可是凭什么?我凭什么!" 沈安芝扶着床榻站起身,发丝凌乱地垂在眼前,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地缓步往前走:"别的东西,我放弃了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我爱的人你都要抢?明明,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他,是我!" 沈安羽心里一颤,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堆积了这么多年的怨怼,她不由往后退了半步,似有些站不稳。身后的红昭见状赶紧将她扶好。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宫吗?是因为你,我用你换了成为他妃子的机会。"沈安芝顿了下,而后又低低笑出声,"呵,什么痴心也不过如此,既然得不到独一无二的爱,那么一份替代的感情我也无所谓。" "可是为什么……我连一个替身都不能好好当下去。" 沈安芝说到这里,终于停下脚步,而此刻她距离沈安羽仅仅三步之距。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永远看不见希望,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最后三个字,沈安芝是抬起头狠狠地爆发式喊出来的,与此同时她一直负在背后的右手猛地举起。 姜瑜离她们有些距离,当看见银光闪过时,再想命令侍卫阻拦已经来不及,不知是不是来自十七最最本能的反应,她一把拽下头上的银簪没有太多犹豫地甩了出去。 "啊!" "姑娘小心!" 凌乱的喊叫声一时之间充斥着整个寝殿。 "……姐姐!" 沈安羽顿住脚步,双眸含泪地看着因为剧痛而蜷缩身子歪倒在地的沈安羽,她的右手背上血流不止,上头一支银簪十分显眼。 姜瑜的右手微微发麻,她看着那支银簪满眼意外。 她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技能了? ……等等,是十七。 十七跟在晏无尘身边,原本是要学武功的,可因着她的体质练不了内力,晏无尘退而求其次只让她学了暗器。 而刚刚,那不过是姜瑜体内来自十七这具身体的本能。 "呵呵……" 沈安芝倒在地上,身子不断颤动,突然她开始低低笑出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因为原文中刺伤一事已经躲过,姜瑜紧绷的神经下意识放松,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沈安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冲向床榻边的灯台。 "毁不了你的容貌,那就陪我一起死吧!" 沈安芝用没有受伤的手摘掉灯罩,里头还未燃尽的红烛一把被打到边上的衣架上,丝质的衣衫瞬间升起一股火苗,然后逐渐扩大。 "快走!"姜瑜一把捂住嘴鼻,拉着身边的绮香就要往外跑去,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忽然瞥见沈安羽还呆愣地看着自己发疯了的姐姐。 第21章 飙演技第二十一天 等朕回来 "沈安羽, 想活就快走!" 生死关头,姜瑜实在不能控制好语气,她一把将绮香往门口推去, 然后转手去拉沈安羽。这时,守在门口的侍卫也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探头往里一看大惊失色。 "快, 快, 快去喊人运水来!" 这几个侍卫在冷宫多少是见过世面的,可这还是头一次瞧见放火烧殿的废妃, 他们顾不得其它赶紧冲进里头救人:"娘娘, 快走!" 殿内沈安羽总算回过神来, 眼圈通红地喊着"姐姐",然而此时的沈安芝被心魔与怨恨侵蚀入骨,除了癫笑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姜瑜看着衣架那边传来的火势,知道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她朝着跑进来的侍卫喊道:"把舒妃带出去!" 侍卫立刻应声, 其实就算姜瑜不吩咐他们也是要救人的,沈安芝如今虽已是废妃,可到底还是主子。 平日里怠慢可以, 但现在这情况显然不允许他们偷懒。幸好, 沈安芝周围的火光看着凶猛,但到底还没有烧到近身, 最前头的侍卫直接一掌打在沈安芝的后颈将她弄晕。 沈安羽见状,总算彻底放下心和姜瑜一起往外跑去,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身后燃烧的大火不知碰到了什么突然"轰"一声炸了起来。 滚烫的热流从背后袭来,姜瑜紧皱起眉头直接往前扑去, 和她一道的还有沈安羽。 "陛,陛下?!" 姜瑜还没从这一摔中回过神就听到绮香一声惊呼,她猛地抬起头去正好对上晏迟寒的目光。 急切中还带着点恐慌的……目光。 姜瑜陡然想到什么,忙侧过头看向沈安羽! 万幸,女主她似乎也没有受太大的伤。这要是女主受伤严重,晏迟寒又见她也在,保不齐会怀疑是她故意带女主来冷宫送命的。 姜瑜安心地吐出口气,与此同时只觉一股低沉的气息在靠近,她回过头,晏迟寒已经来到她跟前。 男人脸上的急切与恐慌已然褪去,沉着一张脸,薄唇紧紧抿着透着一丝冷意。 姜瑜被绮香扶着正要从地上起来,被这看不透情绪的神情吓得脚下一软,绮香手下一个不稳,眼见着姜瑜就要摔在地上。 "娘娘!" 绮香低呼,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前头一个身影迅速上前。 晏迟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姜瑜,而后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去传太医到乾阳宫。" 绮香闻言,立刻明白这是对自己的吩咐,忙应声跑了出去。 姜瑜双手下意识勾着晏迟寒的脖子,一脸怔愣地看着头顶上方线条完美的下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他冷冷丢下一句:"元英,处理好。" "处理好"自是指冷宫这场火,可怎么处理,姜瑜却并不清楚。 快要到乾阳宫的时候,她已经平复了心情,抬眸看着晏迟寒犹豫片刻后开口:"陛,陛下……" 晏迟寒并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又走出几步才轻轻嗯了一声。姜瑜见状顿觉情况不对,来不及多想忙解释: "沈姑娘不是臣妾带进冷宫的!" 迁怒谁也千万别迁怒她啊! 可谁知晏迟寒对她这话并没有太多反应,反而问了句:"那你呢,你怎么会去冷宫?" 姜瑜心头一紧,忽然忐忑起来。她去冷宫自然是因为知道沈安羽会遇险,可这话当然不能和晏迟寒说。 "我……臣妾,臣妾去偏殿找沈姑娘,听说她去了冷宫,臣妾担心她和舒妃起冲突就想过去看看。" 姜瑜说完暗自松一口气,她发觉自己现下扯起谎来真是愈发熟练了。 晏迟寒听完她这话就没再开口,这让姜瑜心底还是有些犯嘀咕,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 回到乾阳宫没多久,绮香就带着太医进来了。姜瑜躺在床榻上睁开眼,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太医,很年轻,大概同江子岚差不多的年纪。 不过这人显然没有江子岚那种沉静的气质,一开口便是老忐忑人了—— "臣,臣参见陛,陛下,娘娘!" 晏迟寒微蹙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道:"先看伤吧。" 太医点头如捣蒜:"是!" 他走到床边,开始处理姜瑜掌心腕部这些直观可见的伤口。许是被晏迟寒一直盯着,这位太医的手逐渐不稳。 姜瑜轻咳一声,下意识抬眸往晏迟寒那边瞥了眼,谁想正好对上他的眸子。看到那双眸子里略显不安与担忧的情绪,她不由一震。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姜瑜确认自己没看错。 晏迟寒这是在担心她? 虽然他一直待自己不错,可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直白的情绪泄露,虽说这不过是他欲擒故纵戏码里的一部分,可似乎现在不是需要他表演的时候。 姜瑜在心里琢磨着,偷偷又往晏迟寒那边看一眼,结果太医正好在她最大的伤口处涂药,她一个没忍住重重地"嘶"了一声。 晏迟寒一直在看着她,自是第一时间就有所注意,他拧着眉对着太医轻斥:"小心些。" "是是是!" 太医额间冒着冷汗,可因着背后那道视线从未移开,他便也不敢随意上手去擦。 晏迟寒眼里的不耐愈发得重,姜瑜想了想转过头浅笑着开口:"陛下,早先御厨送了芸豆卷过来放在外头,陛下可以帮臣妾拿进来吗?" 说这话时,姜瑜自己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可再让晏迟寒这样盯下去,不说太医痛苦便是她自己也可能要承受太医手抖碰到伤口的后果。 不过,她也并不保证晏迟寒真的会替她去拿,毕竟身边还有绮香在。 绮香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像是急于为姜瑜打圆场,说:"娘娘,奴婢去拿吧。" 她说着就要退出去,然而还没等她转身,晏迟寒却微启唇:"你留下,照顾娘娘。" 说罢,他就像是没察觉到室内其余人略含讶异的神情,转身走出去。 晏迟寒离开,变化最明显的当属太医,他终于得空敢抬起袖子擦擦额间的汗。姜瑜看见他这般,失笑道:"太医动作快一些吧,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太医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姜瑜面上浅浅的笑意愣了愣,然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地微垂下头:"是!" 其实拿个芸豆卷并不费时间,但晏迟寒似乎也看懂了姜瑜的意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直到太医从内殿出来他才拿着高足盘走进去。 "陛下……" 膝盖处的伤口涂完药,姜瑜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裙裾,听到声响她才转头看过去。 晏迟寒走到床榻边,示意绮香搬小方桌过来,他将点心放在上头,而后淡淡道:"吃吧。" 姜瑜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有特别想吃的欲.望,可一盘她本就喜欢的糕点放在眼前,她似乎也没有忍住的必要。可刚伸出去手,她就发觉自己的手里多少沾了点膏药的痕迹。 晏迟寒看出她的迟疑,轻声吩咐绮香:"去拿湿帕子过来。" 绮香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动作迅速地去一旁净了帕子。姜瑜靠坐在床头,她倒是猜到了晏迟寒的意思,便安心地等着。 绮香将湿帕子递给晏迟寒,姜瑜没多想向前一倾身子就要拿过帕子,可谁知某人却攥着并未放开。 她不解地抬眸看去:"陛下?" 晏迟寒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拿着湿帕子在她手指间轻轻擦拭着,不紧不慢道:"伤口不能沾水。" 姜瑜感觉到二人相触的那片肌肤在渐渐发热,与指间温凉的湿意一起刺激着她的大脑。她不自觉地盯着晏迟寒垂着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微敛,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晏迟寒不是在擦拭她的手指,而是在擦拭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石。 "好了。"晏迟寒松开手,将帕子递回到绮香手里。 姜瑜忽地回过神,话也没回直接捏了块芸豆卷咬上一口,一边吃着一边在脑中清理着刚刚奇怪的想法。 她说白了不过就是晏迟寒的一枚棋子,这厮喜欢的是沈安羽,也只可能将沈安羽一人放在心上珍重。他现在做的这些未必都是真心。 虽不知晏迟寒的目的,但姜瑜还是清醒了一些。 等到她吃完一块,这才想起还有些事没问,她清清嗓子抬起头:"陛下,沈姑娘那边还好吗?" 沈安羽是和她一起摔出来的,身上的伤估计和她差不离,她这一问或许也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然而也不知晏迟寒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不在乎,只奇怪地回道:"朕和你一起回的宫,元英未归,如何知道。" 姜瑜听完这话顿了顿:"陛下说的是。" 晏迟寒看了她一眼坐到床边,隔着裙衫在她膝盖伤口附近轻抚,而后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爱妃无须多想,沈姑娘那边元英自会处理。" 姜瑜垂眸,目光落在他那只大掌上,点点头:"嗯,臣妾,臣妾想睡一觉。" "朕陪你。" 姜瑜起初还在纠结"陪你"是何意,但下一刻她就清楚了——晏迟寒吩咐何康安将勤政殿的折子拿到寝宫,就在床榻不远处又安置一张桌子拿来批奏折。 姜瑜蒙着半张脸偷偷地看宫人忙碌,等到晏迟寒坐定她才惊觉这厮是真的要陪自己。 晏迟寒到底是什么意思,寝殿里也没有沈安羽的眼线,他何至于在她面前还如此演戏呢?一次两次就罢了,可如今却像是一种习惯…… 姜瑜胡乱地想着,温暖的被窝让她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声熟悉的低唤。 她缓缓睁开眼,因着动了动双手碰到伤口,眉头蹙着无意识地溢出几声低哼。 "十七,十七?" 晏迟寒又喊了几声,姜瑜转转眸子看向他,这才稍微清醒一些:"陛下?" "起来喝点粥,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晏迟寒说着,手下已经将姜瑜从床上扶着坐起,他还特意搭了一个软枕放在她背后。 姜瑜虽说是醒了,可反应还有些迟缓,她几乎放松身体全然被晏迟寒掌控着,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握着瓷勺的手。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难得还有些清醒地拒绝:"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 "张嘴。"晏迟寒却不容反驳,也不多废话直接带着命令口吻地开口。 姜瑜见状只好怪怪张开嘴,是一碗瘦肉粥,不烫也不冷,入口暖胃。小半碗粥下去,她整个人都舒爽许多,也正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饿。 "礼部的人在勤政殿等着朕,朕必须得过去一趟,你今日就不要出门了,朕会让绮香把你喜欢看的话本子拿来。" 晏迟寒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姜瑜睁着双明亮还带着点睡后湿润的眼,勾了勾唇将碗轻放在小桌上:"等朕回来。" "……嗯。"姜瑜点点头,眼里蕴藏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到晏迟寒离开,她莫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绮香:"沈姑娘那边有消息吗?还有……陛下是如何处置舒妃的?" 绮香替姜瑜提了提衾被,而后恭敬回道:"沈姑娘已经被送回偏殿,太医也已经去过,没什么大碍。" "那舒妃呢?" "舒妃娘娘……被关进天牢了。" 姜瑜听到这结果其实还有些意外,原著里沈安芝伤害沈安羽后是直接被反派一杯毒酒赐死的,没想到这次竟还能留个命。 "对了娘娘,沈姑娘说若娘娘醒了还希望你过去偏殿一趟,说是有事相谈。"绮香对她们二人之间的事并不清楚,因此说这话时带了点不满。 姜瑜听出里头的情绪,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 绮香没想到她能听出自己的不忿,支吾着回道:"娘娘可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子,心地善良还因为她受了伤,可她让奴婢传话时却半点都不客气,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姜瑜挑眉,饶有兴致地听着。 "……呃,就好像她才是主子一般,娘娘你都受了伤,就算有事要说合该她自己过来。"绮香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姜瑜听到这话却也并没放在心上,比起这里偏殿当然是更适合谈事的地方,况且在沈安羽的视角里她确实只是个属下。 晏无尘的影卫,自然也会将沈安羽认定为主子。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她可以出于保命完成晏无尘的命令,但也仅限于此。 姜瑜看着绮香略显不安的小脸,看小丫头这模样怕也是担心自己多嘴惹她反感,不过她倒是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态。 在绮香的眼里,她去冷宫就是为了沈安羽,如今受了伤,有些不满也是正常。 "陛下不是说让你去拿些话本子给我吗,去吧。"姜瑜拉过绮香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绮香抬起头狠狠点了点:"嗯,奴婢这就去。" 其实姜瑜身上的伤大都是些零碎的擦伤,并没什么大碍,可因为晏迟寒一句"等朕回来",她竟也没急着去偏殿,而是安安静静靠在床头看书等着。 约莫一个时辰,晏迟寒终于从勤政殿回到寝宫,两个人简单地用过晚膳,而后就沐浴睡觉。 当然,沐浴的只有晏迟寒一人,姜瑜手上腿上的伤口还不能沾水。 往常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岔开时间沐浴,而且都是她先沐浴完上床,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提早躺下睡觉,这样就避免晏迟寒沐浴出来两个人对上眼。 可今日,睡了大半天的她实在是无法提前入眠。 乾阳宫的寝殿后头有一个很大的浴池,晏迟寒基本都是在那儿沐浴,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以往这个时间,姜瑜是铁定能够睡去的,可如今她却还拿着话本毫无睡意。 "娘娘……"绮香看了姜瑜很久,发现她手里的话本子已经很久很久没翻动一页。 姜瑜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小字上移开,侧过头:"嗯?" 绮香不知她现在想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关心:"娘娘若是不想看了就歇着吧,夜里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姜瑜笑了笑:"嗯,我知道的,你也回去休息吧。" 等绮香离开,姜瑜嘴角便落了下来,想起绮香的话她还是将话本子合上而后身子往下一滑缩进被窝里。 或许闭上眼,总会睡着,她一边放空大脑,一边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侧躺在床里侧。然而还没等她意识模糊,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却先一步入耳。 按理说,她和晏迟寒也不是第一天同榻,可不知怎么的她今日意外的紧张。随着脚步声愈近,她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侧边的衾被。 晏迟寒对姜瑜睡着的气息已经很是熟悉,因此才一上床榻就察觉到异样,他侧过头看了眼背过身的人,眸中微闪,面上倒是很淡定。 他将帐子放下,与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躺下,侧过身将姜瑜揽进怀里。 姜瑜不由屏气,微微睁开点眸子却只能瞧见漆黑的一片,鼻息间则是熟悉的龙涎香。腰上的臂膀仍旧充满力量,禁.锢着她的身体。 突然,眉心处传来一丝凉意,她心口一紧整个人顿时僵住。 晏迟寒的唇停留在她眉间久久未撤去,直到察觉怀里的人僵硬地连呼吸都忘了他才低笑一声放过她。 姜瑜听到这声笑,这才明白自己装睡的功力已经不足以在晏迟寒面前蒙混过关,可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自己主动暴露,只好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揉揉眼睛,故意口齿不清道: "陛下,你回来了?" 晏迟寒也确实没有拆穿,低低哑哑地"嗯"一声,大掌压在她后腰处微微施力。姜瑜没有防备,这下整个人都更贴近了些。 "陛,陛下?" 姜瑜瞪大双眸,一动不敢动。 第22章 飙演技第二十二天 各自商定着计划…… 晏迟寒胸膛发热,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眸中情绪突然泛涌出来,他压下头,两个人的嘴唇近乎相抵。 姜瑜怔愣着没有任何动作, 心里有两道声音打着小架,一个说"快推开", 一个说"推开可能是在找死"。不过幸好, 还没等她做出选择, 身前的人却先一步停止了迫近。 晏迟寒看了她一眼,微抬下巴将唇轻轻贴上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很快就推开:"嗯, 睡吧。" 而后他就如同过往的每一夜一样闭上眼拥着她不再说话。 姜瑜的脑袋抵在晏迟寒的胸口, 双眸明亮地睁着,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复又冒出来——被人珍重爱惜的感觉。 出现一次或许真是错觉,可这一次…… 姜瑜心中不解,总不能晏迟寒落了一次水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忘了吧,况且那一夜他明明喊过沈安羽的名字。 黑夜静谧无声, 耳边晏迟寒的气息便显得愈发清晰,在这种温暖环抱下,姜瑜也逐渐忘记去思考太多, 沉沉睡去…… 夜, 不知过去多久,晏迟寒忽然睁开了双眼, 目光在怀里人的身上停留。 "陛下。" 外头低沉的男声响起,他迅速收回目光,动作轻缓地下了床榻。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如每次见面一样先递上了一个册子然后才低声回话:"陛下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查到。" "嗯?" 晏迟寒接过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姜……娘娘,"黑衣蒙面人意识到自己称呼有误, 立刻改口,"娘娘身边的袖绿今日来与两个人的联系异常频繁。" "惠乐宫惠妃的侍女,以及宫门处值守的一个侍卫。" 晏迟寒的目光在短短浏览几行字后渐渐生冷,一旁的黑衣蒙面人则继续说着:"惠乐宫的人目前看来没什么异样,但袖绿和她们来往显然是背着娘娘的,所以目的为何还需继续盯着。" "至于宫门值守的侍卫……" 晏迟寒看着册子上写的五个字,缓缓念出:"辰王晏无尘?" "是,那个侍卫是辰王的人,若是我没有估计错,袖绿应该也是辰王的人。" 晏迟寒自然是知道辰王的存在,甚至每日早朝他也都能看见,一个颇有学识甚至极富野心的人。只是和袖绿……他眉头微蹙:"为何有此猜想?" "我仔细观察过,辰王下朝出宫时常会同那个值守侍卫交谈,同一日袖绿也会在下朝后过去宫门和他说话,这样的事发生已不下三次,应该不会是巧合。" "阿瑜不喜这个侍女,我能看得出来,可按着她的性子若是真的不喜,为何还要留在身边……"晏迟寒低声自语着,黑曜石般的双眸凝着莫名的情绪。 黑衣蒙面人见他这般,不由开口:"陛下,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怕也不是偶然,为何我们不直接和娘娘表明身份,这样也可以一起应对。" 这话让晏迟寒想起刚刚在床榻上时涌动的欲念,他确实有那么一刻想直接开口,可如今各处都十分微妙,朝中局势远没有表面上那样稳定。 晏无尘…… 他微眯起眸子,若是袖绿真是晏无尘的人,那阿瑜身体的原主…… "陛下?"黑衣蒙面人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再次出声。 晏迟寒从思绪中抽回,缓缓抬眸:"不,还要继续隐瞒,我不能让阿瑜和我一起承担这种未知的风险。" 虽然,只要在这皇宫中一日,风险就会一直伴随,但最起码他必须要先让朝堂稳固。 "袖绿和晏无尘那儿继续盯着,至于惠乐宫里的人,我想有沈安芝这个前车之鉴,她们近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是。" * 姜瑜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有些发冷,想来已经离开很久。她动动身子低声开口:"绮香?" "娘娘,您醒了?"绮香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到声响登时小跑进来,将帐子收进钩子上。 "什么时辰了?" 帐子拉开,外头的光立刻倾泻进来,姜瑜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 绮香扶着她坐起身,笑道:"娘娘,已经巳时一刻了。" "什么,这么晚了!"姜瑜大惊。 "娘娘莫急,陛下特别吩咐了,娘娘身上有伤,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绮香笑得一脸开心,就好像能赖床的是她自己。 姜瑜默默捏了个拳头,掌心的伤已然没什么太大感觉,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轻咳一声:"那什么,收拾收拾,我们去趟偏殿。" 简单用了早膳,姜瑜就带着绮香往偏殿走去,谁想半路上却遇上了几乎一整天未见的袖绿。 "娘,娘娘!" 袖绿原本急匆匆地走着,听见声急急停下,面上明显的不自然。 姜瑜只当没瞧见,淡笑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并没有半分质问的意思。袖绿听到这话,果然松口气,眼珠子一转回道:"奴婢正想去找娘娘你。" "哦?是有何事?" "是……"袖绿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沈姑娘想见娘娘,让奴婢过去传话。" 倒是找了个好理由,姜瑜点点头:"我正要过去,你随我一道去吧。" "……是,奴婢遵命。"袖绿掩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偏殿里,沈安羽正在案桌边看书,听到声响便立刻起身行礼。姜瑜上前虚扶一把,而后让三个丫头暂且退到殿外。 其实红昭和袖绿是可以知道的,只是若单独留绮香一人,反倒有些刻意。 "娘娘,喝杯茶吧。" 两人对面而坐,沈安羽先倒好茶。 姜瑜轻抿一口意思意思,然后抬头开门见山:"你准备好出宫了吗?" 沈安羽回看着她,点点头:"嗯,姐姐的事让我愈发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这皇宫简直是个地狱。" 姜瑜微垂眸,心道,你后半辈子可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你之前说有办法让陛下答应让我出宫,是何办法?" 二人都清楚晏迟寒对沈安羽的执念,虽然近日表现有些奇怪,但显然二人都不认为这个执念已经消失。 尤其是沈安羽,以往有姐姐在,她自认晏迟寒不会直接对她如何,可现下不仅姐姐不在,连她自己都搬进了晏迟寒身边。 "舒妃关进天牢,一定是经过刑部的手,因此二位的父亲沈太傅必然已经得到消息,若是不出意外今日沈太傅就会找上陛下。" 其实最初姜瑜的法子并不是这个,只是既然沈安芝进了天牢,事情反而更简单一些。 "之后,我会同陛下说姑娘你思家心切,再加上舒妃的事心情郁郁,我想我这个说客还有沈太傅给的压力,陛下一定会同意你出宫回家的。" 沈安羽默默听完,大抵是提到了沈太傅,她的面上并没有太多轻松之意,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扬唇笑道:"娘娘的主意很好,我爹他毕竟是陛下曾经的师长,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况且……他也毕竟是我姐姐的夫君。" 二人将计划定下,姜瑜便也不再多留,回到寝殿没多久,晏迟寒也回来了,身后元英抱着一摞奏折默默跟进来。 姜瑜:"……" 嗯? 第23章 飙演技第二十三天 男主反派女炮灰一锅…… 虽说白日里同处一室让姜瑜有些不习惯, 可不说乾阳宫本就是晏迟寒的底盘,便是整个皇宫都是他的所属,她只能接受。 不过既然晏迟寒回来了, 或许沈安羽出宫的事可以提前提上一提。 心中有了想法,姜瑜没有再多加犹豫, 抬头看着绮香道:"你去让膳房做些雪耳羹来。" "娘娘饿了?"绮香问道。 姜瑜摇摇头, 也不多解释:"你先去。" "是。" 等绮香回来, 姜瑜已经将手里的话本看完,她让绮香到外头候着, 自己则端着雪耳羹进了内殿。 "陛下。"她轻启唇。 元英率先停下磨墨, 恭敬地喊了声:"娘娘。" 姜瑜点点头然后看向桌前的人, 晏迟寒也正朝她看来,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从她的脸落向木托盘:"这是?" "陛下也看了好一会儿折子了,不如稍稍歇歇。"姜瑜走上前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下,"刚巧膳房送了雪耳羹来, 陛下吃一点?" 晏迟寒轻挑下眉头,心情不错地微勾起唇:"好。" 第一步已经达成,姜瑜开始第二步工作, 她走到晏迟寒身侧将雪耳羹端到他的身前, 然后像是不经意般地朝元英道:"元英,你去外头候着吧, 本宫伺候陛下就好。" 元英愣了愣,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话,晏迟寒却先一步开口:"你先下去吧。" "……是。" 等到内殿只剩下他们二人,晏迟寒才侧眸看一眼姜瑜,很是淡定且肯定地问道:"爱妃有话同朕说?" 姜瑜自然没想着刚刚这个举动能瞒过他, 因此也不矫情,坦然地点点头,开口时嗓音软软的:"是,陛下可怪臣妾?" "有爱妃亲自端来的雪耳羹,朕岂会责怪?"晏迟寒身子微微一转,抬手拉过姜瑜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四目相对,"说吧,何事?" 姜瑜心里虽有些紧张,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甚至开口也并未直接说出目的,反而真的像在闲聊一样淡淡道:"臣妾先前去了趟偏殿。" "偏殿?" "嗯,沈姑娘这段时日经历太多,臣妾有些担心便过去瞧瞧,果然沈姑娘她看上去郁郁无神。" 姜瑜偷瞄了一眼晏迟寒的脸色,复才继续:"臣妾同她聊了会儿才知她思家心切,又因……舒妃的事她也担心爹娘伤心过度,想出宫回家照顾二老。"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都快说完了却也不见晏迟寒的神情有半点变化。难道他这是不满,在默默积压情绪? 姜瑜顿了顿,还是选择将最后一句说完:"臣妾想,不若就让沈姑娘出宫,陛下意下如何?" 话落,殿中有片刻沉默,就在她以为晏迟寒在想理由拒绝时,他却忽然开口:"好。" "……啊?" 姜瑜睁着双晶亮的眸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爱妃考虑周到,倒是朕疏忽了,沈安芝既然已经入狱,那其亲妹也不好再留在宫中。这样吧,你去同沈姑娘说一声,让她自行离宫便好。" 晏迟寒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也没有半丝刻意或者勉强。 姜瑜垂眸掩住自己眼中的差异,继续维持着平静的语调:"是,臣妾遵命。" 得了应允后,她也并未立刻去找沈安羽,她怕自己过于急切的行动被晏迟寒看出破绽,因此之后她仍旧留在寝殿里陪着他批折子看书。 可谁想一刻钟后,乾阳宫就来了个不速之客——晏无尘。 何康安从外头进来禀告辰王求见时,姜瑜还有些怔愣,晏无尘在前期一向很谨慎,除非必要并没有与反派过多正面接触。 但她似乎也猜到些什么,沈安羽在宫中出了这些事,晏无尘多少是知道一点的,现下沈安芝被关进天牢而沈安羽却还留在宫中,怕是已经碰到他的底线。 "臣弟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晏无尘冷然通透的嗓音响起,瞬间将姜瑜拉回神。 "四弟免礼。"晏迟寒抬手示意桌前方的人起身,"来人,倒茶。" 晏无尘弯了弯唇角,可眼里却无半点笑意,他从地上起身往边上的椅子走去,抬眸见正好对上姜瑜的眼。他顿住脚步,略含深意地眯了下眸子,但很快他又像是无事发生般道: "漪妃……娘娘。" 姜瑜心中一紧,扯着嘴角躬身回了个礼:"辰王。" 晏迟寒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他抬眼看向晏无尘:"四弟来此找朕可是有事?" "皇兄说得不错,臣弟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 姜瑜多少有些忐忑,心想,晏无尘不至于这么蠢主动和晏迟寒提起沈安羽吧,如今沈安羽离出宫就差一步,这男主可不要给她拖后腿…… "临济运河开凿修建一事如今已过大半,可臣弟前几日听工部的人说,户部在后期拨款上常有拖延之举,不知皇兄可知道此事?" 呼……幸好,上天似乎听到她心底的呼唤。 姜瑜松了口气,她对运河的事并不太感兴趣,虽然刚刚这运河的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不管如何现在对她而言最好就是暂且退下,避免和晏无尘接触。 "陛下,臣妾想起翰充阁有一本书之前忘了取,想现在过去一趟。"趁着二人谈话间隙,她俯下.身在晏迟寒耳边低声道。 晏迟寒也并未多问,直接回道:"好,记得带上手炉。" "嗯,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姜瑜心里微微松口气,不过她还记得面上工作,朝外走去时对着晏无尘颔首致意,然而就在她走过他的身侧时,膝后像是突然被什么打中猛地一阵刺痛,而后双腿一软就要往前倒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侧原本坐着的人伸出手堪堪将她扶住:"娘娘,小心。"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听在姜瑜耳朵里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某种召唤,可怖阴森。她动了动唇,正待开口时忽觉手心被塞了东西。 "……多谢辰王。" 她站直身子,手紧握成拳掩在袖子下。 晏迟寒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错过姜瑜短短一瞬的僵硬,她在防备晏无尘。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黑亮的眼眸里蕴着复杂的情绪。 * 姜瑜从寝殿出来,因为走得有些匆忙,当外头一股凉飕飕的秋风迎面吹来时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娘娘,手炉!"绮香急急地跟上前,将手头的东西塞进姜瑜手中。 姜瑜一惊,赶忙将掌心的纸条捏紧。 "娘娘,咱们现在就去翰充阁吗?"绮香未有所察觉,笑着问道。 "嗯,去取一本书。" 翰充阁。 姜瑜打发绮香在楼下帮忙找书,自己则上楼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纸条打开。 这张字条应该是临时书写,被她来回捏着,笔锋处墨迹已然晕开,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上头的字。 只有四个字,清晰明了的四个字。 未时南湘。 时间和地点。 宫中只有一处命名为南湘,那便是御苑东边的南湘阁。 光天化日,晏无尘竟然要在御苑见面。姜瑜心中无比纠结,一面是暂时不能明着反抗男主,另一面却更不能让人发现她和男主的关系。 沈安芝下天牢的事必然瞒不过他,而他也肯定是基于让沈安羽出宫的。姜瑜现在还担心,若是她下午不去见他,他会不会直接冒险闯进乾阳宫偏殿?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谋划,到最后却因为信息差而误事。 这下午的约,她不得不去。 "娘娘,您说的书,奴婢还是没找到。" 忽然,绮香的声音从楼道那儿传来,姜瑜定定心神开口:"啊,哦,我刚刚在楼上找着了。" 绮香闻言这才放下心,也没有去确认姜瑜拿的到底是什么书。 * 午膳用过后,姜瑜便已经想好借口,以想去扶雨宫见见湘嫔为由,顺利离开了乾阳宫。 快到御苑南湘阁的时候,她回头打发绮香去膳房取一点糕点再回来,而自己则带着袖绿走进阁中。 "终于来了。"清透冷冽的声音从里头响起。 第24章 飙演技第二十四天(修一个小bug 不重要…… 晏无尘坐在前头的榻上, 门一开一关,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只垂着头。 "王爷!"袖绿倒像是没察觉到屋内紧张的气息, 如往常一般行礼。 晏无尘总算抬起头,先是看她一眼而后才将目光缓缓移向姜瑜, 冷冷道:"袖绿, 你先出去。" 姜瑜和袖绿皆是一愣, 不过前者是心头忐忑,后者则是略显不满。 "怎么, 本王的话听不懂?"晏无尘的声音冷了几度。 袖绿面色一僵, 这一次再没犹豫急急退了出去。 门"嘭"一声在姜瑜背后合上, 一股冷风扑在背上但又很快消散,她稳稳心神抬眸:"辰王。" "王"字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榻上的人转瞬就掠到了她的跟前,然后她只觉喉间一紧,脖子被大掌扣住, 整个人"啪"被顶在门上。 "十七,你是不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忘记自己是谁了?"晏无尘的眼狭长冷魅, 他看着姜瑜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王, 王爷,咳, "姜瑜感觉自己有一瞬间差点没能吸上气,"十七自然知道自己是谁,可王爷还记得自己的大计吗?" 晏无尘和十七相处得时间最久,因此在言行上,姜瑜必然要站在十七的角度。十七喜欢晏无尘, 她知道晏无尘现在气的是什么,他是为沈安羽而来,那么十七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解释,也不会是请罪。 而应该是吃醋与不满。 可这种不满不能肆意宣泄,得找一个好理由。 "你什么意思?"晏无尘手下的力度已然松了许多。 姜瑜一鼓作气,抬眸直直地看向他:"王爷这个时候进宫难道不怕引起皇帝疑心吗?运河的事,哪至于追到乾阳宫来?王爷的心里是不是只剩下沈姑娘了。" 晏无尘面上一僵,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手下又一次握紧。 "呃……"姜瑜只觉得不仅是喉咙被锁,便是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她本能地抓住晏无尘的手,企图将它扯下,"王爷,王爷若是,不再信任十七,那就给个痛快,或许……" 她吸了口气,和晏无尘四目相对:"或许,当年王爷就不该救下我。" 晏无尘眼中划过一丝怔愣,而这一丝丝愤怒以外的情绪正是姜瑜所求的,她继续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王爷,生气无非是,是因为十七没能,没能早早将沈姑娘,送出去,但王爷可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有问过?" 十七是晏无尘的影卫,可她与其他影卫相比在晏无尘的心中地位到底是不同的,姜瑜打的就是感情牌,先刚一波再试图诉说委屈。 果然晏无尘手下的力度又渐渐小去,姜瑜趁机加码:"王爷今日一来就怒气冲冲,可十七一开始是想同你说个好消息。" "……好消息?" 姜瑜眨眨眼,故意吸了吸鼻子再垂下眸:"沈姑娘明日就能出宫,王爷现下可放心了?" 她这话看上去简简单单,可但凡是个人听着都能咂摸出点点的委屈却坚强的意味,就好像在说"你责怪错了,我一直在努力,明天就有结果了,你满意了吗?" 晏无尘后退一步,面上似乎生出点不忍,他背过身沉声道:"你是怎么和晏迟寒说的?" "属下怕说错话还是不说了,王爷若是好奇那还是问沈姑娘吧,她的话我想王爷一定是相信的。" 难得抓住对方的感情漏洞,姜瑜决定再博点不忍,果然晏无尘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十七,本王……" 姜瑜没有打断他的话,可他却是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堪堪顿住半天没有下文。 "属下近来都处于皇帝的眼下,身边也多了侍女,若是久留恐会惹人生疑,王爷若是无事那属下就先离开了。" 她这话倒不假,估摸着时间绮香恐怕要过来了。 "等等。"晏无尘终于开口,他缓缓转过身,神情已然恢复如常,"刚刚是本王太过急切,但本王不会忘记自己该做些什么,安羽的事你其实完成得很好。" 姜瑜微讶,没想到他会当面软下态度,她嘴唇嚅动了下没再多说,只道:"这是十七应该做的。" 她说完就准备开门走人,然而身后的人却又一次开口:"等等,本王还有一事要吩咐。" 姜瑜只觉不对,转过身却见晏无尘手里多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青花瓷瓶,她抬头:"……这是?" "流魂散,一种溶于水中无色无味的药,长期服用会降低人的心智,直至完全痴傻死去。" 漂亮的瓶子装着残忍的毒药,姜瑜不用问就已经知道晏无尘给她药的目的,因为这个剧情原著里曾经有过。 只是在原著中,十七第三次下药的时候被晏迟寒发现,当然那一次她为了脱罪联合男主拉了一个无辜的侍女当替罪羊,不过自此晏迟寒对十七也少了很多接触,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姜瑜看着面前这个瓷瓶,一时之间没能有任何反应。 "你应该知道本王的用意。"晏无尘却像是没发觉她的怔愣,直接将瓷瓶放在她手里,"这次安羽的事让本王愈发明白,不站在最高处,那么事事都不可能顺我意,同样也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十七,只要晏迟寒变成傻子,你就可以回到本王身边了。" 这话听上去应该与承诺无异,可姜瑜却明白这不过是一颗引诱她完成任务的糖,一颗裹了毒药的糖。 若她还是十七,恐怕就会心甘情愿地吞下去,但她不是。 "……王爷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我会找机会下手。"姜瑜淡淡地说着,可心里却没有半点起伏。 给晏迟寒下毒,自然是自寻死路,她绝不会再走原主的老路。 从南湘阁出来就见袖绿在外头石凳上坐着,听见动静立刻走上前来,她瞥了眼再次关上的门,低声问道:"王爷说了什么?" 姜瑜抬眸,心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王爷要求我保密,若是你应该知道,王爷自然会和你说。"姜瑜这话意有所指,毕竟先头送沈安羽出宫一事,晏无尘也是分开单独和她们二人说的。 袖绿一顿:"你……" 正在此时,绮香提着食盒朝她们这边走来,远远就喊了声:"娘娘!" 姜瑜扫了眼袖绿,迅速说道:"先不说了。" 二人神色恢复如常,姜瑜看着绮香,笑道:"刚巧我们也在这儿逛了一圈,走吧,去扶雨宫。" 其实自黑衣人那日,她也有好几日未见谢芊云了,虽然今日过来原只是个借口,但想到能见见那个清清淡淡温温和和的女子,姜瑜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一些。 谢芊云的寝殿没有其它宫殿那般精致奢华,反而有很多素色简单的装饰,飞罩上还挂着她自己绣的卷云帘。 "你这好清静。" 姜瑜这话要是搁别人来说,那指不定是在阴阳怪气谢芊云不得宠,可她说着确实真心诚意的羡慕。 谢芊云自然也清楚,浅笑着回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我这里坐坐。"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瑜接过素茹沏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一挑,惊喜道,"这茶好香。" 素茹替她家主子开口:"漪妃娘娘有所不知,这茶名唤云英,茶叶虽只是惯用的绿茶,但这茶水却是加了我们家娘娘特制的香料,还有娘娘每日去采的露珠。" "露珠?"姜瑜面有惊讶地看向谢芊云,笑道,"你还真是不怕麻烦。" "茶水是每日都要喝的,为此多花费时间不算麻烦。"谢芊云笑意恬静,语气也十分温柔。 淡却并不算冷漠。 姜瑜很是羡慕她这样的状态。 "对了,我在膳房带了些糕点,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让绮香随意取了一些。" 谢芊云正待说些什么,目光突然在她身上一顿。姜瑜察觉到异样,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垂下眸。 糟了! "你的脖子……"谢芊云率先问出口。 姜瑜忙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大概是太过突然,下意识觉得有些心虚,然而谢芊云不知想到什么迅速将几个丫鬟喊出殿外。 "芊云,怎么了?"姜瑜一脸懵,总不能因为脖子上这道红痕就猜到晏无尘的存在吧? 谢芊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身进了内殿,一阵翻找东西的声响过后,她抱着几个瓶瓶罐罐走出来,语含心疼道: "陛下身处高位喜怒无常也是惯事,你这样出来若是让旁人看了怕是会传出闲话。" 闲话? 姜瑜没太明白,但还没等她想清楚,谢芊云又继续开口。 她将手里的瓶瓶罐罐分成两堆,她指着其中一边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罐道:"这是云膏,涂在红痕上可以暂时遮掩。" 然后她又指着另一边:"这是一些消肿消痕的药膏,你也带回去吧,在陛下身边还是要备点这些物什为好。" 姜瑜这下总算明白谢芊云的心疼从何而来,她怕是以为这伤是晏迟寒弄的,可她现在却也不能反驳,只能默默让晏迟寒背这个锅。 "谢谢。"姜瑜拿过云膏打开,直接拿手指沾了点,借着一旁的铜镜将其抹在红痕处,"好像真的很好用。" 谢芊云走到一旁拿过帕子沾了水递给她,轻声开口:"擦擦手吧。" "多谢。"姜瑜一边擦着手,一边抬眸观察着谢芊云。 谢芊云正在收拾东西,察觉到目光忍不住抬眸,不解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好。"姜瑜心里都不禁想骂一顿晏迟寒,干什么不好要把人娶进宫里却不闻不问,渣男啊。 "你也很好啊。"谢芊云笑笑。 "不,你和我不一样。"姜瑜想反驳,可又发觉不知该拿什么反驳。 但她清楚,像谢芊云这样淡泊又善良,冷然但温柔的女子实在世间难得,放在现代那就妥妥就是国民女神的级别。 这么想着,她又忽然想起最初见到谢芊云弹琴时,她那股淡淡的忧伤。 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芊云,你给我弹一曲吧。" 谢芊云欣然应下,大抵是难得见一面,她连弹了三四首曲子才停下。曲声悠扬婉转,最终一个华丽却又不失大气的转音收尾,姜瑜听得入迷,一时都没能注意琴声已止。 或许是听了曲子的缘故,姜瑜来扶雨宫之前心境还有些迷茫混乱,出去时却已然开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是晏无尘还是晏迟寒,她都会好好应对。 回到乾阳宫时,晏迟寒还在批奏折,何康安站在一旁低着身子低声说话,不知是听到什么,晏迟寒眉头重重拧起。 正在此时,姜瑜的脚步声也引起二人的注意。 "漪妃娘娘。"何康安率先行礼。 姜瑜点点头,朝着晏迟寒福身:"陛下。" "过来。"晏迟寒勾勾唇,抬起手手背对着她弯了弯,"怎么去这么久?" "臣妾同湘嫔投缘,也是许久未见,便多聊了一会儿。" 晏迟寒未有所怀疑,点点头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刚一凑近他就觉出些许的不对,鼻翼一动,皱着眉:"怎么有一股药味。" 姜瑜心下一紧,忙开口:"臣妾不是受了伤嘛,湘嫔见此就拿了一些自己备着的膏药,说是能祛疤止痒。" 晏迟寒扫了眼她与离开时并无不同的手掌,面不改色地轻嗯一声:"旁的药最好还是让太医检查检查,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小心为上。" 这话看似没什么情绪,可姜瑜却不由地紧张起来,幸好晏迟寒并未再纠结这个问题,松开她的手让她先去休息。 是夜,姜瑜在绮香的伺候下洗了个澡,当她一身清爽地往床榻走去时全然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有伤。 晏迟寒本就对她身上的药味生疑,从她一出浴殿便开始打量,她一身白衣,脖颈处的红痕压根无处可藏。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姜瑜对他的观察全然未觉,正准备上床时却听到这么一句问话,当即,她就怔住了。 晏迟寒走上前将她身子一转,语气认真地问出第二次:"这伤怎么来的?" 姜瑜心口狂跳,嗓子眼发涩,她握了握拳,抬眸对上他的眼:"陛,陛下,臣妾……臣妾在湘嫔那儿,试了一条珠链,大概是不适合便起了红痕。" 这解释太过虚假,但凡细细琢磨都不可能会相信,可晏迟寒在沉默许久后,还是点点头:"嗯,以后仔细一些。" 姜瑜心头一沉,明明这算是已经过关,但她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一旦对方也开始演戏,那就意味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翌日,姜瑜按着原定计划将沈安羽送出宫,宫门之外沈太傅的车马已经早早备好等着。 "在宫里这段时日多谢你,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相助。" 临走前,沈安羽对姜瑜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说没有立下字据,但多少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活命的保证。 回到乾阳宫后,姜瑜并没有直接回寝殿,反而先去了一趟翰充阁,翰充阁里有一个地方是专门放医书的,她想去找找有没有关于流魂散的记录。 一整个上午,姜瑜都沉浸在书籍中,然而翻阅数本她都没能查到任何相关的记录。不过相类似的慢性毒药,在一本名为《千药典》中听到过一些。 虽然并不是完全一致,但因着稍微沾了个边,姜瑜还是选择把此书带回。 晏迟寒这两日似乎有些忙,虽然仍旧在寝殿内批奏折,但却不再要求姜瑜一定要陪着。如此,姜瑜便选择去了沈安羽住过的偏殿看书,这样下来,她反而有了足够多的时间来研究晏无尘给的毒药。 "娘娘,江太医来了。" 这天,姜瑜正在偏殿研究《千药典》,突然,绮香走进来小声禀告。 姜瑜翻书的指尖一顿,抬眸:"江太医过来做什么?" 绮香摇摇头,看上去并不清楚。 "传进来吧。" 江子岚墨发齐整地束起,目光虽然清冷,但面色温和,他站定在姜瑜面前恭敬地施礼:"臣江子岚叩见漪妃娘娘。" "江太医怎么来了?" "陛下命太医院定时给娘娘看诊,今日原是王太医过来,但王太医意外感染风寒,怕传给娘娘便让臣过来一趟。" 姜瑜了然,将手边的杂书随意整了整,回道:"那就有劳江太医了。" 江子岚淡淡一笑走到案桌边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动作十分熟练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姜瑜拉了拉衣袖,将手臂轻搭上去。 "……娘娘平日可是喜欢吃生冷寒凉的食物?"江子岚眉头微微蹙着,不由问道。 "……最近不怎么吃了。" 姜瑜只能这么回答,近来和晏迟寒同吃同住,大多时候都是吃的些暖胃补血气的热食。 江子岚大概猜到一些,点点头,提着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下一行字,而后继续之前的动作。如此望闻问切循环往复,江子岚手下压着的白纸上头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字。 姜瑜看着白纸变黑纸,心里莫名有些尴尬,原来自己身体有这么多毛病吗? 正当她默默垂眸放空自己想要忘记这种面对医者的惭愧时,对面忽然淡淡地来了一句:"娘娘在看《千药典》?" 姜瑜抬眸看着江子岚,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边的书,她眨眨眼:"是,江太医也读过吗?" "《千药典》乃是十分珍贵的古籍,太医院里只有半册,臣还未完完整整读过。"江子岚的话里无一不透露着遗憾。 姜瑜心里有个念头,她转了转眸子,低声道:"这书可以借给太医,不过本宫有个地方一直未看明白,想请太医读过后替我解解惑。" 江子岚显然很是意外,他问道:"娘娘此话当真?" "当然。"姜瑜点点头,目光坚定,"不过江太医可不要对外张扬。" 这书毕竟是翰充阁的,严谨点说,这就是晏迟寒一人的独属。 "是,多谢娘娘。" 江子岚在原著里是个完全的正面人物,姜瑜不必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况且若是结识这么一个懂得医术的朋友,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件坏事。 江子岚离开后,她也没有再继续看书的心情,简单收拾一番便回去寝殿,谁想晏迟寒也正好处理完政事。 "刚听何康安说,太医来过了,如何?" 姜瑜如实回道:"江太医说臣妾体寒严重还有些气虚,这些都需要慢慢调理,平日里吃食方面也需要……" "等等,江太医?"晏迟寒突然打断她的话。 姜瑜不明所以点点头:"是啊,江太医。听说原本是王太医来的,不过他似乎染了病,便让江太医代他来了这一趟。" 晏迟寒面色有些不悦,但并没有说什么,只"嗯"一声:"朕会吩咐膳房改一下膳食的。" 姜瑜看着他的脸色,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近来政务比较糟心。不过这么一想,她又会觉得晏迟寒百忙之中还能想到自己的身体需要调理,心里还是有些感激。 嗯,虽然二人目前似乎处于互相不信任的状态,但该感激的地方还是要感激的。 姜瑜走到桌边的架子上将自己的小札取出递给晏迟寒:"陛下,此前你让臣妾考虑冬雪大会的事,臣妾已经有了主意。" "哦?"晏迟寒眉头舒展开,将小札翻开,"说来听一听。" "陛下不满礼部的想法不外乎是觉得那些太过劳民伤财,臣妾便想着如何能用最简单的办法举办一个能够让陛下与民同庆的大会。" 姜瑜轻靠在晏迟寒坐下的椅子上,纤细粉嫩的指尖在小札的某处轻轻一指:"往日的冬雪节大都是在初雪的日子,不出意外整个帝京都将会被银雪覆盖,如此上天赐予的盛装我们当然要好好利用。" "平日里百姓奔波忙碌为了生计,我想冬雪节的时候就应该让每家每户都能安安心心吃顿团圆饭。" 说到此处,姜瑜顿了顿,等到晏迟寒侧眸看来,她才犹豫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嗯?说。" "臣妾私以为在百姓心里,能不能在游.行时见到陛下并不重要。" 这话其实是有些冒犯天子的威严的,可姜瑜在晏迟寒的应允下还是说出了口,说完她还特意观察了晏迟寒的表情,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她才继续。 "不过一顿团圆饭显然不够。" "帝京虽然繁华,可也有吃不起饭穿不上棉衣的人,臣妾认为我们可以将过去用来游.行办宴会的钱款换成百姓所需的物资,各家各户根据情况进行发放。" "还有,臣妾问过何总管,咱们大褚在帝京是有几个固定的皇商,户部可以同他们一起合办一个灯会。百姓茶余饭后还能出来逛逛,好好赏雪赏灯。" 晏迟寒翻阅着小札,面上虽是平静,可眼中却含着浅浅笑意,不过当他抬眸时笑意又被刻意敛去:"你倒是把百姓各处都考虑好了,那我们宫中呢?宫中如何庆贺?" "你可是把办宴会的钱款也分出去了。" 姜瑜灿烂一笑:"陛下往年都是要游.行,也就是说陛下在这一天也是要去城中看看百姓,关心一下子民,既是如此,不若今年陛下来一个微服出宫吧。" 晏迟寒侧头看着她眼里的光亮,不由直接点道:"朕看,是你自己想出宫玩一玩吧。" 姜瑜也没想着这点小心思能够不被识破,因此大方地点点头:"陛下,可以吗?" 她并不认为这样会惹晏迟寒厌烦,相反,适当的撒娇会让对方逐渐降低心里的防备。果然,晏迟寒沉思片刻点下了头。 "多谢陛下!" 冬雪大会的事,晏迟寒开始让礼部去着手操办,姜瑜的法子也只是模糊的框架并没有十分具体,比如在发放物资这个问题上,具体是多少还需要由礼部来裁定。 此后一段时日,姜瑜暂时过上了每天养养身子看看书的平淡日子,她本以为这样的状态能够持续到冬雪大会,谁想朝中却突然发生一件大事。 晏无尘入狱了。 姜瑜得到此消息是在晏无尘被关押后的次日,彼时她正在殿中看着绮香新找来的话本,突然,袖绿着急忙慌地从外头跑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姜瑜难得在她眼里看见这种神情,意外地挑挑眉:"怎么了?" "奴婢,奴婢有话想单独和娘娘说。"袖绿挤眉弄眼,似乎生怕绮香看不懂。 姜瑜无奈,只好屏退旁人,等到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她才问道:"怎么……" 她还没说完,袖绿就亟不可待道:"王爷被抓了!" "……什么?"姜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没听错,王爷被抓了,就在昨夜!" 虽然这个消息很是意外,可事情却并不算突然,是临济运河的修建出了意外。半个月前,临济运河中段的某个小镇连着下了数日的暴雨,刚修建的河堤坍塌,大水直接将整个镇子都淹了,死伤……无法计量。 因为还有太多人没有找到。 这个灾情已经足以用惨重二字来形容,有关此河段修建的官员全部撤职查办。而帝京中,有关运河修建的主要负责人便是辰王晏无尘。 姜瑜听到这个消息后才恍然记起那日晏无尘进宫找晏迟寒时,她为何会觉得临济运河这几个字会如此熟悉。这次牢狱之灾,原著里也有过描写。 大雨虽然会影响修建,但只要及时停工,护好河堤就不会有意外发生,然而晏迟寒手底下一个人好大喜功,为了能在年前将中断运河完成,不顾雨势指挥工人继续修建。 这才是意外发生的关键。 按理说这是那个指挥个人的差错,但晏无尘身为主负责人,他有义务盯紧运河修建的点点滴滴,任何进度。原著里,晏迟寒本可以放过他,但因为那时沈安羽正好又一次拒绝他选择晏无尘,他便借此罚晏无尘入狱。 可如今,晏迟寒和沈安羽没有任何交流,他为何会如此重罚晏无尘? 姜瑜不解,可心里全然没有袖绿表现出来那么急切,相反,她甚至觉得松了口气。原著里,晏无尘经此一事行事愈发谨慎,那么他必定不可能再进宫催她给晏迟寒下药。 "我们应该怎么办?"袖绿没有察觉姜瑜心里的想法,紧张又急切地问道。 "这件事王爷他自己会解决,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按兵不动,不要给他添麻烦。" 姜瑜自认这话说得颇有风范,虽然有些冠冕堂皇。 然而袖绿却并不这么认为,她不断地流露出慌张的情绪:"王爷从来没有这样败过,我们怎么可以什么也不做!" "那你能做什么?你的能力能为他做什么?!"姜瑜低声斥道,"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不得随意离开。" 袖绿深吸口气,点点头:"……好。" 这天夜里,晏迟寒一直到亥时末才回到寝殿。 姜瑜躺在床里侧已经昏昏欲睡,她听到床板的动静微微转过身:"陛……下?" "吵醒你了?"晏迟寒敛着眉,抬手就想碰一碰姜瑜的脸,可就在肌肤即将相触的一瞬间,他堪堪止住自己的动作。 他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带着寒气。 姜瑜脑袋昏昏沉沉的,当然不知道他这些小动作,刚刚出声也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低吟,很快她就又歪了脑袋睡了回去。 晏迟寒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陛下。" 身后低低的轻唤响起,他怔了下转身离开床榻。 "司空,怎么样?" 被唤"司空"的正是那个黑衣蒙面人,他仍旧一身黑地站在阴影处,低声回道:"袖绿果然和宫门的值守侍卫联系了,而且属下发现程太尉今日也和那个侍卫有过接触。" "你安排别的影卫去看好天牢,务必记下每一个去探视或者想要探视晏无尘的人。" "是,属下遵命。" 司空原是他的助理,如今与他一道穿越而来,身份是大褚帝王影卫的一员。 "这段时间务必盯紧袖绿,她和外面联系必然是有什么目的。"晏迟寒双眸微眯,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娘娘她……"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阿瑜定然也是和晏无尘有些联系,上次晏无尘进宫我就已经有所察觉。"晏迟寒想到姜瑜脖子上奇怪的伤痕,"这次让他入狱,不过是借此让他安静一段时日。" "此外,程太尉毕竟和兵部牵涉甚广,在军中也有些威望,你务必去查清他和晏无尘的关系。" 司空重重点了下头:"是!" 有过两三日,这天午后外头日光和煦,姜瑜本在殿中小憩安神,突然袖绿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将她轻声唤醒。 "娘娘,娘娘?" "嗯?"姜瑜看清来人,稍微清醒一些,"怎么了?" "湘嫔娘娘刚刚来人通传,说是邀娘娘过去南湘阁一聚。" 袖绿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旁边桌上。 这个食盒正是前日姜瑜去看谢芊云是带过去的,这段时间她和谢芊云隔三差五就会见个面,因此她没有多想,起身理了理衣衫,道:"那喊上绮香一道过去吧。" 袖绿为难道:"绮香不知道中午吃了什么,刚刚跑去拉肚子了。" "是吗?"姜瑜蹙了下眉头,"可是很严重?" "应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恐怕不能和我们一道过去了。"袖绿站在姜瑜背后,微微垂下头,神色未明。 "走吧。" 姜瑜习惯性地抱着手炉,离开前特意吩咐了殿外的侍卫,自己去一趟南湘阁。 自从沈安芝遭贬后又入狱,这后宫便少了很多聚会,甚至大多的嫔妃都不怎么出门,日日守着自己的寝殿,无聊度日。 御苑里,桂花香气扑鼻,冷冷寒意更是让这馥郁的香味变得没那么甜腻。姜瑜走在前头,步子漫不经心,颇为惬意。 "湘嫔怎么突然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南湘阁了?"她其实有些奇怪,但不至于专门多问一句,直到她们距离南湘阁越来越近,而她心里的不安奇怪骤升。 她走到南湘阁外,远远就瞧见大门紧闭着,她不解地回过头:"怎么是关着……" 话还未落,她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而后"啪"一声,后颈一疼,她彻底没了意识。但是,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即将合上的眼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娘娘,娘娘……" 密密的低唤让姜瑜略感烦躁,她拧着眉头缓缓睁开眼。 绮香那张可爱的小圆脸出现她的眼前,虽然那张小圆脸上双眼通红—— "娘娘,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不好,什么时候不好肚子疼,偏偏……呜呜呜呜……" 姜瑜本来就觉得头有些疼,听到这哭声更是有些不耐,她勉强抬手拉了拉绮香的袖子:"别哭了,头快炸了。" 绮香听到"头快炸了"这话,当即吓得不敢出气:"娘,娘娘……" "我这是怎么了?" 她就记得自己去赴谢芊云的约,怎么突然昏倒了。 "娘娘不记得了吗?"绮香说着有些许气愤,"你被袖绿带去御苑,然后被她打晕了,幸好陛下带了人过来将娘娘救下。" "……袖绿?"姜瑜记忆回笼,对了,是有人打了自己,可怎么会是袖绿? 晏无尘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下命令让袖绿害她,还是……指使的另有其人? 姜瑜脑中闪过一张明艳张扬的面孔,还来不及她细想,外头先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陛下!"绮香回过身行礼。 姜瑜也循声看过去,晏迟寒正站在床榻三步之外停住,她想起自己昏倒前最后看到的那一抹模糊的声音,语气不由放软:"陛下。" "绮香,你先退下。" 晏迟寒屏退旁人,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抬手就将姜瑜脸侧的碎发轻轻撇开,低声道:"感觉如何?" 姜瑜明白他在问什么,回道:"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她说着,就感觉到温.热的掌缓缓从脸侧下移,而后轻覆在她脖颈间。姜瑜眨眨眼,被碰触过的肌肤自然地泛起一片红。 "你可知今天害你的是谁?"晏迟寒一边说着,一边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颈侧。 姜瑜其实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僵硬尴尬地回答:"……袖绿?" 晏迟寒有片刻的沉默,他压低身子,唇瓣逐渐逼近她的脸颊…… "陛下?!" 姜瑜下意识避开,可脖颈都还被控制在别人的掌心,她能退到哪里去,此刻她突然感觉到莫名恐惧。 难道他已经查到袖绿和晏无尘的关系,而袖绿暴露了自己? "朕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诚实地回答朕吗?" 晏迟寒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痒痒麻麻的,让她不由微微侧过脸。 "嗯?"他低低地哼出一声。 姜瑜无法,只好勉强轻点下巴。 晏迟寒勾了勾唇,缓缓开口:"朕可以相信爱妃吗?" 第25章 飙演技第二十五天 谁是幕后主使 可以相信吗? 这个问题算是难到姜瑜了, 她若是回答可信,那日后如果被查出自己和晏无尘的关系,弄一个欺君的罪名都算是轻的。 而若是回答不可信, 嗯,这波大概就是当场送人头吧。 可以说, 她现在如何回答都会有送命的风险, 但最起码肯定的答案能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陛下当然可以相信臣妾。"姜瑜迎着他的目光回看过去, 没有丝毫闪躲。 晏迟寒沉默一瞬,但旋即低笑出声, 星目微闪:"好, 朕相信你。" 姜瑜也跟着浅笑了下, 心里默默松一口气。不管晏迟寒内心真实想法如何,最起码看他现在的态度是不会取自己性命的。 正当二人之间气氛稍缓,元英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陛下,陛下不好了!" 晏迟寒拧了下眉,直起身转向他:"怎么了?" "慎刑监的人来报, 说,说袖绿在禁房暴毙了!"元英脸上还带着刚听见消息时的惊恐之色,显然也很是意外。 皇宫慎刑监的禁房专门审问宫人甚至后妃, 可以说只进无出, 但关在里面的人也从未有过意外死亡的先例。 晏迟寒听到这个消息,面上虽没有太大反应, 但目光还是沉了沉,他看着元英道:"可有审问出什么?" 袖绿会被人杀害几乎是意料之中,原本以为将她关在禁房审问能够保一命,但没想到背后的主使行事出乎意外得残忍果断。 "慎刑监的人还没来得及审问……"元英无奈回道。 禁房的人为了求效率,让犯人自己受不了监.禁刑罚主动开口, 通常都会刻意等一晚才开始审讯,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晚出了意外。 袖绿意外死亡,其背后想害姜瑜的人也自然成功隐没下去,隐患似乎也自此埋下。绮香认为自己失职,其后几日几乎和姜瑜寸步不离,除非晏迟寒在,她才会暂时"消失"。 姜瑜在御苑其实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那日晏迟寒去救她属实动静有些大,因此大概是事情发生三日后,叶曦月领着宫中几个嫔妃前来乾阳宫探望。 乾阳宫花园八角亭。 "妹妹身子可有好些?"自从沈安芝出事,这宫里当属叶曦月的资格最老,因此即使现下是在姜瑜的地盘她也仍旧如落雪轩初见一般高高在上。 姜瑜捧着手炉,淡笑了下:"多谢姐姐关心,身子已无大碍。" 叶曦月打量了她几眼,惋惜般地摇摇头:"哎,怎么也没想到最亲近的人会对自己下手,这袖绿平日看起来还是挺乖巧的啊。" 她这话一说完,边上立刻就有嫔妃张望了两眼后接话:"袖绿?我说怎么今儿没瞧见她,怎么……" "这次的事儿是她做的?"说着,她转而看向姜瑜,一脸的好奇。 不过还没等姜瑜回答,一旁的谢芊云难得地在这种场合开口:"鸢嫔,有些事咱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被唤鸢嫔的人撇撇嘴,低声道:"姐姐提了一嘴,我只是顺口问了下而已嘛。" "湘嫔妹妹也太小题大做了,我们姐妹几个私底下说说也不妨事,况且我想……"叶曦月抚抚梳得齐整的鬓边,凤眸一转:"漪妃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姜瑜抬眸看着对方眼里暗藏的挑衅,眨了眨眼旋即低下头不语,片刻后传来低低的几声抽泣。众人见状皆是一愣,叶曦月也被她这反应弄得措手不及,她嘴角一抽:"你,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姜瑜好久没能释放一下自己表演的天性,此刻所有的瘾都上来了。只见她肩膀时不时颤动,吸吸鼻子微抬起头:"姐姐有所不知,袖绿这丫头虽然犯了错,可到底是跟了我这么久,我同她也是有些情谊的……"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拿着手帕摸了摸眼下压根不存在的泪痕,又吸吸鼻子:"姐姐若是想问有关她的事,妹妹自然不会瞒着不说,可妹妹每每想起她都不由心痛,还请姐姐见谅……" 叶曦月的面色有些许难看,姜瑜这一长串说下来不就是想表达自己"介意",这和直接打她脸有何区别? 不过自从沈安芝的事后,她到底也沉稳许多,她的家族虽不比沈家,但相比毫无背景的姜瑜自然是有底气得多,只是如今姜瑜正得圣宠,她没必要当面和她起冲突。 叶曦月眸中划过一丝精光,面色已恢复如常,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惹妹妹伤心了,希望妹妹不要怪罪。" 姜瑜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和她作对,遂捏着帕子矫情造作地擦擦眼下,温声道:"妹妹怎么可能同姐姐计较呢。" 就在这时,谢芊云也适时开口:"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让漪妃好好休息吧。" 叶曦月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今儿湘嫔的话好像也变多了,难道是觉得乾阳宫更能让人放松吗?" "臣妾自认为说出口的都是应当说的。"谢芊云眉目淡淡,语气亦是不卑不亢,与往常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无异。 叶曦月一时语滞,似乎没想到谢芊云会这样接话,双眉下意识微微蹙起准备开口:"你……" "娘娘!" 突然一道清脆的男声打断了叶曦月的话头,众人纷纷看过去,却是晏迟寒的贴身内侍元英。 "元英?"这一声娘娘,叶曦月自然下意识接了,赶忙转过头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元英面上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十分得体地先朝众人行礼:"给各位娘娘请安。" "你不在陛下身边伺候,来这儿做什么?"一个嫔妃问道。 "奴婢是过来传陛下旨意的。"元英顿了顿,最后目光落在姜瑜身上,这次总算是喊得清楚明白,"漪妃娘娘,陛下让您早些回去。" 此话一落,可以说除了谢芊云,其余嫔妃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尴尬与不甘在眼中轮换。 姜瑜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来意,自然也能预想到身边这些嫔妃听到此言的反应,她清清嗓子只当没瞧见般地起身:"各位姐姐实在抱歉,陛下许是有事找妹妹,那妹妹就先行离开了。" 说罢,她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往亭子外走去。 回寝殿的路上,元英走在前头带路,刚刚尴尬的气息在他身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人走出一段距离,姜瑜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元英,我发生意外这件事陛下可有下令不许宫人乱传?" 犹记得之前千夙宫黑衣人事件,晏迟寒的作风就是不声张不扩大。 果然,元英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旁人应该只知娘娘您在御苑出了事,但具体是谁暗害,只有陛下身边的人清楚,而奴婢们是绝不会多嘴的。" 姜瑜听到这话,脚步匆匆顿住,她皱着眉头重复道:"你是说旁人并不知情具体是谁害得我?" "是啊,最多知道是个侍女,别的应是不清楚的。"元英见她停下脚步自然也跟着顿住,"娘娘怎么了?" "……没怎么。" 姜瑜勾了勾唇,心道,不过是意外得知是谁害了自己而已。 第26章 飙演技第二十六天 这个反派和原著里的…… 姜瑜一回到寝殿就见晏迟寒在看书, 看得很认真,连她进来似乎都未发觉,这不免让人有些好奇, 于是她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一看才知他竟然在看自己的话本! 看这书的封皮似乎还是某个状元郎与世家千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咳……陛下?"姜瑜忍不住出声。 桌前男人翻书页的手一顿抬起头, 神态自若地嗯了一声:"回来了?" 姜瑜看他这般反倒没了打趣的心思, 点点头回道:"陛下让元英把臣妾叫回来可是有事吩咐?" "朕不过是想借你的话本看看, 不过等得久了朕就自己先看了,爱妃不介意吧?" 姜瑜瞥了眼摊开的话本, 当然不信这个理由, 不过她还是眯眯眼笑道:"当然不介意。" "来, 陪朕坐坐。"晏迟寒朝她勾勾手,又转头示意元英在他身边再置个椅子。 听他这么说,姜瑜倒也没想着追问,左右他若是真的有事那肯定会找时机同自己说的,她着急也没用。 结果之后大半个时辰两个人压根没说过话, 姜瑜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书,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晏迟寒让元英来找自己并没有什么事要说。 可, 这是为何?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问题想清楚, 殿外何康安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丞相和程太尉在外求见。" 晏迟寒眉头不经意蹙起, 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姜瑜看他这脸色直觉这两人过来没什么好事,不过政事与她而言还是少知一些为妙,因此她很快从椅子上起来朝晏迟寒福身:"臣妾进内殿避避。" "嗯,也好。"晏迟寒点点头。 姜瑜这头才走进内殿,外边两道浑厚响亮的"参见陛下"旋即响起, 原本她也并不在意,可谁知下一刻"辰王"二字从某一人口中传出。 辰王晏无尘? 这两人是为了他来的? 姜瑜回忆了下原著,晏无尘关进牢中并没有待上太久,在朝中他的势力分布极广,最出名的便是程太尉这一派。而程太尉又与兵部上下关系密切,可以说这对于晏迟寒来说威胁极大。 程太尉这次喊上丞相一起求见晏迟寒,恐怕就是来给晏无尘求情的。 "娘娘?"绮香见自家娘娘久久未动,忍不住好奇开口。 "嘘。"姜瑜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不动声色地往外殿那儿靠近。 "辰王……管束下属不力,但他毕竟……责罚也已足够,还请陛下……" 两个大臣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晏迟寒却似乎没怎么开口,也不知气极了还是正在想对策。 姜瑜没有听到最后,她对结果并不好奇,因为释放晏无尘才是正常剧情,这之间也没别的意外发生,想来晏迟寒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外面那两个。 次日,晏无尘出监牢,回府禁足半月,罚俸半年。 自此,运河一事告一段落,而冬雪大会也即将到来,在这段时间里姜瑜一边调理着身体,一边暗自研究着晏无尘给的流魂散。同时因着她将《千药典》借给江子岚,她有时也会特意宣他来替自己看诊,而后旁敲侧击地问一些有关毒药解药的事。 这日,晏迟寒去了勤政殿,姜瑜便随性地窝在暖榻上看着医书,近日来天儿越来越冷了,若是不必要她绝不出殿门。 "娘娘,娘娘!" 她正看得入迷,忽听得由远及近的喊声,懒懒地侧眸瞥了眼看着来人:"绮香,跑慢些,这冷天若是跑出汗,容易冻着。" 绮香气喘吁吁地蹲到矮榻旁,兴冲冲地开口:"娘娘,外头下雪了,咱们去看看吧!" 姜瑜披着斗篷抱着手炉被绮香拉着去了殿外长廊,目光一远,这红墙绿瓦的宫廷就像是被一层白幕隐隐绰绰地遮挡着。 大概是这雪落得猝不及防,眼见着出宫的路渐渐积雪,宫人们都纷纷出来扫雪。 姜瑜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下雪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冷,不过入眼一圈雪色倒是莫名觉得有些冷意。不知过了多久,前头远远的出现一抹明黄,一声声"陛下"也随之响起。 她定眼一看,是晏迟寒从勤政殿回来了。 元英撑着伞走在晏迟寒身后,抬眼就见殿外站着的女子,红羽锦缎斗篷衬得女子肤色更为白皙。红色原本是热烈明艳的颜色,可在这女子的身上更多的却似乎是慵懒与无辜。 他转了转视线,低声朝皇帝开口:"娘娘许是正在等陛下。" 晏迟寒深邃的目光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勾了勾唇:"朕回来也没让人通传,她这是出来看雪的。" 元英一愣,他刚刚那话虽然是想让皇帝听着高兴,可也是一种打从心底的猜测。谁曾想皇帝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好像对这位漪妃娘娘十分了解。 他不免想起前段时日另几个宫的妃嫔娘娘们来探望漪妃,陛下命自己前去传唤娘娘,大概是担心漪妃会问一嘴,他特意问了陛下是为何事传唤,可陛下却摇摇头说并无任何事,只是到时间而已。 他不解,难得放肆好奇地继续问,陛下则说,再多呆一会儿,漪妃怕是要坐不住了。 陛下似乎真的很了解漪妃娘娘,元英默默地想着。 "陛下。" 姜瑜走到廊外迎上前,恭敬地福身。 晏迟寒微蹙着眉,上手拢了拢她的斗篷,道:"不必走出来。" 姜瑜面上笑笑,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晏迟寒这话全然是客套话罢了,她若真是恃宠而骄傲慢无礼,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很好地掩下心思,淡笑着问道。 晏迟寒拉着她的手往殿里走去,回道:"冬雪大会在即,各部各处都忙着这事,朕倒是清闲许多。" "那陛下的行程可定了?"姜瑜好奇问道。 两个人在榻上坐定,晏迟寒端过热茶轻抿一口,眸中含着浅笑看向她:"怎么,爱妃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宫去了?" 姜瑜被戳中心思也不慌,轻咳一声:"臣妾只是想提早做好准备而已。" "不急,这次既是要出宫那便须得好好准备,正好也到了年末,朕想去宝佛寺一趟。" "宝佛寺?" 晏迟寒点点头,眉目些许凝重:"运河河堤坍塌一事死伤惨重,虽然与之有关的管事都已经严惩,但那些失去的却回不来。朕想去宝佛寺一趟,为民祈福。" 姜瑜颇有些意外,在她的认知里反派的心思绝不会如此细腻,若说是朝中大臣提议,他也不是必须答应,况且看他刚刚说话时的模样,并没有半点虚伪。 直到今时,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晏迟寒和书中的反派实在有些不同,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种差异是好的,是良性的,她就下意识忽略了。 可这种差异到底是源自什么? 晏迟寒说完话就觉得对面的人在发呆,他挑了挑眉:"十七,十七?" "嗯……嗯?"姜瑜倏地回神,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陛下,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他轻轻一笑。 姜瑜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话,不过幸亏她脑子转的快想起之前的一件事,道:"臣妾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臣妾想问问冬雪节出宫,可不可以再带上一个人?"姜瑜说完就一直盯着晏迟寒的脸,生怕会错过他半点情绪变化,导致自己犯了大忌还没半点自知。 "带上一个人……你想带谁?" "湘嫔。" 姜瑜见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便壮着胆继续说。 前几日她和谢芊云见面说到了冬雪节的事,一贯不太喜欢表露自己情绪的谢芊云难得露出思家的心,姜瑜自然不能当做看不见。左右她这个妃子能跟着出宫,多一个嫔妃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只要能出宫,到时候再找个理由让谢芊云回家那就容易得多。 晏迟寒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在这乾阳宫里一向同别的嫔妃没什么来往,这似乎是头一次你主动提起别的人。" "……湘嫔以前帮过臣妾。"姜瑜说得模糊,一句带过。 晏迟寒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也罢,把她带上。" 姜瑜面上欣喜,忙站起福身:"臣妾多谢陛下。" 第27章 飙演技第二十七天 抵达行宫 距离冬雪节还有两日的时候, 大褚皇帝携漪妃,湘嫔前往帝京城外御寒行宫。 是夜,姜瑜寝殿。 绮香替姜瑜卸着钗环, 看着铜镜中秀气精致的面庞,不解地问道:"娘娘, 咱们为何不住在正殿啊?在宫里, 您也是和陛下同寝的, 怎么出宫来反而离得远呢?" "这种事哪是我们能定的,何总管既然过来分配寝殿, 我自然要选一个。"姜瑜倒是不以为意。 "可怎么不等陛下回来再说呢?"绮香面上满是困惑, "陛下去和礼部商议明日的行程, 临走前也吩咐娘娘等他回来啊。" 姜瑜敛着眉不语,起初她也确实有些犹豫,可不知怎么的看着何康安对她的态度,她倒是忽然有些明白了。 何康安似乎不太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为何, 但这种不喜她还是能察觉出一些的。今日他趁着晏迟寒离开立刻拿了册子来让她和谢芊云选寝殿,她自然不能拒绝。 "无妨,这也是流程而已, 若是陛下回来想见我, 命人通传一声便可。" 相处这么久,姜瑜也算是摸出了晏迟寒的一些脾气, 像这样的事他一定不会发脾气,最多皱皱眉头表达一下不满。 绮香点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过了片刻又突然冒出一句:"奴婢觉得陛下一定会让人来找娘娘的。" 姜瑜抬眸看了她一眼,摇头失笑。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 姜瑜刚准备上床歇息,就听得殿外齐齐的几声"陛下万福"。她掀被的动作一顿,忙拿过架子上的披风套上,示意绮香跟着出去看看。 晏迟寒披着金丝黑绒斗篷,两侧肩头上覆着点点落雪,高大的身影直接将殿外的月色挡住。他抬手挥退宫人,长腿一迈走进殿中,低沉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响起:"怎么不在正殿等着?" 转身离开的何康安脚步一顿,姜瑜瞥了眼,看来他是想让自己来解释。 姜瑜并不想树敌,她上前走近晏迟寒替他将斗篷脱下,笑道:"出了宫,臣妾自然要和湘嫔一样都住在偏殿,岂能擅自搬进正殿?" 按照规矩,确实如此。 晏迟寒微微拧眉,果然也没再多问:"罢了,今夜就住在这儿吧。" 其实姜瑜很可以顺嘴问一句,陛下为何一定要与臣妾同住,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了下来。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不能是喜欢她才想和她同寝吧。 "陛下可要沐浴?"她将手里的斗篷递给绮香,示意她去挂上,然后跟着晏迟寒往殿内走去。 "嗯,明日去宝佛寺还是要先沐浴净身。" 等到晏迟寒沐完浴出来,姜瑜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她靠在床头脑袋歪斜着,听到声音立刻直起腰。 "既是困了,怎么不先睡?"晏迟寒一边说着,一边让绮香退下。 姜瑜轻唔一声,抬手揉揉眼让自己稍微清醒点,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等……陛下,陛下……" 晏迟寒挑了个眉,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抱胸站在床边饶有兴致道:"等朕做什么?" 以往在宫中也不见她等自己,倒是每次没有睡着还会故意装睡。 "想,想问问明日,明日何时去佛寺……" 最后几个字,姜瑜几乎是大脑在起作用,她的身子几乎完全陷入沉睡,说完这话她就立刻滑进了衾被里,头一歪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晏迟寒一顿,但很快笑意又重新染上眉眼:"倒是睡得真快。"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而后将帐子落下,而后动作十分熟练地侧过身将某人揽进怀里:"好梦。" 姜瑜嚅动了下嘴,发着浅浅的呓语,像是一种本能般往更温暖的胸膛处挤去。 原以为换了新地方她会睡得不那么舒坦,谁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娘娘,外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奴婢瞧着都快及膝了!"绮香一边替姜瑜盘发,一边兴奋地开口。 正在这时,元英从外头走进来停在外殿恭敬道:"娘娘,今日早膳会去宝佛寺用,娘娘可以先吃些糕点垫垫。" 晏迟寒说过今日一整天都要吃素斋,因此姜瑜也不意外,她点点头问道:"陛下呢?" "陛下在前殿同丞相谈话,待会儿娘娘您和湘嫔一道过去即可。" "好。" 来行宫的时候,姜瑜是和晏迟寒同车,不过去宝佛寺时,她却是和谢芊云一道。 "我已经许久没去过宝佛寺了。"谢芊云撩起一侧的窗帘,目光向远落在道路两旁被落雪积压的树上。 姜瑜的记忆里,十七应该是没去过这个地方,她看着谢芊云:"等明日到城中,我一定和陛下提让你回趟家的事。" 谢芊云转过头来,浅笑着说:"其实能出宫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了,至于回家……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放心吧,若是很难我也不会勉强,但总是要试一试。" 虽说去往宝佛寺的路都已经提前清理过,但到底现在外头还在下着雪,马车走得并不算快,因此等终于抵达宝佛寺时,姜瑜已经饿得胃有些抽疼。 "我们应该带一些吃食的。"谢芊云瞧出她的不适,有些后悔。 姜瑜摆摆手,安慰道:"没事,是我自己估计错误,我以为会很快到的。" 不过幸好住持们都已经备好了素斋,她们一到就可以立马享用。 