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藕花深处》作者:小白喜欢绿 文案 小娇女撑着竹竿行至藕花深处,来人一身黑纱在粉丛中尤为鲜艳,那人眸光深情款款,凑到她身旁轻点红唇。 “今年荷花开得好。”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见钟离 ┃ 配角:唐姣玉唐泽兰玄宁穆朔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娇女和俗世娼的火花。 立意: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行至桃源飘然处。 第1章 团圆 团圆节这一天,溜圆的明月被翠竹撕地破碎,残光打在青衣少女身上,显得有些孤寂。 少女面容姣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颇为清丽,一双杏眼尤为动人,仿佛一眼能看进人的心里。 十七岁的年纪,带着她这份年龄独有的朝气,她背着剑走在碎石路上,嘴里哼着小调。 走过竹林,前方一面铁质大门,看起来有些年代了,门下是一块大理石,上面用红漆印上大荒山三字,想来从前是极为气派的,只可惜石上落了千层灰,而那红漆也早已经褪色不成样子。 少女推门要下山,却见一紫衣女子端正立在那里,明媚笑看她。 女子款款走近:“小月见,你真是狠心,抛弃人家找了这么个幽静的地方快活。” 月见眼睛瞪得老圆,狐疑看她:“钟离?” 下山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钟离,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月见和钟离,一个是仙门望族娇娇女,一个是红尘妓院俗世娼,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但不知为何两年前道门新秀入混沌虚境历练,钟离居然在里面睡大觉。 混沌虚境里全是七百年前静缘和尚抓的妖兽,道门弟子应付不来,钟离和月见合力将大家送回去,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对月见来说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很多,她之所以记得钟离全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不仅娇艳动人,还男女通吃,让贵公子羞怯脸红,让良家妇迷恋欢喜,让老色鬼念念不忘,就连月见巧言善辩的哥哥唐泽兰见了她也口舌笨拙。 可惜月见却没有这么稀罕她,只见月见淡然从她身边走过,只随意问了句:“你到哪里去?” 钟离调笑她:“自然是同你回家去。” 月见家在往生海唐门,哥哥唐泽兰是唐家家主。 当年静缘和尚留下五本功法,后人据此创立五大道门,往生海唐氏是其中一家,其余还有天音山刘氏,云门山穆氏,洛神岛叶氏和西青山欧阳氏,五家之首是云门山穆氏。 听见钟离这么说月见心里还是有几分欣喜,大荒山没有人烟,孤独无趣的很,不然她也不会刚修完功法连夜下山来。 太久的孤独,她倒有点忘了自己从前的性子了。 夜已深,一青一紫的身影没走多久便进了破庙,月见在那雕塑天官脚下扒了些稻草铺开,还十分贴心帮钟离也铺了一个。 钟离躺在上面颇为不适地扭了扭,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连个人住的地都找不到,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月光洒在钟离脸上,钟离生了双深情款款的眼睛,煞是好看,月见看了好一会,幽幽问:“那你到往生海去做什么?” 钟离说:“就是想去看看,看看你们这些高贵人家吃点什么东西。” 月见翻了个身不再说话,钟离也没再说什么,沉沉睡去。 两个人关系不算好,从混沌虚境的寒潭里里出来,月见因为要练功跟着钟离去了济州,那寒潭十分神奇,月落剑在里面浸泡半日居然短暂性失了剑气。 济州时,钟离见路边的瘸腿乞丐便出言调戏:“小没出息的,你这是手残还是脚残,总不至于是个脑残吧?” 手上抹了灰,准备抹在月见衣服上,月见皱着眉头走过去给了那乞丐一些银子。 钟离美目蹬着她:“你是不是傻,这里的乞丐都是骗子,我亲眼看到一个乞丐被当众拆穿明明好手好脚却故意……”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月见已经淡漠走开,最后甚至移开目光,仿佛觉得她脏一样,钟离看月见月见白衣胜雪,她突然觉得烦,只是咋舌:“又不欠她的。” 月见觉得若是有的选,谁会愿意乞讨? 只是各人经历不同,她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愿苟同,更不愿意如此讽刺他人,才冷眼走开。 但是当她跟着钟离走到青丘梦的时候,里面传来□□的嬉笑声,再也绷不住:“你家?” 钟离理所当然点头,并未觉得不妥:“如果小月见你认为家的定义是生活的地方,那这就是我家。” 月见才知道钟离是青丘梦的清倌,青丘梦的老板娘钟虞是她的生母。 月见等钟离白天有心思就练功,夜晚总是早早入睡,要不就自己在房里弹琴,小半个月还算平静,后来有一天一个酒鬼听见琴音闯进来调戏她,月见正要施法赶那酒鬼走,钟离就冲进来发了很大一通火。 两巴掌把那醉鬼硬生生搧醒,末了还不忘讽刺月见:“你若是也想当姑娘大可直接大摇大摆下楼去弹琴,不必这么暗勾勾的。” 月见委屈地不行,她从不鄙夷任何正当的谋生手段,钟离却有些莫名其妙,月见当晚也发脾气把钟离赶了出去。 某日月见从外面回来,听见一声清晰的巴掌声,钟虞咒骂她:“死丫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人,你把这么个不机灵的死丫头带回来干什么?你以为攀的上人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钟离捂着嘴角,歪着身子,每个娼妓都会做这个动作,钟离做却格外好看。 只是她眼里一丝亮色也无,等钟虞脾气发够了她才故作无事离开,钟虞看见了月见,嘴角的讽刺愈发嚣张:“哟,这贱蹄子还会听墙角。” 当天晚上月见就抱着琴下楼,钟离满脸黑线看她:“那个老妖婆叫你来的?” 月见摇头解释:“我想着白吃白喝不好,弹琴我是从小学的,拿得上台面。” 言罢又从怀里取出一串金珠:“这个是前半个月的房钱。” 钟离嘲弄道:“那客人是不是还要点两个姑娘?” 月见佩服她的逻辑,甚至不太明白钟离为何隐藏怒火,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当下十分倔强坐在台子中间弹琴,忍受周围那些嬉笑。 钟离有一把红色的琵琶,叫龙葵,几乎是理所当然合奏。 两个人技艺都不错,可惜音色给人感觉完全不同,听起来怪异,但听众少有懂音律之人,加上钟离大多数时候在一群男人里喝酒玩笑,一时间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 当天晚上钟离在她房门外踱步,扔了个荷包到她怀里,月见打开看看,是一包花种,月见失笑,这是在道歉么,真是另类,像她这个人一样奇怪。 礼尚往来,月见另一天回赠了个传音鹤给她。 功法修完,月见便离开了,钟离不知在忙些什么没去送,月见虽然没觉得钟离有何特殊,但是几乎是下意识看了看钟离房内通亮的烛火。 两个人过往的接触,也就这短短二十来天。 第2章 恶蛊 另一日,钟离早早的醒来,月见还睡着,日光刺眼,她嘟嚷一声翻了个身,钟离黏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月见忽的睁眼:“你干嘛?” 月见眼神澄澈,模样却是迷糊,钟离忍不住笑了笑:“小懒虫,你要是再不起来,咱们就要顶着烈日赶路了。” 月见移开她的手:“什么时辰了?” 钟离无辜摊手:“这我哪里知道。” 那你还说要顶着太阳,不过看天色确实也不早了,月见这段时间有些嗜睡,只怕是那功法太过于伤神。 不过钟离说话让人本就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说实话她也不想接,月见老实起来赶路。 其实月见御剑术一流,御剑会快上许多。 但是从前她的师父叶楚恒问她为何执剑,她说为天下苍生执剑,既然如此,若是连天下都不愿涉足,又如何为天下执剑? 大荒山实在太偏僻,前面还是很大一片林子,钟离倒是觉得没什么,因为林子里凉快。 月见走着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附近有邪气若隐若现,但是两个人在林子里逛了一会却一无所获。 月见朝着周围看了看,许多树干都比人还粗便道:“难道是藏在树干里?” 两人走到一棵老樟树面前,月见射了张显形符过去,樟树枝干交界处出现一个阵法,月见往里面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朝她抓来,但是被阵法挡住。 那人脸上血肉模糊,身上已经长了蛆虫,十分恶心,月见十分嫌弃皱眉,还没忍住干呕一声。 钟离凑过来看,月见下意识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一会吃不下饭了。” 钟离比月见还高一些,踮脚这个动作有些累,所以月见拽了拽钟离就放开了,猜测:“附近应该是有道门的人。” 钟离问:“小月儿打算怎么办?” 月见没有纠结她的称谓,只道:“先把那个道人找到,问问情况再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见看着那老樟树,目光悲切。 钟离道:“万一这是人家两年前封印的,你到哪里去找他?” 月见道:“不会,那洞里的怪物身上的血还没有凝固,应该时候不长,要找出设阵的人,前面应该有个小镇子,我们过去看看。” “听小月儿的。” 晚霜镇忽然传开一个消息,最大的茶馆里出现一个女妖精,抱着一柄红色的琵琶在雅间里怪叫,可怕地很。 众人找到在外面游逛的道人刘笛麟,请他收妖。 说到刘笛麟,其实他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同比月见还小一岁是天音山刘家的二公子,自小天赋极高,也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可惜人家不稀罕,对外从不声张这些,有一次蒙着面在欧阳家完了个遍,等到回去的时候,欧阳家家主欧阳胜楠才知道这是刘小公子。 而且道门新秀里最爱往外冒的就是他。 刘笛麟跟着店小二到酒楼里,小心翼翼推开门,却看见一个青衣女子端正品茶,当下无语道:“老兄,眼睛不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后来人往里头看了一眼,一惊,方才明明是个妖女,怎么又冒出个天仙? 刘笛麟说着要走,却被月见一把抓住:“刘二公子,真巧。” 刘笛麟翻个白眼:“明明就是你把我招来的,巧什么巧?我可不怕你啊!”他摆开架势一副要动手开打的模样。 钟离从屏风后面出来,刘笛麟立刻低下眼,到不是说钟离多有气场,只是他总觉得钟离这位怪姐姐十分少儿不宜,看一眼都害羞。 钟离取出一个传音鹤:“小公子,你家父母应该很想你吧,不如我替你报个平安如何?” 刘笛麟欲哭无泪:“别别别,你们要我干什么就直说,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小爷还没玩够呢。” 月见问:“南边林子老樟树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刘笛麟瞪大眼左望右望:“什么东西?” 月见满头黑线:“我知道是你,别装了,不然就把你抓回天音山。” 刘笛麟还是有点犹豫:“我可以说,但是你们要保证,不能伤他性命!不然打死我都不说。” 月见点头:“好。” 刘笛麟解释:“其实我也在查,他叫曾棋,我前几天认识的散仙,他真的很有趣,而且侠肝义胆忧国忧民,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突然有一天说肚子痛,然后就成了这样,他会杀人,我没办法,只好把他封在树里。” 月见问:“一点神智都没有?” 刘笛麟想了想:“没有。” 几个人来到老樟树前,刘笛麟破阵前又确认:“你说的,不杀他。” 月见摇头:“我没机会杀他,他已经死了。” 刘笛麟一愣,眼眶发红:“怎么可能,你少唬我。” 前不久,他们还一起饮酒,笑看人间万象,畅谈人生梦想,现在却天人永隔。 月见叹气:“你见过哪个活人身上长蛆虫?” 若是被妖控制尚且又生还的可能,偏偏是被下了恶蛊,说到控制人,只有妖物才会控制人,只是近来蛊族研制出恶蛊,也能完全操控人的心智,但根本上实在东施效颦,必然有所局限,这蛊无法留下活人,只是不知道对那些下蛊之人而言,是不是局限。 刘笛麟不可置信辩解:“可是你看,曾兄还会动。”他说着声音慢慢变小。 但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怪物又狠狠撞那阵法,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尤为突出。 “会动的一定是活物嘛?” 刘笛麟功课修的好,自然明白月见的意思,他只是不懂,为何会如此戏剧化,他也接受不了。 见刘笛麟沉默,月见突然想起一年前,师父带她到地牢里,她也看见了这么个尸体,明明五脏都已经稀巴烂,却仍在不停地挣扎,眼中没什么光彩。 那时候,叶楚恒问她:“月儿,你心性好,愿不愿意去大荒山修往生咒渡他们入轮回?” 往生咒唯有一种功效,就是超度这种染上怨气或者妖物的人,若是恶蛊,他们在被沾染上的时候就死了,但因为被操控,不得魂归地府所以无法转世。 但此功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堕入魔道,而这种蛊虫可以被杀死,道门中不乏良善之辈,可谁也不愿因此冒如此大的凶险,所以修的人很少。 月见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生怜悯,便花了一年的时间辞别道门修习此术。 月见道:“我有办法送他入轮回,你好好想想。” 刘笛麟挣扎一小会,最终还是点头:“好。” 因为他别无他法。 刘笛麟将它放出来,又重新制服,那曾棋想来生前也是个强者,刘笛麟不慎被他抓伤了手臂。 月见抓紧时机使用往生咒,半炷□□夫,精怪化作烟火消散在林间。 刘笛麟抓了抓后脑勺呢喃:“曾兄一定……是愿意的吧。” 只是为何,还是心痛落寞? 钟离突然道:“让我看看这树洞里还有什么。” 说着折了根树枝在里面掏,居然掏出了一个蛋,那个蛋灵力极弱,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刘笛麟惊叹道:“钟姐姐,你真厉害,我每天来这里晃荡都没发现耶!” 第3章 凤咕 钟离笑着看他,笑得不怀好意,刘笛麟很明显也收到讯息,立刻拉开距离笑眯眯:“我可不陪你们玩了,别想带我回去,真是。” 言罢赶紧跑了。 月见也有些惊讶,她也没有察觉,或许真的是天赋,钟离也是个散仙,自身不怎么修习,资源也远不如道门弟子,但是之前在混沌虚境的时候,月见就看得出来,他们这些道门新秀里,能与她匹敌的人,少之又少。 包括她,包括刘笛麟,甚至包括穆朔瑾,似乎都难以赢她,而且钟离修习她是看过的,只需一个词就能概括,懒散。 钟离蹲下身仔细端详:“这是个鸵鸟蛋?小月见,你吃不吃这个?” 没等月见回答,钟离一挥手,地上枯木燃起小火,钟离丝毫不犹豫把蛋放进去。 等了一会,那蛋却没什么动静,月见觉得奇怪,莫非真的是个普通的蛋? 钟离没了耐心,又把它捞出来,但是因为烫,她一时受不了把蛋一抛,那蛋顺着弧度落在地上,裂出一道口子。 钟离鄙夷道:“这就碎了?” 月见无语,什么蛋也经不住你这么糟蹋。 那蛋的缝隙中伸出一双火焰似的翅膀,一只凤凰从里面飞出来在林间舞动,身姿优美,高贵傲气。 飞过之处皆有火星点点,两人看着都有些惊艳之色。 “咕咕咕……” 月见突然一懵,如此惊艳的场景突然出现不雅的声音,若不是见到那火凤凰张嘴,她还以为是自己饿了。 “噗哈哈哈哈……就这?” 钟离毫不犹豫嘲笑:“本姑娘还没吃过凤凰肉呢,今日就用你开开胃。” 月见汗颜:“这一看就是不怕火的,你还想烤熟它?” 那凤凰通人性,闻言十分生气生气,又不满咕了几声,只能更加滑稽,钟离笑声不止,它又朝着钟离喷了一口火,钟离笑着闪身避过,谁知那凤凰却以雷人之速冲进她的身体。 钟离浑身一震,眉心出现一个火焰印记,又由深变浅直至消失。 钟离甩了甩袖子:“死鸟,你给本姑娘滚出来!” 月见端详道:“看来是认主了,钟离,你要不给取个名字。” 钟离想了想:“凤……咕?” “……” 因为曾棋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即便两个人尽力赶路,也没能赶到下一个街市,幸好有个废弃的仓库可供休息。 但是里面老鼠爬来爬去,吵的人无法入眠,月见自小吃穿用度极好,睡了一夜稻草已经是极限,当下决定打坐。 钟离没人铺床了,她又懒得动手,便也没有睡觉。 钟离百无聊赖在外面赏月,月光泠泠,她想起在昆仑镜里看见的少女,也如月色般动人,她倾尽所有帮助一个少年修习道法,少年很笨,可那少女却很是耐心,清丽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 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干净美好的人,不像她,早就在烂泥里扎了根,从小强颜欢笑,对着一个个好色之徒摇尾乞怜,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她的母亲,从来只会打骂她,要她用尽手段讨好那些狗东西,她们的遭遇仿佛有云泥之别。 她的父亲,只在她六岁的时候来过一次,她求他带她走,他残忍拒绝,她就偷了他行囊里的东西,第一次接触到了道法。 那昆仑镜也是她偷的。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可她终究没有办法理解那份美好,所以她去找了那镜子里的人。 见到了,她果真是个纯良之人,在虚境里让别人先走,也想送走自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在虚境里,旁人都走光了的时候,月见已经消耗过度,然而设防御阵保护她,等恢复了些之后,说她们还能再走一个人,想送她离开。 潭底另有出路,潭低却暗流涌动,月见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紧,万幸两个人都出来了,即使她差点被呛死,后来她见到了月见的哥哥,也是个谦恭的俏公子。 钟离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感觉,镜子里看到的一切都被一一证实,她却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妒忌,甚至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迷恋。 月见因为功法邀请她去往生海做客,她却越发烦躁起来,说什么都不去。 她甚至想带她去妓院,让她看看人世间的肮脏,她也这么做了,以为这样这份美好将不复存在。 毕竟一个人善良归善良,她见过最好的人都会下意识用同样的标准要求别人,现实却啪啪打脸。 月见从来没有要求过别人,甚至,除了一开始的惊愕,对她的身份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别的想法。 没有想别人一样鄙夷,甚至没有出声假意安慰,就好像你对她说,我是□□,她说,哦。 再正常不过。 钟离其实没别的什么心思,只是想看看那份美好罢了,她只是好奇,这样的女孩是怎么生养出来的。 她只是知道,这样的女孩,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 另一天钟离依旧贴着月见,捏着她的脸叫她,月见从神识中出来:“不要动手动脚。” 钟离起身:“我也不想,可是小月儿再睡,咱们今晚也没得地方休息了。” 月见跟着起来:“好吧,快些走。” 月见想起什么突然问:“你那个传音鹤似乎是道门的东西,那里来的?” 钟离幽幽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说是快些走,月见这里除个妖,那里杀个怪,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回到往生海。 