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独自美丽~》作者:殊默 文案: 在男女主角大杀四方的故事里,总是有那么一些充当背景板的女配。 比如,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宠妻狂魔段大人,曾经有过一个高门出身的悍妻。 比如,天资聪颖、早早得道成仙的修仙界传说王道长,曾经有过一个天分远胜于他的师姐。 又比如,年少有为、发表了几十篇SCI论文的学术大拿李教授,曾经有过一个智商卓绝的女朋友。 ………… 除开这些悍妻、师姐、女朋友自己本人,没人知道主角是怎么踩着她们的血泪和尸骨,一步步走上人生的巅峰。 她们不甘心,她们死不瞑目。 于是,乔臻臻活成了她们。 不就是渣男贱女们么?!乔臻臻磨刀赫赫,手起刀落,一个都不放过! 然后,解甲归田,独自美丽~ #只要我对狗男人没有感情,狗男人就伤害不到我!# #乔臻臻的剑,正道的光!#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配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臻臻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脚踹开渣男,独自美丽~ 立意:不向命运屈服,勇敢做自己,努力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宠妾灭妻段渣男【一】 第1章 腊月隆冬,雪下得跟撒盐一般,簌簌地响。 喜庆的礼乐之声穿过层层雪幕,透过厚重的门帘,传到了乔臻臻的耳中。 乔臻臻怀里抱着个掐丝珐琅海棠手炉,歪在炕上,星眼微朦,呓语一般地开口问了句:“眼下什么时辰了?” 在乔臻臻身边伺候着茶水的大丫鬟尔桐看了一眼挂在十锦格上的自鸣钟,答道:“回夫人的话,现下是酉初二刻。” 尔桐话音方落,乔臻臻兀地掀开了眼帘,一双莹亮的眼眸有如璀璨的星子一般,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香腮上带着几分淡薄笑意,乔臻臻的眼中满是讽刺。 “着人来给我梳洗。府上新来了姨奶奶,我这个正房太太不亲自出面喝她一杯茶,未免也太不给段景辰面子了!” ———— 这是乔臻臻绑定了虐渣系统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原主乔嫣然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乔嫣然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忠勇侯榜下捉婿,将她许给了年方二十二的探花郎段景辰。 段景辰模样好、学问好,乔嫣然自然是喜欢的。 新婚燕尔,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倒也是京中的一段佳话。 在岳父的助力下,段景辰平步青云,在翰林院一路高升,只不过七年时间,已经官拜通议大夫,协理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夫妻七年,乔嫣然一无所出,段景辰便动了纳妾的心思。 其实这七年里,段景辰在外养了七八个外室,只是碍于忠勇侯府的面子,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人抬进府来。 直到他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白茉香。 为了白茉香,段景辰不惜与忠勇侯府撕破脸,硬是将白茉香纳为贵妾,时刻带在身旁。 乔嫣然性子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自然不肯同白茉香和睦相处。而白茉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是会装柔软博同情,表面上假装忍让,背地里却处处同乔嫣然不对付。 妻妾二人只闹得段府鸡飞狗跳,段景辰面上无光。 一边是悍妻,一边是娇妾,段景辰心之所向不言而喻。但是乔嫣然身后立着权大势大的忠勇侯府,乔家一日不倒,段景辰和白茉香便一日不得安寝。 正巧那时候皇帝对忠勇侯府生了疑心,段景辰便趁机进奉谗言,布局陷害乔家,惹得龙颜大怒。皇帝下令褫夺乔家爵位,将乔家全家驱出京城。 乔家落魄,乔嫣然无人仪仗,被段景辰一碗鸩酒毒杀在房中。 乔嫣然一死,段景辰立刻将白茉香扶了正,一对狗男女名正言顺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乔嫣然死不瞑目,所以授权给虐渣系统,让系统派人帮她惩罚段景辰白茉香这一对渣男贱女! 乔臻臻凛然受命,穿越到了段景辰把白茉香抬进段府的那一天。 而就在前日,忠勇侯府被皇帝下了禁足令,阖府上下一干等人不得出门,否则,斩立决! ———— 梳洗停当,乔臻臻盛装打扮,着四个小厮抬来了轿撵,乘轿悠然前往段府西面的翠兰苑。 一落轿,那守门的小厮看到乔臻臻从轿子里出来,忙声张道:“夫人驾到!夫人驾到!” 此时,屋内的白茉香方才揭了喜帕,正要同段景辰对饮交杯酒,冷不丁听到外头传来的这句话,吓得手中的酒杯都打翻了去,满面骇然:“段郎!你不是说她不会来的么?!可、可怎么就来了?!” 段景辰也蹙起了眉头,柔声安抚了白茉香一句“别怕,你且在屋里坐着,我出去瞧瞧”,敛袍起身,出了里屋。 段景辰走得极快,三步两步便来到了正房门边,丫鬟替他打了帘子起来,迈步出去,正好同乔臻臻在院里撞了个正着。 雪下得越发大了。 乔臻臻穿一身锦绣衣裳,头上珠翠辉煌,外披着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自白雪中款步走来,恍如不慎坠入人间的仙子一般,美艳无匹。 见到乔臻臻这般光彩照人,段景辰微微一怔,胸中莫名生出几分奇异情愫来。 看到段景辰望着自己有如痴了一般,乔臻臻心下讥笑一声,娉娉婷婷地走上台阶,抖落一身霜雪,朝着段景辰笑吟吟地行了个礼:“恭喜爷迎得美人归来。这等大喜之事,为何也不邀我前来观礼,同新来的妹妹认识认识?” 乔臻臻一番话说完,段景辰心里的旖旎也尽数散了去,冷静下来,回复了往日的戒备之心:“你预备如何?!” 乔臻臻只笑着,答道:“爷,我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夫为妻纲,我应当顺着爷的心意来才是,怎么反倒同爷你怄起气来?这确实是我错了,也怪不得爷同我生气。” 妻子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段景辰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脸色犹然是僵硬的,却没答话。 乔臻臻又继续往下说到:“再说了,我娘家忠勇侯府受人牵连,正惹得皇上生疑,我身为侯府出来的姑娘,更应该讨爷的欢心,好让爷在皇上面前替我们侯府美言几句,助我侯府度过此等难关……” 这回,段景辰可算放松了警惕。 冷哼一声,段景辰道:“你倒也还算识时务。” 乔臻臻笑着应了一声“是”,一双美目往段景辰身后瞥去,道:“雪大天冷,爷穿得单薄,还是赶快进屋去,切莫冻着了。” ———— 乔臻臻同段景辰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乔臻臻脱下身上披着的斗篷交给尔桐,在段景辰手边的雕花椅上坐下了。 少顷,丫鬟妈子们扶着新进府的姨奶奶白茉香从里屋出来,给乔臻臻敬茶。 乔臻臻接了白茉香递来的茶,暗地里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生得冰肌玉骨、纤腰袅娜,一副弱不胜衣的气度,便笑道:“也难怪我们爷对白妹妹这般挂怀。这么一个美人儿,谁能不爱呢?” 说着,乔臻臻喝了白茉香的茶,赏了她一对玉镯子,然后转头对段景辰道:“这些日子我身上不大舒服,可巧妹妹来了。不如府上的事情就让妹妹帮忙着管罢,我也好生歇息一段,算是托妹妹的福,忙里偷个闲了。” 听到乔臻臻这般说,白茉香心中大喜。但她也不好意思立刻一口应下,和乔臻臻推辞了几番,这才在乔臻臻的再三恳请下应了下来。 一旁的段景辰看到乔臻臻同白茉香二人相处得这么客气融洽,心里剩下那点疑虑也全数打消了。 还说他们忠勇侯府的大小姐是母老虎呢,我看就算是老虎,也是纸糊的。 段景辰暗中寻思。 只不过是家里出点事,就吓得赶紧向我示好,要同我化干戈为玉帛了。 呵,什么世家千金,名门贵胄,也不过如此! ———— 同段景辰白茉香又闲话了两句,乔臻臻这才起身告辞,乘轿归去。 尔桐是原主乔嫣然从侯府带过来的陪嫁,素来是有话直说。看到乔臻臻待白茉香这般客气,尔桐心中十分忿忿:“夫人!你何必待那个贱女人这般客气?!她只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爷把她当外室养着便也罢了,咱们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不知道爷中了她什么邪,非得把她娶进府来!这不是成心要给夫人您添堵么?!” 屋里伺候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所以乔臻臻也不避着她们,笑吟吟地答尔桐道:“想要给我添堵,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 乔臻臻和原主乔嫣然不同,乔臻臻对段景辰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所以,她才能如此冷静地分析眼下局势,镇定地同段景辰言归于好,淡然地与白茉香互道姐妹。 乔嫣然原本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头脑,太容易患得患失,这才被段景辰牵着鼻子走。 既然不爱段景辰,那么对于他屋里有多少个女人,每个又爱到什么程度,乔臻臻根本就懒得管。 她现在要做的,是给段景辰和白茉香好看! 你们不是觉得自己和对方才是真爱么? 那就让我瞧瞧,你们的爱情,到底坚贞到什么程度?! ———— 时光飞逝,转瞬间白茉香已经入府半月有余。 阖府上下被她打理得清清楚楚,下人也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自然,这些都是乔臻臻的意思。 若不是当家主母抬举,谁会肯听这么个下贱人物的使唤? 说是“贵妾”,哪里真的就金贵了?大家还不都是一个样儿,都是奴才罢了。 府上众人心里明镜似的,也就白茉香被权利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自视甚高,行事作风也拿乔起来。 在白茉香忙前忙后地替乔臻臻干活时,乔臻臻也没闲着。 乔臻臻三番几次约舅母王夫人在城外大佛寺见面,同她商议解救忠勇侯府众人的法子。 王夫人原以为侄女儿会因为丈夫纳妾一事伤怀,却没想到她神采奕奕的,全然不受此事影响,遂落了心。 世家联姻,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乔家有难,乔夫人的母家岂有不搭救之礼?王夫人只让乔臻臻放心,王家定会全力相助乔家脱困。 王家出力,乔臻臻就出钱。 几次见面,乔臻臻丝毫不吝啬钱财,将乔嫣然陪嫁的那些金银珠宝流水似地拿给王夫人,让她拿去各处打点。只要派得上用场,指缝宽些也无妨,不必替她省钱。 王夫人原本是不肯收乔臻臻这钱财的,可是推脱不掉,也只能先收下。 这一切,乔臻臻是背着段景辰做的。 乔臻臻不相信段景辰,更不会把乔家脱困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而段景辰忙着同白茉香厮混,根本没注意到乔臻臻的动作。 待诸多事务打点妥当,乔臻臻瞧着火候差不离了,便选了个合适的时机,同段景辰道:“打从白妹妹进了门,咱们府上是更热闹了。看到爷你喜欢她,我也有人陪着说话,我这才知道人丁兴旺的好处。只是……只是有一桩事不太好。” 段景辰喜得佳人又妻妾和睦,胸中快意至极,对乔臻臻也和颜悦色许多:“你觉得哪里不好就直说。” 乔臻臻等的正是段景辰这句话,便笑答道:“只是咱们府上的人还是太少了些。偏白妹妹又忙着打理庶务,不得时时陪伴在爷的左右,更不能陪我日常玩耍,这便有些不美了。” 听闻乔臻臻如此说来,段景辰颔首道:“你说的也对。” 看着段景辰一步步走进了自己准备好的圈套里,乔臻臻笑吟吟的,又道:“我知道爷在外头还有几个可意儿的人。既然爷把白妹妹接进了府,不如把她们姐儿几个也接进来罢。咱们姐妹几个伴在一处,岂不热闹?” 宠妾灭妻段渣男【二】 第2章 段景辰也算是有廉耻的人,知道养外室不光彩。 听到乔臻臻如此坦然地把自己做过的丑事摆到台面上来说,段景辰不由得有些讪讪:“那些都是我过去做出来的糊涂事儿,就别提了罢!” “好狠心的一个爷呀!”乔臻臻薄面含嗔,似怒非怒地瞥了段景辰一眼,道,“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妹妹们又没做错什么,爷你打算就这么把她们都撇开了去不成?!她们对爷的这颗心,都让爷随手丢到水里去了!” 乔臻臻说得段景辰有些松动了:“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只是不知道茉香那边……” “白妹妹这么贴心的人儿,怎会不同意爷做出来的决定?”乔臻臻立刻就给白茉香戴上了高帽,“再说了,有人替她为爷分忧,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乐意?!” 话说到这份上,乔臻臻直接当场替段景辰拿了主意:“爷,我已经让人看过了,五日后就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宜嫁娶。不如就在那日,你把妹妹们全都接进府里来罢!” ———— 乔臻臻和段景辰商议好了让那几位外室入府的事情,便命下人把白茉香叫来,把这件事安排给她处置。 听闻段景辰要抬别的女人进府,一抬还抬七个,白茉香顿时面色惨白,一双秋水也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可是乔臻臻在场,白茉香不好当着她的面同段景辰撒娇,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段景辰,神情哀戚,好似在同他说:段郎,你好薄幸呐! 段景辰哪里看不出白茉香眼中的意味?但是齐人之福这事儿对男人的诱惑力太大了,乔臻臻这个正房夫人都没什么意见,他又怎么会去在意白茉香的感受? 乔臻臻一副旁观者的心态,看着白茉香一个劲儿地向段景辰眉目传情,而段景辰只一味埋头喝茶好似没瞧见一般,肚子里的肠子差点没笑得打起结来。 过了盏茶时间,乔臻臻这才开口问白茉香道:“白妹妹,你怎地不说话?莫不是这事儿操持起来太难了,你觉得自己做不好?” 白茉香心高气傲,哪里听得了别说她不行?当即便咬牙应道:“既然夫人安排茉香去做此事,那便是夫人信任茉香的能力。茉香岂敢推辞,辜负夫人一番信任?此事,茉香定替爷和夫人打理得妥妥当当,不给爷丢人。” ———— 当着乔臻臻的面,白茉香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口憋屈不得不咽下。 可到了晚上和段景辰私下相处时,白茉香是这儿难过那儿委屈地同段景辰撒了好半夜的娇,段景辰好声好气地哄了她许久,才哄得她喜笑颜开。 次日,白茉香便尽心尽力地替段景辰筹备起七位姨奶奶进府的事情来。 听完下人传报来的消息,尔桐都让白茉香的反应给逗乐了:“夫人,这新进府的白姨娘还真大度呢!还亲自给爷筹办抬小妾进门的事儿,真真是笑死人了!不是说她真爱着爷,当初为了能进府陪伴在爷身边寻死腻活的么?这么快就上赶着给爷抬人进门分宠了?” 乔臻臻歪在炕上看着书,听尔桐这么说,笑着应了一声:“你还真以为她爱段景辰?要是段景辰不是个官儿,她会这么着急着进他的门、着急着绑住这荣华富贵?再说了,就算她真的爱段景辰,难道段景辰待她的真心能有三分?不过是虚情假意的一对姘头罢了!走着瞧罢,他俩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 五日后,段府喜事盈门。 七顶轿子,四七二十八盏红灯笼,将这七位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小娘子从段府角门抬进来。 白茉香到底还是介怀,新入门的姨娘们礼节上桩桩件件都比自己一月前入门的时候短上一截,更是讨得了段景辰的话,这七个新来的只能算“妾”,身份上比她这个“贵妾”低。 姨娘们进了门,依次拜见了正房夫人乔臻臻,给她奉茶。 待七碗茶都喝过,乔臻臻满面堆笑,给七位漂亮人儿打了赏,然后转头同段景辰道:“大家在府上都是一般姐妹,不必分那什么‘贵’不‘贵’,统一都叫做‘姨娘’便了,爷您看如何?” 看到美人们齐聚一堂,有如花团锦簇一般,段景辰哪里还记得曾经允诺过白茉香的话,只乐呵呵地应道:“悉听夫人安排!” 段景辰话音方落,一旁站着的白茉香便“啪”地一下打翻了手边的茶碗,登时碗碎茶流,一地污渍。 乔臻臻施施然转过头来,觑了白茉香一眼,问她:“怎么,白姨娘觉得此事不妥?” “奴家……” 白茉香支吾着,期期艾艾地看向段景辰。 大喜的日子,白茉香竟然如此违逆自己的意思,段景辰心下已有几分不快,便拍板道:“问她的意思作甚?!难道别人就不是爹生娘养长大的?!一般的都是姨娘!” 段景辰这般说完,也不去看白茉香的脸色,只让新来的七个姨娘报了年纪,论着齿序排了辈,分别唤做三娘、四娘……九娘。 这大娘自是正房夫人乔臻臻不必说,二娘是白茉香。 乔臻臻觉得这样排资论辈挺好的,要不让她一下子把这七个人的名字记全,还真的是费脑子。 礼成,乔臻臻自回屋去,段景辰歇在了五娘潘氏的房中。 当天夜里,白茉香把屋里的物件砸了个遍。 ———— 虽然新的姨奶奶进了门,但是女主到底还是女主,非寻常炮灰可比。 也不知道白茉香使了什么媚术,段景辰在新来的七位姨娘屋里歇了一轮,马上就腻了,又回到了白茉香的怀抱。 吃瓜群众乔臻臻看到白茉香这好手段,不由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啧啧称奇。 而那些个新来的姨娘们看到段景辰一个人都被白茉香独占了去,三天两头地到跑到乔臻臻面前挤兑白茉香,说她的坏话。 乔臻臻就笑眯眯地听小妾们吐槽白茉香,听完了随口安慰两句,便打发她们走了。 白茉香在段府的仇恨值逐渐拉满。 再一次,乔臻臻眼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以说和的名义,把众位小妾聚集到一块,弹琴抹牌戏耍。 众小妾心想,既然讨不得段景辰的欢心,退而求其次,讨一讨当家主母乔臻臻的欢心也是应当,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吹弹歌舞,说学逗唱,只恨不得把全身的才艺都卖弄给乔臻臻瞧。 乔臻臻自然知道小妾们藏的是什么心思,也不说破,脸上堆着笑,看她们表演。 待才艺表演告一段落,乔臻臻这才鼓掌,请已然香汗淋漓的各位娘姨入座。 热热闹闹地喝了一顿茶,乔臻臻左看看五娘右看看白茉香,忽而“咦”了一声。 乔臻臻这一声引得在场众人都瞧了过来。 白茉香这样的自然是静观其变的,像九娘蓝氏那样的就藏不住话了,忙追问乔臻臻道:“夫人,怎么了?” 乔臻臻不言语,只扶着五娘的脸打量了好半晌,又将剩下那些小妾挨个儿看了一圈,这才蹙着眉,疑惑道:“奇了怪了。” 乔臻臻此言一出,现场的悬疑气氛直接拉满。 蓝氏藏不住心思,像猴儿一般从椅子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乔臻臻脚边的椅踏上跪下,扶着椅臂仰头看着乔臻臻道:“夫人,到底是怎么了嘛!” 