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般动人》作者:在汀 文案: 结婚三年,聂维芙和沈礼始终秉持“各玩各的,绝不打扰”的原则。 除了在长辈面前配合演戏外,两人心照不宣地从不出现在有对方的场合。 终于有一天,这对夫妻在一场晚宴上碰了头。 聂维芙一袭黑色薄纱礼服,明艳动人,挽着某当红男星的手臂,在众人围观看热闹的目光下,款款走向自己的丈夫。 然后面色不改地问候了下对方的女伴。 * 聂维芙平生最后悔的是那一夜喝酒喝上了头。 第二天原本答应离婚的男人临时改口,并向两家父母郑重承诺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 聂维芙气得直接揣着他的附属卡,跑去国外潇洒了大半个月。 某天晚上,结束了海滩派对的聂维芙回酒店,在房间门口看见了她那个假老公。 沈礼慵懒地倚在门前,扯了扯领口的扣子,目光幽暗,低哑着嗓音:“老婆,玩够了吗?” 聂维芙想起手机里存着一排外国帅气小哥哥的联系方式,不由得心虚起来。 半夜口渴醒来,她发现手机里存的外国帅哥被删得一干二净。 聂维芙生气地想把人踹到床下,然而下一秒她被沈礼揽进怀中。 他闭着眼睛在她脸上啄了口,像是哄小孩似的哄道:“乖,别闹。” 花钱从不眨眼难得花对钱的作精大小姐X勤勤恳恳养家糊口总被拒的矜贵霸总 【微博@在汀】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聂维芙,沈礼 ┃ 配角:下本《我凭演技秀恩爱》,求戳收藏 ┃ 其它: 第1章 聂维芙请了下午的假,在楼下附近的花店买两束鲜花,然后打车到北鹤墓园探望亲人。 今天不是节假日,墓园透着一股冷清萧疏的微风,与潮湿的泥土腥味混合着簌簌而过。 门口矗立两棵郁郁葱葱的千年银杏树,一雌一雄,一高一矮,仿佛两人合抱,据说有着千年的历史。建这座墓园之初,这俩老祖宗跟着它们的“身份证”一并被移植过来。 墓园气质清冷,景色倒是极美,尤其是秋天满地黄色银杏叶,堪比那些网红银杏道,赚足眼球。 奈何场合不对,很少有人敢对着满园魂灵拍照。 银杏树旁的露天停车场停着两辆车子,其中一辆车子正缓缓驶出,剩下另外一辆银灰色车独独停驻。 聂维芙从墓园出来后,站在停车场一侧约车,顺带瞥向剩下的那辆车。 这一瞥,不小心瞥见了个熟人。 “聂小姐!”车里的熟人也看到她,连忙从驾驶座上出来,喊住她,“老板也在上面,你们俩没碰到吗?” 聂维芙支起一抹笑容:“哟,还真是巧。应助理这是辛苦啊,出差两个月,刚回来也不得歇息。” 应畅假装没听懂她那意思,乐呵呵地回道:“老板才是辛苦。他这两个月一直在忙公司的项目,每天基本没几个小时睡觉。这不项目提前结束,正好赶得上今天过来。” 聂维芙淡淡哦了声。 今天是她母亲的生忌。她和沈礼结婚这三年,每年他都会过来探望她母亲,只不过他们俩从不同行,心照不宣地岔开时间,甚少会碰到。 这次倒是例外,倒霉催地竟然碰上了。 她低头查看手机,在肉眼可见的地图范围内没有看见一辆网约车,这也难怪,她下午过来是搭了顺路的车子,回去的车自然没有,毕竟北鹤墓园周围只有北鹤山和一溜的墓地,就是大活人也没见着几个。 应畅视线一转,瞥见不远处从墓园下来的男人,忙对聂维芙说:“老板下来了,聂小姐您没开车过来的话,坐我们这车一起回去,我看这里挺难打到车的。” 笑话,要她和沈礼同车回去,恐怕车毁人亡。 聂维芙摇头,嘴上敷衍着说不用,手指不停地在手机页面上点来点去,企图点出一辆网约车过来接她。 下一秒,应畅唤道:“老板。” 聂维芙侧对着出口,听到动静,腰板嗖得一下立刻挺直,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收敛起来。 余光瞥见男人那道修长挺拔的硬身形立在几步之远,他似乎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抿起唇,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不断地放大-缩小-放大-缩小里面的地图。 奈何真的一辆车子都没出现。 沈礼稍打量她几秒,而后走向那辆银灰色商务车。 应畅还顿在原地,扭头过去看,没看明白他老板的意思,他犹豫片刻,秉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好心地劝道:“聂小姐,现在快四点半,估计您等到天黑可能也等不来一辆车。” 聂维芙能屈能伸,眼见着无车可约,索性收了手机,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应畅:“好啊,你去哪儿?我要回一趟美术馆。” 应畅自动转换她问话的对象:“老板得先回一趟公司处理一些文件,处理完再回家休息。” 聂维芙当作没听到,往那车走去。 这车的司机是应畅,后座坐着他那老板,聂维芙甚至没往那瞧上一眼,径自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应畅跟在后面苦逼兮兮地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害,没点能力还真不好管老板的家务事。 - 他慢吞吞地坐上车,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他老板,他似乎没发现,正拿着平板低头回复邮件。 应畅假装咳了咳,不敢出声说话,却又不得不开口:“老板,聂小姐要先回美术馆,咱们回去走冬实高架进市区?” 后座的人还未开口,旁边的聂维芙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开到市区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话音甫落,车内气氛凝滞,一阵风突然从半合的车窗刮进来,把车内的空气搅得乱七八糟。 应畅为难地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话缓解这股怪异。 坐在后座的沈礼此时回完一封工作邮件,终于抬起头往前面随意一看,不咸不淡地说:“你开到市区就让她下车。” 聂维芙闻言,差点气笑了。 两个月前,他便是用这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语气把她气得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系过他,就连他今天出差回来的消息,她也是从应畅朋友圈看到。 吵完架,她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拖进黑名单,心里顿时舒坦不少。不过,本来他们俩也不怎么联系。 此时她的火气简简单单被他的一句话突突突又喷上来,视线从手机屏幕倏地移到车前,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开上一条平整的行车小道。 她深呼一口气,扭过头笑眯眯地看向应畅,语气却凉飕飕的:“应助理,麻烦你帮我转告你们老板,我又改变主意了,麻烦把我送到美术馆楼下。” 应畅一愣,在她迫人的注视之下,一字一顿转述她的话给后座的男人:“老板,聂小姐说她又改变主意了,麻烦把她送到美术馆楼下。” 后座仿佛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静,聂维芙偷偷抬头望了眼后视镜,那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落日的一束光线慵懒地铺进来,一一划过那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 那双狭长的眸子毫无预料地睁开,眼尾处稍稍上扬,微露锋芒,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他没有移开视线,稍启薄唇,话却是对前面的应畅说;“星海的项目提案下周开例会交给我。” 聂维芙气闷,仿佛从那双亮黑的眸中看见一丝嘲讽和不屑。 应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片刻后,正襟危坐地回说是。 沈礼继续吩咐:“把明天的时间全部空出来,我要回一趟老宅。” “好的。”应畅回完,瞬间又变回鸵鸟,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沈礼看向副驾驶座的人,淡淡开口:“今天晚上回御景邸,明天一早去老宅。” 聂维芙的手一顿,眨了好几眼,终于听出些意思这人是在和她说话。 御景邸是沈家为她和沈礼准备的婚房,平时基本没人住,只有在突击检查来人时,他们俩才会住那儿装装样子。 她扯扯嘴角,抬起头指使他的助理说:“应助理,转告你们老板。不好意思,晚上我有约,估计得玩到通宵住在外面。” 应畅在心里哀嚎,小心翼翼地抬头瞥向身后,他老板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张了张口,老板的视线直直地投过来,他心头一凛,立刻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聂维芙不折不挠,“应助理,你老板身体金贵,对我的声音过敏,麻烦你转述。” 应畅假装没听懂,硬着头皮原话转述,后座的沈礼渐渐蹙起了眉,隔了半晌,同应畅说:“随她,只要她分轻重,就是和人喝酒蹦迪玩通宵也没人会管。” 意思就是她不知轻重咯?聂维芙冷笑:“我就是个爱玩的俗人,比不得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我看三个月一到,还是趁早散伙,免得因为我拉低某些人的档次,应助理你来转达。” 应畅:“……”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可怜的应助理不仅充当司机的角色,还被迫充当这对夫妻的传声筒,实惨。 车子下了高架,缓缓停在红绿灯前,正处下班高峰期,两旁的车道占得满满当当,红绿灯前车流穿梭不息。 应畅小心翼翼捏着方向盘,眼神时不时地瞥向后视镜,企图从他老板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点情绪。 红灯变换成绿灯,车子开始流动,隔壁车道的一辆车突然按了声喇叭,划破了他们车内的诡异气氛。 好在南城美术馆就在附近,应畅看见一栋现代工业风的棕色特色建筑,暗自松了口气。 车子缓慢地靠边停下来,应畅注意着车前车后,说:“聂小姐慢走。” 聂维芙生气了一路,忍不住对应畅连坐。 她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在地上,从钱包里翻出两张红色钞票,随手丢在中控台。 “车费。”说完,她下了车。 车子没作停留,迅速地驶离南城美术馆,聂维芙皱着眉回头望了眼,吃了一嘴尾气。 刚一转身,她撞见在路边等车的三个女同事,其中两个女生面色微微尴尬,冲她含笑点头。 聂维芙脸上的表情还没褪去,抿着唇向她们点头回礼,然后蹬着高跟鞋大步往大楼里走,活像个冲锋陷阵的女战士。 路边等车的三个女生面面相觑,隔了好久中间的长卷发女生压低声音开口:“看到了吗?刚才那车是宾利,除了开车的那位,后面还坐了一位,这总不能说是滴滴拼车吧。” 女人一张嘴,胜过天下鬼。人多,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总会传出这样那样的小道消息。 待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美术馆大楼转角,另一个短发女生从手机上抬眼,淡定地说:“那款宾利suv网上报价四百九十五万。”她的声音微顿,似是在沉吟,“五百万的车子在南城其实并不少见,而且我听你们部门的小倪说,小聂家里是开公司的,条件应该还不错。娴娴,你和小聂是同一期进来的,你觉得那传言能有多少真实性?” 那位叫娴娴的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只要脸皮厚,什么道德啊原则啊统统不在话下。像小聂那种女人,脸蛋招人,身材又好,身边追求的人肯定很多,还有男人送她一个十几万的birkin包呢,指不定身后还有一个备胎连候着。” 女生声音微微一顿,“不过这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管她小三小四还是正房原配,大家做好各自的分内事,别影响到工作。” 车子缓缓驶到路边,三个女生坐上了车,车门一关,声音消失在一阵引擎和尾气中。 原本走进美术馆的聂维芙从身后的廊柱后走出来,手机放在耳边,似与人在通话,她的视线却是紧紧地锁在汽车远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大吉(*^▽^*) 本文日更,有事不更会在文案 or 评论区请假~前三章评论掉落红包,宝贝们一起来和我耍耍呀=V= 第2章 聂维芙大学学的油画,毕业后没过家里的关系,正儿八经地通过正规考试进南城美术馆。 方才在路边等车顺便八卦她私生活的三个女同事,一个展览部的,另两个是媒体部的,三人与她的关系平平,平时除了工作甚少有别的交集。 她们之前八卦到她头上的流言,这段时间她隐隐也有听说过,无非是说她关系户走后门进来,因为她曾被同事目睹,下了班与馆长共进晚餐。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走后门,还有新鲜的流言出了炉。 左耳侧传来几声叫唤,聂维芙忙回过神,转过身边走回电话中的人,走进办公楼,讲完一通电话,她正巧等到电梯,上楼把忘带了的礼物拿上,直奔目的地。 - 她和人约的是一家私房火锅料理,约的车开不进小巷,只能先在巷子口下了车,然后七拐八拐顺着手机上的指引,费劲地找到这家火锅店。 火锅店生意红火,门口左右两排休息椅上坐满了等号用餐的客人,时不时地从墙内飘出浓郁的火锅味儿,不等人靠近,似乎已沾染这股味道。 聂维芙报了名字,服务生随即引她进入院子,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一处环境优雅的庭院。 前院的喧嚣顿时隐在身后,与之隔绝,只有八仙桌上滚滚升腾的热气和香味包围这座庭院。 庭院只有一桌客人,四周都用折屏隔断,幽幽灯火,映得人光影斑驳。 “带着一身火锅味儿去酒吧,亏你想得出来。”她放下包落座,对面的女人率先开口。 聂维芙饿了一路,拆开筷子往里捞了一筷子的牛肉,连蘸料都没沾直接往嘴里放,等吃完后才回道:“姐,我这一个月过得有多苦逼,你总知道的吧?好不容易脱离医生的魔爪,还不得赶紧吃顿好的。” 这一个月,聂维芙因为过敏连续跑了四次医院,最后被迫遵照医嘱,饮食清淡,忌辣忌甜。 方旋下了一盘肥牛,又替她捞出几颗虾滑全部放在她的碗里,然后和她随口闲聊着:“我听说沈礼今天出差回来了?” 聂维芙嘴巴不停,眼睛也没停过,吃着碗里的虾滑,又顾及锅里的肥牛,“嗯,我在北鹤墓园还碰上他,顺带蹭了他的车回来。” 方旋似是有些不相信她会这么平静,困惑地看着她的眼睛。果然不等她开口,聂维芙嘚啵嘚地讲了回程途中沈礼说的那些话。 “本来我只是想着去酒吧坐一坐,时间一到,回家睡觉。他这么讽刺我,我还非得给他玩个通宵,到时候发朋友圈气死他。”聂维芙哼哼唧唧,像是把碗里的虾滑当成那男人的脸,拿筷子戳了个稀巴烂。 对面的方旋忍不住吃吃地笑着,捞上那一盘烫熟的牛肉,接过这个话题:“你俩结婚都三年多了,你对他就没半点改观?” 聂维芙哗啦一勺香菜末,紧接着又挖一勺蒜末,边搅拌边回道:“经过这三年我对他的印象更差了,小时候他只是沉默寡言,现在却是说话刻薄,为人冷漠。” “我看他没你说得那么差。前几个月我在星港大楼碰见他,他人挺绅士的,把提前预定的位子让给我,还替我结了帐。” “装的,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外人。这要换成小乐,他也会……” 声音蓦地一顿,伸入火锅的筷子也随之停顿在锅沿,隔着一层薄薄的热气,方旋看向她,她有些失神,眉眼间仿佛漫起一层薄雾。 四周阒无人声,光影晃动,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庞半明半昧,那一半隐在阴影中,莫名令人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八仙桌中间的火锅咕噜咕噜沸腾,锅里的牛肉丸和白嫩鱼片翻滚地冒出头,方旋回过神,捞起锅里的东西,拨了一半给聂维芙。 聂维芙像是被辣气辣到,吸了吸鼻子,然后小声嘟囔道:“要不是没办法,我才不会同这种男人结婚。” 方旋迟疑地多看了几眼,忍不住再次劝她:“要是过不下去,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姑父他们会理解的。” 聂维芙摇摇头,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白天她在车上说的散伙不过就是气上头的话,气气沈礼舒舒心。 - 两人吃完火锅,带着一身火锅味开车到蓝岛酒吧。 蓝岛是聂维芙一个人傻钱多的朋友投资开的酒吧,半个月前开业,从开业前便邀请她好几回,她一直没时间,拖到现在才来。 蓝岛刚开业那一周,天天晚上都有知名乐队和歌手驻唱,上下两层人满为患,生意好到爆,还有特地从隔壁省市赶过来的小粉丝,就为给自己的爱豆捧个场。 今天倒是没知名歌手过来,是一支小众的地下乐队在蓝岛办的一场Live House,小舞台中央个个都留着过肩中发,浑身上下带了些脱离俗世的不羁感。 她和方旋坐在离舞台稍远的一处卡座,头顶的灯光浅浅地笼罩在身上,耳边不断灌入极富节奏的电音舞曲,舞台前的脚步跟着鼓点跳动,气氛如火如潮。 聂维芙倚靠在高脚椅上,手指百无聊赖地点着桌面,偶尔看向不远处的舞台,然后低头瞥着手机。 方一回神,有个陌生男人过来,视线在她们俩身上略作徘徊,最后停顿在聂维芙身上。 “美女,一起喝杯酒?”舞台那侧声音传至这里,男人不由得提高音量,笑容挤满脸庞,像张皱不拉几的老树皮。 聂维芙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毫无感情地吐出三个字:“离远点。” 男人面色一顿,故意装作没听见,“啊,美女你说什么?你也想和我喝酒,行啊,哥哥这就请你喝。” 坐在对面的方旋忍不住抿唇轻笑,稍抬了下手。 “废话真多。”聂维芙的声音刚落,吧台那处的服务生立刻过来劝走了陌生男人。 方旋低声问她:“你猜今天会有几个?” 聂维芙没什么兴致:“管他来几个,来一打我照样打一打。” 每年的今天聂维芙都这副恹恹的模样,尤其之前还提到敏感话题。方旋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同她说话。 那一侧舞台刚结束,一道纤细人影从侧门匆匆赶来,二话没说坐在其中一个空位,然后直接拿起小桌上的一杯鸡尾酒牛饮似的全然灌下。 另两人讶异地看着这人喝完最后一滴,抿下红唇上的几滴酒液。 “这要点的是烈酒……”聂维芙喃喃说。 明蔚嘿嘿笑着,抬手打了个响指,招来身后吧台的酒保,又点了一杯鸡尾酒。 舞台那一处的声音躁动喧嚣起来,三人重新换了个楼上的小包间,又要了一份炒饭和披萨,还有些小食送上来。 明蔚啃着披萨,边吃边说着:“这一下午忙得我连趟卫生间都没去,连一滴水都没喝。话说你们猜我下班前看见谁了?” 她神秘兮兮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不等人回答,她自顾自地回道:“你们家那位在我们医院挂水,我特意过去问了问,说是过度劳累,连续高烧好几天了。” 聂维芙一愣,下午沈礼在车上那样子,不像是连续高烧几天的病号,而且对她说话一如既往刻薄。 “你们家那位是工作狂吧,输着液还在处理工作,应畅说他已经上周出差天天通宵开会,真是不要命了。” 明蔚继续说着,见她眼神微愣,并不说话,她不由得看向方旋。 方旋冲她努努嘴,她心下了然,之后再没有提沈礼相关的任何话题。 三人在蓝岛待到将近十点才离开。 一楼的舞台还在热烈地嗨着,蹦迪男孩女孩们沉浸音乐的世界,享受极致快乐。 方旋拦了辆车把她塞进去,然后拍下车牌照后,嘱咐她早点休息。 聂维芙靠在汽车后座,和司机说了个地址:“到御景邸。” 只是过了几秒,她又立即变主意,坐在后面摇着头改口:“算了,还是去嘉汇国际。” 车子疾驰在喧闹的街区,半开的车窗不断地灌进夜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那股烦闷。 这座城市的夜色斑斓,街区两旁商铺林立,闪耀着绚烂的霓虹灯,光线斑驳滑过车窗,笼在她的脸庞。 她没喝醉,三四杯鸡尾酒灌下肚,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基本没感觉,只脸颊稍微热了点。 灌进来的夜风吹得她头脑清醒,她蓦地想起来还有件要紧事没做,摸出手机,把之前在酒吧里拍的几张照片挑挑拣拣,添加几个滤镜修改些参数,然后发到朋友圈。 发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好像把沈礼拉入黑名单,她把人拖出来,却没那个好气性再重新加过去,索性没再管, 她和沈礼有共同好友,不怕他看得见,就怕他看不见。 车子驶到公寓楼下,她下车上楼,在电梯里刷手机,那条朋友圈收获了一大堆的点赞和评论,其中还有沈礼表弟的评论,询问是哪儿的酒吧。 聂维芙面无表情地点屏幕回复人家:是在柏木路的蓝岛酒吧,报我名字有奖哦~ 大约是怀着心事,聂维芙洗完澡躺床上,早早地入了睡。 这晚上一连做了好几个连环梦,一个套着一个,这厢结束一场被追赶的梦旅,下一秒跑入一间破旧老宅,辗转开始一桩疑案探索……直到她早上被枕头下的手机铃声吵醒。 她向来睡觉前开飞行模式,避免睡觉被打扰,昨天晚上心事重,一时忘了关手机,被人抓了个正着。 摸到手机的时候,她的意识似乎仍沉浸在前一个抄作业被老师看见的惊险梦境中。 她接起电话,语气冰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那头安静了几秒,“聂小姐,我是应畅。老板……” 不等他说完,聂维芙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脑袋往被子里一钻,继续睡觉。 应畅听着耳边的“嘟嘟嘟”,脸色一时有些为难,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瞥向后视镜。沈礼在后座闭目养神,白皙的脸庞露出些微疲态。 “老板,聂小姐她……” 沈礼面不改色,仍是昨天的那句话:“随她。” 应畅迟疑几秒,问:“那接下来是去医院?” 沈礼睁开眼,手指抵在眉心揉了揉,嗓音透出几分沙哑:“先去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评论掉落红包OvO 第3章 枕头下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过。 聂维芙心满意足地一觉睡到十点,起来伸着懒腰,然后坐在床上发愣缓神。 薄纱窗帘浮动掀起一角,一线阳光透过落地窗慢慢地移到她的床边,慵懒铺洒在柔软的毛毯,为她的轮廓边缘简单地镀了一层温柔的淡金。 她迎着光线眨了眨眼,舒服地喟叹一声,随即若无其事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昨天晚上的那条朋友圈密密麻麻一对点赞和评论,她挑着回复了几个,底下统一回复酒吧的名字和地址。 回完评论,脑子里仿佛又落下个事儿,思索片刻后,她才突然想起晨间的那通吵醒她的电话,不到十秒的一通记录,打电话的是沈礼的助理,她没太在意,应该是为了今天给老太太老爷子金婚庆贺的事。 聂维芙把手机丢在床上,披了件衣服到卫生间洗漱,半个小时后出来,她从衣帽间的首饰抽屉里找出一个丝绒戒盒。 掀开盖子,里面托着的是一枚钻石戒指,戒圈外手工镶嵌一圈细碎的璀璨钻石,内壁则镌刻着她和沈礼名字的首字母。 这枚婚戒是聂维芙自己选的,价格不贵,重在款式和设计。她和沈礼各有一枚,平时没戴过几回,唯一出场的也只是在长辈们面前露露面。 至于另一枚长辈送的绿宝石婚戒,只在婚礼上出现过一回,放在衣帽间让它自个儿保值去吧。 聂维芙把戒指放进包里出了门,她先去把刚保养好的车子拿了回来,然后开车去了明安街的一栋红砖小洋房。 明安街的小平城是南城有名的景区,这里的建筑大部分不是文化遗产保护建筑,就是即将受到保护的老房子。 她把车停在景区外的泊车处,提着一个袋子推开其中一个院子。 里头有人在浇花,听见动静也没转身,哼着小曲儿,弓着腰摆弄园里的花儿,浇完这盆浇那盆,直到把院子里的一片盆栽全部“临幸”一遍,才堪堪放下水壶,转过身瞧见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人,忍不住“哟”了声。 聂维芙被老爷子这一声哟弄得怪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抢在他先前把话拦住:“师父,我把您的酒带来了。” 老爷子的视线挪到她的手上,哼了声:“你是在等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自过来迎接你吗?还不赶紧进来。”说着,他背着手慢吞吞地走进屋。 聂维芙轻车熟路地打开院子的门,顺着小径走进屋里,跟着老爷子来到一楼的一间画室。 “东西在里头,帮你装裱包好了,吃完饭你赶紧带走,看得心烦。”老爷子站在门口,问她,“开车过来的?” 聂维芙点点头:“就停在外面。” 老爷子没好气地嗤了声,背着手走出外面:“当初死活不肯再学,现在倒是想通了。” 聂维芙嘿嘿笑着,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还是您介绍的医生好,我去了几回,心中郁结散尽,吃嘛嘛香。” 老爷子被她这不着调的态度气得笑了出来,气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多嘴:“你要是真吃嘛嘛香,我也就放心了。我看你现在还是待在死胡同不肯出来。” “哪有?我这不是出现在您面前了吗?您这儿是活胡同,贯通小平城景区的南北呢。” 老爷子怒目圆睁,她立刻停下话,讪讪道,“行吧,我知道您不爱看耍宝。” 她低垂眼眸,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朵红色的石榴花悄然落在她的脚边。 她记得这棵院子里的这棵石榴树是她和沈乐刚来红砖洋房学画画那会儿一起种的,他们俩当时玩心大坐不住,趁着老爷子不在,成天两头跑隔壁的胡同撒欢。后来老爷子看得严了,两人又开始玩这棵石榴树,刚结出果,没一天就被他们俩薅秃了,气得老爷子拿出鸡毛掸子吓唬人。 这棵树当年和他们差不多高,没想到现在长得魁梧茂盛,长得比她还高。 “道理你都懂。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和小礼慢慢过吧。”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聂维芙陪着老爷子吃了顿午饭,抱着画出去之前特意又问了一遍:“您真不去啊。” 老爷子略有嫌弃地说:“不去,别人家的金婚我这个老鳏夫去做什么?再说他沈从华又没邀请我。” 聂维芙哦了声,向他摆摆手:“那我回去了,到时候和您反馈奶奶和爷爷收到礼物的反应,您老辛苦。”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除了会气他,还会做什么? — 聂维芙开着车慢悠悠地驶到沈家老宅,隔壁车位停在一辆银灰色的宾利suv,她下车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确定没认错。 她从包里翻出婚戒,偷偷戴进无名指中,尺寸原本有些大,加之她先前过敏瘦了不少,婚戒显得又大一圈。 戴了几次仍是空荡荡戴不住,她索性把戒指摘了放进包里,然后抱着画走进老宅。 沈家为人处世都是低调稳重,像老爷子老太太金婚的大日子也只是沈家人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她抱着画进去的时候,客厅里一群人在哄老太太开心,笑声、话语声混成一片。 “……您呐,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吧!” 聂维芙一进来就听见这话,脸色顿时一言难尽,视线在客厅转了一圈,没发现那辆宾利的主人,倒是被人瞧见了她。 方才说抱孙子的那个中年女人眉眼一转,立刻从沙发上起来,热情洋溢地向她招招手:“哎呀,咱们元元怎么现在才到啊?奶奶从早上起来就在念叨你了。” 聂维芙假装没听见她们之前的对话,脸上当即挂上一抹得体的笑容,她把画放在一旁,快步走进客厅,坐在一个老太太身旁。 “奶奶您可别怪我,我这是去师父那儿拿画了,中午和师父老人家吃了顿午饭才过来的。” 老太太刚过七十,一张脸虽是布满皱纹,脑后的银发挽着一个发髻,仍不失当年大家闺秀的雍容气质。 “清池早同我说过,说你求了他好久,还承诺把你爸珍藏多年的黄酒偷出来送他。”老太太牵住她的手,乐呵呵地说着,“清池这人也真是,当初小乐过去学画画,他也以酒做礼,小乐现在还学他样,像模像样地弄了个酒窖。” 客厅气氛忽地一滞,身边的几个女人面色微妙,笑声零零尴尬,透着几分复杂。 聂维芙像是没看见周围的异常,笑眯眯地说:“可不是,我这酒量就是被师父练出来的,有事没事带我和小乐喝几口,除了画画就光喝酒了。” 老太太眼神中含着笑意,抬眼瞥见二楼楼梯有人下来,连忙招招手:“小乐来。” 聂维芙扭过头,沈礼和沈景辉父子俩从楼上踱步下来。 听见老太太唤人,父子俩的神情如出一撤,双眉微挑,互相对视一眼,沈景辉继而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过去陪老太太说话。 沈礼没作声,三两步跨下楼梯的间隙,原本淡漠的脸庞悄然挂上甚是违和的一抹灿然笑容,带笑的视线稍稍一转,对上聂维芙的那束目光。 聂维芙稍稍一避,低下头,像是看不惯他那张脸。 他走到老太太跟前,笑着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还没开口,先前催孩的中年女人立刻接过话:“我们刚才还在说呢,你们小夫妻结婚三年多,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们奶奶可是急着抱孙子呢。” 聂维芙面上装得乖巧,双眸低垂,细密的眼睫像两排扇子一颤一颤,光听不作声,把问题全都抛给了他。 沈礼的笑容半分未改,客气却稍显力度地回道:“姑姑,我奶奶的话全都让您说去了。” 中年女人面色讪讪,嘴上却仍在挣扎:“奶奶是不好意思说,让我这个做姑姑开口催呢。” 俩小的都不吱声,老太太也不曾开口,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无比尴尬,几个女人交换眼神,各怀心事,谁也没想主动插嘴调和。 老太太忽然拍着聂维芙的手,开口道:“元元和小乐陪我去院子里逛逛。” 聂维芙和沈礼陪着老太太去了院子晒太阳,一只小柯基凑过来,在老太太脚边嗅了嗅,立刻安静地趴在她的脚边。 老太太抱起小柯基,轻柔地抚着小柯基的脑袋瓜,“你姑姑的心思,我想你们也懂,无非就是当初没能把你们姑父的外甥女介绍给小乐,她心有不甘。你们同她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别太放在心上。元元,要是她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令你难堪的话,你别委屈自己,咱该顶撞还是得顶撞。” “有奶奶在,我肯定不会被她欺负。”聂维芙嘴甜道,脸上笑嘻嘻,把老太太看得捏了下她的脸颊,看得直乐。 老太太继续说,“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安排,二人世界没过完,不想这么早要孩子,这些我都懂,所以我也不催你们。就是我感觉我这身体没以前好了,记性也越来越差,你们俩安排归安排,可别让我等不到我的小曾孙。” 聂维芙尴尬地笑笑,冲着另一主力成员挤眉弄眼。 奥斯卡影帝您倒是赶紧说句表个态啊。 沈礼握住老太太的手,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身上的羊绒披肩。 “您小曾孙脚步慢,估计现在还没寻到我们这对不靠谱的父母。我们回去之后也商量商量,该准备的准备起来,两头并进,您说是吧?” 老太太扑哧一笑,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把孙子的手放到孙媳妇的手上,认真地嘱咐道:“作为长辈,我们都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过得幸福快乐。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多担心我也不担心。只一点小夫妻吵架常有,小乐是男人,多让着点元元,别欺负她。” 聂维芙乖巧地点头说是:“小吵怡情,我们也就偶尔吵吵,吵完很快又和好了。” 老太太说:“若是他欺负你,你和爷爷奶奶,我们保证让他给你道歉。” 聂维芙像是找到了靠山,看向沈礼轻哼一声:“放心奶奶,他不敢不听您的话,他要是阳奉阴违,我立马跑过来找您告状。” 沈礼冷眼旁观她那副假乖巧,视线下移,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没戴戒指?” 聂维芙一愣,发现空荡荡的手指,再看向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同款婚戒,心中莫名生出些许心虚。 老太太也看了过来,她连忙解释:“戒指有点大,我怕到时候掉了不知道,所以在包里放着呢,我下次拿到店里改一改尺寸。” 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埋怨道:“你呀,就是太瘦了些。” 聂维芙靠在老太太的身边,撒娇一般地说:“那我中午多吃点,您也要和我一起多吃点。”说完她的视线转向另一侧,对上沈礼淡得像白开水的眼神,她不屑地撇撇嘴。 小气鬼!告状精!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必经套路——上学不准早恋,毕业催对象,恋了催结婚,结了催要孩,有孩催二胎。 本章评论掉落红包~ 第4章 沈家在南城实在算不上人丁兴旺。 从沈礼曾祖父这一代起,往下三代都是单个儿。到了沈礼这一辈原是有一对双胞胎男孩儿,可惜小的那个,早几年因一场意外去世,沈家因此动荡过一阵,直到沈礼被叫回家,这状况才稳定下来。 这次来老宅吃便饭的还有些关系稍远的亲戚,那位催孩姑便是其中之一。她的父亲与老爷子沈从华是表兄弟,关系往下算下来,沈礼和聂维芙唤她一声姑姑,着实给足她面子。 这位姑姑大约是近几年来往沈家频繁,渐渐地忘记了某些事。在沈家出事那阵,她把丈夫的外甥女介绍给沈礼,企图亲上加亲促成一门好姻缘。 不过当时沈聂两家早有口头约定,加之沈礼的态度冷淡,这件事便已作罢。 饭桌上,远房姑姑又提起了那个外甥女。 “小如这孩子实在太孝顺,听说表婶最近在咳嗽,知道我今天来老宅,特意托我带她亲手做的枇杷雪梨膏。” 老太太温和地笑着:“我早和你说过,那孩子心细贤惠又孝顺,你替我谢谢她。” “本来我想着她记挂您的身体,带她过来看望您,但这孩子非说今天这场合,她过来不合适。”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着头说:“那孩子倒是知进退。” 姑姑的脸色顿时一滞,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烂在里面,之后全程作工具人闭口不言。 聂维芙低下头,掩嘴偷笑。 别看老太太现在生着病,面上整日笑呵呵,其实她心里都敞亮着,使一把温柔刀慢慢磋磨你。 她扭过头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他却仿佛没听见没看见,神色淡漠地拿刀叉切着一块牛排,切完之后伸手把她眼前的这盘调换了下。 聂维芙在心里为他这份不动声色的演技叫好,偷偷地伸出来脚,装作不小心在桌底下踩了一脚他的鞋。 沈礼抬眸看向她,似有些认真地询问道:“不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份切好没多久的牛排又被重新端回到他面前,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牛肉说:“哦,你晚上减肥。” 老太太闻言双眉一挑,嗔怪道:“元元这么瘦还减肥?再减要减成细竹竿了,女孩子就是要有点肉才好看。” 一桌人的注意力全被转移到这对小夫妻身上。 “我看呐,这小夫妻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不,是演技越来越好了。 “小乐这是心疼老婆,还给老婆切牛排,指不定小夫妻俩在家里更腻歪。” 不至于,两个月不见面不通话是常有的事。 “照这样下去,您二位养好身体,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 养好身体是真的,生孩子……没人带得动。 …… - 当晚聂维芙和沈礼代替沈从华夫妇送走最后一拨客人,然后被留在老宅过夜。 两人的卧室在另一栋相连的小别墅。 早前刚结婚那会儿,聂维芙和沈礼仗着小别墅没其他人,又收拾了隔壁的房间分开住,当天晚上被阿姨当场抓住。从那儿以后,他们安安分分地待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演戏就得演全了,演得得让自己都相信,这是演员必备的专业素养。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夜色回到小别墅,又前后脚走进卧室,关上门。然而这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聂维芙盘腿坐在床上刷手机。另一个在衣帽间找衣服准备洗澡。 手机上跳出来一个陈年提醒,她随手划去,拐着弯地试探:“那顿晚饭,你有什么想法?” 沈礼把衣服挽在手臂上,扭过头奇怪地看着她,没作声。 聂维芙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兀自轻笑一声,低下头重新刷手机,“你觉得小如怎么样?奶奶今天也说了小如心细贤惠孝顺,我看她……” 他皱着眉打断她:“小如又是谁?” 聂维芙:“……”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前相亲对象,那个漂亮妹妹。” 沈礼上下打量她,声音淡淡:“没你漂亮,在这方面,我觉得你不用妄自菲薄。”话落他拿着衣服走向卫生间,走了几步脚步微顿,他回过头,“你这样,让我误以为你在吃醋。” 不至于啊,咱真不至于。 沈礼进去洗澡没一会儿,房间外传来敲门声,先是极有规律地叩了三下,继而稍稍停顿,有声音响起。 聂维芙习惯这晚间检查,随即从床上起来端坐,喊了声“请进”。 外面的黄姨端着盘子推门而入,视线先往房间两边扫过一圈,听见卫生间的水声,笑着问了句:“小礼在洗澡呢。” “他强迫症,一回来急吼吼地要去洗澡。”聂维芙随口说着,眼眸往那盘子上一瞅,又是一些滋补炖品,每次过来住,她和沈礼晚上必有一碗。 “黄姨我能不吃吗?晚上吃太多,我实在吃不下。” “不能。”黄姨笑眯眯地说,走过来把盘子里的两只瓷碗放到茶几上,“老太太说你太瘦了,要给你多补补身体,我看着你吃,等小礼出来,你负责看着他吃。” 该来还是会来,躲是躲不了的。 聂维芙的脸一垮,挑了一碗看起来稍微浅那么一指甲缝的舀着汤匙一口口吃,黄姨坐在旁边同她闲聊。 “奶奶最近是不是要去体检了?”她问。 黄姨点点头,说:“已经安排好了,下周三,老爷子也一并过去。” 聂维芙吃完最后一口,干干净净,放下碗说:“行,我到时候陪着一起过去。” 黄姨脸上欣慰,笑呵呵地说:“老太太还说别告诉你们,怕你们过来耽搁自己的事,但她心里肯定是希望你们多陪陪她。” 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开口:“前些日子老太太突然问起小礼,说小礼最近怎么不打电话过来,还说弟弟结婚他这个做哥哥怎么不来?” 聂维芙苦笑了声:“他这两个月都在外地出差,估计是忙得忘了。等他出来我和他说。” 黄姨叹了口气,语中略带感慨:“当初小礼爸妈决定离婚,老太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哪一个都放不下,但她又不好违背对小礼母亲的承诺,只能任由小礼被他妈妈带走。这么多年她和老爷子心里对小礼很愧疚,那会儿老太太还在同我说,想去小礼学校看着他穿学士服毕业,没想到后来小乐会……” 黄姨发觉眼前的人一直默不作声,她顿时停了口,“元元你吃完了吗?要不要黄姨再给你热一杯牛奶?” 聂维芙抬眸,若无其事地冲她笑笑说:“我是真的喝不下去,而且我怕喝多了明天起来浮肿。” 黄姨看看她的脸色,没有留太久,端着盘子出了房门。 门关上后没多久,卫生间那人洗完澡走出来。 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仿佛生怕被她偷窥到他的身子,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视线,抬手扣住衣领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聂维芙听到动静回过神,转向他当即冷笑了声,原本打算收回的目光瞥见他这副样子又定在他身上,刻意大喇喇赤.裸裸上下移动,从他仿佛蒙着水雾的亮黑双眸,再到高挺笔直的鼻梁、微带绯色的薄唇。 短发上的水珠沿着脖颈淌下来,喉结微微滚动,再往上移动,他的眼神微闪,似闪过一丝不自然。 这人仿佛天生透着一股白,尤其是还生着病,皮肤越发白皙。此时从卫生间出来,被满室热气蒸得脸上透着几分微红,像一只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红虾。 沈礼面无表情,对上她的视线,眉眼间顿时生出些不耐。 聂维芙难得在他面前占据上风,一点都不怕他生气,她双眉微挑,故意笑话他:“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羞羞答答不肯给人看。有本事你再戴个围巾,我保证我的眼睛看不到你里面的样子。” “是吗?”沈礼淡淡地问,似是略作思考,走过来的同时抬手解开先前扣上的纽扣,一颗解开还不够,修长手指灵活地解着下面一排扣子,没几下,家居服敞开一条缝儿,隐约露出里面的光景。 聂维芙瞄了一眼,立刻跳起来起身走到门口。她先是趴在门上听了听,见门外没动静,打开门左右瞅着,然后才重新关上门,倚靠在门上,抱臂瞧着他:“脱吧。” 沈礼似笑非笑地解开底下最后一颗扣子,当着她的面还真脱了下来,露出一片健壮的胸膛,短发下的一滴水珠不经意间滴落,沿着紧实有致的肌肉线条慢慢地淌下来。 聂维芙微僵着身体,眨了眨眼,平时没见他锻炼,没想到那层布料后却藏着好风光。 只是她不便再继续深入进去,冲茶几那一处努了努嘴:“奶奶赏你的,让我务必监督你吃完这一碗。” 沈礼回头,皱着眉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那只瓷碗,“你吃了?” 聂维芙说:“吃了。你赶紧吃完收碗,别等我来催。” 他向她慢慢靠近,眼中浮着一层戏谑的笑意,“我听说你为了减肥晚间从不吃东西,现在既然吃了,要不要我带你运动运动?” 聂维芙白他一眼,莫名其妙说:“我就算要运动,也不需要你来带我。” 沈礼微勾唇角,眼眸中的那抹笑意愈浓,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然后脚步一转向右走入隔壁的衣帽间。 聂维芙眼神微愣,在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后的时候,她蓦地反应过来方才那话,气得憋出一句骂人的话:“沈礼大王八蛋!” 这几年骂来骂去,也没见她骂出新花样,沈礼在衣帽间挑挑拣拣,挑出一件棉质短袖兜头套上,再出来时,房间里已没她的身影。 聂维芙被他气得去楼下的健身房消食,独自在房间里跑了半小时的步,又做了半小时的瑜伽。她在心里估摸着这消耗的能量,慢吞吞地上了楼。 那人正靠在床上看平板,鼻梁上像模像样地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听到推门的动静,他似乎没反应,凝眉盯着平板上的东西。 聂维芙心道无聊,甩上门拿上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床上那人仍旧保持原来的坐姿,像是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 聂维芙暗自撇撇嘴,三两下跳上床,床垫颠簸起伏,隔壁床友瞥了她一眼,扯了下脚上盖着的薄被。 她故作不知,在一侧躺下来,伸手关了床头灯。 片刻之后,隔壁床友也有了动静。卧室蓦地陷入一片黑暗,枕头上似乎沾染了些淡淡的橙子清香味儿。落地窗打开了一条缝,月光顺着缝隙悄然洒落一地银辉。 空气中浮尘飞舞,透着几分柔和与暧昧,只床上界限泾渭分明。 耳旁似乎空气流动,聂维芙蓦地睁开眼,转过身正对着身侧的男人,声音中藏着一丝警惕:“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带你运动? 第5章 略微僵硬的嗓音蓦地劈开一室沉默,身前的那只手仿佛也顿住半空,聂维芙的心怦怦怦跳动,身体不动声色地往边缘挪动,手却紧紧地捏住枕头下的手机。 要是他敢欲行不轨,她能立马拿手机给他开了瓢。 “不干什么。”沈礼在黑暗中探过身,似乎从她那一侧床头拿了个东西,再躺回到床上。 借着黯淡的月色,她偷偷地扭过头看见他的动作,他在往头上戴一个似乎是眼罩的玩意儿,她忍不住轻嗤了声。 沈礼没侧头,声音轻轻巧巧落入她的耳旁:“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话落,还顺带一个充满嘲讽的嗤笑。 聂维芙被他噎了下。从三年前结婚以来,她和沈礼在床上只有井水不犯河水,以及互相鄙视并且对对方的身材表示不屑这三种状态。 但未免她在沈礼面前的气势落于下乘,她同样报以一声嗤笑:“我以为你病糊涂了。” 沈礼没搭理她,稍稍侧过身背对着她,一副我懒得和你说的姿态。 聂维芙撇撇嘴,这会儿思绪清醒,也就想起先前忘了说的事,手指放在身侧,百无聊赖地点着床垫,她随口扯出其中一个话题:“黄姨刚才过来说奶奶下周三体检,你去不去?” 沈礼不知是不想和她说话,还是真的睡着,对她的话没半点反应。 她也没什么好耐心,见他不答,毫无顾忌地伸手戳着他的背脊。 “沈礼,你能给点尊重吗?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沈礼转过身,摘下头上的眼罩,眯着眼瞧她,慵懒地嗯了声。 他背对满地月光,脸庞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颀长的身躯侧卧在床沿,被一片银辉覆盖下渐渐驱赶那一层冷硬。 聂维芙避开他那道恼人的视线,气闷地挪到最边缘,继续说,“还有你出差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奶奶打电话了?奶奶突然记起你,说你怎么不往家里打电话了。” 空气忽地沉寂下来,仿佛一粒声势浩荡往那湖里投入几枚石子,咚咚咚几下后,然后再无反应。 聂维芙偏头靠在枕上,眨眨眼,那些话在舌尖翻来滚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奶奶如果一直把你当成小乐,怎么办?” 她其实还想问,他们俩的这场无实婚姻还有三个月即满四年,他们是不是还得继续互相配合他演戏给长辈们看? “有谁不是?”沈礼重新戴上眼罩,语气极淡地说,“我看你有时候也认错人。” 聂维芙一愣,继而生气地澄清:“你别骂人,我分得清你和小乐。” 沈礼意味深长地哦了下,“原来你还分得清?我以为你还像读书那会儿,扯着我的手在我耳边骂沈礼狼心狗肺王八蛋。” 聂维芙脸色渐红,心虚地微微烫起来,好在是个漆黑夜晚,她的表情再怎么不自然,沈礼那厮也看不见。 这想法刚落地,身旁的男人动了动,猛地转过身对着她,她心虚地捂住脸颊,然后发现他戴着眼罩根本没看见她。 “你自己演技好还要赖我,那会儿你家所有人都没发现,连小乐的老师和同学也没看出来。”聂维芙辩解说。 她哪知道他们兄弟俩喜欢搞角色扮演的游戏?沈景辉和高芳霭早年因性格不合离婚,离婚前说定夫妻俩每个人各带一个孩子,哥哥跟着妈妈离开了沈家,而弟弟则留下来跟着爸爸。 虽说是离了婚,但也是好聚好散,离婚后还有来往,高芳霭每年都会让沈礼回沈家过年、过暑假。 聂维芙把人认错的是那一年初二开学,兄弟俩不知道是不是被电着了脑子一抽,仗着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互换身份前往对方的学校体验彼此的生活,最后愣是谁也没发现,她还在某一次放学途中,在“沈乐”面前狠狠地谴责他哥在暑假里的行径,用的词儿就是沈礼原模原样复述出来的那几个。 她开始不知是在正主面前说正主的坏话,后来还是沈乐说漏嘴他们兄弟的把戏,她才猛然想起这一遭,从此以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寒暑假都不愿去沈家玩,唯恐沈礼报复她。 许久没有动静,她又偏了下脑袋望过去,他安静平躺在旁边,胸口处微微起伏,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聂维芙回过头,重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空意识,仿佛漂浮在无人可依的大海,游游荡荡。 窗外月色渐明,不断地拉长投在地上的树枝倒影,微风吹皱空气,枝头稍稍摇晃,连带着地上的投影也在晃动,唯有房间里的人在这夜色下,沉浸在朦胧迷离的梦境。 聂维芙在老宅一直都睡不好,像前一晚那样做了个好几个梦,这次倒不是连环梦,只是在梦入高.潮时,意识猛地抽离,使她回到现实生活中。 第三次睁眼的时候,窗外天色露出一线鱼肚白,墨黑色的画面被一道白光割裂开来,直到天光大亮。 她没有睡回笼觉,瞥了眼床上的另一人,穿了衣服走出房间,在楼下的健身房练了大半小时的晨间瑜伽。 她练完瑜伽上楼打算洗澡换衣服,正好碰见沈礼从卧室出来,他看见她的时候,脸色似乎微微一愣,好像是没想到她会起那么早。 聂维芙得意地轻哼一声,甩着她扎在脑后的头发,走前还不忘损他一句:“哟,看来睡得很不错啊。” “是不错,难得遇上一回有人睡觉老实。” 聂卫芙耸耸肩,回到卧室洗澡换衣服。 半个小时后她坐在主楼的餐厅里吃早饭,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坐在餐桌前,老太太正在说老爷子挑食,这么多年来依旧这不吃那不吃。 老爷子闷不吭声,面色如水沉静,任由老伴儿念叨,聂维芙听着听着瞬间起了小心思,拿起筷子夹了块水果玉米,好心地放入沈礼的碟碗中,下一秒果然看见他皱了皱眉,把碗里的玉米挑出来放在一旁,并不打算碰它。 “怎么?你不吃玉米啊?”她明知故问地说。 老奶奶的话题蓦地一转,转到他们俩身上,“你们俩别像你们爷爷一样挑食。对了,我有一个老友是有名的中医,我帮你们预约了他的号,下午你们过去看看医生调理身体,提前为你们要孩子做点准备。” 聂维芙一怔,张张嘴,弱弱地说:“奶奶这就不必了吧?” “你们年轻人现在身体都亚健康,就算不是要孩子,让他给你们调理身体也好。还有你们过去的时候帮我把东西带给他。”老太太说着指了指墙边堆着的几盒礼品。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沈礼随口插了句:“奶奶,现在医生不给收礼收红包,您别破坏您朋友的规矩。” 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什么礼?这是他托我帮他带的。” 沈礼:“……” 聂维芙的手机来了几条新消息,工作群临时有任务派下来,还特地圈了她。 她回了个好,时间凑得好的话,正好可以逃掉这次中医行。 “奶奶,我这边临时接到通知,要去机场接个人,我先走了啊。” 老太太啊了声,有些不高兴地抱怨了句:“你们美术馆怎么周日都不让人休息?”边说着边让黄姨给她装点吃的。 “从法国来的重要人物,我负责接待,也算是为国争光。”聂维芙开玩笑地说,她接过黄姨递过来的盒子,拿起包走人。 老太太在后头提醒:“那你别忘了下午和小乐去中医馆,就在曙光路那头,你们早点去。” 聂维芙脚步趔趄了下,只得挥手表示听到了。 她刚走出门口,沈礼也跟了过来。 “我和你一起走。” 聂维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车库,余光瞥见他往另一边走去,然后他像是没看见旁边的那辆车,径自拉开她车子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聂维芙:“……” 她冲隔壁扬下巴说:“你的车在那儿。” 沈礼连眼风都没扫过去,闭上眼睛淡淡说:“你把我送到星港大厦的星巴克,应畅会过来接我。” 你真是我的二大爷哦。 聂维芙捏紧方向盘,努力克制自己口吐芬芳。 - 一路开车,聂维芙一句话都没说,板着个严肃脸,看都不带看身旁的男人。 沈礼也不是话多的人,从上车到下车,全程闭目养神。 她把车驶到星港大厦,像是交接什么一样,把人交出去,关上门。车子嗖得一下,在风中疾驰而过。 应畅刚接到老板,有些莫名地看着那辆车子,随即问他老板:“老板,你和聂小姐又吵架了?” 大清早火气那么大,车门都没关严实,开得像F1赛车一样绝尘而去。 沈礼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说:“她急着为国争光。” 应畅:“啊?” 这又是什么梗? 第6章 急着为光争光的聂维芙驶过一个路口,便把车子慢慢停下来。气耗得没了,车速自然降下来,然后慢悠悠地开到机场,在接机大厅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才终于把几位外国贵宾接上。 南城美术馆与法国那边的文化中心每年都有不定期的合作交流,下个月月中在南城美术馆会举办一场著名法国画家艺术家勒罗伊的个展,其作品部分是复制品,另一部分会从法国文化博物馆空运过来进行展出。 聂维芙因为在法国留过学,精通法语,所以这次接待的活儿落到了她的肩上。这几位外国贵宾的行程原定于下周二才到南城,但勒罗伊先生临时起意,想提前几天到南城感受中国传统文化,所以和他的艺术经纪人急急忙忙飞过来,甚至连个翻译都没带。 聂维芙在机场把人接上,和美术馆的同事汇合后,驱车驶向酒店。法国人这次第一次来到中国,过来前特意做了详尽的攻略,把这提前两天的行程安排满满的,各处景点、各色美食全部安排到位。 聂维芙抽空瞥了眼那张行程表,六点出发,十点回酒店,全程犹如暴走状态,她顿时头大如斗。 她打算自费请一个懂法语的导游过来接待这三位贵宾,一定让他们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趁着那三位贵宾去酒店房间放行李的间隙,她托朋友找了一个双语导游,加上导游的微信,把那份行程安排拍照了过去。 那头随即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聂维芙怕人望表生逃,立刻转了一部分的定金,并约定第二天见面时间,才松了口气。 聂维芙和同事带那三位贵宾去酒店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午饭,全程尽职尽责,吃完一顿火锅,又在附近逛了一圈,最后把人送到酒店休息。 同事的家就在附近,先回了家。聂维芙还不想动,坐在酒店大厅玩手机。 应畅的电话打了进来,那头的语气小心翼翼,仿佛唯恐惊到她:“聂小姐,您忙完了吗?” 聂维芙一个激灵,困顿渐消,懒洋洋地回道:“找我有事啊?你们老板呢?” “老板就在我身边,刚从医院挂完水回来。” 聂维芙哦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握着手机,“到底是你找我有事,还是你们老板找我有事啊?你们老板有事让他自己打给我。” “您好像把他拉黑了。” 聂维芙这才想起来她把沈礼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入了黑名单,她没什么心虚地笑了笑。 应畅用词极其稳妥,说完话他特意瞧了瞧老板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继续把话说了下去:“老板说您如果忙完的话,我开车过来接您,如果没有忙完,您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聂维芙有点累,正好有人想过来接她,她懒得再开车回家。所以她也没问什么事,报了酒店地址让应畅过来接她。 车子就在附近,十分钟后,聂维芙坐上了车。 这回她没挑,坐在车子后座,坐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瞥到沈礼放在身侧的手,视线在手背上随即停留了几秒。 手背青筋纵横交错,微微凸起,细小针眼浮在这上头,亏得她眼睛不近视才瞧得见。 她不由得看向沈礼,他靠在一个椅背上,眼神虚虚落在前方,上挑的眼尾捎带一抹淡漠与清冷,薄唇微抿,眉头微蹙,透着几分不甚明显的烦躁。 “去哪儿啊?”她随口问道。 应畅没说话,打着方向盘,把车子驶向路中央。她身侧的男人主动开了口:“曙光路上的中医馆,奶奶下达的任务,”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聂维芙脸色微僵,当即握住车门把,“应畅你停车,你送你们老板去看老中医。” 沈礼转过视线,随即抬手一颗扣上手腕间的袖扣,语气云淡风轻:“那我和奶奶直接说,你不愿意过去。” 话落正好扣完两颗袖扣,他重新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提醒道,“应畅,你把车靠边停,她要下车。” 可怜的应助理刚把车子驶到马路中央,听到老板的指示后,又得看向外面的后视镜,稳妥地把车停在路边。 聂维芙原本犹豫了下,又听见他让她下车,当即握住车门把,恨恨地剐了他一眼:“下车就下车,你要告状你尽管去告状。” 她直接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车,泄愤一般用力地关上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蹬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举步生风。 车子开走得也快,等她回头去看,路边早已没了那辆车,连丁点尾气都瞧不见,聂维芙想起这几天的种种,委屈渐渐漫上心头,再一眨眼,眼帘仿佛起了一层氤氲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回酒店。 哭倒是真不至于哭,她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没什么意思,人前演恩爱夫妻,人后忽生厌弃。 哪个女孩子对婚姻没半点憧憬和幻想,如她早知道她和沈礼的这场婚姻名不副实,她在结婚前也难免生出些许想法,只是那点想法在之后的种种消失殆尽。 这场婚姻只是一场提前排演好的剧目,而她只需按照剧本一步步走下去。她不后悔踏进这场戏,因为对她来说被迫选择和主动选择并没有多大区别。 — 明蔚推开包厢的门,看见里面的情形不由得一愣。 “喝了有三瓶,没喝醉,就是心情不太好。”方旋在一旁解释道, 明蔚脱了外衣挂在雕花衣架上,随即坐在另一个空位上,压低声音问:“又怎么了?她家那位惹她了?” 方旋偏头看着趴在桌上的那颗脑袋,叹口气:“又吵架了,说是那位中途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己开车走了也不管她。” 明蔚连连咋舌:“所以在这儿借酒消愁?” 话音甫落,身旁的人猛地抬起头,颇为不满地否认:“什么借酒消愁?我是在借酒消气。” 聂维芙支着脑袋,神情中带了些百无聊赖,一只手在桌上划着圈,另一边是煮沸的小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在她的眼前仿佛隔了一道屏障。 “他家那边已经开始催我生小孩了,老太太说着不催不催,今天早上说帮我们约了中医调理身体,说是提前准备,不就是让我们开始备孕吗?我觉得这戏快演不下去了。”她苦笑一声,“他不精分我都快精分了,这活儿真不是能人可以干下去的。” 明蔚接话道:“干不下去就别干了,反正我们在你身边,不管怎么样,养活你还是可以的,只要你别乱买包乱投资。” 聂维芙立刻笑了出来,继而摇摇头:“我又不是净身出户,再说我自己名下的资产也有不少,肯定不需要你们养我。就是这婚不太好离,两家的合作、老太太现在的身体,我一提离婚,肯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方旋和明蔚默然不语,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像她们这样家庭,结婚和离婚根本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大部分人到最后还是会回归到联姻,因为联姻是利益结合和平衡的最简便的一种方式。 “我决定了。” 两人齐齐看向她,只见她猛地站起来,半晌也没决定出什么,“你决定什么?” “我决定先去上个洗手间,待会儿再说。”聂维芙摆摆手,推开她们的手,脚步没半点晃悠,打开门走向长廊尽头。 聂维芙喝了三瓶酒,醉倒是真的没醉,只不过脸颊两片遮不住的酡红,她站在盥洗台前,拿水冲着脸颊醒神。 “小聂,原来还真是你啊?” 身后一道熟悉的女声顿住她的动作,她抬头望向镜中,一个长卷发女生笑吟吟地望着她,然后听她接着说,“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你。你是和男朋友一起来这儿玩的吗?” 聂维芙擦干净脸颊,回道:“小范,真巧啊,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 范娴娴若有所思地哦了声,目光投向镜中的那张脸。 这里的消费不低,而且采用的是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消费,而且看她今天穿这的一身,明显比在美术馆上班时候穿的贵,不知道又是和哪个高级备胎约会。 女生面上不显,笑吟吟地目送聂维芙走出洗手间。 她洗完手,重新涂抹口红抿了抿唇,正待拿东西离开,眼神落在盥洗台的另一侧,聂维芙的手机落在台上。 范娴娴点开屏幕,看见屏保上的照片,忍不住嗤笑了声。 手机设着手势密码,她随手画了几次都没画对,未免最后锁上手机,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快步走出卫生间。 没走出几步,她不小心撞见走廊的不远处,刚从卫生间出去不久的聂维芙正在与一个男人争执,男人握住聂维芙的手,但立马被她甩开。 范娴娴八卦心突起,连忙拿出手机偷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小群里的人纷纷被炸了出来,忙问这什么情况啊。 【Fan:可能是翻车了,待我去打探一番。】 范娴娴打完一行字发出去,又迅速地抬头看向那里,那男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得到他高瘦的身材,而聂维芙冷着脸,不停地说着什么,视线微微一转,然后……一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 范娴娴尴尬地眨了眨眼,然后从口袋里取出聂维芙的手机,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范娴娴走到两人面前,这才有机会看清楚男人的脸,视线稍稍下移,她看见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她曾在杂志上见过的那只腕表,范娴娴心里暗暗惊诧,这个备胎不仅是有脸,还有钱。 “手机落在卫生间了。”范娴娴笑着解释说,她等着聂维芙介绍身侧男人。 但聂维芙接过手机,自顾自地摆弄一通,似乎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她没忍住,主动问道:“这是男朋友?” 聂维芙抬起头,语气硬邦邦地说:“不是。小范谢谢你,等下周上班请你吃蛋糕。” 说完,谁也不管径自离开。 范娴娴看看那道潇洒的背影,又看看靠在墙上的男人,不由得轻声道:“和小聂吵架了吗?小聂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你和她好好沟通她还是听得进去的。” 男人脸色不太好,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7章 聂维芙前脚刚到御景邸,沈礼的车也到了车库。 她今天情绪不佳喝了点酒,在走廊撞见沈礼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也在这里吃饭,要不是中途出现个偷窥狂,她还非得和他好好掰扯一下。 然而到了家,自然也没这个掰扯的心思了。御景邸离四合酒店近,方便她第二天早起接勒罗伊先生几人到美术馆,她只是没想到沈礼也会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各自回了二楼的卧室,一东一西,离得十万八千里,中间是他们俩为了应付长辈临时突击检查的共同卧室。 聂维芙喝了酒早早地躺下睡着,一觉难得无梦睡到了天亮。 只要不熬夜,她的生物钟向来很准,七点半准时睁开眼,她坐在床上散了会儿起床气,然后下楼在阳台上练瑜伽。 铺上瑜伽垫,点上熏香蜡烛,播一段舒缓音乐。 御景邸是南城市中心有名的别墅片区,说这里名气大是因为住着不少明星,偶尔出去散步一圈,都能遇上素颜朝天的明星在遛狗。 阳台正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垂柳拂面,鸟鸣啁啾,晨间微光洒落,湖面泛着淡淡碎金。 聂维芙做完最后一个体式,倚靠在栏杆上眺望那片湖,一楼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进别墅大门,停在侧边的露天车库、 她微微俯身趴在栏杆上,瞥见沈礼从门廊走出来,边走边打在打电话。 没过多久,沈礼打完电话,坐上那辆黑色车子,然后离开了别墅,似乎谁都没发现二楼阳台静静地站着一人。 聂维芙耸了耸肩,走回房间下楼。 厨房里温着一锅砂锅粥,掀开锅盖,清淡的香味沁入鼻间,肉眼可见软糯的米粒被炖得极烂,虾仁、鱼片、干贝混在米粒中,一小撮葱花和香菜堆在最上面。 旁边还有一叠蒸好的小包子,摸着碗壁温热的触感。 聂维芙撇撇嘴,手却不由自主地捏了个包子塞进口中,然后盛了一小碗砂锅粥端到餐厅吃饭。 餐厅的位置不在客厅旁,而是处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前是庭院的一块空地,附近几家住户基本上都把空地开垦成小花园和菜园,然而他们家因为平常没有人住,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她舀着瓷碗里的海鲜粥,边吃边刷着手机,刷着刷着神差鬼使般突然点开通讯录,把某个被拖入黑名单的号码从里面放出来。 暂且把这顿早饭当作他向她的赔礼。 - 聂维芙收拾完碗筷,拎上包开车去酒店接勒罗伊先生和他的经纪人。 艺术家先生今天上午想参观南城美术馆,顺便和馆长聊聊这场个展的布展思路,聂维芙把人送到馆长办公室,随即先回了办公室忙点工作。 聂维芙所在的展览部是在美术馆办公楼的四楼,正对出去的是南城的地标建筑——南城大剧院,剧院前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 平常办公室的同事上班前最喜欢聚集在落地窗前,喝着咖啡远望看喷泉表演。 今天却有些非比寻常,聂维芙走进办公室,目光往四周溜了一圈,看表情的那群人换了聚集地,现在聚在茶水间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只是声音被压得很低,时不时地望办公室工位瞧上几眼, 她拿着杯子走到茶水间,随口问了句:“说什么说这么开心?” 声音蓦地消失,众人神色各异,聂维芙的视线对上中间的范娴娴,冲她笑了下,随即转身去接盛满水的杯子。 其中一个女同事忙说:“我们在说今天过来的那个艺术家呢,小聂你和小陈周日接的他们,他们人怎么样?难不难搞啊?” “看着还行,工作上还没接触过所以不太清楚。不过他这次带了他的经纪人和他的御用策展人,布展估计有的磨了。”她回道。 展览部负责美术馆展览的设计、布置、维护等的各项事宜,和艺术家对接也是其中一项工作,有些艺术家脾气古怪,他们这边对接和实施的难度也会比较大。若是艺术家性情好,自然是皆大欢喜。 说完这个话题,茶水间人群散去,各自回到工位,装作忙碌又认真的模样忙着喝咖啡吃早餐。 聂维芙回到座位上,喝了口水,低着头和周日托朋友找的导游沟通见面地点,那三个贵宾上午都耗在美术馆,下午会出去游历南城。 她刚想和同事小陈在微信上说一声,把导游的联系方式给她,电脑右下角有新消息跳进来。 同事小倪给她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有个同事发在部门群的一条消息,询问这个男人是聂维芙的谁。 紧接着小倪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倪:估计是发错群了,据我了解,他们有一个小群。】 聂维芙返回去找那个被她屏蔽消息提示的部门群,翻上去看了看,那条消息已显示为撤回状态,想来就是发错对象。 同事间有小团体这种事不少见,单位一个大群,部门一个小群,再加上关系好的同事拉一个群,算下来至少有三个群。 群一多,错群聊天的情况自然而然多了又多。聂维芙以前便经历过把要发到部门的消息发到了单位大群,还好说的是工作,不是什么私人话题。 聂维芙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罪魁祸首,看的时间有些长,对面也察觉到不对劲,奇怪地抬起头,恰好对上视线,范娴娴从容不迫地冲她一笑。 这心理素质,不对接难缠客户真是可惜了她的这份能力。 “小范,昨天你是怎么和人说的在餐厅碰见了我?”她笑眯眯地问道。 范娴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神色微愣:“我……” 刚开了个头,办公室有人进来点了她和范娴娴的名,让他们陪勒罗伊先生一行人在美术馆的各大展厅逛展,必要时解说一波。 两人一左一右伴在艺术家身侧,根据参观动线逛着一个又一个展厅。工作日过来逛展的人几乎没有,全馆只有他们几个在展厅,脚步声和说话声错落交杂,回响在空荡荡的展厅,显得越发清静。 “我知道这幅画!”勒罗伊先生突然顿住脚步,指着旁边的一幅画,惊喜地叫道,“清……池先生,我有他的另一幅画。” 前一句说的是法语,后一句他则是用中文磕磕绊绊地说。 聂维芙转向墙上展出的这幅画,看了几眼,用法语解释说:“是的,这是清池先生早年的作品《垂髫》。画的是男童和女童在石榴树下打石榴,这棵石榴树是清池先生家中院子种的,据说树下还埋着两坛酒。” 一旁的范娴娴对法语略知一二,她虽不太会说,但基本听得懂,听聂维芙说完,她立马插了一嘴:“小聂,清池先生从没对外说过这幅画的背景,在外国艺术家面前,你就不要编造故事了吧。” 勒罗伊先生听不懂她们的话,问她们在说些什么。 范娴娴当即用英语说了几句,澄清方才聂维芙说的画作背景。 勒罗伊听完哈哈一笑,转而问道:“听说清池先生是南城人?你们馆长应该认识他的吧?” 不等人回答,他大步向前走着,似乎并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范娴娴在后面暗自瞪了一眼聂维芙,加快脚步跟上前面人,然后用英语替艺术家讲解着一侧画作的资料。 全部逛完几个展厅已是中午,馆长带着贵宾到附近餐厅用餐。 聂维芙和范娴娴一同坐电梯上楼到食堂吃饭。 聂维芙靠在电梯里,继续上午未竟之话:“小范,话说你是不是特好奇我和宾利的关系啊?上周见着我从宾利上下来,你也和人说了吧?” 说什么她就算不听也能猜得到。 范娴娴抬起头,透过前面金属墙内反射的影子与她对上视线,她扯了个笑容说:“昨天和小周她们提了一句碰见你和你朋友,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其他的?”聂维芙挑了挑眉,“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明天宾利送我上班,你要不要帮我问问我那一排备胎连的事儿?” 电梯“叮”地一声,缓慢打开,聂维芙说完话,率先踏了出去,范娴娴后一步走出电梯,脸一阵红一阵白。 聂维芙蓦地顿住脚步,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有时候散播流言也要考虑实际情况,你在外面说聂维芙被人养,这话有几分可信,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但你要是说聂维芙被人包.养,包鞋首饰都是男人送的,以色侍人什么的,那我劝你说出去之前就要仔细斟酌斟酌了。” 聂维芙来了个电话,她看了眼,对范娴娴说完最后一句话:“祝你用餐愉快。”然后握着手机往安全通道接电话。 进去之前,她特意瞧了一眼那人,范娴娴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进食堂的时候碰见相熟的同事,甚至还笑着同人打了声招呼。 这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走进楼梯口接通电话,电话是黄姨打来的。 “元元,我是黄姨,奶奶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我到时候帮你们打扫下屋子,你和我说有哪些衣物要清洗的,我一并洗了。” 聂维芙啊了声,立马问道:“您是现在过来啊?” “我下午过来,顺便在厨房炖个鸡汤,你们下班回家正好赶得上吃。” “不用这么麻烦吧,要不您别跑来跑去,我下班之后过去拿东西,反正开车也近。” “老太太和老爷子下午由人陪着看话剧,我下午没什么事就过来一趟,司机会送我过来,不麻烦的。” 她劝不动,只得让黄姨过来,挂了电话,聂维芙赶紧打电话,她先是给应畅打电话,打不通。 她立马又给刚从黑名单出来的那位打电话,也没打通,声音响了一轮,挂断之前,那头忽然被人接起,她听见对面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声,礼貌又客气地询问是哪位。 “我是聂维芙,沈礼人呢?我有事找他。” 那头忽然安静片刻,“您好太太,我是小沈总的秘书,小沈总现在还在开会,您是有急事吗?如果很急的话,我帮您把手机递进去。” 聂维芙略作沉吟说:“不用了,等他开完会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秘书回道:“好的,我一定帮您转达。” 聂维芙突然想起个问题,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他给这个号码有备注吗?” 秘书一愣,迟疑几秒后回道:“他备注了一个1。” 聂维芙:“……” 作者有话要说:错群聊天是真尴尬,还有一尴尬的就是发错文件qaq 独自潜水有点孤单,聊个一毛钱呗 第8章 聂维芙趁着午休开车回了一趟御景邸,进了屋赶紧上楼把二楼卧室里里的东西塞塞满。 二楼的那个卧室有大半年没进去过,最近一次叫钟点工阿姨上门打扫还是两个月前,此时踏进房间,一股潮味扑鼻而来,卧室地板和桌椅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聂维芙从小娇生惯养,连一个碗都没洗过的大小姐,紧蹙着眉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是遇到了重大困难。 时间紧迫,她没多想,争分夺秒地拉开窗帘,然后从工具间拿了一个拖把随意地在地板上随意拖拉几下,再跑回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抱着一堆衣服过来。 空荡荡的衣帽间,被她塞满几个衣柜,幸好她在御景邸的衣服留的衣服多,还有些品牌商寄过来的新品原封不动地被搬到主卧。 她随意地收拾了几件看起来需要清洗的衣服放进脏衣篓,这才干完了一半。而后又跑到另一边尽头的房间,帮着塞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礼的房间,东西尽头的两个客卧格局基本是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里面的风格,尽管都是简洁的灰白色调,这个客卧的家具少而精,除了必备的床桌椅和衣柜,还有几个置物柜。 她不自觉地走到斗柜前,上面放着一排照片,全部都是两个男孩儿的合影,或大笑,或哭闹,或争吵……唯独最后一个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中只有沈礼一人,他身穿一袭黑色的学士服站在学校的红屋顶拱廊前,手上拿着另一顶学士帽,面色淡漠地望着镜头。 沈礼站在照片的右侧,旁边似乎是空出一人的位置,聂维芙定定地看了会儿,随即转开视线,桌上摞着一叠整齐的文件,还有一个盛满烟头的烟灰缸,她直接把烟灰缸丢进垃圾桶,然后往外一放,随便收拾了几套衣服搬运到主卧。 聂维芙这边刚把东西搬到主卧收拾完毕,黄姨在楼下开了门进来。 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司机帮着黄姨提进来,没把她吓一跳,两个人提着一堆东西,外头还有一堆,这架势简直像是在搬家一样。 聂维芙目瞪口呆:“这……黄姨您是把家给搬来了吗?” 黄姨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就这点,老太太还说让我多带点过来,怕你们不够吃。” 聂维芙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里面搬了三四回,才终于搬完。 她一进来就把厨房里的冰箱塞得满满的,边塞边说:“我和老太太早猜到你们俩不会在家开伙,把半成品给你们带过来,到时候你和小礼饿了可以热一热再吃。新鲜的菜肉也给你们买了点,不过放不长,你们记得早点吃完。” 黄姨嘱咐着,忽然又提议道,“要不还是找个钟点工阿姨帮你们做饭吧?外面的餐厅总归没家里自己弄得干净,” 聂维芙啊了声,脑子忽地灵光一现,闭着眼吹沈礼的厨艺:“小礼会做饭,做得可好吃了,今天早上还给我做了海鲜粥。“她倚在流理台前,帮着黄姨拿袋子里的东西,“黄姨他这一手是不是从您那儿学来的啊?” 黄姨立刻被她转移了话题,“那倒不是。他高考完那年回来过暑假,给老爷子他们做了顿饭,当时说是同学教他的,我们当时也没多想。后来小乐偷偷告诉我们,他哥很早时候就会做饭了。老太太觉得不太对劲,后来一查才知道小礼那一年差点被家里的保姆联合外人绑走,从那以后他妈妈再也没请过保姆。” 黄姨说着停顿了几秒,长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老爷子他们早把人接回家住了,这孩子太沉得住气了。” 聂家和沈家是从上几辈已相识结交的世交,两家的孩子年纪相仿,从小便玩在一起,常常是聂维芙和沈乐上屋顶掀鸟窝打石榴,沈礼则坐在地上嘴皮子动动指挥他们。每次过完寒暑假,玩心重的两人从来写不完作业,而那个只动嘴皮子的早早地写完作业当着他们的面打游戏,那两人苦着脸边抄作业边看他享受游戏的乐趣…… 后来沈景辉和高芳霭离婚,后者带走了沈礼,她和沈礼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在她的记忆里,沈礼的性子越来越沉闷,话也越来越少,他们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阂,好像再也回不到小时候。 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了眼,是沈礼的电话回了过来。 她拿着手机到外面接电话,压低了声音和他串通台词:“黄姨来家里了,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不会被发现。” 那头应了一声,紧接着她听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没别的事?” “那什么,你傍晚有事吗?”聂维芙试探地问。 沈礼的声音传至她的耳畔,仿佛猜透了她的意思:“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你傍晚过来接我一下,我的车好像出问题了。” 沈礼沉默了几秒,最后哦了声,反应冷漠得像个机器人一样。 聂维芙撇撇嘴,看在黄姨的那一番话,她不同他计较。 两人通电话都是有事说事,没事说不过三秒。 聂维芙挂了电话,进屋和黄姨打了声招呼后,也随即开车驶离别墅,到美术馆的时候,正好午休结束。 她在楼下买了一杯咖啡和几个面包上楼,回到办公室后才发现对面那人竟然不在,一问才知道这个范娴娴见她不在,自告奋勇地提出代替她接待勒罗伊先生一行人游历南城。 这不他们前脚刚走,聂维芙后脚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同事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查看她的反应,小倪偷偷发消息过来安慰她。 她没什么好损失的,只是可惜了她这头刚叫了人搭戏台子,这看戏的正主却不在了。 - 聂维芙一下午都在确认勒罗伊个展中艺术品的具体安排,回完最后一封确认邮件,时间已过傍晚五点。她伸了个懒腰,到茶水间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办公室门口传来两下叩门声,一干同事纷纷把视线投向门口,随即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形站在那一处,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人上身着一件熨帖的衬衫,下摆扎进黑色西裤中,手腕上挂着一件外套,脸上神情淡漠,狭长的眼廓稍稍眯起,视线往办公室里面扫视一圈,最后定在其中一道背对着门口的身影。 “元元。”他唤了声。 聂维芙挥了下手,连忙放下水杯,回道:“来了。” 她迅速地收拾着桌面,拿起包便往门口走去,然后神情自然地挽住沈礼的手臂,笑吟吟地说:“走吧。” 十几双眼睛就这么跟随着聂维芙的身影出了办公室,待人出去,立刻交头接耳八卦起方才那个男人。 “这是昨天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吧?身形有点像。” “看刚才小聂那动作,应该是男朋友吧?” …… “既然来了就好好演。大不了下次我配合你。”聂维芙面上含笑,嘴里却低声说着一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手指轻捏着他的手臂让他别动。 沈礼神情微动,薄唇掀了掀,最后什么也没说,任由她挽着手,走向电梯。 然后在电梯口碰上美术馆的馆长。馆长是个五十多的中年男人,看谁都笑呵呵的,一看见聂维芙挽着沈礼的手并肩走过来,脸上的褶子越发地加深,打趣道:“终于舍得带老公出来了?” 聂维芙嘿嘿一笑:“今天是凑巧。” 沈礼看她一眼,没作声。 “这么帅的老公藏着掩着做什么?你要早说已经结婚了,至于传出那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吗?” 见沈礼不明所以地望过来。馆长解释说:“先前我和小聂还有小聂的舅舅一起吃了顿饭,被我们馆里的某位同事看见,然后就开始乱传消息,今天你过来,我想也没什么人会再传了。” 他不明说,沈礼也猜得到传的是什么内容,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随即和馆长寒暄:“……多谢您这段时间照顾我们元元,要是她以后工作中出现什么错误和问题,还望您多多包涵。” 