叶楚恒知道自己宝贝徒弟要回来了,连比斗也懒得看,直接跑去接她。 月见扎进叶楚恒怀里头说:“师父,想死月儿了!” 叶楚恒本来乐呵,说到后面却眼睛湿润:“师父也很想你,再不叫你出远门去了。” 月见重重点头:“那里都没人,月儿真不喜欢,吃不好,你看月儿都瘦了。” 月见看了看叶楚恒身后神情淡漠的唐姣玉,十分给面子:“师姐,好久不见。” 唐姣玉道:“嗯。” 后者态度太冷淡,叶楚恒当下不满:“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比斗台看着!” 他再看月见,又是一副慈爱的模样:“累了吧,师父陪你去休息,想吃什么?” 月见想了想:“穆家那厨子做的芙蓉糕。” 叶楚恒宠溺一笑:“尽是喜欢这些,那师父就去卖个脸面好了。” 唐姣玉见怪不怪,沉默着离开。 钟离啧啧称奇,这对比,真真奇天下之大观。 叶楚恒看了看钟离,她身上的脂粉味让他皱了皱眉:“月儿,这位是?” 月见解释道:“这位是钟离,混沌虚境的事情我同您说过的,她要来往生海休息几日,既然是道友,自然是无妨的,快别说这个了,我都要饿死了。” 月见摸了摸肚子,从早上起就没吃什么东西,胃现在正在闹脾气。 叶楚恒赶紧把宝贝徒弟安排好,什么山珍海味都搬上来摆满任她挑,其实他反对铺张浪费,但是对象是月见,那就不浪费,这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并且他虽然不喜钟离,仍给她清了间客房。 月见吃着芙蓉糕,突然想到那双眼睛,差人给钟离也送了点东西吃。 第4章 挖眼 养足了精神,唐泽兰来找月见,说了道门发生的事情。 近来西河蛊族动作连连,连伤了多名道门弟子,穆家家主穆风流提出选出强劲的到门新秀组成小队,悄悄潜过去查看情况,这几天在比斗选队长。 月见没忍住吐槽:“小辈里年纪最大也不过20岁出头,修为能高到哪里去?这不是要我们的命么?” 唐泽兰无奈摊手:“谁叫他是五家之首,何况又有正当理由。” 月见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唐泽兰又拦住她:“听闻钟离姑娘来了?” 月见道:“嗯,她在客房。” 唐泽兰垂眸一笑:“先去比斗台吧。” 比斗台上,月见望了望,一个紫衣男子执剑立在那里,月见居然看见了刘笛麟,十分挫败地坐在刘家的位置上。 穆朔瑾执剑飞身过去,穆风流当即骂了一声:“这逆子,成心气老夫。” 他还有一个女儿,叫穆朔澜,一脸忧愁,担心穆朔瑾,也担心刘笛麟。 在虚境的时候,面对一个凶兽,有道门弟子要杀,穆朔澜突然拦住那人死也不让,她说他们才是不速之客,焉有闯了人家的家还要行凶之礼? 是刘笛麟用家族神器无恙笛拖住了那只凶兽重新封印,期间本来一直跟着哥哥的穆朔澜破天荒陪在了刘笛麟身边。 刘小公子笑得满面春风。 当然,现在可没有这么得意,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何刚刚突然灵力失调,像突然被抽空了一般。 比斗台上穆朔瑾脸色有些苍白。 月见听闻他之前无故受了家法挨了一百鞭子,此刻只怕勉强地很。 穆朔瑾看着那穆家的弟子:“穆秦,我的实力你应该明白,你赢不了我。” 穆秦道:“今时不同往日,大师兄,得罪了。”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穆秦知道穆朔瑾背上有伤,有意攻击他的伤口,抓住机会踢了他背上一脚。 与此同时,穆朔瑾的剑锋灵巧冲向他,穆秦手臂被划了一剑。 突然穆朔瑾动作一顿。 “小心!”刘笛麟大喊一声。 但是迟了,穆朔瑾被穆秦一掌击出比斗台,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他凉凉望了穆风流一眼,失望溢出眼睛,在您眼中,就连儿子也算不得什么吗,父亲。 穆朔澜赶紧冲过来扶起他:“哥哥,哥哥,澜儿带你先回去。” 穆朔澜修习道法不算有天分,但精通医术。 月见沉着脸看穆秦,总觉得怪不可言,也立刻飞身上去:“往生海,林月见。” 那人正要开口,月见冷声却打断他:“你就不必报姓名了,你的名字,脏。” 穆秦一顿:“你!” 月见随意道:“不必多言,开始吧。”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出招速度极快,月见却始终坚持没有用灵力,她用剑,辅之以符咒。 饶是如此,她还是赢了,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穆秦,她忽的凑近,用极小的声音:“就凭你这功夫,居然赢了无恙笛?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是藏在眼睛里?” 穆秦惊愕抬眼,下一瞬,左眼就被戳瞎,月见的手插进了他的左眼,硬生生把眼珠子挖了出来。 四座皆是倒吸一口气,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是穆秦的惨叫声。 月见朗声道:“这就是输给我的代价,还有谁要上来?” 手中黏黏的触感只让她恶心,但她却察觉这眼睛里有什么妖物,查明之前必须瞒下来。 穆风流握紧了拳头,道:“好个无知小儿,怎可如此随意伤我弟子!” 月见冷冷看他,没说什么。 还是欧阳家长老欧阳涯出声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比吧,穆兄,我看你那弟子有问题,要抓起来问问看哪。” 穆风流横眉竖眼:“你这老匹夫,满嘴脂粉味,闭嘴!” 周围随之而来是嗤笑声,欧阳涯尴尬摸了摸鼻子。 月见突然看见阁楼上一抹红色的身影望着她笑得明媚,她身边唐泽兰满面羞红,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 月见万分无语。 叶楚恒问她:“月儿,怎么回事?” 月见把眼珠子放进盒子里:“师父,好像是什么邪物,我怕惊起什么风波。” 叶楚恒看着月见,怜爱道:“难为你了。” 钟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递了一块帕子,上面绣了两朵娇艳的牡丹。 月见接过擦掉血迹:“多谢。” 月见回到房间洗了半个时辰,不断给自己洗脑,挖的不是眼睛是核桃,以为有了什么效果,但看见桌上的葡萄还是没忍住恶心吐了。 转转多次,到晚上也没睡着。 是夜,如今的月亮已经越发尖起来,钟离踏着月光四处看了看,在一处院子外停下来。 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钟离沉默半晌还是走开了,恰好碰到同样睡不着的唐泽兰。 他手里拿着灯笼,一身白色的锦衣,修长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头,看见钟离面上一喜:“钟离姑娘。” 钟离含笑走过去:“唐公子掌灯,是觉得半夜孤枕难眠?” 唐泽兰又一次脸红:“姑娘说笑,只是唐某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忧心而已。” 钟离好奇:“那眼睛是什么东西?” “断灵瞳。”言罢怕钟离不理解,有说:“是一种凶兽的眼睛,失传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此物凶险,会让修道者短暂失灵,今日若是月见用了灵力,只怕结果难测。” 钟离勾了勾唇:“她倒是机灵,对了,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何人?” 唐泽兰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唐过老先生。” 钟离冷笑:“他是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不说出去,唐公子你可以说实话。” 唐泽兰愣了半晌,浅笑:“姑娘说笑了,唐过老先生德高望重,是道门人人敬重之辈,绝不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姑娘一定是误会了。” 钟离怀疑:“是吗?” 唐泽兰道:“自然是的,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罢把灯笼交到钟离手里,钟离懒懒应了一声,握着灯笼离开。 第5章 心动 等唐泽兰也离开,月见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她突然站在原地十分尴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现身,在自己家居然像做贼一样。 有种扰了有情人幽会的感觉。 她一动不动站了一会,自觉无趣,蚊子也多就回去睡去了。 另一天,月见跟着唐泽兰到比斗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也是,这样的比斗每一个修道者想必都是感兴趣的,她没看见穆朔瑾,估计伤的还挺重。 穆风流另一天居然带了道门兵人参加比斗,有人觉得不妥,也有人觉得这种时候就是要实力说了才算,其他的什么仁义道德啥也不是。 台上站着两个兵人,一高一矮,高的精瘦,矮的十分稚气,高的叫穆风,矮的叫穆云。 两人不仅灵力强劲,还配合的天衣无缝,只是目光都冰冷,又或许不是冷,只是看过去,感觉不到温度。 月见抵挡逐渐劣势,眼看她被穆云一鞭子震开,唐姣玉提醒:“师父!” 叶楚恒犹豫半晌:“你去吧。” 唐姣玉淡漠的神情有一刻松动,正要上前,就见一道红色身影从阁楼飞身而下,长长的轻纱飞舞浮动,像飘然而坠的牡丹花。 “往生海门客,钟离。”那人言罢笑了笑,竟有些张狂,且不论能力,单看长相,她确实有此资本,许多人站起来,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月见惊讶:“钟离,你闹什么,还不快回去。” 穆风流本来很得意,见此变故也是急了:“比斗已经开始,你一个外人没资格掺和。” 钟离嗤笑一声:“这位客官,你看你以多欺少就罢了,怎么还是非不分,我是门客,怎么成了外人了?” 唐泽兰笑着出声:“钟离姑娘是我往生海的门客,有资格比斗,何况穆兄你连兵人都用了,我又凭什么不能请门客?” 唐泽兰说话向来如此柔柔却有力度,十分有说服力,月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让钟离被拉扯进来:“哥哥,钟离是往生海的客人,什么时候成了门客了?” 钟离笑道:“刚刚。” 月见皱眉小声道:“这不是儿戏。” 钟离假意认真:“钟离明白。” 看着钟离此番坚持的模样,心弦一震,她突然想要书里写的但求此生同行路,天涯海角不觉远 她难得退步:“你要小心。” 钟离应下,做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她看穆风穆云长得好,调戏道:“小公子,为何绷着脸,你们是道门兵人又不是道门冰人。” 月见:“……” 月见和钟离两个人都不弱,可惜双战配合实在太重要,虽然一起修习过功法,但配合又怎么比得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穆风和穆云。 一时间僵持不下。 忽然,穆风的剑招逼住两人,钟离几乎无处可逃被穆云的鞭子击中腹部,九节藤鞭,威力非凡,钟离摔在地上,口中漫出甜腥味。 香气却同时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穆风察觉,脸色更加凝重。 钟离站起身舞动起来,香气居然化形为体,像利刃一样割破两人的衣裳。 穆云明显有些慌乱,他好像十分怕痛,一痛便开始乱咬人,他胡乱舞动鞭子,一鞭子抽过去,钟离看了看选择硬生生扛了下来,低声喝到:“机会。” 月见会意,执剑冲过去冲散两人,钟离趁机治住穆云,穆风没了帮手论单打独斗,自然赢不了月见。 月见逐个击破,最后险胜一招,她的剑抵在穆云的脖子上,自己也受了两鞭子。 穆云衣服破碎,最后一鞭子吓人得很,突然他裤子掉了下来,他本来冷漠的脸突然十分羞愤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钟离惊讶看他:“我还以为是哑巴。” 这并不是重点,月见把精力放在了两个兵人身上。 穆风连忙安抚穆云,颇像父亲带儿子,后者抽泣继而有些后怕地看了看穆风流,穆风流铁青着脸,拂袖不看他们,穆风又看了看月见,沮丧低头。 月见却有些惊住,她分明看见了穆风的口型。 救救我们。 穆云颤抖着身体,月见赶紧渡灵给他助他安神,钟离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突然一丝鲜血自唇角溢出,她伸手摸了摸,若无其事将血腥咽下去。 众人一致觉得很迷,明明昨日如此恶毒的月见,今日为何行善起来。 月见此战辛苦,之后又如此消耗,此刻也有些受不住昏迷过去。 月见醒来时口中是中药苦涩,她连喝两杯水,叶楚恒心疼看她:“月儿,可好些了?” 月见用的药都是叶楚恒珍藏最好的,此刻自然感觉不会差,她摸了摸心口:“师父,钟离也受了伤,她怎么样了?” 叶楚恒温柔道:“月儿放心,钟离我已经差婆子请大夫去看了。” 家里的婆子势利眼月见多少知道一些,她拿了两瓶金疮药要去看钟离,叶楚恒担忧道:“月儿,你自己也有伤,明日再去也不迟啊。” 他就不明白了,月见怎么突然这么乐衷于那个野丫头。 月见摇头:“我看见她吐血了,我要看看去。” 等月见到了客房,就看见钟离躺在床上睡觉,她身旁,唐泽兰握着她的手,满目担忧,见月见进来,轻轻放回被窝。 两人站在房门外,月见打破尴尬:“泽兰哥哥,钟离伤的怎么样?” 唐泽兰皱眉看着月见单薄的衣衫:“月儿,你怎么跑出来了,你损耗太多,要好好休息才是。”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月见苍白的脸色:“叶兄真是,居然由着你胡来。” 月见又问了一遍,泽兰才说:“她已无大碍,只不过有一鞭子伤了筋骨,往生海真要撵一些婆子走了,主子的话都不听。” 月见面色一寒,她知道唐泽兰修养极好,若非事情真的恶劣,他绝不会这么说。 想必是那些婆子怠慢,没把叶楚恒的话太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伤口恶化,加上又伤了筋骨,钟离不至于在昏睡。 钟离分明有恩与唐家,这些不长眼的居然如此嚣张。 月见道:“哥哥,比斗赢了,道门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快去吧,钟离我来守着,我和她一桌吃,她们不敢怠慢的。” 唐泽兰犹豫半晌:“好吧,我确实抽不开身,月儿,你也要注意休息。” 月见点点头便进了屋子。 钟离已经醒了,看着月见有些惊讶:“我刚才感觉有人握住本姑娘的手呢,莫非是小月儿?” 月见道:“谁握了你的手,你就喜欢谁么?” 钟离轻笑,并不说什么。 月见闷闷道:“叫你别管道门的事情,你可知那穆风流可没这么好说话,你落到他手里,少层皮都算轻的。” 钟离可怜兮兮:“那小月儿可以定要保护好奴家,人家可怕疼了。” 月见认真道:“嗯,日后我会保护好你。” 第6章 云门山 接下来两人果真一桌吃,钟离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今日怎的伙食这么好?” 月见觉得奇怪,问:“你平日里都吃什么?” 钟离道:“本姑娘都喝了三天粥了,还以为往生海穷呢。” 月见:“……” 这帮婆子真是能气死人,非要叫泽兰哥哥好好清理了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欧阳家差人送信来,钟离瞄了两眼:“欧阳涯,居然邀本姑娘去游湖,不知那里景色如何?” 月见皱眉:“不准去。” 钟离疑惑,伸手掐了把月见的脸:“为何,小月儿怎的不高兴了?” 面对钟离如此调侃,月见解释:“这个欧阳涯是出了名的采花蜂,我听人家说前日才闹出丑闻,找了府里一个丫头,被他妻子当场抓包,你可别被他骗了。” 钟离问:“那丫头可得了什么好处?” 月见反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钟离也不纠结:“我看哪里的人都一样,大家喜欢看热闹,是不是这个欧阳涯越是闹出丑闻,大家越是喜欢他?” 月见轻笑:“说的有理。” 月见和钟离病情大好,比斗赢了的事情有老辈们操心,恰好月见有事情要去穆家,也得以抽身。 月见御剑带着钟离去云门山,钟离好奇道:“小月儿不是不喜欢我管道门的事情么,怎么拉着我来这里?” 月见撅了撅嘴:“不是你非要管,多让你明白些事情,对你的安危也有好处,我还是后悔把你拉进来。” 钟离笑了笑:“你要说给我听,看,只怕人家看不出什么名堂。” 月见点头:“好,我都会说给你听。” 月见先带着钟离去客房看了看,好巧不巧看见刘笛麟一脸享受躺在床上,穆朔澜撑着身子,嘴唇贴在刘笛麟额头上。 钟离轻咳提醒:“二位一看就没什么经验,做这种事情,还是要把门窗关好。” 穆朔澜顿时满面羞红,觉得钟离说话太轻佻,瞪了她一眼,触及对方的那一刻,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其实她也不太敢看钟离,在虚境她却表现地无比英勇,全是因为钟离太过分,居然搂着她的腰逼她喊离姐姐,加上钟离还总是调戏她哥哥,她又想让月见当她嫂嫂,才顶了两句嘴。 刘笛麟不怕死道:“澜儿,咱们又没干什么,没什么好心虚的,不怕啊。” 闻言穆朔澜脸色更红,娇怒道:“你闭嘴,你不是要我照顾你,那我现在就好好照顾照顾你。” 刘笛麟惨叫:“别……别过来!” 月见早就拉着钟离出来,钟离笑道:“这么急干嘛,人家还没看够。” 月见道:“时间紧迫,咱们还要去看看穆朔瑾,他受的皮外伤,现在估计好的差不多了。” 穆风流这段时间都忙着兵人的事情,两个如此强的兵人输了,并且似乎出了点毛病,他不忙才怪,也就是这样,她们才有机会见穆朔瑾。 其实她本来想不通,穆朔瑾见多识广,怎么会没有发现断灵瞳,本来觉得是因为他太信任自己的父亲,但细想,他实在不是这般感情用事的人。 穆朔瑾房门口有位丫鬟守着,那丫鬟看了看月见,吓得一哆嗦:“月……月小姐。” 月见料想她刚刚做了挖人眼睛这么血腥的事情,别人怕她也正常,当下柔声道:“嗯,这位是钟离。” 丫头见月见平和,也放下心来:“钟离姑娘,公子在里面等你们。” 月见点点头便进去。 满房间的药味,月见忍不住道:“穆大公子,这药苦不苦?” 穆朔瑾满头黑线:“不苦。” 月见轻笑:“真的不苦?不苦就好,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还给你带了些过来。” 月见的调笑有理有据,穆朔瑾小时候生病因为怕苦不吃药,躲到往生海后山晕死在那里,幸好被逃课的月见发现。 月见还听说有一次因为他打坏了家里的宝贝,被穆风流罚吃了一天苦瓜,泪流成河,哭喊惊天,好一派凄惨的光景。 穆风流之所以会信他受了重伤也是有原因的,可惜穆朔瑾已经长大了,即使怕苦,也不会哭闹了。 他心中有了坚守,会为此做出非常之事。 穆朔瑾苦笑着作揖:“我是怕了你了,我这厢有礼。” 穆朔瑾真是欲哭无泪,要不是有求于人,他才不想这么没出息。 月见道:“你要独自去西河,大可以病为由说要在唐过老先生那里养病,你父亲不会怀疑的,但是你最多一个月时间。” 穆朔瑾道:“唐过老先生那里,就麻烦你打点了。” 穆朔瑾抬眼,恰好与钟离对视,他有些不自然移开眼,钟离眼中总有股莫名的深情,像有情人你侬我侬的缠绵。 “钟离姑娘……” 月见好奇问:“对了,我还没问你要去干什么呢。” 穆朔瑾道:“杀人,我父亲是通过一个姓林的人与蛊族通信,我要去把那人杀了,这样才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穆朔瑾不过22岁,却成熟的像个死人,穆风流造了多少孽,大多是穆朔瑾在善后,他害人害了半辈子,到头来被害的最惨的是他的儿子。 她真的能感觉到穆朔瑾越来越阴翳。 月见叹气:“往生咒的心法,你不要冒进,这功夫容易走火入魔。” “嗯。” 离开往生海,月见看钟离一直沉默:“钟离,你听见我和他如此轻易谈论杀人,是不是害怕了?” 钟离道:“奴家能理解,你们是为了道门,何况那人试图挑起战争,确实该杀。” “我是问你,你害怕嘛?” “这可怕吗?” 见月见不理解,钟离又道:“我不过是娼妓,我母亲不知赶走了多少要饿死的人,青丘梦不知害多少家人家破人亡,换句话说,我本无仁心,又何来害怕?” 月见突然觉得心里堵,她知道她过的不顺,却没有出手阻止她踏入另一个泥潭。 钟离道:“小月儿,你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月见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听小月儿的。” 