乔臻臻冲着蓝氏微微一笑,然后伸出香葱一般的食指,虚虚地点了一下她,再点了一下白茉香:“大家瞧,九妹妹同二妹妹的眉眼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乔臻臻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又指着五娘潘氏和白茉香,道:“而五妹妹的鼻子,同二妹妹又是一个模子。” 如是这般,乔臻臻一一指出了白茉香同这七位小妾之间的相似之处,只把九娘蓝氏惊得咋咋呼呼的,连声称奇。 白茉香的脸色已然有些不太对了。 待这般数完众人面貌上的相似之处,乔臻臻看着白茉香,故作羡慕地感叹道:“二妹妹,看来你才是爷心里那最爱的人呢!你瞧,这些姊妹可不都是照着你的模样找的么?!可见咱们爷是真心爱你的!” 白茉香讪讪然地应了一声“夫人过誉了”,便垂下头来不言语了。 七位小妾只你一言我一语地,凑趣似地夸赞白茉香好福气。 小妾们越是夸,白茉香的脸色越是苍白。 看她这模样,乔臻臻就知道她猜到了缘故,心中不由好笑。 乔臻臻侧过脸来给尔桐递了个颜色,尔桐受命,给乔臻臻换了盏新茶来,笑吟吟地,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夫人您可不是糊涂了么?咱们爷是今年五月才认识二娘的!在那之前,爷早就认识旁的姨娘了!爷如何照着二娘的模样去寻旁的娘?未卜先知不成?” 蓝氏是个心直口快的。听到尔桐这样说,蓝氏立刻瞪大了一双杏仁也似的眼睛,惊道:“尔桐姐姐!你的意思是——咱们爷心里最爱的人并不是二姐姐,而是另有其人?!” 宠妾灭妻段渣男【三】 第3章 蓝氏话音方落,尔桐便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九娘,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蓝氏回过神来,顿时又羞又恼,冲着乔臻臻撒娇道:“夫人!您快管管尔桐姐姐,她欺负我!” 乔臻臻只笑吟吟地看着蓝氏胡闹,也不搭腔。 蓝氏假情假意地恼了半晌,忽而话锋一转,问乔臻臻道:“夫人,您同爷认识得最久,你可知道这让爷挂怀多年的女人是谁?!” 乔臻臻冲着蓝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白茉香身上,眉眼含笑。 “你猜?” ———— 作为绑定了系统的任务执行者,乔臻臻对这故事里每个人的来历故事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头号通缉对象,渣男段景辰的。 原来,段景辰在老家山东有一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知己,名唤做冷梅影。段景辰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冷梅影的父母不忍心女儿嫁给他这个落魄户受苦,便一直没有松口应承二人的婚事。 可是少女少艾之间的爱情势如燎原,又怎会被父母之言阻拦?段景辰和冷梅影早就私下定了终身,约好待他金榜题名衣锦归乡,他便娶冷梅影过门。 可是,段景辰这一去,却和冷梅影断了音讯。 高中探花的段景辰被忠勇侯相中,要招他做女婿。面对荣华富贵的诱惑,段景辰毫不犹豫地将深爱的女人抛到了一旁,毅然决然地娶了乔嫣然。 一开始,郎才女貌,夫妻生活尚算得上和睦。 然而乔嫣然娇生惯养长大,爱闹爱作,段景辰哄了几次便觉心累。再哄几次,便怀念起了远在故乡的温婉娴静的旧情人。 段景辰曾背着妻子派人回乡去寻找冷梅影,却得到了她因未婚有孕名声有损,不得不举家迁离的消息。 冷梅影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除了段景辰和冷家人,也无人知晓。 失去了踪迹的冷梅影连同他们那个生死未卜的孩儿一道,变成了段景辰心底永远无法忘怀的白月光。 ———— 在看到段景辰这一段过往时,饶是乔臻臻这般置身事外的人也被他的人渣给气到了。 什么垃圾男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段景辰明知冷家人不同意自己和冷梅影的婚事,却还要破冷梅影的身子,不知廉耻!破了她的身子使她有孕,却又不给她名分,碰到了荣华富贵便将她抛弃,实在该杀! 偏这般不知廉耻,该当千刀万剐的男人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娶一屋子如花美眷,享受妻子的母家给他带来的富贵荣华,真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就算他找的这些个女人身上都有冷梅影的影子又如何? 虚情假意的深情比明目张胆的薄幸更令人作呕! ———— 在原来的故事线里,女主角白茉香是在当上段景辰的正妻后,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替身的。 故事接下来的发展自然逃不开那些约定俗成的套路。 照着替身梗+追妻火葬场的故事节奏同段景辰来了好几轮虐恋情深,白茉香这才消停。经此一闹,段景辰可算发现了自己的真心。原来他早就不再把白茉香当成是冷梅影的替身,他爱的就是白茉香本人! 打那以后,两人的感情更甚从前,段景辰也更离不开白茉香了。 那时候两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事态这般发展也算合理。 可是现在,乔臻臻把真相提前揭晓了。 此时,白茉香和段景辰相识不到半年,情分尚且浅薄,他们的感情将如何发展? 乔臻臻拭目以待。 ———— 得知自己不过是某个人的替身,在场的几位小妾都有些丧气。 但是她们原先也不怎地招段景辰的喜欢,所以沮丧了没一会儿,便又自我开解好了,笑逐颜开。 唯有白茉香一直郁郁寡欢,没坐到晚饭时候,便推辞有事,起身离场。 乔臻臻意味深长地目送白茉香离开,心情十分愉悦。 甚至忍不住在回屋的路上哼起了小曲。 ———— 果然,白茉香一回到自己屋里,就直接躺平对外宣称身体不舒服,闭门不出。 段景辰回到家来,一听说自己的心肝儿肉白茉香生了病,着急得晚饭都没吃好,忙不迭唤人去请太医来给她看病。 白茉香只一味推脱不肯,无奈拗不过段景辰去,只好让太医瞧了。 白茉香摆明儿了是装病,太医如何看得出究竟?只能故弄玄虚地说府上的二姨娘怕是得了心病,心绪郁结,伤了气脉,给她开了些补气益血的方子,便离去了。 知道白茉香是心病,段景辰自然要缠着她追问是何缘故。白茉香哪里会说,只顾左右而言他地将这个话题跳过去。 段景辰经历过乔嫣然那样的大作女,对女人作的套路那是了如指掌。一看白茉香这样,段景辰就知道她是在闹情绪了。 这还是白茉香头一会儿同自己使小性子,段景辰难免会觉得有些新鲜,更觉得她可爱,便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地哄她。 段景辰越是哄,白茉香就越觉得委屈,便凄凄戚戚地嘤嘤哭泣起来。 看到白茉香掉眼泪,段景辰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住了——原本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我一哄,她反倒哭起来了? 段景辰不知缘故,却也硬着头皮继续哄。 有道是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段景辰的耐心有限,再哄了一会儿,发现白茉香的眼泪未见有止住的趋势,便冷哼一声,撇开她出门去了。 段府不大,主子那点子消息眨眼睛就传遍阖府上下。段景辰离开白茉香的住处后,随便揪了个丫鬟来问,便知道了这日下午在后花园里发生的事情。 自然也猜到了白茉香为何同自己怄气。 得知白茉香是在吃冷梅影的醋,段景辰在心中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吃梅影的醋? 还敢借这事儿和我闹?! 不识抬举的东西!! 当天夜里,段景辰宿在了九娘蓝氏的房中。 白茉香又把屋里的物件砸了个遍。 ———— 接下来几日,段景辰都当家里没白茉香这个人似的,各处小妾屋里歇宿。 白茉香每日病恹恹的歪在炕上,以泪洗面。 虽然白茉香看着像是病得不轻,但是府上的事务她是一样没落下,桩桩件件,打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白茉香这敬业的精神,乔臻臻还是挺敬佩的。 带病上岗啊这是!这要是搁在现代,段景辰不给她发个三八红旗手奖状都说不过去。 可惜了,这既不是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现代,还是在一个以渣男为主角的古代故事里。 乔臻臻十分感动,然后让尔桐去给白茉香递话——既然二姨娘病得这么严重,那还是好好休息吧。家里的事情交给三娘和四娘两人一同打理便好。 说起来还真的是医学奇迹。 当着尔桐的面,白茉香现场痊愈了。 宠妾灭妻段渣男【四】 第4章 既然白茉香的病好了,乔臻臻便不再剥夺她的管家权。 但是她装病一事就暴露了。 原本段景辰对于自己冷落白茉香这事儿还稍稍有些许内疚。现在得知她是装病,直气恼自己的自作多情,更气恼白茉香把自己当猴子那般戏耍。 不知是为了报复白茉香还是为了排解胸中愤怒,段景辰转头便去宠爱那些个新来的小妾来。他今天要给三娘添一身新衣裳,明天要给五娘打一套新头面,后天又要给七娘买一只异瞳波斯猫儿……只变着花样讨她们的欢心,尽己所能地满足她们的要求。 而这些事,全得经白茉香的手去操办。 看到段景辰这般花心思在旁的女人身上,白茉香心里又酸又恼,委屈得要不得。 人也迅速地憔悴了下去。 小妾们哪里看不出来自己是被段景辰当成棋子来惹白茉香吃醋?她们也不气,还很是配合地当着白茉香的面同段景辰打情骂俏,明里暗里地挑衅白茉香。 她们早就看白茉香不爽很久了!大家伙不都是摆不上台面的小老婆么!一天天的在那里拿什么架子?! 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贵”妾了不成?! 看到女人们为自己争风吃醋,段景辰很是受用。 这一夫八妾九个人,把整个段府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置身事外的乔臻臻乐见其成,每天吃瓜看戏,不亦乐乎。 如是又是半个月过去,舅母王夫人那边传来了好消息——王家买到了七贤王的面子。七贤王向王家允诺,称他愿意出面替乔家说和,尽己所能让皇帝解除乔家的禁足。 得知这个消息,乔臻臻顿时大喜! 乔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倚仗,乔家如能顺利脱罪,那干掉段景辰这个狗男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惊喜过去,乔臻臻顿时又疑惑起来。 只是…… 这个七贤王是谁?? ———— 乔臻臻在原主乔嫣然的记忆中并未找到和这个七贤王有关的事情。 在系统里也没找到。 可乔臻臻睡了一觉起来,系统就像是突然打上了补丁一般,冒出了七贤王的资料。 原来,七贤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二人虽为叔侄,实则年纪相仿,打小便同在皇家书苑里念书,相交甚笃。 在这世上,若是七贤王都说不动皇帝,那就更没有第二人能帮乔家的了。 只是……七贤王为何要帮乔家? ———— 乔臻臻想破了脑子也没想明白七贤王为什么要帮乔家,干脆就不去想了。 就当是系统给她开的金手指罢。 乔臻臻如是打算着,把疑惑抛到了脑后。 ———— 段府原本就不大,堪堪一座三进的宅子,住段景辰、乔臻臻、白茉香三人尚有些宽裕,可一下子多了七个姨娘,顿时就变得拥挤起来。 不过原先一群人挤挤倒也能住。 可十分不巧地,段景辰和白茉香玩起了这无聊的爱情游戏。为了气白茉香,段景辰三天两头地给那七个新娶的小妾添置家具摆设物件,买新的丫鬟妈子来伺候她们。 这样一来,眼下的段府可就不够住了。 说来也是凑巧,住在段府隔壁的一家子居家迁离京城,房屋出售,段景辰便想买下来,两边屋舍打通,安顿诸位小妾。 一询价,屋主直接开出了三千两银子。段景辰同他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了两千六百两银子的价格。 两千六百两白银,对于段景辰这样一个才升了正四品通议大夫的人来说,着实不是一笔小钱。 更何况新房子买下来后还要两边打通、装修、添置新的家具、买新的下人伺候等等,满打满算,也要五六千银子。 于是乎,段景辰打起了妻子嫁妆的主意。 ———— 乔臻臻虽然不管家,但是当家主母威严依旧,这府上的事情没一件能逃过她的眼睛。 段景辰上午才去看了隔壁宅子,中午,乔臻臻就得到了宅子的卖价。 迅速地估算了一下,乔臻臻马上就猜到了段景辰这次合并两边宅子要多少钱。 五六千白银,非要段景辰拿,他也不是拿不出来。 但是像他这般出身贫寒又抠门的男人,怎么舍得从自己身上出这笔钱?肯定是惦记着乔嫣然的嫁妆的。 乔臻臻不是傻子,让她替段景辰出血她肯定不干。只是现在乔家还未真正脱难,乔臻臻也不好在这时候和段景辰正面刚,徒生枝节…… 乔臻臻正垂眸盘算着,突然计上心头,顿时舒眉展颜。 如果段景辰真的来找她要钱,那她就…… 先下手为强! ———— 果然,段景辰不孚乔臻臻的期待,来了。 一听下人禀报说老爷来了,乔臻臻立刻往眼皮上抹了一把薄荷油,掏出锦帕来掩住樱唇,红着眼眶出去迎接段景辰。 夫妻二人打了个照面,段景辰看到乔臻臻眼睛红得像个兔子似的,不由得一怔。 乔嫣然模样生得极美,又天生的好皮肤,羊脂玉一般,莹白透亮。此刻双目盈泪,白的肌肤、红的眼眶、黑的眼眸,如同娇滴滴的含着露水的芙蓉花,一时间竟把段景辰给看痴了。 呆看了乔嫣然好半晌,段景辰猛地回过神来,忙故作关切地询问乔臻臻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乔臻臻抽噎了一下,低低地向段景辰道了声“万福”,然后擦拭着眼泪,同他哀声道:“回爷的话,我这是在为我乔家父母兄弟们犯愁呢……” 段景辰原本就有求于乔臻臻,又见她此时形容惹人怜爱,便软了心肠,好声好气地哄着她道:“是何事?你且莫急着哭,同我细细道来。兴许……我还能帮上点儿忙。” “唉——!”乔臻臻长叹了一声,扶着尔桐的手,一边进屋一边同段景辰道,“我们乔家现如今正遭着难,我心里千急万急缺也无计可施……谁叫我们只是个女人,这紧要关头却也派不上说什么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受苦……” 听着乔臻臻这话,段景辰只当她是要求自己去给乔家奔走,以救乔家于水火,心中旖旎消了些,如往常那般敷衍她道:“这事儿你放心,我已经着人四处求人情,替岳父岳母大人打点。想来不出几日,你们忠勇侯府便能解禁了。” 段景辰说得情之切切、言之凿凿,若不是乔臻臻深知他是个什么德行,只怕要信了他的鬼话。 心中讥笑着,乔臻臻却也不点破,只哀戚道:“爷待我们乔家如何,我是知道的。爷能有这份心,我乔家感激不尽。但是我们乔家这回惹的麻烦太大,只怕爷费尽心思替我们乔家奔走,最后却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说着,乔臻臻陡然话锋一转,又道:“好在苍天垂怜,念我乔家势不该绝!方才舅舅着人给我递了话来,说是有路子能保我乔家全家平安。” 听到乔家能全家平安,段景辰心下一震,忙追问道:“是什么路子?!” 乔臻臻蹙眉道:“那传话的小厮语焉不详,没说明白是哪里的路子。但说是皇亲国戚,身份显赫,连皇上也要给他老人家卖个面子的。” 乔臻臻一番话只说得段景辰心惊肉跳。 乔家居然找到了这么厉害的帮手?!这可怎么行?! 但到底是天子门生,脸厚心黑。段景辰只慌了片刻便镇定下来。 若是这事儿进行得顺利,乔嫣然这会定是满面喜色,又何来一脸愁容? 段景辰定了定神,问乔臻臻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夫人为何反倒愁眉不展?” 乔臻臻又是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怅然低眉:“可这样显贵的人岂是轻易请得动的?我舅舅说,若是要求他,需得拿出这个数……” 说着,乔臻臻伸出右手,同段景辰比了个数字。 段景辰眉头一皱,惊道:“两万两白银?!” 乔臻臻摇了摇头,纠正他道:“是两万两——黄金!” 听到这个计量单位,段景辰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两万两黄金,把她乔臻臻拆碎了卖都凑不到! 乔家这回是死定了! 乔臻臻虽然垂着眼眸,但却是在暗中观察着段景辰。 故而段景辰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欣喜被她迅速地抓住了。 呵,渣男。 乔臻臻在心里嘲讽了段景辰一句,然后神情恳切地哀求他道:“爷,我知道两万两黄金实在难以凑足……但我想,能凑一点儿是一点儿……就算说不动皇上,让那些守在我侯府门口的官差能善待我乔家人也是好的。爷,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年来乔家待咱们不薄,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呐!爷,您手头上若是有个三两五两的,也凑些给我呗!” “这……” 段景辰顿时傻眼。 他明明是来找乔臻臻要钱的,怎么才说了两句,就变成乔臻臻问他要钱了?! 看到段景辰面露难色,乔臻臻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泪水滚珠似地落下:“爷,你我成婚七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呐!这些年来为了操持这个家,我带来的嫁妆已经用去了十之五六。若不是囊中羞涩,我绝不会向爷开这个口的!” 段景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最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 更何况是素来强势的妻子头一回在他面前示弱? 乔臻臻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看得段景辰心都疼了,连忙柔声宽慰她。 乔臻臻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又道:“再说了,遭难的是我的生身父母,是您的再造爹娘呐!若是没有他们,如何能有你我的今日?!现如今他们有难,爷你若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传出去,于爷的清誉有损呐!只怕外头的人要诋毁爷,说您过河拆桥,薄情寡义!” 宠妾灭妻段渣男【五】 第5章 像段景辰这样的假君子真小人,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 一听说不给乔家掏钱于自己的名声有损,急得那段景辰连声的赌身发咒,称自己绝不是这等万恩负义的薄凉之人。 乔臻臻眼见段景辰一脚踩入圈套,也不急着收网,只徐徐同他周旋。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且这美人原先还是个百炼钢,现下却变成了绕指柔……段景辰何曾见过妻子这般娇戚的模样? 段景辰被乔臻臻又是哀求又是暗中威胁地说了半日,直被她说得头昏目眩,最后不但没讹到她的嫁妆,反倒答应给她一千两银子救济乔家,还当场立下了字据。 