在寺庙里,晏迟寒没有再和姜瑜同桌而食,甚至二人吃饭的地方都在不同的两处,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趁着空余的时间让元英过去姜瑜一趟,看看有什么缺的。 元英来回跑动,心里对这位漪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愈发的好奇。 这似乎是除了那位沈姑娘外,头一个被陛下这么看重的人。 第28章 飙演技第二十八天 莫名的烦躁? 用过早膳后, 寺中住持领着晏迟寒还有几位众臣前往大雄宝殿参佛,姜瑜和谢芊云则稍落后一些跟着。 参佛结束后,众人就被带着去了寺庙后面的群房, 由僧人安排各自午歇时的住所。寺庙里的客房其实并不算多,尤其入冬后寺庙会收容一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晏迟寒来之前特意吩咐不要张扬, 因此寺庙便也没将那些人驱赶, 相应的剩下的空房就少了。 晏迟寒金尊玉贵自然是单独一间房, 而姜瑜则被安排和谢芊云在一处,不过她自己倒是十分开心。 "这庙里倒是清净得很。"谢芊云接过素茹倒的茶, 面上温温淡淡的, 但话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与闲适。 姜瑜拍了拍自己床榻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 回头笑道:"刚刚听那领我们来的师父说,这宝佛寺的后山就是城外顶出名的燕回山,景致十分漂亮。" "听你这话是想去看看?" "左右午膳还有很久,陛下他们还要同主持大师们商谈年末的大祭,无暇顾及我们, 不如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去逛逛?" 在宫里这么久什么风景没见过,但宫中的景色再美也不及这山中自然景象。 谢芊云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子推开一些,张望两眼后点点头:"也好, 正巧外头雪停了, 我们出去走走。" 寺庙里四处都有僧人,二人一路询问很快就到了燕回山。 "哇, 太美了。"几人站在半山的竹亭,素茹这丫头在人前显然活泼许多,不好意思拉自家娘娘便拉过绮香往栏杆边上靠。 皑皑白雪让整个山都像是覆了银装,空气里丝丝凉意中掺杂着若有似无的松木香,偶尔还会有落雪簌簌从树枝间落下。 "登高望远, 确实别有一番滋味。"走了一路,谢芊云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真想在这儿弹一曲。" 姜瑜看着远处渐渐显出的日光,淡笑道:"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几个人在竹亭中休息,没一会儿山下又上来一些人,许是也刚从宝佛寺过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檀香。 "哎,你们刚刚瞧见了吗?后头那位公子长得可真贵气!" "嘘,别说了,他们就快上来了。" "那么快作甚,说不定那位公子还未娶亲,若是能打听点消息,说不定还可以让爹娘去提亲呢。" "你可真不知羞,哪有你这样直白的……" 几位女子交头说着声量并不算小的"悄悄话",大概是为了等他们口中的贵公子,也过来竹亭坐着,目光时不时地往来时的路看去。 姜瑜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其中一位女子的视线,她微微颔首打个招呼便也不再留意。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回头的瞬间,身后又响起了几声带着激动却又明显克制的"来了,他往这儿来了"。 见她们如此大的反应,原本并不在意的姜瑜也不免有些好奇,她想了想还是循声转过头去…… "怎么来山上也不派人同我说一声?" "陛……"姜瑜一脸意外地看着已经站在自己三步之外的晏迟寒,余光瞥过刚才那几位女子好奇的打量,赶忙改口,"公子怎么过来了?" 谢芊云听到声响也赶忙转过身朝来人施礼。 晏迟寒点点头走到姜瑜身侧,似乎压根没把身后陌生的议论听进耳中,他凭栏望着山下,回答她前一句话:"客房外的师父说你们来了山上,我自是要过来看看。" 姜瑜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以为公子和住持的谈话不会这么快结束。" 她这话才说完,忽然感觉脖颈间一暖,她侧过头就见晏迟寒正抬手替她轻拢着斗篷。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那几位女子又响起低低的感叹声,虽听不细致,但语气听着颇有艳羡之意。 姜瑜耳根子一热,连着脖子一片慢慢泛红,她下意识往边上撤了半步,然后自己上手拢了拢斗篷,道:"我,我自己来吧。" 晏迟寒垂眸看着她微颤卷翘的睫毛,也不为难,道:"山上风大,自己也多注意些。" "……嗯。" 虽然平时在宫里晏迟寒也会有诸如此类的举动,可这样大庭广众的还是头一次,姜瑜心中有些忐忑,也生出一些莫名的烦躁。 虽然她也不知这种烦躁来自何处。 雪停得快来得也快,几个人没有待多久就又回到寺中,用过午膳在房中小憩后便出发赶回御寒行宫。 回到行宫时,寝殿外的积雪已然又厚了一层,姜瑜回到屋里靠窗看着这雪,不免有些担心明日冬雪大会。 "娘娘,你在想什么呢?"绮香泡了热茶端来好奇问道。 "我在想明日这雪要是还下个不停,城中街道上的积雪定然来不及清扫,若是如此……这灯会总有些不便。" 绮香将茶轻放在旁边的桌上,想了想回道:"老天保佑,明日一定会是一个好天。" 姜瑜起初还有些不安,可没想第二日起床一看,这天还真的放了晴,艳艳日头高挂,暖意轻洒在街边的积雪上。 冬雪节这天,跟随前往行宫的众臣都放了假,姜瑜他们进城时,身边除了贴身侍人就只有不近不远跟着的易了服的羽林卫。 灯会从下午酉时开始,时间尚早,众人用过午膳后便寻了一处茶楼包了雅间听书。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茶楼外头也愈发热闹起来,哄笑声叫卖声还有隐隐的乐鼓之声透过窗子传到二楼。 姜瑜与谢芊云对视一眼后看向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嘴唇微微嚅动还是开了口:"陛下……" 晏迟寒很快睁开双眼,黑曜石般的瞳眸带着深邃对上她的目光:"怎么?" "臣妾记得芊云姐姐的家似乎就在前头那条街上。"姜瑜看了谢芊云一眼,"正好今日是冬雪团圆之节,臣妾想不如让姐姐回家一趟,也是顺路。" 话落,就见晏迟寒的目光也转向了谢芊云,一对上这双眼睛,谢芊云心口就忽地一跳。她进宫已近一年,但和晏迟寒接触并不多,对他的印象大多还是来自于旁人的言语。 狠辣残忍,对无感的人往往连微末的忍耐都无。 想到这儿,谢芊云匆匆开口:"陛下,十七这样说其实是因为臣妾前段时间念了几次娘亲,她心细善良便想着替臣妾开这个口,还请陛下不要责怪。" 一开始姜瑜还觉得没什么,可晏迟寒久久不回答,这让她心里也犯了嘀咕,让后妃回娘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全然在皇帝自己的一念之间。 "朕看着如此不近人情吗?" 就在二人以为事情无望之际,座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口,他抬眸看着姜瑜,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你们这神情,像是朕已经否了一样。" 姜瑜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喜色:"陛下这话是答应的意思?!" 晏迟寒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热闹的街道,道:"你不是说了吗,今日是团圆之夜,岂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姜瑜和谢芊云二人相视一笑,一道起身谢恩。 酉时还差一刻钟时,几人就离开了茶楼,谢芊云带着素茹自行回了家,约定好亥时在城门碰面。 姜瑜这边则一路慢悠悠地逛去灯会长街,沿街的店铺和摊子都已经摆了出来,城中著名的仙女桥的一端搭了一个巨大的台子,似乎是在为夜里的冰雕展做准备。 "咦,那不是官府的人吗?"姜瑜看着前头路边站在小贩前说话的人,着府尹官服,手里拿着一只红袋。 晏迟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今日所有上街的小贩都会分发赏银。" 闻言,姜瑜侧头看了眼他,她的小札里没有写过对小贩的恩赏,倒是疏忽了。 "走吧,那边有花灯售卖,去看看。" "好。" 几个人与官府的人擦身而过,继续往前头的铺子走去,而此时夜幕降临,沿街装饰的花灯也都一一点燃,映着整个长宁街金光流转。 "那是什么?"姜瑜忽然察觉有一股人.流一直往右手边的一个铺子涌去,铺子外人头耸动很是热闹。 绮香年纪小也满是好奇心,再加上节日气氛渲染也顾不得太多,低声对着姜瑜道:"奴婢过去瞧瞧。" 姜瑜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她一个小小的个头奋力往人流尽头挤去,没多久她就一脸红晕喘着气跑出来:"这家铺子在卖冰酪,大概是平日里不怎么售卖,所以今日人特别多。" 冰酪啊…… 这点心在宫里其实并不难以得见,只是晏迟寒在冷食这方面对姜瑜控制得很严格。 "……哦。" "你若是喜欢,今天我不拦着。"晏迟寒突然开口。 姜瑜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 "嗯。"晏迟寒挑了个眉,嘴边是带着淡淡无奈的笑,"这儿人多,让元英过去买,绮香就不必去了。" 元英听闻,立刻应声跑了过去。 等冰酪的间隙,姜瑜他们就去了隔壁的花灯摊子买了一盏兔子灯和莲花灯,晏迟寒还专门在上头题了字,等一切都弄完,元英也正好带了冰酪回来。 元英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还特意给绮香带了一份,小丫头头一次这玩意儿,面上羞怯眼里却满是欢喜。 姜瑜尝了一口,有些过于甜腻,不过这大冷天吃一口却也是一种满足。 等冰酪吃完,仙女桥对面的冰雕展正好开始,四人也不浪费时间,跟着人.流往桥上走去。 姜瑜一走上桥就立刻感觉有很奇怪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开始她并没有多加注意,毕竟她身边有这么一个样貌英俊气质不凡的男子,引来目光似乎并不讶异。 然而当桥上的人群愈来愈拥挤,自己和晏迟寒被迫被人从中挤开时,她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 第29章 飙演技第二十九天(捉虫) 意外分开…… 冬雪节在一年之中的地位对于大褚百姓而言与新岁几乎无异, 今次冬雪大会比之往年又极为新鲜,整个帝京城可谓是万人空巷。 仙女桥此刻的喧闹与拥挤本来实属正常,可却偏偏也将危机很好地隐藏起来, 当人群中的某一处突然发生奇怪的争执引起尖叫与推搡时姜瑜的视线所及之处已经看不见晏迟寒了。 "姑娘,姑娘!"绮香离得最近, 眼见着姜瑜就快要被人推开, 赶忙使出去买冰酪的那股劲挤到她身边。 "你看到公子和元英了吗!"姜瑜话里带着急切, 目光却不停地在人潮之中搜寻。 绮香摇摇头:"奴婢只顾着看姑娘你了。" 眼前是不停攒动的人头,哪怕姜瑜清楚记得晏迟寒今日的发冠和外袍也无法分辨。 周围的百姓并未把刚刚人群中的争执放在心上, 像这样的口角之争根本抵挡不住他们对冰雕灯展的向往。也因此人.流越来越快, 姜瑜和绮香两个人不停喊着"公子"却迟迟没等来半点回应。 如果晏迟寒在附近, 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回应呢? 况且他身边还有元英在,一个人的耳力不好,总不能两个人都耳"瞎"吧。 锣鼓击乐声越来越响,百姓的哄闹声也越来越大,等到姜瑜稍微能自由地转个身时她们已经被带到了桥的对面。 "姑娘, 这怎么办?"绮香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拉着姜瑜的手里似乎都冒出了汗。 "别慌,咱们在边上等等, 说不定公子他们还在桥上。" 姜瑜到底比绮香年长几岁, 虽然她现在心里也有些不安,却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长街上虽拥挤热闹, 可到底是一个冬夜,两个人站在桥头等了一会儿身上原本的热度渐渐淡去,甚至不知何时起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夜里的雪要比白日更为柔和,悠悠扬扬地飘落,姜瑜鼻尖一冷抬眸移开才有所知觉。 "姑娘, 下雪了……" 姜瑜看了眼抱着手臂的绮香,自知不可能就这样等下去,她拉过绮香的手搓了搓,道:"我们先去城门,不管公子他们去了哪里,去城门汇合总是没错。" "好。" "你知道怎么走吗?"姜瑜可对这里完全陌生。 绮香点点头:"奴婢对这条街很熟悉,姑娘放心吧。" 因着桥上的人实在太多,绮香并没有带着她往回走,而是选择继续往前绕到另一条昌平街上拐去城门。越往前走,就会发现人.流基本都是往冰雕灯展或者仙女桥对面而去的,在长街尽头处,两旁的摊贩已是寥寥无几。 "吃包子喽,热腾腾的肉包子……" 街边的叫卖声响起,淡淡的肉香飘进姜瑜的鼻间,她转头问绮香:"饿了吗?要不要买上几个?" 绮香的目光落在那一屉屉的笼子,咽了下口水:"……姑娘想吃吗?" 姜瑜看她这模样,笑道:"刚刚站了这么久多少有些饿了,我看这里还有热粥卖,不如在这儿吃点东西再走。" "好!" 绮香高高兴兴地应了,拉着姜瑜就在一旁的小桌边坐下:"姑娘先坐着,奴婢去买。" "嗯,有什么自己喜欢吃的都可以买一些。" "是!" 绮香小碎步跑到高高的笼屉前,在那儿和小贩说着话,姜瑜无聊地看了两眼,忽听得身后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喊叫怒骂。 还是孩子的声音。 她好奇地偏过头去,只见就在前头最近的巷子拐角处,五六个男孩围成半圆对着某个方向嬉笑嘲骂。几个人站得并不是很密,因此姜瑜能清楚地瞧见被围着的那个角落里那片矮矮小小的黑影。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跑到我的地盘,信不信我让我娘打断你的腿!"其中一个个字稍高的男孩拔高声量,语含威胁。 "你听到没有,耳朵聋了吗?!" "说不定就是个聋子。" "哈哈哈……" 姜瑜蹙着眉,这几个孩子看着还不足十岁的样子,嘴里却没有半点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反而处处带着恶毒侮辱。 "姑娘,这包子得趁热吃。"绮香在这时走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头约有四五个大肉包。 姜瑜下意识收回目光,可就这么一瞬间,一道尖锐的惨叫声从刚刚那个角落传来,她猛地回过头就见那几个男孩已经散开,手里拿着石头一样的东西疯狂往角落砸去。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看清他们围着的人是什么样的——衣衫褴褛,整个人黑黑乎乎地抱腿蜷缩在墙角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单薄脆弱。 被石头砸中也没有什么反击,只一边喊叫着抱住头。 "住手!"就当又一颗石子砸在那孩子的头顶,姜瑜终于没忍住站起身来。 几个孩子手上的动作顿住,纷纷转头看来,大概是见姜瑜比他们都大,因此开口时带了点警惕:"你……谁啊?" 姜瑜不想和他们废话,侧过身和绮香低语几句,而后淡定地看着他们。 绮香这丫头平日里虽说胆子有些小,可似乎一碰上这种需要正义感的事时就会生出特别的力量。她听了姜瑜的话,点点头走到那些孩子前面,用着不比他们几个成熟多少的声音开口: "你们几个小小年纪就学会欺负人,若是他哪儿伤着了去告官,官府找上你家,怕是你们爹娘会将你们腿打断。" 几个孩子听见"官府"二字果然面色一白,但很快其中那个个高的不服气地说道:"……哼,你,你别吓唬人,他若是敢告官那就是不想在这片混了。" "是吗?"绮香不紧不慢,继续将刚刚她家娘娘说的复述出来,"今夜冬雪大会官府的人一直在街上巡逻,你们说要是被他们瞧见了,可还需要他自己去告官?" 此话一出,几个男孩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生了惧意。 "这次先放过你,别让我们再看到你!"高个子男孩指了指墙角边的人,不甘心地招呼旁的孩子先走,"我们先走!" 这高个子明显是这帮孩子的"精神人物",他这么说完,全部都跟着应声。 等他们离开后,绮香走到那个蜷缩着的孩子身边蹲下,从荷包里拿出一些银子:"这是我们姑娘让我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别丢了,去买些吃的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吧。" 男孩的手碰到银锭子立刻抖了下,他犹犹豫豫地抬头,双目对上绮香却又很快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那名女子身上…… 姜瑜和绮香吃完包子和粥就继续起身前往城门,然而也不知是今夜注定不平静还是出门方式不对,她们才走到昌平街,就遇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 第30章 飙演技第三十天 将少年带回 如今城中夜出的百姓大都聚集在长宁街, 昌平街上显得格外寂静,也正是因此当巷子口冒出来三个带着调笑的流氓时,姜瑜二人确实都吓了一跳。 "二位妹妹怎么不去看花灯, 跑这儿来了?"率先开口说话的是中间那个身着锦衣,模样打扮俨然是个富家公子。 姜瑜心下戒备, 将绮香拉到自己身后挡着, 双眸冷然地看着他们。 "哟, 干嘛呢?"左手边的那个用手肘戳了下刚刚那人,"你看你这语气把这二位姑娘吓到了。" "那咱们可得好好赔罪。"富家公子嘿嘿一笑, 点头称是, 然后他转向姜瑜这边, 继续道,"姑娘这外头天寒,不如到我家去,喝喝茶如何?" 一人说着,另两个人立刻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几乎将不怀好意这四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不用,赶紧给我让开。" 姜瑜知道,这种时候放软语气没有任何作用, 倒不如硬气一些, 赌一把让他们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辣姑娘, 不过……爷喜欢。"富家公子收了点笑,抬手招呼另两个人,"来吧,把这二位姑娘请回去。" "姑娘,怎么办?"绮香拉着姜瑜的袖子轻扯了下, 颤抖着低问了句。 眼见着对面开始朝她们这边走近,姜瑜捏了捏绮香的手,迅速又坚定地说道:"跑!" 话音一落,姜瑜就立刻拉着绮香反身往最近的一个巷子里跑去。虽说往回走到长宁街去才是最安全的办法,但她估计以她们的体力还没跑到就会先被后面的人给追上,跑进巷子或许还能靠着七拐八拐的地形躲开。 "别让她们跑了,快追!" 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姜瑜只能奋力地往前跑。 巷子里十分幽静,一前一后的跑步声"啪嗒啪嗒"还有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紧张与刺激。 大概跑了有一段路,身后追来的脚步声仍旧紧追不舍,正在此时二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通往三条小道。姜瑜往后瞥了眼,还没看到流氓的身影,来不及多想直接往边上一个阴暗的角落跑去。 她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路,而是选择直接在岔口的一辆手推车下躲着。 "姑……" 绮香正要发出声响,姜瑜赶紧一手将她嘴巴捂住,狠狠摇头示意不要开口。 两人紧贴着墙角隐在手推车和黑夜之下,三道脚步声很快赶来停在手推车几步之外。 "人呢?!这都能追丢?" "范少,这儿三条路咱们分头找找,那两个女人明显体力不够,跑不了多远。" "是啊是啊,范少,我们分头去找,找到了一定第一时间送到府上。" 姜瑜一时间不敢呼吸,心里一道声音不断响着——快去,你们快去。 然而今夜幸运之神似乎真的与她们无缘,那被称作范少的人狠狠地怒骂一句,然后烦躁道:"你们去,我在这儿等着。" "这……也行。" "快去!" 很快,两道脚步声率先离开。 "操,大冷天冻死老子了!"范流氓自言自语地骂了句,视线在岔口随意转了一圈,最后自然而然地定格在角落的手推车。 姜瑜并不知道藏身之所被人盯着,但她却听见脚步声重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握着绮香的手不由紧了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她心跳如雷,差点准备直接现身硬碰硬时,一道奇奇怪怪略显诡异的哭泣声从空中传来。 "谁,谁在哭!"范流氓顿住想要过去手推车上坐一坐的脚步,一脸惊吓地开口。 "啪嗒"一声,一颗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丢在他的额头。 "啊!谁,谁在那里?!"他吓得语调变形,整个站在原地不停打转地看着四周。 诡异的哭泣声还在继续,姜瑜感觉到绮香在发抖,便更靠近地贴了贴。她能感觉到哭声并不是什么鬼怪,倒像是在附近的某个高墙上发出来的。 有人在帮她们。 只可惜她能想得清楚,那范流氓却是惊吓地叽里呱啦乱叫,先前跑进小道的两个同伙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回来,三个人惊慌失措地直接往巷子口跑去。 等到那三人没了踪影,哭泣声也适时地停下。 姜瑜下意识往周围高处张望两眼,却只能瞧见一片漆黑。 "姑娘……"绮香用着气声,不敢大声说话,"我们安全了吗?" 姜瑜忍不住轻笑,也压着声安慰:"应该安全了。" "这,这儿是不是闹鬼啊?"绮香响起刚刚听到的声音,要不是自家娘娘一直捂着她的嘴,她都要大声尖叫了。 姜瑜拉着她从地上起身,目光落在手推车前头一颗半拳头大的石头,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姑娘?"绮香见她不说话,有些害怕地开口,"我们走吧?" "嗯。" 离开前,姜瑜又抬眸看了眼暗处。 两个人不敢再往冷清的昌平街走,打算回到长宁街从那边去到城门,一路上姜瑜似乎都能感觉到被人盯着的异样感,但那种感觉并不是惹人生厌的,因此她没有吭声。 回到城门的时候,谢芊云已在那里等着,见到她来明显地松了口气:"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事了。" 姜瑜看了看四周,蹙着眉道:"公子还没回来?" "没有啊,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谢芊云也意识到不对,"难道真的出事了?" 如果在仙女桥上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争执,哪怕将他们分开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除非那时发生的事并不是意外。 姜瑜想到这点,面色有些凝重,连她自己也没发觉此刻她的心情叫做担忧。 就在不安的气氛逐渐扩大之际,城中一人驰马而来,快到城门时动作利落地一跃而下:"公子吩咐,让二位先行回去。"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身形高瘦,无法辨别身份。 姜瑜有些警惕:"你是谁?" 司空从地上起身,抱拳回禀:"属下是公子的影卫。" 说着,他拿出一块金质腰牌。 姜瑜瞥了一眼,上头确实是大褚皇室的标志,她放下心来问道:"那……公子人呢?" "公子还有事需要处理。" 姜瑜见此人明显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回身和谢芊云对视一眼一起往马车走去,然而才走出一步,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停下。 "十七,怎么了?"谢芊云也跟着顿住。 姜瑜转身看着司空,道:"你要护送我们回去?" "是!" "那我可不可以带一个人回去?" 司空头一次抬眸对上她的眼,似有不解,此外便是谢芊云和绮香也一脸的莫名。 "姑娘要带谁回去?" 司空心里有些忐忑,希望不是什么陌生男子,不然他可不好和晏迟寒交代。 姜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回身往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铺子走去,拐角的柱子那里不知何时躲着一个人。 "出来吧。" 柱子后的人微微一动,但久久未出。 司空蹙着眉,直接走过去一把将人揪出,幸好不是一个男人……但也是个男孩。 "这不是那个街边的……"绮香惊呼一声,"你怎么跟着到这儿了?" 男孩仍旧一身褴褛,膝盖的地方没有衣料遮着,黑红一片的伤口,他垂着头不语。 "是你在巷子里把那些流氓赶走的,对吗?"姜瑜问道。 男孩一怔,似乎没想到她竟然猜到,过了半晌才点点头。 姜瑜勾起唇角,看向司空:"这个人救过我和绮香,我知道我没有安排他的权力,但麻烦能不能先将他带上,让他至少今夜有个地方睡觉。" 司空打量了那少年一番,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救过娘娘,对陛下而言那就是大恩,弃之不顾必然不可,况且姜瑜这边已经发了话,他更不可能直接拒绝。 "姑娘放心,属下会安排妥当。" 第31章 飙演技第三十一天 晏迟寒奇怪的夜间习…… 既然已经得到司空的保证, 姜瑜便不再耽搁直接上了马车,回去的路上她才发觉谢芊云有些心不在焉。 "芊云,怎么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回家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转念一想, 她记得谢芊云简单提及过自己的家人,不太可能会在寓意团圆的节日里为难自己的女儿。 "……没事儿, 就是见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姜瑜一愣, 目光落在谢芊云此刻带着淡淡哀伤且些许恍惚的神情, 这表情似乎有些熟悉。 初见谢芊云的那日,她似乎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弹的琴。 谢芊云没有继续说有关故人的事, 姜瑜便也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也是。 不过她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这个故人在谢芊云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他们的故事似乎充满了遗憾。 就在二人各自沉思时,马车已经回到了御寒行宫。 寝殿。 原本姜瑜沐浴完便可以休息了,可不知为何晏迟寒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这让她怎么也安不下心睡觉。 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对晏迟寒的担心,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是出于相识自然而然的关注。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绮香终于从外头跑回来, 一脸急切地说:"陛下回来了, 现在在含章殿。" 含章殿是晏迟寒的寝殿。 姜瑜听到这话下意识就爬下床,可正要穿鞋时却又忽然顿住, 晏迟寒那边未有通传,她主动过去是否有些不妥。 "娘娘?"绮香就等着陪自家娘娘过去,可谁想她却像是突然出神呆住了。 "还是不过去了。"姜瑜收回脚。 绮香不解:"为何?" "陛下还未通传,就这么过去于理不合。" 这似乎是个很完美的理由,可绮香却摇摇头:"陛下受伤了, 可能已经下不了旨意了。" 姜瑜一惊抬头看着她:"受伤了?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的,是奴婢回来时见太医往含章殿跑去,看太医慌张的样子应该只可能是陛下受伤了吧。" 姜瑜心里有些犹豫,但她又忽然想起自己在晏迟寒眼里本就是个爱慕他的女子,主动过去看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若是旁人说她逾矩,她都住进皇帝寝殿了,规矩是什么怕也不用多加在乎。 "走,去含章殿。" 晏迟寒的确受伤了,不过伤势并不算严重,左臂被刀砍伤,伤口不深但因着伤痕很长整条胳膊都被血染了一片。 "陛下这几日最好不要有幅度太大的动作,以防扯到伤口。"太医清理完血迹,撒上药粉,动作细致地用纱布将整条胳膊一圈圈的包住。 "嗯。" 左臂少些动作并不是难事,晏迟寒阖眼靠在椅背上,面上带着倦容。 此次护送皇帝的羽林卫副将一脸忐忑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走上前请罪:"陛下,今夜长宁街发生的事是属下护卫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晏迟寒长睫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一侧看他一眼:"事出突然,责罚也就罢了。抓到的那人你连同刑部好好查一查。" 副将听到这话有片刻恍惚,他几乎不敢信这话是从当今陛下嘴里说出来的。晏迟寒行事有多么狠辣,他早就见识过,夜里出事时他都在考虑要不要直接了结自己以免遭受那些惨绝人寰的刑罚。 "嗯?"晏迟寒见人久久不回,眉头一蹙。 副将心一颤忙回神:"臣遵命!" 这边话刚落,外头一内侍便走进来禀告:"陛下,漪妃娘娘正在殿外等候。" 晏迟寒微微一怔,他回来时特意嘱咐了元英不必去通传,怎么还是惊动她了? "让她进来。" 他说完,又看向殿内的其他人:"你们都先出去。" 姜瑜走进去时正好同出来的一众人碰上面,太医羽林卫还有元英和何康安,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看来是刚谈完话。 "娘娘!"众人纷纷行礼,让开一条路。 她微微颔首,然后径自走过去。 内殿坐榻上,晏迟寒正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大概是听到脚步声走近才慢慢睁开眼。两个人就这么对上视线,姜瑜轻咳一声先开口:"陛下。" 她一边施礼,一边偷摸地打量他,就这么看着似乎看不出哪里受了伤,不过他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 "你怎么过来了?" 若是以往,晏迟寒绝对不会纠结她为何会过来找他,可大概是今夜出了意外两人被迫分开,他突然就想问问在他没有传召的情况下,姜瑜为何会主动过来。 "臣妾……臣妾听闻太医来了陛下寝殿,因此心中担忧便想过来看看。"姜瑜垂着眸,看不清楚神色。 晏迟寒知道她这话是完完全全的教科书般的答案,可听到"担忧"二字,他也不想去追究是否出自真心。 "今晚就宿在这儿吧,朕的手臂受了伤需要你帮忙。" 姜瑜抬眸,问道:"手臂受伤?" "嗯。"晏迟寒点了点头,稍稍将左臂的袖子往上一拉露出里头的白纱。 不知怎么的,姜瑜就立刻想到了某人睡觉喜欢抱东西的习惯,她只好提议:"陛下,若臣妾留在这里,那还是多加一床被褥吧。" "嗯?为何?"晏迟寒眉头一挑。 姜瑜不好细说,只能解释:"臣妾怕半夜无意识碰到陛下的伤口。" 晏迟寒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可听到她是为了自己的伤势考虑脸色瞬间一变:"也罢,听你的。" 左右等你睡着,他也还是可以抱到。 夜色渐浓,含章殿外除了值守的侍卫已没旁的身影,四处寂静无声。 姜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被困在一个热度爆炸的密室,她想逃走却找不到任何出口,就在梦中的自己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 幸好只是个梦,她暗暗吐出口气,但很快她又察觉到不对劲,她微微侧过脑袋,一张即使在黑暗中都难掩其俊美的面孔距离她仅仅一个指节。 姜瑜摸到腰间熟悉的手臂,无奈感叹一声,这厮怎么又抱上来了。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脑袋下并不是枕头,而是某人的手臂,她的位置在床里侧,那么现在枕在她脑袋下的胳膊只可能是晏迟寒受伤的左臂。 姜瑜猛地从床上坐起,衾被里的热气一股脑冲了出来,空气中微寒的冷意让她清醒,也让她发觉身侧的人呼吸比往日沉重。 她缓缓抬手摸上晏迟寒的额头,毫无意外的烫手。 "来人!" * 晏迟寒半夜发了高烧,何康安焦心地候在一旁,而姜瑜则暗自愧疚地站在外殿。晏迟寒半夜抱人的毛病她早就清楚,当时就不应该留下来。 元英从外头端药进来,见姜瑜杵在屏风前一动不动便让跟着的内侍先将药送进去,自己则走到她身前,恭敬道:"娘娘,夜里凉,现在回寝殿有些路怕是会着凉,不如奴婢送娘娘到距离最近的那个寝殿休息吧?" 姜瑜其实早没了睡意,因此也没有回答,反而想起晏迟寒的事低声问元英:"你在陛下身边多久了?" 元英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但这种问题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便回道:"从进宫以来奴婢就一直在陛下身边。" 那就意味着对晏迟寒很熟悉了。 姜瑜点点头,再次提问时带了点犹豫:"那你……你可知道陛下有没有一些奇怪的……习惯?" "奇怪的习惯?" "就比如……睡觉时总会抱着什么东西?"姜瑜索性一口气直接说完。 "抱东西?" 元英没想到所谓的习惯是在这种方面,虽然难以启齿,但他确实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陛下有这种习惯,于是他肯定地回说:"陛下从未同奴婢说过,奴婢也从未见过。" 元英是晏迟寒贴身内侍,睡觉这些事只有他最是清楚,连他都未见过只可能是……不存在。 姜瑜这么想着,又很快自我否决,若真没有,那这么久以来晏迟寒怎么会夜夜都要抱住自己。有意识的,无意识的,几乎每夜如此,她都快成为习惯。 见元英好奇地看着自己,姜瑜赶紧开口:"没事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去忙吧。" "那娘娘可要去其它寝殿?" 姜瑜摇摇头,指指身后的坐榻:"不用了,我就在那儿坐着等陛下醒来便好。" 元英见状也不再勉强。 等晏迟寒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卯时,那个时候寝殿里太医何康安元英都还在,见他醒来登时围了过去。 "陛下!"何康安上了年纪,这次一夜未眠整个人沧桑许多。 晏迟寒头有些发胀,他抬起右手捏了捏太阳穴,嗓子干哑的开口:"朕怎么了?" 太医回道:"陛下伤口发炎有些发热。" 晏迟寒动动左臂,酸软之余伤口带着被撕裂过的疼痛,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着众人问道:"漪妃呢?" 何康安脸色微变,但开口时还是恢复如常:"禀陛下,娘娘就在外头。" 晏迟寒打量众人的神色,看出他们都是彻夜熬着,便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回宫的时间稍稍往后延一延,午后再回去。"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是今早就要回宫的。 "是。"众人领命。 "让漪妃进来。" 元英点点头,走到外殿时才发觉姜瑜不知何时就这么在坐榻上睡了过去,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试探着开口:"娘娘,娘娘?" 本以为要喊上好久,可没想姜瑜却很快醒来,眼里带着一半的迷茫一半的清明。她坐直身子,看见太医离开便猜到:"陛下醒了?" "嗯,陛下让娘娘进去。" 姜瑜走进内殿,晏迟寒仍旧躺在床榻一动不动,她开口:"陛下?" "吓到你了吧。"晏迟寒转过头看向她。 "没……"姜瑜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心里莫名复杂,一个念头已经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过来,坐到朕身边。" 她顿了顿还是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冬天早上天亮得迟,因此这个时间外头还是漆黑一片,殿内光线也有些昏暗。 晏迟寒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突然这么沉默他大概知道这接连出事,姜瑜多少受到点惊吓。 "昨夜偷袭朕的人已经命刑部和羽林卫去查了,朕想这些人是知道了朕出宫后的行踪计划,怕是早有预谋。" 姜瑜没想到晏迟寒会主动提及此事,不过听到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了底:"这些人是宫里的还是……朝中的?" 知道晏迟寒出行的人不少,但清楚他几时会出现在哪里的并不多,姜瑜一瞬间想到了晏无尘,但又很快否决。 晏无尘虽然觊觎皇位,但还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偷袭,况且原著中这时的晏无尘正在府中韬光养晦,顺便和女主沈安羽培养感情。 "你在想什么?"晏迟寒看出姜瑜有些出神。 "啊,没,没什么。"姜瑜收回心神,"既然抓住了人,那陛下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这人既然选在宫外下手,那就说明他不敢在宫里动手,或者说没机会,因此只可能是朝中的人。" 这是在回答她前一个问题。 姜瑜点点头,这一点就更排除了晏无尘,晏无尘这厮安排她在宫中就是为了在宫里解决晏迟寒。 "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会儿?"晏迟寒知道她一晚上也没怎么睡觉。 姜瑜现在可是不敢和受伤正严重的他同榻,因此赶忙摇摇头:"不了,陛下再休息一会儿吧,臣妾让绮香去拿吃的了,等会儿吃一些再服药。" 晏迟寒抬眸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嗯。" 他应下声,而后从衾被下将右手伸出,一把握住姜瑜搭在床边的手。 姜瑜一愣,垂眸看着二人相握的手,心跳如雷。 * 下午申时末,众人从行宫回到宫中,第一时间何康安就传了王台原替晏迟寒诊治。跟随前往行宫的太医虽然不差,但到底没有王台原经验来得丰富。 "陛下这几日好好休息,左臂不要大幅度动作便好。"王台原在先前太医给的外用药中又加了一瓶,"这是防止留疤的药,在宫外何太医应该是没有带上。" "嗯,都交给元英便好。"晏迟寒懒懒地点个头。 王台原出去时,姜瑜正好端了药进来。 "陛下,先喝药吧。" 晏迟寒从床上坐起,也不动手,十分坦然地等着她来喂。 姜瑜拿着匙子在碗里轻轻搅了搅,而后舀起一勺递过去:"太医说用完药陛下需要多休息。" "嗯。"晏迟寒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躺在床上,可偏偏自他受伤以来,姜瑜对他的照顾让他实在贪恋。 姜瑜等到晏迟寒睡着才离开,她心里装着事,并不想在寝殿里多呆,倒不如去花园里走走散散心,顺便想一想晏迟寒夜里抱人的事。 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另一件事突然插进她的脑海中。 对了,那夜从街上带回的男孩她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去处。那个名叫司空的影卫也是自昨夜后她就没再见过。 想到这里,姜瑜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绮香:"你去内侍监打听打听,看看今日有没有进来新人,就是昨天街上那男孩年纪大小的。" 绮香难得反应迅速:"娘娘是想让奴婢打听打听那男孩是不是去了内侍监?" "嗯。" 姜瑜不知道司空的行事作风,但宫里的人应该差不离,那男孩的年纪正好是很多内侍进宫的年龄,她还真怕那男孩被司空送进了内侍监。 虽说她没有看不起内侍的意思,但那男孩年纪不大,若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成了内侍,她宁愿昨夜没让司空将他带走。 绮香打听了大半天没有任何消息,姜瑜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让绮香第二天再去瞧瞧,第二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才彻底松口气。 从行宫回来这两天,姜瑜除了必要的照顾外很少待在寝殿之中,晏迟寒就算再怎么背病痛困扰也有所察觉,因此立刻派了司空白日里跟着姜瑜。 又过一日,姜瑜照例在寝殿伺候晏迟寒用药,等他睡下后她又如往常一般从寝殿出来,然而这一次她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娘娘。" 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站在姜瑜的面前,姿态恭敬,唯一令人感到诧异的便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 纹路复杂,遮住半张脸的银制面具。 莫名的熟悉感,可姜瑜确实没见过此人,她略有防备地问道:"你是?" "属下司空。" 姜瑜先是一怔而后面上露出喜色,她直接问道:"那夜带回的男孩去了哪儿?" "禀娘娘,卓放现在在羽林营。"司空很快回道。 卓放?羽林营? "他叫卓放?" "是。" 姜瑜点点头:"在羽林营的意思是,你们想把他培养成羽林卫?" "是,卓放身手敏捷,虽还未习过武功,但底子不错。" 姜瑜知道了这个消息,总算是彻彻底底安心。 司空等姜瑜离开,很快就进了寝殿。 "和她说了?"晏迟寒靠在床头,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 "是。"司空应声,而后又不解地问道,"陛下既然知道娘娘在打听卓放的事,为何不自己开口和娘娘说呢?" "她没有选择问我,那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晏迟寒眼里划过淡淡的失落。 说到底现在的姜瑜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否则告知卓放的事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何需让她命绮香四处打听。 "陛下的伤好些了吗?"司空对"上司"的感情生活无法多加过问,只能看着床头放着的瓶瓶罐罐,扯开话题问道。 "嗯。"晏迟寒的伤势原本并不太重,若不是发了个高烧,现在断不用这样躺着。 "对了,那夜阿瑜和我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查清楚了?" 司空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回道:"查清楚了。" "那夜骚扰娘娘的人是帝京有名的公子哥范凌,其父乃户部员外郎,属下打听过鸢嫔正是那员外郎的外甥女。" "那范凌估计就是仗着自己的爹和表姐的宠溺才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在城中作乱,那夜三人平日里就喜欢在街头骚扰女子,但那些受害者基本都是敢怒不敢言。" 晏迟寒听到这里其实就大概清楚了,所谓敢怒不敢言无非是官府那边都已经被范家打点好,官官相护罢了。 "陛下,可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司空抬眸看着床榻上的人,问道。 晏迟寒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当然。" 翌日上午,姜瑜正在寝殿中给晏迟寒喂药。 晏迟寒身子好了很多,今日已经不用继续躺在床上,甚至还去了早朝。 "陛下,鸢嫔在外求见。"元英走进来躬身禀告。 鸢嫔? 姜瑜有些意外,然而但她看向晏迟寒时,这厮却像是早有所料般淡定。 "让她进来。" 姜瑜忍不住皱皱眉,下意识就放下手中还盛着药的瓷碗:"臣妾就先退下了。" "不。"晏迟寒一把扣住她的手,不容反对,"坐下。" 姜瑜无法只得继续坐着,没多久眼前就走近一个身姿曼妙的身影。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鸢嫔盈盈施礼。 "起身吧。"晏迟寒看向元英,"赐座。" 鸢嫔在一旁坐下,目光先是落在晏迟寒身上,但很快又自然地瞧见姜瑜,她一怔,欲要说出的口在喉间停住。 "鸢嫔前来可是有何事?"晏迟寒假装没瞧见她眼里的犹豫,十分自然地拿着一旁碗里的匙子自己舀了一口药喝下。 姜瑜闻过那药的味道,也曾因为指尖碰到汤药不小心尝到一次,那苦的滋味似乎可以让她的天灵盖炸开,哪想晏迟寒这厮竟然就像和白开水一样。 "臣妾……"鸢嫔的目光再次在姜瑜身上来回打转,意图十分明显。 晏迟寒剑眉微挑:"漪妃不是外人,不用避讳。" 鸢嫔面色白了白,但更重要的是她开口时的语气,有些许的不自然与难堪,远没有当初花园时听见的娇俏—— "陛下,臣妾想问问臣妾的舅舅到底犯了何事,怎么会一夜之间被罢免了官职……还,还被刑部收押?" 姜瑜怎么也没想到鸢嫔来这里是说的这种事,也十分好奇地看向晏迟寒。 突然被罢官,只可能是皇帝下的旨意,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寝殿养伤,哪有时间去管这些事? 晏迟寒只当没注意到姜瑜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严肃的口吻道:"范术私底下做的事,你自然不可能都清楚,这些是朝廷的事,你无需多问,等刑部查清你就可以得知了。" 鸢嫔一滞,又问:"那臣妾的表弟呢,他与朝廷无关,怎么会突然被官府抓了去呢?" "鸢嫔真的不晓得?"晏迟寒目光微冷,语气毫无起伏地反问。 鸢嫔心头一紧,额间微微渗出点汗:"臣妾,臣妾不晓得。" "既是不清楚,那还是等官府查办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这话明显少了点耐心,鸢嫔自然也听得出,她赶忙起身否认:"不,臣妾说错了,臣妾知道……" "既是清楚,那你来此做什么?" 话听到这里,姜瑜算是明白了。刚刚问什么舅舅的事不过是个缓冲,这鸢嫔明显是为了自己的表弟来的。 看这架势,大概是那舅舅犯的事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尽可能将这儿子给保住了。 姜瑜现在可是满满的好奇心,赶紧认真地继续听。 "臣妾,臣妾……"鸢嫔犹豫着,然后"扑通"一声跪地,"臣妾想求陛下绕表弟一命,他,他是舅舅家唯一的血脉,还请陛下开恩。" 这老套的求情方式,晏迟寒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波动,他定定地看着前头跪着的人,直到看见她身子微微摇晃像是跪不住了才缓缓启唇:"你让朕开恩,那你可有想过那些被你表弟迫害的女子或许也曾求你表弟放过她呢?" 迫害女子? 姜瑜听到了重点,也明白那表弟大概犯了何事,她想起那夜在昌平街上遇到的混混,面色冷了冷。 大褚律法有一条,男子不可骚扰调戏良家女子,情节严重者将判处绞刑。 那几个混混作风如此熟稔,显然是官府有人,怕是也和这鸢嫔的表弟一样。 鸢嫔求情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但她想到自己的娘亲托人给自己带的信,她最终还是开口:"陛下,臣妾的表弟年纪还小,犯错是因为不懂事,还请陛下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有机会改正!" "二十岁,已是弱冠之年岁,年纪小?"晏迟寒忍不住轻嘲,然后下一句语调又跌至冰点,"他和那几个同党将会一起被刑部彻查,过往所有骚扰调戏女子的事将一一清查,再求情,你不如去牢里陪他,也好慢慢教导他,如何?" 鸢嫔这下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事已成定局。 "臣妾……明白了,臣妾先行告退。" "等等。" 眼见着鸢嫔就要离开,晏迟寒却突然开口。鸢嫔脚步一顿,面上生出欣喜赶紧回头:"陛下?" 然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像是来自冰窖的冷气般直接将她的笑意僵在脸上。 "鸢嫔早知其弟罪行,不仅不劝其父其母管教,如今出事甚至枉顾那些受害女子遭遇向朕求情,罚鸢嫔回宫闭门思过,未有朕的允许不得出门半步。" 鸢嫔失魂落魄地离开,而姜瑜则满面好奇地看向晏迟寒:"陛下,这几日你都在养伤,怎么会得知这些事?" 晏迟寒看着她,开口:"她表弟就是那夜你在街上遇到的混混之一。" 第32章 飙演技第三十二天 只是为了你 姜瑜听到这话惊讶到一时说不出话, 而晏迟寒看她这般也不等她回答,反而语气淡淡地抛了一个问题过去: "被人欺负的事为何不同我说?" 姜瑜没有注意到晏迟寒的自称变了,她顿了顿开口:"臣妾, 臣妾觉得既然没有怎么样还是不要再多说让陛下听了烦心。" 晏迟寒对听到这样规规矩矩的答案并不意外,他看着她的眼认真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同朕说。" 姜瑜心口微动, 片刻后点点头:"嗯。" "来, 替朕上药。" 话题陡转, 姜瑜有点跟不上,他看着放在桌上的托盘, 上头是瓶瓶罐罐的药膏药粉。 这几日她虽然承包了喂药的工作, 但给伤口上药一直是元英的事。 "来吧。"晏迟寒并不在意姜瑜的犹豫, 直接将外袍脱下,卷起里衣的袖子。 姜瑜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清伤口,几乎一整条胳膊都被纱布缠住。 "陛下,这……"她看着结口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晏迟寒抬了下下巴示意道:"先拆了。" 大概是看出她眼里的担忧,他勾了勾唇:"没关系, 伤口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疼了。" 闻言,姜瑜果真暗自松口气, 她着实有点担心纱布一拆开里头血肉模糊的。 不过片刻后当伤口完完全全暴露出来时, 她还是呼吸一滞。血肉模糊的确没有,但那被刀划开, 割裂的皮肉,长长一条肉色伤痕还是触目惊心。 姜瑜毫无意识地就抬手轻轻碰触了下那伤口泛红的边缘,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赶紧收回手。 低低哑哑的笑意从晏迟寒喉间溢出,姜瑜听了面上微微发烫, 也顾不得其它赶紧将手边的药打开:"陛下,是这瓶药吗?" "嗯。"晏迟寒十分惬意地欣赏着她面上的窘态。 姜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垂着头开始抹药。 清冽还带着苦涩的药味散在空气中,这种提神醒脑的味让她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 "嘶……" 突然,晏迟寒的手臂一动。 姜瑜一顿,赶紧抬头紧张道:"是太用力了吗?" 晏迟寒看着她,原本想要摇头否认的念头改成了轻轻一声"嗯"。 "有点疼。" 一个疼字从这男人嘴里说出来,姜瑜不只是一点意外,难道自己刚刚的力度真有这么大? 她看着那肉粉色的伤口,缓缓低下头。 晏迟寒就见眼前的人越来越靠近自己的手臂,而后下一刻手臂忽地一凉,还有些痒…… 姜瑜正在他伤口上方轻轻吹着气。 "你……"伤口的痒意似乎通过血液传到他的心口,他忍不住出声。 姜瑜听到声音抬头,她这次倒是十分坦然,看出晏迟寒的惊讶,她不紧不慢地解释:"臣妾小时候受伤,伤口疼,妈……娘亲,娘亲就是这么帮我缓解疼痛的。" 她嘴巴一快差点说错话,不过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点,她便也淡定地假装无事发生,还笑着问道:"陛下有觉得好些吗?" 晏迟寒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情绪十分复杂,片刻后嘴角微扬:"嗯,好些了。" 姜瑜展颜,点点头继续抹药。等到伤口重新包扎好,她又替晏迟寒将袖子放下,但突然动作放慢。 "你有话想说?" 她一顿,抬眸看着晏迟寒:"谢谢陛下。" "嗯?" 这个感谢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突兀。 姜瑜好不避退地和晏迟寒对视,认真道:"臣妾知道范家的事其实压根用不到陛下亲自插手,但只有陛下亲口发话,底下的人才会按着律法一条条惩处,臣妾替那些被范流氓调戏骚扰的女子感谢陛下。" "范流氓?"晏迟寒眼里带着笑意,"嗯,这称呼实至名归。" 姜瑜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 "虽然你替那些受害女子向朕道了谢,朕也确实想要她们讨一份公道,不过……"晏迟寒顿了顿,拉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握住,"朕做这件事最初只是为了你,这是实话。" 他不想给自己披上什么高大伟岸的面纱,他其实也只是个俗人。 第33章 飙演技第三十三天 是喜欢还是另一种伪…… 姜瑜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接的话, 大概就是十分中规中矩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受宠若惊,顺便掩盖一下内心的复杂。 晏迟寒这厮啥时候这么会说话撩人了?她记得原著里这人只会横冲直撞,霸道专横。 而且那还是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是无感甚至厌恶的人只会更恶劣。 喜欢的人……姜瑜咂摸着这几个字,不由地又想起近来和晏迟寒相处的点滴以及他为自己明里暗里做的事。 比如卓放能进羽林营, 若说里面没有晏迟寒的意思, 她是不信的。 姜瑜自认不算迟钝, 到了现在她能感觉到晏迟寒对自己的特殊,可一旦"他喜欢自己"这个念头浮现, 脑中另外一个声音就会出现并否决。 沈安羽还在, 晏迟寒之前还在睡梦中喊过她的名字, 短短月余怎么比得过他们自小的情谊…… "娘娘,娘娘?" 姜瑜和谢芊云在御苑见了个面,回来的路上却一直心不在焉,就在她即将走错路的时候,绮香终于忍不住出声。 "啊?"姜瑜顿住脚步, 侧头,"怎么了?" "娘娘这两日是有心事吗?" 姜瑜不觉就想起前几日上药的事,但还是摇摇头:"没有, 怎么了吗?" "这几日奴婢和娘娘说话, 娘娘总像是没听见一般。"绮香倒不是不高兴,而是她怕自己没有及时注意, 又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她必须要时刻关注着自家娘娘。 姜瑜语气轻松地解释道:"天儿太冷了,反应也迟钝了。" 绮香:似乎也有点道理。 姜瑜看着小丫头纠结的模样,嘴边忍不住浮出一丝笑。 她拐到正确的路上继续走,目光稍微定了定, 她刚刚确实在想一件事。 一件她在行宫那日就想过的事。 是夜,寝殿。 晏迟寒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忍了几天终于可以好好地在浴池里泡一泡,姜瑜一边听着动静,一边裹着被子装睡。 大概一刻钟后,晏迟寒单手擦着发走回内殿,榻上的人背着身一动不动,俨然深睡的模样。 只是当他定睛一看不由愣住,姜瑜把被子全裹了,半点缝隙不留。他并未多想,摇摇头失笑着让元英新拿了一床被来。 而床里侧的那位正放缓呼吸让自己的感官全集中在耳朵上。 元英拿了被子来,但很快就又离开,殿里恢复平静,而后床榻一沉,是某人上了榻。 尽管闭着眼,但姜瑜还是感觉到一道阴影投在自己身上,并且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当隔着衾被感觉到手臂圈住自己的力量时,她的眼皮不自觉动了动。 现在的晏迟寒是完全清醒着的,这个环抱也是清醒明确的。 但姜瑜并没有因此停止自己的计划,晏迟寒在清醒的时候对自己有这种亲密举动并不是第一次了,或许这只是他无意识的一个举动。 然而很快,这个念头就在姜瑜的脑子里自动毁灭了,因为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温热轻触了下自己的额间。 那种陌生却又悸动的触感……她猛地睁开眼! "陛,陛下!"姜瑜压根忘了自己是在装睡,抱着被子就往后一退,一脸忐忑又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晏迟寒见她醒来确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装睡,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眉头一挑理直气壮道: "怎么了?" "陛下,你……"姜瑜这下顾不得什么爱皇帝的人设了,脑袋中就一个大大的"惊"字。 这个惊是意外却又好像是心口一个大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后的不解。 "朕怎么了?"晏迟寒仍旧那副神情,"朕抱抱爱妃怎么了,朕亲亲爱妃怎么了?" 颇有一股"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姜瑜表情管理失败,这,这是原著反派能说出的话吗? 怎么有人比我先崩人设了? * 姜瑜一整夜都是混乱的,虽然她到底在最后记起了自己是个爱慕皇帝的妃子,满脸羞怯地也表达了下自己对亲近晏迟寒的向往,但第二次躺下后,她一夜无眠。 原著晏迟寒喜欢沈安羽,他明争暗夺,用权力计谋将她控制在自己身边,虽然最后抵不过男主的攻势败下阵来。 因此姜瑜判断反派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只能按照这个标准来,但这么久以来她和他日日夜夜共处,她从未感觉到任何被强迫或者逼压的不适,反而处处被善待……甚至优待。 这样子的晏迟寒,她自然而然想到了伪装,只有伪装才能做到如此反本性。 但之前沈安羽还在宫里他伪装一下也就罢了,现在寝殿里连个外人都没,他演给谁看? 姜瑜没想到自己虽然验出了晏迟寒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抱自己,但仍旧没能肯定他对自己的态度。 是喜欢还是另一种伪装? 第34章 飙演技第三十四天 青年才俊,乃是大褚…… 其后几日, 晏迟寒表现得一如往常,就好像那晚撞破他偷亲的事压根没发生过一般。 姜瑜虽然心里各种复杂,但这么久以来, 演技倒是提升许多,不就是装淡定装无事发生吗? 没问题。 * 这日, 姜瑜呆在偏殿研究流魂散, 因为冬雪节发生的意外, 她对这毒药的研究被迫暂停,现在必须要继续了。 "娘娘, 太医来了。"殿外侍女走进来低声通报。 姜瑜闻言, 一边吩咐请进来, 一边将药瓶收好藏在案桌下。 来人一身紫袍,玉冠束发,眉目宁静,赫然是江子岚。 "怎么是江太医来了?" 通常情况下,来替姜瑜诊脉的是王台原, 少有的几次特例就只有王台原自己生病。 可前几日王台原还给晏迟寒看病,瞧他的模样不像是生了病的。 江子岚恭恭敬敬地施礼,解释道:"昨夜王太医的母亲突发病症, 今日告假在家中照顾。" "这样, "姜瑜了然,抬眸看着他, "那就有劳江太医替本宫看看了。" "是。" 以往王台原每次替姜瑜诊脉都紧皱着眉,一副想生气却又不敢的样子,隐忍半天最后苦心劝告她不要吃冷食。 但江子岚与他不同,诊完脉便不说话,面色温温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太医, 如何?"见他这般,姜瑜心里反而没了底。 江子岚正好拿过纸笔,听到这话狭长的眸子一抬:"臣以为娘娘清楚。" 呃…… 姜瑜有些心虚,这几日下雪她也少了顾忌,冰酪冷酒什么的通通不拒。 江子岚写下一行字,她瞥了眼,隽秀潇洒。 本以为他就会这么安安静静地继续写下去,谁知他突然停下笔,来了句:"娘娘最近在服用岐寒草?" 岐寒草?姜瑜挺都没听说过,很自然地摇头:"没有。" 江子岚一副不信的神情,鼻翼轻动,眉头蹙起:"可娘娘这儿有一股很重的岐寒草味道。" 姜瑜不由想起桌下藏着的流魂散,难道…… 她抬起头,双眼茫然道:"岐寒草?这是什么?" 说着她还转过头问绮香,煞有介事地问:"你可在宫里见过?" 绮香哪里能得知,赶忙摆摆手:"奴婢从未听说过。" 江子岚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目光迅速在桌面上一扫,最后停在姜瑜的手臂下方。 姜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自己右手边有淡淡黄色粉末残留。 糟糕,大概是刚刚整理药瓶太急,撒落了一点药粉。 她倏地抬头看向对面,目含警惕,如今她不能判断他对这个药到底有多少了解。 可她这边突然防备,江子岚确实一脸轻松,视线从桌面移开:"这岐寒草性凉,若是大量服用甚至可能丧命。" 姜瑜听得心头一颤,差点没把桌下的药瓶一脚踢开。 "江太医懂得真多。"她扯着嘴角夸道。 "娘娘赠的《千药典》中都有记载。"说着,江子岚从药箱中拿出一本熟悉的书。 姜瑜微愣:"这……" "这书臣已经看完,正好今日过来能还给娘娘。" "江太医既是已经看完此书,那可有什么心得?"姜瑜还是想多听听关于解药毒药的说法。 "《千药典》记载甚广,不过所谓千药并不是说药物种类多,反而它更多是在说药物的相生相克,依附生长。" "相生相克,依附生长?"姜瑜想到什么,问道,"那就是说不管什么药,良药也好,毒药也罢,都可能经过某种手段转化成另一端?" 江子岚点点头:"没错,正如岐寒草,若是在其中加上一点云菇便是很好的止血药物。" 姜瑜听得入迷,很快,两个人便就着《千药典》谈了起来。大概一盏茶时间后,谈话声才停下,还是因为江子岚太医院有事不得不先离开。 "没想到聊了这么久,今日多谢江太医了。"姜瑜笑道。 江子岚仍旧一副温温淡淡的面孔,不过双眼却因为谈多了专业知识晶亮晶亮的。 离开前,他还特意停下脚步:"娘娘还是少吃一些冷食为好。" 姜瑜一怔,似乎想到什么,打趣道:"江太医这话从一开始就想说了吧?" 江子岚面色变了变,像是被说中心事:"臣……" "江太医无需多言,本宫明白,这次一定谨记于心。"姜瑜知道他脸皮薄,还是不打算调侃。 江子岚松了口气,拱拱手道:"娘娘切记。" 江子岚离开后,姜瑜对着流魂散明显少了恐惧感,这毒药可解。就算真到了她必须下药的时候,她也有一个退路。 这头姜瑜正兴奋地研究着毒药,那头不知是谁把江子岚在偏殿逗留大半个时辰的事传了出去。 至于晏迟寒,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传闻。 第35章 飙演技第三十五天 当着面夸别的男人?…… 因为流魂散的事有了进展, 姜瑜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回到寝殿时勾起的嘴脸一直没有下去过,直到她一拐进内殿看见案桌前的晏迟寒。 虽然这几日她一直伪装淡定, 但每次碰面还是会止不住心颤。 "陛下。"她回过神敛眉福身。 晏迟寒的目光自姜瑜进殿后就没移动半分,也当然没有错过她收起笑意时划过的尴尬与忐忑。 那晚他的举动真有这么吓人?他忍不住反思。不过显然,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太医来过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 "王太医如何说?"他也不知怎么的, 故意说错。 姜瑜果然摇摇头, 回道:"王太医告假,今日替臣妾诊脉的是江太医。" 晏迟寒挑眉"哦"一声, 继续平静问道:"那……他说什么了?" 呆了这么久, 能说不少话吧。 姜瑜不知道宫人传话的事, 只挑着能说的回道:"……江太医说让臣妾少吃点冷食。" 晏迟寒想起冬雪大会上吃的冰酪,面色严肃了些,但很快他又问:"没了?" "呃,江太医还说让臣妾平日多走动,膳食里多加一些补气养血的食物。" 晏迟寒点点头, 就当姜瑜以为他问完话想松口气时,他却又开口:"没别的了吗?" 直到现在姜瑜才察觉到一丝异样,晏迟寒似乎在等什么答案, 可问题是他想听什么? "陛下, 江太医说了很多,臣妾有些也记不得了, 不如让人去拿医案看看?" 晏迟寒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却又无法直接询问,心中不免升起些烦躁。 一旁作为传话中一员的元英见状赶紧开口:"娘娘把医案给奴婢吧。" 姜瑜闻言转眸看向晏迟寒,后者顿了顿点下头:"朕有空会看。" 元英松了口气,也愈发确认这位漪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以往陛下面对沈姑娘, 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从不会这么犹豫,哪怕问题会惹沈姑娘不悦,陛下也要图自己一时爽快开口。 便说这次江太医逗留偏殿的事,大大方方质疑是他身为帝王的权利,更何况和太医待在一处的正是他的妃子。 但陛下这次没能问出口,似乎是不想让自己内心的多疑暴露在漪妃娘娘面前。 只是,某人内心的纠结忍得了一时,却绝无法过夜。 姜瑜睡前将补气血的汤药喝下,涩涩苦苦的余味留存在舌根处。 "娘娘,给。"绮香将盛着蜜饯的盘子递过去。 姜瑜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很快苦意渐渐散去,她让绮香放下盘子回去休息,自己则喝茶漱口而后转身想去床上。 然而她才转过身,就见晏迟寒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目光隐在暗处,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陛下?" "你觉得江子岚此人如何?" 两个人明明一整天没再提起江子岚,这突然一问显得十分突兀。可姜瑜却顾不得这些,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晏迟寒知道江子岚喜欢沈安羽的事了? 如今剧情和原著走向略有不同,在她的视角里江子岚和沈安羽是没有太多交集的,但难保他们私下有过意外接触。 "陛下怎么突然问起江太医了?"她谨慎地回答,忍不住为江子岚担忧。 没道理晏迟寒会突然关注江子岚,只可能是沈安羽的原因。如今她还需要江子岚帮她把流魂散解药制出,他绝不能出事,况且江子岚实在无辜,她怎么着也不能坐视不理。 "随口问问,你也随意回答。" 晏迟寒说得云淡风轻,可姜瑜却是竖起数道警戒线,她必须要替江子岚说好话,顺便不着痕迹地撇清他和沈安羽可能存在的联系。 她顿了顿:"江太医医术精湛,平日里也只会埋头钻研医术,从无杂念,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医术精湛这说明他用处很大,从无杂念一心钻研则说明他不会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 姜瑜认为她说的这番话没有太大毛病,然而一抬眼却见晏迟寒的脸沉了下来。 哪怕光线昏暗,他身上的不悦也明明白白地传递过来,压着她不敢动弹。 姜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这是啥情况? 晏迟寒本以为姜瑜最多夸一句江子岚医术好,可没想到她连他平日里只会钻研医术的事都清楚明白。 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心里有没有杂念,这是一个病人应该从大夫那里得知的吗? 晏迟寒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姜瑜的策略有误。姜瑜拥有着现代思维,她不会把自己这么当做一个妃子来看待,如果他没有太多明确的表示,一旦别的人对她示好,她很可能会心动。 尤其那个人在她嘴里是这么的……好。 晏迟寒心口酸胀,有一股莫名的怒意潜伏着,可当他抬眼瞧见姜瑜那略显不安的小脸,心里的燥意被生生忍下去。 不能吓着她,他想。 "过来睡觉吧。" 姜瑜内心忐忑半天,谁知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一愣:"啊?" "睡觉。"晏迟寒朝她伸手。 姜瑜真的是越发看不明白这人的心思了。 自从她清醒着撞见晏迟寒抱自己亲自己,他每夜便不再等到入眠,直接清醒着就将她揽进怀里入睡。 姜瑜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可一旦沉睡她反而更愿意贴着他。 他身上实在太暖,非常适合她这个手冷脚冷的"病人"。 * 晏迟寒最近有点怪,最开始姜瑜并没有发觉,直到绮香提醒。 "娘娘,今日宫里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啊?" 绮香正说着,外头又有一批宫人拿着大大小小的锦盒走进殿中。 姜瑜不以为意,道:"年关将近,各地免不了上贡一些珍品给陛下。" 绮香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托盘,上头置这一批颜色靓丽的布料。 "可有些好像不是给陛下用的吧?" 正说着,元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一瞧见边上堆满的盒子托盘,愣住:"娘娘,这些……" 姜瑜也正纳闷呢,元英这时候不在晏迟寒身边,怎么回来了? "嗯?" 元英抬手示意后头送东西的宫人停住,而后笑着看向姜瑜:"娘娘没有拆这些锦盒吗?" "……我拆?"姜瑜一顿。 "是啊,这是陛下特意吩咐送来的。" 姜瑜看了绮香一眼,小丫头一脸"果然",她轻咳一声:"陛下吩咐?是说送给我的?" 元英点头,然后自己上前一步打开手边一个锦盒,指着里头的东西道:"这是南州上贡的明月珠,陛下觉得它夜里色泽晶亮很适合娘娘,便让人拿来送到寝宫。" 姜瑜起身看着里头一掌大小的椭圆形石头,面上有些发愣。 这都是送给她的? 第36章 飙演技第三十六天 "我有个朋友……"…… 除了莫名其妙送东西之外, 更让姜瑜清晰察觉到晏迟寒的变化的当属两日后的家宴。 此次家宴乃是年末宫里惯常的宴会,本来大都安排在冬雪节,但因为冬雪大会的变改宴会取消, 只得挪后另办。 家宴当日,晏迟寒于外殿宴请百官, 而后才回乾阳宫与众后妃一道用晚膳。 这次家宴自然成了大多数后妃得见晏迟寒的唯一机会, 一大早就开始精心打扮期待能在宴会上让晏迟寒的目光有哪怕一瞬的驻留。 除了本来就清心寡淡的谢芊云外, 唯有姜瑜是对家宴毫无期待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宫能说得出名字的嫔妃加起来恐怕能把戏唱到明天。尤其, 那个最有可能害她过的叶曦月也在, 这人残害袖绿的手段让她心生恶感, 即使她不喜袖绿。 "娘娘,你看这件裙子如何?"绮香不知姜瑜心中思虑,她只期待着能把自家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被别的嫔妃给比下去,虽然她觉得娘娘本身就已经足够好看。 姜瑜听到她兴奋的语气自然也不会打击, 转头将目光落在小丫头手上。 一件雪青色曳地长裙,下摆外头是层层叠叠如水面涟漪一般的云纹薄纱,边缘处勾勒着金丝线, 若是走动起来应该会一闪一闪, 十分夺人眼目。 "这裙子怎么从未见过?"她轻抚着问道。 "这是前几日陛下那些赏赐里的,奴婢问过元英, 他说这是江南禾云纺上贡来的。"绮香说到这儿,突然压低嗓音凑到姜瑜耳边,"奴婢还听那些来送赏赐的宫人说,往年禾云纺送来的女裙都是送到宫外的,可神秘了。" 宫外?姜瑜自然而然想到沈安羽,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年反而拿到她这边了? 姜瑜又摸了摸这裙衫,布料是极为舒服的,丝丝滑滑但不显冰凉。 "娘娘,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换上吧。" "嗯。" 乾阳宫的宴会就设在最前头的永和殿,大殿的正中间是晏迟寒的位置,明黄雕龙的椅透着权势与威严之气。 原本他的边上应该还有两个位置,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只是晏迟寒生母已逝,皇后未立,整个高位看着有些空荡。 姜瑜与叶曦月分坐在高台下两侧最靠近晏迟寒的位置。她一坐下便先将外头的斗篷脱下,绮香接过整理好让后头的侍女拿着,她自己则需要近身伺候姜瑜用膳。 宴会起初,晏迟寒先说了一些场面话,但很快歌舞表演开始,气氛渐热。 姜瑜原本对宴会没什么兴趣,不过见有歌舞可以观赏倒也生出一些兴致。 她注意到有几个节目里表演的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是曾经在各种聚会里见过的嫔妃。 她也不意外,这种宴会,多少嫔妃等着借此得皇帝一夜宠幸呢。她想着嘴角微勾,不知想着什么余光却瞥向了对面。 叶曦月面色不太好看,瞪着中间表演的嫔妃,眼里是藏不住的不屑还有隐隐的怒意。 姜瑜了然,像她这样稍微有些身份的是绝不愿与歌女舞女同台争宠的,但与此同时她又担心这些来表演的嫔妃真的如愿夺去晏迟寒的注意。 如此矛盾,却只能干瞪着眼什么也做不了。 正在这时,膳房那边又上了几道热菜,姜瑜瞥了眼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有了吃的,她的注意力自然从歌舞那边收了回来。 她看了眼香气扑鼻,鲜美色泽一绝的红烧鱼,杏眼轻眨,眼里又是欣喜又是无奈。 她很喜欢吃鱼,可她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有阴影,每次吃鱼她爸爸都会把鱼腹的肉留给她,然后细心地替她剔去其它部位的鱼刺把鱼肉夹进她碗里。 姜瑜想到这里眼中划过浓郁的思念与伤感,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爸妈,她轻叹口气,慢慢下筷戳上鱼腹。 罢了罢了,她注定是不能好好享受这鱼的鲜美了,就尝尝鱼腹的位置品个鲜吧。 与此同时,高位上晏迟寒同元英说了句什么,后者拿过备用筷子朝着边上的红烧鱼而去。 姜瑜时不时吃点,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后又继续看会儿表演,突然,余光中走近一个人影,下一刻她的桌上多了个小碗。 原本宴会上热闹,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席上发生的每件事,可偏偏来到姜瑜桌边的是晏迟寒的贴身内侍。 姜瑜瞥了眼面前的小碗,也没注意到里面是什么就诧异地抬头:"元英?" 此时周围已经有数道目光朝这边汇聚。 元英的声音不轻不重,与往日无异:"娘娘,请慢用。" 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仅仅是这么几个字就足够众人浮想联翩。 每个人的吃食都是一样的,元英拿来的小碗里装的会是什么?只可能是晏迟寒那里拿来的。 姜瑜反应过来看了晏迟寒一眼,而后迅速低头一看,竟是鱼肉。她心中微讶,但到底还记得礼数,赶紧起身朝着晏迟寒的方向福身:"臣妾谢陛下恩典。" 这肉虽然不是他亲自剔的,可由元英经手已经是非比寻常。 "爱妃喜欢便好。"晏迟寒也并没有多说,只定定地瞧着她,眼里的宠溺毫不避讳地溢出。 姜瑜心跳漏了一拍,那人处在光芒中心,她觉得自己看岔眼了。 宴会上的事起初众人还不甚清楚,可主位还有姜瑜座位边上有太多宫人,只要有一个两个清楚,那消息自然而然能够传出去,虽然方式都是特别隐蔽的。甚至,别的人即使知道了也都心照不宣地装作无事发生,除了惠乐宫的那位娘娘。 "娘娘,按理说宫中黑衣人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漪妃还住在乾阳宫,是不是陛下真的……"彩云皱着眉,不安地开口。 叶曦月美眸一侧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彩云有些委屈,赶紧低了头不敢再多言:"奴婢知错。" 叶曦月看她一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深吸口气缓了语气道:"彩云,本宫近来心情不大好,话重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彩云并没有因为她态度的改变而放松多少,但还是默默松口气摇摇头:"奴婢不敢,娘娘心中烦闷,奴婢心里最是清楚。" "是啊,"叶曦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一向是最清楚的。" 彩云忍住颤抖的本能,默默听着,果然叶曦月没有停顿地继续开口。 "以前有沈安芝在,本宫还想着借她的势能多见陛下几面,可哪里想到,"她语气阴冷几分,"沈安芝平素看着聪明,做事竟也是蠢的,不仅没能把陛下拉来还把自己栽进去。" "还有那个袖绿,原以为她有野心有能力能为本宫所用,哪想自己被人盯上了还不自知,差点把本宫也害了。"叶曦月想起那日在御苑及时赶到的晏迟寒,眸色又冷了几分。 "彩云,你说那个漪妃有哪儿特别的,仅仅是救了陛下一命就一步登天了。" 彩云有了前车之鉴哪敢随意开口,只能道:"奴婢猜测她可能在那方面有些手段。" 她说这话时面上发烫,叶曦月自然也猜到是何意,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道:"你说的有道理,她说白了也是歌舞女出身,连个清白的家世也没有,想来定是某些不入流的手段厉害了些。" "不过……"叶曦月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以色侍君从来不是长久之计。" 彩云看她这般自然无比熟悉,低声问道:"娘娘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叶曦月冷冷一笑,默认了这个问题。 * 自那晚家宴后,晏迟寒对姜瑜的宠溺可谓是从暗地里转到明面。 命人从宫外搜罗一堆话本子不说,还特意传召御用戏班把姜瑜喜欢看的话本子在台上表演出来。甚至每日得空他就带着姜瑜一起去戏楼听戏。 一时之间姜瑜风头大盛,引得后宫众人艳羡不已。 没有人会对独一无二的宠爱无动于衷,姜瑜也不例外,可她比起后宫普通的嫔妃拥有更多的理智。 即使这份理智在晏迟寒日复一日的偏爱中似乎在逐渐崩塌。 姜瑜无法,终于在某一日得空溜出乾阳宫去了谢芊云那儿。 "你怎么了?"谢芊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屏退了宫人。 姜瑜有很多疑问想说,但看着谢芊云关切的目光她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她自然不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可她再不说,自己的感性与理智快要在斗争中一起把她毁灭。 于是她把一些事模糊掉,以第三人的视角开口:"我有个朋友……" 谢芊云默默听着。 "我有个朋友她最近遇上一件事,她嫁给了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 这话有点拗口,但谢芊云听明白了,她怔了怔点点头。 "那个男人起初对我朋友没什么不同,两个人相处就是……相敬如宾的那种,可有一天我朋友帮了她夫君一个忙,两人很自然地密切起来,亲近很多。" "一开始还没什么不一样,但男人逐渐对我朋友越来越好,甚至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也从未遮掩过。我朋友本来怀疑她夫君是故意这么做,好让他心上人吃醋,可后来那心上人不在的时候他对我朋友还是一样的好,甚至……那种好变得明目张胆,毫无保留到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谢芊云听到这里眉头不经意地一挑,但仍未开口,只轻嗯一声示意姜瑜继续说下去。 第37章 飙演技第三十七天 "陛下,臣妾害怕。…… 姜瑜其实说得已经差不多, 她顿了顿最后问出最重要的一句话:"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喜欢上我那个朋友了吗?" 谢芊云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像是在沉思一般,半晌她抬起眸看过来:"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优待另一个人, 如果突然对一个人变好,大抵只有两个原因, 为公或者为私。你……那个朋友对那男人来说, 是否在某方面有利可图?" 姜瑜听懂了她的意思, 为公无非是晏迟寒有没有可能是在通过对她好谋取利益。但她没有一个能影响朝局的爹,晏无尘的事若是知道只可能直接死, 为公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她换换摇头:"应该没有, 为私呢?" "为私, 那便是那男人对你朋友有感情方面的图谋,"谢芊云怕这话说不明白,顿了顿补充道,"也就是你猜测的,他喜欢上你朋友了, 在讨好她。这是最清晰明了的一种举动。" 姜瑜听完怔了怔,还没想通又听边上的人轻声问道:"十七,这是你在宫外的朋友?" 谢芊云难得表现出好奇心, 目光闪闪地盯着她瞧。姜瑜觉得有些心虚, 但还是"嗯"了下当做回应。 "或许这就是日久生情吧。"谢芊云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边上的人。 姜瑜被"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听得愣住, 也没有发觉她别样的目光,片刻后才回神:"可那个男的也没有明确说喜欢,会不会是他本来就……多情?" 本以为谢芊云会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可谁想她听了这话也顿了顿,后道:"也许, 毕竟人心从来都是很复杂的。" 姜瑜听出这话里不一样的味道,她瞥了眼谢芊云,发现她目光里又带着曾经出现过的迷茫与忧思。 从谢芊云那儿回来,姜瑜并没有轻松多少,也因此她不自觉地就在御苑里呆了很久,以往没去过的亭台楼阁她都带着绮香走了个遍,可一路回想却又似乎没有记住去过哪些地方。 "娘娘,我们现在回去吗?"绮香开口问道,她们这次出来时间也太久了。 姜瑜散心够了便点点头:"回吧。" 她们这时正在一座望景楼里,抬腿就准备从侧边的楼梯下去,可刚走过拐角就听得好几道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 大概是之前在御苑遭过暗害,姜瑜第一时间就拉着绮香停下,然后靠在红墙边不敢出声。可脚步声还是不断在逼近,还带着模糊不清的人声。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姜瑜还没来得及回想这声音来自谁,眼前楼梯口先一步现出了人影,为首的那个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她,面上狠狠地松口气将身后跟着的人拦住。 "娘娘,终于找到你了。" 姜瑜看着气喘吁吁的元英,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不淡定,她看了看他身后的羽林卫,问道:"怎么了?" 元英无奈又急切地说道:"娘娘这么久未回,陛下命人去扶雨宫找您,湘嫔娘娘却说您早早就走了。陛下听了这话就赶紧派了两个营的羽林卫出来找,陛下可急坏了,幸好,幸好……" 幸好后面元英没有说下去,姜瑜也无心再听下去,她想晏迟寒可能真的对她有意思。 姜瑜抬手捂了捂心口的位置,默默得出了结论。然后在跟着元英回去的路上,她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 寝殿里晏迟寒端坐着,手里的笔拿起却没有落下过一次。一旁何康安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开口:"娘娘或许只是在路上逗留了会儿,一定不会出事的。" 自从上次出过事,宫里各处的守卫都加强许多,断不可能出事,可面前年轻的帝王却还是派出大量的羽林卫去搜寻。 晏迟寒听了何康安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其实他现在粗粗看上去压根没有太多紧张担忧的情绪,可只要细心就能察觉他的眉头锁着薄唇紧抿。 就好像在心口绷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扯断。 姜瑜进来的时候,晏迟寒就是这般模样,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她已经有了主意,面对晏迟寒时也无比的放松自在。 "陛下,臣妾回来了。"她没有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站在那儿就那么看着他。 元英在这时走上前,替姜瑜解释:"回陛下,娘娘在御苑望景楼看景,并无凶险。" 后面这四个字当然是一种废话,但晏迟寒也不多说什么,又或者说在姜瑜面前他又将自己的情绪很好地收敛起来。 "嗯,回来就好,"他顿了顿看向何康安,"你们都先下去。" "是。" 何康安,元英还有绮香一并离开,殿内很快只剩下姜晏二人。 "过来。"晏迟寒率先打破沉默。 姜瑜也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了过去,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纸。 上头一个字迹也无,唯有中间指甲盖一般大小的墨点,晕着边,像是墨汁滴上去的。 "陛下,外面可真冷。" 就在晏迟寒准备出声的时候,姜瑜却先一步开了口,而且还是带着些许娇憨,亲昵的一句话。 她没有太多的举动,就是裹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小巧的鼻尖耸了耸,就好像是在告小状一般委屈。 晏迟寒怔在那里有一瞬间的放空:"……朕让膳房熬些姜汤来暖暖。" 姜瑜走近一步,杏眼弯弯,笑意绽放在嘴角:"好。" 之后,晏迟寒"正常"处理政务,而姜瑜则搬了椅子坐在边上,端着个小碗慢慢喝着姜汤。 殿内燃着沉香,桌下又置了脚炉,她浑身暖烘烘的,很快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去。 晏迟寒听到身侧的动静停下笔,侧头看去。一贯明亮灵动的杏眼现下紧闭着,粉嫩的脸颊因为殿内的暖意渐渐泛起红晕。 他抬手将她身上的斗篷微微撤了些,让她的脸周不那么闷热。大概是察觉到了点身上的动作,她发出浅浅的嘤咛。 晏迟寒喉间轻滚,几乎没有太多思考身子便往前一倾,一个柔软轻浅的吻落在姜瑜右眼尾的那粒红痣上。 这个地方,他想亲很久了。 * 何康安走进来换茶时正好就瞧见这一幕,自然而然他也没落下桌前男人愉悦的笑。 他无声地走进,又默默退出,走到殿外面色已然低沉。 元英正好从走廊拐角处走来,准备拿些糕点给陛下和娘娘,可抬眼就瞧见自己的师傅神色奇怪地现在殿外。 他快步走上前关切地询问:"师傅可是哪儿不舒服?" 何康安回过神来看着他,没有回答反而将他一把样隐蔽处拉去,等到站定他立刻低声问道:"这位漪妃娘娘平日里脾性如何?" 这段时间晏迟寒几乎都是让元英伺候,何康安已经很久不进寝殿了。 元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想了想回道:"娘娘她……是个挺好的人。" "挺好的人"这种形容实在太过宽泛,况且在这宫中谁还没有个伪装,好与不好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明。 "我问你,娘娘她可有干预过陛下的事?"何康安换了个说法,更为直接一些。 元英不明就里,摇摇头:"应该没有。" 何康安哪能允许自己听到"应该"二字,他双眉紧紧皱着:"你再好好想想!" "……啊对了,"元英这才想起一件事,"之前抓住舒妃娘娘的事似乎就是漪妃娘娘的主意,还有沈姑娘……" 这个名字他提起还是有些谨慎:"沈姑娘出宫的事似乎也与娘娘有关。" 何康安眼中藏着不安还有莫名的狠意,他叮嘱元英:"从现在开始,你替我好好盯着漪妃,若是她有任何伤害陛下或是奇怪的举动,速来告诉我。" 元英怔了怔点点头:"……好。" * 姜瑜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床上,她睁眼看着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 "绮香?" 很快脚步声响起,绮香的身影也循声出现在拐角处。 "娘娘,你醒了。"她笑着走进来,"娘娘可是饿了?" 姜瑜胃里确实有点空,可她却并没有立刻点头,反而问道:"陛下呢?" 明明睡前还在一处,她什么时候来床上的,她睡得这么死吗? 绮香不知她心里这么多疑问只笑道:"陛下去勤政殿了,陛下说娘娘醒来定是要饿,让奴婢一直把吃的备好。" 姜瑜嘴角抿了抿,眸子里却划过一丝笑意,她很快下床,裹得严严实实地走到桌边吃东西。 