第7章 有美人兮 现在只等穆朔瑾回来,若是顺利,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此时天气转凉,月见要开始修习功课,钟离闲的无事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因为钟离在比斗台表现突出,时常有弟子前来讨教,她心情好的时候比划两招,大多数时候心情都不大好。 钟离似乎对唐过的院子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去逛一圈,日子长了连唐泽兰这个大忙人都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钟离。 钟离晃了大半个月,终于看见了一个清瘦的少年,钟离含笑走过去:“小公子,上哪里去?” 少年一缩,他看眼前的姐姐穿的格格不入,迟疑道:“是……钟离姐姐?” 少年生的清秀,只是有些病容,钟离不是第一次看见,钟离好奇:“你听说过我?” 少年道:“父亲说过你,说你很厉害。” 钟离冷笑:“他又没去看,怎么知道我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声:“唐陌,姐姐也可以叫我决明子。” 唐陌犹豫半晌,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因为唐过交代过让他多和钟离走动,他实在太怯懦,几次驻足没有进去。 却不想钟离主动来找了他。 钟离摸了摸他的俏脸:“生的还是不错的,虽然傻了点。” 决明子脸色发烧,低着头沉默。 月见听说决明子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天天往客房跑,给钟离端茶倒水,晨昏定省,好不殷勤。 月见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拉扯到一起,她本来觉得是不是钟离欺负人家,但是两个人像是周瑜打黄盖,她只好闭了嘴。 欧阳家长老欧阳涯又闹出丑闻,他夫人居然在乐坊里抓到他,他和一众子舞姬玩戏红尘,被他夫人抓着追了三条街。 穆朔瑾终于回来了,受了些轻伤,他咧嘴朝月见笑笑:“我成功了。” 月见道:“恭喜。” 穆朔瑾一回来,刘笛麟就得了空赶紧逃出了道门,他还是喜欢四处游逛,其实他这性子极好,见的多了,每招每式均有进步。 道门和西河蛊族的事情因为穆朔瑾杀了传信人,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唐泽兰和叶楚恒又在商谈,月见对这些是不能感兴趣的,已经是快要入冬的时候,往生海的梅花开的极好。 月见跨过门槛,恰好看见钟离站在梅树下,怀里还抱着半只红梅,她穿的单薄,绿色衣衫,披着鲜红的绸缎,看见月见,浅浅一笑。 月见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同她站在一起,钟离道:“今日怎的不要琢磨功课?” 月见道:“先生要回家,今日有假,你冷不冷?” 恰好唐泽兰和叶楚恒也跟着出来,唐泽兰看见钟离也得愣了愣。 叶楚恒白了他一眼走过去提醒:“钟离姑娘,你是往生海的门客,也该注意注意影响才是,你……看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还有,这花开的好好的,你何苦糟蹋它。” 钟离无辜还没说什么,月见就责怪道:“师父,你都说钟离是客人,你怎么还挑她的错,你重礼,可知道待客之道?” 叶楚恒看着自家宝贝徒弟胳膊肘往外拐,气个半死,唐泽兰也过来道:“是啊叶兄,何况钟离姑娘不在道门长大,你怎么能用道门的规矩要求她?” 叶楚恒更加无奈,但是看钟离这衣不蔽体的模样实在难受,还是喝到:“我可不管别的,但是你不能这个样子,快去给我把衣服换了,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像什么东西!” 言罢觉得眼不见为净赶紧走开。 周围有人对钟离指指点点,月见生气把他们遣散,瞪了眼唐泽兰怪他办事不力。 唐泽兰无辜摊了摊手,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下再多功夫也管不尽,他委实委屈。 钟离同月见走到水池边上,风吹过来,月见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钟离身上。 钟离笑着打趣道:“小月儿,你师父如此挑我,倒像是在挑媳妇一样。” 月见无语:“你想多了,他就是看不惯罢了,也不用理他。” 钟离道:“我想着当你师娘也很不错噢。” “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月见还没说话,身后一声怒喝,两人齐齐转身,叶楚恒横眉竖眼站在那里,气的发抖。 钟离有些尴尬:“玩笑话,您别介意。” 看钟离居然玩世不恭全然不放在心上,亏的他反省自己确实苛刻,自己劝了自己半天才拉下老脸来道歉,居然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叶楚恒冷声一哼拂袖离去。 钟离无语,随意提了一句“你那师父和你师姐一个样,都是闷葫芦。” 钟离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谁知叶楚恒突发奇想,叫钟离和月见一起去念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月见在他心里是最好的人,举止有礼,温雅谦恭,他献出宝贝徒弟把钟离带上正道。 他以为,钟离之所以如此不守规矩,全是因为她不懂礼法,肚子里没有墨水,叫她去念书,潜移默化影响,必然有奇效。 钟离对此十分不屑,她自认天资聪颖,不可能读不好书,奈何天赋是个神奇的东西,一眼能抓住功法关键的钟离居然背了整整三天才勉强会了礼运大同篇。 好容易松了一口气,考核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只是会背,一篇默下来全是错别字,甚至先生问她有些字是不是她自己胡乱造出来的。 饶是先生修养高做足了准备,也难以接受这惨淡的成绩,可他心善不忍心伤了人自尊,半天咂舌,安慰道:“这字倒是写的还算能认,不然老夫也不能知晓你写的对不对了。” “……” 月见万分不理解,明明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就写不出来,钟离看她纠结的模样,幽幽翻了一个白眼。 钟离能说什么,大家一同上课,听着同一点东西,月见看起来也没多用功,才这么三天,差距居然这么大。 秋风卷帘,月见偏头,看见钟离端着课本看的认真,偶尔眼波流转,月见一时失了神。 第8章 心伤 秋天过去,西河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直到隆冬,月见趁着月色潜进唐姣玉房间里,黑暗中不小心碰倒了烛台,月见一惊,偷了家主玉佩赶紧跑。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去了地牢里,她穿了夜行衣遮的严严实实,因为有玉佩,地牢里也没有人拦着她。 月见走到最里面,看见一个少年躺在地上微微抽搐,有老鼠在他身上啃咬,他看见来人剧烈挣扎起来,眼泪不受控制溢出,月见看见他口中空空如也,只怕被老鼠咬掉了舌头。 此地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 月见心中一痛。 这就是被妖兽附了身,明明什么也没招惹,偏偏没有人可以救他。 为了粉饰太平,也为了家主做出最正义的判断,这些肮脏的东西注定只能由少部分人知道,每个家族会选出一到两个新人负责暗杀被蛊族控制的道门弟子,那些人像是黑暗里的影子,见着最肮脏可怕的东西。 在唐家是月见。 叶楚恒眼看着月见不忍,可此事实在不好交给别人,才问她愿不愿意学习往生咒。 唐姣玉和月见都十分认命,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谁也不多过问。 月见渡了灵力给他,他艰难沾了身上的血,在地上写下欧阳胜楠四个大字,口中咿咿呀呀,眼里满是绝望,月见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那里血肉模糊,能看见森然的白骨,月见定了定心神,继而开始施展往生咒。 她能做些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无法护住所有人,此刻仍旧是无力的。 许是天气冷,心也跟着发寒,月见缩着身子,玉佩还紧紧握在手里,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客房里。 烛火晃动,里面居然传来说话声。 “你可真漂亮,你放心,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皮肤真嫩……” “家主,你真是急不可耐。” 钟离的声音传出来,有轻微的喘息,月见瞳孔一震,撞进门去抡起盆子浇往在床上交缠的两个人。 “啊,该死的贱人!” 黑衣人起身,看见月见也是慌了,想动手又怕招来更多人,只好从窗外跳走,月见觉得不解气将手中的木盆一并砸过去。 一时寂静,月见转头就看见钟离衣衫半解,薄衫被水打得透明,烛火光映在脸上,看得出来脸色些许微红,眼中竟有□□,只是始终侧头,一动不动。 生了一副勾人妖精的模样,月见看的恼火,关了房门欺身上去。 一只手扶着钟离的肩,嘴唇附在她耳畔,另一只手伸进里衣里抚摸她的腰身,钟离轻喘一声,月见意乱情迷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吻上去。 她动作忽的轻轻,明明在强迫,却有种怕惊扰了身下人的感觉,她动作生涩,钟离没什么反应反倒自己觉得气息奄奄。 “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强迫我么?” 间歇之际,月见听见钟离冰凉的声音,浑身一滞,半天没有动作,再抬眼,钟离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月见也稍稍清醒,她瞄到窗户上一个小孔,顿时明白过来。 催情香! 月见匆忙翻身下来,稍不注意撞到一边的桌子滚了下来:“对不起,我……” 她悄悄抬眼,发现钟离还是没有动,想来是被点了穴道,愧疚只意更甚,连忙给她解了穴。 “对不起。” 钟离没理她,将凌乱的衣裳拉紧,看月见气喘吁吁的模样,没好气骂道:“就你这技巧,还学人家撩拨别人,笨!” 月见听见撩拨一词,皱眉:“那个人还做了什么?” 钟离轻笑:“他做的你都做了,你与他又有什么区别?” 月见闻言一堵,钟离又说:“还是月见小姐觉得钟离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月见忙说:“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气不过。”想到她刚刚的禽兽行径,月见声音逐渐减小。 钟离抢过话头:“气不过也给我忍着,你知道他是谁,他可是穆家的家主,我是身份低贱,但是跟他比起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若是那天我没有听错,你似乎还是个外姓。” 窗外一道惊雷,瓢盆大雨应景般倾泻而下。 眼前仿佛支离破碎闪过几个月前的比斗台,钟离张扬站在她身边笑称是往生海的门客,如此坚定站在权势的对立面,她以为是为了她。 月见声音沉沉:“你来往生海,要的……是权。” 钟离肆无忌惮笑了起来:“小月儿,你是被保护的多好,如此天真呐,偌大的道门,上万个人,莫说你师父那样的,就连煮饭的婆子都会看脸色,你说说,哪个人不要权势?” 月见一急:“我和他们不一样!” 钟离冷笑:“可是我却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 月见狼狈离场,寒雨浇在身上,月见费力挣了睁眼,看见前方亭子里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穿的素雅,不是钟离。 月见本想转身离开,又想起怀中玉佩,缓缓走过去。 唐姣玉裙摆微湿,沾上了些许泥土。月见撞了烛台,谨慎如她自然醒了,只是她不能醒。 她大抵能猜到月见做什么去了,明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有功课,还要修习道法,还有门中诸多事物,唐姣玉告诫自己要早早入睡。 但还是忍不住多想,翻来覆去翻到屋外,听见客房的动静,她无意窥探这些,便到这处亭子等她。 看见月见失神的模样,饶是一贯冷淡的她此刻表情也有些惊讶,从小到大,月见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叶楚恒虽然对她严厉,但是对月见是绝对的宠爱。 月见仿佛沉浸其中,每日都是不谙世事的模样,像缺了心眼,对旁人有问必答,懂了什么功法丝毫不掖着拿出来分享。 她以为月见幸运,从来都有人替她遮风避雨,自己却要如此努力,成为唐叶两家日后的支柱。 直到一年前,月见辞别道门独自前往大荒山,叶楚恒说起来的时候,她恰好在门外无意听见,她虽神色未变,在心中确实没忍住嘲弄师父天真,月见这个道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怎么可能…… 仿佛为了打她的脸,月见居然立刻同意,言语中居然怀着丝丝释然,回来后也只是撒个娇说自己瘦了。 还有比斗台上,她的举动…… 第9章 追随 钟离到往生海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月见有一天会伤情,每时每刻眉眼弯弯的少女有一天会这样失魂落魄。 寒风暴雨,她丝毫不忌惮。 月见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解释玉佩的事情,见唐姣玉愣神,倒是想好了一番说辞:“师姐,你的玉佩,我在茅房捡的。” “……” 唐姣玉接过,小心揣好,月见站着没动,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何况,她的师姐也不怎么喜欢说话。 “从钟离房里出来?” “嗯……” “一个人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许是因为什么也没有,你若想要一个答案,不如先给她她想要的。” 仿佛被一语点醒,月见惊讶看着她这不苟言笑的师姐,正当唐姣玉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月见拧了拧身上的水:“第一次听见师姐说这么多话。” “……” 月见笑着抢过唐姣玉手里的伞:“师姐,雨这么大,月儿都困死了,就先回去了,你早睡哈!” “……” 等唐姣玉离开,钟离才从竹林后冒出头,手上拿着油纸伞,在雨夜里显得孤寂。 另一天,钟离在月见的安排下搬离了客房,特意在大殿主屋给她挑了一件大房子,那里只有往生海高层才能住,什么精贵的东西都往她那里搬。 为了身份能明面上过关,她甚至撮合决明子认她认作了姐姐,这个也有些别的原因,她不敢确定。 最近还挑了几个丫头送过去。 不过丫头没三天通通来找月见说不干了,原因是受不了钟离的轻浮,一个丫头含泪诉苦:“月小姐,不是奴婢挑主子,实在是对付不来,钟离姑娘居然拉奴婢进去和她一同沐浴,还……” 仿佛太羞耻,那丫头拉紧自己的衣服没再说下去。 叶楚恒实在觉得月见胡闹,怒气冲冲去找月见,见她忙前忙后火气不可控散了一大半。 叹息问:“月儿,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月见道:“师父,月儿现在做的事情都是随心的,您且先容我,我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这话都不知听了多少遍,偏偏叶楚恒吃这一套,他无奈:“世上本就不如意事情多,月儿你如今开心就好吧。” “好嘞。” 叶楚恒因为欧阳胜楠的事情,答应了穆风流提出去去西河边境加固封印,家主中只有唐泽兰留在了道门。 月见对这些充耳不闻,都是不该她管的事情,她只要管好让钟离富贵起来。 正当月见做的起劲的时候,钟离却突然离开了,月见两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她本来忙起来,也没什么时间去找钟离,何况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也想再多等一会。 她之所以知道,完全要感谢府里那些个多嘴婆子,她们妒忌钟离攀上权贵,对此早就开始嚼烂舌根,月见几次三番警告,还赶了几个婆子走,仍然止不住。 但不知怎么,钟离的身份在往生海流传开了,可笑了,她居然是一个□□,那些人优越感自然就来了,说她是如何放荡,勾引唐泽兰,好像别人烂到泥里,她们就更加清高一样。 甚至脑补唐泽兰受不住钟离勾引,才让月见帮钟离打点这些,决明子也爱上了钟离之类三角爱情大戏。 不过月见也从中知道了钟离离开的原因,钟离的母亲重病,谣言说是钟虞被客人原配夫人暗地里找人打了。 只是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办法,居然能把消息送到往生海。 月见赶紧跑去问唐泽兰发生了什么事,唐泽兰犹豫半晌,还是实话实说:“谣言属实,甚至更严重。” 月见有片刻失神,她就说钟离怎么会如此急忙离开,她甚至猜想钟虞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唐泽兰低下头,眼里全是失落,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做那个告诉钟离噩耗的人,他忘不了前两日,钟离心情本来很好,甚至笑着同他玩笑,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滞,明明是深情的眸光,忽然变得灰暗。 月见低声呢喃:“我要去找她。” 唐泽兰拉住她:“月见,钟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倒是现在局势,叶兄他们去了这么久没有回来……” 月见回头道:“哥哥,道门有你和师姐,师父才放心的,月落剑我会留在道门。” 月见知道唐泽兰为什么叫住她,就是因为她手里的月落剑,是道门最锋利的宝剑。 月见先回房间,她符咒修习的好,利用韵灵符助月落剑短暂孕灵,真的出事,月落剑必然是一大助力。 唐姣玉沉默站在门口,看见月见出来,没有过多的言语,冷冷淡淡三个字:“不准去。” 月见一把推开她在府里乱跑起来,唐姣玉赶紧去追,两人相持半个小时,月见大手一挥:“师姐,我真的很急,所以对不起咯。” 唐姣玉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月见”化作一张傀儡符,唐姣玉冷着脸捡起来一言不发。 真正的月见早已经御剑飞到了九霄云外,脚下踩着一柄中品仙剑,薄云呼啸而过,她却扔觉得速度不够快。 青丘梦因为钟虞病了,生意一片惨淡,因为名声不大好,外面总有泼妇跑来骂人,钟离干脆关了门,耳不听为静。 钟离和钟虞关系不算好,钟离说起来,其实是恨钟虞的,在钟离看来,钟虞也恨自己,否则又怎么会逼自己亲生女儿当一个娼妇。 她们共同语言不多,钟虞大多时候抱着被子发呆,钟离暗自渡灵力给她,大夫说她命不久矣,钟离却不怎么愿意相信。 钟离坐在窗前发呆,手上拿着一壶酒,一偏头恰好看见月见立在门槛处,一身白衣,风尘仆仆,发丝凌乱,浅笑看着她,她身后,一片万物复苏。 钟离翻身下窗,月见动了动嘴唇。 “我来了。” 第10章 枯骨 月见看见钟虞一脸病容,有些恍惚,上次见到她还是风韵尚存的美人,此时是阎罗王待收的将死人。 钟虞忽然问:“你……见到他了吗?” 钟离点头,钟虞忽然红了眼眶:“我都要死了,他还是不肯来见我。” 钟离没再说什么,钟虞大抵觉得累,挥了挥手,月见和钟离便离开。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聊天,月见没忍住问:“她说的人是……唐过老先生?” 钟离点头:“小月儿,在道门,他是人人敬重的长老,在她那里,不过是一个负心汉罢了,她拖着身子,就是还想再见他一面,呵呵,消息都传到了往生海,要说他不知道,我才不信。” 月见惊讶:“所以你真的是决明子的姐姐?” 钟离扶额想了想:“那个小家伙倒是挺不错,没被那个负心汉带歪,离开前我去见唐过,等了半个时辰,他没有见我。” 