从乔臻臻处离开的时候,段景辰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回到自己的书房坐下,被从窗子里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段景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登时回过味来。 怎么回事?! 段景辰立刻生出满头冷汗,整个人似才从冰窟窿里打捞起来一般。 他怎么稀里糊涂地,就给答应给乔嫣然钱了呢! 段景辰幡然醒悟,懊悔不迭,忙叫小厮去通知账房不可给夫人拨钱,却没想到乔臻臻先下手为强,早已经命尔桐拿着他立的字据从账房那边拿了钱走了。 段景辰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拿乔臻臻没奈何。 那可是他亲手写下的字据,白纸黑字,如何抵赖?! 气得段景辰忙不迭地跌脚,却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 原本段景辰手头上的现银就不多,现如今又让乔臻臻软硬兼施地诓了一千两去,越发地捉襟见肘起来。 但是买卖不等人,段景辰无奈,只得把剩下的现银都掏了出来,把隔壁宅子先行买下,后续工程再徐徐图之。 乔臻臻听闻段景辰买下了隔壁宅子,猜想他账上定然已无余银,便命人挑唆段景辰身边的小厮,让他去暗示段景辰可以出去借钱修整宅院。 小厮只提了一回就挨了段景辰一顿好打,吓得他再也不敢说了。 然则,这话段景辰已经听到心里去了。 买了新宅子不能住,府上的小妾们又是一顿闹腾。 且又到了月初,阖府上下都该放月钱了。可巧又是腊月,少不了要置办年货、节礼,扫洒房屋、祭灶王爷……还要给府上的娘们做新衣裳、打新头面,处处都等着钱使。 段景辰拿不出钱来,被这群娘们闹得头大,抵不住,咬牙出去借了高利贷。 然后把手上的田产挑了几处放出来卖,预备待到买卖成了银钱到账,再还钱。 ———— 乔臻臻筹谋多日,终于从王夫人处得到了好消息——七贤王说动了圣上,圣上对乔家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想来乔家不多时便能解封了。 乔臻臻闻言大喜。然则圣上还未下谕,事情还存着变数,乔臻臻也不敢放松警惕,依旧命人偷偷拿银钱出去给王夫人使唤。 乔臻臻原以为自己接下来安坐在家中等候结果便是,却没想到,腊月初八晚上,段景辰来到了她的屋里。 ———— 彼时夜已经深了,乔臻臻正预备睡下,忽听闻下人来报称老爷来了,甚是惊讶。 他怎么来了? 乔臻臻心下疑惑,但念及乔家尚未正式脱困,暂时还不想同段景辰撕破脸,便耐着性子起身,命尔桐替自己穿衣。 就在乔臻臻更衣时候,段景辰已经大跨步进了门,转身朝右掀了帘子进屋来。 甫一碰面,看到乔臻臻发髻懒挽,一头青丝垂在肩上,黑鬒鬒的,衬得她肌肤似雪般莹白,朱唇如桃花般殷红,段景辰不由得心摇目荡,身子顿时就酥了半边。 原本段景辰就爱乔嫣然的美貌,更何况这些日子来她一改从前娇蛮作风,变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娇滴滴的解语花一朵似的,段景辰对她又起了旖旎心思。 再者,乔臻臻从他这儿诓了一千两银子去,他不弄她几次,岂不是亏?! 如是想着,段景辰哑着声儿叫了声“夫人”,上前来就要搂住乔臻臻。 乔臻臻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往尔桐身后走了去,闪开了段景辰这一抱,这才冲着段景辰行礼道了声“万福”,问到:“爷今儿怎么往我屋里来了?” 没沾到乔臻臻的身,段景辰心下有些恼,但也不发作,只好气儿地答她道:“为夫想着许久没同我的亲亲嫣然相好了,颇是念想。今夜得闲便来,同你好好说上一宿的体己话。” 说着,段景辰在一旁的绣花椅上坐下,朝乔臻臻招手:“嫣然你过来。” 听到段景辰口中说出来“亲亲嫣然”四个字,乔臻臻只恶心得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乔臻臻不用想也知道段景辰今晚上安的是什么心,恐怕是玩弄八个小妾还不知足,要把大老婆也一道儿玩进来。 乔臻臻没理会段景辰,自顾自地在床沿上坐了,同段景辰离了有七八尺远,冷眼看他道:“爷还是换个人说体己话罢。我娘家人还受着苦呢,我没心思同爷絮叨。” 艳色当前,段景辰心猿意马,一心只想着同妻子欢好一场,也懒得同乔臻臻多费口舌,起身上前来又要搂她:“好亲亲,那咱们就不说话,直接睡了罢!” 段景辰突然发难,乔臻臻未及多想,当即便扶住床榻抬起脚来冲着他的身上狠狠一蹬! 说来也是巧合,乔臻臻这一脚高不高低不低的,正好踢在了段景辰要命的地方。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尔桐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闻段景辰惨叫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他双手捂住命根子,“砰通!”跌到在地,曲折双腿满地打滚着叫疼。 屋内伺候着的人都惊呆了。 坐在床上的乔臻臻缓缓地放下擎在半空中的右脚,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鬓,神色自如地转头向尔桐道:“着小厮抬了轿子过来,把爷送到随便哪个娘屋里去罢!” 看到主子这般镇定,尔桐忙按下胸腔里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下去安排人,赶紧把段景辰抬走。 走时,段景辰已经缓过些劲儿来了,只躺在轿子里高声地骂着乔臻臻,骂她不知好歹,骂她毒蝎心肠,说自己定要在圣上参她乔家一本,让乔家全家不得善终! 在段景辰逐渐远去的叫骂声中,乔臻臻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解衣睡下了。 ———— 段景辰才从乔臻臻的院子里出来,闻讯而来的白茉香马上就把他接到自己屋里去了。 乔臻臻这一脚使了全力,把段景辰踹得一连三天下不来床。 据说还出血了。 看到段景辰这般苦楚,白茉香自然是心疼不已。同时,她也没忘记拐弯抹角地骂上乔臻臻几句,诋毁她这个正妻不知好歹! 伤在这等隐秘的地方,段景辰没脸叫太医来瞧,怕传出去失了体面,只能强忍,让白茉香替他胡乱上些跌打伤药。 可到底不是对症下药,且那儿又颇是敏感,段景辰疼得无处发泄,便拿白茉香来打骂出气,把白茉香骂得哭哭啼啼,胸中委屈万分。 一对爱侣活活折腾成了一对怨偶。 休养期间,段景辰三番几次命人来请乔臻臻过去白茉香屋里说话。乔臻臻才不搭理他,只推脱得了病,怕过去渡了病气给段景辰,自在自家院里过逍遥日子。 这几日段景辰不得动弹,只能卧病在床胡思乱想。 每每想起这七年来自己是如何地在乔嫣然面前低声下气、伏低做小,如何地放下读书人的尊严、曲意逢迎她乔家,又如何碍于她乔家的威势不敢纳妾结果落了个七年无子的下场等等,段景辰就愤怒得气血上涌,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乔家还是如之前那般如日中天便也罢了!现如今乔家已然落魄,她乔嫣然有什么资本同我拿乔?! 她以为她还是那个千娇万宠的侯府千金?! 居然敢拒绝我的欢好,还踢我?! 她还要不要我帮她乔家在圣上面前说话了?! 段景辰越想越气,只恨不得马上拿刀冲到乔臻臻院里把她千刀万剐,杀了泄愤! 在段景辰恼怒乔臻臻的时候,一旁的白茉香少不了要煽风点火说她几句坏话,直把段景辰满心的怒火吹得旺旺的,随时随地便要爆炸。 在白茉香院里休养多日,段景辰终于好些儿,能下床走动了。 一得自由,段景辰立刻前往乔臻臻住处,寻她兴师问罪! 宠妾灭妻段渣男【六】 第6章 段景辰气势汹汹地杀出白茉香院子来时,乔臻臻早早得了耳报神传来的消息,就在屋里坐着,等段景辰来。 果然,不多时,段景辰便满面暴戾地杀进了乔臻臻院子来:“乔嫣然!你给我滚出来!” 段景辰一进屋,乔臻臻立刻起身,笑吟吟地迎上来对着他行了个礼,笑道:“恭喜爷贺喜爷,大喜呀!” 段景辰正兜着一肚子的火气,不曾想被乔臻臻这话一打岔,却是忘了撒:“喜从何来?!” 乔臻臻转头给尔桐递了个眼色。尔桐得令,上前来呈上贺贴。 乔臻臻取了贺贴,递给段景辰道:“爷这几日病着,我不好拿这事儿打扰爷,便一直没同爷说。既然今儿爷好了,那爷就自己看罢。” 段景辰不知道乔臻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暂且先把前几日的恩怨放下,接了贺贴来看。 段景辰打开贺贴,一目十行看完,顿时脸色大变! 段景辰难以置信,又细细看了两遍,确认眼见属实,满心的怒火像是一盆雪水浇下,全都熄灭,成了灰烬。 脑子里更是“嗡嗡嗡”的响作一片,思绪全乱成了麻团。 看到段景辰一改来时杀气腾腾的模样,神情先变作震惊再变作恍惚,最后变成了骇然,乔臻臻心里好笑,只假情假意地问他道:“爷,得知这等喜事你为何不欢喜?!难道我们乔家得了皇上的宽恕,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乔臻臻一句话把段景辰的魂儿拉了回来。 段景辰只觉得舌根发苦、心中酸涩,牵引得他腿间的伤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手里拿着的贺贴更如同烧得滚烫的烙铁一般,只烫得他几番差点拿不住。 乔家不是死定了么?!怎地又活了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 乔侯同侯夫人最是宠爱自己这个掌上明珠,要是让他们得知我在乔家蒙难时候我纳了妾,可还得了?! 段景辰心下惴惴,早就把自己前来寻乔臻臻兴师问罪一事抛到了东洋大海,眼下只顾想着回头该如何同乔侯解释府上情形。 比起乔侯的惊天震怒,乔臻臻踢出去的那一脚又算得了什么?! 乔臻臻哪里猜不到段景辰在想什么,只由他站着,自顾自地落座喝茶嗑瓜子,等他接受事实完毕。 过了盏茶时间,段景辰可算全然回魂了。 段景辰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虚虚地在乔臻臻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几次张口,却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乔臻臻笑靥如花地看着段景辰,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故意问他道:“爷,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为何来时那般生气,来势汹汹的,好似要杀了我一般?” 看完这封贺贴,段景辰那还敢向乔臻臻兴师问罪,只像一只斗败了的蔫鸡,垂头丧气地,回乔臻臻道:“无甚事。就是想着好久未曾见你,来寻你说说话儿,解解闷。” 乔臻臻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又道:“那爷你说,我听着呢。” 段景辰哪里真的有话要和乔臻臻说?没奈何,只能同她东拉西扯几句,胡乱敷衍了一下,便要起身告辞。 乔臻臻热络地将段景辰送到了院门口。 在段景辰上轿时,乔臻臻同他道:“爷,我也许久未同爹娘兄嫂见面了。我打算明儿一早回侯府去,稍住几日,以尽子女孝道。” 段景辰不敢违逆乔臻臻,应道:“那你去罢。” ———— 忠勇侯府重获圣恩这个消息对于段景辰来说,无疑于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他慌了手脚。 可段景辰回到自家住处,再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忠勇侯府被关禁闭这两个多月来自己的表现,遂又心安理得起来。 说起来这段时间里他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对妻子乔嫣然也不算坏,还给他们乔家出了一千两银子。 虽然说纳了几房小妾……但是这京城里的权贵,哪一个家中不是妻妾成群的? 再说了,这不是乔嫣然不能生育么! 若是她诞下一男半女的,他又怎么会纳妾?! 人之常情罢了,泰山大人定能体谅。 段景辰如是开解了自己一番,又编了一套完满的说辞,待到来日上朝碰到忠勇侯同两个妻舅,再同他们好好分说。 ———— 次日,乔臻臻早早起身,梳洗停当,立刻驱车飞奔回家探望爹娘。 待乔臻臻赶到乔家,可巧家中父兄进宫谢恩去了,就只有母亲同两位嫂嫂在家。 乔臻臻母女见面后抱头痛哭了一场。 乔夫人心疼地抱着女儿,摩挲着她的脸,感叹道:“这才两个多月未见,阿娘的嫣然怎地就瘦了这许多!可是……可是因为段景辰纳妾的缘故?!” 说到这儿,乔夫人忍不住气恼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乔夫人骂道:“段景辰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乔家如此尽心尽力地扶持他,他可倒好!乔家一出事,马上就把那些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往家里接!欺负我们乔家无人不成?!竟敢踩到我宝贝女儿的头上来!” 看到乔夫人情绪激动,乔臻臻忙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阿娘别气,莫要因为那等腌臜男人气坏了身子。他爱纳几个小妾就纳几个呗,我才懒得管他呢!” “嫣然你别和阿娘逞强!若是你不在意,为何憔悴了?!” 乔夫人只不信。 “这不是担心您同阿爹还有哥哥嫂嫂们的安危么!”乔臻臻和颜悦色地同乔夫人解释道,“段景辰不肯出面帮衬我们乔家,女儿只得另寻他法。幸亏舅舅舅母怜悯女儿一片孝心,愿意替咱们乔家四处奔走……要不然、要不然……” 说着,乔臻臻想起原主乔嫣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顿时一阵后怕,眼眶又红了起来。 看到女儿又要哭,乔夫人赶紧宽慰她。 待乔臻臻堪堪止住眼泪,母女俩又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乔家福大命大,乔夫人同女儿道:“嫣然,有道是患难见真情,经此一难,咱们算是看清了段景辰这个人!既然段景辰是这般无情无义、落井下石之辈,不如你就同他和离,归家来罢!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乔夫人所言正是乔臻臻所思所想。 只是…… 乔臻臻迟疑着,同母亲说到:“阿娘,咱们乔家蒙难的这段时间里,女儿也着实认真地思考了此事。只是不知父亲那边……” 乔夫人知道女儿是担心乔侯不同意和离一事,便满口应了下来:“别怕,你爹爹那边我来说!” 得了乔夫人此话,乔臻臻把一颗心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面。 商量完毕,母女俩撇开了段景辰,又说起了体己话。 乔臻臻伴着乔夫人吃了午膳,又伺候着她安稳地睡了个午觉。 母女二人才起身,忠勇侯身边伺候的小厮便往家里传了话回来,说是今夜有贵客临门,让乔夫人好生置办宴席,切莫怠慢。 乔夫人得了丈夫吩咐,打发了小厮回去,将两个儿媳唤到面前,命她们前去整治此事。 乔臻臻是外嫁女,不好插手娘家府上庶务抢嫂子们的功劳,便安心陪在乔夫人身边,与她说话解闷。 日渐西斜,倏忽已是申正二刻。 小厮打马来报,道侯爷及家中两位爷陪同七贤王从宫里出来了,两刻钟后便到府上,请夫人命人出门恭候。 听闻今晚乔家的贵客乃是七贤王,乔臻臻微微一怔,心中莫名生出异样情愫。 怎么会是……他? ———— 原本乔臻臻还有些许诧异,但转念一想,念及早前舅母王夫人就同她说过王家求到了七贤王的人情,便也理解了。 想来乔家确实是拜七贤王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那么乔家人宴请七贤王答谢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年代,外头的人情往来都是男人们的事。乔臻臻一介女流,知道今晚上的宴席定然没自己的事,便不再去关心。 乔家父子在前院款待贵宾,乔臻臻就在后院陪母亲乔夫人用晚膳,饭后抹牌玩耍。 乔夫人这一连多日神经紧绷,一但松懈,人便极易疲乏。同女儿抹了几局牌,乔夫人便要去睡了。 乔臻臻伺候着母亲歇下,这才离开乔夫人的住所,预备回自己的院子去。 乔侯爷乔夫人极是疼爱这个小女儿,即便乔嫣然已经出嫁七年有余,她在乔家住过的院子也一直给她留着空,供她回娘家的时候居住。 乔嫣然的居所就在近旁,乔臻臻略走上几步便到了。 但眼下方到戌正一刻,时辰还早,乔臻臻走到半路,觉得回屋去也是无聊,便命小丫鬟把自己的云红香纱鹤氅并昭君帽取来,再让尔桐拿上灯笼,同自己去后花园逛逛,赏雪赏月。 今日正好十四,月儿已近圆满,圆圆的如同一面皎白玉盘,斜斜地挂在柳树梢上。 下午才下了好大一场雪,将偌大个后花园妆扮得如同琼楼玉宇一般。白雪映着白月光,好一个皓然冰雪天地。 乔臻臻从抄手游廊上走下,披着月光的银辉,沿着后花园地上铺陈的鹅卵石小路,一路拂柳穿花,娉娉袅袅,且赏月赏雪赏景。 隐约间有丝竹声响自墙后传来,兼伴歌舞人声,想来乔家的宴席就设在后花园近旁的雅兴阁中。 趁着月色,乔臻臻遥遥看到后花园南面的垂花门旁有几株红梅倚墙绽放,颇有艳色,便唤了尔桐,款步行至红梅树下。 梅树枝头上犹然挂着雪,花苞已经尽数绽放,浓墨似的殷红。 看到梅花开得这般好,乔臻臻顿时起了兴致,想挑几支折了回去给乔夫人和两位嫂子插瓶。 可无奈乔臻臻看中的那几支枝条长得比旁的高出许多,乔臻臻同尔桐两人各试了几次,皆够不着它。 “小姐,要不咱们今儿就算了,待明儿天亮了再让小厮架着梯子爬上去,拿了剪子把这几支梅花剪来给您?” 尔桐提议道。 但凡在乔家,尔桐等陪嫁丫鬟们只管乔嫣然叫“小姐”,一如她尚未出嫁时候一般。 乔臻臻蹙着眉头不言语,又垫起脚,把手探得高高的,想去够那最近的枝条。 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两寸。 就在乔臻臻无计可施时,突然有一只手自她身后伸来,轻而易举地够到了那支枝条,将它按低了下来。 “姑娘可是想要这支梅花?” 宠妾灭妻段渣男【七】 第7章 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子声音兀地响起,如同亘远的青铜钟声,荡荡地拂过乔臻臻的耳畔。 乔臻臻的心猛地一颤,迅速地收回手,转身后退。 月光皎洁,正好照在男子的脸上。 乔臻臻抬眸看去,只见那是一名剑眉星目、模样俊美的男子。他头戴束发玉冠,身着海水江岸朱红蟒袍,轩宇华贵,雅望非常。 乍一看到这男子面容,乔臻臻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没由来地浮起一个念头——他怎么也来了?! 念头转过,乔臻臻更觉诧异——咦,我为何会这样想?难不成我认识他?! 如是想着,乔臻臻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被乔臻臻这般肆无忌惮地看着,男子面上有些发烫,清咳一声,轻轻折下那支梅花,递予乔臻臻道:“姑娘可是想要这支梅花?” 男子这一句话打断了乔臻臻的思绪。 发现自己没羞没臊地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了这许久,乔臻臻也有些脸热,忙不迭垂下眼眸,冲着男子娉娉婷婷地行了个礼,道:“请王爷宽恕小女子的失礼。” 谢了罪,乔臻臻这才双手接了男子递来的梅花。 