这演戏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像她的家长,提着犯了错误的小孩儿和人老师道着歉。 这一番你来我往,直到下了电梯才结束,两人和馆长打了招呼后,一齐走出美术馆。 一踏出美术馆的大楼,聂维芙立刻抽出了手,脸上的笑容猛地收回,整个儿变脸表演。 沈礼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已习惯,走向停车的路边。 两人到家的时候,黄姨还没走,她正在厨房忙活着最后一道菜。 黄姨是沈家的老人,向来同他们一起吃饭。 两个小辈没让她盛饭,各自盛完之后,乖巧地坐在对面,然后听见黄姨说:“这几天我住在这里帮你们做饭,收拾屋子。” 聂维芙和沈礼对视一眼,筷子顿在碗上,似是没反应过来。 黄姨解释说:“你们是不是有一两个月没叫过保洁打扫卫生了?我收拾了一下午也没收拾干净,明天还得继续。” 聂维芙还在垂死挣扎。弱弱地说:“黄姨,奶奶那里还需要你呢。” 黄姨摆摆手:“老太太那里有其他人照顾,等老太太体检完再看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多在你们这儿留一阵照顾你们,你们也乐得轻松。” 不,我们并不轻松。 聂维芙看向一旁的沈礼,他面色淡淡地喝着汤,似乎对此没有异议。她暗自在桌底踢着他的脚,示意他说几句挣扎一下。 他仿佛没察觉到似的,收回一双长腿,扭过头看着她挑了挑眉:“你还想吃?我帮你多盛点。” 聂维芙顿时放弃:“……” 晚上聂维芙生无可恋地躺在床沿接电话。 有朋友打电话过来叫她按摩和打麻将,牌搭子都找好,只缺她过去就位。 然而,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有老公等于没老公的那个聂维芙了。 她长叹了口气,拒绝道:“今天不行,我不去了。” “今天为什么不行?你要干什么大事吗?” 她又叹了口气,那语气悲痛地像是快哭出来了一样:“我要在家陪老公。” 沈礼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走进房间看了她一眼,她没发现他的存在,还在讲着电话。“毕竟我是个拖家带口的人,不好随随便便抛夫跟着你们整夜鬼混。” 朋友也清楚她的脾性,说出不去那就是真的出不去,但挂电话之前还是忍不住笑话她:“那你带你老公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我可是听说你们家那位牌技了得,连商临都玩不过他。” “得了吧,别随便听信谣言,我看他连牌都没摸过。他那样的人估计还会在牌桌上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们,十赌九病,久赌成疾。” 那头笑着说了几句,聂维芙挂了电话,举起手机刷着。 “我没摸过牌?” 她的手一顿,视线后仰,一点点往上,然后看见了沈礼那张脸,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手机啪得掉了下来,砸到了她的鼻子,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哗啦流出两行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辟谣大使聂元元# 第9章 “啪嗒”一下,聂维芙甚至听见手机砸到脸上的清脆声响,她痛苦捂住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着。 她连忙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迁怒眼前这人,快步奔向卫生间,对着镜子照半天。还好没被砸得流鼻血,鼻尖微红,倒像是小兔子的红鼻头,眼眶微湿通红,有些楚楚可怜。 她洗完脸走出卧室,沈礼正在衣帽间取衣服,她的心中略微不爽快,一来是被他听见她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二来是被他看了她的笑话,指不定又会讽刺她。 果不其然,沈礼拿着衣服出来,视线上下打量她一圈,最后在她的鼻子上略作停留,淡淡地问了句:“没流血吧?” 语调泛泛,透着一股子的敷衍之意,聂维芙疑心他下一句就要出口讽刺,忙得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抢先告状:“不用你管,要不是你吓我,我也没不会被砸到。” 沈礼饶有趣味地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聂维芙看着他勾起唇角笑着走到卫生间,那样子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她忍了忍,深呼吸几口,然后捏着手机到书房静心平气。 小书房被黄姨收拾得干净整洁,白色的实木书桌靠在书架前,桌面摞着厚厚一叠书,另一侧的桌面上放着文房四宝。 檀木笔架挂着一溜的毛笔,天青釉色的钧窑笔洗盛着一汪今天新换的清水,那一方端砚上的墨汁干涸,她滴了点清水,握着墨块垂直地在端砚里打着圈儿研磨。 另一手摊开碑帖,翻到两个多月前抄到的位置。 这点时间消磨过去,心中的那点郁结早已烟消云散,她提笔蘸了点墨水,微微俯身,笔端垂直落在纸上,提气运笔,笔尖点墨行云流畅,一气呵成。 聂维芙的爷爷是南城有名的书法大家,家中的几个小辈都在他手底下学过书法,包括沈家那两兄弟,只不过这一堆孩子里,只有聂维芙不间断地学了十几年,直到老爷子生病才告一段落。 老爷子曾说他的小孙女性子急躁,逼着她练书法为的不是写好字,而是练这份沉心静气的心态,往后才不容易吃亏。 聂维芙别的没记住,单单记住这话,因此每每心情烦躁时,总会手抄碑帖,平平气。 大半个小时下来,一页碑帖抄完,她放下笔,坐在椅子上划拉手机。 新消息有一堆,有一半都是叫她出去玩,还有些不熟的朋友叫她出去吃夜宵的,统统不予理会。 她回复完消息,又进来一条新消息。 【高奕:听说他们叫你打麻将被你拒了?你和我哥在一块儿啊?】 【高奕:你们关系变好了?这是好事啊,我哥怎么藏着掖着不说出来?】 【高奕:我的小侄子什么时候来啊?】 【元元:……】 高奕是沈礼的表弟,从小跟着沈家兄弟一起玩,和她关系也不错。 当初三年前的那场婚礼他还做了沈礼的伴郎,被她坑了不少红包。 【元元:打不了麻将,那就来斗地主,来不来?】 【元元:按老规矩。】 高奕当即开了个房间发过来,没多久另一个坑位也被个全黑头像的无名氏占了。 聂维芙只当无名氏是高奕叫来的朋友,在线语音说了句:“先来个三局吧,没斗完不准跑路。按老规矩算。” 左上角立刻发了一条文字:“什么规矩?” 聂维芙按了准备,说:“私下赌注,这位朋友你就不用参与进来了哈哈。高奕人呢?在不在线?” 高奕那头姗姗来迟发来语音:“在,刚去洗了把手。” “准备吧。” 手机提示发牌的声音,接着抢地主,三个人都在叫地主,最后地主被新来的那位朋友抢到,紧接着地主亮了明牌,齐刷刷的炸.弹和王炸,还有一个顺子。 聂维芙张了张嘴,惊讶道:“高奕你这朋友运气好啊,还好我没加倍。” “……我从不加倍。”高奕说。 刷刷刷几下,不到五分钟,地主夺去了胜利。 第二把斗地主,聂维芙抢到地主。 一个王炸、两把炸弹,只要她好好打,这局肯定赢,她当机立断点了超级加倍。下一秒右上角那位新朋友也点了超级加倍,只有高奕谨慎又谨慎,就是不加倍。 聂维芙喜气洋洋地出牌,先出单个儿,再出炸弹,被大一级的炸.弹压死,王炸炸了炸.弹,她还没得意多久,又被压死。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高奕的那位朋友碾压她,赢光她的豆子。 “元元……嫂子……人呢?” 聂维芙气闷地戳着屏幕,叹了口气说:“今天手气不太好。我没豆子了,你们自个儿玩吧。” 高奕语气迟疑:“那……” “待会儿给你发红包。” 聂维芙说完正想退出游戏界面,右上角那位从不出声的新朋友不知怎么地,突然出声说话:“牌我还是摸过的,水平也不是很高,比你稍微高点。” 聂维芙吓了一跳,这熟悉的声音确定不是隔壁那位? “高奕这谁啊?”她问了出来。 高奕嘿嘿笑了下,“是我哥啊,我本来发到群里想让商临哥过来,没想到我哥会点进来。” 聂维芙没听完话,当即退出页面,她给高奕发了一个红包后,捏着手机腾腾腾地小跑到卧室。 主卧空无一人,衣帽间敞着门,卫生间的水汽早已散尽,只余瓷砖上的水渍滴滴往下滑落。 聂维芙走出卧室,脚步略作停顿,却还是不由自主往另一头走去。 这一层有两个书房,距离隔得不远,只一个大一个小,小的聂维芙偶尔练字时在用,大的那个基本是沈礼在家的办公室。 她走到门口,脑袋探进虚掩着那道门,里头昏暗灯光,一盏白炽台灯打着虚虚的光线,沈礼坐在桌前,目光定在眼前的电脑上,鼻梁上戴着眼镜,微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手指却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他仿佛察觉到身上的这道目光,忽地抬起眼,手指抬了抬眼镜,明明没说话,她却看出他一脸冷淡地仿佛在说“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聂维芙不高兴地撇撇嘴,立刻缩了回去,顺道关上门。然后下楼找黄姨说了会儿话,她再上楼回房时,房间里依旧没人。 她没作多想,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的床友估计得半夜才会结束工作回来睡几个小时觉。她怕到时候被吵醒,早早地洗澡洗漱,关灯上床睡觉。 长夜漫漫,睡意沉沉,她闭上眼睛很快入眠,脚步踩在柔软的梦云中,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距离。 床垫忽地下陷一侧,她皱起眉,嘴上说了句什么,扯过旁边的被子翻了身,继续睡着。 -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两张薄被全盖在她身上,脚上一张,身上一张,再一看旁边的沈礼,身上穿了一件家居服,空无一物,她心虚地把被子挪到他身上,赶紧下了床洗漱。 聂维芙在阳台练完瑜伽下楼,饭桌上摆满丰盛的早餐,沈礼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吃早饭,见她走过来,抬眼瞥她一眼,主动开口问道:“你每天都起这么早?” 聂维芙早上心情好,愿意搭理他,点着头说:“是啊,我们年轻人惜命得很,保温杯里泡枸杞,早睡早起好健康。” 沈礼哦了下:“那还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看不出来她年轻,还是看不出她好健康? 黄姨端着一盘包子从厨房过来,聂维芙立即止住话,没和他计较,舀着一勺馄饨吹着热气放入口中。 馄饨是黄姨自己包的薄皮小馄饨,肉馅极小却味鲜,汤汁上浮着一层虾皮和紫菜,还有零星葱花,色香味俱全。 只可惜聂维芙吃香菜不吃葱。 “忘了元元不是葱。黄姨下次一定记住。” 聂维芙一心捞着葱花,头也不抬地说着:“没事,就几颗葱而已。只要不是剁在肉馅里的胡萝卜,我还是可以捞干净的。” 对面的男人冷嗤了声,聂维芙立刻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隔了几秒,突然把碗往对面一推,笑眯眯地说:“老公,你帮我弄一下,好不好?” 黄姨看着沈礼那表情,怕他们又拌嘴,忙插了一个话题进来,“周日小礼说你忙着接待外宾,来不及过去看中医。老太太说等她体检完,陪你们过去看看她那老朋友,我看很多年轻人都在中医馆看中医调理身体。” 沈礼接过她的汤匙,一颗一颗地捞着碗里的葱花,应下黄姨的那番话:“我什么时候都行,元元那边我看工作也不怎么多,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好做个准备安排工作。” 聂维芙张了张嘴,拒绝的话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她勉强地牵起唇角冲黄姨笑了笑:“是啊。”说着,一口咬下筷子上的包子。 直到最后吃完这一顿早饭,她没再碰那馄饨。 — 聂维芙的车昨晚没开回来,今天早上蹭沈礼的车去上班。 开车的是应畅,他一接到后座的这对夫妻,察觉到车内的温度降了几度。这种情况是常态,作为沈礼的贴身助理,他对老板的家庭矛盾稍稍了解一点。 老板的家务事很棘手,不是一般的助理能够接触的,他打定主意不在车上介入这对夫妻的矛盾。 他打定主意不开口,却阻止不了他的老板让他开口。 沈礼上车后开始翻看平板上的一份提案,只翻看几页,他立即抬起头,目光落在前排的驾驶座上,等着车子缓缓驶上平坦大道,他蓦地开了口,“二组交上来的提案,你看过吗? 语气冰冷,语调全在一根直线上,手指还不停地敲着平板,敲得前排的应畅心头一凛,小眼神从后视镜里悄咪咪地瞧上一眼,然后对上了那道毫无情绪的目光。 应畅立马收回视线,谨慎地回答:“我昨天收到后大致浏览过,做得很潦草,也很敷衍。” 哒哒哒的声音随着他的话落下,沈礼的声音像是渗着一层冰碴子:“你自己都觉得敷衍的东西,你还发给我?我记得我留了一周的时间让他们做。” 应畅嘴唇翕动,一脸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在沈礼身边待了三年,自认为了解他的脾性,而且在职场上绝对不为错误找借口,而是第一时间找解决方法。 他沉默几秒,回道:“我让他们打回去重做。” 聂维芙全程听着这场谈话,默默地在心里为应畅祈祷, “晚上我有约会,黄姨若是问起,你直接说就行。”她说。 沈礼偏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问:“通宵?” 聂维芙对上他的视线,定定地望着他,突然笑了出来:“你训人训上瘾了?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我几点回家去哪里这种问了也白问的问题。” 沈礼脸色一沉,“你自己解决黄姨,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啧,领导架子摆得真足,你不管我还乐得自在。聂维芙靠在椅背上,手指点着手机屏幕,飞快地回着群里的对话。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区,那栋工业风的棕色砖墙建筑缓缓出现在眼前,突然有一辆车跑车超车过来,抢在他们之前挤进停车通道,然后挑衅般地按了声喇叭。 聂维芙猛地冲向前,继而撑住前排的座椅,她瞥了眼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还有心思打趣:“这么嚣张的法拉利,应畅你今天开的车过于低调了。” 应畅刚被老板教训,后被法拉利超车,心里实在郁闷得很,全球限量的法拉利拉法,不知道是南城那个富二代开出来送小女朋友上班,南城美术馆还真是卧虎藏龙。 他把车子停到停车位,与那辆敞篷法拉利隔了两个车位。 聂维芙下了车,正要关门,法拉利的车主也带着女朋友下车,视线相对,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昨天她亲自搭的戏没等到正主,今天正主就给她搭了一场,还真是炫富炫到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有三千欢乐豆,够我省着点不加倍玩几盘_(:з」∠)_ 第10章 聂维芙朝人扬了扬下巴,算是和她打了招呼,甩上车门正欲离开,下一秒又被车里的人叫住。 “干嘛?” 她不耐烦地回头看着半开的车窗,沈礼那张欠钱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似是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口气平淡地提醒:“你忘了手机。” 聂维芙当即去翻包,想起她先前在车上回复部门群的消息,抬头看向他。 一支黑色手机递了过来,聂维芙眼神讪讪,接过手机想说些话缓解方才的情绪,嘴唇微动,车窗立马缓缓合上,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张了张口,小声地嘀咕了句:“我真是谢谢你哦。” 车子开车停车场,混入一条连续的车流。聂维芙没管另外两人,提着包走向美术馆楼下的咖啡厅带一杯咖啡。 富二代狐疑地看着那辆黑色车子驶离美术馆,揽着女友,边走边问:“刚刚那个美女是你同事?” 范娴娴还以为他对聂维芙感兴趣,心里有些不高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攥着包带,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我们展览部的同事,是长得挺漂亮的吧,听说和好些男的都有点关系。” 富二代流连花丛数十年,一句话听出女人的那点小心思,但他此时没顾得上理会这份心思,揽着女友的肩膀,小声地向她透露:“那你知道刚才那辆车上坐着的是谁吗?” “其中一个男朋友呗。”范娴娴不以为然地说。 昨天她抢了接待的活儿陪着勒罗伊先生在南城逛展览,半途就从八卦小群里听说,聂维芙的宾利男傍晚过来接她下班,高调出现在办公室,把一干同事看得目瞪口呆,在群里吹个没完没了,吹得堪比娱乐圈男明星。 今天她乍一看,那脸确实长得不赖,就是冷了点,尤其是对着聂维芙,也没半点笑容,正常交往的情侣,有哪对像他们这样?指不定还真让她猜中,她心里暂时好受了些。 “盛安集团,你知道吗?”富二代朝对面某一处楼盘努了努嘴,“那儿就是盛安开发的,刚才坐在后面的那是谁,是盛安的太子爷。” 范娴娴的脸色一滞,有些不可置信:“你没看错吧?” 富二代被女友质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又不瞎。我们家和盛安有合作项目,我前段时间去盛安开会,刚见过他,不会看错的。” 范娴娴怔怔,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柠檬汁又酸又涩,情绪还没缓过来,又听得身旁的男人说:“看来他和他家里那位的传闻是真的了。” “他结婚了吗?”范娴娴惊诧地问。 “是啊,三年前他和维合的千金联姻,婚礼办得挺低调的,只请了两家的亲朋好友。我没见过那位大小姐,只是听说过她的脾气不太好。你还是提醒下你那同事,虽然他们夫妻貌合神离,如果她肖想太子妃那个位置,基本没那个可能。” 范娴娴的眼珠子转啊转,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娇滴滴地说:“你不会也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吧?” 富二代哈哈大笑,揉着女友的手说:“我很专一的。你看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提前断了身边的莺莺燕燕。” 两人在大楼门口腻歪了会儿,上班时间快要到了,范娴娴连忙推开男人的手,“晚上我带同事们去那里吃饭。” “到了报我的名字,我都给你安排齐全了。” 范娴娴笑着点头,目送男朋友离开。她心情甚好地哼着歌儿往大厅走去。 眼见着电梯即将合上,她连忙小跑,出声喊道:“等等!” 电梯里的人似乎听见声音,金属门复又缓缓打开,范娴娴赶紧踏进电梯,轻喘了口气,一抬眼,发现聂维芙捧着一杯咖啡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范娴娴想起先前男朋友说的那些话,瞬间挺直腰板,说:“小聂啊,送你过来的是你男朋友吗?” 聂维芙看她凭空生出的优越感有些好笑,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是啊,可惜你昨天不在没见着人,下次他再过来我一定叫你。” 当小三还这么大张旗鼓,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范娴娴没有掩饰地哼了声:“小聂,我男朋友就是刚才送我过来上班的,他认得你那个男朋友。” 聂维芙脸色微怔,回忆起那红色法拉利车主的模样,一般人长相,长得还没沈礼长得帅,她看过就忘。 “怎么?”她随口问。 范娴娴还以为她被自己说中心思,心底那股优越感又像个气球不断地膨胀开来。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倒贴着给人当小三! “我男朋友说他几年前就和维合的大小姐结婚了。”她装作,好心地问道,“小聂,你是不是被哄骗了呀?我男朋友好心,让我提醒你一下,你男朋友的老婆是位大小姐,她脾气不好,如果知道你和她老公搅和在一起,肯定会找你谈一谈。好的结果大概会给你笔钱让你离开她老公,不好的结果,估计会让你在南城无立足之地。” 聂维芙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瞧着她,沉默半天,冒出一句:“你这是小说看多了吧?” 范娴娴气极:“你别不当回事,维合这家公司你总该听说过吧?他们家的大小姐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聂维芙气定神闲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说的那个大小姐难不成还能在南城一手遮天?” 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气得范娴娴瞬间没了好脸色,一时无言。 电梯叮地抵达楼层,范娴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低骂道:“又不是我女儿当小三,我管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气势冲冲地走出电梯,聂维芙微挑唇角,饶有意味地望着她的背影,暗自琢磨着她平时是不是过于低调,隐藏自己的实力,不然怎么没人误会沈礼是她养着的男人呢? - 聂维芙走进办公室,刚放下包,立即被叫到三楼的会议室开会。 法国文化中心那边的工作人员昨天晚上抵达南城,今天一早马不停蹄地过来和美术馆开会。 聂维芙是这次项目的设计师之一,专门负责这次艺术家个展的常规项设计和衍生品周边等。 一场会议,全程都是艺术家和他的御用策展人在前面叽里呱啦讲着,翻译在一旁辛苦地翻译,最后说完,俩法国人没觉得口渴,反倒是翻译喝完整整一瓶矿泉水。 这次布展是南城美术馆这边为主导,参考艺术家本人和策展人的想法和意见,两方开完会,往下面布置了一堆任务,聂维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干活。 刚一起身,馆长敲门进来,和勒罗伊先生低声说了几句话,聂维芙隐约听见是有什么人过来,她没作多想,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勒罗伊先生突然用法语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吗,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法国人脸上喜气洋洋,跃跃欲试,当即跟着馆长走出会议室。 聂维芙和几个同事一前一后也走出会议室,朝楼上慢慢走去。有个同事小声地吐槽这俩法国人要求真多,明明是南城美术馆的主场,整得他们这群人都要配合那位所谓策展人工作。 不过以前不是没遇到这种艺术家,她们吐槽几句也就作罢,转而又说起了晚上的部门聚餐。部门聚餐是平均一月一次,除了欢迎新入职的小同事外,顺带联络同事之间的感情。 其中一个同事曲起手肘捅了捅聂维芙,见她望过来,挤眉弄眼地说:“小聂啊,晚上聚餐带家属吗?” “不了吧。我们同事聚餐带家属多别扭。”她婉拒道。 同事忙要摇头说:“不别扭,真不别扭。” 范娴娴在旁边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弄得其他人纷纷扭头看她,场面一度尴尬和微妙。好在她们也快走到办公室,没人把那声冷笑当回事。 聂维芙更没在意,正想踏进办公室,后头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元元。” 几人纷纷转头。 “这不是清池先生吗?”旁边有人惊讶道。 老爷子精神矍铄,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已是七十高龄,他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她们这一处走来,最后在一干人的注目下,停在聂维芙的面前。 宋清池圆圆的脸,长得慈眉善目,方一开口,眸子不自觉地弯起,脸上好似带着满满的笑意。 “小陈昨天刚做的印糕,有好几个馅儿,你看着办。” 小陈是照顾老爷子的阿姨,很喜欢聂维芙。她一来,总是“自作主张”准备各种她爱吃的东西。老爷子嘴上说着吃味儿,其实心底里巴不得小陈多做点。 聂维芙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习以为常,随口问了句:“没有肉馅儿的吧?我不爱吃里面放肉的。” 老爷子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矜持,听她这嫌弃的语气,没吹胡子瞪眼。 他只是挥挥手说:“知道你不爱吃,所以没做肉馅的。行了,我还有事,先去找你们馆长了。” 说着馆长助理跑上来,和他说了几句,老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跟着人下去。 直到看不见老爷子的身影,聂维芙才转过身,发现门口还站着几个同事,神情各异地望着她。 “小聂,你和清池先生认识啊。”有个同事问了出来。 这明显就是认识,而且看两人的相处模式,恐怕还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范娴娴受了早上的气,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咱们小聂认识的人可多着呢,她若是认识我们南城的市.长,我都不觉得奇怪。” 聂维芙脸色淡淡地说:“哎那你还真高估我了,我不认识南城市.长,不过我知道市.长的电话,要我悄悄告诉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聂元元:可把我牛逼坏了(叉腰 第11章 范娴娴气性小,为着个市长热线一下午没同她说话,不过两人本就虚假同事情,场面上过得去,不作其他感情投入,免得浪费。 一下午的时间,聂维芙都在设计艺术家个展的宣传资料,做了几个版本的样式发到部门群里。二十几个同事在群里七嘴八舌,各自发表意见,投票暂时选不出一个最优方案,工作效率就这么慢下来。 这项工作原也不急着在今天定下来,但她周三要陪老太太和老爷子去医院体检,估计一天都耗在那里,工作进度自然会慢下来,到时候拖项目组的后腿。 她倒是想赶进度,然而看着群里不统一的意见,顿时有些不耐烦,明明只需要主设计定夺的工作,到了这里却是整个部门商量决定,这举措看似民主,实则在专业性和流程化上有很大的疏漏。 一群人磨磨唧唧整到傍晚,主设计师拍案定下一版最佳海报,反馈到这场展览主负责人,他又觉得这一系列的海报呈现不出艺术家的风格,最好打回去重做。 聂维芙修修改改被磨了一下午,临到下班前再来这么一出,她的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 五点半一到,她对面的范娴娴率先站起来,拍了拍手招呼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我让我男朋友给咱们预定了六点的包厢,有开车的开车过去,没开车的去开车的同事那里,多出来的人打的过去。大家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发啦。” 办公室人头攒动,纷纷关电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唯独聂维芙岿然不动,电脑右下角不断有消息闪动,她没作理会,擅自主张找了艺术中心那边的对接人联系方式,把她认为效果不错的两份方案发给对方,打算得到反馈后做个参考。 这不合规矩,但她从小就是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此时更不在乎再多上这一桩。 发完文件,她顺手提了个请假单,正要关电脑,稍偏转视线,发现范娴娴站在身侧盯着她的电脑,她顿时沉下了脸,关了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倚在桌前抱臂瞧着范娴娴。 “小范这是又有什么教导?我洗耳恭听。”她作势掏了掏耳朵。 范娴娴倒是一点儿没偷窥人电脑的心虚,反而好心地提醒她:“你看大家都准备下班,就你还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我怕你没听见特意过来叫你一声。” 聂维芙敷衍地扯扯嘴角说:“我多谢你啊。” “不过我刚才不小心瞧见你和艺术中心那边在对接工作,也不是说你做错,只是周姐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正常流程是我们部门出的设计提交给周姐,再由周姐和那边沟通,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改进。” 聂维芙有意思地掀了掀眼皮,哦了声:“我不过是在主动获取反馈意见加以改进工作,小范你有点小人之心了。况且流程按正常或不正常分的标准就是,能否提高工作效率,有时候做人做事别那么拘泥,咱们最看重的是结果。” 聂维芙语重心长地“教导”完毕,不再理会,转身叫了小倪下班坐她车,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 范娴娴气得牙痒痒的,聂维芙是怕没人治得了她吗?她拿出手机,低头发完一条消息,然后心绪稍稍缓下来,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部门一群人到达位于南城大剧院隔壁的南星会所,晚饭连带娱乐休闲全在会所里。 南星会所是南城的一家知名高级会所,里面的海鲜自助的口碑一绝,然而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吃得上,因为这家会所实行会员制,没会员的就老老实实排着队吧。 这次部门聚餐征询意见,有人说起了南星会所的海鲜自助。范娴娴上周刚被法拉利男友带去过,便主动揽下这活儿,掷下豪言她男朋友和会所老板认识,可以给一个最低折扣。 如此热心的同事帮忙,大家自然捧场叫好。 一群人站在会所门口等正主停完车过来带他们去,聂维芙站在一侧,低着头和艺术中心的对接人沟通下班前发的那份设计,对接人向她转达艺术家的需求。 聂维芙在备忘录上一一记下,刚抬头看见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那人站在门口,握着对讲机在同人说话,发现她之后,把对讲机往身上一别,扬起笑容主动走过来,招呼道:“聂小姐,您过来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您现在这是?” 男人视线扫视一圈,大致看明白了现在这情形。 周围的同事纷纷投来异常的目光。 聂维芙指了指快步从停车场走来的范娴娴,说:“赵经理,那位小姐是组织者,她应该已经订好包厢,你找个服务生过来,让人带我们过去就行。” 赵经理面上笑呵呵,和聂维芙说了句“好的”,随即主动接过接待的工作,“小姐您好,我是南星会所的经理,姓赵。您这边订的包厢是几号,我这就带您和您的朋友过去。” 范娴娴不明所以,以为是经理提前出来等候她,她的脸上旋即露出得意笑容,微扬下巴,语气淡淡地说:“三号厅1121,我男朋友应该和你说了吧,我们这边一共二十五个人,先吃晚饭,你们的海鲜自助,吃完再到二楼玩。” 赵经理哪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他看了眼不远处低头玩着手机的聂维芙,迟疑几秒问:“小姐您男朋友是?” 范娴娴一愣:“我男朋友叫蒋彬。” 赵经理面色不显,依旧礼貌地笑着,稍向门口伸了伸手,主动引着范娴娴和周围同事进会所里面,边走边向他们介绍会所的情况和各类项目。 小倪落在后面,小声地问着聂维芙:“你和这经理是不是认识啊?我看这位赵经理对你还挺……” 聂维芙收起手机,朝前面投去一眼,回道:“挺客气?”她悄悄和小倪透露,“我在这里有点小投资,不过算不上老板。你如果下次想来,我帮你打声招呼。” 小倪满脸诧异地看看她:“那你怎么……” 她知道小倪要问什么,冲最前面那人努了努嘴,轻声道:“她想要出风头,我自然不好插手,她男朋友开两千万的法拉利,不缺钱。” 小倪吃吃笑着,连连点头。 两人在后面说着话,已经到了大包厢门口,赵经理把人带到里面后,换了一个服务生过来,临走前在聂维芙身边略作停留,说是如果有事直接打电话给他就行。 聂维芙摇头:“没事,我们有问题会找服务生。你过去忙吧。” 赵经理走后,几个服务生进包厢服务,虽是大包厢,却没那么大的桌子能容纳二十五号人坐下,最后一拨人分成三拨,各自点菜单上菜。 展览部的主管家里有事没来,范娴娴这次出了大力,被同事们起哄坐在中间的主位上,享受着同桌同事们的吹捧。 谁也没主动提起她到会所之前发生在门口的那一幕。 一行人吃完又被安排到二楼的ktv包间。几个同事是美术馆有名的麦霸,立刻冲上去抢夺话筒,另一些人则在隔壁套房打麻将、打扑克。还有些喝喝小酒聊聊周边八卦。 枝形吊灯洒落幽幽的光线,把环形沙发上的人悄悄笼罩,茶几上一打啤酒和颜色各异的鸡尾酒,觥筹交错,光影变幻,气氛仿佛朦胧不清。 聂维芙吃饭的时候喝多了水,坐下没多久又去了隔壁的洗手间。 她百无聊赖,又不想去包间坐着,索性在小隔间里坐着斗地主。一副牌打完,地主小聂抢了农民的豆子,正打算再斗一盘,洗手间似乎进来几个人,在旁边的化妆隔间补妆。 三个人,听说话的声音是包间里的同事,她怕现在出去和人撞上尴尬,新点开一副牌,抢了个地主。 隔壁在说这次聚会的事,声音音量不高,却清晰地落进她的耳中。 “我今天才知道小范的男朋友原来是富二代,开法拉利跑车的小开,怪不得这次他能帮忙安排。” “不是开奔驰的吗?在高新园区创业的CEO。”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估计小范都不记得了,这个法拉利,我听小范说已经交往了小半年,法拉利对她也好,买这买那从不吝啬,她生日送了她一个birkin。” …… 聂维芙毫无负担地听着墙角,抢完豆子又开一盘。隔壁的声音忽地压低,她把手机仅剩的一丁点音量关了,断断续续传进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先前在门口那位赵经理的反应,他先是和小聂主动搭的话。而且他对小聂的态度和对小范的态度有明显的区别。” “我注意到了,小聂肯定和人认识呗。小聂家里条件不差的,她平时的吃穿用度虽然低调,但其实价格不低,今天穿的那双鞋,这个数……” “前段时间不是有传小聂是那什么吗?小聂未必不知道,但她表现得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不在乎。” “我上次就说了小聂是白富美,人家过来上班是打发打发时间,和咱们不一样。” 不巧话音刚落又有人进来,这话正好被来人听见。 聂维芙听这一声冷哼,便知是哪位进来。 果不其然,不等隔壁的人说话,高跟鞋笃笃笃砸在米黄色团纹瓷砖上,声音轻飘飘地从口中溢出:“什么白富美,人家男朋友是盛安的太子爷,已婚的。” 聂维芙在隔间皱了皱眉,心思一时不察,把一个炸.弹拆开打了出去。 外头的对话渐渐进入火热状态,她随便打了几张牌,草草结束斗地主,手握在门把上正打算按下,忽地又顿在那里。 “盛安集团的老板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几年前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的时候遭遇车祸当场去世,大儿子就是现在掌权的这个,听说长得很帅,不过再帅人家也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维合聂家的大小姐,强强联姻。” “聂家,小聂不是也姓聂吗?会不会就是她?” 又一声嗤笑,是范娴娴发出来的。 原先说的那人继续说下去,“聂家的那位大小姐,当年也在那场车祸里,不过她比较幸运,受的伤最轻。车祸发生后不久盛安就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沈家和聂家的婚连不成了,没想到一年之后聂小姐转而和沈家的大儿子结婚了。” “你知道怎么这么清楚?” “我男朋友在盛安上班,当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抢地主!” 外间的四人蓦地顿住声音,面面相觑许久,最后齐齐探头往声源处望过去,斗地主的背景音环绕在空荡荡的卫生间,紧接着是一阵冲水声。 几人收拾了台上的东西,陆陆续续走出洗手间。 没过多久,小隔间的门啪嗒一声打开,聂维芙从里面走出来,洗了手擦完后揣上手机也走出洗手间。 回到包厢的时候,有个男同事哑着声音在唱:“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 聂维芙看了眼那屏幕,默不作声地回到沙发,原先在洗手间八卦的四人坐在另一头,昏暗光线下看不清众人的表情。 小倪问了句:“你怎么了?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 “没事。”她摇摇头,搓了搓脸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一杯鸡尾酒喝了下去。 原是顾忌开车过来,她一直没喝酒,这一破例,她像是没了顾忌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几杯下肚,她的意识仿佛越加清醒,隔着一道实木镂空雕花折屏,开着一场老歌怀旧演唱会,从“即是男儿当自强”到“南屏晚钟,随风飘送”,最后“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茶几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小倪推了她一下,指了指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她看了眼,拿起手机走到包厢外接电话。 “黄姨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沈礼直接问。 她握着手机靠在墙边,手捻着旁边长颈花瓶里的一支西白,花瓣卷着手指,不断地摊开又卷起,卷起又摊开。 天花板上的暖黄罩灯打下晕黄的灯光,她微垂着脑袋,眼神落在繁复花纹上,一圈一圈看得有些晕。 隔了半晌,沈礼突然问道:“你喝酒了?” 聂维芙挽起唇角,轻笑道:“你是狗鼻子吗?能闻到我的酒气。” 她赶在他开口之前,又说,“我喝了不少酒,你过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又迟了点qaq 第12章 晚上九点,一群人从南星会所出来,等车的等车,开车的到隔壁停车场拿车。 聂维芙站在门口的草坪前,脚边的射灯向外折射几束光芒。 她靠在小倪身上,微闭着眼睛,脸颊微红隐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分明。 赵经理接到大堂的电话,连忙下楼出来送客,他寻到聂维芙站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聂小姐,要不要我叫代驾送您回家?”他问。 周围有同事注意到这一幕,惊讶地互相对视,暗自嘀咕。 聂维芙晚上喝了不少酒,神情略带疲惫,听到他的话,只是摇摇头,淡声道:“有人会过来接我。车子我今天晚上停在这里,有空再过来拿。” 赵经理恭敬地点头,又问道:“需要我帮您倒杯柠檬水吗?” “不用,你帮她倒一杯吧。” 聂维芙替小倪要了杯水,后者喝完一杯的时候,叫的网约车也到了南星会所的门口。 小倪有些担心地问道:“我陪你等车过来吧。” “到了。” 聂维芙朝对面马路扬了扬下巴,果不其然,一辆灰色宾利越野缓缓驶来,最后停在小倪那辆网约车后面。 聂维芙一动不动,只是望向车子的时候眯着眼睛,遥遥对上视线,她不由得勾起唇角。 那道身影随即下了车,跨着步子向她们走来,那张冷淡的脸庞在灯光下仿佛刷了一层釉,带着几分清冷和禁欲感。 范娴娴作为这场聚餐的组织者,很是周到地安排同事们如何回家,她刚送完一车同事走,抬眼撞见迎面而来的男人,视线落在来人的脸色,微微一怔,进而皱起了眉。 “沈先生。”赵经理快步走过来,“聂小姐喝了点酒,在等您过去接她。” 沈礼环顾四周,有个长卷发女人像是瞧什么稀有玩意儿一样盯着他,那目光不由得令他皱了皱眉,眉眼间溢出几分不耐烦。 “你进去忙吧,这里没什么事。”沈礼随口道。 话落,他快步走到聂维芙面前,一股浓浓的酒味。 “玩得这么嗨吗?”他问。 聂维芙抬眸看着他,忽然轻笑出声,她走近一步,挽住他的手,凑近小声地说:“劳烦你帮我。” 说着她扭过头看向小倪,“小倪你先回吧,司机要投诉你了。下次我给你介绍我老公。” 小倪哇一声,眸子在眼前这对男女之间划来划去,惊愕地说不出话,接收到聂维芙向她眨眼的意思,她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明天上班见。” 小倪废话不多说,隐藏好那份好奇心,和沈礼也颔首致意,随即匆匆赶往路边,坐上车。 驾驶座上的司机语气不佳地叨叨她迟到,害他不能提早下班,然而她却没心思解释,左耳进右耳出,一双眼睛全定在原来的地方。 她看见聂维芙挽着她老公的手,笑眯眯地和范娴娴说着话,只是路灯光线半明半昧车子嗖地驶离,那几道身影在夜色下一晃而过。 - 聂维芙挽着沈礼的手,低声同他说话。 她今天喝的酒有些多,情绪莫名泛滥,涌上四肢百骸,她微牵着唇角,脸上笑吟吟,语气也不似平常对他那种硬邦邦。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是你被包.养的小三儿,凭着一张脸成功倒贴到盛安的太子爷。”她低垂眼眸,又轻笑了声。 沈礼蹙起眉,却没作声响,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走到那个长卷发女生面前。 聂维芙停下脚步,冲着眼前神色微怔的范娴娴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同事范娴娴。她做人蛮有趣的,想法天马行空。对了,今天早上你送我过来上班,咱们还碰见过她和她那个法拉利男朋友,她男朋友叫蒋彬,你有听过吗?” 沈礼淡漠的视线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掠过,“蒋洪德的儿子?” “小范,是吗?”聂维芙好奇地问。 范娴娴动了动唇,手有些颤抖,她在看见沈礼的那一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显得合适。 聂维芙见状,心里暗暗嘲讽,面上却有些做作地笑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呀了声说:“忘了介绍我先生。小范,这是你早上在电梯里同我说过的盛安的沈礼,你以后要买盛安开发的楼盘,尽管同我说,我帮你弄个内部价。” 说着她冲身边的男人使眼色。 沈礼心中微哂,隔了几秒仍是开口配合她:“你和应畅说,他会安排好的。” 聂维芙嗯嗯点头,正想再秀一把恩爱好让范娴娴和某些吃瓜的同事醒醒神,她身旁的人再次开了口。 “范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有关我妻子的传闻?我虽然不在美术馆工作,倒也是从各种途径隐隐约约听说了些对她不利的传闻。” 范娴娴对上男人的视线,心中一凛,连忙摇摇头。 “范小姐若是你知道传闻源头是从哪里出来的,麻烦转告一声,没有事实根据的话最好不要随便说出口,一不小心就成了诽谤。不止盛安,维合也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想告一个人或是一个团队还是很容易的。” 沈礼偏头看了她一眼,见聂维芙又眨了眨眼,他不再说,看向别处。 聂维芙赶紧接过话,似是埋怨,又似是意有所指地说:“小范怎么会知道呢?小范你别放在心上,他说话就是这样,喜欢往严重了说。你是不是要打车?要不坐我们的车回去?” 范娴娴被这对夫妻指桑骂槐说了一通,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受。 “不用了,我男朋友已经在路上了。”她说的时候,连忙翻出手机查看信息,假装给男朋友发消息。 聂维芙不恋战,哦了声,转过头,微微仰着脑袋看着沈礼,道:“那我们回家吧。黄姨还在家里等我们。” 两人随即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下次我找你们领导说一说。” “我们领导也不知道是谁闲得无聊传这种乱七八槽的东西,真烦人。” …… 说话声随着夜风传到范娴娴的耳朵里,她的脸色阴沉难堪,颤抖的手紧紧地捏住手机,待到听见背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转过身,望向车子离去的方向,手心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 聂维芙笑吟吟地演过一场,坐上车后却好像没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车窗外的斑斓街景,不言不语。 沈礼也不是多话的人,一路沉默驶在宽阔的路上。 城市的繁华夜景被缩小在这一小小角落,光影随着人头缓缓攒动,喧嚣的人声与光线,仿佛支离破碎般断断续续透进车窗,落在她身上。 聂维芙坐在密闭空间,酒意泛上来,脑袋晕晕乎乎,眼皮像是困极了一耷一耷,不适感瞬间漫上心头,她突然干呕了下。那阵感觉还没过去,她立即捂住嘴,说:“停车。” 沈礼看了她一眼,当即把车停在路边。 车还没停稳,聂维芙一个健步冲下车,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吐了出来,好像是把胃里的东西掏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眼前伸出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聂维芙瞥了一眼,并不矫情,接过水仰头倒了几口漱口,随即坐在路边吹风。 这一处是南城的大学商业街,过路往来的都是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一对小情侣经过小超市,女生拉着男生要买棉花糖,男生嘴里说着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手早已掏出手机扫墙上的二维码。 没多久,一个云团状的棉花糖递给女生,女生递到男生面前,让他吃第一口。男生面上尽是嫌弃,却还是没挨得住女朋友的催促,赶紧低头咬了口。 聂维芙回过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微仰头看着前面的男人。 “酒终于醒了?”他语气淡淡地问。 若是放在以前,聂维芙肯定要怼他几句。此时却完全没这个心思,她靠在手臂旁,突然轻笑了声。 “本来我没想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因为那些话对我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她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说话的时候微抬下巴,视线也随之向上倾斜,与周围灯光一同落进他的眼底, 她得承认,这一刻她差点认错,她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往常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同他结婚的这三年多,她甚至一次都没有认错过人,因为她很清楚,沈乐已经不在了。 而今晚的情绪也是从她听到那场车祸开始后慢慢滋生,她仿佛是回到了车祸后的那段时间。 “抱歉,下次不喝了。” 沈礼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微微一愣,令他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回腹中。 “上车。”他说。 他转过身,打开车门正要进去,却听得她在背后说:“当年是我主动提出要去鸣山写生,临出发前我看过天气,确实会下雨,但我没放在心上,还是拖着他们陪我一块儿去了。” 她看见他顿住身体,一只手顿在门上,一动不动恍如一座雕塑,但她知道他在听。 他们之间很少谈及沈乐和那场车祸,像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有主动踏出那条界限。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不断地和她重复,这件事是意外,与她没有关系。 “今天他们无意间说起这件事,不小心被我听到了。”她说。 时间仿佛静止,周遭一切好似被中途腰斩隔绝在外,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是天灾是意外,怪不到谁身上去。”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他如果知道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恐怕会托梦给我骂我一顿。” “为什么不是托梦骂我?”聂维芙问。 他转过身,一步步向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他以前什么时候骂过你?” 聂维芙喃喃道:“倒也是,从来只有你才会骂我。” 沈礼:“……” 沈礼没什么耐心地拉起她:“上车吧,黄姨在家里给你煮了解酒汤。” 她哦了声,刚走到车前,她突然想起来:“可是我把师父给我的印糕落在车里了。” 沈礼忍了忍:“你现在就想吃?” 聂维芙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想起来和你说一下。” “哦。” 第13章 两人全程无话,开车回到御景邸的时候刚过十点半。 黄姨还在楼下等他们,听到动静,连忙转身去了厨房,端出一杯解酒茶塞给她喝。 “连美术馆这种地方也有这种应酬。下次能推还是推掉,推不掉让家里知会一声。”黄姨低声念叨。 聂维芙尴尬地笑笑,实在没好意思说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应酬酒会。 仰头喝解酒茶的间隙,眼睛的余光瞥见沈礼往楼上走去,她喝完最后一口,把空杯子递给黄姨,小声地问道:“黄姨,他先前在家吗?” “没呢。是他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提前煮点解酒茶备着。你们没回来之前,我还还以为是他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这孩子啊,面冷心热,现在会疼老婆了。”黄姨欣慰地笑笑,“看到你们感情好,你爸爸和老爷子老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黄姨说着拿着杯子去了厨房,留她一人坐在沙发上发呆。脑袋始终昏昏沉沉,她感觉她像是在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球中夹缝抽出一根清醒的神经,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思绪。 黄姨从厨房出来催促她赶紧上楼洗澡休息,她捏了捏鼻梁,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爬上楼。 她回了主卧,里面空无一人。倒是这几日住下来,房间里的东西越积越多,尤其是她的小东西放满房间的角落,条纹披肩搭在床后的白色长凳上,眼镜随手放在边几,唇膏也丢在床边枕头旁,就连她的婚戒从老宅回来后就被她丢在床头的首饰盘上…… 这个房间充斥着她的气息,然而少见沈礼的个人物品,他像是暂住几日的同居室友,个人物品全部归置在床头,整整齐齐。 聂维芙撇撇嘴,拿了衣服到卫生间洗澡,洗完出来只留了个小夜灯,沉入柔软的被中,睡得昏昏沉沉。 今天喝了太多酒,在沈礼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透露了不该有的情绪,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她。 深夜时分,星星掩藏着云层中,害羞地不肯出来。月亮高悬,一汪湖水清浅,漾着淡淡碎银,湖前的别墅静悄悄地沉睡,心事仿佛沉入湖底。 沈礼忙完最后一项工作,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头走出书房,脚步经过尽头处的客房略微迟疑,但他最后还是回到主卧,轻轻地关上门。 床头亮着一盏小灯,幽暗光线铺在天花板,床上的人隐在一片昏暗里。他走到床边随意地瞥了一眼,聂维芙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露出一颗小脑袋,那张精致脸庞此时却紧蹙眉头,睫毛一颤一颤,嘟囔不知道着什么。 他俯身正想捡起掉在床边的被角,听她骂了一句“沈礼王八蛋”。 连在梦中都在骂他,而且她还只会骂这一句,他忽然生出些无奈。 结婚这三年多,两人很少有心平气和相处的时候,他们俩虽是从小相识,关系却不如她和沈乐那般和谐,她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世,而他对她的大小姐脾气也难以接受。三年来,过着如同陌生人的同居生活,只偶尔时不时配合演戏。 此时她睡着时倒是比她平日里讨喜许多,至少那张嘴不再叭叭叭怼个不停。他把被子掖了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忽然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聂维 芙不像平常到点醒过来,沈礼起了之后到楼下吃早餐,吃完也不见她下来。 黄姨忙着给外面的花草浇水,见他上楼,还以为他要去叫醒聂维芙,好心提醒了他一声:“元元有起床气,你稍微注意点。” 稍微注意点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礼压根没过脑子去想,上楼后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稍作迟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 “聂维芙,起床了。”他唤道。 床上的人没反应,他又戳了一下,这回倒是有了点反应,她没好气地说了句“不起”,然后烦躁地推开他的手指,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沈礼静静地看了几秒那道背影,最后失了耐心,直接掀起她身上的被子,催促道:“起床。” 聂维芙中途被打断做梦,生出一股烦闷,闭着眼睛去摸被子重新盖在身上。下一秒身上立即一空,她又去摸被子,被子没摸到,却摸到一只手,她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打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落在手背上,她蓦地睁开眼睛,睡意顿时消失在脑后。 沈礼沉着脸站在床边,手里捏着她的被子。 还好他没伸脸过来,不然她真的会照打不误。 沈礼把被子随手丢在床边,冷冷道:“起来快点洗漱,爷爷奶奶已经在路上了。” 说完,他便不再管她,直直地走出卧室。 她坐在床上消散那股起床气,回头去拿床头的手机,连按了几次都没反应,想来是昨晚没充电关机了,怪不得闹铃没响。 她找了个充电宝连上手机,走下床去卫生间洗漱,迅速地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淡妆后捏着手机下楼。 她不想耽误时间,拿了方便携带的早饭到车上吃。 她吃了一路,免去了被黄姨强拉着和沈礼说话的机会。车子驶到老太太他们体检的私人医院,三人下了车直奔体检中心。 聂维芙不知道是刚才吃的有点多,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喝酒,她一走进医院大厅,闻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突然有些反胃,喉咙里泛上一股恶心。 走上楼,这股感觉越发强烈,心还有些慌,她不由得捂起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小跑到洗手间,半蹲着把不久前吃的早饭全部吐了出来。 她靠在隔间缓解着不适感,外头传来脚步声,然后顿在门口没有了动静。 缓得稍微差不多,她洗了把手,走出洗手间,看见沈礼站在墙边的阳光下,修长的身形落下一道影子。 他今天穿了件褐灰白的条纹毛衣,下面搭了条复古格纹长裤,一双乐福鞋稍稍露出脚踝,有别于往日衬衫西裤的严肃感,在阳光下透出几分慵懒和随意,还有些淡淡的温柔。 这念头刚从脑袋里冒出来,她立刻眨了眨眼,竟然会生出他很温柔的感觉,看来真的是没睡醒。 他率先转过身看着她,问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和他回到走廊。 老太太做完一项检查在门口休息,见人过来,立马望了过来。 明蔚也过来了。明蔚她爸是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这周在国外参加医学交流会议,知道沈家两位老人家过来体检,特意提前知会女儿,让她过来打声招呼。 “元元你没事吧?”明蔚问,“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聂维芙摆摆手,走到老太太身边。 她察觉到眼前几人异样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又强调一遍:“我真没事,估计是一时起早还没适应。” 一旁的沈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太太微微仰头看着她,面上欲言又止:“元元你这个月的例假正常来过了吗?” “咳咳咳……”聂维芙差点被口水呛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奇怪地问,“还没,奶奶您问这个做什么?” “……元元你会不会是怀孕了?”黄姨替老太太说出了她的意思。 聂维芙和沈礼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俩虽是同床共枕,这三年来都是充当同床室友,最亲密的接触不过就是刚结婚那年聂维芙一不小心把腿架在他身上沉沉睡着。 然而这种床.事不好和家里人透露,聂维芙讪讪地笑着,回道:“我没怀孕。” 老太太没放弃,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粗心,例假推迟了也不记得。今天刚好在医院,还是去检查一下安个心。” 她这个月的生理期确实推迟了一周,但原因绝不是什么怀孕。 “这就不必了吧?” “听话。就算不是怀孕,你刚才身体不舒服也应该去检查。”老太太板起了脸,“小礼陪着元元一块儿过去。我们这边有医生在,不用担心。” 明蔚见状主动开口:“奶奶我带他们过去吧,先去楼下抽个血,早点检查完您可以早点安心。” 三人一同下楼,聂维芙和明蔚并肩走在前面。 她小声地问着明蔚:“你能不能随便给弄个单子糊弄糊弄?我不想抽血。” 明蔚立即摇头:“我爸要是知道,准把我开了信不信?” 聂维芙沉默一秒,出了个主意:“那你们抽他的血,写我的名字。” 明蔚抽了抽嘴角:“……” 聂维芙心知没办法,唉声叹气:“根本没怀孕,还检查什么呀,检查只会增加我的痛苦,现在肚子空空,还要被抽去一管血,做人真难。” 明蔚听着她的念叨,心中忽然有个猜测,她想起这两人的关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到现在还没睡过他吧?” “请你大胆地使用肯定语气说话。”她回过头,对后面跟着的男人说,“沈礼,我想喝豆浆。” 沈礼全程听着她们俩的对话,视线落在她稍淡的唇上,回道:“等你抽完再去买。” 就知道使唤不动他,聂维芙撇撇嘴,走到一楼的抽血窗口,递上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后,坐在椅子上挽起了左手的衣袖。 明蔚和里面的医生在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医生拿着东西过来。 医生利落地拆开包装,用棉签蘸着碘伏擦在胳膊处消毒,不待人拿出针管,她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她从小就怕疼,打个针能让她哭上一天,长大后这情况虽然不再哭,怕疼却是半分没改,也不敢看针头。 细微的疼痛从手臂内侧传来,聂维芙眨眨眼,面色有些微微异样,她不由得绷住了身体,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掌心温热,贴着她的眼眸。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手指的那枚戒指贴着她的眼皮上,黄姨住在家里的这些日子,他似乎一直都戴着婚戒。 她仿佛全然忘记手臂上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4章 抽血检查自然是没有怀孕,老太太嘴上说着还年轻不着急,但眼底还是有股淡淡的失落。 “元元和小礼年轻,这种事咱们还是别给他们压力。”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先前老太太也叫过一次小礼,只不过当时沈礼和聂维芙都没注意,这次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老太太唤着她大孙子的小名。 聂维芙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沈礼,见他面上微讶,连忙推了推他,然后走到老太太身边,故作不知地问道:“奶奶,您刚才是说小礼呀?”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就是我们小礼。你是不是也以为奶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地会把他们兄弟俩认错?” 说着,她向她的大孙子招招手。 沈礼立刻走过来,蹲在老太太面前,低低地喊了句“奶奶”。 老太太面容和蔼地望着眼前的小夫妻,把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握在上面:“我和你们爷爷不催你们,我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生活,互相扶持相互照顾。好了,你们俩也不用陪着我们老俩口,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不会出什么问题。” 老太太说着看向站在一侧的明蔚,“小蔚也回去忙自己的事吧,替我和你沈爷爷向你爸妈问声好。” 明蔚哎了声,和负责这次体检的医生聊了几句,最后离开体检中心。 沈礼和聂维芙没走,一直陪着待到下午体检结束。结束的时候沈礼的父亲从公司也赶来了医院,把老爷子和老太太接上车后,站在车旁对沈礼说:“你妈妈今天出差回来,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和她一起吃顿饭。” 沈礼默不作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像是没听见一般。 沈景辉习惯了儿子这样,也不生气,转而看向他的儿媳妇,“元元?” 聂维芙心中好奇,沈礼父母早八百年因为性格不合决然离婚,怎么人到中年又开始怀旧起来?她自小在沈家走动,所以并不畏惧沈礼的父亲,忍不住八卦道:“爸爸,您是不是和妈妈经常联系着呢?” 沈景辉脸色不太自然,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多说什么,咳了咳带过这个略微敏感的话题。 车子离开没多久,沈礼果真接到他妈的电话,他妈比他爸强势许多,说话从不用问句,直接报了个餐厅的地址和时间。 沈礼皱了皱眉,说了一个稍等后,捂住手机听筒问她晚上有没有约会。 她摇摇头,然后听见他回复他妈妈的话,挂了电话后,开车前去赴约。 聂维芙和沈礼的母亲见的次数不多,她对高芳霭唯一的印象便是有事业野心的女强人。 当年她和沈景辉之所以会离婚,□□就是她的工作,她不想放弃她热爱的工作,被家庭紧紧束缚成为一名全职太太。如她所愿,她和沈景辉离婚后,她彻彻底底摆脱掉沈家夫人的头衔,从此事业一帆风顺。 现在别人提起她,对她的称呼是高总,而不是从前的那个沈夫人。 聂维芙可以对着沈家老爷子老太太撒娇卖乖,对沈景辉大胆八卦,唯独对这婆婆惴惴不安,因为每回见面,她这个名义上的婆婆总是用一种挑剔的眼光把她从头到脚全部打量一遍,偏她又不说出来,只管用眼神进行压迫教育,只因她不是高芳霭眼中的理想儿媳妇。 他们约在市区的一家高级西餐厅,两人抵达餐厅的时候,高芳霭已经提前十分钟落座,等候的间隙拿平板忙碌地处理公务。 两人在对面坐下,点完菜单交给服务生后,对面的人似乎才匀得出时间抬头看他们一眼,而后把平板往空座上一搁,把椅子上的礼袋递给聂维芙。 “在法国买的。”高芳霭淡淡地说,“一个钱夹和一个包,你们俩自个儿分。” 高芳霭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长发挽在脑后,一身职业套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和犀利的气场,使人见了无端生出畏惧感。 “谢谢妈妈。”聂维芙神色如常地收下礼物,放在旁边的时候瞥了一眼,唇角的笑容依旧挂着。 婆婆送的礼,她必须以十二万分的喜欢接受,尽管家里有一模一样的包,她仍得装作第一次拥有时的惊喜,“这个包包我盯了好久,一直没时间去买,没想到妈妈给我买来了。” 旁边的沈礼默默地看向别处,不忍再听女人之间的谎言。 “喜欢就好。”高芳霭面色淡淡,不苟言笑,和儿媳妇说完场面话,转而又和儿子进行商业会谈。 沈礼性格冷淡,对父母的态度一视同仁,面对高芳霭的问话,他基本以语气词应对万变,这场会谈很快就被他终结。 桌上的烛台闪着微微火焰,几副刀叉十分克制地碰撞在瓷盘,不远处的小提琴手拉着一首华丽端庄的皇帝圆舞曲……这顿饭吃得在意料之中的沉默和尴尬。 沈礼中途离席到洗手间。 对面的高芳霭吃完最后一口牛排后,随即放下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后看着她,似乎有话对她说。 她也放下刀叉,端坐在座位上,像个小学生聆听台前老师教诲一样,微垂眼眸静等发话。 片刻之后,对面的婆婆终于开了口:“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发给我几张照片,问我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说着,高芳霭把手机递了过来,三张照片,是那次她和方旋明蔚在蓝岛喝酒的照片,也不知是谁闲得无聊拍这种照片。 聂维芙心中烦躁,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朋友投资的酒吧,过去捧个场而已,年轻人娱乐放松的场合,没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举措。” 高芳霭嗯了声:“年轻人压力大,去酒吧放松情有可原,我能理解。不过你现在已经结婚,常常出现在酒吧这种娱乐场所,确实不太合适。而且最近我也听说了些你和沈礼的传闻……” 声音忽地一顿,没有继续下去。 聂维芙眼皮一跳,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妈妈您听到什么传闻?” 高芳霭见她紧张的样子,忽地一笑:“你和沈礼的这桩婚事,是当年你妈妈和沈家定下的,我当初管不了,现在也不会管。只不过你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沈聂两家的颜面,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她哪里会听不出。只是她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在高芳霭面前表现出来,现在只能忍气吞声憋着这口气。 - 三人结束这顿枯燥的晚饭,一同走出餐厅,在门口碰上同样吃完离开的一对男女。 其中那个男人率先发现他们,脸上扬起一抹亲热的笑容,笑吟吟走过来:“阿姨听说您今天刚出差回来,这段时间不见,您好像瘦了不少。” 男人说着,又哥俩好地在沈礼的肩上捶了一拳,“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想约你出来聚一聚还得提前预约时间。阿姨,您不知道您这个儿子有多大牌,我约了他一礼拜,他天天说有事忙。” “小商,你爸妈身体好吗?下次等我空下来,请你妈妈喝下午茶。”高芳霭说。 商临立马说:“那我可得让我妈提前准备准备,她一直在我面前念叨着您以前和她如何如何……” 商临比沈礼还像高芳霭的亲儿子,几句话说得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几人在门口寒暄一番又相互约定见面的时间后,各自坐车离开。 车子驶在熟悉的街衢,两旁的路灯一盏盏应声点亮,人群车流映在绚烂灯光下,无比嘈杂与热闹,与副驾驶上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今天黄姨跟着老太太他们回了老宅,御景邸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本该分道扬镳,只是谁也没主动提出这条路开得不对。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沈礼率先开了口。 聂维芙冷笑了声,她从不是那种自己受尽委屈却不肯让人知道的人,她尤其擅长打小报告:“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知道她会和我说什么。不如你来猜一猜?” 沈礼却不接她的这个问题,直接略过:“她说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以后她再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可以直接在她面前说出来。” 聂维芙阴阳怪气:“我可不敢,好歹是你妈妈,我必须得给你这个面子。” 沈礼淡淡地回答:“你可以不用给。” 聂维芙突然扭过头,探究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车内光线昏暗,只借着外面的路灯勉强看清出他脸上的表情。 不像往日冷着脸似乎欠了他几百万,也没有唇角的冷笑,他的眉眼舒展,神情适意,微扬的眼尾处仿佛透着一丝慵懒。 她皱起眉,还是没忍住:“话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沈礼嗯了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不对劲?” 她当即指了指他:“从昨天开始你就很奇怪。” 以前他对上她,不是漠视就是冷嘲,哪像这两天这么好说话好态度,她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脱口而道,“你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沈礼顿时收起了脸上的,像是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聂维芙觉得自己猜中了心思,心情瞬间变得不错,先前饭桌上那话算什么,她才不要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她的语调微扬,面上含笑,一副很好心的样子:“虽然我在你妈面前受了气,不过你说说看,看在你配合我在同事面前演戏,我未必不会答应。” 沈礼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方向盘:“……” 作者有话要说:聂元元开窍得比较晚,还有她和弟弟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没喜欢过。 PS:最近那个肺炎有点严重,大家出门戴个口罩啥的预防一下,明天我就去买口罩,千万别断货quq 第15章 聂维芙翘着腿瘫在床上刷手机。 一个十几人多的朋友群齐齐刷着“欢迎崔总回家乡视察本地人民的工作和生活”,她心存疑惑,随手打了个问号过去,彻底破坏了这整齐划一的刷屏队伍。 破坏队形后,之后也没人再刷屏,反而和她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这次刷屏主人公崔总崔漠将于凌晨的航班抵达南城,他们正筹备给他开一个接风宴。 她正想回一个是还走吗,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是久未露面的主人公发过来的。 【崔漠:在家?】 聂维芙和崔漠是初中同学,两人平时私交关系不错,吃喝玩乐常常聚在一起。 三年前崔漠被他爸派到离南城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省市拓展新业务,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就这么在外面活成了为自个儿的饭碗披星戴月呕心沥血的职场精英,基本没时间回南城,和她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起来。 没想到一眨眼时间一晃而过,职场精英竟然荣归故里。 聂维芙蹭地一下从床上起来,靠在软垫床头板给人发消息。 【元元:是啊,准备早点睡明天有精神为崔少爷接风洗尘。】 【崔漠:给我留个房间,我十二点半到南城。】 【元元:???你从机场到我这里快两个小时,你还不如在机场旁边开个套房住着。】 【崔漠:你不是住嘉汇国际吗?】 【元元:不,我现在住御景邸,而且沈礼在,我更加不能放你进来。】 聂维芙退回私聊页面,又去群里看了看,发现几个人打算把接风宴定在酒吧。 【元元:咱是已婚少女,酒吧这种地方去不得,朋友们还是换个地方,别让我为难[狗头】】 一群人在打趣她,崔漠也没再回她,她全没当回事。从床上爬起来先回了主卧,把一堆衣服和常用洗漱品搬回了自个儿房间,然后换一身运动服到楼下健身房运动。 这几天吃喝没度,按照这节奏明天晚上也得超额,她只能趁着现在临时抱个佛教,好歹提前消耗点热量。 跑了半小时的步,外加半个小时的健身操,结束后聂维芙大汗淋漓,在厨房喝了整整两大杯开白水才缓过来。 她又给自己热了一杯脱脂奶,上楼经过书房的时候,脚步微微一滞。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屋内的灯光顺着这条缝隙漏出灯光,在昏暗的走廊打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先前在车上,沈礼完全没搭理她的话,下了车也一言不发,闷头回了他的卧室。原本她心里惴惴,以为黄姨走了以后,他还会住在两人的主卧,而她一个人搬走又显得矫情。 事实证明,完全是她想多了,沈礼比她还忍受不了床上多一个人。 聂维芙鬼使神差地猫着腰靠近那扇门,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她像是个小偷干坏事似的,偷窥着书房里的情形。 他好像在开视频会议,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手指托着下巴,凝眉沉思。 听到半途,他忽地皱起了眉,放下手,冷淡启唇,打断了电脑那端的工作汇报,说话毫不留情面:“不要告诉我,这份PPT是实习生给你做的。” 话落,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聂维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打算离开,眼前的这扇门十分戏剧性地往里靠了靠,并且发出吱嘎的一声,在沉寂的房间无比清脆。 书桌前的人立即投来一束目光,聂维芙凑巧地刚好对上,感觉她的脖颈周围仿佛冷风瑟瑟,手一抖,牛奶被她惊得倒出一些。 她连忙直起身体,后退几步,怕沈礼出来看她的笑话,连地上的牛奶都没来得及弄,端着杯子逃离现场。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彻底被人打开,沈礼出现在门口,看看地上的一滩牛奶,又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心中有些莫名。 聂维芙偷听被抓包,生怕被人找上门,早早地洗完澡睡觉,临睡前又特意把房门反锁。 第二天醒来,她早已忘了昨晚的事,慢悠悠地下楼,发现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餐桌上的冷了许久的包子。 看来是挺早离开别墅,她也没打算回锅重热,拿着车钥匙开车去了美术馆上班。 等红绿灯的时候,看了下微信,群里昨天晚上已经定下接风宴的地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退出页面时,她看见和崔漠的私聊依旧停留在昨天晚上她回的那条消息, 切,还挺大牌。她看了眼红绿灯,转而给方旋和明蔚两人发消息问她们去不去。 一个要加班,还有一个没回消息。 车子驶到停车场,她下了车直奔美术馆楼下的咖啡店,正好遇见小倪吃完早饭出来,她买了两个乳酪餐包和一杯黑咖啡,和小倪一道走出咖啡厅。 “昨天你没来上班,那谁的脸一整天都没放晴过,还有人过去安慰她,,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天晚上回去后,小倪很好奇后续,“前天晚上你把她怎么了?害得我们的少奶奶愁眉苦脸吃不下饭。” “少奶奶?”聂维芙奇怪地问,“范娴娴?” 小倪点点头说:“是啊,他们背地里叫她少奶奶,叫你大小姐,还说你是过来体验平民生活的,稍不顺心立刻走人的那种,说是千万不能得罪你,不然分分钟没好果子吃。” 聂维芙听得倒有些想笑:“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当初传我开后门进的美术馆,还说我背后有金.主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这是在得罪我?”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楼大堂,其中一个电梯正要关上门,两人赶紧小跑过去,进了这一趟的电梯。 原本闹哄哄闲聊的电梯立马变得沉默和微妙起来,电梯里的都是美术馆的同事,其中有一大半是展览部的,后面那几人互相对视。面色各异。 聂维芙没在意自己的出现造成这一室的诡异,低头喝了口黑咖啡,苦涩抵达舌尖,瞬间刺激到神经,继而又喝了一口。 电梯率先抵达展览部,众人刚进办公室,就被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聂维芙匆忙又喝了几口咖啡后,拿着个本子到会议室。 清晨是开项目组的讨论会,负责人周姐把项目的进展一一告知,又让各部门的人把各自的工作进度汇报上来。总结说明注意事项后,周姐单独点到聂维芙的名字,让她先留一下。 范娴娴的动作一滞,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最后出去的那人替她们关上了门。 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周姐,还有设计组的另一位领导。 聂维芙没作声,故作不知地抬头看着她们俩。 对面的两人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那位周姐咳了咳,当即开门见山地说:“小聂,你前天做的那几份设计稿,Alan已经全部发给我,我怕我的专业水平不够,又把图转发给艺术家那一方的对接人,那边给的意见和我一样,需要你重新再做几份选选看,不过这次不用给那边看了。” “说白了,虽然是艺术家的个展,但现在主导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呈现给展览的最佳效果给艺术家,但不代表艺术家可以过分插手这次展览的方方面面,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怎么会听不懂?不就是在说她擅自找艺术家那一方的对接人,事情是她做的,她理亏不作辩解。 “还有小聂,规矩很重要,以后如非必要,你最好别在项目最忙碌的时候请假,不然因为你一个人拖慢整个项目组的进度,我这边交代不过去。” 聂维芙顿时挑了挑眉,“周姐,你的意思是我拖累项目组的进度?其他同事因为我的海报和手册没做出来,无法进行他们手头上的工作,我没理解错吧?” 周姐被她明晃晃地质疑,脸上有些差,她的直属领导在一旁打圆场,直说这件事她也有责任,是她没有和小聂说清楚利害关系。 聂维芙猛地放下手中的笔记本,面色沉沉地盯着对面两人。 那两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我如果拖累进度,你该扣工资扣工资,该去汇报馆长的去汇报,只要能有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肯定接受处罚。周姐、Alan姐,你们俩还有什么刺要挑吗?趁着这会儿赶快挑完,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说开了之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抱臂肆无忌惮地瞧着她们。既然她们都觉得她是过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那她也不必顾忌任何人。 这里把她开了,她大不了去她师父那里打个杂,混个清池大师第一特助当一当。 “你这什么态度?”周姐来这美术馆工作快十年,还从没被一个小姑娘教训,她顾不上昨天听到的传闻,站起来斥道,“不管是谁,到了一个地方工作就得遵守这个地方的规章制度,不管是你还是我或是馆长,我们都得按规矩办事。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或谁的妻子,也不管你是来体验生活还是单纯打发时间,在我这里一切以能力说话。” 聂维芙一个哦字应对一切,把人气得脸色铁青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对待了领导的态度虽然不端正,手头上的活儿还是认认真真做完,不仅新做了两份系列宣传海报,还把先前开会讨论过的衍生品环抱布袋也弄了两个版本。 发到工作群后,她没管那些人的看法,立刻到点走人,中途碰上下楼察看布展情况的周姐,这回她连眼神都不分人半个,径自踏进电梯刷手机。 