月见怕唐过不知道事态严重,又飞了一只传音鹤回去。 夜里钟离给钟虞渡灵的时候,外面刮着大风,许是声响大了,钟虞被惊醒,她紧紧拉住钟离的手:“我知道他不肯来见我,这也是应该的,我怨了他二十年,甚至不惜作践自己的身子,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更加亏欠了你。” 黑暗中,钟离身体僵硬。 “你不要多想,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一定回来。” “是吗?” 钟虞似乎笑了下,又沉沉睡去。 当天大夫断言钟虞还有七日可活,却硬生生拖了半个月,有些话只能是谎言,唐过远在千里之外,注定听不见,她卯足了劲等,他却不肯来。 钟虞病逝前一天,回光返照般气色好了许多,她把月见叫到床前说了些话,钟离实在觉得奇怪,说好了亏欠自己,怎么什么话都想着和月见说。 钟虞从前说过,她死后想陪伴济州城的护城河,月见才知道那河流名叫过安河。 钟虞死后第三日,钟离将她的骨灰撒进去,白色的粉末飘进河里,也有些随风离开了,反正最后都消失不见,钟离宛如双目失明般定格在某处。 月见站在稍远的地方,旁人始终是旁人,有些情绪人都只愿自己消化,灵魂倾向孤独。 青丘梦里有位姑娘始终没有走,叫烟儿,她带了几瓶桃花酿,说是钟虞生前最爱的酒。 据她的说法,儿时是钟虞和一位道士救了她,因此才得以活命,她不愿意离开,承诺会把青丘梦继续开起来,怕有朝一日钟虞魂归没有一个驻足的地方。 月见想着,等往生海的桃花开了,定要给钟离酿一些才好。 正是三月天,天气转暖,夜晚,月见衣着单薄站在钟离房外踱步,钟离推开门,月见讪讪一笑:“钟离,我畏寒。” 钟离垂眸笑了笑:“小月儿嘴硬。” 钟离看着她,月见一时羞的不行,干脆直接进去钻进钟离的被窝,钟离跟着躺进来,月见抱住钟离的手臂,开始没话找话。 “钟离,你日后不打算离开青丘梦了嘛?” “道门不是还有事情么?” “嗯……是。” “傻不傻。” 月见娇哼一声,究竟是谁傻,她都如此主动了,钟离却是打算盖着被子纯聊天,一点动作都没有,一副安然淡定的模样。 月见作息规律,躺了一会困意袭来,真的就睡了过去,倒是钟离没忍住,凑近她,玉指在她身上游离,从领口探进去。 月见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被热醒了,惊讶道:“钟离?” 钟离邪魅一笑:“你不是畏寒么,我来帮你。” 月见紧张又羞涩,十指紧紧攥着被角:“可我现在觉得热了。” 钟离笑意更深:“是么,那我也来帮帮你。” 话音未落,月见只觉得某处一凉,薄衫被拉开,钟离忍不住俯身贴过去,月见只觉得腰身一阵酥软,二人相拥,月见仰头轻颤着将十指扣入钟离的发丝中,双目半眯起来。 钟离嗓音低沉:“林月见,你还热么,嗯?” “……” 月见情动之际,喘息道:“钟离,我喜欢你。” 这声叫唤太动听,太美好,钟离一顿,停下动作来,她稍稍起身,只扶住月见的腰身,看月见微喘的模样,她总觉得太过青涩,桃花眼同发丝一起垂下来,看见月见身上的痕迹,眸光微动:“月见,你今年多大了?” “嗯,十七。” 钟离叹了口气,从月见身上下来,自顾自帮她把衣物拉好,隔着衣服抱了她一会,又翻过身去:“小月儿,夜深了,快睡吧。” “……” 月见恨不打一处来,如此良辰美景,她不忍就此辜负立刻主动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去,可钟离却好像睡着了一般,本该云雨却终究只是刮了一阵风。 安排好钟虞的事情,月见和钟离也打算回道门,月见其实觉得奇怪,为什么道门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她担心唐姣玉真的出事。 钟离明白月见的顾虑,说:“我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刘小公子。” 月见看了看钟离,忽然眉眼一弯。 刘笛麟正在酒楼里喝酒,听见有人找他,是一个店小二。 “道爷,您快救救那家茶馆的老板,他店里来了个红衣女妖,看起来妖力强的很,您快显神通去救命吧。” 刘笛麟咽了咽嘴里的鸡腿肉,含糊不清:“那女妖精是不是抱着一柄琵琶?” “啊,是是是,道爷您真是神机妙算。” 刘笛麟白眼一翻:“我才不去,还想骗我。”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刘小公子,我当然知道骗不了你,所以我们自己跟着这位小二哥过来了。” 看见来人,刘笛麟欲哭无泪:“又是什么事啊?” 月见道:“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最近有没有道门的消息?” 刘笛麟本来不耐烦,却被月见提醒,他也有些不解:“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往常每次溜出来三天一封信,这段时间还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连他寄过去的信,也没有收到回信。 月见忽然认真:“刘小公子,我不逼你回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道门出事了,你若不回去,或许没机会回去了。” 唐姣玉生气没什么消息也就罢了,不可能如此巧合连天音山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唯一可能是他们根本没办法将消息送出来。 第11章 守望 月见准备御剑,惊异的发现钟离居然站在凤咕身上,流光舞动,勾勒出凤凰的形状,在钟离体内养了许久,好歹长大了不好。 钟离朝她伸手,月见握住一同站了上去。 “咕咕咕……咕咕。” 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月见道:“凤咕的速度倒是快得很。” 钟离轻点头:“若非如此,本姑娘真就想不到养它是为了什么,你明知道道门出了事,还想着御剑虚耗灵力。” 到了往生海,月见惊讶看着眼前这个巨大金钟罩般的阵法,她聚灵用剑奋力一砍,只有出现微微一道痕迹。 钟离也取出龙葵琵琶,弹出灵律,打出一道裂痕,月见一喜,拉着钟离赶紧钻进去,那阵法又恢复如初。 唐姣玉肃然站在大殿中央,冷眼听穆风流的劝降,一个眼神都吝啬于他,穆风流显然被激怒,想要攻进去却被月落剑绊住。 幸好唐泽兰先一步离开去救叶楚恒他们,迟早会等来救兵,无论是叶楚恒还是月见,他们总会有一个先来。 只是在来之前,真的只剩她一个人。 无数次暗杀,无数的伤亡,看的她浑身发寒,人都是怯懦的,她想起第一次她下寒潭修炼,那种无助感与现在无异,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那时候她年少,说逃就真的逃了,即使被师父打了三板子,可现在,她却不能再逃,因为代价不是三板子,是整个往生海被覆灭。 穆家养了上百个兵人,此刻几乎倾巢出动,唐姣玉立刻催动大殿阵法,将他们全挡了回去。 阵法不可避免被损耗,它的力量全是从唐姣玉身上抽出来的,短短两个时辰,她的脸色已经煞白。 穆风流也是有些惊愣,唐姣玉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手,他差点忘了她可是唐叶两家的首徒,原本三日踏平往生海的计划也算是被她给毁了,虽然有月落剑相助,但他仍不能忽略唐姣玉的实力。 幸好韵灵符的作用只有一天,耗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月落剑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停在大殿前。 穆风流低声冷笑,准备动手破阵时却被一道灵力击中背部,闷哼出声,一回头,恰好看见红白两道身影。 穆风流多看了两眼钟离,几个月前他还轻易控制住了她,醉心于她的天赋和美貌中,想要拉拢她,可她还是如此坚定站在了往生海那边。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月见担忧看了眼钟离,钟离倒是坦然:“小月儿你先进去救你的师姐,这里交给我,从前我输给了穆家主,但是这么些日子,钟离长了些本事,要再来讨教两招。” 月见不再废话,接过月落剑冲了进去。 她去守住,那么唐姣玉便可以停止驱动这个阵法。 月见在兵人间穿梭,白衣被染红,就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听见钟离的声音:“想要你们家主活命,就给我停手。” 钟离唇角溢血,掐住穆风流的喉咙,轻轻喘着气。 月见赶紧冲进殿里,唐姣玉还保持站立的姿势,看见月见犹如落花般凋落,她将玉佩抵在月见胸口。 “你回来了,是不是没事了……” “师姐,没事了。” 唐姣玉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刘笛麟使用无恙笛也成功进入天音山,他的兄长刘笛龚见到自家弟弟万分激动。 刘笛麟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刘笛龚想着本来也瞒不住,于是干脆实话实说:“麟儿,穆风流困住了爹爹和其他家主,自己回来妄想掌控道门,第一个下手的,是往生海。” 刘笛麟一急:“那我们快去帮忙。” 刘笛龚闻言沉默,他也想帮忙,可是这无异于要和穆风流正面对抗,穆家家大业大,他实在不好出手。 刘笛麟见哥哥迟疑,满眼不可置信:“哥哥,从小你告诉我五大家族本为一家,应当齐心协力才是,可是如今金钟罩阵法已破,此事显然往生海受了委屈,你为何不愿意出手?” 刘笛龚深吸一口气:“召集弟子,随我下山!” 往生海损耗极为严重,断然对抗不了穆风流的兵人,万幸钟离拖住了穆风流,可穆风流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往生海不敢杀他,也不肯再退。 直到天音刘氏弟子赶来,他才真正落败。 刘笛麟看着哥哥,尴尬一笑:“没想到兄长你没瞒我,嘿嘿,是我误会你了。” 刘笛麟问他情况的时候,几乎确定了他这个老古董不会告诉自己,刘笛龚闻言也是被气笑:“我不告诉你有用嘛,你还不是会自己偷偷溜过来,到时候还害你陷入危险,还不是要出手。” 刘笛麟深深低头,刘笛龚叹息,这个家里真的就只有父亲能稍微治住这只神兽。 月见带钟离回去养伤,即使知道钟离天赋异禀,对于她能赢月见还是很惊讶的,毕竟穆风流也是天之骄子,又大钟离二十多岁。 因为家主还没回来,唐姣玉也不好定夺穆风流,何况对方还是长辈,只是穆风流终究没有危及其他道门,他们居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头。 最终穆朔瑾把穆风流带回云门山软禁起来。 穆朔瑾现身两日后,道门各家家主也回归,穆朔瑾一脸颓然看着穆风流,后者骂他逆子不肯多言一句。 哀莫大于心死,穆朔瑾也不想多和穆风流多说话。 穆风流为了牵制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要挟,他逃出云门山,随同唐泽兰家主一同去西河边境救各家家主,却还是来迟一步。 若是月见和钟离没有来得及回来,后果不堪设想,便是现在,往生海几百条无辜生命被剥夺,他的父亲何以有一副如此铁石心肠? 穆朔澜终日以泪洗面,穆风流动手前她去找了刘笛麟,只是没有找到,幸好她哥哥没事。 刘笛麟听说这件事,赶紧到云门山负荆请罪,穆朔澜抵不过思念想见他,却被穆朔瑾拦住。 彼时月见和钟离恰好在云门山,月见无奈:“你自己诸事不顺,何苦为难他们这对有情人?” 穆朔瑾冷笑:“我穆朔瑾的妹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 他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此次如此凶险,刘笛麟居然在外面潇洒,虽然他知道父亲不会真的伤了澜儿,但被父亲挟持,是多大的伤痛。 他刘笛麟不知情是一回事,什么也没做是另外一回事,喜欢,本就意味着多了一份责任。 穆朔澜哀求道:“哥哥,你骂我吧,可是我现在真的想见他,你放我去吧,求你了。” 穆朔瑾无语,怎么有些人就这么没出息呢。 第12章 往事 终究不忍心让穆朔澜再伤心,他无奈挥了挥手,穆朔澜立刻眼睛一亮像剑一样冲出去。 穆朔瑾:“……” 穆朔澜抱着刘笛麟哭喊:“你到哪里去了,到底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好黑,真的很黑!” 她边说,拳头跟着落下来。 怨过吗,自然是有的,她好不容易骗过父亲逃到天音山想求他帮忙,只听见守门人略带歉意说:“朔澜小姐,抱歉,刘小公子他不在。” 就在天音山下,她被父亲带回去关进密室,那里一片漆黑,她吓得缩在角落里,把自己抱的紧紧的,担心哥哥,也担心父亲。 在梦里,被刘笛麟的笛音治愈,另一天却又仍然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刘笛麟红着眼抱住她:“怪我怪我,都是我不好。” 穆朔澜满眼疲惫,还有浓浓的委屈,却不曾真的责怪,从来都娇蛮的她此刻无比脆弱,刘笛麟心疼不已,也很自责,他忽然觉得,若是真的没了穆朔澜,纵然天下风景千万般也没什么好看的。 “澜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像这次这样了,别难过了。” 穆朔澜看着刘笛麟眼中的泪却噎住,因为刘笛麟不常落泪,他性格跳脱,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包括他父亲把族事交给他哥哥他也是一笑了之,继续当他的闲散公子。 刘笛麟也说不上为什么如此难过,只是很自责罢了,上一次想哭,是他母亲逝世,那时候他看见父亲眼中含泪,如今终于理解了那份难过和痛苦。 穆风流如今大势已去,病死的老虎没什么好担心的,月见来这里确是为了另一件事,比斗台上的对手穆风和穆云。 她从不自诩是什么救世主,她只是记性比较好,她记得比斗台上望见的眼神,她记得那三个字,救救我。 穆朔瑾知道穆风和穆云身份特殊,既然月见问起,他便解释道:“他二人不是中原人士,他是父亲十多年前去西河时带回来的孤儿,我之前杀的通信人,是他们的母亲……我回来才知道,至于穆云,他在七岁那年练功走火入魔,心智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他们一家人,全是被父亲毁的,其实我对他们心中也有愧疚。” 路是穆风流自己选的,他自己要与全天下为敌,天下人每一个都会奋起反抗,往生海是,穆朔瑾也是。 月见低声道:“放了他们吧。” 月见难得如此低声下气,穆朔瑾忍不住笑了笑:“放是不能的,不过我找了一个村子,那里民风淳朴,我已经送他们过去了。” 月见道:“也好。” 两人性格相似,又自小相识,其实穆风流不是因为叶楚恒实在顽固,他十分乐意和唐家联姻,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家是注定的冤家。 所谓冤家路窄,要共事自然免谈,月见待了一会也离开了。 钟离问:“听说几大家的金钟罩阵法是决明子破的?” 月见点头:“他从小,对阵法颇有研究,道门怕少有能在阵法上胜他的人。” 回到往生海,月见像想起什么,问:“钟离,你可记得你四岁之前的事情?” 钟离皱眉想了想:“我记得住在河边……” 月见低声笑了笑,钟虞猜想的一点不错,钟离果然没什么印象,月见相信世间的缘法,钟离会到人间来必然有自己的使命,只是她的经历让她暂时抛弃了这些。 月见不打算逼她,若是她不愿拾起责任,月见就帮她做完,谁叫那位……可是她的心上人。 唐过得了空闲,让人来叫月见,他也是聪明,知道直接到钟离房里请人,毕竟月见现在恨不得天天黏在钟离身上。 钟离当然不会跟过去,之前唐过不见她,现在母亲已经死了,她也绝对不会再想见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父亲。 但是她还是斜眼表示自己的不屑。 决明子躺在床上,月见看着唐过老先生百感交集,从前她敬佩他的风骨,可是当她知道唐过如此辜负一个女子,无疑形象崩塌。 唐过像是看穿了月见:“小虞走了,她死前应该和你说了。” “阿离四岁那年,我正在生产,那时候被唐过的仇人追杀,我早产,孩子被仇家偷走,阿离也被杀死。唐过不知所踪,万念俱灰之际我抱着阿离投河,却见到了一个和尚,很神奇,他漂浮在河上面,说阿离是神仙转世,并没有死,他说阿离来人间的使命是维护人间太平,你也看见了,她道法如此精进,月见,这世间没有能难道她的事情。” 月见想起钟虞说的话,点了点头,那个和尚她早猜到了,是静缘师父,虽然他早已经仙逝,但是道门一直有传言,他留有三片神识,散落在世界各处。 唐过又说:“其实原本决明子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该死了,你可否听说过子母符?” 月见一愣,顿时猜到了大半。 子母符分为子符和母符,二者算是寄生关系,子母相互依靠却又永世不得见面。持子符者在成年之前依靠持母符者活,当年钟虞估计难产,唐过才下了此符以护全母子二人。 爱人生产,他拼死也会守着。 只是子符所有者注定体弱多病,因此唐过才不得不将决明子带在身边,此次钟虞病逝,估计决明子应该同时卧病在床才对,他是下符人,自然要他来解。 原来如此,才没有去见她,是是非非又如何说得清楚。 可是钟离她终究还是无辜的,月见问:“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去和钟离解释清楚?” 唐过道:“不必了,即使解释了,也无法改变她这十多年过的孤苦,她爱憎分明,我又何必去讨她的嫌?” 钟虞的性子月见大致也摸清楚了些,估计年轻气盛,后来知道是唐过把孩子抱走一怒之下开了个青楼,唐过也是赌气,一直不肯告诉她真相。 但是钟虞死前释然不少,只是一心想要见他,他却因为子母符的事情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一对有情人,居然如此荒唐至死方休。 月见问:“老先生,您现在……” 唐过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多干预,只是想要告诉你罢了,今后决明子还望你多指教,我……要去过安河畔陪伴她了。” 月见和决明子自小相识,她还指导过他,决明子一直喊她月见姐姐,没想到他居然是钟离的弟弟,这个世界真小。 对决明子来说,月见真的像他的姐姐一样,开朗活泼,善良大方,经常拿出时间陪自己钻研阵法,在往生海里,决明子第二个亲近的人就是月见。 也就是如此,唐过才放心,他已经问心有愧了,如今能弥补多少就算多少罢。 唐姣玉本在房内休养,却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昏倒,叶楚恒跑了一趟穆家,回来时脸色铁青。 月见私下问了穆朔瑾,他只说穆风流恐怕管不住了,因为叶楚恒居然答应穆风流对外宣称往生海有叛徒,穆风流是帮忙解决内斗。 说两家是商榷好了的。 月见一度怀疑叶楚恒是不是被附身了,她自然不会压着脾气,冲过去质问,众目睽睽之下叶楚恒十分下不来台,但叶楚恒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好脾气,告诉她唐姣玉被下毒,解药只有穆风流有,才有了后续这么多事,这毒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 毕竟是家主,别人看不明白往生海的叶家的打算,他穆风流看的清清楚楚,虽然叶楚恒宠爱月见,但是说到地位,还是唐姣玉更胜一筹。 月见听了叶楚恒的话还是发了一通脾气,这下倒是没人管唐姣玉的毒了,毕竟他们也不懂解毒,他们纷纷把注意力放在了阴谋论上,你们说林月见和唐姣玉是敌是友呢。 此事只有一个好处,唐姣玉可以安心养伤。 第13章 觊觎 月见就不好过了,时常回头看见别人窃窃私语,她真的觉得现在人都太闲了,整天想着管别人家里的事情,并且就连在道门都这样。 她突然觉得,有一天道门会有大变。 因为穆风流重新掌权,又把穆朔瑾关了起来,外人津津乐道,说这对父子活像冤家。 穆风流气穆朔瑾把穆风和穆云两兄弟放走,那两个人是少有的修道苗子,这样一来就更加比不了往生海了,要知道那个门客钟离居然能赢过自己。 我削敌长,差距就是这么出来的。 穆朔澜几次吵闹无果。 穆朔瑾不像之前那样吵闹,这次显得异常冷静,别人不知道,月见却知道,他必然在潜心修炼往生咒,因为他和她一样,不忍心那些亡灵无辜受难,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穆朔瑾这样好的一个人,月见设想过若是自己是他,只怕做不到他那样,虽然这种设想没什么意义,改变不了什么,更判断不出结果,因为根本不可能。 