晏迟寒回来时殿外正是白天与黑夜相交的时刻,红云晕着金色的光低低地压在天边。 姜瑜正在屋里看着话本,是一本民间悬疑向的故事合集。什么小镇夜半惊叫,河边无头女尸,每一篇都渲染着恐怖的气氛,但本质上是将官府破案。 姜瑜看得入迷,手边的茶已经冷得彻底也没让人换,也因此晏迟寒突然的一句"在看什么"直接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很快殿外就立刻涌进几名侍卫,姜瑜怔怔地看着他们,也呆滞地看着晏迟寒。 "你们退下。"晏迟寒快步走至她身边,一把将她手中的本子抽.出,他看着上头"小镇悬案集"几个字松了口气。 "别怕。"他俯下.身将惊魂未定的某人虚拢在怀里,大掌在她薄背上一下又一下轻而沉稳地拍着。 姜瑜抬眸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圈住他劲瘦有力的腰,然后像是模拟过无数次一样熟练地将头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 晏迟寒稳稳当当地接住她的拥抱,但同时也僵硬地直接呆在那里,拍背的手不自觉地停住,他嘴巴动了动:"……十七?" 他差点喊出阿瑜二字。 "陛下,臣妾害怕。" 声音轻颤,有几个字音甚至被模糊地吞咽,而抱着他腰部的手没有松开半点。 晏迟寒深吸口气将手移向她的脑袋,修长的指穿过柔顺光滑的发,轻抚着像在安慰。 "这些都是虚假的,别怕。" 姜瑜摇摇头,把自己脑袋又往他那儿挤去:"不,这些是真实的案子改写的,是真的是真的!" 她话说得很急,明明是真的只能更可怕但她就是要一个认同。 晏迟寒将话本子丢在桌上,换成两只手一起抱着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低缓:"如果是真的就更不用怕了。" "为什么?"姜瑜似乎有些不解,缓缓地从他胸膛前抬起一点点头,仰着脑袋看他,眼里掺杂着迷茫还有不安。 晏迟寒看着她带着水光的眼眸,感觉心脏被人反复揪着,他将手转到她的脸上,温热的指尖轻轻在她眼下一抹。 他道:"这说明案子都破了,那些坏人已经得到惩罚,不可能再出现了。" 他是低下头凑到姜瑜耳边说的,密密麻麻的气息撒在她的耳侧,让她心跳如鼓。 "不怕了,"晏迟寒又一次换动作,他将手往下抵在姜瑜后腰处,"我抱你去榻上,如何?"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晏迟寒也不再犹豫,一手护在腰后,一手抱在腘窝处,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步伐沉稳,姜瑜的脑袋靠在他肩侧,听着"啪啪"的脚步声,意外安心。 晏迟寒将姜瑜放在床上,本想先松开她然后替她盖好被子,结果他才一松手,她整个人就像又受了一次惊般反射性地立刻将他抱住。 还是刚才在椅子上的姿势,双臂环着他的腰,用力不留半点缝隙。 晏迟寒虽然一直处在意外中,但心里的满足却丝毫不减,他揉揉她的脸,轻哄道:"你先躺下,我去将外袍脱掉,很快回来,好吗?" 姜瑜顿了顿,双臂稍稍松开一些,略显犹豫地仰着头:"那你……快点回来。" 晏迟寒看着她,笑了笑:"嗯,很快回来。" 就当他换衣裳洗漱时他脑中已经划过无数个安慰她的法子,可真当他回到床榻时,某个刚刚还在央着他快些回去的人已经转身睡了过去。 "你这个……"晏迟寒无奈笑着,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生怕多一点的动静就会惊扰到沉睡的女人。 "好梦。"他低低说着,然后一如既往地将她圈在怀中,只是这一次是他靠过去,而非将她揽进来。 还是怕惊动她罢了。 夜越来越静,无声的梦魇逐渐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当姜瑜紧皱着眉,额头冒汗地反身抱住晏迟寒,不断往他怀里挤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尴尬。 他做了个不太和.谐的梦,梦里某人拼命地往他身上靠近,逼着他回应。可事情正进行到一半,他忽然就听到熟悉的带着恐惧的求救声。 他倏地睁眼从梦中清醒,怀里确实有个一直往他身上挤的人,而梦里的反应也确实出现在他的身上。 晏迟寒深吸两口气,将睡得迷糊似乎被梦魇缠住的姜瑜稍微拉开一些。 "十七,十七,醒醒,醒醒。"他不停地低唤。 姜瑜小脸紧皱着,不知突然梦到什么又或是真的听到了呼唤,她猛然睁开眼,大力地呼吸着,冷汗淋漓。 "十七,你怎么了?!"晏迟寒看她这般,心里万般怜惜,心里也升起无限的自责。 那悬案话本是他让人搜罗进宫的,他后悔了。 姜瑜却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然后就扑进他怀里,两个人密不可分地紧挨着,于是…… 两个人同时怔住,同时陷入尴尬。 晏迟寒喉间发紧,他没想到姜瑜会就这么突然的扑进来,而姜瑜一脸呆滞地眨巴眨巴眼,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脸却逐渐升温。 她感觉到了异物存在。 她也不是白痴,即使刚刚还在被梦魇困扰,现在却也完全清醒过来。 姜瑜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晏迟寒,然而她的身子还没来得及移开,身侧的人却先一步翻身跨到她身上。 "陛,陛下?" 那什么,她现在装傻还来得及吗? 晏迟寒眸色一深,见她完全清醒反而没了太多顾虑,身子一低直接压头亲了下去。 姜瑜睁着大大的双眼,心想,装傻来不及了。 吻先是落在额间,然后往下是鼻尖,最后才是温软的唇。 陌生却又是熟悉的唇。 他已在脑中反复模拟,即使是第一次,这个吻却也毫不青.涩。 晏迟寒起初只是轻轻贴着,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后才加深这个吻。 这个吻很长,他就像是久经干涸的旅人,一碰到甘甜的水源就无法停止地汲取。 姜瑜一直睁着眼,又或者说她完全被掌控着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怔愣,某人终于趁着换气的空隙抬眸看了她一眼。 "闭上眼。" 他声音低哑充满磁性,听得姜瑜不自觉就乖乖顺从。 一旦闭上眼,那么另外一些感觉就会无限放大最后化作鼓锤,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口。 晏迟寒并没有真正将他那个充满诱惑的梦完成,当身下的人憋的整张脸都通红时他停下了动作。 "噗嗤"一声,低低笑意划过寂静的夜,他抚着姜瑜发烫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刚刚二人相抵的唇瓣:"若是我不停下,你是不是憋死也不吭声。" 姜瑜的脸"轰"一下又升了温,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把将某人从自己身上推下。 晏迟寒倒也不甚在意,他躺回到她身侧,稍微缓了缓后又将她抱进怀里,温柔沉哑的声音在颈后响起:"睡吧,别怕。" 姜瑜咬了下唇,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38章 飙演技第三十八天 撩王之王 姜瑜在望景楼想了个法子, 想要试探晏迟寒对她的态度。 看悬疑话本害怕得要哭这件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的点在于她是真沉浸于文中脑补到害怕,但扑进晏迟寒怀里这件事确实是她在演戏。 过程很顺利, 虽说晏迟寒看上去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但她到底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晏迟寒对自己绝对是有感情的, 最起码他很在意自己, 否则他没必要这么低声细语地安慰她。 可是就当她放松睡去后, 一个噩梦却将事情快速朝着某些奇怪的方向发展。 她发誓当她梦魇醒来后的一切都出自自然反应,这一次害怕是真, 扑进晏迟寒怀里亦是真。 但那个吻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甚至直接让她彻夜未眠。 天儿越冷, 夜越长,姜瑜被人抱着不好动弹,但耳侧无法忽略的呼吸声却明明白白地透露着晏迟寒睡得特好特香。 姜瑜:…… 所以撩人的人心满意足见周公,徒留她这个被撩的满心杂念养黑眼圈? 姜瑜一直到帐子缝隙里漏出点光时才受不住困意,堪堪睡去, 迷糊之间自发自觉地在某人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他的臂膀睡颜渐沉。 这一觉,姜瑜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正当她昏沉些脑袋想要在床上伸展一下双臂时, 他的右手打到了一方温热。 这么久以来,她起床时床边都是没人的, 也因此当她打到人的时候当即就清醒了脑袋转过去。 晏迟寒正缓缓睁开眼,对着她的眼眸由迷茫渐转清明。 两个人对视的那一瞬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了昨夜里发生的某些事,姜瑜这边还怔愣着,那头晏迟寒先避开目光轻咳两声。 "睡醒了吗?"他问。 "……嗯,陛下, 没有上朝?" 难道她要成为从此君王不早朝中的那个女主角了吗?罪孽啊! 不过下一刻,晏迟寒低哑着嗓子淡定回道:"早朝结束了,朕觉着还有些困乏就陪你再睡一会儿。" 姜瑜:…… "怎么了?"晏迟寒没有错过她眼里迅速闪过的尴尬。 "没,没怎么,那陛下现在要起吗?" "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床,又一同用过早膳。气氛和谐,餐桌礼仪友好——姜瑜几乎没怎么伸手,所有食物都是晏迟寒夹了放进她碗碟中的。 一开始姜瑜还有点拘谨,等到后来彻底被美食折服,什么也不想就安心地埋头吃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快要吃完时,她突然开口感慨:"御厨实在是对臣妾的口,他们和臣妾有着一样的品味。" 几乎每一道膳食都在她味蕾上疯狂跳舞。 晏迟寒舀羹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这么久了,合该猜出你的口味了。" "可符合陛下的口味应该优先于臣妾的才对吧?"姜瑜自发提问,又自己脑补答案,"难道是陛下和臣妾的口味也相同?" 晏迟寒没有否认:"嗯,差不离。" 那可真是缘分。 不过这话姜瑜可不敢说出口,只弯了眉眼笑了下以示开心。 晏迟寒扫了她一眼,目光一顿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空着的左手抬起朝着姜瑜而去。 姜瑜正在低头咬着一块黏糯的桂花条头糕,猝不及防眼前出现一只手而且直朝着她下巴而去。 四指抵在她下颚处,拇指指腹轻轻则拭过她的下唇瓣。 姜瑜呆愣地看着晏迟寒,他倒是十分坦然地说道:"桂花沾着了。" "……哦。" 她匆匆垂下眼,也顾不得看他什么反应,耳尖微微发烫。 晏迟寒盯着指腹上金灿灿的小花,喉头轻滚,但很快他又撇开眼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下手。 "朕今日没什么事,用完早膳陪爱妃去花园里走走?" 姜瑜一顿,心想,最近不是都挺忙的吗,怎么突然得空?不过她也没多纠结:"好。" 这次他们去的不是乾阳宫后头的花园,也不是宫中最大的御苑,而是皇宫西边一座花林。 有花有鸟,有山有水有林子。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大冬天的后宫之中也不太有人会过去。 晏迟寒把散步的地方定在哪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清净。 他们是乘御辇过去的,外头大雪刚停,红墙绿瓦之间的宫道上积雪还未来得及扫净,入眼之处皆是一片雪白。 御辇走得很稳,也比往常走得更慢。虽说姜瑜加绒斗篷手炉一应俱全,但这能刺进骨子里的冷意仍旧突破重围刺激着她。 晏迟寒的余光定在她身上,皱了下眉:"还冷吗?" 姜瑜摇摇头:"还好。" 晏迟寒将御辇四侧的帐子都拉下,厚重的帐子挡住了大多数冷风。 "还冷吗?" 姜瑜正要回答,冰冷的手背就被人握住,她抬眸看去。 "你这手得让人全方位伺候着,手心有手炉暖着手背却是如此冰凉。" 姜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半点动弹不得。手背很快被传染,温温热热的。 她偷偷瞥了眼身侧的人,只能瞧见他轮廓优越的侧脸自己像是带笑的唇角。 她手冷这件事很好笑吗? 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琢磨出点东西,帐外元英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已经过承治门了,可要下辇吗?" "嗯。" 男人的回应从喉间低低哑哑的传出。 很快,御辇顿住,而后平稳地被放下。 "过了承治门离聚花林就不远了,我们走过去。"晏迟寒解释,一边抬手将帐子撩开。 姜瑜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一道走出去,眼前这条宫道中间没有积雪,应该是提前清扫过的。 她抬眼张望两下,原本被握着的手忽然一紧。 "走得离朕近些,虽说已经扫过,但地面还是很湿滑。" 姜瑜心里又开始打鼓,不过大概是次数多了,这次她的神色已经是十分淡定:"嗯。" 她也不动声色地回握一些力道。晏迟寒不知有没有察觉,不过神色倒是愉悦得很。 两个人走进聚花林,还没开始好好欣赏里头的山鸟花林,天上又开始落下飘雪,很慢很慢地落下。 "呀,下雪了。"绮香跟在身后低呼一声,然后就打开手里的伞迎上前。 不过她显然慢了一步,隔壁元英已经将伞撑在帝妃二人头上。 姜瑜瞥他们一眼,而后又快速扫了圈周围,同晏迟寒道:"陛下我们先去亭子里坐会儿?" "好。" 虽说没能好好观赏花林,但在亭中坐着赏雪也别有一番滋味。 宫人见他们坐定,便赶紧去备热茶点心。正在这时,亭子左后方突然传来一道轻斥。 "卓放,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第39章 飙演技第三十九天 "他救过你,于朕便…… 听到声响, 姜瑜下意识就转头看去,一眼就瞧见了隐在树后的那抹银色。 "……卓放?" 她轻声开口,似乎有些犹疑, 但她这话一出晏迟寒自然而然也跟着看去。 与此同时,刚刚开口训斥的那人也注意到了亭中的情况, 面上一惊赶紧带着身侧的小子绕树上前来。 "臣参见陛下, 参见漪妃娘娘。" 晏迟寒轻嗯一声示意他们起身, 目光在那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身上顿了顿:"你就是卓放。" 卓放垂着眼,听到声音缓缓抬头, 他正想开口, 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帝王身边那个安静的女子身上瞥去。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久, 资历更深的那个羽林卫赶紧偷摸地挪脚碰了碰卓放。卓放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帝王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 "回……陛下,臣是卓放。" 原本能见到卓放是一件挺高兴的事,可姜瑜却好像觉得此刻气氛不大对劲,她暗暗瞥了眼晏迟寒, 心道,这两个人说话都是要隔半天的吗? 这么近的距离,声音需要传这么久? "在羽林营待得如何, 可适应?"晏迟寒终于开口。 "适应。" 卓放不太会说话, 在进宫前,他可以大半个月不开一个口。 他身边的羽林卫被他这简单的回答吓得心惊胆战, 可晏迟寒倒是没太多所谓,点点头,嗓音温和:"你是个有天赋的人,朕看好你。" 卓放微怔,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一旁的羽林卫赶紧替他说话, 毕恭毕敬地回道:"陛下,卓放才进宫,不懂规矩也不会说话,还请陛下恕罪。" 晏迟寒挑眉,轻飘飘两个字:"无妨。" "那,那臣等就先退下了。" "嗯。" 得到应允,那人就赶紧拉着卓放往之前的路走去,他们的大部队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卓放被拉着走,但目光却下意识地往姜瑜那边看去,她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心里似乎有点失落,可又不明白这种失落是从何而来。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没有得到过什么,自然也从未有什么失落的感觉。 亭子这边,姜瑜其实也在看他,刚刚听那个羽林卫训斥他,她还以为他被人欺负。但刚刚这么一遭看下来,这孩子还是被人照顾着的。 等他们从视线中消失,她才将目光收回。 "这下彻底安心了吧?"晏迟寒开口。 姜瑜愣了愣,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她斟酌了下回道:"嗯,卓放的事多谢陛下。" "他救过你,那便是于朕有恩。" 晏迟寒说这句话时没有带着半点轻佻,一字一句认真且诚恳。 姜瑜又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与反派格格不入的目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心里已经开始接受……适应。 雪大概下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也不久留,终于开始逛花林。只是这一次,他们还是没能如愿逛成。 几乎是他们才走近竹林,后头内侍急促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陛下陛下!" 元英看他这般,赶紧拦着他轻斥:"做什么这般急,规矩呢?" 那人似乎才定下神,深深吸了口气道:"陛下,城外军营谭副将来报,说,说固北王昨夜到京。" 晏迟寒眉间一凝,而姜瑜在听到"固北王"三字时也怔了下。 固北王晏远山乃是晏迟寒的叔父,在晏迟寒父亲即位时便去了封地,无传召不得入京。原著里,这个人只回京过一次,帮着男主狠狠地打压了一次反派。 晏迟寒看着来人:"让谭副将去勤政殿等朕,另外去传丞相。" "是!" 姜瑜知道,这林子是逛不了了,果然,晏迟寒转过头,脸上带着隐隐的歉意:"朕恐怕不能陪你逛了,让绮香陪着走走吧。" 姜瑜摇摇头,道:"林子就在这里,也不急于一时,臣妾也回乾阳宫吧。" 晏迟寒看了她一眼,笑笑:"也好。" 第40章 飙演技第四十天 前一秒生气后一秒担心 姜瑜回到寝宫并没有闲的没事干, 固北王回京这就意味着男主和反派的斗争即将从暗地里搬到明面上。 若是她没记错,那位固北王进宫后很可能会借机找上她。 她如果不想掺和到帝位斗争之中,那么流魂散的事必须要在这之前解决。 之前她还想着自己找出解药, 现在看来她必须寻人相助了,而这个人似乎也只有他了…… 三日后, 偏殿。 "娘娘, 江太医来了。" 姜瑜闻言慢慢地将手中的瓷瓶收好, 抬头:"请进来吧。" 她知道王太医给自己诊脉的日子,因此特意选了一个他不在的时候派人去传他。整个太医院, 资历深的人不少, 但对姜瑜熟悉的除了王太医就只有江子岚, 她能肯定今日过来的一定是他。 江子岚进来后,姜瑜神色如常地让他诊脉。等到所有程序快要走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江太医,你可曾听过一种叫流魂散的药?" 殿中的宫人除了绮香早就被遣散出去,因此她也少了很多顾忌。 姜瑜说完便一直观察着江子岚的反应, 他面上倒是淡定,但握笔写字的手却明显一顿。 怕他多想,姜瑜立刻补充, 语气轻快:"之前江太医不是提到一种叫岐寒草的药吗?本宫闲来无事便又去了翰充阁查书想多多了解一番, 结果就在书中看到了这么一种药。" 江子岚抬眸,目光清澈:"流魂散并不是一种药, 确切地说这是一种毒药。娘娘……是在哪一本医书上看见的?" 医书自然是不存在,但姜瑜却坦然自若道:"随意翻找,忘了是什么名字。" 江子岚果然没有细问,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 "看来江太医清楚这种药。"其实在问出口之前,姜瑜并不能确定江子岚是否清楚, 她在赌。 既然流魂散里有岐寒草,而他又认识岐寒草,以他这种求知若渴的人一定会把所有有关岐寒草的药物都研究一遍。 "只是简单了解过。"江子岚回道。 "你刚刚说这是毒药?可本宫记得书上没说啊,这名字听着也不像毒药。"姜瑜像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学生,眨着眼语气自然地问道。 她之前有过很多次看医书的经历,甚至也都被江子岚见过,因此她对医药这方面的兴趣并不算突兀。 "流魂,即是魂魄流失。" 江子岚沉默了下还是开口:"它杀人于无形,亦是用来控制人的绝妙的毒药。" 姜瑜自然清楚这些,这也是晏无尘选择用这个药暗害晏迟寒的原因。她看着对面的人,继续问:"这么厉害的药,那有解药吗?" 江子岚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停顿了下才道:"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微臣曾说过的药物相生相克?" "记得。" "流魂散最大的特点之一便是自我克制。" 姜瑜心中满是不解,她拧着眉:"太医这话是何意?" "也就是说,流魂散的解药便是它自己。" "怎么可能?"姜瑜瞪大双眸。 若不是她清楚江子岚这人不会开冷笑话,不然她真以为他这是在耍自己。 "臣不敢妄言,"江子岚将新开的药方折起,语气平静,"流魂散制作需用五种药材,这种药材的用量并不是固定的,而每一种用多少亦是没有规定。" "至于它的解药,正好相反,毒药中某一种药物用的最多,在解药里必定用量最少。" 姜瑜听到后面,面上的愁绪快要掩盖不住:"太医这话的意思是要想制出流魂散的解药还得先把毒药的用量弄清楚?" 江子岚没有犹豫:"是的。" 姜瑜:…… 她现在好想把晏无尘拉过来骂一顿。 "娘娘……可是遇到什么难题?" 江子岚看着面前神色些许难看的女子,第一次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他本只是个太医,姜瑜问了,他自然要答,可这不意味着他应该主动开口去问。 姜瑜很想想面前这人求助,但首先这事与他无关,没必要将人牵扯进来,其次,他虽善良,但他毕竟是晏迟寒的臣子。 原著中他帮沈安羽那是因为喜欢她,现在她一个小炮灰,没必要朝她伸援手。 "……没有。" 姜瑜即使心有不甘,但还是这般说了。 江子岚定定地看她一眼,清亮的眼眸中划过一道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失落:"那微臣告退。" 姜瑜垂着眸轻嗯一声:"绮香,送江太医出去吧。" "是。" 流魂散的事又一次无奈暂停。 姜瑜回到寝殿,晏迟寒也正好从勤政殿那边过来。虽然固北王突然回京让晏迟寒忙碌起来,但两个人这几日的相处仍旧十分亲近与暧昧。 "太医来看过了?"晏迟寒主动牵过姜瑜的手。 "嗯。" 姜瑜其实已经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好一点,但无奈她身边这人有一双锐利的眸子。 晏迟寒顿住脚步瞥了她一眼,转头就朝着绮香道:"把医案给朕看看。" 绮香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地把手里拿着的册子递过去。 姜瑜只当他关心自己的身体也没多想,结果还没过多久,沉沉的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 "今天来给你诊脉的是江子岚?" 语气里是意外,还有一丝明显的不满。 姜瑜不明所以,抬头愣愣地嗯了下,心道,难道他知道自己找江子岚另有所图? 晏迟寒眸子暗了暗,抓着她的手一紧而后直接将她往寝殿里带。 姜瑜猝不及防,步子也没有他迈得大,差点一个趔趄。 "陛下?" 晏迟寒不发一言直接带着她往内殿走去,等到走至床榻前才急急停住转过身:"朕不是说过让王台原负责调养你的身子吗,怎么江子岚会过来?" 姜瑜斟酌着回道:"王太医今天不在。" 晏迟寒眯起双眸,自从上次知道江子岚替王台原过来,他便命人把诊脉的时间调整了,一切都是按着王台原在太医院的时间来的。 "今天不是诊脉的日子。" 这是一个肯定句。 姜瑜心头一颤,但还好这次的理由她提前想好了。她点点头回道:"今天确实不是诊脉的日子,只是臣妾突然觉得腹中有些痛便让太医提前过来,谁想会是江太医。" 晏迟寒皱着的眉头一松,他看着姜瑜的神情仍旧有所怀疑,但开口却是一句:"怎么会腹痛?" 说着,他拉过姜瑜坐到榻上:"怎么回事?" 姜瑜轻咳一声,面上有点不自然:"来,来癸水了。" 话落,殿内有一瞬莫名的安静。 姜瑜久久听不到回应,忍不住悄咪咪地微抬起头,结果就见晏迟寒一张怔愣还带着尴尬的脸。 嗯,耳尖那儿还有点红。 姜瑜不知怎么的,心情突然有点好了起来。 第41章 飙演技第四十一天 从第一集 就埋下的醋…… 晏迟寒沉默了很久, 久到发烫的耳尖自己冷却下去才动了动嘴:"……还疼吗?" 姜瑜抿抿唇,不敢让他发现自己想笑:"不疼了。" 她确实来了癸水,也有些腹痛, 不过还不至于到看太医的地步。 听完她的话,晏迟寒神色才稍稍放松, 但很快他不知又想到什么, 语气加重一些:"以后不要让江子岚来看诊, 若是他来了,你便让他走。" "为什么?江太医的医术不比王太医差。" 姜瑜下意识以为晏迟寒把江子岚当做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人了。 晏迟寒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他可没忘记当初姜瑜瞧见江子岚时特别的目光。想到这儿, 他反而语调一硬:"朕不喜欢而已。" 霸道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姜瑜怔了怔却也没说什么,不管他是何原因不满江子岚,既然他明确开了口,她自然无法忤逆。 "臣妾知道了。" "这几日便不要到处走动,多多休息。" "嗯。"姜瑜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来癸水的时候她本来就不习惯动弹,因此答应得很快。 她应着声杏眼微抬,面前的人看似与往常无异, 但眉眼间淡淡的疲惫感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陛下最近似乎忙碌许多。"她忍不住低声开口。 晏迟寒并没有想遮掩自己的疲倦, 甚至在面上有意无意地表露自己不算积极的一面,当听到姜瑜主动开口, 他心里的愁绪已经消了一半。 "有一些,是朕这几日没怎么陪你,你不高兴了?" 他还挺期待她回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显然姜瑜在娇纵这方面还没有学到精髓,她摇摇头:"……是固北王回京的事吗?" 姜瑜知道后妃一向不得询问朝堂之事, 但固北王回京一事牵涉甚广,便是她这头都难以避免被影响,多了解一些不是坏事。 "嗯,固北王无召回京本来是个大罪,但他以回京祭拜皇祖为由,还称自己重病难愈怕来不及等我答应其回京的旨意,不得已才擅自回京。" 晏迟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嵌着如深潭一般深幽的瞳眸,语气沉沉:"他是朕的皇叔,想要定他的罪却也不得不顾忌情理。" "朝中那些大臣……是如何说的?" 有时候那些臣子的看法也尤为重要。 "如今朝中这些人都是先皇时期积累下来的,早年与皇叔交往甚密,这一次一大半的人都在为固北王求情,说其孝心可抵其过。" 姜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原著里固北王也是平安地在京中住了下来。 两个人并没有再多谈,一来姜瑜不敢多问怕晏迟寒起疑,二来固北王脱罪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无需再多问。 是夜。 晏迟寒一直等到身侧的人呼吸逐渐平稳放缓才将手掌从她小腹处移开。 他缓缓在床上坐起,侧身低下头轻啄了下女人温温软软的唇瓣,原本只想着轻轻碰一下,结果意犹未尽一次两次便直接轻贴在上面久久不动。 一直到帐外传来一道极轻的声响,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下床。 "陛下。"司空跟着晏迟寒走到书桌前。 "查的怎么样?" "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固北王同辰王确实有联系,不过他们联络的方式极为隐蔽,若不是陛下让我们死盯着怕是已经错过了。" 晏迟寒挑眉:"他们怎么联系的?" "固北王这几日在城中旧府暂住养病,基本没和什么人往来,每日唯一能进出旧府的只有药铺的小厮。" "本来我们的重点就是跟踪这个人,但几日下来一无所获,直到今天有人进了药铺发现了一点端倪。" "嗯,什么?"晏迟寒也升起了一点好奇心。 "药铺给固北王抓药的是同一个人,他在药里藏了纸条。如果不是今日药铺里突然来了一个患者闹事,怕是我们的人还没那么容易发现。" 晏迟寒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如此谨慎,看来是谋划了什么大事。" "那陛下……可有何对策?"司空眉头皱着。 他们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意外来到这里不得不陷入这场阴谋纷争之中。 生意场上的争夺与皇位斗争虽然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但前者不会轻易死人,后者却得靠人命铺垫出一条道。 晏迟寒虽有头脑且不怕阴谋,但就怕没有这里的人心狠。 司空看着自己的"上司",许久,听他缓缓道:"想赢,必须得抢占先机,逼他们出手露出弱点。" 次日,晏迟寒下旨为固北王接风洗尘于宫中举办宴会,朝中重臣可携家眷一起赴宴。 姜瑜则作为唯一的后妃陪晏迟寒一起入席。 "娘娘,陛下可真重视你。" 宴会开始前,绮香一边替自家娘娘理着发髻,一边偷偷地说笑。 姜瑜沉默不言,只默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晏迟寒确实看重她,这样的筵席仅带她一人,但一想到今日又要面对晏无尘,她心里总觉不安。 "娘娘,好了。"绮香天真无邪地笑着。 半个时辰后,洗尘宴正式开始。姜瑜跟在晏迟寒身后一步步往高台的案桌走去,大殿两旁的臣子与其家眷皆高声叩拜,震耳欲聋。 "众卿,起。" "谢陛下。" 姜瑜就在晏迟寒身边落座,两个人肩膀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拳。她还是头一次坐在这种高位之上接受来自各种各样态度不一的目光。 有羡慕,有嫉妒,有审视,有不满还有好奇等等。 大多数人都知道皇帝寝宫里住着一个妃子,可他们或许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这个妃子的脸。 美,确实美。 杏眸明丽清亮,像是自藏着笑意,朱唇皓齿,晏晏浅笑。尤其眼尾那一粒红痣,像一颗泪珠欲落未落,勾着人心。 可以说,纯与欲在她的脸上得到了完美融合。 晏无尘坐在高台左下,他本是不经意一瞥,却忽然发现那个当初被自己捡回的女孩真的已经长大。 他微微眯起眼眸,目光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 "皇叔身体近来可有好转?" 开席的客套已过,晏迟寒捏着酒杯,神情闲适地开口问道。 "多谢陛下挂心,许是回了故乡,臣的身体倒是舒爽了许多。" 一道浑厚有力的中低音在筵席右方传来,姜瑜抬眸看去,终于看见了传闻中的固北王。 不知道是不是在北地呆得久了,固北王晏远山整个人看上去略显粗犷,一如他那浑厚如钟的嗓音。不过他的面相倒是看着和善,挂着个笑没什么架子。 但姜瑜清楚,这些人最善于伪装,里子和面子可以天差地别。 第42章 飙演技第四十二天 "很甜。" "这样吧, 明日朕派宫里太医去皇叔府上瞧瞧,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大好了。" 晏迟寒话里饱含担忧之意,好像是真的多么关心这位皇叔一般。 晏远山笑了笑, 也不拒绝:"那多谢陛下了。" 筵席上觥筹交错,不时发出些笑闹声, 但很快又隐没在轻歌曼舞中。 晏迟寒对这样热闹得甚至有些喧闹的画面并没有太多反感, 甚至自己也支着手臂抵着下颌, 脑袋歪歪地饮酒。 姜瑜突然有些看不懂他这操作了。她想象中的宴会上的风起云涌并没有出现,不管是晏迟寒还是晏无尘, 又或者晏远山都无比自然放松地沉浸在宴会中。 "怎么不吃了?" 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一语, 姜瑜侧过脑袋正好对上男人略显迷蒙的桃花眼。 "……在吃。"她感觉左胸口处跳得有些厉害。 明明如此喧闹的背景, 她却好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 "没胃口也不必勉强,夜里若是饿了就让膳房再准备吃的。" 晏迟寒声音极轻,但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地传进她耳中。 "陛下也少饮一些酒。"姜瑜将面前的热茶往他那边推去。 晏迟寒握住她的手低笑了下, 也不知是清醒着还是醉了地说出一句:"朕没醉。" 大概是两人交头低语太久,台下晏远山终于忍不住出声:"陛下同娘娘感情真好。" 这样的话也只有他这个皇叔敢说了。 晏迟寒握着姜瑜的手没放,勾唇不语就像是一种默认。 这时晏无尘突然接话:"皇叔有所不知, 漪妃娘娘如今就住在陛下寝宫中, 感情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哦?"晏远山挑眉看了眼姜瑜又很快移开。 姜瑜处在这段谈话中心,但面上除了一个得体的淡笑外没有开口半句。 "皇叔这么晚了, 不如今夜就住在宫里吧,等明早太医也可以直接过去替你诊个脉。"晏迟寒打断他们关于姜瑜的谈话。 晏无尘难得地认可点头:"陛下这主意不错,皇叔今夜就宿在宫里吧。" 晏远山闻言便也不推辞。 宴会再怎么热闹,总是有结束的一刻,晏迟寒携姜瑜率先离席, 起身的时候姜瑜明显感觉到晏无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带着浓浓的警告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瑜他们是乘着御辇回的寝宫,一路上身边的男人都没怎么说话,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来回揉捏摩挲。 一直回到寝宫,晏迟寒那双微醺的眸子才清亮许多,只是他靠坐在榻上,很快又闭上了眼。 姜瑜因为一直被牵着手只能一道坐下,一旁元英为难地投来视线求助,她明白其中的意思,顿了顿,朝阖眼宁神的那人开口: "陛下可要先去沐浴?" 晏迟寒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半晌睁开眼,灼灼地看向她:"你先去,朕躺一会儿。" * 姜瑜叮嘱了元英和绮香照顾好晏迟寒,自己去了内殿后头的浴池。 这座浴池连着温泉水,周围一圈包括台阶都是由汉白玉砌成的砖石,上头雕着莲花与仙鹤的纹饰。 姜瑜平日里更多的是去前头隔间的浴桶,而不太愿意来这个浴池,她总觉得这里太过空旷没有安全感,可今日在筵席上沾染一身的酒气,她必须得在宽敞的地方好好散一散。 赤脚走下台阶,放松身体靠在池边,温凉的玉石和滚烫的温泉水交织着刺激姜瑜的皮肤,很快她整个人都被水汽晕得浑身泛红。 身子舒爽了,脑子也逐渐清晰起来。筵席上一派和睦只不过是假象,晏无尘和晏远山答应留宿在宫里,恐怕是早有准备。 不管晏迟寒此举目的为何,但很大可能是捞不到好处。 而且……晏无尘在她离开时的那个目光,她很担心他会借晏远山再来找上自己。 大概泡了一刻钟的时间,姜瑜觉得空气中只剩下熏香与水汽的味道时才慢慢悠悠地起身出浴池。 浴池边上的架子挂着自己的衣物,她才走到边上忽然就听得珠帘敲响的声音, 清脆悦耳。 可离这里最近且有珠帘的地方只可能是进浴池的那个帘子,她脑子里刚划过这个判断,水雾缭绕间已经显出一个模糊挺拔的身影。 姜瑜低呼一声,动作十分迅速地一把将手边的长衫取下,也不管是哪一件赶紧裹在了身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晏迟寒本来就只是微醺的状态,现在一看到浴池边站着的人一下清醒起来。 即使姜瑜动作再快,雾气阻挡,他还是看到了那一片曼妙与雪白,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嗓子就开始发紧。 "臣,臣妾身上酒气太,太重,就过来这边沐,沐浴了。" 姜瑜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本来就被水汽蒸得发红的脸现在像是直接烧了起来,烫得生疼。 她这边说完话,却见那头的人一声不吭,整个浴池安静得甚至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这种无声让姜瑜心里愈发忐忑,她咽了下口水,眼神往架子上一瞥,迅速把剩下的衣裳套上。 "陛,陛下,那臣妾先退下了。"姜瑜双手揪着衣襟,面上尴尬地快步往晏迟寒那边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进珠帘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扣紧,然后整个人往边上倾倒,撞上一个紧实宽厚的胸膛。 "唔……"姜瑜一个闷哼,鼻子撞得有点疼,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问一句,下巴又被人抬起。 一个带着些许急躁的吻落了下来,姜瑜整个人一怔瞪大双眼看着面前贴近的人脸。 "唔……"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可双手才抵到他胸膛的位置,腰上的手臂猛然收紧,两个人反而贴得更近。 姜瑜起初还清醒着,面上各种复杂的情绪掠过,恐惧的,忐忑的,害羞的,惊讶的。 可随着这个吻的深入,她已经全然忘却去做什么反应,只能被迫的接受,甚至脚下发软,抵住晏迟寒胸膛的手也不知何时攀附在他肩侧,像是害怕自己会跌倒。 这一次的吻,与他们第一次相比明显熟练激烈许多,也更加漫长。 晏迟寒是在姜瑜快要吸不上气的时候停下的,一睁开眼就瞧见了她眸子里蕴着的水汽,看着甚是无辜。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膛也被带着微微发震。 姜瑜怎么也没想到接吻结束迎来的会是一个莫名的笑,她的脸还没平复下来就又一次发红。明明刚刚连站直身子的力气也没,这下不知怎么的升起一股力量猛地往后一退脱离晏迟寒的掌控。 她垂着眸就势要侧过身往前头走去,然而还是没能走出半步。 "害羞了?" 虽然是个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晏迟寒拉住姜瑜的手将她带回到自己身前,低下头就在她嘴角轻啄了下:"很甜。" 姜瑜的脸"轰"一下烧起来,羞恼下她甚至直接抬起眸瞪着他,但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晏迟寒被这带着娇嗔意味的眼神看得心里发痒,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怕吓到她:"还能走吗?" 姜瑜想起自己刚刚腿软的模样,复又把头低下,半天憋出个"嗯"。 晏迟寒眼里带着笑意,在她发顶轻吻了下,右掌扶在她腰后,嗓音沙哑:"你先回去,朕很快回来。" 姜瑜脑子发懵,直到爬上床榻都没把晏迟寒最后那句话读懂。 他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要…… 姜瑜在床上揪着衾被翻来覆去,感觉某些颜色废料不断往自己脑子里涌去。但很快,她平静下来,浴池边的吻重现在脑海里。 姜瑜一边摸着自己的唇一边贴着枕头静静听着后头的动静,可这一次一贯动作很快的晏迟寒却迟迟没能从浴池回来。 等到床榻发出轻响,姜瑜已经困得迷迷糊糊,背后熟悉的胸膛贴上自己的背,一瞬间她清醒过来。 "吵醒你了?" 呼吸的改变自然逃不过晏迟寒敏锐的观察力。 姜瑜握紧拳头,摇摇头:"没。" "那……睡吧。"晏迟寒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颈后。 姜瑜紧张的心一顿,就这么睡了? 还没等她纠结完,身后的人呼吸已经放缓,是真的在准备入睡。 发现自己想多的姜瑜面上有些尴尬,不过也同时松了口气。 夜漫长寂静,两个相拥的身影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中显得格外温暖安心。 第二日一早,太医院便派出了五个太医前往晏远山那儿给他看诊,足以彰显皇帝的重视。大概一个时辰后,其中一个太医在离开后转道去了勤政殿。 "怎么样?"晏迟寒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回陛下,固北王早年胸腹处都受过刀剑伤,虽然当时已经治愈,但因着刀口深伤及脏腑,留下病根。" "其次,听固北王所言,他上月意外感染了风寒,因为没能及时用药,病情加重,这也把以前的伤病牵扯出来。" 晏迟寒一边听着,心里也不知想着什么,半晌,他才开口:"好好替固北王治病,切不可怠慢。" 太医回:"臣遵旨。" 等太医离开,晏迟寒又转头吩咐元英:"传旨下去,固北王养病期间就住在宫中,一定要好好照料。" "是。" 既然暂时不清楚你们的计划,那不如把你们分开,放在自己眼下。 * 这日,姜瑜又在寝殿里研究了半天流魂散,她不是专业学医的,医书再多她也无法学会分辨药材用量。 正烦恼着,外头宫人来传,谢芊云来了。 既然流魂散这边没什么进展,姜瑜索性拉着谢芊云去外头逛逛散散心换换思路。 第43章 飙演技第四十三天 "哥哥,哥哥,晏哥…… 因为之前去花林没怎么尽兴, 这次姜瑜便提议去那里走走。谢芊云无所谓,自然乐得一道前往。 两个人从竹林外围走过想拐过前头的池塘进去,结果这拐角才走了一半, 前边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就响了起来。 "保重身体……" "……过些时日再来看……" 姜瑜听得不真切,但隐约觉得其中一道声音有些耳熟, 还没等她从记忆里找出声音的主人, 对面的人却先一步出现在她们视野里, 毫无避退的机会。 "……" "咦,漪妃娘娘?" 晏远山像是非常意外般地挑了个眉, 他身侧的人倒是比较淡定, 朝姜瑜看了眼, 姿态不卑不亢:"见过漪妃娘娘,湘嫔娘娘。" 姜瑜下意识松开谢芊云的手,掌心冒着汗,半晌,微微福身:"固北王, 辰王有礼了。" 谢芊云瞥了她一眼,也跟着施礼。 "二位娘娘竟也有此兴致来这么远看风景?"大概是病痛未愈的缘故,晏远山的脸色有些许苍白, 但语气却还是一如3昨日那般轻松。 "难得天晴万里无云, 出来走走而已。"姜瑜这时已经平复好心绪,嘴角带着个笑。 她说这话时, 目光是一直对着晏远山的,可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威严的,冷硬的视线。 "是啊,难得的好天气,本王从北地一路过来各处都是雪天, 都看厌了。这不,"晏远山左臂绕到晏无尘肩后轻轻一拍,"正好无尘进宫看我,就一起出来逛逛,也看看这皇宫是否有什么变化。" 姜瑜似乎就等着他这一句,莞尔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二位王爷的雅兴了。" 晏远山也不勉强,下巴一点做了个请姿,颇有风度。 姜瑜见状便不再多留,笑了笑后就示意谢芊云一起离开。 两个人从晏家叔侄左手边的窄道过去,就在姜瑜和晏无尘擦肩的一瞬,她的小腿忽地一软。 "十七!" 谢芊云的惊呼声响起,但还没等她上手去扶,姜瑜另一边的某人已经握住她的胳膊。 "娘娘,小心。"低低的四个字,却好似带着比冬日冷风还要凌冽的意味。 姜瑜暗自咬牙,在心里轻骂一句,她走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软脚。她清楚记得刚刚膝窝处一痛,像是被什么打中。 "娘娘?"晏无尘一手握着她的胳膊,一手扶上她的手掌。 姜瑜面上一滞,目光在自己左手上迅速瞟过,她强自镇定地勾起唇:"多谢王爷。" "娘娘可要慢走,林子里的路只会更难走。"晏无尘话里有话,语气很正常。 姜瑜顿了顿:"多谢王爷的提醒。" 晏无尘点点头没太多神情,一旁的晏远山倒是笑意更浓重了些。 等到身后的脚步完全消失,谢芊云才看向身侧的人开口:"你没事吧?" 姜瑜怕她担心笑着摇摇头:"没事,大概是踩到石子了,走吧,去竹林里坐一会儿。" 她说着,握拳的左手紧了紧。 回到寝殿,姜瑜第一时间就躲到里头将手里快要被捏得变形的纸条拿出展开。 这是晏无尘偷偷塞给自己的,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墨迹浓重—— "药,速度,助北。" 似乎是毫无关联的几个字眼,但姜瑜却看懂了。 他在催促自己赶紧下药,又或者加重药量,以及帮助固北王晏远山。 姜瑜看完就立刻将纸条撕了撒进水杯中,而后拿着水杯开着后窗将纸条连水倒在了窗外的草丛中。 她这边才将杯子放回原处,殿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晏迟寒出现在视线里,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 虽然她没干什么坏事,但莫名就有些心虚:"陛下回来了啊。" "嗯,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晏迟寒走到她身边,动作熟练地牵起她的手一道往里走,"以往和湘嫔见面,总是需要朕派人去催。" 这后头半句多少带了点揶揄。 姜瑜轻咳一声:"去了聚花林,走得久有些累便回来了。" "绮香呢?怎么不见这丫头。" "臣妾本来想着歇一会,也不用她侯着,就让她退下了。" 其实是她急着看纸条,就把人屏退了。 晏迟寒点点头,突然问道:"去花林一趟,可有什么新鲜事?" 这话其实有些莫名,以往晏迟寒也很关心姜瑜,但从不会在她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问得这么细。 事出反常,也只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和晏无尘叔侄碰过面。 不管晏迟寒是不是在有意试探,姜瑜都没打算隐瞒,但在语气上她还是刻意伪装了下,带着点随意:"新鲜事好像没有,不过臣妾在路上碰到了固北王和辰王。" 晏迟寒"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辰王去探望皇叔这件事我已有耳闻,倒是没想到他们也出来逛花园。" "辰王同固北王的关系看上去挺亲密的。"姜瑜也不知为何,自己就多说了这么一句。 晏迟寒一愣复又低笑几声,她面上尴尬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陛下笑什么?" "心情好。" 晏迟寒只说了三个字,也不解释,拉着姜瑜往床榻走去,道:"朕也有些累了,陪着你睡一会儿。" 姜瑜:"……" 她怎么觉着晏迟寒白日越来越懒了? 这天夜里,姜瑜照旧在晏迟寒的怀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人缓缓在床上坐起。 晏迟寒拉开一点帐子,让外头的灯光稍稍泻进来一些,而后他倾身朝着床尾把二人盖着的被子微微往上掀。 姜瑜穿着雪白里裤的腿露出来,晏迟寒的目光在她小巧光滑的脚背扫过,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过去卷起她的裤腿,一路往上,直到在膝盖处停下。 因为姜瑜是微微侧着的,所以她的两条腿也是斜着交叠在一起,微微曲起。左腿压在下面,但膝窝的地方却正好对着晏迟寒的眼。 上面一块青紫色,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痕迹,其实并不算惹眼,但他还是一眼看到。 司空同他说这事的时候,她就想看看了。 晏迟寒眼中闪着危险的寒光,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姜瑜感觉到冷了双腿微微一缩,他才回神将她的裤腿放下,把被子盖回去。 等到姜瑜不再动作,睡颜恢复恬静,晏迟寒才缓缓从床上下来,外头司空早已经等着。 两个人面对面还有些奇怪的平静,最终还是晏迟寒先开口:"她和辰王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这个"她"是谁,但司空却很清楚,他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其实很早前他就有感觉辰王和宫中的人有联系,但他一直没能确定是姜瑜。 "陛下,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娘娘坦白我们的身份,这样她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司空建议道。 晏迟寒指尖轻点着桌面,沉声道:"当初我没有选择坦白,现在就更不可能。" "为何?" "阿瑜在为晏无尘做事,但从目前看她并没有伤害我半分,我想她并不愿意直接得罪我。况且,"晏迟寒顿了顿,心道,最近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亲近许多,晏无尘想要通过她来来害他怕是并不容易,"……不说了,总之我相信就算我不坦白,她也不会伤害我。" "反而瞒着她,她在接触晏无尘时才会更自然,若是我们说明身份,我反倒担心她会暴露自己。" 就像今日,姜瑜从花林回来后暗示他注意固北王和辰王的勾结,他虽对此感到愉悦,但事后还是生出些不安。 司空闻言也只好作罢,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陛下,冬雪大会上那几个人开口了。" "哦?"过了这么久,这嘴终于开了。 "他们是江湖杀手组织,受雇于人。" 晏迟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是谁雇的,可问出来了?" 司空顿了顿点下头:"……正是固北王当年的旧部。" "看来他在宫里还是留着眼线的,"晏迟寒轻笑一声,很快眉目又沉下来,"继续派人盯着,另外……" "你亲自保护阿瑜。" 司空一愣,皱眉:"可陛下……" "我没有你,还有其他影卫护着,但阿瑜我只放心你一个。" 晏迟寒这么说了,司空也无法再反驳,只好应承下来。 等司空离开,晏迟寒才重新回到床上,也不知是不是他动静稍微没控制住,床里侧那人突然翻过身,嘴里呓语着什么。 晏迟寒本以为她只是做普通的梦,想着过去亲个额头便重新躺下,结果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隐隐约约的一声"哥哥"飘散在寂静的夜里。 哥哥,哥哥,晏哥哥…… 晏迟寒眸色一深,低下头去想要再听些什么,可姜瑜却是只来回重复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沉寂。 "阿瑜。" 晏迟寒掀起被子躺在她身边,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微微低着头,鼻尖贴在她锁骨处,着迷地轻嗅着。 * 第二天醒来的姜瑜十分的沉默,她昨天梦到了小时候的邻家哥哥,按理说这么多年她虽然记着他但还没在梦里见过,怎么现在穿越过来还能于梦中相见? 难道是因为身边有个同名人?可之前也没梦见,怎么就突然想到了呢。 回忆里的东西向来是很奇妙的,不回想也就罢了,只要有了点记忆回涌的苗头,哪怕只是年岁里最普通的几个画面都能让人一时迷惑着沉浸过去。 甚至中午同那位邻家哥哥同命人一起用膳时,她都还有些沉默恍神。 晏迟寒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眼看着她直接把一块靠近鱼尾的鱼肉夹起往嘴边去,赶紧出声制止,同时手也伸了过去。 "吃饭还能分心?"他本想严肃些开口,可不觉就放软语气。 姜瑜也挺后怕的,她看着筷子上满是小刺的鱼肉,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喉咙刺痛。 "可能是没睡好。"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借口,可作为梦呓时被喊的"晏哥哥"本人顿时沉下了脸。 梦到了他却没有睡好,这个梦难道很痛苦? "……你做噩梦了?"晏迟寒没有抬头,垂着眸抿了口茶。 姜瑜思忖了下,摇摇头:"不是,可能只是做的梦太乱太杂,有些耗费心神。" 这个答案似乎比噩梦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晏迟寒还是吐出口气:"下次太医过来,让他开些安神的汤药,又或者让人在屋子里备一些宁神的花草。" 姜瑜看着面前这个和邻家哥哥同名的人,没有应承反而脱口问出一句:"陛下的生辰是在何时?" 晏迟寒差点就要把自己真实的生日说出口,还好最后忍住:"腊月初九。" "咦,那不是就在几天后?"姜瑜怔愣,"怎么没听人说起?" 按理说,皇帝生辰可是件大事。 "礼部已经同朕商定过,初九起朝野上下休沐三日,城中各处设粥铺放粥,至于宫里还是按惯例设家宴。" 晏迟寒说得平淡,似乎对这个一年一次的生日并不在意。 可姜瑜却不知怎么的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隔天她就去了膳房,拉着管事向他讨教如何做长寿面。 李管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热情面善,初听得姜瑜召见还十分惶恐,也做不出半点的掩饰。 甚至听完姜瑜的来意,他都不敢确定这件事是真是假。 "娘娘,这长寿面的事由小的们来做就好了。" 姜瑜扫了眼这一片厨房还有边上另外两个御厨,摇摇头:"今年我来,你们无需担心,陛下不会怪罪什么的。" 几个人看着她,也知道这是宫中如今最得宠的妃子,沉默半晌又互相对视几眼,终于点头:"那娘娘何时开始学?" 第44章 飙演技第四十四天(捉虫) 失宠!失宠…… "现在。"姜瑜让绮香把自己袖口挽好。 几个人见她没有太多主子做派, 很快便也放松下来,气氛倒也不错。 趁着等他们揉面的空档,姜瑜突然就夸了句御厨手艺不错, 几乎每一盘菜肴都极对她的口味。 本以为她这么夸了,管事和几个御厨会不好意思地谦虚一下, 结果他们谦虚倒是谦虚了, 话却说得很奇怪。 "口味都是陛下特意吩咐过的, 小的们哪能猜到娘娘的喜好。" 姜瑜怔愣了下,心里生出点异样, 晏迟寒是怎么知道自己口味的?可还没来得及细想, 那边御厨又开始说调味的技巧。 就这么一个打岔, 她就忘了这回事。 腊月初九那天,晏迟寒不用上朝,而姜瑜为了长寿面特意在前一晚睡在床外侧,且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膳房的管事早早地等着,御厨们已经开始准备各宫早膳。姜瑜去了之前去过的厨房, 直接拿过已经揉好的面上手。 煮面并不难,难的是拉面和等待,再加上长寿面是长且完整的一根, 不能松懈半点, 等到面条下锅姜瑜已经在厨房待了快一个时辰。 等到姜瑜把黄白相间的荷包蛋搭配着绿叶菜放在面条上时,绮香刚好跑进来说晏迟寒醒了, 正抓着人问她去了何处。 这碗长寿面是姜瑜自己端上桌的,彼时晏迟寒愣着一张脸,似乎有些没看明白。 "本来是想着晚上再煮面的,可夜里有家宴,怕是没什么机会吃。陛下, "姜瑜坐了下来,面上难得露出点羞赧之意,"尝尝吧。" "你做的?"晏迟寒目光落在姜瑜泛红的指骨。 碰了水,大冬天的一时难消。 姜瑜却没有察觉这个视线,点点头状似平静地开口:"可能味道差了些,但这长寿面可是完完整整没有断。" 晏迟寒眸子一动,心口处泛着甜味的酸胀感,笑意已经藏不住:"你是什么时候想着要给朕做这么一碗面的?" "……知道今日是陛下生辰的时候。"姜瑜也不隐瞒,这也没必要隐瞒。 "朕尝尝。" 晏迟寒说着低头就卷了面吃。 长寿面寓意长寿,虽说有不能咬断的说法,但真正吃的时候也并没有这么多忌讳。 姜瑜目不转睛地盯着晏迟寒的神情,就见他眉目舒展地,似乎在尽可能地把一口面吃长。 等到一口咽下,他也不吝赞赏,擦拭了下唇角道:"味道很好。" 姜瑜面上还比较淡定,心里却是十分欣喜:"陛下尝着不错就好。" 她现在对晏迟寒的心思,说起来自己也不太明白,但既然对方对她好,她自是也会用心相待。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书中冰冰冷冷的人物,他有血有肉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罢了,走好眼前每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瑜就这么宽慰着自己,就像是做着什么解释。 解释自己奇怪的悸动,解释自己为何不拒绝晏迟寒的亲近。 日头未落,家宴已经开始。 除了后妃一众人外,几个王爷还有重臣都有列席。姜瑜的位置在叶曦月的对面,同时和谢芊云挨着。 晏迟寒坐于高位,一一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很快,宴会气氛轻松热闹起来,大殿外涌进五六个身姿曼妙,衣衫艳丽的舞女。 按理说这种场合看这些表演稀松平常,可姜瑜偏偏耳尖听见不远处有个大臣调笑了一句:"辰王的眼光可真是不错,这几个舞女瞧着都是上品啊。" 晏无尘安排的节目? 原本持着看客心态的姜瑜此刻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殿中那几个步步生莲,舞姿轻灵的女子。很快,她的视线里略去了旁的人,只凝在那位站在中间位置下腰的青衫女身上。 青衫单薄,薄薄一层,里头鹅黄的裹胸隐约可见,白皙娇嫩的双足踩在冰冷的地面,纤细的脚踝上挂着金铃,随着舞姿轻响。 而这并不足以让姜瑜注意到她,直到她看清这女子的面容。 像,太像了。那双幽幽远远,含着若有似无风情的眸子,像极了沈安羽。 姜瑜心里泛着冷意,她一瞬间明白了晏无尘此举的目的。 晏无尘已经不放心把事情全交给她,现在派来了第二个眼线,还是升级版的。因为这个人几乎是沈安羽的翻版。 晏迟寒爱慕沈安羽的事,晏无尘无比清楚。这人可真不怕心里膈应,竟然愿意把盗版沈安羽送给情敌。 就算是为了迷惑引诱对方,拿着神似爱人的脸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对爱人的侮辱吗? 姜瑜敢肯定,沈安羽一定不知道此事,否则她今日不会不到场。 姜瑜在看清此事的同时,目光不由就往主位那边瞟去。晏无尘这一招目的太过明显,晏迟寒不至于因为这个上钩…… 主位上那人长指捏着瓷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青衫女,因为逆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 可光是那移不开的视线,足够说明一切——晏无尘的目的达到了。 姜瑜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她想起白日里自己做的那碗长寿面…… "混蛋。"早知道不做了。 她垂下头无声地骂了句,没人能看见。 绮香见她不动筷,以为怎么了赶紧附身轻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 她不可以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不仅是因为面对晏迟寒,还因为对面不远处就坐着晏无尘。 姜瑜这边正想着晏无尘这番操作,那头他忽然高声开口:"陛下,这出《忆安记》如何?" 忆安记……晏无尘还真是无时不刻地提醒着沈安羽的存在。 晏迟寒早就放下了瓷杯,此刻轻轻鼓掌,笑意明显:"辰王安排的这出戏,绝妙啊,甚得朕心。" 晏远山哈哈大笑,插.了进来:"陛下这可是看上谁了?" "哎,这都是辰王的人,"晏迟寒顿了顿,"朕便是看上了也不好夺人所爱啊。" 晏无尘赶紧表态:"陛下说的是哪里话,能被陛下看上可是她们的福气,臣绝无半句不愿。" 姜瑜借着帕子擦嘴冷哼一声,对宴会接下来的走向已经有了预料。 果然,下一刻晏迟寒满意地笑了几声:"既是如此,那朕便留下一人。" 昨夜里还揽着姜瑜的手臂一抬,修长的指轻点了下正中间的那个青衫女:"她。" "陛下真有眼光,"晏无尘眼中闪了闪,对着青衫女道,"还不上前给陛下看看。" 青衫女肩头一抖,踩着冰凉的地板上前,跪地:"奴婢青羽叩见陛下。" 晏迟寒轻轻扫了眼,请嗯一声:"何康安,带下去安排好。" 这话一出,青羽立刻就红了脸。惠妃叶曦月冷笑的脸遮都遮不住,唯有这宫中目前最受宠的漪妃没什么表情,唇角勾着的弧度恰到好处。 众臣零零散散地相视后会心一笑,这帝王的恩宠本来就是如此。 第45章 飙演技第四十五天 呵,白瞎了一碗长寿…… 夜色深了许多, 家宴也很快结束,晏迟寒率先离席,虽然没说什么可那些大臣皆露出了一副艳羡的神情。 春.宵苦短, 不就那么回事儿嘛。 姜瑜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一旁谢芊云开口:"十七, 要一起走吗?" "好。"她转过头, 笑了笑。 出了大殿, 绮香和素茹把厚重暖和的斗篷给自己家娘娘披上,仔细拢好。 这天夜里并没有多大的风, 可寒气并没有削去多少, 刺得姜瑜面上肌肤生疼。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弃轿辇, 并肩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最后还是谢芊云先开了口:"十七……" 虽然大家同为后妃,可谢芊云心里清楚,姜瑜和她是不同的,在意的程度不一样, 那么遇事的心境也会不同。 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新人换旧人实在稀松平常。 姜瑜反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宫墙一角积雪未融, 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踩一脚, "嘎吱嘎吱"的声还挺魔性。 "芊云,过几日我再去你那儿听你弹琴可好?" 谢芊云看向她, 见她面上轻快也松了口气,不禁莞尔道:"好,我一直都在,也不出门。" 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一句两句没什么太多重点地聊着, 忽然,身后一道不算友好的声音响起。 "可真巧,在这儿碰上二位妹妹。" 姜瑜和谢芊云停下脚步,几人转过身看向来人。 "惠妃娘娘万福。"绮香和素茹赶紧行礼。 叶曦月下巴轻抬,是一个高傲的弧度,细长的眉一挑:"今日家宴可真是热闹,害得本宫都没能和妹妹们好好说上话。" 谢芊云并不想搭理,姜瑜便只好开口:"来日方长,宴会上本就没什么机会说话。" 得到了回应,叶曦月就像是计谋得逞一半,她轻叹口气往前走近几步:"妹妹今日怕是伤心了吧,不过也没有办法,辰王也真是的,生辰宴送什么不好。" 看似安慰的话却没有半点安慰的语气,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挑衅。 姜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定定地看着她不语,叶曦月原本得意的笑不由僵了些,眉头一蹙:"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姐姐心地实在善良,妹妹不免惭愧。"姜瑜勾着唇,语气十分诚恳。 叶曦月一顿,似乎没能反应过来,这时姜瑜又继续道:"刚刚看姐姐在席上脸色那么差还以为姐姐要伤心一段时间,没想到竟先来安慰妹妹我,真是谢谢姐姐了。" 叶曦月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动了半天只吐出一个:"你,你……" "你"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下文。 就在这时谢芊云开了口,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的:"惠妃娘娘看来是情绪不大好,彩云,还不快带娘娘回去。" 这下叶曦月彻底被堵了话头,她在家宴上变脸是事实,来高姿态"安慰"姜瑜也是事实,可姜瑜口中"心地善良"却不是。 她想反驳就只能一起反驳,可一旦反驳那就是打脸自己的所作所为。 "……彩云,我们走。" 彩云心惊胆战地上前去搀扶,撑着叶曦月的手被狠狠地揪住,刻意留长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肉。 可她只能忍着,还得笑。 等叶曦月离开,谢芊云便叹了口气。姜瑜听见了不由朝她看去:"怎么了?" "以你的脾气可不太会当着面和她对上。" 以往和叶曦月碰着面也不是没有被冷嘲热讽过,可姜瑜从来都是装傻装无辜,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偶有被气着了最多也就是来她寝殿吐槽几句。 她曾问过姜瑜,左右你如今得宠,也不必处处避让叶曦月。 姜瑜是这么回答的,她说:"这宫里的人和外头的百姓是不同的,并不是说身份不同,而是性格脾性。普通老百姓的喜怒哀乐放在后宫之中那都会被无限放大。" "也正因此,在后宫之中最重要的便是不要树敌,哪怕是面子上的和平也要维持好。你永远不知道嫉恨仇怨会让一个人做出什么,就算有再多帝王的恩宠,你也不能躲过所有暗箭。" 姜瑜是特别惜命的,一时口舌之争实在没必要,然而这一晚她却当着面讽刺了叶曦月。 "可能看不顺眼太久了,没能控制住吧。"姜瑜沉默过后,如是回答。 谢芊云也没有点破,有些事外人说再多都没用,当初姜瑜来向自己讨问感情都是用的"我的朋友",必然是有她难言之处。 最后,谢芊云只点点头:"回去好好睡一觉。" "嗯,"姜瑜抬头,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分叉路,"那我先走了。" "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分开。姜瑜看着前路还有右手边的道,最后选了前头那条。 "娘娘,乾阳宫不在那个方向。"绮香忍不住提醒。 "今晚回承漪宫。" 姜瑜没有多言,心里想,那人肯定是要召那什么羽的侍寝,她若是还过去也太惹人嫌了。 承漪宫一直都有人打扫,回去的时候几个宫人都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迅速地把寝殿收拾了下。 姜瑜躺在有些陌生的床铺上,闭眼前心里暗骂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做长寿面了,混蛋。 习惯是一件很怕的事,几个月来她几乎都是在晏迟寒温暖有力的怀中沉睡,今夜床铺空荡荡的,她辗转半天都没生起多少睡意。 最后她不得不用起小时候邻家哥哥教的方法入睡——想象。 想象一个很美好的场景,不断去填充这个画面,自然而然就会睡去。直到今日,这个法子还是很有用。 姜瑜把被子全部裹着,严丝合缝,半点冷气都泄不进去,她自认睡得安稳,意识已经非常模糊,直到…… 殿门"咯吱"一声轻响,随后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床铺轻微塌陷的响声。 心脏漏跳了一拍,难道又是晏无尘,还是晏远山?然而下一瞬,熟悉的味道随着身后之人的靠近落入姜瑜的鼻息之间——是晏迟寒! 第46章 飙演技第四十六天 "陪着我,不要离开…… 姜瑜脊背不由僵硬起来, 心里也不免好奇,这人不是应该在寝宫里春宵一度吗? "怎么来这儿了?" 晏迟寒上了床榻,也不拆穿她在装睡, 直接简单明了地问,声线压得很低, 听不太出多少情绪。 姜瑜咬了咬下唇最终没有开口, 仍旧一动不动, 反正闭着眼,光明正大地装睡能奈她何? "乾阳宫的人的说没见着你回来, 朕让元英去回宫的路上等着也没等到。" 晏迟寒对她的沉默并没有生气, 反而更靠近一些, 语气低柔:"朕猜你来这儿了,为什么过来?" 其实不是他猜的,是司空过来传的消息。 姜瑜还是不答,只是卷翘的睫毛不禁颤了颤。 她也在问自己,她为什么来承漪宫?什么时候回来不好, 干嘛要选在这天而且是在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 还有面对今夜叶曦月的明嘲暗讽,她竟然也没忍住回怼过去,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她怎么了? 晏迟寒见她久久不语, 似乎是猜测到什么, 眉峰上挑又靠近一些,这下两人是彻底贴上了, 虽然隔了厚厚的衾被。 姜瑜原本僵硬的背更加别扭,连呼吸都有些不稳,心里烦躁的情绪快要溢出来。 背后的人也不再开口,直接上手,圈住她越来越紧…… "陛下!"姜瑜终于没能忍住, 艰难地转过身然后把晏迟寒往外推。 "你在生气。" 这是一个肯定句。 姜瑜脸色一变,矢口否认:"没有。" 如果她回答得犹豫一些,晏迟寒可能会以为是判断失误,可她答得这么快,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他想到今晚家宴上发生的事,原因似乎不难猜测。 晏迟寒看着躺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反而有些高兴,他道:"你在吃醋?" 姜瑜猛地一怔,她嘴巴一动就又要否认,可当她于暗夜之中对上晏迟寒的双眼,那个"不"就莫名哽住了。 "嗯?"晏迟寒从喉间低低地溢出一个音,似在催促,又似在期待什么。 "……没有。"姜瑜感觉自己胸口的烦躁,委屈一度攀至最高峰,可偏偏她有些嘴硬。 又或者说不是嘴硬,而是她自己确实没意识到。 吃醋?吃醋什么? 晏迟寒是皇帝,别说是个舞女便是哪位重臣之女被他瞧上纳为妃子也很是正常。 况且晏迟寒心里原本就有一个白月光,既然白月光得不到,找一个替代品也似乎是一种宽慰。 她这段日子虽受宠爱,可也没得面前这人一句承诺,她哪里来的资格吃醋呢? 晏迟寒看着姜瑜逐渐变平静的脸色,因为被在意的喜悦立刻被冲淡,他心里一紧问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姜瑜想通后,情绪便也暂时控制住了,她的口吻恢复最初的恭敬:"臣妾没有在想什么,就是有些困了,陛下今夜是要宿在承漪宫吗?臣妾让人进来伺候吧。" 说完,她作势就要开口喊人,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音就被人扣着后脑勺抵唇吻住。 "……唔!"震惊过后就是下意识的挣扎。 姜瑜觉得这样十分难堪,尤其从晏迟寒离席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碰过那个叫青羽的女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现在……她觉得这个吻是一种侮辱。 就像是听见了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晏迟寒放开了她,唇瓣贴在脸侧,喘着气:"朕没碰她。" 这四个字看似有些莫名,可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是何意,尤其是姜瑜,她挣扎的动作立刻变小了。 晏迟寒不等她去反应,又继续哑着声道:"朕不喜欢她,留下她是另有用处。" 至于是什么用处,他并未多言,但这个解释对于姜瑜来说已经足够。 她微微退开一些,脸上的热度也稍稍退去:"臣妾……臣妾听不懂陛下再说什么。" 嗯,还是有些嘴硬,不过语气明显放松了一些。 晏迟寒嘴角浮现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点点头,认真板正地回道:"嗯,那爱妃就当朕太可怜,有话没处说吧。" 顿了顿,他又道:"听不懂没关系,只要听进去就好。" 姜瑜轻轻"唔"一声,垂着眸。 晏迟寒忍不住凑近又亲了一口,抱着她低语:"十七,你是朕在乎的人,朕永远不会伤害你。" 姜瑜心口狂跳,这算是正式表白吗?虽然一整句也没有一个喜欢或爱的字眼。但对于晏迟寒来说,这已经是个很重的承诺。 她在这边默默纠结着,晏迟寒又接着道:"十七,你要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他说的是"我",这是原来的他,而非身为帝王的他。 姜瑜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然后想到什么突然缓缓开口:"陛下……生辰快乐。" 那碗长寿面没白做。 第47章 飙演技第四十七天 偷偷潜往爱妃寝殿的…… 腊月廿二已经快要过去, 姜瑜只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把这四个字说出口。她说完后也并没有退避目光,就这么在黑暗中对上晏迟寒的视线。 即使,对方的眼神实在看不清是如何, 不过从他突然加重的呼吸声来看,他应该是高兴的。 下一刻, 晏迟寒就用行动验证了她的想法—— 他抚着姜瑜的脸吻上她的唇, 先是浅浅地贴了贴, 像是一种试探。察觉到她并没有拒绝后,他才快速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唇齿相抵的吻发出暧昧的声响, 搅得这个静谧的夜河泛泛起波。它掠夺着两个人的呼吸, 操控着他们的心跳。 "唔……"姜瑜逐渐无力去换气息, 其实她也不太会,她完全是被面前这个男人带动着,下意识地回应。 晏迟寒察觉到她的异样,抵唇轻笑了下,而后才缓缓停下退开一些。 "是不是累了?"他一边说着, 一边又凑上去时不时轻啄两下她湿.润柔软的唇瓣。 "……"姜瑜面上发烫,感觉脸周围散发着滚滚的热气,顿了下赶紧换个话题, "臣妾, 臣妾有事想同陛下商量。" "嗯,何事?"晏迟寒此时正心情愉悦, 连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有些轻快。 "臣妾想,想搬回承漪宫。" 姜瑜这话说完,床上就有些沉默。 两个人可以说刚刚表露了点心迹,按理说之后的日子应该是蜜里调油,顺势培养更深厚的感情。可姜瑜这个口, 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开的,她有她的理由。 如今晏无尘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大胆且迫切了,虽然不知为何,但姜瑜必须做出点应对。制流魂散解药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住在晏迟寒身边总是有些束手束脚,搬回来更为方便。 其次,晏远山进宫,晏无尘很大可能会让他联系自己。她如今内心里早已经偏向晏迟寒,那么就一定不能让他怀疑自己,不然两边都得得罪。尤其……晏迟寒这边要是被发现自己的身份,指不定还得多一个玩弄皇帝感情的罪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搬回承漪宫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静默间,姜瑜忍不住抬眸观察晏迟寒,虽然也看太清楚他的神情。 "陛……" "好。" 正当姜瑜想要再次开口,晏迟寒却先一步应下了。 "陛下同意了?" 晏迟寒将臂膀往下圈住她的腰"嗯"了声:"这段时间朕也挺忙的,夜里可能也会回得迟,你住在那儿可能还会吵醒你睡觉。" 姜瑜听着这个理由,面上有些不信,不过不管如何自己的目的是达成了:"那陛下今晚还要回去吗?" "你说呢?" 晏迟寒轻笑了下,默默等着。 姜瑜明白他的意思,松开裹紧的被子,示意让他进来。两个人动作十分熟练,一个揽一个靠,全然想不到边上柜子里多的是被子。 "睡吧。"晏迟寒在姜瑜发顶落下一个吻,嘴边带着笑。 翌日天未亮,天色还很幽暗,承漪宫寝殿的床榻上却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响。 "唔……陛下?" 姜瑜有点择床,虽然一直睡着,但睡意很浅。 晏迟寒原本已经坐起身,听到声音立刻停下动作,矮下.身道:"吵醒你了?" 刚起床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低沉,有些许的性感,姜瑜清醒过来看着他,不解:"不是休沐吗?" 生辰不是连放三天假吗? 晏迟寒轻咳一声:"朕是偷偷过来的,得早些回去。" 姜瑜意识到他可能在筹谋着什么,也不深究,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她点点头:"那陛下回去谨慎些。" "嗯,时辰尚早,你接着睡吧。" 听他这么说,姜瑜轻嗯一下,但心里却清楚这是睡不回去的。果然晏迟寒离开后,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没能入睡,哪怕是用昨晚那个法子也无法睡去了。 姜瑜叹口气索性直接起床,点了灯窝在睡榻上看话本子。 等到外头天色稍稍明亮一些,绮香轻轻地推开了大门,小丫头一进来探头瞧见睡榻上的人,当即愣住。 "娘娘,你醒了啊!" "可能有些认床,没怎么睡多少。" 绮香来了以后,姜瑜便开始洗漱梳妆,用过早膳后她让绮香带几个内侍去一趟乾阳宫,把自己日常用的一些东西带回来。 虽说承漪宫其实也不缺什么,但有些东西用惯了她也不想换成新的。谁想就这么去取一趟东西能搅出点事情。 绮香带着内侍回来的时候姜瑜正在承漪宫花园池子边喂鱼,心里想着流魂散的事,当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语气懒懒地开口:"回来了。" 后头一阵沉默。 姜瑜撒鱼食的手一顿回过头:"怎么……你哭过了?" 绮香像是没想到她会转过头,赶紧扯着袖子粗粗地抹了下眼泪,摇摇头否认:"没有。" 姜瑜:…… 当她瞎吗? "若是不说,那你便是没有把我当做你在这宫里最亲近的人。"她佯装生气。 果然绮香头摇得幅度更大了:"不!娘娘就是奴婢在这宫里最最最最亲近的人,奴婢会永远保护娘娘。" 也不知道她说了几个"最",不过听到这种话,虽然有些矫情但心底肯定是高兴的。姜瑜缓缓神色:"那你说说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乾阳宫的人对绮香应该很熟悉了,虽说她现在搬出了乾阳宫,但到底还是娘娘,不至于拜高踩低,第二日就欺负她的侍女吧。 绮香犹豫片刻似有些纠结,但在姜瑜温柔的目光下她还是开了口,话里话外满是气愤:"奴婢回寝殿取东西时遇上那个青羽姑娘了。" 姜瑜一顿,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差点忘了这号人。 "她怎么了?" "她倒是没怎么,可她那个侍女一脸趾高气扬的模样,说娘娘你寒酸,连话本子都要人搬来搬去。还说,说……" 姜瑜挑眉:"还说什么?" "还,还说,她家姑娘被陛下一眼相中绝对是……"绮香张望了下周围,咽了咽口水,"是皇后的命。" 姜瑜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意味不明地问:"那青羽的侍女知道你是谁吧?" "当然知道,"绮香的面孔还是带着不满和恼意,"奴婢才到就见那青羽姑娘在寝殿里,当时就主动报了家门行礼。" 姜瑜点点头不语。 青羽知道绮香是自己的人,却还是放任侍女攻击她的心腹,这操作要么是受了晏无尘指示,要么就是仗着昨夜晏迟寒的"青睐"给她下马威。 姜瑜更偏向后者,若晏无尘真的完全不信任她需要别的人来打击她,那之前就不会给她塞纸条了。 第48章 飙演技第四十八天 开始怀疑身份?…… 姜瑜想到这里, 嘴角不免勾起一点弧度。 以她对晏无尘的纸面了解,他肯定不会允许青羽和她"内斗"起冲突的,哪怕青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也一定有提前点拨过。 至于晏迟寒这边…… 既然他已经同自己解释过,那她也应该给予信任, 况且昨天夜里他宿在自己那儿, 想来青羽心里也是有点急切, 对她的不满与挑衅或许有一半源自于此。 "以后那丫头再欺负你,你便去找元英, 他是个明事理的, 一定会帮你。"姜瑜语气平静, 只认真在为绮香考虑。 小丫头愣了愣,歪头不解:"那娘娘不管这事吗?" 话里还带着气愤,显然在为姜瑜不满。 "我都没怎么,你这么不高兴作甚?"姜瑜笑笑,挪了挪位置继续撒鱼食, "以后不必理她们。" 绮香见她家娘娘如此云淡风轻,除了心里有些心疼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点头:"娘娘放心, 奴婢一定不会和她们起冲突。" 姜瑜看她一眼, 拍了拍手从位置上起身,笑道:"走, 回去看会儿书。" 两个人往寝殿方向走去,突然姜瑜想到什么开口:"下次太医诊脉是不是明天?" 绮香根本不用去回想确认,忙道:"是的。" "换个时间,后天。"姜瑜若有所思。 绮香听后,面有不解地提了一句:"后天王太医不在太医院。" "嗯, 我知道。"姜瑜笑笑。 绮香:? 什么情况? 姜瑜见她如此困惑,只好找了个正当理由解释下:"明天我要去趟扶雨宫。" "哦哦,那奴婢让人过去太医院说一声。"绮香记得昨夜里她家娘娘约了湘嫔,"那后天王太医不在,娘娘可想好了让谁过来诊脉?" 姜瑜面不改色:"前几次王太医不在都是江太医来的,那就还是他吧。" "好,奴婢知道了。" 夜里,姜瑜早早上了床,想到晚膳吃得有些多又碍于外头太冷没怎么走动消食,她便躺着开始做一些运动。 运动过后身体稍稍发热,整个人也懒了下来,姜瑜便拉过被子直接睡下。 迷糊之间,有人走进殿中,熄了灯火将床上的帐子落下,而后又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是绮香。姜瑜想着,侧脸在光滑的锦枕上蹭了蹭,彻底沉睡过去。 大概又过半个时辰,一片静谧的寝殿突然发出一些微不可察的声响——后窗处进来一人。 来人回身将窗落下,而后缓步走到床边勾起帐子立于一旁看了看。大概是确认姜瑜已经完全沉睡,他叹了口气开始脱外袍,动作极其熟练地上床挤进某人的被窝。 也不知是不是彼此周身的气息太过于熟悉,男人才躺好身边那人就突然一动然后靠了过来。 晏迟寒一愣顺势将她抱住,心里也不知该笑还是该苦恼,他凑近亲了下姜瑜的脸颊,低声自语:"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靠过来。" 话里虽带着点甜蜜的不满,但行动却是非常诚实——环抱着姜瑜的手紧了紧。 * 因为昨夜睡得早,天还暗着姜瑜就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腰间环着的手臂,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几天前。 直到她眨巴眨巴眼看了下床顶,确定这不是在乾阳宫寝殿。 姜瑜转过头看着阖眼沉睡的男人,心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心里有些意外,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 大概是被人注视得太久,晏迟寒微蹙着眉头突然睁开眼,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半天,气氛从尴尬慢慢向暧昧转去。 "咳,你怎么醒了?"晏迟寒率先开口。 "……昨晚睡得太早,睡不去了,"姜瑜诚实回答,而后问题抛了回去,"陛下怎么在这里?" "想你了。" 三个字,毫不犹豫。 姜瑜本以为他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耳朵立刻红了。 晏迟寒定定地看着她,长臂从她腰上离开轻抚了下她的脸,语气颇有遗憾道:"朕大概再待一两刻钟就得走。" 又要偷摸离开?姜瑜心里十分好奇他这样做的原因,可又明白知道的多并不是好事。 长久的保命思维让她习惯慎言慎行。 "那陛下再睡一会儿,臣妾醒着到时间叫你?" 左右她是半点睡意也没了。 晏迟寒其实也不太能睡去,况且也没多少时间了,但他还是"嗯"了一声:"好。" 说着,他直接把脑袋往姜瑜颈间靠去,上半身微微曲弓着。 姜瑜身子微僵,脖子上喷洒的气息太过灼热,可一时之间她又无法伸手将人推开。 别别扭扭地就这么接受了这个姿势。 一刻多钟后,姜瑜把晏迟寒喊醒,他倒是清醒得快,头很快抬起。 姜瑜:…… 脖子上划过的奇奇怪怪的触感是怎么肥事? 晏迟寒也是一愣,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亲上去的,不过似乎也没必要解释,况且……触感不错。 他在床上坐起从被窝里离开,又反身将姜瑜盖严实:"出门的话记得带上手炉,屋内也多放一些炉子,别冻着。" 姜·裹成粽子.瑜:"……嗯。" 她默默看着晏迟寒离开,却没能瞧见某个男人将帐子放下后,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一脸的沉迷。 白日里,姜瑜照着约定去了谢芊云那里听琴。谢芊云听说她搬回承漪宫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反倒约了另一天说是要去她那儿走走。 姜瑜闻言自是欣喜非常,两个人待在一块过了一整个上午,顺便还在扶雨宫蹭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姜瑜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愣了愣。 "怎么了,不合口味?"谢芊云看她神色异样便开口问道。 毕竟在这里她算是主人,要是这些菜都不合口味那可能得换换。 谁想姜瑜摇了摇头:"没,这些都会吃。" 会吃,但不是喜欢的。 谢芊云听到回答就安心了,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而姜瑜虽然恢复往常神色默默吃着,但心思却不由飘远。 她想起了廿二那日御厨同她说的话还有以往在宫里吃过的每一顿饭。 除了出宫和家宴之类,她几本都是在承漪宫或乾阳宫用膳,每一餐桌子上的菜肴甚至午后糕点都极其符合她的口味。 起初她只当御厨厉害没多想,但如今结合那日御厨说的话…… "口味都是陛下特意吩咐过的……" 她当时只顾着做长寿面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她似乎从未和晏迟寒说过自己的口味啊。 这事并没有花费姜瑜太多时间去纠结,也不知道是害怕去深究还是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在眼前,但不管如何,此事已经落在了姜瑜心里,生了根。 第49章 飙演技第四十九天 被"冷落"的宠妃日…… 这天夜里, 姜瑜仍旧早早地上床,等绮香离开后她并没有睡去。果然,大约一刻钟后, 后窗那里发出了点声响。 晏迟寒轻着脚步走来一拉开帐子,就借着一道昏黄灯光看见一双十分清明漂亮的杏眼。 他轻咳一声:"怎么没睡?" 姜瑜眨眨眼, 老实地回道:"猜到陛下会过来。" 晏迟寒忍不住轻笑出声, 上了床将帐子拉上:"嗯, 爱妃同朕果然是心有灵犀。" 他一上床便带着一股热气,明明从外头进来的可似乎没有多少寒气。姜瑜羡慕之余, 身体已经先一步靠过去。 "今天都做了什么?"晏迟寒见她也没有多少睡意, 便闲谈一般地开口, 枕在姜瑜脑袋下的手卷起她的一绺头发默默地绕起来。 姜瑜低低地回着,不知是不是身边的人气息太熟悉,困意逐渐泛上来。晏迟寒听见说话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便知她想睡了。 "别说了,睡吧。"他松开那绺头发, 掌心朝内顺势抚了抚她的脑袋。 姜瑜下意识往他掌心蹭了蹭,然后就闭上了眼。 又一个夜过去。 第二天起来,绮香发现自家娘娘心情很好, 她仔细回想这两日的事, 也没琢磨出哪件值得高兴。 回到承漪宫虽说是自家娘娘主动的,可到现在陛下都未过来瞧上一眼。她懂得很少, 可有一件事她清楚,那就是在这后宫中什么都不及陛下的恩宠。 陛下的恩宠最是难得,又最容易破碎。 她本以为娘娘难过一阵,可没想到娘娘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娘娘,这两日你怎么都醒得这么早?"绮香困惑着又忽然想起这件事。 以往在乾阳宫, 都是她喊半天姜瑜才回起床,可这几日每次她早上去寝殿里都能瞧见她家娘娘睁着双眼。 "晚上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 姜瑜抿了口热茶,回答自如,不过低头时耳根还是微微红了些。 绮香却是没注意到这点,正想再说什么外头侍女就过来通禀,说是江太医来了。 姜瑜一直在等着,听到后便立刻让人将江子岚带进来。 正常的诊脉写方子写医案后,姜瑜找了个借口将绮香打发出去。江子岚是个聪明人,见状便停下整理药箱的手。 "娘娘有话同臣说?" 姜瑜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江太医可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流魂散?" 江子岚蹙了下眉,点头:"记得。" "我近日……有幸得到一包据说是流魂散的药粉。" 姜瑜说着,从一旁话本子里拿出一个半掌大小方方的纸包。 江子岚抬手将纸包接过,顿了顿随后拆开,姜黄色的粉末摊在纸上。他拿着凑近鼻尖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 流魂散无味,溶于水中则色也变浅至透明。 "娘娘给臣这个是为何?"江子岚面有不解。 