工作群里的消息最后停留在她发的那几份图片,其他人像是都没看见一样一声不吭。 她忍不住冷嗤了声,没管后面的人,走出电梯。 “这是谁把我们聂大小姐气成这样啊?” 聂维芙闻言,脚步一顿,迅速地看向休息处。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插着兜,笑吟吟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唔…通知一下,本文周四入V,到时候双更发红包,V后会尽量多更,其他好像没了(哦想起来一个,大家可以收藏下作者,找起来也能方便点 第16章 几个月没见,这会儿看起来这一身衬衫西裤打扮还真有几分职场精英的感觉,皮肤倒是晒黑了不少,然而一开口那股子纨绔气却半点儿褪去。 崔漠从兜里伸出手,敞开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就这么迎接吗?来,哥哥的拥抱永远为你敞开。” 聂维芙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那点儿破事儿随即被她抛在后面,她笑吟吟地走过去说了,走到他面前,随即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嫌弃道:“别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影响市容市貌。” 崔漠收回手,脸上依旧笑呵呵,嘴里总算是正经了不少:“今天和朋友在附近见面,想起你在这儿上班,过来捧个运气。现在是直接过去吗?哥哥我没开车,你载我一程。” 聂维芙从包里掏出钥匙,丢给崔漠:“你开车。” 崔漠接过钥匙,跟着她去了停车场,迅速上了车。 “对了你昨天怎么会在御景邸?”他查看后视镜,单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停车位,打了转向灯,车子缓缓混入车流,继续说,“我今天听人说沈礼彻底接管盛华了?”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关心了?”聂维芙头也不抬地怼他,手指不带停顿地回着方旋的消息。 崔漠抽空看她一眼,脸上笑容依旧,语气中带了些询问:“我是关心你,上次见面你还嚷嚷着要恢复单身,这回好像没听你再说起。”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啊。”她随口道。 崔漠看了眼前面的路况,当机立断换了一条道路右转进入车流稀少的小道上,“你这结婚有意思吗?他从来不管你,你也不喜欢他,还不如早离了各自寻求真爱。” 聂维芙嘴硬道:“挺有意思啊,至少比其他结婚的人有意思多了,别人不能做的,我都能做,不过担个已婚的名声。咱们这个圈子又不是没有这种形式的婚姻,我看别人过得也可好了。” 几句来回,话说得滴水不漏,就没得到个准确答案。崔漠沉默了几秒,看她一眼,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车子缓缓驶入另一条车流。下班高峰期,车身前后灯光如织,遥遥望去,恍如一条发光彩带不停流淌着灰白色的车道。 方旋在和她说她家里的事情,前几天方旋到聂家附近办事,路过聂家的别墅进去看望姑父,也就是聂维芙的父亲,无意间得知聂父感冒病了好几天,家庭医生来来往往好几遍。 方旋让她有空回家看看她爸。 她迟疑片刻,打开手机日程圈了个回家的时间。 耳旁忽然带来一阵细碎的风,她扭过头,一只手落在她眼前,似乎想要碰她的头发。 她下意识地避开,那只手顿时悬在半空,最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腹略带摸索,掀了掀唇角,车内的气氛较之刚才越发尴尬。 聂维芙不知道大少爷突然发什么神经,一会儿问她什么时候离婚,一会儿又帮她撩头发,心中狐疑,神色不太自然。 “你不会是想趁我不备偷袭我吧?”她开玩笑地说。 不料崔漠没接她的台阶,神情大大方方,坦然道:“帮你撩头发啊,凭咱俩这交情,撩个头发算什么?” 聂维芙闻言,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崔漠似乎觉得说得还不够,又添了一句,“以前沈乐给你撩头发你怎么不躲?我不过伸个手过来,你就像是躲瘟疫一样离我这么远。” 聂维芙低头看了看,她下意识地躲在车窗边,她稍稍沉默,继而开口解释:“他从来不会帮我撩头发,他只会拔我的头发。而且现在结婚了,和异性接触都得避险,你谅解一下。” 她没说慌。长大懂事以后,她和沈乐不管如何打闹都有分寸,毕竟她不是男孩子,沈乐也不是女孩子。异性间的接触,无论关系远近,都讲求一个度,把握好那根线便不会出事,友谊的小船不会翻,漂洋过海颠簸而来。 崔漠没再说话,打开车载音响。 “愿可做你脚下那堆烂泥,来守护你……” 低缓男声仿佛倾诉着暗自苦恋,顿时把车内的气氛推向暧昧的境地,她伸出手,立刻关掉这烫手的歌声,车厢又恢复到原先的静谧氛围。 车子所幸迅速地驶到会所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下车,乘坐电梯感到会所二楼新开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已经来了人,服务生正在往茶几上摆黑啤,地上一箱,茶几上满满当当另一堆,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里面的人一见到两人,立刻起哄道:“崔总看,这是小的为你打下的江山,满目山河只等你来取。” 聂维芙听这没边儿的话,忍不住呸了声:“谢三儿你文采斐然啊,这又是被你爸送去哪个学校培训进修过了?” 那位谢三儿嘿嘿一笑,当作是夸奖一骨碌全部收下。 “我爸上的那个总裁班,老头回来和我卖弄来着。”他话音一顿,径自打开一瓶黑啤,往眼前一放,继续说,“你聂大小姐这段时间是闭关还是咋地,怎么叫你都不出来?今天好不容易聚一聚,咱们有来有往多喝点。” 聂维芙摆摆手,直接谢绝:“我戒酒,以后别喊我喝酒。” 谢三儿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睁大了眼睛盯着她,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这是打算备孕?”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脸色微变。 聂维芙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怎么人人都在提生孩子?谁规定结了婚就必须生孩子吗? 她无语地说:“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备什么孕?我和谁生孩子啊?” “和你……”谢三儿有眼色,话出一半,瞥到另一旁微沉的人,顿时闭上嘴,嘿嘿笑着敷衍过去,“我姐备孕让我姐夫戒烟戒酒,你不备孕你戒什么酒?” 聂维芙靠在沙发上,捏了颗花生米说:“别提了,我在酒吧喝酒被说了,所以这段时间约束自己。” 谢三儿看看崔漠,又看看聂维芙,忍不住问道:“你还真打算过下去呢?我们都等着早日脱日苦海,和我们开开心心蹦迪喝酒。”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崔漠的脸好像麻木一般,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聂维芙。 她没注意,一手一颗花生米,像是玩骰子一样丢来丢去,最后丢入口中,嚼着花生说:“你们这一个个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吗?不是备孕就是离婚,我觉得我们还是来说说三儿你最近的相亲史吧。” 谢三儿义正严辞拒绝:“别,我们还是说说崔总,我听说崔总他爸妈给他介绍了周家的千金,正宗海龟,模特身材,长相不输那些女明星,不过和我们聂大小姐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崔总你去见过觉得怎么样?成不成?” 谢三儿小眼神直往聂维芙身上瞟,好像她才是相亲的正主。 崔漠喝了口酒,也看向她,目光在暗淡的光线下却尤为炽热,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我心里有人,不好去祸害别的女孩子。” 聂维芙一愣,她对上那道视线,视线中藏不住的复杂情绪令她眼皮一跳,这……到底是什么剧情?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直奔而去, 她突然开口打破这层稀奇古怪的氛围:“准备了什么晚餐?我快饿死了。” 谢三儿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立刻叫来服务生,把他先前点的烧烤海鲜端上来。 话题暂时中止,聂维芙一口酒没喝,埋头填着饿肚。 吃饱喝足,该来的朋友全部到场,谢三儿这人虽然浮夸,对待朋友该有的情谊半分没少,为了迎接崔漠荣归故里,傻逼兮兮地推了一个五层蛋糕进来。 一群人起哄,主角戴上了帽子,瞎灯黑火对着五层蛋糕发呆。 聂维芙悄悄地离开包厢到洗手间,在里面斗了当了一回地主输了后,她慢吞吞地走出隔间,洗了把手顺便补了个口红。 她走出洗手间,撞见崔漠靠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根烟,静静地燃着。 鞋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动静不大,只有料子被摩挲碾压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走廊惊动了那根烟。 他见她出来,忙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正色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他一动不动,目光投向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的身影紧紧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动了动唇,想起先前她给的那些说辞,眼神一黯。 聂维芙停在几步之远,笑着问:“脸色这么严肃,你要同我说什么?” “我这次回来,其实是因为你……” “让让。” 他的话被身后的一道男声打断,目光变换,凌厉地刺向聂维芙的身后,男人脸色淡漠,说完那俩字后,视线落在了聂维芙身上。 他淡启双唇,继续说,“又喝酒了?” 聂维芙猛地转过头,发现沈礼就站在她身后。 他今晚穿得正式,白衬衫黑西裤,脚上一双德比鞋刷地锃亮光鲜,衬衫被他挽至上侧,露出骨节分明的显瘦手腕,无名指上依旧戴着那枚婚戒。 聂维芙不由得心虚。 第17章 “你才喝多了酒吧?身上一股酒味。”她下意识地凑近,鼻尖蹭到他的衬衫布料,酒味扑鼻,混合着衬衫上那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她意识到这不合时宜的举措,立马后退几步,皱着眉看他,“你在这里应酬吗?” 沈礼嗯了声,视线从她身上慢慢移到倚靠在墙上的那个男人,他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崔先生回来了?” 崔漠似乎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继而微眯双眼,眼中挑衅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他回道:“在外面呆了两年,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再不回来,人都要跑了。” 话说得不清不楚,□□味十足。 聂维芙微微蹙眉,看向沈礼,他大约是真的喝了很多酒,白皙的脸颊此时覆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色,狭长的眼廓在昏黄灯光下少一分冷漠,多一分张扬,眼尾也稍带微红湿意。 聂维芙烂好心多余,多嘴一句:“让应畅早点送你回去吧。” 沈礼淡淡应声,转而问她:“什么时候结束?一起回去。” 聂维芙原不打算在外面彻夜通宵,一个人回去和两个人回去没多大区别,随即点头说行,结束的时候给他发消息。 她说完,沈礼转向在场的另一个男人,不经意地在人脸上略作停留,唇上溢出一个应酬式的笑容:“崔先生,有机会合作。” 他伸出手,落在崔漠眼前。 崔漠阴沉着脸,酒意上脑,眼神落在那只手上满是嫌弃,那一瞬间,聂维芙差点以为他要发酒疯,然后一拳打上去。 然而最后崔漠还是握住那只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很期待和盛华合作。” 沈礼走后,聂维芙重新转向崔漠,说回老话题:“刚才你说什么?” 不成想他摇摇头,狠狠地错了一把脸颊,“你先回包厢吧,我在外面抽根烟。” 话落,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手指一推,指间夹住那根细长的香烟,他没带打火机,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尽头,寻了个服务生点火。最后靠在墙上吞云吐雾。 聂维芙看了会儿,转而回了包厢。 她没坐多久,应畅发消息过来问她结束了没有,她看了眼在包厢开趴体的一群人,那头兴致正高,她不想扫兴打断他们,打算偷偷离开。 这刚站起来,立刻被人抓包,谢三儿过来拉她一起去喝酒。 “你们慢玩,我回去了。”她抢先开口。 众人纷纷怔愣,谢三儿一脸莫名,奇怪地看着她,说:“我们这第一摊还没结束,你怎么要回去了?聂维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十一点不到要回家当个乖宝宝了?” 说着,稍显醉意的脸庞往她身上凑,她一把推开那张脸,回道:“以前是以前,现在特殊时期,不好通宵。” 谢三儿抹了把脸,想起件事儿,“下周有个拍卖会你来吗?” “再说吧。走了。”她往包厢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崔漠的人影,“替我和崔漠一声,我先回去了。” 谢三儿招招手,目送她走出包厢。 没过多久,崔漠推门进来,视线率先向沙发上扫一圈,继而顿在谢三儿脸上。 谢三儿无辜地冲他摆摆手,说:“你晚了!她刚出去没多久。” 崔漠默不作声,进来后坐在她先前坐过的沙发上,径自开了一瓶黑啤。 “崔总,我说你是咋回事?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谢三儿敞着腿,坐在沙发边上,脸上愁眉苦脸,比他还着急,“我看她没离婚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我觉得吧那个周家千金挺好的,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谢三儿连忙捂住嘴,声音透过手掌闷闷传来,“祝你好运祝你幸福!” — 聂维芙坐在车的后座,旁边是喝得醉意熏人的沈礼,他靠在后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般毫无动静,连呼吸都不是那么明显。 车子开得平稳,在灯火缭绕间驶过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窗外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殆尽,宁静投入车厢,衬得身旁的人呼吸越发微弱。 车子驶过一段破旧的马路,两旁的路灯颤颤巍巍,勉强支撑最后一点光亮,光线一闪,咔嚓一下,最后那盏路灯走到尽头,车子陷入黑暗。 她低头刷着手机,忽然听得身旁的男人开了口:“今天是给崔漠接风洗尘的聚会?” 聂维芙抬起头,衬着一抹昏暗望过去,轮廓隐在阴影下,他依旧闭着眼,仿佛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对,崔漠昨天晚上刚回来。” 不等她回头,身旁的男人冷嗤了一声,她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前面,一束光线直入车内,照亮他的脸庞,明明是快到了夏天,围绕在他身上的还是慢半年的寒冬,她捋了捋露在外面的手臂,深觉这车内开冷空调,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关键时候,竟然偷偷跑回来……”接着他又嗤了声,掩饰不住的讽意。 聂维芙奇怪地看向他,这话里有话明显有情况,可惜她听不懂。 应畅在前面和她解释:“临城的四合酒店发生踩踏事故,情况虽然不严重,但管理层处理不当导致舆论发酵,微博上全是网友的质问和谩骂。那位崔先生作为临城方面的负责人,不在临城坐镇稳定军心,反而回了南城,难免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聂维芙低头去微博搜关键词,果然实时搜索一堆临城四合酒店的内容,酒店官微底下已被网友攻占,公关方面只发了一条会及时妥善处理事故相关事宜,再无其他。 “流言猛于虎,网友们敲键盘的声音可比他的能力高不少,亏得崔老爷子先前还想扶他一把,最后还是扶不起。” 聂维芙皱了皱眉。崔漠以前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代表他现在还是一样,那两年他实实在在在临城上班,不是简单一句扶不起就能磨灭得了的。 她下意识地想为朋友辩解:“具体情况我们不了解,也不能妄下定论吧。” 沈礼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一副懒得同她理论的姿态。 每次都是这副遗世独立的小白莲模样,说不过人就扭头不理睬,聂维芙忍不住气得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没你那扶不起的朋友合你心意。”沈礼淡淡地回道。 聂维芙的手机啪嗒一下砸在沈礼的鞋子上,弯腰下去捡手机,顺带用力地踩一下那鞋面。 前排的应助理像是把车开到了坑洼处,抖了又抖,弱弱地插了一句进来:“老板,明天要迟点过来接你吗?” 沈礼:“不用。”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他转开视线望向窗外,车子渐渐驶入御景邸,旁边人工湖波光粼粼,湖边路灯倒映在湖面,泛着淡淡的的碎金。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后座的人左右两边下车,砰地两声,把里面的应畅惊得以为车要爆炸。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她坐在换鞋凳上换鞋,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 【应畅:聂小姐,老板晚上喝了不少酒,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能和他动手啊。】 【元元:放心,我不和醉鬼一般计较。】 【应畅:如果有可能,煮个解酒汤吧[可怜]】 【元元:应助理,我觉得你今天晚上应该留下来照顾你老板emmm……】 【应畅:那多不好意思呀。】 聂维芙穿着家居鞋进屋,本想直接上楼,脚步一转,走向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和客厅斜斜相对。 她靠在冰箱前,看见他背对着厨房靠在沙发上,背影疲态尽显,她不知嘟囔句什么,转身打开冰箱门,视线在里面搜寻一圈。黄姨上一回给她煮的解酒茶没剩下,冰箱里倒是一堆食材。 她口中念叨着“我真是个善良的大好人”,一面拿出手机搜索解酒汤的做法,她回忆上一回黄姨煮的解酒茶。 一个生姜、一碗醋、一撮白糖还有一碗清水。 聂维芙不懂厨艺,平时甚少进厨房,她拿着那头生姜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拿起削皮刀把生姜的皮削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按照食谱依次放料,食谱只是大概地讲了讲,细节全靠自己把握,这一把握,就把握出了一锅黑乎乎酸溜溜的解酒汤。 聂维芙皱着眉,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舀了一口放入口中,没把她酸掉牙。 她自我安慰,不用的解酒汤味道不一样,她这锅只酸了点,正好消毒杀菌,她怕沈礼喝了觉得太酸,又往里面舀了一勺白糖中和酸味。 精华全在里面,加点白糖是锦上添花。 她自我感觉甚佳地盛出一碗端出来,客厅里却没了人,她毫不气馁,揣上手机端着盘子上楼送解酒汤。 她敲开书房的门,端着架子招呼道:“解酒汤,你需不需要?” 她走到书桌前,把那碗黑色的汤水放在他面前,酸气止不住冲向他的鼻端,他垂眸看了眼,眉头微蹙,面色怪异。 “你煮的?” 聂维芙矜持地点点头说:“我照着网上的食谱做的,可能口味没那么好吧?不过功效肯定有。” 沈礼又看了一眼黑色酸水,一脸平静地说:“辛苦你了。我等凉了再喝。” 聂维芙其实想看着他喝下去,等个评价,但他这样说,她不好坚持,点了点头后走出书房。 电话刚好响起,她看低头看了眼,到房间接电话。 而书房里的人,望着眼前冒着热酸气的解酒汤,很是发愁,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 第18章 聂维芙接到崔漠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到家。 她现在总觉得崔漠这人有些怪怪的,说话语气仿佛带着试探,又好像偷偷伸出触角碰着她的私生活,像是有所企图。尤其是今天,他表现得很不对劲。 “在御景邸?”他问。 聂维芙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结合先前他的种种举动,她猛然有个发现,这货不会是突然基因突变看上她了吧? 但他们认识二十年,要喜欢也不会到现在才喜欢,况且他从没表露出来,她也不好自作多情摊开说让他死心。 “是啊,刚才在给沈礼煮解酒汤。”她回道。 那头沉默下来,半晌后才又开玩笑似的说:“你煮的解酒汤能喝吗?” 聂维芙经不得自己的厨艺被挑战,谎话信手拈来:“能喝啊,他还夸我煮的好喝。” “……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吗?” 聂维芙:“我给我老公煮个解酒汤而已。” 崔漠彻底没了声,草草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聂维芙低头看着手机,转过身慢慢往外面走,稍一抬头,差点儿吓一跳,沈礼手上端着只碗站在门口,脸色隐在黯淡的光线背后,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你…你什么时候在这儿?”她突然结巴起来,眼神不停地四处乱转,心虚得不成样子,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碗里,好似有了转移的话题,一脸怀疑地说,“都喝完了吗?没有偷偷倒了吧?” 沈礼把碗塞到她手里,委婉地说:“辛苦你了,下次还是别进厨房了。” 说完转身回到书房,从桌上挖出一颗金桔柠檬润喉糖丢进口中,酸甜可口的糖味暂时遮盖住喉咙里那股怪异的味道。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他喝了一口后差一点吐出来,趁着她接电话的时候,连忙走出书房到主卧卫生间把那碗酸汤倒入马桶。 这玩意儿好是好,可惜他无福消受,喝了一口至今感觉头晕乎乎的。 — 第二天早上,她正常早起,惯常到阳台练瑜伽,练完后洗澡换了身衣服下楼。 尽职尽责的应助理早早地到达别墅,身上系着围裙在开放厨房忙活,一见她下来,应助理毫不客气地招呼道:“聂小姐,你是想吃面还是想喝粥?” 聂维芙挑了挑眉,探出脑袋伸进去瞧,手指着锅旁的挂面说:“你要煮什么面?” “阳春面。在碗里倒点生抽,再放点葱花和猪油,开水冲泡,汤汁很香。挂面煮开捞进碗里,味道还不错,聂小姐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应畅热心介绍,说话间把锅里的面捞出来盛入碗中,热气腾腾,香油扑鼻,简单的食材难掩其中的美味。 他把碗端在盘子里,推到聂维芙的面前,“尝尝看。” 聂维芙没有立即端过去吃,她转过头往客厅看了眼,那道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很轻,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她往那一边努了努嘴说:“他吃过了吗?” 应畅又往锅里下了一把挂面,边搅着边回道:“没有,一大早在开电话小会。” 他转头,发现她还没动,突然想起来没给筷子,连忙从筷笼中取出两双递给她,“你们俩的,老板这锅粥等他开完会再端出去。” 等沈礼打完他的电话小会回来,她这碗面吃得差不多,人刚坐下,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应畅坐在对面吃另一碗面,抬起头,当着他老板的面,试探性地问道:“聂小姐,早上要送你去美术馆吗?” 聂维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有点事先不去上班。” 话落,推开椅子起身,正欲离开,她听见身旁的男人问道:“什么事?让应畅先送你。” 她的车还停在会所的停车场,家里还有一辆商务车,她估计不会开。 聂维芙的眼神划过一丝奇怪,却也没太在意,既然问起,她没必要藏着掩着。 “我要回一趟嘉汇国际取个东西。” 今天早上收到一条快递柜的滞留消息,上周秦老师给她寄的特产,昨天白天到了公寓,她但一时忙忘了,怕今天快递会退回,所以想趁着早上这段时间取了放回家。 沈礼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睫毛微颤,掩住眼底的些许情绪,他没说话。 她又补了句,“我提前交了车,这会儿应该在门口了。” 刚说完,她的手机进来一个陌生电话,她顾不得再多加解释,拿起包接通电话,大步往门口走去。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应畅抬头看看对面的男人。 老板和聂小姐最近的关系稍有缓和,甚至缓和到同住一个屋檐还能够没有冷言互讽,尤其是昨天晚上他老板在车里嘲讽聂小姐和其朋友,他竟然还能看到两人和睦地同桌吃饭。看来聂小姐的脾气比以前平静许多。 “我的脸上有八卦?”沈礼头也不抬地反问了句。 应畅猛地收回视线,眼神异常心虚地从餐桌那头溜到这头,然后迅速地扒拉干净碗里的面,坐等老板吃完。 那头聂维芙坐上网约车,车子平缓地驶向公寓的方向。 到了嘉汇国际,她在门卫室的快递柜里取走了那箱特产。 箱子不大不小,但挺沉,不用猜她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快递面单上的发货地址是距离南城一千多公里的遥远小镇,她在那里有一群可爱的学生,总是咧着嘴边跑边喊她元元姐姐。 聂维芙到家后拍了个照片发给秦老师,表示她已收到,然后拆开箱子,把最上面的一叠画册放在客厅的盒子中,其余特产摆在一边暂不归置。 车子还等在楼下,她没作停留下楼坐上了车。 秦老师发来消息,她略作简单回复,退出页面点进工作群,想看看有没有人评价她昨天做的那堆图,新消息不少,大部分是在讨论艺术家的部分作品抵达美术馆后如何保存,后面有人提到宣传海报的进度,艾特她并催她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做完。 可惜她下了班以后不再理会工作群,催她加班的内容统统没有看到。 乃至于最后系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提醒她已被移除项目工作群,时间在第二天早上六点。 上班是九点,六点踢人那也太拼了。 车子抵达美术馆,聂维芙下车到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坐在吧台慢慢喝着。 这个时间刚过上班打卡,咖啡馆几乎没什么人。 几个别部门的同事眼见着已经迟到,索性多耽误些时间买早餐,买完匆忙赶往大厅,咖啡馆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慢悠悠地喝完半杯咖啡,手机终于有了动静,手指轻点屏幕,却是她被拉入一个新群的消息。 紧接着群主艾特了她,问她有没有在办公室。 她大剌剌地回复她在办公室。 群里一阵沉默。 十分钟后,她在一辆商务车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细细查看。 这是南城美术馆对外的一个公益项目,主题是为自闭症儿童办一个公益画展。 前面的资料全是自闭症的相关内容,最后一页是这个方案的概述,这次的主办单位除了南城美术馆以外,还有一家专门开发地图导航产品的科技公司,新成绩几年,在业界小有名气。 十合科技?那不是…… 她的手微微一顿,确认没看错公司的名字,稍转念一想,心下了然。 这家成立没几年的科技公司是沈礼和他的大学同学在上学期间共同创办,原计划毕业后扩大规模共同经营,不料两人毕业后,沈礼突然被叫回沈家继承家业,十合公司又差点因为资金问题濒临破产。 最后还是沈礼拉来一笔投资,公司得以经营下去,产品迭代更新,三年后,这款产品成为每支手机里必装的一个地图导航软件,算是在业内占据一席之地。 一行人来到位于高新园区的十合科技,两栋高耸的建筑由空中廊桥连接,外墙镜面被阳光照得反射刺眼的光线。 接待他们的是十合科技的运营总监,在会议室把这场公益展览的所有想法展示了一遍,十合提供宣传平台和预算,而美术馆负责布展和科普讲座。 最后展览结束后会有一场慈善拍卖,由两方共同负责,拍卖会所得的款项全部捐助给自闭症儿童的慈善项目。 聂维芙是被踢过来加入新项目的工作,她本身对这个公益项目感兴趣,所以把她当足球踢的这种行为暂时被她当在脑后,打算秋后算帐。 “……我们老板很重视这个公益展,今天他在办公室,你们不介意和他聊一聊吧?”运营总监询问道。 美术馆的几个人自然不会拒绝,坐在会议室等人的时候翻着十合的公司手册,聂维芙也在看这份公司发展史资料。 众人皆知十合科技是创始人之一的陈识为了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所创办,那款研发的地图导航产品从最开始的单一功能,到现在标记地点发布寻人需求的特色功能,三年来帮助了不少失散儿童找到家人,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妹妹。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重视儿童公益的主要原因。 “抱歉,久等了。” 美术馆的一干同事纷纷抬眼望去,一个身形修长的短发男子走了进来,在会议桌前落座。 几人面色奇怪,看看来人,又看看公司手册,眼前的这张脸与照片上的人长得不大一样。 “您是?”一个男同事迟疑着询问。 男人礼貌颔首,伸出手主动介绍:“我姓沈,单名一个礼字。陈识在接一个电话,正好我有空过来见一见你们。” 落地窗前的阳光洒落一地,他整个人陷在阳光里,身上的那股淡漠被渐渐驱散,眉眼转瞬柔和。 他对上她的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纤瘦的手掌,像是随口问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跟她出来的几个同事是别的部门,对她的身份知之甚少,见状互相对视,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困惑。 “小聂,你和这位领导认识?”有同事问。 聂维芙还在思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他,下一秒听他淡淡地开口解释:“挺巧,她是我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记得评论会掉落红包~ 第19章 中午,十合科技的那位运营总监请他们在高新园区附近吃饭,吃完饭一行人去了刚开通没多久的地铁站实地考察。 地铁站地面层中间一条长廊是这次自闭症儿童的主体展厅,旁边的墙体留白用作展厅宣传。 美术馆的那个项目负责人经过那一遭,突然想起了她这个临时加塞进来的人,“他指着那一面白墙问道:小聂啊,听说你是油画专业毕业的,这墙上的宣传画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 聂维芙嘿嘿干笑两声,接过他的话:“我有同学可以帮忙联系合适的人过来画,您需要的话我找找看,不过您得事先把预算告诉我。” 领导大手一挥,把这活交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她开始联系她的大学同学,托人帮忙找找愿意干这活的人,工资不算低,工期充裕,要找到人蛮容易。 没过多久同学已经给她找了四个一组,把人的联系方式推给她,顺带提了一句。 【同学:你现在不画还真是可惜。】 聂维芙坐在车里,看到消息稍稍怔了下,随即迅速地回复他。 【元元:没什么可惜的,我又不是当代大画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同学:不是当代大画家,也是我们学校的传奇啊,你都不知道上次我碰到咱们系主任,人拉着我聊了半天都在惋惜你年纪轻轻封笔不画了。】 【元元:没办法江郎才尽,再也提不起画笔啦!】 【同学:系主任看见你这个啦准保气死。等我忙过这段时间,请你吃饭聚一聚。】 三言两语寒暄过后,车子回到美术馆,她回办公室。 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门口,原本有说有笑的办公室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发不出声,气氛诡异得异常明显,同事的目光四窜,有种不敢言的意味。 聂维芙不作声,面色如常地坐在椅子上后打开电脑。 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对面的范娴娴投来视线,被她轻飘飘地一瞥,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 聂维芙冷哼了声,点开手机看消息。 消息是小倪偷偷发给她的,几张海报的截图,看起来很眼熟,她放大看了看,心下了然。 这几张海报是她原先做的一套系列海报,因为背景素材都和字体是她自己做的,这一套新的海报只在上面略作改动。 有时候设计师在甲方的要求下能发挥的自由度太低,遇到懂行的审美在线的甲方实在是三生有幸,然而更多的是要求设计出五彩斑斓的黑、放大放大再放大的甲方。 聂维芙虽说不喜欢别人乱改她的图,还把她的图越改越差,但她也知道这个刚接手的设计师听周姐这个甲方的需求设计东西。况且这还涉及到小倪向她泄密,她更不会现在贸然找事。 眼不见为净,她关了手机,开始构思新展览的宣传册和推广海报。 这场公益展览涉及到一个自闭症儿童的慈善募捐项目,她事先拿到的资料上有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给她的律师。 那头接的很快,聂维芙简单地把来意说明后,律师立刻让助理着手准备联系慈善基金会。 “对了,您最近和我爸有联系吗?” 律师在她小时候便一直在为聂家人工作,平常与聂父的联系密切,可以说是看着她从小长大,听到她这话,稍一顿说:“昨天刚见过面,你还没和你爸和好呢?” “没,这段时间比较忙,来不及回去看看。”聂维芙随口胡诹,“我今天下班去看他。” “早该去了,他前些日子感冒严重,连续几天都在医院输液。你是他女儿,多劝劝他,身体要紧,别为了工作连身体都顾不上了。” 聂维芙嗯嗯应道,挂了电话。 下班后,她开车绕路去了聂家。 她和她爸的关系一直很淡,准确来说从她爸二婚后,她便有了芥蒂,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直记着她爸在她妈临走前主动承诺不会再婚,然而不到五年,一个陌生女人成为了聂家新一任的女主人。 旁人都在劝她要理解她爸爸,她爸再婚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她,而且她爸承诺她不会有弟弟或妹妹。 她那会儿刚上高中,为了这件事每天晚上她都偷偷藏在被子里哭,白天却装得若无其事反应平平,只为了不让旁人笑话她。 过去这么多年,她始终想不通,明明做不到,为什么要信誓旦旦作出承诺?是对自己过分自信,还是虚伪地敷衍临终之人? 除了再婚这一件事,他和她后妈的确没再生孩子,她爸甚至早早地立遗嘱,把公司和大部分资产全部留给她,并且这些年来讨好般的态度补偿她。 聂维芙不是个冷漠的人,尽管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依旧放不下她爸。 她把车停到聂家别墅外的露天泊车位,下车的时候多看了几眼其他车位上停着的车。想来是家里来了客人,她没在意,穿过草坪快步走向庭院。 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围绕在空荡荡的别墅,她停在客厅外的走廊上,超路过的佣人嘘了一下,然后毫无负担地偷听客厅里的对话。 “太太家里的亲戚,早上就过来陪太太说话。” 佣人在她家里做了许多年,对现在这位太太没什么感情,小声地和她透露。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沙发中间的贵妇人身上,贵妇侧对着她,眉眼弯弯,耳朵上的祖母绿叶片耳环微微晃动。 她眯了眯眼,那副祖母绿耳环是前段时间佳盛拍卖公司在南城最近一场拍卖会上拍出的高价拍卖品,没想到现在却戴上她后母的耳垂上。 她周围的客人说着场面话吹捧,她温婉笑着却不说话。 话题一转,落到了偷听的聂维芙身上。 “我前阵子碰到你家那位大小姐,本来想和她打个招呼聊聊天,没想到她故意装得不认识我,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 “她就是这样,老聂把她宠坏了,好好一个女孩子,脾气那么差,任性跋扈。” “阿茗在她手底下也吃了不少苦,那丫头在她爸面前不言不语,背地里使了多少绊子,阿茗是吧?” “这种千金小姐没男人受的了,我听说她和沈家那小的貌合神离,夫妻俩从没在外面一同出席过。” “阿茗,你知道你继女是怎么一回事?传得都是真的吗?” “……” 她那位后母只笑不语,任凭她们说什么,她也没有表态度。几人说来说去,正主不参与,这话题自然凉了。 最先挑起话题的中年女人又换了一个新的话题:“阿茗,小飞说他周末带女朋友过来看你,让你过目把关。” 曹茗的嗓音娇柔,语气缓缓:“你这个当妈的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吗?人长得怎么样?” 中年女人说:“以前见过一次,长得很小家子气,家里条件一般,和小飞不太配。” “小飞自己应该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可不是,我见过一次后就说让他分了,我和他说他姑母会给他介绍更好的千金小姐,但他非不听,硬要说那女孩子很好。阿茗你帮忙看看,劝劝他。” 曹茗没有一口答应,只说会好好观察下侄子的女朋友。 “要我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别人家的人你还指望什么?我一直教育小飞,姑母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给他买这买那,还安排他进他姑父的公司,他也一直念着姑母的好。况且小飞是阿茗和老聂的过继子,等同于亲子,将来他们俩老了,小飞会给他们养老。” 周围一群女人附和,直点头说是是是。 “是吗?我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个过继的儿子?你们谁来和我好好讲讲?”聂维芙抱臂站在客厅外。 客厅里面却是鸦雀无声,沙发上的一群人面上尴尬,垂着眼避开聂维芙似笑非笑的视线。 唯有中间的曹茗,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对上她的视线,神色自若地向她招招手:“元元回家了啊,你爸爸还没回来,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吧。” 聂维芙没有理会,慢慢走近,然后顿在茶几前,视线在上面的几杯咖啡上掠过。 “怎么不聊天了?继续聊啊?别担心,我在或不在都不会影响到你们。”她笑吟吟地说。 有个中年女人率先提出告辞,另外几人纷纷起身,看也不敢看聂维芙,着急往外走。 聂维芙伸出手,拦住她们,“别着急呀,晚上大家好好吃顿饭,好歹也是我后妈的亲戚,让她好好尽地主之谊。对了,把我那个干哥哥也一起叫过来,是叫什么曹飞吧?” 曹飞的母亲面色慌乱,连忙看向小姑子,寻求帮助。 曹茗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和聂维芙解释,却发现她的视线定在一面墙上,她愣了一下,随即听见继女冷冰冰的声音。 “那副画呢?” 曹茗解释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这幅画,我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了,墙上那幅画是她另外拍了送到家里的。” 聂维芙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好似覆了一层寒冰,眼神直直刺向她,她稳了稳心神,继续解释,“我事先问过你爸爸,他说随便我,所以我送了。” 一旁曹飞的母亲想插话,只说了俩字,就被聂维芙冷冷地瞥了一眼,顿时紧闭上嘴。 聂维芙回过头,冲走廊那个方向喊了声,先前的佣人快步走了过来。 “陈姨你帮我把这幅画拿下来。”她说。 佣人到外面叫了两个人进来,三俩下就把画拆下来。 聂维芙拎着那幅画走到她后妈面前,淡淡地问道:“你知道先前那幅画在这墙上挂了多少年吗?” 她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一杯咖啡,微微晃动,继续说,“二十年,我妈嫁进聂家的其中一份嫁妆。” 曹茗脸色微变,下一秒便看见聂维芙把那杯咖啡泼在那幅刚拆下来不久的画上。 “元元你……”曹茗顿住了口,看见她泼完咖啡,随手把画丢在一边,听她又开了口。 “那你知道你嫁进聂家多少年了吗?九年。” 聂维芙扯了扯唇角,众目睽睽之下,拿过另一杯咖啡,猛地泼在曹茗的脸上,周围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快步走过来推开了她。 她直直对上她后妈的视线,说完先前没说完的话,“你觉得你能够代替我妈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吗?” “痴心妄想。”她缓缓地说。 门口传来一道又惊又怒的声音:“元元,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给大家发红包鸭~~PS:第二更过零点,明天早上再来看叭 第20章 聂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那些充满恶意的话全部落入他的耳中,包括她拿咖啡泼曹茗的惊人举动……他一直以为她没有再闹是因为她接受了曹茗的存在,毕竟这些年曹茗待她如亲生女儿,事事以她为先,为她考虑。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改口叫曹茗一声妈妈,因着他违背诺言和曹茗结婚,他一直愧对这个女儿,所以他从没有强迫她,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是这样对待他的母亲。 “元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聂林大步走进来,怒视着聂维芙,他从曹茗身边的女人手上接过纸巾,细细地替曹茗擦着头发上沾着的咖啡。 他看向在场的几个女人,面含歉意地说,“抱歉,今天不留你们在家吃饭了。陈姐,送一下客人。” 陈姐面露担忧地看了看聂维芙和聂林父女俩,随后带着几位客人出了别墅。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外面小院的人工小湖汩汩流淌,里面则是纸巾擦拭面部和头发的窸窸窣窣。 聂维芙冷眼旁观这对夫妻,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攥。 墙边的欧式座钟忽地摇晃钟摆,报时器发出沉闷的敲钟声音,对面那两人从狼狈中缓过神,曹茗握住丈夫的手,低声说:“对不起老聂,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聂林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转而看向聂维芙,脸上失望至极,语气也满是痛心:“元元,不管你曹阿姨做了让你不痛快的事,你都不应该泼她咖啡。你的礼仪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处事,解决问题的吗?” 聂维芙冷笑道:“他们只教过我做人要知廉耻。”冰冷的视线毫无畏惧,从她爸的脸上慢慢移到那张微微发白的脸。 曹茗瑟缩了下,往聂林身后稍稍一躲,后者把她护在身后,回过头的时候深呼了口气。 视线瞥到茶几边的那幅画,画上浸着褐色的污渍,他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那股怒气瞬间又飙升,脸色难看到极致:“这幅画也是你泼的?” “是我泼的。”话音正落,聂维芙猛地伸出脚,鞋跟踩过去,那副画瞬间从中间撕裂开来,干完坏事,她回头对她爸笑了笑,说,“可惜了这幅画,被个肮脏的人拿来满足虚荣感。” “啪!”清脆的耳光落在那半边白皙的脸颊,只半秒,那脸蓦地泛起一片红色,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 陈姐送完客进来,乍然看见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她快步走过去,心疼地看着聂维芙的脸,忍不住指责道:“先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是你女儿!” 聂维芙推开陈姐的手,克制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硬声提醒道:“爸爸,你还记得先前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吗?不记得的话我来告诉你。” 聂林喘着气,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 “我妈妈嫁给你的时候,我师父赠给她一幅画,作为她的嫁妆带到了这里。然后就挂在那里,你想起来了吗?”她指着空出一块的墙,低着语气说。 聂林顺着她的话,脑海中隐约翻出个细小线头,牵引出几个记忆片段。 他看向曹茗,曹茗摇摇头,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会送人?况且我问过你……” 聂林的气缓了缓,沉声解释:“这件事是我不对,当初你曹阿姨问过我,我一时忘记所以没和她说清楚。” “……一时忘记?”聂维芙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那你是不是也一时忘记了在我妈病床前怎么和她承诺的?” 聂林面色尴尬,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聂维芙无意再和他们俩争吵,看着他身后的曹茗,冷冷地说:“把我妈的画给我拿回来,重新挂在这面墙上,至于其他的我可以不追究,听到了吗?” 曹茗点头,想了想,似是忍不住劝道:“对不起元元,你别和你爸爸吵架,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昨天才从医院回来。” 聂维芙想起来她这趟过来就是为了看聂林,现在看她还不如不来,这种白莲花戏码她又不是没看过。 “我就担这不孝女的名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你这个后妈在外面怎么编排我的我又不是不清楚。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你也别和我演后妈楚楚可怜的模样了,把画拿回来,这里不该动的别动,若是再被我知道你动我妈的东西,聂林也保不住你。” “元元你……”聂林脸色难看,视线触到女儿微红的脸颊,心里一堵,原本指责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 聂维芙全当做没看见,快步走出聂家别墅。 外面天色全黑,夜幕沉沉降临,清浅的月亮高悬在夜空,洒落一片黯淡银辉。 她抬起头的那一瞬,眼角不住地滑落玻璃珠子似的眼泪,她快步走向停车位,坐上车,一步不停地驶出聂家别墅。 方向盘一打,车子开到一条小路,满城的喧闹和繁华被她甩在车后,只一束车头灯为她指引方向,车子越驶越远。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北鹤墓园门口,那两棵千年银杏伫立在墓园前,偶尔飘落一片扇形叶。 墓园幽暗阴凉,沿途路灯的光线微弱,耳旁刮着呼啸凉风,墓园背靠的北鹤山在黑暗中沉沉地注视周围的一切。 看管门口的小房子亮着一盏灯,里面的老大爷戴着一副眼镜,非常认真地看一本书,手上同时拿着一根笔,边看嘴里小声地念着,手上的笔边划拉写字。 聂维芙敲了敲窗户,老大爷立刻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她登记名字的时候,老大爷就在耳边念叨:“这么晚还跑过来,家里人有知道吗?怕不是和人吵了架才突然跑过来吧?大晚上的来墓园你这个小姑娘也是头一个,胆子这么大,真不怕?” “不怕,我来看看我妈和我妈的邻居,这有什么好怕的。”她写完把笔还给老大爷。 老大爷在灯光下辨认了会儿,放下簿子把一个对讲机塞给她:“你要害怕了就记得喊我,我过去接你。” 聂维芙好笑地看着那个对讲机,和人道了声谢。 “别在里面逗留太晚,就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一到赶紧出来啊。” 她捏着那个对讲机,正对自己,拇指按住发话键说道:“知道了。” 大晚上来墓园,说她胆子大其实不是,从聂家出来后,她一时开错路,晚高峰再绕回去有些麻烦,索性过来看看她妈舒缓情绪。 此时走在空旷萧瑟的墓园,听着瑟瑟发抖的夜风,总有种阴测测的感觉。她捏着对讲机,手指触到坚硬外壳,心里稍稍有了些安全感,她走到她妈的墓碑前,随地坐下来。 手机里一堆消息和未接来电,她回了方旋和明蔚的消息,说她在她妈这里。那头立刻回了几个问号和感叹号,紧接着发来一个视频,聂维芙没点开,大晚上吓别人不好。 “今天过来突然,什么都没带,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她伸手擦拭墓碑上的照片,“他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还忘记了你,我有点难过,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放心啦我不会哭。”她吸了吸鼻子,悄悄抹起脸颊的泪水,“那个女人竟然把你的画送给别人,我刚才大闹一场,我才不管别人会怎么说我。她要做名声那行,家里全部是你的东西,我看她生活在那里,还要再怎么演贤惠得体的聂夫人。” “……”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老大爷拖长了嗓音透过传声筒发出来:“差不多了啊,可以准备准备下来了。” 她站起来,掸了掸裙子,然后回道:“来了。” 她慢吞吞地走出过道,一步步下台阶,又转去隔壁的小墓园瞧了瞧,脚步停在前排的某一处,墓碑上的花干枯落了花瓣。 “我过来同你打个招呼就走,家里一切都好,爷爷和奶奶这周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听医生说情况应该还行。奶奶那天在医院突然认出你哥了,所以你也别太记挂。对了,我好像不小心探听到你爸妈的八卦,你爸妈可能有点情况,说不准多年以后还会复婚……” “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下次过来我给你带酒,在你酒窖里随便给你偷拿一瓶出来,你保佑我千万不能被你哥发现。” 聂维芙擦了擦墓碑上的小照片,暗自叹了口气。 她折回原来的小路,下了台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脚步声,清晰有力,好像是从右边传过来,她转过头望出去,一排低矮松树遮挡住她的视线,昏暗光线朦胧不清,她停住脚步,紧紧地捏着对讲机。 脚步声未停,哒哒哒依旧落在水泥台阶上,她不由得踮起脚尖走路,走到最后一个台阶,她蓦地顿住,一个身影背对着光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吓得后退一步,脚后跟被台阶拦住差点向后倾倒。一只手连忙伸过来扶住她的腰,她立刻抓住来人的手臂,站稳脚跟。 “沈礼,你要吓死我!”她抱怨道。 沈礼松开手,视线微斜瞧着她:“你还会害怕?” 聂维芙走下台阶,沉默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岳父给我打电话,说你和他吵了一架,让我陪陪你。我随便问了你的一个朋友,她说你在这里。”他淡淡地说。 聂维芙切了声,“他和你说我为什么和他吵架吗?” 沈礼没说话,聂林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在开会,听得不是很仔细,只是听到他说聂维芙和她后妈产生矛盾,所以才吵的架。 聂维芙没得到回应,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自顾自说:“因为我往他老婆的脸上泼了一杯黑咖。” 她拍拍手,满意地笑了笑,她突然看见空中飘着一点点亮光,她不由得走近,惊讶地说:“呀那个是不是萤火虫?” 沈礼看了眼,一本正经地回道:“不是,是鬼火。” 聂维芙:“呵呵,你真幽默。” 对讲机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你们在里面谈情说爱呢!赶紧给我出来,我要关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啦。今天的更新估摸着晚上吧~明天不出去的话两更。大家新年快乐哦!! 第21章 聂维芙和沈礼走出墓园的时候,被看门的老大爷吧啦吧啦念叨了一大堆,临走前又特意被叮嘱,下次别再晚上来了。 聂维芙全程没有说话,坐上车后才发现原来应畅也在车上坐着,见她进来,立刻收起了手机。 “聂小姐,你这脸是……?”应畅眼尖,从后视镜里隐约发现她脸颊的不对劲,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礼跨进来,随口问了句:“怎么?” “没什么。”她连忙敷衍过去,刻意把耳后的头发放下来,然后迅速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九点半还有一通电话会议。”沈礼说。 聂维芙稍稍沉吟,和前面的应畅说:“应助理,送我去御景邸。”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时间,迟疑地问道,“你是要回公司开会还是家里也行?” 沈礼直接对应畅说:“直接开到御景邸。” 聂维芙哦了声,看向窗外,不经意间瞥到隐在暗里的那辆车,猛然意识到发觉有哪里不对劲,连忙拍着前面的座椅,说:“我车还停在那里。” 他们三人没一人想起她是自己开车过来,聂维芙下了车,沈礼也跟着下车。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急着回去开会吗?”她说起来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为了她的事,他和应畅开了一个多小时过来。 沈礼没回她的话,向她伸了伸手:“车钥匙给我。” 聂维芙不明所以,掏出车钥匙丢给他。 他转过身回去和应畅说了几句,然后又走到她的车旁,打开车门看向她:“我送你回去。回御景邸?” “还是我来吧。”她委婉地说。 他直接坐进驾驶座,启动了车子,聂维芙无奈,也坐进车内。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驶离北鹤墓园,从北鹤墓园到出口的这一条小路上没有一盏路灯,车厢内静谧和昏暗,四周灌木丛和植被密密麻麻,显得越发幽深。 车窗半合半开,凉风稀稀疏疏灌进来,忽然飞进来一只蜜蜂,嗡嗡嗡叫个不停,她吓得直往驾驶座那一侧倒,惊慌失措地叫道:“快,有只蜜蜂。” 沈礼若无其事地瞥了眼那只乱飞的蜜蜂,随手按了个按钮,车窗全部打开,他伸手驱赶了下那只蜜蜂,很快嗡嗡嗡消失在车里。 聂维芙捂着脸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没了啊?” 车子左转进入宽阔大道,路灯林立,车厢瞬间变得明亮,她一不小心看见沈礼的唇角似乎挂着一抹笑容,不似冷笑,也没有任何恶意和冷漠,好像只是在单纯地取笑她。 “你赶跑了啊?”她又问。 沈礼的眼中浮现淡淡的一层笑意,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你先把安全带系上。” 聂维芙哦了声,连忙去系安全带,系完后赶紧把她那侧的车窗合上,并催促他把其他几扇也合上。 沈礼依言关上车窗,随口聊了句:“我记得小时候你和小乐捉蜻蜓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到了蜜蜂这里就这么区别对待?” 聂维芙:“废话,蜜蜂会蛰人的。” 她上小学那会儿什么虫子都爱捉着玩,然而某天她看到她的同桌因为玩蜜蜂,眼皮上被它蛰了一口,肿得都快睁不开眼,从此以后她不敢招呼蜜蜂,并且对其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 虚惊一场后,她低着头刷着闺蜜群里的消息。 方旋想要和她视频被拒后,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刷屏消息,她点进去正好看见她在和明蔚说她大半夜跑去墓园发疯的事。 【元元:???姐妹情呢?你们知道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旋:我知道!你老公放下工作,亲自过去找你。】 【明蔚:这……说好的挂名夫妻呢?】 【元元:……姐姐们,我今天和曹茗那女人吵了一架,然后被我爸看见,然后我和他又吵了一架。】 【方旋:!!!】 【明蔚:!!!你有没有吃亏?】 【元元:那倒没有,我泼了她一脸的咖啡。】 ……然后收获了一个巴掌。 【方旋:今天沈礼打电话给我,我差点儿吓一跳。我没想到他还挺关心你的。】 【明蔚:他让应畅也问我来着。】 聂维芙悄悄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庞隐在半面光下,高挺的鼻梁,像雕刻一般立体分明,长睫如扇,细微地抖动。 他察觉到脸上的视线,稍一偏头望过来,吓得她做贼心虚一般缩回视线,低下头撇撇嘴,暗自腹诽。 也就脸好一点,那个狗脾气是真不好。 不过今天算是她欠他的。 - 车子回到御景邸,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折腾几个小时,她方才感觉到她的肚子有点饿,原想随便找个水果啃啃,余光瞥见沈礼进来,她 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沈礼看了她一眼,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灌下,他的手指细长,指间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她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翻了翻,“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做个?” 当是还了这份人情。 “谢谢,不用。”沈礼挽起衬衫袖子,往上叠了又叠,长腿一跨,走到冰箱那边,从里面挑出几样放到流理台上。 接着刷锅放水煮上,切胡萝卜、黄瓜和葱蒜,水煮开后,一把面放进锅里。 她开口说话了:“我也没吃饭。” 他搅了搅锅里的面,回道:“你不是晚上不吃饭吗?” 聂维芙:“……” 她也是要面子的,暗示过一回被驳回后,她不会再开口。她嗯了声,走回到冰箱,从里面找出两个西红柿,挪到流理台前洗东西,视线悄悄往那案板上瞥了眼,他调了拌面的料,淋上热油,有股香喷喷的味道。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站在旁边,声音好似沉了下来。 她脸色一僵,差点忘记她被打脸的事。她好面子,不愿让人知道她爸爸为了后妈打她巴掌,所以她神态不自然地扭过头,拿头发遮住脸颊,然后说:“没什么,在墓园的时候被虫子蛰了。” 沈礼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瞧着她。锅里扑腾出白沫,他收回视线,捞起锅里的那坨面沥干,随后分别放入两只碗里。 “他不是一向很宠你吗?他打的还是那个女人打的?”他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走之前提醒她,“拿筷子。” 聂维芙顿在原地,神色怔愣,手中的西红柿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回过神,弯腰捡起重新洗了洗,然后拨了两双筷子,啃着西红柿走出来。 她放下半颗西红柿,拿起筷子搅拌一通,“你是和谁学的厨艺啊?什么时候也给我介绍介绍?” 沈礼低头吃了一口,说:“我建议你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有时候天赋很重要。” 聂维芙想起她那个黑酸汤,不由得有些讪讪:“我就客套一下。” 沈礼没再说话,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挑去碗里的胡萝卜丝,对面吃完一碗面,她眼前的胡萝丝也堆成一座小山。 她见他时不时地看过来,抬起头问道:“你想吃?” “你想多了。”沈礼拿出一根筷子戳了戳小山,红色小山轰然倒下,“冰箱里有冰块,你敷一下,下次别傻乎乎地站着让人打。” 他随即起身,拿着碗筷回到厨房,顺手把碗给洗了。 聂维芙重新把胡萝卜丝堆成一堆,手指轻抚那侧脸颊。 — 第二天下班,她接到了沈礼的电话。 这次只有他一人开车,车子等候在美术馆楼下,见她上了车,他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然后在车里同她说着她爸的事。 “岳父约我吃饭,我想他找的应该是你,所以接你一起过去。” 聂维芙默不作声,低头在和新项目组的领导沟通这次画展的衍生品类目,手指敲得飞快,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念着什么。 沈礼奇怪地看向她,没看见她的表情,沉吟片刻后又开了口:“如果有误会,这次就解释清楚。” “没什么误会,是我欺负了他老婆,他要打我我没能避开,是我技不如人,我认。”她边发消息边不以为然地说。 沈礼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没半点在意,奇怪地回头继续开车。 聂林约他们的是一家中餐厅,餐厅老板是他的老朋友,上菜的时候老板特意过来见他们,夸了聂维芙漂亮、沈礼能干、两人很是般配,商业吹捧将近十分钟才离开。 菜全部上齐后,聂林进入正题。 他给女儿夹了一只她从小爱吃的蒜蓉虾,见她拿筷子拨在一边,脸色微微尴尬,然后假装咳嗽了几下,说:“元元,你妈妈的那幅画已经完好无损地拿回来了。你看你是要拿到你和小礼住的地方还是其他地方?” 聂维芙头也不抬地拨着虾壳,淡淡说:,“不用,就挂在原先的墙上,谁也别想去动它。” 聂林:“……” 他看了看对面的女婿,犹疑几秒,继续说:“行,你爱放在哪里就哪里。其实爸爸一直以为你和你曹阿姨相处得很愉快。她到我们家之后、一直照顾你的衣食住行,有时候爸爸忙,她替我参加你的家长会,我以为你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她。” 聂维芙冷嗤了声,“那是你以为,我不可能会接受她。” 聂林放下筷子,沉默下来,脸上涌起复杂的情绪,许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大概不知道,你十九岁那年,她当时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当时为了照顾到你的情绪,她瞒着我偷偷到医院流掉了这个孩子。你不该对她这样的态度……” “爸爸,你这意思是我该对你们感恩戴德,没有生下一个会和我争夺家产的弟弟?” 聂维芙死死地捏住指间的筷子,说完,她猛地把筷子往瓷盘上一丢,那动静巨大,像是撞出了矛盾的火花。 第22章 “元元你……”聂林气得脸色涨得通红,瞪着她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他这个女儿还会冲他摔筷子!还有她说的是什么话?一条人命被她简简单单讽刺,亏得曹茗还在他面前替她说话,说她是思母心切所以才会任性无度。 他指着聂维芙的鼻子严厉斥道,“你不知道因为那次流产,她这辈子都无法怀孕生下自己的孩子!聂维芙谁教得你这样做人冷漠无情?我原以为我的女儿只是偶尔发发大小姐脾气,心地还是善良,没想到……” 聂维芙看着眼前的父亲,眼神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她很是无语地看向别处平复情绪,却又没忍住,反唇相讥道:“爸爸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吗?你以为你和她结婚是真的为了照顾我吗?不是的,你们结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然后冠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我好。” 聂维芙气得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过去几年的那些回忆像是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自从曹茗住进聂家后,她主动申请学校住校,平时住在学校,周末东窜窜西逛逛,实在没办法才回那个家里。 曹茗确实很照顾她,照顾到每次都要来她房间门口偷窥她在做什么,一听到她在和男生打电话,立刻报告给聂林和老师,深切担忧地表示多注意她的身心健康和学习问题。还自告奋勇给她开家长会,然后当着老师和其他家长的面,苦恼地表示孩子叛逆期难管教,结交社会人士怎么办。 甚至叫来她娘家的某个侄女,住在她隔壁的房间,美名其曰过来陪她。为了犒劳陪她的侄女,买包买项链买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个聂家二小姐…… “爸爸,方便我说句话吗?” 沈礼突然出声,礼貌不失冷淡,他拍了拍聂维芙手背,示意她先坐下。 父女俩此前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还有另一号人,纷纷看向他,聂维芙顿时闭上嘴巴,缓缓呼吸缓气。 对面的聂林面露尴尬,冲他点头道:“小礼,你说吧。” 沈礼抬手把她摔在桌上的筷子放好,又捡起掉在地上的餐巾,掸了掸折好放在餐桌一角,他见两人都平静下来,才开口说话:“爸爸,当年妈妈病重去世以及您没过几年再婚这两件事,对元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她心里难以接受您妻子也是可以理解,但您把您妻子无法怀孕的原因归结到她头上,并且道德绑架她,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聂林被小辈尤其还是自己的女婿一阵抢白,脸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他说的是没有错,他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小礼,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不懂。”他挽尊道。 然而他一说沈礼不懂,聂维芙下去没多久的脾气又炸了:“行,你最懂。你该庆幸她没有把孩子生孩子,不然生一个我掐一个,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女儿。” “你!”聂林猛地伸手过来又想故技重施,下一秒被沈礼拦住手,他顿时冲淡了笑。 “爸爸我以为您今天过来是和元元道歉的。”他拉住聂维芙的手,微侧身体挡在她身前,“我无意说您妻子的不是之处,但元元是个讲理的人,她对您妻子言语举止不当,那必定是有原因。您作为丈夫,维护她、替她出气无可厚非,然而您质疑自己女儿的品行,在我看来您这个父亲当得很不称职。还有,她今天不是过来让你打的。” 沈礼说完,站了起来,冲聂维芙点头,“这顿饭我们也吃饱了,先回去了,您慢吃。” 两人一同离开了包厢,留下聂林面红耳赤呆坐在座位上,久久没有动作。 - 聂维芙坐进车里微微出神,车子一直没有启动,安安静静地停在餐厅隔壁的商圈停车场。 没过多久,聂林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黑色车子缓缓划过两人坐的这辆车,最后消失在后视镜里。 她转过头,发现他在看她,干笑了声:“这下你得罪我爸了。” 沈礼回过头,对此不置可否,他启动车子,往另一个方向慢慢驶去。 聂维芙见方向不太对,很有礼貌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吃饭。”他淡声回道。 她当即转了转眼眸,很难得没有提出异议。 车子滑过宽阔大道,经过两个红绿灯,停在市区江边一家名叫食墅私房菜门前。这家餐厅的风格完全符合它的地理位置和店名,装修得壕里壕气,门口还有身穿制服的门童帮忙停车和引路。 她默不作声地下了车,看着门童过来叫了声沈先生,然后轻车熟路地接过钥匙帮他停车。 聂维芙忍不住问了句:“你常来?” “这是第一次过来。”他说着走进餐厅,大堂的经理看见他后,立刻上前过来接待他们。 “您好,沈先生,您看需要我们安排江边的座位还是窗口包厢?包厢安静一些。” “江边靠窗的包厢。”她插了一句。 经理:“……” 虽说没有窗口的江边包厢,万能的经理给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靠江座位,这一圈可见范围没有其他客人就坐,前后两面用茂密竹子隔成一个空间,右边则是贯穿南城的南江,江对岸是巨大的LED高楼,表演一场华丽的灯光秀。 聂维芙拿着菜单浏览一遍,眼神顿在酒水一页,突然抬头看了看他。 “我能点个小酒解解闷吗?” 什么时候连个酒都得和他报备?她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等他作声,她当即点了一打清酒,顺带点了四个菜和两份蔬菜汤。 沈礼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菜单,她被他看得略微心虚,下一秒立即挺直腰杆,她又不是没钱,谁都拦不住她喝酒浇愁。 沈礼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菜单交给了服务生,继而低下头看他的工作邮件。 她托着腮望向南江对岸,江面漾着流转的光影,心思像是浮在光影上随着江面不知不觉飘得很远, 一打酒没等到,倒是等来一个大嗓门,脚步声清脆得打破这里的安静气氛,沈礼不由地皱起眉头望向声源处。 果不其然…… “礼啊,你终于舍得过来了。”他的发小好兄弟笑脸迎人大步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盘菜色,丝毫不减他身上的一股风流气。 他走到桌前,把菜一一放下后,拉了把软垫椅一屁股坐在中间。 “小嫂子你没来过这里吧,我看你们的菜单没点招牌菜,给你们添了几个,对了你们怎么点这么多清酒?“商临像个喇叭一样,稀里哗啦倒出一大堆话,像是怎么都说不完似的。 聂维芙默默地捋了捋袖子,离他稍远了一些。 “你等我发完邮件,你再说话行不行?吵得我思路都断了。”沈礼顿生无奈,被他一堆问题砸得都忘了在编辑什么话。 商临立马起身,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说:“得,我不和你说,我和小嫂子说。” 聂维芙尴尬地笑笑,“以前怎么叫现在还是怎么叫,千万别和我客气。” 小嫂子这称呼总令她不太舒服,况且她比商临还小一岁多。 商临“哎”了声,不以为意,转而说道:“正好方旋也在,我们四个凑一桌,吃饭喝酒不无聊。” 他说完便跑去叫人,留下聂维芙还没从他的话里出来,她怎么记得商临曾经狠狠地拒绝过她表姐的追求,宁愿被长辈骂也不愿意和她表姐相亲交往,现在反倒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了? 她陪方旋喝过几次酒,那几次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嘴上骂着渣男狗男,心里依旧对他放不下。 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感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喜欢一个人,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更遑论在感情路追赶纠缠,最后遍体鳞伤。 总之她是不太懂感情路上的痴男怨女。北北 两桌拼成了四人一桌,桌上满满当当都是盘碟碗筷,还有一打清酒,全在聂维芙那一侧。 商临原以为是大家的酒水,想开一瓶碰个杯,立即被方旋拦住。 “她的酒量比你好,你别不自量力和她拼酒。” 商临看出了那点意思,默默地收回了手,招手又叫了一瓶红酒。 聂维芙兴致不太高,没怎么说话,握着酒杯晃来晃去,像是在喝果饮一样浅斟慢酌,喝出了90年康帝的感觉。 两个人男人吃完饭自动坐在别处聊工作,她和方旋仍在原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八卦。 “你俩这是?” 商临在场,她不好明着吃两个人的瓜,百无聊赖地拖着腮小声问道。 方旋:“我还想问你,你和沈礼是怎么回事呢。” 她立刻又倒了一杯酒,“这就是昨天的后续事件了。” 对着方旋,她藏不住话,又喝了酒,一溜地全和人说,包括昨天瞒着的那一巴掌,说得她情绪差点又上来。 聂维芙在她爸面前梗着脖子冷嘲热讽,然而在熟悉的亲友前,她委屈得像个鼻头通红的小兔子,眨巴着眼睛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落下泪来。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方旋心下犹豫,“那个女人的侄子就在维合上班,有些人称他,太子爷。” 聂维芙像是早知道一般,淡淡哦了声,轻描淡写地说:“昨天都说了,将来给他们养老的是侄子是干儿子,可不得巴着太子爷的身份不放吗?” 方旋闻言,嗤之以鼻说:“那个女人是不是觉得聂家的钱很好骗,除了姑父自己的那部分她可以稍微分点,其余的她可是一点都拿不到。还太子爷?也不看看你手上有多少维合的股份。” “她应该不知道我手里有股份,有可能也不知道我爸当年立的那份遗嘱。”她喝完最后一口,似乎想起什么,自嘲地说,“我爸被我这两天气得立马改遗嘱也说不准。” 遗嘱是她妈妈临走前,她爸主动向她承诺的,就像他主动承诺以后不结婚专心抚养女儿长大。 那会儿她爸是真的很爱她妈,平时那么重视工作的人却抽出时间成天陪着她妈妈,好几次被她看到他在偷偷地抹眼泪,对着她妈妈却从不表露出来。 她当时很矫情地想过,是不是老天爷看不惯他们家这么幸福,所以才让她妈妈生病硬生生拆散他们一家三口。 然而,谁又能料得到,这份爱不到五年便已消失,移情别恋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尽管他再也没表现出待她妈妈那样的情深,她也无法接受她爸爸这么快变心。 “我去个卫生间。”她捂着嘴快步走出了小院,按照头顶的指引找到洗手间,连忙寻了个空的隔间。 聂维芙走后没多久,商临捅了捅身边男人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兄弟,你怎么回事啊?” 沈礼头也不抬,忙中带闲抽出时间和他说话:“什么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和你家那位关系这么好了?还带她来吃饭喝酒,我记得你以前对她没什么耐心。”商临看了眼不远处的方旋。 沈礼把他的话回给他:“你什么时候和方家的大小姐关系这么好了?还和她一起吃饭,我怎么记得当年读书你为了你的女神,拒绝了人家。”他抬起头,轻飘飘地反问他,“现在想吃回头草了?” “绝对不吃。”商临立刻又往他身上引,“我可是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御景邸,不会是相处着相处着日久生了情吧?” 他继续自说自话,“日久生情也难怪,虽然大小姐脾气不大好,毕竟是美人,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你们俩家世相当,你爷爷奶奶又很喜欢她,正好了,不用变二婚,少领个证。” “你得好好对人家,不然小乐都不会放过你。” 他一个人聒噪地说到最后,竟然没发觉他的好兄弟全程没有反驳他的话,按照他的性格,子虚乌有的事情他绝对会否认,若是有可能性,他会避而不谈。 聂维芙不知道两个男人正在讨论她,她在隔间吐完通体舒畅,似乎把先前烦躁的情绪也全部吐了个尽,她醒着神打了一副斗地主。 打完牌,她在盥洗台擦了擦嘴唇,快速走出洗手间。 洗手间到江边小院隔着一条不长不短的长廊,长廊一面是靠窗包厢,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汪长长的蓝色水池,吊灯灯光落在蓝色湖面,荡漾泛起一丝微光。 她停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蓝色,身后的包厢门一开一合,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男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别担心,我下周和人事打个招呼,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直接过来上班。” 女生声音又细又软,还带着一丝怯意:“可是我怕我过不了面试,维合的那个岗位有学历要求,我不符合要求。” “要求是对外的,你是我女朋友,不用讲要求。我姑妈上次和我说,我姑父对我挺满意的,将来把公司交给我,他们都很放心。” 聂维芙:“……” 她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包厢。她还在这儿听着呢,太子爷怎么吹牛前还不好好打个草稿?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宅得快要长草qaq,勤洗手,少出门,戴口罩,大家千万要注意安全呀 第23章 聂维芙走近包厢,里面吹嘘的声音不断地飘出来,她伸手推开那扇未关的门。 “盛华那小沈总是我妹夫,以后我和宝宝结婚,婚房也买他们开发的御景邸,听说不少明星都买在那儿,我和他们打声……” 男人的声音蓦地一顿,脸色略微有点尴尬,好在灯光昏暗,他脸上什么表情都减弱几分。 包厢里的一群人顺着他的视线纷纷看向门口。有喝过酒的男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问:“美女,你找谁啊?” 聂维芙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轻蔑地扯着嘴角反问道:“打声招呼?免费送你一套?曹飞你相信吗?出了这包厢我给人事打个电话,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她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加上她脸上满是瞧不起人的表情,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这里面的奇怪之处。 先前那个被忽视的男人忍不住又问道:“你谁啊?” 聂维芙这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和曹飞身边的女孩子说,“你周末要去见曹飞的姑母,是吧?那想不想知道曹飞他妈昨天在他姑母前面是怎么评价你的?” 女生完全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聂维芙说:“家庭条件一般,很小家子气,和她宝贝儿子不般配。她拜托曹飞的姑母介绍有钱有貌的千金大小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宝贝儿子。是吧曹飞?” 曹飞原本是在朋友间吹吹牛逼,牛逼吹到一半,哪里想得到聂维芙也在这里?他顿时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指着聂维芙骂道:“你这个女人他妈的在这里说什么鬼话?我姑母被你欺负得还不够啊,你还想挑拨离间我们家?” 他转向身旁的女人,急忙哄道,“宝宝你别听她的,你知道我姑母很疼爱我,主要我喜欢的她肯定依着我……” 聂维芙好整以暇地瞧着这副略微混乱场面,又添油加醋补充一句:“这位小姐我劝你换个男朋友,不说他一个姓曹的如何继承我们聂家的家产,单是他妈嫌弃你的家庭条件这一点就够你受的,据我所知,你家的条件比曹家好了不止两三倍。” 她的脸上笑意盈然,眼底尽是对他的嘲讽和不屑,看得曹飞怒火窜上心头,吼道:“你们还不赶快把她扔出去?” 曹飞的那群狐朋狗友左看看右看看,后知后觉地发现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就是聂家正牌的大小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曹飞不耐烦,气势汹汹大步走过来。 聂维芙后退一步,朝走廊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天花板角落的几只监控,顿住脚说:“这有监控,你敢碰我一下?” “我就碰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把我送进派出所啊?你真以为你还是聂家的大小姐?你那老公也快不要你了吧?”