哥哥被关起来,穆朔澜心情不好,难得居然和刘笛麟一起离开了道门,还在外面搞了个什么称号叫旷世仙侣,一个医师一个剑客,还会吹小曲,惩恶扬善,倒是一段佳话。 穆朔瑾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足的,他之前就纳闷刘笛麟明明喜欢澜儿,干嘛每次自己一个人跑,道门太不干净 要是他真的能带澜儿离开也是好的。 不求名扬天下,一世安康足矣。 穆朔澜还是心系哥哥,即使明知他不会有事 叶楚恒对待唐姣玉越发严格,唐姣玉拖着病体每日勤勤恳恳练功,月见看在眼里,照常过去多两句嘴,心里却越发担心起来。 看来道门真的是要出事了,否则叶楚恒不会如此逼迫,中原人包括几位家主对西河的事情都不算了解,月见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西河和中原是一样的,想要挑起战争的,是少部分人,或许他们也在水深火热中等待和平。 月见心里烦闷,去找钟离,钟离正好和决明子在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就是钟离在调侃他。 钟离本就喜欢这样打趣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俊俏纯情小公子。 月见走进去笑着问:“这个软榻看起来不错,是哪里来的?”她好像不记得什么时候给钟离送过这个。 钟离摇着扇子含笑:“你的泽兰哥哥送来的。” 月见笑容一顿,暗自懊恼,来找钟离做什么,徒增更多的烦闷。 而且她给钟离换了房间,恰巧就在泽兰哥哥对面,两个人肯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说不定自己就没什么地位了。 决明子侧头问:“月见姐姐,父亲留了信走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月见摸了摸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去追求心中所爱去了,叫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决明子低声:“哦……” 他又转身去给钟离倒水,当起了人家的家仆,不过他倒是做的很起劲,一副端茶小公子,倒水小郎君的模样,十分殷勤。 钟离对月见的话倒是没发表更多评价,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她在青楼里长大,什么脏的乱的情没见过,她只觉得月见同别人不一样,其他的都是半斤八两罢了。 唐姣玉中毒蹊跷,叶楚恒对月见说了心中疑点,并且据此锁定了一个人,月见看着画像上那个人的脸只觉得眼熟。 皱眉想了半天一拍掌,这不是今天早上给钟离送早膳的丫头吗! 有人要对钟离下手! 月见赶紧又跑去找钟离,目光炯炯看着在吃水果的钟离,又觉得不对劲,生怕是梦境,跑出去再重新进来一次,钟离无奈看她跑进跑出,不知道她在干嘛。 月见气喘吁吁问:“你没事?” “没事。” “真没事?” 钟离轻抚月见额头,呢喃:“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回事?” 月见一把拍掉钟离的手,那个人不可能没有动手,而钟离毫发未伤,莫非是有血统加持? 思绪未断,钟离却笑道:“小月儿,你若是真的这么不放心我,干脆搬到我房里好了。” 月见小脸一红,居然支支吾吾答应了。 她内心激动不已,上次钟离翻身不理她,这次居然主动提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转正了!什么唐泽兰的都见鬼去吧! 唐泽兰正仔细思考这次的事情,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明明是转暖的时候,怎么突然觉得冷。 他觉得今日怀疑对象和对姣玉下毒的人不是同一个,穆风流何其谨慎,那人必然早已经被悄悄杀死,可是眼下这个人依然可疑,他派人查过,身上确实没带什么毒药。 欧阳胜楠听说钟离赢了穆风流,准备宴请她,想探探这位天赋异禀的娇女的底细,虽然穆风流说是做戏,但是真正内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何况他曾派人去给钟离下蛊,明明已经下下去了,结果往生海居然没传来半点消息。 他派人到往生海去,明为传递消息,实为打探情况,却看见钟离好好的在喝酒,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第一次看见钟离的那张脸。 他必然要好好查钟离这个人。 虽然考量诸多,他最终却选择了宴请月见,一来钟离毕竟身份低微,实在拿不上台面,二来那天比斗台钟离站在月见身边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她们的关系,最主要还是他觉得钟离不会理他。 虽然有人说钟离攀附权贵,但是以她的本事,即使她是个□□大家明面上看不起她,但她只要小露一手,有点脑子的暗地里还不是极尽谄媚,自有权贵去攀她,何苦做一个不受待见的门客? 所以他觉得月见和钟离关系不一般,至少钟离对林月见不一般。 月见收到请帖倒是奇怪,毕竟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而且这个欧阳胜楠乃是长辈,并且她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但她有自己的考量,便一口应下。 她想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单独去蛊族打听内情,总比一味放手妥协要好得多,这样必然要有强者和极强的法器才够,她看上了欧阳家的四方鼎。 与此同时,钟离也收到了欧阳家欧阳询的请帖,不过不是以欧阳家的身份,而是他个人,地点也极为奢华,在金锦林。 欧阳询是欧阳胜楠的儿子,但是性格不知为何居然和欧阳涯极其相似,要不是欧阳询长的像他,他就不可避免要多想点什么东西了。 月见皱眉:“你要是喜欢,等我回来再说,那个欧阳询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钟离探究的目光,月见侧头避开一脸傲娇,从前欧阳询还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拉着她去游湖,结果送来一个琉璃盏说宝物赠美人,一副浪荡色鬼的模样。 讨厌至极! 这次叫钟离准也没什么好事,钟离生的这么好看,那个死纨绔不觊觎才怪。 “反正你别去见他,想去等我回来带你去。” 第14章 四方鼎 月见到往西青山,欧阳胜楠盛情款待她,月见没有多拐弯,直言来意:“欧阳家主,晚辈可否借四方鼎一用?” 欧阳胜楠好奇:“月见小姑娘,老夫可否问问你要用来做什么。” 月见道:“四方鼎乃是天下至刚法宝,月见想借它设一个阵法,一个月内必然归还。”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她准备去蛊族,要是太危险,可能这个法器都拿不回来,当然这些就不必说了。 欧阳胜楠道:“二十年前突现静缘方丈的神识,将四方鼎封印在了禁地里面,老夫多次进去取未果,此次请你来,是想请月见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取出来,若是取出必将双手奉上。” 月见觉得奇怪,他们家的禁地,自己如何能进去,欧阳胜楠解释:“那里不算禁地,只是有法宝故而如此称呼罢了。” 月见点头:“那且容晚辈一试。” 月见进入禁地前恰好看见了欧阳涯长老,他生的矮胖,油光满面又纵欲过度的模样,月见忍不住皱皱眉,但还是行礼:“长老。” 欧阳涯担忧看着她,小声提醒:“月见小姑娘,你要小心,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女妖精,老夫在外面守着,你若是撑不住,这张符咒能助你脱困。” 同时还递给她一件御寒衣,说里面用得到。 欧阳涯似乎有意避着欧阳胜楠,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月见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道谢,欧阳夫人跑过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的肥肉上,骂他老牛吃嫩草。 “……” 禁地在森林深处,月见走着越发觉得冷,眼前出现暗色点点,月见伸手接住,凉凉的触感,是血,因为温度低,所以没有干。 看来有人闯过这里。 月见越往里面走,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踏入雪地,她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下面只有一株草,看模样是决明子。 此地熟悉,月见确定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是钟离的神识,她们出虚境练功的时候月见进入过一次钟离的神识,和现在一模一样。 、只是似乎没有上次一般冷。 那时候她们生疏得很,月见对钟离几乎一无所知,月见惊讶为何钟离的神识会冷成那个样子,只是那次她似乎还看见钟离一身舞衣在雪地里起舞。 月见裹着棉衣四处观望,再一次看见了那红色的身影。 看来是静缘师父利用钟离的神识封印了四方鼎,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神识乃是内心世界,可是世间竟有一处实景,是钟离的神识,莫非是因为她是神仙? 月见凑近红衣钟离,后者冷着脸舞动肢体,月见尝试问:“钟离,你可知道四方鼎在哪里?” 一片寂静,对面那人一动未动,月见猜到她不会有任何回应,即使钟离是神,大致也没办法在神识中回答这些问题,其实神识中的自己是内心真是的反映,只能感知世界而不能通晓世界。 就在月见准备自己去找的时候,红衣女突然将红色衣莎甩向她,月见侧身避过,红衣女继续发起攻击同她相斗在一起。 月见没有使用月落剑,她不想破坏钟离的神识,但是不用月落剑的她又怎么胜得过钟离,很快她就被钟离治住。 红衣钟离掐住她的脖颈,月见憋着一口气干脆踹了钟离一脚,后者伸手一抓恰好拉开了月见的腰带,西风吹过来,月见的外衫被脱下。 月见打了一个寒战,红衣钟离细细看她的眉眼,忽然一下抱住她,还想再说话,钟离却又不安分一扯月见的裙带。 “喂,你干什么!” 月见一手拦住钟离,一手扯着裤腰带,动作极其滑稽,钟离也是较劲,死抱着她不放手。 “咳咳咳,小姑娘。” 猛然出现一个老者的声音,月见惊讶侧头,一个老和尚悬在半空,浑身泛着金光,月见惊讶:“你……是静缘师父?” 老和尚道:“正是老衲,四方鼎可以借给你,不过必须得答应,用完后要将四方鼎送回这里。” 月见惊讶一边挣扎钟离却抱的更紧:“为何?” 静缘道:“当年我留下五本功法和三样法宝,至利者为月落剑,至刚者为四方鼎,至妙者为无恙笛,可惜四方鼎偏偏落到了欧阳家,此家并无继承者,若入世,必将危及苍生,而钟离是世界上唯一的神,她的神识可护住它,这也是她的责任。” 月见十分惊讶,静缘却道:“老衲知道你背上背的是月落剑,这样一把凶剑,你却能完全掌控它,老衲信你是良善之辈,小姑娘,四方鼎,你来拿吧。” 钟离始终固执倔强抱住她,月见欲哭无泪,静缘有些尴尬,他从不归红尘却理解人间情爱,不过两个女子他倒是第一次听说,将四方鼎放在雪地上:“若是……得了空,便来拿吧。” 月见万分艰难才拿到四方鼎,她回头看了看被挣脱的钟离,后者神色落寞,月见走过去轻抚她的鬓角:“虽然现在还很乱,但是我会陪你带它走向和平。” 月见正要离开禁地却见神识突然坍塌,红衣钟离埋没在雪地里,月见心中一惊,突然有些苦涩和说不上来的呼吸困难。 即使她知道这神识必然依靠这四方鼎的灵力才得以支持,那并不是真正的钟离,她还是觉得难受。 神识坍塌,本体不可避免会受到伤害,她只能祈求钟离听了她的话好好待在往生海不要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月见一到大殿就看见钟离半跪在地上,被一个蓝色阵法治住,钟离抬眼看见月见,却笑了起来。 欧阳胜楠看见月见,笑道:“月见小姑娘,你拿着我欧阳家的法宝做什么?” 钟离突然如此不堪一击,想必是月见得了手,欧阳胜楠猜了个大概,正想借此将四方鼎取回来,他知道欧阳询约了钟离,这也是他默认的原因。 月见目光始终停留在钟离身上:“废话少说,把人放了,四方鼎我自会交给你们。” 欧阳胜楠还想说些什么,月见却突然大声:“放人!” 欧阳胜楠没想到月见会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尴尬咽了咽口水:“放人吧,她们逃不出去。” 月见见阵法消散,赶紧扶起钟离,刚刚雪地那一幕还在眼前,月见鼻子一酸,两个人步步后退直到退出大殿,月见将四方鼎扔向远山,趁欧阳胜楠去捡之际快速用位移符离开。 “家主!” 欧阳胜楠没管发问的人,只是十分贪婪地看着四方鼎。 第15章 欺凌 月见带着钟离回到往生海,月见心知钟离应该是神识崩塌导致灵力短暂消失才没办法脱身,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被她害的。 钟离面色惨白一片,这个欧阳胜楠,下手居然这么重,月见赶紧渡了些灵力给她,唐泽兰眼见赶紧过来问情况。 月见不太想多和唐泽兰谈论钟离,便先说了自己的想法,包括去西河的想法,请求唐泽兰想办法将四方鼎要来。 唐泽兰看着有些担忧:“月儿,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我实在担心,要不和叶兄商量一下。” 月见自信道:“哥哥不必担忧,若是能有三个神器,我就有七成把握。” 唐泽兰拗不过她,月见说的事情其实他也有在考虑,毕竟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或许也想要看看,封印那边究竟有什么。 神州大陆共有九块,如今五家占五块,还差四块估计就要看看封印另一面的奇妙了。 钟离悠悠转醒,已经恢复了些血色,月见见她醒了,忍不住责怪:“我不是都说了叫你留在往生海吗,你不听话,活该。” 说到最后,仍是叹了一口气,这怎么救不省心呢。 钟离好笑道:“小月儿不公平,我不能出门,你就可以去见欧阳胜楠那个老东西?” 月见真是被气笑:“我那是为了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离无赖假哭:“我就是不知道,小月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离好难过。” 钟离抬眼看月见一副担忧的模样,笑道:“好啦,小月儿不要生气了,这个是我近来得的宝贝,特意留了送给你的。” 钟离神秘取出一个灯盏似的物什,月见却完全黑了脸,这可不就是那个琉璃盏么,钟离这家伙乱跑就罢了,还真的去见了欧阳询,真是太讨厌了。 也难怪能找到欧阳家大殿上来,估计什么东西都是欧阳询告诉她的,月见气极却忍住耐着性子问。 “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额,我……下山去买的。” “是嘛?” 见钟离撒谎,月见坏笑着掐住钟离腰间软肉,毫不留情狠狠一拧。 “啊啊啊啊!!!” 唐泽兰觉得月见如此冒险,实在不应该孤军奋战,他干脆借道门的名义将三个神器收集起来。 唐泽兰乃是善良温和之人,美名在外,他说的话是相当有分量的,欧阳家迫于舆论也交出了四方鼎,刘笛麟更是不用说,异常积极,他本来也想参与,但是穆朔瑾不同意,他家那个老父亲也不同意。 一向宠爱他的哥哥本来是被说动,但是听了父亲的说法居然临阵倒戈,坚定的站在了刘笛麟的对立面,他只好陪伴穆朔澜在云门山。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呐,如此壮举居然没他的分,他这个年纪,年少的愁或许就是如此吧。 “无恙笛,一定要替小爷去看看那处的风光。” 无恙笛发出金色波纹悬于他的手心之上,从前无恙笛并不像现在一样得意,因为它奇妙的效果,它一直被人哄抢,居无定所,直到刘家得到直接给了家里的小公子,无恙笛才随着刘笛麟踏遍万水千山,而刘笛麟的强悍也离不开无恙笛的帮助。 真不知是谁造福了谁。 月见的提议太新颖,且有些冒险,加上投入又多,穆风流为此召开了仙门大会,共同商榷此事,他虽然曾经和蛊族合作,但是现在想想他还是觉得后悔,他们对那里了解太少,这么做无异于引狼入室,就算是真的压垮了往生海,也轮不到他来捡好处。 穆风流乃是五家之首,所有神器收集自然都要送到他云门山,其实最主要是因为云门山有天然金钟罩,旁人想要入侵进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是为了保护神器,但是月落剑性质特殊,它是一把凶剑,稍有不慎是要被控制神识的,本来碍与这一点不该强行收走月落剑,但是穆风流两手一摊:“无恙笛都收了起来,你月落剑凭什么背在身上?” 穆风流倒是十分体贴,提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月见带着剑一起入住云门山,本来在后门偷听这件事的钟离没忍住冲出来骂娘。 叶楚恒脸色难看,向来重礼节的他这次居然没有出言阻止钟离。 穆风流面子上挂不住,骂她:“果然是不知羞耻的娼妓,死了娘就不知道廉耻。” “够了,我去。” 月见声音不大,房间内却瞬间安静下来,钟离惊讶看她,后者目光炯炯,钟离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月见附在她耳畔,像情人般撩拨,声音冰凉:“你最后死在那里,可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言罢摔门离开。 月见浑身都在发抖,她听不下去穆风流的话,尤其是钟离前不久才刚刚失去了母亲,或者她也有别的心思,但她是真的在努力促成这次去西河的事情。 或许此事成了,后面可以避免许多麻烦,钟离目前心性是不可能担起她的责任,那她月见就先撑一会,她不想逼迫她,也不想把什么天下大义这些东西套在钟离身上。 她知道,钟离本就过的辛苦,现在好不容易舒心些。 决明子闻言跑来劝她:“月见姐姐,姐姐她说的没有错,你不该答应去云门山的,去那里穆家主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月见音色沉沉:“决明子,你相不相信宿命?” 决明子似懂非懂,其实月见说出口来也是似懂非懂,但是她确实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宿命,它要开玩笑,她们,钟离,皆是被玩弄的人。 唐姣玉也出现了,她倒不是为了劝阻月见,她完全明白月见心中所想,只是说:“月见,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顾虑多,但是既然有顾虑就不要憋在心里徒增嫌隙。” 月见听她的话倒是多想了很多,她和钟离似乎要出问题了。 无异唐姣玉了解她,多年前叶楚恒就说过,若是有一天月见面目全非,一定不会认错的人,就是唐姣玉。 月见背着月落剑上云门山,她不在往生海住了,钟离离也跟着离开,穆风流自然不会让她上山,她也不在意,在山下找了个住处,付了钱住在老百姓家里等月见下山。 月见知道钟离会这么做,她还是觉得很开心,忽的明白,在钟离看来权势绝对不像她说的那么重要,那个雨夜,自己一定是把钟离气糊涂了。 月见本来心情很好,但是带路的小丫头把她带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时,她唇角的笑意却僵硬起来。 “这是……我的房间?” 小丫头瑟瑟发抖,显然十分害怕她,月见叹息,并不想多和她计较:“你走吧。” 小丫头毫不客气,拔腿就跑。 月见推开门,一只巴掌大的人蜘蛛吐着蛛丝挂在半空中,距月见的脸只有两厘米。 “啊啊啊!!” 房子里各处积了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月见干脆坐着打坐,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她住的地方实在太偏,几乎没有人影,让她想起在大荒山的日子。 也不知道要商量多久,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往生海…… 两日后月见摸着肚子在府里晃荡,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影,赶紧跑过去说:“府里送饭的婆子是哪一个,她是不是忘了府里有客人?” 