男子低头看着乔臻臻,眼中有讶然神色:“你认得我?” 乔臻臻轻启樱唇,答道:“王爷身穿蟒袍,必然非富即贵。且王爷这等寒冷天气也未披氅衣出来,想必是才从宴席上出来,方便片刻便回。” 稍顿了一顿,乔臻臻微微扬起下颌,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熠熠生辉地看向男子,笑道:“今日府上贵客仅有七贤王一人,小女子岂能猜不到您便是王爷?” 乔臻臻一番分析说得七贤王也跟着笑了。 “乔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七贤王赞道。 七贤王话音方落,便有个提着灯笼、手腕着一件斗篷的小厮着急忙慌地从东面的月门绕了出来。一见月下的七贤王,那小厮喜不自禁,忙叫着他“王爷”,奔命也似地跑了过来:“王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叫小的一阵好找!” “屋里气闷,本王四处走走。”七贤王答了那小厮一句,目光不离乔臻臻的笑靥,“只是不知怎地就走岔了路,走到这边来了。” “王爷,外头风大,您穿得少,可别冻着了!” 小厮搁下灯笼,将手肘里搭着的斗篷抖开,披在七贤王肩上。 这是一件白狐里子红底织金灵鹫纹锦的斗篷,金翠辉煌、灿若云霞,披在七贤王身上,更显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匹。 七贤王随口敷衍了那小厮一句,问乔臻臻道:“乔姑娘可还需要再折些梅花?你指给我看,我可代为效劳。” 听七贤王这般说来,乔臻臻脸上又是一热,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看那月下寒梅。 认真地瞧了些许时候,乔臻臻这才指了几处梅枝,请七贤王相助。 七贤王照着乔臻臻所言,将那几枝梅花一一折下,交予乔臻臻。 两人之间鲜有言语,却莫名融洽。 待七贤王折了最后一支梅花,乔家二爷乔元山快步从月门那边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到七贤王同乔臻臻二人站在一块儿,穿的都是大红的披衣,冰天雪地里的一对佳偶也似,不由得一愣。 乔元山忙走上前来,先同七贤王行了个礼,这才转头看向乔臻臻道:“小妹,你怎在此处?!” 乔臻臻指了指尔桐手里拢着的那一大把红梅,答道:“我在这儿赏梅呢。原本想折几支回去插瓶,无奈梅树长得太高了够不着。可巧王爷路过,施以援手,这才折得了这几枝。” 乔元山应了乔臻臻一声,又转去邀请七贤王:“王爷,父亲命人烫了新酒上来。外头天气寒冷,王爷又穿得这少,还是同下官回席上去喝口热酒暖暖身子罢。” 七贤王略一颔首,也不动身,只目光皎皎地看着乔臻臻,问她:“乔姑娘可还要我代劳折梅?” 乔臻臻笑吟吟地向七贤王福了一福身,道:“这许多已经足够了,多谢王爷今日出手相助。” 看到乔臻臻眉眼含笑,七贤王也徐徐地笑了起来:“如此便好。今日就此告辞。” “恭送王爷。” 乔臻臻郑重行礼。 言语完毕,七贤王同乔元山前后远去了。 乔臻臻目送他二人离开了后花园,一时间有些乏了,便叫了尔桐,主仆二人回屋去。 洗手更衣后,乔臻臻命尔桐拿了几个白瓷美人肩来,修剪梅花插瓶。 尔桐就忙前忙后地给乔臻臻递剪子,收拾桌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话解闷。 不知怎地聊到了今晚上在后花园里的际遇,尔桐想着七贤王的模样,不由赞道:“这个七王爷可真真是个风流人物。这般的好样貌好气度,我还是头一会儿见到!可把咱们乔家两位爷和段家姑爷给比下去了!” 乔臻臻没接尔桐的话,手里执着一支梅花怔怔地出伸,好一会儿过去才有些懊恼地说道:“方才也是我疏忽了。王爷助我乔家良多,我却未能恭恭敬敬地向他道声谢,着实不应该。” 尔桐笑吟吟地答乔臻臻道:“无妨,下次见到的时候小姐您再谢过他便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乔臻臻轻叹道。 待这几支梅花都收拾好,乔臻臻又安排了丫鬟明日一早送往母亲和两位嫂嫂处,这才命人浓熏绣被,预备歇下。 就在乔臻臻解衣躺下之时,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奇怪!” ——七贤王和我今日是头一回见面,他如何得知我是乔家姑娘?! ———— 诚然,乔臻臻很是稀奇七贤王如何将自己和两位嫂嫂区分开来,一眼认出自己就是乔家姑娘的,然则家里的床榻太过舒适,且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未得好眠,不稍片刻便坠入了梦中。 素来无梦的乔臻臻这天夜里做了个梦。 梦里好大的雪,扯絮一般,纷纷扬扬地下。 雪幕尽头,有一红衣人立于红梅树下。斗篷上的织金灵鹫纹锦金光闪动,灿然生辉。 乔臻臻正注目时,那人缓缓转身,露出明月一般的面容。 是他! 乔臻臻心儿一颤,那人眉眼舒展,春风也似地笑了。 “臻臻。” ———— 一夜好梦。 乔臻臻醒来后回想起昨天夜里做的这个梦,总是有些恍惚。 乔夫人看到女儿好似心神不宁一般,便问了句:“嫣然,怎地了?可是昨夜未得安寝?” 乔臻臻回过神来,对乔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女儿昨夜睡得很好,阿娘且安心。” 乔夫人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番,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信了。 乔臻臻陪同母亲用过了早膳,又伺候了她洗漱,母女俩来到明间里喝茶聊天。 乔臻臻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问了乔夫人:“母亲,我以前可曾同七贤王见过?” 乔夫人瞥了女儿一眼,反问:“嫣然何故有此一问?” “昨儿七贤王不是来咱家了么,所以我对他有些好奇。” 乔臻臻半真半假地答乔夫人道。 想来是昨夜的事情乔元山瞒下来了,乔夫人未曾得知,倒也没怀疑女儿的回答。凝眸沉思片刻,乔夫人道:“七贤王素来独来独往,最是不爱结党营私。所以早前我们侯府同他也没甚来往,你爹和他也不过是朝堂上的点头之交罢了。” 听到乔夫人这个回答,乔臻臻不由得奇了:“那这次他为何会肯帮我们乔家?” 七贤王已经足够有权有势有钱,又不爱与人勾结,难不成对乔家有所图谋?! 这番话乔臻臻只是在心里想的,但是母女同心,乔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女儿在想什么? “不管七贤王图的是什么,总之他对我乔家有恩。凡他所需,我乔家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宠妾灭妻段渣男【八】 第8章 乔嫣然自幼得宠,和母亲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提到了七贤王,乔臻臻便顺势追问:“阿娘,那你可知七贤王家中是何光景?他可有妻妾?” 听乔臻臻这样问,乔夫人微微一怔,继而垂眸沉吟半晌,才答:“你不提我还没想起——这个七贤王是个孤家寡人!打他十八岁起到现在,宫里给他赐了好几次婚。结果每次新娘子还未过门,便病死的病死、横死的横死,无一善终。外头传闻,他是天煞孤星的命,克妻!后来宫里也不敢给七贤王赐婚了,七贤王自个儿也没想着娶妻,倒是一直单了下来。” 乔夫人的回答令乔臻臻颇为意外。 无言良久,乔臻臻方又问:“既然他不娶妻,那房中可有妾室?” “正经小妾那是一个没有。至于他屋里的丫鬟有没有收用的,就不得而知了。” 乔夫人答道。 乔夫人言毕,乔臻臻的脑海里没由来地浮现起一个念头——难不成这个七贤王……还是个处? 念及此处,乔臻臻的面皮猛地一烫,火烧似地红了起来。 啊呸——!我管他是不是处呢……我怎么想到这儿来了…… 乔臻臻胡思乱想着,乔夫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倒是一个字儿也听着。 乔夫人同女儿闲话几句,下人忽而来报,称王夫人来见,此时车马已经到门外了。 听闻弟媳前来,乔夫人忙不迭起身,速命下人更衣,然后携上乔臻臻到仪门处迎接王夫人。 姑嫂一见面,便即热络地攀谈起来。 寒暄了两句,乔夫人疑问王夫人道:“你昨儿递来的拜帖不是说下午才过来么?怎么今日早早就到了?” 王夫人看了一眼跟在乔夫人身后的乔臻臻,笑道:“这不是嫣然托付我的事情有了眉目,故而早早赶来同她说么?” 乔臻臻闻言顿时精神一震:“舅母,您说的是我让你寻人的事儿?!” 王夫人颔首道:“是的,你让我去寻的那人,我寻到了!” ———— 听闻王夫人此言,乔臻臻忙将她引进明间里来,大家伙坐下说话。 丫鬟沏了茶上来,王夫人稍抿一口润了嗓子,将此事同乔臻臻细细道来:“嫣然,原先你同我说那人是段姑爷的旧人,我便往山东段姑爷老家清河县寻了去。谁知寻了月余竟一点音讯也无。就在我一筹莫展时候,你二表嫂陪嫁来的冯妈子说她有个亲戚是做皮肉生意的,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是从山东那边买来的,可以找她问问消息。我寻思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便让冯妈子去问了。你猜怎地?!真真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院子里有个唱曲的还真就姓冷!一问,老家也是清河县的!再问原名,可可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事情这般凑巧,乔臻臻只惊讶得抚掌叹道:“居然有这等子事?!” 一旁的乔夫人也称奇不已。 瞧着王夫人说完故事喝了茶,乔臻臻问她道:“舅妈,那这个冷姑娘你可替我安置好了?” 王夫人点头答道:“你的事儿我自然是要办得妥妥的。人我已经替你赎出来,就安置在我们王家城西那边的别院里。” 乔臻臻稍作思忖,道:“劳烦舅妈安排一下,让我同这冷姑娘见上一面罢。” 王夫人应诺:“好,待我回去吩咐妥当便传话与你。” ———— 乔臻臻母女俩陪着王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又唤了二位嫂子前来作陪抹牌,直玩耍到晌午方散。 午饭时候,乔侯身边的小厮回家来报,称侯爷同两位少爷今日中午不回来用午膳了,段家姑爷在太白楼整饬了一桌酒席,请七贤王和咱家三位爷四人吃饭。 听到这个消息,乔臻臻先是一怔,继而在心里乐了——好个段景辰,敢情这是要恶人先告状?!顺带还攀附一下七贤王?! 打发小厮出去,乔夫人皱起了眉头:“这可怎生是好?昨夜你爹醉得厉害,我还未来得及同他说你要与那段景辰和离之事。万一那段景辰在你爹面前搬弄是非,把他纳妾的一事都推到你身上去……就算你爹不信他,可当着七贤王的面,你爹也不好驳他面子!” 乔臻臻倒是不担心:“无妨,待爹家来,咱们再细细问他罢。” ———— 乔家母女用过午膳,才歇着喝了两口茶,就有丫鬟来报,称乔家二爷乔元山身边的小厮平安有信儿要递给小姐和夫人。 乔夫人满面狐疑,扭头看了一眼女儿。乔臻臻冲着母亲展颜一笑,吩咐那丫鬟道:“命他进来。” 丫鬟得令下去,少顷,平安进了正房,跪下来给乔夫人和乔臻臻磕了头,道:“二爷命小的把段姑爷席上发生的事儿给夫人小姐传报一声,让夫人小姐也一同乐呵乐呵。” 听到这话,乔臻臻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催促平安道:“快说!” “小的遵命!” 平安答应道,立刻便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 原来这日中午段景辰在太白楼雅间设宴,宴请七贤王并乔家父子三人,是为自己纳妾一声做说明,并顺势攀附一下七贤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话多时,段景辰终于提到了正题上。 段景辰将面前酒杯满上,向乔侯敬酒道:“想来泰山大人已经听闻小婿房内之事,不知嫣然家去后,可有同您老人家抱怨?” 乔侯神色如常,摇头道:“未曾。” 段景辰面色稍宽,旋即又蹙眉叹息,道:“想来是嫣然面薄,羞于诉说此事……既然如此,就让小婿来做这个恶人罢!小婿先自罚三杯!” 言毕,段景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接而又连饮两杯,方沉声道:“说起当初侯府蒙难之时,嫣然慌乱不已,几番哀求小婿四处周旋打点,替泰山大人及大舅哥、二舅哥求情。咱们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乔家有难,小婿焉能置之事外?!定然赴汤蹈刃,死不旋踵!然则嫣然却担忧小婿不肯尽心尽力,又担忧小婿因此与她分生,便提出要与小婿纳妾一事……” 段景辰言及此处,坐于主位的七贤王突然“嗤”地笑了一声,道:“乔姑娘可真真好思量!为何给你纳妾,你便能全力相助乔家脱困?” 对于这些质疑,段景辰早有准备,故迅速答曰:“嫣然与我成亲七载有余,却未能与我段家诞下一子半女,延续香火。对此,嫣然一直觉得有愧于我……” “段大人的意思是——若是乔姑娘不给你纳妾,你便不会竭尽全力,相助乔家?” 七贤王打断段景辰,笑容清冷问到。 “不不不,下官并非此意!”段景辰忙不迭解释道,“这是内人心中所想,并非下官本意!下官也同她三番几次解释,可她就是不肯信!她非说自己膝下无出,愧对段家列祖列宗!妾室们若能诞下子息,也是她这个正房娘子的福分!她以后也能有人倚仗!” “段大人的意思是——是乔姑娘逼着你纳妾的咯?” 七贤王又继续解读道。 听闻七贤王此言,段景辰想点头,但又觉得此话太过赤|裸,不便当着乔家的岳父妻舅承认,一时间竟噎住了。 七贤王笑吟吟地看着段景辰,眼底闪动着森森寒光:“乔姑娘还真是一位贤妻!知道段大人心头上放着什么人,干脆把段大人养在外头的八位外室一气儿抬进府来,好给段大人生儿育女,绵延子嗣!” 七贤王话音方落,最是沉不住气的乔元山立刻拍案而起,指着段景辰骂道:“段景辰!你少在这儿搬弄是非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乔家遭困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营生!方才下朝时王家舅舅都跟我们说了!这事儿全是嫣然一人在打点,你根本连个屁都没放!现在可好!我们乔家重获省心脱了难,你倒把功劳全都捞到自己身上来了!好你个段景辰!好不要脸的东西!好没心肝的行货!你还有脸和我们说纳妾是嫣然的意思?!你看我打不打你!” 说着,乔元山举起拳头就要上前揍段景辰,愣是被大哥乔元青拦住了。 段景辰被乔元山吓到了,忙不迭地躲到乔侯身后去,只伸出个脑袋来喊屈。 “冤枉啊二舅哥!”段景辰一脸委屈道,“我哪里没有出力?!我这不是让嫣然去账房取了银子么?!字据都在这儿呢!” 说着,段景辰从袖兜里摸出一沓字据,分了递给七贤王并乔侯,道:“请王爷和泰山大人过目!这些都是嫣然从我段府账房取银子用的字据!白字黑字,岂能作假?!” 乔侯接了字据细细看了,依旧皱眉,不言语。 七贤王只略略扫了一下字据上面的金额,便冷笑道:“没想到我朝四品官员竟然这般赚钱!区区一个通议大夫,为官七年,账上竟然能有十余万银两之数,赚得比我这个超品亲王还多,可真真令人刮目相看呢!” 宠妾灭妻段渣男【九】 第9章 听平安说到这儿,乔臻臻捂着自己肠子都绞在一起的肚子,笑倒在乔夫人的怀中,眼泪都出来了。 乔夫人也是又好笑又好气,抱着女儿,在她肩膀上拍拍,问她:“你真真儿从段景辰的账上取了十几万两银钱来搭救乔家?” 乔臻臻大笑着揩了一把眼泪,答道:“他那个一毛不拔的抠门行货子,怎舍得给我乔家花这么多钱?!他就出了一千两银子的血,还是我百般威逼利诱,才诓得他拿出来的!” 乔夫人一听此话,立刻就明白了:“感情他这是作假骗你爹呢!” “可不是!”乔臻臻应着乔夫人道,“想来段景辰是算准了爹爹好气性,不爱与人唱黑脸,就算知道他是作假也未必会当场拆穿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七贤王也一并请了来!眼下看来,这个七贤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乔夫人笑吟吟地在女儿的脸颊上揪了一把,一边替她顺着气,一边问那平安道:“后来呢?后来段景辰怎么答七贤王的?” “后来,段家姑爷是这般说的……” 平安又继续说了下去。 ———— 七贤王一番话说得段景辰脸色大变,吓得他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七贤王连磕两个头,急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这些都只是下官开给内人取款的字据!然则内人体恤下官为官不易,并未从账上取走这许多银两!再、再者!就算她真的要取,账房里也没这么多钱呐!” 七贤王冷哼一声,把那字据随手往桌上一拍,道:“空口白话,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段景辰垂着头,恨得只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也、也并非全无兑换!这里面就有嫣然身边的丫鬟尔桐兑了现银的佐证!” 乔元山“呵呵”笑了一声,道:“你自己说吧,多少钱!就不劳爹爹翻看了!” 段景辰忙答:“一千两!” 说完这个数,段景辰自己也觉得有些少,连忙又找补:“原是尔桐只取了这些……若是嫣然想要,家中账房里的银子,她爱取多少便取多少!” 眼看现场局面稍显尴尬,乔侯转头看向七贤王,替段景辰说情道:“王爷,既然景辰说得这般恳切,我们便信他罢。” 听到乔侯说话,七贤王眼底寒色登时变作了霁日光风:“既然侯爷替他求情,那便信他这回罢。” 说完,七贤王命段景辰道:“你起来说话。” 段景辰应诺一声,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归席位上坐下,不敢再提自己纳妾之事了。 后来众人又饮酒畅谈,段景辰少不了要向乔侯表明衷心,称乔家被封之时,自己如何如何心焦难捱,如何如何煞费苦心周旋云云。 乔侯只自饮酒,不予应答。七贤王在一旁边冷嘲热讽,说得段景辰好几次下不来台。 这一席酒只吃到日侧方散。 上车辇离去前,七贤王忽而转头对段景辰说到:“段大人,你与乔姑娘成婚七载一无所出,兴许原因并非出在乔姑娘身上。本王识得一位男科圣手,最是会看男子气虚气滞、精脱精瘀等症状。你何时有空?本王命他前往段府,替你好好诊治一番。” ———— 听到这儿,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笑泪的乔臻臻登时又笑倒在乔夫人身上。 饶是乔夫人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忍不住莞尔:“七贤王好毒的一张嘴!我若是段景辰,气都要气死了!” 乔臻臻笑得眼泪盈盈的,问平安道:“那段景辰作何反应?!” 平安答道:“段家姑爷登时紫涨了面皮,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王爷见他不言语,又问:‘段大人可是羞于启齿?无妨,本王替你遮掩便是。’段家姑爷没奈何,只得谢了恩,送王爷离去了。” 平安的回答又惹得乔臻臻畅快大笑起来。 乔夫人命人赏了平安,打发他出去了,这才转头同女儿说到:“看来七贤王也瞧这段景辰不顺眼。”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谁能瞧他利利爽爽?!”