他想起被推迟的看诊时间,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娘娘是故意的。 姜瑜看他眉头锁了又展开,勾唇笑了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平日里我听过不少关于江太医的事迹,江太医一心向医,救死扶伤。不只是这皇宫朝廷上下,太医你也会在休沐日去城中医馆坐诊。" "……娘娘言重,"江子岚面子薄,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直接夸赞,"之前医书一事,臣还没有谢过娘娘,若是……娘娘有事需要臣做,臣自会尽力而为。"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轻松一些的,如今给姜瑜的时间实在不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晏远山就会来找自己,因此她只有将赌注压在这个原著好人身上,模糊前因,把流魂散给他。 "我对这个流魂散很感兴趣,但只有毒药没有解药让我很不放心,我想请太医帮忙帮我制出这流魂散的解药。" 江子岚不是个多嘴之人,他听完这话沉思片刻,半晌后他抬起眸来,语气淡淡稳重:"好。" 姜瑜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就又听得对面一句:"娘娘可还有其它什么要求?" "呃,"姜瑜想了想,找了一个,"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制成?" 或许是两个人有了公事以外的交集,江子岚突然放松许多,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点弧度:"若是顺利,五日便可。" 姜瑜察觉到他的变化,对此喜闻乐见,江子岚是个正面角色,因为她的出现让他少了很多和女主的交集,她要是能平安活下去说不定以后可以给他介绍个更好的女子,让他免受相思暗恋之苦。 "五日已经足够,那就多谢江太医了。" "娘娘客气。" 江子岚收好纸包,临走前又叮嘱姜瑜几句注意手脚保暖,不吃冷食。 "真是个心细如发,温润如玉的男子啊。"姜瑜托着腮叹道。 此时远在勤政殿的某人:…… 感觉头顶发凉。 * 姜瑜相信江子岚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心思干净却并不代表他不懂这宫里的弯弯绕绕,流魂散是一种毒药,他当然谨慎少言。 流魂散的事有了好的进展,夜里又能和晏迟寒相伴,姜瑜这两日的心情可以说轻松愉悦不少,因此,当外头侍卫说青羽姑娘求见时,她都笑意盈盈地点了头。 彼时,她正和谢芊云在花园亭子里嗑瓜子喂鱼。 "你为何要答应见她,她如今连个位分也没,就算日日住在乾阳宫里,也没有那个面子一定要让你见一次。" 谢芊云说着,丢了颗剥好的瓜子给池子里的鱼。 姜瑜磕着瓜子,听到这话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左右也没什么事,热闹热闹也无妨,再说她进宫也有几日了,现在突然过来……" 她顿了顿,朝谢芊云眨眨眼:"你不好奇是为了什么吗?" 谢芊云愣了下:"能是什么?我猜大概是炫耀之类的。" 姜瑜笑笑,不置可否。 说话间,花园入口处侍卫已经领着人往这边来了。 亭子里的人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继续二人的谈话,说着近来看的话本,聊着什么口味的瓜子比较好磕。 青羽纤腰一扭一扭地走近,脚踝上的金铃仍旧挂着,步伐之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足以让人注意。 因此,当她走到亭子前也不主动开口,腰背直挺着下巴微抬,静等着姜瑜二人发现她。 可是亭子里那俩人嗑瓜子磕得入迷,压根忘了刚刚还在花园入口瞧见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青羽就愈发不能主动开口了,没办法,她只得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得到指令,上前半步开口打破沉默:"奴婢叩见漪妃娘娘,湘嫔娘娘。" 青羽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发,嘴角缓缓勾起…… "啊呀!"姜瑜回过头,一脸惊讶,"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第50章 飙演技第五十天 "有人欺负我。"…… 青羽还没完全扬起的嘴角堪堪僵住, 她本以为对方是在给她下马威,谁知道她们是真的没注意?! 姜瑜看了看她略显扭曲的脸,心道, 这模样似沈安羽七八分,性子却连半分也没有。 晏无尘这一招是真在侮辱沈安羽, 也不知沈安羽知不知情。 "青羽叩见漪妃娘娘, 湘嫔娘娘, 娘娘万安。"青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盈盈福身, 嗓音细腻软绵。 嗯, 说话的调调也半分也不想, 姜瑜如是想着。 "起吧。" 她喝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而后便垂了眼眸不再作声。 姜瑜不说话,谢芊云自然也不会开口,走到栏杆边的长椅上坐下, 又开始朝池塘丢瓜子。 青羽本以为对方会主动问其来意,她也好顺势说些关于晏迟寒的事,可谁想亭子里两个人自打了个招呼后就闭口不言,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脸色变了变, 只好主动往亭子里走,中间的黄花梨木圆桌边只有两个座位, 一个姜瑜坐着,一个本是谢芊云的。 虽然谢芊云不得宠,但到底地位比她高,她想了想最后只好往谢芊云那边凑去:"湘嫔娘娘在喂鱼啊?" 闻言,姜瑜朝她们那边瞥了眼, 就见谢芊云丢瓜子的手停在空中,而后转过头看向青羽:"这应该是肉眼可辨的事吧。" 只想着能搭话的青羽微微一僵,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不是坏事,相反,这正是她所想见到的。 "是妹妹多言了。" 话是在道歉,可满满的委屈。 "妹妹?" 谢芊云意外地没有就此放过,这也让姜瑜停下了嗑瓜子,有点惊讶地看去。 "我家没有妹妹,还请青羽姑娘莫要随意攀亲。" 谢芊云破天荒地同青羽废话,不过神色和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没太多起伏。 这也让青羽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如何,对方没说半句恶言,偏偏堵得她不爽。 她如今还没有位分,不然还能说一句都是皇帝的女人,喊一声妹妹不为过。可现在……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青羽身边的侍女见势不妙偷偷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目光在姜瑜身上扫过。 青羽回神,她今日来的目的可不能忘了。 "湘嫔娘娘教训的是,是青羽唐突了。" 青羽一副恭敬姿态,谢芊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转过头继续往池子里丢瓜子仁。 姜瑜挑了挑眉,心想,这人倒还算会忍,不过既然她没准备找她麻烦,那来这里做什么? 她正想着,青羽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瞬间明白了。 青羽说:"娘娘,青羽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她一边说着,漂亮的脸蛋也微微泛红:"陛下,陛下平日里除了待在勤政殿,别的时候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 姜瑜抬眸看着眼前一脸娇羞的女子,没有立刻回答,指指自己,反问道:"你问我?" 青羽软软"嗯"了一声,低低道:"青羽了解过之前娘娘一直住在乾阳宫里,想来对陛下一定很熟悉,如今,如今……" 说着,她的脸又红了一度:"如今青羽住在乾阳宫里,自然希望陛下能开心些,便想着来向娘娘请教陛下可有什么喜好。" 虽说晏迟寒说过他没有碰青羽,但他们如今待在一个地方,寝殿也相隔不远,姜瑜细想一番心里还真生出些酸味。 她将手里抓着的瓜子往盘子里一丢,拍拍手:"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栏杆边看戏的谢芊云眼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注意力全部被吸引。 青羽没想到姜瑜这么好说话,赶忙追问:"那娘娘可否说上一些?日后,青羽必定有重谢。" 姜瑜眯眯漂亮的杏眼,下眼睑那儿弯出一个可爱的月牙:"青羽姑娘不必客气。" 她顿了顿,身子也坐正了些,认真道:"陛下他最喜欢看书的时候有人在边上伺候,口味偏咸辣,喝茶只喝冷茶……习惯早睡。" 青羽听到前面几个都持着怀疑态度,直到最后一条出现。这几日,她都尝试过夜里去到晏迟寒的寝殿,可每次都被告知陛下已经歇下。 早睡这一点,没错。 人的判断有时候出现误区,比如在数件你判断不出真伪的事件里,只要你确认了一件是真的,你下意识就会以为其它也是。 青羽就是被这种惯性思维所迷惑,而姜瑜也正是利用了这点。这两天夜里,她和晏迟寒聊天,也大概清楚,青羽还没有和他一同用过膳,更不用说看书时能候在一旁。 可以说上面这些不管她说的是黑是白,青羽都无从去确认,除非她去问元英或何康安,可这两位只以晏迟寒为重,断不会向青羽告知。 "没想到娘娘真的如此了解陛下,"青羽像是怕被看穿这几日在乾阳宫的冷落,笑了笑忙道,"陛下这几日忙得很,青羽也想快点了解一些也能更好照顾陛下,娘娘,你说对吗?" 姜瑜面不改色,嘴角扬起:"当然当然,青羽姑娘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笑眯眯,还是笑眯眯。 青羽得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便赶紧告了辞。她可记得清楚,这个时间段陛下正在勤政殿看书。 等青羽离开,谢芊云才从栏杆边坐回来,她扬眉看向身侧的人:"我记得陛下不吃辣啊。" 姜瑜"咦"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而后脸上立刻挂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谢芊云噗嗤笑出声,道:"她要是真去勤政殿'伺候'陛下看书,给陛下做辣口的菜,递陛下冷茶……你不怕她发现不对劲后找陛下告状?" "天高皇帝远,"姜瑜朝她眨眨眼,"再说,我问心无愧,在我眼里,陛下确实如此。" 姜瑜:已给自己洗.脑陈成功。 夜里,晏迟寒仍旧半夜来到她寝殿,只是比以往稍稍慢上一些。 晏迟寒的步伐走近,比前几日沉重一些,姜瑜还没多想什么,帐子一把被人撩起。 嗯,动作也张扬许多。 姜瑜所在被窝里,鼻子和双眼露在外头,就见男人逆着本就昏暗的光挡在床沿。看不清楚神色,但大概感觉到某人心情并不算秒。 "朕……喜欢吃辣的,喜欢喝冷茶?" 幽幽沉沉的声音响起。 姜瑜眨巴眨巴眼,而后下一瞬眼眶红了,吸吸鼻子:"陛下……" 仅仅两个字却听得万般委屈,伤心。 晏迟寒愣了愣,他刚刚的语气应该不至于那么严厉吧? "你……" "陛下,有人欺负我。"姜瑜打断他的话,又吸了下鼻子,带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晏迟寒听不得她这般委屈难过的语气,坐在床沿附身看她,眉头锁着:"怎么回事?" "你宫里那个姑娘,今天来承漪宫了。" 可谓是娇滴滴,委屈屈。 晏迟寒自然知道此事,可司空并未说姜瑜被欺负了。 他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泪,可指尖才触及她眼下,除了滑腻的触感外,并没有一点湿意。 "……" "咳。"姜瑜没想到他会上手擦眼泪,自己还没把眼泪酝酿出来呢。 气氛略微尴尬,她沉默着等晏迟寒责怪她。 "朕会替你出气。"半晌后,晏迟寒却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不乏宠溺。 姜瑜一怔,下意识吸了下鼻子:"啊?" 晏迟寒不语,默默盯着她还有泛红的眼眶,漂亮的眸子里盛着点点水光,在橙黄的光下轻闪。没有太多思考,他便拉下一点被子将某人的整张脸露出,然后盯着她的唇瓣低下头去。 姜瑜怔愣着接受这个吻,然后缓缓闭上眼,双臂也从被子里伸出环住晏迟寒的脖颈。 晏迟寒的这个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让姜瑜沉沦的同时又有些承受不住地想推开。 第51章 飙演技第五十一天 传言四起 "唔……陛, 陛下!" 姜瑜忍不住轻咬了下贴着自己的下唇瓣,晏迟寒吃痛反射性地退开。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下次还敢吗?" 姜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在指哪件事,是诓青羽的事还是刚刚演戏骗他? 晏迟寒并没有等她作答, 低下头又亲了下她的唇角,然后轻叹:"下次再故意装哭, 就不只是一个吻了。" 姜瑜不知想到什么, 面上发烫, 她将被子稍稍掀开,眨眨眼看晏迟寒:"陛下要歇息了吗?" 晏迟寒闷笑出声, 下巴在她肩侧点了点, 然后起身到外头脱外袍。片刻后, 他掀被上床。 "朕不会让青羽来烦你,今天……她也是够大胆。" 姜瑜靠在他胸膛前,若有所思地瞄他一眼:"陛下将青羽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她之前一直未问,只猜测是和晏无尘有关,可这么些天也没有什么动静。 晏迟寒抚着她顺滑带着点冰凉的长发, 顿了顿:"她的用处很多,但朕对她没感情,你不要多想。" "臣妾相信, "姜瑜并不是对自己有信心, 而是确定晏迟寒这般人物不可能会对低配的替身感兴趣,最多也就是逢场作戏, "臣妾只是,有点不安。" 越是平静,越是危险。 "这两天宫里可能会有各种消息传闻,你只当耳旁风吹吹就过了。" 入睡前,晏迟寒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姜瑜模模糊糊地"嗯"了声,看不出是否听了进去。 之后几天,姜瑜就在宫里默默等着江子岚到来,结果人和解药还没等到,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与此同时,宫里有关陛下新宠青羽的传言渐起。 "娘娘,刚刚有人送了一套金饰进来。" 侍女从外头走进殿内,将手里一个云纹锦盒递到姜瑜面前。 "金饰?"姜瑜放下话本,目光落在锦盒上,"谁送的?" "说是固北王送给各宫娘娘的,是北地风格的首饰。" "固北王"三个字让姜瑜心头一紧,但也莫名松了口气,总算来了。 她将盒子接过,然后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知道了,退下吧。" 侍女离开后,姜瑜又看向绮香:"上午不是说御厨做了新的糕点吗?去拿些来尝尝。" 绮香不疑有他:"是。" 等殿里的人都走光,姜瑜才拿着锦盒往内殿走去,一开始还晃悠悠的,走到里头动作就急切许多。 她坐在床沿将锦盒打开,里头确实是一套金饰,每一件还都嵌着红宝石,十分漂亮。 但姜瑜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她将里头摸了个遍,终于在那对耳坠附近摸到不同的触感。 她迟疑着按下去,"咔嗒"一声轻响,锦盒正面弹出暗层。 暗层空间很小,里头只有一张折好的纸条。 姜瑜将纸条拿出,上头短短一句话——御苑石亭,流魂需带。 这是约见在御苑,还得带上流魂散的意思…… 姜瑜将流魂散找出,里头少了小半的药粉,她已经找好理由应对。 两刻钟后,御苑石亭。 纸条上并没有写具体的时间,但没有日期就意味着是在当日,她只要在石亭等着,一定能等到。 果不其然,大概一刻钟后,假山的方向走来俩人——晏远山和他的侍从。 绮香也瞧见了,有些意外:"娘娘,你看那不是固北王吗?" 姜瑜看过去,就见晏远山也一副惊讶地模样,先是一愣而后爽朗一笑朝石亭走来,粗犷有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漪妃娘娘,真巧。" 姜瑜看他这一套滴水不漏的相遇戏码,双唇一抿一弯站起身:"固北王有礼。" "哎,娘娘可不要多礼。"晏远山几步上前将她虚虚扶起,笑容未变。 姜瑜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手臂从他手里移开,然后客气地开口:"固北王怎么也来御苑闲逛了,近来身子可好些?" "劳娘娘挂心了,本王身子已经基本无恙。" 这时,晏远山往他来时的假山看了几眼,意有所指道:"娘娘,刚刚本王从那里过来,发现有一处山石模样甚是奇怪,娘娘要不要同本王一道过去瞧瞧?" 姜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固北王都这么说了,本宫倒是也有些好奇了。" 几个人往假山走去,大概还有十步的距离时,姜瑜突然"啊"一声转头看向绮香:"手炉落在亭子里了,绮香你去取一下吧。" 绮香了解自家娘娘的体质,也得过陛下无数次的亲口吩咐,当下赶紧点头:"那奴婢先回去取!" 说完,她就急急地跑了回去。 姜瑜看了固北王一眼,二人对视着一道往假山里头走去,而他的侍从则等待路口处,假装在等绮香回来,给她引路。 假山里,姜瑜晏远山面对着站立。 "流魂散呢?"晏远山开门见山。 姜瑜也不废话,直接从怀里拿出递过去:"王爷拿药做什么? 晏远山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打开看了眼,他挑眉:"你已经给皇帝下过药了。" 这是个肯定句。 姜瑜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模棱两可地问:"怎么,接下来要换人来下药了吗?" 这个人自然是指青羽。这两天,晏迟寒独宠青羽,让其夜夜留宿的传言已经传到了整个皇宫各处,便是浣衣宫女都听说了这个八卦。 而相应的,她这个前任宠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见踪影,门庭冷落。 两相对比,这毒药改谁来下,不言而喻。 晏远山轻笑了下:"无尘绝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以为你还没得手呢,毕竟这么久你也没有传消息出宫,我们对乾阳宫里的事可不太清楚。" 这话看似带着点安抚的口吻,可姜瑜却听出里头隐隐的警告意味,她故意放心一笑,假装自己松了口气:"我不是不想传消息,但那段时间皇帝实在跟得紧,我几乎没有太多独处的时间。" "可青羽……你们确定她能成?" 晏远山看她一眼,抬手拍拍她的肩:"这两日的宫里传来传去的,你多少应该听说一些了吧。" "自然,"姜瑜忍着没有退步,任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但我们都进不去乾阳宫,若这些消息都是皇帝故意放出来的呢?" 她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不让人听出她的试探。 晏远山似乎并没有怎么把她放心上,因此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这点本王同无尘商量过,但只要青羽能留在乾阳宫里,离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进了一步。" "至于皇帝对青羽的宠爱到底真假,并不重要。" 姜瑜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握紧,她笑了笑:"那不知我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第52章 飙演技第五十二天(捉虫) 册封? "无尘说你身边原本还有一人能帮你, 这个人出了意外。"晏远山并没有直接回答。 已经很久没人提到袖绿,姜瑜自己都快要忘了,她点点头:"是, 她想要暗害我,但没成功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晏远山笑了下:"略有耳闻, 背叛你也就相当于是背叛无尘了, 就算她背后那个人不出手, 无尘也会解决她。" 姜瑜其实很想说袖绿并不算背叛晏无尘,只是目光短浅了点, 把别人的利用当做得利。 "袖绿的事已经过去, 没必要再谈。" 晏远山不置可否地挑眉:"袖绿的死就是一个警醒, 背叛的代价……很大。" 姜瑜垂在腿边的手指不自觉颤了下,这话是在警告她吧。 她微微蜷起发颤的手指,颇为认可地笑道:"王爷说得在理。" 晏远山看着她半晌,而后语气恢复如常:"无尘说你最近也见不到皇帝,动作太多太主动反而可能暴露自己, 所以这段时间你就暂时按兵不动吧。" "另外,"他顿了顿,"帮忙看着点青羽, 这人心思也有点多, 如果不是看她那张脸……" 晏远山眼含讽刺地眯了眯,最终没有说下去。 姜瑜对这个安排倒并不太意外, 如今得宠的另有其人,她这个眼线最好是养精蓄锐,不要张扬惹人怀疑。 "我会看着青羽,但以我的立场,"姜瑜刻意顿了下, "青羽和我也算是竞争关系,所以我不可能同她交好,也不会有太多接触。" 晏远山点了点下巴,道:"这是自然,我同无尘都明白,我们也告诫过青羽,让她不要同你起冲突,最好的状态是互不打扰。" 这一点正如姜瑜之前所猜想。 两个人谈完话继续状似欣赏风景一般往前,身后脚步声匆匆而来。 "娘娘,手炉拿来了。"绮香快走过来,气息不稳。 姜瑜见状,便也不久留,看着晏远山道:"王爷,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王爷慢逛。" 绮香还没大反应过来,看着周围立着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假山,赶紧跟上去。 这天夜里,晏迟寒来的时候,姜瑜藏着心事,正是与这个往她床上爬的人有关。 "在想什么?" 姜瑜把自己的被子分享给他,这么多夜,两人都没有拿出新被子。 "臣妾感觉,陛下最近瘦了点。" 姜瑜这么说着,可其实,就算外头的余留的烛光从帐子缝隙里偷泻进来,她也看不清晏迟寒的脸是什么具体样子,更不用说瘦了或是胖了。 果然,晏迟寒有些迟疑道:"有吗?" 然后不等姜瑜回答他又"嗯"一声:"可能,最近胃口确实不太好。" 姜瑜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过刚好可以顺势问下去:"是膳房做的不合胃口了吗?" "不,"晏迟寒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着,"你不在,所以没胃口。" 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头,但姜瑜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很快,她又状似想起什么,渐渐止住了笑。 她低低地问:"那青羽每日陪着陛下用膳吗?就像臣妾以前一样。" 姜瑜说出这话,也分不清这里头几分是演戏几分是吃味。 晏迟寒也察觉里头的陷阱,眉峰一挑,扣在她腰上的大掌紧了紧:"谁告诉你青羽能陪着朕的,朕同她……就一起喝过一次茶,用过一次膳,然后……" 他说到这里,低头凑过去惩罚性质地轻咬一下姜瑜的下唇,才轻轻碰上却又不舍得用力,最后只用力吸吮了一下。 "朕在那日,胃疼了半天。" 姜瑜被他"亲"了下唇瓣,脑子还有些恍惚,一听胃疼才回神,她想起自己透露给青羽的晏迟寒习惯偏好,惭愧地轻咳了下。 "唔,那以后请陛下继续保持,不要和她同桌而食。" 就算有些尴尬,但她也得把最重要一句台词说完。 低低哑哑的笑从某人嗓子里溢出:"好。" * 姜瑜虽从晏迟寒那里得了保证不会随便吃青羽给的东西,但难保会出现疏漏,况且也不是一定要从明面上的食物。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心安了一些。 这天,青羽即将册封的消息不胫而走,便是承漪宫里打扫的宫女都在闲时偷偷议论。 "娘娘,听说今天御厨又做了新的糕点,娘娘可要尝尝?" 绮香一脸讨好的模样跟在姜瑜身边,她倒是能猜到这丫头的心思,可能是担心自己听到青羽册封想不开? 不过这次绮香是真的想多了,姜瑜对青羽册封这事还是挺无所谓的,毕竟从晏迟寒对青羽的态度看,就算真册封也不会是真心。 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把绮香打发了去拿糕点,只因为江子岚来了。 嗯,带着流魂散的解药。 第53章 飙演技第五十三天 反击 江子岚并不是只有制解药一件事需要完成, 他每日定时还得在太医院值守,因此这次见到他时,姜瑜从他温润的面容上看到了点点疲倦。 她抿抿唇, 替他倒了杯茶:"抱歉,辛苦你了。" 江子岚在案桌对面盘腿坐下, 淡笑着摇摇头:"娘娘客气, 其实臣自己本身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只要闻见草药的味道,哪怕需要耗费心神, 亦是乐此不疲的。" 姜瑜刚将茶盏移到对面, 听见这话, 收回的手一顿,然后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眼江子岚。 江子岚自是察觉到这一点,忙问道:"娘娘,可有哪里不妥?" 姜瑜回过神,嘴角动了动摇头:"没, 没怎么。" 只不过刚刚江子岚最后那句话似乎是原著中一模一样出现过的。姜瑜记得清楚,是因为这个片段正是出自江子岚第一次对沈安羽表达心意的时候。 呃,现在不仅感情线变了, 连角色台词都混乱了吗? "这是解药, 臣制成了药丸,更便于保存。"江子岚拿出一个半掌大小的圆形木盒, 模样粗粗看去,倒像是女子用的胭脂之类的东西。 姜瑜接到手中,本想直接打开却发现开不了。 姜瑜:? "这是一个机关盒。"江子岚伸手到她面前,贴着她拧盖子的指尖摁住盒子侧面的一处凸起。 "啪嗒"轻响,木盒弹开, 里头五六颗玄色的药丸来回滚动着。 姜瑜吸吸鼻子,没有闻到什么别的味,她愣了愣抬头,还没说话,对面的人就点点头:"不错,解药无味,但一旦入水则会生出淡淡的青草气和血腥气。" 姜瑜被最后三个字惊到,微微蹙了下眉:"若是……服用可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不可空腹,不可饮酒。" 姜瑜暗暗记下,将盒子盖上,然后自己又开一遍。"咔嗒啪嗒"两下,还是很简单的。 "这个盒子倒是挺有趣的。" 姜瑜笑了笑,正待再说些什么,远处却走来一个侍卫。 她不动声色地将木盒盖上收好,抬眸看过去。 "启禀娘娘,惠妃娘娘来了。" 叶曦月? 姜瑜瞥了眼江子岚,对面的人也正看向她,两个人似乎都有些讶异。 "请惠妃进来。" 叶曦月向来不会无事主动登门拜访,这次这么巧定然事出有因。姜瑜想不到别的,眼下最可能的就是和江子岚有关。 "娘娘,臣……要离开吗?" 姜瑜看着他放在腿边的药箱,还是摇摇头:"不用,请江太医替我诊脉便好。" 说罢,她翻过手臂伸出去。 江子岚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从药箱中拿出脉枕给她垫在腕下。 叶曦月进来的时候,目光直直落在江子岚的背影上,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带着看好戏的眼神。 "惠妃姐姐,"姜瑜目光顿了顿,然后缓缓移向她身后那个人,"青羽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青羽叩见漪妃娘娘,娘娘万安。"在宫里待了也有些时日了,青羽还是暂时收起看热闹的目光,施了个礼。 姜瑜目光懒懒散散的,见绮香回来,便顺口道:"绮香,给惠妃娘娘和青羽姑娘沏茶。" "本宫有些不便,就不起身了,二位随意。"说罢,她也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直接看向江子岚。 "江太医,如何?" 江子岚微一沉吟,收回手,道:"娘娘此前喜生冷寒凉之物,寒邪才得以侵袭,如今饮食改变,加以汤药服用,寒邪已逐渐被遏制。此后汤药可减少,但生冷寒凉物需少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最后还是补一句:"最好不食。" "噗呲。" 茶桌那边传来一阵轻笑,青羽捏着帕子抵唇,双肩轻耸。 叶曦月挑眉:"青羽笑什么?" "我本以为太医都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每一句话都应是深思熟虑后才说的,没想到,也有如此别扭的说法。"青羽看上去天真无邪,说话也并不避讳。 叶曦月笑着打量姜瑜和江子岚,道:"没办法,江太医对漪妃妹妹太了解了,可偏偏她又是陛下最宠的娘娘,若是因为不让漪妃妹妹吃冷食,惹妹妹生气那就不好了。" 这话里的"最宠"二字放在眼下看上去有些可笑,但姜瑜却不以为然,像是没听懂她的重音,只道:"江太医是医者仁心,怎么姐姐能解读出这么多啊?" 她眨巴着眼,十分不解地看着叶曦月。叶曦月微微被噎,面色不太好看。 姜瑜并不想搭理,她之前就已经和叶曦月正面怼过了,倒也不用拼命维持和平。 果然,接下来叶曦月也变得不太客气:"哎对了,本宫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是说给妹妹看诊的一直是王台原王太医吗?怎么如今江太医过来了。" 还真是冲着她和江子岚来的,姜瑜面不改色,这一点她早在江子岚之前就已经想好托辞。 "惠妃还真是关心本宫,但看来关心得还不够细致。"姜瑜指指江子岚,不紧不慢道,"江太医并不是第一次来替本宫看病,王太医偶有不便,都是江太医代替他来的,对本宫的病情也十分了解。" "是吗?"叶曦月盯着江子岚,后者仍旧一副云淡风轻,面上没有一丝异样,她不自觉地蹙眉,"那是本宫没有好好了解了。" "对了,本宫今日过来也是想让各宫姐妹熟悉熟悉青羽,陛下那边……"叶曦月并不想今日一行无功而返,只要能让姜瑜有半点不愉快,那她就舒服了,"怕是不日就要册封青羽了。" 青羽面上微红,似羞赧的模样。姜瑜瞥了眼,笑意灿烂:"是吗?本宫消息可真闭塞,这才知道此事。" 叶曦月轻叹一声看向青羽,语气感叹,嘴角却扬得老高:"都说这后宫中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可本宫偏不这么觉得,瞧青羽妹妹这姿容样貌,便是本宫瞧着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你说是吧,漪妃?" 姜瑜觉得叶曦月说出这番话也挺难为她的,于是十分认可地点点头:"当然当然,本宫也是从新人来的嘛,那个时候惠妃待我也是极好的。" "那个时候"和"极好的"几个字被姜瑜刻意加重,她看瞥向青羽:"你可要记得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去找惠妃娘娘,她入宫比咱们久,在陛下面前一定能替你说上话的。" 近一个月里只在家宴上见过晏迟寒的叶曦月面部僵住,这下连掩饰的笑都做不出来。 可姜瑜却并不罢休,十分夸张地看着叶曦月,声音极大地喊道:"哎呀,惠妃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快,江太医,快给惠妃瞧瞧。" 江子岚从没觉得对面这个女子会露出这番表情,说出这般语调,不过不知为何他竟并不算反感,反而顺着他转向另一位已经快控制不住表情的妃子。 "娘娘可有不舒服?" 第54章 飙演技第五十四天 吃醋人,酿醋人。…… 叶曦月离开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 出了承漪宫更是直接不再掩饰,她睨着青羽,语气不善:"你既然选择同本宫交好, 那你就应该做出点姿态,刚刚你倒好, 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 你是想让本宫当恶人, 自己两边不得罪?" 青羽垂着眸,忙摆手:"怎可能呢, 我既然选择了娘娘你, 自然与你同一条心。今日……我大概是太紧张了, 后面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语气颇为急切,似乎不愿被误会。 叶曦月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你可莫要以为现在得了宠就能风光一辈子,漪妃就是前车之鉴。在这后宫之中生存,更重要的还是母族的势力, 你不过是个舞女,能依靠本宫已是最幸运的事。" 青羽心里不屑,面上却一副感恩作态:"娘娘说的是。" "罢了, 以后长点心, "叶曦月侧眸瞥她一眼,"本宫还有点事, 就先走了。" 青羽福身回道:"娘年慢走。" 等叶曦月的身影从宫道上消失,青羽挂着的讨好微笑一瞬间收回。身边的侍女见状,忍不住笑弄一句:"姑娘,这惠妃还真以为自己牛气呢。" "想借刀杀人,"青羽缓缓扬唇, 然后低低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也不看看我这把刀到底会指向谁。" 姜瑜是上头说过不能交恶的,她不至于这么傻撞枪口上。 * 承漪宫中,姜瑜把两个找事的打发走,留下江子岚面面相对。 "咳,江太医喝茶哈。"她四指贴了贴茶盏,然后发现里头的茶水不知凉了多久。 江子岚浑不在意地饮了口,而后淡笑着起身施了个礼:"娘娘平日里也注意休息,那臣先退下了。" "也好也好,这次……麻烦江太医了。" 来送个药还碰上了叶曦月这伙人。 不过江子岚却以为她说的麻烦是指制药一事,只道是自己应当。 姜瑜也不纠正,虽然制解药这种事其实真不是他一个太医的职责所在。 夜里,晏迟寒照旧来了承漪宫,不过来的时候比往日要迟些,姜瑜晚上服了江子岚开的药,早早地就睡下了。 晏迟寒看着她特意留出来的被子,原本沉着的脸稍稍好转了些。 白日里青羽同他说去了承漪宫,正好撞上江子岚去给漪妃诊脉。他听完后面上倒也没太大反应,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里的各种滋味。 这并不是姜瑜第一次私下和江子岚见面,所谓私下即是在非正常诊脉的时间。 司空第一次同他说时,他只装作不知,姜瑜夜里也没有说起此事,可今日…… 明知青羽是在挑拨关系,刻意把江子岚和姜瑜之间的谈话举止说得暧昧不清,但他多少还是被干扰了。 毕竟……晏迟寒垂眸看着睡容安然的人,这人曾经夸过江子岚,看着很真心。 想到这里,晏迟寒蹙着眉俯下.身直接亲了上去,熟悉的温软的唇瓣一贴上他就顾不了太多,舍不得放开。 姜瑜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困意侵扰得她压根睁不开眼,但她又十分清晰地知道现在亲吻自己的人是谁。 清醒时或许还记得矜持,意识模糊时反而敢放任自我。 姜瑜低.吟一声,双臂从温暖的被窝伸出,外头丝丝的凉意透过薄衫激起冷颤,她不由就抱紧了晏迟寒的脖颈。 "陛,陛下……困。"虽然愿意亲昵,但她还是困! 晏迟寒轻哼一声,掐着她的腰反而更深.入了些,舌尖相抵。姜瑜被亲得透不过气,也模糊地察觉到某人的异样。 她努力地睁开眼,谁想晏迟寒也正看着她,原本就灼热的目光里还带着点掩藏不住的欲.望。 姜瑜被这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惊得瞬间清醒,她轻喘着把某人的脸推开,磕磕绊绊地问:"陛,陛下怎么了?" 姜瑜的眼神清明透亮,晏迟寒看出她眼里的担心,被醋意酿化成的戾气倏地散去。 "是不是朝中的事太烦心?"姜瑜只能猜测,也不敢直说晏无尘。 晏迟寒摇摇头,压下.身子抱住她,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处,嘴唇贴着的地方细腻光滑。他不由地启唇轻轻啃咬亲吻着。 姜瑜身子一抖,却也没再将他推开。她忍着莫名的悸动,又一次开口问。 "你……今天,"晏迟寒顿了顿,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太医诊完脉说了什么吗?身子可有好些?" 姜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此事,只宽慰道:"好多了,之后可以不用一直喝药了。" "嗯。"晏迟寒应了一声,连着胸膛微微发震。 他不说,姜瑜也不再追问为何他看着心情不好,只能默默地陪着。 夜愈发寂静,琉璃灯罩下的红烛"啵"的一下轻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某人。 然后下一刻,她就听得轻轻的一句问话—— "你和江子岚很熟吗?" 第55章 飙演技第五十五天 汉语言博大精深 这并不是晏迟寒第一次在姜瑜面前问起江子岚, 可独独这一次她听出了明显的别的意味。 难道晏迟寒知道自己和江子岚的秘密了? 不可能,若是他真知道了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点反应。 "陛下问他做什么?"姜瑜谨慎地问了这么一句。 晏迟寒俯身紧抱着她,没有回答, 反而又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他说着,一边将头微微抬起, 双眸正对上姜瑜的眼, 直勾勾的, 似乎想从这双一贯明媚清亮的眸中寻找出答案。 "江太医只是给臣妾看病而已,就像王太医一样。"姜瑜斟酌着给了个回答。 "真的?" "真的, "姜瑜被他压得本就有些透不过气, 只能尽量回答得稳妥些, 好早点结束,"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晏迟寒沉默了片刻,突然整个人从姜瑜身上移开,正当她以为结束时,人影又一次压了下来。 晏迟寒整个人顶.着衾被跨坐到姜瑜身上, 弯下腰紧扣着她的下巴狠狠地亲下去。 这一个吻少了温柔与耐心,多了霸道与急切,他一边吻着, 一边喃喃道:"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这四个字并不难懂, 甚至不用他说,姜瑜也已经亲身察觉到他的"想要"。 想过拒绝与反抗, 毕竟这一整晚她都觉得有些莫名。可正当她想要推开时,她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并不反感他的亲近,甚至她的潜意识里也已经准备好这件事的到来,虽然这个时间点有些意外。 但既然有感情, 拒绝倒也没有必要,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感情到了,一切应该是很自然的,况且,她也有为此负责的能力。 但姜瑜虽说想得清楚,身子却因为思考一直僵硬着,晏迟寒察觉到这种僵硬,动作越来越缓。 "对不起……" 姜瑜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听到这三个字还一愣,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身上暖和起来。她睁开眼,晏迟寒已经从被子里出来,正坐在一旁替她拢被子。 而她也猛然惊觉被子下的自己好像快被人扒干净了。 "……陛下?"姜瑜眨巴眨巴眼。 晏迟寒脸上似乎带着点懊恼,他并不想强迫姜瑜。可这一份懊恼看在姜瑜眼里却变了味,这…… 难道晏迟寒是不行?! 可刚刚她明明感觉到他可以啊,又或者…… 姜瑜恍然大悟,再抬眸看着晏迟寒时眼里明显多了点尴尬与可惜。 这大反派原来是个快木仓手! 晏迟寒:……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陛下,那什么,没关系的。" 面对晏迟寒的"对不起",姜瑜决定如此安慰。 晏迟寒:…… 真的,真的有哪里不对! 姜瑜眨巴眨巴眼,语气低柔:"陛下,咱们先睡吧,以后再说。" 等下次见江子岚,要不要问问这方面的问题?算了还是自己找书看吧,毕竟这关乎男人的尊严。 晏迟寒看她确实没有生气难过,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有些遗憾:"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姜瑜:"不生气不生气,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像是怕对方不信,她还特意从被子里伸出手摆了摆,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是被冻的。 "陛下,歇息吧?" 晏迟寒眸子一深,将她两只手塞回去,轻叹口气重新躺下:"嗯,睡吧。" 姜瑜全然忘了被子里的自己近乎赤果,动作熟练地把被子展开盖到晏迟寒身上。就这么动了动,两个人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晏迟寒僵了僵,喉间轻滚,而一旁的姜瑜也是当即怔住,赶紧扯着凌乱的衣衫往身上带,结果腰带断了…… 姜瑜动作迅速,她一心想着不能再刺激身边的人,不然自尊心还得再打击一次。可她这种急切看在晏迟寒眼里就变成了避他唯恐不及。 或许是真的没到时候,晏迟寒心里默默想着,暗笑自己一向稳重自持竟也因吃醋乱了节奏。 一张床榻,一床被褥,两个人背过身隔得老远。一个怕对方害怕讨厌,一个怕对方受刺激难堪。 这还是头一次,晏迟寒没有抱着姜瑜入睡。 第二日晏迟寒仍旧早早地离开了,而姜瑜浑浑噩噩醒来,用完早膳就带着绮香前往翰充阁。 她特意找了个晏迟寒还在早朝的时候,以免二人半道碰上。 * "娘娘,咱们要找什么书?" 绮香看着在各个架子前乱转的姜瑜,忍不住开口问。 "……呃,不可说。" 绮香:…… 娘娘不信任我了,难过,想哭! 姜瑜之前来这里找过医书,因此清楚哪几个架子上放的和医药有关,可她来回把能瞧见的书籍都过了遍并没有有关男性那方面的。 她有些丧气,甚至想着不如放弃,可一想到昨夜里某人堪堪停下的和谐运动。 "不行,他不行,我得帮他行。" 绮香:"……啊?娘娘,什么行不行的?" 最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一家娘娘的刮了呢。 姜瑜没有理会,她脚步快速地走过一处架子,突然一本书上的两个字忽地从眼前快速闪过。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先一步动作,她直接走回去把那本书籍抽.出——《病能记——针灸册》。 对啊,找不到单独的书籍,那大概可以先看看包含这种杂症的其它医书。 《病能记》有许多书册,这一本单独讲述针灸。姜瑜虽然不会针灸,但读书时有去蹭过这方面的公共课,因此就这么读一读还是可以的。 她记得像晏迟寒这种病,靠针灸大概率能痊愈。 姜瑜一整个上午都泡在翰充阁,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也找到了治疗快木仓手的办法。 只可惜她不会针法。 "娘娘,陛下让你过去勤政殿一趟。" 正看着书,楼下内侍走上来轻声开口。 听到勤政殿三个字姜瑜才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晏迟寒都已经下了早朝。 "本宫这就过去。"她稍稍嘱咐了一遍绮香把自己看过的书收起来带走,而后先一步跟着内侍离开。 从翰充阁到勤政殿并不算远,姜瑜抱着手炉思考着该怎么实施行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娘娘,请进。" 勤政殿外,何康安守在一旁,一段时间未见,他似乎更加苍老一些。 "何总管。"姜瑜其实想当做没瞧见,但偏偏他一直盯着自己瞧。 "请漪妃娘娘安。"何康安躬身行礼。 姜瑜微微颔首:"陛下在里头?" "是。" 姜瑜嗯了一声,抬步就要往前走去,可是她还没跨出一步,何康安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56章 飙演技第五十六天 惩罚?同台飙戏!…… 姜瑜见他这般正想出声询问, 前头紧闭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元英从里头走出来,瞧见她时明显松了口气:"娘娘来了, 快请进吧。" 见此,她也无法再去纠结何康安刚才为何那副神情, 朝他点点头后就跟着元英进了殿中。 晏迟寒正好看完一本折子, 听到脚步声眼皮轻抬。 姜瑜见他朝自己看来, 忽地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赶紧轻咳化解紧张且莫名的气氛, 福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陛下金安。" "怎么来了也不同朕说一声?"晏迟寒倒没有生气, 只是司空同他说起他还真有些意外。 姜瑜在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说辞,因此坦然回道:"臣妾知晓陛下政事繁忙不便打扰。" 如此客套话,晏迟寒自然是听听就过,他放下笔问道:"去翰充阁是想找什么书吗?" "嗯,想多看点医书, 打发打发时间。" 看医书打发时间?晏迟寒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追问,难得白日里姜瑜自己过来, 可不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问答中。 "过来, 替朕磨墨。" 姜瑜愣了愣余光瞥向元英,只见对方一脸淡定, 于是她便也不再犹豫地走上前。 她见过很多次元英磨墨,因此上手很快。 晏迟寒抬眸看她一脸乖巧认真,勾了勾唇继续批阅奏折。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殿里几人还没往那边投去目光,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姿态妖娆的身影。 "青羽参见陛下, "青羽盈盈福身,起身一抬眸像是才发现桌边伺候的人不是宫女,"漪妃娘娘?!青羽,青羽叩见娘娘,娘娘万安。" 姜瑜磨墨的动作微顿,对她就这么直接闯进勤政殿的行为略有不满。 这边晏迟寒也眯着眸子,神情不大愉快,但开口时却还是沉沉得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你来做什么?" 青羽正观察着姜瑜,听到这话立刻回神,手往后轻轻一招,笑道:"回陛下,青羽特意向御厨学了一道红枣雪耳羹,想让陛下尝尝。" 身后的侍女端着盘子走上前,离着桌子三步远的距离停下,坐等指示。 听到雪耳羹几个字,姜瑜心里便是一紧,她的双眼紧盯着那漂亮精致的汤盅,像是想要穿透瓷壁看看里面是否放了毒药。 希望晏迟寒记得她饱含"醋意"的叮嘱,不要吃这碗东西。 然而上天就像和她作对一般,完全忘了提醒晏迟寒这一点,就听得他开口:"有心了,元英,端过来。" 青羽面上一喜,却并不能分辨出这喜究竟出自什么。是晏迟寒的接受还是毒药成功往晏迟寒嘴边又送了一点。 姜瑜心跳如雷,愈发觉得青羽不怀好意。可晏迟寒却一副没事人一般,这样丝毫没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的模样让她生出一股急切。 元英已经将瓷碗拿到桌上,端着盘子退到一边。姜瑜看着离砚台不远的汤盅,心里生出一计。 青羽见晏迟寒留下了雪耳羹,十分欢喜地催促着:"陛下,这雪耳羹还是趁热吃比较好,也好同青羽说说味道如何,以后可以改进。" 闻言,晏迟寒还没开口,姜瑜就一脸惊喜状地低呼:"青羽姑娘这手艺真不错,臣妾都已经闻到甜香味了。" 青羽腼腆地笑了下:"娘娘谬赞了。" "青羽莫要自谦。"晏迟寒笑言。 姜瑜看他这样,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小声提议:"臣妾喂陛下吃吧?" 这话一出,殿中几人皆是一愣。 青羽是带着点懊恼,刚刚瞧着姜瑜在不好开这种口,没想到反被对方抢先。 而晏迟寒则更没想到姜瑜会说出这种话,平日里都没有说主动投喂的时候,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 可看她那神情,却又不像是开玩笑,本着想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晏迟寒"嗯"了一声。 姜瑜得了应允,赶紧将汤盅打开,然后就一副被香味吸引入迷般低下头。 透明的雪耳由碎红枣点缀着,清香之中带着枣甜味,随着热气散在四周。 "哇,真香~"姜瑜说着就伸手拿着"瓷勺"往里头搅了搅,试图将热气散去一点。 "啊!你!" 两道不可置信的惊呼从前头响起,而身边端坐的那人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下。 姜瑜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动作停住,她直起身子收回手看向沾着红枣碎和羹汁的墨锭。 "……" 青羽红着脸有些愤恨:"漪妃娘娘,你,你,你怎可把墨锭放进羹里,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放在以往,最后这半句话她定是不敢说,但如今事实在前,晏迟寒又亲眼见着,她必须要讨一份公道。 姜瑜"怔"在那儿,略显惶恐地转向晏迟寒:"陛,陛下,臣妾不是,不是故意的……" 青羽听着这番话,看似紧张得磕磕绊绊,可她就是觉得这人是在嚣张得意。她赶紧接话:"娘娘是不是看不起青羽才这样做?青羽只是想让陛下繁忙之余吃点东西开心些,娘娘为何要恶意破坏!" 姜瑜垂着头,默默为自己辩解:"不是的……" 青羽见她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更急了,可她刚要开口,晏迟寒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漪妃留下,其余人都先出去!"语气颇为低沉严厉。 青羽不解:"陛下?" 晏迟寒看向她,冷硬的面容稍稍软了些:"你先回去,朕……"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姜瑜,定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会给你讨回公道。" 青羽听到这话面上当即浮现一抹喜色,她瞥了姜瑜一眼,见着其脸色苍白,心中郁气顿时散去。 "谢过陛下,那青羽先告退了。"说罢,青羽带着侍女退了出去。 元英跟在最后带上门,最后一眼望进殿里时,案桌前那个男人正一把把漪妃往自己腿上带。 "嘭。" 门匆匆合上,姜瑜一惊回过头。 "别看了,"晏迟寒掌心贴着她的脸将她转回来,"你说朕应该怎么惩罚你?" 姜瑜早就将墨锭丢在汤盅里,此刻她双臂环着晏迟寒的脖子,懒懒地哼了声:"罚臣妾把这羹喝了。" 晏迟寒顿了顿,听出她语气不大好,突然就有些吃不准她的态度:"怎么了?" 姜瑜眼皮一掀,想着恋人之间有问题必须及早解决,因此直接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吃青羽送的东西吗?" "你在为这个生气?"晏迟寒挑眉,"其实之前你说起这事我就想问,你为何不愿意我吃青羽给的东西?仅仅是因为吃醋?" 第57章 飙演技第五十七天 "男孩子在外要好好…… 姜瑜不好说自己是担心青羽下毒, 可既然晏迟寒已经不相信吃醋这个理由,她必须要再给出一个更完美的答案。 "我前几日看了一话本。"她低声开口。 晏迟寒点点头,掐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角:"嗯, 然后?" 姜瑜微红着脸,双眼往别的地方瞟去:"里头有个人给主角下春.药, 试图勾引他……那什么。" 晏迟寒眉峰一挑, 笑道:"所以你是担心青羽也给我下药?" "也, 也不是不可能啊,"姜瑜说到这里顿了顿, 目光转回来盯着他, "除非你已经碰过她了。" 晏迟寒赶紧开口:"没有。" 姜瑜轻哼一声, 拢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肩侧:"所以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晏迟寒无奈笑了笑:"嗯,爱妃说得有理。" 姜瑜语重心长道:"男人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话音刚落,男人低低哑哑的笑就从喉间溢出,连带着胸腔也微微震动。姜瑜耳根发烫, 并没有觉得有多搞笑。 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两个人紧靠着聊天,到最后还是姜瑜先注意到了桌子上摊着的奏折,她轻咳着想要从晏迟寒腿上下来。 "怎么?"晏迟寒一把将人扣住, 抱着腰的手不仅没放还紧了紧。 姜瑜面上发红, 道:"臣妾还是先回去吧,陛下好好批奏折。" 晏迟寒眸子一眯, 嘴角不经意翘起:"你这是在说朕被美色所诱,荒废政事?" 姜瑜不语,但表情十分诚实地表示着"没错"。 "好吧,朕确实不该。" 听到这话,姜瑜松一口气, 又想起身却还是动不了。她面带诧异地看向晏迟寒:"嗯?" 男人扣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唇位置上瞧,这样的眼神太过直白,姜瑜想装作不懂都没办法。无奈之下,她索性凑过去,捧着男人的下巴轻轻贴上。 晏迟寒很快反客为主,顺势撬开她的双唇重重地吻下去。姜瑜喘不过气只能被迫启唇,而后彻底沉.沦…… 推开门离开的时候,姜瑜红着的脸被冷风忽地一吹,刺激得直接打了个寒战。 元英垂着眸行礼,并没有抬头看。 姜瑜也不好意思久留,赶紧喊上抱着书籍的绮香离开。两个人从勤政殿离开,一直往前走过一个拐角就能看见乾阳宫的宫门,然而那里却有个面色不善之人正等着她们。 青羽远远就瞧见姜瑜走来,红着脸,还红着眼,待她走近,她立刻冷哼出声:"我可算知道自己为何能出现在这里了。" 姜瑜正想搓搓脸,消一消脸上的热度,可睡觉竟有人半路将她拦截。 "你在说什么?"她不想让青羽看清自己的嘴唇,索性抬手遮着脸,手里捏着的帕子正好能将嘴巴挡住一些。 "我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代替你。" "你知不知道那羹里我放了什么,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药。" 果然! 姜瑜心中暗叹着松口气,一抬眸就见对方落在自己脸上含着讥诮的目光,也不辩驳,反而更红了眼:"彼此彼此罢了。" 青羽一愣:"什么意思?" "你大白天下药,还加了这么重的剂量,若是当场出了意外,你怎么解释?" 姜瑜语气硬了一些,颇有怀疑:"还是说你晚上根本没机会接近他,所以才在白天铤而走险?" 青羽被说中心事,也被戳穿一直以来得宠的假象,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好不难看:"你,你别胡说!" 姜瑜看着她的表情,也不准备再刺激:"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不甘心就当我胡说吧。我累了,今天不想与你纠缠。" 说罢,她直接从一边走过朝着宫门走去,绮香呆愣地看完这一出,匆匆跟了上去。 青羽狠狠一跺脚,反身往回走。 勤政殿外,何康安听见里头男人低沉的轻唤,他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躬身走了进去。 "陛下。" 晏迟寒抬眸凝视着这位资格最老的内侍,意有所指地开口:"以后没有朕的通传不要让人进来。" 何康安垂眸不敢抬头,沉默半晌回道:"是,奴婢谨记于心。" "你也上了年纪了,朕这边有元英帮着,以后你也不用时时在外侯着,回去歇着吧。" 这话看似是在为何康安考虑,实际上确实想要将他手中的权力下放,空有内侍总管名头,没有实权。 "是,多谢陛下体恤。"何康安应着,心里却开始不断扭曲。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 * 一路回到承漪宫,身后的绮香都没说过半句话,姜瑜察觉到了,却也没有着急解释。等回到寝殿,屏退了旁人,她才淡淡开口让绮香坐下。 "奴婢,奴婢站着就好。"绮香有些许惶恐。 姜瑜笑了下,道:"你是不是害怕我,讨厌我了?" 绮香一惊,忙抬头摆手:"怎么可能,娘娘永远是奴婢的恩人,除了爹娘,奴婢最信任的就是娘娘您了!" 姜瑜并不怀疑她这番话,拉过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嗯,我相信。" "你是不是害怕我出事?"她又接着问道。 这一次绮香犹豫了,她看着姜瑜缓缓点头:"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要做什么,但……那个青羽不像是好人,娘娘如果和她一起……奴婢担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姜瑜接过话,微笑着抬眸看向她,"你放心,我同那个青羽不一样。" "我确实有秘密,而且不能和你说,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事情很复杂我感觉自己也难以说清。" 说到这里,姜瑜苦笑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总之,我不会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自己,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绮香明白自己帮不上自家娘娘,听到这话一面松口气,一面又有些难过。 "娘娘,奴婢也会保护好你的。"她说着,目光坚定。 姜瑜笑着点点头:"嗯,我相信。" 和绮香半坦白后,两个人似乎更亲近一些,姜瑜也顺便把晏迟寒半夜会来自己寝殿的事同她说了。 一方面也是担心日后两人突然撞上,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事事都隐瞒,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伙伴总能让人感觉到温暖。 日子一天天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而在这段时间里,青羽的册封仪式被一拖再拖,到最后连礼部也懒得提了。 因着除夕前整个皇宫需要大清扫,青羽也被迁出乾阳宫,搬进叶曦月惠乐宫的一个寝殿。 随着除夕的到来,晏迟寒变得忙碌,虽然夜夜还是会前往承漪宫,但姜瑜看得出他面上的倦容愈来愈重。 "陛下,要不你夜里就不要来了吧?"来回折腾,姜瑜也有些心疼,尤其每次晏迟寒来或走都是外头最冷的时辰。 "无妨,也就这两日了,等过年朕又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晏迟寒说的休息是指除夕开始的休政期,足有七日。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姜瑜也不再劝,抱着他闭眼睡了过去。 除夕当日,宫中张灯结彩,处处透着热闹喜庆的氛围。夜里,宫中大摆筵席,朝臣家眷还有后妃坐满席位,一同守岁。 姜瑜和谢芊云许久未见,两个人相邻坐着小酌几杯酒,相视笑笑,聊着每日可有可无的小事。 晏迟寒对席间的喧闹嘈杂也不生恼,同晏远山和晏无尘遥遥对饮几杯后便百无聊赖地等着宴会结束。偶尔余光故意瞥到姜瑜那儿,他才隐隐地勾勾唇,其余时候都没太多表情。 姜瑜并不知道晏迟寒会偷看她,因着几杯酒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正在这时,身侧突然多出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 "嗯?"她侧抬眸,虽有些微醺,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沈安羽。 "漪妃娘娘,安羽想亲自敬你一杯酒,"沈安羽双手举杯,"之前的事多谢你。" 姜瑜听得头又疼,蹙着眉就想要站起身。 绮香一直盯着自家娘娘,这时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她:"娘娘!" "唔,我没事,"姜瑜其实是清醒着的,只不过动作有些迟缓而已,她举着酒杯同沈安羽的轻轻一碰,嘴角一咧,"客气!" 围观的谢芊云和其他妃子:…… 沈安羽:"……娘娘,请。" 于是两个人同时抬手一饮而尽。 喝完,姜瑜便想着重新坐下,但她一抬眼又见沈安羽还在瞧着自己,目光里还带着点……愧疚? 嗯?怎么肥事? "沈,沈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又一杯酒下肚,姜瑜感觉自己脑子更晕了点。 沈安羽嘴唇嚅动着,正待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对面席位上的某人正盯着这边,当即就变了脸色。 姜瑜看出她神色的转变,不由就顺着她的视线侧头看去,恰好对上了一道锐利冷冽的目光。 "嘶。" 姜瑜感觉浑身过了道冷气,下意识吸口气。晏无尘的目光太可怕了,就好像要立刻扑过来捕食的猛兽。 可他的目标是她还是沈安羽? 好像是沈安羽,对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是顺带迁怒的。 姜瑜不明白其中缘由,可她即使有些醉酒却也谨记一点,不要牵扯进男女主之间,否则小命难保。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谁想她刚刚站着的时候双脚就是近乎交叉着的,这一后退就直接自己绊了自己。 当身子往后倾倒的时候,姜瑜无比后悔刚刚把绮香扶她的手甩开了。 沈安羽眼见着面前的人往后仰倒,赶紧向前伸手一抓,然而想象很完美,现实很骨感,她不仅没能把姜瑜拉住,自己也失去平衡跟着倒下去。 绮香本来都要扶住姜瑜了,结果沈安羽倒下来,她一个小丫头还真没劲儿扶住,于是三个人一同栽了下去。 最后还是谢芊云及时发现,喊了素茹帮忙扶人,但这个时候姜瑜她们都已经坐在了地上,尤其沈安羽为了不压到姜瑜刻意歪了下身子整个人趴倒在地面。 "阿羽!" 伴着一道惊呼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姜瑜面前。 晏无尘抱起沈安羽,一脸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没事吧?" 沈安羽并没有太疼,只冷着脸还是不愿意说话。 "怎么回事,那边怎么回事?" 这头动静越来越来大,自然而然引起其它席位上的人关注,尤其晏无尘戳在这里,更是惹人注意。 "好像是漪妃娘娘和沈家二姑娘摔倒了。" "她们吵架了?" "可能吧,我看那个沈姑娘好像伸手推了漪妃。" "什么啊,我明明看到是漪妃摔倒,故意拉沈姑娘一起啊……" 各种议论声响起,一道冰冷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自己身上。姜瑜咽了下口水,对上晏无尘沉沉的眼眸:"我没有……" "陛下!" 姜瑜正想解释,前头元英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晏迟寒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姜瑜正被绮香和谢芊云扶着起身,正想松开她们的手,脚下却又是一软。 "嘶!" 脚给崴了。 晏迟寒面上微冷,推开绮香直接俯下.身将姜瑜打横抱起。 "陛下?!"元英一惊,"可是要传太医?" 晏迟寒冷冷地瞥了眼还单膝跪在地上的晏无尘以及他怀里的沈安羽,最后才将视线转向众臣:"漪妃身子不适,朕先带她回宫,宴会继续,各位爱卿无需拘谨。" 说罢,他便抬腿离开,踏着清冷寒凉的月色,怀抱着姜瑜从大殿回到了寝殿。 姜瑜垂着眸,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明明这个姿势已是习以为常,可她莫名就觉得有些陌生,大概是因为这一刻的晏迟寒冷着脸沉默不语。 姜瑜回想他离开前最后看沈安羽的那一眼,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神色,但肯定是怜惜与生气?就像晏无尘那样。 那他不会也以为是自己拉着沈安羽一起摔倒的吧?! 姜瑜想到这,急得动了动身子:"陛……" "别动!"晏迟寒垂下眸,面色严肃地看着她。 姜瑜心一冷,眼眶不自觉就泛起红丝,开口时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我没有,拉她一起摔下去。" 晏迟寒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再加上心里担心她的脚伤,压根没想着回应什么反而脚步加大了点。 可这反应看在姜瑜眼里却变成了不耐烦,她索性用力勾着晏迟寒的脖子,上半身借力往上一抬,嘴唇贴上晏迟寒的,然后又一次道:"我真的没有,你信我。" 晏迟寒被她主动的亲吻震惊得愣在原地,元英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当即就无声地屏退了后头一众宫人。 "你……"晏迟寒垂眸,这才注意到姜瑜红着眼,满脸的委屈,他心里一紧,"你怎么哭了?" "我,我没哭。"姜瑜脱力地躺回去,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 晏迟寒终于开始分析刚刚她说的话,脑子迅速一转,又气又无奈地道:"我信你。" 姜瑜听到这话,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 姜瑜一怔,听到转折词,心里又紧张起来。 晏迟寒看她这般紧张,有些心疼:"不过就算是你故意也无妨,没人敢欺负你。" "……"姜瑜愣愣的,感觉自己又有点醉了。 晏迟寒低头亲了下她的唇角,重新抬腿往前走:"我现在只喜欢你。" 低低沉沉的一句话,很快被夜风吹散,甚至连姜瑜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可当她抬眸看着晏迟寒勾着的嘴角时,她想,应该没有听错。 "脚上还疼吗?"晏迟寒问道。 姜瑜本不想让人担心,下意识摇头,可临到嘴边,她改了口:"嗯嗯,很疼。" 晏迟寒垂眸,看她弯眉巧笑着说疼,嘴角笑意更甚:"傻瓜。" "你说谁傻?!"姜瑜这次可是听得清楚。 晏迟寒顿了顿,道:"那个胡乱生气吃醋的人。" 姜·胡乱生气吃醋·瑜:……哼。 时隔近二十日重新回到晏迟寒的寝殿,姜瑜多少还有点不适应。 晏迟寒将她抱到暖榻上,替她脱了鞋袜先看了看。 "有些红肿,"他拧着眉抬眼,"以后不许喝酒。" 姜瑜撇撇嘴,解释道:"今天除夕嘛,就喝了一点。" 除夕团圆夜,其实她心底也有些思家,微微辛辣的酒多少能抵挡住一些思念。 晏迟寒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唇瓣轻贴了下她的额头,低低道:"有我陪在你身边……" 永远不会让你孤单害怕。 其实从听到晏迟寒说"只喜欢"开始,姜瑜心里就没那么多郁闷了,因此她此刻扬起嘴角:"我也会陪在陛下身边。"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既然喜欢上了就好好谈一次,不管结局如何。 太医很快到来,伤确实不重,只是看起来有些严重。太医将药膏留下,原本想要教绮香按摩,可晏迟寒却主动开口要求先教他。 太医震惊之余,只得战战兢兢地教学。 等太医离开,晏迟寒也屏退了绮香元英,自己抹了药膏替姜瑜擦药。 姜瑜靠在榻上,垂眸看着目光专注,动作细致轻缓的某人,嘴角笑意愈甜。 "疼吗?"晏迟寒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问道。 姜瑜不想让他担心,没有再夸张演戏,摇摇头:"还好,不动就不疼。" "这几天不要走动了,有什么事吩咐绮香去做就好,"晏迟寒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明日让绮香去一趟西南门。" "西南门,为何?" "我让人去找了她爹娘,明日她们可以见面聚一聚,你到时候让绮香多带点东西给她爹娘。" 姜瑜微微怔着,似乎没想到此人会这么心细。 "记住了吗?"见她不语,他又开口问道。 姜瑜回过神,点点头:"陛下放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殿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嘭……" 姜瑜眼前划过绚丽而又遥远的光,她眨眨眼看向窗外,如墨的夜幕上绽放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盛大璀璨。 "想看清楚些吗?"晏迟寒看出她眼里的向往。 姜瑜点点头,小声提议道:"咱们去窗户那儿看吧?" "好。" 晏迟寒又抱起姜瑜,步伐稳当地走到窗边,让她坐在窗沿。 姜瑜的一只手仍旧抱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把窗户推得更开。 除夕夜的焰火全城各处都有燃放,一直持续到子时。 新旧年交替,姜瑜也在这里生活了近半年的时光。 "十七。" 晏迟寒低唤出声。 姜瑜一转过头,唇瓣就被吻住。晏迟寒一手扣着她的脑后,一手抚着她的侧脸,细细密密地亲吻着,温柔缱绻。 这个吻比以往所有都要绵长,可姜瑜却一直坚持下来,呼吸并没有特别混乱。 外头夜空又炸开一朵焰火,绚烂的光划过长空落下。 姜瑜偷偷睁开眼想看看晏迟寒接吻时是什么样子,谁知才掀起眼皮就对上了某人灼热的视线。 "唔……" 吻突然凶狠起来。 这一夜,姜瑜还是没有留在乾阳宫,半夜乘着轿辇回了自己宫中。 她没有问晏迟寒自己为什么不能留下,他有自己的计划,她也有自己的秘密。 初一这天,姜瑜窝在暖榻上嗑瓜子看医书。绮香被她打发去了西南门,这会儿估摸着正和家人团聚。 午膳的时候,绮香回来了,红着眼眶笑嘻嘻地提着一块腌好的腊肉:"这是奴婢娘亲带来的,羽林卫查过后答应让奴婢带进来,待会儿午膳,奴婢给娘娘做一道笋干腊肉吧。" 姜瑜闻着味,咽了咽口水,虽说宫中也有腊肉,可她吃着总觉得味道不对,因此她对绮香手里的家庭版腊肉很是期待。 "我很期待!" 承漪宫内也有个小厨房,平时只做烧水用,基本没有油烟味,今日算是第一次开火。 绮香的手艺委实不错,一道笋干腊肉极其下饭,姜瑜连着吃了两碗米饭,最后还央着绮香偷师她爹娘,自己做腊肉。 午后,谢芊云来探望姜瑜,同时带来了宫中最新八卦。 "现在外头都在说你真的失宠了,受伤也没能留宿在陛下那儿。" 连谢芊云都听到的八卦,想来这宫里已是人尽皆知。 "随他们说吧,咱们还能管别人说什么吗?"姜瑜抓了一把花生,慢慢剥着。 谢芊云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笑了下:"我怎么觉得现在反而是我更操心你的事了。" 姜瑜朝她眨眨眼:"这叫关心则乱。" 谢芊云"噗嗤"笑出声,目光随意一落正好瞧见暖榻角落里塞着的医书:"你在看医书?" 姜瑜一顿,轻咳一声笑道:"嗯哈哈哈,随便学习学习。" 等谢芊云离开,姜瑜就困得直接躺暖榻上睡觉,绮香替她盖好毯子,确定炉子还烧着便静悄悄地离开去外头守着。 姜瑜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晚膳,醒来时绮香正在点灯。 "娘娘,你终于醒了!"绮香听到动静回过头走来。 "唔……什么时辰了?"姜瑜揉揉眼。 "酉时三刻左右。" 姜瑜点点头,脑子还昏沉着又想睡过去。绮香见了赶紧开口:"娘娘还想睡?" "嗯。" "那奴婢扶娘娘到床上睡……" 绮香说着,就听得侧边窗口发出些声响依譁,她转头看去就见当今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 "陛下?!" 晏迟寒抬手示意她噤声,然后径自走到暖榻边弯下.身将人横抱起。 姜瑜听清了绮香的那声"陛下",因此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将双臂挂了上去,嘴里喃喃着:"今儿怎么这么早过来。" "别的宫那几个妃子都来乾阳宫见过朕了,倒是你舒舒服服的,也不用应付人。"晏迟寒轻哼着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他抚了抚姜瑜的脸,问道:"昨晚喝了这么些酒,今天可有头疼?" "不疼,吃嘛嘛香。"姜瑜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笑道,"不是都说我彻底失宠吗,那我肯定要先难过一段时间,不出门才对。" 晏迟寒勾唇不语,低头照着她唇角轻吻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咕噜咕噜"在俩人之间传开。 姜瑜一怔,默默收回手臂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没用膳?"晏迟寒挑眉,了然道。 绮香帮着回道:"娘娘午膳用得多,下午睡得久就错过用膳时间了,不过外头一直热着饭菜,娘娘要吃一点吗?" 姜瑜摇摇头:"不吃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绮香看了晏迟寒一眼,见他不反对,便也只好放弃投喂。 等她离开,晏迟寒才认真问道:"真不吃?" "唔,不吃,"姜瑜说着,又想到什么,"对了,我记得暖榻的茶几上有一盘点心,陛下可以去帮臣妾拿来嘛?" 最后几个字刻意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晏迟寒微眯着眼眸:"嗯,使唤朕倒是越发顺手了。" 姜瑜眨巴眨巴眼,然后一弯,笑而不语。 晏迟寒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往暖榻走去。糕点放的位置很明显,可正当他想要伸手把盘子端走时,目光却不经意被一旁毯子下压着的书吸引住。 医书……他忽然记起前段时间姜瑜曾说过自己在看医书。 大概是出于多了解一点爱人的目的,晏迟寒没怎么犹豫就把那书捞了起来。 书是摊开倒扣着放的,因此他拿起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见上头写的什么,直到他定睛看去,视线里出现好几个有关男子隐疾的病症说明。 "……" 姜瑜摸着肚子,却迟迟没见人回来,以她的视角只能看见半个身影:"陛下,陛下?" 晏迟寒听到声响,面色恢复平静后将书放回原处,而后一脸淡定地走回床边。 姜瑜:"……吃的呢?" 晏迟寒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她,然后勾唇邪魅一笑:"再等等,等朕吃完。" 姜瑜:"???" 第58章 飙演技第五十八天 双标的礼物 姜瑜明显能差距到某人眼神的变化, 甚至是里头浓烈的占有,可她全然不知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就拿了个糕点突然兽性爆发? 等等,糕点的位置……姜瑜瞪大双眼, 她记得有关治疗隐疾的医书就放在榻上,不会被这人看见了吧! 再次对上晏迟寒热烈强势的视线, 姜瑜也顾不得脚伤, 掌心撑着床榻就往里侧挪去。 晏迟寒看出她想逃离, 可这次他却没有再允许。能力受到质疑,他必须要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 "陛下!" 头顶的光线全部被遮挡, 姜瑜就看着那人朝她压下。 以一个熟悉的吻开始, 然后缠绵沉沦…… 晏迟寒是蓄势已久, 将一直以来对姜瑜的爱与隐忍都付诸于这一漫漫长夜。 * 姜瑜不知自己何时昏睡过去,犹记得半梦半醒间被人抱着去洗浴,然后又被人拥着入眠。 等再次意识回笼,外头天光大亮,而身侧空荡荡得与前几日无异。 说没点失落是假的, 姜瑜拢了拢被子复又闭上眼,实在懒得起床。 耳边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啪嗒"一声, 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床边小方桌上。 "绮香, 我不饿,你拿走吧, 我再睡会儿。" 姜瑜虽没有睁眼,可按着以往的经验,想来是绮香估计她醒了来送吃的。 "吃点再睡?" 低沉温柔,带着明显磁性的声音响起,显然并不是绮香。 姜瑜后背一顿, 有些迟钝地转过身,床边站着撩起帐子的人正是她以为已经离开的晏迟寒。 "陛,陛下没走?" 晏迟寒将床头的帐子拢到钩子上,然后坐到床沿撑着手臂向她靠过去:"你以为朕走了?" 姜瑜抿唇不语,但表情很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晏迟寒无声笑了下,抬手揉揉她的发顶,转了话题问道:"起来吃点粥,待会儿再睡。" "……嗯。" 姜瑜其实有点饿了,因此也不再拒绝。 晏迟寒见她点头,便抱着她靠坐在床头,自己拿过碗,给她喂粥。 姜瑜身子有些酸乏,秀气的黛眉也不自觉地微微拧着,可当她看见面前伸过来的匙子,刚刚还有些低落的情绪彻底被扫尽。 她喝下一口粥,温温的,入口刚刚好。 姜瑜忍不住抬眸看晏迟寒,低声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没有离开?" "朕不放心你。" 昨夜的自己有多疯狂,晏迟寒最是清楚,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让他不由担心是不是中途抱她去洗浴染了风寒。 姜瑜似乎也想到什么,面上微微发烫,她轻咳一声:"那陛下是怎么同外边的人说的?" 这么久以来,晏迟寒虽从未明确和她说过他应对晏无尘的计划,但她多少能明白一些。 最起码其中一点就是让晏无尘认为自己已经失宠。 "朕早先已经回过宫,离开前吩咐了绮香白日来一趟乾阳宫找朕,就说是你忽然染病。除夕刚过,于情于理朕来看望你都说的过去。" 姜瑜了然地点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认真地喝粥。 等吃完,晏迟寒又扶着她重新躺下,身子一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腰还酸吗?" 姜瑜一僵,眼皮轻轻一掀,视线却没落在他脸上:"不。" 晏迟寒看出她嘴硬,也不逼她回答,只默默将手从侧边伸进衾被中。 "你!"姜瑜感觉到腰腹上贴着的掌心,一动也不敢动。 可晏迟寒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他合衣在她身边侧躺下,手轻缓地按捏着她的腰:"朕替你揉一揉,睡吧。" 姜瑜知道他不会久留,因此也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在他离开前重新睡过去,可越是这么想越是清醒。 晏迟寒察觉到她有些不安,索性掀了被子整个人躺进去。 "陛下?"姜瑜睁开双眼,里头十分清明。 晏迟寒将她揽进怀里,手下没有停:"嗯,朕在,睡吧。" 说着,他侧头在她唇角边细细密密地吻了一会儿。 姜瑜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周身都是她最为习惯的气息,没多久她就安稳睡了过去。 晏迟寒一直等她呼吸平稳确定进入深度睡眠才撤手从被子里出来,然后离开。 而姜瑜一直睡到了近午时,还是被绮香唤醒的。 "几时了?"睡得太久,开口已然沙哑。 绮香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嘴边,她轻啜几口,感觉到嗓子舒服些了才作罢。 "快到午时了,娘娘可要起身?" 姜瑜点点头,因着帐子被彻底拉开,外头明亮温暖的日光照进殿内,她问道:"外边天儿不错吧?" 绮香笑道:"是啊,日头正好,可暖和了。" 姜瑜面上浮现一丝喜色,说:"让人把暖榻搬到外头院子的亭子里,然后瓜子点心带一点出去。" 绮香歪了下头,点点脑袋:"是!" 日头这么好,合该在外晒太阳懒人躺。 片刻后亭子里,姜瑜眯着眸抱着手炉躺在暖榻上,暖阳正正好照在榻上,散着暖意。 姜瑜闭目养神,脑子里各种思绪乱飞,突然她猛地睁眼想起一件事。 "绮香!" 绮香正在一边绣着手帕,说是和素茹约好送给对方的贺礼,她一听到这声喊赶紧抬头,站起身:"娘娘,怎么了?" 姜瑜也在榻上坐直身子,眉头皱着:"这段时间羽林营可有休假?" "羽林营需要护卫皇城,应是不会休假吧,至多和宫内侍卫一样轮换值守。" "你去一趟宫内羽林营,"姜瑜顿了顿,手指伸着一个个数着什么,半晌才接着说,"带一些银两,吃的用的给卓放。" "卓放没有家,想来是留在营中的,吃的多带一些糕点还有易于存放的零嘴,他年纪小一定是喜欢这些的。" "穿的,"姜瑜这下有些犹豫,"穿的主要还是一些棉衣,他不像咱们整日待在屋子里,年后还有倒春寒,还是要多备一些衣物。" 绮香默默听着,最后感叹一句:"娘娘待他真好。" 姜瑜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本来应该早些送去的。" 至少应该在除夕夜之前,她想。 绮香安慰道:"卓放会理解娘娘的。" "罢了,你快去吧,多带个人帮你拿东西。"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绮香离开后,姜瑜就剩下一个人在亭子里待着,她也懒得挪位,吃了块凤梨酥喝口茶,拿过之前看的话本无聊地翻着。 这之后,元英来过一趟,是奉晏迟寒之命给各宫娘娘送赏赐的。 "每个宫都有?"姜瑜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果然,元英点了个头:"每一位娘娘都有,不过娘娘您的这一份是陛下单独准备的,陛下说让娘娘一定要每个都拆开看看。" 姜瑜一愣,旋即脸上挂了笑,心说,倒是不嫌麻烦。 "有劳元内侍了。" "这都是奴婢应当的,那娘娘好好休息奴婢就先告退了。" "慢走。" 姜瑜等元英带着人退下,也起身进了寝殿,正对门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锦盒。 她想起元英的话,说是一定要每个拆开看看。 这么想着,她也就直接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盒子。甫一打开,一盏极其漂亮的芙蓉琉璃灯落入眼中。 芙蓉也称拒霜花,她还记得乾阳宫花园里就种着一路这种花,娇艳之姿,傲霜之质,皮骨皆美。 她喜欢一切美中带着傲骨的世间之物,只是没想到晏迟寒能看出这一点。 姜瑜勾着唇,目光重新定在这盏琉璃灯上,层层叠叠的花瓣由巴掌大小的底座托起,花芯处是一个琉璃灯罩,两指的宽度,里头安着小小一根燃烛。 她小心翼翼地手捧起灯盏,拿近了看才惊觉这灯更精妙处,那便是花瓣上极为生动真实的纹路,虽几近透明很容易被忽视,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姜瑜愉悦地来回把玩观赏,全然忘了这是一盏灯,最后她将它放在了妆台边,把里头的燃烛取出,装了颗大小合适的夜明珠进去。 她觉得这么干净纯粹的灯盏还是不要碰明火为好。 开了第一个盒子后,姜瑜兴致更高涨一些,接连把边上一圈都开了。有样式精致的饰物,有颜色瑰丽的宝石,还有一对嵌珠镂空龙凤戒。 这对金制戒指一大一小,似乎是男女一对。 姜瑜捏起小的那一枚,戴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正正好,不大不小,不紧不松,似乎是专门为她而做。 可,晏迟寒是什么时候给她量的大小? 看话本这么久来,姜瑜自是清楚很多大褚的习俗。比如男女成婚,男方提亲时便要选好婚戒,这种婚戒一般只有正妻才能佩戴。 姜瑜将手来回翻着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将它褪下。 于她而言,这种婚戒就意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做不到那也无需用此物套牢。 正当她继续拆着盒子看礼物,绮香突然急匆匆地跑回来,这个时候距离她离开已近大半个时辰。 绮香将跟着的宫人打发走,然后带着明显恼意道:"娘娘,卓放他,他……" 姜瑜原以为这一趟应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因此有些意外:"卓放怎么了,你没见到?" "不,是他,"绮香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轻轻一跺脚说了,"他被他们副统领给罚了,现在还在营中做苦力。 姜瑜拧着眉,进宫后她见卓放的次数并不多,但仅有的那次就已经足够让自己了解卓放这孩子。 他不像是会惹事,会违反营中规定的人。 "他为何受罚,你可了解过?" 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以说是顺势问出口的,谁想绮香却愈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第59章 飙演技第五十九天 护卫 姜瑜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也不催促,道:"你总归是要同我说的,早说, 我也好早些去帮卓放。" 绮香嘴角往下挂着,缓缓道:"奴婢听一个羽林卫说卓放口无遮拦顶撞了那位副统领。" "可是那副统领先说了什么?"姜瑜无法想象沉闷孤僻如卓放会主动挑衅他人。 果然, 绮香愤懑不平道:"那副统领说, 说起了娘娘你, 卓放似乎听完不高兴,就顶了一句, 然后那副统领大概被吓住了, 反应过来后觉得丢面, 就罚卓放在营中做苦力。" 姜瑜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还能同自己有关,她笑了下:"你可打听到那副统领说了我什么?" "嗯……"绮香点点头,"那副统领说,说娘娘被陛下从乾阳宫赶出来,就像是, 像是……" "像是什么?" 绮香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像是,下堂弃妇。" "娘娘,那副统领太可恶了, 竟然在背后嚼舌根, 还好卓放维护了娘娘你。" 姜瑜对这些闲话不算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卓放会为自己去得罪上司, 还真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嗯,不过还是太冲动。 "绮香,你随我去一趟羽林营。" 绮香一愣:"娘娘你去那儿做什么,若是想要责罚那副统领,不如和陛下说一声吧?" 绮香不喜欢别人对自家娘娘不敬, 况且在她看来,什么下堂后妃也都是无稽之谈,陛下明明很在意她家娘娘。 想要惩治那多嘴的副统领只需要陛下出面,此法最为直接简单,还特别打脸。 但姜瑜却立即否了:"不可,此事不可以让陛下知道,我自己能解决。" 一个副统领她都解决不了,那她这一宫之主当的也委实窝囊了。 绮香似乎不太理解,可她向来听话,便也只好点点头:"好吧……反正奴婢会保护好娘娘的!" 羽林营位于皇宫东南角,占地大概是承漪宫的两倍多,姜瑜拿着宫牌从大门进去,最前头就是个训练场。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往那边走去,而是让门口的羽林卫领着从小路前往统领所在的营房。 领路的羽林卫似乎很是意外姜瑜会来这里,不过惊讶之余也有些心虚。姜瑜看他这副神情便大概猜到卓放和副统领之间的事怕并不小。 "娘娘,统领就在房中,属下就先告退了。" 几人停在屋外,姜瑜看着眼前大开的房中顿了顿:"不用进去通禀一声?" 那羽林卫不好意思地笑笑:"统领估计在里头喝茶呢,没什么要紧事。" 现下本就是在节中,宫中各处松散些也有些正常,不过羽林卫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按理说应是与平日没什么差别。 姜瑜微眯了下眸子,不动声色地笑笑:"原是如此,那你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那羽林卫如释重负一般地松口气,赶紧转身离开了。 姜瑜领着绮香进门,里屋安安静静的没有太多声音,她皱着眉走过去,只见那案桌上趴着一个人,也不知睡了多久。 啧啧,喝茶? "绮香,去,替我搬张椅子来。" 绮香闻言,立刻转身从外头搬来椅子。姜瑜接手,抓着椅背在地上拖曳,"嘭"一声,椅子脚狠狠撞在桌脚。 "啊!怎么了怎么了?!" 肥头大耳,一脸困倦的统领惊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惊未灭,抬眼又是吓得往后靠去,连着椅子都被往后移了半分。 "漪,漪妃娘娘?"孙赘一开口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娘娘,怎么来羽林营了,哈哈哈?" 姜瑜淡淡扫了眼他,那目光不知不觉间竟和晏迟寒有些相像。孙赘一对上眼当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明明是个比自己柔弱不知几分,甚至还嘴角带笑的女子,怎的气场这么强? 这和传闻中失宠的妃子不太一样啊。 姜瑜勾着唇,懒懒地在椅子上坐下:"这不是听闻羽林营中的护卫们都对本宫很是好奇嘛,特意过来看看大家。" 孙赘赶忙从椅子上站起,又大步跨到她跟前叩拜,支支吾吾道:"娘娘,娘娘说的是何意,臣,臣不太明白啊。" "不明白啊?"姜瑜垂眸看着他,"那就把你们副统领喊过来,他肯定是明白的。" 孙赘心里暗骂一句那嘴里没把门的货,面上却笑着道:"臣这就让人去传唤。" 说着就赶紧起身到外头吩咐护卫去喊人,自己则慢吞吞地走回来默默不言。 "卓放呢,也一并叫来。"姜瑜却并不想让他安心地等着,杏眸一瞥淡淡开口。 孙赘是不知她和卓放的关系的,只当这位娘娘是想解决这件事里的所有人,也不敢怠慢又出去喊人。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副统领吴卜强和卓放先后踏进营房中。两个人是算是仇人见面,可吴卜强一脸嘲讽,另一边卓放却是目光冰冷,一副拒人之外的姿态。 