那人顶着一口气:“家主说了,不准给你送饭。” 他如此直接,月见倒是有些尴尬:“厨房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第16章 西河 家仆咬着牙不说话,月见也没打算为难他,还是放他走了,可她认路认得不太清楚,只好作罢。 她之前和钟离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分开两天倒是极为想她,钟离也是如此,她是个绝对的行动派,到饭店里包了几个菜偷溜上了云门山。 月见和钟离坐在石板上,月见只觉得钟离此刻真的是天神来救命,吃的老香,终于吃的差不多,她却突然发现钟离神色异常。 和月见相处过都会知道月见是个怎样的人,绝对的大家闺秀,举止端庄大气优雅,乃是高雅之士,少有狼吞虎咽的时候,刚才她吃的急,钟离几乎可以断定她在这里没饭吃。 月见刚想要说话,钟离就一拍桌子离开,等月见跟上去,钟离已经起舞练香,顷刻厨房燃起大火,里面传来惨叫声。 火势冲天,要救人已经来不及。 月见眼睛气的发红,钟离却冷道:“厨房不送饭,要来做什么,烧了才是大快人心。” 月见道:“可是钟离,里面可是有人……” 钟离道:“那又怎样,月见,你想过没有,即便你如此在意他们,他们谁管过你的死活?你以为你大方,什么都能忍,你分明是真的懦弱,什么都怕,又如何成你所言大事?” 钟离声音不似往常柔媚,放的很大,月见皱眉,沉默着不再多说,两人僵持着谁也不想让谁。 穆朔瑾因为火光赶来:“怎么回事?” 钟离说:“你不是喜欢她么,听着,你父亲要把她饿死在你家里,看你管不管吧。” 钟离说着觉得烦,看月见沉默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离开了。 穆朔瑾才反应过来父亲为什么突然让他管起了家里的账本,就是为了把他关在账房里面,他还真是每时每刻都不忘算计他这个亲生儿子。 “抱歉,日后我会负责这些不会这么委屈你了,不必多想了,这些人的家属,我都会安顿好。” “嗯。” 月见也心情不大好,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去,钟离说过的,她胸中本无仁心,她早就说过的,是月见她自己忽略掉了这些。 毕竟钟离不是嗜杀成性,她是为了她,可正因如此,月见才如此自责啊。 接下来几天月见就过的舒服多了,她担下了纵火的事情,说自己不小心踢倒了灶台,穆朔瑾居然十分搞笑出来作证,说自己看着她踢到的,穆风流整个无语,气个半死却没什么办法。 几日后终于可以去西河,除了月见和钟离,还有穆朔瑾,叶家两个兵人,人不算多,但是都是极为强大的人。 月见特意嘱咐叶楚恒和唐泽兰,说这两天月落剑有些躁动,估计是锁妖塔的玄光阵不稳固了,有时间让决明子去加固。 半路上,穆朔瑾看见了穆风和穆云,有些惊讶,月见道:“我还是打算送他们回家,何况此行,少不了他们两个。” 穆朔瑾妥协点头:“你说的也有理。” 月见看了看不远处沉默的钟离,月见忍不住叹息,钟离突然道:“为什么对着我叹气,是不希望我来?” 月见赶紧解释:“不是,我以为你生气不会和我来了。” 钟离幽幽翻了个白眼,如此凶险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独自去,她只是后悔气过了头,应该打两下出气的,不该动手杀人。 明知道她多在乎这些,她何必站在月见的底线上反复试探,如此倒是离了两个人的心,你也难受我也难受。 越过封印,几人见到真正的西河,竟然觉得和中原道门没什么两样,调查了几天,一些情况果真被月见猜到,确实是族中几人在拨弄风云,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蛊族的蛊术还是变幻莫测,他们陷入蛊族内乱之中,穆风为了穆云中了毒蛊,穆云七岁的心智,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别离,哭的稀里哗啦。 月见见状难受,二长老势力太大,大长老虽然仁德,但是无奈太妇人之仁,始终下不下狠心,等他勃然醒悟,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月见他们成为众矢之的,拼死杀了二长老从封印里逃出来,穆云被寄养在他们新认识的蛊族人家里,两个兵人均被杀死。 无休止的追杀让最后活着的三个人苦不堪言,害怕,生离死别和饥饿每时每刻缠绕他们,所幸有神器相助,几人在打斗上机敏,钟离又天生一副不怕蛊虫的身子,否则是真的回不来了。 饶是如此,除了钟离其余两个人都被蛊虫所伤。 三个人倒在草地上喘息,苍穹碧碧映在眼前,前方出现一个身影,穆朔瑾欣然跑过去。 月见紧紧握住钟离的手:“阿离,以后我们去苏州吧,等我安排好了道门的事情。” 钟离道:“小月儿,你……” 她并不算很理解,月见为道门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上次去大荒山,这次去西河了,她的家在那里,在道门她永远是那个天之骄女,情感,地位,说放下就放下么? 月见解释:“其实我从小就知道唐家和叶家都要交到我师姐手上,只是道门太乱,我要帮她,我从前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钟离美目一瞪,含情的眉眼透出爱意来:“小月儿,你想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钟离扶着月见起身,月见本来眼含笑意,看着前方却忽的一僵,眼前的好景都支离破碎起来,月见头晕目眩倒在钟离怀里。 月见醒来是在往生海,叶楚恒见月见睁眼就差原地念阿弥陀佛了,又是很细致一番慰问,唐姣玉站在他身后,仍旧是冷淡的模样,端了一碗参汤过来:“你受伤了,师父给你准备的。” 看见熟悉的脸,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每每梦中被蛊虫惊醒,然后就是无尽的血渊,眼前却闪过昏倒前那荒唐的一幕,月见握住叶楚恒的手第一次嚎啕大哭。 叶楚恒悲痛之心溢于言表,月见的父母死前将她托付给他,月见父母都是道门忠义之士,他便收她为徒,他对她本有养育之恩,可随着事态发展,他却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第17章 阴谋 每次有什么事情她都会站出来,做完之后悄悄退场,一丝回报也不求。 突然如此多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她似乎从未抱怨过一句。 她很少把真正的苦说给别人听,他偶尔也会觉得她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事实证明却不是如此,她真的比谁都想的要多一些。 就算意识到了这些……说的难听一些,他似乎一直在利用她。 月见哭的累了,睁着一双大红肿眼看了看唐姣玉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唐姣玉却会意:“钟离在她之前住的地方休息。” 叶楚恒见她冷静了些,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鼻涕:“没事了月儿,不哭了啊。” 唐姣玉有些汗颜,她这个师父是出了名的洁癖,也居然能忍受袖子上粘鼻涕? 穆朔澜在外面喧闹,月见自然明白了些,叶楚恒迟疑着问:“穆家大公子……真的没回来?” 月见沉着眼:“没回来,让她进来吧。” 穆朔澜冲进去看着月见一副病容更是悲愤交加,重重给了她一嘴巴子,月见扶着身子,唇角溢出血来。 叶楚恒反应过来,忙让人把穆朔澜拖出去,穆朔澜嘴里还在骂她,边骂边哭:“凭什么我哥哥死了,你们凭什么能回来,凭什么!” 刘笛麟想安慰她:“澜儿,你冷静点。” 穆朔澜瞪着他,像从不认识他,给了他一掌快速逃开。 为什么,她哥哥那么好的人要死,她的哥哥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他谁也不忍心伤害,恨不得将所有的痛苦都留给自己,凭什么这样一个好的人要死! 月见沉默良久:“此行只有我和钟离生还,师父,神器你可还回去了?” 叶楚恒道:“月儿,还没有,怎么了?” 月见道:“师父,月儿想走了,月儿……累了。” 叶楚恒浑身一滞,月见却侧头笑笑:“每年隆冬时节月儿一定会回来看望师父,月落剑月儿会留在道门,至于四方鼎,由我和钟离还回去即可。” “好……” 叶楚恒失意起身,他纵然心中不舍,也该知道自己不该拦着她。 月见派人将穆朔瑾的剑送回云门山,穆风流难得亲自回书道谢。 穆风流因为穆朔瑾的死一时痛急攻心,很快卧病在床,三日后病逝,他死前抱着穆朔瑾用过的剑痛哭流涕。 诺大的穆氏群龙无首,居然倚仗穆朔澜来,她被逼着迅速成长,身后一丝助力也无,刘笛麟几次想要去帮她,全被她拒绝,狠心断了和他所有的情谊。 欧阳胜楠多次派人来催还四方鼎,月见还记得静缘方丈说过的话,便打算同钟离一起带着四方鼎去往西青山。 钟离却说月见有伤在身不宜到那血光之灾的地方去,既然四方鼎是封印在自己的神识里,那月见去了确实也没什么用,月见认命留在了道门。 锁妖塔处的玄光阵并没有被加固,因为决明子被人暗算受伤,月见觉得这实在太巧合,好像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一样。 唐泽兰严加看管往生海的防守,劳心劳力,而立之年居然也跟着病倒了,他倒是觉得没什么,若真是病了,也可以找个理由歇歇,唐姣玉现在也是真正成长起来,该做点事情了。 他看月见忧愁,无奈笑她:“月儿,你担心什么,钟离姑娘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月见惊讶看他,唐泽兰却说:“她如此张扬,好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我是真的欣赏她,喜欢她,可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心里头只有你。” “纵然她是惊鸿一瞥,月见,我还是你的好泽兰哥哥,我陪同你一起长大,在我眼里,什么东西都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你与姣玉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往生海的未来,你要走泽兰哥哥绝不拦着你,你本该自由,不能像哥哥一样困在这个全是算计的地方,至于姣玉,哎,这是她的使命。” 月见眼睛涩涩:“哥哥,谢谢你。” 唐泽兰摸了摸月见的头:“好啦,哥哥没事,你快去休息去吧。” 月见离开唐泽兰的房间,却看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月见赶紧追过去,那人御剑拼命逃跑,月见心中诸多疑惑,直觉告诉她追上那个人就能知道全部。 那人回头,月见瞪大了眼,居然是穆朔澜! 月见赶紧用定身符控制住她,却不知被谁解开,穆朔澜直直冲进锁妖塔,月见一咬牙也跟着进去,里面漆黑一片,月见小心道:“朔澜?你在哪里,快出去,这里危险。” 穆朔澜阴邪一笑:“我在你后面。” 言罢双手一推,月见从一个洞里掉下去,妖怪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在空中漂浮围着月见打转。 月见施展道法抵挡,但是妖物数量实在太多,穆朔澜刚刚的样子分明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月见却没有余力去细想,她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拔出月落剑。 突然一股极强的妖力冲过来,月见细看,居然是一个妖珠,月落剑突然不受控制,月见死死握着它,妖珠趁着这个间隙融进月见的体内。 月见扭曲挣扎,在睁眼,眼中是一片红光。 “本座等了五百年,月落剑,你终于又回来了。” 月见只觉得意识全无,再恢复时,她一剑刺穿了唐泽兰的心肺,唐泽兰呕出一口血:“月儿,你,你究竟怎么了?” 月见惊慌看了看四周,锁妖塔封印已破,四周妖物横行,她浑身是血,道门弟子集结在锁妖塔处后怕看她。 月见看到了叶楚恒,后者不可置信这一切。 “我……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万恶的世人,本座要你们挫骨扬灰!” “啊,我……” 月见像精分一样捂着头:“师父,月儿好难受,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姣玉紧张地看着自家师父,叶楚恒呢喃:“造孽啊造孽,是妙谛,若是别人必将死在里面,偏偏是带着月落剑的月见。” 妙谛是一只千年火狐,曾经被静缘收服,在静缘死后为祸苍生,后被静缘的徒弟玉清道人用玄天阵封印在锁妖塔。 强劲的阵法压过来,月见捂着身子没由来一阵发寒,她一咬牙逃了出去。 第18章 绝望 月见仿佛回到了西河暗无天日的生活,月见像丧家之犬四处逃窜,每每想到唐泽兰从前温柔的模样,和死前朝她伸来的手,就是一股锥心之痛。 月见将全身埋进湖水里,直到快要窒息才浮出水面,她像疯了一样撕扯自己:“出来啊,你给我滚出来,我淹死你,淹死你!” “本座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杀了唐泽兰还毁了锁妖塔的封印,道门不会再接受你,现如今容得下你的只有本座。” “你闭嘴,老妖婆。”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本座在你的身体里呆的很舒服,有时间骂我,不如想想怎么能够抵抗本座的同化。” 她说的有道理,月见颓然从水里爬出来,看着眼前因为妖物侵袭而尸魂遍野的土地,泪水不由自主溢出。 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锁妖塔处的阵法不是玄天阵,天下唯有这个阵法能封印锁妖塔,即使现在短暂的控制住,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加上很多妖怪跑出去作恶去了,他们被封印在锁妖塔几百上千年,对人间的怨念已深,必定会穷尽自身之力为祸人间。 道门被逼的没办法,将人圈起来保护在各座灵力较为充沛的山上,这么做虽然安全,但是能保护到的人实在太少,他们又合力派弟子下山除妖。 月见一路逃跑,暗地里帮助道门除妖,她虽然妖力强大,但是毕竟无法控制自如,每使用一次意识就被侵占一分,她也学聪明了,干脆不用妖力用自己十分擅长的符咒。 月见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在落霞山妙谛又出手控制了她一次,她抵御虚耗过多,本已经十分虚弱,看见个山洞,没有多想滚进去休息。 口中苦涩溢入,月见幽幽转醒,看见一个老妇人在喂给她补药。 “小姑娘,你醒了?来,把药喝了吧。” 月见接过药仍然有些迷茫,老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过来:“看你的衣着,你是道门的人吧?现在世道太乱了,还要仰仗你们除那些恶妖呢。” 月见一阵哽咽,她点点头,却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十分怪异,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给她一种不正常的感觉。 老妇人见她盯着孩子看,笑着解释:“这是我的孩子,叫落落,来,快叫姐姐。” 小女孩甜甜地笑着:“姐姐……娘亲,这个姐姐像仙女一样,落落好喜欢。” 老妇人笑了笑:“你们玩吧,我去做饭。” 傍晚时分,这家的男主人回来,月见才明白为何落落会有种不同的感觉,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妖。 男人名叫□□德,是一株含羞草,修得人形在这偏僻的小村庄里当起了大夫,年少结识了他现在的妻子,两人恩爱,老来得女,名为落落。 趁着徐夫人把落落带到玩伴虎子家去时,月见还是没忍住说:“你一个妖,怎么能和人在一起,现在如此危险的时候,你该躲起来的。” □□德吓得跪下:“道人,小的从来没害过人!” 月见叹息,她当然知道,可是现在妖祸严重,谁能分神来分辨他是不是好妖,何况落落半人半妖,在世界上要如何自处? “道人,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求你放过我的妻儿吧。” 月见冷静道:“论罪孽,还有谁比得过我……” □□德一脸疑惑,月见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纸,写了两张符咒,一张融进□□德体内,另一张折好放在一个香囊里:“这个符咒能助你隐藏自己的妖气,落落年纪太小,先带在身上吧,能保你们平安。” □□德不住磕头:“多谢,多谢!” □□德真的很感激月见,现在伤员很多,他通医术,那些人根本离不开他,而他自己本身也想救人。 月见从怀里取出一包花种,方才拿符纸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在济州,钟离送给她的。 钟离……现在想到这个人,真的好遥远,不知道她看见世间成了这副模样,见不到她会不会难过。 月见找了一个地,将花种种下去。 落落见了,说要来唱歌,因为娘亲说给小花儿唱歌,它就会长得更快更美丽。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月见低声笑了笑。 仿佛被歌声鼓舞,又或许在等待花开,月见也打气一口气,努力打坐静心,甚至在山上给泽兰立了一座碑。 想到泽兰,她就忍不住悲戚戚,好几次在梦里梦见他,都是他死时的模样,眼睛依旧澄澈,眉眼间的温柔如旧,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她抱着被子坐到天亮。 某日月见去泽兰墓前,居然看见不知谁给他上了一炷香,其实不难想到,泽兰善良大方,帮助过许多人,大家会记住他。 高兴之余月见又有些难过,以后他们想到她,又会怎么骂她? 算了,什么样难听的话她都已经听过了,前天她穿着夜行衣救了几个道门新弟子,聊了一下说到了她自己,说她是狼心狗肺的奸佞小人。 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呢,好像她跟着附和,一副恨不能将她林月见碎尸万段的悲愤模样。 后来她又看见一处死人堆,一些道门弟子意气风发说把这笔账一同算在那个往生海的叛徒身上。 如此直接,如此正义。 月见心中眷恋落落一家的柔情温暖,舍不得离开,可是她确实担心是道门的人找到了这里,若是她不走,怕会牵连了他们。 月见回去准备辞行,却见落落坐在那里发呆,月见心下一沉,风吹进来,月见冷眼看着眼前三个人他们穿着紫色的道服,是云门山穆氏的人。 为首的人月见也认得,是穆将行。 穆将行看见月见也有些怅然,这个人从前是人人羡慕的道门贵人,现在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日锁妖塔他虽看的不真切,却是亲眼看见她杀了她的哥哥。 穆将行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对于唐泽兰,他是十分敬佩的,若真的可以,他要为他报仇。 眼前这个人是罪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第19章 是你 他看了看月见怀中的孩子,仍有几分顾虑,月见却在下一刻将她放在角落。 “落落,答应姐姐,就站在这里,我和那几个哥哥要切磋一下,你看我们谁赢了好不好?” 落落瞪着大大的眼睛:“好!” 穆将行见状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动手。因为有妙谛在体内,月见根本不能使用月落剑,她更加不愿启用身体里的妖力伤害道门的人。 月见劣势渐显,穆将行看月见似乎没有伤他们的打算,一时准备停手,但下一刻,□□德闯进来,他身上的符咒被强行取出,一片飞叶刀又将落落身上的香囊打落。 穆将行等人显然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妖气,一道利刃冲过去,月见发愣看着眼前血溅三尺。 她种的花开了,此刻也被剑锋摧残的不成样子,月见看着那一朵朵凋零的花,仿佛心中有一道光亮破灭,一种无力涌上心头。 