曹飞推了她一把,紧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招呼过去。 “哎哎哎,怎么回事啊?” 走廊尽头突然快步走来人,曹飞手一顿,当即被聂维芙挣脱开手一推,反手甩了一耳光。 响亮的耳光声怔住了在场的人,包厢里陆续走出来人,曹飞反应过来后,原本喝了酒通红的脸上越发红涨,眼神暴怒死死盯着她。 商临和沈礼两个男人大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食墅的经理,聂维芙被护在沈礼后面,小声地告状:“他推我了,还想打我耳光。” 说完她当即被沈礼瞪了一眼,“安分点。” 她撇撇嘴,垂眸看向她的手掌,方才那一巴掌打得响亮,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物理老师真的没骗她。 商临冷笑了一声:“对一个女人动手也好意思?陈经理保存好今天晚上的监控资料。” 沈礼的视线扫视一圈,淡淡地说:“报警吧。” 曹飞一拳打了过来,然后冲包厢的那群狐朋狗友吼道:“还愣着干嘛?上啊!” 话音刚落,他被沈礼扭住手腕,一拳击在腰腹,剧痛蔓延全身,他痛苦地皱起脸,然后被沈礼一个翻身抵在落地窗前,他扭动挣扎,膝盖当即被踹了一脚,完全不得动弹。 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酒意上涌,热血沸腾,拿着酒瓶冲出来,商临扭了扭手腕,一拳打一个,瞬间惊动了其他包厢的客人。 很快那一群人被保安控制住,连带着曹飞一起被扭送到隔壁十米远的派出所。 陈经理安抚其他客人,商临几人录完口供从派出所出来。 方旋的车等在外面,见人出来,连忙走过来上上下下看着聂维芙,关切地问:“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 聂维芙摇摇头:“没事没事,他只推了我一下。” “一敌十,还都是喝过酒的男人,聂维芙你胆子真大。”沈礼折好袖口,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聂维芙干笑一声:“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他和他那个姑母是两个极端,冲出来就要来打我。” 她瞥了眼路旁停着的车,挽住方旋的手,说:“我今天晚上去表姐家睡,你们各回各家吧。” 沈礼嗯了声,大步走向对面的一条街,商临在后头连连喊着等等他等等他。 “我怎么觉得你家那位生气了?” 聂维芙扭头看了眼那道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估计是嫌我事多不耐烦了。” 方旋看看她,坐上车后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发现你们俩和以前不太一样。现在有点儿陌路夫妻的感觉。” 还陌路夫妻? 聂维芙问:“那我们以前是什么?世代仇人?” “你们以前能友好和睦地坐在一起吗?你看你们俩从来没有一起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外面的人都说你们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各玩各的。” 聂维芙理直气壮:“本来就是没感情的商业联姻,没毛病。” 方旋:“那现在有感情了吗?” 她一愣,眼神落在后视镜中,那道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回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方旋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可看不出沈礼是个小可怜,他自从接管盛华集团以来,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和人事变动令他饱受争议,好听点是处事雷厉风行,难听点就是不留情面冷漠无情。 倒是他弟弟沈乐英年早逝才是可怜。 闺蜜团难得聚在一起彻夜长聊,明蔚下班后拎了一桶烧烤到方旋家里,三人吃吃喝喝一直聊到大半夜。 三个人横七竖八躺在方旋的大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彻整个卧室,三个人很不耐烦地拿被子蒙头企图遮盖这道恼人的铃声。 然后睡在外侧的明蔚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下,立即塞到躺在中间的聂维芙怀中,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过去。 聂维芙接了个烫手山芋,起床气聚在头顶,要发不发的样子。 不等她发脾气,电话那头传来没好气的声音:“这都几点了啊?小礼今天一大早过来陪我,你是不是还在床上睡懒觉?” 她吓得一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把床上的另两人彻底弄醒。 “你发什么疯啊?”方旋揉着眼睛没好气地问,眼神稍稍清明,看见聂维芙火急火燎地奔到卫生间洗漱。 她转过头和明蔚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聂维芙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小平城的红砖小洋房。 她刚一推开院子的门,里头的老爷子当即一声冷哼,耷拉下皱巴巴的脸皮,阴阳怪气地身旁的人说:“你说这花,实在太娇贵,水多水少都不行,非得把握那个量,还要保证充足的光照,但一直晒太阳也不行,还得常常放回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小礼你说难不难伺候?” 聂维芙摸摸鼻子,难得没有辩驳。 浇完一盆白掌,终于掀起眼皮瞧了瞧她:“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哪能啊?昨天我和表姐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所以睡得晚了。” 老爷子哼了声:“有什么话要说一晚上都没说完?如果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有这回事了?” 聂维芙嘿嘿干笑两声,硬从老爷子手里夺过水壶,说:“我帮您浇水,您快去坐着休息。”她冲沈礼使使眼色,可惜沈礼只瞥她一眼,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旁边,空手指挥她:“看着点水,别浇太多了。好了停住手,把这盆虎尾兰搬到葡萄藤下。” 指挥完还不够,重翻旧账掀她的不堪往事,“不看着点不行。她还有小乐搁当年就是俩破坏王,有事没事偷偷薅我的花,薅没了不说,兴致勃勃要给它们浇水,最后浇得全部烂盆,当时真是气煞我也。那颗石榴树也是,刚结果子眨眼的工夫就秃了,俩熊孩子当弹珠玩儿。” 当年聂维芙和沈乐在这栋红砖小洋房无法无天,而沈礼在奥数班潜心学习,童年生活明媚而有趣,仿佛透着彩色玻璃的五彩斑斓,谁都没有料到之后那几年他们三人的命运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柔和,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谁知道现在俩破坏王只剩下一个。一个走了,还有一个从那以后不肯再拿起画笔,甘愿窝在那个美术馆当什么平面设计师,被欺负了也不敢往家里吭一声。她现在情况还好些,对了,她最近没再吃药了吧?” 沈礼微怔:“她在吃什么药?” 老爷子惊讶道:“你不知道?” 他摇头。 老爷子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聂维芙溜达着过来。 “师父,你这儿的葡萄有点酸啊。”她说着又往嘴里丢了颗葡萄,酸汁浸入舌尖,她酸得皱起脸,“不行,太酸了。” 老爷子习以为常地说:“都没熟当然酸,偷摘我葡萄,活该酸死你。” 老爷子哼了声,慢吞吞走到屋子里。 聂维芙拍拍手,掸去裙摆上沾着的泥土,好心情地招呼沈礼:“走,吃饭去。” 沈礼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垂下羽睫,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情绪。 吃完午饭,老爷子把聂维芙叫到画室,为他刚完成的一副画作题字。 聂维芙好久没干这种活,有些拖拖拉拉,一会儿说磨不对,要重新研过,一会儿又嫌人多她写不下去,把人赶出画室后,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聂维芙苦着脸抱怨道:“下次我不给您写了,这字写得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一我手抖几千万可能就去了。”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画上的题字,浑不在意地说:“价格都是被市场炒高的。落在懂画的人手里它或许是无价之宝,但要是落在俗人手上,再高的价值也都只是那一串冷漠的数字。” 他抬抬手,招呼沈礼过去看,谦虚地说:“小礼过来瞧瞧你媳妇写的字,老聂的关门弟子工夫还是不错的,字画两门,总算还是有一门能充充数。” 聂维芙偶尔被师父捧着,心飘飘然,翘起唇角上扬,但看见沈礼过去瞧,她又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姿态。 沈礼走到老爷子旁边,微俯下身,视线落在几行题字。笔势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由,结体灵动飘逸,笔走龙蛇间却又几分含蓄之美。 聂维芙在后面说着:“今天晚上有个拍卖会,我听说有黄宾虹大师的画作拍卖,师父您有兴趣吗?” “哪一副?”老爷子立马换了个兴趣,壕气冲天,“不管哪一副都拍过来。当初我没抢拍到那副《黄山汤口》,我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你一个人?”沈礼问。 聂维芙摇摇头:“我和表姐一起去,她看上一款耳饰。” 沈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晚上送你回去。” “其实……”倒也不必。 她瞥到沈礼的脸色,改口说:“其实还挺好的,谢谢。” “你们俩夫妻还这么客气啊。”老爷子随口说。 聂维芙心虚地瞥了一眼沈礼,呵呵笑了笑:“这是相敬如宾哈。” 然而到了傍晚,她还是没坐上沈礼的车。 盛安那边的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沈礼匆匆离开红砖小洋房,临走前略带歉意地说:“ 抱歉,问题来得突然,现在等着开会。我让应畅送你过去。” “不用,他肯定要和你一起开会,我这点小事自己能解决,你忙你的工作吧。”她很善解人意地摆摆手。 沈礼走向路边的车子,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眼,门口已无那道身影。 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他回过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礼走后没多久,聂维芙也离开了小平城,先去了提前约好的造型室,和方旋一起做完造型赶去了酒店。 这一场是由南城老牌拍卖行佳盛拍卖公司在酒店组织举办的大型春季拍卖会,她上个月便收到邀请函和拍品名册,只不过当时粗略地浏览过后随手丢在一边,还是被谢三儿提醒一回后,她重新找出了邀请函。 两人到达酒店时,拍卖前的晚宴刚刚结束,谢三儿一眼发现了她,向她招招手。 等她和方旋过去坐下后才发现崔漠也在这儿,聂维芙神色自若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崔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态度依旧如常,十分绅士地替两位女士取了两杯果饮。 方旋悄悄冲她使眼色,她全当作没看见,抿了几口果饮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众人手中目标明确,来之前也在心里估好预算,能下手的直接下手。 聂维芙帮她师父轻轻松松拍了那副山水画后,开始翻看名册上的拍品,翻到一枚蝴蝶结胸针,她停了停,这枚胸针呈蝴蝶结状,钻石镶嵌的蝴蝶结下放坠着一颗黄钻。 它曾经的主人玛丽王后,这位王后是法国历史上出了名的奢侈王后,酷爱珠宝首饰,这枚胸针只是她众多珠宝藏品的其中一枚。 “你喜欢这枚胸针?”崔漠压低声音问道。 她抬起头,对上他黑漆漆中却闪着那一抹灯光照耀光亮的眼眸,她迅速地避开那道视线,应了声。 下一件拍品便是这枚胸针。 拍卖师在台前介绍完这份拍品,底下有不少女士跃跃欲试,聂维芙直接往底价上加了五百万阻断大部分感兴趣的人。 崔漠慢悠悠地举了牌,紧接着在场的另一位陌生女士也举了牌。 这枚胸针最后变成三人竞拍,聂维芙气得不停地和崔漠使眼色,他只是和她笑笑,继续举牌喊价。 聂维芙虽说喜欢这枚胸针,但超过她的预算,她就是再喜欢也不会买。 她停下了手,与己无关地旁观崔漠和那位女士的竞争。 崔漠神情慵懒闲适,似乎对价格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直往上加,而另一位始终抿着唇,拍完低头看下手机,回复着什么。 价格最后停滞在一千五百万。 “一千五百万一次。” “一千五百万两次。” “一千五百万三次。” 拍卖槌敲下,一锤定音,这枚胸针由崔漠拍得。 崔漠凑近她,轻声说道:“那人是你后妈的人。” 说话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聂维芙有些不自然地挪远了些,肌肤渐渐蔓上淡淡的红色。 “你怎么知道?” 崔漠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她拿着你后妈的邀请函。她若是知道这枚胸针最后还是在你手上,心里活动肯定复杂得不行。” 聂维芙:“那你还抬价,没你这枚胸针也不可能到达这个价格。” 崔漠靠在椅子上,面露精光,勾了勾唇角:“她的预算比你高,我不拍的话买主肯定是她,你甘心?” 聂维芙勉勉强强接受:“行吧,回去之后我转账给你。” 崔漠不置可否,扫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以为我帮你拍这玩意是为了让你给我钱?” 聂维芙笑道:“不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包包鞋子,崔少爷的慈善事业范围收一收。” 崔漠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元元,你早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礼啊你老婆要被偷走啦 第24章 拍卖会晚上九点结束,宴会厅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出拍卖会。 谢三儿拍到送给女朋友的项链,后半程一直嘚瑟,见着时间尚早,他主动提议续摊另一波玩着。问着几人,顺便在群里喊了声,立即一呼百应。 “第二摊蓝岛,走起。”谢三儿说。 崔漠没意见,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别喊我,我不去。”她转向方旋,问,“你去吗?” 方旋摇头,挽住她的手说:“我也不去,我今天回我爸妈家。” 谢三儿顿时垮下了脸:“聂元元你转性子啦?最近叫你出来聚会,十次有九次都不肯来,唯一来的那次还是扭扭捏捏过来,急急忙忙提前走的。” 聂维芙好笑道:“什么扭扭捏捏,今天是真不行,下次白天你叫我,我一定来。” “还白天,你都多久和我们玩通宵了?遥想咱们当年,不玩通宵不罢休。”谢三儿说着捅了捅身侧的崔漠告状,“老崔,聂元元太扫兴了,你说是不是?” 方旋发完消息抬起头,忍不住挤兑他:“得了吧,当初是谁说女朋友要回去睡美容觉,然后搂着女朋友自个儿玩了个通宵。” 谢三儿脸皮厚,嘿嘿嘿笑着:“不过就是发了张房间床/照,你就记到现在,旋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周围经过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四个,目光仿佛指指点点。 聂维芙闭了闭眼,甚是无语看着面不改色说着少儿不宜话题的两人。 四人走到酒店门廊等候车子驶来,崔漠主动开口:“我送你们回去吧。” “别,我老公会过来接我。”聂维芙说着看向门廊左侧,一辆黑色车子在不远处渐渐驶过来。 崔漠盯着她的脸,忽地笑了,门廊灯光映衬,轻轻浅浅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眸和唇角不约而合地浮上一层笑意:“元元,你不用在我面前一直强调你有老公,说多了反而更像是假的。” “是真是假,你看了不就知道了?”聂维芙没好气地说。 话音刚落,那辆黑色车子停在门廊中央,副驾驶座旁的车窗缓缓下落,坐在隔壁驾驶座上的应畅探过脑袋冲她们说:“聂小姐方小姐先上车吧。” 聂维芙得意地看向崔漠,轻哼一声,随即坐进车后座。方旋落后一步,同情般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坐上驾驶座。 车子绝尘而去,谢三儿同情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已婚花?” 崔漠沉下嘴角,面上又冷又黑。 “结了能离,有感情也能变没感情,况且她又不喜欢姓沈的。” 何必呢?小心脏都被快被扎成筛子了,还在这儿挣扎,她对她老公没感情,对你难道就有感情了吗?再说以前她没结婚怎么不见你追求? — 车子缓缓行驶在通衢大道,车外灯火通明,车内安静非凡。 聂维芙收到前座的消息,点开一看:“气氛有点古怪啊,你说句话缓解缓解。” 她收回手机,冲发消息的那人开口道:“表姐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方旋:“……” 死孩子尽坑她!她尴尬地呵呵笑了笑,睁眼乱说:“我爸招呼你和妹夫来我家。” 聂维芙哦了声,稍稍侧头瞥一眼,又立即收回。 “别急,下个月端午节我提粽子来你家过节。”她说。 车子行驶到方家,方旋迅速地下了车,下车后隔着车窗向她眨眨眼,然后飞一般地拎着裙子快步走回家门。 远远的,她瞧见那辆黑色车子在黑暗中疾驰而去。 她微皱着眉,隐约感觉到聂维芙和沈礼之间有些不对劲,这个妹夫以前可不会顺道过来接她们。 - 聂维芙没想得那么深,拍卖会结束前收到沈礼的消息,问她要不要过来接她。 她当时被崔漠那几句话弄得头大心烦,随便回了几个字,没想到他还真过来了。 然而,她从上车坐在沈礼旁边便已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冷气,估计又是哪个下属工作做得不好惹他生气。 车子过了半程,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的脸色上车时怎么样,现在依旧怎么样,眉眼未曾动过一分,嘴角抿住的弧度分毫不差,活脱脱像是脸上戴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具。 她看看他,又去看向前排的应畅,随口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沈礼没作答,应畅看看后视镜,为免聂维芙发火,犹疑片刻后说:“结束了。这不立马过来接您。” 得,大牌是冲她发送冷气,不知道他又哪里看她不爽,她也懒得搭理,转而向应畅搭话:“应畅你住哪儿啊?每天这接送来接送去,路上耽误不少时间吧。” 应畅小心翼翼地偷看自家老板,又小心翼翼地在心里掂量着话的重量。 “离御景邸不远,就在寰宇路上的环亚小区。”他斟酌着说。 聂维芙认真地回忆环亚小区的地址,突然间呀了一声:“哪里不远?二十几公里远开车都要半个小时多,我看有时候太晚你索性和你老板住一块儿得了,省得来回跑迟了人家还会怪你。” 沈礼似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他和女朋友一起住,你要不要连他女朋友都一起请过来?” “可以啊,三楼的房间都空着,人多热闹正好凑一桌麻将。对了应畅你和你女朋友会打麻将吗?南城麻将会打吗?”聂维芙好奇地问。 应畅干笑几声,他真是无妄之灾,又卷入老板的家务事中。 沈礼:“我不会。” 聂维芙立马转向他,一扬下巴道:“哦,你不是吹斗地主都比我牛,怎么连个南城小麻将都不会?” 沈礼不想同她胡搅蛮缠,脑袋一撇转向车窗外,徒留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给她。 气氛顿时冷下来,聂维芙也觉得这种对话没营养又容易气死自己,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车子缓缓驶进御景邸,视线瞬间昏暗下来,车库里灯光暗淡幽深,灯牌坏了一盏,噼啪一声响后忽地爆破,一处陷入漆黑。 应畅稳稳地停在一处空车位,打开车内的灯。 “应该是要换灯泡了,我等会儿出去的时候拐一趟物业说一声。” 沈礼嗯了声,当即开门下车,转入出口走上地下室。 聂维芙也下了车。 “聂小姐。” 应畅小声地喊住她,她回过头打趣道:“怎么?今天要在这里留宿吗?” 应畅无奈地笑笑,“那啥…”他看了看出口,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崔先生在拍卖会上一掷千万买下一枚胸针,已经传开了。您回去之后和老板好好说,千万别吵起来,不然明天我们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您也别卖我。” 聂维芙转了转眼珠,装作不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应畅呵呵笑了两下,他本来也没觉得和聂芙维有关系,但老板一路制冷,他不带脑子猜都能猜得到。 她摆摆手,走向出口进屋。 聂维芙在厨房倒了一杯水喝着,侧对着的客厅里沈礼坐在一盏落地灯下,靠在沙发边的一个抱枕,低头看着手机。 进屋的时候他脱下外套放在一边,身上一件灰色衬衫半挽衣袖,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背部微躬,肩胛骨贴着薄薄的布料微微突出。 聂维芙吞咽下一口水,不自觉地舔舔嘴角。 他冷不丁地扭过头投来一抹视线,吓得聂维芙心虚地连忙撇开视线,多喝了几口白开水。 “听说崔漠拍了一枚一千多万的胸针?”他放下手机,从地上站起来。 然后走到流理台前,面对着她,眼神一瞬不瞬,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稍尴尬地捋捋头发说:“你消息真灵通。” 他看着她,伸出手在她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然后收回视线往杯中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 “别告诉我,他是为了讨你欢心才拍什么胸针。” 气氛一下子冷下去,聂维芙皱着眉头,抬眼看他:“什么叫讨我欢心?你说话能不这么阴阳怪气吗?” “哦,那我换个说法,他买胸针是送给你吗?” 语气平静,眼神平淡,修长的手指握住玻璃杯,直往唇上送,他仰头喝完一整杯水,脖颈处线条紧实,突出的喉结滚动,最后一口水灌进喉咙里,他放下杯子重新看向她。 聂维芙咕哝道:“不是送给我,是我问他买,我要给钱的,别说得我白占人便宜一样。” 沈礼看了她好长一会儿:“那你怎么不自己拍?” 聂维芙有些委屈:“我哪知道他也来竞价,还把价格抬得这么高,超出我的预算我就没拍了。” 沈礼反问:“现在是没拍到后悔了?” 聂维芙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圣女果,洗了一把丢进嘴里嚼着,说:“那是因为一起竞价的那个人是给曹茗拍的,我宁可多花钱也不能让她抢到。” 她扬眉吐气地哼了声。 沈礼略作沉吟,“结婚的时候给你的副卡怎么一直没动?” 聂维芙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用你的卡?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还不如自力更生花自己的钱来得舒服。” 聂维芙立马跳开一步,指着他说:“你看我要是用了你的卡,现在不得受你的要挟。上次抽血还不够现在怎么又要去,我不去。” 沈礼抱臂悠悠地看着她:“明天黄姨陪我们一起过去,你如果真不想去,你打电话和她们解释,到时候确定了你再知会我一声。” 聂维芙气得要死:“你干嘛要答应啊?” 每次都是她来当这个恶人,明明他也不想去,偏偏他从不表露出来,还装得很愿意的样子。 沈礼确实很乐意:“我觉得我平时工作太忙,还经常熬夜加班,身体是需要好好调养。不像你天天练个瑜伽跑个步。”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看得越发地气闷。 “明天上午我要去团建,下午再说吧。”她把杯子扣在杯盘上,不高兴地上了楼。 沈礼微微侧头,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低头轻抿起唇,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打了个电话给应畅:“去问下崔漠拍下的那枚胸针,把钱给付了。” 应畅刚回到家,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只觉得莫名其妙,男人的情绪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 第二天一早,聂维芙穿戴整齐下楼,一眼看见他在厨房做早餐。 她蓦地顿在楼梯口,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早上果然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间,连带着看向沈礼都好似蒙上一层滤镜。 他发现了她的存在,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一颗金黄色的鸡蛋落在油锅上,滋滋滋地起着气泡,透明色渐渐变为白色。 “去哪里团建?”他问道。 聂维芙慢吞吞地走过来,往锅里看了看,说:“到西郊的康复中心。” 沈礼了然:“为了那个自闭症儿童画展?” 她点头,脚步往厨房挪进一步,看见他拿着木铲翻起那颗荷包蛋,紧接着又磕下另一颗鸡蛋,撒了点胡椒粉上去。 他抽出空隙抬头看了看,问:“想说什么?” 聂维芙倚在流理台上,随口搭着话:“其实吧,我一直挺好奇你和陈识为什么会创办十合?陈识的意图我能理解,他为了他从小失散的妹妹,凡事有契机,你的契机是什么?” 沈礼把蛋倒在盘子里,往金黄色的荷包蛋上倒了点生抽和醋,递给她其中一份,然后才开口:“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的人吗?” 她点点头。 沈礼从小便是那样的人,当她和沈乐还在上屋顶掀瓦片玩儿的时候,他已经在思考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她和沈乐还在被家长逼着去学画画,沈礼奔波于奥数学习班,立志于考第一名…… 连沈乐都说他哥过分理性,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仔细筛选和辨别,无意义的事压根不会占据他的脑海。 沈礼把粥端出来,坐在餐桌前给她盛了一小碗,推到她面前。 “你来猜猜我为什么大清早起来做早餐?” 聂维芙立马不敢吃了,她不敢自作多情他是为了他特意早起做饭,但事实也是她蹭了几顿他做的饭,指不定到时候需要一次性还清。 “不会要收我钱吧?”她小声地咕哝。 沈礼只笑不语,低下头舀着碗里的粥,入口前说:“吃吧。” — 画展项目组的全部人员在美术馆集合,然后坐车前往西郊的康复中心。 这次自闭症儿童画展展出的全部画作由西郊的康复中心所提供。在康复中心的孩子全部都是自闭症患者,在志愿者和专业的指导老师的帮助下,有些自闭症儿童已经进行普通的学校就读,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康复中心的一位老师带他们去了其中一个小教室,里面有几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画画。 “这些孩子都是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他们缺乏交往和沟通的能力。你们和他们讲话,他们通常会视而不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几个孩子在绘画方面有比较突出的天赋。”老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话,“这些都是他们画的,比一些普通的孩子画得要好。” 靠窗的小桌前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手里拿着蜡笔在画一只啄木鸟。 聂维芙没同他说话,径自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根铅笔和一张纸,然后在小男孩儿的对面坐着画画。 笔尖沙沙沙划在白纸上,很快一个有些夸张风格的人物画像在纸上出现,她抽出蜡笔细细地描摹轮廓和背景。 小男孩儿画完一只啄木鸟,她已经飞快地画完四个人像,正在画最后一个人物,是男孩儿的头像。 小男孩儿把画放在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眼神波澜无惊,视线微垂,落在她手里的画上眨了眨眼,然后看向前面的老师。 老师立即过来,和他说着话,男孩儿又看向聂维芙手里的画。 聂维芙画完天空中的最后一颗小星星后停下蜡笔,把画一一放在桌面上。每一幅画上都是一张夸张风格的笑脸脑袋,身置于浩瀚星空,小星星眨着眼睛如同他们的脸庞,左上角写着分别写着这五个孩子的小名。 “送给你吧。”她点了点桌上的画,笑眯眯地说。 老师蹲下.身说了几句,他低头一一看过去,手指点在画着自己脑袋的那一幅画,抽了抽然后拿住那幅画坐在桌前,又开始画画。 “别介意,他们就是这样。”老师说。 聂维芙摇摇头。 参观完康复中心,时间刚刚过了中午,那些儿童的家长过来陪他们吃饭。 同事突然戳了戳她的肩,小声道:“小聂,你老公过来了。” 她转过头,沈礼在外面静静地站着。 上次去十合的几个同事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聂维芙随即跟着他走出康复中心。 “先吃饭,再过去。黄姨也在车上。”他说。 她低低地应了声,回头望了眼在阳光下的康复中心。 院子里有几个小朋友坐在板凳上和老师玩游戏,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有真正接触,才知道他们才有些不同。 这群孩子像是上帝散落在人世间的小星星,孤独又沉默地闪烁着自身的光芒,在黑暗深处露出纯稚无暇的笑容。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回过头接着走。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翻了个白眼:“撞上我心情不好,我去骂骂她解解气。” 沈礼无奈地看着她,“她应该是要你放过曹飞。” 曹飞其实也就被拘留所关个几天,心急火燎打电话过来不是找骂是什么?有些人没那个少爷命,却有那个少爷心。 聂维芙拿着手机到车后接电话, 黄姨从车里出来,听到声音后,奇怪地问他:“她在和谁讲电话?语气这么不好。” 沈礼不清楚她愿不愿意让黄姨他们知道,只说:“一个讨厌的人。” 黄姨听得稀里糊涂,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她的声音隔着车窗传过来。 “你找我爸哭诉也没用,他又不是我爸的亲儿子,我爸为什么托人情去捞他?论血缘我才是我爸的亲女儿,你有自信我爸会不顾他的亲女儿救一个伤害过他女儿的人?还是你觉得我爸已经把曹飞当成他的儿子继承人培养了?有些事早在你进聂家前已经决定了,劝你安息。” 黄姨:“……” 黄姨顿住脚步,若有所思道:“元元她后妈?” 他点点头,只说了后面一部分果,没说前面的因:“前两天我们吃饭碰上曹女士的侄子,当时元元和他闹得不开心,他甚至还想打元元,最后闹到派出所,现在还关在里面,曹女士应该是过来找她帮忙。” 黄姨冷笑:“她有脸打电话?不是该第一时间给元元赔礼道歉吗?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连猪狗都不是,罪过,委屈小猪小狗了。” 她骂完觉得不对劲,“小礼你当时人呢?你老婆被人打你都没有在场吗?哎要是你奶奶知道肯定要骂你,宁可自己被打也要护着老婆啊。” 聂维芙挂了电话出来,便听见黄姨在教训沈礼。 沈礼一副“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听您的”的姿态。 黄姨说:“我看那女人不是那么容易好打发的,你以后还是每天接送元元,免得她被她那个后妈欺负了。” 沈礼认真地回道:“我不会让她被欺负的。” 聂维芙皱起眉,奇怪地看着她的挂名老公,她莫名想起早上他做早餐的那一幕,以及他问的那句话。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更了 第25章 中医是老太太托旧友替俩小的预约的。 先前预约过一次,但被聂维芙放了鸽子,沈礼帮老太太送完东西,话都不带多说一句立马走人,这次再过来,免不了被老太太的这位旧友唠叨几句。 老中医爷爷辈年纪,头发银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眸透着明亮的光,笑眯眯地望着人。 “年纪轻轻的讳疾忌医,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刻板顽固?看个医生怎么了?是会吃了你还是会把你怎么样?舌苔露出来给我看看。” 聂维芙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四处乱转,然后慢吞吞地伸出舌头给医生瞧,立马又缩回去。 “小姑娘脸皮这么薄啊。”医生笑眯眯地打趣了句,随即把着脉沉默下来,然后低头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写着字,又问了她一些问题。 她一一作答。 “生理期正常吗?”中医边写边问。 聂维芙一顿,余光瞥见沈礼似乎低头看手机,她稳了稳神回道:“我都挺正常,平时没碰到什么问题。” 老中医嗯了声,写完病历本抬起头对黄姨说:“小姑娘就是湿气有些重,肠胃可能需要调理一下,其他没别的问题,先吃半个月的中药吧。” 黄姨连连点头。 老中医又转过视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少忧思,一笑解千愁,保持良好的心情对身体很重要。” 聂维芙嘿嘿干笑一声:“我没忧愁。”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让老中医给沈礼把脉。 沈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小伙子身体有点虚啊,长期熬夜熬得吧。”老中医慢悠悠地说。 黄姨在一旁补充:“可不是,他太忙了。天天都加班到半夜。老先生您给他开个中药补一补。” 聂维芙也在一旁凑热闹,附和说:“医生他是不是得多吃点补品补补身体,毕竟常年身子骨虚,也没时间锻炼,或许跑个步都大喘气。” 老中医低头写着病历,像是闲聊一般地聊着天:“怪不得你们奶奶催着你们来我这儿,小伙子这么忙,要孩子也难,你们俩还是先各自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到时候看情况备孕。” 聂维芙尴尬地蹭上一抹绯红,看看沈礼,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烟酒、少熬夜,平时加强锻炼。备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况且你们俩也年轻,别慌。”老中医很有经验地劝道。 聂维芙有些难堪地捂住脸,暗自长叹一声。 老太太这都和别人说过些什么啊?她和沈礼八字没一撇,却被人误以为急着要孩子。 黄姨替他们取了半个月的中药疗程,两个人每人两大袋中药。 黄姨坐在前面同他们说:“下午回去我就帮你们煎,正好晚上吃完饭喝一顿。我看你们这些天如果可以住在老宅,方便我给你们煎中药,这药得连续吃,少一顿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两人在后面嗯嗯啊啊地敷衍她。 聂维芙偷摸地侧眼瞧他一眼,时不时一下又一下,前面的黄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俩应该注重身体,他们在御景邸的别墅还是需要一个阿姨照顾他们的起居。 她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难以料想,只是沈礼最近的态度太奇怪,实在不是她自作多情。 沈礼投来一抹视线,正好两道视线对上,他问:“你看什么?” 聂维芙纸老虎,自从隐约发现苗头后,心里虚得慌,她对上他的视线说:“我看你,怎么年轻轻轻就体虚了?” 沈礼瞬间黑了脸。 男人在外面好面子讲尊严,前面坐着司机和黄姨,偏偏聂维芙不是个安分主,话题左拐右拐为自己的心虚做靠山,明晃晃点他体虚,她唤黄姨:“黄姨,你说要不要给他炖点补品,什么鹿茸汤之类的?” 沈礼的脸整张都沉了下来,“那是壮阳的。” “壮阳的也是滋补,没区别。” 前头的司机噗嗤笑了出来,司机在沈家开了几十年的车,和黄姨一样是沈家的老人,他回头瞧了眼说:“年轻人火气旺,不用补那种东西。要我说小礼也就是熬夜加班熬的,都说熬夜伤身体,各个器官都有自己的休息时间,你一熬夜不就逼着它们和你一起工作吗?时间一长你吃得消,你体内的器官救吃不消了。” 黄姨也在一旁说:“回头得让老爷子说一声,别给太大压力了。” “别,我不想让全家人都知道我体虚,需、要、滋、补。” 沈礼木着脸,刻意加重后面那几个字,说完不再看任何人,低头看着他的手机。 聂维芙撇撇嘴。 车子开进老宅的大道,缓缓停在露天停车位上。 几人下了车,沈礼关上车门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是应畅打来的。 他看向挽着黄姨手臂蹦蹦跳跳的女人,接起电话,应畅的声音传到耳边。 “老板,崔先生那边说是他拍的东西,不用其他人给他付钱。” 原话说得更加直白,直接说他就想送给聂维芙,要给钱也是她自己来给,轮不着一个外人来插手。 应畅深觉这话会影响老板和聂小姐的关系,擅作主张略作修饰,委婉地表达崔漠的意思,充分体现出语言的艺术。 沈礼沉吟片刻,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那你不用管了。他既然有这个钱,让他自己败去。” 挂断电话,他在外面逗留了会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手指推出其中一根,放在指间把玩,然而最后还是没抽。 他的烟瘾不重,抽得最凶的也只有在沈乐出事那会儿,抽的烟以包为量词计算。后来和聂维芙结了婚,出于尊重他没在她面前抽过,只有极累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提神。 他垂眸看向指间的烟,忽地勾了勾唇轻笑一声,随即把烟重新推回烟盒,往车前的我中控台一扔,脚步轻松地往大门走去。 客厅里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他走进屋里,先是看见地上整整齐齐两排礼盒,是一些当季水果和鸡鸭家禽,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到里面。 老太太和聂维芙坐在沙发上,黄姨在一边同老太太说着话。 “怎么了?”他问。 黄姨转过头向他透露:“刚才碰上元元爸爸过来送东西,他似乎想和元元说曹女士侄子的事,我多嘴说了一句,现在人被老爷子叫到书房里聊天去了。” 聂家和沈家是相识几辈人的世交,聂林对沈老爷子很是尊敬,沈老爷子也是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如今被老爷子他们知道他和聂维芙父女间的矛盾,少不得从中协调。 “没事吧?”他眼眸中略带关切,问道。 聂维芙摇摇头,倒是一旁的老太太一脸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爸爸也是糊涂,偏听偏信那女人的话。毕竟不是亲妈,对你总归还是隔一层,还比不上她娘家的几个孩子。不过现在元元是我们沈家的媳妇,有我们沈家疼着护着,别把那种人放在眼里,为她生气实在不值得。” 聂维芙像是招财猫摇臂使劲地点着头:“我才不生气,这事儿我占理,就是我爸来了也不能说我什么。” 老太太欣慰地笑笑说:“那是,你爸都让你爷爷提上去教育了。对了今天看得怎么样?我看黄姨提了好几袋中药回来。” 聂维芙一时嘴快把情况说了个底朝天。 老太太乐呵呵地笑着:“看来还真是要给我们小乐补补身体,和他爸说一声,别什么事都丢给小乐,自己的活儿自己干。” 沈礼抽了抽嘴角:“奶奶……”在老太太看不见的角度,他偷偷瞪了一眼那个惹事精。 聂维芙不怕他、冲他吐吐舌头,看着他故意说:“我想喝水。” 黄姨闻言立马走出来。 沈礼瞥见那个惹事精的目光,知道她那意思,在黄姨走出来前主动说:“我去。”说着大步走向厨房,倒了一杯开水出来。 老太太和黄姨在感慨这小夫妻感情越来越好。 楼上书房似乎谈完了一场,门一开,沈老爷子背着手出来,下楼的时候叫了声聂维芙的小名。 聂维芙一愣,沈老爷子和沈父都是一贯的不苟言笑脸,连在家里也是这副模样,尽管她从小在沈家玩来玩去,对他们两位还是不如对着老太太轻松。 “爷爷您叫我?”她乖乖巧巧地站起来,没见到聂林下来,心中便知他们是想当一回老娘舅调解矛盾。 沈老爷子点头说:“你爸爸还在楼上,你们父女俩聊会儿,有什么没说清楚的趁着现在说清楚。你爸爸有什么不对的,爷爷替你教训他。” 老太太瞪了自家老伴一眼,却还是和聂维芙说:“父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你们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哈。” 聂维芙没有动,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是回到以前他爸再婚请亲朋好友吃便饭,那些人也是劝她,别闹大小姐脾气,她和她爸才是一家人,那曹茗只是一个外人影响不了他们父女的感情。 视线划过在场所有的人身上,最后落入沈礼的眼底。 “我陪她上去。”沈礼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带她走出客厅。 上楼的时候,他垂眸看了看她,压低声音说:“不用管爷爷奶奶说什么,他们都不是你,不能替你做决定。不想说就出来,没必要受这份气。我就在外面。”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逼着她和她爸和解。他没有扯着所谓血缘、亲情和道德伦理,他只是说听你自己的,别管其他人。 聂维芙垂下脑袋,低低地应了声。 她推开门,走进书房。关门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脸上浅浅淡淡的一抹笑容。 聂维芙转过身,看见她爸爸坐在沙发上,眼前的花梨木茶几上煮着一壶水,咕噜咕噜掀盖冒着水汽。 许是先前被沈老爷子教育过,聂林的脸色平静像一张白纸,他没抬头,只点了点桌面随口道:“咱们父女俩很久没有坐下来喝一杯茶了。” 聂维芙眼中有着不加修饰的警惕,她不作声,只挑了一处离他最远的位置安静地坐下。 茶水滚烫,哗啦一下从壶内倒入一盏茶杯,聂林起身弯腰推过来一杯,看见她离得他很远,自嘲地笑了声。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坐在我的膝盖上……” 聂维芙垂眸瞥了眼,一抹海棠红在茶叶轻浮的水中晃漾,她忽地打断他:“你都说是小时候,而且那个时候我妈妈还在,你也没娶你现在的这个老婆。” 聂林脸色一僵,叹了口气:“爸爸向你道歉,那天不该打你,也不该那么说你。” “你骂了也打了,现在却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有意思吗?”聂维芙冷笑一声。 聂林沉默片刻,无奈道:“元元你别这么同爸爸说话。” 聂维芙原想说一句顶一句,转念一想他们是在沈家,闹大了脸上也不是很好看。 她忍了忍:“那天我是专门过来看你,因为表姐和我说你那几天一直在医院输液。只是没想到我回了自己家,却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连客人都不是,听着你妻子的那些亲戚说什么聂维芙结了婚就不再是聂家的女儿,别人家的人靠不住,只有那曹飞才是以后给你养老的人。” 早在曹茗嫁进聂家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像一个借住在聂家的客人。其实曹茗一开始对她没那么假,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她很怕聂维芙不高兴,从早到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她的情绪,像是真心实意地为她。 然而不是亲生的总归不是亲生的,尤其是长期面对聂维芙的冷脸和不领情,更重要的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对她没了原来的耐心,也生出了以前从未想过的念头。 聂林的脸色铁青,捏着茶杯的手指指节泛白。 聂维芙见状笑了笑:“爸爸,你说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对了,这场对话你妻子没说话,我当她是默认。毕竟她侄子和她才有血缘关系,让有血缘关系的侄子继承聂家的财产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元元,你曹阿姨她应该没这么想过……”他的语气不太确定,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从不屑于撒谎骗他。 聂林说:“她求过我,让我和你说一下放了曹飞,但我没答应,曹飞是她的侄子,但你是我的女儿,他想害你,我肯定不会饶过他。” 聂维芙笑笑,眼前的茶杯热气散尽,茶叶伶仃漂浮,那抹红依旧在水中。 她拿起来吹了口,缓缓喝了口,“曹飞的那个妈说曹飞是曹茗的干儿子,也是你的,将来是给你们夫妻养老的。曹飞在外面和人吹嘘他将来要继承维合,你和曹茗都放心把维合交给他。” 聂林听着皱起了眉:“他自己说的?” “太子爷开尊口,我听得一清二楚。相比我这个聂家的大小姐,他更像是个你的接班人哦。” 聂林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只能自食苦果:“元元这件事爸爸会处理好,爸爸也不会强迫你和她处好关系。以后要是小礼欺负你,你同爸爸说,爸爸一定帮你欺负回来。” 聂维芙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不论此时如何,当初的那些事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消去的痕迹,心结依旧存在,这是怎么承诺怎么强调重复都结不开的。 聂林回去后,聂维芙在书房里临了一个小时的碑帖消磨心中的烦躁。 她一出书房,没想到沈礼还站在外面,像是一直在等她出来。 “你……”她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在沈礼自动解开她心里的疑惑:“我估计你差不多会出来,上来看看。他们在楼下,你要不要洗把脸?” 他指了指她的右脸颊,“这里沾到了墨。” 聂维芙的情绪一下子止住,白感动一场。 — 这天晚上他们住在老宅。 拿回来好几袋中药,她和沈礼不会自个儿动手煎中药,只能劳烦黄姨动手,接下来这些天或许还得继续住在老宅。 吃完晚饭,聂维芙陪着老太太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然后回到隔壁的小楼,在一楼的健身房。 健身房是由专人设计装修,一面墙全是全身镜,各类器械分门别类放置在各自的区域,墙边挂着一只大显示屏电视机,她专门用来播放瑜伽视频。 播到上次的进度,这次是一个靠墙的倒立体式,比悬空倒立难度小一些。 聂维芙没看电视,双手直接撑在瑜伽垫上,倚着墙倒立。 视野颠倒,脑袋放空,所有的情绪慢慢下沉,像是能够抛出脑后。她闭上眼睛,凝神屏气,注意力全在某一个点上。 时间好似凝滞,不知过去多久,无声又无息,她睁开眼,视线落在对面的全身镜里,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吓得她身体控制不住,一歪扑通倒在地上。 门口那人立刻大步走进来,蹲在她身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聂维芙歪倒在地上,鼻尖蹭在瑜伽垫上,她扶了一把腰,差点哭出来:“……我闪了腰,有点疼。” 沈礼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闪了腰的人该如何处理,他略带谨慎地问道:“你哪里疼?” 聂维芙指了指后腰的某一处,哭丧着脸埋怨道:“你干嘛站在门口盯着我啊?我快被你吓死了所以才摔下来。” 沈礼爽快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说的同时,伸出手避开她指的伤处,一只手穿过她的腰部,另一只手接住,她被他抱在身前,“先抱你上楼躺着,我找医生过来看看。” 聂维芙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鼻尖浸着一股极淡的雪松木清香,她蓦地红了脸,心跳随着他的脚步在不断地加快,扑通扑通地飞快跳动。 她一动,后腰的疼痛感加剧,像是蔓延至全身。 “别动了。”他凑近她,低声哄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今天了,今天我一定不熬夜了QAQ 第26章 聂维芙不敢再动,一张脸像是从热水里泡过一样,红扑扑粉嫩嫩,雪松木的淡香萦绕在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她的性子从小便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那根情感的神经生得比普通人粗一些。 当方旋情窦初开喜欢上隔壁商家的竹马,她还在和沈乐打石榴偷葡萄,顺带嘲笑表姐没眼光竟然看上小纨绔商临。 当她第一次被表白,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对爱情的茫然和无措。美术馆那些同事传她有一连的备胎,她只觉很滑稽。她很有自知之明,不说她懒得周旋于一干备胎之中,还不如说依照她这任性脾气,没几个男人受得了她,受得住的得都是真爱。 她对爱情没幻想,对婚姻更加没有。所以她也从不在意沈礼对待她的态度,沈礼也是如此,表面夫妻,塑料婚姻。两人还能将就那就将就着,将就不下去那谁崩就说。 只是情况好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沈礼把她放在床上平躺着,腰下垫一个软垫,后腰处隐隐作疼,她没好意思在他面前喊痛。 “你别惊动主楼那边,大晚上的到时候他们又睡不好了。” 聂维芙不想惊动老爷子和老太太,所以不肯去医院,只让他打电话询问沈家的家庭医生。 沈礼没办法,把电话交给她,让她自个儿同医生交流,估摸着她的伤情。 医生远程治病,说了些大概的注意事项,嘱咐她可以先做局部冷敷,若明天情况没有好转再去医院拍片子看看。 她像是得了什么谕旨似的,暂时忘记腰上的疼痛,趴在床上瞎指挥他:“家里有冰块吗?许医生让我先冷敷消肿。” “主楼有。”沈礼的目光落在她扶着的后腰上,轻声询问道:“还行吧?” “别撞上黄姨,不然她得问东问西。”聂维芙说完,脑袋闷在枕头上,“麻烦你了,我先趴会儿。” 片刻之后,脚步渐去,门锁咔哒落下,她重新抬起头,扯到腰间的部位,龇牙咧嘴地哀嚎几声。 想她上个月和明蔚上瑜伽课的时候,还同她吹大牛,吹什么不消一个月,她就能轻松悬空倒立,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她立的旗子轰然倒下。 重点是闪了腰还被沈礼看到,太丢人了。 聂维芙抚着后腰,心中满是后悔没锁门。 门口传来窸窣动静,她竖起耳朵听见开门的声音,立马又闷在枕头上像是睡着一般。 脚步声来来回回,走进走出,却不见他说话,她没忍住悄悄抬起头,望向声源处,不经意间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一道视线。 眸光微微动了几分,两人对视数秒,聂维芙率先移开视线,面色不太自然地落在他手上的那碗中药。 他把中药碗放在矮几上,拿着一个蓝色冰袋过来,淡淡地解释道:“下楼的时候碰上黄姨,让你别忘记喝。” 走到床边,拉了张沙发椅过来,掂着那个冰袋似乎想要替她冷敷腰部。 聂维芙忙接过他手里的冰袋,立即转移话题。 “我能不喝吗?”她向矮几上的中药努努嘴,有些为难,“万一这药对我腰伤有副作用怎么办?” 她其实是怕那股味道,闻起来一股苦不堪言的味道,更不用说喝下去,麻痹了舌尖的味觉恐怕也不一定灌得下去。 沈礼略作沉吟,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那我帮你百度搜索一下。” 她小声地咕哝:“你可别搜出我绝症……” 冰袋里装着部分冰块和冰水,掌心冰凉,她扭扭捏捏地要放不放,最后看了他一眼说:“你转过去。” 沈礼抬头,视线顿在她的后腰处,哦了声后立即转过身坐着,双手撑在椅背上,手机上全是“闪了腰能不能喝中药”、“喝中药有什么副作用”。 搜了半天他突然想起方才联系过的家庭医生,连忙给人发了个消息。那头很快回了消息,问他要成分,他和聂维芙两眼一抹黑,老中医的字龙飞凤舞更是看不懂,所以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被许医生建议暂时先放一放。 他回完消息,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要同她说一声,刚转过头,眼神无意间落在一片白皙的肌肤上。 聂维芙艰难地掀开腰上的衣服,往上放冰袋。 她为了练瑜伽,里面穿的是紧身的瑜伽背心,外面罩了一件连帽衫。 她刚放稳,抬眼瞥见沈礼已经转过来,她警惕地捂住冰袋问道:“你看什么呢?” 沈礼脸色平淡地移开视线,语气平平地说:“又不是没露过,大惊小怪。” 聂维芙气结,都这时候了还怼她。她想侧过身不去看她,只是稍稍一动,腰间又疼起来,冰袋也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托住那个冰袋,低声说道:“别动了,我现在帮你拿着冷敷,如果太冻和我说。” 他顿了顿,“许医生说你不放心的话暂时别喝中药。” “哦。”她应了声,身体一动不动任由他托着冰袋。 气氛暂时沉默下来,床前的落地灯安静地散发一束暖白色光线,墙的那头映上半个影子,他坐在灯下,连头发丝儿都好像刷了一层淡淡发光的白釉。 墙上的影子动了动,视线无意间瞥到她的脑袋,她安安静静趴在柔软的枕头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发丝前的耳朵仿佛染上了红色。 “冷吗?”他突然开口,拿开那个冰袋,修长的手指不经大脑思考覆在那片被冰块冷敷的微红肌肤上。 指腹被冰了一下,他看见那对耳朵越发通红。 下一秒,聂维芙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腰疼,连蹦带跳跑进卫生间,在里面待了十几分钟,最后被沈礼从里面拎出来。 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安稳。 聂维芙从趴着改为平躺在床上,腰间又垫个软垫。只是越到夜间,那股疼痛仿佛钻入骨髓,细碎地隐隐作疼,恼得全然没有半点睡意,旁边又躺着一个沈礼,她一声不吭不发出一点声响,眼睛睁了闭闭了睁,总算经过一万次睁闭眼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明。 床空了半边,她伸手摸了摸,温度犹在,心中微微松口气。再一摸,摸到腰间粗糙的手感,微微一愣、她扭过头去看,那里好像贴着一张膏药。 总不会是她梦游贴的吧…… 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片刻之后,水声渐渐小起来,沈礼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她坐在床上眼神微愣。 “没事了?”他问。 不说还好,说了感觉又隐隐上来,她指了指后腰的膏药:“你什么时候给我贴的?” 沈礼:“后半夜。” 昨天晚上他一直没睡着,听见她呓语的声音,他翻了个身凑近听,好半天才听出来她说的是疼。 亏得她忍了这么久,他还以为她长大以后变得不怕疼不怕苦,没想到还是小时候一样那么娇气。 她十岁那年被沈乐传染了感冒,逃来逃去硬是不想吃药,后来感冒转成发烧,被逼无奈,她被拖着去了打退烧针,打完在家里输液,他和感冒痊愈的沈乐到她家看她,她一张小脸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哄都不停歇,惹得沈乐愧疚不已。 所以听到她在睡梦中喊疼,他立即从床上起来,下楼翻着医药箱,在里面找到喷雾和膏药,还冒着被骂的风险,大半夜打电话给许律师咨询一番,最后偷偷摸摸给她贴上膏药。 “还有吗?再给我贴一张。”聂维芙撕下用过的膏药丢进垃圾桶,仰着脑袋看他。 他任劳任怨下楼又给她翻出一张拿上来。 “你自己贴还是我给你贴?” 聂维芙这次想也不想地说:“你来,我没经验贴不好。” 塑料夫妻也是夫妻,夫妻之间还穷讲究个啥?况且又不是他也不是没看过,她要怕走光的话,昨天晚上都走一大半了。 床边下陷,他坐在她的后头,她听见他的浅浅呼吸声,和撕开包装袋的窸窣声音,紧接着好像热气吹在她的脖颈处,他在慢慢靠近。 她下意识攥着被角,屏住了呼吸。 不一会儿,腰间又被贴上一张膏药,他倏地起身,没看她:“要我扶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聂维芙说着从爬下床,扶着腰走到卫生间。 沈礼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来同她说:“我已经帮你请了假,先请了一周。” 她握着牙刷柄,神情稍有些呆愣,混着一堆泡沫说了个哦。 — 聂维芙去主楼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兵荒马乱。 老太太和黄姨围着她和沈礼问东问西,又给许医生打电话让人过来一趟好好看看。黄姨给她在客厅支了一张硬板小床,怕坐着和站着的时间长,腰支撑不住,方便趟床上休息。 聂维芙有些无可奈何,任由她们折腾。 一整天或坐或站,大部分时间躺在小床上听老太太讲话。 老太太精神好的时候喜欢讲些陈年往事,比如她和老伴儿的恋爱史。老太太讲完有些疲惫,楼上小睡片刻。她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翻看茶几下的照片。 老太太一有空便在翻看茶几下的四本相册,里头大多是沈礼沈乐双胞胎兄弟俩的照片,从呱呱坠地,到会说话会走路,然后成为两名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大学之后没有新的照片再放进来。 他们三人的合照,沈家老宅的玻璃花房前,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分列两边,中间站着一个七八岁头穿白纱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头上戴着秋绣球和小蔷薇制成的干花花环,脚上的小皮鞋在阳光下亮得发光。 她左边的男孩手上戴着同款干花手环,笑嘻嘻地扯着她的辫子,而右边的小男孩儿大相径庭,抿唇板着脸,有些不情不愿地望着镜头。 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 聂维芙想起来,这是她和沈家双胞胎作为一对新人的花童出现在婚礼上,婚礼结束后她来沈家拿东西,那些大人就让他们在花房前合影留念。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她抬起头看见沈礼下来。 “沈礼,你帮我把手机拿进来,就在花房。”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使唤他,还不得物尽其用,沈礼也好说话,听见后半句话没说,走出屋子,在玻璃花房找到她的手机。 手机铃声蓦地大作,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浅浅转淡,一动不动任由声音环绕,一通铃声响至结尾,下一秒新一通重新又响起来。 沈礼拿起手机,边走边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一道含笑的男声从听筒里悠悠传过来:“元元,晚上我来接你?我把胸针给你。” 沈礼没出声,脚步顿在门口,小柯基蹭过来,在他脚边汪汪打着转。 那头听到声音后,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不确定地唤着聂维芙的小名。 “崔先生和我太太的关系真是好得不了。”他蹲下.身捏住柯基的脖子往一边提,落地的那一秒,小狗又蹭上来,他冷不丁地开口。 崔漠彻底沉默下来,隔了许久冷声道:“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沈礼语气淡淡回敬十分:“崔先生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太太的手机怎么会在我这里?” 崔漠:“……” “崔先生,鉴于你是我太太的朋友,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关键节点你还是别想着出风头,你在拍卖会上一掷千万的壮举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网络上也有你的传言。我要是你,我就安安分分等人把危机解决再出来。”沈礼揉着柯基的脑袋瓜,慢悠悠地说。 那头呼吸沉重,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 “沈礼,你不过是个替身。要不是你弟弟死了,这桩婚事轮得到你?”崔漠冷笑一声,继续说,“现在知道充当好丈夫,早三年干什么去了?元元现在不过是和你维持那一分表面情谊,你也没必要当真。” 沈礼的嘴角沉下来,眉宇之间浓密乌云笼罩,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冰冷的气质。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谁打来的?” 沈礼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再无阴霾,他含笑回道:“崔漠,他约你见面。” 聂维芙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自然,“我这样子,还是不出去为好。” “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把手机递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出了客厅。 聂维芙点开屏幕,最近通话上显示一通长达五分钟的通话。 他和崔漠说什么能说五分钟?不至于每个人各分了两分半的时间互相挑着对方不爱听的话挑衅吧?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你猜得没错,男人就是这么无聊:) 万分感谢freeprty bajad扔了2个地雷 第27章 聂维芙在老宅整整躺了一周,差不多把她的腰养好之后,才被允许出来放风。 星港大厦楼下的居酒屋上下两层,坐得都是大厦里办公的白领,聂维芙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斜对的十字路口,嘴里数着驶过的来往车辆,数到快一百辆的时候,她亲爱的表姐挎着包姗姗来迟。 方旋坐下后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小杯茶水。喝完向她道歉:“实在太忙了。我开完会就直奔过来,哎你这腰好点了没?” 聂维芙抬手打了个响指,把勾选好的菜单递给服务生后,才回道:“好了。我在老宅憋了整整一星期,再憋下去我就真的抑郁复发了。” 方旋多看了她几眼:“听说沈礼也没去上班?” 聂维芙喝了口水,随口开着他的玩笑:“他忙着补身体喝中药,顺便加强身体锻炼。” 他们夫妻俩被黄姨押着去看中医这事,她和明蔚早听聂维芙在群里当作玩笑话说起过,她想起上周拍卖会结束后车里的情形,突然凑过来,带着一股神秘压低嗓音问:“元元,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沈礼嗯……?” 她给足了聂维芙理解和想象的空间,加之挤眉弄眼传达意会。 聂维芙确实也不负她所望,眨眨眼,一点就通。 服务生把点的菜送过来,确认没缺东西后离开位置。 “嗯什么?”她装傻充愣,像个老实人听不懂潜台词。 “和我在这儿装呢。”方旋觑她一眼,往两个空杯子里倒了烧酒,气泡密集在杯壁内侧,然后被方旋晃了晃,推一杯过来。 “最近在吃中药,不喝酒,我看你喝。”聂维芙说,说完又像戒酒多年的人老酒鬼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过完瘾后立刻推到一边。 方旋淡淡地抿了口烧酒,夹起一根烤串慢慢吃着,酥嫩的鸡肉蘸着酸甜的酱。 她说:“你们俩前几个月还像仇人老死不相往来,现在相处得像对夫妻,我看外面谁还说你们貌合神离各玩各的。” 聂维芙解释说:“各玩各的不至于,他一天到晚连工作都忙不完,没那个时间玩别的女人。” 方旋呵笑了下:“哟这就开始护短了?上次是谁说不喜欢他来着?” 聂维芙举手:“我还是情窦未开的少女,别打趣我。” 她顿了顿,为了掩饰她心里的紧张,低头喝了几口水。 “那啥?有点事想问问你这个有经验的。”聂维芙掩饰地喝了口茶水,沉默了会儿说下去,“就是我有个朋友,她遇上个问题想寻求帮助。” 方旋嗯嗯点头,翻了翻桌上煮得沸腾的牡蛎锅,不带扫一眼地说:“无中生有系列,我懂。” 聂维芙嘿嘿笑了笑:“表姐你别打岔,就是我一个朋友,我帮她来问问大众的想法。” 方旋把空杯推过去,聂维芙立刻殷勤地倒上一杯烧酒。 “情窦未开少女的朋友,来说说她的烦恼。” 聂维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漫起一层淡淡的绯色,隔着牡蛎锅的热气,像是被热红的一样,她用手驱散那道热气,下一秒锅里又升起另一道热气。 她吞吞吐吐地说:“就是……这些日子我发现沈礼对我的态度和容忍度在不断地拔高,我有点慌。” 一句话又把自己暴露,方旋懒得再纠正她,边喝一口酒,边咬着炸鸡。 “你慌啥?他对你好还不好?非得对你冷着脸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这样你才舒服?”方旋噼里啪啦一大堆话,“你是不是对以后你俩的婚姻生活没信心?” 聂维芙没想那么深,婚姻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尽管她已经结婚三年,但她和单身时的状态没什么不同。 她发现了生活发生了变化,从而生出一种对无法预料和把握的未来的恐惧感。 “假如沈礼现在喜欢你,是我个人的猜测,不保证准确性啊,这是一个前提。”方旋微顿,关了牡蛎锅,问道,“先前我问过你一次,今天我再来问你,你喜欢他吗?无关别的因素,单纯从情感上出发考虑。” 聂维芙像是被问倒了,怔了半天回过神来反问方旋:“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次轮到方旋愣住,她古怪地看着自家表妹,确信她是真的不懂才会问出这种弱智问题。 “……我以为你以前喜欢小乐,我和蔚蔚私底下还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俩以前上学放学形影不离,我们还觉得你们在偷偷谈恋爱。” 聂维芙大吃一惊,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和小乐那就是好兄弟好姐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喜欢我。” 就是因为聂维芙那会儿的态度磊落大方,当初她和明蔚才一直没能确定。但沈乐对待聂维芙是什么态度,基本上大家都看得出来,不说十分,也有七八分喜欢。而且沈乐拒绝女生的统一理由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然而这个话题具有一定的风险性,方旋暗自昧下,重新回到原先的问题上。 方旋放下筷子,认真地说:“以我十几年的明暗恋经验,从我自身出发说几个喜欢的表现,你对号入座。比如,我以前那会儿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商临,恨不得天天都呆在他身边;还有我看见他身边有别的女孩子,我心里会不高兴,你知道我以前就很讨厌那些围在商临身边的女生;当年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心怦怦乱跳了快一天,我上台演讲都没这么紧张过。” 聂维芙:“那你现在还有吗?” 方旋冷笑一声:“我正在戒。” 她继续说:“虽然我不确定沈礼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但我却知道崔漠那厮在追求你,你对崔漠什么态度,对沈礼什么态度。” 聂维芙苦恼地垮下脸:“我快烦死崔漠了,明明白白和他说我不会离婚,他还不相信,这到底是我和沈礼结婚,还是他和沈礼结的婚。” 方旋一脸了然:“你看你对待沈礼和崔漠的态度,你能感觉到不同。” 对面的人陷入一阵沉思。 多说也不说,她当了大半天的知心表姐,早就饿得快昏过去,拿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 “旋姐!” 不远处有人突然叫方旋,这一桌的两人纷纷望向声源处,一个长相清秀乖巧的女生站在楼梯口冲方旋挥手。 方旋和聂维芙解释:“是我们部门的一个小同事,比你还两岁。”说着她招招手。 女生走到她们桌旁,看到方旋对面的聂维芙,礼貌地和她颔首致意。 “我表妹,聂维芙。这是我同事孟祺然。”方旋介绍道,看向她身后,奇怪地问,“小孟你一个人过来吃饭啊。” 孟祺然苦笑道:“被人放鸽子了。我到这里才和我说不能过来。” “一起坐吧。”聂维芙主动开口说,“我看这里也没空位了。” 孟祺然看看方旋,又看看聂维芙,小声地说:“会不会打扰你们?” 方旋看了眼聂维芙,见她不在意,忙让出一个位置,拉人过来坐。 “这里位置难等,你还是坐吧。上次你入职还说要请你吃饭,小孟你这顿将就下哈。” 方旋招手叫来服务生,让她点了几道菜。 孟祺然性格腼腆,又知礼识趣,一顿饭下来,基本没主动说过话,都是问她才回答。 结账的时候,她还与方旋争了争,最后抢不过方旋,收回了钱包。 聂维芙提前叫了车去美术馆,那两人就陪她在路边等车。 等车的时候方旋想起件事,顺道同她说了:“我妈知道你腰闪了,说给你买了补品。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你和你家那位过来拿一下,整整两大箱,后备箱估计都塞不下。 聂维芙对补品心生恐惧,喝完中药吃补品,身体难道是靠补出来的吗?但她舅妈那性子,非得亲手交到她手上才罢休,她只得答应约个时间过去拿。 一旁的孟祺然却是有些惊讶:“聂小姐这么早就结婚了呀?” 聂维芙笑笑说:“三年前结婚,确实结的早。”她转而有来有往地问,“小孟你有男朋友吗?” 孟祺然的脸上淡了笑容,瞬间沉默下来,隔了半晌才说:“我男朋友前几年去世了。” 聂维芙一不小心触碰到旁人的雷区,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是歉疚地看着她说:“好好保重。” 孟祺然挥挥手,很快调整好心情:“我早没事啦,他如果在天上看我,也不希望我为他伤心难过。” 约的车子停在路边,聂维芙上了车,车子疾驰离去,身后的两道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后视镜里面。 她去了趟美术馆拿硬盘,里面的设计还有一部分没做完,她要回家再做,以免耽误公益展览的进度。 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红色喜帖,她往办公室四周扫视一圈,办公室只有她一人,其余人估计在楼下开会。 她翻开喜帖,里面赫然写着新娘范娴娴,新郎蒋彬,她对法拉利富二代太有印象,以至于一眼认出法拉利的大名。 范娴娴这人嘴上说着她养备胎,背地里她才是那个手握一个排备胎的女人,只不过渣女碰上法拉利,竟然互相感化坐了火箭蹭蹭蹭飞入婚姻殿堂,她不知道该说范娴娴钓男人的手段高明,还是该说法拉利眼光独到,智力下降。 喜帖上写的不止邀请她一人,还有她的塑料老公沈礼。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礼才是他们的目标人群。 聂维芙看完,直接把红色炸弹丢在对面范娴娴的垃圾桶里,然后拿着硬盘扬长而去。 二十分钟后开完会,一群人回到办公室,一个男同事经过范娴娴的位置时不小心瞥到她的垃圾桶,好奇地咦了声。 紧接着他弯腰捡起那封喜帖,打开一看是送到聂维芙那一封,男同事顿时面色尴尬,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丢不是,放也不是。 男同事环顾四周见没人看见,连忙恢复原样,重新扔回垃圾桶。然后回了座位上,紧盯着范娴娴的位置。 范娴娴进来后发现了垃圾桶的喜帖,打开一看,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下一秒她直接把手上的本子往桌上一扔,电脑旁的绿萝被打翻,流淌一桌的水,滴滴答答涎下桌面滴到地板上。 周围有同事见状,立刻拿抹布替她擦着桌面,她冷着个脸,给聂维芙发了条消息:“聂维芙,你怎么回事?!” - 聂维芙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坐在回去的车上,驾驶座上开车的是沈礼,听见她的笑声不由得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什么?”他问。 聂维芙收起手机,“没什么,遇到个好玩的人。” 沈礼瞥了眼她的手机,没说话。 “你帮我拿个东西,在手套盒里。”他冷不丁地说。 聂维芙打开面前的手套盒,一眼就看到中央的方形墨绿色首饰盒。她拿出盒子,不确定地问:“是这个?” 沈礼嗯了声,“帮我打开。” 聂维芙小声地咕哝:“还真是大牌。” 她有些不情不愿,打开盖子,一枚镶嵌墨绿色宝石的胸针熠熠生光,躺在盒子中央。 “这、这……”她这了半天,“这是给你妈拍的生日礼物啊?” 高芳霭的生日就在本月底,她这婆婆不仅嘴巴毒,眼光极挑,去年她送了她一个包,被她讽刺,是不是想要她拎着晚宴包去会议室走秀。 难弄是真的难弄,她都做好了再被讽刺一顿的准备。 她啧啧赞叹:“我要是你妈,肯定会喜欢这玩意,正好配高冷美人。” 沈礼沉默片刻,许久后又冒出一个字:“妈。” 聂维芙一脸惊恐:“……” 她回过神,又被吓了跳:“沈礼你干嘛?神经错乱了吗?” 沈礼忍了忍,顿时没了好脸色,“我确实神经错乱才会喊你妈。” 聂维芙蓦地闭上嘴,从首饰盒里取出那枚胸针,仔细地看了看,忽然感慨道:“没想到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收到你送的东西。还真是难得。” 沈礼的脸色缓了缓,暂时没与她计较刚才的话,他第一次送人礼物,各方面都显得不太自然,语气被压得极平淡:“大小姐还看得上这小玩意?” 聂维芙得了便宜就卖乖,笑了几下,臭美地夹在前侧照镜子。 “看得上看得上,配我这个精致美人正好。”她突然回过头,“不是我生日也不是你生日,更不是我们的结婚上坟日,好端端地送我礼物做什么?” 沈礼咳了声,看看前面的路,余光却落在她身上:“崔漠把他那胸针送到御景邸,我帮你退回去了。” 聂维芙哦了声:“怪不得他那天给我发了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小崔快来掰头一下2333 第28章 沈礼开车载她到上次去过的食墅吃饭。 食墅经过上次曹飞和他狐朋狗友的闹腾后,又多装了几个监控摄像头,门口的保安多了一倍。 聂维芙进了包厢才知道今天原来是陈识的生日,几个好友包括沈礼在食墅为他庆生,现在多了一个蹭饭党聂维芙。 她要是事先知道,肯定不会跟过来,她和沈礼的朋友圈不怎么重合,认识归认识,然而就是她和他的那些朋友都不熟。唯一一个高奕,还是那种维持多年的牌友关系。 她横过眼瞪着沈礼,沈礼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太在意她的不满。 包厢中间一个巨大的五层翻糖蛋糕,最上一层是西装革履的翻糖人偶娃娃,模样完全照着寿星的脸。蛋糕旁边是一个特别浮夸的礼盒,大大小小的礼物装了一整箱,箱子外缀着一圈金黄色的气球。 饶是沈礼进来,脸上不由得露出嫌弃的表情:“这谁布置的?这么夸张。” 高奕举了下手:“我专门咨询了专业人士,花了一个小时购买材料布置的,纯手工哦!” 他看到门口站着的聂维芙,连连向她招手:“聂元元快过来,我们斗地主。” 聂维芙还在埋怨沈礼不说清楚,小声怪他:“不早说,不然我路边买束花都比现在两手空空过来强。” 高奕听到她的话,嘿嘿一笑,不甚在意地说:“没事儿,你们一家的,只送一份礼,而且你老公我表哥大手笔送了一辆保时捷卡宴。” 沈礼始终没说话,面色淡淡,只是路过茶几时,抓了一把花生米往那多舌的人嘴里塞,可怜高奕被塞了一嘴花生米,含泪嚼下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来来来,趁寿星没来,赶紧斗一盘。” 聂维芙一脸好笑地看着高奕,当即抛开原本的那一抹不快,拿着手机过去,然后拉着高奕坐在沙发一角。 高奕开了个房间,邀请人进来,三人一桌,高奕和聂维芙占了俩坑位,还剩一个空位。 他不敢邀请包厢里的第三人,开了房间门,一个游客进来,他嘴上说着:“我们明蔚小姐姐最近都在忙啥?给她发消息也不回。” 聂维芙手指点了准备,捏了颗玉米脆往嘴里丢,然后回道:“忙着上班,人白衣天使,哪像你无所事事的纨绔富二代。” 斗地主开局,最后后进来的游客一把抢走地主之位,并且亮了明牌。 聂维芙对这一幕心有余悸,猛地抬头看向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沈礼,长腿交叠在桌下,背脊微弯抵在沙发前,他微垂脑袋,视线落在掌心的手机屏幕。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过脸,询问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元元你赶紧出牌啊,这一局我们斗死地主。” 高奕说着看过来,聂维芙立马收回视线,看向手机,随便出了两个牌。 高奕连哎了两下,不高兴地说:“怎么打这么大?真是有答案给你抄都抄不好。” 聒噪的声音扰得她心头饭,她一脚踢到高奕的小腿,“别吵。” 高奕敢怒不敢言,暗自哀嚎他被这对夫妻欺负惨了的悲惨人生。 寿星陈识和商临进包厢的时候,这两个人“作弊”斗输了地主,两个人齐齐输光欢乐豆。 “赶紧氪金买点欢乐豆,我的头衔不能掉下去。”高奕催促她。 她抬眼瞧见两位进来,义正言辞地教育他:“正主来了还斗地主,高奕请你放尊重点。” 刚一进来的陈识一听,顿时乐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见沈礼带家属来他们的聚会,看向聂维芙的目光立马带了点意思。 “小嫂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个包厢蓬荜生辉啊。” 聂维芙脸色讪讪,看向沈礼,怎么他的朋友私底下都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 不待她开口,旁边的沈礼淡启薄唇,吐出三个字:“说人话。” 陈识习惯他这种方式,立马变脸,笑着说:“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小嫂子要来,不然我就穿帅点再来了。” 商临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看你是寿星,阿礼会忍你一回。过了今天你要再说这种话,他重拳出击,一拳发配你到遥远的非洲黑土地拓展海外业务。” 两人一唱一和,围观的群众一个在斗地主,一个在看工作邮件,还有一个在等饭吃。 唱完戏,气氛也就恢复正常。 商临让服务生上菜,片刻后,先前点的菜全部上齐,饭桌中央还放了一个蛋糕,是旁边那个五层翻糖蛋糕的翻版。 这几个大男人很讲究生日的仪式感,高奕往蛋糕上插蜡烛,商临则划火柴点燃蜡烛,寿星负责许愿,她有些看呆,不由得拿手肘碰一下沈礼,小声地说:“他们都有分工,你怎么没有?” 话音刚落,陈识许完愿望,一吹蜡烛,沈礼立刻双手鼓掌,然后看向聂维芙,“这就是我的任务。” 聂维芙见识过圈子里那些富二代、名媛的生日趴,不是推杯换盏,就是纸醉金迷,如此朴素简单的生日聚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识的妹妹没找回来,所以他不怎么喜欢过生日,每年都只是找个地方吃顿饭喝喝酒。”高奕在旁边低声向她透露。 聂维芙了然,随口搭了句话:“也没女朋友吧?” “忙也没那个心思。哎元元,”高奕放下手机凑过来,“你帮我在明蔚那儿多说说好话,我俩要是成了给你包个大红包。” 聂维芙哼了声,“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红包?就你那剃头担子一头热,我给你说好话也没用。” 她又不是没牵过线,奈何明蔚无动于衷,做媒的事也就作罢。 蛋糕切过来,每人分一块。 商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来电显示,脸色立马柔和下来,冲着饭桌上的几人略微颔首,随即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其他人都没在意。 陈识分完蛋糕后和沈礼在聊公司的业务,高奕低着头挖蛋糕吃。好似只有她一人瞧见。 商临换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快,昨天刚带出来一起玩,再过几天你就发现他身边又换了个美女。 她以前就规劝过方旋,什么人都能喜欢,千万不能喜欢风流渣男,人家只是玩一玩,你却全身心投入,到时候伤肝伤肺又伤心。 