乔臻臻吐槽段景辰道,“七贤王这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随后母女二人又闲话几句,乔臻臻伺候着母亲午间歇息去了。 日渐西斜。将近日落时分,乔侯同乔家两位少爷这才家来。 虽然已经听平安说了一遍现场情形,但是乔臻臻犹觉不痛快,扯着二哥乔元山让他又说了一遍。 乔元山所言与平安今日回报的内容大抵相同,但依旧惹得乔臻臻搂着乔夫人笑作一团。 待到乔臻臻乐过劲儿,乔侯从袖兜里摸出一沓字据,递给女儿道:“嫣然,这是段景辰在席上说的立给你取银钱的字据,你自拿去,把这些钱都取了来罢!” 没料到父亲居然还留了这一手,乔臻臻惊诧万分,忙将那沓字据接过来看。只见张张都写着大数目,三千四千的,想来那段景辰作假也要充面子,胡乱写几千两撑门面。 乔臻臻略算了算,这沓字据足有二三万两之数,只乐得合不拢嘴:“爹!七贤王只是毒舌,您这完全就是辣手了!” 乔侯风轻云淡地瞥了女儿一眼,道:“顺手牵羊罢了。” 乔臻臻笑问:“爹爹拿了这许多,不怕那段景辰发现吗?” 乔侯淡定地抿了口茶,答:“他拿出来的那一沓字据足有四五十张,我这儿就拿了不到十张,他发现不了。” 言毕,乔侯又吩咐乔臻臻道:“明日一早让尔桐去他段家账房取钱。那会子他正在上朝,想来管不到家里。” 乔臻臻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把字据递给尔桐收了。 事情交付完毕,乔侯对着女儿招了招,将她唤到跟前,问:“嫣然,爹认为这个段景辰不是良配,想让你同他和离,你意欲如何?” 没想到父亲居然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在想的事情,乔臻臻微微一怔,继而眼眶一酸,立刻倒头拜下,对着乔侯磕了两个头,然后扶在他的膝头,泪眼盈盈答道:“爹!女儿不想继续留在段家了,女儿要和他和离!” 听到乔臻臻这句回答,乔侯松了一口气,伸手来在女儿的头上拍了拍,道:“爹爹还担心你爱他,不愿意离开他……既然你也是这般想的,爹爹便放心了。” 一番商议完毕,乔侯命人唤来了家中管事李管家,将乔臻臻要与段景辰和离一事告知与他,命他安排后续一应事务。 吩咐停当,乔侯对乔臻臻道:“这些日你就别回那段家去了,更不用和那段景辰见面。所有的事情交给爹爹来处理便是。” 乔臻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答道:“一切悉听爹爹安排!” ———— 原本乔臻臻还担心乔侯如那些迂腐的男人一般,认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人妻子当大度才是。 就算那个妻子是自己的女儿,亦要求她忍气吞声。 现如今看到乔侯将女儿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宁愿外头的人骂乔家养女无教,也要将女儿带出火坑,乔臻臻顿时放心了。 放心的同时,也有感动。 乔嫣然原本就有这么好的家人,只是嫁错了人、信错了人,命运待她不公,让她落了个凄凉横死的下场。 还好,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她依旧能够得到美好的人生。 ———— 第二天早上,待到乔侯父子出门上朝,乔臻臻便命尔桐带上帮手,前往段府领钱。 段府管账的账房先生是识得段景辰的字迹的,一看白纸黑字,着实是段景辰的手笔,便拿钥匙开了箱笼,给尔桐拿银子。 账房先生数了数库房里的现银,只有两千八百两,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尔桐道:“尔桐姑娘,我这儿银钱不够啊……” 乔臻臻一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吩咐了尔桐应对之策。 故而尔桐坦然答道:“无妨,咱家又不止是银子能使。早前别人给爷送的那些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搬些儿凑够数便是了。我们家夫人着急着用钱,自拿去当,不须先生操心。” 听闻尔桐这般说来,账房先生应了,带着尔桐在段景辰的库房里查看了一番,挑东西。 尔桐自幼就伴在乔嫣然身边,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只挑了一刻钟,便将库房里最为值钱的物件都挑了走了。 只留了许多烂铜破铁给段景辰。 账房先生自拿字据抹账不提。 尔桐带着人,大箱小箱地抬着正要出门,不巧撞上了来账房先生这儿算银子的白茉香。 看到尔桐这架势,白茉香微微一怔,快步迎上来:“尔桐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 尔桐轻蔑地瞟了白茉香一眼,丢下三个字:“回侯府。” 白茉香追问:“恁多东西,都是要带去侯府的吗?!我怎么没听爷说过?!” 尔桐没理她,自顾自地带着人往外头走去。 被尔桐这般抹面子,白茉香一时间有些恼怒,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了尔桐的袖子扯她:“狗奴才,我和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吗?!” 白茉香话音方落,尔桐立刻转身挥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啪——!”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 第10章 耳光清脆响亮,直接将白茉香整个人甩飞在地。 白茉香没想到尔桐竟然动手不动口,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尔桐嚎叫道:“你敢打我?!” 尔桐依旧将白茉香视若无物,抬脚迈出了院门。 白茉香气急败坏,捂着脸喝令跟随自己而来的丫鬟道:“快!快去给我拦住她!!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贱人一顿!!” 白茉香这话可算绊住尔桐的脚了。 站住脚步,尔桐转过身来,遥遥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白茉香,冲她挑眉道:“好啊,你叫他们来抓我啊!我倒是要看看,白姨娘今日打算怎么教训我?!” 尔桐这般挑衅,白茉香气得直捶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拿下这个贱人!!” 白茉香吼得嗓子都破了,院里的人只面面相窥,没一个人吱声。 更没人动上一步。 面子上下不来,白茉香顿时紫涨了面皮,推了一把弯腰下来要搀扶自己的丫鬟小玉,骂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上去拿人!” 兀地被白茉香点名,小玉慌得忙摆手:“二娘!这可使不得!这可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尔桐姐姐!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敢去拿她?!” 小玉叫不动,白茉香又现场点了几个人,结果个个都现场推脱,不肯上去。 这也难怪他们不敢。乔嫣然在段家积威已久,尔桐又是她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就算是前两个月乔家遭难那会子,也没人敢动尔桐一根汗毛。 更何况今非昔比,乔家又重获圣恩?!谁敢去惹尔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尔桐冷眼看着白茉香被下人轮番驳了一圈面子,这才轻蔑地嗤笑一声,道:“白茉香,你以为你爬上了段家老爷的床,你就是主子了?!呸——!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就是个玩意儿!这段家上下的奴才,你没一个使唤得动的!为什么?!因为在大家的眼里,你也一样是个奴才!可快醒醒吧!少做那当主子的梦了!你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呸——!在我们夫人眼里,你不过就是个会走会动、会暖床的洞罢了!谁把你当成人来看?!” 狠狠地骂了白茉香一顿,尔桐命跟来的人道:“走!回侯府!” ———— 被尔桐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辱骂了一番,白茉香伤心欲绝。回到住处大哭了一场后,白茉香越想越委屈,当即便扯了条披帛挂上屋梁,这就要悬梁自尽。 正好段景辰下朝归家,直奔白茉香住处。 一推开屋门,段景辰就看到白茉香整个人悬在梁上,双脚已经不动弹了,吓得是冷汗如瀑,抢天喝地地冲上去把白茉香抱了下来,掐人中灌参汤叫大夫,闹腾了半日,白茉香这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看到段景辰,白茉香眼眶一红,两行泪水滚珠似地落下。 看到心爱的女人流泪,段景辰痛彻心扉,用力地抱住她,摇晃她,问她为什么要寻死?! 面对段景辰急切的追问,白茉香一言不答,只默默哭泣。 段景辰知道一时逼她她定然不会回答,便罢了。 好生安抚着白茉香歇下,段景辰唤来下人,询问今日发生了何事。 得知白茉香是被尔桐当众羞辱了一番,还打了一记耳光,段景辰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茉香这般温柔娇弱的人儿,尔桐怎生下得去手?! 刁奴恶主,尔桐这番行径,定是乔嫣然指使的! 乔嫣然,你欺人太甚!! 段景辰越想越气,连官服都未曾换下,便叠声唤小厮牵马过来,他要去忠武侯府! 可巧账房先生听闻段景辰家来,忙不迭赶来向他汇报今日账房支出情况。 一听尔桐今日来段府取走了价值三万一千两白银的物件和两千八百两银子,又看了领走的物件的清单,段景辰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震惊,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昏地旋。 看到段景辰脚下发虚,走路像踩着棉花似的,小厮料想他是骑不了马了,伶俐地换了马车来。 段景辰行尸走肉一般地被小厮扶上了马车。一声鞭响,马车行动起来,段景辰这才回魂。 念及乔臻臻主仆今日所作所为,段景辰双拳紧握,一口银牙咬碎,只恨不得现场就杀了乔臻臻! 乔嫣然!乔家!你们、你们仗势欺人!! ———— 段景辰才出段府的门,乔臻臻留在段家的亲信已经将新报传到她手中。 乔臻臻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命人前去衙门给侯爷报讯。 得知段景辰要来乔家找茬,乔侯不假思索,即刻回家。 说来也是巧,岳父女婿二人在忠勇侯府门口碰上了。 经过一路思量,段景辰已经冷静了许多,已经没早前那般愤怒。权衡过后,段景辰认为白茉香受的委屈不值一提,把尔桐拿走的那些物件要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看到乔侯从马车里出来,段景辰立刻殷勤地上前去替了小厮,搀扶着乔侯下车。 二人在乔府门口见了礼,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乔侯知道段景辰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便在落座后先发制人,开口道:“段大人,老夫这两日正好有事找你,可巧你来了,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在今日把此事了结了罢!” 听到乔侯称呼自己为“段大人”,段景辰微微一怔,心中顿觉不妙。 不过段景辰一时也猜不到乔侯要说些什么,便按住性子,起身拱手作揖,问到:“泰山大人有甚事要吩咐小婿?” 乔侯捋了一把胡须,瞧着段景辰,道:“段大人,我们家嫣然要同你和离。” 乔侯话音方落,段景辰立刻答道:“我不同意!” 乔侯捋须笑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此事突发,又大出意料之外,段景辰心下顿时慌乱。但他迅速镇定下来,飞快地盘算一番,决定忍辱负重。 “噗通”一声跪倒在乔侯跟前,段景辰一脸沉痛隐忍,哀戚道:“泰山大人!小婿同嫣然成婚七载,一向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您为何突然让我二人和离?!难不成是小婿做错了事,惹得您不高兴了?!若真是如此,请您指出,小婿立刻改正!还请给小婿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番诚恳言语说毕,段景辰恭恭敬敬地给乔侯磕了三个头,恳求他道:“请泰山大人三思!” 乔侯不为所动,只笑道:“段大人何故有此分辨?你同嫣然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和离便是,何必要继续绑在一起,徒生许多烦恼?” 段景辰又是一怔,咬牙思忖片刻,做出了让步:“泰山大人可是气恼小婿纳妾一事?小婿这就家去,还了她们卖身契,放她们出府——您看可好?” 听到段景辰这般说来,乔侯忍不住心下冷笑——这段景辰果真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为了功名利禄一切皆可抛弃!嫣然决不能再与他为妻! 如是念想,乔侯摇头:“段大人不必如此。和离之事我侯府已经拿定了主意,不会更改。” 略一顿,乔侯又抢在段景辰发言前,道:“按大周朝律例,若夫妻和离,丈夫当归还妻子陪嫁之全部财物。嫣然陪嫁的物件,我侯府留存有记录。过两日我会命人登门拜访贵府,依单子清点财产,望段大人予以配合。我侯府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这七年来人事上的花费,我们会从嫣然的嫁妆中扣除出去。清点完毕后,缺失的物件,请段大人一一补足!” ———— 言至于此,乔家的态度已然明朗。 段景辰知道,他和乔家的这桩婚事,玩到头了。 段景辰心中很是愤怒。但乔侯身份显赫,非他一个四品官员所能得罪,纵使满腹委屈,也只能和血吞下。 强忍着胸中怒火,段景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尘,阴阳怪气道:“侯爷,乔嫣然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是成过婚的妇人,七年一无所出!她若是同我和离,再嫁也只能嫁个歪瓜裂枣了!要不然就是嫁给老男人做别人孩儿的后娘!正经人家的公子谁会要她这个生不出孩儿的妇人?!” 对于段景辰的嘲讽,乔侯冷冷一笑,回应道:“我忠勇侯府世代簪缨,家世显赫,我的女儿怎愁嫁?!再说了,嫣然生不出孩儿,焉知不是你的问题?!换个夫君,便能生了!” 说着,乔侯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瞥向段景辰,最后一刀狠狠扎下:“段大人与其担忧嫣然能否顺利改嫁,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罢!像你这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男人,正经人家谁肯将女儿许你?!更何况,你还是个下不出仔的天阉!”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一】 第11章 段景辰被乔侯一番抢白说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着,为自己辩解道:“下官才没这毛病!侯爷莫要含血喷人!” 乔侯嗤笑一声,诘问:“那你养了这么多年外室,可有一两人怀上身孕?!你还说你没这毛病?!段大人,回去好好思量一番罢!切莫讳疾忌医,有病早治才是!昨日七贤王不是说他识得一位男科妙手?你赶紧寻了七贤王的人情,请那位大夫来看看罢!” 乔侯所言俱是事实,段景辰无法辩驳,噎了好半晌,才忿忿地“哼”了一声。 段景辰无言以对,乔侯又变回原先的笑面虎模样,道:“关于和离一事段大人还有甚异议?趁着老夫现在得闲,赶紧说了,你我也好商议。” 此番来乔家,面子找不回来,还被乔侯冷嘲暗讽了一番,段景辰憋屈万分。 可偏偏乔家家大势大,他孤身一人不敢违抗,只能心下再三劝告自己忍耐。 长吸两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段景辰又拱手对乔侯道:“既然侯爷决意要嫣然同我和离,下官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侯爷的意愿!” 乔侯轻飘飘地瞥了段景辰一眼,道:“怎的,你觉得我乔家这是在仗势压人?” 面对乔侯这般挑衅,段景辰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却只能强忍:“下官并非此意!” 乔侯颔首道:“没有最好。” 形势比人强。段景辰心知和乔侯辩驳这些于事无补,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忍下胸中气恼,再对乔侯拱手道:“侯爷,既然事已至此,下官便开门见山直说了——今日早晨,府上侍女尔桐无故到我段家领走了许多金银珠宝并两千八百两银子,还请侯爷命尔桐归还!” 乔侯气定神闲地把玩着一块青白玉玉佩,微微一笑,道:“段大人,那可是你白纸黑字亲笔立下的字据,应允嫣然去你府上账房领钱的。怎的?你现在是不认账了?” 紫涨着面皮,段景辰辩解道:“其中诸多误会,下官不一一解释。这些字据做不得准,还请侯爷归还!” “哦?段大人你亲笔写的东西做不准?!”乔侯直接笑出了声儿,“那你素日里批的公文、上报圣上的奏折,也全数做不准?!” 段景辰咬着牙,又道:“公事与私事并不相同,侯爷切莫混为一谈!” “那你的意思是——同嫣然写的这许多字据乃是私事,随时可以抵赖?!”饶是乔侯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不由得被段景辰的不要脸给气笑了,“段景辰,你可真真儿令本侯刮目相看!这等寡廉鲜耻的言语,你竟也能这般淡定地道出来?!” 说完,乔侯也不想和段景辰罗唣了,直接下了逐客令:“来人!送段大人离府!” 侯爷话音一落,正堂内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段景辰,将他拖出门去。 段景辰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挣得脱这两个壮汉的桎梏?上半身不能动弹,双腿胡乱在地上蹬着,用力地回头过来,冲着侯爷大吼大叫:“忠勇侯!!!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我要去应天府告你!!!告你乔家仗势欺人!!!” 乔侯收起了面上笑容,目光森冷地盯着段景辰,道:“你只管去告!随你怎么告!你若告得赢,我乔正威的名字倒着写!!” ———— 段景辰被乔府两个壮汉拖出门外,“砰”地一声直接丢到了大街上。 就跟扔个破布烂袋一般。 段景辰被摔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跌了满身的灰,还吃了一嘴的臭狗屎。 可巧近日侯府得势,前来拜贺结交之人络绎不绝,原本门可罗雀的忠勇长街宾客甚多。 段景辰这等狼狈之态,被往来官员都看在了眼里。 