二人大抵都不知姜瑜的到来,只道是孙赘传唤,因此当他们抬眼瞧见屋内坐着的人时皆同时变了脸。 卓放那阴沉的目光一瞬间闪过亮意,紧抿的唇角也颤动了一下。而他身旁的吴卜强瞪着双眼,有意外也有不安。 "还不行礼!"孙赘看着两个呆在原处的人,催促道。 姜瑜一笑,素手一抬:"免了吧,本宫瞧着这羽林营也不是个多么尊礼的地方,这种虚礼便免了吧。" 她扫了眼孙赘,后者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刚刚打的瞌睡,赶紧垂了眼连声称是。 姜瑜心里冷哼一声,将目光收回投向另一侧的俩人,道:"听说副统领对本宫的事很是关心,来吧,正巧本宫今日得空,有什么事你当面同本宫说说。" 吴卜强背后敢说闲话,一来是真心认为承漪宫这位娘娘失宠失势,二来也是因为在这羽林营中聊聊后宫八卦也属常事,他并不怕会有人把营中的事泄露出去。 可凡事还真有意外,前不久来的一个臭小子平日里闷声不吭的,竟然敢当着大伙的面顶撞他,这让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如今罚也罚了,此事本该就这么结束,哪想八卦的正主突然出现? 这位娘娘虽说失了宠,可到底也是一宫之主,品阶比他们高了不知多少,真怪罪下来,营中大半的人都得遭殃。 吴卜强想到这里,冷汗隐隐从额间冒出。 "怎么,副统领哑巴了?"姜瑜斜靠着椅背,左臂抵在扶手上,手掌撑着下颌,颇为慵懒。 "属,属下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吴卜强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姜瑜挑眉,心道,可真没骨气,还以为能撑个一时半刻。她冷哼一声转眸看向一直未开口的卓放。 "卓放,你来说说,你们副统领都是怎么'关心'本宫的。" 只要卓放把他们争执的事说出,那她就可以顺势治吴卜强的罪。可惜,卓放沉默半晌,最后却只摇摇头。 "副统领,未曾提及娘娘。" 这话一出,吴卜强和孙赘具是一惊,姜瑜更是皱了眉。 贪生怕死?卓放若真是怕吴卜强报复,一早便不会替她说话。 那为何要闭口不言,甚至否认? 姜瑜定定地看着他,卓放起初还能坦然地回看过来,但在无声的僵持下还是先一步垂了眸,带着明显的抱歉。 "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换个话题。"姜瑜仍旧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 卓放身为羽林卫,不仅没有着一身银装,反而袖子手肘处的衣布带着明显的破损。原本应该俊俏干净的少年面庞此刻也沾上灰尘。 这模样,一看就是受罚做过苦力。 "今日不当值,属下在房中休息。"卓放不善言谈,何况是当面扯谎。 姜瑜挑眉,点头道:"是吗?那你伸出手来。" 卓放从进来伊始就一直捏着拳,手背也一直朝前,僵硬无比。此时听到这声命令更是浑身一僵,不敢动作。 "不敢给本宫看?" 卓放感觉到对面那人有些生气,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不敢再沉默。半晌,他还是伸出了手,掌心朝上,红痕血迹触目惊心。 姜瑜当即冷了脸,一贯盈着笑意与温暖的杏眸狠狠盯着吴卜强,手一指,道:"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吴卜强要是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那这三十多年算是白活了,这承漪宫娘娘明显是来替臭小子撑腰的! "属下,属下不……" "想好了再回答。"姜瑜突然打断他的话头。 吴卜强瞬间哽住,喉咙像是被刺卡着一般,半天发不出一个音。到最后,姜瑜也失了耐心,抬眼瞥向孙赘:"罢了,你是统领,你来说。" 孙赘在一旁也早就认清局势,这下有机会开口便想着能撇清和吴卜强的关系,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坦白了。 "娘娘,此事事臣处理不当,还请娘娘责罚。" 先揽责总是没错的,看在他最先开口的份儿上也应该饶他一次吧,孙赘想得挺美。 吴卜强早在孙赘开口说起那日的事时就开始浑身紧绷着不住颤动,现在听孙赘要撇清关系,也赶紧求饶:"娘娘,属下属下也只是昏了脑子,是属下嘴贱,还请娘娘留属下一命!" "属下属下日后必定为娘娘是从,绝无二心!" 后妃和宫中羽林卫有私交其实并不少见,当然这都是极为隐秘的事,大多数人都不会透露给外界。 羽林卫守护皇帝,一年之中见着皇帝的次数说不定能比后妃还多,若是有点权利的甚至还可以让皇帝和后妃来一次偶遇。 眼前这位娘娘不是正失宠吗,这一定是个很好的条件,吴卜强垂着脑袋,心里强自镇定地考虑着。 姜瑜轻笑出声:"你以为本宫会因为你议论后妃而责罚你?" 吴卜强一愣,孙赘也是一脸雾水,不责罚,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瑜看他们不解的脸,笑意更甚:"议论后妃毁损的是皇室的颜面,这件事当然是礼部和刑部来裁决。" 吴卜强一怔,嘴巴动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让礼部刑部来判,他哪怕不死也都要在牢中过后半生,又或是流放荒野之地。 这承漪宫娘娘就不怕事情闹大,自己丢了颜面吗?! 姜瑜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勾唇道:"陛下今早才来看过本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卜强愣愣地看着她,早就没了思考的能力。 姜瑜也并没想他能回答出什么,笑道:"这意味着本宫就算不住在乾阳宫了,也还是陛下的妃子,只要陛下不下旨废妃,那么失宠与否都动摇不了本宫的地位。" "对了,还有一事也得让你们清楚,"姜瑜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转向卓放,"这孩子当初是陛下亲口吩咐送进羽林营的,他背后的人是谁不同本宫多说了吧?" 孙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卓放,而后者仍旧是一张不悲不喜的脸,只是一贯无神的眼此刻落在他对面女子脸上,一瞬不瞬。 "臣,臣明白了。"孙赘惶惶道。 "这人该怎么处理不用本宫教了吧?"姜瑜指指地上跪着的吴卜强。 孙赘点头:"臣明白。" "很好,"姜瑜笑笑,从卓放身边走过,"绮香,咱们走吧。" 第60章 飙演技第六十天 "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 这件事看上去是结束了, 但到了夜里姜瑜还是简单和晏迟寒报备了一番。 一来羽林营中懒散的风气着实应该整改,二来她也想在晏迟寒面前多提提卓放,让他日后能多关照一些这个少年。 晏迟寒抱着她默默听完, 虽然这些事他早已知晓,但他仍旧听得认真。 "出这种事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找朕?"其实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晏迟寒心里也清楚, 可他有时候挺不希望姜瑜这么懂事, 或许任性一些,他反而会好受点。 这皇宫中危险丛丛, 连他的偏袒维护也不能表露, 可为了保护姜瑜以及二人共同的未来, 这条路又不得不走。 姜瑜枕在他手臂上,抬眸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缓缓点在他皱着的眉上,道:"现在说也是一样的嘛,况且我能自己解决, 你都不知道,白日里我多么威风。" 她说着,尾音一翘, 笑颜张扬。 晏迟寒看出她眼里的安慰, 剑眉不由松展:"卓放这孩子似乎不错。" 肯维护姜瑜,仅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另眼相看。 姜瑜也十分认可, 道:"是啊,是个可造之材,只需要好好培养。" 晏迟寒低着眉眼看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你身边是不是还缺一个可信任的侍卫?" "嗯?"姜瑜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怎么了?" "你身边的绮香忠心耿耿, 但真遇到危险却也无法护你周全,"晏迟寒顿了顿,"或许朕应该配一个有武功的人到你身边,最起码遇到危险在朕赶到之前能护着你。" 听到"武功"二字,姜瑜莫名就想到了原主十七是懂一些皮毛的,可她却早已荒废。 "陛下有人选了?" "嗯,就在刚刚。" 说罢,晏迟寒就不再让姜瑜有开口的机会,直接翻过身照着她温软的唇瓣亲去。 "不谈这些了,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姜·突然肩上一凉·瑜:…… 这叫什么有意义的事啊,捂脸。 * 次日早上,姜瑜总算知道晏迟寒所说的侍卫是谁。 彼时绮香正在整理前一日陛下送来的赏赐,抬眼看见门外站着的少年时一脸意外:"卓……放?" 姜瑜抚着嵌珠镂空龙凤戒,听到这二字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她的位置看不到门口,只能瞧着绮香:"谁?" 绮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往外,很快她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此人正是卓放。 "卓放,你怎么在这里?"姜瑜合上对戒的盒子,起身走过去。 少年一身深色劲装,直直地看着她,见她走近赶忙垂下眼,一字一顿地说:"陛下下旨命我……属下保护娘娘,负责娘娘的安危。" 晏迟寒昨天提过此事,姜瑜倒不算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是卓放过来,毕竟他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从心理年龄上相差更是大。 让一个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的人保护自己,多少有些别扭。 "你愿意吗?"姜瑜不知道晏迟寒是怎么说的,但如果卓放更喜欢羽林营的话,她也不想强求。 毕竟在羽林营,他的前途会更开阔。 卓放倒是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嗯。" 回答完,他的头更低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 姜瑜没注意到这些,笑了笑道:"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唔……绮香,你带卓放先熟悉一下寝房。" 绮香挺高兴的,卓放虽然和她差不多是同龄,但他当初在雪夜里孤零零的模样总让她忍不住联想起家里的弟弟妹妹。 "走吧,卓放。" 卓放点点头,转身时终于抬起了头,狭长的凤眼快速在那一身宫装的人身上掠过,然后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姜瑜对卓放的到来是十分欢喜的,承漪宫里的宫人对她都挺尊敬,但她除了绮香还是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几句话。 说到底,她内心还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甚至,即使她如今已与晏迟寒无比亲密,她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把她并不是十七的事告诉晏迟寒,当然,还有她与晏无尘的关系。 她喜欢晏迟寒,也知道晏迟寒现在喜爱自己宠自己,可当这一份喜爱和他的权力地位对上时,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她不敢拿命做赌注,把自己所有秘密告诉晏迟寒,也因此她也从未去问晏迟寒对付晏无尘的计划。 她能做的就是伪装演戏,在晏无尘面前假装自己能力不足,在晏迟寒面前假装一个身世清白,天真善良的"宠妃"。 绮香很快就带卓放熟悉完寝房,以及平日里去哪里用膳洗浴。等他们回到姜瑜的寝殿,她已经在那儿等着。 "走吧,今儿天好,去后边花园逛逛,也好让卓放熟悉熟悉。" 绮香笑着点点头,转身正要同卓放说什么,却见他面无表情,似乎有点拘谨。 她想了想,笑道:"卓放,在承漪宫里咱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娘娘是很好的人。" 姜瑜从榻上拿起自己的手炉,听到这话也看过去,正巧对上卓放投来的视线。 那孩子似乎有些意外,当即就想要避开目光,然而姜瑜却先一步开口:"绮香说得不错,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规矩,出门在外不惹事便好。" "当然,"她顿了顿,想到羽林营那副统领的事,意有所指道,"别人若是惹了我们,我们也不用委屈自己。" 卓放怔怔地看着她,最后轻嗯一声道:"属下,明白了。" "走吧,去花园走走。"姜瑜率先朝外头走去。 身后绮香紧跟上前,卓放顿了半晌很快也大步跟上。 这次出来说是逛花园,但更重要的就是领着卓放熟悉一下整个承漪宫。原本这事让绮香或是随便一个宫人来做便好,但姜瑜在屋里待不住,倒不如也出来走走。 顺便由她带着卓放熟悉,整个承漪宫的人也能知晓卓放的地位,不会出现诸如欺负新人这样的状况。 不过……姜瑜一边想着,一边在走过拐角时余光瞥了眼后头的卓放,这少年一脸沉默甚至带点阴郁,怕是也没人敢欺负。 思及此,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绮香听到笑声,好奇问道:"娘娘笑什么?" 卓放也放轻脚步默默等着回答,而后只听得前头那人娇娇俏俏地吐出两个字—— "秘密。" 女子墨发轻挽,后颈处一圈毛茸茸的雪狐毛柔软纯白,胭脂色的斗篷垂至脚边,下摆随着她的碎步一荡一荡,如水中微波。 卓放眼眶微热,不由顿住脚步,直到眼中那人走过拐角没了身影他才惊觉回神,面上生出一抹自弃的嘲意。 * 时间过得飞快,长达七日的休政期结束,晏迟寒又忽然忙碌起来,看上去甚至比年前还要疲惫。 年后,天气逐渐转暖,御苑里的花树重染生机,绿枝绿芽争先恐后地生长,点缀着这一繁华冷寂的红墙绿瓦。 是夜,晏迟寒带着一脸倦容姗姗来迟,他简单洗漱后褪下外袍直接钻进了姜瑜的被窝。 "唔,陛下回来了……"女人熟练地转过身,双眸眯着,没有完全睁开。 "吵醒你了?" 这几日晏迟寒来承漪宫越来越迟,姜瑜曾说不用强求,可他却不愿一整日都见不到她一面。 因此哪怕事情再多,他也一定要来承漪宫一趟。 姜瑜回抱着他,嗓音软软糯糯得有些模糊不清:"没有,我等你呢。" 晏迟寒笑意浮现,对她这般无意识的靠近显然十分受用,甚至觉着一瞬间这一身的疲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抬手扣着她的后颈,细细密密地亲吻。 "陛下最近又忙碌了些。"姜瑜在这温柔的亲吻中逐渐清醒起来。 "嗯,"晏迟寒微微抬头分开一些,"过两日便是春闱,朕很看重。" 姜瑜闻言,抬眸问道:"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吗?" "如今朝中重要的官职大都是先皇那时定下的,行事做派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晏迟寒顿了顿,继续道:"这也就罢了,可偏偏有些人在某些不该做的事上心思极其活泛。" 最后几个字说完,他还冷笑了下,也不知是嘲笑那些人太愚蠢还是嘲笑如今朝中局势的混乱。 姜瑜从他的话里大概猜到了一些。 原著里,晏无尘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暗中联络拉拢朝中某些重臣。这些举动怕已经引起晏迟寒的注意,他希望能在这次科举中寻找一些能人为他所用。 新人最是可塑,也最好把控。 一个月后,会试放榜,榜首会元的大名一时之间在京中引起哗然。 便是绮香这个小丫头,去了一趟膳房回来后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娘娘,听说原本工部尚书嫡子是最可能拿得会元的,结果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得了。" "据说叶尚书瞧见榜首名字当即就变了脸,面红脖子粗地就往家里赶。" "对了对了,刚刚奴婢还听膳房的杨管事说,今儿惠妃娘娘午膳都没用,怕是也被这消息气到了。" 叶曦月一直以娘家势力为傲,爹爹是工部尚书,弟弟又肯读书用功,仕途光明。在她看来,弟弟一路科考都该是拿第一的,状元亦是囊中之物,哪想在会试就出了意外。 姜瑜曾听谢芊云说起过叶家嫡子,确实是真材实料,在帝京也有才子之名。 她有些好奇,但也随意地问了句:"说了半天,到底谁拿了榜首?" 绮香回忆了下,不算太肯定地说:"好像是关山那边的人,姓王,叫什么王若……哎呀,奴婢记不清了。" 关山,姓王? 姜瑜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半年前听过的那个名字,关山王家。 难道真有这么巧? 第61章 飙演技第六十一天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等到姜瑜去探究这位新会元到底是何人物, 扶雨宫却突然传出谢芊云染重病的消息。 姜瑜是某天夜里听说的,怕大半夜过去扰人休息只能等到次日白天赶过去。 素茹一直候在寝殿中,见姜瑜进来激动又是伤心地行礼:"娘娘, 您来了。" "芊云怎么会突然得病?" 明明前几日她们才见过面,姜瑜在床沿坐下,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弱的人。 素茹哽咽着, 摇摇头:"太医也说不出确切的缘由, 只道是有些发热受寒。" "只有这些?"姜瑜抬手轻触谢芊云的额头,很烫, "怎么眉头都锁着, 很难受吗?" 素茹替谢芊云换了额间用来降温的帕子, 道:"这几日娘娘都睡得不安稳,刚刚喝了点药才勉强睡过去。" 素茹说话时声量极低,说半句喘一下。姜瑜抬眼看她,带着点命令的口吻道:"绮香,你带素茹去休息, 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 "娘娘,还是奴婢在这里侍候吧!"素茹打断绮香的话,有些急切道。 姜瑜看着她, 安抚道:"你难道不相信我能照顾好吗, 况且外头也有侍女,你要是也倒下了, 等你家娘娘醒过来,谁照顾?" 素茹一愣,就在迟疑间,绮香一把将她拉过:"快去睡一觉吧,等湘嫔娘娘醒了, 我会去唤你的。" "……好,"素茹只能点点,朝姜瑜施了个礼,"娘娘,那奴婢告退。" "去吧。" 姜瑜坐在床沿,靠着床栏默默看着谢芊云,她时不时地会去探一探谢芊云额间的热度,还好是降下许多。 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床上的人嘤咛着转醒。 姜瑜听到动静赶紧凑上前,低唤:"芊云?" 谢芊云并没有立刻睁开眼,只是双唇嚅动着,不知在说什么。姜瑜好奇地又凑近几分,隐约听得两个字。 若岐,若岐。 重复地念着。 姜瑜这下几乎肯定谢芊云这是得了心病,什么风寒高烧不过是它的"并发症"而已。 这个若岐怕就是当初让谢芊云恍然失神的人吧,可当初她这般时是在提起王家的时候…… 等等,王家,王……若岐? 绮香说过今年那会试榜首就叫王若什么,会不会就是王……若岐呢? 姜瑜觉得自己脑洞大开,可几个巧合凑到一起难免不让人多想。 "咳咳咳……" 这时,谢芊云突然猛咳起来。 姜瑜回过神,赶紧到桌上给她倒了杯温水,回到床边想要将她扶起:"芊云,喝口水吧。" 咳嗽声渐缓的谢芊云缓缓睁开眼,定定地盯着姜瑜看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双眸也逐渐清明一些。她嘴唇抵着杯沿喝了一口水,嗓子稍稍舒服些后才开口:"十七,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那小丫头怕是一个人得哭死,不,累死。"姜瑜难得毒舌,但手下还是把杯子凑过去,"要不要再喝一口?" 谢芊云点点头,等喉间的干涩彻底消失后她才摆摆手。姜瑜见此,将茶杯放到一旁,扶着她再次躺下。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 "……人总是会生病的。" 姜瑜看她又有些恍神,心里想问的很多,却又不想主动去惹别人回忆伤心。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她纠结完,谢芊云却突然叹口气,望着床顶的雕花纹饰,轻声道:"十七,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后宫之中问这种问题其实是很奇怪的。 你身为皇帝的妃子,还何谈什么喜不喜欢呢?你喜欢皇帝就要争宠,你要是不喜欢皇帝,心有他属,更是一辈子被深宫所困,不得自由。 总而言之,这问题就像是问一个濒死的人你怕不怕死一样,不管答案如何,总会是要死的,总会是个不好的结局。 姜瑜对上谢芊云还很虚弱苍白的眼,点点头:"有吧。" 谢芊云笑了下:"我大概能猜到。" "嗯?"姜瑜面上有点不好意思,故意装傻,"我可什么都没说。" "最开始你来我这儿,都是聊吃的还有话本,有一段时间你突然和我聊起感情的事,我很意外也就特别关注了下。" "那些时日,你经常会同我提起陛下,虽然都是些琐碎小事,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陛下生辰宴后,你提的少了,我想安慰你但又不知说些什么,"谢芊云笑笑,"幸好,你似乎也想明白了,看上去并不算难过。" 姜瑜有点惭愧,她不是什么想通了,只不过清楚晏迟寒是在演戏而已,假装宠爱青羽,假装冷落她。 "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你是如何想通的呢?" 姜瑜一怔,轻声道:"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想问这一句吧?" 谢芊云自嘲一笑,侧过脸,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难过与失意:"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都没能想通,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标准可言,哪能用来评价一个人是不是没用呢?你想不通不过是没放下。" 谢芊云转过头:"那怎么才能放下?" 姜瑜其实也不懂,她对感情的看法大都来自话本小说,但此刻她明显感觉到了谢芊云的求助,她不想模糊地回答。 "对未来还存有幻想就是没有放下,想要放下,"她顿了顿,有些困难道,"或许只有斩断所有幻想。" "我不知道你那段感情是如何,但我想一定是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吧?" 否则不会如此意难平。 谢芊云不知想到什么,点点头:"我,我当初同他争吵,负气之下同意爹娘进宫,此后一年再未同他见过面。" "我记得之前冬雪节你回过一趟家,当时你的神色并不算太好,那次你没见着那个人吗?" 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与之有关的记忆便会同时奔涌而来。 谢芊云淡笑了下:"差点见到了,但我退缩了。" 姜瑜蹙了蹙眉,问道:"为何?" "一来,爹娘不允许,二来,他那日是带着未婚妻来的。" "带着未婚妻去你家?" 谢芊云轻嗯一声:"我家同他家是世交,我又是家中独女,他那日以为我不会回去,便想着去探望我的爹娘,替我敬孝道。" 说罢,她轻轻一笑。 姜瑜看着这一抹分不清悲喜的笑怔愣了会儿,片刻后才开口:"他应该也是在意你的吧。" 否则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节日里去见你的爹娘呢? 这后头一句,姜瑜没说,可她知道谢芊云自己一定也想到了。 而这怕也只是在她的"放不下"上又深深地加了一道力量罢了。 "在意吗?我已经看不懂了。"谢芊云说完就立刻咳嗽起来,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姜瑜轻拍着她的胸口,道:"先别想这些了,好好养病,好吗?" 谢芊云不断吞咽着压抑喉间的痒意,听得她这话,抱歉地点点头:"嗯,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等素茹过来,你和她说声对不起吧,她这丫头急得也差不多快要病倒了。"姜瑜笑笑。 "嗯,可以想象。"谢芊云无奈笑笑,"她从小便是如此,每次我一生病,我倒是不怕苦痛,就是怕她流眼泪。" 谢芊云和素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 姜瑜一直照顾着谢芊云,直到素茹回来她才离开,回到承漪宫时,卓放已经在宫外等着。 "怎么出来了?" 今早出门事出紧急,姜瑜并没有把卓放喊上,只吩咐侍女到时候通知他一声,让他在宫里呆着便好。 "娘娘这么久没回来,属下担心会出事……想去扶雨宫找娘娘。"卓放面无表情地开口,眼眸依旧垂着。 姜瑜拍拍他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道:"没事,扶雨宫我常去,不用担心。" 说着,便从卓放身侧而过往宫内走去。 卓放侧眸瞥了眼被她拍过的右肩,怔了一下,在绮香的催促下才抬腿跟上前。 谢芊云的身子逐渐好转,三日后,她主动约姜瑜去御苑走走。 这一次,卓放跟着绮香一起陪着姜瑜出门,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实在算得上是个称职的侍卫。 南亭水榭位于御苑正中心处,水榭旁的池水几乎贯穿了整个御苑。 姜瑜到的时候,谢芊云正在水榭里弹着琴,远远就听得悠扬清婉的曲调回荡在整个南亭长廊上。 "芊云。" 谢芊云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她听到声就停下动作抬头看来:"十七,你来了。" "嗯,你今天兴致不错。"姜瑜指指她身前的琴。 谢芊云笑道:"躺了这么多天,再不出来动动,怕是人都要起霉了。" "哈哈哈,"姜瑜走到她身后的长椅坐下,挑眉,"怎么样,心情可有好些。" 谢芊云顿了顿,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放下的办法。" 姜瑜有些意外,问道:"什么办法?" "我要同他见上一面,当面问清楚。" "什么,你要见他?"姜瑜差点从位置上弹起,她张望了四周两眼确定没有外人后才道,"你想怎么见他啊?" 谢芊云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他过段时间就会进宫。" 姜瑜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她说:"其实我一直没同你说,那个人就是今年春闱的会元,关山王家王若岐。" 姜瑜的猜测得到印证,也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在殿试那日见他?" 谢芊云点点头,语气坚定:"我如今出不得宫,想要见他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姜瑜沉默片刻,对面的人目光里生着熠熠的光,她反驳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或许,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关山王家从没有一脉走仕途,可这个王若岐却不知什么时候参加了科考。 这不由让她多想,王若岐此人是不是也带了私心才来的帝京。 第62章 飙演技第六十二天 自己找的醋,跪着也…… 姜瑜问谢芊云具体的办法, 她摇摇头只道还没想好。 "这不是件易事,我想好好考虑。" "也行,但你若是有难处记得同我说, "姜瑜轻声道,"我虽没什么本事, 但帮个小忙应该还是可以的。" 谢芊云只是笑笑, 并没有点头, 她不想把姜瑜牵扯进来,毕竟这种事若是被发现…… "走吧, 今儿天好, 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姜瑜朝绮香招招手, 道:"东西带了吗?" 绮香笑笑:"带了。" 谢芊云看她们二人如此神秘,忍不住问道:"带什么了?" 姜瑜拍拍手:"纸鸢。" * 南亭水榭的后边便是一处很宽阔的草地,再往后则是一片竹林。 绮香带的两只纸鸢都是之前晏迟寒给的赏赐里的,今早被她翻了出来,便问姜瑜能不能带上。 姜瑜自认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过了玩纸鸢的年纪, 但看着绮香期待的目光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 谢芊云刚刚病愈,也没有太多力气跑动,因此实际上放纸鸢的还是绮香和素茹两个丫头。 "以前未进宫, 一到这个时候, 素茹就会把我带出门去城郊玩这个。"谢芊云回忆着,目光飘远, "我不喜闹,但却也有些害怕静,幸好还有她陪着我。" 姜瑜听着,有些羡慕这样自小的情谊,她莞尔:"真好。" 谢芊云侧头看向她, 自然没错过她眼里的艳羡,问道:"十七,你家也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姜瑜点点头,目光垂落,手指缠着初生的青草虚虚地绕了绕,说:"不过,我也有一个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上几岁。但每次都是我带着他玩,他和你一样不喜欢喧闹。" 谢芊云听着有些意思,顺着问:"那他现在在何处?" 何处? 姜瑜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只能模糊地说:"等我长大一些后,他爸……爹娘就举家搬走了,后来我没有再见过他。" "有些可惜啊……"谢芊云叹道。 "一开始我挺难过的,但现在想来,也没有太多感伤,或许是看多了离别。" 高中毕业,好友分别,大学一毕业,又一批好友各奔东西。分别这件事,经历得多了,似乎也就习惯了。 "哈哈哈,娘娘,你看,奴婢这纸鸢飞得好高!" 这头两人惆怅着,那边绮香和素茹笑声不断。 怕她们两个丫头担心,姜瑜勾起唇伸出大拇指对她比了个赞。 后头卓放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不知想着什么。 御苑的上空飞着两只色彩艳丽的纸鸢,只要走进这里一抬头就能瞧见。 青羽跟在晏迟寒身后,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突然,视线里什么影子划过,她一抬头,笑容绽开往前跨步:"陛下,您看!" 晏迟寒的胳膊被人抓着,他心里升起不耐,正想撇开,却因下意识的抬眸被天空中那熟悉的物什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他送给姜瑜的,也就是说她此刻也在御苑? 晏迟寒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青羽捕捉到了,当即笑了起来,动作也愈发大胆地贴近身:"陛下,咱们过去看看吧?" "嗯。"晏迟寒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青羽得到应允,整个人都得意起来,她想陛下果然对她十分纵容。只是她的自得还没持续多久,扒着晏迟寒的手却突然被扯下。 "陛下?"她愣了下。 晏迟寒面不改色,语气温和:"如今你还未正式册封,行为举止上还需得注意,宫中各处都有人瞧着,若是让那些大臣看了,怕又要借着册封一事上奏劝诫朕。" 青羽起初还有些不乐意,可听到最后一句立刻便安分了,她站直身子:"陛下说的是,是青羽逾矩了。" 她说完,心里对那些老臣就更为不满,册封一事晏迟寒早就开始提了,但礼部懈怠不说,还有人特意到勤政殿劝说晏迟寒放弃册封。 青羽心中甚是不甘。 晏迟寒已经往前走去,她跺跺脚赶紧跟了上去,目光下意识地又往空中看了一眼,这一次又是一惊:"陛下,那纸鸢是不是断了?" 晏迟寒闻言,立刻止住脚步抬起头,空中那对纸鸢原本好好地飞着,可现下其中一只却摇摇晃晃地不知往何处飘去。 晏迟寒眉头一皱,复又抬起腿往那头走去,脚步逐渐加快。 "陛下!"青羽没反应过来,只能拽着裙踞小跑着跟上。 再说姜瑜这边,绮香的纸鸢不知是在哪棵树上刮到,细线从中而断,纸鸢也落在了一旁高大的槐树上。 "娘娘,怎么办?"绮香很是懊恼,这可是陛下送给娘娘的纸鸢。 姜瑜轻声安慰了她几句,而后抬头为难地看着杂乱树枝之间明显已经被扎破的纸鸢。 "让人去找个梯子来吧。"谢芊云站在一旁,跟着往上看。 姜瑜顿了顿,点头:"也只能这样……" "娘娘,属下上去取吧。" 突然,一道干净却又沉稳的少年音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过头,似乎都才想起周围还有这么个人。 姜瑜看着卓放,又仰头看了眼槐树树顶,道:"要不还是去取梯子来吧,安全些。" 卓放一脸平静地说:"属下可以拿到的。" 不知怎么的,姜瑜居然从这一句毫无起伏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倔强的味道。这一点倒总算有些符合他这年龄该有的情绪了。 倔强好胜,总希望能在各种机会中证明自己已经成长。 "好吧,那你小心。"姜瑜朝他笑笑。 卓放点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它抬头看了眼纸鸢的位置,似乎在估计着什么,而后就在众人震惊的神色中猛地往树上一跃。 "卓放!"绮香先忍不住惊呼。 只见少年动作敏捷地爬上槐树,借着树枝一步步往上攀去,如此熟练且毫无畏惧的身影,显然是爬树常客。 姜瑜看着他稳步往上,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又忍不住心疼。 爬树能干嘛,不是为了躲避野兽就是为了树上的果实。 如此令人惊叹的身姿背后却是不可为外人道的心酸。 卓放一如他所言,很快就取了纸鸢下来,他握着残破的纸鸢一步步往姜瑜走去。 他垂着眸,开口时还有些低喘:"娘娘,纸鸢。" 姜瑜看他强自镇定的模样,一边接过纸鸢,一边忍不住笑道:"那么快做什么,也不急啊,你看你都喘成什么样了。" 卓放被人看穿,面上登时一红,他动动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挤出五个字:"属下,明白了。" 姜瑜失笑,将自己的帕子取出递给他:"我这不是在怪你啊,罢了,你擦擦汗,可别冻着了。" "你们在干什么!" 卓放正要接过帕子,一声凌厉,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姜瑜顿了下,眼中一亮赶紧转过身:"陛……" 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嘴角却先一步僵住。 姜瑜看着晏迟寒和青羽并肩站着,即使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没什么事,但也还是被这一幕刺到。 她敛了笑意,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姜瑜开了口,她身后一众人也顿时反应过来跟着一道行礼。 晏迟寒看着她垂下眼眸,不由地蹙起眉,她这是生气了? 是因为他刚刚质问的那一声太过严厉? 可若不是看她就要把贴身手帕赠给卓放,他也不会突然情绪失控。 即使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也不允许她赠其贴身之物。 "都起身吧。"晏迟寒在心里叹口气,心道,怎么他不开口,她还真就不起了呢。 可他这次是真失算了,就算他免了礼,姜瑜起身后还是没有抬眼,一副垂眸恭敬的模样站在那里。 "……"晏迟寒不由拧眉,"你们在做什么?" 姜瑜知道,他们这一片只她位分最大,这口也只能让她开。 "回陛下,臣妾同湘嫔在此处放纸鸢,不想纸鸢突然断线,刚刚卓放才将它从树上取下。" 说着,她伸出拿着纸鸢的手,示意自己没有撒谎。 晏迟寒定定地看着她,一旁青羽叹口气:"好漂亮的纸鸢,也太可惜了。" 姜瑜没有接话,晏迟寒却道:"不过是一只纸鸢而已,喜欢的话以后朕送你。" 姜瑜心里一抖,她知道,晏迟寒这话是在对自己说。 可除了姜瑜以外,在场的人包括青羽在内都以为这话是在对她说。 "青羽谢过陛下。" 晏迟寒没有再说话,姜瑜察觉到视线,忍不住就抬起眼,果然,两个的视线一下撞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明明知道内情,却还吃小醋。 这么想着,她就不再僵着脸,嘴角微微往上一翘,主动开口:"陛下难得出来,不如让臣妾和湘嫔也一道陪着走走吧。" 晏迟寒看出她的变化,心里一松的同时,也隐隐生出些不安,他唇线紧绷了会儿才道:"好。" 这种情况下,他答应下来不算突兀,毕竟姜瑜还是他的妃子,就算表面失宠,那也没到厌恶的程度。 谢芊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心疼姜瑜,她想起冬雪节瞧见那人带着未婚妻出现在他家,那种心酸无奈尝一次便已是肝肠寸断。 到最后,晏迟寒和青羽在前头走着,姜瑜和谢芊云紧跟在后。 这一日,几人同游御苑的事更快被人传开,于是漪妃失宠,青羽受宠的传闻再一次被印证。与此同时,众人也都猜测青羽册封之日已经不远。 是夜,承漪宫。 "以后只能朕陪你放纸鸢。"男人低喘着在姜瑜耳边霸道地说着。 "……" "你答应我,快。"见她不回应,男人又一次重复。 姜瑜面色发烫,感觉身体止不住颤栗,最终还是忍不住在他肩侧一口咬下。 "……嗯。" 第63章 飙演技第六十三天 宠妃的计谋 这一夜, 姜瑜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沉沉浮浮间只记得晏迟寒一直逼着自己应着某些承诺。 宫中晨钟响起,时间已至五更, 晏迟寒于昏暗的光线中缓缓睁眼,眸子一低就瞧见了一头乌发。 姜瑜正靠在他胸膛, 呼吸轻浅地安睡着。 昨天白日里他有许多话相同她说, 可真到夜里所有想要诉说的欲.望都化成了原始的冲动。 "妖精啊……" 晏迟寒无奈地勾起唇, 在她额间轻轻一碰。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异样,不满地咕哝一声把身子转过去。 后窗处响起十分有规律的敲击声, 动静不大, 但晏迟寒却第一时间听见了。他将枕在姜瑜头下的胳膊抽.出, 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外头司空正在等着他。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前些时日,镇守北地的洪沛被他一道圣旨宣回京中,而今日,他就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罢免其镇北将军的官职, 收回他手中那一半兵符。 "如何?" 与床榻隔着一道屏风的角落里,晏迟寒眉目平静地看着司空。 "如陛下所料一样,洪沛一进京就去了辰王府, 不过, 辰王并没有与其相见。" "晏无尘不是洪沛那莽夫,他大概已经猜到朕在这个时候召洪沛回来是何用意, 自然不会蠢到在府里见洪沛。" 司空点点头:"不过就算他们二人没见面,陛下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晏迟寒轻笑了下,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道:"洪沛在北地强抢民女为妾一事,证据证人都带回来了吧?" "嗯, 陛下之前派出去的影卫已经同属下禀告过。" "对了,洪沛见不到晏无尘,很可能会选择晏远山当中间人,明日一定要把晏远山拖在宫中。" "兵符的事,早朝应该能解决,朕会把这件事推给晏无尘,到时候就先看他们互相撕咬吧。" * 姜瑜一直睡到了巳时一刻才悠悠转醒,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懒得一动也不想动。 最后还是绮香走来想替她掖掖被子才发现她已经醒来。 "娘娘,你醒了怎么不喊奴婢一声呢,你这一点动静也没,奴婢还以为你还要继续睡。" 姜瑜动动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我饿了。" 一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嗓子沙哑得犹如粗砺砂石滚过。 绮香反应很快,赶紧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来扶着姜瑜喝下。 "奴婢这就让人传膳。" 姜瑜懒得下床,直接让绮香把吃的搬到了床上,左右也没人瞧见,她倒也吃得随意。 "娘娘今日看着怎么这么疲累?是不是昨天走得累了。" 看着绮香单纯又关心的面庞,姜瑜在心里暗骂了晏迟寒一句,道:"没,就是梦魇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哦……" 绮香候在一旁等她吃完,突然又想起一事,开口:"娘娘,湘嫔娘娘今早来过一趟,说是等娘娘醒了,就让人去通知她。" "芊云?"姜瑜下意识想到了王若岐的事,于是点头道,"等午膳时间过了你就派人去说一声吧。" "是。" 吃完早中饭,姜瑜直接躺回了床上,等再次醒来,谢芊云已经来了。 "唔,你怎么不把我喊醒?" 谢芊云正在桌前看书,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笑道:"你家绮香可不许我吵醒你。" 绮香一听,急了:"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姜瑜不用猜就知道她大概说了什么,无非是说自己很累,醒不过来,于是帮着说道:"芊云逗你呢。" 绮香红着脸点点头:"奴婢知道。"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要谈?"姜瑜笑了下,复又看向谢芊云正色道。 后者朝她点点头,目光里的情绪浓重许多。 姜瑜从床上下来,吩咐绮香去膳房拿些吃的过来。谢芊云见状,也把素茹打发了出去。 "你想好了?"姜瑜在桌边坐下,懒得更衣,索性就套了毛绒毯子裹着。 谢芊云点点头,捧着热茶轻抿一口,缓缓开口:"殿试的时间已经定下,就在十日后,我到时会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装作是素茹去宫门口取东西。" "取东西?" "嗯,我托膳房的管事去外头替我买一些城中才有的老式点心,说好到时候让素茹去取。" "出宫采办的人没有见过我,也没见过素茹,到时候也只是取个包裹,不会留下太多印象。" "而我就要趁着这个时间在宫门等王若岐出来。" 姜瑜听完谢芊云的计划,只觉得这可能是她这一辈子做过最出格和危险的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取了东西也还没等到他呢?" 殿试的时间长短几乎没有一个确定,又想起晏迟寒对这次考试的看重,姜瑜担心他们很可能会错过。 谢芊云勾唇笑笑,道:"如果碰不上,那大概也是一个答案吧,命里无缘,我就认命。" 姜瑜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里夹杂着莫名的痛楚与无奈,很想出力帮她,可她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谢芊云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害你。" "从你把这个故事告诉我开始,这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事。" 姜瑜指指她手边的书,笑道:"我看个话本都要等一个圆满的结局,你就在我身边,我肯定也想等一个好结局。" "十七,谢谢你,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不如你就祝福我吧。"谢芊云握住她的手说道。 姜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力量,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或许她也不是不能帮忙。她望向谢芊云,却并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关于殿试那天该注意的事,突然谢芊云话题一转:"对了,你可听说今日早朝发生的事了?" "早朝?怎么了。" "我为了能够打探多一些的消息,收买了殿前时候的一个内侍,他今早同我说陛下把镇北将军洪沛的兵符收了回来。" 姜瑜一怔,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不动声色地嗯了声,道:"收回兵符,为何?"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缓正常。 谢芊云也的确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回道:"似乎是洪沛在营中违反了军规,还引起北地当地人的不满,收回兵符以示惩戒。" "洪沛的事在北地应该闹得挺大,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这案子最后是交给了辰王。" 姜瑜听到这里,总算想起了洪沛是各方人物。 这厮是个实打实的糙汉子莽夫,虽然有着一身武功但没有什么太高的情商,打仗全靠一身的蛮力和自小一同长大的军师,此外,这人还有个致命的缺点——十分好色。 晏无尘收买他,没有用钱没有用权,只是委托晏远山送了几个异族女子。那几名女子风情万种,性格还特别豪爽特别对洪沛这糙汉的味。 就这么几个女人,晏无尘就把洪沛拉拢于其下。 只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洪沛哪可能满足于那几个女子,一次出行意外见着北地一世族之女,当即便被吸引。此后疯狂追求不说,等不到结果这莽夫就直接把人掳了欺辱,直接把北地最有权势的一伙人得罪了。 原著中,这件事被晏无尘远程操控着摆平了,可这次怎么就被晏迟寒抓到把柄了呢? 谢芊云走后大半个时辰,姜瑜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绮香拿来的糕点和水果,她左拿拿右摸摸,一口也没吃。 不过她心中虽然困惑,但夜里晏迟寒来时她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如今他们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彼此却都还隐瞒着一些秘密。 其实姜瑜大可以开口去问,但她自认自己还没能做到坦诚,因此也不想去探究晏迟寒的事。 殿试的日子很快到来,当天五更时,晏迟寒照例轻声从床上坐起准备离开。 "陛下。"其实很早就已经醒来的姜瑜装作睡意朦胧地拉住晏迟寒的胳膊。 "怎么了?" 晏迟寒看她无意识地亲近就觉得欢喜,当即便俯下.身认认真真地和她浅吻一会儿。 "臣妾这两日学了一道点心,昨天在小厨房自己做着尝试了下,味道不错,陛下想不想尝尝?" 姜瑜睁着双眼,双手环住男人精瘦但充满力量感的腰。 "好,朕夜里过来吃。" 姜瑜听到这话,撇撇嘴:"夜里啊……好吧。" 晏迟寒自是看出了她的不乐意,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臣妾天天都很开心。" "是吗?" 姜瑜正要继续演戏,忽然就感觉腰上一凉,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喘着气道:"陛下又欺负我?" "朕没有。"晏迟寒在她唇角轻咬一口,说得十分坦然。 "陛下就是欺负我,"姜瑜说着,话里带着点哽咽,"这么久以来,臣妾见着陛下几乎都是夜里,是不是以后都要这样了,臣妾要永远看不清陛下的脸吗?" 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哭腔几分是演技几分是真心不满。 晏迟寒沉默着,忽然又压下.身重重地亲吻她。 两人唇齿.交.缠着,舌尖轻抵,姜瑜心跳如雷,感觉浑身的知觉都被晏迟寒所操控。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最后晏迟寒缓缓退开,但唇瓣还是轻贴着姜瑜的唇,时不时吸吮着嘴角。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身下的人,喃喃道:"今日我下午便过来,晚膳在你这里用,你说的糕点可要准备好。" 姜瑜快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也或许是因为那个吻脑袋有些缺氧,愣愣地点点头:"嗯。" 第64章 飙演技第六十四天 "爱妃说什么,朕都…… 这一整天, 姜瑜都十分忐忑,她其实根本无心去做什么糕点,但既然答应了晏迟寒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只是心不在焉地做事, 早晚会出问题。 "嘶。"姜瑜猛地抬起手,右手食指尖通红。 绮香和厨房的宫人原本在一旁做帮手, 一看此一幕赶紧拉着姜瑜往水池走去。 "娘娘, 快, 快冲水!" 宫人最是经验丰富,赶紧打了水不停地冲着姜瑜烫红的手指。 "娘娘, 不如先回宫涂个药吧?"绮香搀着姜瑜说道。 姜瑜还在想谢芊云那边的情况, 除了最初被烫的一瞬, 之后都没觉得多疼,因此她换换摇头:"不用了,继续做糕点。" "……是。" 侍卫过来通禀陛下去了寝殿时,姜瑜正在做最后的糕点点缀,那时还是午后, 甚至还未到申时。 她曾了解过,过往几年殿试,一直持续到日落都是可能的。 姜瑜带着糕点回了寝殿, 晏迟寒正在坐榻上品茶,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来。 "臣妾参见陛下。"姜瑜福身行礼。 晏迟寒看上去心情不错, 连嗓音里都带着愉悦:"过来。" 姜瑜听话地走过去,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她示意绮香把糕点放下,然后问对面的人:"陛下似乎很高兴?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晏迟寒笑了下,声音带着迷人的磁性:"糕点都已经上了, 先容朕尝尝再同你说说到底是何喜事吧。" 姜瑜轻咳一声,也不急着打听,把装着糕点的白玉盘往中间推了推,道:"臣妾知道陛下不太喜甜,所以没怎么放糖,不过芝麻的浓醇香甜已经足够入味。" 黑白相间,面上撒着零碎干果的雪花糕,方方正正的一块块隔着缝隙摆放。因为还有些热气,芝麻和糯米混合的浓香扑鼻而来。 晏迟寒用一枚银白匙子轻轻挖下雪花糕的一角放入嘴中,片刻后点头赞道:"甜软绵密,嗯,很好。" 姜瑜自然知道这话里多少是含了夸大的成分,但心里的喜意却并没有少半分。 晏迟寒看她杏眼弯弯,嘴角带笑,心里就跟被羽毛轻轻挠了下,也未做多想又挖了一勺,这一次他抬手把雪花糕送到了姜瑜面前。 姜瑜正笑着,哪想匙子会递到自己嘴边。 "自己也尝尝。" 姜瑜抿抿唇,最后微微凑上前,朱唇微启将银匙子上那一小块糕点带入嘴中。 晏迟寒的目光从她微敛的眉眼、卷翘的睫毛一路落到那嫣红的唇瓣上,心口一动,掌心撑着茶几半身欺近,照着那漂亮小巧的朱唇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 "真甜。" 姜瑜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直直愣在那里,唇瓣也好,面颊耳朵也罢,甚至左心口的位置都止不住地发烫。 她这头羞赧地说不出话,那边晏迟寒却是心情大好地直接把一整块雪花糕吃了,而后饮茶去些甜腻,清了清嗓。 他放下茶杯,英气的眉峰一动,道:"怎么不说话了?" 话里是满满的打趣意味,姜瑜听了面上愈红,只得捧着茶杯猛灌一口清茶才渐渐缓过来。 她目含嗔怪,嘴角轻抿了下:"陛下想听臣妾说什么?" "唔……朕想想,"晏迟寒一手支在茶几上抵着下颌,俊美的脸庞微微歪着看向姜瑜,"其实,爱妃说什么朕都是极喜欢听的,所以说什么都行。" 姜瑜耳根又热了几分:"……" "看来臣妾做的雪花糕还是太甜了些,不然陛下怎么会说这些话。" "哈哈哈……"晏迟寒忍不住朗声笑出来,"罢了,不闹你了,这雪花糕口味可是正正好,以后十七就这么做着吧。" 姜瑜轻哼一声:"臣妾一般不下厨。" "那朕可是真有口福。"晏迟寒看着她,突然直起身,长臂一抬朝她招招手,"过来。" 姜瑜一顿:"过哪儿?" 晏迟寒右手轻轻在自己腿边的软织锦垫上一拍,道:"到朕身边来。" 姜瑜望了眼候在殿外的宫人,想了想还是起身走过去坐下。只是还没等她完全坐下,手腕便被人扣住,然后身子一转直接一把被拉下。 "陛下!" 姜瑜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晏迟寒腿上,腰上则是熟悉有力的手臂。 两个人面对着面,晏迟寒眯了眯眸子,慵懒地将自己下巴搁在姜瑜的肩侧,语调低而缓地说着:"之前同你说的春闱一事,今儿刚结束殿试。" 突然说到正事,姜瑜目光认真些许,她下意识点点头,可突然又怕面朝背面的晏迟寒看不见,忙嗯一声:"臣妾听说了。" "今早你让朕早些过来,我还想着怕是要提前离场。" 姜瑜默默听着,她知道,大褚科举殿试这一环节都需由皇帝亲临监考,甚至当庭批阅。 "谁曾想今日这考场出了个奇人,不过半日就把题都答完了。朕当即阅了他的卷子,其内容和书法皆令人惊叹。" 姜瑜听到此处,莫名就想到了王若岐。殿试中如此出彩的人很大概率就是会试时的榜首。 "他很厉害?那能为陛下所用吗?" 晏迟寒轻轻笑了下,姜瑜感觉到自己颈侧因那喷洒出的灼热气息生出些许痒意,身子下意识想避开,可腰上的臂膀有力地禁锢着。 "才华有之,不乏胆识,朕看完他的卷子,还得空把他叫去了偏殿谈话,此人会是个贤臣能臣,只是……" 姜瑜眉心一动:"只是什么?" 晏迟寒话里带了点疑虑:"此人对自己的仕途前程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得那么上心,朕担心他入仕是有私心。" 姜瑜不由想到谢芊云,她顿了顿问道:"有私心是件很糟糕的事吗?臣妾以为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是藏了私心的,区别在于这个私心是正还是邪。" 晏迟寒轻轻笑了下:"嗯,十七这话自是有道理的,只是为人臣,尤其是在朝中不稳,暗里动荡的时候,这种私心若被人知晓拿捏,朕……难免担心。" "陛下的意思是这种私心其实也是软肋?" "当然。" 姜瑜沉默着,突然问道:"说了这么久,陛下口中赞不绝口却又内心担忧的人,到底是何方人物啊?" "王若岐。" 晏迟寒并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姜瑜脑海中划过"果然"二字,而后又想到王若岐的私心是不是谢芊云呢? "这名字挺好听的。"她怕自己不回应会惹来晏迟寒的怀疑。 可谁想她这话一出,某人还是腾地把下巴从她肩侧移开。 "怎,怎么了,陛下?"姜瑜瞪大眼,她就随口评价了一句,难道被看出什么了? 晏迟寒眯着眸子直勾勾地看她,半晌突然蹦出几个字:"朕的名字好听吗?" 姜瑜:"……" 啊? "很难回答,还是爱妃忘了朕的……名字?"晏迟寒说着,最后几个字甚至有些艰难。 他如今的名字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姜瑜可曾有过一次从这个名字里想念原来那个自己呢? 姜瑜怎么可能忘,可她面前这人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手握她生死大权的人。她不要脑袋了才会在平时随意评价他名字好听不好听吧。 "陛下名讳,臣妾怎敢妄议。" 晏迟寒皱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他抬手扣着姜瑜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道:"朕赦你无罪,说。" 姜瑜实在无奈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怎么突然纠结起名字的事了。无法,她只得回道:"陛下的名字,很好听。" 晏迟寒面色稍缓,但显然没够,又道:"那你唤朕的名字。" "啊?" "快,唤我的名字。"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姜瑜没有错过他眼里灼灼的期待,她心里一软,朱唇一动:"晏……迟寒。" "这么难说吗?"晏迟寒又皱起眉。 姜瑜赶紧又说了遍,这次没有磕绊:"晏迟寒。" "不够亲昵。"晏迟寒再评。 姜瑜看着他,视线直直落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 这一次,她沉默得更久了,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微微收拢,她立刻回过神,脱口而出:"迟寒。" 晏迟寒眸中一热,嘴角勾起:"嗯,确实好听。" 姜瑜看他眼中积聚的深幽散去,也不由笑起来,双臂一展挂到他双肩,低低地唤道:"迟寒,迟寒。" "嗯,嗯……" 晏迟寒连连应声,被她轻轻软软的低唤勾得心口发痒,当即便低下头吸.吮舔.舐她的唇瓣。 两个人于榻上相拥亲吻,落日余晖从门外偷偷泻进来将二人严丝合缝的身影温温柔柔地环抱着。 这一天,大褚皇帝前往承漪宫用膳并且一夜留宿,一直到次日早朝前才离开。 此事很快在宫中传开,但不知为何并没有人猜测说承漪宫那妃子重获新宠,只道陛下是仁慈宽厚路过承漪宫顺便留下。 姜瑜对此传言没有任何表态,她知道这应该是晏迟寒特意操纵下出来的结果。 同一日,谢芊云与自己的青梅竹马王若岐于宫门成功相见,然而那男人淡淡瞥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 "姑娘,自重。" "姑娘"而非娘娘,这并不是特意在宫门侍卫面前为谢芊云隐瞒,而是真正当做不认识,不认识所以只当她是个侍女,所以也只能称一声无比疏离的"姑娘"。 这一声姑娘让谢芊云彻底死了心,她的自尊骄傲保护着她,让她撑过回扶雨宫的路,然后毫不意外地再次病倒。 三日后,殿试放榜,新科状元郎正是关山王家嫡子王若岐。 第65章 飙演技第六十五天 谢芊云失踪? 殿试放榜后次日, 姜瑜去了扶雨宫看谢芊云。 "今天身子可有好些?"姜瑜扶着谢芊云在床上坐起,亲自拿过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 谢芊云喘了口气,无声笑道:"可能好些了, 也没太大差别。" 姜瑜蹙了蹙眉,顿觉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她转头看着绮香和素茹, 吩咐道:"你们去备些吃食, 清淡简单点的。"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明白两位娘娘这是要说私话, 便赶紧福身退了下去。 谢芊云也瞧出其意, 可她已经无力去多问什么, 只默默看着姜瑜,等着她开口。 "你现下这般算不算得上自虐,可你这样对自己又有谁知道?" 姜瑜一出口便也不再顾忌,她直直地盯着谢芊云,想要让她清醒过来。 "……对不起, 十七,我……" 谢芊云说着,却又不知该辩什么, 她确实心灰意冷, 对什么也无所谓了。 姜瑜暗叹口气,谢芊云在原著里就没有太多存在感, 她不过是反派的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在原著里那就是配角的配角。 可没想到,这个配配角的故事比主角的还难。 "你之前说要去见王若岐得一个结果,如今结果出来了,你就是这么面对的吗?" "如果我知道你是这般心态, 当时我一定阻止你去见他,哪怕留一个幻想也好过现在。" 谢芊云听着,眼眶逐渐泛红:"十七,我该怎么办?" 谢芊云的话里充斥着无奈悲哀,还有想要被解脱的渴求。 姜瑜看了她半晌,想起昨夜里晏迟寒同她说的事,唇瓣紧抿着还是开了口:"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自己选择去不去见这一面。" 谢芊云缓缓抬眸:"什……么?" "明日陛下会在聚花林宴请新科进士。" 姜瑜说完那话后也没有立刻让谢芊云回答,只说她明日早上会过来,若谢芊云还想再见王若岐一面,自己会带她去一趟聚花林。 琼林宴是为新科进士所办,但晏迟寒并不需要到场,气氛轻松规矩也不算多,乔装一下混进宴会不算难事。 次日一早,姜瑜依照约定前去扶雨宫。 "要去吗?" 今日谢芊云的脸色似乎好了点,姜瑜到时,她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听到问话,她顿了顿,最后抬眸道:"不去了。" 姜瑜只是定定看了她两眼,面上并不算意外。 谢芊云平日里清清淡淡的,可骨子里是无比骄傲的人,否则冬雪节那日她就可以当面同王若岐说清楚。 "也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让素茹来承漪宫找我便好。"姜瑜并没有多言,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什么时候该争取什么时候该放下,只有自己心里才有标杆。 "十七,谢谢你,"谢芊云忽地一笑,面色苍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柔弱,"昨晚我想了一夜,突然就想通了。" "那便好。" 姜瑜没问是如何想通的,可能只是瞬息之间的决定,问得多了可能又引得她纠结。 从扶雨宫离开,姜瑜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莫名有些遗憾。 青梅竹马是不是注定没太多美好结局,年龄小,世事多变…… 脑海里不由想起某个人,随着岁月推移,那张年少英俊的面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了,即使之前做梦梦见,也只是模糊的一张脸。 晏迟寒……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晏迟寒如今怎么样了。 "娘娘,咱们现在回宫吗?"绮香见自家娘娘停住不动,不由开口问道。 姜瑜沉吟片刻,最后回头看了眼扶雨宫的大门,道:"去花林逛逛。" "啊,不是说今日花林在办宴会吗?" "那又如何,这个时辰想来也没开始,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也不靠近宴会的地方。" 说罢,姜瑜就提步往前走去,后边绮香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卓放,后者也未做犹豫,很快跟上前。 绮香:"……" 卓放如今比她还听娘娘的话啊,不行,自己才是娘娘最可靠亲近的人! 绮香自顾自地点了个下巴,也赶紧小跑着追上前头那两个人。 聚花林。 琼林宴设在竹林外那片花园里,宴会虽未开始,但有不少文臣已经到来。戏台子和宫中乐队也都在那儿做着最后的准备。 姜瑜站在不远处一个偏僻的走廊,默默远望着那头的热闹。 "这琼林宴人真多。"绮香在身后忍不住感叹。 "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宴会开始只怕人会更多。"姜瑜说着,一边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似乎没什么重点,可细细想去或许是想瞧瞧那个叫王若岐的人。只是,她并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再加上大多数文人,初初看去都是一个气质,也分不太清谁比谁更可能是状元郎。 "走,我们去后边桃花林看看。" "娘娘,现在还没到桃花开呢。" 姜瑜点头,腿下没停,道:"没有长开的桃花,也是可以欣赏的嘛。" 只是众人还没赶得及到后边的桃花林,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先出现在了对面的花园里。 "咦,娘娘,那不是素茹吗,她怎么在那儿!" 绮香的一阵低呼让姜瑜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琼林宴那边一个矮矮瘦瘦的侍女在一众文臣雅士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素茹出现在此处,姜瑜立刻就联想到了谢芊云,她面色一变:"卓放,你去把素茹带过来。" 一段时间来,卓放已经认得素茹,他点点头转身走出长廊往对面的花园走去。 很快,姜瑜就在对面的宴会场上瞧见了卓放,他同素茹说了什么,素茹朝她们这边看了眼,而后两个人齐齐往这边走来。 "奴婢叩见娘娘。"素茹行了个礼,面色匆匆。 姜瑜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来此处是做什么?" 素茹再怎么急,还是先看了卓放一眼,似乎有些顾虑。姜瑜瞧出她的意思,便让卓放走到十步远。 "说吧,是不是芊云让你过来的?" 素茹皱着小脸,摇摇头说:"不,我家娘娘她,她不见了……" "什么?"姜瑜看着她这副神情,面色一顿,"你觉得你家娘娘偷偷来琼林宴了?" 素茹犹疑着点点头:"嗯。" 姜瑜转过头往宴会场看去,人头攒动着,可一个女子的身影还是很好找,但她并没有瞧见任何异样。 "你细细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嗯……先头娘娘说想吃盐炒花生,宫里很少做这个,奴婢就自己在扶雨宫小厨房里让人按着夫人给的方子,"说到这里,素茹顿了顿解释道,"夫人就是娘娘的娘亲。" "奴婢去小厨房让人照着方子做盐炒花生,等得时间有点久便想先回寝殿看看娘娘,可谁知屋里空无一人,娘娘并不在!" "奴婢不懂很多事,但知道娘娘心中郁结源于何处,便猜测娘娘她会来这里。" 姜瑜听完,也明白大概,她问:"那你可在那边瞧见你家娘娘的身影了?" 素茹顿了下,脑袋垂着摇了摇。 "那你可查看过寝殿衣柜的衣物,能不能记得芊云可能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素茹显然是没注意,她低低哽咽着,裙侧的布料被她的手揪得狠狠皱着:"奴婢当时太急了,没,没有注意……" 说到这里,她突然"噗通"跪在姜瑜面前,急道:"漪妃娘娘,我家娘娘还病着,整个人虚弱得很,她要是,要是半路晕倒怎么办,您一定要救……" "谁,出来!" 素茹这边正哭求得凄惨,那头卓放忽然低喝出声。姜瑜原本正在猜想谢芊云的去向,被这一声震得赶紧转过头去。 "卓放,怎么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长廊很偏僻,墙的另一头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再往后就是桃花林。如今桃花未开,这后边原本是没什么会过去的。 卓放站的地方正式长廊尽头,也是过道进长廊的拐角,在那里可以瞧见来往过路之人,以便提醒姜瑜。 此刻,卓放一双向来波澜不惊的凤眼冷冷地盯视着过道的方向。 很快,沉稳缓慢的脚步声从墙的那一头响起,片刻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姜瑜看着这个长得有些好看的陌生人,头一次没被颜值折服,她蹙起眉想要责问来人,可还没等她开口,身旁的素茹突然往前冲出几步。 "王公子!" 王公子,只这三个字姜瑜就明白了来者为何人。 她抬手拦着素茹往前,自己则提步走过去:"卓放,此人偷听本宫与人私语,你务必盯牢,不得让他随意离开。" 卓放退后几步,把长廊入口堵住,道:"是。" 王若岐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变,但总的来说还是十分淡定。见姜瑜走近,他不紧不慢地躬身作揖:"臣王若岐参见漪妃娘娘。" 姜瑜一听他这称呼,就知道他刚刚果然在墙后偷听。 "哦,原来是新科状元郎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前边宴会吗,怎么来此偏僻处?" 王若岐抬起一双温润却又十分疏离冷清的眼,视线不经意掠过姜瑜身后的人,道:"宴会还未正式开始,臣随意走走而已。" "是吗?"姜瑜并没有错过他投向素茹的视线,"本宫还以为状元郎是有跟踪的癖好呢。" 王若岐眸子一定,语气淡淡:"臣不知娘娘在说些什么。" 装什么啊?姜瑜内心腹诽,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状元郎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不过刚刚状元郎偷听了本宫谈话,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第66章 飙演技第六十六天 指尖亲吻 王若岐眉眼淡淡, 丝毫没有被姜瑜的厉色所镇住,他恭敬谦逊地抬手施礼:"臣不敢辩驳,但凭娘娘定夺。" 这人果真是油盐不进, 软硬不吃,也难怪谢芊云看不透他。 姜瑜为谢芊云而苦, 忍不住冷笑:"今日也算是状元郎大喜的日子, 本宫怎么好真的罚状元郎你呢。" 她说着, 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于是语气一顿,复又开口道:"不过, 本宫刚刚和丫头所谈之事实在私密, 还望状元郎为本宫保密。" 王若岐的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淡淡道:"微臣遵命。" 姜瑜心中轻笑,还以为他会说些自己没有听见的冠冕堂皇的话,没想到就这么认了。 "那就行,卓放,让状元郎走吧。" 姜瑜说完, 卓放就立刻侧过了身,可这头答应得快,她身后的素茹却是急切地喊道:"娘娘!" 姜瑜回头看她, 也不拦着她说:"怎么了?" 素茹看了王若岐一眼, 急道:"漪妃娘娘,我家娘娘她还没找到……" "我知道, "姜瑜也皱起眉,语气轻叹,"芊云如今正在病中却突然不见,且不说要是半路晕倒,若是日后被陛下知道她乱跑, 怕是……" "娘娘,那可如何是好?"素茹急得又看王若岐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凑到姜瑜耳边,"漪妃娘娘,王公子向来了解我家娘娘,娘娘这次又是因为……他才失踪的,我们可不可以问问他,看他能不能想到娘娘会在何处?" 她这话虽是凑在姜瑜身边说的,但其实就这么点地方,边上的人一字不落都能听见,包括刚才说要离开的王若岐。 "素茹,你怎么可以说这话!"姜瑜听完,一脸严肃地轻斥。 素茹一怔,她还从见这位娘娘发过脾气,当即软了腿跪倒在地。 姜瑜心里不忍,但面上还算淡定:"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素茹身子抖了抖,摇摇头。 "湘嫔是陛下的妃子,她去何处关旁人什么事,你可知自己言语有失?" 姜瑜特意把"旁人"二字咬得很重。 "旁人"的眼皮又动了动,没说话。 素茹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停地抽泣着说自己知罪。姜瑜示意绮香将她扶起,然后轻声宽慰几句。 "你哭什么,芊云也不过是发个高烧,虽然总是听说高烧不退会要人性命,但芊云是个有福气的人,老天不会带她走的。" 素茹哭了半天也听了半天,等这话都说完,她才觉得不对。 她家娘娘什么时候高烧不退了?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眼前这位娘娘又制止了她。 "你莫要说了,这样吧,我们去……" 姜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她像是才发现王若岐还在一样,惊讶地侧过头:"状元郎怎么还在,听本宫和侍女对话还上.瘾了吗?" 王若岐的脸平静这么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皱了皱眉头。 "臣……告退。" 姜瑜瞥他一眼没有再理,继续和素茹说道:"刚刚说哪儿了?" 素茹怔怔地,道:"娘娘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哦对,我觉得咱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芊云也不是三岁娃娃,她出了门说不定是去花园里散散心呢,也没说高烧的人不能散心啊,是吧。" 素茹:"……" 娘娘啊,漪妃娘娘怎么这么不靠谱! 姜瑜似乎誓要把不靠谱进行到底,又道:"走走走,咱们回扶雨宫吧,回去等着就好,芊云要是半路晕倒,那只能祈祷路过巡视的侍卫看见把她带回。" 素茹:"……" 娘娘,是我无能,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漪妃娘娘,你这般做法似乎不妥。" 反驳否定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出自素茹,而是本应该离开的"旁人"。 姜瑜背对着挑了个眉,而后才缓缓回头,不解道:"我说状元郎,你怎么还没走?真当本宫不会罚你?" 王若岐面色清冷,姿态也没有低下半分,他不理姜瑜这番话,只道:"娘娘,湘嫔娘娘正在重病之中,若是以无为应对岂不是害了湘嫔娘娘?" "让你不要偷听本宫说话,你这是不仅偷听,还教训起本宫了?"姜瑜也冷冷地看着他。 比眼神冷,谁不会啊?她可是演技派。 "臣不是教训娘娘,臣也不敢教训娘娘。" 姜瑜轻哼一声:"你这还不叫教训?再则,我的处理办法干你何事,你是本宫的什么人,还是湘嫔的什么人?" 王若岐沉默片刻,开口时还是避开重点,自顾自地说着:"娘娘,湘嫔病重失踪,此时最应该就是报给陛下,陛下仁慈宽厚,不会因此惩罚湘嫔。况且,有了陛下的旨意,宫中才能更好开始寻找湘嫔。" "卓放,还不把状元郎带走,这都说的什么话!" 卓放很是听话,一个闪身就逼近了王若岐的身,手一伸就抓在王若岐的后颈衣领上。 少年的个子还没有完全定型,此时整个人比他的"俘虏"还要低个半指。 王若岐一直维持的淡定面孔终于走了一丝明显的龟裂,他忍不住低喝一声:"娘娘!" 姜瑜差点被他这一吼吓住,不过卓放比她反应还快,抓着她衣领的手猛地往前一伸,做起了一个锁喉的动作。 姜瑜看着这一幕也惊了下,她下意识往宴会的方向瞥去,幸好这边偏僻。她看卓放一眼,道:"放开他。" 卓放皱着眉松开。 王若岐被放开立刻整了整自己的襟口,他看向姜瑜:"娘娘还是将臣的话听进耳中为好,若是湘嫔真出意外,被陛下知道可不好办了。" 姜瑜没想到他竟能为此事威胁自己,她笑了笑:"状元郎是不是听不懂本宫的话。" 她一步步走上前,最后停在他三步之远:"这件事同你没有半点干系,不要妄图插手。" 她冷冷地说完,然后不再等他开口,喊了绮香和素茹就往外走。 王若岐眼中划过一丝寒意,一贯冷淡的面庞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痛苦。 离开花林,姜瑜的步伐就变得特别快。素茹早已经弄不出清楚状况,可还记得自己家娘娘找不到人了。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姜瑜眼里没太多情绪,道:"去乾阳宫。" "啊?"素茹脚步一顿。 姜瑜没再多言,只是走得更快了些。 刚刚她同王若岐反着来不过就是看不惯他那死人一般的脸,一副什么事也影响不了自己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她不喜王若岐,但她清楚,如今谢芊云失踪,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去找晏迟寒。 只要她和素茹不说,没人能知道谢芊云出事是因为一个男人,晏迟寒自然不可能开罪于她。 不过,她还是心存着侥幸:"素茹你回扶雨宫去,如果芊云回来了,立刻派个嘴巴严的人来乾阳宫,我让卓放在宫外等着消息。" "那娘娘您呢?" "我去找陛下,王若岐的办法是对的。" 素茹点点头,突然问道:"漪妃娘娘刚刚为什么要把我家娘娘的病往严重了说?" "帮你家娘娘看看那人的心罢了。" 两刻钟后,乾阳宫勤政殿。 "娘娘,请进。"内侍躬身指着路,而后退到一旁。 姜瑜看着陌生面庞,突然发现原本该在的何康安不见了,但还没等她多想,她已经先一步独自走进殿内。 熟悉的淡淡沉香飘入鼻息之间,随着她的踏进,身后的门轻轻合上。 晏迟寒正在桌后批着奏折,听到脚步声走近也没抬头:"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 语气很是亲密。 姜瑜轻轻一笑来到他身侧,道:"陛下很忙?" 听到这话,晏迟寒终于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姜瑜半晌,直把她看的莫名心虚。 "陛下,怎么了?" 晏迟寒拉过她的手,让她半坐在桌沿,道:"你这两日情绪一直不太对,我一直等着你主动开口同我说。" 姜瑜心里一惊,她没想到晏迟寒心思如此敏锐。如此一来,她突然就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将谢芊云失踪的事说出口。 "怎么,怕了?"晏迟寒低问着,突然轻叹口气,"看来十七一直不信任朕。" "不,臣妾……"姜瑜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信任的问题上,她下意识要反驳,可突然又说不出什么。 谢芊云真正的秘密当然不能让晏迟寒知道,这与信任无关,可又有些关系。 如果她充分信任晏迟寒,二人真正心意相通,这件事姜瑜可以和他说,甚至还能……放谢芊云自由。 但这对一个帝王而言,很难做到。 "你这两日心情不大好,朕能看得出,你闭口不言,朕也有些失落,但是,"晏迟寒抬眸看着姜瑜,将她的手拉起抵唇轻轻一吻,"你现在能来找朕,朕还是很开心。" 姜瑜指尖一颤,晏迟寒的这个指尖吻干燥温柔,那种若有似无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口处,引得她心脏也微微发颤。 他总是在包容自己,姜瑜意识到这一点。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晏迟寒问道。 姜瑜回神看着他,心底忽然就涌上一股力量与确信。这是倾诉的力量与确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湘嫔她,失踪了。" 短短几个字,她还是说得有些艰难,毕竟那也是他的妃子。他听完这个消息会如何? 紧张,生气,还是什么? 晏迟寒只是蹙了蹙眉:"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姜瑜看着他,道:"今早,不久前。" "你怎么确定是失踪,或许湘嫔只是出去走走。" "湘嫔还在病中,正常情况下不会出门。" 晏迟寒沉思着,他能感觉到姜瑜没有把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但他并不想勉强。 "你想让朕怎么做?" 第67章 飙演技第六十七天 以后一起补上 姜瑜直接说道:"臣妾让湘嫔的侍女回扶雨宫等着, 若是她回去宫里便派人来通知一声,此外,臣妾想拜托陛下派一队人暗中搜寻湘嫔。" 妃子无故失踪, 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被编排出什么谣言,因此即使派人搜查也得秘密进行。 晏迟寒沉吟片刻点头:"朕答应你。" 说完, 他抬头朝外喊元英进来, 不过几句就吩咐元英下去办事。 姜瑜见是元英来办已经放心很多, 不过她也不愿意干等着,她看向晏迟寒道:"那臣妾也出去找找, 就不打扰陛下了。" "你可以去找, 不过你要知道你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不会打扰朕。" 晏迟寒微仰着头看她, 说完就扣着她的后颈往下一压。 只是一个浅浅的吻,压着唇瓣摩挲着。 姜瑜耳根子一红,只能任他亲近,等到她从殿里出来,脸上的热度还没散去。 青羽不知又是从哪里听到她来了乾阳宫, 她一出来就立刻半路来拦。 "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瑜还要赶去找人,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便道:"你这么好奇可以去问陛下, 左右你正得宠, 管我做什么。" 青羽愣愣的,奇怪道:"你发什么脾气啊, 不会是在陛下那儿受气了迁怒我吧?" 她说着,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一下就笑起来,带着明显的嘲讽。 姜瑜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顶着这个理由拂袖离开。 等离乾阳宫远了点,她才恢复神色,一脸疲惫地轻叹:"一天天的,尽在演戏了。" 绮香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看出自家娘娘有些倦怠,忙道:"娘娘,要不要回宫歇一会儿?" "不,先去一趟扶雨宫。" 谢芊云并没有回宫,素茹在那里整理着谢芊云的衣物,道出她今日穿的应是一件水墨掐腰长裙。 姜瑜安慰她几句,而后吩咐她若是谢芊云回来就去承漪宫通知一声,之后她就离开了扶雨宫。 姜瑜看这仍不是回宫的路,问道:"娘娘,我们这次又是要去哪儿?" "芊云身子虚弱,便是想走也走不远,你说这里离哪儿最近?" 绮香顿了顿,看看四周,说:"御苑。" 没错,扶雨宫和御苑很近,如果谢芊云只是想散心,她很可能去这里。 姜瑜并不认为谢芊云会去琼林宴,她既然已经说想通了,那就不可能反悔,最起码不会在同一天反悔。 御苑很大,凭她一个人是绝不能找到的,甚至是晏迟寒答应派出的那队人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把御苑翻一遍。 姜瑜只能猜测,猜测谢芊云会去哪里。 "娘娘。" 一道意外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姜瑜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一贯少言的卓放,道:"怎么了?" 卓放似乎也有些紧张,垂眸避开视线:"娘娘或许可以去望景楼看看,就算那里没有湘嫔娘娘,也可以利用望景楼地势高视野广的特点观察整个御苑。" "……聪明。" 姜瑜一拍脑袋,自己真是晕了头竟压根没想起这处,她看着卓放笑道:"以后还是多说些话,看,一下就解决了我的问题。" 卓放一怔,慢慢点个头,模模糊糊地发出一个"嗯"。 姜瑜转身往望景楼而去,吩咐绮香和卓放在不同角度盯着往来的人。 时间缓缓流逝,突然,绮香喊叫出声:"娘娘,你看那儿!" 姜瑜站得太久,腿都麻了,一咬牙忍着痛跑过去:"怎么了!" "娘娘快看!"绮香伸手指着西南面的一处,那里是一片竹林,比花林里的那片要小很多。 竹林的石亭栏杆处,一抹水墨色彩的裙衫露了出来,即使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大致确定。 "快,我们下去。" * 谢芊云顺利找回,姜瑜特意喊了轿辇过来,将人带回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找到谢芊云时,她正靠坐在石亭的栏杆边,双眼紧闭昏迷着。一回扶雨宫,姜瑜立刻派绮香去传太医,吩咐了她专门找江子岚或是王台原。 这两人口风紧,她更信得过。 姜瑜这么叮嘱的时候,绮香还有些疑惑,她面上没有解释,心里却忐忑谢芊云到底为何会昏迷。 谢芊云说的想通,是不是想……寻短见。 即使这种可能性很低,姜瑜也不能保证谢芊云此刻的昏迷不是因为服药保险起见还是谨慎用医。 来的是江子岚,两刻钟的时间,他从内殿走出来,道:"娘娘积郁成疾,加上伤寒未退才会陷入昏迷,臣会开一个方子,一日三顿用药,三日后再换药。" "有劳太医了。"姜瑜相信江子岚的艺术,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谢芊云的命肯定是保住了。 谢芊云一直没有醒来,姜瑜没办法只能先回宫,吩咐素茹等她家娘娘醒来,务必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她。 这天夜里,姜瑜头一次没等到晏迟寒就沉沉睡去,次日天未亮她早早醒来,整个人终于轻松不少。 她在晏迟寒怀里换了个姿势,嘴角含着笑。 "醒了?" 头顶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姜瑜一愣,抬眸:"嗯,是不是臣妾刚刚把陛下吵醒了?" "也快到朕离开的时间了,无妨。"晏迟寒拥紧了她,鼻尖抵着她的发顶,深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姜瑜有所察觉,面上发烫。 "昨夜你睡了,朕就没问。"晏迟寒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湘嫔如何了?" 他知道谢芊云已经寻回,也清楚太医已经看过。 "还在昏迷,不过应该没大问题。" "嗯,你也终于能歇歇了。"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疼惜,姜瑜心里一暖,不过还没来得及感动,她就发觉原来圈着她腰的手不知不觉地滑进了里衣里。 "……咳。" 晏迟寒温柔地摩挲着,但一直没有进一步动作,道:"朕不做什么,不过朕都记着的,之后等你精神些一起补上。" 姜瑜:"……" 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厮不行?! * 谢芊云一直到第三日上午才转醒,素茹见她睁眼直接嚎啕大哭,等她家娘娘安慰半天,她才记起承漪宫娘娘的叮嘱,派了人过去传话。 两刻钟后,两位娘娘在屋里反复谈话。 "好些了吗?"姜瑜看着床上的人满脸病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谢芊云轻咳一声笑笑:"好多了……对不起,让你,让你担心了,素茹,都同我说了,说,你找到的我,还一直陪着我。" "你先歇歇,少说些话,"姜瑜看着她,轻哼着突然笑出来,"我可等着你之后好好补偿我,嗯,就把你会的曲子都弹一遍。" 谢芊云勾着笑,眼里满是感动。 姜瑜心里一热,问道:"你那天到底出去做什么了?" 第68章 飙演技第六十八天 中毒?! 谢芊云说:"我其实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 便连尾音都像是要飘散在空气里。 不过谢芊云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本来想着要同素茹说一声,可又担心她不放心我不让我出去, 索性就直接走了。" "外头宫人我也未有多言,说来, 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地, 不过是随意走走, 结果走到了御苑。" "其实我也有想过去花林看看,可又实在清楚, 就算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御苑很安静, 尤其是那片小竹林, 我就这么坐着,忘了时间。" 姜瑜听她说着,也知道她绝不会说谎,她不再追问失踪的事,只问:"那你散心后, 可有好些。" 谢芊云侧过头来看向她,笑意温柔,她说:"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爱与遗憾都过去了, 此后,你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状元郎, 而我是深宫之中看不见未来归于何处的嫔妃。 姜瑜明白她的感怀,可眼下也无能为力,她自己的性命尚且还不能保证,遑论去护住别人。 而且……晏迟寒对自己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 之后几日,宫中仍旧如往常一般平静, 谢芊云的事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偶有一次姜瑜碰见叶曦月被问了两句,她只道自己也不太清楚,叶曦月也明白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秘密,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晏迟寒依旧半夜偷潜入承漪宫与她见面,大多数时候都没做什么,只是抱着她轻悄悄地说会儿话。 姜瑜有时候会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两个人认识了很久,明明他们应该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然而这样的岁月静好下,姜瑜始终未有安心,反而当突变来临时,她倒意外松口气。这一天,晏迟寒没有来承漪宫,她睁着眼一直到天明,直到绮香进来伺候。 "娘娘,你醒了?" 绮香本想在外头等等,却见床榻的帐子被人从里头撩开,她快步走上前,一见里头露出来的脑袋惊了下:"娘娘,眼睛怎么一圈红了?" 姜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早朝的时间过了吗?" "应该还在早朝时间,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姜瑜顿了顿:"没什么,随口问问。" 绮香心有不解,但也没再多问,直到伺候着姜瑜洗漱时才发觉今日自家娘娘有些沉默,她有意说些平日瞧见的趣闻,姜瑜也会回几个笑,但总觉得这笑意未达心底。 