突然徐夫人听见动静也进来,看见死去的丈夫和孩子捂着嘴失声痛哭,月见赶紧带着她用位移符离开,剩下的这个人,她倾尽所有也要保全下来。 月见带着她躲在一个庙里,窗外下起惊人的暴雨,徐夫人含泪望天,月见跪在她身边不住的道歉,徐夫人却没什么动静。 月见下意识抬头看,顿时天崩地裂,徐夫人受不了打击咬舌自尽。 她死的时候两眼灰暗看着窗外暴雨,一点生的念头也无。 “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 那个会唱歌给小花儿听的女孩死了,她那善良的父母也都死了。 月见缓缓走入暴雨中,妙谛又跑出来作妖:“你看见了,他们根本不辨善恶,那个□□德分明就是好妖,却还是被杀死了,你没错,配合我杀上道门,把那些伪君子通通踩在脚下,为他们报仇。” 月见双眼一闭,动手点了自己的哑穴。 妙谛:“……” 逃避了这么久,逃得越久死的人就越多,她收到了唐姣玉传来的传音鹤,说决明子成功复原了玄天阵,月见马不停蹄往往生海赶。 她对往生海极其熟悉,偷偷潜到决明子房里,决明子虽然复原了玄天阵,但是他灵力不够,根本没办法启用,道门之中也少有灵力如此强劲的人。 他同时也很怀疑,他的月见姐姐真的会动手傻唐家主么,月见笑起来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那么澄澈赶紧,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弑兄? 可此乃大家亲眼所见…… 他想的入神,等月见站在他面前他吓了一大跳。 他欣喜道:“月见姐姐……你的脸上……” 月见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上面已经长出了妖纹,她现在真的是个妖邪之物了。 决明子言罢又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害怕般缩了缩脖子,月见本想拍拍他的肩膀,此刻倒是冷静下来,她退后两步:“把玄天阵交给我,我去下封印。” 见决明子迟疑,月见问:“决明子,请你相信我,我会结束这一切。” 妙谛忽然邪笑起来:“没用的,你管得住那些杂碎管不住我,哈哈哈哈。” 月见捂着头皱眉骂道:“滚,你闭嘴。” 决明子看月见痛苦的模样,心下不忍:“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恐怕没办法,因为封印要很多灵力。” 月见恢复过来道:“我体内不是还有她么?” 决明子低头:“好……好吧,月见姐姐,你一切都要小心。” 说着递给月见一个罗盘。 月见鼻子一酸:“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封印锁妖塔需要时机,今晚是月圆之夜,此时是她妖力最强的时候,锁妖塔是妖怪聚集最多的地方,道门弟子十分艰难在除妖。 月见想了想还是跳进去帮忙,能少死点人就少死点人。 显然有人也看见了她:“那不是林月见吗,她来干什么?” “快去通知家主,月妖来了!” 月见用妖力击退妖怪,转身之际,一把仙剑刺入她的腹部,月见呕出一口血,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人,眼泪疼出眼眶,她奋力一击,击退他身后的妖怪。 那人的眼神从坚定变得不可置信,再到后来的木讷。 那人名叫唐子铭,体弱多病,月见从前请求唐泽兰每月多给他发一餐饭,而且有时还会给他送补药,如此五年才有了好转开始修习道法。 此后月见也没有完全忘记他,时时指导,在唐子铭心中月见是天上的神仙,可是神仙有一天居然也会有一天跌落尘埃,他听见弟子们说锁妖塔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月见会杀唐泽兰。 笑话,这样荒唐的事情,叫他如何接受! 他听见有人说这件事必定会翻脸,甚至不惜去大闹洛神岛,直到叶楚恒出面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一时间失望,愤怒围绕他久久不能放下,他比谁都更加生气,他发誓要亲手杀了她,他也这么做了,现在他的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就像她刺穿唐泽兰家主一样。 可是那个人居然又一次救他,即使他的剑还在她的身体里,血液从她脏乱的衣料里透出来,每一种颜色都如此真切。 唐子铭愣愣将剑从月见体内抽出,洋洋洒洒洒出一串血珠,月见没有低头,反而抬头看了看明月,此时它已经大的像苍穹中的一个大窟窿。 是时候了,月见飞身到半空取出罗盘,拼尽全身的妖力启动玄天阵。 就让她来结束这一切!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月色下像一个修罗。月见将月落剑一起封印在锁妖塔内,血将她的青衣泡的发紫,都结束了,月见最终还是没忍住浅笑,最终力竭从半空跌落。 那笑,若是有人看见,会被吓破胆,没人会觉得好看。月见闭下狰狞的眼睛,如此,后人会不会想起她一点好,会不会说她不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 算了算了,腹部的疼痛侵袭她的神识,实在痛的难受,要让别人觉得她好实在太难太痛,还是一切都随人家得便吧。 她什么也不要。 她,就要死了。 黑暗的远天出现一道金色,一直凤凰直飞过来,钟离站在凤凰身上,总是似笑非笑的她此刻脸上一丝温度也无。 她接住月见:“不是说要去苏州吗,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月见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胡乱伸了伸手,什么也没摸到又无力垂下,钟……真的是你,还是幻觉? 第20章 希冀 “月儿,你不要担心了,快回去休息吧。” “月儿,你不该像哥哥一样,困在这个满是算计的地方。” …… “泽兰哥哥!” 月见惊醒,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腹部伤口,她顿时倒吸一口气,她却无暇顾及这些,神识一阵震荡,月见眼中又是一片猩红。 她死死聚神压制,浑身颤抖起来,这些痛让她觉得麻木地可怕,仿佛在提示她,昏睡前的那一幕,是梦境。 突然有一道灵力注入她体内,月见才觉得好受甚多,看见钟离紧忙拉住她的手,无措地哭了起来。 钟离满眼心疼,刚刚她看见月见动作如此娴熟,熟练的让人心里纠疼,并且事情的经过她大抵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她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绝不能与月见分开行事。 她进入欧阳家到现在花费了三个月才安顿好四方鼎,那禁地与世隔绝,她出来后听说了此番变故便四处寻找月见,幸好她还是找到了。 她承诺过,会和月见一起。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呢,不会有人追杀你了。” 月见刚想说什么,窗外有野猫爬过去不小心打翻了绿植,月见吓得一哆嗦:“钟离,钟离!是不是杀我的人来了。” 钟离心头一哽,轻轻抱住月见:“别怕,那只是一只小猫罢了。” 月见却只是无望哭泣,没有因为钟离的话感到半分宽慰:“钟离,我看见好多血,好多血,她们溅在我身上,流进河里,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残肢,钟离,我害怕。” “不要怕,有我。” 钟离就这么抱着月见,两人坐了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钟离再也没有穿过偏红色的衣裳,她原是很喜欢的,不知是不是受月见的影响,她也越发觉得这个颜色血腥,好在她生的好看,什么颜色都衬她。 这几日月见一直被梦魇折磨,她因为怕见人,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最多就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有人经过,会下意识冲回房间紧闭房门。 但她也不似之前像是疯魔的模样,钟离时时陪伴安慰,精神还是有点恢复过来,许是心情平定下来,连着妖纹也消散了。 但这样的她同之前比起来岂止是相差千万里,钟离每每想起从前少女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就痛心疾首,月见有一夜甚至哭着入睡。 其实对于钟离而言,眼前人还在比什么都重要,她本不敢奢望其他,可是有一天,月见忽然拉住她灌酒的手,声音嚅软:“阿离,这屋子里太闷,我想出去看看。” 这里不是苏州,却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若是月见看不见,是人生一大憾事,因此钟离立刻答应,月见说喜欢这里,想多留些日子。 钟离说,我陪你去。 月见在街道上四处观望,她的动作依然小心,腹部还是隐隐作痛,她在一个荷包摊前停下来:“阿离,你去前面药铺里给我捡些药,我在这里等你。” 钟离有些担忧,迟疑起来,但是看月见脸色的浅笑,开口道:“好,小月儿,你要乖,不要四处乱跑。” 月见乖乖点头:“知道啦。” 一派其乐融融的人间百态图,月见生的颇为清丽,周围人偶尔停下来看她,月见看见一个老婆婆在挑香囊,最后挑了一个大红色绣着鸳鸯的香囊,喜笑颜开的模样。 只是那老婆婆却忘了拿菜,月见赶紧出声提醒,那老婆婆道:“哎,人老了,中看不中用了,幸好现在又太平起来,那个可恶的妖怪终于走了,希望她不要再回来了。” 月见笑容一滞,忽而笑得更开:“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老婆婆笑着离开。 钟离回来见月见一副沉默的样子,似乎脸色又凉了几分,关切问:“小月儿,怎么了?” 月见侧头恰好看见钟离深深的眼,月见勉强道:“没什么,钟离,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被我师父他们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 钟离没有多问:“好,你想要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从前两个人同行,步行居多,其次是月见御剑带着钟离,再次是依靠凤咕。 但此行基本上全靠凤咕,谁叫月见不想见人,月落剑又封在了锁妖塔,也只剩下凤咕了。 只是不管如何在天上飞,还是要回到地上觅食,两人来到济州边一个小镇子上,恰逢一对有情人喜结良缘。 新娘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叫温岚,新郎是一位秀才,叫宋知行,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什么样的美好的词用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 温岚家是此地富庶人家,她父亲极为高兴,宴请所有来宾,月见和钟离也不例外,此番好事,月见笑了笑,没有说话。 钟离道:“小月儿,你不喜欢热闹,可以直说,不必顾虑太多。” 月见确实不想这么暴露在欢乐之下,也不想看见这么多红色,她心底觉得自己不配,可她也不忍心扰了钟离的兴致,她刚刚可是注意到了,钟离看的津津有味。 此番被钟离直接说出来,月见倒是有些尴尬:“我看你很喜欢。” 钟离轻轻一笑拉着月见准备走,但是谁曾想新娘的父亲温溢居然是个热情好客的自来熟,见到有人要出去立马不高兴了,非拉着月见她们留下。 钟离眼看要翻脸,月见不想生事立马说:“我二人并非是要离开,而是要找茅房。” 等不情不愿去如厕之后,本以为可脱身,谁知那温溢居然守在那里,月见无奈之下只好留下,她看了看台上,新郎含情脉脉看着他的妻子,月见心中一暖。 走到另一边搬出一架琴开始为新人弹奏,钟离在仰头注视她,眼睛温柔的要溢出水来。 月见畏缩够了,红色不是血的颜色,心才是,她不是害怕人群,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如此光明的日子,其实她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她终究是无辜受害的那一个。 尚且没有查清楚是谁将她害至这般田地,她绝不能败在自我催眠里。 何况还有钟离,她是如此努力想要让她放下。 自那一天之后,月见也不怎么愿意乘凤咕了,很多地方都要自己走过了才好,她开始眉眼笑意绵绵,日子舒心的好似不久前的绝望是上辈子。 但是她不可能完全摆脱掉,一旦她忘记了一点,妙谛就会突然摇晃两下提醒她,她的体内有一只千年大妖精。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妖纹又重新长了出来,干净白皙的脸此刻像被刀划了几道疤,月见对此也没说什么,没有自怨自艾,只是遮了帷幕,该如何还是如何。 不管怎么样,她要为了爱她的人再努一把力。 第21章 玉石俱焚 回到了青丘梦,两个人都十分惊讶决明子居然离开了往生海开始操办起钟虞的家业来。钟离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经营管理才能,决明子不一样,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做起来轻松多了。 最大的问题是他自己脸皮薄,经常被自己手下的姑娘撩拨的面红耳赤,实在气极就会开始念大道之行也。 他是良善之人,姑娘们都知道,不会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图个乐子罢了。 见到月见和钟离在一起,他悬的发慌的心才安定下来,月见姐姐如今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他不能总是躲在她的身后,其实他不过小月见一岁,早就该站出来了。 他也不是永远待在济州,他只是想要来这里看看,寻到一丝丝他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的味道,以及他有些想念父亲了,不知道他在不在附近。 其实他还是很后悔将玄天阵交给了月见,她分明被道门折腾的如此惨,没有人管她,既然已经把她定义为敌人,他作为道门一员,由她解决此事确实不妥。 钟离不知月见最近在忙些什么,整天和烟儿早出晚归,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有一天,钟离推门进房间却惊喜不已,房内点了许多红烛,月见着凤冠霞帔坐在床前等她,第一次见到月见红妆,好看的不像人间红尘客,钟离飘飘然进去,月见递给她一个盒子:“阿离,蓝色虽好看,终究你穿红色更加美艳动人,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穿上它。” 钟离打开,也是一身婚服。 等钟离换好了衣裳,月见看的魂都要被勾走,她只觉得心跳的好快好快,她们拜了天地,月见又觉得天旋地转,眼睛都要睁不开,似乎,连意识都被剥夺了。 …… 红烛燃尽,日光撒进来。 月见迷迷糊糊醒来,她一侧头,钟离躺在她身边,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月见伸手推了推钟离,却觉得手中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指尖划过。 她惊讶抽出手,血液从手掌划到手腕,十分刺眼。 这是,钟离的血? “呵呵呵呵,你伤了她,你伤了她,你还有脸面留在这里吗?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非要等亲手杀了她才来追悔莫及吗?” 面对妙谛的挑衅,月见第一次选择了闭嘴,她抱着被子沉思许久。 她辩无可辩,这恰恰也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她何必留在她身边,或者说,她何必留在这个世界? 非要等到亲手杀了她才来追悔莫及吗。 月见撑着身子要起来,却被钟离握住手腕:“小月儿,不要离开我。” 月见鼻子一酸,藏住带血的手,抹在红色的嫁衣上,半点看不出来,她试探问:“钟离,昨夜你我拜了堂,喝了交杯酒,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了?” 钟离笑着说:“自然是,小月儿你可不许赖账。” “不赖账。” 钟离咽了咽口水,当然不许赖账,毕竟她可是一点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捞到,她要把身边人牢牢锁死。 钟离偷偷处理了伤口,昨晚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月见体内的妖物,只交手一次便伤的如此之重,她真不知月见这么些日子以来,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钟离突然动了给月见做饭的心思,可惜她之前在往生海被当成金丝雀养了太久,此刻已经废的差不多了。 钟离突然睡眠极好,一连几日好梦,再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不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决明子漫无目的打着算盘,茶凉却丝毫未察觉。 “决明子,月见呢?” 决明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钟离大怒道:“此事绝非儿戏,月见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担心她找个僻静处就自我了断了。” 看来月见什么都知道了,包括自己受伤,也是了 ,她怎么傻到以为红色的喜服和传单可以瞒过月见呢,她的小月儿可一点都不笨。 决明子道:“姐姐,你现在不用担心了,月见姐姐回道门领罚去了。” 钟离冷哼,不自觉红了眼眶:“领罚,她骗你的,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放过她,她是去找死,我睡了多久?” 决明子一愣:“大概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这么多日子,月见一个人,如何过去的呢,半个月过去了,她真的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把她带回自己身边来。 月见此刻确实已经在洛神岛的地牢里了,月见被附身后变的非常畏寒,其实她在钟离身边是真的有了好转的迹象,妙谛大抵也是察觉到了,用这样的方式逼她离开。 月见绝不会用钟离的性命开玩笑,明知中计还是选择了离开,但是她知道她自己畏寒多半也是因为这只狐狸,既然它会怕,那她月见就没什么好怕的。 哪怕被冻死,也好过心不由己,被人控制,甚至,动手杀了自己如此敬爱的人。 叶楚恒听见有人禀报说月见回来了,怒气更胜至于有几分窃喜,他到地牢的时候,月见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见叶楚恒,强打起一口气:“师父……” 叶楚恒被气笑:“别叫我师父。” “叶家主。” “你!” 叶楚恒恨甩衣袖:“找了你这么久愣是见不到,怎么,现在知道回来了?” 月见眼泪一下子出来:“我真的无处可去了,叶家主,你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 她不住的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在这寒洞里格外锥心。 天下之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就像瘟疫一样可怕,谁靠近她就会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可是她好不想死,哪怕回来领罚也可以,她真的想要一个生的机会。 “你杀了唐泽兰,破了锁妖塔,害的生灵涂炭,月儿,你要我如何救你?” 叶楚恒看着月见模样亦是揪心,月见从锁妖塔逃走之后,他一直在寻找压制妙谛的方法,当年玉清道长做到了封印它,现在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这也是妙谛被压了这么多年,本该好好休养却如此迫切地想要完全掌控这副躯体的原因。 