忠勇侯府被圣上禁足这两个月来段景辰的作为,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看到段景辰被忠勇侯这般对待,众官员只在心中暗暗叫好! 该! 这等不知感恩、无情无义之辈,就活当被丈人扫地出门! 只不过侯爷还是太仁慈了!若换做是我,不狠狠羞辱他一番、打他一顿,都对不起忠侯府大小姐这两个月来受的委屈! 众人如是想着,有些个官阶比段景辰高的官员索性出声取笑他道:“哟!段大人!这是怎地了?!怕不是腿脚不便、走动不得,侯爷命下人特地送你一程?!” 此人话音方落,便有另外一人笑答道:“哎呀邓大人!您怕不是看走眼了?!侯府这架势是送客的架势么?!摆明儿是赶客呢!” 即刻,又有一人道:“也怪不得侯爷要赶客!段大人在这两月里做的事,可委实太伤侯爷和侯夫人的心了!哪家的女婿这般的没良心,岳丈家不顺,头一桩做的事情居然是纳妾?!还一纳纳好几个!” “那怎能不纳?!岳丈家的事,能有他那|话儿的事重要么?!” 不知谁人说了这句讽刺的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哄然大笑。 段景辰被这些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说得面红耳赤,只恨不得把脸面都埋入地面,假装没听到他们这些话。 跟随段景辰来的小厮见自家老爷匍匐在地上不起身,忙小跑过来扶他。 段景辰糊了一脸的狗屎,又被众人这般取消嘲讽,又羞又气,高擎着手,用袖子遮住脸,跌跌撞撞地奔回了自家的马车上,连忙逃走不迭。 ———— 乔臻臻在屋里听闻段景辰这番窘态,又畅快地大笑了一场。 笑完,乔臻臻正要起身前往母亲屋里与她一同分享这件乐事,却不想舅母王夫人身边的庞妈妈拿了帖子来请。 乔臻臻看了帖子,心中欢喜之情逐渐平复。 原是王夫人请她下午前往王府位于城西的别院一叙,顺便见见那才脱离了勾栏院这个火坑的冷姑娘。 乔臻臻命人打赏了庞妈妈,写了回帖让她带了回去。 中午,乔臻臻陪伴母亲乔夫人用了午膳,又伺候她歇下,这才整妆更衣,出门见王夫人。 一路车马,不消两刻钟时间,乔臻臻来到了王府别院。 王夫人亲自出仪门来接,引着乔臻臻进了内院。 丫鬟掀起里间门帘,乔臻臻同王夫人携手,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屋里烧着旺旺的炭火,温暖如春。 炕上坐着个身穿白藕丝对襟小袄并紫绢翠纹裙的妇人,正低着头做针指。 看到王夫人进来,那妇人忙从炕上下来,款款拜倒,恭恭敬敬地给王夫人磕了三个头:“小女子拜见恩人。” 王夫人命近旁跟随的丫鬟扶着那妇人起了身,然后指着乔臻臻同她道:“你莫叫我恩人了,这位才是真正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恩人。” 妇人闻言,忙又对着乔臻臻拜倒磕头。 乔臻臻亲上前扶了她起来。 妇人见乔臻臻衣着华贵,料想她的身份定然富贵,便低着头不敢看她。 乔臻臻暗地里打量了这妇人一番。只见她弯弯细细柳叶眉,秋水盈盈丹凤眼,冰肌玉骨,真真如个灯人似的,一表人物。 也难怪段景辰对她念念不忘这许多年。这等风流俊俏的姑娘,谁能抛得她去? 只有段景辰那等薄情寡义的渣男了! 如是想着,乔臻臻柔声问那妇人道:“冷姑娘,你可曾想寻那害你家破人亡的段景辰报仇?”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二】 第12章 听到“段景辰”三字,那妇人的身子猛地一震,继而,如筛糠一般地抖动起来。 然却死咬着下唇,苍白着一张脸不言语。 乔臻臻知道她心中所惧为何,又柔声安抚她道:“你放心,我和那段景辰已经恩断义绝,我决计不是他那边的人。” 说着,乔臻臻向那妇人自道了来历:“我乃是忠勇侯府上的小姐乔嫣然。七年多前,段景辰中举,我父亲将我许给了他。他借着我侯府的风,一路高升,平步青云。谁知两个月前我侯府蒙难,他不仅无动于衷,反倒往家中纳了许多妾室。若不是这些妾室在家中闹腾使他抽不开身,只怕他还要在背地里捅刀,陷我侯府于万劫不复之地。” 听闻乔臻臻如此说来,那妇人终于面色稍转,放下了戒备。 妇人微抬粉面,迅速地瞧了乔臻臻一眼,又收回目光,只盯着自己绞成一团的双手,轻声问到:“那乔贵人您寻到奴家,是想奴家做甚事?以侯府这般身份地位,想要处置段景辰岂不是易如反掌?” 见妇人这般冰雪聪明,瞬间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乔臻臻心中顿生酸楚。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倒霉碰到了段景辰呢! 私下幽叹,乔臻臻牵引着妇人回炕上坐下,同她仔细解释:“现如今我已经与段景辰和离,我带去段家的丰厚嫁妆也会一一讨回,这已令段景辰大大的难堪。然则段景辰为官七年,羽翼渐丰,就算没有我侯府的助力,他亦能顺顺当当地做他的官。况且我乔家近日才侥幸脱罪,更应当低调行事,不好明面上和段景辰为难,免得落人口实,惹圣上不悦。但段景辰这般行事龌龊之辈,居然还能好好地存活于世,享高官厚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像他这样的人,就该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乔臻臻这番话只说了三分。虽然上辈子乔家因为段景辰家破人亡,乔嫣然也死在他的手里,但是这辈子这些事情都还未发生,在外人看来,乔家将段景辰抛弃已算是对他的最大惩罚。 若乔家只是因为段景辰纳妾一事就将他赶尽杀绝,只怕舆论风向要掉转,众人反过来骂乔家人心狠手辣。 所以,乔臻臻找上了段景辰的旧情人,在这个故事里和乔嫣然一般凄惨的另一个女配角——冷梅影。 是的,眼前这妇人,便是那因未婚先孕气死了父母,又被恶毒舅舅卖到了勾栏院里的冷梅影。 乔臻臻想借冷梅影之手,干掉段景辰这个渣男! ———— “可我能做什么呢?”冷梅影凄苦一笑,声音发颤,“我不过一介娼|妓,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如何惩罚这段景辰?” 乔臻臻在妇人手背上拍了一拍,道:“冷姑娘,你怕是不知这段景辰对你如何死心塌地。他房中收纳的那些个小妾,一个两个,个个身上都有你的影子。尤其是最受宠爱的那个白茉香,简直就是照着你的模样描出来的一般。” 妇人七窍玲珑的心肝,一下子就明白了乔臻臻的用意:“贵人您这是……希望我对那段景辰使美人计?” 乔臻臻颔首道:“正是。古时便有妲己误商朝、西施灭吴国之说,现如今我们要对付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官段景辰,有甚难的?!你若是肯,我乔家自会在暗中帮扶你,与你一同报这血海深仇!” 乔臻臻一番话说完,妇人低头蹙眉,不言语。 乔臻臻知道她心下有所顾虑,也不劝她逼她,道毕来意,便起身告辞:“冷姑娘,这几日你且好好想想。你若是肯,便同你屋里伺候的丫鬟说上一声,她们自会前来禀我,我再与你仔细计议。你若是不肯,我乔家也会给你一笔银子,你自找寻安身之所,做小买卖过活。今日我便不打搅了,来日再来看你。” 见乔臻臻要走,妇人忙起身相送,一直送到仪门外方止。 可巧王夫人要去乔家同乔夫人说话,便同乔臻臻坐了一辆车,一道儿回侯府去。 路上,王夫人颇是有些不解,问乔臻臻道:“嫣然,这段景辰虽然行事龌龊,负心薄幸,但也不至于要这般大费周章,设下美人计害他罢?” 乔臻臻淡然一笑,答王夫人道:“舅妈,这冷梅影就是段景辰旧时情人,你看她最后落了怎地下场?!这还是他爱过的女人!!此时我若饶过了段景辰,待到来日他加官进爵、位极人臣,依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岂肯放过我乔家?!常言道,‘无毒不丈夫’,不如趁着段景辰还未发迹,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在原来的故事里,段景辰最后可是做到了宰相! 要是放任他沿着原来的故事路线往上爬,乔家岂能安生?! 虽然王夫人觉得乔臻臻此番行动有些大惊小怪,但见她态度坚定,便没再劝她,只道:“嫣然,舅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你决定如此行事,那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 察觉王夫人犹有迟疑,乔臻臻便顺势问到:“只是如何?” 王夫人轻叹一声,道:“只是不知这冷姑娘是何性子!如若她心里还爱着那段景辰,最后为了段景辰倒打一耙,可如何是好?!” 面对王夫人的疑问,乔臻臻十分坦然:“这原本就是一招险棋,赌的就是那冷梅影的为人。若冷梅影真是这么个上赶着犯贱的女人,那她也合该和段景辰配做一对,相爱相杀直至老死。我乔嫣然愿赌服输。” ———— 冷梅影并没有让乔臻臻等太久。 三天后,冷梅影让人给乔臻臻传了话来,称她愿意和乔臻臻合作,为她的父母、也为她自己,向段景辰讨要公道!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三】 第13章 看完冷梅影的信,乔臻臻欣然赴约,与她共商这美人计的细节。 在此同时,乔侯已将女儿乔嫣然要同段景辰和离一事禀知顺天府府衙,并提交了陪嫁清单,请求顺天府协助乔家,督促段景辰照着单子上的物件归还彩礼。 段景辰与乔嫣然成婚这七年多来,为了上下打点各路关系,使了她不少嫁妆,哪里能照着单子拿出这许多财物来?只能死皮赖脸地使上个“拖”字诀,企图拖延些时日。 乔侯哪是这般好糊弄的人?宽限了段景辰几日不见动静,乔侯一怒之下,直接一纸文书告至都察院,怒斥段景辰欺辱女儿,企图侵占乔家家财! 正好这会子各路官员为博乔侯同七贤王的好感,参了段景辰不少奏折。段景辰才在早朝上被皇帝臭骂了一顿,下了朝又立刻收到都察院发来的问询帖子,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叫了车马,赶去忠勇侯府拜访乔侯,妄图求他开恩,容他徐徐图之。 这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人,乔侯岂肯同他罗唣?连段景辰的面都不肯见上一见,乔侯直接命下人将他扫地出门! 段景辰在忠武侯府上吃了闭门羹,又气又恼,却无计可施,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去。 谁知车马才到街口,段景辰就看到段府门前的街道上堆放着许多家具箱笼,有十几个身穿直裰的书生手持账簿毛笔,往来穿插于家什之间,清点货物。 另有许多牛车停在一旁等候。伙计们将账房点算过的货物搬上牛车,装满既走。 看到那些家具箱笼个个眼熟得紧,段景辰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忙催促车夫赶快回去。 可偌大个道路堵了这许多牛车货物,段景辰的马车如何过得去?直气得他连声呼喝停车。 不待马车停稳,段景辰便立刻从车内跳将下来,顾不上天寒地冻,氅衣都未来得及披上,便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地奔到了段府大门口。 一到门口,便见段府大门首上的牌匾被人摘了,破铜烂铁般地丢在长街之上。 正有好几个小厮踩在梯子上,你来我往地往门首上挂新的牌匾。 那新牌匾上,赫然就写着——“忠勇侯府”! 段景辰不见则已,一见顿时又火冒三丈! 段景辰气急败坏,紫涨着面皮,指着那几个挂牌匾的小厮骂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何摘我家牌匾?!我和那乔嫣然还没算清总账呢!谁许你们动我家物件了?!杀千刀的行货!给我住手!” 段景辰话音方落,便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从门槛内迈步出来,站在台阶上,背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段景辰,招呼他道:“段大人,好久不见呐!” 段景辰定睛一看,来人正是他曾经的二舅哥,乔嫣然的兄长乔元山。 一见是乔元山,段景辰的气焰霎时间矮了半截。但依旧梗着脖子,斥责道:“乔二哥!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我和你妹子成不了一家人,你们也没必要这般下我的面子,强拆我家罢?!有事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动刀动枪?!你们这可是明抢,触犯我朝律例了!” 听闻段景辰这般强词夺理,乔元山冷笑一声,道:“段大人,你可莫要搞错了,这府邸可是我妹子的陪嫁!现如今你俩已经和离了,我乔家将自家女儿的嫁妆收回来,有甚错处?!如何又触犯律法了?!难不成你还想霸着我妹子的房子养小老婆不成?!我劝你有些自知之明!” 段景辰不知是冻到了还是被气到了,浑身抖动得如筛糠一般。 死咬着下唇,段景辰指向一旁忙碌着搬东西的伙计,又质问乔元山:“那你们要房子就要房子,何故又搬走我的家什?!” “嫣然的嫁妆我一早清点过了,与她出嫁时候带过来的差了百万余两银子之数。来前我已禀知顺天府府尹张大人,张大人已然同意我乔家提出的要求——若是嫁妆不足数,可拿你段府上的物件变卖了充数。这是张大人亲笔所写的文书,你拿去看了便知。” 言毕,乔元山从袖中摸出一纸文书,摔在段景辰的脸上。 段景辰面如铁色,拾了脸上的文书展开来看了。文书上所写与乔元山所言一分不差,末尾还盖了顺天府的大印,做不得假。 段景辰自知理亏,只能强忍愤怒,低下头来向乔元山哀求道:“乔二哥,你我好歹相识一场,给我留些情面可好?!请宽限我几日,我定会想尽办法,把这欠下的银钱归还给乔家的!” 乔元山冷笑一声,道:“难道我乔家之前不曾给你宽限日子?!是你把我乔家的善良当成了软弱,一味地拖延不兑现!既然你不主动给,那我乔家就只能自己来拿了!” 言毕,乔元山瞟了一眼跟在段景辰身边的伴当,往那伴当手上捧着的氅衣一指,吩咐身边的小厮道:“那件丝绒鹤氅瞧着能值几两银子,拿了充公。” 小厮应诺,一个箭步上前夺了伴当手中的氅衣,拿着去给账房先生估价去了。 眼见乔元山这般明目张胆地命下人强取豪夺,段景辰只觉两眼一黑,脚下一软,登时倒地。 还好跟随的伴当眼疾手快,抢上前来托住了段景辰。 段景辰坐倒在雪地当中,头昏眼花,气血上涌,兀地“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猩红的黑血来。 黑血泼洒在雪地上,格外触目惊心。吓得那伴当抱着段景辰连声呼问:“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段景辰双眼翻白,张口欲言,又是一口黑血呕出。 伴当慌得四下寻人救治段景辰,不曾注意乔元山何时已经回了屋里。 更不曾注意府邸的大门何时关上。 ———— 段景辰大病了一场,一连昏迷了七日才醒。 待到他醒来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不仅他原先住着的宅邸被乔家收了去,就连他新近买的隔壁的屋舍也让乔家缴去抵债。 他屋里头那些个小妾一看风头不对,一个两个的打包了金银细软,脚底抹油,跑路去也。 统共九房小妾,最后只剩下白茉香一人继续留在段景辰身边,端茶递水,伺候汤药。 还好白茉香在做外室的时候,段景辰给她置办了房产。段景辰陷入昏迷,正是白茉香将他带回这旧时居所,安置他,为他寻医问药。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 看到白茉香对落难的自己这般不离不弃,与乔嫣然和那些个没良心的小妾不同,段景辰大受感动! 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段景辰马上就把白茉香给扶正了。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四】 第14章 听闻段景辰把白茉香那个小妾扶了正,乔夫人气得头疼,早饭都吃不下,坐在桌边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骂段景辰道:“段景辰这个杀千刀的!他是故意的吧?!抬举这个贱货是在羞辱我们乔家吗?!” 对于段景辰的挑衅,乔臻臻不以为意,只柔声劝着母亲道:“阿娘,何必和这样的小人置气?他爱娶谁就娶谁呗!管我们甚事?” “我是气不忿!”乔夫人恼怒道,“你同他才和离多久?!他这就续上了!续的还是这么个来路不正出身低贱的玩意儿!” “这不是他也没旁的选择的么?他有自知之明,如他这般背信弃义的薄幸之人,正经人家定然不肯把女儿许配给他!干脆破罐破摔,娶那白茉香罢了。顺便还能恶心一下咱们。阿娘您若是中了他这奸计,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他如意?” 乔臻臻又道。 乔夫人听进了女儿的劝,可依旧忍不住要气恼。 将那段景辰又狠狠臭骂了一顿,乔夫人这才解了气,然后将话题引到女儿身上去:“嫣然,咱们可不能输!待到开春,阿爹阿娘就给你相看夫婿!无论如何也得找一个比那混蛋段景辰强上一百倍的!省得他以为咱们乔家的闺女没行情!” 乔夫人这话题来得陡峭,乔臻臻差点没闪到舌头,好半晌才扶额叹道:“阿娘!我好不容易才逃离了火坑,想在您和爹爹膝下对多尽孝承欢几年。再婚一事……且缓几年再说。” “这事儿如何缓得!过了年你就二十七了!再耽搁几年就三十了!” 乔夫人不容乔臻臻分说,将自己同丈夫乔侯的打算徐徐道来:“这几日我同你爹商议过了,像段景辰那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人不能再要了!咱们就在京城里这些名门子弟中挑选夫婿。门第要同我们乔家相当,与你年级相仿,模样性情都要好,未婚的、丧偶的……只要屋里没有大娘子,都行!照着这条件来选,京城里还真选得出好十几个公子呢!” 说着,乔夫人便将那些个经过自己层层筛选的王孙贵胄一一同乔臻臻道来。 乔臻臻耐着性子听了两个,思绪忍不住发散,脑海中没有来地浮起一个人来。 那人头戴束发玉冠,身着海水江岸朱红蟒袍,面如冠玉,眉若远山,唇似丹朱。直身立于白雪之中、红梅树下,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似玉山之将崩。 一双点漆也似的星眸熠熠生辉,轻声唤她——“乔姑娘”。 乔臻臻正出着神,乔夫人突然拍了她一下子,笑道:“我的儿,在思想谁人呢?怎地脸儿红成这般模样?!” 乔臻臻吓了一跳,不自觉抬起手来扶住脸颊,果然滚烫似火烧一般,顿时羞起来。 奇哉怪也!怎地就想到七贤王去了! 捂着脸支吾了乔夫人两句,乔臻臻忙不迭把话题岔开,母女俩下双陆棋去了。 乔臻臻陪同母亲下了两句棋,见乔夫人面有困色,便伺候她歇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乔夫人的住处。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七。年关将近,忠勇侯府早就换了各处门神门画,贴了联对,将门面挂牌等物油饰见新。奴仆在院中来回穿梭,换新桃符,挂红灯笼,张五色彩,好不热闹。 乔臻臻不急着回屋,转上抄手游廊,欲往后花园去,胡乱走走。 游廊两边高高悬挂着朱红大灯笼,一烟儿的红云下去,齐齐整整,喜庆吉祥。 红的灯笼映着阶下白的雪,如冰火相遇一般,两重天地。 乔臻臻款步自游廊走过。走到尽头,忽而一转,只见长廊尽头有一人矗立灯笼之下,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穿雪灰海水江崖锦罗袍,披一件石青博古纹羽纱斗篷,玉带珠履,气度非凡。 他侧身对着乔臻臻,仿佛在眺望远处雪景。 