姜瑜其实很想派人过去乾阳宫问问情况,只是她还记得自己和晏迟寒白日应是什么相处状态,之前为了谢芊云的事过去找他被青羽撞见,尚能够找个理由糊弄,可未必此次都能蒙混过关。 她不清楚晏迟寒的整个计划,但她绝对不能拖他后腿。 但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姜瑜心里其实还存着侥幸,希望晏迟寒只是临时有事没能赶过来,只是这样的侥幸在连着三天没见到他之后彻底破灭。 第三日一大早,姜瑜看着自己眼周的黑眼圈,沉思片刻还是把绮香喊了过来。 "娘娘?" "你去一趟承漪宫,我有一件东西落在那儿了,你帮我去取回来。" 绮香想了想,问道:"咱们有丢东西在那里吗?" 姜瑜点点头:"你还记得我有一对陛下赏赐的红玛瑙手串吗?" "记得。" "我昨夜里突然想起来准备今天戴,可突然发现寻不见了,我猜是落在承漪宫了。" 绮香回想了下,有些犹豫:"娘娘,奴婢记得咱们回来后有见过那手串……" 姜瑜打断她的话,十分执着地说道:"见过吗?你可能是忘记了,我平时不爱戴这些,你或许是看岔了,总之你过去承漪宫问问元英,让他禀告陛下,若得了允许就帮我找找,若不允许,那便罢了。" 绮香一听立刻就不再怀疑自己的记忆里,福了福身:"奴婢这就过去问问!" 绮香小跑离开,姜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起码再过一点时间就可以知道那人的消息了。 深宫的人或许就是这么可笑,若是对帝王无心也就罢了,过自己的日子一天天的虽然寂寞但总没有太过牵挂。而一旦对帝王上心,就迟早要步入患得患失的境地,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敢当面去问,还得耍心机手段。 绮香去了很久,姜瑜手边的茶已经彻底亮透,殿外仍旧没瞧见小丫头的身影,不过迟迟不来消息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或许绮香已经得了应允正在那里找手串。 而这就意味着晏迟寒并没有出事,不来承漪宫或许有他的考量。 姜瑜这么想,心里也松快不少,摸着已经凉透的茶盏,起身想要重新倒一杯,刚走到桌边,殿外就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喊—— "娘娘——" 姜瑜手下一抖,回过头去,绮香一脸惊慌地看向她,也来不及行礼,气喘吁吁地道:"娘娘,陛下,陛下他中毒了!" "哐当。" 姜瑜手一松,茶盏摔落在桌上,茶水狼藉地流淌。 "娘娘……"绮香眼里满是担忧。 姜瑜稳稳心神,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细细同我说一遍。" "是,"绮香反手搀着姜瑜,"奴婢一到承漪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刚要进去就被侍卫拦住,没有办法只能求他们帮忙通传求见元内侍。" "元内侍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但奴婢当时一心向着娘娘的事便也没在意,结果等奴婢把来意说明,元内侍立刻拒绝了。" "奴婢便问他是哪里有难处,或者可不可以麻烦他帮忙找找,结果元内侍突然把奴婢拉到一边,说陛下病了,寝殿戒备森严,除了太医和近侍都不得进,也不能打扰陛下养病。" 姜瑜听着,脸色越来越差,但她还是发现了一个重点,她问道:"养病?可你刚刚不是说中毒吗?" 绮香迟疑了下,点点头:"奴婢原本想要赶紧回来禀告陛下生病的事,可半道却突然撞见青羽姑娘,奴婢知道娘娘和她不对付,就特意避开了路,结果就听到她同自己的婢女说陛下中毒已深,恐,恐……" "恐"字之后,绮香忐忑地不敢继续说,姜瑜却明白她略下的字眼,恐……时日无多。 当姜瑜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一瞬间放空,灵魂和肉.体撕扯分离,肉身还在原处,而灵魂却不停叫嚣着想往外冲去。 不,不可能的,流魂散并不是一次致命的毒药,除了这三天,晏迟寒日日与自己见面,即使都是黑夜,她也能断定他的精神并没有任何恍惚的迹象。 而且他对青羽存有防备,不可能会轻易中套才是。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绮香看着面色骤然惨白的姜瑜,担心地问道。 姜瑜从无措中回过神来,她不信晏迟寒会中毒,况且,就算中毒了,她也不会让他死。若真是被青羽下了流魂散,这不是正是她之前所设想的吗? 她已经准备好了解药,现在她必须亲自去一趟乾阳宫。 "绮香,替我更衣,我要去见陛下。" 乾阳宫。 正如绮香所言,乾阳宫外的侍卫比以往更森严,姜瑜还没走近,那几人的目光就直直盯着她,像是早早准备着要出手相拦。 "娘娘请留步!"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一般,她这边思绪才停,最前头的侍卫就一把将她拦下。 绮香先头来时是一个人,小小婢女人微言轻不敢纠缠,这下有姜瑜在且又受其允可,她立刻走上前斥道:"大胆,漪妃娘娘也是你能拦的!" 侍卫像是也记起面前这人盛宠一时,如今虽有受冷落,但陛下并无在明面上表现出厌恶,所谓圣宠无常,聪明人都应该学会给自己留后路。 侍卫将手收了回来,退半步恭敬行礼:"是卑职无礼,不过也请娘娘莫怪,陛下吩咐这几日除非传召任何人都不得入乾阳宫。" 姜瑜听出了重要字眼,追问:"真是陛下亲口吩咐的?" "是。"侍卫回得快且肯定。 姜瑜佯装不信,秀眉一挑:"陛下之前还给过本宫特许,说是本宫可以自由进出这里,现在这样你说我是应该听你的还是听陛下的?" 这话就像是个陷阱,侍卫果然为难地再开不了口,但拦她的姿态没有再退半点。 姜瑜也见好就收,故意装作大度退一步道:"这样吧,你去叫元英过来,本宫让他禀告,不让你为难,如何?" 侍卫见有人可以接锅,立刻应声:"是,卑职立刻让人去找元内侍过来。" 说完,他就指了后头另一个人去叫人。 姜瑜面上淡笑,心口却还是跳得厉害,她的双眸一直凝着前方宫门,终于,约莫半刻钟后,一个身形纤瘦样貌清秀的内侍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奴婢参见娘娘。"元英恭敬行礼。 姜瑜抬手,道:"元内侍免礼。" 元英直起身,温温和和地开口问:"不知娘娘让元英过来是为何事?" 姜瑜瞥了眼他身后的侍卫,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娘娘请。" 等两个人走得离宫门有几步远了,姜瑜面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她直视着元英,开门见山道:"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元英面上一怔,但很快又控制好自己,细声道:"陛下微感风寒,并不算严重,请娘娘放心。" 姜瑜自是不吃他这一套,但也不可能直接问晏迟寒是不是中毒,顿了顿只说:"本宫之前受寒得陛下照顾,这次陛下病了我也应该榻前伺候才对。" "娘娘的心意,奴婢一定会原原本本传给陛下,不过陛下确有旨意,病愈之前不见任何一个人。" 第69章 飙演技第六十九天 夜探皇帝寝宫? 元英说话时没有避开姜瑜的目光, 坦坦荡荡。 姜瑜意识到,晏迟寒或许真的还清醒着,那中毒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在元英的角度看, 她姜瑜不过是听了婢女的传话知道晏迟寒染病前来探望,适当的关心与担忧实属正常。但若在元英明确传达陛下旨意后还执意求见, 恐怕会惹来他的疑心。 毕竟, 只是一个小风寒, 晏迟寒不见人或许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瞧见病容。 姜瑜思及此,知道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有必要, 便道:"那有劳元内侍了。" "娘娘言重。"元英朝她躬了个身。 姜瑜嘴角轻扯, 轻唤了声绮香, 转身便走了。 等两人走得远些,绮香便有些奇怪道:"娘娘不能进去看望陛下吗?" 姜瑜没有回答,沉思片刻后反问道:"你还记得青羽说陛下中毒的原话吗?" "原话……"绮香拧眉思索,半晌后说,"奴婢只听到青羽和边上的人说陛下中毒, 她这段时间可能不太容易能出来乾阳宫,边上那人奴婢其实没见过,但看模样打扮应该是婢女。" "你是说和她说话的那人不是她平时身边带着的婢女?" 绮香点点头:"是。" 如果晏迟寒中毒, 那身边的人定是会被留下严加看管, 青羽今日还能出宫,只能说明晏迟寒没有下令查她。可按他以往对青羽的防备, 必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没有中毒,或者说他对这毒药有所把控? 姜瑜眉头蹙着,接下来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绮香在一旁看着, 以为她在担心陛下,还因为青羽能进乾阳宫而她不能而伤心难过。 "娘娘,陛下不让您进去,可能就是怕过了病气,况且陛下是有福泽且受真龙护佑之人,定能安然度过,娘娘切不可忧心过重,自己反而病倒了……"绮香不由紧张地念着,细细碎碎的,说了快一路。 姜瑜虽没有仔细听,但也是过了耳朵,等到承漪宫的宫门就在眼前,她终于忍不住打断绮香的话,无奈笑道:"绮香,我心里有数的,不说话只是在想事情,你放心吧,我不会倒下的。" 她还没见晏迟寒一面,怎么可能让自己病倒。 绮香听了她的保证,总算在回宫后不再念叨,只不过不管姜瑜在哪儿在做什么,她总是会在不近不远处时时盯着。 姜瑜知道小丫头一直在看着她,但她也没有出声阻止,既然这样能让她安心,那也便随她去了。 姜瑜暗自叹了口气,眼眸一垂落在面前的宣纸上,纸面大片空白,只有七个字。 晏迟寒,中毒,青羽。 绮香亲耳听见青羽说出了中毒二字,这说明晏迟寒中毒的事绝非空穴来风,最起码在青羽眼里,晏迟寒的确是中毒了。 姜瑜在晏迟寒和中毒这两个词上连了一条线。 而从元英的话来看,晏迟寒意识清醒,除非连元英也被辰王收买,但原著里元英对皇帝十分衷心,甚至其师父何康安倚老卖老对皇帝某些作为不满时,他都敢反抗其师父的意思,只听皇帝一个人的话。 姜瑜在连接的线上又新画出一条,箭头从晏迟寒指向中毒二字,上头写了两个小字——可控。 此外,青羽既然认为晏迟寒已经中毒,那么只可能她曾经已经下过手,并且在她的视角里晏迟寒已经服下毒药。 姜瑜在青羽和中毒之间也画了条线,箭头从青羽指向中毒,示意下毒者。 事情似乎已经可以理清,但这也仅仅是姜瑜的猜测,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晏迟寒为何要对自己隐瞒。 难道这么久以来,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她? 姜瑜放下了笔,脸色复又苍白起来。一直盯着这头的绮香立刻发觉不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几步,低声问道:"娘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姜瑜抬手摁了摁眉心,摇头:"没事,你去帮我把卓放叫进来。" 绮香虽不解但很快应声走出去找人,谁知卓放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轻轻喊了声"绮香"。 绮香一愣,没想到他主动开口,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对他招手:"快进来,娘娘有事找你。" 姜瑜在里头已经听见了声,卓放才走进来,她就抬头看过去:"我想安排你做一件事。" 卓放看着她,回道:"娘娘请吩咐。" "这件事必须得谨慎为之。"姜瑜没有立刻说出,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言下之意便是此事恐有危险。 卓放却不以为意,几乎没有半点考虑直接点头:"娘娘请说。" 见他没有半点犹豫,姜瑜也不再浪费时间,道:"我需要你夜探乾阳宫。"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但面前的俩人显然已经听清楚。卓放但是还好,表情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起伏,可绮香却惊得瞪眼张嘴。 "娘娘,这,这太冒险了吧!" "我知道,可我必须要知道陛下现在确切的情况,我在这里猜测怀疑担心,都只是浪费时间。"姜瑜这话是在回答绮香,可双眼却看着卓放。 她顿了顿,认真问道:"你可以吗?" 卓放虽然底子不错加上进宫以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好好习武,但总归年纪尚小。 在姜瑜这么个现代人眼里,以他这十几岁的年纪不过就是还在上学烦恼考试的小屁孩,而半夜暗探皇帝寝宫最差的结果可能会丢命。 姜瑜想要给卓放思考和反悔的时间,但卓放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她话音刚落,他便沉声答道:"娘娘请放心。" * 这一晚,姜瑜仍旧没能正常入睡,索性便让绮香寻了一幅字帖练练字,她这一手毛笔字着实有些生硬幼稚。 写字能静心,这倒是恒古不变。 等姜瑜临摹完一帖再次抬头,殿外夜色逐渐退去,晨鸟初鸣。 她抬手锤了锤肩颈,稍稍舒展身子,起身走到窗前。 卓放,还没有回来,若再不回来,这夜色恐怕无法再做掩饰了。 姜瑜静了一夜的心又不觉紧拧起来,正想回到桌前再写一点字,就听得殿外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走过。 她迅速推开了一点窗缝,外头卓放很快朝她的方向看来,点头示意。 这是已经探查完的意思。 因着时辰尚早,虽然平日里殿外守着的人已经提前被打发走,但难保不会有意外之人路人瞧见,闹出什么羽林卫私闯后妃寝殿的风波。 姜瑜只让卓放回来后来殿门走一遍,具体消息延后再报。 和卓放交换了眼神,确认安全后,姜瑜才放下心准备去榻上稍歇一会儿。 约摸一个时辰后,外头彻底天光大亮,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投在姜瑜脸上。 精致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蹙,而后略带迷茫的眼缓缓睁开。 姜瑜有一瞬间觉得头疼,大概是一夜未眠如今又早早醒来的缘故,她躺在那儿一动未动缓神,一刻钟后才开口轻唤:"绮香。" 绮香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这下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她看见姜瑜只合衣躺在暖榻上,她人都进来了,姜瑜还是呆呆愣愣地看着窗户的方向出神。 "娘娘?"绮香轻声唤道。 姜瑜倒是很快回过头:"卓放呢?" "在外头等着,娘娘现在就要让他进来吗?"绮香问道。 姜瑜自己下榻走到洗盆边净脸洗手,点头道:"嗯,你让他先在外殿等会儿,我就出来。" "是。"绮香应声退出去唤人。 姜瑜迅速地换了身衣裳,穿戴齐整后才走出去。卓放笔直地站在那儿,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绮香,你去门口守着,莫让人进来。" 绮香回了声"是",转身走出去。 姜瑜这才开口问道:"如何,你可看到什么了?" 卓放行了个礼才回话:"陛下寝殿守卫森严,与先前属下所知守卫足足多了三倍。" "进出殿内的人很少,元内侍,王太医还有……" 卓放说到这里顿了顿,姜瑜注意到他一贯没什么波澜的眼里多了点气愤和不平,她似乎猜到什么,主动接话:"还有青羽?" 卓放一愣,像是没料到她已经猜出,僵硬地点点头。 姜瑜笑了下:"你不用顾忌我的情绪如何,这中间的事太过复杂,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你只需要原原本本把夜里看见的事说与我听便可。" 卓放了然,继续道:"元内侍进出次数最多,王太医在亥时进,三刻钟后出,青羽进去不到一刻钟就走了出来,她开始手里端着东西,出来后东西不见了。" "是吃食?"姜瑜问道。 "应该是,夜里黑看得不太清楚,但依稀辨出是瓷罐,应是什么汤膳。" 晏迟寒夜里并没有进食的习惯,尤其是汤膳这类十分容易撑肚子。 可既然东西端进去没拿出来,想来晏迟寒一定是留下了。 "还有……" 卓放又突然出声,姜瑜暂时收回思绪,抬眼看过去。 "有一人在殿内熄灯后曾从后窗进入。" 姜瑜一愣,像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从后窗进入?" "是。"卓放语气肯定,"原本属下见寝殿黑了灯,陛下应该已经歇下,可以早些回来同娘娘禀告,但就在属下想要离开时,有人从后窗偷偷潜入了殿内。" "寝殿后窗守卫没有前殿严密,而且那人行动十分轻灵,若不是属下正要从后边离开也不会这么巧发现。" 姜瑜冷静地问道:"那之后呢?你在那儿留了这么久应该是还有后续吧?" 第70章 飙演技第七十天 夜袭? 卓放点点头:"是, 那人进去后,属下便偷偷潜到了后窗附近,我……听见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姜瑜目光微微一滞, 道:"你想说进去的那人和陛下是认识的,谈话声就是属于陛下和他?" "是, 但他们似乎很谨慎, 即使是在内殿也压低了声音, 属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姜瑜对这倒是理解,她点点头问道:"那之后呢, 你可有等他出来看清他的样子?" "一身黑衣, 连面上都覆着黑巾。" 姜瑜听完, 若有所思。 黑衣蒙面,这造型有些熟悉,对了,之前冬雪节那个影卫司空。 这是影卫的装束? 这答案一出,倒是都合理了, 影卫只听命于皇帝,晏迟寒性命无虞是肯定的了。 从晏迟寒不再来承漪宫到今日足足四天,这四天时间里, 姜瑜就没睡过好觉,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会出事,但心其实一直悬着, 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哪怕,她还是有些气恼晏迟寒对她隐瞒,但这都是后话。 姜瑜这边宽下心来,叶曦月却不知道哪里得了晏迟寒得重病许久未早朝的消息,闹着要进乾阳宫。 姜瑜原本并不知此事, 还是某日陪谢芊云去御苑散心时不小心听见叶曦月因此事迁怒自己的婢女,骂声隔了一座石桥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耳里。 "陛下病重?"谢芊云几日来一直在养病,今天还是头一次出门,听见这消息颇为惊讶,"这是真是假?" 姜瑜不能透露得太多,只能模糊道:"似乎是病了,但元英说并无大碍。" 谢芊云看了她一眼:"你已经知道了?" "嗯,那天我让绮香去乾阳宫取一件东西,没想到被拦了下来,之后问了才知。" "可你刚才说'似乎'……你没见到陛下?" 姜瑜不得不说谢芊云的敏锐,她不过是为了谨慎用的似乎,没想到自己说漏了。 她没有回答,但谢芊云却已经看出了答案。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谢芊云先叹了口:"这段时间我自顾不暇,你们两个怎么了?" 谢芊云是有情人,对于姜瑜和晏迟寒之间的不同气氛自然是十分敏感的,虽然她也担心帝王无情,但姜瑜高兴,她也只有无声支持。 青羽的出现,她其实并不意外,甚至姜瑜搬离乾阳宫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次竟连面都见不得吗? 姜瑜看谢芊云眼里蕴着浓浓的担忧,不由笑了下:"你不用想太多,陛下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话实在冠冕堂皇,但姜瑜确实无法对谢芊云道清楚前因后果,她看了眼石桥的方向,听见那头的声音愈近,忙拉着谢芊云往前走,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先走吧,有人正在气头上,实在不想被招惹上。" 谢芊云了然,跟上脚步。 然而就算她们走得再急,这一片空荡荡的,她们一行一共四人怎么也不可能躲得了。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立刻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女声—— "你们站住!" 姜瑜恍若未闻,继续拉着谢芊云走。 叶曦月站在桥上,一看此景更是气急,直接点名:"姜瑜谢芊云,你们给我站住!" 都被人直呼姓名,姜瑜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两个人停住脚步回过头。 "原来是惠妃姐姐啊。"姜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一旁叶曦月朝她施了个礼,没说话。 叶曦月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直接朝着姜瑜瞪去:"你去过乾阳宫了没?" 姜瑜淡淡回道:"没。" "呵,我就知道。" 叶曦月突然冷笑,怒气像是一瞬间消散了大半,她缓步走下台阶:"还说什么受宠,如今你这受宠的人不和我一样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吗!" 姜瑜默默等她说完,而后才开口:"惠妃在说什么胡话?" 叶曦月嗤笑一声:"胡话?我看你才是消息闭塞得令人可笑,你可知最近陛下生病,榻前仅留了一个青羽伺候?" "哦,所以呢?"姜瑜面不改色。 叶曦月一滞,一副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她:"你是真蠢还是跟我装?以前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和陛下无比恩爱,现在只留了笑话。" 姜瑜实在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她口中说的事,她摇摇头:"惠妃要是说的都是些废话,那我和湘嫔就先行一步了。" 叶曦月倒也没有阻拦,只道:"没想到你连个舞女都忌惮,亏本宫之前还把你当死敌,没想到……啧啧。" 姜瑜并未理会,直接和谢芊云离开。 "叶曦月嘴巴不饶人,以前还有沈安芝压着她,现在越来越嚣张气盛了,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心上。" 一走远,谢芊云便出声安慰。 姜瑜轻嗯一声:"我没放心上,我只是觉得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意思?" "她说我连个舞女都忌惮,恐怕自己是不会轻易放过青羽的。" 谢芊云顿了下:"果真是目光短浅。" 姜瑜叹笑道:"左右陛下也不可能真拿她怎么样,倒不知她会如何去做,怕是还会硬闯乾阳宫?" 说来,她还挺有点期待。 不过话说回来,连叶曦月都拼着要见一面晏迟寒,她倒是去了一次被拒真就不闻不问,不知元英心里会作何感想。 回了承漪宫,姜瑜便叫来绮香:"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去乾阳宫刷个脸啊?" "刷,刷脸?"绮香一脸懵。 姜瑜忙解释道:"就是露个脸,让大家知道我对陛下是一片痴心呐。" "娘娘以前不是对陛下一片痴心吗?"小丫头更迷惑了。 "这里的痴心可不是给陛下看的,而是给那些旁观者瞧的。"姜瑜捏着下巴,静静思索,"这样吧,你让小厨房去做一些糕点,午后亲自送去乾阳宫,就对元英或者门口的侍卫说,那是我给陛下做的。" "总之,说得我很痴情一些。" 绮香彻底混乱了,但她向来相信自家娘娘,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姜瑜这一步绝非闲得无聊,这次不管中毒真相如何,后宫众人定会被要求细查,而其中她和青羽这两个先后受宠的人更为可疑。 哪怕晏迟寒能信她,但前朝大臣呢? 她若是现在没个半点表示还整天东逛西逛,那定然惹人嫌疑。 姜瑜心中有了计较,主意便一个接着一个涌来。 因为叶曦月这么一闹,宫中几乎人人已经知晓晏迟寒生病一事,朝中大臣前来探望都被一一拦下。 姜瑜时不时命绮香端些糕点汤水过去,自己则闭了宫门,遣了大部分宫人去后殿大扫除。而她留在前头整天吃吃喝喝睡睡,没几天整个人状态神韵都好了不少。 姜瑜担心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胖,便在某日早膳后找了卓放过来。 "你教我一些武功吧。" 卓放手心捏得死死地垂在在大腿边,愣住:"什么?" 姜瑜从一旁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露出了里头小巧的飞针。 这是原主的武器,一直以来被她藏在宫里某处,本来有没有武功倒也无所谓,可技多不压身,最重要的是,之前冷宫的事让她意识到这幅身体是有些原主记忆的。 她学其它的可能比较难,但飞针暗器或许可以一试。 "这个,你会吗?"她问卓放。 卓放看了看,认真回道:"属下没有专门学过,但……或许会一些。" 他是个四处讨生存的人,腕力指力都还不错。 姜瑜惊喜地笑开:"那你教教我吧。" 卓放被她这明媚的笑晃了下神,姜瑜拿手在他眼前一晃才蓦地反应过来,下意识退开半步,垂着眼匆匆道:"好,好。" 姜瑜对他这青涩害羞的样子见怪不怪,友好且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别怕,教不会那也是我笨,不会怪你。" "……" 卓放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姜瑜正转过身想把袖口收紧,听到细微的声响回过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认真地望着自己,卓放心头一跳,下意识就听话地答了出来:"娘娘不笨,很聪明。" "哈哈哈,会说话哈。" 姜瑜又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过咱们可别再互夸了,开始吧。" 卓放莫名地松了口气,也不知此刻的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居多。 整整两天,宫人在后殿打扫,姜瑜和卓放就练了两天暗器,此外卓放还教了她一些比较简单的防身术,累得她一到夜里便直接趴下,再醒来就是绮香趴在床边低唤自己。 * 乾阳宫 "这两日,她过得如何?" 男子一身明黄单衣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一封封陈旧的书信,他看到一半停了下来,突然抬头问前头站着的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自是清楚他口中的"她"指谁,可以往能随口道来的日常,此时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桌前的男子一看他这般便知有异,眉眼一沉,道:"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陛下,娘娘她没出事。"黑衣蒙面人试图用这个答案蒙混过关。 可对面那人岂是这么容易应付,他仍旧沉着声:"那你这一副欲言又止的做什么?" 黑衣蒙面人自知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娘娘她这几日在习武。" "习武?"桌前的男子眉头一挑,嘴角竟带了点笑,"她怎么突然想到去习武?" 黑衣蒙面人看着他这抹笑,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心里一紧,现在越是开心,待会只会反噬得更厉害。 于是他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全部托出,他道:"原因属下也不清楚,但这几日娘娘闭宫不出,大多数时间便都和卓放那小子一起练武。" 桌前的男子听到前面还没有太多情绪变化,直到"卓放"二字突兀地出现。 "你说她和谁一起?"他的嗓音低沉而又带一点隐隐的不满。 黑衣蒙面人感觉自己额间流了一滴汗,道:"……卓放。" * 又是一天度过,姜瑜沐浴后披散着湿发来到镜台前。 这段时日,她对暗器掌控得越发熟练,攻击多么厉害的人谈不上,但当有人主动招惹她时,她也能暗戳戳地掷一枚暗器逼退敌人。 她拿长巾裹着湿发,提笔写下今日份的学习记录。 突然,内殿的烛光异样地闪了下,与此同时,姜瑜感觉背后一阵凉风拂过。 "谁?!"她反握住笔回头,厉声问道。 视线所及之处如往日一般无异,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 姜瑜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特别后才松口气回头继续写,大概一刻钟后,她收起笔纸。 此时,湿发也已经快干。 姜瑜困得要死,也顾不得第二天会不会头疼,直接把长巾往暖榻一丢,朝床走去。 她将帐子拉起,正要抬腿上床,一阵风又一次从背后袭来,她猛地回身,手已经往枕下藏着的银针摸去。 而同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什么时候连枕下都藏东西了?" 第71章 飙演技第七十一天 真相 姜瑜拿银针的手僵硬在那儿, 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那样日思夜想,所以出现了幻觉或者说幻听? 然而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 她这样的念头才起,后背垂落的发上立刻覆上了一只手,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绺头发被某人指尖卷起又松落。 "怎么又不把头发弄干就去睡?"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 一直……停在她耳边, "嗯?怎么不说话。" 姜瑜垂落的那只手不由揪起衾被一角,心里头一股难言的愤怒逐渐壮大。 "啪。" 姜瑜回过了头, 十分干脆地拍开了男人的手, 微仰起下巴同他四目相对。 晏迟寒, 出现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姜瑜像是突然回神般收回视线,而后立刻推开他从榻上下来,恭敬地行礼。 晏迟寒看着面前低头垂眼的女人,眉头渐渐拧起,道:"你这, 什么意思?" 她以往也会用"臣妾"自称,他初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她既然这么喊了, 他便也随她去。 甚至他还能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听出莫名的娇意, 可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冰冷,生硬, 没有半点感情。 姜瑜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微微扯着,轻声说:"陛下这话什么意思,可是臣妾哪里失礼了?" 晏迟寒这下是肯定她心里有气了,蹙起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对不起, 这次的事是我没来得及同你说。" 这么快就道歉,这反而让想要生气的姜瑜一时语滞。 晏迟寒似乎总能这样一眼看穿她的内心,以往只觉他细心或者对自己在乎,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优点变得可怕。 就好像,她任何一点点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那么会不会他一早就猜到了自己身份呢? 姜瑜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看着晏迟寒,道:"陛下无需对臣妾道歉。" 话落,晏迟寒一把扣住她的手:"不要这么同我说话,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发泄出来。" "……"姜瑜垂下眼眸,她记起他没来承漪宫那几晚自己整夜整夜的闭不上眼。 "你的计划是什么?" 她还是问出了口。 晏迟寒抬起她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沉声道:"我所有的事都可以和你说,但你不要闷声不响地把我推开,好吗?" 刚刚被她打掉的手,还有被刻意拉开的距离,让他心头发慌。他突然就忘了冒着所有计划失败风险来此的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 姜瑜被迫直视他的双眼,被其中沉静深邃的目光包围,她心里忽然一下发酸,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我没把你推开。" 刚说完,她似乎也想起了最开始自己的举动,咬着唇不语。 晏迟寒摸了摸她的唇瓣,想让她松开牙齿,笑道:"好,是我多心了。" 姜瑜抬眼瞪他:"别笑,你还没说这次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若是防备我,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你既然不是故意瞒我,这么些天就让我这样蒙在鼓里?" 晏迟寒挑眉,勾唇道:"蒙在鼓里?我以为那夜卓放来过后,你大概都能猜到了。" 姜瑜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那夜来我寝殿的是司空,他瞧见了屋顶偷偷藏着的人,后来他假装离开,暗中却是反过来跟踪那人,一路跟着回到了你的承漪宫。" "既然是你的人,能够为你放心所用的除了绮香也就只有……卓放了。" 晏迟寒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稍微有些别扭,可姜瑜只顾着震惊卓放偷潜被发现,压根没注意到此。 "我,我只是担心你,元英说你染了风寒,但绮香却不小心听见青羽说中毒,我无法肯定,只能让卓放过去看看。" 晏迟寒点头:"我明白,只是事情发生得太急,我无法先和你通气,至于后来为什么也没有传消息给你,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姜瑜问道。 "晏无尘近来和工部还有兵部联系甚密,我安排的影卫回报说城外军营突然少了一批人,去向不知。" 姜瑜听出其意,问道:"你们认为晏无尘要造反?" 她这么问完,心里却立刻反驳。 原著中男主晏无尘选择推翻晏迟寒,很大原因是为了沈安羽,可现在沈安羽就在他身边,他急什么? "不管是不是造反,我都要尽早做应对。" 晏迟寒眸子微眯,继续道:"况且,他的棋子似乎也等不及了。" 棋子…… 姜瑜心里一虚,抬眼看他,听得他继续道:"青羽开始给我送夜宵,我让王台原私下去查验,果真带了点东西,我便将计就计装作中毒。" "你想引他们上钩?" "总得让他们放松警惕去做自己的事,我才能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 姜瑜不得不说他的做法实在冒险,但身在其位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不让你进乾阳宫是因为不想将你牵扯进来,青羽看着蠢,但行为颇有些大胆,这一点恐怕连晏无尘和晏远山都没发觉。" 姜瑜问道:"什么意思?" "她以为我吃了下毒后的夜宵,不仅没停止,反而还下了……别的毒。" 晏迟寒说这话时,表情微顿,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姜瑜没有错过,不解道:"别的毒?" 青羽听从晏无尘的指令,怎么可能自己乱下毒,难道晏无尘又有别的毒药了? 还没等她有所猜测,晏迟寒开口直接解了她的惑,他道:"是合.欢散。" "合.欢散?"姜瑜念着,忽然顿悟,抬眼询问。 晏迟寒点点头:"就是你想的意思。" 姜瑜轻咳一声,难道真是晏无尘下的命令?可这个时机下这种药做什么。 "你没事吧?" 晏迟寒笑道:"当然,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绝对时时警惕她的举动。" 想来王台原一直都是他的人,查个药验个毒方便的很。 姜瑜弄清楚了所有事,正想坐下歇歇,可转念又想,生出了一个疑问。 "等等,你既担心我牵涉其中,那为何今夜又冒险前来?" 晏迟寒也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面色变了变,没有立刻回答。 "你怎么了?"姜瑜看出不对,换个说法问道。 晏迟寒走到床边微微弓下.身,姜瑜回过头看他,就见他再起身时手里多了一枚银针。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暗器了?" 姜瑜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隐瞒,毕竟这是原主的秘密,可"证物"就在面前,而且她之前还试图用此防备他,便是想扯谎也扯不出什么花样。 "我……这几日闲来无事就学了点,防身。"她只能尽量减少前因后果,简单回应。 "和谁学的?" "卓放。" 晏迟寒一直盯着她的脸,半分神情变化都没错过,可他还是不放心,又问:"卓放他怎么样?" 姜瑜疑惑地"嗯"了一声,道:"什么怎么样?" "之前让他跟着你,一来是不想看你因他被欺负而操心,二来也可以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我现在觉得,这对他而言或许并不算好事。"晏迟寒来时已经有了计较,因此这话并不算太难说出。 姜瑜听出其意,问道:"你是想把他从我身边调离?" "是,你觉得如何?" 姜瑜犹豫了下,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更认可晏迟寒的做法,但这段时间和卓放接触下来,这孩子还真不适合和人交流相处。 如果不是她和绮香主动说话,他这人可以一整天不开口,旁的人见了难保不被他这种冷态度给吓到。 若真是如此,遇到什么事指不定又是他来背锅。 姜瑜没有立刻回答,晏迟寒不由沉声问道:"你不舍得?" 姜瑜还没发觉他的情绪变化,甚至也没觉得"舍不舍得"这个词用得有些别扭,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让他地方换来换去,多少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嫌弃他,不喜欢他。" "所以你喜欢他?"晏迟寒感觉自己只能听见最后半句。 这么奇怪的省略解读,姜瑜再迟钝也得有所察觉了,她挑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晏迟寒不语,低头看向手中的银针。 姜瑜伸手取过,而后收到了一旁的小匣子里,她笑道:"卓放还是个孩子,我说的喜欢不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恶态度。" "你和他差不了几岁。" 姜瑜一顿,好像也是,只不过她习惯用自己的心理年龄来看待卓放。她轻咳一声:"总之你想多了,我把他当弟弟。" "那他对你呢?" 晏迟寒自然是信姜瑜的,可同为男人难道他还看不出卓放眼里对姜瑜的紧张与期待? 哪怕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太多实际上的威胁,他也不允许一个对姜瑜存有别的念头的人待在她的身边。 然而姜瑜听了这个问题,只觉好笑:"他对我?你知道他对我如何,他一整日也不会同我说太多话,若不是这次我让他叫我暗器,我们恐怕一天都见不了太多次,你说他喜欢绮香倒有可能,毕竟绮香总会多照顾他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给他一份。" "绮香给他的吃的玩的,不都是从你这里来的,他收下的时候感谢的是谁?" 以前姜瑜对感情迟钝,晏迟寒只觉得庆幸,否则凭他出现的这么迟,这丫头早被人拐走了,但现下他也实在无奈,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只有亲近她这一种表达方式? 若不是他穿进这具身体里,他或许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地亲近她。 姜瑜被他这番话说蒙了,半晌才道:"那你想把他调到哪里?" 第72章 飙演技第七十二天 误会。 "军营。" 晏迟寒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 姜瑜确实有一瞬间的犹豫,以卓放的资质,若加以培养, 或许真能成为一位名将。 可进了军营就意味着要上战场,刀剑无眼, 卓放本就孤苦无依, 她更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此生, 享受一些普通人能有温暖。 晏迟寒看着她:"你不同意?" "我……我问问他,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思, 如何?"姜瑜也没有答案。 晏迟寒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半晌后道:"好, 我下次再问。" 他说完,走去了暖榻取来长巾。 姜瑜就见他拿着长巾覆到她头发上,不轻不重地擦着。 "我几天未来,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姜瑜轻声反驳:"没有,我只是今天习武累了。" "以后若是太累, 就让绮香来帮你。" "唔,再说吧。" 两个人细细碎碎地聊着,姜瑜原本越来越昏沉, 但突然想到一事, 猛地抬头看向晏迟寒:"等等,我刚刚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把话题扯到了我和卓放练武,所以你是在吃醋?" "不对,你知道我练武是刚刚的事,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的?" 她一连串话问完,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晏迟寒下意识避了下眼。 姜瑜见他回避,挑眉:"你……是不是在我这里放了眼线?" "没有。"晏迟寒很快反驳,顿了顿,又开口,"但我有让司空在暗中保护你。" "……这有区别吗?" 姜瑜现在可是后怕得很,不由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晏迟寒手下的动作放缓,最后将长巾收起来,摸了摸她的发,道:"目的不同,袖绿害你一事一直没查出幕后主使,我不放心你身边没人。" "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而已。" 自从袖绿被杀,除了外边见过晏无尘几次还有和江子岚制流魂散解药,姜瑜也没有太多秘密了,想来司空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她放松下来,自然也不由想起了先前的事,再加上她现在和晏迟寒站在同一阵营,有些事也不必都瞒着。 "谁?" "你猜不到?"姜瑜挑眉,他既然安排司空在自己身边,想来也是怀疑这人就在后宫之中。 晏迟寒勾唇道:"真要一一猜过去自然能点中,你直说吧。" "这么相信我?" "我只相信你。" 晏迟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认真且沉静,像一汪平静温柔的池水。 姜瑜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对于她而言,最怕的就是被晏迟寒知道自己所有秘密,她面对他时不可避免地都带着点心虚,然而他却说他相信她,而且是只相信她。 姜瑜笑了下,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陛下这么信任我,那我也不想给陛下添麻烦,那个幕后之人不会只害我一次,她若是再敢出手就会露出破绽。" "你这是要以身犯险?" "陛下这次不也是吗?"姜瑜从他身前抬眼看他,眼里带着点挑衅。 他这才知道她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心里一软,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这么久。"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瞒我,如果你真的信任我的话。" 晏迟寒没再解释,只轻轻嗯一声:"那我也可以这么要求你吗?" 姜瑜顿了顿,突然道:"以后我的事都不会瞒着你,但我有一件事暂时不能告诉你,可我能保证我不会害你。" 晏迟寒等的就是她这么一句保证,他一直清楚她心中有个秘密,这也是他总是患得患失的原因。 两个人谈完话,各自做了保证,这才躺到床上歇息。 晏迟寒抱着她,也没做什么事,太久没有拥抱她,仅仅是身体相拥也已经足够满足。 姜瑜本就累得紧,这一躺下来便昏昏欲睡,但在彻底睡去前她还是挣扎着问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回乾阳宫?" 模模糊糊的,停顿半天才说完整。 晏迟寒看她这迷糊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回道:"我会等你睡去再走,之后若有事,我会让司空转达给你。" "……哦。" 姜瑜就这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天光大亮,临睡前最后一丝记忆就是晏迟寒说的"有事让司空转达"。 绮香走进来替她整理床铺,随口一句道:"娘娘昨晚是不是梦魇了,怎么两个枕头都乱糟糟的。" 姜瑜正要净脸,听到这话手不由一抖,撇开眼道:"不过就是梦里滚了两遭,没什么。" "哦哦,娘娘,今天还跟着卓放练暗器吗?" 绮香这话让姜瑜想起了晏迟寒的问题,她沉默了片刻道:"练吧,早膳后你让卓放早些来,我有事同他说。" 绮香点点头:"好。"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卓放就来了,他一身深色劲装,腰杆笔挺地走进殿来。 "属下给娘娘请安。" 姜瑜朝他点点头,道:"你过来坐一会儿吧。" 说着,她示意绮香带他落座。 卓放微微发愣,似乎意外今天这多出来的步骤,但还是很听话地坐了过去。 "小放。" 姜瑜喊道:"这段时间在承漪宫过得还算习惯吗?" 她这话其实太平常,别人听来不过是一句很普通的关心,可卓放听了却直接僵住。 姜瑜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是我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卓放摆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反而几次后才抬头回答:"娘娘有话便直接说吧。" 姜瑜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而且他显然是听出了自己关心背后的目的。 他时怎么猜到的? 直觉吗? 姜瑜只知道卓放孤苦,去似乎忘了他当然不是生下来就是如此,他也曾经有家人只不过他的那些家人一个个都在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后抛弃了他。 不管他怎么回答,好或是不好,习惯亦或是不习惯,他最后都会被人丢下。 他们会说,小放,谁谁谁那儿才最适合你,我们帮不了你了。 "你,你猜到我想说的了?"姜瑜问。 卓放低下头没有再看她,道:"不用猜,我习惯了。" 姜瑜心头一震,看着他一副失落但又不敢生气难过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 她应该知道的,对于卓放而言什么最重要,从来不是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是封候拜将,他只是求一个归宿和安稳。 她压根就不用问那个问题,因为他肯定会选一个他自认为她看好的那个——入军营,可这个选择并不是他真正的意愿。 姜瑜最后没有问出口,她笑道:"其实我也不知你猜的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若你有哪里不习惯的可以同绮香说,也好让她替你准备好。" 这话一出,愣住的人变成了卓放,他呆呆地抬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姜瑜:"什,什么?"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最近的境况,哪里不合适的话和绮香说。" "你没在赶我走?!"卓放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姜瑜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我本来也没想让你走,只是……总归现在我希望你留下就是了。" 卓放重新坐下,面上是难得的波动,就好像失望失落过后巨大的喜悦冲击而来,逼得他眼眶湿热,鼻尖发酸。 姜瑜看出他的泪意,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便道:"今天就先不练了,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 卓放急了。 姜瑜赶紧开口补充:"我想偷个懒,你这师父能准许吗?" 卓放面上微微发红,半晌憋出一句:"那娘娘好好休息。" 等卓放离开,绮香问姜瑜:"娘娘,你今天原本是想让卓放离开吗?" "不是我想让他离开,只是想给他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绮香奇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起这个?" 姜瑜不知想到什么,轻笑着:"一只醋坛子让我想起来的。" "醋坛子?"绮香问道,"咱们屋里什么时候有醋坛子了?" 姜瑜但笑不语,又想到什么,开口让绮香先出去。 等到外殿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姜瑜才绕过屏风,往后窗的方向走去,她站在窗边,轻轻敲了敲窗沿。 三下一停顿,这是晏迟寒告诉她召唤司空的方法。 果不其然,当她刚敲完一遍,正准备第二次再敲时,房顶突然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后窗外显出一个人影。 姜瑜下意识往后一退,窗子一动一开,一个黑色身影从外头跳了出来。 "娘娘。" 司空恭敬行礼。 姜瑜看他一眼,说了句免礼而后好奇问道:"你平时就待在上头?" "……大多数时候。" "那你能听见殿里人谈话吗?" 司空忙道:"陛下只命属下保护娘娘安危,属下不会私自探听娘娘和人谈话。" 姜瑜点点头:"行吧,暂且相信你,今天把你喊出来是为了让你同陛下禀告一件事。" "娘娘请吩咐。"司空躬身道。 "你只需同陛下说,卓放不去军营,至于别的事让他莫要多心。" 司空一愣,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卓放来殿里就是因为这件事。 "属下明白,一定如实转告。" * 自那日夜里见过晏迟寒后,姜瑜又有好些日子没有再见到他,而后宫中之前还算交好的叶曦月和青羽反目。 青羽因为要"照顾"晏迟寒很难出乾阳宫,而叶曦月作为一个想进去照顾晏迟寒的人自是无比嫉妒青羽。 此外,新科状元郎王若岐任工部官员,一时之间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前朝后宫,各处都传着状元郎为人亲和,做事聪颖利落的美名。 谢芊云对这些消息自然有所耳闻,她和姜瑜在茶余饭后也有闲谈,提及那人时,语气清淡。 姜瑜知道她已经走出来,不管心里是否还有那个人,但起码不会再因为那个人一点半点的消息而牵动情绪。 这夜,姜瑜躺在床上正准备歇下,忽听得屏风那边传来轻微响动声,她立刻睁大了眼,手又摸向枕边。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姜瑜转头看去,一个模糊但仍然可见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子的那一边。 姜瑜试探地开口:"陛下?" 帐子被一只手轻轻拨开,晏迟寒那张脸露了出来。 姜瑜立刻半跪在床上,起身帮忙将帷帐拉开,看着外头的人:"陛下怎么过来了?" 晏迟寒简单洗漱了下爬上床,挤着姜瑜将她捞进怀里,声音略微沙哑道:"有些累,想来看看你。" 这段时间,皇帝久不露面,朝中多有风言风语,这虽是晏迟寒的计划一部分,但舆论压力总是不能轻易计量的。 尤其,晏无尘可是有不少男主光环,兵部工部甚至皇宫之中都有他的人,说起来姜瑜也是一位。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姜瑜想要分摊一点什么,她多少知道一点原著,虽然现在剧情早就拐出了不知多远。 晏迟寒却是直接摇摇头:"你不能牵涉进来,这是我的底线。"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姜瑜初初听到只觉得感动,可这次却莫名察觉到一丝一样。 如果只是担心她出事,大可以派人保护她,为什么他每次用的都是"牵涉"这样的字眼,就好像要把她从这整个计划里剔除。 难道晏迟寒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所以才会刻意疏远自己,让晏无尘放弃自己。 毕竟一枚棋子的下场,短暂得可以预见。 姜瑜一直是把脸埋在晏迟寒胸口,思绪到这里,心头顿觉一惊。可很快,她又反驳自己,若他真的已经知道自己身份,那为什么上次她说自己有秘密时表情如此淡定? 两个人互相喜欢,如果她知道对方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就算不生气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波澜才对。 姜瑜认定晏迟寒还未知晓,暗自松口气后,道:"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会以身犯险。" 晏迟寒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重重地吻住她,翻身压上去。 两个人分开太久,姜瑜有些不适,晏迟寒动作放缓,在她耳边道了一句话。 他说:"阿瑜,给我生个孩子吧。" 姜瑜下意识嗯了声,然而下一瞬,她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猛地清醒过来。 晏迟寒突然被一把推开,面上爱意未消,担忧道:"怎么了,弄疼了吗?" 姜瑜出现一瞬间的耳鸣,她没太听清他的话,只能依稀辨别出他的神情——担忧关心还有爱。 她看了不止一次,所以她也交了心,回以相应的感情,可如今她沉醉其中的到底是不是属于她的!? "你刚刚……喊我什么?"姜瑜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抬起的眼有些支撑不住地垂下。 晏迟寒听到问话,心头刷的一凉,他喊的是阿瑜…… 姜瑜将他此刻的神情变化默认为心虚紧张,她替他回答:"你刚刚喊我……阿羽,是吗?" 阿羽…… 晏迟寒这才知道她是听错了,可就算如此,他也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要么承认自己喊错,要么承认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皇帝。 这两个选择,他都无法预估姜瑜的反应。 承认自己喊错,这是对两个人一直以来的感情的推翻与否认。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皇帝,而是她少时的那个晏哥哥,那他们这段感情会不会就此结束? 晏哥哥和爱人是不同的,他想当后者,而且承认自己不是原来的皇帝,是不是意味着他承认了这么久以来的隐瞒。 晏迟寒的沉默变相地让姜瑜以为他默认了答案。 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直到"咚"一声响,恐惧害怕还有伤心失望……甚至嫉妒填充了整个左胸口。 "你先走吧,我,我有点累了。"姜瑜着急地说着,拉扯自己微微凌乱的衣衫裹着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她承认,她懦弱了,她不想冷硬地对他,就好像自己多么在意一样。 原著不就是这样吗,晏迟寒为了沈安羽不惜以江山为赌注和晏无尘争斗。这样偏执的爱怎么可能因为她的出现而轻易改变。 他或许对自己有过好感,然而那只是沈安羽不在时的替代品。 姜瑜掩在被子下的手狠狠地捏紧,指甲抵着掌心,刺痛能让她冷静清醒。 晏迟寒在黑暗中坐着,双眼一直未从姜瑜身上移开,一贯做事冷静有主张,行动力极强的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做了。 听从心,抱住她,还是听从理智,借此暂时远离她? 或许今天的误会只是一个契机,前朝局势风云诡谲,他虽然做足了准备但难免疏漏,他不想敌人再拿姜瑜当棋子。 "……朕,先离开,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这是晏迟寒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瑜闭上眼,将被子盖过脑袋。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她又红肿了眼。 绮香看了吓一大跳,忙问姜瑜是怎么了。姜瑜不想让她担心,只说做了噩梦吓哭了。 卓放站在一旁偷偷地看她,见她笑着的嘴脸僵硬地不肯落下。 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要伪装,连绮香都不能完全信任吗? 姜瑜不知道这儿有个小屁孩东想西想,胡扯了一堆恐怖元素向绮香解释自己的梦。小姑娘吓得直往她身边凑,连连喊道:"娘娘娘娘,别说了,别说了!" 姜瑜被她这依赖的模样逗笑了,轻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哦哦,没事啊,都是假的,而且是我的梦嘛。" 到最后,连姜瑜自己都疑惑了,不是她心情不好吗,怎么还是她在安慰人? 接下来两天,姜瑜一直郁郁不乐,绮香察觉到了还真以为她被那噩梦所扰,整天整天地围在她身边说些搞笑的事。 姜瑜虽然还是郁闷,但脸上还是会下意识地笑笑。 晏迟寒没有再来,姜瑜也说不清自己失落还是都在自己意料之中。 五天后,王台原称晏迟寒病愈,元英宣皇帝圣旨,召朝中重臣赴宴。 这次宴会后妃无一人参与,除了一个住在宫中却还没册封的青羽。 消息传来时,姜瑜正在扶雨宫谢芊云的寝殿喝茶。 "叶曦月恐怕又要闹了。"谢芊云无奈叹道。 姜瑜摸了一把瓜子,嗑出一颗,道:"叶曦月这是疯魔了吗,这种场合都想要争。" "被压着这么久,难免气急。" 姜瑜笑笑不说话,在她看来青羽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而叶曦月……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何必为此一再折磨自己。 她这几天就明显好了许多,夜里睡得香了,白日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神,就是绮香最近沉迷厨房,总是做出好些可口的零嘴,害得她肚子涨了一圈。 朝中设宴这晚,姜瑜照旧早早歇下,睡得迷糊之际,外头突然灯火通明,绮香的声音冲破睡意传进她的耳朵—— "娘娘,陛下,陛下他……" 姜瑜模模糊糊地听不太清,坐起身看向来人:"怎么了?" 绮香急切地开口:"陛下在宴会上突然倒下,口吐鲜血,至今昏迷未醒!" * 姜瑜对自己怎么来乾阳宫的已经没有太多记忆,好像从听到晏迟寒消息时她就是恍恍惚惚的,到了他寝殿外她才发现,后宫几人都来了。 谢芊云,叶曦月还有一些说得上说不上名字的,总之都来了。 "你没事吧?"谢芊云看出姜瑜状态不好,暗中扶着她。 "没事,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自然指殿内躺着的那人。 谢芊云皱眉摇摇头,轻声道:"太医院的都来了,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江太医来了吗?" 姜瑜只能怀疑是被人下毒,而江子岚对毒药解药似乎还挺了解的。 谢芊云点点头:"都进去了。" 姜瑜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叶曦月站在最前头,似是想人清楚如今后宫中地位最高身份最好的人是她。 姜瑜淡淡撇开眼,突然她瞪着眼又扫了一圈,回头问谢芊云:"青羽呢,她不是一直在宴会上,怎么不见她?" 她一急便忘了压低声音,话音刚落,最前头的叶曦月转过脸,怒道:"漪妃,陛下寝宫面前不得放肆,那罪女的名字更不配出现在这里。" 罪女? 姜瑜以眼神询问谢芊云,想问她是否清楚这件事,后者眨眨眼示意清楚。 姜瑜这才朝叶曦月点了个头,什么话也没接。叶曦月见她没有顶嘴,难得舒适地轻哼一声,傲慢地转过头。 见状,姜瑜立刻问谢芊云:"什么情况?" "青羽已经被抓,据说是她给陛下下的毒药。"谢芊云用极轻的声音回答着。 宴会当众下毒,这青羽难道真如晏迟寒所说,蠢笨但大胆。 一刻钟后,紧闭的寝殿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叶曦月站在最前头,立刻上前一步问道:"元内侍,请问陛下如何了?" 出来的正是元英,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太医。 "娘娘,陛下还需要时间治疗,还请娘娘先回寝宫歇息吧。" 众人等了那么久,自然不愿意听到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姜瑜眉头深深皱起,她刚刚看了眼,江子岚和王台原都没出来。 而这背后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晏迟寒的病不算太严重,他们两个人足以应付,要么就是晏迟寒的病太严重,旁的太医只会干扰他们诊断。 姜瑜在心里暗暗祈祷是前者。 出来的太医很快离开,元英也很快回去了寝殿,顺手还带上了门。 寝殿外没有一个嫔妃离开,有的面有忧色,有的冷冷淡淡。 姜瑜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口越来越空。 晏迟寒,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是吗? 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呢,不可能。 一众人从黑夜站到白天,这下连气势最强的叶曦月都没有力气再维持自己的地位,堪堪由婢女扶着。 很快,平日早朝的时间又迅速过去,合着的门终于又有了动静。 还是元英,以及江子岚和王台原。 "太医,陛下如何了?"叶曦月站在台阶下抬头问道。 王台原和江子岚对视一眼,才沉声开口:"陛下心脉暂稳。" 话到此处停下,颇有些意犹未尽。 叶曦月顿了下,道:"那你这意思是陛下无大碍了?" "臣还无法保证。"王台原缓缓施礼,脚下似乎因一夜未眠微微踉跄了下。 江子岚和元英立刻扶稳住他,元英赶紧喊来一旁内侍:"快,带二位太医去偏殿休息。" 第73章 飙演技第七十三天 暂时离宫? 两位太医一离开, 叶曦月的耐心就有些压不住了,她喊住元英:"元内侍,陛下现在可清醒着?" 元英顿了顿, 回头道:"陛下服药后已经歇下,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叶曦月还想要开口, 元英却头也不回地进了殿内, 这种时候晏迟寒的贴身内侍自是代表了他的旨意, 哪怕心底再不相信,却也不得不听从。 叶曦月身后已经有人站不住, 上前半步轻声道:"惠妃, 咱们还是回吧, 在这儿也见不到陛下。" 叶曦月沉着张脸,回头瞪那人时突然余光扫到姜瑜身上,念头一转,心道,罢了, 青羽和漪妃都见不了陛下,如今这局势公平得很。 况且她站在最前头与元英争辩,若是日后陛下知道不仅没有感动, 反而更生厌恶, 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得对,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扰陛下休息, 都先回去吧。"叶曦月朝着姜瑜的方向笑了笑,"漪妃妹妹,你说呢?" 姜瑜一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这时候也直直地迎过去:"既然元内侍已经开口,那我们自然还是先离开为好。" 叶曦月轻笑了下:"那我们都回吧。" 姜瑜没再接话, 转身先和谢芊云往外走出。 几人才出宫门,迎面就撞见了数位穿着朝服的大臣往这边而来,为首的那人,姜瑜无比熟悉,正是辰王晏无尘。 晏无尘也看见了她,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下。 两边人不可避免地错身,晏无尘先停下脚步,颔首致意道:"漪妃,湘嫔。" 姜瑜微躬身回了个礼:"辰王。" 她并不想在此久留,晏无尘心细如发,还是少接触为妙。 然而姜瑜这么想,晏无尘却十分自然地拦下她们问道:"二位娘娘从皇兄寝宫而来,可知皇兄现在情况如何?" 姜瑜垂着眼,只道:"太医未有细言。" "是吗?"晏无尘轻轻反问,但也没有再为难她们,淡淡地看了姜瑜一眼,领着后头大臣告辞离开。 那一眼虽然平静无波,可姜瑜却蓦地浑身一冷,等他们错身走远,她才敢松一口气。谢芊云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反而问了一句:"辰王为什么会和这些大臣一起过来?" 姜瑜一顿,皱眉道:"那些大臣应该是宴会下来的。" "可陛下出事宴会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现在才过来,况且,我刚刚听人说今天陛下只宴请了朝臣,辰王并未到席。" 姜瑜下意识回头看,那群人正好拐弯走进乾阳宫宫门。 这些大臣对晏无尘十分恭敬,在他面前几乎都是低着眉眼,看来已经顺服于他。 谢芊云很聪慧,眼眸一转,将姜瑜心声说出:"他们特意等辰王进宫才来看陛下,这意思……难道?" 姜瑜朝她轻轻摇头:"咱们先回去吧。" 谢芊云自知失言,轻点了下头:"嗯。" 回到承漪宫,已经是平日就寝的时间,姜瑜让绮香回去歇息,自己则坐在桌边,单手支颐一脸纠结。 她要不要问问司空,司空应该还在保护自己吧? 姜瑜在犹豫,她现在还在生晏迟寒的气,若是为他担心,甚至专门问过司空,总觉得在感情上落于下风尤其那日是自己先生气的。 就这么边想边纠结,姜瑜又将那日晏迟寒叫错名字的事"温习"了一遍,这一下她也不犹豫了,轻哼一声直接上了床睡觉。 大概是心底藏着事,虽说成功入眠,但一整晚姜瑜都陷在梦境中,混乱刺激的凶杀现场,诡异可怖的神秘阁楼,最后她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清醒过来。 绮香听到里头的动静,着急忙慌地跑进去,知道她家娘娘又做噩梦,便劝道:"娘娘,要不要找太医瞧瞧?" "不用了,以后在屋里燃点沉香吧,也好睡得安稳些。"姜瑜摆摆手,靠在床头缓神。 她以前虽也爱做梦,但大都不会让她因为恐惧惊醒,现在这样无非是思虑过重。 姜瑜考虑了一天,又或者说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联系司空——为了更好的睡眠。 然而等入了夜,还没等她主动发出信号,后窗那头先传来细微声响。 姜瑜回了信号让他进来,没过多久,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娘娘。" 是司空。 姜瑜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假装淡定道:"你怎么出现了?" 司空回道:"属下奉陛下之命,前来告知娘娘一些要事。" "何事?"姜瑜隐约猜测会和晏迟寒这次突然昏倒有关。 果然司空开口:"是此次陛下中毒昏倒一事。" 司空遮着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姜瑜却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猜到了些许,她问道:"陛下没有中毒,对不对?" "是。" 虽然一早有猜测,但得到司空肯定的回答后,姜瑜心底还是有明显的放松。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自从发现青羽在夜宵里下毒,陛下便让人在暗中紧盯着她,这次宴会前一晚,影卫已经发现了毒药,并提前换掉。" "青羽为什么会突然换药?" 这次的毒药和之前的明显不同,直接昏倒吐血,半点也没有掩饰,而且我不怕自己暴露。 司空顿了顿,回说:"可能是陛下把他们逼急了。" "什么意思?" "自科考结束,陛下前前后后调换了各部官员十余名,皆身居要职,且与辰王关系密切。" "此次设宴,延请的便是那些被换掉的官员。" 姜瑜突然就想起昨晚跟在晏无尘身后的大臣们,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解释了,这群人已经投向了晏无尘,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是料定晏迟寒活不过这次吗? "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姜瑜问出了重点。 司空并没有隐瞒,答道:"假装中计,引敌深入。" "陛下现在对外宣称中毒已深,但很早前就暗中吩咐王若岐等人在各部集合势力,宫中也早早布好了兵力,调集的是先皇私下设立的城中精兵。" "王若岐?" 姜瑜突然想起来那些时日里这位新科状元郎风光一时,不仅是工部,便是在整个朝中都是左右逢源,口碑极好。 原来,这都是一早埋好的计。 "陛下在殿试那一日就已经测试过王若岐,此人信念感极强,对陛下也无二心,且他有求于陛下,足以信任。" 姜瑜听到后边几句,愣了下:"有求于陛下?" 司空点点头:"具体是什么只有陛下和他自己清楚,但陛下同我说过,王若岐可信。" 姜瑜将所有事联系在一起,道:"所以你们已经在等着辰王造反了?" "……可以这么说,昨晚辰王已经来乾阳宫亲自探虚实。"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 司空犹豫了下:"还有一事。" 姜瑜看着他:"什么?" "陛下命属下将娘娘送出宫暂避,等所有风波过去再回来。" "出宫暂避?"姜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意外,这确实像是晏迟寒的风格,但这人凭什么事事都为她想,明明嘴里还念着前人,"他难道还担心会出意外?" 司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能往严肃了说:"所有事都可能出意外,辰王一党在宫中势力未知,或许身边就有他的眼线,陛下虽已早早表现出疏远娘娘,但难保不会有人看出其中的伪装。娘娘暂时离宫,才可以防止旁人利用娘娘威胁陛下。" 姜瑜听到这话着实有些可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你是我的软肋",可司空这最后一句话错了,以晏迟寒内心真实的感情来说,他最大的软肋早就在晏无尘那儿了。 姜瑜弯着眉眼笑了笑:"好,我会出宫。" * "她答应了?"乾阳宫寝殿中,男人躺在床榻,面上是几近透明的白。 司空回道:"是。" "很干脆吗?" "……是。" 晏迟寒的目光越过床边的帐子往窗子那边瞧去,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突然一眯:"离宫后你必须时刻跟着她,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总之,你必须盯牢了。" 司空抱拳道:"属下明白。" 门口传来细微声响,司空瞥了眼迅速躲至屏风后藏起,很快,一个着紫衫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微臣参见陛下。" "江太医来了。"晏迟寒随手指了指,"坐吧。" 江太医点头坐下,打开药箱拿出一罐燃香点上,等一切都做完后他才转头看向晏迟寒:"陛下,今日已经是用药第二日,是不是停用比较好?" 为了让晏迟寒看上去更为虚弱无力,江子岚给他用了药,药材本身都没有毒性,但服用过多多少会影响体质。 "再等一天,总要给他们时间。"晏迟寒轻声说着,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江太医,若是时常梦魇清醒不过来,可有法子医治?" "梦魇?"江子岚沉思片刻,"平日可有盗汗嗜睡的症状?" 晏迟寒一顿,显然并不清楚,江子岚一看便了然,道:"若是普通梦魇,臣可以调几包花茶,搭配静心宁神的燃香,可解梦魇。" "但这到底是心病,少思虑放宽心才是唯一之解。" 晏迟寒眉头蹙起,司空这两日回来禀告,常提起绮香和卓放在殿外讨论姜瑜梦魇一事。以往二人同榻而眠,姜瑜也有过这种情况,但到底是少数,如今这般频繁想来只能是因为他的事。 等解决了晏无尘以后吧,将所有威胁接触,他才可能放心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到时候他也就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份,若是她讨厌不喜,他也有大把的时间重新追求。 第74章 飙演技第七十四天 药童姜余 江子岚从乾阳宫离开, 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这些日子为了晏迟寒的事,太医院医官大多数都留宿在太医院里, 未免意外发生。 只不过他与王台原知晓晏迟寒中毒真相,来乾阳宫便更勤些。 从乾阳宫出去刚走过两条宫道, 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忽然从拐角冲了出来, 直接撞在江子岚身上。 "小心!" 他低呼一声, 赶忙将人手臂托起,免得她摔倒, 等面前的人稍稍站稳, 他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没事吧?"他问。 婢女摆摆手, 垂着头道:"奴婢没事。" 江子岚眉头微蹙,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还没等他脑海里显出那人的身影,面前的姑娘先抬起了头。 "江太医,好久不见。" 江子岚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道:"怎么,怎么是娘……" "嘘。"姜瑜在嘴边比了个手势,侧头看看周围确认没有旁人后才道, "江太医, 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医能带我去趟太医院。" 江子岚面露不解, 但也知她这幅打扮若是被人瞧见必定会惹出腥风血雨,于是他点点头:"请娘娘跟紧臣,莫要被旁人注意到。" 姜瑜垂着头:"嗯嗯。" 江子岚在太医院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两个人从后门进去,加上夜色已深, 没有撞见任何人。 一进门,江子岚便躬身行了个礼:"微臣参见漪妃娘娘。" 姜瑜忙扶着他起身,急道:"莫要行这些虚礼了,这一次我乔庄前来其实是为了求太医一件事。" "娘娘言重了,娘娘所托,微臣自然竭尽所能。"江子岚的目光不自觉地垂落在她托起自己手臂的指间。 姜瑜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这里可有易容的法子?" 江子岚回神,抬眸确认:"易容?" "是。" 姜瑜也不隐瞒,直接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替陛下做事,也知道宫里接下来会不太平。" "娘娘,你说这些……"江子岚眉头不由蹙起。 姜瑜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解释:"你放心,我绝不会害陛下,我只是想这段时间待在他身边。" 在司空面前,她答应了晏迟寒让她暂时离宫的办法,可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 她已经决定到时候让绮香和谢芊云代替自己离宫,而她则留在宫中待在晏迟寒身边。 让谢芊云离开并不是姜瑜一时的冲动,她思考了很久,从王若岐出现开始。只不过以前她期望的是等自己和晏迟寒感情稳定再向他提出请求。 可如今看来,她和晏迟寒的感情还并不算稳定,将此事寄托在一件未知的感情上,不妥。 而这次出宫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宫中发生动乱,一个嫔妃意外身亡,可以做到逻辑自洽。 至于她为何选择留下,从感情上讲,她不想就这么模糊感情地离开,谁知道晏迟寒到底能不能干得过男主。 现在剧情确实偏向太多,但在这个世界里她总归还是比较了解晏无尘的,他如今如此疯狂,她必须留下。 "之前我在医书里瞧见过,可以通过服药的方式或是人.皮.面具暂时易脸,江太医,你可了解?"姜瑜问道。 江子岚还有些怔愣,他看着姜瑜,半晌后才道:"服药易脸对身体不好,药材的毒性很难把控,至于人.皮.面具……得先有仿制的人脸,而后才能制成,从时间上来看需要更久。" "多久?" "保守估计起码半天。" 姜瑜听完,抿唇思考着。 绮香本就是自己的婢女,她出去不需要易容,只有谢芊云需要。 离宫时间定在了后日子时,应该来得及。 "我需要一张人.皮.面具,仿造我的样貌还有我需要服用能易脸的药。" 谢芊云可以用她的脸离开,但她却找不到可以顶替的人,只能够通过用药改变样貌。 江子岚立刻否决:"臣说过,这药有毒性,我不能保证服药后不会出现意外。" 姜瑜知道他的担心,宽慰道:"我知道,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现在时间紧急,我实在找不出能让我顶替的人。" 江子岚闻言,沉默了一瞬,开口:"娘娘可有想好易容后以什么身份出现在陛下身边?" "……婢女。" "娘娘有所不知,这几日除了元英与何康安外,旁的内侍婢女都不能进入殿中,所以哪怕娘娘你换了幅面孔也无法得见陛下。" 姜瑜其实大概猜到了这个情况,但起码能进去乾阳宫,离得近些总是好的。 江子岚看她不语,出声建议:"或许臣有个法子。" 姜瑜一听,忙问:"什么法子?" "娘娘可以易容成微臣的药童,这虽然不能时时待在乾阳宫,但每次去起码是能进入殿中,而且过了明日,我同王太医恐会一直住在乾阳宫偏殿,到时你跟在我身边,也能一并留下。"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但姜瑜还是有一丝顾虑,她道:"之前陛下可有见过这位药童?" 江子岚摇摇头:"没有,但我曾提过要带药童过去,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如此,那就有劳太医替我做人.皮.面具了。" 姜瑜把事情敲定,和江子岚匆匆告别后回了承漪宫。 回去之后她便找来了绮香,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与她。 小丫头一开始并不愿意留下她离开,但姜瑜口吻严肃,她最后也不得不听从。 第二天一早,谢芊云来了承漪宫。 "昨天让绮香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谢芊云还是很担心姜瑜的,昨天知道她要见自己,今儿天未亮便醒了,早早赶来。 "你想出宫吗?不回来的那种。"姜瑜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 谢芊云以为自己没睡醒,有点懵地顿了下问道:"你说什么?" "出宫,你想出宫吗?"姜瑜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将你送出宫。" "这,到底什么情况?" 姜瑜将自己的计划摘取一些和谢芊云相关的部分说了,后者自是一口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好好考虑。"姜瑜对这个结果自然不意外,但她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她拉过谢芊云的手握住,道:"宫中一定会生风波,我不愿离开陛下,但你不一样,这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只要出了宫去,以后的路你就可以自己选择。" "素茹这次不能同你一起离开,但没关系,我之后可以安排她出宫,她一个小丫鬟,没有人会特别关注。" 谢芊云还有些犹豫:"可是你……" "我说了,我暂时还不能走,可我知道陛下想让我走,所以我答应了他。之后我会易容成江子岚身边的药童,而你变成我的样子由绮香和卓放陪同离开。" 姜瑜说完,目光坚定且毫不犹豫地看着谢芊云,半晌,她终于点了头。 "好,我答应出宫,你自己也要保重。" 姜瑜笑了开来:"放心,我现在跟着卓放学了不少招数,保命不难。" 大概是分离在即,两个人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江子岚上门。 江子岚带了药童的面具,又带了工具直接在承漪宫将姜瑜的人.皮仿制面具做好。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三人都耗在了这里。 姜瑜让素茹回扶雨宫拿些轻便的行李,用锦盒装着,旁人若是问起便答是湘嫔送予漪妃的礼物。 等到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几个人又以自己的真实面孔走了出去。 姜瑜送谢芊云回宫,进去后,二人各自戴上人.皮.面具,谢芊云顶着姜瑜的脸和绮香离开。 而姜瑜自己则一直在扶雨宫待到半夜,换上了药童的衣裳去了太医院。 江子岚一早就在太医院后门等着,见了人便立刻将她带进自己屋子,门合上后,他才转过身叮嘱姜瑜:"娘娘,过了今晚我们便要搬去乾阳宫偏殿,你确定要继续下去?" 姜瑜一身男装,长发仅用布巾束着,容貌清秀但着实平平无奇,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绝不会被注意到的一类。她听完江子岚的话点点头,道:"江太医放心,到了乾阳宫我必然谨慎少言,对了,我这个药童你可想好名字了?" 江子岚顿了顿:"太医院的药童,王太医都熟悉,所以娘娘现在这张脸是臣府上一个小厮的,而且为了贴合娘娘的面型稍稍改动了些。若说名字,娘娘自己可以想一个,到时臣便说你是我自小带的药童,对毒药药理较为熟悉,便带进宫帮忙,可靠可信。" 这次晏迟寒假装中毒,为了让晏无尘的人信服都是真正用了服用后症状与毒药几乎无异的药,对用药材质和剂量极为严苛,江子岚自己带药童帮忙倒也算合情理,况且自己人总比太医院里不知敌我的要可靠。 姜瑜自是理解,想了想便说:"那就叫姜余吧,姜黄的姜,余甘子的余。" 江子岚笑笑:"娘娘对中草药如此熟悉,想来谨慎些一定不会被发现。" "也是多亏了之前看的医书,虽说没什么实际的作用,但嘴上说说倒是难不倒我。"姜瑜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本医书,毕竟是要假扮药童,总得备些参考答案以防万一。 "娘娘今夜就暂时歇在这里吧。"江子岚帮她把行李放好,指着一侧的床榻说道。 这间屋子并不大,对比姜瑜自己的寝殿怕是只她内殿一半的光景,虽说五脏俱全,但床榻却只有一张。 姜瑜粗略地看了眼,问道:"那你呢?" "臣去御药房宿一夜便可。" 第75章 飙演技第七十五天 在皇帝身边当小药童…… "突然去外头呆一晚, 若旁人问起难免有被怀疑的风险,"姜瑜回身扫了整个屋子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坐榻上, "要不把这上头的茶几给搬走,你或许躺不下, 但我应该可以, 你这里有多的被褥吧?" 江子岚当即反对, 道:"这万万不可。" "你觉得不可是因为男女有别还只是因为觉得我吃不得苦,睡不了坐榻?" 江子岚果然被问住, 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答案, 又或者两者兼有。姜瑜见他这般, 便道:"我相信江太医的为人,况且我现下是个男子,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担心我吃不得苦那就更没必要了,江太医或许不知, 我这个人其实没那么金贵。" 哪怕是十七这个原主,也是从小吃苦长大的,同后宫中大部分家世显赫的嫔妃不一样。 江子岚面上还有些犹豫, 姜瑜索性直接走到柜子前, 指了指笑道:"那就劳烦江太医把干净的被褥拿出来了。" "委屈娘娘了。" 大概是见她如此执着,江子岚也没再坚持, 替她将被褥放好,用屏风将床和坐榻隔开。 灭了灯后,屋里便一片寂静,姜瑜睁着双眼久久没有困意,按理说这个时间还风平浪静, 那谢芊云和绮香她们定然已经顺利出宫,她应该好好睡上一觉以应付明天各种未知。但不知怎么,今天的她特别没有安全感,明明被褥够厚实,仍旧觉得这屋子里有些阴冷。 因为屋子里还睡着另一个人,姜瑜也不敢放肆大胆地翻身,只能仰躺着尽量让脑袋放空,到最后什么时候闭上了眼都不知,等再次清醒,天已经微微亮。 江子岚还没有醒,姜瑜便自己先去外头打水洗漱,等再次进屋,他已经穿戴齐整地收拾药箱。 "等用过早膳后我们便去乾阳宫。" 许是姜瑜这一身药童打扮,江子岚开口时也不再那么拘束,说话时甚至还带了点浅笑,清清淡淡的,自在且从容。 两个人从太医院离开,一直到乾阳宫都没撞见任何一个熟人,进了宫门便有内侍来引路,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后头偏殿。 姜瑜对这里自然很熟悉,但以免旁人注意,她只是默默地跟在江子岚身后,半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江太医,若还有什么需要便到外头唤一声奴婢即可。" 江子岚微微颔首:"有劳内侍了。" 小内侍摆摆手:"江太医客气,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内侍离开,姜瑜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回头将门合上,确认近处无人后才回身问江子岚:"王太医可是住在隔壁?" "应该是。" 姜瑜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陛下寝殿?" 江子岚微一沉思,回道:"陛下这会儿应该还在用膳,大概半个时辰后我们才会过去,今日我会替陛下针灸,以驱散这段时间假毒药带来的毒性,到时候,你替我在一旁烧针。" "烧,烧针?" "是,祛毒最好用火针刺法,必须要临时烧针。" 姜瑜听懂了,轻点下头,眉目略显严肃:"好。" 江子岚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宽慰:"你莫要紧张,施针的是我,就算出了错,这罪名也落不在你头上。" 姜瑜轻咳一声:"我不是怕受责罚,我是担心出错耽误了治疗进度,毕竟陛下的安危是目前顶顶重要的。" 江子岚笑意稍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了些,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娘娘对陛下很是看重。" 姜瑜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抿抿唇往自己的小睡榻走去,再开口时也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道:"江太医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娘娘了,免得到时候在人前改不了口露馅。" "……阿余说得对。"江子岚顿了顿,笑道。 姜瑜听到这个称呼,手下整理床铺的动作一停,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姜余,这个阿余倒也符合江子岚和自家小药童的关系。 江子岚注意到她的愣神,不由问道:"怎么了,是……称呼不对?" 姜瑜回神,转过头去:"没有,这样才好,对了,我之后唤你公子吧,你家的小厮应该都是这么唤你的吧?" "嗯,也好。"江子岚回了一个浅笑。 姜瑜忽然发现,这位原著里的深情男配最近笑容似乎有些多,记得之前见他也没那么多丰富表情。不过这显然属于别人的私事,她只在脑中划过一瞬,没有继续深想。 两个人整理完各自行李,很快,内侍便来敲门传唤。 姜瑜提着药箱跟在江子岚身后,前往晏迟寒的寝殿。 姜瑜一进寝殿便被里头浓郁的药味刺激地皱了下鼻子,而且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殿中所有的窗子都紧闭着,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总之,一进到这里,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一个风中秉烛的老人,气息奄奄。 