她凑过去,问着高奕:“商临找女朋友了?” 高奕头也不抬地回道:“哪有女朋友?他什么时候找过女朋友?” 聂维芙:“……” 敢情那些带出来的都只是逢场作戏的女伴?她不由得冷笑一声。 — 一顿生日饭吃得普普通通,不到晚上十点,几个各自散场。 食墅大门口,趁聂维芙还在洗手间的空隙,商临扒着沈礼的肩低声说:“兄弟,朋友妻不可欺,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你要是还不放心,回去的时候问问小嫂子,她是不是帮她表姐在看我。” 从他接完电话进来,聂维芙一顿饭看了他几百眼,看得他坐立不安,还得忍受他兄弟时不时的冷眼。 沈礼:“你和方旋好上了?” 商临一时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他往食墅里面看了眼,聂维芙擦着手从大堂出来,他皱起眉,长话短说:“你不喜欢她就别给人希望,而且方旋的爸妈很疼这个女儿,他们不会允许你结婚还在外面乱玩。你要不喜欢她,趁早说清楚,结亲就是结仇。” 商临原想说你和聂维芙不也是一样,刚要开口,目光撞上聂维芙,他只好咽下那些话。 聂维芙和沈礼开车回老宅。 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内安静非常,车外灯光如昼。 聂维芙在群里告密商临有女朋友,并且规劝方旋回头是岸。 方旋显得有些无所谓,只淡淡地说商临没女朋友,就是人高中时候的白月光拖家带口回来了。 聂维芙劝不住,也不再劝,感情的事别人无法插手。 手机叮得一声,是微博的提示音,微博粉丝多了一个。 她平时不常发微博,粉丝也不多,都是她的一些同学朋友,还有平台塞给她的僵尸粉。 多了个粉丝自然闲着无聊点进去瞧瞧,这一瞧发现还是个认识的。 微博名【小孟要加油】,头像是中午一起吃过饭的孟祺然,她也关注了方旋,估计是在方旋的微博评论里发现她。 聂维芙顺手点了关注,然后翻翻她的微博。 孟祺然的微博大多是心情陈述,如同日记一样,每天晚上十点必发一条,有时候是发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有些时候是摘抄书籍的语录和电影感想,但更多的是对她男友说的话。 字里行间充斥着满满的伤感和难过,独自一人离家来到他的城市,呼吸着他从小生活的生气,有时候会幻想在某处街头突然看见他,但更多的时候是无尽的遗憾和悲伤。 最新一条内容倒是少了些伤感。 【小孟要加油: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长得一样的人?还是我太想念他,看见的人都是他的模样?】 聂维芙忍不住嘀咕:“女人比男人长情,十年如一日坚持到底爱一个人,换作是男人,”她哼了声,“一年不见就能把女你忘了另寻新欢。” 沈礼稍打方向盘,车子拐入熟悉的街道,然后才说:“你又看什么了?” “我今天认识个女生,她男朋友去世了,但她一直忘不了他,还为了那个男朋友来这里工作生活。还有我表姐,我想不通商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喜欢这么多年。” 车子驶进小区,沈礼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下车前问她:“换作是你,你能忘得了小乐吗?” 聂维芙一愣,这逻辑似乎有些不对劲,“能这么一概而论吗?” 待她反应过来,沈礼已经下了车往门廊走去,她解开安全带,皱着眉也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少点,晚上或者凌晨再多更新 第29章 聂维芙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到邻市春游,两天周末的行程,可把一帮小崽子们高兴地大半夜睡不着觉。 聂维芙和沈礼沈乐兄弟俩一个班,还是前后座,放学回家被司机接去超市采购春游零食。聂维芙和沈乐每人都拖着一个购物篮,篮子里装了满满一堆吃的和喝的,沉沉的篮子在地上拖着,还不肯让司机和保姆帮忙,使出吃奶的劲儿地拖着篮子。 后头的沈礼也拖着一个购物篮,装了不到一半的吃的,边走边一样样给前面俩人捡着掉在地上的巧克力、薯片、果冻往自个儿篮子里丢……保姆和司机憋着笑看这仨孩子逛大超市。 小学生背书包系红领巾春游,回去前的最后一站是登山,聂维芙对这场旅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个行程,因为她差点儿在山上掉下去。 邻市沿海多丘陵低山,给他们这群小学生爬的山海拔也不高,只两百多米,一群小学生叽叽喳喳边啃着背包里的零食边牵手走台阶。 聂维芙和沈乐并排牵手走着,后面是落单的沈礼,背着前面两个人的一部分零食,一声不吭跟在他们后面,时不时会说他们一句“别乱扔垃圾”,要不就是“没力气别讲话了”。 前面俩小孩后来走累了也没力气说话,连果冻都来不及吸,白着小脸大喘气,最后在老师们的照顾下终于爬到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两层的亭楼,二楼视野最佳,望出去能够俯视大半个城市的主城区,小学生爱热闹好奇心又重,推搡着要上楼看风景。 聂维芙从小不知道多少次被爸妈带出去旅游,对这些风景的吸引力还不如小书包里的零食大,她站在亭台旁边的台阶上,吸着果冻。 几个小学生你推我挤过来,不知道谁踩了下她的小球鞋,她立刻后退一步,低头去看鞋子,然后一个没注意踩在台阶下的泥土里,脚下一滑,她吓白了小脸,整个人往下面倒去。 一只小手突然拉住她,她转过头,眨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沈礼。 然而,她再扭过头,却发现另一侧的沈乐却踩在她刚才站的斜坡,整个人往下跌去。 “啊!”聂维芙突然睁开眼,喘着气从似真的梦境里脱身,昏黄灯光映入眼帘,她不停地眨着含泪的眼眶,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余光扫见不远处站在门口的人,“呃……” 沈礼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左手端着一杯咖啡,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看她。 她看向墙上挂钟,时针悄无声息转过一点,走针滴滴答答不经意转着圈,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 “大半夜你还喝咖啡?”她嗅了嗅,奇怪地问。 从昨天晚上下车前,沈礼的情绪就又些不太对头,一回来扎进书房忙工作,一直忙到现在,竟然还打算喝咖啡解困。 “你不打算睡觉了?还是你又看我不爽了?” 卧室只点着一盏床边落地灯,光影交错映在一面白墙上,墙上的那道修长影子在慢慢移动,伴随着墙上的挂钟走动的声音,影子走到床边。 沈礼:“你做噩梦了。” 陈述句,不带任何疑问语气,他像是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聂维芙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擦掉眼角的碎珠,低低地应声。 事情是真实发生过,她被小朋友推搡到边缘处,然后一个不小心滑落在斜坡,是沈礼率先发现她,并喊来管理老师。 只是没有梦境中最后的那一幕,一定是下车前他突然提到了沈乐。 “我梦见我们春游那次,我差点儿掉下山崖,你拉住了我。”她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但是小乐掉下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最近可能有些焦虑。” 沈礼面色微动,反手掩上了身后的门。他把咖啡放在一盘的矮几上,然后走过来停在床边。 “别多想,继续睡吧。” 沉寂的夜晚,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轻很低,窸窣钻入她的耳畔,心中痒痒的。 夜晚凭空惹人多情思,她眨眨眼,赶跑出现在脑中那一抹不合时宜的感觉,聂维芙转眸瞥了眼那杯散尽热气的咖啡,“不通宵工作了?” 沈礼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嘲意,伸手关了旁边的落地灯,随后踏着一地月色绕过床尾,走到另一边。 脱衣服的细碎声响悄悄落入她的耳里,她平白红了脸,不敢移过视线去看。一侧的床位下陷的同时,她也重新躺回到床上,呼吸克制故意落得极轻。 “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聂维芙一愣,顿时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她好似看见他的胸膛缓慢起伏,紧接着又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上周宋老师在问我,但我不太清楚。” 安静蔓延整个房间,她在心里数着他起伏的频率,以及他脸上睫毛眨动的次数。 “已经停了大半年,去年下半年就没再吃了。”她轻声道。 声音甫落,周遭气氛再次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静,窗前的纱帘掀动一角,是夜里凉风习习,顺着落地窗打开的缝隙吹进来,又静又轻。 床侧的人突然翻个身面向她,吓得她立马闭上眼睛,装作无知无觉地轻微侧向另一边,她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她听见他问:“我能问一下,你在吃什么药吗?” 她睁开眼,静了静,复又开口:“盐酸氟西汀、右佐匹克隆,抗抑郁和治失眠的。”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失眠,情绪崩溃到屡次产生轻生的念头,她不愿意见人,也不想与人说话,消极到极点,完全无法控制。 最后是她师父带她去看心理医生,靠着这些药物治疗缓解了她的症状。和他结婚后的这几年,情况有反复,药也断断续续,直到去年下半年才稳定下来,渐渐停了药。 前段时间心理医生问她目前的情况,约她出去爬山聊聊天。 人是很脆弱的动物,那层坚硬的外壳下或许是满身伤痕的内心,他们会懂得伪装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坚强的勇士,实际上私底下正在苦苦挣扎。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懂得自救,知道寻求帮助,而更多的是被家人朋友忽视、轻描淡写掠过,有些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生病了。 手背上突然一凉,她转过头。 “对不起……”沈礼的掌心紧紧地贴在她的手背上,他深呼一口气,“以后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我陪你去看医生。” 隔着沉沉黑夜,聂维芙很轻地说了一声好,难得乖巧。 在那场意外中,他们俩失去了挚友和兄弟,失去了那个从出生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亲人。他们各自背对彼此舔舐伤口,企图掩盖痛苦的事实,然而揭开那一层虚假的面具,他们看到与彼此相同的伤口,结痂却还没愈合。 她闭上眼睛,眼角渗下一颗泪珠,右手仍被熟悉的掌心紧紧地覆住,手指微凉,掌心却渐渐起了一丝温热。 — 聂维芙在老宅休养的那几天,做完了自闭症儿童公益画展的宣传物料,还给康复中心的自闭症儿童每个人都做了个各自的人偶,等下次再过去一并带给那些孩子们。 物料制作有专人盯着,她结束手头上的工作,下午偷偷出了趟门。 美术馆和法国艺术中心合作的艺术家展览已经开幕,她虽然不喜欢项目组的人,但那位艺术家的作品值得一看。 她回办公室拿上工作证和邀请函,下楼去了展厅。 美术馆不像隔壁街上的商场那样门庭若市,尽管是周末,观展的游客零零散散,顺着导览动线依次进入展厅。 艺术家前些日子拜访了清池先生,中法两方的艺术进行深入交谈和探究,她在艺术家的社交平台上看到他发了一条内容,说是来南城收获颇多,又有了新的灵感。 聂维芙安静地逛着展厅,最后停在一副现代抽象画作前,认真地看着艺术家创作这幅画的灵感来源。 “宝宝们可以看到我身后的这幅画,它是勒罗伊年轻时期画的作品,名字叫《古堡》。” 聂维芙转过头,发现说话的女生手举着自拍杆,似乎是在做直播。 展厅里还有其他人在观展,听到这动静后纷纷投来视线,而女生似乎没注意,继续和手机屏幕进行导游般的互动。 聂维芙戴正工作证,走上前拍了拍女生的肩,然后指向其中一处的提醒标识—保持展厅安静、勿带零食和饮料入内。 网红莫名其妙地看了她,把手机往旁边一移,关了麦克风,然后在镜头看不见的情况下说:“没说不能拍照和录像啊?” 聂维芙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不方便给美术馆留投诉,她好声好气地喝网红解释:“展厅里还有其他人在,请您稍微安静一些,你好打扰到他人观展,影响其观展效果。” 网红瞥了眼直播上的弹幕,有人在问是不是工作人员过来不让直播了?她打开麦克风,换了一种语气对直播间的粉丝说:“不好意思宝宝们,避免影响到其他人,我这边尽量少说话,你们有问题发弹幕,我看到后会回答。” 正好一条弹幕刷出来:我发现那位工作人员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这个展览是不是八月才结束?我可以去偶遇小姐姐吗? 这条刷完,接连几条都是相关内容。 网红心里呕得要死,在镜头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瞪了一眼聂维芙。 聂维芙自然不知道直播间弹幕的内容,她提醒完网红,去了隔壁的展厅看展,把美术馆新开的几个展览全部逛了个遍。 接近傍晚,她收到沈礼的消息,摘下脖子上的工作证,走出展厅。 天色晕染得像一幅水墨画,霞光漫天,夕阳西坠,映得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地面上却落下道道影子。 车子在老地方等她,沈礼坐在驾驶座上把玩一根香烟,见她走近,他把烟随手丢进手套箱,里面已经零零散散丢进十几根烟。 晚上是蒋家公子的婚宴,巧的是这位公子是当初在美术馆挤沈礼车的法拉利富二代,新娘是和她有过节的范娴娴。 蒋家和盛安集团有合作,蒋彬的父亲特意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沈礼和聂维芙夫妻参加婚宴,以往是沈礼独自前往应酬,这次原也不例外。 很巧的是聂维芙看见了他那张请帖,和她在办公室收到的请帖长得还不一样,她丢进垃圾桶那封普普通通,沈礼这封就显得奢贵豪华,金灿灿像是参加国宴级别的宴会。 原来请帖还有三六九等。 聂维芙玩心大,想给范娴娴找点压力,便主动说要去。 蒋家的婚宴在蒋家自己的庄园,十几盏欧式水晶枝型吊灯下,满室灯火璀璨,长桌推杯换盏,又是另类商业应酬的场合。 聂维芙挽着沈礼的手出现在宴会厅,像是冷水浇进热油里炸了锅一般,瞬间引起一番热议。 新娘一袭洁白色曳地鱼尾婚纱,款款站在身穿黑色西装的新郎身边,郎才女貌,甚是相称。 她不得不佩服范娴娴的手段,吊男人的本事着实高,这人光去溜个冰都能交到备胎男友,竟然使得法拉利一家这么快同意她进门当少奶奶。 “戒指呢?” 沈礼冷不丁地开口,目光不偏不斜,遥遥地和不远处的新郎父亲打招呼。 聂维芙微微怔愣,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只见他伸出左手,露出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然后侧眸看着她,“嗯?” 第30章 聂维芙低头看看空荡荡的手指,干笑两声,明知故问道:“你一直戴着啊?” 沈礼收回手,转头拿了两杯鸡尾酒,一杯递给她,低声道:“摘上摘下怕丢,所以一直戴着。” 摘上摘下不怕麻烦的聂维芙低下头心虚地抿了口,暗暗下决心周末一定拿戒指去改尺寸,免得再被问到。 沈礼被宴会厅经过的宾客拦住交谈,她对商场的应畅不感兴趣,眼神四顾,瞥到范娴娴和她的几个伴娘坐在一处休息,耳边传来沈礼低沉的嗓音:“新娘是你同事吧?你要不要去找她叙叙旧?” 她正愁听得无聊,连忙应声好,握着鸡尾酒走向范娴娴所在的休息区域,化妆师在给几位伴娘补妆,里面还有个熟人。 那熟人百无聊赖,视线扫视周围,也发现了她。 豪门圈子的任何宴会,都不仅仅只作单一用途。 蒋家的这场婚宴,男方这边的宾客几乎占了全部,而蒋家的合作伙伴又占一大部分比例,相较于庞大的男方宾客,女方的宾客显得寥寥和冷清,孤零零坐在边缘地带,而且难以融入男方家庭,毕竟两家条件相差甚多。 就连新娘的五个伴娘,也不全是范娴娴那一边的朋友,一个是美术馆和她交好的同事,另一个是曾来办公室找过她的表妹,剩下的估计全是男方找的人。 “哟这不是我们聂大小姐?” 身着一身紫色薄纱抹胸礼裙的伴娘突然轻笑说,拍了下范娴娴的肩头,示意她抬眸看向聂维芙,“聂大小姐和我们新娘应该是同事吧?她也在南城美术馆工作。” 范娴娴没想到聂维芙会过来,前几天扔在垃圾桶的那封请帖把她气得不行,她好不容易低头下了个台阶,没想到聂维芙竟不领情。 她酸溜溜地看了眼聂维芙身上的香槟色礼服,衣袖纱质材质,设计松垮尤显她纤细身材,裙面手工绣着小片星光,缝缀的碎钻在光线下熠熠发光。 “小妤你和她很熟吗?” 范娴娴微仰下巴,仰着脑袋看向她,头顶吊灯的细碎灯光落入她的眼眸,偏几分温柔。 难怪蒋彬吵着要和她结婚。 “可不是,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元元是不是?”赵妤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再一转眼,瞥见范娴娴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趁人还没走近,她有兴趣地听了一波聂维芙的八卦。 “她好像脾气有点大,我们办公室的同事不太愿意和她搭档一组。最近有个项目她说不做就不做,扔下一摊子工作,跑去别的项目组,大家都在给她收烂尾。不过同事们也就暗地里抱怨,毕竟她和我们馆主关系好,就是反应问题也不会有作用。” 赵妤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早已习惯似的说:“她就那样,家里宠坏了的大小姐,谁都要顺着她。你嫁进蒋家以后也别去美术馆上班了,聂维芙可不会看你是谁家的人,谁惹她不高兴了她也让人不高兴。” 这是结婚前的约定,范娴娴现在怀了蒋家的孩子,第一要务自然是重要照顾肚子里这个球,然后好好当一个全职少奶奶。 范娴娴笑着说:“小妤,待会儿我把捧花抛给你啊,你接住。” 赵妤只笑不语,脸上眼中溢出满满得意。不给她给谁?她清楚这范娴娴是在讨好她,范娴娴在蒋家只靠了个蒋彬,单单依靠蒋彬的宠爱是无法在蒋家立足。 “新娘子太善良了。不过赵妤不是一直标榜自己不婚主义,你把捧花扔给她,这不太合适吧?赵妤人好知道顾及你的面子,不会说出来,心里一定苦恼。” 赵妤蓦地皱起眉,抬眼看见讨人厌的聂维芙晃着酒杯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挂着和以前一模一样非常欠揍的笑容。 “聂维芙你乱说什么?”赵妤斥道。 聂维芙笑眯眯地走近,“我记得我结婚那会儿,你当着我的面说结婚就是坟墓,过纪念日就是上坟,婚姻是个黑洞,里面全是痛苦。” 她当时才见识到小学语文考十三分的赵妤竟然如此有文化,说得出这么多句婚姻哲言。她还以为赵妤要不婚主义到老年,没想到最后还是暗自羡慕别人的婚礼。 “那些话是因人而异,放在我们沈太太身上最是恰当不过。” 休息区只她们几个伴娘,除了赵妤,没人敢和聂维芙呛声。这两人从小呛到大,总是争个一前一后,往往大多数时候,赵妤都是被聂维芙气个半死,就连她以前喜欢过的沈乐也一直帮聂维芙说话。 各种旧仇加一起,赵妤真是讨厌死她了。 聂维芙听了也不动怒,看向四周,对上沈礼的视线使眼色,作了一个“老公”的口型。 沈礼和人说了句抱歉,向她们这一处走来,不等走近,听见聂维芙娇滴滴地唤道:“老公。” 沈礼面不改色,目光专注地只落在她一人身上,把空酒杯交给路过的侍应生,随即大步走过来,然后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赵小姐,蒋太太。”他淡淡地打招呼。 他的视线飞快掠过这几人,看着聂维芙的脸,露出一抹体贴入微的笑容,甚至替她把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 “累了吗?我听蒋洪德说仪式七点整开始,我陪你先过去休息会儿。” 沈礼说着,冲范娴娴稍稍颔首,说话的语气疏离了些:“蒋太太,你们先准备,我和我太太不打扰你们。” 聂维芙倚在沈礼身上,得意地冲赵妤眨眨眼,气得赵妤连瞪她好几眼。 “害赵妤做人真是越来越没意思,还不如小时候有趣。” 两人坐在主桌旁边的其中一桌,聂维芙立即从他掌心抽出手,装得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沈礼瞥了眼她微红的耳朵,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她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他,“你以后离赵妤远一点,她以前喜欢过小乐,指不定什么时候移情到你身上。” 细密的气息喷在他的右侧脖颈,他微垂眼眸,视线重点恰好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红唇,性感却又不失俏皮。 他移开视线,嗓音中溢出几分笑意:“你吃醋?” 聂维芙立刻像炸了毛的小猫,“我吃什么醋?我怕你被她缠住脱不了身,到时候我们家里都交待不过去。” 沈礼反问:“是吗?” 轻飘飘的两字,多说却也不再说,扰得她心里痒痒的,仿佛有羽毛拂在心间上。 — 周末天气晴好,老太太催着小两口出去约会,别管他们家里几个老的。 聂维芙有打算去改婚戒的尺寸,顺便到书店买点纸笔和碑帖,所以坐上沈礼的车装作和老公约会的样子,和门廊处的老太太黄姨挥手。 远远地瞧见老太太和黄姨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聂微芙顿时涌上心虚,不敢再看。 “她们要是知道你是去加班,估计回来就让你喝一吨的中药。” 聂维芙翻出备忘录,“对了,你妈生日快到了,我今天过去看看有什么你妈会喜欢的东西。” 沈礼嗯了声:“用我给你的副卡刷。” 聂维芙翻了翻包,老实地说:“没带卡。” “不会是随便扔哪儿找不到了吧?”沈礼看她一眼,“我让应畅再给你办一张。” 聂维芙偷偷地看他,果然现在她的待遇都升级了,后悔以前那样对她了吧。 车子停在商业中心路边,她下车前听到他说:“忙完我过来接你。” 她不置可否,只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商场。 沈礼眼神中充满无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启动车子驶离商场。 聂维芙停下脚步,隔着玻璃门往外投去视线,路边已没了车子,她哼了声,直奔二楼的名品店。 过来之前她打电话知会过店里,此时进去,几个导购齐刷刷站在门口等候,把她迎进店后,在门口挂上闭店的提示牌后,带她进了Vip休息室。 “好久没见您过来,我们都以为您怀孕在家休息。”导购替她量着尺寸,笑着说。 聂维芙:“生孩子还早,不急。” “您知道方小姐也要结婚了吗?前几天她过来选戒指,挑了一对白贝母蛇纹对戒,作了刻字服务。” 聂维芙手一顿:“她和谁一起来的?” 导购回忆道:“方小姐一个人过来的。” 她没再问,方旋一个人过来买对戒,还刻字,估计与商临又脱不了关系,她既然不说,聂维芙也不打算问。 这两人的事,她是不想多管惹人嫌了。 戒指在改尺寸,她先去了一趟楼上的书店,挑完碑帖和纸笔,在收银台碰见了独自选书的孟祺然。 她在看家居专区的书,手上正翻一本卧室设计风格,微低着头,发丝垂在两侧,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聂维芙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双眼迷茫了会儿,而后回过神才冲她淡然一笑。 “聂小姐你也过来买书啊?”她笑着说,目光落在聂维芙的购物篮中,“是练书法吗?” 聂维芙说:“不算,只是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抄抄碑文静心。你这是要装修房子?” 孟祺然啊了下,放下手里的书,她点点头。 “我男朋友喜欢工业风的风格搭配,我打算把刚买的房子按他的喜好设计装修。” 聂维芙半晌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她那个去世的男朋友,她心下暗叹一声。 “你有找好设计师吗?我认识不少室内设计师,你有需要可以介绍给你,你们聊一聊。” 孟祺然感激地挽住她的手说:“聂小姐我请你吃饭吧,我听方姐说你是艺术专业毕业,审美和品味肯定比普通人好,你帮我做作参考。” 聂维芙没有推拒,先去收银台把钱付了,然后和孟祺然一起回了名品店拿戒指。 戒指还有最后一道抛光的工序,两人坐在休息室,她帮孟祺然要了一杯咖啡,又让导购把一盒耳饰拿过来,选选看有没有适合高芳霭的。 “我婆婆生日快到了,得选一份她看得上眼的礼物才行。”她解释说。 导购在一旁笑着夸道:“沈太太眼光好,高女士肯定喜欢你送的礼物。” 聂维芙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婆婆比我还挑剔,去年买的那根祖母绿项链,她说太浮夸。” 导购尴尬地笑笑,“长辈们都是嘴上说不喜欢,但心底里喜欢得当作宝贝一样。沈太太看看这一款耳钉,很适合高女士的气质。” 聂维芙拿起来认真地看着。 待导购走后,孟祺然抿了口咖啡,稍稍凑近指了其中一款:“这一款看起来很稳重和典雅,正式场合和工作场合都能派上用场。” 她说得认真,聂维芙不好告诉她高芳霭自己有一堆首饰,每个场合都能戴不一样的款式。 戒指被拿出来戴在手上,尺寸刚好,不紧不松箍住无名指,聂维芙又挑了一幅红宝石耳钉和一只万花筒手镯。 “刚才我听她喊你沈太太,你先生姓沈吗?好巧,我男朋友也姓沈。” 两人坐在楼下一家西餐厅,孟祺然给她倒了一杯果饮,无意间提了一嘴。 人切记交浅言深,聂维芙在沈礼面前说过她长情,却不能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她顺着这个话题问道:“你和你男朋友是同学?” 孟祺然笑着摇摇头,脸上一抹微微茫然,似是回忆:“他比我大三届,而且他是对面学校的学长,我和他认识也是巧合。他晚上坐车回学校,碰见我在他们学校门口找手机,他很好心帮我一起找,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搭讪的,差点儿把他赶跑。” 聂维芙没有打断她,任由她讲述着她和她过世男朋友的相识相知和相爱。 校园恋爱单纯又美好,在纯美滤镜下的男生女生爱恋蒙上一层朦胧的感觉,作为校园初恋,难怪她一直忘不了,可是人总是要往前看,就算原地踏步,也该是面向前方而不是走来的方向。 “他出事之前我还在和他吵架,怪他不肯留在学校陪我,我现在想想真后悔,早知道那天他会发生意外,我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惹他厌烦我也强留他在学校。” 孟祺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眼神中的悲伤一闪而过。 聂维芙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隔靴搔痒地安慰她几句:“世事无常,谁也不能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这和你没有联系,别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增加负罪感。” 孟祺然嗯了声,之后便没有再提起有关她男朋友的任何事。 一顿午饭吃得差不多,沈礼的电话打过来,他那头有说话的背景音,像是在开会,有声音却好像气氛平静。 “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沈礼沉默几秒问道:“吃饭了吗?” 聂维芙说:“吃了,碰上一个朋友所以一起吃了顿饭。” “嗯,什么时候要回去我让应畅过去接你。” “那应该快了。” 沈礼:“……” 第31章 应畅开车过来接她,顺道把孟祺然也一并送了回去。 有外人在,应畅没有多说话,只在她上车时,同她解释了一句:“聂小姐,老板在开一个紧急会议,所以走不开身。” 聂维芙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而是问孟祺然住哪里。 孟祺然来南城只半年不到,买的房子刚交付,这半年来一直租住在市区的临江花园,距离美术馆不到五百米的路程。 临江花园是高档公寓住宅,那一带的房价和租金在南城算中上水平,而且她毕业没多久便能买房,说明家里条件不差,从她的教养和行为举止看得出来,她父母富养和宠爱她这个女儿。 她和家里闹翻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恐怕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听方旋说她各方面都很优秀,不仅工作态度积极,布置给她的任务完成得漂亮,而且和同事间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 思及此。聂维芙不由得产生一种怜惜。 “下次有空可以找我玩,把表姐也叫上,她挺喜欢你的。” 孟祺然面带几分羞涩,笑了笑说好。 手机上的提醒按时响起,每年这一天都会提醒她,第二天是沈乐的忌日。 老太太这些年记不住人,潜意识一直认为沈礼在外面工作,而和聂维芙结婚的是弟弟沈乐。家里人怕她再受刺激,身体受不了,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在演戏,包括沈礼,精分一般扮演着开朗搞怪的弟弟,背地里还会给老太太打电话报平安,会说他在外面过得很好。 忌日那一天也是,更不敢透露半分。 聂维芙关了提醒,抬眸看向前面,问着应畅:“他有没有说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应畅闻言一顿,抬眸望了一眼后视镜,恰逢对上后座孟祺然和善的目光,他礼貌地点头示意,转而和聂维芙说:“老板明天没工作安排,他让我订了明天早上的花束和冰淇淋蛋糕,估计早上会过去。” 聂维芙微愣,随即小声地咕哝:“又不是生日,带什么蛋糕。” 话虽是这么说,她其实都清楚,沈乐生前爱吃甜品,尤其酷爱冰淇淋蛋糕,所以每一年沈礼都会带一个蛋糕过去看望弟弟。 她则是带一瓶酒,年年如此。 两人从没碰过头,心照不宣地以相同的方式纪念着那个逝去的人。 她转过头看见孟祺然脸色微白,神色茫然,她问道:“小孟怎么了?” 孟祺然刚回过神,扯扯嘴角:“没什么,我先下车了,你们慢走。” 车子停稳在临江花园门口,她下了车,在路边直直站定,随后笑着冲车后座的人挥手。 待到车子渐渐驶离在一片橘红色的天幕下,脸上的那笑如同遇上一片冰山随即融化,棕褐色眼眸幽深得像是一汪古井,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 聂维芙回老宅休息,晚上吃饭沈礼没赶得回来,被老太太翻来覆去念叨好久,责怪老伴和儿子太自私,把那么大的公司交给小孙子一个人管理,怪不得他会年纪轻轻体虚喝中药。 “……要是小礼在就好了,兄弟俩协心同力一起打理公司,也不至于一个人这么累。” 饭桌上气氛沉默,饭厅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发出碗筷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黄姨从厨房端出来一锅虫草花鸡汤,主动打破此时的沉默,哎呀一声:“炖了一下午的鸡汤,元元一定要帮奶奶盛一碗,这是奶奶昨天特意吩咐我给你炖的,看她多疼你这个孙媳妇。” 聂维芙立马站起来,从黄姨那里接过汤勺,给老太太和老爷子都盛了一碗。 老爷子给老伴儿夹了一块炖得极嫩的鸡肉,若无其事地接下方才的话题:“就你心疼孙子!年轻人多多历练怎么了?想当年我十几岁的时候可是比他还累,白天忙完,晚上还要偷偷去你家见你,有一回我记得被你爸爸发现,差点把我当小偷出来抓我。” “那是你自己鬼鬼祟祟,把我家窗户敲碎了……”老太太被他转移注意力,转头和聂维芙科普当年老爷子做的那些糗事。 老爷子咳咳几下,被她全程无视。 晚上吃完饭,聂维芙趁着不注意去了一趟酒窖。 沈乐爱好收藏各年份各葡萄酒庄园的葡萄酒陈酿,满满两面酒架全是他的小老婆,平时摸都不给摸,纯属放着养眼开心。 聂维芙爬上梯子从最上面的一格酒架取下一瓶葡萄酒,酒瓶外一层厚厚的灰尘,拿下来的时候扑了她一脸。 自从沈乐走了之后,酒窖被锁着很少有人再进去,自然也没佣人过来经常打扫。 她拿着酒爬下梯子,坐在旁边的躺椅上。茶几上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的葡萄酒,倒是一片干净。 她打开木塞,把酒倒进醒酒器中,不多不少,只一杯的量,毕竟在老宅她不敢多喝。 聂维芙双手交叠在脑后,靠在躺椅上,目光对上顶上天花板的吊灯,不由得眯了眯眼。 夜晚多思虑,尤其身处这样一个地方,情绪越发涌上心头,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辈子唯一让她过度消耗情绪的只有两个人的离世—她的母亲和她的挚友,陪伴了她前半生的人不约而同地离她而去,她仿佛跨不过绕不走。 她接过醒酒器倒向杯中,酒红色的液面在玻璃杯中上下晃荡,灯光折射在酒液中,使她眯了眯眼,仰头抿下几口,舌尖浸润在浓郁的葡萄酒中,仿佛一颗心脏泡在酒中,被热乎乎地包裹住。 她不贪杯,喝完后放在茶几上不再多碰,转而闭目养神消散酒味。 门外的脚步声迟钝地落入她的耳中,她再次睁开眼,门开了,沈礼站在门口,视线交错,她一时没回神,四目相对。 他走进来,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酒杯。 “我来给他带一瓶酒。”聂维芙站了起来,脸红心不慌地矢口否认,“我没喝酒。” 他的视线从酒杯移到她的脸上,灯光掩映下,她的脸颊红扑扑,唇上沾着些许酒液,他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她以为他不相信,改口说:“好吧……我就喝了一丢丢,是真的一丢丢。” 他的脸上出现一抹无奈的笑容,连他自己仿佛都没有察觉到,他走到她面前,语气也带了丝无奈:“我又没说不让你喝。” 他直接往杯子里倒了点葡萄酒,喝了口。 “哎……” 那是她喝过的酒杯……她差点说出口,但又觉得矫情,默默地把话吞咽进去,看着他仿佛毫无察觉地和她间接接吻。 他坐在另一张藤椅上,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可惜他喝不到,倒是便宜了我们。” 聂维芙安静下来,和他分列坐在茶几两侧,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喝完那小半瓶酒。 “明天你载我去墓园。”她说。 她的车一直停在御景邸,不蹭他的车她去不了。 沈礼应了声。 “沈礼你背我。”她又说。 沈礼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迟迟没有动作。 她以为他不乐意,有些掉面子,虚张声势地哼了声,正想走开,他突然在她面前弯下,轻声道:“上来吧。” 聂维芙当即脱了鞋拎在手上,跳上了他的背,他一时没控制住,差点儿被她这一跳摔个跟头。 他的双手撑在地上稳住身体,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实在很无奈:“咱下次动作能淑女点,行不?又不是跳山羊非得跳上来。” 聂维芙哦了一声,趴在他的背上约束自己的动作,“我好了,走吧。” 还真把他当山羊,跳完就让他走。 聂维芙趴在他的背脊上,背后的骨头突出两块肩胛骨抵在她的胸口,有些不舒服。 她克制片刻,还是没克制住在他背上挪动几下,下一秒被他打了下屁、股。 “别乱动。”他警告。 她的脸在外面漆黑的夜空下悄然染红一片,她小声地抱怨:“你干嘛打人呀?” 语气软软,像是带了几分醉意,“小气鬼,以前小乐背我他从不打我。” 沈礼:“他不打你,他会摔你。” 聂维芙顿时不说话了。 小时候沈乐背她,因为她太闹腾,不小心把她甩出背上,沈乐也没好到哪里,脚绊脚跌倒也吃一嘴灰,然后俩小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最后还是沈礼一手拉一个,牵着弟弟的手,背上背着她,拖着两小孩回到家里。 她和沈乐的这种糗事被他记在心里那么多年,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小气鬼。 沈礼背着她走出主楼别墅,沿着一条石板小路,在一排路灯的护送下,慢慢地,地上拖着长长的一道影子,身影交叠,如胶似漆。 她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找他说话:“你忙完了吗?” 沈礼说:“还有一点。” “你们公司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上班?哦还有应畅,他和你一样忙。” “大人物往往都要工作到两三点。” “说你胖,你还喘上气了啊。” …… 声音在沉沉夜幕中渐渐消散,徒留一夜星空,和习习夜风。 — 第二天一早,聂维芙和沈礼一前一后起床洗漱。 他们瞒着老太太,只说把昨天没约成功的会给补上。 老太太笑呵呵地点头说好,让他们在外面多玩儿再回来,一顿中药不吃也没关系,但会还是要约的。 沈礼开车出了老宅,先去了花店和蛋糕店把东西拿上,然后开往北鹤墓园。 从市区开过去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聂维芙戴着耳机,一边听艺术纪录片,一边翻着昨天发的微信。 昨天加上孟祺然,睡觉前给她发了一堆有关装修方面的内容,还推给她几个和她关系不错的设计师,只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她皱了皱眉,心中不免有些不快,却也没再说什么,或许是还没看到。退出页面,看见崔漠给她发的消息。 崔漠这些日子时不时给她发,不频繁却也极具存在感,不管聂维芙有没有回复,第二天像是重启回档,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若无其事给她发消息。 沈礼朝她瞥了眼,她立马收回手机,反扣在掌心,面不改色地看向窗外。 车子驶到北鹤墓园门口,值班的还是上次那位老大爷,他显然也认出他们,二话不问拿出纸笔填写相关信息。 他背着手在小屋子晃荡来晃荡去,在聂维芙登记完后特意嘱咐她:“这次早点下来,今天别在里面谈情说爱了。” 聂维芙:“……” 墓园里没什么人,偌大的空地放眼望去只孤零零一片片墓碑,规格整齐有序,矮丛植株像是忠诚士兵默默守护。 两人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来到沈乐的墓碑前。 墓碑前有一束小雏菊,她四下搜寻,空荡荡的墓园渺无人烟,也不知是谁这么早过来探望他。 她把怀中的花放在旁边,又拿出杯子和红酒,倒了满满一杯。 “我昨晚在你的酒窖里偷喝过,今天就不陪你了。”她回头看了眼侧立在身后的人,“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好,爷爷奶奶身体状况良好,就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拌嘴,爸爸依旧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妈妈当她的女强人,忙得都没和我们见面。还有我……和你哥也挺好的,没吵架没打架,正在和睦相处中。” 身后的沈礼拆开冰淇淋蛋糕放在墓碑前,“你爱吃的蛋糕,今年给你换了一个新口味草莓芒果夹心,老板说新口味吃的人蛮多的,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家里和公司有我。还有元元,我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欺负受委屈,不过你托梦给她让她少闹腾。” 话音刚落,他立刻被聂维芙打了一下手背,力道有些大,手背霎时通红起来。 偏偏他还笑着和弟弟告状:“你看她有多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言不合冲过来挥小拳头。” 她毫不客气地踢他一脚,他却仿没有察觉,继续说下去,“希望你能保佑她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聂维芙忽然仰头看向他,他的神情认真专注,眉眼间浸润几分柔和,他转过视线,直直望到她的眼底,清澈明亮的眼眸里熟她小小的倒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她立马避开,装作很忙似的,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两人把墓碑前的东西稍作收拾,只留下小雏菊,其余东西全装回袋子里带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旁的矮树丛里钻出来一个女人,面向他们远去的方向望了许久,风声呼呼刮在耳边,她收回视线,鞋底踩在石砖吱嘎作响,她走到墓碑前。 她低垂视线,盯着那束小雏菊看了许久,最后把花往上叠放盖住小雏菊,她对着墓碑毫不犹豫地席地而坐。 取出包里的一个打火机和一团皱巴巴的照片,她小心翼翼地摊开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男帅女靓,笑吟吟地望向镜头。 “咔嚓”一连几下终于打着打火机,蓝黄色火焰像个不倒翁微微摇晃,她把照片放在火焰上端,任由那是火焰爬升到照片一角,最后一步步蔓延开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燃烧得只剩半张的照片,最后连那半具身体被火舌吞没,成了一堆被风一吹消失干净的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quq 第32章 车子疾驰在宽阔大道上,两侧是风拂的稻田,阡陌纵横,一望无垠。 聂维芙收到谢三儿的私聊消息,发的是语音方阵,而且还是六十秒到头接着六十秒的。 聂维芙压根不耐烦听他的声音,也懒得翻译成文字,直接发了个问号。 【元元:发文字,五个字以内。】 谢三儿秒回,这次总算没有再发。 【谢三儿:下周一我生日,您老来吗?来吧,不来对不起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 【元元:什么情分?没情分~】 【谢三儿:嘤…无情人。】 【元元:地点时间发我,我看情况过来。】 【谢三儿:得嘞,人来就行千万别带礼物!】 聂维芙和这群朋友十几年的交情,不至于结婚断社交往来,只是一想到会看见崔漠,她就头疼。毕竟崔漠还不是以往那些追求者,她可以不留情面冷着脸拒绝,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她反扣下手机,做贼心虚地看了沈礼一眼。 车子下了高架桥,刚过吃饭的点,又逢周末,路上车辆往来频繁,他们在路口堵了半个小时才顺利地开进市区,驶到会所吃饭已过一点。 会所的赵经理得到消息后跑出来迎他们,带去包厢的路上偷偷和她透露:“曹女士和她的嫂子一家也在这里吃饭。” 聂维芙脚步微滞,问了句:“单纯吃饭还是?” “应该是见家长,曹女士侄子带着他女友一起过来的。”赵经理引着两人来到二楼的一层包厢,低声道,“就在2008A。” 聂家千金和现在的聂夫人关系不和,在这个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传闻。 三年前聂沈两家联姻,这位姓曹的聂夫人据说连婚礼都没有出席,小道传言是聂维芙不让其坐在婚礼主位,导致她愤而离席。 赵经理作为这间会所的经理,对投资人和老板的家庭情况了解得深入透彻,自然知晓聂家的弯弯道道。 他这倒不也是站队,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俗称说话的艺术。 而且聂家大半财产的继承人是他旁边的聂家千金,而不是那位拖家带口的聂夫人。 “我想吃麻辣烫。”聂维芙冷不丁地说。 身旁的沈礼忽地皱起眉,奇怪地看向她,她却恍然未觉,继续和赵经理说着,“多香菜多葱多蒜,微辣。” 她说完甚是善解人意地询问沈礼,要不要也来一碗。 沈礼摇头,率先推开包厢的门。 赵经理替他们掩上门后离开,沈礼瞥了眼门口,又看向低头和闺蜜畅聊的聂维芙,忍不住问道:“你又在想什么招?” 聂维芙闻言,啊了一声,抬起头笑吟吟地说:“你是神算子啊。你又知道我在想招了?” 她确实在群里和方旋明蔚想招对付她那个后妈,说起来她还没去聂家检查巡视,不知道那里的人有没有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沈礼抬手给两人倒了茶水,推给她其中一杯,“差不多就行了,小心狗急跳墙。” 聂维芙略微不满地撇撇嘴,喝了口那水后说:“放心,在外面我不会随便找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放下杯子,眼眸微转,她又说,“不过我如果惹事,你会帮我吗?” 沈礼定定地看着她,硬生生把她看出点心虚,她撇开视线,便听得他稍带嘲讽地回道:“帮你去派出所?” 聂维芙:“……” 她又不是女流.氓,成天喊打喊杀,派出所去过一次开开眼足够,第二次去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和沈礼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的特制麻辣烫被端上来,她气呼呼地专心对付吃的,懒得再同他说话。 吃到一半,她突然起身,正想离桌去外面上个厕所,蓦地被他按住手,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干什么去?” 聂维芙气冲冲地回:“我去洗手间打人。” 沈礼放开手,看了她几眼,说:“五分钟。” 她不以为然地撇嘴,他要真的担心她被欺负,怎么不和她一块儿去厕所?这样更加万无一失,就是碰上曹茗他们,她也不怕。 会所的走廊又长又暗,地上铺着长长的隔声毯,旁侧的门一关,门里门外两个世界。二楼的包厢客人不多,走廊里没什么人。 聂维芙从洗手间出来后,拿着手机看群里的消息,一时过于专注,没发现隔壁包厢突然打开门,快步出来一人。 她没注意到眼前的人,迎面撞了过去。手机蓦地掉在隔音毯上,和她相撞的女人跌倒在地,补妆的化妆包打翻,里面的口红、气垫、钥匙零碎落了一地。 聂维芙捡起手机,当即说了声抱歉,她正想扶起女生,看见那张略微熟悉的脸,稍一愣,下一秒她被猛地推倒在地。 事实证明,事件的发生和时间长短真的无关。 “聂维芙,怎么又是你啊?”曹飞扶起他的小女友,怒目而视骂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害我还不够,还要欺负我女朋友,你太恶毒了!” 聂维芙冷笑道:“怎么?我就欺负了,你要不要报警来抓我啊?” 曹飞身边的女生拉拉他的手,小声地解释:“刚才是不小心撞到了,她没欺负我。” “别怕,我都看到她推你了。” 包厢里的另两人听到声音纷纷走出来,见此状况,曹飞他妈拉长了脸,对小姑子阴阳怪气道:“阿茗,你们聂家可真是有权有势到连警察都不怕啊。” 曹茗颇不赞同地看了聂维芙一眼,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那五分钟等不到人来的男人寻了过来。 聂维芙腾腾腾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立刻告状:“老公,他们欺负我。” 曹飞:“……” 沈礼在外没有拆穿她,目光在眼前这几人身上掠过。 视线划过曹飞身上时,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又立刻挺直腰杆。同样是男人,他难道还保护他女人了?他梗着脖子破口大骂:“聂维芙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我妈有脸,倒是你妈没脸皮。”什么话难听拣什么说,身边有个依仗,她才不怕这些人说什么,谅他们也只敢骂骂咧咧几句,毕竟曹茗在外面要当一个贤妻和贤母。 果不其然,曹飞的母亲脸色一变想说话,却被曹茗拦住拍了拍手。 曹飞的母亲瞬间偃旗息鼓,恨恨地瞪着聂维芙,而曹茗走近,“小礼,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 沈礼皱了皱眉,当着这位名义上的岳母却没给半点面子:“曹女士,烦请你约束自家人的行为举止,你现在是爸爸的妻子,在外面代表的是聂家的脸面,一举一动都会惹人关注和猜想。” 曹茗脸色尴尬:“我……” 沈礼打断她:“您若是想教训元元,请先咨询一下岳父的意见。我是不介意再送曹家人去一次派出所。” 沈礼放完话走进了自己的包厢。 曹飞的母亲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小姑子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自言自语:“造反了,一个两个都没把人放在眼里。” 曹茗抿着唇,面色微沉,他想起那天聂林从沈家老宅回来,把她叫过去嘱咐了一通,和她刚进聂家那会儿一样,让她不要把聂维芙的话和举动放在心上,换言之就是让她忍让聂维芙。 她心下微凉,却又没死心,提起让曹飞升职的打算,当即看他变了脸色,只说让她和曹家少来往。 男人的宠爱不过是过往云烟,前一秒她气势昂扬地旁观父女俩为她争执,此时她却成了一个什么都得不到的败者。 耳边听着嫂子说着聂维芙的种种恶劣行径,以及她这些年因其所受的痛苦,她紧紧地攥住手指,生生抠出几道血丝。 - 聂维芙回到包厢,有些心不在焉,搅着冷掉的菜却不再动。 沈礼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还在想方才的事,“你不喜欢他们,就别去主动招惹。到头来恶心不了他们,反倒恶心了自己。” 她理直气壮地回道:“这次还真不是我主动招的,大概是老天指引我撞了曹飞的女朋友,所以才有你怒骂曹茗出现。” 沈礼抬抬双眉:“这么说来,我该感谢你给我的这个机会了?” 聂维芙没那么没脸没皮,嘿嘿一笑摆摆手:“我真想不到呀,你竟然为我顶撞我后妈,一怒为红颜的感觉说不出来的舒爽。” 沈礼嗤笑了声:“换作是别人说这话,我只会觉得那人脸皮厚。” 他看向那碗冷掉的麻辣烫,随口问道:“还吃吗?不吃回去了。” “啊?那走吧。” 聂维芙还在想他刚才那话,他的意思七拐八拐又断断续续,她没理解错的话那确实是夸她而不是讽刺她吧? 两人回了聂维芙的那套公寓。 距离上次聂维芙过来已有些时候,物业的师傅认得她,发现车上坐的人是她,连忙放行让车子进去。 “聂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在家?我看见你家到了好几个包裹都没人收,我帮你放在隔壁的保安值班室了。”师傅招呼道。 聂维芙招手冲师傅道谢,让沈礼在路边停了车,她到保安室拿包裹。 刚进去没一秒,一颗脑袋又探出来,提高音量喊他:“沈礼,你过来一下。” 沈礼下车过去,走进保安室一看,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箱子,全部叠在一起还有些重量。 他三个箱子叠一起,后面跟着一个小箱子,一前一后放入后备箱。 “你买了什么?”他敲了敲外壳,在面单上看了一眼,“大老远寄过来。” 她随口胡诹:“价值千金的奢侈品,让人代购过来的。” 聂维维在车上翻出一把折叠小刀,在楼下把四个箱子全给拆了,和上次收到的特产差不多,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是秦老师的字迹,写着是和上次同一批的东西,是校长家里的一点心意,自家种的腌制的,千金难买的农家风味特产。 “男的女的?”沈礼看了眼冷不丁地问。 聂维芙不作他想:“你问谁?秦老师是女的,校长是男的。” “反正我也不会做,东西先放你车里,等回去给黄姨。”她把纸条拿出来,盒子重新折好,“家里还有,下来的时候一并拿下来。” 沈礼没多问,只是多看了几眼那几只盒子,而后跟她一起上了楼。 嘉汇国际是聂维芙自己的公寓,他一次都没来过。 一段时间没住人,打开门,地板上瞬间起了一层灰尘。聂维芙换了家居鞋进去,挨个儿把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再出来时,发现沈礼像根柱子一样倚在门口,打量这套公寓。 “你是打算我亲自迎你进来吗?” 沈礼说:“没鞋。” 聂维芙重新走出来,先把自己的拖鞋脱给他,又从鞋柜里找了半天,找出一双度假风的山茶花拖鞋。 她这有大半年也成为聚会地,原先有的拖鞋被她上次收拾衣帽间全部扔了出去,只剩下沈礼脚上穿的那双和她手里的度假拖鞋。 她总不至于让沈礼穿这双女士拖鞋,沈礼似乎也想到这里,连忙把另一只家居鞋穿上,然后进了屋。 午后的阳光灿烂喜人,照得整个卧室铺满暖色日光,浮尘飞舞,令人昏昏欲睡。 聂维芙坐在飘窗上看电影,一墙之隔的客厅外面,沈礼借用她的电脑处理一些公事,在线上和应畅沟通完毕,他伸了伸懒腰合上笔记本,拿去卧室还给聂维芙。 卧室里一片暖阳,飘窗一侧的平板上播放着电影原声。 沈礼把电脑放在桌上,放轻脚步走近。 她躺在飘窗上,脑袋靠在一个抱枕,发丝略微凌乱垂在脑袋两侧。阳光落在她的眉间,她皱了皱眉,转向一侧。 他蹲下.身,支着下巴认真地瞧她。 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才会彻底安静下来,显露出难得的恬静和柔和,她不知梦到什么,下意识地舔了舔双唇,丝毫没察觉到眼前的状况。 沈礼觉得自己肯定鬼迷了心窍,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偷看她睡觉?当初沈乐告诉他,他觉得聂维芙很可爱,他很不以为然,现在……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他的感受。 他悄然凑近,感受到她鼻尖的呼吸,气息缓慢深长,继而是一片柔软的触感,鼻尖轻轻相触,呼吸一时混乱,然而谁都没有发现,只察觉到彼此狂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从胸口蹦出来。 咔哒一下,门锁重新落下,卧室里只余电影里的背影音乐。 聂维芙蓦地睁开眼,眼神中没半点睡醒后的慵懒迷茫。 她像是有些,慢慢地摸到嘴唇上,唇瓣柔软,仿佛沾染着他唇间的气息,脸颊蓦地骤红,一双耳朵也染上红色涂料,整个人像颗红苹果一样娇艳欲滴。 她捂住脸,闷了许久平复情绪。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镜面反光,映出她泛红的脸庞,捎带上几分不可言说的羞涩。 平板上的画面仿佛静止,一条幽暗的马路,背影黯然离去——“At the end of that night,I decided to take the longest way to cross the street。” 聂维芙眨眨眼。 这电影……似乎不太应景。 作者有话要说:跨越牵手先亲一下 第33章 聂维芙熬到电影结束,片尾曲播放完毕后,才敢慢吞吞地走出卧室,走出去之前特意又去卫生间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和之前完全无异。 很好。 然而待她走出卧室,视线在可见范围内溜达一圈,发现客厅空空荡荡,落地窗前的纱帘被风吹起一角,玄关处孤零零留下那双居家鞋,仿佛是一场真实得令人怀疑的午后梦。 聂维芙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沈礼的号码,手指在播出前忽然一顿,复又退出拨号界面。 她鼓着嘴,点开群聊连续编辑好几条消息发出去,最后艾特了群里的明蔚和方旋。 另一头的那两人被火急火燎地艾特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仔细一看。 【明蔚:好纯哦TVT】 【方旋:你们玩什么纯情暧昧呢[抠鼻]】 【元元:???】 【元元:亲完就跑路,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方旋:你们是夫妻,怎么搞得像早恋小学生一样你躲我藏?】 【明蔚:蟹蟹,小学生不能谈对象。】 【元元:那我该怎么做?当没发生过?】 消息刚发出去,门口传来滴滴两下的声音,紧接着门锁打开,聊天框里的男主角出现在门后,手里提着一个超市购物袋。 聂维芙闪过惊讶,“你没……”走啊。 沈礼换了拖鞋,边进来边解释说:“先前过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个超市,刚才下楼买了点东西。你饿吗?” 说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仿佛带了一抹探究的意味,“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聂维芙猛地捂住脸,视线上下左右乱转,虚虚地不敢对上他的,她矢口否认道:“哪里红了?不红啊,你看错了吧。” 沈礼哦了声,淡淡说:“那是我看错吧。” 他提着东西进厨房前,脚步又刻意一顿,回头,眼眸中慢慢地浮出薄得几近忽略的笑意,他指了指聂维芙的耳朵,好心提醒,“耳朵很红。” 话落,他走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到流理台上,拨出其中一颗西红柿放在水下冲洗,嘴角却不自觉地弯着。 聂维芙坐在沙发上,满脸通红,那抹红色不经意间从耳后慢慢铺染到脖颈,她捂着脸,一双眸子从指缝间偷偷地望出去,只看见厨房里的那道身影晃来晃去。 肯定是被发现了…… 她小步挪到厨房,倚在门框上看他用热水烫西红柿,烫得半熟的西红柿搁在案板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撕开外表的一层薄衣,从刀架上挑出一把料理刀,娴熟地几刀下去把西红柿切成小块,滑入一只玻璃碗中。 他抬头瞧了她一眼,似乎饱含深意。 聂维芙没注意他的眼神,假装认真地盯着案板,随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番茄炖牛肉。” 沈礼说着拿出一块牛腩,洗净后换了一把刀切块,说:“你从来不开伙,东西倒是齐全。” 厨房里的这些东西,全是去年年底方旋她们过来做饭临时买的,只用过一次,之后再未使用过,最主要的还是她不会做饭,这个厨房的使用率大大地降低。 袖口轻轻挽起,露出细长白净的手腕,稍一翻转,刀流连在牛腩上,三两下成块放入容器中。聂维芙不经意间发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一侧似乎有道疤痕,毛衣袖口遮住其中一部分,露出那半道若隐若现。 袖口忽地滑落,他拿另一手腕内侧往上捋了捋,露出翻转的另一只手臂,疤痕粗长,从一侧蜿蜒爬至另一侧,像是陈年旧伤。 聂维芙倏地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她忍不住问出来:“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沈礼把牛腩放入锅里,抬眸看了看她,面上淡淡的,似是不太在意地回道:“以前被人绑过,不小心受的伤。” 她微微一怔,想起以前黄姨说过他被家里的保姆联合外人绑架过,从那以后,他家里再也没有找过保姆。 那会儿她和沈乐在干什么?在画室因谁洗画具而争吵、周末作业没写一起抱团抄作业,而现在就连老太太潜意识里把他这个哥哥错认成弟弟…… 他从没人前表露过任何情绪,不高兴或是高兴,似乎没人知晓他内心的想法。 聂维芙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他低垂脑袋,目光落在手中的煮锅,细细地洗着里面的牛腩块,垂落的短发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疼吗?”她轻声问道。 沈礼轻笑了声,打开燃气灶,盖上锅盖,转过身回她,眉眼间浮现几分笑容,语气也甚是轻松:“很疼,当时为了能逃出去特意划的这一道,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深一点情况就凶险了。” 聂维芙微张嘴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沈礼笑说:“不过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会想其他办法,自残风险太大,保证不了结果。” 他剥开一个大蒜,又拿出生姜、香葱和辣椒放在案板上。 聂维芙见状,自告奋勇地说要打下手:“我来,这个我会。” 沈礼停下动作,把案板前的位置让给她,嘱咐:“切这几个,不用特别小,大蒜的话拿刀背拍,拍碎后剥皮切头尾。” 聂维芙听得认真,在心中默默记下,按照他说的顺序一个个处理调料。 她边切,边拿眼神偷偷看他,他笔直站在燃气灶前,手里拿着一个汤勺搅着锅里的肉,热气微微上升,关门捞出来,他似乎并未受影响。 聂维芙收回视线,把四个小米椒切碎,用刀背推到一边。一根睫毛好像掉进眼睛里,她放下刀,抬手去揉眼睛,睫毛有没有出来她不清楚,她只感觉到眼睛被辣得完全睁不开来。 “呜呜……”眼眶中分泌出泪液,她带着哭意喊沈礼,“沈礼,怎么办?我的眼睛要被辣瞎了。” 她还想再揉眼睛,手腕被一只清凉的手掌握住,紧闭的一双眼睛也被覆在手掌心下。 “别揉。”耳边出现他低沉的嗓音,继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少说一句,看来以后真的不能让你再出现在厨房。” 他的手慢慢地移到她的后脑勺,带着两眼一抹黑的她到了卫生间,接了一盆清水后,动作轻柔地点了下她的脑袋,说:“先把眼睛冲洗一下。” 她立刻弯下腰,脸庞浸入温凉的清水,她睁开眼睛,遇水又瞬间闭上,眼皮上的火辣感仿佛稍稍消褪几分,然后她继续睁眼冲洗,又忍不住闭上,来回几次,鬓发湿漉漉粘在耳旁,她抬起头,却仍是闭着眼睛。 “好了些吗?”他问。 其实没好多少,眼皮上的火辣感刺得她睁不开,但她还是应了声:“稍微好点了。” “手给我。” 十根手指也是一阵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她眯着眼睛把手伸向沈礼,大约是碰过凉水的缘故,他的手有点凉。 聂维芙紧闭着眼睛,任由那双微凉的手指轻轻牵住她的双手浸在水中,滴入洗手液的水穿梭在指尖,那股难受的感觉仿佛渐渐在消失。 洗完手冲完眼,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眼休息,耳边是厨房切菜的声音。 天边橘红色的一抹夕阳正缓缓坠落,落地窗前投下的阴影慢慢移动,直到天色一寸寸黯淡,夜幕降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遁入缥缈的睡意中。 沈礼从厨房出来,发现沙发上的人睡了过去。他走过去往她身上盖了毛毯,看了眼时间,拿她的电脑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一个小时后,开完会出来,她已经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迷茫,鼻头微红,他走进客厅,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最后两人也没回成老宅,在公寓里吃完饭,聂维芙吃了颗感冒药回卧室早早地休息,沈礼则在外面收拾东西,接着打电话处理工作。 —— 聂维芙的感冒有加剧的趋势,白天上班,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涨,鼻塞的情况没有半点好转,咽喉也有些发干。 下班之前她给他发去消息,说是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会,她会自己坐车回去。 他不知是在忙还是别的什么,没有回她。 昨天下午她被沈礼偷吻后,她发现他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没主动提,面对她也像是以前那样,没其他反应,忍不住让她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她吃了颗感冒药后,打车去了谢三儿开生日趴的别墅。 谢三儿在他们朋友圈里算是一个爱玩爱热闹的人,以往生日总是会请一堆网红小明星过来替自己庆生,开趴的地点也常常在酒店,因为他家的别墅还不够那一群人造。 然而这次他却转了性子,只请了平时玩得好的一圈好友在他家别墅,院子里烧烤,客厅唱K打游戏,桌前聊聊八卦喝喝酒玩玩游戏,十足的良家模范少年聚会。 她到别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一群人聚在院子里生火串烤串。 方旋和明蔚看见她,连忙向她招招手,喊她过去,接着周末在群里的话题。 明蔚喝着酒打趣道:“玩是你们会玩,结婚三年多竟然连床都没上过。我本来还以为你们只是在外面貌合神离,没想到床上竟然也是离得那么远。你家那位内部条件这么好,你竟然能忍住不碰,太暴殄天物了。” 聂维芙白了她一眼:“走肾不好收场,毕竟奔着到点散伙的目标。” 方旋插了一句:”走不走肾结果还不是一样?现在还不是在走心。话说他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人家全当没发生过。以前怎么过,现在依旧怎么过,差的就是她在沈礼这里的待遇直线上升。 “小姐姐们,请享用。” 三人停下话,看向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崔漠。 方旋和明蔚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聂维芙。聂维芙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如常地冲崔漠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烤翅,“辛苦哦、” “我们仨有福,听说崔少手艺好啊。”方旋从崔漠手里拿走了全部烤串,冲他礼貌笑笑,“谢谢啦!” 三人分了分,见崔漠还不走,明蔚开口:“我们姐妹之间的谈话,崔少也有兴趣听?” 驱赶之意明晃晃在话上,崔漠看了眼聂维芙,没作声走向原来的烧烤架前。 崔漠对聂维芙的心思从来没有在朋友间隐瞒,这场生日会也是他让谢三儿办在别墅,就为了和聂维芙单独相处说清楚。 而聂维芙像是有所感觉,烧烤全程不落一步地跟在方旋和明蔚身旁。 吃到后面,一拨人辗转到客厅打牌,聂维芙也回到屋里。 感冒药起了药效,她眯着眼边打瞌睡边看他们打牌,最后实在没忍住,差点磕到椅子上。 谢三儿带她到楼上的客房睡会儿,等明蔚她们结束后再捎她回家。 手机似乎嗡嗡作响,床上的人纹丝不动,沉入睡梦中无知无觉,唯有房间里一股的栀子花清香萦绕在鼻尖,令她眉头舒展。 手机响第二次的时候,客房的门“啪嗒”一下被人打开,一束淡光从打开的缝隙中漏进来,下一秒门被关上,隔断光束的进入。 脚步刻意放轻,床头的手机被来人拿走,来电显示落入眼中,手微微一顿,手机被放在耳边接通,一道男声出现在听筒里:“元元?” 崔漠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拿着手机到卫生间,漆黑的房间只剩下电话那头的动静,他压低声音回道:“她在睡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一头的沈礼:“???” 崔漠继续说:“等她醒过来,我让她回电话给你。” 说完秒挂通话,他走出卫生间。 聂维芙从床上坐起来,语气不确定地唤了声:“崔漠?” 崔漠把手机藏在背后,打开墙上的开关,一束光线骤然点亮昏暗的空间,崔漠勾唇浅笑说:“你醒了啊,有好点吗?” 聂维芙闭着眼手指揉着太阳穴,含糊说:“还行。” 话音刚落,她突然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崔漠走到床边坐下,目光灼灼比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还要显眼。 聂维芙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掀开被子下来,脚踩在高跟鞋上正要穿上,崔漠已经弯下腰握住她的脚踝,替她穿上高跟鞋,娴熟地系上绑带。 “崔漠,你放开。”她冷声拒绝。 崔漠却置若罔闻,替她穿好另一只鞋,两相争执之下,鞋子被她踢飞到门上,闷声一响掉在地上。 崔漠看了眼那只鞋,又回头看向她,沉默着到门口把鞋捡上,然后蹲下.身,重新握住她的脚踝,替她穿上。 “鞋子穿得不合适就扔,没必要为了旁人强迫自己穿。”他说。 聂维芙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但我还蛮喜欢这双不合适的鞋,穿着穿着指不定就合脚了。” 崔漠神色不明:“别赌气。” 他撑在床沿上,双手把她圈在眼前,然后慢慢靠近她,眼底紧紧地攫住她的倒影:“元元,你就非得扒着那张脸不放吗?你不能看看周围,看看我吗?” 聂维芙淡淡地说:“我看你做什么?崔漠,有些话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推了推他,“让开。好好说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崔漠冷笑说:“我他妈缺的是一个好朋友吗?” 他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拇指捏得白嫩皮肤映出一抹红,他却恍然未觉,甚至带出点兴奋,唇角带着一丝笑向她慢慢靠近。 “啪”地一声,偌大的客房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回声仿佛在两人周围徘徊。 她脸色冰冷,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崔漠,你越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固定个时间叭,集中在晚上九、十点之间更新(其实我很没有信心qaq 本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庆祝我立Flag~ 第34章 手机不知何时落在地毯上,发出振动的嗡嗡声响,来电显示频繁闪动,打破这一层笼罩在整个房间的怪异气氛。 床沿前的两人仍旧保持一坐一站的姿势,聂维芙举着手,视线从那半边微红的脸颊划过,淡声道:“还想再挨第二下?” 地毯上的手机振动不止,崔漠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没半点发怒的迹象,唇角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他后退一步,率先捡起那支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又轻笑了声,当着聂维芙的面接通电话。 聂维芙猛地一把从他手中夺走手机,用高跟鞋狠狠地用力一踢他的小腿肚,崔漠疼得龇牙咧嘴,当即跳开。 她握着手机大大方方地走出客房,对着手机唤了声:“喂?”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连丁点呼吸的声音也没能听见,她奇怪地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越发奇怪:“沈礼?你在吗?” 呼吸声渐近,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耳侧听筒,仿佛带了那么点不冷不热:“几点回来?” 她看了眼客房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神色又冷下几分,随即报了个别墅的地址,又添了一句:“我现在等你过来接我。” 沈礼冷冷淡淡嗯了声,迅速地挂断电话。 聂维芙没在意,沉着脸走下楼梯,撞上谢三儿经过去厨房拿酒。 楼上的客房开了门,那人站在栏杆前向下望过来,对上聂维芙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反倒是抬手摸着被打的半边脸颊,像是在抚爱什么心爱之物。 “有病。”聂维芙低骂了句,瞥见谢三儿经过,一概连坐,没好气地骂道,“下次有他没我,记得以后别叫我了。” 谢三儿一脸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楼上的崔漠,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啊?” 聂维芙不想搭理他,到客厅和方旋她们说了声后,到别墅外的藤椅上坐着等沈礼过来接她。 身后传来脚步声,顿在她身后。 她头也不抬地刷着微博首页,仿佛浑然不觉,一言不发。 别墅里不知发生什么,突然一声哄笑,一群人都在喊着快给钱快给钱,声音顺着屋里的灯光懒懒地带出来,划破这一份寂静。 “你爱上他了?”崔漠冷不丁问道. 这人怎么就揪着不放了呢? 聂维芙现在听见他的声音便来气:“怎么?我还爱不来他了?” 她忍不住转过头,“有些话你非要我说出来,那我也不顾忌什么和你直说了。” 别墅里灯影幢幢,屋外风声窸窣,恍如两个世界,聂维芙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涨,思绪乱得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 “我是不清楚你突然发什么疯开始追求我,不管你是喜欢我还是想和我玩玩,抑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理由,这些与我都无关。我只说一句,我和你没有半点可能,以前没有,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劝你去追求别的好姑娘,别在我这个已婚妇女身上下工夫。” 崔漠眉眼纹丝不动,目光炯炯定在她的脸上,隔了许久说:“如果我非要呢?” 聂维芙气得笑了出来:“你当你是演霸道总裁爱上我吗?你知道我的性格,别让我们那点情分被你磋磨掉。” 崔漠动了动唇:“以前是沈乐,现在又是这个沈礼,你对我还真是无情。” 聂维芙:“……” 沈礼的车来得很快,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车子被拦在别墅外,聂维芙不再看他,进屋去找谢三儿。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沈礼下车走进别墅庭院,停在门口等聂维芙出来。 一群人表面打牌,实际上心思都不在排面上,三两下飘到门口等着看热闹。 所谓情敌见面难免会产生火花,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立,明明没说话,眼神里却仿佛迸发剑拔弩张的气势。 聂维芙硬拉着明蔚要送她回家。 两人走到门口,聂维芙挡住崔漠的视线,对沈礼说:“我们回家吧,先送蔚蔚回去。” 明蔚低头看着手机,假装没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氛围。 沈礼略微颔首,淡淡地瞥了眼崔漠,转身先行一步走出庭院。 别墅礼看热闹的一群人纷纷涌上来,趁着夜色朦胧,在门口说三道四。 “他和沈乐真是两个极端,平时看他端着的那副装逼样儿,他也不嫌累。” “聂维芙和沈乐关系那么好,不怕晚上醒来认错人吓一跳吗?” “听说他们俩关系不怎样,睡不睡一张床也是问题,不过今天他怎么会过来接聂维芙?”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过来演一场戏给我们看看。” “说够了?”崔漠面上含笑,语气却是阴嗖嗖地浸入骨髓。 众人缩了缩脖子,谁也不敢再说半个字,涌进客厅继续打牌。 谢三儿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劝道:“算了吧,别连朋友也没得做。” 崔漠立在门廊下,一盏路灯投下一抹昏暗光线,地上落下一道虚虚的人影,孤寂却又傲然屹立。 —— 明蔚坐在车子后座,低头认真地看着手机,手机不停地敲击键盘。 发出消息的那一秒,前排副驾驶上的聂维芙手机振动,提示收到一条消息,她没管,继续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路况,眼前的路被几束闪光灯破开黑暗和宁静,她此时的心情如同这条小路,在看不见的尽头,仿佛有着不可预测的惊险。 手机接二连三振动不止,余光辨别驾驶座上的男人情绪,她故作不知,低下头看向手机。 方旋和明蔚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后者在线直播这一趟车的回家路径。 【明蔚:我快冻死了。】 【明蔚:谁也不说话,沈礼像座冰山一样,从上车到现在没吭过一声。】 【方旋:我上次坐他们的车也是,沈礼全程冷脸,以一人之力冷冻整辆车。】 【明蔚:我觉得他们俩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夫妻化了,现在处于冷战阶段。@元元,回家以后记得和你老公好好说说,别因为一个崔漠阻碍你们的发展。】 【元元:怎么说?我巴巴上去解释更显得我心虚吧?】 【明蔚:你可以试探地解释一下。】 明蔚住的地方到了,她如释重负般下了车,迫不及待地挥挥手送他们离开。 人一走,车子里的气氛反而越发得冷淡。 沈礼一言不发,面色淡淡地开着车,一旁副驾驶座的聂维芙屡次三番拿余光瞧人,直到下车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车子在老宅前的停车坪停稳,沈礼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等等……” 她喊住人,犹豫地看向他。停车坪上的路灯打下一束黯淡的光线,他的脸陷在半明半昧间,眼睫微颤仿佛在眼眶垂下一片阴影。 聂维芙故作镇定地咳了咳,解释说:“我下班之前给你发消息,你看到了吗?” 沈礼投来一束目光,低沉地嗯了声。 既然知道,怎么还一副欠债脸对着她?聂维芙暗自腹诽,但还是试探性地解释,“我没喝酒,只是打算坐一坐就回来,那什么我和崔漠,其实……” 沈礼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聂维芙看清楚他眉眼间的不耐,瞬间停住,然后摇摇头,解下安全带后下了车。 她没打算再解释。他既然没主动问起,说明并不在意她和崔漠之间的事,她何必巴巴上去解释一通不存在的关系。 况且他们俩的这层塑料关系也没到事事都要向对方报备解释的程度。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附楼,黄姨在楼下等他们。见他们进来,连忙从小厨房端出两碗中药。 沈礼率先接过碗,仰头咕噜喝个干净,喝完后把碗交给黄姨,先上了车。 黄姨愣愣,看出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悄然地问她怎么了。 “估计是我让他开车过去接我,他不太高兴了吧。” 聂维芙玩笑似的说,然后接过黄姨手里的中药,不带犹豫一口气喝光这碗中药。 “好好说,别吵架。”黄姨走之前特意嘱咐道。 她点点头,心说沈礼才不会和她吵架,他顶多讽刺几句,之后便不会再搭理她。 聂维芙上楼后没瞧见他的人影,心中对他存着一股气,回房间洗完澡,见感冒症状没半点好转,她像是不要钱似的又吃了颗感冒药,早早地上了床。 她枕着手臂在群里吐槽沈礼,发完一条语音,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扣下手机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脚步从门口走到卫生间,很快哗哗声音传入耳中,她翻过身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会儿后继续看手机。 群里那两人一个说要去洗澡,另一个说点了夜宵,没一个理会她的吐槽,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无意间翻到通话记录,往下划拉几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晚上沈礼打了两通电话给她,然而关键的是她只接过一通电话,更早的一通打来的时候她应该在客房休息。 而当时…… “傻逼崔漠!” 聂维芙意识过来,低骂道,翻出崔漠的名片,直接把人拖入了黑名单,连带着他的QQ和手机一并进入小黑屋。 卫生间的门蓦地被打开,吓得她赶紧把手机塞入枕头下,蒙上薄被假装已经睡着。 脚步声渐近,床边的落地灯啪嗒一下彻底暗了下来,紧接着她听见穿衣服的窸窣动静,她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床的另一侧,空床位下陷。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冷冽雪松,她偷偷睁开眼,漆黑一团中只能模糊地看得见他的轮廓。 “你睡了吗?”她张了张口。 刚躺下去没多久,必然是没有睡着,然而他没作声,鼻息轻微,胸膛细微地上下起伏。 聂维芙悄悄挪近一步,伸出手在他面上晃来晃去,带来一阵细风拂在他的面上,他的长睫如羽,很轻地颤了颤。 聂维芙见他不理她,吸了吸鼻子,收回手翻身背对他。 他睁开眼睛,侧头看了她一眼,闷闷的声音从那道纤瘦的背后传来。 “早知道不麻烦你过来接我了,看你脸色看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不过这也正常,你以前就是三天两头像是过更年期,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暴力,我都佩服我自己竟然忍了你三年多……” 沈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时候冷嘲热讽,什么时候对你冷暴力?” 她突然翻过身,说:“现在啊,你明明没睡着,却不理我,这不是冷暴力难道还是热暴力吗?” 沈礼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聂维芙的声音突然又弱下来:“不说了,我头昏脑胀,多说多难受。” 沈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多更点~大家千万小心点哦,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哎口罩今天又没抢到QWQ 第35章 聂维芙是真头昏脑胀,深夜畅聊自然没进行下去。 多吃了一颗感冒药的下场,就是让她整夜都没睡好觉,中途惊醒无数次,捎带身边的沈礼也被迫醒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醒来,沈礼下楼帮她倒热水,喝完热水沉沉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旁侧的床位已没有了温度,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却毫无印象。 