见到此人,乔臻臻的心没由来地“砰——”地一下,猛地漏了一拍。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在乔臻臻抬手扶住心口时候,那人似有所感,突然转头过来。 四目相触,电光石火间,风声、雪声俱静,府上喧闹戛然而止。万籁俱寂,唯见眼前此人。 乔臻臻的脸庞又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看到乔臻臻的瞬间,七贤王笑颜舒展,转身迈步,向乔臻臻走来。 “乔姑娘。” 声音低沉幽远,春风般徐徐拂过乔臻臻的脸颊。 倏而,风声、雪声又起,人声复又鼎沸。 乔臻臻回过神来,俏红着一张脸,向七贤王款款拜下:“小女参见王爷。” 乔臻臻行礼毕,七贤王还了半礼,然后笑问她道:“这些时日怎不见乔姑娘在府上走动?” 听闻七贤王此言,乔臻臻略一怔,不假思索反问道:“王爷何故知晓我不在家中?” 七贤王倏而语塞,半晌,白净的脸上飞起红云。 乔臻臻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看到七贤王面露窘色,突然顿悟,面色绯红更甚之前。 到底是七贤王先行镇定下来,轻咳一声,同乔臻臻道:“外头风大天寒,你我不若进屋闲絮?” 乔臻臻应诺,往旁一比,引着七贤王往花园西首上的望月轩行去。 行动时,乔臻臻给尔桐递了个眼色。 尔桐领命,下去吩咐小厮知会二少爷,王爷正与大小姐在一处。 腊月里,侯府时常有客,是以各处房舍屋内都烧着碳火,煦暖如春。 丫鬟打起帘子,七贤王同乔臻臻一前一后进去。落座后,丫鬟点上茶来,奉与二人吃。 望月轩临着后花园的波心湖。隆冬天气,湖已经冻成一块,覆上皑皑冰雪。自琉璃窗户望出去,真真白茫茫一片天地,好不干净。 七贤王呡了两口茶,忽举手往窗外一指,笑道:“那可是你我相遇时候折的那几株红梅?” 乔臻臻抬头,循着七贤王所指之处望去,不由莞尔:“可不正是它们!” 话题一起,七贤王便顺着说了下去:“我给你折的那几枝梅花可还好?用的什么瓶插的?” “不过胡乱拿了几个白瓷美人肩插了瓶,清水养着,到现在还好好儿开着,还未败呢。” 乔臻臻答道。 七贤王又问:“乔姑娘喜欢梅花?” 乔臻臻微微颔首,道:“是。小女子喜爱梅花之风骨,欺霜傲雪,纵使零落成泥碾作尘,花香如故。” 听闻乔臻臻这番言语,七贤王低低应了声“我知道了”。 乔臻臻略为诧异,正欲问他知道什么,七贤王便顺势将话题扯了开去。 乔臻臻来不及细想,便随着他聊到了旁处。 三道茶饮过,七贤王沉吟片刻,忽问乔臻臻道:“乔姑娘,你可曾想过再择夫婿?”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五】 第15章 七贤王的话题来得突兀,乔臻臻先是一愣,继而回忆起自己方才在乔夫人屋里想他想到颊飞红云,顿时有些脸热。 就在乔臻臻迟疑着该如何回答七贤王此一问时,忽有一个丫鬟挑了帘子进来,朝屋内二人行礼道:“二爷来了。” 丫鬟话音方落,望月轩外就传来一阵男子的爽朗笑声:“下官来迟了!” 那笑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便来到了门外。 门边伺候的丫鬟忙打起帘子,乔元山转进屋来,乐呵呵地同七贤王行礼道:“下官乔元山参见王爷。家中有些琐事拖累,让王爷久等,还望王爷见谅。” 七贤王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乔臻臻,笑答:“无妨,有乔姑娘陪伴本王谈笑,倒也未觉得这时光久长。” 眼见兄长来到,乔臻臻知道自己已尽乔家主人分内之事,便起身同乔元山见了礼,再回身向七贤王行礼辞别。 听闻乔臻臻要离开,七贤王的目光顿时一黯。 乔臻臻起身时候,看到了七贤王面上闪过的不舍。 心儿不由一颤。 然而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不便长时间相处在一处,方才乔臻臻作陪一事已是不妥,再留下去,只怕于名声有碍。 如是想着,乔臻臻披上斗篷,作辞二人,离开了望月轩。 ———— 乔府的风总是比旁处吹得快些。 乔臻臻还没走回到自己住着的院子里呢,小憩醒来的乔夫人已然得到了她和七贤王相谈甚欢的消息。 听毕下人回禀,乔夫人不由得拧起眉头——难不成七贤王这个克妻的男人……看上了我们家嫣然?! 这可如何使得!! 万一把我的宝贝嫣然给克死了…… 想到此处,乔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拿定了主意——嫣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过完年,就给她定亲! ———— 下午母女二人饮茶闲话时候,听闻母亲乔夫人说七贤王有意于自己,乔臻臻不由哑然失笑。 “阿娘,您想多了!七贤王这般风流人物,哪里看得上我这个嫁过人的妇人?!就算我不曾嫁人,还是那年纪十七八、待字闺中的豆蔻少女,也未必配得上七贤王呐!” 乔臻臻宽解母亲道。 “你怎知他没看上你?!”乔夫人嗔了女儿一眼,“我们家嫣然模样生得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谁人见了能不喜欢?!之前我就觉得蹊跷!说这七贤王怎地没事就往我们府上来拜访,最爱来我们侯府后花园赏雪……现下想来,他必定是想与你在府上偶遇呢!” 乔夫人的话勾起了乔臻臻的回忆。 想起下午在抄手游廊上两人未说明的那些话,乔臻臻的脸乍然一热,无言以对。 乔臻臻不言语,乔夫人越说越起兴:“再说了,就算你嫁过人又怎地?!你又未曾生下孩儿!你是我们忠勇侯府上嫡出的千金大小姐,配他七贤王岂不是绰绰有余!我的儿,你勿要妄自菲薄!我们乔家的女儿,谁都嫁得!” 言到此处,乔夫人将笑容一收,复又正色道:“就是那七贤王,嫁不得!” ———— 乔夫人这般言之凿凿,乔臻臻是又好笑又好气,正要为自己和七贤王辩解几句,乔元山身边的小厮荣安忽而来报:“夫人、大小姐,七贤王给咱们府上送了许多盆梅过来,说是给夫人小姐们年节里赏玩。二爷说大小姐最喜爱的就是梅花,特令小的前来请大小姐前去先行挑选。待大小姐挑选完毕,剩下的再分往府上各处。” 七贤王这礼来得突然,把乔臻臻来到嘴边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乔夫人一脸沉重,扼腕道:“这七贤王果然不安好心!” 乔臻臻恐怕母亲又要念叨,忙唤荣安起身,叫他领自己前去挑选梅花。 由荣安引着,乔臻臻如逃一般,快步离开了乔夫人住处。 ———— 七贤王送来的梅花就收在侯府的后院。 粉白的、殷红的、嫩绿的、娇黄的……各色梅花开得争奇斗艳,栽在葵花式、折沿式、海棠式、四方的椭圆的各式花盆中。花盆或是紫砂陶的,或是粉彩的,又或是钧釉的,绘着山水人物,花鸟走兽,精巧雅致。 偌大个院子,满满当当的都是盆栽梅花。一眼望去,好似坠入梅花织就的云雾当中。微风徐来,暗香浮动,芬芳幽远。 看到这许多姿态优雅的梅花,乔臻臻的心情莫名欢快起来。 虽然七贤王并未明说,但是乔臻臻知道——这些花,都是他送给她的。 在这瞬间,乔臻臻明白了先前七贤王在望月轩内说的那一句“我知道了”是何意思。 既然她喜欢梅花,那他就送她梅花。 ———— 原先乔臻臻绑定这个快穿系统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拿到高分,让原主满意。 但在此刻,面对这一院子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梅花,乔臻臻突然起了私心。 也许……她可以考虑一下七贤王的提议,在这个世界里择个夫婿。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六】 第16章 光阴迅速,转眼间已是腊尽春回。 年节时候最是忙碌,乔臻臻陪伴在父母兄嫂身边,守岁、祭祖、探亲访友、迎来送往,一气儿忙到元宵方得喘息。 春节里七贤王没少往忠勇侯府送礼。除开那许多精致盆梅,七贤王还送了不少时兴锦缎、珠宝玉器,桩桩件件都送在乔臻臻心坎上,令她十分欢喜。 尤其是七贤王送的那只异瞳白毛波斯猫,乖巧可爱,乔臻臻喜爱极了,成日地抱着猫儿不离手,夜里也要看它睡了才歇下。 乔家众人忙着过年,没空理会段景辰,使他得了半月消停。 十五一过,乔元山立刻拿上顺天府批下的公文,带上忠勇侯府许多奴仆,浩浩荡荡,前往白茉香的住处寻段景辰,要他赔钱! 一看到乔家这架势,段景辰气得头顶生烟,怒不可遏道:“你们忠勇侯府把我家都给抄了!难不成我全部的身家还抵不上你妹子那些破烂陪嫁吗?!应当是你们倒找我银钱才是!怎地还有脸来寻我要钱?!” 乔元山冷哼一声,命跟随的账房先生将那厚厚的几本账簿呈上,取了扬手摔在段景辰的面上,冷道:“难不成我们乔家还要昧你这几两银子不成?!你家里原本就有许多物件是嫣然的陪嫁,你自个儿买的根本没几样!这是你全部身家的清单,你自拿了算盘来算,看看够不够数!” 言毕,乔元山喝令左右:“把算盘和笔墨拿来!让段大人现在就算!” 乔元山话音方落,便有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搬了桌子到段景辰跟前放下,又有两人拿了算盘和笔墨上来,“噔”地一下摆上桌来。 另有两人拾起乔元山丢在段景辰脸上身上的账簿,放在桌上堆好。每一本账簿都是厚厚的,堆起来高高的一沓,像小山一般。 乔家这架势把段景辰又气了个半死。 在段景辰身边伺候的白茉香看到夫君吹胡子瞪眼的,眼黑都快翻没了,忙上前来为他抚背顺气。 乔元山闲暇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碗茶,把玩着盖碗,轻描淡写道:“段大人,赶紧地算来罢!时候不早了,本官还要赶回家中吃晚饭呢!” 段景辰好半晌才气顺。 看了一眼堆得山高的账簿,又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乔元山,段景辰咬牙切齿,低声道:“不必算了!你直接和我说我还差你乔家几多银两便是!” 其实这些年来自己花了乔嫣然多少钱,段景辰心里明镜似的。乔元山说的话一点不错,他那些家当根本就补不齐他这些年花掉的数目。 原先乔家没动静,段景辰还以为乔家权且放过了他,把这笔糊涂账给抹掉了。 现如今乔元山找上门来,账簿数目清清楚楚,他如何抵赖得去?!还是别和乔家怄这个气,影响自家未来仕途! 听出段景辰有服软之意,乔元山搁下茶碗,示意跟随的账房先生呈了总的账簿来,径直翻到最后一页,将上边写着的数目朗声念了出来:“段景辰尚欠乔嫣然七十九万三千二百二十二两五钱银子。” 听到这巨大的数目,段景辰的太阳穴忍不住狠狠地一跳。 气一下子就不顺了。 看到段景辰又翻起了白眼,白茉香心里一慌,忙不迭给他拍背,叠声叫唤丫鬟把参汤端上来。 让白茉香柔声劝着喂了一碗参汤,段景辰气息复才平稳。 奄奄一息地看着乔元山,段景辰哀声求道:“二哥,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给我减去些银两罢!这七年来,我对乔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呐!难道这些都不值得些银钱吗?!” 乔元山面色稍宽,颔首应道:“你说的倒也是。” 言毕,乔元山在段景辰期盼的目光之中,吩咐账房先生道:“把那五钱银子抹去罢。” 账房先生应诺,从怀里摸出张条子,取笔画了一画。 段景辰登时又气了个眼冒金星。 乔元山不想在段景辰这浪费太多时间,命账房先生把手里的条子拿来:“段大人若无异议,便在此欠条上签字画押罢。” 段景辰看到欠条上写着“欠银七十九万三千二百二十二两,二分利息”,强忍着没昏过去,咬牙同乔元山讨价还价。 本钱乔元山一分都不肯再少了,利息倒是勉强松了口,改成一分五厘。 两边谈妥,段景辰在欠条上签字画押,与乔家立下了契约。 乔元山拿上段景辰的欠条,领着带来的这群人,呼喝着离开了。 徒留段景辰和白茉香夫妻二人愁眉相对。 白茉香忧心忡忡,问段景辰:“段郎!这许多银两……如何还得上?!” 段景辰咬着牙关,忿忿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要我能继续当着官,我就能把这钱赚回来!” 之前是他太过贪图名声,故作两袖清风,不屑走这些歪门邪道,以至于没存下几多资产,致使在与乔家的对弈中如此狼狈。 但好在一切为时未晚。他还年轻,还有的是上升的机会。 也还有的是,扳倒乔家的机会! ———— 段景辰又休养数日,身子终于大好,回去上衙了。 段景辰出来头一件事,就是状告顺天府,请顺天府替他捉拿家中那些个趁乱携家私逃跑的姨娘们。 那些个跑远了的自然抓不着,有四个蠢笨的偷了东西逃回家去,让顺天府的官差瓮中捉鳖,将一家老小都拿下。 拿住的姨娘们畏惧刑罚,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带走的物件,祈求官老爷网开一面,放她们一条生路。 顺天府府尹也的确没有对这些姨娘用刑,却不是因为看她们可怜,而是因为段景辰特地交代。 段景辰的算盘打得响——要是打坏了这些姨娘,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顺天府结了案子,段景辰也不带这些姨娘家去,直接命牙婆将她们领走,一百两二百两的,全都卖了! 这一折腾,段景辰收回了万余两银钱。他却不急着偿还乔家债务,先将先前借的高利贷还了,复又借出十万两银钱来。 浸淫官场数年,段景辰学了不少敛财妙法。 只要有本钱,就能钱生钱! 就在段景辰满腹雄心壮志,欲要大发特发横财时候,他在归家的路上,遇到了旧时故人。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七】 第17章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一如乔臻臻原先计划的那般。 段景辰在归家途中遇到了被牙婆欺辱的沦落风尘的女子。 原本段景辰命下人绕道而行,却不想匆匆一瞥,看到了女子面容。 段景辰如遭雷击——眼前这女子,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多年、四下求访而不得的初时爱恋冷梅影么?! 段景辰又惊又喜,忙令车夫停车,仓皇下车去去冷梅影相认。 可冷梅影如何肯认! 段景辰猜想冷梅影是因为自卑,觉得自己身份下贱配不上已经功成名就的他这才矢口否认,心中更觉怜惜。 救风尘素来是男人们喜好的桥段。看到冷梅影即将沦落为娼|妓,段景辰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出头,说要将她买下来,问牙婆要卖多少银钱。 有人甘做冤大头,牙婆哪里不坐地起价?立刻开出八百两的高价发卖冷梅影。 如是在往常,段景辰定要同牙婆讨价还价一番。可在冷梅影楚楚可怜的注视下,段景辰豪气顿生,立刻应允了牙婆的出价,以八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冷梅影。 旧情人相见,互诉衷肠,感泪不止。 段景辰要将冷梅影接回家去,冷梅影抵死不肯,只说段景辰已经有了夫人,她这般过去算个什么? 段景辰没奈何,只得暂且让冷梅影在客栈内住上两日。两日后,段景辰为冷梅影赁了一处小院,买了几个丫鬟妈子,将她安置下来。 从此往后,温香软玉,意切情浓,乐不思蜀。 冷梅影是在勾栏院里讨过生活的人,最是懂得如何玩弄男人的心。一则段景辰爱情上了头,二则冷梅影手段高超,不出半月,便哄得段景辰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 白茉香是当过外室的人,男人在外面做的那些勾当,她比狗还清楚。 段景辰一连数日夜不归家,只道是衙门里公务繁忙,白茉香立刻察觉不妙。 后来又发现家中银钱花费如流水一般,段景辰借的那十万高利贷还未使到生意上便用了个七七八八,白茉香更觉事态糟糕。 白茉香命人暗地里走访一番,得知了冷梅影的存在。 白茉香好不容易才熬走了乔臻臻,将那些个小妾赶走发卖,怎受得了外头还有其他女人和她分宠?!直气得浑身战栗,眼冒火光! 寻了个段景辰上朝的早晨,白茉香带上许多帮手,气势汹汹地杀向冷梅影的住处,寻她兴师问罪! 两人不碰面则以,一碰面,白茉香发现冷梅影长得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当下便惊呆了。 回过神来,想起之前乔臻臻曾经提及过的那些小妾和自己长相上的相似,白茉香登时面如纸色,心如死灰。 哪里是冷梅影长得像自己,明明就是自己长得像她! 看到当家主母不吱声,随从的妈子们寻思了一番,觉得来一场不容易,不能跑空!于是众人将冷梅影此处的物件都砸了个遍,又将她辱骂了一番,这才簇拥着白茉香扬长而去。 段景辰下朝归来,看到满屋狼藉和哭成泪人的冷梅影,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段景辰杀气腾腾地赶回家去,将白茉香狠狠地骂了一顿,把她带去的帮手全都打了个臭死。 白茉香敢怒不敢言,直接病倒了。 段景辰只当她是装病博同情,对她不闻不问,直接搬去和冷梅影同住了。 ———— 原先乔臻臻还担心冷梅影拿捏不住段景辰,现如今看她行事游刃有余,便放了心。 况且,她现在还有另外让她头疼不已的事情。 ——过了十五,忠勇侯夫妻二人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相看相公了。 乔臻臻哪里想嫁人?!只用一句“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来支吾父母。 但忠勇侯夫妻才不管女儿作何念想呢,只放了话出去,说要给女儿招个新女婿。 乔臻臻和段景辰和离之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全京城都知道忠勇侯府疼爱女儿,女儿七年前出嫁时候陪嫁了几百万两的嫁妆。因为如此,七年后女儿带着嫁妆和离归家,乔家变卖了段景辰全部家当,段景辰尚欠着乔家七十多万两的银子。 大周朝不似前朝那般迂腐,女子再嫁、三嫁……甚至四嫁,都是人之常情。 地主的女儿不愁嫁,更何况是现如今东山再起,重获圣恩的忠勇侯的女儿。又听闻那乔家千金生得绝美,上上的品貌,谁家儿郎能不动心? 于是乎,一听闻忠勇侯要嫁女儿,媒婆保山们几乎踏烂了乔家的门槛。 乔侯看这势头不对,连忙同夫人商议一番,而后放出话来,对自己的未来女婿提了几个条件,筛去了大半的人,剩下符合条件的尚有百十来人。 乔侯和乔夫人就在这剩下的百十来人里细细挑选,意要给女儿选个乘龙快婿。 忠勇侯选女婿一事在京城里传开了。 上至王公贵侯,下至平民百姓,数百万双眼睛瞧着,就等着看忠勇侯要给他的宝贝女儿选个怎样夫婿。 就在忠勇侯几乎挑花了眼睛的时候,半路杀出一匹黑马来。 ——七贤王请的保山媒人,也上门说亲来了。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八】 第18章 七贤王一出,这风向便与从前大不相同。 众所周知,七贤王是皇上的亲叔叔,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看上的女儿家,谁人敢来抢夺? 一时间,媒人们闻风而逃,没人再敢上乔家来提亲了。 乔侯知道原因为何,心内苦楚,却似口含黄连,难以言语。 乔夫人更是一听这个消息就昏过去,让下人灌了好几碗参汤,这才悠悠转醒。 一转醒,乔夫人便拉着丈夫的袖子,悲泣道:“侯爷!七贤王的求亲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他这般克妻命格,咱们岂可将宝贝女儿嫁与他为妻?!得想个法子将他回绝了才是!” 乔侯长叹一声,答道:“夫人呐!七贤王助咱乔家良多,莫说是要娶咱乔家的女儿,就算是要乔家全家人的性命、要我乔家这万贯家财,我乔家也是说一不二,立刻就双手奉上!” 