姜瑜微蹙着眉,脚步轻巧地跟着往内殿而去。 内侍朝里头通禀:"陛下,江太医到了。" "进来吧。" 答话的并不是晏迟寒,而是元英。 那内侍得了吩咐便转身离开,江子岚回头看了一眼姜瑜,二人匆匆对视一眼,继续往里走。 元英迎了上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姜瑜身上,他倒是没有意外,只说:"这就是太医之前说要带来的药童?" "是。"江子岚点点头。 姜瑜感觉到元英的打量,也没有继续垂着头,反而微微抬起一些,好让他看个清楚。果然,元英一瞧完他的脸,便笑道:"倒是清秀。" "太医往里走吧,元英到外头候着。" 姜瑜和元英错身而过,等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暗自松口气,她绝不能扭扭捏捏,反倒令人怀疑。 很快,两人已经来到晏迟寒的龙榻前。 "微臣江子岚叩见陛下。" "小的叩见陛下。" 床榻上传来一些声响,而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那便开始吧。" 晏迟寒的嗓音听着倒十分正常,想来这里没有外人他便也没有做掩饰,姜瑜垂着眸将药箱摆到床边小桌上,替江子岚搬来小凳。 "陛下,今日做完火针深刺,之后两日还得配以药汤才能彻底祛毒。"江子岚照例先说明情况。 晏迟寒也很熟悉他的行事风格,轻嗯一声:"你看着办便好。" 姜瑜被他这无所谓的样子给气到了,心说,也就是江子岚是个忠臣,若他被感情蒙蔽双眼为沈安羽帮晏无尘,你这分分钟可以被毒死。 不过腹诽归腹诽,姜瑜准备起麻油灯盏却也毫不拖沓。 "这是你家的药童?" 晏迟寒随口一句,姜瑜手下动作便一顿,连呼吸都微微一滞。 江子岚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人,点头回道:"是,在府上这些小事都有他来办,臣很是放心。" "嗯,那开始吧。" 话音一落,姜瑜的心也落了地。 之后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晏迟寒也确实没有太大问题,虽说身体里带了点毒,但因为都在可控范围内,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整个寝殿显得压抑憋闷,无非还是那些紧闭的窗造成的,恐怕这也是晏迟寒特意下的旨意。 人一走进这样的环境,若不是清楚真相,恐怕的确会以为躺在这里的人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陛下今日好好休息,臣明日再来施第二次针。" 还不到三刻钟的时间,江子岚已经做完了针刺,替晏迟寒诊过脉后便要起身离开。姜瑜全程没有怎么开口,结束后也沉默地在一旁收针,突然,床榻那人问道:"对了,还没问你这个药童叫什么,之后几日他也是要常来的吧。" 江子岚一顿,回道:"禀陛下,他唤姜余。" "啪嗒!" 放在床沿还未来得及收好的青瓷脉枕突然掉落在脚床上。 姜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晏迟寒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姜瑜心头一慌,她这名字怎么了? 江子岚更是不解,但晏迟寒开口问,他也只能再次回道:"姜余。" "姜余……"晏迟寒将目光落在一直垂着脑袋的姜瑜身上,这还是他今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药童,半晌出声道,"你,抬起头来。" 姜瑜知道他是在叫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抬头。 完全不一样的脸,甚至可以说是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晏迟寒眯了眯眸子,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姜瑜叩了个头,刻意压低声线道:"回陛下,姜是姜黄的姜,余是……多余的余。" 晏迟寒顿了顿,目光紧锁着榻前跪着的这人,样貌和声音不同,但身形却隐隐有些相似,可她不是应该已经出宫,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姜瑜并不知自己的身份正处在暴露的边缘,内心不住祈祷晏迟寒快开口让他们离开,然而她这边念头刚起,床上那人突然开口:"朕忽然觉得江太医府上的药童颇对眼缘,不如这样吧,这几日江太医就让这药童留在这儿伺候朕,如何?" 江子岚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拒绝,可面前这人是皇帝,哪怕是开口要他贴身伺候都不为过,更何况是一个小小药童。他迅速地在脑子里思考该怎么合理拒绝,但还不等他开口,晏迟寒却又道: "江太医让他进宫本就是为了朕,这要求应当不为难吧?" 姜瑜见晏迟寒面色沉了下去,而江子岚又闭口不答,心知这么僵持下去定会惹晏迟寒生疑,便主动开口:"能伺候陛下是小的的福气。" 她这话显然已经向江子岚传递了自己的意愿,江子岚只能顺着回道:"陛下言重,臣自是不为难,只不过阿余自小没怎么离府,不大懂宫里规矩,若是手笨出错,还望陛下勿怪。" 阿余? 晏迟寒轻挑了下眉,嘴角略微扬起:"江太医放心,刚刚针灸时他不是做得很好吗,朕很看好他,况且……"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姜瑜,道:"朕怎么可能会罚她呢。" 姜瑜垂着头,总觉得这最后半句话怪怪的,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允许她细想。 事情敲定,江子岚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只能借着叮嘱姜瑜几句的名义将人带到外殿。 "陛下这番决定实在奇怪,你一个人留下行事一定要更为小心。" 姜瑜自然明白,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谨慎为上。" 江子岚轻叹口气:"看陛下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认出你,总之,白日里你留在这里也算是合了你的心愿,夜里你仍旧回到偏殿,想来不会暴露。" 姜瑜轻嗯一声:"你说得对。" 江子岚还待说些什么,内殿忽然传来晏迟寒的声音—— "阿余,替朕倒杯茶来。" 姜瑜眨眨眼,轻声说:"他这不是把我当药童,而是当小厮了吧。" 江子岚无声笑了笑:"快去吧。" 第76章 飙演技第七十六天 装傻小药童X腹黑皇…… 姜瑜从外头倒了茶进去, 晏迟寒靠在床头,手边不知何时多了本书册,听见她走近, 他也抬起头来,语气淡淡道:"你家公子都叮嘱你什么了?" 姜瑜将茶杯递过去, 垂头回道:"只说要小的少言多做, 别的也没什么了。" 晏迟寒听完, 也没有评价什么,面色平静地喝了口茶, 让姜瑜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这似乎已经是常态, 以往也只有晏迟寒能把她看穿的份, 自己从未猜透过他的内心。 "阿余。" 浅浅淡淡的二字响起,姜瑜心里蓦地一堵,明明昨晚已经提前下过预防针,可从晏迟寒嘴里吐出这俩字,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多次"阿羽"的后遗症。 晏迟寒见她愣神,随手拿手里的册子一卷轻轻敲在她脑袋上,道:"又出神。" "嘶……"姜瑜下意识起身后退, 抬手摸了摸头顶, 心有怨念却无处可发,只能回说, "小的没有。" 晏迟寒瞥了她一眼,没再纠结,伸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案上那些账册替朕拿来。" 姜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道:"陛下不休息吗?" "整天躺着还需要休息吗?" 晏迟寒将手里的书册展开,姜瑜居高临下, 总算得以看清,那也是本账册。 他这是在查户部吗? 姜瑜也知道他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便听话地过去替他将账册搬来,半臂长的一摞,堆在床头小方桌上。 "书架上有几本比较有趣的坊间轶事录,你要是无聊,可以拿来看。" 姜瑜正纠结着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就听到晏迟寒头也不抬地说了这么一句,她愣了愣,指指自己:"陛下让小的看?" 晏迟寒侧头看来:"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确实没旁的人了,姜瑜心说。 既然晏迟寒开了口,她也没必要故作惶恐,谢了恩后就走到书房书架前找他说的什么轶事录。大概是晏迟寒也才看过,压根没怎么花时间翻找,姜瑜就瞧见了,拿上书打开确认没拿错后,她就准备走到外殿慢慢看。 刚走过去两步,后边床榻就传来一道声音:"你去哪儿?" 姜瑜回过头:"回陛下,小的去外边看书。" 晏迟寒默默盯了她半晌,最后开口:"就在朕边上看,你还要替朕添茶,忘了?" "……是,陛下。" 姜瑜偷偷撇嘴,走到之前江子岚坐过的小凳边上,正要坐下,晏迟寒又道:"坐那儿能舒服吗?边上有长榻,你坐那儿去。" 姜瑜这下是真的受宠若惊,忙道:"不,不用了吧,小的坐这里就好,添茶也能及时些。" 晏迟寒抬头瞥了她一眼:"需要添茶朕会提前说。" "……哦,是,那小的就坐那儿吧。" 姜瑜自是不明白晏迟寒这番操作是为何,以往也没见他对哪个内侍这么贴心过,难不成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份了? 可若真发现了,这个时候就他们二人,直接拆穿便可,何必陪她演这出戏。 姜瑜翻开轶事录,密密麻麻的字,偶尔几页还有插画,然而她并没有看进去,满脑子都在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 姜瑜不知道,她这一副时而放松时而紧绷的样子早就被后头床榻上的某人尽收眼底,他惬意地靠在床头,虽不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但仅仅是看她的背影,嘴角便不由勾起。 若说之前他还没有完全确定她就是姜瑜,现在却足以肯定。 书房书架左右两边各自置着一排,左边全是一些与朝政军事有关的书籍,右边才是杂书小说,甚至里头还夹杂着基本姜瑜落下的坊间话本。 这一点,如果是第一次进他寝殿的人绝不可能立马分清,而她刚刚却直接朝着右边走去,没有开口问他,也没有选择时表现出的犹豫,一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不管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晏迟寒必须承认,他此刻心情愉悦。 留在晏迟寒寝殿的头一天,姜瑜基本就是在添茶看书之间度过,中间用膳自有元英伺候,倒是她,本想回偏殿和江子岚一同用膳,结果被晏迟寒一道旨意,膳房便直接给她单独备了午膳。 等到快要入夜,姜瑜心说,她总算可以回去放松放松,结果人还没开口说要走,晏迟寒突然开口吩咐元英:"去将我里衣备好,送到后头浴池。" 元英点点头:"是,奴婢会让人不要进来打扰。" 以前晏迟寒洗澡他还可以贴身伺候,可忘了从什么时候起,连他也不愿留在身边,每次沐浴都会吩咐他守在殿外。 晏迟寒轻嗯一声,姜瑜对他这习惯自然也无比熟悉,正要先一步离开,结果被他开口喊住:"你,今天你来伺候朕沐浴。" 元英诧异地看过去,姜瑜自己也是一愣:"小的,小的不会伺候……" 元英还挺喜欢这个话不多干事利落的小药童,也开口道:"陛下若是需要人伺候,不若还是元英来吧。" "朕说让她来,你们都听不懂?" 晏迟寒态度坚定,指指姜瑜:"怎么,还要朕请你进去?" 姜瑜轻咳一声,忙道:"小的不敢。" 晏迟寒看上去总算满意,先一步往后边浴池走去,元英见状只能匆匆嘱咐姜瑜几句,催她快跟上去。 入春后,这天也还是比较冷,偶尔下雨,那风比之冬日冷冽并不差分毫,浴池地龙早早烧起来,姜瑜进去时,池边一圈都已经升起蒙蒙薄雾。 晏迟寒早就入了水,正靠在池边,双臂舒适地伸展在两侧,浸了水汽的墨发披散落在光滑的白玉石上,一黑一白再加上雾气,俨然一副泼墨画。 如此美男沐浴之景在前,姜瑜心口砰砰直跳,仓皇着就把眼睛别开。 晏迟寒已经听见她跟了过来,可半晌也没见人到自己眼前,不由就转头往后看,就见着一个纤瘦的身影立在雾气中。 "站那么远做什么?"他没有将目光久留,他知道自己若是盯着她瞧反倒会让她生出不自在。 姜瑜果然应声走近,低声道:"小的不会伺候人沐浴,若是哪里不得当还请陛下勿责罚。" 她实在想不明白,晏迟寒怎么会突然要人伺候沐浴,左右她是不会伺候人的,索性先找个理由铺垫一下。晏迟寒倒还真不在意,他慵慵懒懒地嗯了一声,开口时嗓音低沉,听着极为迷人,他道:"不难,替我梳洗一下头发便好。" 姜瑜在他身后蹲下,白玉池子周围已经漫上了水汽,她的鞋袜似乎也沾上湿意,不过此刻她显然顾不得此。她从边上的木盘中拿过一把象牙梳,手停在晏迟寒的脑袋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晏迟寒却也不急,头微微一仰,睁眼看朝她看来:"这是把梳子,也不是匕首,需要考虑什么?" 姜瑜被他一句"匕首"吓得差点把梳子掉在他脸上,手下紧了紧,回道:"小的这就替陛下梳理。" 晏迟寒适时闭上了眼,嘴角放松地微微弯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长发在她指尖梳理而过,象牙细腻的梳齿随之从发间滑下。 这样静谧的时光,晏迟寒愉悦且享受,甚至梳洗到最后,他甚至隐隐有些犯困。 不过他这头舒服,姜瑜却蹲得脚麻,边上一圈都是湿的,也不好直接坐下,整个过程中她在心里已经暗骂了晏迟寒不下十遍。 等到晏迟寒终于待不住开口要起身时,姜瑜的腿已经麻得站不起来。 晏迟寒本想来一个湿.身诱惑,因此故意在从水里起来时停顿了一会儿,然而等了半天,身后却是半点声响也无,既没有低声轻叹的动静,也没有紧张害羞转过身的声音,他眉头一蹙忍不住回头。 平行的视线里压根没有人,他目光一垂,才瞧见缩在地上的某人。 "……你在干什么?"他问。 姜瑜憋了半天,虽说有些难为情,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实话实说:"我,我腿麻,站不起来了。" 晏迟寒一怔,从水里直接走出来,湿透的里衣紧贴着精壮有力的身躯,他停在姜瑜身前蹲下:"你刚刚是蹲在这里的?" 姜瑜已经支撑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一直揉搓着小腿肉,半晌才嗯一声以作回应。 晏迟寒似乎听出了她这一声语气中的不满,心里是又气又好笑,没有太多犹豫,他伸手将人打横抱起。 "哎——" 姜瑜猝不及防,出于本能下意识将手抱住晏迟寒的脖子,等稍微回神,她才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陛,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先把我放下来!" "安静,再乱动,两个一起摔倒。" 晏迟寒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是走得稳稳当当,每一步都踩得严实。 "陛下,你还是先把小的放下吧。"被他这么一说,姜瑜挣扎的气势也弱了点,但她还是十分坚持地要求下来,当然声量还是被迫降了许多。 "这么长时间蹲着,一声不吭,怎么,是觉得朕喜欢虐待人?" 晏迟寒的语气说不上生气不悦,但姜瑜直觉他有些不高兴,抿了抿唇不敢答话。 走出了浴室范围,晏迟寒的脚步快了些,他直接将人抱到床沿放下,本想下意识替她揉揉腿,但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你自己好好揉揉。" 姜瑜怔在那里哪里敢动弹,她现在可是坐在龙榻上,这晏迟寒是疯了吗,直接把她带到床上? 虽说这位大反派人设崩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将臣子府上的药童小厮直接抱到龙榻,这多少还是夸张了些吧。 晏迟寒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眉头拧起:"怎么了,手也不舒服?" 姜瑜回过神,忙摆手:"没,没有,这就揉,这就揉。" 可能只是心怀愧疚吧,毕竟她可是为了他才搞得这么狼狈的,姜瑜这么想,心里的别扭立刻散去大半。这心思一放松,两只眼睛就不由开始各处乱飘,自然而然的,第一眼就落在了面前这位几近赤.果的某人身上。 哇靠! 这里衣穿了和没穿几乎没什么差别,甚至还因为湿身,反而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姜瑜觉得这可比之前他靠坐在池边要诱人,不论是腰腹的肌肉还是腿部紧实的线条,力量与美感兼具。 明明之前同床共枕这么多次,怎么还没今天这么一眼震撼? 姜瑜暗自思衬着,全然不知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多么直接强烈,晏迟寒被她这么毫无自觉的下意识看着,眸光逐渐转深。 第77章 飙演技第七十七天 辰王试探 就在二人之间流转的气息愈渐暧昧沉默时, 姜瑜猛然回过神,她抬头看向晏迟寒,后者也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收了回去。 "……"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 她真以为晏迟寒认出了自己。 "你若是腿不麻了,就赶紧退下吧。"男人语气淡淡, 甚至隐隐带了点嫌弃意味。 姜瑜心中暗自松口气, 看来的确没认出自己, 她赶忙下了床榻,躬身回话:"那小的就先回偏殿了。" 晏迟寒一顿, 就在姜瑜从自己身边走过之际一把将人胳膊抓住:"等等, 你回哪儿?" 姜瑜看他这颇为意外的样子, 有些谨慎地回道:"偏,偏殿?" 晏迟寒黑了脸:"谁让你睡偏殿的?" 若是他没记错,江子岚也在那儿休息。 此时外头夜色已深,房中虽点着灯但光线却并不算明亮,姜瑜没瞧见他的面色, 只能凭着口吻猜测他这是觉得自己不配睡偏殿,便小心翼翼地解释:"小的是头一次进宫,公子担心我在外边不懂规矩出错, 便想着带在身边为妥。" "连睡觉都要带着?"晏迟寒忍不住轻讽。 姜瑜正觉得这语气有些夸张, 他却又接着道:"江太医还要为朕疗毒看诊,你同他歇在一处扰了他清净, 这后果谁来担?" 姜瑜哑口无言,心说,也不是同榻而眠能扰什么清净,可她也只敢在心底吐槽,面上装着无辜:"那小的今夜应歇在哪儿?" "……" 晏迟寒没有立刻回答, 反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在她浑身不自在想要出声询问时终于开口,他说:"朕夜里偶尔需要起夜喝水,你就留在这里伺候朕吧,也省的把元英来一趟领你去找住所。" "留,留这里?" 姜瑜差点就要抓着晏迟寒领子问了,外头这么多内侍宫婢难道都是摆设,需要他一个小药童彻夜伺候。 晏迟寒轻睨了她一眼:"怎么,不乐意?" "不不,小的怎么会不乐意……"姜瑜咬着牙回答,笑意干瘪,"小的就是不知这儿还有哪里可以睡觉?" "你这身板睡这长榻是绰绰有余,离朕也近,有什么事唤你也及时。" 晏迟寒说完,反身又往浴池的方向走去。姜瑜见了下意识问道:"陛下去哪儿?" 前头男人脚步一顿,低沉和缓的声音随之传来。 "换衣,你自己先休息。" 姜瑜微微拧起眉头,目视他走过拐角,身影消失。她收回目光去了长榻躺下,拉过榻尾的薄毯盖上。 真是奇奇怪怪,走向莫名的一夜,晏迟寒这态度时好时坏,既不像以前他们二人在一起时那般,也不同于他和别的内侍大臣相处交谈。 这样的晏迟寒反而有些像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两个人似乎在互相试探什么,可现在她一个普普通通小药童,他想从她这里试探出什么? 姜瑜翻过身,应付晏迟寒一天,昨夜入睡又迟,这时候困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晏迟寒出来时便是这么一副光景,长榻鼓出一块,一看便知姜瑜是整个人缩在了被窝里。他走近,替她将毯子往下拉出一些,浅淡昏暗的光线落在她侧颜。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一旦知晓这面皮下藏着的是谁,他便忍不住想要靠近。 "为什么没出宫?"晏迟寒低下.身轻抚姜瑜的面颊,指尖往耳际滑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丝丝凸.起,"阿瑜,你是在担心我吗……" 黑夜漫长,心绪却无处可掩,晏迟寒就这么在榻边待了很久,一直到自己也腿麻,才堪堪起身。 他本想将人抱到床上,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既然她不想和自己坦白,那便索性当做不知。 * 次日一早,江子岚和王台原来寝殿为晏迟寒诊脉开药。 姜瑜仍旧打着下手,开药方时则跟着江子岚去到外殿桌边。 "你昨夜怎么没有回来,没出事吧?"江子岚伏案写字,头却微微侧着低声问道。 姜瑜一边磨墨,一边摇头回道:"没出事,你别担心。" 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她只能先安抚江子岚。 "……你没被怀疑吧?"江子岚还是有些担心。 "应该没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姜瑜朝他笑笑,这话也是实话。 "阿余,倒杯茶进来。" 内殿传来熟悉的男声,姜瑜和江子岚对视一眼,出声回道:"是,小的这就来。" "我先进去了。"她倒好茶,和江子岚示意后回到内殿。 桌边的人停下笔,直起身回过头看她,温润平静的面容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 内殿。 晏迟寒蹙着眉看向来人:"写个方子还需要你跟着伺候?" 姜瑜一顿,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不悦是何因,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包容心态,她还是扯着嘴角笑道:"小的在府里伺候惯了,请陛下莫怪。" 晏迟寒默默盯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茶。" 姜瑜忙不迭将茶杯递过去。 这时候王台原也收好了药箱,对晏迟寒说道:"陛下内里的假毒已经散得差不多,大概明天所有中毒症状都会消失。" "嗯,朕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晏迟寒抿了口茶,语气不轻不重地说着。 姜瑜垂头立在一旁,听他们对话,意思是晏迟寒不用再伪装下去了,难道变动就要来了吗? 开完方子命人下去煎药后,江子岚和王台原一同回了偏殿,姜瑜则跟着煎药的内侍离开。 元英吩咐,煎药过程必须寸步不离,除了她和那个内侍,旁的人都不能靠近炉子和药材。 煎完药,姜瑜同那内侍又一起回寝殿。晏迟寒正在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阿余留下,其他人就退下吧。" 到了现在,元英也见怪不怪,叮嘱姜瑜喂药,带着内侍离开。 "陛下现在喝药吗?"姜瑜端药走到床边。 "先放着。" 晏迟寒看书看得认真,反正药还烫着,姜瑜也不急,直接将托盘放在一旁小桌上,而后退到一旁默默等着。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姜瑜估摸着药也凉得差不多了,忍不住轻声提醒:"陛下,是否要喝药?" 晏迟寒像是才想起有这么个事,愣了愣点点头:"那先喝吧。" 姜瑜正要把碗端过去,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辰王,陛下还在休息……" 元英的声音听着模糊,但其中急切却还是传了过来。姜瑜下意识看了晏迟寒一眼,他倒是没太多表情,抬头回看过来,道:"去请进来。" 姜瑜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跑了出去。 殿外,元英堵在门口,对面站着俩人。一个自是辰王晏无尘,还有一位一身青袍,看模样应有半百的年纪,发间夹着灰白色,手里还提着一个木箱,那架势有些熟悉。 姜瑜模糊猜到了什么,来不及多想还是先开口:"元内侍,陛下说请辰王进殿。" 元英顿了下,退到一边:"辰王,这边请。" 晏无尘的目光轻轻扫过姜瑜,没有停顿直接落回到元英身上:"元内侍,你这般阻拦本王,可真是奇怪。" 这话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味,但姜瑜隐约觉得他这是在暗示或警告什么。 元英垂下眸,不卑不亢道:"这是陛下之前的吩咐,还请辰王莫怪。" 晏无尘睨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本王还没到和一个内侍计较的地步。" 姜瑜心中暗骂了声晏无尘,再大的男主光环这下也遮不住此人的傲慢。她跟着一道进去,晏无尘身边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床榻上,晏迟寒懒懒地靠在床头,手里的书不知放到了何处,他们进去时,他还紧阖着眼。 "臣弟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听到声音,晏迟寒缓缓睁眼,姜瑜已经走到了床边,十分不经意地隔开了双方。 "辰王来了啊。" 晏迟寒的声音比之前虚弱不少,姜瑜虽知他这是刻意伪装,但听在耳中,还是有些恍惚。尤其,这周围浓重的药味充盈。 "臣弟知陛下还在病中,特意带了一位名医替陛下诊治。"晏无尘姿态倒是恭敬,示意身边那人走上前,"陛下,这位便是楚忧谷荀先生,他惯解毒疗毒,皇兄不如让他瞧瞧。" 姜瑜心里一紧,楚忧谷这名字在原著出现过,那谷主也是女主的裙下之臣。她虽不记得谷中有这么一位荀先生,但难保晏无尘不会通过这人使坏,况且,如今晏迟寒已经开始疗毒,所有伪装出来的症状已经淡去,若是被发现…… 姜瑜赶紧看向晏迟寒,床上那人倒是不紧不慢,淡淡瞥了眼楚忧谷那人,道:"辰王有心了,连楚忧谷的人都认识。" 晏无尘笑了下,意味深长道:"并不是臣弟认识,是安羽意外结识,荀先生亦是她引荐给我的。" 姜瑜听见沈安羽的名字,下意识手掌捏紧,晏无尘这时候提起沈安羽做什么,他不是最讨厌晏迟寒觊觎他的人吗,这时候主动提起,何意? 而晏迟寒,又会不会因此被扰乱心神…… 姜瑜垂下眸,不想看他。 "沈姑娘倒是有心了,不过如今太医院王太医还有江太医医治朕也算尽力用心,辰王此举可是对太医院不满?" 晏迟寒也不急,话语里还带这点轻松的笑意。 晏无尘回道:"臣弟绝无此意,只是这么久,陛下还是无法病愈上朝,再拖下去恐朝中人心不稳。" 第78章 飙演技第七十八天 小药童也是个戏精…… 晏无尘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要让他带来的大夫探一探晏迟寒的虚实, 而且看这架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晏迟寒态度强硬,他们的确不能强来,可相应的, 他们对晏迟寒中毒一事也必定起疑。 姜瑜下意识瞥了眼晏迟寒,就见他淡淡一笑嘴角轻动, 即将开口。 "陛下!"她来不及多想, 往前一小步。 姜瑜一出声, 殿中几人自然都朝她看来,尤其晏迟寒的目光看似平静, 掩在被子下的手却已经缓缓握成拳。 "陛下, 辰王, "姜瑜稳住心神,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自然冷静,"请恕小的无礼打断,只是陛下的汤药若再不服下,恐会过了药效最佳的时间。" 晏无尘冷冷扫了她一眼, 将目光移向小桌上的药碗,那上头已经没了热气缭绕。 姜瑜当然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等他开口, 她先看向床上那人, 低声问道:"陛下,咱们先用药吧?" 晏迟寒莫名心情不错, 下巴微微一抬,轻嗯一声:"好。" 晏无尘虽没有开口阻止,但脸色却反而平静的可怕,从晏迟寒点头后视线便一直落在姜瑜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姜瑜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 只要自己的身份没暴露,晏无尘这厮还不至于和她一个小药童计较。 事实也确实如此,晏无尘只冷冷地盯着,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姜瑜端着药来到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给晏迟寒。汤药凉了以后苦味更重,她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苦味,可晏迟寒却面不改色一口口咽下去。 药总有喝完的时候,晏无尘二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姜瑜知道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晏无尘的目光一直落在床边小药童的身上,虽是男儿身,可身形却莫名有些熟悉感,冰冷的视线有一瞬间恍惚。 "啪!"一声轻响。 "陛下!" 小药童突然丢下汤碗,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晏无尘抬眸看过去,这才发现晏迟寒胸前衣裳不知何时洒上了汤药,濡湿一片。 小药童连连叩头:"小的手笨,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晏迟寒也愣了一会儿,听到地板叩头的声音回过神,眉头蹙起:"你做什么?" "小的,小的手笨,打湿了陛下的衣裳,还请陛下恕罪!" 姜瑜的声音轻轻颤着,仿似真的死到临头那般恐惧。 晏无尘嗤笑一声:"连药都喂不好,太医院这是养了多少废物。" 姜瑜并没有在晏无尘面前自报家门,他自然下意识以为她是太医院的人。 "陛下,还是让臣弟带的人给你诊诊脉吧。"晏无尘适时再提此事。 姜瑜赶忙回道:"辰王不可啊。" 晏无尘没想一个犯了错的小药童还敢反驳他,语气冷硬道:"你们太医院是不是故意不想让陛下病愈?" "小的不敢!"姜瑜喊道,"只是现下陛下衣裳湿透,还是先让小的替陛下换身干净衣裳,免得又感风寒,病上加病。" 晏无尘闻言,眉头拧起,心里已经生出烦躁。 晏迟寒瞥了他一眼,猛地咳嗽一声,话语里也带了点不耐烦:"罢了罢了,赶紧替朕换衣服,你这笨手笨脚的让辰王都看了笑话。" 说完,他又抬眼看向晏无尘,与之对视,道:"四弟好意,朕心领了,只是太医已经想出法子医治朕,解朕的毒,没必要再让旁人替朕看诊,况且……如今下毒之人还没找出,四弟还是少带一些江湖人士进宫为好。" 这言下之意就是明明白白不信任晏无尘了,前头说几句软话,最后再来一声警告,如此直接,让晏无尘虚伪的面具一时僵硬在脸上。 姜瑜又顺势开口:"辰王,陛下得赶紧换衣,还请王爷……" 赶客的话自然不能说尽,晏无尘扫了她一眼,面上也终于缓和过来,勾了唇对床上那人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弟确实考虑不周,那就请陛下好好养病,早日痊愈上朝理政。" 说罢,他和荀先生躬身退下。 姜瑜眼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去把药箱拿来。"晏迟寒在她身后突然出声。 姜瑜回过头,惊道:"陛下烫伤了?不对啊,这药都凉了。" 晏迟寒皱眉看着她,也没解释:"去拿。" 姜瑜"哦"了一声,转身到外殿取药箱,回来后却见晏迟寒自己下了床正在换里衣。 紧实宽厚,还十分白皙的肩膀在眼前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垂眸走过去:"陛下,药箱取来了。" 晏迟寒系上绑绳回过身,接下姜瑜手里的药箱,道:"去榻上坐好。" "啊?"姜瑜一脸呆滞地抬头,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晏迟寒也不说话,直接抬起胳膊,手指一伸在她额间一按。 "啊!嘶……疼。"姜瑜赶忙退后一步远离他的手指,自己伸手捂住额头,"怎么这么疼?" 晏迟寒索性抓起她的胳膊拉到长榻,轻轻一推,姜瑜便坐了下去,他一边打开药箱,一边开口:"既然是演戏,需要这么用力磕头?" 姜瑜这才记起自己刚刚卖力的几个叩头,咚咚咚,还带着声儿。原来,后劲这么疼,早知道换个法子求饶,比如……扑到晏迟寒身上痛哭流涕? "扑哧。" 姜瑜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逗乐了,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晏迟寒正在取药膏,听见笑声回头,直接用手指在她额间一抹。 "嘶,疼疼……"姜瑜回过神,头下意识往后仰去。 晏迟寒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用另一只手立刻按住她的脑袋:"别动。" 清凉的药膏点在额间化开,晏迟寒的动作也明显轻缓下来,姜瑜有一瞬间恍惚,还以为自己现在是漪妃的身份。 可她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她不应该被这么对待,就在晏迟寒重新沾取药膏时,她开了口:"陛下,还是小的自己来吧。" 她想说,皇帝亲自给一个药童上药,不合规矩。然而晏迟寒却不以为意,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不用多想,只是这伤是因朕而起,朕心有愧疚才为你上药。" 他都这么说了,姜瑜再拒绝反而像是不知好歹,无法,她只能默默接受。 "……小的谢过陛下。" 她说完便垂下眼眸,晏迟寒盯着她的伤口,眼神专注。 上完药后,姜瑜还是催着晏迟寒把凉得发苦的药喝下,等一切收拾完,这段时日暂代皇帝理政的丞相在外求见。 元英将人领了进来,姜瑜便先一步告退,她也没有在外头等着,和元英说了声回到偏殿。 江子岚正在桌前练字,听到外头通传立刻起身走了出来,一见到姜瑜就先上下一通打量,最后目光落在她还有些发红的额间,道:"你受伤了。" 姜瑜抬手摸了摸额头,笑道:"没事,演了出戏,不小心用力过猛。" "怎么了?" "刚刚辰王过来试探陛下。"姜瑜走到坐榻边,替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恐怕他们对陛下中毒一事已经起疑。" "离中毒那日也有一段时间了,陛下情况虽不明,但显然没达到他们的目的,难免着急。" 江子岚对辰王的用心虽不像姜瑜那般清楚,但并不难猜出一二。 "对了江太医,你可不可以替我做一些毒丸。"姜瑜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江子岚一愣:"毒丸?" "呃,就是有没有那种一碰到身体就让人发痒发疼的药粉,制成小丸子的形状。" 江子岚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先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姜瑜回道:"还是为了防身嘛,我总觉得辰王接下来会有大动作。" 所谓大动作指的什么,两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江子岚点了点头:"也好,我今晚至少做好,并不算难。" "那麻烦你了。"姜瑜笑笑。 江子岚也微微勾起唇,不经意道:"你额头的伤上过药了?" "你怎么知道?"姜瑜惊讶。 "你忘了,我是大夫,你一进来我就吻出药味了,还是我药箱里的膏药吧。" 姜瑜不好意思地笑笑,脑海里浮现出晏迟寒替自己抹药的场景,面上不禁有些发热。她道:"嗯,上过药,没事的。" 江子岚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娇俏淡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多言,转身回了书房。 姜瑜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元英说过让她早些回去,因此她同江子岚约好明天一早来拿毒丸后就离开了偏殿。 她回去时,丞相还没有离开,这么久的谈话,看样子又有事情发生。 大概过了两刻多钟,殿内终于发出点声响,姜瑜站在门边,余光朝里头瞥去。丞相叹着气从里头出来,身后竟还跟着一人——王若岐。 他什么时候来的? 姜瑜心下微讶,眼见着人走近,下意识垂下头避开。 两个人一同离开,殿内传来晏迟寒的声音—— "阿余,进来。" 姜瑜和元英对视一眼,转身走进去。 "今晚你去芊音苑睡,明早也不用过来伺候了,等朕传唤你再过来。" 姜瑜一顿,第一反应并不是问芊音苑是哪儿,而是下意识问出:"为什么?" 她在乾阳宫待了这么久自然清楚芊音苑在何处,可她不解的是,头一天还强迫她留下的晏迟寒怎么转头就让她别来了。 但晏迟寒并没有解释,他看着姜瑜,淡淡道:"没有为什么,朕的命令还需要告诉你原因吗?" 姜瑜有片刻失神,感觉面前这人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疏离的状态,这厮真的比女人还善变! 她暗自腹诽,心里有万般的疑惑却也不能现在开口问,她躬身道:"小的知道了,那小的现在去收拾东西。" "让元英带你过去。"晏迟寒说着,指指药箱,"把消肿的药膏也带上,晚上记得自己涂药。" 姜瑜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走到药箱边取药膏。晏迟寒在背后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收回视线。 第79章 飙演技第七十九天 宫变 芊音苑在乾阳宫最深处, 隔着宫墙的后边就是御苑,可以说这个位置是整个乾阳宫里最偏僻的地方,只是这小院再偏僻, 让一个小药童独住仍旧是莫大的恩宠,起码在元英看来是如此。 他领着姜瑜住下, 吩咐了几句后便直接离开。 房中一时之间变得极为安静, 人的思绪却也更为清晰, 姜瑜回想起晏迟寒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再结合丞相和王若岐的出现, 脑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 变动是不是就快来了? 姜瑜在芊音苑度过一夜, 次日, 她按照约定过去偏殿找江子岚,然而外头的内侍告诉她江太医和王太医一并去给陛下看诊了。 姜瑜有些意外,毕竟之前已经开过方子,药没喝完便不用天天过去诊脉,怎么又过去了? 不过, 她也没有离开,自己进了屋,一边收拾她放在这里的行李, 一边等江子岚回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 江子岚才回来,见到姜瑜也没有惊讶, 只抱歉道:"让你久等了。" 姜瑜浑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我也正好收拾东西。" 江子岚一进屋就瞧见了她手边的包袱,没说什么,转身往里屋走去,没一会儿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细长的青花瓷瓶。 "这是毒丸?" 姜瑜眼尖, 开口问道。 江子岚点点头,将瓷瓶递给她,叮嘱道:"打开时不要让瓶口朝向自己,它的味道会很冲,而药丸一旦碰到身体爆裂开,里面的药粉会让人奇痒无比。" 姜瑜下意识将瓶子捏得远远的,问道:"那我用手碰药丸也不行?" "药丸表面无毒,但十分容易破裂,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戴一副手套。" 说完,江子岚就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两只织锦手套。 姜瑜道了声谢,笑说:"江太医可真心细,事事都能考虑周全。" "医者习惯而已。"江子岚抿唇淡笑。 姜瑜把玩了一会儿手里漂亮的手套,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他:"今天不是不用诊脉吗,怎么还去了陛下那儿?" 江子岚笑意一滞,温润清俊的面容多了几分严肃,他沉声开口:"陛下命我和王太医回太医院。" "如此突然,这是为何?" 不是才刚刚让他们搬进来吗? "陛下未同我详说缘由,但王太医倒是略知一二。" 姜瑜对此倒不意外,对比来说,王台原更像是晏迟寒的心腹之人,这次重用江子岚无非是看重他在制毒解药方面的优势。 "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洪沛将军兵权被收回一事?"江子岚问道。 姜瑜拧眉想了想,对这名字确实有印象,她道:"他怎么了?" "兵权收回后洪沛将军就一直没有回北地,想来对陛下也是生出些许怨怼,据说前几日私自调集了兵马到城外。" "私调兵马?"姜瑜一惊。 这可是谋逆之举,洪沛是想破釜沉舟了? "洪沛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敢如此为之,陛下猜测他已经与辰王一派勾结,若是如此,宫中变动恐会提前。" 姜瑜心里一沉,洪沛应该早就是晏无尘的人了,可有兵马的洪沛和没兵马的洪沛对于晏无尘来说助力可大不相同。司空说过,晏迟寒已经提前在宫中设下圈套等晏无尘上门,但那时他们恐怕没将洪沛的兵马算在对方兵力中。 若是晏无尘提前发难,晏迟寒这边到底能不能应对…… 从偏殿回到芊音苑,姜瑜的心一直悬浮着,江子岚劝她暂时离开,她拒绝了。她选择留在宫里就是为了帮晏迟寒,哪怕最后出不了什么力,也总想第一时间确认他的安危。 只是现在她被要求待在这个小院,又该怎么过去晏迟寒的寝殿? 姜瑜趴在桌上愁眉不展,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晏迟寒一定是认出了自己,半夜把自己留下,还让她伺候沐浴,他以往哪有这种习惯?小药童受了伤亲自上药,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一副热心肠? 除此之外,也正是因为认出了她,所以才会在得知洪沛私调兵马后让她住到这偏僻小院。 这人总是这样,将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一个人站在最前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情结? 一整天,姜瑜待在小院里,中午厨房来人送膳,她问了那位小婢女前殿的情况,小婢女一脸茫然,压根没明白她想问什么。 不过这也算侧面解了姜瑜的答案,看来现在还风平浪静。 洪沛的消息只可能是昨天丞相和王若歧带进来的,姜瑜估计晏无尘他们也还要几天时间准备,谁想,就在这天当晚,大褚皇宫突生宫变。 彼时,喧哗声还未传到芊音苑,姜瑜辗转了大半夜才将将有些困意就被外头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阿余阿余,快起来!" 姜瑜一听声音,竟然是每次给自己送膳的小婢女,她匆匆披了外袍下床,跑过去将门打开。 "怎么了这是?" 外头小宫婢发髻些许凌乱,原本白净的脸上甚至带了点灰黑的擦痕,她似乎非常急切,开口时磕磕绊绊的:"阿余,你,你快同我走吧,前边宫,宫殿有叛贼进来,连,连陛下的寝殿都烧着了!" 姜瑜猛地跑出门,站在空地往晏迟寒寝殿的方向看去,的确如她所料,那边的夜空隐隐冒着火光。 怎么回事,晏无尘的动作这么快?! "阿余,你还傻站着干嘛,快和我一起逃吧!" 小婢女喊道,一边拉扯姜瑜的手,她心里一慌,下意识抽.出,一转头就见小婢女一脸不解加意外地看着自己:"再不逃,难保大火不会往这边来,我知道有条小路直接可以通向御苑,快走吧。" 姜瑜思绪有些混乱,她强自镇定,道:"等等,我回房取件东西。" 小婢女没有阻拦,只说:"那你快些,我在这里等你。" 姜瑜点点头跑回到屋里,她自然是来拿那瓶毒丸以及原主留下的一卷银针,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刚一转身,脚步立刻停住。 她的位置正好站在窗边,外头月光投射下来的阴影处,刚刚转身的一瞬小婢女袖口里闪过一道银光。 姜瑜其实并没有看清是什么,可能是银子又或者是她趁乱捡的什么首饰,但还有一种可能,那或许是一把匕首…… 姜瑜靠在墙边,仔细回忆刚刚发生的所有,一个厨房的小婢女就因为给她送过几次饭所以逃命也要带上自己?若说是一个胆大的人也便罢了,可这婢女明显自己都害怕得不行。 除非,她的害怕是伪装出来的。 姜瑜虽不能肯定这人是否有异,但心里总归是有了防备,担心小婢女等久了起疑,她也没再久留,赶紧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久,我们得快点离开。"小婢女面上有些焦急。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怀疑,她这副急切的模样落在姜瑜的眼里,变得有些刻意,又或者她的急切并非担心源于叛贼的入侵,而是担心她不肯跟她走。 这婢女背后的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可姜瑜不明白,自己是何时暴露的身份。 晏迟寒猜测出她是谁,是因为二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可晏无尘见她小药童模样不过一次,怎么会如此轻易看穿。 况且她确定昨天晏无尘离开时对自己并没有特别的关注,这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往御苑的方向而去,姜瑜一边走一边琢磨该怎么把小婢女甩开。 "你说的小路在哪儿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瞧见?"她故意表现得很着急不安。 小婢女比她走快半步,听到这话回过头:"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找见的,夜里黑,你跟着我就好。" 姜瑜不知道乾阳宫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条小路,但她可以明确自己绝不可以跟着她离开。 "哎哟!" 草丛间,姜瑜突然一声低呼,整个人摔了下去。 婢女赶忙回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姜瑜捂着自己的脚踝,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脚踩着石头,崴了。" "你……"婢女似乎有些不耐,但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瞬间一转,"那我背你走吧。" 姜瑜现下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断不可能说出背她离开这种话,这个人看来会武功。 "你怎么可能背的动我,"姜瑜摆摆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脑袋,"对了,我那屋里有江太医的伤药,涂一涂立刻消肿止疼,之前陛下赏赐给我的,你去帮我取来吧。" 她说完还专门描述了下那药膏长得什么模样,大概放在了何处。 小婢女犹豫了下,姜瑜虽然一直低头揉脚踝,但能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一直在观察自己,她故意龇牙咧嘴地吸气,半晌小婢女才轻轻一跺脚:"那我去取,你在这里别乱跑,可不知道叛贼会不会闯到这边来。" 姜瑜连连点头:"你快去吧,我这样也乱跑不了,可疼死我了。" 大概是见她面露痛色,小婢女不再犹豫,转身就往芊音苑的方向继续跑去。等见不到人影,确定她已经走远,姜瑜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此时夜色已深,姜瑜的位置离芊音苑已经有些距离,她虽然记得回去的路,但若是这样回去保不齐会撞见那个婢女。 姜瑜转头看看四周,脚下是一片草丛,入眼能藏人或者暂时躲避的只有几棵人高的小树,她估计着婢女离开的时间,起身走到一棵小树后头。 没过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姜瑜后背紧贴着树干,微微歪头看向来人。 小婢女停在之前二人所在的位置,黑夜遮掩了她的神情,但姜瑜能感觉到对方的焦躁和愤怒。 "阿余,阿余?" 第80章 飙演技第八十天 定罪 喊声越来越急切, 也越来越近,姜瑜将视线收回,靠在树干上尽可能放轻呼吸, 她慢慢将织锦手套戴上,指间捏起一枚银针。 "十七, 你别躲了, 王爷已经在外边等着我们了。" 突然小婢女语气一转, 停下脚步,冷冷地开口。 果然! 一听见十七这个称呼, 姜瑜足以断定这个所谓小宫婢也是晏无尘的影卫之一, 恐怕她也是经过易容改面, 否则若姜瑜真是原主,肯定能一眼认出,那还轮得到她演这么一出逃跑的戏码。 只是,晏无尘现在来抓她,意欲何为? 姜瑜仔细听着树另一头的动静, 那婢女像是猜到了她的方位,脚步声越来越近。 "十七……" 话音刚起,姜瑜没有太多犹豫, 直接抬手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出银针, 那人显然也有防备,猛地往侧边避开。 "十七, 进宫后果真懈怠了,这么近都没中。"那婢女轻笑一声,手里握着一把短匕首。 姜瑜见位置彻底暴露,也不再躲藏,跨过一步走出了阴影, 她看着那婢女,道:"王爷在哪儿?" "呵,当然是在解决那个皇帝了,等过了今晚,整个大褚就是王爷的天下了。" "你就这么自信?"姜瑜垂落在腿边的手微曲起,袖口滑落一个瓷瓶正好被她握住。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瓷瓶的口打开。 小婢女此刻正得意着,自是没发觉姜瑜的举动,甚至在听见她的反问后还忍不住嗤笑了下:"王爷登帝乃是人心所向,至于现在那个皇帝沉迷女色残虐成性,甚至听信小人谗言,打压忠诚良将,这样的人不配坐在大褚皇位上。" 姜瑜听完这番话,意外觉得耳熟,沉迷女色残虐成性,这不是原书中对反派的定义吗,只是这么久相处下来,晏迟寒真正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至于打压忠良,倒不如直接指明洪沛,可若不是洪沛自己犯错在先,晏迟寒也不会夺其兵权。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当真能说服朝廷百官和大褚百姓?" 婢女看着她,还是有些意外:"你这话是想说明自己真的背叛王爷了?" 姜瑜没有回答,她对着面前的人低低一笑,右手迅速一抬,手腕用劲,两颗毒丸顺势飞了出去。 婢女一个防备未及,但也还算镇定,看出飞来的不是她惯用的银针后便侧手一挡。 "啊!" 姜瑜毫不意外地听见小婢女一声尖叫,只见她条件反射般收回手捂住,然后整个人一顿,两只手开始疯狂在身上搓擦。 "你,这是什么?!" 姜瑜并没有就此停下,趁着那婢女现在行动能力弱,她又飞出去两针直接刺在她双肩的穴位上。 "啪"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想要活命就赶紧离开,你现在带不走我。" 姜瑜故意说得模糊,想让她以为这是什么致命毒药。 小婢女恶狠狠地怒骂一句:"你现在不同我走,就是彻底背叛了王爷。" "你觉得我现在和你回去还能有好下场吗?"姜瑜轻笑一声,晏无尘这样的人,哪里容得下一点瑕疵,"我劝你还是尽早就医,否则就算能活下来,这双手也是废了。" 小婢女双臂无力,已然不是姜瑜的对手,听到这话只能转身愤恨离开,走之前她还特意回头说道:"你就算选择了那个皇帝,最好也别在这个时候去表心迹,不然横竖都是一死。" 姜瑜皱眉:"你什么意思?" "看在我们以前多年一起习武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时候王爷已经把你的真实身份透露给晏迟寒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以为王爷为何这个时候一定要我来抓你吗?青羽在乾阳宫这么久,还是传出了一些消息的,她在外看似受宠,可实际上连龙榻都没靠近过,青羽高傲得很,对晏迟寒也是盯得紧。" "果然,她受宠是假,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王爷的注意,真正得宠的那个人还是你,甚至一直被那皇帝保护着。" 姜瑜面上紧绷着,青羽此人表面大胆愚蠢,恐怕也是有些扮猪吃老虎的意思,私底下肯定有不少动作。 "王爷让我带你走,原是想用你来威胁晏迟寒,不过……"小婢女往前殿的方向看了眼,那便火光已经消失,之余一点点模糊的喧闹声,"这个时候王爷应该已经夺下大权,而你的身份也已经暴露,再回去救你的陛下,怕是反惹憎恨。" 姜瑜听到此,总算明白了晏无尘所有的计划,该说他心思缜密还是心里发虚,想用她做条件威胁晏迟寒,是担心今晚凭借兵马拿不下乾阳宫吗?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婢女嘲弄的嘴脸一顿,不解开口:"你笑什么?" 姜瑜盖上毒丸瓷瓶的盖子收好,抬眸道:"我笑你蠢,也笑你们狂妄,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姜瑜这样的反应显然不在小婢女的预想之中,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什么话?" "反派死于话多。" 姜瑜轻飘飘说完,转身往前殿方向走去,她听见后边有试图跟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你现在打不过我,还是早点离开医治身上的毒吧。" 说完,她就加快了步子离开,在那婢女面前她还能强行淡定,可实际上面对未知情况的前殿,她心中的忐忑无人能知。 从芊音苑一直往前,靠近后花园的距离,前头的喧闹与火光变得格外明显。只是这时候的火光并非像大火引起,反而是像照明用的灯火。 晏迟寒的寝殿被一众羽林卫和士兵包围,银色铠甲与红黑盔甲在火光摇曳下轻闪,视线从宫门一路收回,还有随地可见散落的兵器以及几步一具的尸体。 姜瑜站在包围圈外,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腥浓的血水味扑鼻而来,昭示着这座宫殿前曾发生过什么。 她紧贴着一鼎巨型青花瓷盆,不敢再继续靠近,寝殿的大门敞开着,里头的人正在做什么,她不可得知,不过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晏迟寒没有输。 羽林卫一直忠于皇帝,只听命于那个龙座上的人,现在羽林卫就在那里护着,显然晏迟寒也安全无恙。 姜瑜一时有些迷茫,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突然,右肩一重,她下意识以为又是晏无尘的人,正准备取针反刺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怕,是我。" 江子岚的声音! 姜瑜猛地回过身,看清了来人后紧绷的身子立刻松懈下来,缓了口气,道:"你怎么在此处?" "辰王的兵来得很意外,我和王太医当时都在陛下寝殿。" 听到晏迟寒的消息,姜瑜一把抓住江子岚的手臂,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江子岚鼻翼轻动,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她:"你用那个药了,你遇上危险了?" 姜瑜愣了下,笑说:"你的鼻子可真灵,是,遇到了一个小贼。" 江子岚自是不信"小贼"这种说法,可等不及他细问,姜瑜又把之前那个问题问了一遍。 "陛下没事吧?" 江子岚心中叹口气,回道:"陛下很好,虽然辰王攻进皇宫的时机有些令人意外,但从洪沛私调兵马开始陛下就已经有所防备。听说陛下在帝京城外提前安排了兵马,洪沛的人被直接拦在城门口,辰王突袭闯宫等的就是洪沛的后援,但没想到,后援没等来,他自己的人马先一步被陛下的羽林卫拿下。" "那现在殿里……"姜瑜看向灯火通明的寝宫。 "陛下连夜传召丞相和各部尚书商议,辰王谋逆总得有个罪罚。" 江子岚说完,垂眸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若是想进去,我可以带你去。" "不。"姜瑜迅速回道。 江子岚有些意外,但还是安静地听她继续道:"你带我出乾阳宫吧,今晚这里应是到处都安排了守卫,我怕出去时遭人盘问多生事端。" "……也好,你想出去我便带你出去。"江子岚莫名松了口气。 姜瑜的视线仍旧落在寝殿方向,不知想到什么,又问:"江太医,你清不清楚青羽是如何一个结果?" "这,我并不太清楚,不过倒是听元英提起过一嘴,说是还关押着,大概是没查出背后指使的人。" 江子岚并不清楚青羽和晏无尘的关系,可姜瑜知道,她一听这话就明白晏迟寒一定还未找到青羽和晏无尘联系的切实证据。 晏无尘的罪名已是事实,可他到底是先皇亲封的辰王,是晏迟寒的亲弟弟,哪怕这个人存在就等于威胁,晏迟寒或许都不能下死手解决。 "你觉得夜半闯宫造反足以定辰王死罪吗?"姜瑜轻声问道。 江子岚顿了顿,摇摇头:"死罪恐怕不行。" 果然。 姜瑜又问:"那如果多一条罪名呢,比如长时间对陛下投毒?" "投毒?"江子岚面色一凝,思索之后回道,"不管辰王做过什么,若真定他死罪,大褚上下肯定会有反驳的声音出现,尤其大褚皇室最看重血脉。从开朝以来,还没有过处死皇家宗室子脉先例。" "不过……"他顿了顿。 姜瑜挑眉:"不过什么?" "若是真的数罪加身,且都是铁证,也有过将宗室子弟圈禁的旧案。"江子岚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道,"如果不能圈禁,那辰王最多是贬至封地。" "那依你看来,起兵发动宫变,足以圈禁吗?" 江子岚思忖片刻,道:"或许可以,不过若有你所说长期投毒的罪证,那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听完这话,姜瑜不由失神,半晌后抬眸道:"我有证据。" 第81章 飙演技第八十一天 霸道帝王的在逃娇妻…… 太医院宿房内, 姜瑜正在净手,江子岚也不急,等她拿起帕子才再一次提起之前的话题, 开口问道:"现下已无旁人,可以说说你有证据是何意了吗?" 姜瑜拿帕子擦着手, 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抬头看他:"你信我不会害陛下吗?" 这问题显然有些突兀, 但江子岚还是认真地思考最后点头:"娘娘对陛下的担忧和……爱意,臣一直看在眼里。" 姜瑜没注意到他说"爱意"二字时的停顿, 听了他的话只淡淡一笑:"那我就放心把东西交给你了。" "什么?" 江子岚问完, 就见她反身去拿之前留在这里的一个小包袱, 打开来里头放着一个小木盒和一只小巧精致的青花瓷瓶。 "这你应该很熟悉吧,"姜瑜指指那个木盒,"这是你做的流魂散解药,而这个瓷瓶中,正是流魂散。" 江子岚微讶, 伸手接过那瓷瓶,道:"之前你给我的那些?" "没错,就是这里面的。"姜瑜将木盒也一并交给他, "我不清楚陛下有没有在青羽那里查到这个毒药, 但我猜青羽应该已经将其销毁了。辰王被抓,明日一定会安排人去辰王府搜查, 若是不出意外,应该能在那里搜到更多的流魂散。" "你曾经说过,流魂散所需药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我想我手中的这一份和辰王府的一定相同,只要到时你能证明这一点, 辰王长期毒害陛下的罪名就能成立。" 江子岚听到这里,便是再不想承认也得有个回应了,他眉头微蹙:"你是辰王的人?" 姜瑜顿了顿,没有否认:"是,所以这一次若不能直接将辰王圈禁,哪怕是贬至封地,他也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这一次是晏迟寒提前得了洪沛调兵的消息,若是没有呢,她不敢深想。 "那你,为何……" 江子岚是要问,为何选择帮晏迟寒,可他到底没有问下去,那个答案实在显而易见。 姜瑜看着他,也知他心中所思,便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不想插手这件事,谁胜谁负,谁为王谁为寇,都无所谓,我只求保命,但人之所以是人,大概就是因为有感情有偏向,我选择站在陛下这一边,就只能一站到底。" 江子岚惊怔地有些说不出话,半晌他才回神:"那你现在将药交出,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身份?" "恐怕我想隐瞒也没可能了。"姜瑜想起那婢女说的话,哭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惜命得很,这罪名我不可能主动担下,青羽曾经也拿过这个药,你只需要将此药还有这件事全告知给陛下,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江子岚听出这话里藏着的深意,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同陛下说,你这是想……离开?" 屋内有一瞬间的静默,姜瑜似乎也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敏锐,这时候再否认显得有些刻意,她只能点头:"是,陛下是一国之君,若真知道我的身份,岂能容我继续在宫里待着。" 如果是他们二人感情最好的时候,她或许愿意赌一把留在宫里,可现在,晏迟寒对她的感情到底如何,她都已无法说清,跟不用说去赌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辰王落败,沈安羽又会如何,会不会进宫求情,而晏迟寒会心软吗?这些都未可得知。 "那你想什么时候出宫?"江子岚问道。 姜瑜其实也没有太多计划,毕竟影卫身份可能暴露一事自己也才知道,她摇摇头:"不知道,但其实我希望尽早能离开。" 晏迟寒现在还要处理辰王的事,她必须要在事情解决前离开,否则等他想起自己,注意到自己,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江子岚似乎看穿了她在担心什么,主动开口:"你若是想早些出宫,我可以带你出去。" 姜瑜一顿,下意识有些犹豫:"若是日后查出是你带我出宫,怕是会连累你。" "你现下还是我的药童,我带你回府理所当然。"江子岚面色淡定,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况且,宫门的侍卫并不清楚你药童的样貌,陛下也不可能大招旗鼓地抓一个小药童,由我带你出宫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姜瑜被他这一番话说动,又或许是想要出宫的心过于迫切,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办法。 太医院太医常有突然进宫的情况,因此每轮到当值,太医手里都会有一块临时进出宫门的腰牌,江子岚亦不例外。 姜瑜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东西,只有几张一直贴身带的银票,而这足以维持她出宫后简单的生活,既然选择出宫,接下来的路也只能靠她自己走。其实,于她而言,离开皇宫也不算意外,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 春夜还带着点萧瑟清冷,姜瑜提着药箱跟在江子岚身后,从太医院一路走来,没有遇上任何阻碍,直到到了宫门。 大概是宫中变乱的影响,整个宫门的守卫比以往更为森严,两个人还未靠近就被侍卫横刀拦下。 姜瑜大半个人隐在江子岚背后,见他取出腰牌拿给侍卫查看。 "江太医?"侍卫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大概是觉得姜瑜有些陌生,不由问道,"后边这位是?" 江子岚淡淡开口:"是我家中药童,之前也进过一次宫。" 姜瑜心里一紧,竟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 那侍卫自然也是不太相信,可腰牌在这里也没理由将人扣下,只能再问:"太医,今晚宫中不太平,你怎的还要出宫?" "我正是从乾阳宫过来的,陛下正在夜审叛党,我须得回府一趟取一种药,恐明日陛下会用上。" 一带上晏迟寒,果然轻易就将那侍卫唬住,尤其江子岚在他们心中口碑一直不错,侍卫也并不想刻意为难。 他笑了笑收回佩刀,道:"那太医慢走。" 江子岚持着一个浅笑微微颔首,而后提步往前,姜瑜意识到了立刻跟上,目不斜视地走过那几个侍卫身前。 "等等!" 一声轻喝响起,姜瑜的心忽地漏停一拍。 江子岚也停下脚步,微不可查地喉间轻滚,转过头去:"可还有哪里需要查问?" 那侍卫直接看向姜瑜,指指她:"太医,今晚实在有些特殊,这位小药童恐怕得搜查一下。" 姜瑜提着药箱的手下意识捏紧,江子岚转过身轻皱起眉,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不满,道:"她是我的药童,你在怀疑我?" 侍卫忙道:"卑职不敢,卑职自是相信大人,只是搜查这位小药童也是出于陛下的安危考虑。" "公子,就让他们搜吧。"姜瑜赶在江子岚之前开口,她面对侍卫站着,问道,"侍卫大哥,怎么搜?" 见她这般自觉,那侍卫自然不会为难人,便道:"只需查一查你提的药箱。" 原来只是查药箱,还以为会搜身,姜瑜暗自松口气,笑道:"那麻烦侍卫大哥了。" 说着,她便将药箱递了过去。 药箱里无非是一些常用的伤药和脉枕一类的工具,侍卫查验后很快就放姜瑜他们通行,并没有再多加为难。 出了宫门后,姜瑜和江子岚俩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 "现在出了宫,可有什么打算?"江子岚问道。 "唔,走一步看一步呗,先把衣食住行这最基本的问题解决了再考虑别的。"姜瑜耸耸肩,看上去倒是轻松居多。 江子岚借着稀薄的月光侧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说道:"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姜瑜没有发现他的目光,转过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在心上了。" "好。" 江子岚莞尔,走出两步后又接了一句:"你这话我也记上了,日后可不要连我也不见。" 姜瑜轻快的脚步一顿,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抬眸瞥了他一眼,开玩笑般说道:"只要宫里那个人不对我下什么缉捕文书,我应该不会躲藏到谁也不见的地步。" "宫里那个人"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江子岚沉默片刻回道:"陛下或许明日就会知道你离开的事,但有辰王在前,你的事他可能来不及立刻追究。" "希望如此吧。"姜瑜轻轻笑了下,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晏迟寒会放过自己吗,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吗?姜瑜并没有答案,但离开是她目前唯一希望的结果。 * 姜瑜一直以为江子岚是与父母同住,可一直等到进了江宅,她才发觉,他竟是自己一人独居。 这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大门内仅一个小厮候着,见着有人进来,瞌睡立刻吓得散去,揉着眼迎上前:"公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这几日都不回府吗?" 小厮说着,人也已经走近,这时他才看清了自家公子身边那人的模样,他一惊,指着姜瑜:"你你,你怎么长得同穆庆这么像?!" 穆庆? 姜瑜一愣,一旁的江子岚立刻解释道:"你这张人.皮.面具就是照着穆庆的样子做的。" 他说完又转向那小厮:"去让孙管事收拾间厢房出来。" 小厮听着前半句还有些云里雾里,直到听见吩咐做事才赶紧应声:"小的这就去!" 姜瑜瞧着他反身跑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江子岚,揶揄道:"这小哥风风火火的,可真不像是你府上的人。" 江子岚不解地看她:"什么意思?" "因为你太淡定啦。"姜瑜笑着说完,自己先一步往前头屏门走去。 江子岚落后几步,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调侃他的性子过于安静,温润的面上浮起一丝薄红。 姜瑜已经走到屏门下,还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遂回头看来:"江太医?" 江子岚猛地回神,抬腿立刻跟上前去。 因为时辰已经不早,姜瑜也就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江宅的院子,等卧房收拾出来后,她同江子岚道了个晚安便回了房。 孙管事贴心地备了热水和浴桶,姜瑜将人.皮.面具卸下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一直到躺在陌生但舒软的被窝中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宫。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晏迟寒在做什么,或许还在审问辰王一党,又或许心中一件大事落定难得睡了个好觉,但不管是什么,这一切今后都不该再与她有关。 黑夜让心声放大,姜瑜略显烦躁地翻过身,企图将脑袋里所有关于晏迟寒的记忆驱散,可有些东西越在意越强烈,到最后,她只要闭上眼,晏迟寒的身影就像幻象般浮现。 第82章 飙演技第八十二天 霸道帝王的在逃娇妻…… 姜瑜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等再次醒来,温暖和煦的光透过窗倾洒进来,她懒懒地翻过身, 依稀听见外头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简单洗漱后走出房门,院子里孙管事和穆庆正在说话。大概是听见了开门的动静, 二人一齐回过头来。 "孙管事, 穆庆。"姜瑜主动打招呼, 这也是她在江宅唯二认识且清楚名字的人。 然而她这边语气轻快,转过头来的两人面上却是划过一丝不安。 姜瑜很快察觉, 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孙管事到底年长一些, 他摇摇头笑道:"没事, 姜姑娘可是现在就用早膳?" 他这么说着,一旁的穆庆也咧起嘴角笑开,只是这笑多少有些僵硬。 姜瑜本只是随口一问,可见他们这般隐瞒反而生出点疑虑,她下意识抬眸在院中扫了一圈, 心念一转,突然沉声问道:"你们家公子呢?" "公子一早进宫去了,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宫里。" 孙管事说这话时面色已经恢复自然, 姜瑜盯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破绽, 她点点头:"那他一般何时回府?" "以往是到了点就能回府,但这段日子公子留在宫中的时间比较多, 这次回来也是隔了好些天。" 想来就是从晏迟寒"中毒"开始,姜瑜了然,也没再接着问。 接下来一整日,姜瑜也没闲着,问了孙管事城中出名的牙行, 考虑找个时间去问问城中适合独居的宅子。孙管事倒是个热心肠的,听说她要买宅子一连推了三四个有经验的牙行,还说如今的江宅便是其中一个牙行介绍着买下来的。 姜瑜也是这时才清楚,江子岚为何还没成家便立宅独住,此前还以为江父江母不在人世只能独居,却原来是他自己主动出来,甚至最初连牙行都是他自己找的。 "我们家公子不爱说话,也就不喜欢麻烦人,什么事都亲自亲为。" 孙管事是从江家老宅出来的,也算从小看着江子岚长大,一说起他便滔滔不绝,他还感叹道:"公子小的时候同老爷夫人就不算特别亲昵,为此老爷他们还特别担心公子他会变得越来越孤僻少言。" "虽说少言,可还是掩盖不了你家公子的踔绝之能和不凡之姿啊。"姜瑜笑说。 听了这话,孙管事亦是一脸自豪:"公子一直是老爷夫人的骄傲。" 说完,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紧跟着叹了口气。 姜瑜轻挑了下眉头,不解道:"怎么了?" "哎,姑娘有所不知。"孙管事面有难色,好像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该说但又迫切想要倾述的。 "管事若是不便说,也无妨。" 姜瑜说这话可绝不是客套,她这人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像这种遮遮掩掩的秘密,绝对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孙管事忙摆手,道:"姑娘误会了,也不是不便,只不过这事同姑娘家说总是有些难开口的。" 同姑娘家难开口? 姜瑜还没想明白是什么,就听他继续道:"我们公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可老爷夫人提了好几次,公子都推脱着,我就担心他不言不语的,就算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都不会开口啊。" 姜瑜不由想到原著中江子岚对女主的默默守护式喜欢,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姑娘也这么认为?"孙管事见她这反应,眸中一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突然语调一变,意味深远道:"说起来,这可是公子头一次带姑娘回来,姑娘是怎么同我们公子认识的?" 昨夜江子岚将她带回来,给孙管事他们介绍时只说是宫里认识的姑娘,可说实话,这宫中的姑娘岂能是随意带出来的。孙管事心里有疑惑,姜瑜自是清楚,不过她也不能明说自己是妃子偷跑出来,只能道:"之前江太医帮过我的忙,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她这么说便是不想透露太多,孙管事心中也十分明了,再加之他一向信任自家公子,看着这位公子带回来的漂亮姑娘是哪儿哪儿都好,总想着俩人能够进一步发展关系。 姜瑜不知他心中所想,还继续和他聊着,等到一个下午过去再回忆二人的谈话,才发觉她听了大半天关于江子岚幼年少年时期的故事,并且还伴着大量夸赞的言辞。反应过来的姜瑜心中失笑,但也不好直接说自己与你家公子不合适,唯有假装没看出对方意图,嗯嗯嗯地糊弄过去。 江子岚一直到夜里都没回来,姜瑜心里有些担心,但见孙管事和穆庆还算淡定,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太医院那边还有事。 一夜过去,天边才微微泛起点白光,姜瑜便已经从榻上起身,雕窗半开,舒爽清凉的晨风轻拂过窗边人的侧脸。 "公子!公子回来了!" 大门那边小厮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虽然不那么清晰,但姜瑜还是听清了。 她匆匆推门跑出去,穆庆也正好从下房的方向过来,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一起往屏门走去。 江子岚走进来一抬头便撞上了姜瑜的目光,他微微一愣,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他面色不算太好,双眼下方有些许乌青,一看便是没有休息好。姜瑜顿了下回说:"昨晚睡得早。" "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要不要先去沐浴换身衣裳?"穆庆了解自家公子,极爱干净,衣裳是尽可能一日一换。 姜瑜心中有很多话想问,但也不着急立刻开口,她见江子岚朝她看来,便笑道:"我去厨房瞧瞧,也不晓得你会现在回来,还不知道厨房有没有做你的那份。" 江子岚勾唇淡笑了下:"好。" 等江子岚沐浴换衣再出来,早膳已经备好。姜瑜到正堂的时候,见他坐在圆桌边喝着茶。 "来了,一起用膳吧。"江子岚轻放下茶杯,开口道。 姜瑜在他对面坐下,挑眉:"怎么一大清早喝茶?" "养养神。" 江子岚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异样,甚至起筷用膳也十分自然,这让憋了快一天的姜瑜无从开口询问。不过大概是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焉,江子岚还是主动出声问道:"怎么吃这么一点,不合口味?" 姜瑜摇摇头:"厨娘手艺很好。" 江子岚了然,停箸抬眸:"你有话想和我说?" "咳,不急,你先用膳。" 他笑了下:"没事,出宫前我用过一些点心垫肚子,现下倒是真没什么胃口。" 闻言,姜瑜少了几分顾虑。 "孙叔,穆庆,你们都先去用膳吧。"江子岚将人打发走,看着对面的人,"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一夜未回?" "……是,"姜瑜也不再犹豫,直说道,"是不是那个人怀疑到你了?" 江子岚顿了顿,回道:"没有,或者说起码没有当面怀疑过我。" "那你昨天在宫里是做什么?" "陛下发现你不在了,准确的说是发现姜余不在了。" 姜瑜下意识绷直了背:"那他……" 她想问晏迟寒的反应,但江子岚一早就猜到了她的担忧,先道:"他没有声张,从前夜宫变后开始一些老臣就在劝他彻查宫中内侍宫婢,乾阳宫自然是重点,若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找一个药童,还是我府上的药童,肯定会引起那些大臣的注意。" "那他可有找过你?" "你毕竟名义上是我的药童,他自然先找了我,我只说前日白天见过你一面,并不清楚你之后的去向。" 姜瑜皱眉:"他信了?没有再为难你?" 她总觉得这不像晏迟寒的风格,但凡他开口询问,必然是心中有了一定把握。 可江子岚却点点头:"明面上,你住在芊音苑,前夜里宫中混乱,我也不可能带你离开。他无法去审问宫门侍卫,只能暗地里让人搜查,或许他会以为你被辰王的人带走了。" "最后这半句,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青羽开口招供了两个在宫中的内应。" 姜瑜一惊:"谁?" "陛下亲审,王若岐陪同,无人得知具体是谁,但据王若岐所言,那两个人昨夜里已经被陛下秘密处理。" 江子岚轻描淡写的"处理"二字让姜瑜生生落下一滴汗,晏迟寒对待身边的眼线果真是毫不留情。 "那青羽呢?"再开口时,姜瑜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喉间发干。 江子岚替她倒上一杯茶,递过去:"青羽还有审问的余地,目前还在牢中,专人看管,除了陛下其余人不得审讯。" 话说到此处,他其实还没有说尽,姜瑜听见奸细被处理的消息只觉害怕,可江子岚却想到了更深层的可能,或许那个人这般果决是在保护一个人。 不管是青羽还是另两个被处理的奸细,他们或许都可能知道宫中其他的同党,若被刑部审问,那很可能其中一个同党会暴露。 而这个人便是他眼前这位承漪宫漪妃,亦是那个权力中心之人想要保护的秘密。 江子岚垂眸饮茶,心中思绪万千,但并没有说出。 姜瑜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倒因他的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要重新拿起筷子吃点东西,就听得外头一阵高喊—— "公子,公子!" 竟是穆庆。 江子岚看过去,眉峰微蹙:"怎么了,急匆匆的?" 穆庆一脸惊色未平的模样,额间甚至还滴下一丝汗,他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大喘气道:"陛,陛下,来府里了!" 第83章 飙演技第八十三天 霸道帝王的在逃娇妻…… 姜瑜拿筷子的手一顿, 在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猛地抬眸看向对面的人,江子岚亦是怔着, 一时无言。 穆庆急道:"公子,可, 可是要出去迎接……" 江子岚稳住心神, 起身走到姜瑜身侧, 轻轻一句:"你先回房间,或许只是凑巧。" 说完, 他就匆匆往外走去。 姜瑜知道他这是在安抚自己, 可眼下是躲得过一时, 躲不过一世。况且,回到房中若是再被找到,江子岚便真的要担一个故意窝藏的名头了,在外头撞见,起码显得不那么心虚。 事实证明, 姜瑜的选择是对的,虽然有点误打误撞。 晏迟寒压根没等江子岚来迎,直接下了马车往府里走, 门口的小厮连句话也不敢说, 遑论上前去拦人。江子岚还没走到屏门,已然撞上了直接进来的晏迟寒, 两人面对而立,一个神情淡淡,一个反倒带着点笑意。 "江太医这么着急忙慌地往外走,是要来迎朕?"晏迟寒嘴边微微勾着,一身褚色锦服, 手里还握着把折扇,时不时轻敲掌心。 江子岚稳住脚步,面上仍旧是一派淡然,躬身行礼:"臣江子岚参见陛下。" "免礼。"晏迟寒提步往前,等走到江子岚面前也没有停步,直接与他擦肩而过,嘴里话却没停,"今早本想再和太医谈谈青羽的事,可派人传召时却听说太医已经出宫回府,这不,朕也是心切,只好亲自上门。" 江子岚垂眸,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不言而喻,可偏偏所有人都得陪着这位皇帝装糊涂。 他回身跟上前,嘴上答话,心里却在想着姜瑜有没有回房避开。当他们走到院中,抬眼瞧见还在正堂桌边的人时,他面上的淡定终于开始破裂。 姜瑜听到动静,从位置上站起转过身,一抬头正好撞上最前头那人的目光,那人嘴边含笑,可那双眼眸凉如冬日雪水。 姜瑜心口突地一跳,走上前几步福身:"……参见陛下。" 在她垂头的时候,晏迟寒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起身吧。" "你们这是正在用膳?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他走进堂中,直接在正中那把红木圈椅上坐下,"不过正好,朕也未用膳,太医不介意多一副碗筷吧。" "陛下言重,"江子岚侧头吩咐穆庆,"去拿碗筷,再让厨房多做一点清淡的送来。" 穆庆应声离开,孙管事还在外头安排侍卫暂歇,这时也不在此处。江宅的小厮下人本就少,大堂一瞬间就只剩下三人。 "怎么都站着,坐啊。"晏迟寒对着二人笑笑,看上去倒像他才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姜瑜犹豫了一瞬,还是走过去,在侧边的位置上坐下。晏迟寒对她出现在此处是半点意外也没有,看来是提前猜到了她会在此处,他这是有备而来。 穆庆很快回来,将桌上的碗筷重新摆了一遍,等早膳重上后,他示意江子岚是否现在上桌。 江子岚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主位上的晏迟寒,后者点点头,率先起身上桌坐下。 姜瑜和江子岚就等着晏迟寒主动开口责问药童的事以及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可整整一顿饭用下来,几乎是贯彻了食不言这三个字。 晏迟寒优雅地用膳,江子岚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唯有姜瑜一小块米糕从头吃到尾,心不在焉。 这厮说吃早饭还真的只是为了吃早饭? 两刻钟后,晏迟寒停了箸,一旁穆庆十分有眼力见地递上帕子和净手的银盘。见此,本就无心用膳的姜瑜也立刻放下了筷子,心说,重头戏终于要来吧。 她已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晏迟寒整理完直接起身,她一愣抬头看他。 "这用完了早膳,想来江太医也得好好休息一番,毕竟昨儿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实在耗费心神。" 晏迟寒重新拿起折扇,"啪"一声展开,轻摆两下:"朕也就不多打扰太医了,公事还是等太医进宫再说。" 莫说姜瑜一脸纳闷,便是淡定如江子岚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话。 "……是,那臣恭送陛下。" 晏迟寒轻嗯一声,从位置上出来,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就这么走了?来吃一顿早膳? 姜瑜怔在原地,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何种感受,松一口气也有,怅然若失也有。或许,他在知道自己是辰王眼线后念及之前关系想放她离开? 姜瑜不自觉垂下眸,晏迟寒离她越来越近,最后错身从她身侧走过去,她捏紧手心,突然,那人脚步一停。 "十七,绮香说你出来玩儿,现在也应该玩够了吧,她就在外边等你。" 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话从身后传来,姜瑜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想和朕离开?"晏迟寒仍旧是那个语气,不明喜怒。 可姜瑜知道,她拒绝不了,且不说他提绮香是何用意,他既然已知她在江子岚府上,若江子岚再留她,都不用翻大褚律,只一道旨意便可以让江子岚入狱。 "没有。"姜瑜摇摇头,走到晏迟寒身边停住。 江子岚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掩在长袖下的手不由握成拳。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帮助姜瑜。 * 江宅外头停着一辆繁复华丽的马车,窗子挂下的纱帘随风轻摆。姜瑜跟着晏迟寒走出大门,车窗下一个着水绿色襦裙的身影唰地冲到她眼前。 "娘娘!"少女哭腔尽显,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伸开手臂抱了上去。 姜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地往后一退,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带着绮香倒下,后腰处却突然多出一股力支撑着她。 姜瑜下意识往身侧看去,晏迟寒依旧看着前头,侧脸平静无波,就好像揽着她后腰的手并不是他的一般。 绮香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赶紧撤回身,揪着袖口擦眼睛:"娘娘,对不起。" 姜瑜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你哭什么啊?" "……陛下,"绮香偷偷瞥了眼一旁无言的某人,见他没开口阻止才敢继续说,"陛下说娘娘不见了,奴婢吓死了,还以为,还以为您被贼人掳走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姜瑜也不知晏迟寒和绮香说的贼人到底是指谁。 辰王的人还是江子岚? 不过这个答案,她目前显然是无从知晓。 绮香情绪收得还算快,晏迟寒也不再等着,轻咳一声往马车走去,姜瑜见此也只能跟上。她本以为上了马车,他就会开始算账,结果整整一路他都没有出声。 姜瑜等得不安,猜测他可能在等自己主动开口,只是侧头看他,却见他闭目养神,如此,她便也只好作罢。 微风透过窗子轻抚侧脸,就像母亲的手一般温柔安宁,但姜瑜的心却愈渐浮躁。 马车并没有往皇宫走去,姜瑜轻撩起纱帘看向窗外,帝京街道繁华依旧,只是前路陌生。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她瞧见了一处江南风格的别院出现在视线里,还没多想什么,马车缓缓停下。 别院地处帝京城郊,再往前便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河流,石桥一跨,是一座庙宇,平日里没有多少人烟。 姜瑜跟着晏迟寒下马车,绮香开心地滚开搀扶,看她神情对这里并不陌生,姜瑜一瞬间了然,这儿恐怕就是原先晏迟寒想要安排她出宫暂住的别院。 别院大门打开,司空从里头出来,躬身向姜瑜和晏迟寒行礼:"陛下,娘娘。" "子宸到了吗?"晏迟寒问。 "王大人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姜瑜听见这对话,心中生出疑惑,子宸王大人,这是谁?不过显然她也没困惑多久,进了别院抬眼望向大堂的方向,门前就站着三人。 谢芊云,卓放以及王若歧。 王若歧怎么会在这里? 姜瑜下意识看了眼晏迟寒,这人是不知道他和谢芊云的关系,还是已经知道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思,门边的谢芊云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此刻她已是自己原本的面容。 "参见陛下。"谢芊云朝着晏迟寒微微福身,而后才转向姜瑜,她一把拉起姜瑜的手,"还好你没事。" 绮香这么说,谢芊云也这么说,姜瑜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可她现在也顾不得问,瞥了眼谢芊云身后的某人,偷摸摸地捏了捏她的手。 