洗漱完下去到主楼吃早饭。 老太太和老爷子刚吃完,在庭院里晒太阳踱步,脚边的小柯基撒着欢儿到处跑,小短腿跑到金属栅栏,踮起两条短腿蹦跳着想要跳出去。老爷子低喝一声,柯基四肢落地,跑回到老俩口脚边绕着圈。 聂维芙在门口笑着看了会儿,揉揉鼻子进了屋。 黄姨这厢刚从厨房端出一锅小米粥放在餐桌上,对她说:“小礼说你昨天感冒整夜都没睡好,让我给你熬点粥喝。” 聂维芙吸溜一口热牛奶,嘴里咬一口小馒头,含混不清地问:“他什么时候和您说的?” “今天早上,公司好像要开什么月度例会,他很早起来出去上班,走之前特意嘱咐我。”黄姨回身,把一盘刀切馒头和一叠小菜拿过来一并放在她眼前,“我还担心你们俩昨天那情况会吵架,没想到小礼还挺疼老婆的。” 黄姨帮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夹了半块腐乳和萝卜干到小碟中,嘱咐说:“吃完饭过半个小时再吃感冒药,中午黄姨给你送饭吧,感冒时期得营养均衡,而且外面的饭菜没家里的干净卫生。” 聂维芙搅着粒粒分明的黄色小米,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黄姨的话,听到黄姨叫她的名字,她连忙啊了下,随口说:“我今天要出外勤,有点忙,中午就随便在外面吃点。” “你们单位怎么像网上说的,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周末加班不说,还经常派你去外面。” 黄姨有时候都想不通聂维芙好端端的不去画画要跑去美术馆上班,做什么商业设计,明明以前清池先生说她画画很有天分,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假以时日有望超过他。 聂维芙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好歹和她解释一句:“我做的公益展项目,得去盯着看看,到时候开展去,我拍照给您和奶奶瞧瞧,都是自闭症儿童的画,挺有趣的。” “那还挺有意义的。”黄姨突然想起来,“对了,今天小礼妈妈生日,你们俩晚上要陪她吃饭吧,我傍晚给你们煎完最后一帖中药,到时候温在炉子上,回来记得喝。” 聂维芙险些忘记今天是高芳霭的生日,边吃饭边给婆婆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祝福消息,那头很快回了两个字——谢谢,很高芳霭风。 聂维芙吃完饭,家里的司机送她去上班。 早上和项目组的同事到举办公益展的地铁站看进站情况,空出的留白墙已经绘上本次展览主题的墙绘,展览厅也已搭建完毕,工人们正在排查灯光的情况,作个收尾工作差不多可以结束,等待那一批进行展览的画作安装上墙。 聂维芙和同事在展厅门口挂上宣传海报和导览画册,下午去康复中心看望那些自闭症儿童。 美术馆前几天购买了一批画具捐赠给康复中心,派了他们俩过去交接办手续。 他们过去的时候,康复中心的负责人接待他们,办完手续,又领他们到教室看那些孩子上课,孩子们正在和老师做做互动训练,老师在黑板上说话,孩子在下面机械地回复老师相同的话…… 短短两节课下来,那些孩子在老师的训练下,能够理解和回应老师简单的问题。 “怪不得总会有那些遗弃孩子的新闻出现,放在一些不富裕的家庭,根本是养不活一个有疾病的孩子。光是看看这些孩子,他们家长要付出比普通父母多好几倍的精力和财力才能把孩子养大成人。”同事感慨道。 聂维芙若有所思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的车子停在康复中心附近的停车场,步行过去有一段路。傍晚的暮光斜斜打落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树影,橘红色的半边天空和蓝色晕染,美如油画。 停车场附近是一片的西郊别墅区,靠山建筑,面向连片的高尔夫场地草坪,空气洁净,视野辽阔。 聂维芙忙拉住同事,嘘了一声示意她小点声。 同事立刻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看她,发现她正在看向那片高尔夫球场,一对男女背着球具从出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熟人?”同事压低了声音问道。 聂维芙点点头,目光仿佛粘在那道熟悉的身影,看起来两人关系亲密,有一辆车子迎面驶过来,精英中年男人下一秒立刻走到女人的身边替她挡了挡,然后走到路边的一辆红色车子旁。 聂维芙拿出手机,想拍个照。 不料女人坐进车子前,视线四顾,恰好对上她的手机。 “呃……” 这场面顿时无比尴尬。 同事小声地提醒她:“她如果问你,你就说你和我在自拍。” 聂维芙呵呵一笑,心说还真是个好理由。 那两人向她们走来。 “我婆婆。”聂维芙解释了句,在高芳霭走近之后,唤了声,“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 高芳霭穿着休闲服,脚上踏一双象牙色的复古老爹鞋,目光掠过她手里的那支手机,淡淡地应道:“同事?” 聂维芙把手机藏身后,笑了笑:“我和我同事来献爱心。” 她说着,目光落在高芳霭身后的精英中年男身上,和她公公同款气质,就是长得没公公帅气。 中年精英男向她微微颔首。 高芳霭抬腕看了眼时间,“接下来你们应该是下班了吧?你开车过来的吗?没开的话跟我一起走吧。” 同事怕尴尬,也感觉到高芳霭随身自带的压迫感,听她这么说,立马抛下她开车走人。 聂维芙跟着婆婆上了车,那位精英中年男在车外和高芳霭说了几句后也背着球具走向别墅区。 晚上在高芳霭喜欢的西餐厅预定了座位,现在开车过去,时间刚刚好。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没看手机也没看其他地方,规规矩矩像个小学生一般端坐。 车子开上高架桥,高芳霭瞥了她一眼,不经意地提起:“你刚才是在拍照?” 聂维芙一怔,讪讪地笑了下,搬出同事替她想的理由:“我们在自拍。” 她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淡淡应了声,转而说到另一个话题:“先去我那里拿点东西,是给小礼爷爷奶奶的保健补品,晚上吃完饭你们拿回老宅。” 聂维芙试探性地问:“那要告诉爷爷奶奶是您送的吗?” “随便吧。”高芳霭似是不在意地说。 自从沈礼回到沈家住后,高芳霭很少去老宅看望老太太和老爷子,也许是怕碰到沈礼的父亲尴尬,也许也是因为老人家对当年她没照顾好沈心存抱怨,她和沈家两位老人的关系始终淡淡,可逢年过节都让聂维芙过去拿东西,全是给爷爷奶奶,甚至连黄姨的礼物都有。 聂维芙跟着婆婆先去了她家。 她家的风格和她的行事作风差不多,清一色的简约风,没有多余的家具和装饰,干净利落得倒像是个单身男人的家。 聂维芙趁高芳霭进去拿东西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四处走动,卫生间只有一人的洗漱具,鞋柜上也没有男人的鞋子,至于卧室,她还没大胆到敢去婆婆房间放肆。 她帮着高芳霭大包小包装到车上,高芳霭指了指最边上的几盒燕窝说:“这几盒血燕给你,让黄姨炖燕窝粥补一补,你这小身板太瘦,年轻人别追逐什么减肥潮流,健康最管用。” 聂维芙哦了一声,暗自却有些受宠若惊,她婆婆不走煽情风格,会说出这几句关心人的话已然是非常不容易。 可惜这份感动没有维持到吃饭的时候。 她们抵达餐厅的时候,沈礼已经坐在座位上等候,桌上放着一个礼盒,是他在拍卖会上拍的一条白金镶嵌的孔克珠项链,聂维芙看过一眼,价格对得起品质。 高芳霭喜欢收藏珠宝首饰,很喜欢儿子儿媳联名合送的心意,嘴上虽没说什么,脸上隐约浮现些许笑容。 相比之下,聂维芙定制的红宝石耳钉有些拿不出手。 高芳霭只打开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说:“下次别那么破费送两份,还有啊元元你的审美品味需要好好提高一下,你是做设计的,品味比普通人都得好些,像这……” 沈礼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聂维芙,蓦地打断他妈的话:“那是我托元元定制的,日常款,您平时上班可以戴,耳饰上刻着您的英文名。” 高芳霭看了看聂维芙,见她垂眸切着牛排一言不发,她移开视线看向儿子,他神色自然地给聂维芙夹芦笋。 高芳霭不经意地随口道:“你们现在关系处得挺好。” 聂维芙呵呵两声笑容,又干又冷,惹得沈礼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腿,当即被她面不改色踢了回去。 吃完这一顿晚餐,夫妻俩把高芳霭车上的保健补品搬到自个儿车上,目送她开车离开。 待车子驶出停车场,聂维芙抬手看了眼时间,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出口快步走去。 打开网约车平台,她正要打辆车回去,手机蓦地被后来的人抢走,她抬头瞪着沈礼,伸出手:“还我。” 沈礼把手机往兜里一放,过去牵她的手,被她猛地一拍,顿时起了一片红。 “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对不起。她对谁都那样说话,先前和她下属打电话不也是这种态度吗?”沈礼解释。 聂维芙呵呵:“但我不是她的下属。每次见面,她对我哪一次不是阴阳怪气挑三拣四?有我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委屈她了。” 沈礼无奈,体会到几千年难解的婆媳问题,他放低声音,握住聂维芙的肩,柔声说:“别闹,你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别闹两个字就像火.药引线,刷得被点燃嗖嗖嗖着起来,聂维芙推开他,“你觉得是我在闹吗?行,我应该乐呵呵地承受你妈妈的冷言嘲讽,我应该欣然接受你对我甩一晚上的脸色,还有我昨天晚上不该去参加谢三儿的生日会,不该因为感冒上楼休息让崔漠接了我的电话,是吧?不管怎么说,总之都是我的不对,是我不懂事。” 聂维芙后退一步,继续说,“你是不是想听我低三下四和你道歉,求你原谅?不好意思,姐姐我不伺候了!我回去就把那份协议拿出来,看看还有多久散伙,这期间我配合你演戏,你也别来惹我。” 沈礼立在她面前,脸色微变,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停车场有车子和行人进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像是围观一场情侣闹剧。 聂维芙也察觉到,但手机在沈礼那里,她就算不要手机跑路,也跑不回家。 她猛地上前,踩住他的鞋子,踮起脚,伸进他的西装兜里,摸到了她的手机。 她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宽大的手掌紧紧地包裹她的手,握着她向停车场走。 “先上车,有什么话我们在车里说。” 聂维芙甩不开他的手,被他拉着上了车。 坐上车后她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全程冷着脸不说话,只抽空在微博上骂了句臭男人。 手机叮地一声发来消息提示音,她还以为是方旋评论她的臭男人,点开却看见是小孟要加油回复了她的微博,问她怎么了。 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但她没回孟褀然的留言,随手点开她的头像,划拉几下。 孟褀然基本天天都会发微博,这次又多了几条内容,她瞄了眼,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孟褀然在咖啡馆看书,拍的是她按住书页,镜头里露出半截手腕,而她看的是手腕上的那条手链,有些似曾相识。 她保存下照片,在网上搜索,立刻出现这条手链的信息——lv的白贝母五花手链,比较小众的一个款式,几年前她给沈乐带过一条类似的手链,她有这个印象。 她渐渐皱起眉,好像哪里有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你想得没错 第36章 “我们谈一谈。” 沈礼停稳车子,一把按住聂维芙解安全带的手。 聂维芙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却发现车门锁住,完全打不开,她生气地回头瞪着沈礼。 “你开不开门?” 一双灵动的杏眸圆瞪,溢出一丝丝气愤和委屈,她见沈礼一动不动,目光却不看她,心中情绪涌动,下一秒气得她探身扑过去打开中控锁。 沈礼也没想到她这么猛,僵着身体被她扑在身前。 吧嗒一下打开锁,她立马要坐回去下车,反而被他掌住后脑勺,反压到车椅背上。 狭小的车厢,顿时弥漫升起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聂维芙僵直背脊,怔怔地微仰视野,眼前的脸庞映入眼帘,身后紧贴他温热的宽厚手掌。 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他靠得很近。两侧的路灯声音控制,噗地瞬间熄灭,那张脸庞处于昏暗视线,轮廓隐没在阴影中,眼眸却熠熠生光。 “你、你给我坐回去!”她憋红了脸,手撑在身侧,低垂眼眸却有些装腔作势地嘴上逞能,“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你给我让开。” 沈礼的姿势有些奇怪,一只脚踩在驾驶座里,另一膝盖抵在她身前支撑住整个身体,手也横在车门旁,防止她突然下车。 他微垂眼眸,借着车外的黯淡月光,瞥见她通红的耳垂,莹润红粉,视线稍移那片绯红色的肌肤逐渐蔓延到脖颈,他眼神一黯,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仿佛带了些不同往常的深切意味。 “我不让开呢?你要对我怎么样?” 聂维芙当即用力地推他,然而他好像是压迫在她身前的一座巨山,纹丝不动,哪有半点体虚的样子。 他像个无赖一样不肯让开,她推又推不动,昨天被他冷脸以待,今天又被他妈挑剔嘲讽,落在心底角落的那丝委屈渐渐漫上心头,眼睛瞬间起了一层水雾,湿漉漉水汪汪,清澈见底。 “你和你妈妈一样就会欺负我!”她避开他的视线,慌乱地看向车窗外,“我知道反正现在也没人会管我,我爸不会想起我,爷爷奶奶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也只会帮你,你妈妈就不用说了,她不讽刺我我谢谢她……” 越说越凄凉,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都有照顾和被照顾的家人,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他们有她和没她,没有区别。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爸爸再婚后,她连唯一的亲人都分享给别人,从此无依无靠。 身前的男人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替她抹去滑落下来的眼泪,他的动作有些不熟练,这边抹去,另一侧又滑落一串。 “那天下午你没睡着,是不是?”他突然问道。 聂维芙蓦地止住眼泪,面色微僵,眼睫上沾着泪珠一颤一颤地掉落下来。 “哪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口是心非,避开视线。 沈礼没让她逃避的机会,手往下伸触碰到一个按钮,眼前的车座立马往下倒去,吓得聂维芙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 他牵起唇角笑了笑,欺身压下来,强硬地掌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一分,然后慢慢地吻住她嫣红的唇瓣,力道很轻,像是对待掌心的稀世珍宝,生怕吓到她。 唇上有咸咸的味道,是她方才哭过的眼泪。 她张大眼睛,呆住了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他牵起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那天下午,我就是这样偷吻了你,想起来了吗?” 聂维芙满脸通红,胸口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像是被亲软了似的。 没见过世面……她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面上开始镇定起来:“不过就是被啃了一嘴,你真当回事?” 话落,她掩耳盗铃地拿手背抹抹嘴唇。 沈礼静静地看着她,说:“既然你不当回事,那我多啃你几次你也不在意。” 她猛地捂住嘴,错愕地看着他:“你有话说话,别动嘴动手,还有你给我下去。” 沈礼压在她身上没动,沉默着,半晌,突然开口:“崔漠下周会去临城,没个两三年估计回不来。” 聂维芙惊讶道:“你干的?” 沈礼没否认,他只不过是和崔漠对我父亲暗示了一句,崔父立刻意会,十分识趣地把儿子调出南城,他也担心儿子会主动当男小三丢人现眼。 他拿下她的手,淡淡地说:“以后你身边有一个我丢一个。” “真是辛苦我们大少爷出手啊。”她冷嘲热讽,“左右不过三个月,到时候我就是另寻新欢,你也管不着。” “只要我不同意离婚,你依旧是我的妻子。” 聂维芙气得推他,大骂道:“沈礼你个大傻逼!” 她的骂功一点儿没长进,翻来覆去只会傻逼、王八蛋轮番着骂,最后她骂得累了,靠在椅背上喘气,他依旧一副翩翩君子,连根头发丝都没乱过。 “那协议签了有什么用?” 沈礼诚实地说:“让你有个心理安慰。” 聂维芙回道:“我找我的律师和你打离婚官司。” 沈礼专门气她:“打官司前你可能先把我爷爷奶奶还有你爸全气死,到时候你就是沈家和聂家的罪人。” 聂维芙:“……” 她不知道哪生出这么大力气,狠狠地踢他小腿,趁他吃痛,一把推开他,然后她扑向驾驶座,打开中控锁从那一边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她哼了一声,用力地关上门,动静震天动地。 沈礼在车内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维芙被他气得忘记了孟祺然那回事,她抱着被子和枕头到隔壁的客房睡觉,睡觉前特意锁上门,以防某些贼半夜过来。 早早地洗漱躺到床上,辗转大半夜也没能立刻入睡,最后她还是突然想起晚上没吃感冒药,下去吃了颗后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熟悉的羽毛吊灯率先映入她的眼帘,她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昨晚上发生的事。 卫生间传来稀稀落落的水声,紧接着脚步声也传过来,沈礼出现在卧室,走到床沿。 她皱起眉,昨天半夜明明锁了门,怎么还连带被子枕头一起被他抱过来? “醒了?”他伸过手来想要揉她的头发。 聂维芙起床气没消,加上昨天晚上发生的片段涌上心头,她有些不耐烦,一把拍开他的那只手,指甲划在他的手背上,瞬间冒出血丝。 她的火气顿时消弭,眼眸定在他泛红的手背,虎口那一处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 她默然,垂眸看了看她的手,中指的指甲不知何时断了一截。 沈礼面不改色,把她的晨袍拿过来放在床上,说:“你洗漱完下来吃早饭。” 他很快离开了房间,聂维芙坐在床上,眼神发愣,思绪放空,许久之后才猛然回神,连忙从床上起来,披上晨袍去卫生间洗漱。 全部弄完下来到主楼吃饭,沈礼已经吃完,陪老太太在庭院散步。 她快速地吃完,走之前小声地问黄姨:“黄姨,家里有创可贴吗?” 黄姨问:“你哪里伤到了啊?” 她连连摆手,随口说:“新鞋磨脚,我先备着用。” 黄姨哦了声,转头给她拿了一叠创可贴,“还要其他的吗?酒精棉片,碘伏要不要?” 沈礼在门口望过来,她赶紧把东西塞进包里后,出了别墅。 走到停车坪的一路全程无话,聂维芙跟在后面,视线落在前头他垂着手上,远远的看不分明。 等坐上车,沈礼的手搁在方向盘上,她才重新看见虎口处的那一道痕,没再渗血,却依旧有些红。 聂维芙移开视线,右手伸进包里,摸到那叠创可贴犹豫了半天。 车子驶出别墅,沈礼转头看了一眼,眼尖地瞥见她伸进包里的手,问了句:“你要拿什么?” 聂维芙咳了下,默默地把手拿出来放在膝盖上,没有理会他。 他轻笑了声,微打方向盘驶入熟悉的街道,那泛红的虎口时不时地往她眼里戳,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车子停在美术馆门口,她打开车门,伸手到包里掏出创可贴往他身上丢,好似终于忍辱负重抛去一个烫手山芋,然后急匆匆地赶往美术馆大楼。 沈礼捏着那叠创口贴,看着她逃避不及的背影,脸上浮现淡淡的无奈。 —— 范娴娴办完婚礼后提了辞职,流程走得很快,没招到人便让她交接离职。 她的一部分工作落在聂维芙身上,兜兜转转我,法国艺术中心的那个展览最后还是到她手里,她有股说不出郁闷。 忙碌一上午,全和合作的印刷厂商沟通公益展周边产品的问题,上次制作的帆布袋临时出了点印刷问题,可能需要她过去实地看下效果。 “聂小姐?哪位是聂小姐?” 她立即转过头,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红色制度的跑腿小哥,手上抱着一束鲜花,脚边是两箱冷藏盒。 聂维芙皱了皱眉,以为是崔漠又来给她找事,她心生厌烦,语气也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小哥把一束白芍塞到她怀中:“这是您的花,这里还有三十杯咖啡和牛奶,麻烦您签收一下。” 办公室的同事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八卦着她。 她签收完东西,把咖啡和牛奶分给办公室的同事,抱着花回到办公桌前。 十支白芍中混着六支橘色郁金香,旁边还有一束绿绣球,花瓣上落着小水珠。 中央插着一张卡片,她拿起来随便看了眼,瞥见落款,差点惊到。 她还错怪崔漠那厮了…… 她这头刚签收,手机便响起来。 聂维芙把卡片丢进垃圾桶,握着手机到外头接电话,刚一接通就说:“沈礼,你这么闲吗?” 他的声音掺杂着些许笑意:“收到了?速度挺快。” “你这是向我道歉?” “不是。” 聂维芙微抿着唇,默不作声,接着又听他开口接了下去,“元元,我是在追求你,你没看出来吗?” 聂维芙吓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一边,被挂断电话的男人脸上没半点不悦,手指抚着虎口的创口贴,眉眼间难得带上淡淡笑容。 应畅拿着文件进来让他签字,瞥见他的脸,脚步立刻顿住,不敢再往里走进一步。 他觉得从早上上班开始,他老板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听小王说老板还让她选购一束鲜花和几十杯咖啡,这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下午美术馆展览部开例会,交流本季度的展览情况。 开完会出来,聂维芙手机放在桌上,一个同事提醒她说她有电话打过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一通未接来电和几条未读信息,她还以为是沈礼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全是孟褀然的消息。 【小孟要加油:元元姐,我在你们美术馆附近,要不要下来一起喝个咖啡?】 【小孟要加油:很忙吗?我办完事不急着回去,现在在美术馆楼下的咖啡馆。】 【小孟要加油:呜呜元元姐,领导催我先回去了,下次有空我们再聚。】 聂维芙想到昨天那张照片,心说也许是巧合,编辑了一条虚伪客套话过去。 那头大概是忙工作,她没有回复,聂维芙随即把手机放在一边,心神不宁地在电脑前随意浏览素材网站,浏览了十分钟,一张都没看进去。 她没忍住,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寻了个小会议室给方旋打电话。 方旋倒是秒接,她还记得孟褀然是方旋的下属,说正事前特意问了句:“小孟没在你身边吧?” 方旋坐在办公室,奇怪地看了眼对面的孟褀然,当即捂住手机抱歉地说:“小孟你先位置上,我接完电话再找你聊。” 孟褀然不疑有他,起身走出办公室,关门前目光落在方旋的脸上,随即笑了笑,掩上门。 方旋靠在椅子上,回她:“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她是哪里人?哪个学校毕业的?”聂维芙忙不迭的问。 方旋好笑地说:“你查户口呢?你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难不成你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聂维芙语气认真:“你先帮我看看。” 她催得急,似乎是要方旋立刻给她找,方旋无奈,起身走到对面的档案柜,找出孟褀然面试之前填的应聘表,大致翻看一遍。 “隔壁省的,本科是C大,2015级行政管理专业毕业。”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下来,没了任何动静,方旋还以为信号不好,喂喂喊了几声。 聂维芙气弱地应着,许久才重新开口问她:“表姐,你说小乐以前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方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四个字。 第37章 方旋加以联想,脑海中出现一个荒谬的猜测。 怎么可能?她再次摇摇头。 “不可能。”方旋斩钉截铁地否认,有理有据讲事实,“沈乐要是有女朋友,他怎么会瞒着所有人?显然没必要瞒着别人啊。” 聂维芙心里也不确定,沈乐为人直率开朗,有什么说什么,情绪全都摆在脸上,他根本藏不住事。 那次托她买手链,他敞开着说是送给一个学妹。 她挑了不同价位的几款品牌手链发给他,他直接挑了最贵的那款白贝母五花手链。对于他来说,价格高低只是数字大小的区别,但三四万的手链对于收礼物的人,显然不是普通交情。 聂维芙心中踟蹰,“话是这么说,但太巧合了……” 因意外过世的男朋友、左右相连的大学、同款手链,以及孟褀然发在微博上似是而非的话……然而当年沈乐过世,他大学里的辅导员和班上要好的同学都过来参加悼念,没有谁主动提起过沈乐有女朋友。 “姐,你私底下帮我试探性地问问,别太明显让人察觉出来,如果真是女朋友,人都追到这里,还不太好办。” 她有些苦恼,脑子飞速运转,已经在思考沈家人知道后的反应。 方旋啪地合上那份应聘表,说:“行了,别胡乱瞎想,我打听看看。蔚蔚今天白班,晚上去会所潇洒一圈。” 聂维芙应了声,高高兴兴握着手机回办公室,她急需找有经验的闺蜜聊一聊昨晚的表白和她的心路历程。 方旋挂了线,再次翻开眼前的这份应聘表,又找出当时孟褀然投的简历,其实看不太出什么。 要不是聂维芙今天打电话过来,她压根不会把沈乐和孟褀然联系到一块儿。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百叶窗,隔着透明玻璃望出去。开放式的大开间办公室,其中就近一块区域是人事行政部门,孟褀然就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凝眉盯着电脑,手指不停地敲着键盘。 她是今年年初刚入职的员工,刚毕业的小姑娘没什么经验,也谈不上工作能力好坏,方旋对新进来的员工和实习生没有太高的要求,一个人品,另一个态度。 但孟褀然不同,满满当当一页实习经历,甚至放弃了隔壁省的五百强企业offer,来到南城这座陌生的城市。 方旋对她的印象深刻,因为面试的时候她问过一个问题,她放弃机会来到南城的原因。 孟褀然很诚实,直接表明她男朋友在南城,当时方旋以为又是一个为男友奔走他乡的女生,综合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录用了她。 若她和沈乐真有关系,方旋不免要怀疑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比聂维芙想得多一些深一些。 一个巧合或许是巧合,多个巧合便是人为,人心捉摸不透,谁也无法保证能看透别人的心。 然而她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聂维芙回到办公室,飞快地处理完待办事项。手机收到沈礼的一条消息,他要开一个跨国会议,结束时间不确定,恐怕来不及接她。 聂维芙乐得他不过来扰乱自己,收拾东西下班打车去会所。 路上接到谢三儿的电话,语气颤颤巍巍地向她请罪,请罪了半天,终于在最后说出这通请罪电话的真正意图:“那啥,老崔又得去临城坐镇,这次估计没个两三年回不来,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饭?他说想和你聊聊。” 聂维芙眼也不眨地直接拒绝:“谢三儿,合着你现在是崔漠的代言人了啊?事事以他为先,我看他是你真爱吧。” 谢三儿嘿嘿干笑两声,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俩有戏才撮合。” 语气倒是理直气壮,让她差点儿误以为是她的错。 “没戏,一辈子都没戏,下次别当这种惹人嫌的媒婆。” 谢三儿委屈兮兮地哦了声,挂之前仍不死心地问:“你真这么绝情啊?他后天就要走了……” 聂维芙烦死他,不听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打车到会所,赵经理提前在包间准备了牛肉火锅,和一排冰啤,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知道要喝酒,但她不知道要喝这么多。 赵经理在一旁低声解释:“这是方小姐吩咐的。” 聂维芙装作没瞧见比那一排手掌高不少的玻璃杯,挥挥手,先进了包厢煮火锅。 十分钟后,方旋和明蔚一前一后进入包间,后者刚进来,也不关门,一脸愧疚地坐到她对面,手掌合十向她忏悔:“元元,我对不起。” 聂维芙搅着调料盘,手一抖险些把辣椒面丢进里面。 包间门口人影晃动,聂维芙随意一瞥似乎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再看向明蔚,垮下脸指着门口,解释:“谢三儿给我电话问我有没有约会,我没把住嘴,把你交了出去。” 明蔚立刻举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谢三儿这厮在套我话,不然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聂维芙擦擦嘴,看向门口,努了努嘴:“在门口?” 她提高音量唤了声谢三儿的大名,门口下意识地应着,探身进来瞧她,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尴尬的笑了两声,他立刻去扯另一人的手臂。 - 包间里只剩下她和崔漠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只煮沸的火锅。 她甚至有闲心思考,万一崔漠对她欲行不轨,她把这盆火锅泼过去算不算是自卫。 隔着蒸腾热气,崔漠开了口,声音混在咕噜咕噜滚烫的水声,还是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我后天的航班去临城。” 聂维芙夹起一块虾滑在味碟蘸了蘸,不置一词。 “去年你吵着说过不下去要离婚,这才几个月,你就改主意了?” 聂维芙冷嗤一声:“女人的话你也相信?看不出来崔少还是个纯情小男孩。” 崔漠捏紧垂在身侧的手,沉默许久,还是没忍住:“你确定不是因为愧疚?” 聂维芙微变脸色,直直地盯着他,捏着筷子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这几年在她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此时却被他硬生生用一束刺眼强光戳破阴影下的伤口。不管再多的努力,还是会有人冷不丁地提醒她,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崔漠瞧见她这副模样,自觉失言,立刻向她道歉:“对不起。” 她放下颤着的筷子,伸手拿了一杯冰啤灌下一大口,然后双手交叠压住,才勉强平静下来。 “我和他的婚姻,你恐怕没有质问的资格吧?”她把一杯冰啤推到他面前,“其实该说的那天晚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上你,你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被人说男小三挺难听的,虽然你也没这个机会成为我的小三。” 她仰头喝完半杯冰啤,“就这样吧,这杯我祝你在临城大展拳脚,我们俩也别联系了。”她看了眼,加大力度添了句,“我不想他不高兴。” 崔漠脸色一冷,望向她,像是在研究她这话的真实性。 聂维芙大大方方回视。 崔漠离开了包间,连带着在门口张望探听八卦的谢三儿也被他揪了出去。 方旋和明蔚其实也在门口偷听,但隔着一道厚实的门,隔音效果极佳,她们并没听到什么,此时四只眼睛盯着聂维芙一人涮火锅喝啤酒,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异样。 聂维芙神色自若地吃完最后一颗手打牛肉丸,放下筷子,冷不丁地说:“今天沈礼给我送了束花。” 拖着腮的两张脸蓦地向下摔,差点儿磕到桌面,不等她们俩说话,聂维芙又抛出一个猛料,“昨天晚上他疑似和我表白。” 方旋、明蔚:“……” “这还有什么疑似不疑似的?”方旋忍不住说。 聂维芙昨天晚上在客房思索一宿,其实也不确定他的意思,然而早上他又送花又给她们办公室送咖啡,她不免在这上面多想了些。 她把昨天晚上和沈礼吵架的事三言两语告诉她们,“我没会错意吧?” 两人思索两秒,摇摇头。 “你们这先婚后爱也够小说的啊。”明蔚感慨道。 然而聂维芙的下一句又跌破了她的眼镜:“我还没打算接受他。” “你要玩弄沈礼的感情啊?这……”明蔚顿住,结巴半天结出半句话,“倒也不是不行。” 聂维芙摇了摇头:“我没想好。” 恋爱本身是一件复杂的事,何况还是他们这桩商业联姻,中间夹杂当年的意外,稍有不慎,牵扯面甚广,最重要的是她害怕她分不清愧疚还是真心,怕被崔漠说中。 “想不好就慢慢想,你们三年都过了,还怕等不了这会儿工夫?”方旋突然咳了咳,说,“我有件事要宣布。” “我可能要和商临结婚了。” 聂维芙一愣,转头看向明蔚,明蔚几乎全程懵逼,比她还接受不了方旋的这个决定。 方旋好笑地看看她们,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怎么还傻了?你们不是该为我高兴吗?” “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觉得你才是傻了吧!”聂维芙当即把自己的小纠结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对付她的傻表姐。 明蔚也在一旁说:“商临也同意了?但他明明不喜欢你。” 方旋毫不在意地笑着:“别说大实话,我听不了实话。” 不管她们俩怎么问,方旋都只有一种说法,结婚是两家人共同决定,并且征求了当事人的意见,现在估计在找大师算黄道吉日。 聂维芙和明蔚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瞧着她。 若说单恋让人盲目,方旋的眼睛从中学那会儿起已经瞎了。 聂维芙气得和明蔚一起干了两大杯啤酒,忍不住跑去洗手间上厕所,回来便发现她们这个包间有外人进来。 是个高挑女生,面孔有些眼熟,此时亲热地同方旋互道姐妹。 “谁啊?” 她扭过头和明蔚对口型,明蔚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是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只见高挑女生站起来,和方旋说:“要不要我把商临也叫来?我打个电话。” 聂维芙看着女生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商临中学时候的那个白月光女神吗?为了这个白月光商临拒绝了方旋的告白,然而最后白月光也没有和他在一起。 聂维芙冷眼旁观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你和他都要结婚了,他还在外面泡他的白月光?谁给他的脸?你吗?” 方旋解释了句:“她已经结婚了,这次和她老公一起回的国。” 聂维芙惊愕:“那不是更渣?光明正大给你和她老公带绿帽,人们的道德底线竟然有这么低?” 方旋却像个没事人,喝喝酒吃吃水果,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还有闲心让她们别生气。 聂维芙和明蔚为她操了小半辈子的心,没想到她竟然还这么执迷不悟,撒着欢踏入一片青青大草原。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享受一波云火锅,滋味太美妙quq 第38章 皇后不急丫鬟急。 聂维芙和明蔚眼睁睁地看着白月光带着商临进了包间,极为娴熟地替他们拉近关系。 商临默不作声,只点点头,也不解释什么,明明前些日子他们才在方家见过面。 明蔚在后面偷偷地拉了拉聂维芙的腰带,对眼前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分外稀奇。 聂维芙一连被两击,情绪不佳,尤其是看到白月光和商渣渣纯白无辜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瞥了眼方旋,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任由白月光踩在她头上。 聂维芙捏一把明蔚的手指,开始发作:“白小姐,你不会不知道他们俩已经在谈婚论嫁?” 她木着脸指了指方旋和商临。 她思忖着,心里把握一个度,看在方旋的面子上,她不会说得太过分。 “白小姐”面色一怔,被她的两道大喇喇的视线射的略微不自在:“呃……我不姓白。” 方旋立刻介绍道,“这是黄芸,也是我们高中,比你们俩大两届。” 聂维芙哦了声,似笑非笑地说:“黄学姐哦,黄学姐是我们高中的校花,当时可受我们学校男生的欢迎了,是吧姐夫。” 看她那生动的表情,听她那古怪的语气,除了黄芸,谁都知道她要搞事。 方旋纹丝不动,坐如磐石。商临却按捺不住,主动开口说:“我和黄芸还有事要谈,你们这要不慢慢吃?这顿我来请,下次叫上小礼一起过来聚聚。” “姐夫你急什么?我好久没见学姐,话都没说完呢!” 聂维芙笑眯眯地走到黄芸面前,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姐妹好似的同她说,“学姐,听说你前几年结婚了,先生是做什么的呀?也是咱们南城人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芸心里纵使有不耐烦,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况且聂维芙背靠沈聂两家,她更得罪不了。 年少时的风采得意、头衔荣誉,出了校园什么都不是,在这个金钱当道的社会,一个校花算什么?还不是在比较谁有钱,谁嫁的好…… 聂维芙搞了会儿事后,兴趣阑珊地消停下来。 商临冷眼旁观,适时地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你们闺蜜姐妹好好聚聚,我们有事先过去了。” 说话间,黄芸顺势起身,跟着商临出了包间。 聂维芙托腮靠在桌上,单手给对面两人各推了一杯酒。 “没意思……表姐,方旋,你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既然决定和他结婚,拿出点正房太太的气势啊。” 方旋这个反应确实过于奇怪,她以前喜欢商临喜欢得要死要活,商临身边有哪个聊得来的女生她都会调查一番,调查完找她们想办法,她们仨也是无敌破坏王,搅坏好几次商临的约会。 然而商临依旧没有喜欢上方旋。北北 强扭的瓜不甜,硬扭反倒会扭坏,她和明蔚最后也开始劝她放弃,劝到现在吧人劝进婚姻的坟墓里。 明蔚喝了口冰啤,客观地评价:“其实我今天看他们俩,不太像旧情复燃。元元扯着白月光说了半天也不见商临有反应。” 她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方旋,“你们说他们有什么正经事要谈啊?” 桌上的手机振动几下,沈礼给聂维芙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在家。 她随手回了不在俩字,边刷朋友圈边说:“为她老公呗。她老公从国外回来,不是就业就是创业,听她那意思十有□□来找商临拉投资。” 方旋靠在丝绒座椅,点了点头,“一回来就找上商临,光是吃饭都吃了好多次。” “这你也能忍?”聂维芙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刷刷刷地划过无聊的朋友圈,最后一停,“小学弟在隔壁蓝岛蹦迪,要不要一起去?我看着他有几个朋友是小鲜肉哦。” 明蔚没好气地瞪着她:“你个已婚妇女还想着泡小鲜肉?不怕沈礼知道过来家暴你啊。” 聂维芙不在意地摆摆手:“不会不会,他要家暴我,这婚也掰了。” 说得倒轻松,离婚俩字从结婚之前开始说一直说到现在,她们俩没当真过。 不等两人发表意见,聂维芙立刻找了小学弟,帮忙占个位置喝喝酒蹦蹦迪,抚慰她表姐受伤的小心灵。 蓝岛在隔壁的街道,步行过去不到五分钟。 她们过去没惊动老板,坐在学弟帮忙占的卡座,互相认识了一番。 小学弟是比聂维芙低四届的高中校友,刚一入学,不见大小姐身影,却能听到到她在学校传说。几年后毕业,小学弟和她因为工作交集阴差阳错认识,脾性相投,往来断断续续。 小学弟性情风趣,交际范围广阔,又身处娱乐行业,带过来的几个朋友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就是年纪比她们还小四五岁。 其中有个小鲜肉自聂维芙坐下后,一直盯着人看,她倒没在意,点了酒,拿出手机打算斗几盘地主醒醒神。 她身边的小学弟看出点苗头,立马掐断在摇篮里:“别看了,我学姐已婚,有老公了。” 聂维芙抬起头冲那小鲜肉笑了笑,晃起手指想摆个证据,伸出手发现婚戒改好后一直忘了戴,转而和人客气地握个手。 “我们公司的实习生。”学弟和她解释了一句,“曾格要开粉丝见面会,要票吗?” 曾格是最近很红的流量,学弟看她在微博上点赞过曾格的微博,以为她感兴趣,不料她兴致缺缺。 他转念一想也是,像豪门圈子的大小姐哪会眼巴巴地瞅着小明星?真遇上喜欢的有钱砸钱,有资源砸资源…… 聂维芙抬眼往对面瞧了一眼,小学弟的一个同事坐在方旋身边和她说话,她当即冲明蔚使使眼色。明蔚意会,立马起身拿着手机坐到她这边,三个人开房间玩起斗地主。 几盘下来,聂维芙喝了不少酒,周围声音有点大,电音的鼓点敲击在心跳上,踩得很稳准,扰得她气闷烦躁。 小学弟凑在她耳边问她去蹦迪吗,她思考两秒,觉得去隔壁舞池蹦蹦迪或许会好点,扶着明蔚的肩站起来。 她\'走动一步,不经意间看见隔壁卡座的沈礼,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眼花了吧。” 沈礼对上她的视线,也走了过来。 “你也来蓝岛喝酒啊,”她瞬间清醒,摇摇头,“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他一个人坐着一个卡座,桌面上光秃秃的,只一盘花生米和一碟芥末豌豆。 沈礼走过来,揽住她的腰,朝着明蔚点了点头,说:“我先带她回去了。” 聂维芙惦记着闺蜜,扭过头问:“蔚蔚你和表姐要走吗?”方旋已经和小帅哥到隔壁舞池蹦迪。 “我没怎么喝,我会看着点的。”明蔚摆摆手,让她放心。 不待她再说,沈礼握住她的手,带她出去。 小学弟和他的朋友全程被无视,等人走后,小学弟才和明蔚交流感想:“不是说感情不好吗?看刚才那架势,我以为他会冲过来给我一杯酒。” 明蔚莫名其妙:“给你酒干嘛?” 小学弟:“泼我一脸。” 明蔚:“给你一拳还差不多。” — 沈礼牵住聂维芙的手推开蓝岛的门。 夜晚凉风拂面而过,吹散了她鬓边垂落的发丝,沈礼抬手替她捋到耳后,瞥见她比平时稍红的脸颊。 “赵经理告诉我的。”沈礼继续先前没结束的话题,脑袋微垂,嗅着她身上的那股酒味,“喝了多少?” 聂维芙的掌心有股黏黏的感觉,不太舒服,她抽了抽没抽出手,抬起头,隔着外面阑珊的光线,意识稍稍迷糊了些,她比了个手势:“没多少,大概也就我酒量的一半。” 也就是说喝得不会少,怪不得态度温顺,也不发脾气。 他带她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启动车子。 她靠在车窗边,默不作声地看向前面,眼神茫然,带着她的思绪一并放空。 车子不可避免颠簸了几下,沈礼连忙看向她,她被震得上下抖动,眉头紧紧地皱起。 他抽出手过去握她,却被她不高兴地拍掉。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这是连带着把他都骂进去,沈礼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又是谁惹了她,总不能是方才那一颠簸吧。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问她:“谁欺负你啦?” 聂维芙转过头,臭骂:“就你那个发小,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臭渣男。” 沈礼惊讶地挑眉,他只知道商临和她们三人在会所碰上,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聂维芙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以前为了他那个白月光拒绝方旋,现在白月光回来了,他又和有夫之妇搅在一起,完全没把我表姐放在眼里……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我决不同意我表姐嫁给渣男。” 沈礼对方、商两家的婚事也略有耳闻,至于那什么白月光……他想了想还是为好友说了句话:“他既然决定收心结婚,肯定心里有数,不会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然帮你朋友说话啦。”聂维芙哼了声,“哪天指不定你的白月光跑出来,哀求我把老公让给她。” 沈礼:“……” 既然都被连坐了,他还是不为友谊两肋插刀。 车子驶进老宅,稳稳当当停在停车坪。 聂维芙推开车门,高跟脚踩在横杠上,没站稳,整个身子从车上跌下来,像个滚皮球一样跌出几步路。 沈礼见状,立刻冲过来扶起她,察看他的情况。 “有没有摔疼?”他问。 是刚才车上骂人的报应……她摆摆手,拍着裙子上的草屑,借力站起来,她的脑袋里昏昏沉沉,有些晕乎。 下一秒,沈礼蹲在她眼前,和那天晚上在酒窖一样,他说:“上来吧。” 不短不长的一条小路,此时显得十分安静。 老宅别墅进入沉沉的睡梦中。两旁路灯微闪,银色月光浅浅落在脚边,草坪上似有虫子嘶鸣,一只蚱蜢猛地跳起来,把她吓得一抖,紧搂着沈礼的脖子。 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胸口贴着脊背,心跳彼此感受,这条路似乎很长很长,走不到尽头。 他背着她走进附楼。 肩上呼吸轻缓,睡着了一般,他转头看她,她闭着眼睛安静地趴在他的肩上,两排睫毛覆在眼皮上微微颤抖,眉头微蹙,始终没能松开。 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他踏上楼梯,步伐沉稳有力,那老中医说他体虚纯属骗人。 背着人走进卧室,他把聂维芙放在床上。 沾到床,她蓦地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满是茫然。 沈礼眨了眨眼,浓黑的眼眸里满满溢出复杂的情绪,似炽火又似大海,望进她的眼底,想要深深刻在眼中。 “先去洗澡。”她突然开口,起身要往卫生间走。 沈礼掩去跟在她后面,在她进卫生间前,率先帮她打开门, “我帮你放水。”他进去之后给她放热水泡澡。 她愣愣地站在旁边,眼睛东张西望,似是百无聊赖,手摸来摸去,最后摸到花洒下的阀门。 她轻轻一拨,花洒喷出冷水,恰巧对着沈礼的脑袋,兜头泼来源源不断的冷水。 聂维芙被吓到,后退一步,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的工夫,沈礼全身上下淌满冷水,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39章 沈礼洗完澡出来,床上那人已经枕着手臂安然睡去。 栗色长发披在脑后,露出一巴掌大小的脸,褪去妆容后的五官依旧不失精致与明艳,在那双紧闭的眸子中,仿佛仍能察觉到些许俏皮和灵动。 半只手臂裸露在外面,一颗小巧的痣点在左手臂外侧,据她那会儿专门在面相运势网上查到这颗痣,名字叫进财痣,说她日进斗金,还说她将会是个女强人,简直把她嘚瑟得找不到东西南北,连带着沈乐扒拉出身上所有的痣在那网上搜索一通,神神叨叨的样子。 女强人没当成,倒是先成了女酒鬼。 沈礼暗自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把她悬在床沿的小腿挪到床上,盖好被子。没两秒,她不知是热还是纯属睡觉多动,那条腿又伸了出来,大喇喇地悬在床边晃了又晃,像是挑衅他先前的举动。 沈礼拿被子把她露在外面的腿裹得严严实实,把她裸露的肩膀也全部遮盖。 夏初时节,屋外凉风阵阵,落地窗开了半拉,吹拂得帘角晃动,吹进一丝月光,浮在空气渐渐旖旎。 床上的人毫无所觉,踢开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一只脚搭在沈礼的身上,呓语般说了些什么。 他没听清,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搭在他身上的那条腿上,小腿继而又蹭了一蹭,越挪越往里,大有朝着敏感部位前进的趋势。 沈礼忍无可忍,搬开她的腿,下一秒,脚又搭上来,这次直接蹭过敏感部位,搂住了他。 他僵着身体,仰面躺在床上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仿佛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肤渐渐发烫,偏偏她还不放过他,无意识地攻城略地,把他挤到边缘,霸道地占据大半张床。 沈礼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她那张睡颜,他沉沉地呼吸,空中的月光仿佛静滞几秒,然后他睁开眼,一个翻身双手撑在两边,压在她身上。 她无知无觉,胸口起伏平缓,小巧的脚踝无意识地在他腿侧往上蹭。 他眼神微暗,低下头便吻住那一抹嫣红。身上的女人气息微滞,却没醒来,好似沉浸在梦里,饶有趣味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 “唔……”声音全部被吞没进唇齿之间,气息纠缠,他的手慢慢抚上白净圆润的肩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往里探,弥漫在周身的旖旎之色愈渐浓郁,欲.望像是一触即发。 唇上忽地一股痛意,沈礼稍稍退开,手指摸了摸唇瓣,渗出些许血丝,偏偏咬唇的那人舔舔嘴角,像是在梦里吃到什么美味一样。 他瞬感无奈,越过她的身体爬下床,替她盖好被子,随即快步走到卫生间。 月亮高悬,星星眨眼,后半夜风平浪静。 聂维芙这一夜睡得安稳,只除了半夜醒来喝了一杯蜂蜜水,又跑了一趟卫生间。 醒来的时候,沈礼还睡着,侧卧躺着正对她的脸,狭长的眼廓此时紧闭,只有两排浓密睫毛压着眼眶。 聂维芙第一次极有耐心地观察他。 他和沈乐是双胞胎,他早出来几秒,占了哥哥的名位。兄弟俩长相一样,性格却不同,沈乐闹腾,沈礼从小沉稳。小时候她常常分不清他们俩,只凭着两人的性格认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后来兄弟俩分开各自成长,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不一样。 认识二十几年,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崔漠说她是因为愧疚改了主意不提离婚,可她一开始会同意两家婚事,原也是出于这份愧疚。 他蓦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视线,眼眸中的慵懒睡意渐渐褪去,他伸过手抚着她的柔软发丝。 她像是没回过神,有些恍惚,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忽地皱起了眉。 沈礼察觉到她的视线,抹了下他的唇,忽地一笑,嗓音低哑却止不住那分笑意:“忘了?” 她有不好的预感,识趣地没有开口。 沈礼却不放过,闷笑声沉沉地从胸膛发出,“昨天晚上,你抱着我不放,然后……” 他点了点嘴唇,“咬了我一口。”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生硬地否认:“不可能!” “相不相信随你。”他也坐了起来,哎了一声,“总不至于是我自己咬破的吧。” 聂维芙紧皱着眉,说:“那也只有你对我欲行不轨,我才会咬你。” 沈礼虚握拳头咳了咳,虚心得无话可说。 聂维芙起床洗漱,洗漱完到隔壁衣帽间挑衣服。 走出房间,在楼梯口瞥见沈礼,他倚在栏杆上,格纹绿衬衫和灰色休闲西裤,手上挽着一件巴尔玛肯风衣,清晨阳光直射,利落短发上翘着一束日光。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酒红色衬衣,心头的郁闷一闪而去,她轻笑了声:“今天选的还挺好啊,红配绿赛……” 沈礼瞥她一眼:“你闭嘴。” 聂维芙适时地闭上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主楼,餐厅里准备开餐。 一桌的各色早饭,中西式都有,黄姨给她和沈礼倒了一杯热牛奶,给老太太和老爷子各倒一杯咸豆浆。 沈礼他爸今天也在,拎着报纸看早间新闻。 聂维芙正喝着牛奶,听见老太太惊讶地开口:“呀!好好的嘴怎么破了?这是被什么咬了吗?”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向沈礼脸上。 她闷声咳了两下,瞬间低下头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搅着碗里的干贝粥小口吃着。 沈礼余光瞥见她鸵鸟样地埋下头,顿了顿,慢吞吞地说:“嘴唇太干,昨天晚上又不小心磕到东西,所以破了。” 老太太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加围绕,转而对聂维芙说,”今天是端午,我让黄姨给你爸爸和你舅舅他们准备了东西,晚上你们过去吃饭顺便带给他们。” 聂维芙松口气的同时不敢多言,心虚地应了声。 等到吃完上车,她瞥见后备箱那一车东西,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 每年端午晚上,聂维芙和沈礼会去聂家吃饭,她舅舅一家也会一起过来。 往年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今年她和她后妈的关系摆在了明面上,她对她爸有芥蒂,心中的不情愿上来,她不乐意过去看人脸色。 沈礼看了她一眼,开车出去的时候淡淡说:“我白天让助理把东西送过去,晚上我们就不过去吃饭了。” “奶奶要是知道会有想法的。”她小声地说,不止是老太太,沈家的人都会认为她不懂事。 沈礼说:“我会和他们说是我工作忙,抽不出时间过去。” 聂维芙不说话,手机在掌心颠来倒去,心里像一根牛皮糖绕绕弯弯扭成一团的纠结。 手机蓦地响起,她一时不察掉到车里,她蹲下.身摸了许久,才摸到手机,电话已经挂断。 她看了眼,她爸给她打的电话,许是猜出她不想过来,打过来探探口风。 聂维芙犹豫几秒,还是回拨过去,那头立刻接到电话,唤了声她的小名。 她没说话,望向车外,路过一个地铁口,正是上班早高峰,上班族背着包陆陆续续从地铁口走进走出,行色匆忙。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故事中的快乐成分相同,不同的是各种各样的糟心事,比如她现在这桩。 “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我让陈姐给你做你爱吃的菜,你的房间陈姐也已经打扫好了。” 她爸的声音稍带几分小心翼翼,没听到她的回复,他又连忙补充说,“你阿姨她今天回娘家,不在家里。” 难为她爸今天把她后妈调出去,她没一口说好,扭过头看了看沈礼,企图让他给出意见。 她爸还在那头继续说,“你舅舅他们也要过来。” 聂维芙没得到反馈,撇撇嘴角,收回实现,不高兴地说:“沈礼工作有点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呢。” 她爸像是没听出她的意思:“小礼在你身边?我来和他说,工作再忙也得好好吃饭,身体最要紧。” 聂维芙铁定不会把手机给沈礼,被他说得有点烦,敷衍着应下:“晚上如果下班早我们会过去,好了我这有点忙,先挂了。” 说完便挂,不给她爸任何反应的机会。 沈礼在车里听了个大概,挂断之后才开口说起:“今天我工作不多,下午开完会就过去接你。” 聂维芙有些不高兴:“我下午忙得很,不能早退。” 沈礼点点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再撇一眼方向盘上他的手,顿时有些不平衡:“戒指呢?不会是一直都在改尺寸吧?” 聂维芙啊了一声,看向空空荡荡的手,摸着无名指,戒指基本没怎么戴,也没有什么戒痕留下。 她往边上瞥一眼,忍不住说:“你一直戴?” 沈礼酸溜溜地说:“戴婚戒你还得挑黄辰吉日?怪不得外面经常有人说你结了婚和没结一样。” 她免不了要和他抬杠:“外面也这么说你,而且你上次还说是懒得摘,戴上脱下嫌麻烦。”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俩关系不一样了。”沈礼把车子驶进停车场,刹车停在美术馆办公大楼前,唇角的那一处小伤口甚是显眼,是个成年人看到都会往少儿不宜的画面联想。 聂维芙移开视线,干巴巴地问:“我们关系怎么不一样了?不还是塑料夫妻吗?” 啪嗒一声,门锁落下,老一套做法,聂维芙扭过头,奇怪地眨眨眼,他总不至于在她上班的地方故意搞事吧? 只见他慢慢凑过来,她下意识地往车门边靠,直到她被抵到门上,无处可逃,他才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很不一样,你没发现吗?我在很认真地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过十二点叭,别等啦明天早上再看~ 第40章 聂维芙一整个上午都没能安心工作,明明对着电脑改图,神思总是不经意间拐到八九十里远,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她外出去合作的印刷公司看公益展的物料,看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把先前出现的问题全部确定修改,把物料制作的时间也确定下来,赶在公益展开始前一个礼拜拿到手。 她出了印刷公司,按着手机导航指引来到先前下车的地方。 聂维芙不识路,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朝左向右,她拿着手机东张西望,努力回忆熟悉的路口。 三百六十度环视一圈,她忽然瞥见不远处盛安集团的办公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墙体折射反光,盛安集团四个大字在光线下仿佛闪着金光,散发出气派土豪的气息。 她走着一时看得入神,鞋跟不经意间踩在窨井盖上的缝隙中,高跟鞋立刻被固定在盖儿上不得动弹。 聂维芙光脚踩在水泥路上,脚底差点儿没被石子磕到。 她好面子爱护形象,翘着一条腿蹲下.身,还好今天出门前换了直筒牛仔裤,没有走光的风险。 拔鞋之前,她四处张望,祈祷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条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大约是办公园区,又是上班时间,连对街的咖啡馆也甚少有人光顾,只有三三两两拿着咖啡出来的白领。 她使劲拔鞋,费了百般力气,终于把鞋子拔出来,鞋跟却永留在窨井盖上。 盛安集团就在隔壁街,她决定去找沈礼帮忙,至少得让人给她买双鞋子。 聂维芙穿着一高一低的高跟鞋,拖着疲惫的步子过街走到对面,穿过一排商铺,来到盛安集团的办公园区入口,入口的保安问她进去做什么,她只说谈业务,多说也不说。 保安师傅拿出纸笔让她登记,登记完她还回去,一抬眼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孟褀然靠窗坐在低陷的沙发上,她似乎是在等人,时不时地低头查看手机。 “小姑娘你还进不进了啊?”保安师傅奇怪地问她。 她挥挥手,随口敷衍:“我先和人联系下再进,师傅借我坐会儿。” 说着她掏出手机,径自走进保安岗,和保安师傅解释说:“鞋子坏了不好走路,我让人过来接我。” 师傅让出一把凳子,招呼她坐下,和她话起家常。 她也不客气,坐下来脱了鞋踩在上面,视线去始终定在咖啡厅的那道身影上。 不到五分钟,等的人过来了,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孟褀然起身似乎要去点咖啡,立马被对面的男人喊住,重新坐下。 聂维芙紧盯着窗边的那两人,从她坐的角度望出去,她能够看到孟褀然的脸,对面的男人却是背对着她。 然而她就是再眼瞎也不会认不出人,早上还在车里说什么追求她,到了下午偷偷摸摸出来见别的女人…… 她捏着手机敲了敲桌面,定定地往那儿瞧着。 先前对孟祺然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部迎刃而解,她和沈乐有莫大的关系,至于她为什么会找沈礼,她不得而知,她的心里顿时冒出一点点不舒服的滋味。 “小姑娘,那人过来接你吗?”保安好心地问她。 她回过神,打开通讯录划过沈礼的名字,手指略微停顿,只一秒,手指点在那串号码上拨了出去。 她转向不远处的咖啡厅,视力极佳的她瞧见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她看不见他的脸庞,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指按了下屏幕。 紧接着耳边传来机器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不舒服的滋味不断地放大再放大,聂维芙心里像是缺了块部件,空空的,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手机嗡嗡震动,她收到一条消息:【我在开会,结束再给你回电话。】 开会挺好,她看着这两人小会就觉得挺好。她眨眨眼,努力眨去眼中的水雾,然后收回视线,转而给应畅打了个电话。 应畅来得很快,五分钟不到走到保安岗,和师傅打了个招呼后把她领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咖啡厅,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边走边低头给沈礼发过去。发完之后手机揣兜跟着应畅慢吞吞地走。 “老板这会儿不在公司,估计一个小时之后会回来,我让同事帮您买鞋子回来,您在老板的办公室休息会儿。” 应畅带她走了内部电梯,直达沈礼的办公室。 秘书办在办公室外面,除了应畅,外面还坐着三个秘书,一女两男,六只眼睛看似目不斜视,实则背地里盯着聂维芙的身影进办公室。 待应畅走出来,三个秘书纷纷转过视线,眨着八卦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应畅。 “应哥,嗯……里面那是?”唯一的一个女秘书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 应畅正好向她走来,同样小声地回她:“老板娘,你先进去给她倒一杯热牛奶,然后再帮她去附近的商场买双平底鞋。” 他说完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出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又添了句,“你进去的时候,不要喊老板娘,称呼聂小姐就好。” 女秘书愣愣地点头,立马跑去茶水间倒热牛奶。 倒了一杯热牛奶,秘书又端上一盘小食进了办公室。 推开门,聂维芙抬起眼眸望了过来,眼神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 秘书看清楚她的脸后,心中暗暗吃惊,想不通老板为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妻子不用,反而找她出席各种宴会场合,物尽其用也不该是这种用法。 秘书视线一移,注意到老板娘脚上的高跟鞋,立刻说:“我先给您拿一双鞋子吧,我那儿有备着平底拖鞋,没穿过的。” 聂维芙没有拒绝,笑着和她道了声谢谢。 秘书拿着鞋子进来的时候,她倚在办公桌前,拿着一个相框认真地看里面的照片。 “当初有客户过来瞧见这张照片,还以为是老板的三个孩子,夸他福气好。” 聂维芙放下照片,笑着看她问:“你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 秘书拆开包装,把鞋子放在她脚边,回道:“老板和他的弟弟,他们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旁边的女孩子应该是他们的表妹什么的吧。” “那个女孩子是我。”聂维芙穿上鞋子,似有些感慨地说,“我们认识也有二十几年了吧,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玩在一起。” 秘书吃了一惊,她只知道小沈总的妻子是和聂家千金,两家商业联姻,还不知道他们从小时候就认识了。 秘书羡慕地说:“很多人都羡慕这种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感情。” 聂维芙扯了扯嘴角,“辛苦你跑一趟给我买鞋,付款之前你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 秘书点头,添加了她的微信,很快退了出去。 声音在办公室顿时消匿,聂维芙走到落地窗前,从五十六楼俯视往下看,宽阔的马路在她眼中顿时成了微缩版的道路模型,也像是一格格的棋盘,行人就像棋子,按部就班地移动前进。 时间过去半小时,她的手机毫无动静,那颗蹦得剧烈的心跳在时间的点滴消失中,渐渐冷却。 她好奇他们之间的谈话,但同时也害怕知晓他们在谈论什么。 沙发上的手机开始振动,划出一首欢快的旋律,她立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西边落日忧郁地晕染大片橘红色,从小色块到满幅画面,无比绮丽。 手机铃声断掉,她走过去看了看手机,点开其中的聊天框,给帮她买鞋的秘书转一笔钱,转完推出页面,发现通讯记录上的那一通电话是沈礼打开的。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抬起头,沈礼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等很久了吧。”他走进办公室,反手掩上玻璃门。 聂维芙放下手机,不咸不淡地说:“还行,你会开完了?” 沈礼脸色微妙,点着头进来先倒了杯温水,喝完点点头说:“开完了,先前你看到的那个女的,是合作公司的一个客户。” “什么重要客户需要盛安的太子爷亲自出马?难道也是你的白月光?”聂维芙笑眯眯地问。 哪来的客户?现在实话实话,她还有可能性和他聊下去。 沈礼坐到她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悬在心上的半桶子水晃的七上八下。 “吃醋啦?”他故作轻松地问,见她眉眼未曾动过一分,他认真地和她解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白月光?” 他伸过手想要揽她,被她猛地一避,“真是客户,她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这次过来谈工作还有些私事要我帮忙,所以我下去和她聊聊。” “沈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聂维芙慢慢抬起头,拂开他的手,“那个女生叫孟祺然,是小乐对面学校的学妹,或许还是女朋友,你知道的和我说的有出入吗?有的话以你的为准。” 沈礼微变脸色,隔了半晌开口道:“她也找过你?她和你说了什么?” 聂维芙淡淡地说:“她没和我说什么,我甚至是今天看见你和她见面,我才真的确定她和小乐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再二更吧 第41章 沈礼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视线落在眼前的一块地板上,似是在思考什么。 巨大的落地窗前,投下一幅金黄色的光线图,落日金辉,刺眼地睁不开眼。沉默的气氛在阳光下弥漫。他的身影陷在一片落日光影下。 聂维芙扯扯嘴角,当即拎起她的高跟鞋穿上,脚步一高一低走向门口,她最后看了眼,推开门走出办公室。 外边的几个助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应畅率先站起来,走出工位说:“小周还没回来,您要不再等等?她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预估二十分钟以内。” 聂维芙对着外人有好脸色:“我有点事要先走,鞋子你帮我收着吧。替我谢谢那位秘书,辛苦她跑一趟。” 在沈礼身边工作的助理都是人精,办事能力强,情商也高,见她脸色淡淡,心知肯定是老板没处理好家务事,其中两位助理默默收回视线,在应畅送老板娘到电梯口的时候,眼神不由得往隔壁办公室飘。 只片刻工夫,里面的男人面色紧绷,疾步而出。 两位助理目瞪口呆地对视一眼,无声地作了一个哇偶的嘴形,他们还从未看见过自家小老板这副急切的模样。 电梯叮地提示一声,缓缓打开。 沈礼从办公室追出来,猛地握住她的手:“话还没说完。” 电梯里的几个员工面面相觑,脸上掩不住的惊愕,抽出一丝理智冲电梯外礼貌地唤道:“小沈总好。” 沈礼点点头,手掌下移,不顾挣扎顺势牵过聂维芙的手,然后重新按住向上的按钮,转而对电梯里的人说:“你们先上去。” 金属门复又缓缓合上,倒映出两道相依的身影。 聂维芙心中憋着闷气,猛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闷着头走回到他的办公室。 沈礼落后几步跟过来,瞥到旁边助理的眼神,他面不改色地直直走入办公室,关门之前探出身吩咐了句:“倒一杯咖啡和牛奶。” 说完,当即关上了门。 外面三人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在这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充当第一位勇士身先士卒,最后还是富有经验的应助理牺牲自我,甘愿冒着炮灰给办公室里的两人端咖啡送牛奶。 办公室里的气氛着实不太好。 聂维芙坐在办公桌边缘,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沈礼,眼神中充斥一股“我就静静听你胡扯”的意味。 沈礼在心里组织语言,第一时间认错肯定是没错。 “对不起元元,我不是故意想瞒你。” 然而聂维芙只抿着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沈礼顿了顿,思忖片刻后端正态度,诚恳地解释道:“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小乐去世已经四年多,大家的生活恢复平静,我不会让一个外人破坏这份平静。” 聂维芙依旧沉默,心里那股气却是因他的话减淡几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况且她也赞同他的想法。 沈礼不动声色地挪近到沙发扶手,说:“你怎么和她认识的?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聂维芙立刻转移注意力到别的话题里面:“她在方旋公司上班,有一次我们吃饭碰见她,所以认识了。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就连小乐的身份她应该也不知道,不然不会隔了快四年才找过来。” 孟褀然找到他的时候,告诉他,她和沈乐交往不到两个月,对于彼此的家世情况了解得不甚清楚,而且他们的事知道的同学不多。 沈乐出事那阵子,她一开始只是打不通电话,以为他在冷战想和她分手,后来时间拉长,她没忍住找了沈乐的室友,才得知这个惊天噩耗。 她央求沈乐的室友带她去找沈乐,室友对他们的恋情不知情,不想因此贸然打扰沈家人,所以只带她来到南城,去了北鹤墓园看望故去的人。 “她现在找到沈家,是想做什么?”聂维芙问。 沈礼终于在她眼皮子底下挪到她身边,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她。 聂维芙没察觉,她在认真地思索孟褀然这个人——奇怪却又看起来正常。 “她说她想去看看小乐,看看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她想看望奶奶,她说小乐和她提过奶奶,说奶奶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肯定会很喜欢她。”沈礼淡淡地说,没有瞒她。 聂维芙闻言立马摇头:“不行,她会刺激到奶奶。你不会是一听说她是小乐的女朋友,就答应她了吧?” 她脸色一变,当即发现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气愤地拍开他的手。 “咚咚咚”,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轻叩三下,是小陈秘书买鞋回来。 沈礼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朝门口淡淡说:“请进。” 小陈秘书在外面被嘱咐一顿,感觉身上被压了重重的一层,推开门踏进办公室,察觉到屋里那一抹不对劲。 她走进来,把鞋子递过来,说:“聂小姐,您先试穿看看尺寸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过去调换。” “没事,如果不合适要退换就不麻烦你了。”聂维芙笑笑,和人道谢,“现在时间有些晚,我和应畅说一声,明天给大家点下午茶。” 小陈秘书很快退了出去。 沈礼接过她手里的鞋盒,从里面拿出平底鞋,默不作声地在她身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她回过神,有股奇异的感觉,连忙弯下腰。 “我自己来。”她别扭地挣了挣腿,没从他手里脱开。 沈礼抿着唇没说话,温热的掌心贴在外踝,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慢慢套进去。 “还有一只。”他低声道。 聂维芙站稳身子,换了一只脚,看着他低下头,似乎痕认真地替她穿鞋子。 她小声咕哝:“又不是小孩子,鞋子我还不会自己穿嘛。” 沈礼扬起头,异常认真地说:“是我自己想帮你穿。” 聂维芙脸色一怔,脸颊渐渐泛红,不经意间被沈礼牵住手,指间摩挲,听他漫不经心地说:“回去就把戒指戴上,别摘了,摘来摘去也不嫌麻烦。” 聂维芙垂眸看向他的左手,修长手指穿插扣住她的掌心,无名指上的戒指如同窗外的落日闪着金光。 她对上他的视线,脸颊发烫,下一秒立刻手抽出来,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休息室吧,我进去休息会儿。” 聂维芙躲着他的目光闪进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坐在床沿上,猛地捂住脸,仿佛仍能感受到加速的心跳。 — 聂维芙被一阵手机振动和音乐吵醒,起床气正欲发作,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后,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 走出休息室,办公室灯光亮如白昼,落地窗外却漆黑一团,只对面大楼的灯光星星点点,闪烁其间。 “你怎么不喊我?”她忍不住埋怨沈礼。 沈礼从沙发上起来,安慰她:“我和爸爸说过我们迟点到,没关系的。” 聂维芙问:“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工作还没结束。”他看出她的心思,点了下她的额头,“放心,没说你睡过去,他们要怪也只会偷偷怪我。” 说着,他主动牵住她的手,“我们现在过去吧。” 走出办公室,外面秘书办已没有人影,外面黑漆漆一片,她感觉到牵住的那只手紧了紧。 走进电梯,他按了车库的按钮,聂维芙从金属门的倒影中瞥到两人牵的手。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聂维芙忙不迭抽出手,换了个手拿包。 沈礼也没再说话,只笑了笑。 两人开车抵达聂家的时候,聂维芙的舅舅舅妈在客厅和聂林说起方、商两人的婚事。 汽车喇叭稍按了下,别墅里立刻有佣人跑过来,帮他们俩提东西进屋。 聂维芙扫视一圈,确实没发现她后妈的身影,而客厅墙上挂着原来她妈妈的那幅画,仿佛与她妈妈还在时的一样,丝毫未变。 聂维芙的唇角旋出一抹笑容迎向舅舅舅妈,这些年她在方家住的日子比在聂家还多,舅舅舅妈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待她比对待自家亲女儿方旋还要好,因此她与舅舅一家走动频繁,关系也很亲近。 “元元好久都没来家里看看我和你舅舅了。” 舅妈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先走入餐厅,然后坐在她的左边,右边是留给沈礼的位置,而方旋则坐在对面,丝毫不以为然。 “我妈从过来的路上就在念叨你,待会儿你负责给她布菜。”方旋说。 聂维芙笑吟吟说:“好啊,我知道舅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三个男人坐在餐厅的另一侧,谈着商场上的事,三个女人则在一侧聊着家常。 舅妈很是关心她和沈礼的生活,看了眼一旁的沈礼,忍不住问她:“小礼是天天都这么忙吗?这么忙的话还有时间陪你吗?” 对面的方旋坏心思地冲她眨眨眼。 她轻飘飘回视过去,转而和舅妈说:“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今天不过是我不小心睡过头误了时间,其实是他在等我。” 她还是心地善良,重新把锅背到她自己身上。 舅妈听了她的话,稍稍放下心。操心完这一头,又开始操心另一头,往年端午,曹茗会作为聂家的女主人招待他们,然而今年只聂林一人,听聂林说她是回了娘家,也没说为什么会回去,哈回不回来。 “和你爸爸又吵架了?”舅妈压低声音问她。 她摇摇头,笑着说:“没有,要是吵架了我也不会过来吃饭。” “不是和你爸爸,那就是和那位了?” 那一巴掌的事,方旋知道,但她没往家里说,一来伤聂维芙的面子,二来涉及到聂林,这事不是每个人五十大板那么简单。 聂维芙也不想让舅舅他们操心太多,只含糊地说起了些龃龉,倒没说闹得没脸没皮。 舅妈老生常谈劝她别放在心上,当着聂林的面,也不能太损曹茗。 “太太您回来了啊。” 餐厅外的佣人忽然开口,饭桌上的声音略微一顿,聂林面色讪讪,连忙看向女儿。 聂维芙头也不抬地舀一口奶香鸡胸肉蘑菇汤,放在嘴里细细品着,然后抬头对陈姐说:“肉有点老了。” 陈姐替她把鸡胸肉舀出,往碗里又舀了一勺奶香汤汁,然后解释说:“没掌握好火候,大小姐下次回家,我换一种烹调方式。”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偌大的空间回荡,曹茗出现在餐厅外,原本阴沉沉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和方家夫妇寒暄几句。 待她上楼,聂林尴尬地解释了句:“可能是那边有事提早结束,我们不用管她,先吃。” 沈礼在桌底下悄悄地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转过头冲她眨眨眼。 聂维芙不以为然地轻哼,却没把手挣脱,冰冷的戒指贴在她的指间,令她顿生心虚,她暗地里捏着他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沈礼:牵手√,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第42章 一桌人吃完晚饭,辗转客厅说话,聂维芙的舅舅舅妈复又重新提起商家和商临,变着法儿地向沈礼打听商临的某些私事。 方旋听得有些不耐烦,拉着聂维芙到二楼的阳台。 聂维芙闲着没事和她提起下午的事。 方旋轻捏一支奶白色花毛茛,弹了弹说:“难怪她今天下午请假,说是有点私事要办。她找沈礼做什么?” 聂维芙摇摇头,伸手揪着花瓣回道:“沈礼说她想去看望奶奶,看看小乐成长的地方,其实我有点不明白她想做什么。隔了三四年,她突然跑来南城寻找前男友的家人……” 方旋见她这么多动,索性把花毛茛丢给她,让她揪个干净。 “从来没听沈乐说起过他找了女朋友,他以前可是喜欢……”方旋蓦地顿住,随即话锋一转,“你多留意她,我不是说她是刻意接近你和沈礼,就是留个心眼,都看得出来她对沈乐念念不忘,万一她移情到你老公身上。” 方旋适时地没有说下去,听得聂维芙动作微滞,不可思议地问:“不至于吧,他们俩也就长得一样,其他方面南辕北辙。” 方旋不以为意,随口回她:“感情的事,没什么不可能。你看看你自己,以前不是挺讨厌沈礼吗?现在还不是看上人家了?” 聂维芙的脸色泛上一股热意,她嘴硬道:“别乱说,谁看上他了。” 方旋嗤了下,看着她把好好一朵花毛茛薅得只剩下梗子,简直没眼看。 聂维芙怕她再继续说下去,迅速地转移话题:“我来瞧瞧小孟要加油今天有没有发微博了。” 秃梗子插进棕褐色的手提花瓶,她掏出手机,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点了三两下,跳转到孟褀然的微博首页。天天发微博星人今天又发了两条。 【小孟要加油:终于又见到他[大哭]】 配图是沈乐的侧颜照,阳光笼罩下的图书馆一角,他坐在窗边微垂着眼眸,侧颜安静而美好。 再往前是一张拉花咖啡的照片,咖啡上浮着一双相对的手掌,手掌中央是几颗小爱心。 聂维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她把手机朝向方旋,踌躇许久问了出来:“你说她是不是故意发给我看?” 但凡她知道沈礼的身份,只要稍一打听,她不会不知道沈家和聂家联姻,沈礼和她早在三年前已经结了婚。退一步说,不管孟祺然知不知道她与沈礼的关系,她在社交平台上发的那些话和照片也足以惹人联想。 方旋看了眼,淡淡地说:“你也发个微博气气她,什么老公今天给我买了个包,老公今天说好爱我啊,我和老公说别给我钱老公说他养他的宝宝有什么不对吗?” 聂维芙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尽是难以描述的表情:“你太可怕了吧。” “你看她会不会评论你。”