一听乔侯此言,乔夫人双眼一翻,眼瞧着又要厥过去,吓得乔侯连忙掐住她人中,唤丫鬟拿参片来。 多年夫妻,乔夫人深知丈夫脾性。既然乔侯将七贤王视作恩人,那七贤王的求亲他必然是肯的。 乔夫人一时间想不开,径直病倒在床。 乔侯生怕刺激到夫人,加重她的病情,便私下会了七贤王,向他言明家中情况,请求七贤王等他些时日。他说服乔夫人,乔夫人想明白了,在与七贤王做亲。 七贤王允了。 乔臻臻的婚事便搁置了下来。 ———— 乔夫人看着事情有所缓和,知道是因自己生病的缘故,干脆讳疾忌医,药也不吃,大夫也不看,预备没休没止地病下去。 眼瞧着母亲的病况反反复复,月余过去犹不见好转,乔臻臻忧心不已,日日在母亲床前服侍,日渐消瘦。 乔侯明知夫人乃是心病,无可奈何,也只能任由她去。只是见不得女儿日日困在家中,生怕她闷出病来,便吩咐了家中两个儿媳,让她二人带上女儿,姑嫂三人前往大佛寺为乔夫人祈福。 乔家两位奶奶知道公公用心,是以殷切邀请,再三劝说,终于说动了乔臻臻,约她二月十五那日前去大佛寺烧香。 时值春日,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然则乔臻臻心中挂记着母亲的病情,这一路的美景未曾得仔细玩赏。车马劳顿,来到大佛寺内,乔臻臻上了香,跪在佛前默默祝祷,祈求佛祖保佑母亲早日痊愈。 离开佛殿,捐了香火,又用了些斋饭,乔家姑嫂三人携手前往后院厢房小憩。 乔臻臻卧在榻上,只觉得心慌气闷,久久未得入眠,便即起身,出来四下走走。 大佛寺乃是京中贵族女眷们常来之处,是以乔臻臻对寺庙中各处都十分熟悉。 乔臻臻知道大佛寺的后院种着许多梅树,也不知道这个时节花谢了未曾,便带上尔桐并几个丫鬟,娉娉袅袅,往大佛寺的后院行去。 一群人方才行至后门处,便远远地飘来一阵扑鼻清香。 闻出来是梅花芬芳,乔臻臻的心情顿时爽利起来。 大佛寺建在山上,气候素比京城严寒几分,故而已是春日时分,梅花犹自绽放。 乔臻臻走到后院门边,正欲往门内跨去,却只见那开得如火般浓烈的梅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远远看去,只见那是个男子,头戴簪缨银翅王帽,锦衣玉带,正背对着乔臻臻等人,仰头赏那欣欣向荣的红梅。 乔臻臻的心跳,忽然“砰”地漏了一拍。 就在此刻,那男子如是同乔臻臻心有灵犀一般,蓦然回首。 忽而春风袭来,吹落枝头梅花点点。 轻盈的殷红的花瓣雨中,他遥遥地望着她,徐徐地笑了。 “乔姑娘。” ———— 乔臻臻没想到会在此处与七贤王偶遇,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按住自己那颗“砰砰砰”乱跳的心,乔臻臻款步上前,对着七贤王盈盈施礼:“小女子拜见王爷。” 七贤王还了半礼。 两人站在梅树下闲话两句,乔臻臻忽而打了个喷嚏。七贤王见她穿得略有些单薄,便邀请她前往梅园旁边的抱夏一坐,喝杯热茶。 乔臻臻略迟疑了下,终还是应诺前往。 进屋落座,七贤王命人掌上茶来,乔臻臻陪同吃茶闲话。 闲聊了些家长里短、京中八卦,七贤王忽而命屋中伺候之诸多闲杂人等退下,唯留自己同乔臻臻身边心腹在旁。 乔臻臻虽不知七贤王为何做出此等举动,却有些猜想,心不由得“砰砰砰”地,擂鼓也似地跳将起来。 七贤王把玩着手中盖碗,沉吟半晌,才开口同乔臻臻道:“乔姑娘,我心悦你已久……你可愿意嫁与我做我的王妃?” 宠妾灭妻段渣男【十九】 第19章 乔臻臻能感觉得到七贤王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从未想过七贤王竟然这般直接地向自己告白,先是一怔,继而面飞红云,俏红了半边面颊。 看到乔臻臻这般模样,七贤王也有些面热。 但他之目光不离乔臻臻面上,灼灼地看着她,坦诚同她道:“乔姑娘,实不相瞒,早前我相助乔家是存了私心的。这私心……便是你。我知道你被人伤过,再嫁一事定会仔细思量再做决定;我也知道,我在外头的名声不好,有克妻的恶名,你可能会有所顾虑……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将我之心愿告知于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好好地考虑一下你我未来之事。” 原本乔臻臻还有些难为情,现下听到七贤王这般诚恳言语,砰砰乱跳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认真思忖一番,乔臻臻斟酌着,答七贤王道:“王爷对我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然而此时我母亲尚缠绵病榻,我若是在这时候只顾着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实属不孝。还请王爷见谅则个,容我母亲康复见好,我再答复您今日所问询之事。” 乔臻臻这番回答说得七贤王有些迷糊。 迟疑片刻,七贤王方才开口询问乔臻臻道:“乔姑娘……你可知令慈卧病在床的缘由?” 乔臻臻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追问道:“难道王爷您知晓个中曲折?!” 看到乔臻臻脸上关切的神色不似作伪,七贤王便猜到了她不知实情。 微微一笑,七贤王答乔臻臻道:“乔姑娘,令慈的病,全因我向乔家提亲而起……” 接而,七贤王将乔侯夫妻二人提乔臻臻择婿、他命保山上门提亲等诸事细细向乔臻臻道来。听毕七贤王这番言语,乔臻臻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乔家上下将七贤王前来提亲一事瞒住了乔臻臻,乔臻臻只道母亲的病因天气变化而起,着实并未往自己的亲事上想去。 眼下被七贤王这一番提点,乔臻臻豁然开朗,也明白了母亲生病这段时日里府上诸人的种种闪躲行事。 她那时心中记挂母亲,并未多想。 现下想来,确是有许多蛛丝马迹,父母兄嫂们的行事都颇有蹊跷。 七贤王待乔臻臻沉吟完毕,又言道:“乔姑娘,令慈的病乃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来医……此事还得由你多多劝慰令慈,让她莫要忧思过度,保重身体为上。” ———— 相聚短暂,不多时已近日夕。 乔臻臻拜别了七贤王,同两位嫂子一道儿乘车家去。 今日乔臻臻同七贤王的私会众人都看在眼中,乔臻臻才离开大佛寺,乔侯便得到了下人传报回府来的消息。 乔侯知道女儿同七贤王见面少不了要聊一聊乔夫人的病情,心知七贤王提亲之事定也瞒不过乔臻臻了,便命她到家后先行来自己住处请安。 乔臻臻归家来,更衣后便前往乔侯书房。 冰雪聪明如乔臻臻,哪里猜不到父亲此番用意。甫一见面,乔臻臻便开门见山地同父亲道:“爹,女儿愿意嫁与七贤王为妻。” ———— 乔侯并非那等信命之人。关于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七贤王克妻的那些消息,他并不深信。更何况七贤王乃人中龙凤,又对乔家有恩,这一桩婚事,乔侯是愿意的。 他唯一的顾虑只有——女儿可否愿意嫁给七贤王。 现如今这唯一的顾虑也没有了,乔侯不胜欢喜,只恨不得明日便送女儿出嫁。 父女二人落座饮茶,乔臻臻犹豫着,问父亲道:“阿娘这般反对我与七贤王的婚事,甚至为之病倒……可该如何?” 乔侯捋着长须,笑道:“此事倒也容易。容为父好好筹谋一番,你且等着为父的好消息罢。” ———— 乔侯雷厉风行,不出两日寻了个厉害道士来,说是能破解男女“克妻”、“克夫”命格,百试百灵。 此外,又寻了京中出了名的会算八字的张天师来,将七贤王和乔臻臻的八字合了。张天师只将两人的八字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好似二人不成婚便对不起这天造地设的八字一般。 乔夫人原本就是五分装病五分真病。目下看到乔侯这一番操作势如猛虎,乔夫人不由得也犯起了嘀咕——难不成……这桩婚事也做得成?! 也不怪乔夫人心中动摇。这七贤王除开“克妻”这一条不好之外,其他处处都好!房里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对乔臻臻也甚是用心,比其他的求亲者不知道高出多少去! 这样的乘龙快婿,谁不想要?! 谁不动心?! 心思从七贤王克妻一事上挪开去后,乔夫人的病迅速好转起来。 听闻那外地请来的大师替七贤王解开了克妻的命格,乔夫人忙不迭催促丈夫速速与七贤王议亲,赶紧把这桩婚事给定下来! 七贤王和乔臻臻,锁死! ———— 忠勇侯忙着筹备大小姐乔嫣然和七贤王的婚事,段景辰家里也没闲着。 冷梅影知书达理、娇俏温柔,日日陪伴在段景辰左右红袖添香,让段景辰乐不思蜀。 白茉香费尽机关,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正妻的位置,岂能容忍旁人觊觎?! 但此时冷梅影风头正劲,白茉香不敢明面上和她计较,只敢在段景辰不在家中时,带上一干奴仆去与冷梅影为难。 冷梅影自然任由她打骂,还故意留下一身伤痕,待段景辰家来,“无意间”让他发现。 久别重逢的爱人被人这般欺辱,段景辰如何忍得?!自然是要回家寻白茉香兴师问罪! 她敢打梅影一鞭子,他就还她十鞭!! 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段景辰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拉扯,哪还记得寻乔家报仇之事?! 更别提他在外头借的那些高利贷了,早就忘到了东洋大海。 ———— 京城里从来不缺爬高踩低之辈。 眼看着乔家高楼起,段景辰楼塌了,乔家和段景辰又不对付,那些个宵小之辈岂能放过段景辰? 参段景辰的本子有如雪花一般飞向御书房。饶是皇帝这般沉稳的人,也看不惯这恁多弹劾,在早朝上当着众朝臣的面将段景辰臭骂了三次。 更是在短短一个月里,把段景辰连降三级,贬作了从五品的尚书省员外郎。 左迁势如猛虎,把段景辰吓到了。 慌得他又借了好几大笔高利贷,四处打点,以图稳固地位。 然则大势已去,段景辰这般垂死挣扎又有何用? 败势如摧枯拉朽一般,稀里哗啦,大厦倾覆。 眼瞧着段景辰债台高筑,官运一路下跌,那些个放高利贷的人也不肯借钱与他周转了。 反而开始催他还钱! 在段景辰这等水深火热之时,白茉香偏不与他安生,依旧处处和冷梅影作对,闹得内宅不宁。 内外夹逼,如泰山般沉重的压力将段景辰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疯狂地掉头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 光阴迅速,转瞬又是半载过去。 乔家和七贤王已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迎亲日就定在下月十八。 就在乔家忙着筹备一个多月后的婚礼时,段景辰终于出事了。 宠妾灭妻段渣男【完】 第20章 冷梅影是夜半三更时候命人来给乔臻臻传信儿的。 彼时乔臻臻才忙完针指,正欲歇息,冷不丁得了冷梅影的信儿,一时间有些讶然。 看完冷梅影的信,乔臻臻娥眉微蹙,半晌不言语。 一旁伺候着的尔桐见状,忍不住问到:“大小姐,冷姑娘给你传了什么信儿来?” 乔臻臻将手中的信笺递予尔桐,莞尔道:“你自看。” 尔桐接了信,粗粗看了遍,亦忍不住笑了:“这段景辰的报应来得倒是快。” 原来冷梅影给乔臻臻送来的信上写着今日过晚,段景辰借的高利贷的人来寻他拿利息,段景辰拿不出钱来,让那一伙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打得臭死,两条腿几乎都打折了。 乔臻臻手指绞着手中的丝线,沉吟片刻,吩咐尔桐道:“去药房取些金疮药来,命人捎去给冷姑娘。并告知她,稍安勿躁,段景辰的报应还在后头呢。若是段景辰要报官,让她千万劝住!就告诉那段景辰道,当今圣上最是憎恨这等欠债不还背信弃义之徒,切莫为了一时痛快,毁了自身前程!” 尔桐应声,退下取药去了。 真真是应了“墙倒众人推”此话。那日段景辰被人暴打之后,放高利贷的众人看到他不敢去报官,便越发地嚣张起来。 来讨债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段景辰旧伤未愈,又频添新伤。 药石无用,伤口溃烂,臭不可当。 莫说去报官了,段景辰就连床都下不来,更没法正常上朝上衙。 就在此时,还有那言官火上浇油,参那段景辰的奏折有如雪花般。有说他品行有缺,借钱不还的;有说他宠妾灭妻,外头圈养姘头的;更有说他罔顾礼法,欺君罔上,谎称病尸位素餐! 可巧这些日子皇帝心里不痛快,看到这些弹劾段景辰的折子,皇帝一时怒起,直接发下一道谕旨,命那段景辰领三年病假,三年后再来还朝! 此旨相当于是罢黜。段景辰接旨时,只觉得脑袋嗡嗡,眼前直冒金星,顿时“扑通”一声,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 八月十八,正是七贤王迎娶忠勇侯府大小姐的上上吉日。 段景辰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忽听闻窗外传来喜乐,乍然惊醒,心下烦躁,连声呼喝道:“梅影!梅影!” 冷梅影应声而入,手里执着一柄锋利雪亮的匕首,笑吟吟地走到段景辰的病床边上:“段郎,你寻我何事?” 段景辰瞧了一眼冷梅影手上的匕首,不以为意,只指着窗外问到:“外头何事?为何如此吵闹?!” “今日是忠勇侯府大小姐大喜的日子。” 冷梅影答段景辰道,在他床沿上坐下,掀起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听到“忠勇侯府大小姐”这几个字,段景辰尚且反应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此人正是自己已然和离的前妻乔嫣然。遂而冷笑道:“好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才和我和离了多久,就另嫁他人了!” 正言语时,段景辰猛地感觉到肚皮一凉,躬身瞥去,原是冷梅影扯下了他的裤头。 段景辰不由笑道:“梅影,是不是我久卧在床,许久未曾与你欢好,你寂寞难耐了?” 冷梅影笑靥如花,擒住段景辰的宝贝,笑答道:“非也非也。今日是乔大小姐大喜之日,我预备要给她送份大礼,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甚物乃是她之所需,便想到了你。” 听到冷梅影这话,段景辰微微一怔,继而额头上渗出许多冷汗来:“冷梅影,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冷梅影盈盈笑着,手起刀落,“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匕首锋利无比,斩金截玉,顷刻间便将段景辰的宝贝齐根切下! 段景辰只觉得一阵剧痛自□□袭来,凄厉地尖叫了一声,登时昏死过去。 冷梅影将那腌臜之物丢在段景辰脸上,冷眉道:“这物惹出了多少是非!我早早替你除了去,也省得你以后徒生许多烦恼!” 言毕,冷梅影下令道:“来人!将段景辰抬出去!扔到外头的臭水沟去!” ———— 段景辰再次被路过的喜乐声吵醒。 只是这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轻绢细绸的帐顶,而是狭长的一方天地,破落的屋檐。 闻到的也不是浓郁的熏香,而是刺鼻的恶臭。 段景辰呻|吟了一声,挣了挣身子,左右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一条细长的臭水沟之中。 心下骇然,段景辰忍不住高呼“梅影!梅影!” 可他身体虚弱、声音细微,哪里有人听得到? 就连段景辰自己都听不清。耳朵里全是喜庆的送嫁礼乐之声。 段景辰咬着牙,忍着身上疼痛,抬起手来扶住水沟的两侧,用尽全力爬将起来。 段景辰方才从臭水沟里抬起个头来,正好就看到做新郎官打扮的七贤王骑在一匹红妆裹就的高头大马上,满面春风,迎面走来。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从忠勇侯府里出来的八抬大花轿。 再后面,是跟着乔臻臻出嫁的嫁妆,一路绵延,数十里之长。 见此情景,段景辰不由得回想起九年前自己迎娶乔嫣然时候的场面。 十里红妆,鼓乐喧天。 真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现如今,那得意之人变作了七贤王。 自己变作了躺在臭水沟里,和那宫中太监一般没了根的假男人。 而害得他落到如此下场之人,正是他想念了一辈子的冷梅影! 念及此,段景辰只觉得千万把钢刀狠狠地扎在心头上! 血气翻涌,喉头猛地一甜,段景辰“呜嗷”地呕出一口黑血来。然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 七贤王和乔臻臻的婚礼,一连热闹了七日。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长久地成为了京城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在聊到乔臻臻和七贤王的婚礼时,难免要提起乔臻臻的前夫、曾经的通议大夫段景辰。 段景辰被皇帝罢黜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了。 有人说段景辰圈养在外的外室冷梅影卷了钱财跑路,还把他去了势,扔到了臭水沟里,不管他的死活。 关于跑路的冷梅影,有人说在京城外的冷月庵见到了她。她已经剃度出家,做了尼姑。 有人说看到段景辰的夫人白茉香在街上寻到了奄奄一息的段景辰,把他带回家去养着。 还有人说,段景辰的债主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找到了段景辰的藏身之处,逼他还钱!此时,是那白茉香不离不弃,出去做皮肉生意,卖身赚钱,替段景辰还债。 种种传言,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已经无从分辨。 而众人真实地看在眼里的,是七贤王和王妃鹣鲽情深的婚后生活。 成婚后没多久,王妃就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王妃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小世子。 随后五年,王妃又生了一儿一女,儿女双全。 七贤王克妻的恶名和乔臻臻无法生育的谣言,不攻自破。 成亲五十余载,七贤王未纳妾室,也不碰其他女人,只此一生,只王妃一人。 七贤王夫妇的恩爱,成为了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百年后,乔臻臻和七贤王相继离世。 任务圆满完成。 ———— 乔臻臻的魂魄离开了年迈的乔嫣然的身体,在虚无中飘荡,魂渺渺不知归处。 就在乔臻臻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只见那淡如烟薄如雾的虚妄之中,有人悄立尽头。 看清那人面目,乔臻臻先是一怔,继而,属于乔臻臻本人的、真实的记忆如浪潮般涌来。 乔臻臻终于想起来了。 她为何会觉得七贤王熟悉,又为何在原本的故事里找不到七贤王此人。 原来,七贤王和她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她现实世界里,真正爱着的那个人。 他明明可以不用来,却因为担心自己,跟着来了。 眼眶一热,乔臻臻迎上前去。 他向她伸出手。 “走,臻臻。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