谢芊云猜到了她心中的困惑,也并不掩饰,直接露了个无奈的表情。 姜瑜一愣,正想将人拉到一旁好好说说话,余光却突然感知到一道充满怨念的视线,她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正好对上卓放的目光。 "小放。"她笑了笑。 然而一贯最及时回应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少年直直地看着她,半晌垂下眸:"嗯,娘娘。" 姜瑜察觉到对方刻意表现的疏离,嘴边的笑意不由淡下去,谢芊云见着了,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你让我假扮你出宫的事暴露后,他就一直这样,见谁都冷冷淡淡的。" 卓放的性格本就孤僻,冷淡也其实都是常态,可自从进了承漪宫后,姜瑜自认他已经有所改变,更何况他从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所以现在这样疏离是因为生她气了? 姜瑜想要上前去同他解释,可还没走出半步,手被人一把握住。 "你们都先退下。"晏迟寒轻扫了眼众人,开口道。 姜瑜内心一声哀嚎,心说,该来的总归要来。 谢芊云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带着绮香先一步离开,后边王若歧自然紧跟而上,卓放站在门边犹豫半晌也还是转身离开。 等众人离开,姜瑜就被晏迟寒牵着往大堂里头走去,门一关,她心脏直跳。要不要先认罪,怎么说自己也没实际害过他,先开口多少能占据点优势地位。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姜瑜一愣,赶忙一脸讨好笑道:"陛下您先说,您先说。" 晏迟寒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反而冷了下来:"你很开心?" 怎么可能开心! 姜瑜垂下头,嗓音轻软:"不敢。" "不敢?"晏迟寒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移花接木,偷逃出宫,你还有什么不敢?" 他果然什么都清楚,姜瑜心里一沉,索性直视他的目光:"陛下若是想定我的罪,那便早些给个结果,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安生。" 逃也是逃不掉了,纠缠这么久,还是难逃原著的结局吗? "提心吊胆,睡不安生?!"晏迟寒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姜瑜一惊,眼见着他眼中泛起红丝。 "你……"她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 "那你可知前夜发现你不在芊音苑,我有多么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晏迟寒没等姜瑜开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 姜瑜有些不敢相信,她似乎听出了他一点点的哽咽。 "当我发现你假扮药童留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辰王谋反不过是时间早晚,我虽有所防备却也不敢将你留在宫里,可你竟然瞒着我私自留下,甚至想方设法来我身边,我意外但也心中窃喜。" 晏迟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进姜瑜耳中,她愣愣地听着。 "我早早将你安排在芊音苑,只要辰王没有得逞,你在后头就绝不会有事,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晏迟寒嘴角轻勾,语带自嘲,"你自有江太医相助,哪里还需要我护着你。" 姜瑜轻咳一声,莫名嗅到一丝酸味,她心底的忐忑已经消去大半,迟疑着开口解释:"那晚有人来芊音苑想带我走,我甩开后本想去找你,但你寝宫外羽林卫守着,我无法进去。" 晏迟寒皱眉:"有人想带你走?" "是,应该是……辰王的人。"姜瑜说得还有些犹豫,她现在有点困惑晏迟寒到底知没知道她是晏无尘的人。 "乾阳宫内确实还有些晏无尘的眼线,这段时间宫内皆在自查,只是,你名义上是我的药童,为何无法进,羽林卫不至于把你拦下,哪怕怀疑你也应该先过问我。" 姜瑜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辰王被抓,他难道没和你提起过我?" 晏迟寒顿了顿,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他轻轻笑出声:"你想提醒我你的身份?晏无尘安插到我身边的眼线?" "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 "为何还能好好地同你说话,甚至到这个时候还在埋怨你从未信过我?" 姜瑜连忙反驳:"我没有不信你。" "没有不信?"晏迟寒双眸直直地锁着她,"你若是相信我,为何还要自己逃出宫,你是担心我知晓你身份后杀你,不是吗?" 姜瑜微仰着头同他对视,唇瓣轻颤,最后还是垂了眼眸:"我是辰王安排的内奸,按照律法自是死罪,我不敢赌。" 帝王之心,她不敢妄自揣测,况且他本就是原著中折磨原主致死的人之一,以命做赌注,太大。 "你以为我是宫变那晚才知你身份吗?" 许久沉默后,晏迟寒突然开口。 "我让司空带你出宫,你以为我是担心宫变会牵连到你?若是如此,整个后宫都应该早早遣送,我对后宫那些人虽没什么感情,倒也不至于看着她们因宫变而死。" 姜瑜听得一愣一愣,复又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我一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可那又如何,我信你不会害我。"晏迟寒说这话时,目光澄澈坚定,没有半分避退,"让你出宫只是为了不让晏无尘趁我无暇顾及时将你带走,不想让你再被他威胁。" "只是我信你了,可你有信过我吗?" 晏迟寒说完这最后一句,转身推门离开,姜瑜一个人愣在原处半晌没有反应,等门口再次传来声响,她一抬眸,绮香和谢芊云出现在视线里。 "娘娘,你和陛下吵架了吗?"绮香一脸担心地小跑进来。 姜瑜眨眨眼:"你怎么这么问?" "唔,娘娘,你眼睛红红的。"绮香说话声越来越弱。 姜瑜怔愣地摸摸眼睛,还好没哭,不然可太丢人了,她扯起嘴角看向绮香:"没有,没吵架啊。" "呼,那就好。" 绮香拍拍小胸脯,拉着她往一旁椅子上坐下,一边斟茶一边道:"娘娘,你可别和陛下吵架了,陛下这次因为你失踪可是整整两夜没有阖眼休息。" "两夜?"姜瑜接过茶杯的手一顿,目光也不由看向谢芊云,似乎想听听别的说法。 只是谢芊云也对着她点点头:"是啊,这都是司空今早回来同我们说的,陛下不能直接命人找你,只能暗地里让元英和司空搜寻,整个乾阳宫翻了个遍也没有你的踪迹。听说你住的地方不远处倒是有几道零碎的脚印,去向是御苑,而宫变那晚羽林卫曾在御苑抓到过反贼同党,是个婢女,陛下让人去见过,并不是你。" "那他最后是怎么找到江子岚那儿的?"姜瑜从一开始就对此不解。 谢芊云轻叹口气:"陛下原也只是猜测。我听说你失踪的事,心里自是焦急,无奈下只能告诉司空替我们易容的人是江子岚,恐怕就是这一点让陛下注意到江子岚了。" "……原来是这样。"姜瑜垂眸,喃喃自语着。 "刚刚陛下出去,脸色并不太好,你们之间……" 谢芊云其实并不太想插手别人的感情,这一点姜瑜自己也是如此,可或许是对自己错过感情的遗憾,让她不得不多说一句。谢芊云道:"你失踪,陛下这么担心你,我一个旁人看来他定是十分在意你的,这次的事我其实也云里雾里,但我瞧着你对他也不是无意,既是两人都有情,那千万不要糊糊涂涂地错过了。" 两人都有情? 姜瑜心中一窒,晏迟寒那句"可你有信过我吗"反复回荡在她脑海里,她忽然想起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是源于什么,不就是因为她不相信晏迟寒对她有情吗? 晏迟寒的情若是一时兴起,她绝不愿意要,若这份情只是一小部分,她也不愿意要。 当时那一声"阿羽"她至今还记在心中,就像一记警钟,每当她想要彻底信任晏迟寒时都会在她耳边重重敲响。 "十七,十七?"见椅子上的人开始发呆,谢芊云不由出声轻唤。 姜瑜忽地回神:"啊,怎么了?" "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大好,要不要让人去找个大夫瞧瞧,莫不是生病了?"谢芊云秀眉蹙起,语含担忧。 "没事,大概是这两日没怎么睡好的缘故。" 姜瑜揉揉眉心,现在她同晏迟寒的关系虽还没恢复到之前那般,但起码小命是确定能保住了,他看样子并不会杀她。 极度紧张后放松下来,她反而觉得疲惫席卷了全身,倦态尽显。 "娘娘,那奴婢带你去屋子里歇息一会儿吧?"绮香轻声道。 谢芊云也劝道:"是啊,去歇一会儿。" 姜瑜很想点下这个头,但还是先问了句:"陛下刚刚出门是去哪儿了,回宫了吗?" "应该是,宫中想来还有诸多政事需要陛下处理,辰王谋逆,叛贼乱党都得一并拔出,估计还得忙好一阵子。" "也罢,"姜瑜本想再找晏迟寒谈一谈,可看来老天不给机会,"绮香,你带我去屋里吧,我睡一会儿。" "是!" * 绮香特意在房中燃了沉香,姜瑜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沉睡过去。这一觉,无梦侵扰,直接从白日睡到了夜色降临。 姜瑜翻过半身,恍惚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 "阿瑜……" 在叫谁?叫她吗? 可她现在是十七,是漪妃,谁会这么喊她,不,不是喊她,是在喊沈安羽吧,难道这又是梦中? 怎么做梦还会听见晏迟寒喊这两个字,是她执念太深? 姜瑜还没清醒,可心里已经生出一股烦躁,眉头也不自觉拧起。 晏迟寒坐在床边,看着原本安睡的那人在自己一声轻唤后皱起眉头,他心里泛起一点点苦涩,就连在睡梦中都不愿听见他的声音吗? 他一直安静坐在那里,就这么凝望着姜瑜,直到她眉头逐渐舒展开,他才敢抬手轻触她的脸颊。 "阿瑜,阿瑜。"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但只是待在这里便觉心安。 辰王谋逆一案,朝中大臣分为三派各执一词。 一方自是认为辰王罪无可恕,圈禁已是帝王仁慈,一方则认为辰王乃宗室子脉,也是他晏迟寒如今唯一的亲弟,若手段太重,恐让百姓以为当今陛下寡情狠绝,毫无宽宥之心,而最后一方自是圆滑中立一党,不愿得罪他也不愿得罪那些替晏无尘说话的老臣。 对于辰王如何定罪,如今还没有定论,此外,辰王余党如今也没能全部揪出。 晏远山早在宫变失败当晚逃回了北地,晏无尘是个傲气的人,哪怕心中愤懑不满,也不愿再提晏远山临时叛逃的事,因此到现在还无法将这位皇叔捉拿回帝京。 如此种种,全都压在他晏迟寒一个人身上,而他只能在姜瑜这里寻得一丝安宁。 姜瑜半夜醒来过一次,房中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幽静,让她倦意延续,再之后,天光大亮。 绮香进来时就见自家娘娘靠在床头发呆,她好奇走过去,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姜瑜回过神,抬头看她:"昨晚可有人进过我屋子?" "昨晚?"绮香回想了下,摇摇头,"没有吧,昨晚连奴婢都没进来,就怕打扰到娘娘,别的人就更不可能进了。" "……是吗。"姜瑜伸手摸了摸床沿褶皱的被单,若有所思。 绮香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反而十分高兴地开口:"娘娘,奴婢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姜瑜抬头。 "今早司空来传陛下的吩咐,说可以让我们在别院再待一段时日。"绮香一脸兴奋,"湘嫔娘娘也会留在这里,素茹明日便会来,奴婢觉得一定十分有趣。" 姜瑜有些意外:"不用回宫?" "是啊,说是如今宫中何处都在严查叛党余孽,不如留在这里自在。" "那司空可有提到陛下,他还会过来吗?"姜瑜还记得二人之间的问题,她还是得找机会说个清楚明白。 绮香摇摇头:"这倒是没说,但奴婢觉得娘娘在这里,陛下肯定会抽空过来的。" 小丫头一心认定陛下娘娘是真爱,也不清楚二人有矛盾,开开心心的倒也十分自在。 姜瑜笑了笑,也不想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出了房门一抬头,姜瑜就见到了在院中练剑的卓放,少年一身暗色劲装,动作凌厉干净。 姜瑜想到了他昨天同自己故作疏离的模样,心中叹口气,开口轻唤:"小放,早啊。" 第84章 飙演技第八十四天 感情这件事 院中少年动作一顿, 背对着姜瑜,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低头避开:"娘娘。" 虽然有些别扭, 但看上去还愿意同她说话。姜瑜稍稍松口气,走过去, 问他:"用过早膳了吗?" 卓放摇摇头, 没说话。 "那待会儿和我一起吃吧,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现在让厨房去做一些?" "……不用。" 姜瑜故意重重叹口气, 走到他身前拿过他手里那把剑。 "娘娘, 小心!"卓放一惊, 想要上手取回剑。 姜瑜后退一步避开,抬头道:"你这是在生我的气?" 大概是话题突转,卓放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作。 "娘娘说什么,属下不懂。" 姜瑜不想让此事就这么模模糊糊过去, 她直接道:"你若是气我没事先同你说易容一事,我道歉。" 卓放怔愣着,微张的嘴巴动了动, 半天挤出一句:"娘娘不必同我道歉。" "当然应该, "姜瑜反驳,"我当你是我弟弟, 也是朋友,这种事本不该瞒着你,只是当时情况比较急,我也没时间同你交代什么,况且……" 她顿了顿:"况且这怎么说也是欺君大事, 我下意识就想着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 "这样,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提前同你们商量,你与绮香都是我在这里很重要的人,所以别再生气了,嗯?" 听到"重要的人"几个字,卓放的面色已然松动很多,可他素来冷然惯了,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姜瑜一直盯着他瞧,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嘴角松弛下隐隐弯起的弧度。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一起去用早膳。" 卓放看着她,最后点点头:"娘娘先把剑还给我,不要误伤到自己。" 姜瑜笑着递回去,道:"这剑还挺重的。" "所以娘娘以后不要抢。" 姜瑜一听这话,眉头一挑,笑道:"是是是,不抢。" 卓放以为她误会了,又忙解释:"不是不抢,就是,就是刀剑无眼,若是伤着就不好了,别的东西娘娘随意拿。"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姜瑜拍拍他的肩,想让他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说错话也没事,只要别又像昨天那样把我当陌生人。" 卓放听了,面色赧然地低下头,姜瑜余光瞥了眼,无声地笑笑没再说话。 在别院自是不用像在宫中那样束缚守规矩,几个人同桌用完早膳,才下桌,门口小厮便来传话,说王大人来了。 姜瑜正想找谢芊云谈谈王若岐的事,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谁想姓王的倒是自己来了。 "那你们谈吧,我去后头花园走走。"姜瑜抬眼就见王若岐已经往这边走来,于是主动开口回避。 可还没等她转身,谢芊云就一把拉住她,低声道:"我们不谈话,你不用走。" 姜瑜一愣,已经走近的王若岐面色亦是一变,不过到底是处变不惊的性格,他朝着姜瑜欠身:"见过漪妃娘娘。" "王大人,这么早来别院做甚?"既然谢芊云不想独处,那姜瑜自然要出来开口问这么一句。 王若岐先是看了谢芊云一眼,而后才回道:"臣奉陛下旨意来找湘嫔娘娘谈点事。" "陛下旨意?"姜瑜一顿,侧头看着谢芊云,眼神询问。 谢芊云朝她微微摇头,而后回才转向王若岐,这还是从刚开始到现在她第一次正眼看他:"王大人,漪妃娘娘不是外人,有什么就这样说吧。" 王若岐拧眉似是不满,但半晌后还是点头:"好。" 姜瑜瞧出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无奈自己得参与其中,她回头吩咐绮香斟茶,招呼二人去堂中慢慢谈。 一刻钟后,姜瑜终于明白王若岐来意。 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向晏迟寒拿到了允可,此次辰王一事结束后便放谢芊云自由,择日离宫。 这件事若谈及本身,自然对谢芊云有利,可就在姜瑜以为她会应下时,她却对着王若岐摇摇头:"多谢王大人告知此事,我虽不知大人是如何向陛下讨要的这桩旨意,但总归是要说声谢谢的,只是……我不想离宫。" 此话一出,莫说王若岐冷了脸,便是姜瑜也一脸惊讶。 谢芊云困在宫中伤心伤身,所能得自由身出了宫去,当然会是万般自在,甚至在以往相处中,姜瑜也能感觉到她对宫外自由生活的向往,这次为何拒绝? "你同我置气便罢,还要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赌气吗?"王若岐看向谢芊云,眉目之间蕴着怒气,声音也冷了下来。 "王大人这话我不懂,"谢芊云语气平和,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到,"出宫与否是我自己的事,大人不用再劝。" 说完,谢芊云直接起身,对着姜瑜道:"十七,我有些乏了,先回屋躺一会儿。" 她越是淡定,心中思绪越是混乱,姜瑜明白她这性子,点点头:"那你先回去歇着。"说完,她又不太放心,便让绮香跟上前送谢芊云回屋。 大堂一下子就剩下姜瑜和王若岐二人,两人对视一眼,姜瑜率先开了口:"王大人似乎很生气?" 王若岐此刻已经淡了眼中情绪,他捏着茶盖轻拨茶叶,语气恢复正常:"娘娘说笑了。" 姜瑜挑眉,不置可否:"是吗,那今日谈话也结束了,我也不送王大人了,走好。" 这一逐客令一下,王若岐的手果不其然顿住,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又或者在做些心里斗争,半晌后他才抬头:"娘娘若真心为谢芊云好,应该帮臣劝她离宫。" "你这是在要求我还是请求我?"姜瑜觉得好笑,她点点头,"确实,为了芊云自己,我确实应该劝她早日获得自由身,只是她既然说了不愿,那我为何要帮你劝她?我是出不了宫,有她陪着也算幸事一桩。" "娘娘难道不知道她是在赌气吗,你真认为她不想出宫?"王若岐放下茶杯,"哐当"一声,屋子的气氛瞬间变了。 姜瑜一直对他心有不满,若说他对谢芊云有情,可他如今已有未婚之妻,且对谢芊云的态度也算不得亲昵,可若说无情,他现在这样为她出宫一事跑前跑后,总不能是吃饱了没事干。 姜瑜最是看不惯这种模模糊糊的态度,不由也冷了脸,直视着他:"王大人莫不是忘了,不管芊云想不想出宫,会不会出宫,这都与你无关。你若是想帮旧友,到此也算是尽心,足够了,接下来怎么选择是芊云自己的事。" "还是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王大人想要负责芊云的人生?" 最后一句话落,对面座上那人登时怔住,刚才还带着点凌厉的眼神忽然松散下来,轻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紧握成拳。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我不会干预她的人生,也……无法负责她的人生,我只是不想让她平白在深宫高墙中耗费自己一辈子。" 姜瑜似乎从中听出了无奈的味道,她突然想到不管王若岐现在是什么态度,最开始他也不过是个被"抛弃"的男子。若真要找个人怪罪,那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了。 想到这里,姜瑜又不由想起晏迟寒与自己,轻叹口气后她问王若岐:"你以为出宫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吗?" "陛下已经答应我……" "不,能离开皇宫只是一个开始。"姜瑜抬眸看向对面那人,认真道,"芊云出宫后只能回家,可芊云进宫一事,谢家的三亲六眷街坊邻里多少都是清楚的吧,她这样突然回去,这些人知道了会说什么?" "或许你想说让芊云独居在外,可她孤身一人,连家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回,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比在宫中要好吗?" 王若岐哑口无言,呆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陛下答应放她出宫,但这确实是好意,我想你这份好意芊云已经收到,也已经接受。"姜瑜从椅子上起身,垂眸看着他,"但也只能到这里了,之后她如何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你放心,她是我的好友,我会帮她,但也请你别再用你的'好意'打扰她,你的未婚娘子恐怕也不想看见你为另一个女人忙前奔后吧。" 她刻意加重了"未婚娘子"四个字,就想让他明白他和谢芊云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再继续起纠葛,对两个女子皆不公。 王若岐定着身子,脊背僵硬,目光微垂也不知落在何处,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低沉但很冷静:"有娘娘的话,那臣也就放心了。" 话落,他也站起身:"臣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离开了。" 姜瑜看着他,点点头,就在对方欠身即将转身离开之际,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开口:"等等!" 王若岐脚下一顿,回过头:"娘娘还有何事?" "没,我就是想问问陛下最近是不是都很忙?"轮到自己感情的事,姜瑜语气也不由软下来。 "是的,辰王一事牵涉较多,非一朝一夕能处理完。" 姜瑜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她想了想又道:"那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给陛下传个话?" 王若岐面上没有太多情绪变动,点点头:"娘娘请说。" 姜瑜抿了抿唇,开口:"你就告诉陛下,若是他得空了请他来别院一趟,我有一件事需要当面问他,若是没空……没空,就再说吧,等辰王的事处理完也不迟。" 只是一辈子就这么短,尤其她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她又从这个世界消失。两个人的心结,她还是想尽早解开,最起码她心里的疑惑需要他来给个答案。 第85章 飙演技第八十五天 死生之间 王若岐答应了姜瑜的请求, 只是那日之后一连三天她都没有等来晏迟寒的出现。谢芊云也听说了此事,便安慰她或许是宫中事宜实在难以脱身。 姜瑜一开始还有些急,可随着时间过去反而淡定起来, 拉着谢芊云和绮香一起琢磨买院子的事。 "娘娘,咱们还是要回宫的吧, 真要买宅子?" 此刻, 众人正坐在一家酒楼的雅间, 等上菜之时,绮香不解地开口问。 姜瑜轻嗯一声, 道:"反正芊云要买, 我跟着瞧瞧也没什么。" 谢芊云之前虽拒了王若岐, 可最后还是被姜瑜劝下。 姜瑜对王若岐说的那些出宫后的顾虑,她都全部复述给谢芊云,考虑后,谢芊云还是决定听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出宫即是自由,哪怕她为此要付出更多。 既然准备离宫, 那之后的居所也得提前解决,谢芊云不愿意回家惹爹娘伤心,决定买间宅子自居, 身边只留一个素茹。 姜瑜还推荐她再买间铺子, 开个琴坊或者什么,也不用坐吃山空。 "绮香这是担心你家娘娘不回宫?"谢芊云打趣道。 绮香忙摇头, 看着姜瑜十分坚定道:"我才不担心,反正娘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也希望呢,就怕等你再长大点,被哪个小哥哥勾去了魂。" 绮香登时涨红脸,揪着手指:"……才不会。" 姜瑜掩唇轻笑, 和谢芊云对视一眼,又想到什么,道:"说起来,素茹也应该过来了,怎么还没消息?" 大概说到了心事,谢芊云面上的笑意也淡去了些:"我也不清楚,之前司空同我说是会放她出来的。" 姜瑜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可能这段时间司空也忙,一时忘了。" "希望如此。"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伙计也很快端菜上来,用过午膳,这才去先头打听的铺子瞧瞧位置。 这铺子原先是做糕点的,只是掌柜家上了年纪,后继又不热衷于此,无奈之下只能将铺子转卖。 "其实开个点心铺子也不错。"谢芊云看着周围的吃食小店。 姜瑜点点头:"只看你自己喜欢罢了,也不用你在铺子里时时看着,雇个人替你掌管也好。" "那这得花不少钱。" "若是不够,我可以借给你。"姜瑜倒不是充大款,只是在宫中这么久,她确实积攒了不少财物,只是可惜有好些都没带出来。 谢芊云笑道:"你的银子不也要拿来买宅子吗,况且你以后在宫中,需要用银子打点的地方可比我多。" 姜瑜正要回话,余光一瞥却意外瞧见一位熟人。 她们此刻正在看铺子的地段,自是站在门口的位置,两个人样貌又都惹眼,那位熟人也十分凑巧地看过来与姜瑜对视。 "沈安羽……"姜瑜无意识轻念了声。 "你说什么?"谢芊云听得模糊,转头看她却发现她注意力在别处,她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随之一愣,"可真巧。" 沈安羽和晏无尘的事,在整个帝京世族中并不算隐秘,宫中自然也有所耳闻。这次辰王落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沈安羽的笑话。 姜瑜倒是理解,身为女主,自带光环的同时也会拉些仇恨。 两方既然对视上了,那必然是要上前打个招呼只是姜瑜还在犹豫时,沈安羽先一步朝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你们……怎么在这里?"沈安羽打量着二人,眼中不乏意外。 姜瑜顿了下,怎么说现在二人的立场有些不同,开口时自然也多了份谨慎她道:"出来玩玩。" "是吗?"沈安羽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抬眼看着她,"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个地方,我们聊一聊?" 姜瑜和谢芊云互看一眼,还是没能将拒绝说出口,她点点头:"好,就对面那家茶楼吧。" "好。" 沈安羽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跟在一旁也没有说过话。姜瑜走在前头先落了座,吩咐绮香去外头给她买糖炒栗子。 沈安羽见状,也唤了丫鬟出去,雅间内一瞬间就剩下三人。 "你想聊什么?"姜瑜开门见山。 沈安羽起初垂眸看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沉默半晌抬起头来:"无尘他……现在如何了?" 她提起晏无尘,姜瑜并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沈安羽看上去是真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你当真一点不知?" 沈安羽摇摇头回道:"他把所有消息来源都提前切断了,我之前劝过他,可没能成功,我同他生气出去远游,昨日才回来。" 听完这话,姜瑜若有所思,看来因为晏无尘谋反的原因改变,这之后一系列连锁的果也都随之发生变化。沈安羽和晏无尘的感情竟然已经出现危机。 "你问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几日我也都在宫外。"姜瑜如实回答。 沈安羽却是不大相信,身子往前微微一倾,语速加快:"你虽在宫外,但我想与宫中定是有联系的,况且你也是……"她说到这里急急一停,目光下意识看了谢芊云一眼,朱唇轻动,再开口时,话头一转。 "我是想说,你或许会有办法打探到他的消息,只看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了。" 姜瑜蹙着眉,她大概能猜到沈安羽咽下去的原话,她是想说自己原也是晏无尘的人,应该站在同一边才对。只是,一个在逼宫当夜都还想着利用她的人真不值得她去帮,况且她现在也确实没发得知晏无尘具体的情况。 "沈姑娘恐怕误会了,我没有这个能力去帮你,你不如……"姜瑜正想说让她去问晏无尘的旧党,可再想也觉不妥,那些旧党要么彻底倒戈,要么现在也是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怎么可能同沈安羽搭上话,"不如回家等消息,不管什么结果,总归是要告知天下的。" 沈安羽神色一滞,半晌垂下眼眸:"罢了,这一步也是他走错了……" 沈安羽很快离开,姜瑜走到窗边低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走出,最后隐没在人群中。 "你看什么?"谢芊云走上前问道。 姜瑜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目光突然一停,她赶忙扒着窗沿往外探头。 "十七,小心!"谢芊云一急,抓着的胳膊往里拉,"你做什么!" 姜瑜就好像没看见谢芊云眼里的惊慌,只是皱着眉看着沈安羽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人在跟着沈安羽。" "什么?有人跟着沈安羽?" 谢芊云这时也跟着往楼下张望,但入眼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脑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姜瑜收回目光,道:"已经走远了。" "应该不会是想害她的人吧,辰王虽说势力不再,但多少还是令人忌惮的。" 姜瑜抿了下唇:"有人忌惮,但也肯定树敌不少。" 谢芊云叹口气:"皆为因果罢了,这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遇见沈安羽虽然有些意外,但姜瑜也只当是个小插曲,转头便也忘了。回了别院后,时间尚早,谢芊云便建议一起去边上的寺庙看看。 别院附近的寺庙自是比不上当初冬雪节去的宝佛寺恢宏,香火气重,但也胜在清净幽远,令人浮躁的心沉淀下来。 从别院过去寺庙有两天路可走,一是从正大门离开过石桥可至,还有一条则是从别院后门绕过一片竹林直接能瞧见通往寺庙的长阶。 姜瑜想顺道逛一逛竹林,几个人便选择了后一条路,卓放则照旧留在别院。 寺庙里的师父大概是很久没瞧见香油钱给这么足的香客了,拉着姜瑜她们几乎将整个寺庙走了个遍,一路还说了许多有关寺庙的历史过往。 姜瑜她们倒也听得认真,走过拓碑还都认真仔细地看起来。等到回过神想要离开才发觉天色已晚。 按着寺庙距别院的路程,这时候回去也不算迟,可寺庙的小和尚见她们还没离开,以为她们要留下吃素斋,便将她们的晚膳一起准备了。 姜瑜和谢芊云得知,也不愿浪费,索性留在寺庙里吃顿素斋。等用完晚膳,天色就更黑了些,师父见状,便劝她们在寺庙寮房暂住一夜。 姜瑜和谢芊云商量后,觉得住一夜再走也无妨,便谢了师父一起住了下来。 寺庙的夜晚过分清净,甚至还有随处可闻的檀香,这一晚姜瑜睡得踏实无梦。 她同谢芊云都在一个房间,是对面的床榻,次日一早,姜瑜醒过来在床上呆坐,没多久谢芊云也醒了。 两个人决定用过早膳后离开,可谁知刚出寮房走进院子,便听到前头两个小师父在那儿交头嘀咕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昨日领她们进来的小师父,姜瑜瞧着有些眼熟,便开口打招呼:"二位小师父在说什么呢?" 小师父齐齐转过头来,脸色都不太好看,但见着她们还是十分得体地双掌合十:"十七施主,谢施主。" "师父怎的这幅表情,可是庙里出了什么事?"姜瑜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那位眼熟的小师父开口回道:"不是庙中出事,而是昨夜桥那头有一处宅子走水,据说火势很大,今早官府的人来问是否有蔓延到庙中。" "桥那头?!"姜瑜心中一咯噔,忙转头看向谢芊云,对方也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她忙追问道,"小师父,可是竹林过去那一处宅院?" 小师父回忆了下,点点头:"应该就是那里,竹林过去,离我们这儿挺近的……" "糟了!" 姜瑜顾不得其他,直接反身往外头跑去,谢芊云和绮香也意识到事情严重,赶紧跟上去。 两个小师父不明就里,急着喊道:"两位施主,两位施主去哪儿!" 后头的声音渐行渐远,姜瑜也无暇去细辨,只顾着往前跑去。 绮香在后边追着,一边帮忙扶着体质偏弱的谢芊云。 "你,你别管我了,去追上十七,别让她出事。"谢芊云喘着气,抬手阻拦绮香的帮忙。 绮香犹豫片刻,只能选择撒了手抓紧跟上姜瑜。 昨日还一派江南风格的青砖白墙,今次却已全部染了灰黑,整个别院散着一股焦灼的烟火气,以及隐隐的火油味。 "咳咳咳……"姜瑜跑得气喘吁吁,到了后门处立刻就被这刺鼻的气味熏呛。 绮香很快赶到,也连声咳嗽起来:"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瑜这才发现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芊云呢?" "湘嫔娘娘让奴婢先追上您。" 姜瑜顿了下,转头再看别院的后门墙,低声道:"院子里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若是还有未消的火苗就不好了,我们得绕到前头去,你在这里等芊云,我先过去。" "娘娘!"绮香急了,想要阻拦。 第86章 飙演技第八十六天 你吓死我了 "没事的, 小师父不是说有官府的人来了吗,我只是担心别院的人有没有都出来,还有卓放也在, 我必须得先去确认。"姜瑜握了下绮香的手,"听话, 你留这里, 我先去看看。" 绮香只得点点头:"那娘娘, 你,你自己小心。" 姜瑜拍拍她的手背, 从一旁小路往外绕去, 这条路她还没有走过, 只能凭着大致的方向往前门走。而越往前,浓烟残留的味更重,火烧留下的痕迹也愈发明显,甚至,姜瑜随意一瞥, 就见到墙内一棵桃树几乎只剩下残缺的枝干。 这桃树还没有完全开花就先败落,姜瑜面色低沉,她不信普通走水能把这座宅院烧成这样, 而空气中残留的火油味也意味着这火并非意外。 大概走了快一刻钟时间, 姜瑜终于从后头绕到大门,一抬眼就瞧见门口小厮与管事站在那儿, 对面的人则一身官府,双方正说着什么。 "于管事!"姜瑜赶紧快步走上前。 前头的人听到声音一齐回过头,于管事一愣,一个大男人差点哭出来:"哎哟,夫人, 您总算回来了!" 小厮和他面上都脏兮兮的,再加上一副后怕的表情,甚至还有点滑稽。 姜瑜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道:"卓放呢,卓放出来了没,还有其他人,那些护院怎么都不见人影?!" 于管事忙道:"夫人莫急,卓放他没事,他正带着几个护院在里头检查。" 姜瑜一听稍稍松口气,正待她还要再问些什么,大门内就出现了一个少年身影。 "小放!" 卓放也有些意外,干净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喜,他强自镇定地走下台阶,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姜瑜上下打量着他,看上去的确没有受伤,只是衣衫上还是有几处比较明显的烧痕,清俊白皙的脸也灰扑扑的,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漠。 "没事吧?"她还是问了句。 卓放摇摇头:"没事,发现得及时。" 姜瑜想来也有些后怕,按寺庙小师父说,这火是半夜烧起来的,那个时间大多数人可都在休息,又或者正要休息。 "可有发现失火的原因?"姜瑜想到自己来时闻到的气味,又道,"别院中有存放大量火油吗?" 卓放回道:"我问过管事,别院中并没有足以燃烧整个院子的火油存放,但潜火队确实有在院墙附近查到火油的痕迹,现下,潜火队还在里面排查。" 姜瑜听完,更加坚定了这并不是一场意外,可还没来得及细思,身后忽然响起几道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她下意识转身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形由远及近跨马狂奔而来。 晏迟寒脸色冷冽,紧绷的下颌角在目光捕捉到某人的面容时忽地一松。 "吁——" 骏马急停,马背上那人翻身而下,疾步朝门口二人走来。 "陛……" 姜瑜有些惊讶,正想开口说什么,迎面急行而来的人却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她的脸直接撞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让她蓦然心安。 "你吓死我了!"开口已是喑哑。 姜瑜怔愣着,感受到圈住自己的手臂渐渐收紧,半晌,她抬手回抱上去:"我没事。" 周围官府的人都被一道而来的王若岐叫走,但别院的人还有卓放与司空还在,姜瑜被抱着良久,渐渐回神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低声开口:"陛下,你先放开我吧。" 晏迟寒闷闷地嗯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放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脸贴着她的颈侧,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他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比之前恢复了些。 姜瑜本想摇摇头,但整个人被抱着,摇头这动作都有些难,无法,她只能开口:"没事,我昨晚不在别院里。" "……"晏迟寒没说话,手下又紧了几分。 姜瑜这下是真的受不住了,她拍了下晏迟寒的背:"陛下,我快透不过气了。" 话落,晏迟寒总算有了动作,松开手臂将她放开。 姜瑜也是这时才有了点时间仔细看他几眼,发现他眼下笼着倦意,她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 晏迟寒抬手理着姜瑜头上因他弄乱的发,回道:"有些事要处理。" 他虽没具体说是何事,但姜瑜大抵也是能猜到一些,只是现在也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卓放,喊他过来,而后同晏迟寒道:"这次别院失火绝不是意外,卓放和潜火队的人发现院墙附近有火油痕迹,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卓放从晏迟寒到这开始就没变过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然,但这时被姜瑜喊来,也明白她的意思,便一五一十地将潜火队排查到的细节告知给晏迟寒。 晏迟寒面色越来越冷,眸光凝视之处若化成实质恐怕能刺入人骨,等卓放说完,他便沉声问姜瑜:"你这几日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姜瑜被突然问到,一时没明白是何用意。 "故人。"晏迟寒没有明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意有所指。 姜瑜心中一顿,脑海里立刻捕捉到某个画面。晏迟寒看她这个神情,便知道其中确实有事发生,他问道:"你们何时见的?" 姜瑜这下也不意外他能猜到,因着还有旁人在,她也省去了名字称谓,只回说:"昨日,我当时似乎还瞧见有人跟着她。" "那些人恐怕是专门保护她的,她既然见了你,那一路护着她的人也肯定发现了你。" 姜瑜一听,皱眉:"所以他们是偷偷跟着我们回的别院,而后夜里放火?" 晏迟寒没有点头肯定,只说:"这只是一个猜测,我会让司空和王若岐去暗中探查,相信很快就能有答案。" 姜瑜瞥了眼不远处正和官府的人交涉的王若岐,心说晏迟寒也真是物尽其用,哪哪儿都能带上他。 正心中腹诽着,别院侧边走出来两个人。 "十七!" 谢芊云被绮香扶着快步走来,还没走近,另一头的某个人循声转过来,瞧见她这一幅狼狈样,眉头不觉蹙起。 谢芊云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视线,而是先一步瞧见了姜瑜身边的晏迟寒,她本想行礼,又想到现在的处境,只微微欠身,道:"爷。" 晏迟寒淡淡地点了个头做回应,没有说话。姜瑜倒是走上前,拉着谢芊云:"你没事吧?" "没事,走得急了点,身子骨确实差了些。"谢芊云不由自嘲,"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走水呢?" 姜瑜迟疑一瞬才道:"潜火队还在排查,但恐怕并不是意外。" 谢芊云一脸茫然,有些担心道:"难道是哪里结的仇家?只是我们出宫也算隐秘,怎么会有仇家。" 谢芊云的话正是重点,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们住在别院,唯一的方式只有跟着人过来。晏迟寒已经数日未来,况且他每次出宫都十分谨慎,暗中也有影卫跟着,旁人想跟踪,很容易被发现。 而在这之后,便只有昨天遇上沈安羽这么一件出于计划外的事,姜瑜在茶楼窗口瞧见的那几个跟在沈安羽身后的人…… "别院已经不能再住人,你们先去行宫暂住。"晏迟寒出声,打断了姜瑜的思绪。 "行宫?" "御寒行宫,之前冬雪节去过的,你们先去那儿住着。" 姜瑜看了谢芊云一眼,后者倒是没什么所谓,轻轻点头,见此她也没有推拒:"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司空已经去让管事备马车了,等会儿你们就可以走。" 晏迟寒确实是事事都提前考虑好,可姜瑜听完却直接开口反问:"我们可以走,那你呢,留这里还是回宫?" 晏迟寒垂眸看着她,目光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半晌后吐出两个字:"回宫。" 姜瑜面色未变,只问:"我让王大人传了话,你知道吗?" "嗯。" "所以你没有打算来见我,如果不是这一场火,今日你也不会来吧?" 晏迟寒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告诉她,是的。 到了这个时候,姜瑜反倒不急了,眉头一挑:"听说你想放芊云出宫?" 话题突然一转,晏迟寒顿了顿,看着她:"嗯。" "您真是心善,不知可不可以好人做到底,也放我出宫吧。" 姜瑜笑意盈盈,嘴边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甚至还带着点认真的意味。 晏迟寒直接沉了脸,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做梦。" 姜瑜笑容更大,看着他时双眸微闪:"您日理万机,总归有管不着我的时候,行宫就在城外,离开也挺方便的。" "行宫守卫森严,你想出去,他们也得先过问我。"晏迟寒被她眼中笑意刺痛,嗓音也愈发低沉喑哑。 "我总有办法的,您爱信不信。" 姜瑜说完,笑意一下收起,正好于管事已经牵了马车过来,她目光一转,直接往那边走去。 就这样被放狠话,晏迟寒自是不会让她离开,他跨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等等。" 姜瑜没有回头但也没有挣扎,声音淡定:"爷还有何事吩咐?" 身后的人沉默半晌,最后开口:"我们谈谈。" 谈一谈,这是姜瑜这么久以来的希望,因为上次见面晏迟寒一番话,她听出了其中的情意,所以她想给个机会解开二人的心结,各自的心结。 因此当晏迟寒终于提出要谈一谈时,她答应了。 晏迟寒将姜瑜抱上马驹,两人独自驾马往别院后边的竹林而去。 第87章 飙演技第八十七天 竹林亲吻 马在竹林深处缓缓停下, 蹄声轻响,马背上二人却都没有立刻出声。 "不下去吗?"姜瑜觉得马背上硌得慌。 晏迟寒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翻身下马将她抱下, 动作小心翼翼。只是,落了地, 他也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姜瑜站在一株竹子前, 看着面前一脸沉默的晏迟寒:"我不想浪费时间, 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男人轻抬起眸,目光沉静:"你想说什么?" 姜瑜回想上次见面, 斟酌后低声开口:"你说我不信任你, 这一点, 我或许应该承认。" 晏迟寒面色未变,像是没有意外,只是眸色更深了些。 姜瑜也没急着等他回应,反而轻耸了下肩继续道:"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的不信任并非是自愿的, 我愿意相信你,我只是……不敢相信。" "不敢,为何?"晏迟寒的面色终于有了松动, 他不知想到什么, 问道,"难道是因为担心我知你身份后定你的罪?" "……也不全是。"姜瑜顿了下, 明明早早就预想过此次谈话,但真等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心里想什么便直接说,在我这里你从来不用担心说错话。"晏迟寒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就好像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可在姜瑜听来, 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语分量从来不轻,可也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这种重视与深情,让她愈发介意他曾经唤出的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让她觉得这份感情并不完整,哪怕足够令人动心却也存在残缺。 姜瑜心绪波动,一时失控,直接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晏迟寒一愣,眉峰微拧:"你连这个都还有疑问吗?" 他轻扯嘴角:"到底是我表达得不够,还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爱这个字,放在心里怕人不知,说出口时又担心太轻易。 姜瑜微仰着头看他,又问:"那你对沈安羽……还有感情吗?" 晏迟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稍稍舒展开:"之前你误会我喜欢她,我便随了你的意让她出宫,如今她和我几乎没有交集,你怎么又提起了这事?" 姜瑜沉默了一瞬,但最后还是选择开口:"我曾经听见你在梦中喊过她的名字……" 晏迟寒一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瑜以为他记不得睡梦中发生过的事,又道,"哪怕梦中呓语我听岔了,那之前你当着我的面喊我阿羽,还说什么生孩子的事,这你应该记得吧?" 听见"阿羽"两个字,晏迟寒才恍然记起什么,只是这是什么天大的误会,此阿瑜非彼阿羽,他哭笑不得,轻叹一口气看着她:"若我说我喊的并不是沈安羽,你误会了,你信吗?" "那你喊的是谁?"姜瑜不解。 "从来都是你,也只有你。"晏迟寒顿了下,"有很多事一两句话说不清,等辰王的事处理完,我再同你细说,如何?" 姜瑜微微拧眉,她怎么忽然听不懂他的话了。 "别皱眉。"晏迟寒伸手在她眉心一抚,"等事情结束,我接你回宫,这段日子你在行宫莫要乱跑。别院的火恐怕是辰王的人所为,你若是出去被人跟踪,我怕我赶不及来救你。" "你既然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把我放在身边,带我回宫?"姜瑜也有些好奇,按理说她现在回宫也没什么。 晏迟寒道:"宫中会有些变动,我想等处理完再接你回去。" "变动?何意?" "到时你就知道了。" 姜瑜看着他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更是好奇,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瞧,不动声色地想要逼他开口。可晏迟寒哪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他抬手遮住她的双眼。 "唔,你干嘛?"姜瑜眼前一黑,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然而还没有所动作腰上便一紧,接着整个人被微微提着往后一靠。 坚硬笔直的竹子抵着她的背,凉意透过衣衫刺激着她的肌肤,还没等她发出声抗议,嘴唇立刻又被熟悉又久违的温热轻覆。 "唔……" 黑暗让她所有的感受放大,翠竹的冰凉还有唇瓣的灼热,交错地侵袭她的意识。 这个亲吻隔了太久,晏迟寒贪恋着迟迟没有停下,一直到姜瑜被竹节硌得后背生疼轻吟出声,他才堪堪停下。 "我们,我们回去吧。"姜瑜涨红着脸,头抵在晏迟寒的胸口。 "嗯。" 晏迟寒虽应着,但抱着她的姿势却纹丝未变。 一直到林间春风吹起,沙沙作响,他担心怀里的人受风,才再次抱着她上马慢悠悠地往回走。 别院正门,众人都已经在等着,姜瑜下了马一脸惭愧地小跑到谢芊云身边,被落下的晏迟寒只微微一勾唇,倒也没说什么。 "爷,现在回去吗?"司空走上前问道。 晏迟寒看着姜瑜的方向,道:"先送她们过去行宫。" 司空也不意外,点点头:"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御寒行宫。行宫的侍卫大概早就接到了消息,见马车将近早早迎上前。 "见过漪妃娘娘,湘嫔娘娘。" 姜瑜摆手示意免礼,回头看晏迟寒,那人却并没有停留,直接带着司空和王若岐驾马离开。 谢芊云也回看一眼,目光在某个人身上划过,道:"走吧,十七。" "嗯。" 一早知道别院出事,姜瑜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因此才到行宫,于管事便让人赶紧备膳。 厨房的人动作倒是很快,没一会儿就上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早点。 姜瑜正在同谢芊云说话,目光本是无意一瞥,谁想当即愣了下。 "怎么了?"谢芊云注意到她出神,开口问道。 姜瑜指着那黄花梨雕花圆桌,道:"行宫的膳厨难道是从皇宫里刚出来的,怎么这菜色如出一辙?" 谢芊云笑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怪我记性好,宫中御厨每次做的东西都特别对我口味。" 姜瑜说着,面带喜色地朝着桌边走去,还不忘招呼谢芊云:"你也饿了吧,过来吃吧。" "这一点时间,陛下应该也来不及让御厨过来,况且调离御厨,恐怕也不是小事。"谢芊云分析道。 "你说得有理。"姜瑜点点头,先取了一块色泽漂亮,晶莹剔透的马蹄糕到自己面前的瓷碟中,咬上一口,眉头微微一皱,"唔,确实不是宫中御厨做的。" 谢芊云看她这幅表情,笑道:"怎么,不好吃?" "倒也不是,只是偏甜了些,早上还是吃一些清淡的为好。" 姜瑜吃着,还是有些奇怪,既然不是宫中御厨所做,为何菜色却是一致?突然,她拿筷子的手一顿,她记起之前晏迟寒生辰时,御厨的人曾说过她喜欢的口味都是陛下提前吩咐的,可是晏迟寒哪里得知的她的口味? 姜瑜能确信自己没有告诉过他,平日里或许表现出过喜好,但也不可能准确如此。 "十七,十七,你在想什么呢?" 谢芊云见她久久不动筷,忍不住出声。 姜瑜蓦地回神,回道:"没,没什么。" 她面上神色如常,但心底已经生出些异样。早膳后,她便偷偷去了趟厨房,里头的人正忙着做事,最外头一个小婢女先瞧见了她,吓得手里的木瓢直接掉进水缸中。 "娘,娘娘!" 小婢女叩头拜见,动静大得整个厨房都能听见,里头的管事赶忙跑出来,喊道:"漪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姜瑜开口让小婢女先起身,而后示意管事单独出来问话。 "娘娘找小的可是有何事?" 大概是刚用过早膳,这个时间过来,管事下意识以为是膳食出了问题,整个人看上去战战兢兢的。 姜瑜尽量放缓语气,装作随意地问道:"你们今日早膳做得不错,花样也多,是谁定的食单?" 听完前半句,管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再听到后边,立刻弓着身回道:"是皇宫送来的食单,说这是娘娘惯吃的口味,让小的们按着上头的做。" "皇宫?" 那便是晏迟寒的吩咐了,看来他对她的口味确实了如指掌。 姜瑜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一团迷雾笼着自己。 一旁管事见她不吭声,偷偷抬眼看去,见她面色凝重,额间"啪嗒"滴出汗。 姜瑜浑然不觉身边人的忐忑,一边思考,一边抬腿准备离开。 "娘娘,娘娘这就走了吗?"管事也不知该惊还是松口气,这态度模糊得着实吓人。 姜瑜点点头,头也没回,随口道:"让人把宫里递来的食单誊一份送到我寝殿。" "啊?哦哦,好,小的立刻让人去做!" 见着姜瑜走远,管事总算能擦擦脸上的冷汗,一旁一个内侍见他脸色不大好过来询问,他叹口气道:"这还是头一次见陛下这么重视一位娘娘,连平日吃的都仔细着,咱们可不得小心伺候。" "可小的听说这位娘娘前段时日很受冷落啊,怎么突然复宠了?" 行宫消息虽然稍稍滞后,但多少也是能听说一些的。 管事轻拍了那内侍一掌,道:"这种事在宫中再常见不过了,所以啊,想要在宫中活得久,万不可因势待人,只要是主子,那都得敬着。" 小内侍摸摸脑袋,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小的知道了。" 姜瑜回了寝殿,绮香立刻凑上前:"娘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怎么不让奴婢跟着?" 姜瑜没有回答,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绮香,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就能知道另一个人的口味爱好?" 第88章 飙演技第八十八天 引君入套 绮香虽不懂自家娘娘为何这般发问, 但还是紧着一张小脸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片刻后她道:"可能是问了那人身边亲近之人?" 姜瑜一听便将答案否了,她身边亲近到足以知道她口味的只能是绮香, 可绮香所见也都是晏迟寒吩咐后的食单,这先后因果倒是反了。 "除了这个呢?" "那他们从小就认识吗?"绮香问道。 姜瑜摇头:"不认识, 是刚遇见的。" "咦, 那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清楚别人的口味习惯?"绮香不解, "他们真不是从小相识?或许是孩童时候认识,长大了分开, 两个人都忘了?" 姜瑜听到这里,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但还没等她去捕捉,又听绮香问道:"娘娘,你说的那人的口味自小变过吗?" "人一直在长大,口味自然也会改……" 话,戛然而止, 姜瑜怔愣着,突然意识到某个很奇怪的点。 正在这时,殿外通传声响起, 绮香走出去查看, 没一会儿又小跑回来,手里多了份纸单。 "娘娘, 厨房的人拿来的,说是什么食单。" 绮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姜瑜,她拿来翻开一看,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眼,熟悉的菜色, 更重要的是,这大都是她小时候就喜欢的口味。 之前她没察觉到这一点,一来是她口味自小变化不算大,二来,她也确实从未去细想过自己的偏好改变。如今,她能肯定手头这份食单是自己小时候的口味,可晏迟寒怎么会清楚这些? 姜瑜拿着食单往内殿走去,她隐隐看到了迷雾后头的白光,似乎离真相就差了一步。 一整个上午姜瑜都待在寝殿里琢磨这件事,绮香偶尔进来添茶,就见她趴在案桌上,握着一支笔戳着自己脑袋。 "娘娘,您都在这儿想一个上午了,眼见着就要用午膳,还没头绪吗?" 姜瑜面前摊着一张白纸,上头就写了三个字——小时候,她目光紧盯着这几个字,同时回答绮香的话:"没有。" "那要不先歇歇,可能这样反而更容易想到些什么。" 姜瑜默然摇摇头,她其实也不算毫无头绪,只是这唯一的可能实在太不可思议,她怎么也不敢往那个方向细想。 只是每当她彻底去否认这个可能,她心底又会不自觉冒出一个声音,别的可能都已经被彻底排除,剩下的那一个即使有些离奇,却也可能是唯一真相。 况且,穿书这种事都已经在她发生,还有什么是真的不可能的呢? 这个世界上能知道并且记得她口味喜好的,除了爸妈恐怕就只剩下那个人了,而这个人,又好巧不巧同如今的反派同名。 晏迟寒,他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会是她从小喊着的那个晏哥哥吗? 姜瑜愣愣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突然放空一般,周围瞬间一片寂静,只剩下自己愈渐加速的心跳声。 晏迟寒就是晏哥哥这件事,光是这般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内心生出点丝丝的期待。 晏哥哥在她眼中堪称完美,小时候她就喜欢黏在他身边,幻想他和自己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与公主。只是她这个童话幻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少女初心萌动,晏家便举家搬离了他们那个大院。 而十岁小女孩的幻想也终究随着年岁增长和阅历的累积渐渐遗失在时间长河中。 十几岁的晏哥哥优秀清俊,穿着普普通通的蓝白校服依旧挺拔夺目。那个时候,初中和小学隔着一条长街,因为父母之间的约定他们总会约在十字街口见面,而后一起回家。 每次在街口等晏哥哥,姜瑜的同学都会一脸艳羡地看着她,然后问她晏哥哥的情况。年幼的她难免臭屁一些,拉着他夸了一堆幼稚但真实的话。 晏哥哥大多时候没太多表情,但从未阻止过她,甚至有时候快走到家的时候还会同她说这次考试刷新了总分,下次夸的时候记得更新数据。 姜瑜撑着下巴回忆过去,恍然发觉自己竟然还能记得那么多与晏哥哥的点点滴滴。 "娘娘,湘嫔娘娘来了。" 绮香轻声打断了姜瑜的回忆,她蓦地回神抬头:"啊,什么?" "娘娘,你没事吧,湘嫔娘娘来了,就在外头。" "我没事,"姜瑜从椅子上站起,一边往外边走去,一边问道,"芊云怎么不直接进来啊?" 她话音一落,抬眼便瞧见了谢芊云站在外头,手里抱着一把琴。 "你这是……" 谢芊云笑道:"快要用午膳了,我找你一起过去。" "不,我是说你这琴是?" "等午膳后,我想去花园里逛逛,你要一起吗?" 姜瑜回得飞快:"你难得弹琴,我自是要跟着去。" 用过午膳,两个人就一道去了花园,谢芊云兴致不错,就着满园春色连弹好几首曲子。 姜瑜坐在她对面的玉石凳上,单手支颐,面上的笑容随着琴音悠扬愈渐放大。 这也不是她头一次听谢芊云弹琴了,可绮香却是第一次见她神色如此,小丫头心中困惑,一等回到寝殿,就立刻开口问姜瑜。 姜瑜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该怎么让某人现出原形。" "现出原形?"绮香听得懵懵,忍不住叹道,"娘娘,您是不是又看太多话本了。" "才没有,"姜瑜顿了顿,将绮香拉进,"你去同于管事说一声,让他想办法给宫里传个话,就说,就说陛下若得空,让他来行宫一趟。" 绮香闻言,脑袋点点:"奴婢这就去。" 若此晏迟寒真的就是彼晏迟寒,那很多事就都有了可以解释的答案。 她的口味偏好,以及他梦呓喊出的名字,或许并不是"阿羽",而是"阿瑜"? 而想要验证这个世界中的晏迟寒是否就是她的晏哥哥,其实也并不算难,她现在只需要等晏迟寒过来。 次日,于管事那边传话,说宫中递来消息,陛下不日便会过来。 姜瑜也不急,每日和谢芊云吃吃走走逛逛,偶尔摸去厨房待大半个时辰,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晏迟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夜里,同他一道来的还有谢芊云的贴身婢女素茹。 主仆二人许久未见,只在姜瑜这里待了没一会儿便自行回了寝殿。 等人都离开,晏迟寒才仔仔细细地将姜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片刻后道:"嗯,没瘦。" 姜瑜一听,眉头一挑:"怎么,你嫌我胖?" "不胖。"晏迟寒走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往寝殿里头走去,"我只是担心你在这里不习惯,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过得不错。" 姜瑜轻咳一声,不敢承认,只能模模糊糊地打岔:"那什么,我刚听司空说你还没用晚膳,我今天亲自下了厨,你可要尝尝?" 晏迟寒已经瞧见了前头一桌子的菜,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她:"怎么有兴致做这些?" 他来这里并没有临时通知,断不可能是专门为他所做。 姜瑜拉着他坐下,道:"本来只是打发时间,后来觉得自己做东西吃还挺有意思的,便闲着无事时不时去一趟厨房。" "这么说来,我这次过来倒是正好了。"晏迟寒起筷,目光下意识往桌上一扫,这一眼他当即就愣在那儿。 最开始他初初往这上头看,并没有瞧清楚是何菜色,直到这一刻。 有荤有素是不错,可不管荤素,每一道菜都搭配了某种绿色配菜——芫荽,俗名香菜。 从晏迟寒的目光落到桌上开始,姜瑜便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毫不意外地逐渐变得僵硬。她假装没瞧见,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夹?" 她说着,取过旁边公筷,然后一副等他开口的架势看着他。 晏迟寒拿着筷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回去:"这些菜……" "嗯?这些菜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姜瑜睁着双无辜的大眼,仿若对方只要点头她就能当场委屈地哭出来。 晏迟寒眸光一闪,道:"喜欢。" 姜瑜笑意复现,重新问道:"那你想吃哪道菜?" 晏迟寒也再次看向桌面,犹豫片刻选了道绿色最少得一道:"虾仁炒蛋。" "啊,这个很好吃,我炒得可嫩了。"姜瑜直接拿了瓷勺一挖,虾仁鸡蛋还有几片香菜点缀一齐进了晏迟寒面前的碗中。 "……"晏迟寒看到这里,心中总算生出点异样。 他用膳很看重分量,每一道菜都不会多吃,这一点姜瑜应该是清楚的,可这一次她直接勺了快五分之一的量进他碗里,像是故意要带点香菜进来。 他抬眸看向她,面色淡定地拿瓷勺从碗里舀了一小勺,他刻意略过那抹绿色,想静观其变。 姜瑜见他这般情况下还能避开香菜,不由一急:"再吃一点?" 晏迟寒轻嗯一声,又舀起一勺,还是避过了绿色。 "你,你再吃一点。"就差那么一两颗虾仁的距离! 但晏迟寒还是成功地避开,一口气将碗中所有鸡蛋虾仁吃了下去。 白瓷碗中,一抹翠绿无比明显。 姜瑜扯出一抹笑,问道:"陛下怎么不吃芫荽,是吃不惯吗?" 晏迟寒平静地点点头:"嗯,吃不惯。" 如此坦然的回答,反倒让姜瑜有些迟疑,难道真有这么凑巧,两个人都吃不来香菜? 一顿饭没能成功试出晏迟寒,姜瑜却也没放弃,她还有第二个计划。 "陛下今夜留这儿吗?"她眨着眼看晏迟寒,心里想的是若答案否定,她也必须要将人留下。 幸好,晏迟寒的反应总算有一次符合了她的预期,他点头道:"嗯,留下。" 第89章 飙演技第八十九天 晏哥哥 这是自宫变前承漪宫同宿后二人第一次同榻而眠, 姜瑜一如既往早早上了床,裹着被子琢磨自己的大计。 晏迟寒沐浴出来,走到床边就见榻上女人一脸认真地盯着雕花床顶, 他目光轻动,沉声开口:"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姜瑜一激灵, 她侧头看去, 某人披着长发, 一身明黄里衣,衬得他莫名的疏离矜贵。 "没想什么。"她低声道。 可其实她却在心中想着, 虽然面前这个人和记忆力晏哥哥的样子没有相像之处, 但只一站在那儿, 周身的气质却有别样的相似感。 以前她还没有发觉,现下细细看着却是十分容易辨出。 到了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肯定晏迟寒就是晏哥哥,只是缺一个对方的肯定。 晏迟寒翻身上榻,靠着她边上躺下,姜瑜收回视线, 下一瞬被子里的手就被一只略有些冰凉的大掌握住。 她也没有挣扎,反而玩心一起,同他十指交错掌心相合。 "你的手好冷。"她轻声嘀咕, 面上含笑。 晏迟寒眉峰一挑, 侧过身借着手上的力道直接将人收进怀里,道:"身上热。" 姜瑜猝不及防, 整个人贴了上去,呼吸有些不畅,她就扒拉着往边上移。 "别动,让我抱抱。" 低沉喑哑的声线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更为迷人,姜瑜不知想到什么, 鼻尖发酸,轻轻吸了吸。 晏迟寒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拉开点距离,低下头:"怎么了?" 姜瑜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的情绪是何而来,或许是二人太久没有的亲昵,也或许是因为真相即将揭开。 密实而又灼热的亲吻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甚至姜瑜也不记得是谁主动,她双手环着身前这个人,闭着眼感受那一份即将冲破心房的热烈。 情.浓缱绻,暧.昧旖旎,夜风勾着薄帐轻卷,一丝凉意泻入。姜瑜忽地睁开眼,勾住那人的脖子不自觉用力,而后薄唇微启,一声极低的轻唤飘散在空气中—— "晏哥哥——" 身上那人蓦地僵住,扶在她腰上的手也跟着收紧。 "你,你唤我什么?"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发紧。 姜瑜见此反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抬着眸同他在黑夜中对视,再一次喊道:"晏哥哥。" 这个称呼其实放在如今的晏迟寒身上也很正常,不过是宠妃的特权罢了,只是,当这个躯壳中也换了个灵魂后,这个称呼有了天差地别的意义。 "晏哥哥,晏哥哥,给我读故事书吧。" "晏哥哥,考试加油。" "晏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吗?" "晏哥哥,再见。" 记忆里的声音带了时光的滤镜,一句一句地在耳边响起。 晏迟寒眼中的情.欲骤然退去,只留一抹红色。 "阿瑜……" 这个称呼曾经像恶鬼低唤一样让姜瑜心慌不安,可现在听来却只让她眸中酸涩。 两个人跨越了奇奇怪怪的时空隧道,来到这个莫名的世界,她虽从未开口说过害怕,那也仅仅是无人可以倾诉。 "你怎么认出我的?"晏迟寒将她的衣衫拢上,躺在她身侧将人拥进怀里。 姜瑜低声道:"一开始也只是怀疑,最关键的还是御厨送来的食单,你若不是晏哥哥怎么可能这么清楚我的喜好。" 晏迟寒静静听完,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那你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姜瑜想起两个相识的开端,似乎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有些不同,她当时还疑惑这反派人设怎么崩了,难道他一开始…… 姜瑜还没得出一个猜测,就听身边那人道:"我一开始就知道。" "嗯?什么意思?"姜瑜一惊,侧过头看着他。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正要去一家公司面试,结果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身后突然冲出来一辆山地车把我撞到车道上。" "我就看着那些疾行的车子往我这边冲来,之后就没了记忆。" 姜瑜还是头一次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眼睛闭着,语调不自觉发抖,那种濒死时的无力让她手脚发凉。 晏迟寒抱着她,大掌裹住她发颤的手,低声哄慰:"一切都过去了,还有我在。" 姜瑜吸吸鼻子,抬眼:"那你呢,你是怎么过来的?" 晏迟寒沉默了一瞬,像是陷入回忆。 "你当时要面试的是我的公司。" "出事后,大概是因为你手机里最近联系人是公司人事部的,因此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并不算迟。" "叔叔阿姨出国旅游,赶回来需要时间,那两天我一直在医院等。" "医生说你醒来的机会不大,我不相信,仍旧每日陪着,直到某一天陪夜时我不小心睡去,有人入我梦境告诉我你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给我一个选择,只要帮他做一件事便可以再次见到你。" 如此离奇,姜瑜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捡着最近的一个问题问道:"和你谈条件的人是谁?" 晏迟寒顿了顿,回道:"晏迟寒,这个世界的晏迟寒。" 姜瑜怔愣着,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要你替他做什么事?" "圈禁晏无尘。"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 晏迟寒点点头:"没错,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暗中调查晏无尘。同我谈条件的那人并没有告诉我太多前因后果,我对这个世界起初并不了解。" 姜瑜突然明白了,难怪他总是在沈安羽的问题上奇奇怪怪的,原来压根不知道原主喜欢过沈安羽。所以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区别吗,一个知道大概剧情,一个只想完成任务。 "你不怕吗,这个世界和我们那里完全不一样,我们可能永远回不去。"姜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问他答应原主的条件有没有后悔过。 她本以为自己会等一些时候才能听见答案,谁知晏迟寒却毫不犹豫道:"我更怕自己看不见你醒来。" 这突然的情话让姜瑜小脸一红,她忍不住小声道:"那你要是做不成这件事呢,他会有惩罚吗?" "我不知道,他来去匆匆,如果不是我真的来到这个世界,我会以为那只是一个我幻想的梦境。" 姜瑜听完,又想起一个重点,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同我亮明身份呢?" 之前一直对答如流的晏迟寒终于有了明显的迟疑。 "嗯?很难回答吗?" 晏迟寒摇摇头:"最开始不想说,一来是我要做的事充满不确定性,皇宫中处处藏着危机,我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二来……" "二来,什么?"姜瑜好奇道。 "二来……我怕你知道我是你所认识的晏迟寒后就下意识拿我当哥哥。" 姜瑜一顿,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话里深刻含义,她嘴角忍不住翘起,笑问:"你不想让我把你当哥哥,那你想当我什么?" 晏迟寒被耳边悦耳又带着一点暧.昧的笑声感染,不由垂着眼眸看她,嘴唇抵到她的耳侧,哑声道:"枕边人。" 姜瑜脸颊发烫,这厮凑上前的意图太明显,她抿着唇将靠近的这张脸推开:"今天是夜谈会,不做别的。" 晏迟寒倒也听话,只亲了亲她的脸侧,便又安安分分地抱着她。 姜瑜靠在他胸膛前,又问了几个问题,晏迟寒都一一答着,两个人头抵着头,安静又温馨。 什么时候睡去,姜瑜也不清楚,只是当次日醒来时,她能够确定这一晚一定是最近一段时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别院走水一事已经查清。" 清晨,晏迟寒准备离开前突然提起此事。 姜瑜懒懒地不愿起床,但听见这话题还是把被子扒拉下去,冒出脑袋,道:"所以是不是辰王的人所为?" 晏迟寒点点头:"他的部下暗中护卫沈安羽,那日你同她见面后他们就已经有人跟上了你的踪迹。" 姜瑜面上还有些后怕,晏迟寒穿好衣服走过去,低下.身在她耳侧轻轻吻了吻她:"我很庆幸那一晚你不在。" 自从车祸,他就再也看不得她受伤昏迷的样子。 姜瑜抱了抱他,笑道:"我福大命大呗。" 晏迟寒也勾起唇笑着,最后索性直接低头吻下去,这个吻,浅尝辄止。 "别院失火,还有你让江子岚交给我的流魂散,这一切加上谋逆,晏无尘圈禁已是必然。" "只是,他的人既然敢意图伤你,我便不得不多加防范,所以今后我都会让司空暗中跟着你。还有,以后不可再随意出宫,除非有我跟着。" "当然,只要将晏无尘成功圈禁,他的人之后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动作,所以你也不用害怕。" 姜瑜抬眼默默听着,点点头:"对了,你好像特别信任司空,这是为什么?" "……他也是穿越而来的。" "什么?!" 姜瑜直接从榻上坐起身,一脸不可思议:"不会吧?" 晏迟寒皱眉看着她凌乱的衣衫,还有锁骨到肩侧裸.露的一片雪肌,道:"不要这么突然起身,早上冷。" 说着,他直接提起被子往她身上一裹。 "好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司空怎么也是穿越来的?"娇是这么撒,但姜瑜还是乖乖地伸手揪着被子防止滑落。 "司空原是我的助理,当时我睡倒在你病床边,许是见我迟迟不醒,他便来叫醒我,结果不知怎么错乱了程序,总之他和我一起穿了过来。" 好倒霉一司空。 姜瑜心疼一秒,又想到自己的情况,问道:"我一直不回宫,宫中可有异议?" "能有什么异议?"晏迟寒没有正面回答,但神色看上去还算正常坦然。 姜瑜见此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时间快到了,晏迟寒无法久留,稍微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行宫。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 褫夺辰王晏无尘之爵位,圈禁其于城外密宗府,无令不得探视,其王府所有财物充入国库。固北王晏远山永受监视,此生无召再不得入京。 其余晏无尘之党羽,直接参与宫变者交由刑部处理,主动认罪者从轻判罚。 而在整个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青羽,据说前几日已经不堪刑罚,死在了大牢。 姜瑜从头复盘此事,忽觉青羽同原主的命运线十分相似。所以说,她的出现影响剧情的同时,主角其实也在试图扭回局面,奈何不知怎么知道自己命运的反派也找了个帮手,将整个剧情彻底改变。 宫中消息传出后,绮香就开始收拾行李,想要尽早做准备回宫。然而事实是,在那之后三天,晏迟寒仍旧没有传旨让姜瑜回宫。 第90章 飙演技第九十天 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瑜心里虽也生出过疑惑, 但到底不算急,每日照常和谢芊云到处瞎逛,几天下来整个行宫一大半的地方都被她们走过一遍。 回宫旨意到的那一天, 姜瑜反而有些不舍。 谢芊云终是决定不再回宫,托了牙行买下一间宅子, 前几日已经收到房契地契。 姜瑜离开的前一天, 谢芊云带着素茹动身前往城北的宅子。这件事从头至尾她都没有透露给过王若岐, 如此的疏离与漠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回宫这日, 王若岐暗自跟了过来, 见了面才知谢芊云已经离开, 一张向来淡定的脸没有半分掩饰地黑了下去。 "王大人,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芊云已经做好了准备独自生活,也请你放宽心,别再暗中去打探她的去处。" 姜瑜说完这话, 直接转身上了马车,王若岐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最后还是侍卫看不下去过来问询, 他才像是有了反应提步离开。 此次回宫, 时隔半月有余,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停下。 "娘娘, 到了。"外头绮香的声音响起。 姜瑜应声,撩开车帘下马车,然而脚刚落地的第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异样。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周围,就见几个内侍与宫婢慌里慌张地垂下头。 嗯? 她很恐怖吗? 姜瑜一脸不解地上了轿辇,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 可沿路但凡遇到人,那些行礼的声音多少都带着颤抖。 姜瑜皱着眉各种遐想,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轿辇去的方向并不是承漪宫,她一愣开口问一旁跟着的内侍:"怎么不是去承漪宫的路?" 内侍半垂着脑袋,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吩咐娘娘即日起搬进乾阳宫,现在就是往乾阳宫走。" 姜瑜一听,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她单手支着下巴靠在扶手上,心里感叹万千。她自然没有不愿,只是青羽一事过后,晏迟寒再这般"独宠"某个人难保不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 不过,罢了,毕竟真要让晏迟寒去宠幸别的人她也绝不会允许,倒不如明目张胆地霸着这份独宠,大方些也不至于招恨。 说到招恨,她又不得不想起宫中另一位难搞的角叶曦月,这次复宠,这位惠乐宫娘娘定不会白白让她如意,哪怕不能堂而皇之地使绊,背地里时不时搞小动作也挺烦人。 "哎!"她忍不住轻叹口气。 绮香听见了,问道:"娘娘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一些甜蜜的烦恼。" 选择和晏迟寒在一起,就是不得不接受这些未知的挑战啊。 绮香纳闷地看着她:"啊?" 姜瑜扯扯嘴角,笑道:"嗐,没事儿,你别担心。" 说是这么说,可一直到乾阳宫,姜瑜的眉头也没舒展开来。 寝殿外头,元英在外侍候着,见姜瑜出现,立刻迎身上前:"奴婢参见漪妃娘娘。" "元内侍免礼。"姜瑜虚扶一把,目光往寝殿里头探了探,道,"陛下在里边?" "是,陛下今日下了朝后就一直在寝殿等着娘娘了。" 姜瑜嘴角微微勾起,朝元英点点头后便独自往寝殿内走去。 殿内燃着合香,安静中时不时响起书页翻过的声音,姜瑜往书房的方向看去,就见晏迟寒坐于桌前,头微微低着,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书。 姜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那人就突然抬起了头,嘴边挂着笑。 "……" 姜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撇撇嘴道:"这么认真看什么呢?" 自从知道他就是晏哥哥,姜瑜对他便愈加随意了些,都是现代人,没那么多规矩。 晏迟寒朝她招手:"想知道就自己过来。" "这么神秘?"姜瑜起了好奇心,几步走过去,站在他身侧弯下.身看去,"娇宠……替身?" 话落,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赶忙将书合上看向封皮。 "这,这这不是我的话本吗,你哪来的?"她拿着书,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晏迟寒将她手中的书抽.走,而后圈着她的腰将她拉进怀中坐下,道:"你要回来,我自然提前命人把你的东西搬来,正好这本书放在最上头,我瞧着有这意思便看看打发时间。" 有意思? 姜瑜转头看着他:"虽然我也觉得有意思,但你可别学里头的男主。" 晏迟寒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情愉悦道:"放心,就算你变了模样,我也能第一时间把你认出。" "我现在也有办法认出你了,就让你吃香菜,那个内心拒绝却不能表现出来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姜瑜双手随意搭在晏迟寒的肩上,一脸的得意。 "你果然是故意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着,嘴角笑意却没有少去半分。 姜瑜眉头一挑:"不故意怎么能看出你的真实身份。"她笑着说完,突然又想起来时自己愁了一路的问题。 "对了,你让我搬进来真的好吗?" 晏迟寒懒懒靠在椅背上,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同她对视:"怎么,你不愿意?" "不,只是青羽一事就是你独宠之下出现的意外,我怕那些大臣会说你色令智昏,到时候,恐怕各部的劝谏折子都要堆满御书殿了。" 晏迟寒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爱妃所言甚是,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 突然又这么称呼,姜瑜立刻警惕起来:"什么问题?" "嗯……"晏迟寒故作沉思,钓足了胃口后才继续道,"朕其实也不是非独宠你不可……" 话说到半句,姜瑜双眉登时皱起,但还没等她发难,就听他又道:"只是如今这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个妃子,朕也就只能宠宠你了。" 最后半句带了几分温柔与放纵。 姜瑜听完,怔愣着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你,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后宫中只她一人? 晏迟寒抬手抚上她略显迷茫的眼,下巴微仰双唇轻轻一贴,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这次的事从旁人角度看青羽的罪责确实深重,因此我同他们说,这后宫中人多繁杂,心思不可测,实在是潜在危机,倒不如遣散离开,护皇室安宁。" "我还说,漪妃因养病早就被遣送宫外医治,因此她同宫变一事绝无关联。况且,后宫遣散后众臣提的最多的便是子嗣问题,留你一人足以。" 姜瑜静静听完,心中自是明白他此举真正的用意。 她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前表现得浑不在意不过是心中对他还没有完全的信任,如今二人既已心意相通,那断不愿让旁的人出现膈应自己。 她没有主动提出这事,无非是觉得晏迟寒如今身处帝位,有些事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可谁想,这人不声不言,竟然提前将这个问题解决。 "怎么不说话?" 大概是见她久久没有回应,晏迟寒轻声开口。 姜瑜动了动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而后身子一倾索性整个人靠在他胸膛,双手顺势抱住他的脖子,脸一低埋在他的肩侧,半晌后闷着声道:"我还没想生孩子呢。" "噗嗤。" 憋了半天,竟只有这么一句? 晏迟寒轻笑出声,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嗯,随你,提起这个不过是为了应付那些顽固老臣罢了。" 姜瑜听了又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他们现在可不是原来的自己,身处在这个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尤其是晏迟寒,日日都要面对那些臣子,其中多少压力或许只有他自己能知。 "唔,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姜瑜微抬起头来说道。 晏迟寒顿了顿,偏过头看她:"怎么又改了主意?" "不想让你在大臣面前为难。"姜瑜直言。 遣散后宫一事,晏迟寒说得轻飘飘,可其中艰难,并不难想象。 "他们不敢为难我。" "表面不敢,折子倒是一本本往这边呈,到时候你头疼来不及。" 晏迟寒低低笑着,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顺其自然?" "啊?"姜瑜一时没听懂,等反应过来身子立刻坐直,红着脸,"你这人,不知羞。" 闻言,晏迟寒眉峰一扬,抱着她从椅子上站起。 "你干嘛?!"姜瑜猝不及防,只能抱紧他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以免自己掉下去。 晏迟寒步伐稳当,缓缓吐出四个字:"白日宣.淫。" * 姜瑜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绮香听见动静进来替她更衣,整个过程脸上都是一副甜到掉牙的笑。 姜瑜忍了半天没忍住,回头看她:"你到底怎么了?" 绮香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说,但姜瑜一再逼问,她只能开口回答:"陛下竟然为了娘娘遣散了整个后宫,这在大褚还是头一次见,甚至如今长居乾阳宫亦是从未有过的。" 末了,她又感叹道:"娘娘,陛下可真疼你。" 这些事姜瑜明明早就清楚,可自己和晏迟寒私下说与绮香这么直白地侧面表述,感受实在不同。 "咳,这些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心里知道就好。" 绮香连连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娘娘,听说惠妃之前不愿离开来乾阳宫求陛下,陛下给了她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姜瑜问道。 "陛下说,要么自行离宫,若是选择留下也不是不可,但只能幽居冷宫,受羽林卫监管,无令不得随意出入。" 绮香叹道:"这不就是相当于废妃?惠妃自然选择了离宫,不过她回家后尚书府也出了事。" 姜瑜挑选饰物的手一顿:"出什么事了?" "前因奴婢不知,只晓得前几日工部尚书自请辞官,今日恐怕已经举家离开帝京了。" 晏无尘在工部的党羽最多,这个尚书自是难辞其咎,自己请辞恐怕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怕也没想到女儿会被遣送出宫,这颇有雪上加霜的意味。 姜瑜收拾妥当后,晏迟寒也回来了,绮香行礼后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下。 "什么时候醒的?"晏迟寒走到镜台前半矮下.身,对着镜中那人轻声问道。 姜瑜仰起头,回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那……还累吗?"他意有所指地问。 姜瑜一愣,立刻瞪着眼:"你还好意思问,以后不许这样了。" 晏迟寒没有当即答应,只轻轻笑着:"朕,酌情考虑爱妃的建议。" "你!" 姜瑜被他这般不知羞的模样惊到了,一时回不上话。 晏迟寒见好就收,抱着她的腰轻轻揉着:"陪朕去一个地方吧。" "哪儿?" "翰充阁。" * 姜瑜站在楼阁外,与晏迟寒并肩,问道:"怎么想来这里了?" "突然想重温下当初你靠在我身上睡着的样子。" 晏迟寒牵起她的手往里走,一步步,实实在在地走过。 姜瑜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样的情景有什么可以重温,就又听得身边人开口—— "阿瑜,我们把来到这个世界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再走一遍吧。" 翰充阁,帝京长街,宝佛寺…… 这辈子不知能走到何时,但只愿与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