方旋抢过她的手机,手指噼里啪啦敲一通,“我来给你试验一下,反正沈礼不知道你微博。” 编辑完毕,又添加一颗爱心,手指最后点击发送按钮,发送成功! 方旋把手机丢回给她,“不管她会不会评论,让她看见你这条秀恩爱微博就达到目的了。” 聂维芙看着刚发出的那条秀恩爱博,犹豫许久收回了打算点击删除的那根手指。 假装看不到……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扔,“走,去房间里拿点东西。” 两人走出阳台回房间拿东西。 聂维芙结婚后,很少在这里住过,卧室大约每天都在打扫,地面和家具一尘不染,她挑了几本书架上的艺术史和绘画集。 经过木制楼梯的时候,三楼断断续续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打电话。 “……我能怎么办?她是聂林的亲女儿,难道你以为他会不顾亲女儿反而顾一个和他没半点血缘的侄子?” 聂维芙和方旋对视一眼,停在楼梯口往上探头看了看。 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曹茗在骂完那一句后,也渐渐降低音量,隐约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聂维芙掏出手机,轻手轻脚踏上楼梯。 方旋想要拉她下来,她摆摆手,靠在墙上点开手机录音,就近放在听得见声音的地方,然后回头得意洋洋地看着方旋。 方旋暗自叹了口气,胆战心惊地给她把风。待楼上打完电话,方旋赶紧扯了扯聂维芙的手,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带着她快步下楼。 “你以后少做点这么吓人的事,要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方旋没好气地说。 聂维芙哼哼唧唧:“这又没啥?我在我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管我?” 管是肯定管不了,顶多再起争端,方旋拍了拍她的肩,不再说话。 端午晚宴散场,众人在门廊下告别。 聂维芙当作没看见聂林的欲言又止,和舅舅舅妈挥挥手,坐进车里。 沈礼在车外和聂林说话,说着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多久也上了车。 “你和他说什么呢?”她好奇地问。 沈礼驾车驶出聂家的别墅,边开边说:“爸爸说你好久没在家里住,本来今天想留我们住下来。” 聂维芙不以为然,哼了声:“我才不住,那又不是我家。” 沈礼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也是,你家现在老宅和御景邸。” 这话说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瞥见他唇角的一抹淡笑,她慢慢回味过来,索性不再说话。 - 夜晚的城市繁华喧嚣,华灯初上,人影憧憧,到处都是热闹夜景。 车子驶过一条商业街,和背后的一处安静校园相比宛如两个世界,门头灯光闪烁,学生走走停停,每家店仿佛都在不断涌出来嘈杂人声。 “停停停。”她连忙喊住。 沈礼不明所以,把车停在其中路边的停车线,问:“你要去做什么?” 聂维芙解开安全带说:“我想去买点东西。” 她刚下车,发现他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跟在她后面穿过了马路。 “你怎么也下来了?”她问。 沈礼目光流转,往四处看看,周围是一些烧烤摊、麻辣烫馆和火锅鸡煲一类低调店。 他看见聂维芙正在往隔壁的一家烧烤摊走去,他想起晚上她确实吃的少,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在适度控制食量减肥。 “没吃饱?”他问。 聂维芙点点头,她发现她最近瘦了几斤,所以适当放松多吃点欺骗餐。 她转过头问他:“我想买点烧烤,你要吃吗?我请你。” 沈礼瞥了眼在支在店铺外面的烧烤摊位,烤具前浓烟滚滚,老板模样的人正在往一堆烤串上撒胡椒粉,他皱了皱眉,拉住聂维芙的手臂,说:“我回家给你做点吃的。” 聂维芙疑惑地眨眨眼,“来都来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和蔚蔚经常来,很好吃的。” 聂维芙很久没吃路边摊,一时豪气上来,手指在菜单上几乎全都点一遍。 风一吹,浓烟往聂维芙这一处飘来,她被熏到眼睛,眨眨眼有眼泪掉下来,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沈礼立刻过来挡住她,覆住她的眼睛,低声说:“你先上车,东西弄好我给你拿过来。” 聂维芙眨眨眼,睫毛刮过手掌心,心里有一种痒痒的奇异感觉。 她嗯了声,眼睛退出他的手掌,稍稍好了些。 “记得给我加点微辣。”她跑回去之前连忙又添了句。 沈礼点点头,走到烧烤摊位前,像一尊大佛立在旁侧,直直地注视着烧烤摊。旁边有大学生三三两两站着,也在等烧烤出来。 聂维芙趴在车窗上,刷群里的消息,明蔚刷到方旋替她发的肉麻微博,正在问她是不是被盗号了。 方旋在群里也不解释,截图一堆评论给她看,关注她的那一群现实中的朋友整队形刷问号,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网友刷柠檬精言论。唯独少了一个孟祺然,也不知道她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她抬起头看见对面的烧烤摊前,有两个女生站在沈礼隔壁,其中一个女生拿出手机和他说着话。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生收回手机,转头往身后瞧来,恰好对上她的视线。 女生尴尬地笑笑,立刻回过头,企图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五分钟后,沈礼提着一把烤串回到车上。 聂维芙又看了眼烧烤摊前的那一堆人,先前的女生和她朋友在说着话,视线往他们车里飘过来。 她问道:“刚才那女生问你要微信?” 沈礼没否认:“我和她说我妻子在车里盯着我。” 怪不得那个女生看见她的时候有些尴尬。 “谁盯着你啊。”聂维芙小声地嘀咕,“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打开盒子,一股浓郁的烧烤味弥漫整个车厢,聂维芙挑着盒子里的烧烤,拿出其中一根土豆片问他:“你要吃吗?” 他刚启动车子,车子滑溜出水泥地面,混入一片车流之中。他转过头投来视线,皱了皱眉,像是很不上她手里的东西。 不吃拉倒,全部都给她吃。 聂维芙耸了耸肩,收回来塞进嘴里,土豆烤的酥脆爽口,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使平淡的土豆片有滋有味。 “很好吃?”他问。 聂维芙吃得乐呵,最美味的不是那些难吃到的奢侈料理,也不是号称营养价值丰富的高端食物,而是油炸烧烤麻辣烫。 沈礼看了一眼说:“你给我拿过来。”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聂维芙瞪瞪他,要往盒子里掏出新的一串,却听得他说:“我就尝尝,你那串土豆片就行了。” “我吃过的哎。可能口水沾到了也说不准。”她忍不住说,像沈礼这样有轻微强迫症和洁癖的人,不会忍受吃别人的口水。 然而人就是这么善变,沈礼直接靠过来,也不腾出手来,明摆着等她喂。 聂维芙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她换了个方向拿串子,把最边上的土豆片递到他嘴边,他一口咬下退回到椅背上。 中控台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沈礼瞥了眼,让她帮忙接个电话。 聂维芙一手拿着烤串,空着的手伸过去拿手机。 屏幕上闪着一串陌生号码,据她所知,沈礼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家里人和几个朋友、助理,对外的是另一个号码。 她随即接通,抹抹嘴问:“哪位?” 那头一片安静,像是信号全无,又像是没有人在接听,她又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找谁?” 沉默,一片沉默。 聂维芙莫名其妙地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到老地方。 “诈骗电话吧,估计信号不好。”她吐槽了句,没在意,继续啃着一根烤香菇。 沈礼没说话,只看看他的手机。 刷着手机啃香菇,刷到某一处,手指蓦地一顿,扭头看他:“你的手机借我一下,我看看我手机有没有欠费。” 不等他开口,她拿过手机抵到他面前,他伸出手指指纹解锁。 聂维芙点开通讯录,像模像样地寻找自己的号码,滑到底又滑到最前,两只手机放在一起,两串号码一模一样,一个不差。 她面不改色,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手机铃声响起,当即又挂断。 “还你。”她把手机放回到台子上,想起先前方旋说要她留意孟祺然,她当时不以为然,然而那通电话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大晚上给有妻子的男人打电话,就算是紧急的事,凭她和沈礼的关系,完全不到托他帮忙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继续,尽量多更点 第43章 聂维芙的闹腾劲瞬间消停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上,话不说手机不刷,像是百无聊赖一样戳着盒子里的烧烤。 沈礼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吃了?” 话音刚落,她拿出一串五花肉小口咬着。 他回过头,不再说什么。 聂维芙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烧烤,吃到车子驶进沈家老宅,她才勉强塞完。 下车的时候,她没等沈礼,解了安全带丢下一句:“我要拿个酸奶。”像是躲什么似的飞快地走向主楼。 沈礼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机,随即把方才打过来的那个号码拖入黑名单。 主楼一层厨房亮着灯,黄姨系着围裙还在水槽前忙碌,见屋里有动静,连忙擦干净手走出来,发现是聂维芙和沈礼回来了。 “怎么今天还回来啊?老爷子和老太太他们都以为你们会住在那里。”黄姨惊喜地说。 聂维芙挽着黄姨的手走进厨房,笑着说:“没带卸妆水,所以就回来了。而且早上我看奶奶好像有点咳嗽,不放心回来看看。” 沈礼在后面听她和黄姨乱掰,回身打开冰箱,给她拿出一罐无糖酸奶,动作娴熟地递给她。 聂维芙接住,听黄姨说:“没好呢,今天让任医生来过一趟,配了点药,刚吃了下睡下,如果再严重起来,还是得去医院检查看看。” 黄姨顿了顿,脸上带起了些许担忧,“老太太这几天失眠,连带着老爷子也没能睡好。” “明天让任医生再过来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沈礼主动开口,他看看燃气灶上的砂锅,和黄姨说,“这么晚您就别忙了,还有什么事没弄完明天也可以弄,或者您同我说,我来弄。” 说着,他开始解开衬衫袖口,向手臂上挽着衣袖,作势要帮她。 黄姨连忙拦住,把他们俩都推出厨房,说:“食材已经泡好,没什么要干的,你们俩还是快回去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聂维芙点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她吸了口酸奶,里面没半点儿糖味,酸得她皱起了眉头,三两下飞快地把剩余的酸奶喝完,随手一扔,抛物线出去扔进垃圾桶里。 两人回到隔壁的附楼。 聂维芙抢先一步到卫生间洗漱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沈礼也刚刚洗完澡,一身黑色浴袍挂在他的身上,虚虚地系着腰带,胸口露出一大片白嫩肌肤。 滴着水珠的短发随着脚步走动,从发梢划入脖颈,继而丝滑地淌过下方的锁骨。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米黄色的毛巾,神情慵懒自在,抬手擦了擦头发。 聂维芙抹着护肤品,收回投在镜子里的那道视线,却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三两下的工夫,沈礼的微湿短发擦了全干,他走到衣帽间换了身米黄色家居服后,重新出现在梳妆镜里面,他走到她身后,垂眸看向她的长发。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手上的乳液挤在手心,都忘记抹开。 他低低开口:“头发吹干再睡。” 聂维芙愣愣地说哦,等了几秒,他径自走开,她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她把这口气彻底松完,他走进卫生间,从里面拿了个吹风机出来。 “你抹你的。” 说着他打开吹风机,握住她的一缕发丝,径自吹起来。风口离得不远不近,滚滚热风吹到她的头发上,手指轻盈穿插在发丝间,偶尔触碰到她的头皮。 哥,你这样等同于犯罪…… 聂维芙仿佛感觉她的脖子都快僵硬得像石化了一般,一口气憋着不肯出来。 好不容易等他吹完,趁他收线的时候,她迅速抹完护肤品,蹦到床上盖被子睡觉。 拖鞋拍打在地板上,紧接着床边的落地灯一暗,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她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立刻又不敢动了。 现在竟然没出息成这样!聂维芙暗自唾骂自己,当即翻个身长出息,翻身到背后,对上他那张脸,离得很近,气息扑面而来。 她一个激灵往后挪,下一秒沈礼的手比她的动作敏捷地抵住她的背脊,把她搂过来。 “沈礼你要干嘛?” 黑暗中她不自在地动了动,退出他的怀抱,然后把被子隔在中间。 沈礼叹了口气,慢慢地说:“电话是她从应畅那里要来的,我已经把她拉黑了。” 她哦了声,沉默不语,半晌后还是没忍住,“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很喜欢小乐?” “没,怎么了?”沈礼的手跨过那被子,勾住她的微卷发丝,缠在手指上把玩。 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试探性地说:“她为了小乐孤身跑到南城工作,她的微博里也全是对小乐的思念和爱意,她分明难……” 沈礼打断她:“你不用铺垫这么多。” 聂维芙被他一噎,静默片刻,索性直说了:“你小心她看上你这张脸,到时候甩都甩不掉她。我可不会帮你。” 话音刚落,他那头没了动静,好半天没有半点反应。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她不耐烦地问。 下一秒,便听他低低地笑着,说:“元元,你是吃醋了?” 昏暗空间里,她的脸色逐渐发烫,一抹飞霞以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攀升至脸颊,她顿时恼羞成怒:“我不吃醋,我吃糖,谢谢。” 她翻身背对他,不料头发被他卷在手指上,差点儿扯断那束头发。 她痛得嗷出声,差点儿飙出眼泪。 沈礼连忙打开落地灯,撑起胳膊探身过来瞧她。 “没事吧?” 他想过来看看她的脑袋,被她猛地一拍,捂住头皮,生气地背对着他。 沈礼索性下了床,绕到另一边看她,她没好气哼一声,翻个身继续背对着他。 他凑近她,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轻柔地替她按摩。 “元元,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疼得厉害,你也来拔我的头发出出气。” 聂维芙一动不动,压根没搭理他的意思。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探过来瞧她的脸,她蓦地一避,趴在枕头上,无差别攻击:“别烦我,你去找孟祺然去。” 沈礼闻言愣了愣,扑哧一笑:“早知道你这么介意,我就不见她了。” 聂维芙听见他的笑声,心中越发来气,也不管他靠在她身上,直接坐起身怒瞪着他。 “谁不让你去见啊?谁不敢不让你去见啊?你最好天天去见她,帮她抹抹眼泪,擦擦嘴,反正她大半夜打电话给你也是要你怜香惜玉。” 沈礼顺势坐在她对面,好声好气地说:“我惜她做什么?我连你一个人都搞不定,闲得慌我去招惹她?” 他继续替她揉着头皮,说下去,“她说她是小乐的女朋友,这话我也就听听,就算她真是,小乐可从没往家里说过。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没必要把力气花在她身上。再说了我的力气花在谁身上,你不都知道吗?” 他的眼神专注,分毫不差,眼底全是她的身影。 她却不敢看他,咕哝道:“我才不知道呢。” “你还不知道?”他欺身压住她,把她抵在床前,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靠近她,正对着她的脸,使她无法逃避。 他稍稍低垂脑袋,吻住她,犹如蜻蜓点水般适时退开,“现在知道了吗?” 聂维芙呆了呆,心跳蹦得飞快,脸颊又烧起来,她看见他继续靠近,似乎又想再来一次,她猛地把脸一避,他亲在她的脸颊上。 “知道了吗?”他附在她的耳边,嗓音压在喉咙里,丝丝透着气发出来。 很轻的一声嗯从她嘴里飘出来,然后他松开了她。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小声吐槽:“本来头发就少,再扯来扯去,我真的要变秃头了。” 沈礼搂住她:“你放心,你如果变秃头,我给你钱去植发。” 聂维芙:“……” 不想和你说话了。 — 公益展的开展时间越来越近,聂维芙也越发忙碌,从中协调各项事宜。 她和沈礼搬回御景邸,不知是懒得搬还是其他,两人回家后仍是住在同一个卧室。 公益展结束后,她照常在这个时候提了休年假,往年她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休年假到千里之外的林木镇度过这五天时间。 今年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她思忖片刻后,和沈礼说了一声。 沈礼没说什么,问她要不要帮忙。 她摇摇头,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秦老师会在镇子的车站接她。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沈礼摘下眼镜提议道。 聂维芙没同意:“别了,那里没网络,你过去也不能工作。” 沈礼手上这一摊事确实不能放手,因此没再继续坚持下去。 订好飞机票,和那头的秦老师提前说了时间,聂维芙准备跟车过去的东西。 过去前一天,聂维芙回老宅陪老太太去医院检查身体。老太太感冒断断续续拖了半个月,直到现在也没好透,加之她心脏不太舒服,所以约了时间到医院做检查。 在医院做完一轮检查,黄姨伴着老太太去楼下的花园晒太阳。聂维芙留在上面和医生聊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上了年纪,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沈乐去世那年她受了刺激,身体状况逐渐下降,除了认错沈礼外,心脏也有问题。 医生老生常谈,她记完一遍又一遍。然后到楼下付钱拿药,拿完药和检查单后,到门诊部后面的小花园找老太太和黄姨。 私立医院的环境和绿化做得很不错,一个小花园被建造得像个南城小园林,小池旁的太湖石假山崎岖嶙峋,像几朵绽开的云朵,池水倒映着云朵,泛着碧波金光。 假山前是一张木质休息椅,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椅子另一边站了一个中年女人,含笑看着两人说话。 聂维芙晃着检查单,向小池快步走近。 待看清楚老太太身边的年轻女生。她蓦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喊道:“孟祺然?” 老太太和孟祺然纷纷投来目光,后者冲她礼貌地颔首微笑,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 “元元你和祺然也认识啊?”老太太笑吟吟地问。 聂维芙顿在几步之远,眼神中略带一丝茫然,她看向黄姨,黄姨和她解释:“祺然是小乐的同学,前几天来家里探望老太太。元元你们也认识啊。” 孟祺然笑着回道:“小聂姐姐是我领导的朋友,我们不久前见过。” 老太太说:“这么巧?” 她向聂维芙招招手,“元元你不知道吧,祺然是小乐的同学,和小乐关系挺不错的。” 第44章 聂维芙目送家里的车子驶离医院,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她回过身,眼神复杂地仔细望着一侧的年轻女生。 灰色卫衣加蓝白条纹衬衫裙,脚上一双Balenciaga奶茶色老爹鞋,手上戴着五位数的五花手链……全身上下的行头价格零头恐怕都不止她的一个月薪水。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茶馆,坐一坐?”聂维芙说。 孟祺然点头,坐上聂维芙的车一同前往附近的茶馆。 茶馆处在一片人工竹林中央,三层竹楼,颇有曲径通幽、世外竹林之感。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是清池先生的某一届学生,一上来亲热地喊她小师妹,没个正形儿。 聂维芙淡淡笑着说:“师兄给我们上一壶好茶,再上一盘菠萝酥。” 老板看出她们有事要谈,没有多留,亲自把一壶龙井和一碟菠萝酥端过来。 孟祺然主动开口,眼神四顾扫了一圈茶室的环境,说:“小聂姐,你认识的人可真多。” 聂维芙倒了一杯茶推给她,笑眯眯地给她师兄兜生意:“下次你过来,我让我师兄给你打折。” 孟祺然垂眸笑笑,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口,“小聂姐,你是有事想和我说吧。” 聂维芙点头,打算来个速战速决,开门见山地说:“前些日子你和我先生见面的事,他同我说过,我当时挺惊讶,没想到你那个 去世的男朋友会是沈乐。” 孟祺然捏着茶杯边沿,沉吟片刻后说:“他没和我说过他家里的情况,只是提过他有一个哥哥,奶奶把他当眼珠子疼爱,他走之前,我还陪他给奶奶买礼物。所以我才想来看看奶奶。” 聂维芙盯着她的脸:“我先生应该和你传达过他的想法,我们是希望这些事不要打扰到老人家,没这个必要。但你突然过来,对我们来说有些措手不及。” 她抬起头,似乎有些错愕:“我不能见他的家人?” 聂维芙摇头,隔了一秒又点头说:“你也看到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情况不太好。当初……那件事对她还有沈家人都打击很大,现在大家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们只是希望你不要破坏这份平静。” 孟祺然脸上的神情逐渐被一种困惑和难以置信所替代。 聂维芙直视她的目光,说完最后一点内容:“如果这些话有伤害到你,我向你表示抱歉,你……” 孟祺然蓦地打断她的话:“他同学告诉我,他是发生车祸后去世。我搜了相关新闻,听说你当时也在车里。” 聂维芙没作声,垂下的手揪着坐垫的流苏。无意识地盘着手指。 “他离开学校前,我和他吵了一架,因为他说他假期要回家和几个朋友聚会,所以不能陪我,那个朋友是你吧?” “既然说聚会,怎么又在外地出车祸?” 孟祺然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仿佛眼前出现那场车祸发生的画面,又和她在沈乐记事本夹着的合照二为一,情绪涌动,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她猛地起身,手肘打翻了桌面上的茶杯,茶水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浸湿木质地板。 眼前的聂维芙抬头看她,纵是仰视姿态,眼神里透出的了然意味,仿佛在提醒她,这个女人在沈乐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孟祺然克制心中情绪,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后,脸上也不再是以往腼腆文静的样子。 “沈乐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我不能见他的家人?我来这里工作不为钱,只是想来到他的城市,见见他的家人。你刚才也看到了,奶奶她很喜欢我,你只是她的孙媳妇,没有权利阻止我见爷爷奶奶吧?” 聂维芙:“???” 这哪来的自信? —— “若是单单为了钱还好解决,但她家里明显不缺钱,浑身上下全是名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非要见沈家人,难不成她是想找个情感寄托?” 聂维芙靠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明蔚没见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扒拉着她的手,要看她的照片。 聂维芙翻出孟祺然的微博,递给她看。 明蔚像是考试做题,一条一条揣摩发博人的意图和情绪,试图挖掘内容背后隐藏的秘密。 “她可真是个微博达人,一天至少发两条以上的微博。”明蔚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解释这种情况,“我以前朋友圈有人失恋,一天发个五六十条,巴不得前男友知道她分手后过得很幸福,心理暗示她一定会忘记前男友然后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让他找不着北。” 明蔚点开孟祺然的最新微博,是一张她抓拍的两人合照—她和沈乐。 “以前是排解对去世男友的思念和感情,现在关注了你,很有可能就是发给你看。” 聂维芙:“没这个必要吧……” 方旋看了她一眼,听她这个小表妹的叙述中,孟祺然对她有一种隐含的敌意,拿她和自己对比,显然把她放在天平上作比较,孰轻孰重很明显。 这边是青梅竹马多年挚友,那一边是只交往两个月的女朋友,关键的是大家都不知道她这个女朋友的存在,换谁谁心里都憋屈。 她不清楚孟祺然知不知道沈乐以前喜欢过聂维芙,若是知道,估计还得上升一级,要是再知道那次车祸是沈乐为了陪聂维芙写生而发现意外,直接爆炸。 “你们还是看住点老太太,别让她接触到孟祺然。老太太原本因为那件事受了刺激,这几年把沈礼当作沈乐,现在再出个女朋友,添乱。”方旋提醒道。 聂维芙点点头:“我让沈礼看着点。这个礼拜我和蔚蔚去林木镇,表姐你在公司帮我注意她的动向。” 方旋说:“我时刻帮你留意着,你们俩去外面当心些。明天的飞机?” 聂维芙说是,当即和明蔚约好碰面的时间。 第二天早晨,聂维芙被闹铃叫醒,眯着眼睛打开门去外卫洗漱,明蔚待会儿开车过来接她去机场。 她半眯着眼睛骨碌碌地刷着牙,泡沫挤满整个口腔,她低头吐了口,抬起头是差点儿吓一跳,沈礼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直愣愣地倚在门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灌了几口水,嘴里咕噜两下,飞快地吐在水槽里,擦擦嘴说:“你醒这么早啊?” 他们俩最近分开睡,一来是聂维芙觉得他们俩这个状况,睡一张床可能会发生点意外,她又没做好准备,矫情地搬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她不能这么和沈礼说。 而这段时间沈礼很忙,每次忙到三更半夜回房间,聂维芙没搬之前已经被他吵醒好几次,这次找了个信服的理由把人打发走了。 “我送你出去。”他走了进来,娴熟地替她扎起头发,方便她洗脸。 聂维芙挤着洗面奶抹在手心搓着,从镜子中看了他一眼,戏谑地说:“以前没少给女孩子扎头发吧,动作这么熟练。” 沈礼从收纳架上寻了根皮筋,帮她把头发扎在脑后,然后淡淡地看向她抹着泡面的侧脸。 “二十多年来,我只给一个女孩子扎过辫子。” 聂维芙的手一顿,继而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不可能吧,你这个动作比我还熟练。” 没落下一缕头发,头顶整齐有序。 沈礼重复:“从小到大,只有你。” 一大早上又来撩她,聂维芙没出息地加快了心跳,她低下头,掬一捧清水冲洗脸旁。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他好像是给自己扎过辫子,还扎过好几次。 第一次她在门口堆沙子玩过家家,沈乐在旁边打弹珠,弹珠一不小心打到她头发,不止打疼她,也把她脑袋的塑料皮筋打断。 她记得她当时受到双重打击,哭得稀里哗啦。当时家里没人,佣人们在后花园打扫,沈乐急得心急火燎,又不会给她重新束个和原来一样的造型,看着她哭了一会儿,立马跑回到客厅,找哥哥帮忙。 哥哥不是神仙,什么都会做。哥哥只得从小元元边哭边说断断续续中领会扎头发的秘诀,当然最后结果是忙完过来的佣人帮聂维芙扎好辫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来他再给聂维芙梳头发,也很像模像样。 气氛一时变得暧昧起来,聂维芙低着头擦脸,浑身上下仿佛他紧盯着。 “我把你的航班号和时间发给那边的人,下了飞机会有人接你们。” 聂维芙惊讶地看他:“你在那里也有人?” 沈礼替她把头发放下,说:“公司有项目在那里,不过我这次找的是我大学同学,人很靠谱,你不用担心。” 聂维芙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沈礼跟在她后面,“我这边尽快结束,到时候过去找你。” “又不是出去玩,找我做什么。”她小声嘀咕,却也没说拒绝的话。 “还有,把戒指戴上,记得你是有家室的人。” 聂维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别搞错,是小时候梳过辫子的情谊quq 今天少了点,明天双更,给大家发红包叭~本章留言 第45章 明蔚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在门口。她连忙换衣服化妆下楼,沈礼帮她把两个行李箱装进明蔚的车子后备箱里,静静地站在门廊下看着车子驶离别墅。 聂维芙手撑在车窗上,在后视镜里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人都不见了,还看呢。”明蔚打方向盘拐入直通出口的辅道,“你们这状态,不会哪天突然给我蹦出个干儿子吧?” 聂维芙收回视线,左手撩过头发,说:“不至于,现在考察期,我们分房睡。” 明蔚的一双亮眸骨碌碌地转了几圈,车子缓缓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挤眉弄眼问她:“你们俩结婚三年多,有……那个过吗?” “哪个?”她随口搭了一句,搭完话意识到她的意思,面上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目光闪烁不定看向窗外。 明蔚见她避而不答,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打趣道:“总有睡在一起的时候吧,你们俩真能忍,都是结了婚的夫妻,还整得像纯情小学生玩恋爱游戏。” 聂维芙关注点在最后一句,大吃一惊:“现在连小学生都在谈恋爱了啊?” 明蔚啧了啧:“可不是,亲小嘴的都有。我那个表侄子小学四年级早恋,和小女朋友亲热被老师抓到,现在被他爸妈领回家教育去了。” 聂维芙仿佛仍处于震惊之中,感慨说:“连小学生都谈恋爱,我们二十四岁的蔚蔚竟然还没男朋友!” 话音刚落,她就被明蔚狠狠地敲了下脑袋。 聂维芙捂着脑袋,故意惺惺作态地说:“我要向我老公告状!” 红灯终于变换成绿灯,明蔚启动车子随口说:“让你老公介绍对象给我。” 聂维芙立刻接口:“我把高奕介绍给你。” 明蔚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免了,姐姐不喜欢弟弟,小一个月都不行。” 两人到了机场,时间尚早,慢吞吞在机场吃了早饭后去柜台值机托运行李,然后顺利登上飞机。 飞行途中三个半小时,落地后还得开车两个小时才能抵达林木镇。 她和明蔚坐在一起,过道另一侧是俩小哥,一个黄毛,一个红毛,脸上双双戴着黑超,腰带上的字母logo醒目亮眼。 起飞前,聂维芙给沈礼发消息,说了下航班落地的时间。 隔壁的黄毛探过身和她搭讪,手里拿着个最新款手机,说:“美女,加个微信聊聊呗。” 聂维芙淡淡地看了眼那手机,视线移到黄毛伸过来的那只手,手上戴着价格昂贵的钻石腕表。 “不好意思结婚了。”她伸出手指让对方瞧个够。 黄毛不以为然,笑呵呵地继续说:“结婚了也能交朋友啊,我看我们在这里碰到挺有缘的。” 沈礼的消息发过来,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理会他。 黄毛耐心不足,索性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低头想把手机伸到她面前,却视力极佳地瞄见她给人回复了一条消息——【在飞机上碰见个心里没b数的傻逼】。 黄毛:“……” 空姐走过来提醒他飞机就要起飞,让他回到位置上坐好。 黄毛脸色阴郁,收回手机回去坐着。 聂维芙回完消息,戴上眼罩和耳机准备睡觉。 飞机穿过云层飞行,中途遇到气流颠簸了一番,最终平稳下来。 聂维芙睡得昏昏沉沉,一只耳机掉在外面,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鼻子淌过一股热热的饭香味。 声音不断地扩大,伴随着机器静静一阵一针传入她的耳中,吵得她脑壳疼。 她忍不住摘下耳罩,和同样被吵醒的明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过道,黄毛指着桌上吃了几口的热粥,脸色很差地怒斥空姐和航空公司:“……这是猪食吗?猪他妈都不要吃这个东西。你让我吃这玩意?我这三千多是白花的吗?” 空姐弯腰在他前面不停地道歉,说给他换一份食物。 黄毛不折不挠,骂完猪食骂航空公司,骂完航空公司骂空姐,整个头等舱的乘客几乎全部投来视线,好奇地张望他这一处的事故。 聂维芙拆开小桌板上的热饭,低头吃了几口。 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在众航空公司里面算是口味不错的,头等舱的饭菜口味比外面一些餐厅好吃,但硬要拿外面的米其林餐厅对比,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许是她饿了的缘故,她多吃了几口填饱肚子。 “吵死了。”聂维芙转头看向黄毛,冷着脸说,“不想吃别吃,三千块的机票钱整得好像包了个私人飞机,全员都该围着你转。” 黄毛黑着脸转向她,听她最后又骂了句:“丑人多作怪。” 他被她说得颜面尽失,前面有两个人似乎对他指指点点。他怒气填胸,差点掀桌而起,最后还是乘务长过来协调,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住。 聂维芙轻飘飘地哼一声,戴上耳机继续催眠。 飞机准时抵达省会机场。 黄毛在飞机上不敢对她做什么,下了飞机和他的朋友红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和明蔚后面,时不时窃窃私语,像个招客的男郎招揽生意:“两个美女去哪儿?要不要哥哥送你们过去啊,顺便和哥哥们在宾馆玩一玩。” 明蔚和聂维芙在完全不想惹是生非,权当做没听见,加快脚步走出廊桥。 后面俩人嘴贱地还在隔空撩骚,跟着她们一同前往接机口。 一个黑壮魁梧男人,脸上戴着墨镜,手中拿着一块纸板,纸板上赫然写着聂维芙的大名。 聂维芙脚步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块牌子,明蔚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看热闹:“你老公是不是神机妙算?知道我们被傻逼跟住,特意找了个魁梧保镖过来接我们。” 话音刚落,魁梧保镖冲她们这一处招招手,怕她们没瞧见,举起手中的牌子晃了又晃。 聂维芙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停在男人几步之远,不确定地问:“沈礼的同学黄先生?” 男人摘下墨镜,咧嘴露了满齿。 “我还怕会认错人,特意让沈礼发照片过来,出发前临时又做了一块牌子。沈礼真有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妻子。”男人热情地笑着说,说完,瞥见她们身后的黄毛和红毛,询问道,“那是你们的朋友?” 聂维芙特意回头张望一眼,努努嘴说:“一路跟着我们的。” 沈礼的这位同学当即脸色一整,黑眸迸发出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那两个人。他捏捏骨头,动动脖子,整一副干仗的架势。 瘦成猴精的黄毛和红毛对视一眼,权衡利弊,还是先溜为妙。 保镖同学冷嗤一声:“孬种。” - 在路上辗转一个下午,直至天色渐渐转淡,夜幕降临,聂维芙和明蔚才抵达林木镇上的一所小学。 小学是前几年新翻建的,矗立在一处山脚下,三层三栋教学楼,其中一栋是师生的简易宿舍和小食堂。 她们到的时候,学生们正在操场空地上吃饭,三四张讲台桌拼在一起,一群学生捧着碗围着吃大锅饭。 操场里亮着四盏高高的路灯,光线斜斜地打在巨大的讲台桌上,也照亮孩子们朴实而满足的笑脸。 有个学生扒拉完碗里的米饭,想回教室拿东西,刚走出没几步,发现她们站在不远处的门口,男生愣住,像是在辨认她们的身份。 然而不等她们开口,他当即扯开嗓子冲操场喊道:“秦老师、王校长,有人找你们!!” 吼声震天,吼来一群学生前来围观,有学生认出是她们,捧着碗跑过来,围着叫她们老师姐姐。 秦老师和王校长放下碗匆匆赶过来,看见是她们,不由得错愕。 “下午电话没打通,还以为你们在飞机上。提前到了也不说一声,我过去接你们啊。”秦老师走过来,接过聂维芙手上的袋子,又问道,“没吃饭吧?食堂还有些菜,我给你们煮面吃。” 明蔚笑眯眯地说:“那可要给我卧两颗蛋。” 王校长过来一手提一个行李袋,警惕地问:“你们俩这是又往里面放书呢?” 去年这个时候过来,两人在行李箱里放了一堆书,把王校长提地两只手第二天还微微颤抖。 聂维芙笑着说:“都是些吃的。书和其他东西明天会到,哦那两个袋子是过来镇上买的蛋糕,给大家分着吃。” 围着的孩子们一听有蛋糕吃,踮脚仰头看向秦老师随手放在操场讲台桌上的袋子。 王校长当即一声吼:“先吃饭,谁没吃完都不准吃。” 学生们立刻快速地扒着碗。 操心的王校长在后面念叨:“吃慢点,小心噎着。” 一阵热闹欢腾过后,操场里陷入一片宁静,翻新过后新装上的路灯眨着眼,光线一晃一晃,背后的教室透亮,是孩子们在里面吃蛋糕。 山风灌进来,把坐在台阶的两人吹得阴嗖嗖,不约而同地捋了捋袖子。 脚步声越来越快,秦老师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一人一碗放在她们手中。 很朴素的一碗青菜面,汤面上浮着一朵化开的猪油,上面卧着两颗金黄色的荷包蛋,香气四溢,扑在鼻间,啥是诱人。 明蔚已经等不及,率先开吃。 聂维芙先不吃,而是掏出手机,一本正经地拍了张照片发给沈礼。 沈礼在南城也刚吃晚饭,拍了张一桌子饭菜过来。 她认出是御景邸的餐桌,长长的餐桌上放着八个菜和一碗汤,还有四杯倒了红酒的高脚杯。 【元元:???】 她刚离开一天,他高兴得在家里宴请宾客,庆祝她不在家?? 坐在旁边的明蔚习以为常,吃了半碗后转过头提醒她一声:“面坨了,赶紧吃。” 回头看见秦老师询问的眼神,替她回道:“她和她亲亲老公发消息呢。” 聂维芙懒得搭理她,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快速搅拌吃起来。 秦老师第一次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凑过来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结婚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聂维芙暗地里瞪了一眼看热闹的好友,吞咽下嘴里的面后和秦老师说:“三年前家里指派的,所以一直没说。” 秦老师是个时髦人,从她的简短话语中领悟她的意思。 “我懂,先婚后爱嘛。” 聂维芙闻言差点儿喷出来,咳了咳,有些无奈地看着秦老师:“秦老师你上次还和我说,你不爱看言情小说。” 秦老师笑眯眯地说:“略微涉猎,不算爱好。” 聂维芙的手机亮了一下。 沈礼回了一条消息:【是商临陈识他们,我新研究了几个菜,叫他们当小白鼠试试口味。】 不待她有回应,手机紧接着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沈礼: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第46章 聂维芙和明蔚晚上被安排住在秦老师隔壁的房间。 被子和枕头是秦老师今天下午刚刚说过,虽是初夏时节,但学校背山面水,夜晚山风呼呼拂过,还是有点阴凉。 尽管每年都会过来,聂维芙依旧住不惯睡不着,躺在硬板床上全无睡意,静静听着上铺的明蔚呼呼大睡,大约是累极了,这呼吸声略微沉重,像是被前面有一头老水牛牵拉着一吸一呼。 山里的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缎,干净得没有半点杂质,弯月高悬,零星点缀,耳边聆听呼啸的山风,窗边落入一束澄澈月光。 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心思犹如浮在水面上的小船,从这里慢慢浮到南城,湖面荡漾起层层水纹。 第二天醒来,上铺的明蔚已不在宿舍。 她起床洗漱,出了房间后,碰上给她送吃的的秦老师。 秦老师给她留了两个热包子和一根烤肠,看着她那双厚重的黑眼圈,似乎习以为常:“我有蒸汽眼罩,晚上给你几个。” 聂维芙哦了声,其实基本没什么用,该睡不着依旧睡不着。 她接过早饭,一口咬住烤肠,边嚼边听着秦老师说这几天学生们的安排。 过几天学校就要放暑假,但他们学校的这些学生基本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节假日从不回来,有时候甚至连过年也不会回来。 所以平常这些学生都是寄宿在学校,周末踏山路回家和家里的老人团聚。往年暑假,学校里有一大半学生家里不需要帮忙也不用照顾老人,全都留在学校上上课写写作业玩玩游戏。 暑假的学习任务自然没平时那么重,几个老师一起教兴趣拓展课,聂维芙偶尔也教过几节画画课。 两人走过一楼的教室,明蔚早早地进入了小老师的角色,在教室里给孩子们讲生物小知识。 学校翻新的时候,添了新的教学设备,明蔚站在讲台前播着PPT图片,边讲边做手势动作,底下的孩子们听得一愣一愣。 “这些年多亏了你和小蔚,不然这些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老师比她们大五岁,从毕业后一直待在这所学校,中途因为父母逼迫离开过几个月,后来不知怎么说服父母,又回到学校教书育人,这一待待了七年。 她大学时候过来支教,这所学校还是破旧的小平房,学生也没现在这么多,那会儿的校长还是王校长,老师加起来只有三个,除了王校长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林木镇的大学生。 那时情况太窘迫,她们几个支教大学生还在学校里慈善募捐。等到第二年再过来,王校长告诉他有慈善基金会给他们捐款。 她和王校长他们一直好奇基金会为什么会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学校,秦老师专门上网搜过学校的新闻,没搜到什么有效内容。她也搜过这个基金会,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百科。 直到后来学校要翻新,她无意中听到王校长和一个西装男人的对话,说是有个女孩子想过来待一段时间,让王校长帮忙看着点。 后来来了个聂维芙,王校长亲自交待,不要让她干活做事,仔细一问,原来西装男不是捐助人,这个女孩子才是定期捐款的背后人。 聂维芙刚来那会儿,不爱说话,常常呆坐在山头看山望水,听说她是画画的,秦老师却见过她拿过笔,后来不经意间看见她握着画笔迟迟不落笔,双手颤抖得让人感觉她是生了病。 那一年是沈乐发生车祸离世的一年。 校门口停了两辆卡车,有工人正在往外面搬东西。 聂维芙咬着包子飞奔过去,和指挥那人嗨了一声。东西是她和明蔚让车子运过来,是一些学习用品和书籍,后面那辆都是学生们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聂维芙向秦老师招招手:“我和蔚蔚给你们也带了礼物,什么按摩仪啊护颈枕啊,还有你上次托我带的教材和书籍,全在这上面。” 秦老师眼尖,从成堆的箱子上发现画板和画架,“你这是要重出江湖了?” 聂维芙摇摇头:“这是送的,买颜料的赠品。” 刚好东西被搬下来,秦老师从箱子里拿出画板塞到她怀中,招呼道:“反正你今天没事,抱着画板和铅笔到隔壁山坡上欣赏美景吧。” 聂维芙一愣,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其实她也不是没画过,当初在康复中心给自闭症孩子刷刷刷一连好几幅,顶多就是小学生水平。 秦老师帮忙搬东西进去,之后便抱着教材去上课了。只剩下她一个闲人,抱着画板和不知道哪捡来的铅笔无所事事地东流西窜,最后还是去了隔壁的那片山坡。 山间空气清新,入眼全是一片绿油油,对视力健康特别好。 她坐了一上午,勉强画了点东西出来。 她自我安慰,也没什么难的,她连心理疾病都克服了,还怕治不住这破画。 聂维芙先拍照发给沈礼,他估计在开会,没回。 她踱来踱去,敲敲画板,拔拔杂草,后来实在没忍住又发给她师父,老爷子秒回了一串问号。 她仿佛都能脑补出他在屋檐下叉着腰,指着挂在绳子上的这幅画,丝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道:“这画得都是什么玩意儿?教你的又还给我啦?” 果然,一连串问号后,老爷子发了条语音,点开一听,一道中气十足的老男人嗓音:“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复出作品。” 原本聂维芙略有伤感,听到老爷子这句复出作品,她倒是哭笑不得。 她回了句:“这是我的绝笔。” 那头很快呸呸呸过来,顺便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坐在草地上很是忧愁。 沈礼打来一个语音通话,她不太想接,怕他听出她的情绪,挂断了他的电话。 【元元:没网。】 【沈礼:你是谁?号主本人呢?】 【元元:此号被盗,有事烧纸。】 【沈礼:……】 - 聂维芙回去的时候,正好下课。 秦老师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见到她立刻向她挥挥手,“正有事找你帮忙。” 待她走近,秦老师把那包东西放到她手中,恳求道:“你回去行李多不多?不多的话拜托帮个忙,帮忙转交给曾格。” 聂维芙看了眼那包东西,小小的却沉沉的,心下了然问道:“曾格妈妈来过了?” “刚走没多久。听说你们过来,走了几里山路想托你给儿子送东西。”秦老师和她并肩走着,边走边解释。 聂维芙没拒绝,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她只是有点疑惑:“曾格在娱乐圈混得挺好的,怎么不接他妈去南城?他现在又不是买不起房。” 秦老师解释:“曾妈妈自己不愿意去,她怕去了那里会给她的明星儿子丢脸惹事。倒是他那个弟弟,曾妈妈倒是想让曾格带过去上个好学校。” 曾格是林木镇人,长得又高又帅的一个小伙子,前年通过各方资助进入大学念书,刚大一就被娱乐公司的星探发掘。他那会儿急于想赚钱,听到人家说当明星收入很高,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淳朴小伙就这么被傻乎乎的骗进娱乐圈,然后奇迹般地发展得飞快。 这几年她帮忙留意曾格,怕他被圈子里的浮华假象所迷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还在他虽然见的世面少,人却不蠢,没碰那些乱七八槽的东西。 “电话给我一个,我直接和他或者他经纪人联系。”聂维芙伸手。 秦老师连忙翻出曾妈抄给她的号码发给了她。 接下来几天,聂维芙除了给孩子们上上绘画兴趣课,就是坐在隔壁山坡揪草画几笔。 这样的悠闲日子一直到离开前两天,是沈礼过来的日子,他说话算话,提前结束忙碌的工作项目,打算过来逛一圈。 聂维芙没拒绝,反而心中有些许期待和憧憬。 她发消息给他,询问他的航班时间和航班号。 然而一直到傍晚,他都没有回复她。 聂维芙的眼皮在不断地跳动,原本的唯物主义者在这个时刻难免沦为迷信者。 她等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沈礼,彩铃在听筒里响了整整一轮,电话就像年迈的老人慢吞吞地被人接起。 聂维芙仿佛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感,顿了顿问:“沈礼,你不来了吧。” 沈礼好似刚刚才想起这件事,揉着眼睛说:“元元抱歉,我忙得忘记告诉你了。” 聂维芙的心中划过一丝失落,外面操场上熙熙攘攘,一群孩子们嗷嗷待哺地等待投喂,其中有个孩子发现了她的目光,连忙向她招手,大声道:“元元姐姐,快过来吃饭啊。” 沈礼在电话里听到声音,也说:“你先去吃饭吧。” 聂维芙没说话,隔着听筒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问:“你怎么了?” 那头沉默下来,“奶奶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聂维芙连忙急切追问:“为什么住院?是心脏又出现问题了?” 沈礼叹了口气,继续说,“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不止如此,老太太对聂维芙的态度变了又变,像是回到刚刚得知沈乐去世的那天,她气急攻心,扇了聂维芙一巴掌时的状态。 第47章 聂维芙临时买了凌晨飞回南城的红眼航班,三点四十准时抵达南城机场的停机坪。 她这是第一次坐大半夜的经济舱,窄小的位置和吵闹的声音令她头疼不止,一阵一阵隐隐约约扎在脑袋里的神经,差点儿没神经衰弱。 一双眼睛熬出红血丝,戴上墨镜也掩不住浑身上下的倦意。 她拉着行李走出廊桥,在航站楼接机口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凌晨时分,航站楼灯火通明,周遭人流涌动,过客与归客匆匆,唯有他独自立在不远处,风尘仆仆,倦意稍显,他微微侧身,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好看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礼。”她轻轻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他走过来,神色自然地一手接过她的行李,另一手牵住她的手掌,带她走出航站楼。 聂维芙垂眸看了一眼交叠的双手,没有挣脱,手掌相贴,十指紧扣,疲惫过后满是心安,似乎有他在,她有了一堵坚实的墙可以依靠。 凌晨三点多的城市,彻底安静下来。通衢大道宽阔平坦,呼呼的风声刮在车窗边缘,透出窸窸窣窣摩挲的声音,路灯光线昏暗,空空虚虚落下一道又一道光影,叠在那张安详睡颜。 聂维芙敢了半夜行程,又在飞机上不得动弹地颠簸三个多小时,骨头都快散了架,意识飘飘浮浮,沾到车子椅背忍不住泛起一丝睡意。 沈礼见状帮她把座椅调低,趁空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在她身上。 接下来的路程,车子平稳滑行,没有半点颠簸。 聂维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在车里,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风衣,鼻间是那股熟悉的雪松木清香,很清很淡。 手机时间显示四点一刻,她扭过头看向车窗外,车子停在御景邸别墅的露天车位,他倚在车外静静地吸烟,点燃的一点火星在夜幕闪烁。 她坐起来,拎着衣服下了车,车那头的沈礼听到动静后,当即掐了烟,在旁边的灭烟石子上碾了碾丢进垃圾桶。 “进屋吧,早上我带你去医院。”他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风衣,带她进屋上楼。 聂维芙这一趟刚睡过,自然毫无睡意,虽然这个时候不适合谈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奶奶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我刚陪她做过心脏检查。” 沈礼在床边换睡衣,听到她的声音,扣纽扣的手指微微顿住,全部扣上后才转过身,说:“其实我是想明天再告诉你,免得你生一晚上的气。” 聂维芙满脸困惑,熬过夜的神经微微迟钝,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趟上了床,关上床边的落地灯,“是孟祺然找奶奶说了些话。” 不用他说,她也能猜得到孟祺然会说些什么,她的脾气瞬间上来了,不等爆发,沈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蹭过来,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怀中带。 “明天再说,先睡觉。”他说。 聂维芙忍了忍,脑袋被他按在怀中,差点断了气,她推开沈礼,来不及追责,老话重提:“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吗?怎么还让她见到老太太?” 沈礼闭着眼睛,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擅作主张把她搂进怀里,下巴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蹭了蹭,声音透着一股将睡未睡的困意感:“谢谢你把我看得无比厉害。” 聂维芙想到他凌晨三点多过来接她,也没好意思再闹他,寻了一种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沈礼兑现诺言,带她去了医院。 车子驶到医院停车场,下车前,他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老太太情况不太好,所以脾气有点影响。” 她心里挂念着老太太的身体,敷衍着点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们去的是明家的医院,这次老太太身体出事,明蔚的父亲全程陪同参与,找了最好最权威的科室医生帮忙照料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纪已大,这些年病情反反复复,她的身体状态也随之越来越差,这次又被刺激地心绞痛犯了病,情况不容易乐观。 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安静到周遭一切石化一般,其中一处病房门口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身姿一动不动,双肘撑在脸庞两边,目光空空落在脚下一处地砖,似是在研究那块纷繁复杂的图案,而脚边放着一束百合。 远处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抬起头,脸上略微茫然地看着来人,视线落在慢慢走近的这对男女身上,她的神情恍惚,看到那张熟悉得出现在梦中的脸,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下一秒脸颊已挨了一巴掌,迅速地泛红发烫,疼痛感让她迅速地回神,她的眼神转瞬冰冷,昂着头看向聂维芙。 “现在你满意了?”聂维芙的声音像是覆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一双杏眸直射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 她走近一步,那只打人的手当即被身侧的男人紧握,微疼的掌心被大一倍手掌紧贴,不让她挣脱开来。 孟祺然低垂眼眸,视线定在眼前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与其说是交握,不如说那只宽大的手掌叩着另一只手。 她勾起唇角冷冷笑着,抬头对上那一道视线,开了口:“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吗?当初死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 聂维芙眼神微变,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却被沈礼挡在身前。 “孟小姐,我们沈家的事不是你这个外人可置喙的。现在老太太因你生病入院,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惹人嫌,在家自求多福保佑平安。” 沈礼语气平淡,眼神也淡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他说完话,对面的孟祺然脸色发白,抖着嘴唇想说却说不出口。 沈礼握着聂维芙的手让开一侧,“带上你的花,请回吧。” 孟祺然脸色黯淡,怔怔地望着他的脸,但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他身侧的那个女人,眉目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掩住眼底情绪,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百合,拖着步子往电梯出口走去。走到尽头,她回头张望,窗外的一束阳光斜斜照入长长的走廊,落在那道修长的身影,仿佛在周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收回视线,踏入电梯口。 走廊另一侧,沈礼推开病房的门,随即轻轻掩住。 这是套间病房,最外侧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厅,黄姨站在斗柜前倒水,见到他们进来,视线在聂维芙身上略作停留,随即压低声音说:“刚醒。元元昨晚回来的?” 聂维芙点点头,说:“我去看看奶奶。” 黄姨当即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地说:“老太太要是和你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她心里还是很疼你。” 老太太躺在病床已经醒了,听到声音抬了抬手,手上挂着输液针,嗓音压得低低的,有些虚弱,她唤了声:“小礼。” 沈礼立刻上前,握住老太太干瘦的手,弯下腰问她:“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视线一顿,移到他身侧的聂维芙身上,眼神微微一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我挺好,元元也来了啊。” 聂维芙走到床边,伸手过来想握住老太太,老太太像是没见着似的,转而对她身旁的沈礼说:“小礼,你过来帮我把床摇起来。” 她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手足无措地干立在床边。 沈礼暗叹一口气,搂了搂她的腰以示安慰,上前帮老太太摇床板、垫枕头。 聂维芙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沈礼说的那句话,老太太的脾气恐怕只是对她一个人。 老太太的气色黯淡,说不到几句气便有些微喘:“小孟那姑娘……你爸爸去查过她的身份,家里也是有条件的,为人没什么问题。” “她为了小乐跑到南城,你也别为难她,总归还是我自己不争气,因为几句话就犯了病。” “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容易,要是有困难,你帮帮她……” 沈礼等她说完,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牵着聂维芙。 “奶奶您好心,所以不计较她的所作所为。我也可以念在她和小乐谈了两个月的恋爱,不追究她,但是要我把她当成自家人和朋友帮她,奶奶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他似是开玩笑一般轻笑着说,语气恰到好处。 老太太叹了口气,抬抬手:“罢了。小乐已经不在,你们俩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护士推门进来给老太太换药,两人退在一侧,静静地站着。 沈礼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掌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他转过头,发现她面色无异,只是抿着唇,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护士换完药,老太太闭眼躺在病床,先前说了那么多,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再说。 两人没待太久,很快离开病房,临走前黄姨跟着出来悄悄和沈礼说:“这几天,元元先别来医院了。老太太被那个姓孟的煽风点火说了那几句话,存了心结。我看元元心里不好受,你多安慰安慰,让她别被影响了。” 沈礼朝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瞥了眼,点点头说:“这些日子辛苦黄姨您了,那个女人如果再来,您直接赶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晚上 第48章 医院有黄姨和护工照料老太太,倒也不必要日日过去陪护。 沈礼开车先送她回御景邸,然后再回公司处理工作。 他发现这来来往往,除了在医院病房外的那一巴掌,其余时候聂维芙没怎么说过话,反常极了,就连此时回家的路上,她蹙眉凝目,望着前面车子的示廓灯,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腕,纤细手腕戴了一根松松垮垮的手链,手指微微一勾,链子勾在他的指间。 “在想什么?”他明知故问道。 聂维芙倒不是不理人,闻言收回那道空空的视线,淡声回道:“没什么。” 沈礼说:“骗人。” 是在骗人,她甚至想骗过自己,当年没有过任何意外,逝去的那个人也还存活在这世上。 “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谁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那场意外不是任何人造成的。”沈礼说着寻了一个位置,把车子停在路边,“出来前黄姨告诉我,让你不要把老太太的反应放在心上,她知道你心里会不好受,让我好好安慰你。” “我知道……”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深远地望向路边的行人和来往的车辆,“时间过去这么久,该看淡的确实该看淡了。” 她回过头冲他笑了笑,“你放心,我是真的没事。奶奶平时对我怎么样我清楚,我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小乐已经不在,我们家都应该好好生活下去。” 沈礼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石头落到半空,却没彻底松下来。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和我好好过日子。”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放下,转而提起黄姨的嘱咐:“这几天你先别去医院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医院有黄姨和护工在,医生也会全程看护,不用太担心。” 聂维芙明白他的意思,老太太不想见到她,她不去医院免得扰人扰己。 “我知道了。”她淡淡回道。 沈礼不放心地牵了牵她的手,重新启动车子送她回家。 沈礼走后,她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箱。 这次她在林木镇只待了两天,东西原模原样未动过,重新归置原位后,只剩下一包小超市购物塑料袋装着的一大包东西。 她沉吟片刻,找出秦老师发给她的电话,先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没人接。打不通大明星的私人电话很正常,她转而又发了一条说明短信。要是被诈骗短信忽略的话,她琢磨让她在曾格经纪公司的小学弟交给他。 电话没回,短信在一个小时候回复过来:【聂小姐您好,您方便的话,我们在柏木路的奇风娱乐公司旁边的咖啡馆见面,您看这样可以吗?】 看这回复的语气和内容不知道是本人还是助理,聂维芙没多纠结,当下约定见面时间。 中午随便吃了点水果,吃完她换了身衣服,戴上那包东西,下楼开车出去“交易”。 柏木路的奇峰娱乐是娱乐圈里新发展起来的娱乐传媒公司,规模虽不比其他老牌经纪公司,签约的艺人也不甚多,但这家公司或者说他们培养和挖来的经纪人有着仿如魔术师一般的双手,打造出一个又一个前途无量的爆红新星。 偶像曾格便是其中之一,短短三年时间,把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淳朴大学生,捧成众人皆知的爆红流量偶像。 聂维芙原先以为曾格会让他的助理过来拿,因此只是随便挑了个空位坐着等人。 十分钟后,距离约定时间还差三分钟,咖啡馆的门口传来丁零当啷的清脆声音,有人推门而入,晃动了挂在门上的欢迎风铃。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个儿男生进来,眼神四顾,最后落在中间的其中一处长桌上,他摘下口罩和平光眼镜,走了过去,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是聂女士吗?” 聂维芙转过脸看向他,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不等她开口,曾格又立马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话落,视线再次转向咖啡馆室内寻找。 聂维芙点了点桌面,说:“没认错,是我发短信给你的。” 曾格回头,啊了一下,似是完全没料到,“我以为……” 聂维芙点点对面的座位招呼他:“先坐下再说。你如果怕被拍到,我们换个位置。” 曾格有些腼腆,脸上立马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他摇摇头说:“不用了,这里不太会有人拍。” 两人不是来认识来叙旧,聂维芙也深知对方敏感的身份,当即把曾妈妈托她的递过去。 曾格当着她的面拆开看了看,一双他妈妈给他织的护膝关节套,一叠他弟弟给他写的信,还有一堆家里的特产和腌制品。 “谢谢您。”他真诚地向聂维芙道谢。 男生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眸清澈明亮,里面含着诚挚笑容。 聂维芙对帅哥很有容忍度,尤其是这么讲礼貌的小鲜肉,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先前以为我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士?” 曾格被说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认真地回道:“秦老师以前和我说起过您,说您帮助我们学校重建,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大好人。我一直以为您的年纪和王校长差不多大……” 原来她在这位大明星眼里,是等同于王校长的聂阿姨。 “现在知道我多大了吧,你也不必一口一个您。”她低头搅了搅咖啡,“东西交给你了,你有事先走吧,以后若是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念在她比他大几岁,她多说了一句:“这个圈子名和利来得很快,别被那些浮云之物所迷惑了双眼。” 曾格点头,起身后郑重其事地向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聂维芙被他吓了一跳,起来避开的时候,他已经戴上口罩和平光眼镜走向门口,她生出几分无奈。 她好像真的被他当成大好人一样感谢鞠躬。 聂维芙在咖啡馆一直坐到日落时分才回去,临走前她提了一盒四寸芒果鲜奶蛋糕回去。 手机早已没了电呈关机状态,上车之后把手机充上电,随手一丢,踩油门快速驾车,和晚高峰下班的车流遇上后,渐渐地停下来,慢吞吞地亦步亦趋跟在车屁.股后头。 车子路过嘉汇国际—好久没回的一个家,她驶进地下车库,拎着蛋糕上了楼。在电梯里给黄姨打电话,询问老太太的状况。 老太太卧病在床,一直在挂点滴,下午沈礼的妈妈过来看望了一趟,和沈礼的父亲正好碰见。 “奶奶有没有提到我?” 黄姨回:“没有。”怕她有想法,又补充解释,“老太太下午一直在睡觉,也就换药的时候才醒过来几次。” 聂维芙有些失落,却也没表露出来,和黄姨说了几后挂断电话。 微信突然多了几十条消息,没等她点开看新消息,方旋的一个电话打过来。 她接听电话,走出电梯按指纹进屋,刚关上门听见方旋在那头连续地喊了两个“卧槽”。 声音大得令她险些把手机扔出去,聂维芙顿生无奈:“表姐,方旋,您老又怎么了?” 方旋急促地说:“不是我怎么了,是你发生大事了。” 聂维芙满头雾水,换了鞋子进屋先去开窗透气。 “我能发生什么大事?”她反问,最近的一桩大事便是奶奶终于从沉浸三年多的幻想中清醒过来,重新对她产生芥蒂。 方旋无奈地叹口气,“你先看看我发到群里的链接。” 聂维芙放下手机免提状态,然后点开群聊页面,明蔚也在群里一连刷了好几个卧槽,还说风凉话早知道让她去给曾格送东西,反正她单身不怕传绯闻。 她没理会,直接点开上面的链接,这是一条营销号的微博,标题耸人听闻—【曾格密会女性朋友,疑似地下恋情曝光?】,下面是六张清晰度高的偷拍图,曾格和她的脸全露在镜头前,连点马赛克都没有打。 “不做人?”她不可思议地骂了句。 果然这条微博已上了热搜第一,并处于持续爆.炸的趋势增加话题热度。 方旋在那头回了一句:“是挺不做人,这些人为了博眼球什么都编得出来。” 聂维芙,“这个点还让不让程序员下班了?这些营销号太不体谅程序员了,一个个为了博眼球引流太不择手段。” 方旋:“……” 门铃蓦地叮咚叮咚作响,她拿着手机和方旋边走边说:“我就给曾格送了趟东西,没想到还真怕。曾格那边有动静吗?他们有澄清吗?” 她看了眼猫眼,沈礼站在门外,目光沉沉地望着猫眼,聂维芙顿住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开去,然后打开门。 手机里传来方旋的声音:“没看到,你先找律师和曾格那边沟通一下,该澄清澄清,该告……” 话没说完,当即被她挂点电话,她把手机放在身后,问他:“你怎么来了?” 沈礼第三次过来,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换鞋子。 “打不通你的电话,家里又没人,所以我过来碰碰运气。”他解释道。 聂维芙讪讪地说:“我路过,懒得再开车回御景邸。” 他走进屋里,像是想起什么顿在客厅前回头问她:“什么律师?澄清?” 聂维芙正思考该怎么和他说这件事,被他乍然问起,一时堵在喉咙里。 他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他坐到沙发上接电话。 微信群聊出现新消息,在她和沈礼以及高芳霭的一个因发过年红包临时拖的群里,高芳霭往里扔了几条链接,全是她和曾格秘密约会的内容。 难为她的婆婆不辞辛苦翻出这个半年没发过消息的闲置群。 她略作小心地抬头看向对面盘着腿的沈礼,他微蹙眉头和电话那头说话,几句下来,挂断电话,他的视线紧缩手机屏幕,手指滑动,不知道是在认真地看工作还是在看高芳霭发的新闻链接。 她暗暗思忖,对面男人忽地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立刻心虚地避开,下一秒她便听见他轻飘飘地开口反问:“不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冷酷的预告播报员:明天二更,请大家鼓励一下 第49章 “不解释一下?” 聂维芙垂眸转了转指间的那枚戒指,暗自叹了口气,谁能想她去做个好事也能上热搜?这年头当个好人不容易。 她重新抬起头,探究一样的眼神摸索在他的脸上,神色和先前没区别,眼神中倒是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手机叮一声,收到一条新的短信,她边点开消息边同他解释:“秦老师托我帮忙送东西,我原来以为会是他助理过来拿,没想到本人亲自过来和我道谢。” 曾格发来一条长长的短信,百分之八十是在和她道歉,因为他而上的热搜由此给她造成困扰,剩下结尾的百分之二十是和她说明他和他经纪公司会作出的澄清和相关行动,最后一句是郑重其事的道歉。 聂维芙顺手把短信翻给他看,“他是林木镇出来的,我过去的时候,他妈妈托我们给他送东西,我想着顺手做好事送过来,压根没想那么多。” 沈礼看完那长篇大论的道歉信,觉得他或许草木皆兵了些,面色依旧淡淡,把手机还给她。 他转而拨出一个电话:和她嗯了声。 话音刚落,电话也接通,他站起身到落地窗前通话,打了两通电话,把事情吩咐出去后挂了电话。 “这件事我来处理,我已经让律师联系曾格的经纪公司协商,平台那边有朋友会删相关内容,这几天你别看网上的消息了。” 沈礼说完,没管她的态度,扭头去了厨房看冰箱里的东西,上次过来买的那一堆食材不是干了就是烂了,味道阵阵十分酸爽飘到他的鼻间,他略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先打电话叫了餐送到这里,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收拾冰箱里的我那堆烂摊子。 他买的东西,他来收拾。因果关系,没毛病。 聂维芙透过客厅,稀里糊涂地看向他忙碌的背影。 这就没了? 所以这是生过气还是没生气,抑或是还在生气?做英语时态练习也没这么难猜。 曾格经纪公司的澄清在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发布出来。 彼时晚餐刚刚送到,沈礼点的是附近一家连锁酒店的中餐,两个人五菜一汤,加一份饭后甜品和一袋进口水果。 点的菜全是按照聂维芙的口味而来,要放香菜的多放,有胡萝卜的别放。 聂维芙捧着碗,有些不好意思,吃几口悄咪咪地抬眼偷看他一眼,最后看的那一眼,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坐在丝绒椅背上,顿时踮起脚尖,仿佛做贼心虚,又轻轻落下。 这些日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怪不好意思,要不以后还是别提那份协议了?以后他要是欺负她,她再拿出来说事。 此时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她如蒙大赦一般,放下碗打开手机页面一看,曾格转发了经纪公司的声明。 澄清声明在半分钟前由他的经纪公司发布,澄清曾格与照片上的圈外女子是友人关系,两人见面是为了转交曾妈妈的东西,对于网络上那些谣言传闻,曾格本人及其经纪公司,以及友人聂女士将保留追究法律的权利。 经纪公司在发布声明后,给爆料和带节奏的营销号发去律师函。 曾格转发了这条声明,并且写了长长的一段转发文字,除了重复声明中的相关信息,着重表达了聂维芙是个大好人,以及对她的谢意,很有个人特色。 这条评论下全部被粉丝控评,底下粉丝狂骂偷拍爆料的营销号,还夸照片的小姐姐长得好好看。其中有一条热门评论尤为惹眼。 【吱吱吱吱哒:这个小姐姐有点眼熟鸭!!是不是上次在力力直播间出现的小姐姐?美术馆那期提醒力力小点声儿的?】 力力是当下热门的直播间女主播,粉丝两千万,堪比二三线明星的粉丝待遇,当初那期展览,虽说人数没有巅峰时期那么多,但还是有不少看过直播的网友都对此有深刻的印象—因为那期挂着工作牌的小姐姐在美颜滤镜下长得比力力漂亮,以及当初网友刷屏小姐姐惹得力力不太高兴。 这条热门评论下面跟着几千条子评论,最先提的那位朋友Po出直播间聂维芙出现的截图,和这次偷拍照片上的人进行对比,很像同一个人。 聂维芙刷完评论退出页面,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饭。 对面的沈礼不经意间瞄了眼,淡淡地随口问道:“特别关注?” 聂维芙啊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机,页面刚刚变暗,前一秒的定格页面是曾格的微博首页。 沈礼也玩微博?她狐疑地看着他,眨眨眼回道:“我为了看澄清声明才特别关注的。” “哦,我也没说什么。”他轻飘飘说完后,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给她夹了块牛腩,“别心虚。” 聂维芙:“……” 两人今晚睡在嘉汇国际的公寓。 沈礼进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她坐在床上看手机,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仍旧坐在床上……看手机。 沈礼借着到床头拿东西的机会,偷偷瞄了眼她的手机,又是微博界面,他当即把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淡淡地说:“晚上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把她当小孩哄啊。 她瞥了眼被他揣在睡衣兜里的手机,嘴硬得很:“我左右眼视力5.2,天生的,近视不了。” 话虽是这么说,却也没再去拿手机,她安安分分地靠在床上看会儿艺术集。 第二天聂维芙醒来,边揉着眼睛,边摸床头,然后被她摸到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 她睁开一只睡眼打算看会儿手机醒醒神。 这一醒,差点儿没把她的魂醒出来。 她当即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惊醒了沈礼。 他掀开眼皮,眯着眼睛打开一小条缝,看见她又在看手机,伸手用手掌盖住手机屏幕,然后用力一揽,把她压倒在他怀中,口中含糊,透着一股浓浓的慵懒:“乖,陪我继续睡会儿。” 聂维芙根本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亲昵,不满地挣开他的手,挖出她的手机喊道:“我被人黑了!” 沈礼的睡意被她大清早的喊声瞬间赶跑,他侧卧躺在床上,向她伸出了手,眼神逐渐清明,嗓音却犹带着些慵懒。 聂维芙自己还没看完,不想把手机给他,当作没听见一般,低头刷着手机。 起先她是登微博,发现自己的微博涌入四五万粉丝和一堆数不清数量的消息提示,她还以为是她的微博被人不小心发现,昨天那群粉丝跑来关注她了。 有时候发现也是被爆的另一说法,昨天是赞美,今天便是诅咒。 只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她的最近一条秀恩爱微博底下十万条评论,前排入眼的全是骂她的。 聂维芙有点不明白是她起得太早头晕眼花,还是昨天错过了什么重头戏。 手机被身旁的男人倏地抽走,她不满地转头看向沈礼。 “你先去洗漱,我来帮你看。”沈礼拿着她的手机掂在手里,仿佛她不走,他也不看。 聂维芙和他体型相差太大,力气又敌不过他,没办法只得按耐住那股劲儿,下床披了件衣服光脚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 卫生间很快传来哗哗水流声,床上的人终于动不动,翻过手机,输了两次密码后顺利进去。 手指微点几下,一道目光紧紧地粘在界面上,眉头深锁,薄薄的嘴唇也渐渐抿成一条直线,沈礼的眼眸深邃幽暗,仿佛在眼底掀起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昨天是大赞大美,夸她漂亮、气质优雅、有才华,有一个爱她的老公和一段令人欣羡的婚姻,她一个素人甚至因此登上热搜榜前列。 然而今天她也挂在热搜上,评价却是大相径庭,整容女、学渣小太妹、插足小三、商业联姻的绿茶千金、虚荣地买热搜夸自己……不一而足。 起因全是半夜十一点四十分,有一个知名豪门bot大v发的一条投稿,投的是她聂维芙的稿,以知情人身份详细介绍聂维芙的以往经历和近况,最后爆出她的微博号。 先扬后抑,拉足了看客们的情绪。 沈礼没有再看下去,顺手帮她卸载了微博,然后拿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聂维芙洗漱完出来,趁着沈礼进去,偷偷拿回手机,却发现她的微博已经不在界面上,最后去应用商店一搜,敢情是被人卸载了。 正要下载,沈礼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元元,帮我拿一下剃须刀。” “元元,你帮我挑一件衬衫。” “元元,帮我擦一下眼睛。” …… 聂维芙到最后闷着头不再说话,连吃饭都紧绷着一点声音都不往外蹦。 沈礼走之前见她那闷不吭声的生气模样,忍不住拉拉她的手肘,低下语气哄她:“我不是故意的,别气了啊。你在家好好呆着,别看微博,看了也别回别人。” 还是和她先透露了消息,“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安心等消息。” 聂维芙吃软不吃硬,见他如此,抿住的唇角略扯了扯,哦了一声。 她好奇心重,他一走,她立刻又下回微博,上去浏览一番,差点没把她气死。 好在她理智还在,在网上搜罗一翻饭圈怼人语录。然后又登上多年前注册的微博小号,搜索她的名字,把每条骂她的每一条微博都复制粘贴骂人的脏话,边复制边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国汉语的巨大魅力。 时间尚早回她的人不多,她憋着气骂完所有骂她的人,立刻转移注意力给方旋打电话。 方旋早上在公司收快递,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收完东西刚从电梯下来。 “待会儿我去医院看望你家老太太,你要一起去吗?”她问。 聂维芙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老太太现在对她的那种态度,她犹豫几秒思考,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医院离方旋公司比较近,两人事先约在公司楼下的花店见面,再一起过去。 - 方旋在花店挑好两束鲜花,一齐放入车子后备箱,里头还有她妈让她带过去的保健食材。 大约十五分钟后,聂维芙开着车同她汇合。 方旋在一家连锁咖啡等她,她来之前特意给她点一杯醒神黑咖啡。 她到之后喝了那杯黑咖啡瞬间皱起眉头,抱怨道:“你给我点一杯焦糖玛奇朵都比这黑咖啡好喝。” 方旋冲隔壁另一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示意她望过去,她的手却悄然攀上她的手肘,防止她生气冲过去撕逼。 聂维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男一女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其中女生把桌面上的一个小盒子推过去,男人掀开盖子看了眼,面如寻常,却也没有推开。 还真是……大早上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聂维芙咬了咬下嘴唇,脸色难看得像是涂抹了黑色颜料,眼神中的怒气一点点冒出来。 “他早上和我说去上班了……没想到在这里夜会他弟弟的女朋友呀!”她暗自磨牙,早上那堆骂她的污言秽语都不及眼前这一幕令她生气。 方旋紧张兮兮地挽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劝她:“冲动容易酿成血案,切记谨慎行事。” 聂维芙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要去打小三吗?” 她掏出手机,拨打沈礼的号码,“我只是打电话关心下他的行程。” 不远处沈礼的手机振动起来,他当着对面孟祺然的面接起电话,两道声音交汇,聂维芙靠在廊柱后,憋着一口气温柔地问他:“你在公司吗?我想找你说点事。” 沈礼说:“我没在公司,有点事在外面。” 聂维芙略作沉默,回头越过廊柱看向沈礼。 他面色无异,倒是他对面的孟祺然脸上隐约浮现出笑容,她低头喝了口咖啡,转眼他已经起身到了门口继续接电话。 “是要紧事吗?你在电话里先说吧。”他的语气温柔,传到聂维芙的耳边。 方旋在一旁看着,听着手机里断断续续漏出的声音,她在心底暗自为沈礼祈祷,千万要珍惜生命别撒谎。 聂维芙拎着嗓子轻声轻语:“还是等你回来吧,我先到办公室等你。” 她的声音略顿几秒,又问道,“你在外面办什么事啊?如果很重要的话,你慢慢来,我在你办公室玩会儿电脑。” “我和一个朋友见面谈点事。”说着他看了眼腕表,估摸时间,“快结束了,估计二十分钟后到公司,我让应畅下去接你。” 聂维芙笑眯眯:“好~你先和你朋友谈事情,我挂了。” 不等他再开口,她率先挂断电话。 行,这是第二次了。 上次是合作公司的人,这次就晋升为朋友,发展真是无敌勇猛迅速。 方旋战战兢兢地看住聂维芙,心里万分复杂,她虽然没听完全沈礼说了什么,关是看到她表妹的脸色一猜便知,沈礼在方才的试探中送了命。 “走,去医院。“ 聂维芙握着一杯黑咖啡,快速地灌进肚子,然后快步走出咖啡厅。方旋落后一步,跟在她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纸杯用力一捏狠狠地丢进垃圾桶里。 她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另一边沈礼回到桌前,没再坐下。 他把桌上的盒子拿在手里,目光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女生。 “老太太同情你的遭遇,不和你计较你在面前胡言乱语,但我不是她,我对你没有半点同情。如果网上的事和你有关,就算你是沈乐的妻子,我也不会留情。” 女生白着脸,垂下眼眸委屈地咬着唇。 沈礼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嫌恶:“别利用已经过世的人达成你的目的,好自为之。” 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说完话大步走出咖啡厅,只留孟祺然一人坐在位置上,对面的那杯咖啡已没了热气,却一口都没喝过。 这是她按照沈乐的口味替沈礼点的—焦糖玛奇朵,沈乐最喜欢甜味的食物。 和那个女人的口味一模一样…… 孟祺然一想到方才他看向她那种眼神,好似她是一只可怜又可恶的蛆,多看她一眼都会让他恶心。 眼泪像落地珍珠,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掉出来,她趴在桌子上,低声呜咽,伤心欲绝。 明明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她不早来这里? 是不是只要四年前她放下一切过来陪他,他就不会和那个女人商业联姻,紧紧地绑在一起? 奶奶已经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又那么喜欢她,这次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她抬头擦擦眼泪,突然又笑起来。 门口有人进来买咖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沈礼:前院威风,后院着火。 下章就解决自恋狂,终于要走文案情节quq 第50章 去医院的路上,方旋一句话都不敢说,开车三心两意,余光时不时往往聂维芙那一处飘。 她自从上车到现在,没有说过一个字,连姿势仿佛都是同一个,双腿微敞交叠在前侧,双手支着下巴撑在车窗,目光不知道向哪一处看。 方旋心里惴惴,她这个表妹不说话比说话可怕一百倍,这就是身为表姐在目睹表妹夫大清早和别的女人见面所经历的难处,说了怕他们吵架,不说又怕她被男人骗。 不过她对沈礼的信任度,比对商临那个狗男人高上同样一百倍。 医院挂在建筑体上的标牌仿佛近在咫尺,方旋驾车转过一个路口,距离越来越近。 她说:“他和孟祺然见面肯定是有事,孟祺然不是给了他一样东西吗?” 聂维芙阴沉沉地嗯了声,挂断一个沈礼的电话。 她顿了顿,又说:“回去别吵架,也别发脾气,好好沟通问问。” 聂维芙又是阴沉沉的一个嗯字,同时挂断一个她爸的来电。 方旋连她和商临的那摊糟心事都没掰扯清楚,只能给她这些假大空的建议,最后不再开口劝她。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话题便到此结束。 聂维芙帮她把后备箱的花束和保健食材搬上住院楼,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 方旋不知道老太太对她的那态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闹情绪,索性没管她,敲开病房的门,由黄姨引着进了病房里面。 没一会儿,套间的门又被打开,黄姨笑眯眯地向她招招手:“元元,进来呀!傻站在外面做什么?” 聂维芙勉强笑笑说:“没事儿,我在外面看看风景。” 黄姨过来拉她的手,轻声告诉她:“老爷子在里面,他让我出来叫你的。” 聂维芙顿时哑然,任由黄姨拉她进病房,只是脚步停在会客间,怎么都不肯往里走。 黄姨奈何不过她,只得随她去,让她坐在沙发上。黄姨从小冰箱里拿出冰镇的巧克力乌龙茶递给她,坐在她身边和她低声闲聊:“小旋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吗?” 好些日子没听方旋提起过这件事,不知是她不上心,还是还没确定,聂维芙摇摇头。 “小旋太死心眼,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商家的那孩子,这次终于让她梦想成真。”黄姨幽幽叹口气,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们老了。” 黄姨是老太太那一脉的远房亲戚,从老太太嫁到沈家那天起,一直待在沈家忙里忙外。黄姨思想开明前卫,在那个年代,她始终抱着若是寻不到她喜欢的男人她就不结婚的想法。 后来终于给她寻到一个合她心意的男人,可惜两人结婚没多久,那男人得了一场大病逝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结过婚,帮老太太操持沈家的全部事务。 对聂维芙来说,黄姨和老太太一样,是她可亲可敬的长辈,沈家相当于是她另一个家。 方旋探望完老太太,从里面出来,她笑吟吟地和黄姨打招呼说:“黄姨我走了,你不用送,让元元送我。” 她有话和聂维芙说,黄姨点点头,在后面嘱咐说:“开车回去慢点,等老太太出院,你来家里玩儿,黄姨给你做点心。” “好嘞!”方旋挥挥手,拉着聂维芙的手出了病房。 关上门,黄姨想去病房里瞧瞧老太太的状况,脚步走到门口,听见里头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她摇摇头没进去,挽起袖子走进小厨房准备几人的午餐。 病房里,沈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窗前,身体微微躬着,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老伴。明明想冷着脸说话,但视线触及相伴五十载的老伴,眼神里却依旧止不住溢出那股温柔之色。 “你看看,这回把她吓得都不敢进来了。” 见妻子睁着眼却当做完全没听见的样子,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连小旋都看出不对劲,你以前多疼元元,今天一个字都不提她,也不接有关她的任何话题。要是让元元舅舅舅妈知道,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你。” 老太太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 “你上回还在说,等元元生个小孙女,你要帮她带孩子。现在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老太太开口反驳:“我那是神志不清,不记得了。” 老爷子哼了声:“又不是失忆,那你现在总记得吧。” 老太太转过头,也哼他一声:“要带你来带,我身体不好,不带小孩。”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冲门口喊道:“黄姐,给我沏壶茶。” 黄姨在外面应了声,没一会儿立刻抱着老爷子的紫砂壶进来,水是饮水机的热水,茶叶是她随手从老宅带过来。 老爷子却一点不挑,随手倒一杯灌进嘴里,像是闲聊一般地说起早上的事:“早上小礼给我打电话,说要公司官方平台发一则声明澄清网上的谣言。” 老太太和黄姨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原本小礼那孩子想瞒着我,怕我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气,但这是公司为私事发声明,他觉得应该和我还有他爸爸提前说一声。” 老爷子话是夸张了些,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仗势没见过?就凭网络上的那些喷子说的话,还不够他眨眨眼,但对于年轻人,尤其是聂维芙来说可能就不好说了,“网上那些人啊要逼得元元病心理病复发去看心理医生。” 老太太动动唇,先是看向一侧的黄姨,见她也是同样茫然,显然是不知道。 黄姨替她问出了疑惑:“网上怎么了?他们骂我们元元了?” 老爷子看了眼老伴儿,说:“乱七八槽的什么都有,老婆子身体不好,你承受不住的,还是别听了。” 老太太很是无语地瞪了一眼她的老头子。 - 住院部楼下,方旋接完电话回来,面色有些不大好。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老太太也就这段时间冷冷你,按她以前对你那程度,不会真的记恨你,现在顶多还没能接受。” 聂维芙嗯了声,低着头看向脚尖,青灰色地砖上被光照映上块状阴影。 她点头说:“我知道。” 方旋没有过多停留在这个话题,她的面色凝重严肃,语气郑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聂维芙抬起头。 “微博上的那些谣言,是半夜突然一下子出现的,我那会儿顺手帮你找人查了下是不是有人故意买水军黑你。刚才给我消息,你猜是谁?” “孟祺然?” 她不混娱乐圈,也不需要陌生人的夸赞和关注,昨天晚上那些涌进来夸他的粉丝对她没有实际意义。 她实在想不到除了她,还会有谁会在网上吃饱撑着没事干专门黑她。 方旋点头:“昨天夸你的热搜应该也是她买的,为了激起一部分网友的逆反心理,然后半夜黑你的水军涌入,又给你买了热搜。” “她真无聊。”聂维芙评价道。 方旋:“要不要报警?证据已经发到我的邮箱,我回去转发给你。” 聂维芙摇头:“先不做什么,沈礼说他会去查,我就看看他会查出什么花儿。” “对了,盛安和维合都发声明,你回去之后到微博看看吧。早上的事,我建议你好好和他沟通,别让那女人的阴谋得逞。” 方旋说完话挥挥手,大步走向停车场,开车走人。 聂维芙站在门口出神地望了会儿车子离开的方向。 往回走到一楼大厅的自助售货器,心思恍惚地点了一杯冰牛奶。 等牛奶倒出来的间隙,她拿出手机,登上小号搜索盛安的官微。 半个小时前,盛安官微发布了一则声明,声明中对网上流传有关聂维芙的种种不良传闻一一驳斥,以造谣和损害名誉权追究相关的法律责任。 声明形式和措辞都比较官方严谨,之后一条则比较日常和轻松,转发声明的同时编辑了一段话。 【盛安集团V:小安转达我们小沈总的话,原话哦——我和我太太年幼相识,她的性格和为人如何,不用网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告诉我,我比你们了解得更清楚。还有我和我太太是彼此的初恋,没有所谓的插足、小三,我们的婚姻生活过得幸不幸福,塑不塑料,我想并不需要和别人交代。最后,我们都是普通人,浪费大家的时间和某些人的金钱,实在抱歉,大家有空关注下我们即将开盘的星曜水都,早订购早优惠。】 为私事做澄清却扔不忘打广告,盛安公关部不是白拿工资的。 相比之下,维合只发布类似的声明,再无其他话语。 牛奶滴滴答答全部倒入纸杯中,她弯腰接起纸杯浅浅地抿了口,手上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她按掉电话,一口冰镇牛奶清爽提神滑入她的喉咙。 她这头刚拒绝他的通话,下一秒他举着手机出现在眼前,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 一丝尴尬漫上心头,然而转念想到早上在咖啡馆被喂的一口屎,那点尴尬顿时被她抛在脑后,她转过视线,当作没看见他一般,咬着牛奶纸杯上电梯。 沈礼一头雾水,明明早上温柔地和他通话,这会儿完全变了个人,女人心海底针,还不到一个上午,心都变了。 他追上去,跟着走进电梯。 老太太住在顶层的Vip病房套间,直达的电梯和普通病房的电梯不在同一处,隐秘性和便捷性极佳。 电梯里只他和聂维芙两人,站在对角线最远距离,生怕近一步会碰到对方。 聂维芙低着头无所事事地刷手机,时不时地冷笑一声,好似有他没他都一样。 电梯叮得抵达顶层,金属门缓缓打开,她蓦地开了口:“方旋帮我查了查网上的那些造谣,你猜是怎么着?” 她歪着脑袋看向他,一脸的似笑非笑。 电梯因为停留时间过长,又缓缓合上,向下降去。 轿厢内的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按键,眼神交错的那一刹那,聂维芙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了然。 她的怒气值瞬间飙升,把方旋的建议全抛在脑后,索性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今天早上是不是找你的好朋友深入交流了?” 她刻意加重“好朋友”三个字,唇边满满溢出嘲讽。 叮的一下,电梯再次抵达一楼。 沈礼当即拉着她的手走出电梯,手里的牛奶上下颠簸地飞溅在她胸前的领口上,她却毫无所觉,脚步踉跄跟上他的步伐。 住院楼背后的小花园,有三两病人在长廊上坐着聊天,也有在湖边的休闲椅晒太阳,说话声中混入鸟鸣蝉叫,倒是衬得几分宁静。 聂维芙和沈礼像两方会谈,面对面坐在另一处无人长廊,旁边是通往车库的安全通道,黑乎乎的一个入口,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 “第二次。”她冷不丁地说,抱着臂一脸漠然地盯着他的脸,一副“我让你好好解释”的姿态。 沈礼心中琢磨解释的措辞,然而不等他说话,聂维芙替他现编起来:“你和你的好朋友是在谈公司的项目?或者你们俩就在网上造谣我展开激烈的讨论?又或者你的好朋友单纯约你吃早餐叙旧,你选三选一吧,可信度都蛮高的。” 句句话不离好朋友,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就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沈礼踟蹰片刻,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下.身,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的双手。 聂维芙挣脱不得,白了他一眼,咕哝了句:“说就说,上来就动手动脚,真不讲究。” “她给我送小乐的东西,是那枚我们三人在工坊亲手做的,她说如果我不去,她就把戒指丢了。” 聂维芙微微出神,她记得那次做戒指,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沈乐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消息,毕业旅游途中拖着他们到某个品牌工坊做戒指。 三枚戒指一模一样,戒圈内侧刻着三个人的名字拼音缩写,唯一不同的是缩写顺序不同。她那枚戒指,沈礼排在最后,她那会儿很烦沈礼,因为他经常不搭理人。 聂维芙回过神,“她那里不会还有别的东西,打算一样一样拿给你吧?” 沈礼说:“不会。” 他有一万份不乐意见到孟祺然那个女人。 他感觉到孟祺然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不正常的情感,抑或是,她把他当成沈乐,作为感情寄托。 上次也是有充足的理由,指不定下次继续拿东西约她见面,没完没了。 聂维芙移开视线,瞥向别处。 沈礼捏着她的指骨,解释说:“关于网上的那件事,我也是来医院的路上才收到消息,查到后我已经让应畅报警。她在南城没有家人,警察会联系她的父母过来,该道歉道歉,该追究追究,我会让她离开南城。” “那你可真是厉害。”聂维芙哼笑道:“她要是不想离开呢?毕竟她在南城还有留恋的人.” 沈礼假装没听懂她的台词,把她的肩膀板正,逼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虽然你嘴硬不承认,但你的反应说明你在乎我,我其实挺高兴。” “你继续高兴去吧。”聂维芙推开他, 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想把骗她的事抹得一干二净,哪有这么好的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事不过三只是说说,将来会有无数个三在等着。 她不想承认,沈礼说得很对,她对他动了心,她在乎他。 然而,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处在下势,没有感情作依托的婚姻,都将不可避免走向分道扬镳的结局。 丁点儿动心能否支撑下去,她没有把握,也不敢做猜测。毕竟感觉这东西,说变就变,就像她爸那样的男人还不是转眼娶了别的老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病房。 老爷子奇怪地看着两人隔了有一拳那么远的距离,扭过头对上老伴儿的眼神,压低声音询问道:“吵架了?” 老太太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管这么多。” 第51章 网络上的风雨没有太影响聂维芙的正常生活,她回美术馆销假上班。 只不过总会有些提醒她在网络上仿佛被那些水军网友提起来鞭笞。 第一天上班遭遇三四个询问八卦的同事,倒也不是坏心,只是好奇地张嘴一问罢了,还有托她要曾格粉丝见面会的门票。 她不耐烦应酬同事,心情好凑合几句聊聊,心情不好直接冷脸,但她最近和沈礼关系处得很一般,导致她一整天没个笑脸。几个同事碰了一鼻子灰后,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敢多事问她。 而孟祺然在网上买水军造谣她的事也在这几天有了结果。 调查这起案件的民警打电话简单询问,末了比较委婉地建议她和对方私下调解。孟祺然的父母赶来南城处理这起事件,然后拿出女儿这两年的病历说明她的情况。 今年孟祺然的病情已差不多全好,谁曾想来了南城没几个月,病情又反反复复,这才驱使她做出在网上造谣别人的事。 聂维芙以前只觉得她偏执、心思敏感,有些神神叨叨,没想到却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她想了想,她的律师代表她过去和孟祺然的父母谈,她要求赔礼道歉,消除在网上的不良影响恢复她的名誉,以及让孟褀然离开南城。 孟褀然的父母答应得很爽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死活不肯离开南城的女儿带回了家。 听说那离开南城的前一天,孟父孟母压着孟褀然到公司办离职手续,是方旋经的手。见到孟褀然的时候,她没表情也没反应,全程都是她的父母代办程序。 同一层办公室的同事或明里或暗里都在瞧着他们一家,有些在小群里说起孟褀然的八卦,毕竟孟褀然看起来很正常,大家知道她在网上造谣别人后,第一反应都是“不会吧”。 这个人仿佛是一个过客,只在他们心中略作停留,沾水掠过湖面,荡起一圈涟漪。 唯一留下的是孟父孟母代她在微博和其他平台发的致歉信,以及一笔已经捐给慈善基金会的款项。 “我前些日子听说孟褀然她爸的公司倒闭了,卖了家里的别墅和车抵债,但似乎还欠着不少债。”方旋随手涮着一把香菜,分开三拨,每人碗里各自一拨,“好像是原先便有些困难,一直合作的公司突然转投别的公司,所以资金上周转不过来,拖了一个月终于被拖死了。” 明蔚哦了下,象征性地惋惜一句:“那还真是惨,由奢入俭难,也不知道孟褀然习不习惯现在的生活。” 她们几个人都没同情心,就着火锅幸灾乐祸,想来也是她的报应,她躲过一劫,到最后还是他们家遭受报应,还这子女债。 聂维芙兴致缺缺,倒入一盘雪花肥牛,滚烫的汤底煮得咕噜咕噜冒起了泡,没几秒,鲜红色的牛肉卷逐渐变成灰褐色,又肥又嫩,她一勺子全捞了起来,和她们瓜分。 “表姐你和商临什么时候订婚?黄姨上次还问我你们有没有定好日子。”聂维芙问。 方旋似乎对这件事意兴阑珊,一问三不知,今天早上还是商临送她过来,她两手空空地上电梯,东西全在商临那里,仿佛角色对调一般。 明蔚看看方旋,又与聂维芙对视一眼,举起酒杯庆贺:“来,祝我们璇璇美梦成真。” 方旋苦笑着摇头,三只酒杯清脆地碰撞,不约而同灌下一杯酒。 明蔚又往酒杯里倒啤酒:“这一杯祝元元和沈礼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轮到聂维芙苦笑,那天吵架以后,她和沈礼都是各过各的。沈礼倒是会每天不来接送她,对待她的态度依旧如常,问题出在她这头,思绪犹如缠成一团毛线球,直到现在也没理出个线头。 吃完一顿火锅,不干任何活的聂维芙被指派把锅碗瓢盆拿到厨房。 方旋把碗全部丢进洗碗机,然后倚靠在流理台前,看她笨拙地企图拿锅刷擦着锅面。 龙头里的水声哗哗流下,如同一条透明的绸缎,滑过指尖,抓不住握不紧,只余水声掩盖指尖的微微颤抖。 方旋刚想说她来刷,听见聂维芙冷不防地开口:“你觉得他像是以后会出轨的人吗?” 她稍稍怔愣,下一秒反应过来,脸上漫上一丝笑意:“那你觉得商临以后会在外面找女人吗?” 聂维芙抬头看她,眼神中闪着一丝茫然,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我不知道。” “出轨这种事,不说我们这个圈子,就是全世界全社会,出现的还少吗?”方旋瞥了眼水槽里漫出的水,有些看不过去,径自接过她的刷子,把她推到一边,边刷过边回道,“你会这么问我,是考察期结束了?” 聂维芙踟蹰着没说话。 方旋把锅抬起,冲洗掉里面的泡沫水,又拿清水冲洗,然后放在架子上晾干,转过身看她。 “你与其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对你不好,那你还不如趁早作两手准备,如果他要出轨,不是忍就是狠,你这性子也不适合当忍者神龟,那你只能离婚,再有一种就是你去外面包.养小鲜肉,年轻的身体和绝美的容貌,看谁玩得过谁。当然我这是极端说法,举个例子而已。” 聂维芙一脸若有所思,又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表姐,要是商临以后出轨,你不会是想当忍者神龟吗?” 方旋冷笑一声:“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机会。” 说完,她拍了拍聂维芙的肩,“安心啦,就目前的情况看,沈礼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以前他爱答不理,现在让他高攀不起。至于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任何事都能未雨绸缪,唯独感情的变化你把握不了。” “什么把握不了?”明蔚拿着抹布进来随口问了句,“对了,小南办的那个慈善晚宴你们去撑场子吗?” 方旋理所当然点头:“去啊,我好歹还捐了一个花瓶,我得看看是哪位好心人拍我的花瓶。” 聂维芙也点头说去。 晚上的慈善晚宴是由知名时尚杂志《Two》发起的一个公益项目,邀请娱乐圈和其他行业的领先人物参与晚宴和拍卖,最后拍卖所得的款项将全部捐助给先心病孤贫儿童援助项目。 今年晚宴的负责人轮到她们共同的朋友小南。小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她利用手上的资源邀请宾客,娱乐圈自不必说,周围朋友被她全拜托了一圈。 聂维芙和方旋她们为了给朋友撑场,各自捐了东西参加这场晚宴。 这场晚宴需要男伴,小南索性一劳永逸,帮她的朋友们都配了男伴。 “我弟弟,被我拉过来陪你们。”小南忙得里外不可开交,把人带到后,又匆匆走去和后来的贵宾玄幻。 小南的弟弟在娱乐圈当练习生爱豆,乖巧地喊她一声姐姐。 “你姐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交易做得挺值。”谢三儿伴在方旋身侧,开玩笑似的说。 聂维芙淡淡地瞥他一眼,握着酒杯挽住小南弟弟的手肘,往别处走去。 谢三儿脸色讪讪,叹了口气。 “活该。”方旋小声骂了句。 谢三儿委屈:“谁让老崔是我好兄弟?为了兄弟的幸福,我也是没办法。” “好兄弟去了偏远旮旯,你怎么不陪着一块儿去?” 谢三儿唉声叹气,媒人不是那么好当,一不小心沾了一身黑煤。 距离晚宴开场还有十五分钟,众宾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互相寒暄联络场面感情。 聂维傅百无聊赖,站在甜品台前的一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桌面,她见小南弟弟眼神四顾,以为他是想找人说话,开口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要是觉得无聊过去玩玩吧。” 小弟弟回头看了她一眼,面色迟疑,隔了半晌说:“不是……姐姐那是你先生吧?” 聂维芙:“??”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宴会厅中央,正在与一位年轻男子说话,而他的身侧伴着一位个头稍矮的女伴,一袭红色曳地长裙,挽着发髻,脸颊言笑晏晏望着他。 聂维芙眯了眯眼睛,端上一杯鸡尾酒,当即挽上弟弟的手臂,“走,陪我过去找他寒暄寒暄。” 弟弟莫名感到一阵阴嗖嗖的寒意,他偏头看向聂维芙,精致的脸庞挂着一抹优雅的笑容,眼神却是淡淡,他想起前些日子微博上的那份声明,连他娱乐圈的小师妹都来问他豪门秘密秘辛。 短短几步之远,聂维芙款款走向沈礼和女伴的位置,略微顿住,等待对方寒暄完毕。 只是她刚到,和沈礼交谈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到来,立马顿住看向她,沈礼也偏头望过来,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么巧啊。”聂维芙晃了晃手里的鸡尾酒,“没打扰你们吧?” 对面的男人是个人精,看出这对夫妻之间有些古怪,礼貌地摇头笑了笑后,端着酒杯转而去了别处。 两对男女目目相对,空气静止凝滞,在他们周围仿佛划了一个圈,周围有认识他们的人,交头接耳悄声谈论。 沈礼看着她的脸:“待会儿结束一起回去。” 聂维芙摇头:“不了,我还有约会。你还是先送你的女伴小姐回去吧。” 话落,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聂维芙。” 女伴小姐眉目含笑,握住她的手也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梁茵,是沈礼的大学同学。” 聂维芙的目光从女伴小姐身上移到沈礼的脸上,见他平静地直视她,她随即勾起唇角也笑着。 “\'没听他说起过梁小姐。”聂维芙和梁茵碰了个杯,“下次请梁小姐来家里玩儿。” 不待再开口,晚宴准时开始。 一行人纷纷落座,聂维芙和明蔚方旋是一桌,遥遥望去,沈礼和他那位大学同学在前面的另一桌。 沈礼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对上她的目光,紧接着他身边的梁茵也一并望过来,然后和他说着什么。 聂维芙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明蔚在一旁幸灾乐祸:“刺激,你们俩竟然在这里对上,还各带男女伴,我能预感到明天的新闻会怎么说,关键词——貌合神离、分道扬镳……” 说着她凑近,压低声音问道:“结束后我和旋旋会给你直播喝酒,替你多喝一杯。” “谁说我不去?”聂维芙挑眉道,“人家得送女伴回家,送到以后或许还会喝杯咖啡叙叙旧。” 明蔚:“那你还要喝酒?你心真大。” 聂维芙心不在焉地支着脑袋看向舞台,主持人在介绍这场慈善晚宴的背景和发展史,各种形式化的流程进行完,继而紧锣密鼓地开始拍卖重头戏。 献爱心人士此起彼伏拍下一件件拍品,就连聂维芙也随手拍下一方私藏多年的砚台,虽然价值攀不上价格,公益性质却也不必计较高低。 晚宴结束前倒数第二件拍品是一副男式袖扣,被沈礼的女伴拍得。拍下的时候,明蔚推了推她的手,她侧头望过去,沈礼面色淡淡,垂着眼抿着一口酒。 聂维芙撇撇嘴,收回视线,看向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 她回了俩字——有约。 嘴硬的女人结束这场晚宴后,硬要跟过去喝酒,喝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方旋撵回了家,她这半小时抵他们一小时喝的酒,而且她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看手机。 除了一个嘴硬,外加口是心非。 方旋把人送到送到家门口,看着她开门进屋,嘭地关门后,她欲待离开,脚步还没踏进电梯,听见里面传来东西打碎的清脆声。 她不放心又折回来,录指纹打开聂维芙家里的门,然后顿在了门口,屋子里除了聂维芙,还有一个沈礼,此时他站在对面,抬眼询问似的投来视线。 方旋转着眼睛,后退一步问:“没事吧?” 沈礼摇摇头:“没什么事,她手滑不小心摔了花瓶。” 地上是脆裂的瓷片和一束沾水的荷兰进口芍药,手掌大小的红色花瓣艳丽浓艳,像是倾倒在地面上的红酒液,猩红映入眼底。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方旋连忙关上门,下了电梯。 屋子恢复到一片平静,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有些醺意。 聂维芙搓了搓发烫的脸颊,试图让意识清醒一些:“你怎么进来的?” 她家是指纹锁,沈礼的指纹没有录入进去。 “就这么进来的。喝了多少酒?”他嗅了嗅,目光又落在她通红的耳尖。 “一点。”聂维芙脚步动了动,似乎想要跨过那滩碎片。 下一秒,她被沈礼打横抱起,鼻间沁入一丝熟悉的雪松木香,薄薄的布料下是他的结实成块的腹肌,触及有些硬硬的。 “别乱摸。”沈礼沉声道,随即大步跨过那一摊碎片,抱着她进了卫生间,把她放在盥洗台上坐着。 “先洗洗,外面我会收拾。”他说着弯腰替她放热水,手试着水温,慢慢放完一缸,然后转过身过来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状态不佳quq 二更晚上叭也有可能是凌晨 第52章 聂维芙仗着酒量好,半个小时喝了她们仨点的一半酒,喝得又快又急,醉意自然比以往来得快。 酒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醉,能看人能说话有意识,聂维芙也是,她觉得她的意识异常清醒,知道沈礼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脸颊两坨酒红色,一双小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她晃着脚,定定地看着沈礼一步步向她走来,直到沈礼把她从盥洗台上抱下来。 “自己脱衣服。洗完叫我。” 沈礼把她放在浴缸前,说完话径自走出卫生间收拾客厅里的那一滩玻璃碎片。 收拾完,他重新找了个广口花瓶插入那几朵进口芍药,往里添了点清水,沾沾花瓣,百无聊赖地给它弄出点水珠。 弄完花,他又擦了一遍茶几,把厨房里的水杯归置到柜中。全部做完,似乎无事可做,他犹犹豫豫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站在门口屏息静听,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叩。 卫生间安静得异乎寻常,连丁点水声都听不见,沈礼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情绪,手指又在门上轻叩。 很静,依旧没声。 “元元,”他唤道,同时手放在门把上轻轻按下,“不想被我看到的话,穿好衣服。” 话音刚落,他转开门把,推开门,踏入卫生间。 沈礼自认是正人君子,不在老婆喝醉的时候占她的便宜,因此进去的时候,视线没往浴缸那一处瞟,却不小心落在盥洗台前的镜子中,镜子起了薄薄一层水雾,视线从水雾稀疏处不经意间瞥到浴缸里的那人——香肩半露,长发微垂,她趴在浴缸边缘,头一低一低。 聂维芙睡着了…… 沈礼叹了口气,过去把人捞出来,然后随便拿了块浴巾裹住抱回了房间。 她睡得正香,放到床的时候,眼睛似乎在眼皮底下动了动,睫毛微微颤抖,像是醒的征兆。 沈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而回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再回房间的时候,她已经侧了个身,似乎热得扯开浴巾,胸口一片春光外露,白嫩的腿也全漏在外面。 沈礼顿时口干舌燥,勉强移开视线,走到茶几旁,猛的往嘴里灌了好几口冷水。余光禁不住向床头瞥去,心跳没有因此缓慢下来,反而如擂鼓一般越来越快。 他忍无可忍,快步过去把被子往她身上一盖,遮得严严实实。这还不止,他怕她再翻动,边边角角全给塞压进去,把她裹得像个木乃伊,不得动弹。 沈礼关了灯,躺回到床上,手肘压住她的被角,沉沉地呼了口气。 漆黑一片,窗帘也合地严实密闭,这看不见了总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沈礼如是安慰自己,闭上眼睛,尽量忽略身旁人的呼吸,使其意识慢慢脱离脑袋漂浮悬着。 刚酝酿出一点昏昏沉沉的睡意,隔壁的人动了动,轻微地嗯了一声,似乎感觉到被束缚,有些不太舒服,他往旁边挪动一分,没再压住被角。 下一秒,一条腿跨上来,大大咧咧架在他的腹部,他被惊吓地瞬间睁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沈礼闭上眼睛,挪开她的腿,下一秒那条腿像是粘在他身上,又蹭了上来。 三两下过后,他没不耐烦,那条腿的主人倒是不耐烦起来,在黑暗中紧蹙眉头,翕动嘴唇,烦躁地低声说着:“干嘛呀?”顺带踹了他一脚,踹在他的敏感的部位。 她的力度不大,尤其是睡梦中,像是使绵绵腿,落在他身上仿佛就是掸灰尘,然而她踹得太有准头,沈礼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聂维芙,腿拿开。”他压着嗓子警告道。 聂维芙在梦里喝酒,压根顾不上他的特殊需求,舔舔嘴唇,嘴里发出细微声响。 沈礼被憋到脸黑,在心里默数,从一数到十,数到第十一的时候,他猛地从床上起来,然后欺身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两侧,借着黑暗辨别她的轮廓。 她不知梦到什么,发出不清不楚的呓语,他低垂脑袋,只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他低声说着,随即压下去,趁着夜色暧昧,精准地攫住那唇瓣,磨蹭在唇齿之间,迟迟不肯进来。 “唔……”聂维芙以为酒瓶入口,舔了舔,没舔到酒,有些不乐意地蹙眉,立马移开嘴唇。 然而那唇又压过来,吻得密不透风,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聂维芙下意识地推了推,迷迷糊糊地从她的梦中酒吧回到现实,气息焦灼错乱,她却微微张开嘴唇,继而被攻城略地席卷一空。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闷在水里憋气而亡,唇上的束缚倏地消失,心头隐约间划过一丝失落。 “还要继续吗?”身上的人哑着嗓子,仿佛克制地问了出来。 聂维芙不明所以,嗯了一声,依靠本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他又问了句:“知道我是谁吗?” “沈礼呀。你是不是傻?”聂维芙困惑地说。 沈礼点点头,低声说:“你知道就行。” 话落,他覆了上来,顺着她的意思尽量取悦她,十指紧紧扣住,一枚枚玫瑰吻落满肩头,月光被厚实帘布遮盖透不进来,只余满室暧昧旖旎透不出去。 □□愉,无梦无话。 第二天清晨,一丝晨光顺着细缝钻进来,照亮整个卧室。 床上的女人安静地侧卧躺在柔软的大床,从米黄色薄被下露出一双纤巧的小脚,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窗外光线下似乎闪着微光。 聂维芙无意识地动了动唇,抬手撩开覆在半面脸颊上的如缎长发,翻过了身,当即被全身的酸软痛感弄醒,她忍不住“呲”了出来。 卫生间传来轻轻的水流声,聂维芙睁开眼睛,意识慢慢回笼,昨夜的种种犹如电影片段一帧一帧0.5倍速缓慢播放。 她吃力地坐起来,低头看向她的胸口,红红点点,像是昨天被一万只蚊子叮过。 她哀嚎一声,捂住脸倒在床上,喝酒误事啊太误事了!! 卫生间的水声一停,身后出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倒在床上无声懊悔,丝毫没察觉到沈礼已经走到床边。 “醒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他说着弯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问,“还疼吗?” 聂维芙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在闹脾气,昨天夜里他没忍住,折腾到凌晨。此时看到她背后处处痕迹,愧疚漫上他的心头,他坐下来,放低声音哄她:“对不起,第一次没摸准套路,下次一定不会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下次了。”聂维芙有些自暴自弃,她昨晚虽然喝多了,但感觉没能被酒精麻醉沉睡,她扯着沈礼的手,哭得细碎,小声地喊疼。 这比喝酒还不如呢,做完以后的仿佛像是喝了一万瓶啤酒濒临爆炸,连脑袋都是一阵一阵地涨疼。 她坐起来转头看他,这个男人吃完后嘴巴抹得干干净净,就像现在穿戴得整整齐齐出现在她眼前,对比她现在衣冠不整,一身红印和不适,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想当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第二天神清气爽,而不是像她现在病怏怏地坐在床上,两条腿微微打着颤。 “我抱你洗漱?”他贴心地问。 聂维芙拍开他的手,系上腰带,颤颤巍巍走下床,小步子挪得像在走猫步歪歪扭扭,没走出几步,她被他打横抱住到卫生间,放到盥洗台上。 挤好牙膏,递过来牙刷,她哼了声塞进嘴里刷着。 他趁她刷牙的工夫,和她解释:“昨天你喝醉酒,酒后乱性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聂维芙怒目圆瞪,含着一口泡沫反驳他:“我喝酒……那你没喝吧。” 沈礼不自在地咳了咳:“我抵挡不住你的诱惑。这件事责任一半一半,这样的话,我对你负责,你也对我负责。” 负责个屁,她突然一顿,想起来什么,吐出嘴里的泡沫后说:“你昨天不是说离婚吗?” 他转了转视线,反问:“有吗?难道不是说我们不要提离婚吗?” 她信了他的邪!聂维芙冷笑,她昨天本就被他那个大学同学女伴气得郁闷,后来又被他翻来覆去折腾,气急了说要和他离婚,他当时哄她说明天就带她去离婚。 现在吃完翻脸不认人了? “你说你要带我去离婚。” 沈礼装傻:“不可能。我们都发生过昨夜的事,我更不会和你离婚。” “你!”聂维芙恨恨地瞪着他,“袖扣呢?” 这回他是真的一愣,满头雾水:“什么袖口?” 刚出口他想起昨天梁茵拍的袖口,立刻向她解释:“我和她没什么的,她刚从国外回来,在陈识那里工作,昨天我是代陈识过去,所以陈识把他的女伴借我一用。” 直男分辨不出绿茶婊和白莲花,也发现不了隐藏在眼底的温柔和好感,她作为女人,昨天看到梁茵的脸色,小雷达发出警告的信号。 “都生了这么久的气,再怎么样也该气消了吧。”沈礼柔声哄道,“你在乎我,所以你介意我身边出现的女人。我向你保证,以后不骗你,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 她不理会他,撑着从台上下来,差点扯到伤口。 沈礼絮絮叨叨在她耳边念了许久,也没得到她的半点回应。 今天班是上不成了,她索性请假在家休息。 她去了书房抄碑帖静心。 放下笔瞥见纸篓里的一堆纸屑,她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拼了几块,没全部拼完,意识过来这是她那份结婚协议书,当年签完一式两份,她的那一份一直放在书桌下的抽屉里。 “沈礼!”她冲门外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聂元元:还是做男人舒服:) 第53章 沈礼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书房,对上她满面怒容,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不舒服了?”他只能做此猜想。 聂维芙挺直的腰板儿瞬间又落下去,不适感又涌上来,她的脸色越发得不好。 “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她指着被她扔回到纸篓的纸屑,语气满是委屈和不高兴,“不要以为我们上过床,你就能把当初的协议作废,你这是私自毁约!” 沈礼面色坦然,没半点心虚或是愧疚,她发现过了一夜,他的脸皮越发得结实。 “那把我赔给你?”他倚在桌边,目光落在她微仰的脸庞,眼下淡淡一圈黑色,他的心顿时又软起来,勾勾她的手指,低哄道,“既然我都是你的人了,说明协议已经无效,变得可有可无。” 当初结婚前两人拟定这份协议,条条框框列了一大堆,其中包括同房不同睡。确实,前三年两人相安无事,有必要时睡在一张从床上,不必要分房间或是各回各窝,整得像两个性冷淡者,对彼此毫无欲望。 哪里想到在最后三个月破了功。 聂维芙冷哼一声,并不贴他的热脸。 门铃声响起,沈礼不在意她的态度,揉乱她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头发,趁她发货前赶紧跑路去开门。 应畅给他送东西,他也跟着聂维芙休息一天,美名其曰她身体不舒服,他在家照顾她。但他不可能真的会把工作丢下,只得让助理过来一趟把文件送来,在家办公。 聂维芙一整天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哪儿哪儿不爽,他好脾气地全盘接受,晚上也没对她动手动脚,谁都没有主动再提那一晚的事。 聂维芙在这件事上脸皮薄,不好对旁人诉说她的感受,况且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很矫情,似乎在他面前拿乔。 她等着沈礼递台阶过来,却不想接连两天他因为盛安的一个地产项目忙得不可开交,晚上都没过来睡觉,只给她发了一条日常消息。 聂维芙矫情病发作,心思敏感得东窜西跳。 适逢她收到她师父发来的一份行程表,是他被国外的艺术机构邀请参加一个艺术交流会,宋清池强制性地帮她向美术馆请了假,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跟着一块儿去,还把同行照顾他的阿姨也搬出来,仿佛他们到了国外就会被拐卖似的。 聂维芙被吵得没办法,心知师父是为她好,权衡之下跟着一块儿飞去了国外。 这趟行程被安排了一周,其中交流会占了前三天,后四天用以游历、购物等。 聂维芙作为清池先生的代言人、助理和翻译,全程陪他参加了三天的交流会,收了一叠各种头衔的名片和联络方式。 最后一天行程结束,傍晚的时候,聂维芙换了条长裙,独自到酒店前面的沙滩前悠闲地躺着休息。 酒店在沙滩上办庆祝趴体,有自发组建的临时乐队帮忙渲染氛围,脏辫子老外兴致盎然,拉着同伴边喝边舞,黄皮肤拍手应和,气氛瞬间推高,整个趴热闹非凡。 乐队旁的餐台是酒店准备的酒饮和食物,开场舞结束后,一群人纷纷拿起酒杯cheer,继续嗨唱。 搭建的灯光次第亮起,一时间无比璀璨,为深沉的夜色与海面增添色彩与光芒。 聂维芙坐起来,双脚屈起支在藤椅上,耳边时不时传来欢腾的声音,音乐渐缓,进入沉迷缓慢的氛围。 她偏移视线,神思一时飘得很远,手边的手机从第一天落地后收到过一条消息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试着主动发过一次消息,等到交流会结束,那条消息孤零零地落在聊天框里,她此时想起来,气得瞬间把手机倒扣在藤椅上。 啪嗒一下惊动隔壁的几人,三男两女,黄皮亚洲人,外带一个白皮小帅哥,这几人都是在交流会上见面过,是当地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也住在这所酒店。 其中一个黄皮小哥晃了晃手中的相机,用拗口的中文说:“妮……皂片发给你哦。” 小哥口音不太准,总是把聂说成妮,又被他一个华人同事带得一股塑料味,话是说的对,自带一股滑稽感。 聂维芙抿唇浅笑,和他道谢。 没等沙滩趴结束,她提前回了酒店,上电梯的时候刷手机,收到几条好友申请,是通过交流会那个群添加她。 她看了下头衔,碍于是主办方的人,她全部添加同意。 电梯抵达所住楼层,她边看手机边踏出轿厢,人字拖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柔软光线虚虚晃过,她回复刚加的那位好友,回玩,抬头看看四周,脚步蓦地顿在那里。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倚着一个高瘦男人,上身穿一件修身的灰色衬衫,袖口半折挽到臂肘,露出一截被闷白的手臂,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旁边一只商务行李箱,拉杆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像是匆匆从会议现场赶过来一样。 他松了松脖颈间的领带,狭长的眼廓在灯光下微微上扬,折射出一记动人眼神,但眉眼间掩不住疲惫,他低哑着嗓音,向她唤道:“老婆,有没有玩够?” 聂维芙回过神,捏着手机走过来,目光微微呆滞,似乎还没彻底接受他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实,自然也没反驳他的话。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不可置信地问。 沈礼微勾唇角,笑了笑说:“你这十分钟银行提醒短信,难道不是在暗示我飞过来陪你?” 当然不是,她出来之前收拾东西,随手带了个不常用的钱夹,等到这里带同行的小陈阿姨扫街,才发现钱夹里没放卡,只有一张他几年前丢给她的银行卡。 所以才有一条条余额提醒短信发到他手机里。 “我赶了一路的飞机,饭都没吃。”沈礼突然放软声音,捂了捂小腹,为难地看向她。 她没说话,拿房卡开门,他立刻拉着行李走进了房间。 房间是主办方给他们统一订的标间,但她一到酒店看了下这状况,换成了两间套房,其中她师父和照顾他的小陈阿姨那间套房多一个卧室。 “你没订房间?”她奇怪地问。 沈礼拆下领带,当着她的面解衬衫扣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俩在外面要分居啊?” 聂维芙:“……” 不等她说话,他脱完衬衫扔在沙发上,弯腰打开行李箱翻衣服。 聂维芙不小心瞥见精壮的后腰和微凸的脊椎骨,慢慢向上延伸,两块肩胛骨突出的尤为明显,上面隐约还有两道浅浅的细缝疤痕,她蓦地红了脸。 “你想吃什么?我叫酒店送上来。” 沈礼随手往身上套了件T恤,转过身回答:“有什么叫什么吧?你吃过了吗?” 聂维芙没什么胃口,到沙滩之前随便吃了点水果,他进卫生间洗澡,她在房间里打电话叫了一份牛排套餐和一份饭后水果。 做完这些,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回想方才那一幕。 这几天为他生着闷气,现在他却出现在她面前,她回过神翻出应畅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应畅那边是白天,很快回了她的消息。 【应畅:这几天我们都在忙一个项目,老板为了能提前过去陪您,都没怎么睡觉,很辛苦[奋斗]】 【应畅:老板昨天晚上开完会立马赶去机场了,航班是凌晨飞的,算时间应该刚到没多久吧。】 聂维芙顿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水声渐止,他在卫生间唤她的名字。 聂维芙哎了声,抛下心事放下手机过去找他。 “你忘记什么东西了?”她问。 卫生间的门被闪开一小条缝隙,淋着水珠的短发探出来,蒸汽弥漫出来,他回说:“内裤没拿,就在行李箱的小袋里。” 聂维芙哦了声,目光落在他上半身,短发上的水珠滴落,从锁骨上滑下来。 她转身出去拿他的贴身衣服,他的行李归置得整齐,带过来的衣物鞋子分门别类装着衣物袋,装内裤的那个袋子最小,她翻了翻终于找到,拉开拉链不敢多看,随手取出一件黑色的攥在手心。 小袋里除了内裤,好像还有一盒长方形硬质手感的东西,她伸出去一下找到那样东西拿出来一瞧,脸色蓦地红得像喝醉了酒,耳尖也被染上一分醉意。 表面看起来正儿八经,怎么还特意带这玩意儿?国内的套子难道用起来特别舒服?聂维芙连忙摇摇头,怪自己想得太深入。 她把那盒安全套随手塞到行李箱的内侧,然后合上盖子走回到卫生间,轻轻扣着门,把东西递过去。 门打开一条缝,他伸出手接过信物完成交接,不料下一秒聂维芙的手腕被猛地一拉,卫生间门大开,门外的人到了门里。 聂维芙紧贴着渗出水汽的瓷砖墙面,薄薄的布料抵不住那一层水珠,完全浸湿。 手掌覆在她的脑后替她抵着坚硬的墙面,嫣红的唇瓣被攫住按压摩挲,交颈厮磨,尽可能的温柔。 门铃蓦地响起,打破了这层愈加朦胧暧昧不清的氛围。 聂维芙的眼睛水汪汪,像是哭过一般眨眨眼,含糊不清地说:“晚餐……是晚餐到了。” 沈礼作势轻轻地咬在她的舌头,继而后退几步,长长地呼了口气。 聂维芙不敢看他,立刻跑出卫生间开门拿晚餐。 经过卫生间这一次,聂维芙拍他又发情,离得他远远的。 看着他吃完饭,收拾行李箱,把带过来的衣物一件件挂在她的衣服旁边,顺便帮她理了理衣柜。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聂维芙想起箱子里的那盒盖子,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呼吸声轻缓起伏,她刚闭上眼睛,身体被猛地往旁边翻滚揽住。 “放心,我在路上赶了一夜,没那个精力对你做什么。”他只是把她搂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说话的声音传至头顶微微颤着。 他的身上除了酒店自带的沐浴露清香,还有熟悉的雪松木味道混杂其中。她动了动,脑袋往外偏,立刻听见头顶低哑的声音:“宝贝乖,不要挑战我的体力。” 聂维芙瞬间不敢动,又是宝贝又是乖,这么黏糊的称谓,完全不像会从沈礼口中说出来。 她的眼珠到处乱转,心跳得也像滴溜的眼睛,稳不下来。 直到她听见一阵轻缓的呼吸声,她也渐渐放下心,睡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一同沉入梦乡。 半夜口渴醒来,聂维芙下床倒水,喝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国内时间也是晚上。 新加上的那几个人全部不见踪影,连她之前回过的消息对话框都不见了。 聂维芙看向侧卧在床上的男人,双手维持着先前拥抱的姿势,两手之间是她下床前随手塞的枕头。 她躺回到床上,未免她生气把人踢下床,她离得很远。 熄了灯,视线进入一片黑暗,他轻微地动了动,手无意识地摸过来。 聂维芙被删好友的气没消,正愁怎么发泄,他便蹭过来。 她没好气地踢他一脚,收回去的时候,脚踝被他勾住,他重新揽住她,抱入怀中,然后闭着眼似乎在寻什么东西,一枚浅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听见他带着浓浓慵懒睡意,呓语般地说:“宝贝,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文案啦!!仿佛看到了完结的曙光!! 第54章 宋清池年纪大,很多年前已经睡不了懒觉,就是前几天刚到国外,为了倒时差,他也只是比平常晚起了半个小时。 今天阳光破窗而入,他便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刷牙洗漱,刷到一半,含着一口泡沫水,探出脑袋让小陈到隔壁叫聂维芙起床。 小陈在会客厅吸尘,盖住了他的说话声。他叫了几回也没见小陈搭理,只得迅速刷完擦嘴,然后踏着老年步慢吞吞地走出去。 吸尘器刚刚停止运作,小陈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老爷子您刚才叫我了?” 老爷子早上起来心情不错,也没计较,他摆摆手说:“我去叫元元起床,你收拾收拾,带上我的单反相机,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找个好地方给你们拍写真。” 小陈兴致缺缺地哦了声,对什么写真不写真并不感兴趣。 老爷子去年迷上摄影,不画画的时候报了好几个摄影班拍来拍去,还把她和聂维芙当模特练手,次数多了,弄得她面对镜头都有点怵。 老爷子不知小陈心里的真实想法,心里却是美滋滋,这一回拍一堆照片回去又可以在他的摄影老年群里炫耀。 他踱步到隔壁的套房门口,按了几下门铃,然后站着等了会儿,他似乎料到这种结果,继续抬手连按几下,终于把里面的人吵醒,从床上下来开门。 门咔哒一下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张蕴着浓重睡意的俊脸从门后探出来,长睫微微一颤,眼底的睡意消散一半。 沈礼开门侧过来,让老爷子先进屋。 “您起这么早呢,稍等一下,我先回去穿件衣服,您先进来。” 老爷子眨眨眼,愣在门口,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昨天不还是在南城问候他吗? 沈礼回卧室迅速地披了件外套,裤子是出来开门前穿上的。 他走到床边,知道她有起床气,只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凑近耳旁催促她起床。 “老师在外面等着,你可以起床了。” 聂维芙睡得迷迷糊糊,感受到脑袋上的动作,以及耳边的热气,一手拍掉他的手,然后翻过身闷住脑袋继续睡。 沈礼无奈地摇头,夺走她身上的被子丢在一处,然后不再管她,出了卧室迅速地洗漱后找老爷子说话。 五分钟后,聂维芙顶着一头乱发也起了床,睡意暂未褪去,半醒半昏跟着下楼吃早饭。 老爷子见不惯年轻人这么懒散模样,要是在前几天,他会直接说过去让聂维芙醒醒神志,但今天沈礼在场,这小俩口的关系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 因此他得给点面子,在沈礼面前维护她的形象。 四人踏进电梯,聂维芙幽幽地又打了一个呵欠,老爷子没忍住,问道:“你昨晚玩那个海滩趴,很晚才回来吗?” “没啊,我很早就回来了。”聂维芙说着,打了进电梯后的第三个呵欠。 小陈在一旁笑着说:“沈先生是昨天晚上才到的酒店吧。” 老爷子立马不说话了,似乎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二楼是酒店的自助式早餐,供应的大部分是西式早点,昨天听人说酒店新聘请一个中式厨师,吃不惯法棍、松饼、吐司之类面包早餐的老爷子才开始有了点期待。 聂维芙寻了一个露台上的大圆桌,随便拿了点面包和水果坐下。 前面圆桌上的黄皮小哥看见她后,立刻冲她招招手,然后咬了口现煎鸡蛋,绕过来找她。 黄皮小哥见她旁边没人,一屁.股坐在空位上,指着手机上她那个头像,用一口塑料英文说:“你怎么把我删除了?照片发不过去啦。” 他调出昨天傍晚给她拍的照片,是她坐在海边藤椅上的侧影,长裙随海风翩跹,海平面上一轮落日缓缓坠下,橘黄作背景,眼前美人分外迷人。 聂维芙凑过去看了眼,构图好有意境,她正想翻出手机重新添加,余光不小心瞥见那个罪魁祸首,脸不红心不跳端着餐盘,看着她。 小哥也发现了沈礼的存在,哎了一下,连忙起身,换回拗口中文:“妮,这是你boy friend吗?” 沈礼略一挑眉,放下餐盘,向他伸出手,礼貌颔首介绍自己:“我是她先生。” 小哥握住手,像是没料到,看看聂维芙,只见她晃晃手里的戒指,解释说:“几年前就已经结婚啦。” 她拿出手机,把话题重新转到先前,一口流利的英文向他撒谎解释:“不好意思,软件出问题,不小心没了好友,我们再加一下,麻烦你把照片发我,谢谢啦。” 沈礼低垂眼眸瞥了眼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他虽不高兴,但应有修养和礼节暂时没让他做出抢别人 的手机删照片的事,因此他只是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聂维芙收到照片,一一保存,然后抬头看向小哥。 “我先生会吃醋,所以能不能把存在你手机和相机的照片删了?”聂维芙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做了个合十拜托的手势。 小哥好说话,也能理解,而且同样身为男性,他从男人靠近时,察觉到他自带的几分敌视。漂亮女人不是有伴就是有备胎,现在这情况也正常。 好在他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好感,不算丢脸,他删完照片,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餐桌。 此时宋清池和小陈也落座吃饭。 老爷子瞥一眼前面几个男生,客气地与他们点头招呼,然后收回视线在对面这对小夫妻脸上转悠一圈。 “小礼以后可要好好珍惜我们元元啊。” 沈礼听出他的意思,停下刀叉,握住聂维芙放在桌上的手,眼神认真地对老爷子点头:“不用等到以后,我现在便很珍惜。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老爷子点点头,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眉眼间露出几分欣慰:“待会儿你们两个自个儿去逛吧,不必管我们,我和小陈在周边走走拍拍照。” 小陈在一旁违心地附和。 吃完早饭,老爷子果然背着相机,带上小陈就在酒店周边逛逛。 聂维芙担心俩哑巴走着走着迷路,把地图发给他们,画了个范围,只允许他们在这圈里走动。随后和沈礼跑去隔壁的商场,给方旋和明蔚两人扫货。 着两个女人在得知她要去国外,十分钟不到各自给她发了长长的一条清单,聂维芙粗略估计,不算缺货不缺货的问题,光是全买到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只两个月没出国,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就有这么多东西要买,她们的衣柜里是不是永远都缺一件漂亮衣服。”聂维芙看着那清单,略微惆怅地说。 沈礼想起御景邸衣帽间那几柜子没拆过标牌的衣服和裙子,默默地扭过头当作没听见。 果然下一秒,聂维芙也打起精神,说:“我也得去买包包和高跟鞋,国内都还没上新款呢。” 陪女人购物是个体力活,很多男人宁愿把卡交给女人,在外面玩手机,也不愿陪女人试衣服试鞋。 沈礼陪她扫完三层商场,最后走入一家珠宝奢侈品店,脚步还是微微顿了顿。 导购是会说中文的年轻女生,一见到聂维芙走过来低声询北北问,听到是昨天预约过的贵宾顾客,立马和另一边的同事使眼色,关上门专门服务两人。 明蔚的生日快到了,她早一年开始留心明蔚的生日礼物。 这家意大利的珠宝品牌是明蔚一直以来喜欢的牌子,明蔚点赞过一条新系列的灵蛇手镯。 聂维芙翻出照片在展览柜中找到款式,直接订下其中一款蓝宝石镶嵌蛇头眼睛的手镯,蛇头其余部位和蛇尾被密镶钻石点缀,神秘又不失风情,她戴在手上给明蔚拍照。 那头激动地给她回了一长串的“么么哒爱你哦”。 沈礼的视线落在那一串爱你,眼神微动,抬手浅抿一口咖啡,然后低声问道:“你有看上的吗?” 她看中红碧玺的那一款,问了问却是没货,需要等一等调货。 聂维芙虽喜欢,却也没到等着买的程度,点点头后没在意,转而去看展示架上的蛇头包。 导购包好手镯的礼盒,她也试完一个蛇头包,回身发现沈礼刚打完电话走回来。 “很忙啊?”她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沈礼摇摇头解释说:“找朋友有点事,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了我去结账。” 他取出卡交给她。 聂维芙没推拒,原本刷的卡也是他的,现在只是换卡操作,她把卡交给导购,然后说:“等我回去还你。” 沈礼却是不以为然,没理会。 他给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 聂维芙扫了一天的商场,回去的路上累倒在沈礼肩上。 今天买的东西会由品牌店送到酒店,她只带了买给方旋和明蔚的礼物回去。乘电梯回房间,她迫不及待地脱了高跟鞋,到卫生间放水泡澡。 沈礼精力旺盛,在卫生间门口敲门告诉她,他要去泳池游泳。 聂维芙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管他是去游泳还是马拉松,她眯着眼睛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泡在温度适中的水中,耳边是舒缓催眠的旋律。 她差点儿没在浴缸里睡过去,打了个瞌睡睁开眼,她里面什么都没穿,裹了件真丝睡袍系好带子走出卫生间。 主卧的床上摆着一个系丝带的白色礼盒和一小束小雏菊。 她顿住脚步,视线往四下里张望,她确定进卫生间之前没有这个两样东西,难道是酒店的人进来过,专门送了一份礼物?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四处检查一遍,套房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然后才放心地跪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手指轻挑解开丝带,然后打开盒子,她顿时怔在那里。 盒子里安静地放着一只红碧玺灵蛇手镯,正是下午她看中但缺货的那一款手镯,而隔壁的那束小雏菊上有一张卡片,卡片上一手飘逸潇洒的英文—愿上帝赐予沈和太太一生的祝福和爱。 聂维芙想起他先前出去一趟打电话,默默做完好事,深藏功与名,他简直比红领巾小学生还要真诚。 她试戴了下,发现尺寸刚好,她的唇角微扬,唇边止不住泄出细碎笑意。 她换了身衣服下楼去找沈礼。 酒店的泳池有四个,一楼的两个是公共开放的泳池,面积也是最大,供全酒店的客人使用。 而中间的两个游泳池是私人泳池,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沈礼那性子决计不会和陌生人共用一个泳池,她下电梯抵达楼层,被工作人员引入沈礼包场的泳池。 泳池里有一具敏捷的身影来回游动,水花由着他的动作溅出浪花,聂维芙第一次看他游泳,身姿矫健,姿势标准,他像一条驰骋泳池的飞鱼,不知不觉引得她入迷。 游完一轮,他靠在泳池壁上休息,视线转向她那头,向她招招手。 他靠在泳池起点,游完之后似是疲累,脸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和慵懒。 聂维芙往他那处走去,然后正好一脚踩在水上,脚底一滑,身体趔趄了下,顿时往前倾倒。 泳池里的男人来不及接住她,她整个身子猛地往水里扎。她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紧闭着眼,鼻子又被水呛到,咳嗽不停,她缩手缩脚只感觉到身子越来越重,像是带了一身的重铁,饶是如此,脑中仍有一丝清醒的意识,不忘紧紧攥着那只手镯。 她难受得窒息和呕吐,突然背后被人有力地托住,她仿佛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双手双脚缠在他的身上,被他托上泳池边。 聂维芙躺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不断地咳嗽,把漏进气管的水呛出来。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目光渐渐聚焦,最后拢在头顶正上空,沈礼撑在两侧,湿漉漉的短发向下涎着水珠,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眸仿佛也被水浸没,越发清澈和明亮。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鼻间的气息沉重地吸进呼出,喘着粗气。 “我……”她的手保持着在水下的动作,紧紧地攥着他的,话方一出口,一片阴影压下来,唇上开展一番碾压式的斗争。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下周正文完结叭!!到时候没涉及到的内容就放到番外啦~ 第55章 (补新) 聂维芙坐在泳池边的藤椅上喘气,喘一口气回瞪一眼坐在她身边的罪魁祸首。 她身上披着一件他的浴巾,散在肩上的头发不停地淌着水珠,胸口因喘气上下起伏,里面的衬衫紧贴着肌肤,有一种黏糊糊的不适感。和他一对比,人家是游泳健将,她就是落汤小鸡。 聂维芙心里不平衡,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沈礼眼中带笑,从椅子跳下来,原想抱一抱她,却被她拿手臂挡在身前,不肯让他再靠近。 他隔着那条纤细的手臂,把她抱下椅子,心情甚好地说:“我让人送了件泳衣过来,到时候你换了衣服,我教你游泳吧。” 聂维芙横他一眼,一口拒绝:“我不学。” 旱鸭子二十几年,落在水里的那一刻她仿佛觉得她要被水淹死,尽管事后他告诉她游泳池水深只一米二,但她就是长两米的高个儿,不会游泳在这一米二的泳池也是会死人的。 沈礼把她的头发拨到脑后,然后从她手腕上取出皮筋,耐心地帮她扎住。 “万一你又掉进池子里怎么办?”沈礼捏捏她的脸,脸上笑意充盈。 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送泳衣,还带了一个鸭子状的游泳圈。 聂维芙看了眼那鸭子,脸顿时拉长了下来。 这是打算把她当小孩儿教呢?她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她只见过小孩儿刚开始学游泳要套个游泳圈,还没见过成人学游泳也要套圈。 她拒绝:“我不要套这玩意?” 沈礼拍了下鸭子头,奇怪地说:“我觉得挺可爱的啊。” 说完瞥见她的脸上,好似恍然大悟,解释说,“这是成人游泳圈,小孩的估计要小一号。”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游泳圈直接往她头上套。 聂维芙拗不过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牵着到泳池学游泳。 她一开始没套游泳圈,扶着泳池壁,按着沈礼的话,开始学习如何在水面漂浮。 池壁有些滑,稍不小心,她的上半身滑溜到水中,双脚忍不住上下乱蹬,水花溅了沈礼一头水。 沈礼托出她的身体,抚着她的背脊,让她放松。 身下有依托,聂维芙有了一层安全感,惊慌失措的心情逐渐稳定下来,也不再惧怕水。她放松心态,慢慢地把身体交给这层水面。 她浮得有些累了,立马生出退缩之意:“我有点累了,能不能下次再学了?” 沈礼替她抹去脸上的水珠,半哄半骗地说:“再学一阵,等你学会换气,我们就不学了。” 最后吃了一缸子的池水,聂维芙勉勉强强能在水中换一回气,爬到泳池边,瘫坐在那只鸭子泳圈上欣赏美男出浴。 沈礼虽说是被老中医鉴定过体虚,但他的身材是实打实的不错,那一夜她喝醉,外加黑漆漆的,没瞧见他的横条腹肌,就是摸过她也忘记了触感。 此时她撑着手,边休息边看他来往游泳,常年闷在衣服下的上半身肌肤又白又结实,配上那张抿唇的禁欲脸,怪不得周围总有女生贴上来。 就是上学那会儿,他这一款冷美男,也比沈乐的阳光小帅哥吃香。从两兄弟抽屉里数出来的情书,往往是沈礼多几封出来。 “回去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小乐吧。” 沈礼踏着一脚水上来,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说好。 回房间的路上,聂维芙两条腿都是微微打颤,还逞强不要沈礼抱。 走出电梯,沈礼没理会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回房间。 房卡在他的浴袍外兜,他抱着人腾不出手,只得让聂维芙替他掏出来。 聂维芙的手伸进他的浴袍摸索寻找,隔壁套房门开了,宋清池从房间里走出来,撞上这一幅画面,脚步蓦地顿住,老脸慢慢涌上一抹尴尬之色,像是不小心撞破小年轻在干的好事。 老爷子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好心提醒道:“走廊有监控,有些是,还是去房间里做比较好。” 说完,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目不斜视,背起手向电梯口走去。 聂维芙靠在沈礼肩上问了他一句:“师父,大晚上您去哪儿?” 老爷子头也不回,又摆摆手说:“我去找点吃的。” “小陈阿姨怎么不一起去?一口哑巴英语,不迷路就不错了。”聂维芙嘀咕,从沈礼身上下来,冲着远处唤道,“等等,我陪您一起去。” 她正要过去,沈礼拦住她,先开了房门推她进去:“你休息。我立马下午找他。” 连身衣服都没有换,他又匆匆走出房间,去追老爷子。 聂维芙站在玄关发愣,斗柜上放着新换上的毛边郁金香,如同蕾丝花边裙摆的郁金香呈粉色绽开,几支盛满透明玻璃椭圆状的花瓶。 她微微皱眉,像是沉思什么,片刻之后,回到卧室翻出带过来的素描本,前面几页画得断断续续,画面不是突然戛然而止,就是最后潦草敷衍,越来越急促。 她盘腿坐在床上,画本搁在膝盖上,垂眸沉思,手中的铅笔刷刷刷落在白纸上。 门铃突然响起,她啪得合上,随手塞进枕头下,然后跑去开门。 沈礼带着老爷子吃喝一顿后终于回来了。 今天两人消耗体力都有些大,各自洗完澡上床休息。 聂维芙原本昏昏欲睡,睫毛一颤一颤地快要睡过去,然而沈礼上床后慢慢靠近她,她立马睁开了眼睛,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他的气息喷在她脑袋下方的脖颈肌肤,她有些敏感地缩了缩往前躲,继而抬手遮住那块肌肤。 “今天学游泳好累啊。”她背对着他,试探性地说。 沈礼嗯了声,却是继续上前靠近,然后亲亲她的脖子,低哑着说:“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私人晚宴。” 聂维芙眯着眼睛,心却是半提,唯恐他克制不住,兽性大发,声音像是走在钢丝上紧绷着:“你在这里也有朋友?” 沈礼手痒心也痒,手指闲着没事戳在她的痒痒肉上。下一秒立刻被她掐住手指。 漆黑夜晚,他的心情却是绚烂如阳,他笑着说:“手镯是托这位朋友帮忙调货的,明天正好去谢谢人家,顺便介绍你们认识。” 聂维芙敷衍地恭维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牛逼?” 沈礼矜持地笑笑,“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 第二天晚上,她和沈礼前往一个私人庄园参加宴会。 这座私人庄园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几经转手,转到现在这位主人手上,用于宴请贵宾,开舞会等活动。 庄园内有一个小型的葡萄酒庄基地,用于种植和酿造葡萄酒。 聂维芙挽着沈礼的手下了车,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引入庄园。 穿过一块巨大的几何形花坛,如同宫殿群一般矗立在正中,而庄严门廊前是一座出自著名雕塑家贝尼尼的四河喷泉,不过是缩小的复制版,原版此时落座罗马那沃纳广场,无比庄严和肃穆。 庄园的主人是沈礼的忘年交,年纪比他爸还大一些,是以前上大学搞创业认识结交。 小老头身穿黑色燕尾礼物,银灰色的一撮小胡子打理地像是贴上去的。一双大圆眼看见他们的时候,立刻眯成细缝,嘴角咧着漾出笑容。 他和沈礼用英文交谈,期间沈礼把她介绍给小老头,小老头很实在地用中文夸了她一句“漂亮”。 一番寒暄之后,小老头和沈礼谈起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工作,英文的专业词汇时不时地从他们嘴里蹦出来,她听不懂,也没兴致搞明白。 聂维芙忽地眼神微动,转过头看了眼小老头,小老头还在笑眯眯地重复了一个名字,沈礼回他的同时不经意间捏了捏她的手指。 小老头有客人过来,和她抱歉地点头致意后,招呼新客人。 她笑吟吟地目送人离开,然后侧过头看着沈礼:“原来你那个大学同学和你们关系这么好呐。” 她听见小老头亲昵地称呼梁茵的中文名,询问她的近况,开玩笑地说梁茵为了他和陈识拒绝他的邀请毅然回国。 沈礼向她解释:“我们大学时期一起做过项目,后来梁茵跟在里查德先生身边工作。她回国是因为家里父母身体不太好,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所以才回国。至于她为什么在十合,你得去问陈识,我在十合只占了个职位,没实权的。” 聂维芙淡淡撇他一眼,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虽然在感情上她是个迟钝的女人,但那是在开窍前,经历过孟祺然的事后,她仿佛立刻装上了一双鉴婊鉴莲的透视眼。 那位大学同学倒说不上那种程度,只是当时流露出来的自然和熟稔令她稍稍不太舒服。 聂维芙还记挂着那次拍卖会:“那你知道她拍的那副袖扣买给谁的吗?” 沈礼放下酒杯,掌心搓了搓她的脸颊,把她脸上的妆快搓没了:“你放心,反正不是买给我的。我自作多情预测,如果她是送给我,我也不敢收,你看看现在我老婆的嘴巴翘得都能挂上一壶醋了。” 聂维芙立刻抿唇,摸摸唇瓣。 沈礼趁机搂住她,两人一前一后依在二楼宴会厅侧门的露台,外面灯光昏暗,宴会厅的光线投到露台,也被沉沉夜幕所吸走。 影子落在脚边的地面上,阴影交缠,亲密无间。 沈礼趁她不备,飞快地亲了她的双唇,蜻蜓点水般一沾而过:“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呗,我如果被别的女人纠缠,一定告诉你,你来帮我搞定。” 聂维芙当即露出嫌弃的表情:“那我岂不是要忙死?” 沈礼说:“忙死也得捍卫你作为妻子的权力。对老公一定要有紧有松,该抓的一定得抓。” 聂维芙忍不住切了声:“你懂得还挺多的嘛。” 沈礼一本正经地回道:“恋爱专家、婚姻导师这么说过,我觉得很在理。” —— 聂维芙回国后,和宋清池聊了聊。 聊完后,她回了美术馆销假,顺便提出了离职。许是宋清池提前打了招呼,离职的流程走得顺利,一天之内交接完全部工作,下午又请了同事一顿下午茶。 有同事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怀孕了所以才离职。她只笑笑,没有解释原因。 四年前的那场车祸,令她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兄长,也令她失去梦想的勇气。 她断断续续接受心理治疗,企图把自己从那场车祸的阴影中拉出来,周围所有人都在等她,念她,盼她。 索性这个世界没有抛弃她,她的梦想也愿意等她。 聂维芙从美术馆开车出来,给沈礼打了个电话。 他那头立刻接起,温柔地喂了一声。 “我办完了。”她说。 他嗯了下:“晚上带你到食墅,商临做东要请我们吃饭。” 聂维芙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随口问道:“方旋也来?” 沈礼在电话那头轻笑,回道:“这我不太清楚,他没说,我也没问。对了我明天要陪商临试礼服。” 方旋和商临的婚礼日期终于定下,在两个月之后的秋季,伴郎伴娘都是男女方相熟的朋友,她和沈礼作为一对已婚夫妻,非常荣幸地也被那对未婚夫妻邀请为伴郎伴娘,等着在婚礼上好好捉弄他们一番。 方旋提过一嘴试礼服的事,但没具体说是什么时候,说来也奇怪,她和明蔚对方旋的态度一直很困惑。 自从两家传出要结婚的喜讯之后,方旋表现得没那么兴奋,甚至都不透出几分欣喜,仿佛要和心上人终成眷属的人不是她。 除了她略微奇怪的态度,一切正在往正常的方向进行,就连商临似乎一改以往潇洒作态,开始履行未婚夫的职责。听说他拒绝了他那白月光夫妻的投资请求,给人介绍了一份高薪工作,似乎无可指摘。 挂了电话,她下了车回御景邸。 原本打算晚上和沈礼在家里吃饭,路过超市的时候,她特地下去买了食材回来,就等沈礼回来做饭。 她把东西一样一样塞进冰箱,这一顿吃不了,下一顿还是能吃,她估计以后家里的伙食都得靠沈礼,靠她一人,能把厨房给烧了。 等沈礼的间隙,她把楼上的主卧收拾了一番,原来客卧里的东西全搬到主卧,书房也合二为一并作一间使用,总不能夫妻俩还这么见外,分两个房间住着。 天色渐渐转暗,夜幕沉沉降临,她没等来沈礼的车,而等来应畅的电话。 聂维芙坐上车的时候,捏着钥匙的手一直在颤抖,她趴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吸,稳定心跳后才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别墅。 应畅是背着沈礼偷偷打电话给她,起因是沈礼下班开车回来接她,路上偶遇一场交通事故,本来这场事故和他没关系,是一辆跑车把另一家私家车撞到路边,私家车的司机下来和跑车车主理论,两人一时起了冲突,跑车车主把人打了一拳后径自上车打算离开。 不知是他操作失误还是故意挑衅,跑车车主猛地踩油门,歪歪扭扭像火箭冲出去,然后撞上迎面驶来的沈礼。 沈礼当时正想给她打电话,避让得及时,车头撞到护栏上,伤到了手臂。 聂维芙到病房里,看见他半躺在右手臂打着石膏,另一手举着手机在和人打电话,似乎是同商临,语气轻松地说他出了车祸,只是手臂骨折,没什么大问题。 话没说话,目光稍转,瞥见门口的人,他说了声后立刻挂断电话,然后向她勾勾手,示意她过去。 病房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外面走廊的光线也稍显微弱,她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中央,背对着光线,影子倾倒在地面上,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沈礼默默地叹了口气,又向她招手。 这回她挪动步子走进来,进来的同时反手掩上门,啪嗒门锁落下,寂静的房间越发得寂静。 沈礼这才看清她的一双眼睛湿湿的,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让她床边的一个位置,低哑着声音问:“怎么过来的?” 聂维芙在看见他时,已经有些憋不住,听到他的声音后,喉咙哽咽一下,眼泪止不住从眼眶流出来。 他不停地抚着她的发顶,低声说她说话,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稍一张嘴呜咽细细碎碎传出来。 聂维芙在他面前一向嘴硬,从不说软话和好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气他,他哄她,此时在他面前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你哭得我都想哭了……”他有些无奈地说,“我只是手臂骨折而已。” 话音刚落,沈礼忽然意识过来,她为何如此大的反应,车祸于她,怕是她永远都难以忘记的阴影,当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令人心疼不已,而现在经历第二次,他能感同身受,只能任由她哭着发泄情绪。 谁都不知道她在开车过来的路上,她总共停了三次车,平静颤抖的双手缓和心中的情绪。 她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他会变成什么样,地球不会停止运转,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或许明天会是个艳阳天,然而对她而言,这一切的存在已没有了意义。 十二岁失去母亲,十五岁父亲再婚,二十二岁挚友离去,她的小半生悲喜掺杂。 当雾霭悄然散去,月光渐出云层,繁星点缀浓稠夜幕,些许微风拂过,惊动树梢上的鸟雀,一根心弦微微颤动。 她一直都在等,所幸,兜兜转转,侧眸回望,终于等来一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这里结束,两人互明心意,之后的发糖生活会放在番外里更新,除了发糖,打算写元元和沈礼沈乐的少年成长生活,以及一个副CP的番外(方旋和商临),追妻火葬场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