若是月见自愿受死,道门有能力可以再次封印她,但若是月见无法掌控躯体,妙谛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届时又是一场恶战。 所有的办法,都是同一个结果,玉石俱焚。 第22章 妙谛 叶楚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月见心如死灰定定看向地上的血迹,颤抖问:“若是……有人说起我,他们会怎么看我?” 叶楚恒一闭眼:“还问这些做什么?” 月见却很倔强:“他们会怎么说我?” “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月见轻笑出声:“活着被追杀,被嫌弃,死后也被人谩骂诅咒,师父,月见愧对你的教诲。” 她如今妖纹爬满了全脸,看着狰狞又可怕,叶楚恒不忍看她这副模样,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叶楚恒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如此想要逃离。 叶楚恒什么时候离开月见已经不记得了,她倒在地上呆了很久,十指僵硬,呼吸都微弱许多。 妙谛道:“咿呀呀,这是唐叶两家的高徒?怎么搞的这么狼狈啊,我是畏寒,但是这点寒气还不怎么能伤到我,小月月,让你失望了。” 月见本来已经难过,闻言还是坚持讽刺:“要不是冷的受不了,你也不会狗急跳墙吧。” 妙谛道:“那又如何,横竖我死不了,这里可比济州舒服多了,你还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就完全是我的了,哈哈哈。” 月见喘口气:“没想到还要三天,老妖婆,你真没用。” 妙谛大致是真的畏寒得很,不再说什么,月见半梦半醒之际看见了唐姣玉,她手上拿着食盒,豆大的泪珠滴在月见手背上。 是了,泽兰哥哥死了,师姐应该已经是唐家的家主了,难怪能到洛神岛的地牢里来,月见眨了眨眼睛。 唐姣玉的眉眼很淡,无端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此刻因为在哭泣,她心中的感情才通过眼睛透出来。 唐姣玉止住泪,妄想让眼睛恢复从前的清冷,她怪月见杀了唐泽兰,泽兰陪伴她成长,两人一同处理门中事物,那个人总是浅笑温润,让人安心。 唐姣玉也怪月见如此不爱惜自己,如此好的年纪,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月见看着她笑了笑:“师姐,没想到这种时候,你还能来看我。” 唐姣玉动了动嘴唇:“芙蓉糕,你爱吃的。” 她本是冷眼看着月见艰难的模样,却又突然发燥起来拉扯她:“你活该,你活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谁叫你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自以为是!” 月见狼狈不堪,呆呆的望着一处,唐姣玉冷静下来喘气,或许是吃货的本质,月见没什么食欲,口水却流了出来,可她手指已经僵硬,唐姣玉却捻了块芙蓉糕送进月见的嘴里。 月见本来十分满足,突然眼中红光一闪,她奋力推开了唐姣玉,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一个鬼魅一般嚎叫。 妙谛阴邪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能如此安生,吃啊,你给我吃,我叫你吃!” 月见奋力挣扎,脸颊通红:“我就吃,呕,我不像你,是个可怜虫。” 妙谛此次也是卯足了劲跟她斗,直到那副身体气喘吁吁快要死掉才停下来。 唐姣玉始终惊愕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才意识到世人气她怨她说她害人,可被迫害的最惨的那一个,就是月见啊。 她一力承担了所有的飞来横祸,里里外外都在受折磨,唐姣玉想救她,可月见却不愿意自救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即便是妖也是如此。 她躺在地上抬眸看了眼唐姣玉:“师姐,你快走吧,别再来了,师父会骂你。” 等唐姣玉也离开,月见像是失去了斗志,意识被妙谛轻易主导,她此刻眼里是蚀骨的冷,像看尽了人间的悲欢世事。 这段时间月见的处境,像极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和尚,如此愚善,把什么苦都咽进自己的肚子,好像看不得别人吃苦一样。 别的妖被杀干她何事,锁妖塔解封干她何事? 数百年前静缘和尚救下了在不周山受伤的她,教她识字,他说她身上煞气太重,要用妙音佛法超度她,还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妙谛。 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是妙谛。 静缘和尚是这世间法术最强的人,他四处游历,见识颇多,帮助过许多人,他像佛陀在世,消灭害人的精怪,教他们播种和医术,从来不求任何回报。 当时道法初有,各个剑法不似现在这般瑰丽,人们的思想也不如现在开放,他们接受不了静缘收了一个女弟子。 妙谛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排斥,却不知道原来他们讨厌她,那些斥责静缘收女弟子的人暗地里想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静缘身边,何其讽刺。 他们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他指指点点,静缘本是游僧,偶尔到一个喜欢的地方才会多驻足几天可是那些人却肆意排挤,静缘被逼无奈下离开,再离开。 人性就是这样的,拿了你的好处自然乐呵呵,但是若是发现你对别人更好,你对他的那点好就不够瞧了,他们就会无所不用其极毁了你。 一人一妖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妙谛讨厌他们,但是她记得静缘的教诲,她忍住自己暴怒的心不理他们,他们说她假清高,说他们之间恶心又不可告人。 人们对于这样的风流韵事都是极其关注,并且门槛很低,只看见一个血气方刚的和尚和妙龄少女形隐不离,却看不见二人之间那如此明显的礼节,如此虚无的事情在当时成了所谓的真相。 妙谛气不过会还嘴,甚至会动手打人对于这些,静缘是不会出手阻止的,但是他不会允许她伤人性命。 妙谛从来都听他的教诲,可是后来静缘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们到了一个破庙,届时静缘已经重病,可是里面的同样在避雨的人却将他们赶了出去。 静缘脸色发白,她看不过去,化成妖形将他们赶了出去,静缘的徒弟是一个妖精的事情很快传开,大家觉得静缘一定在准备报复他们,因为他们对他不好。 不然谁没事养一个妖怪在身边? 他们趁着静缘在养病,放火烧了他的屋子,妙谛想救他,静缘却笑着说不必,他将袈裟一扔,佛光把她挡在火光外,然后转身投入火海。 火光滔天,有许多人出来围观,世人笑谈大快人心,她就杀了那些可恨的人,他们实在该死,光杀了没有用,她要他们悔恨,是他们亲手杀了自己的保护神,那么终有一天,鬼魅会缠过来。 果然如她所言,静缘死之后,人妖失衡,世界变的暗无天日,他们开始怀念静缘,又变得虔诚无比,给他写书,为他建庙,可是她绝不会心软,因为那些人活该。 第23章 黑暗 就在她笑得得意的时候,一把剑划破黑暗,拯救众生,莫名其妙出现一个自称她师兄的道人阻止她报仇。 她才不会相信,若真是那个人的徒弟,为何要救他的敌人?这些人虚伪自私狭隘,根本不配望见光明。 妙谛抢过他手中的剑,就用这把他用来行侠仗义的兵器拨弄风云,把世间搅得天翻地覆,那道人劝告无果,只好将妙谛封印在锁妖塔,至于那把杀戮之剑,他却选择留在世间。 只为警示后人不要犯前人的错。 妙谛想到自己刚刚如此冲动想要控制这幅身体,或许是因为那个和尚也爱吃芙蓉糕,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恨已经消散,只是有些感情却像酒一样被越酿越醇。 妙谛调息一会,感受这些真实的寒冷,她畏寒是天性,她记得静缘每个冬天都带着她跟随燕子一起去南方,那里温暖如春。 妙谛突然有些累,或许她这些年来过的太孤独,居然开始和月见搭起话头来:“你喜欢那个叫钟离的女人?” 月见本来不想理她,但是妙谛既然提到钟离,月见还是很给面子地说:“自然是喜欢的。” 妙谛嗤笑:“下次还是不要这么诚实为好,幸好是本座,若是那些愚民,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腌臜话。” 月见闻言沉默,其实静缘的事迹她听过无数遍,每次都为之而惋惜,妙谛或许是真的在告诉她,人言可畏。 都说月落剑是这世间最锋利的法宝,其实从来都不是。 妙谛又道:“若不是形势所迫,本座会交你这个朋友。” 月见冷笑:“你杀了我的泽兰哥哥,打伤了阿离,我不会和你做朋友。” 妙谛道:“杀了你的泽兰哥哥啊,本座对这句话还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的罪行,他像活着,又像已经死了,小月月,你信不信,就算我不再控制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方才给你送芙蓉糕的人信得过吗?” 月见点头,妙谛又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座信你,拿过来给本座尝尝。” 月见:“……” 叶楚恒昭告天下已经抓住了月见,两日后众家合力将月见封印在了一座雪山之上。 妙谛剧烈挣扎,月见死死控制住体内的妖灵,各种符咒和阵法铺天而来,其中最为强劲的是玄天阵,金光闪闪映在她的身上,刺得她浑身疼痛难忍,让像她这样的阴暗无所遁形。 月见苍苍垂眸看了看许多熟悉的人,她的师父,往生海的人,洛神岛的人,欧阳涯,欧阳询,穆朔澜,刘笛麟,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有的沉默,有的在笑。 总之没有一个人说要救她。 怎么会想着救她,她是瘟神,救了她就害了这个世界了,谁背得起这样的罪名? 妙谛道:“本座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本座出来,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看看那些人,他们是非不分,他们根本不配让你牺牲自己,何况你死了,你心爱的阿离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月见突然爆发:“你给老娘……闭嘴啊!” 在他们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妖。 她真的要死了,泪水不受控低落,她任由自己被冰封,自那之后,远处的天门峰上有一块巨大的冰石,听闻那里封印着一个很厉害的妖怪,责令世人不允许靠近。 整个天门峰不许出现任何火种,怕有朝一日让那只妖怪逃出来。 钟离不停歇赶往道门,恰好听说了这件事情,难以置信和滔天恨意席卷着她,她独自一人抱着琴冲上往生海,若是旁人能看见她动手,必然会被她惊艳,世间有这样好看的人,有这样绝妙的道法。 往生海在她手里,什么也不是。 她将半数道门弟子压在一处空地,随手拈了把剑抵在唐姣玉脖颈处。 “说,她在哪里。” 唐姣玉抬头,钟离此刻神情冷漠,邪魅的眸看不见往日的深情,朱唇似泯非泯,好像全身在发抖,却无端让人害怕。 剑锋划破肌肤,唐姣玉缓缓道:“她死了。” 钟离忽的大笑起来,眼泪流出来,她轻轻擦了擦:“我不信你,也不杀你,因为月见说了,她不希望我杀人。” 她驾着凤咕离开,却又觉得无处可去,她像想起了些什么,先去了苏州,那里固然是美丽的,山清水秀,就连雨都如此温柔,钟离却摇摇头,太柔软,完全不如月见那样刚毅。 她又去了大漠,那里风沙漫天,抵御着大风袭击,每一处都是金黄色,钟离还是不满意,太野蛮,完全不如月见可人。 偌大的人间,真是一点意思没有,无聊至极。 钟离最终却选择离开中原,去了西境,西境算不上对平静,但是此时的钟离已经不惧任何攻击,她是世间的神,没有人伤得了她。 唐姣玉在钟离离开后重整往生海,严令私谈月见的事情,违令者轻则废除道法赶出往生海,重则斩杀,绝不赦免。 有人心中不满,但因为唐姣玉三日赶了数百人离开,他们才看明白这位新家主的决心,谩骂声少了,唐姣玉以为自己会好受一点。 可是每每夜深人静,她就会辗转难眠,总是想起从前,有一个少女会在深夜潜进她的房间,偷她的玉佩 ,每次笨手笨脚总要撞到一两个东西。 想起少女青色的身影在往生海的院子里乱跑,想起少女意气风发,在比斗台上大放异彩,想起少女对她扮鬼脸吐舌头,偶尔娇柔做作的模样。 刚毅又娇俏,她有时候会想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穆朔澜遣散了身边所有人,流着泪却笑得开怀,终于死了,那个人终于死了,她早就说过,她的哥哥死了,那她们也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咯咯咯地笑,颠魔不像常人。 她从暗格里取出两个木牌,上面分别写着林月见和钟离,她将其中一个木牌销毁,将另一个木牌放回去。 她们两个人,一个也别想逃。 得意忘形之时,她突然浑身一颤,下身突然十分难受,她眼中全是厌恶,却强忍着不适进入暗室。 第24章 番外 你是心间月 钟离离开中原前经过了冰夜村,那里受到锁妖塔恶妖的侵害,道门鞭长莫及,因此民不聊生。 冰夜村是一片高原,大风总是呼呼从耳旁刮过,钟离在一处休息,身边七横八落许多妖物的尸体,她却神情淡漠,生了堆火温酒。 人的一生很长,人的一生很长。往前看不到最初,向后看不见终点。钟离用烈酒烫喉,她酒量好,怎么喝都觉得清醒无比,她冷静回忆从前经历的种种。 她六岁时便开始给那些浪荡人端茶倒水,八岁便明白了床笫之事,她记得那天她要去一个房间打扫,可是恰好有个客人说那间屋子刺激,强迫一个姑娘在里面嬉闹。 钟离推开门,听见床上刻意压低的喘息和体肤碰撞的声音,两俱身体交叠在一起,一时间全身血液沸腾,迷茫,害怕,胆寒,恶心通通压过来。 十三岁那年,有个客人点了她,她回头看见钟虞铁青的脸,其实那时候她的道法已经小成,若是想走,无人可以留住她,但她却没有走。 那个满身酒臭的男人压在她身上,她十分不适推开他,那人的巴掌却落下来,钟离死死瞪着他,却不再挣扎,任他将她剥了个精光。 贞操? 或许别的女儿家在乎,她却并没有多在意,因为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看重这些的,没有人教她。 那天真的很痛,下身全都是血,像小时候她偷吃了钟虞给客人准备的水果,钟虞用鞭子抽在她身上那样痛,痛到几乎全身裂开。 她总喜欢通过昆仑镜去看她那个弟弟的生活,他过的很好,锦衣玉食,父亲很爱他,冬日里会给他添毛衣,细心教导他,那些她从来不曾听过的道理。 什么心怀苍生,什么百姓为先,连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放任不管的人,没有资格满口仁义道德,即使她知道他帮助过许多人,她却始终在心里嘲弄他。 另一天,钟虞端给她一碗乌黑的汤药,她想开口问这是什么,钟虞却突然发疯般将她摁在床上把汤药灌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浪,怎么这么骚,你是不是巴不得,啊,我让你个贱人天天去接客。” 她憋的通红,咳完却看见钟虞哭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她这位虞妈妈哭,是了,那时候她从不喊她母亲。 话虽说的凶,但虞妈妈再没让她接过客,自那之后,对她也纵然许多。 昆仑镜里还时常出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模样很干净,偶尔会往镜子上瞟两眼,有些好奇,但也不会多做停留。 她越长大,越是厌恶自己,她通过昆仑镜知道了混沌虚境,因为她天生的能力,居然无比轻松进入,见到了镜子里的女子。 她们一同练功,她不可否认自己喜欢她,干净,纯洁,什么好听的词都能往她身上放,丝毫不违和。 钟离是一个卑劣的人,当她开始自卑,便开始想把那女孩也拉入泥潭,到最后却发现那个女孩有一颗坚定的心,她凭借那颗心永远不会堕入泥潭。 恰好,她也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 她们终归不是一路人,钟离不喜欢强迫自己,那人要走,既然要走,那就走吧,她不相送。 听起来潇洒,可是她还是没忍住通过昆仑镜看看自己那个弟弟,也希望能再看看她,近两年,她却一次也没出现过。 原来她去了大荒山,钟离还是没忍住想要去看她,她竟是半分变化也无,她死缠着她,这时候她自己也发生了变化,她突然想出现在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和父亲面前,看看他们见到自己是何反应。 不得不说,她在往生海接受到了很多善意,虽然也有很多人背地里骂她,但她本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比斗过后,那个女子却无端变的殷勤起来,她乐的自在,某日夜里却不慎中了穆风流的阴招,她尚存反手之力,却斗不过他。 那个男人一步步靠近她,无端让她想起十三岁那年的恶寒,她没办法,因为他比她强。 哐得一声门被推开,赶走了穆风流,那女子却气红了眼,居然也欺身于她。 钟离是一个欲望忠于自己的人,虽然被下了药,却并未情动,她只是气到不行,两人不欢而散,钟离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往生海,结果却截然相反。 看见自己的住处越来越金碧辉煌,她冷静,但看见那女子将决明子推到自己面前说要他认她做姐姐,她却不那么冷静了。 这个女子,真的不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么? 仿佛为了回答她心中疑问,她母亲死后她也陪在她身边,真是难为了那个女子,十七岁的年纪,又要操心天下大事,还有分神来操心她。 那女子衣着单薄出现在她房门口,娇软说天寒畏冷,她心动,情动,箭在弦上她却生生忍住,因为她看见女子的眼睛,如此干净美好的欲望,才十七岁的年龄,小自己三岁,终归还是小了些。 那人从来不肯强迫她。 那人真的是来拯救她的。 正因如此,当着那女子的面杀人,她才如此愧疚,觉得自己不该。 只是自母亲死了之后,那个女子似乎总是欲言又止,她自然能察觉到,她只是在等那人亲自告诉她。 再后来,她的结论又被推翻,那人终究是一个凡人,顾不了那么多,拯救不了那女孩,她却完全不在意了。 那女孩被妖灵附身,人人喊打,死在了天门峰。 被妖灵附身之前,那人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浑身阴气 像地狱的鬼魅,她是真的心疼她,却无可奈何,究竟怎么样,才能救她! 那晚,红烛阑珊夜,她心动不已,附身上去还没碰到,那人却突然狂性大发,是体内妖灵在肆虐,钟离奋力抵抗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千年狐妖,她纵然天赋异禀,纵然天赐奇机,短短十几年的修为,而且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如何赢得过? 好在那人并未察觉,笑吟吟呆在她身边,至少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她想到她从前两天未进食,便想要为她做一顿饭,她满心欢喜学,那人却一声不吭离开。 最终理所当然她也得到了那人的死讯。 不惜对她下药,原来是求死。 第25章 番外 云开见月明 外面突然一阵妖风,几个恶霸趁乱要抓一个小姑娘卖到妓院,钟离听着这些动静禁不住嘲讽,忍不住替那个女子不值,人心如此脏乱,凭什么要她用命来守护? 在钟离看来,妓院也没有那么可怕,因为那些日子她已经挨过来了,如今的时刻,才是让她悲痛的时候,让她觉得可怕。 小姑娘死死挣扎,与那些恶霸脱了半炷香,如此挣扎求生,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钟离抿了抿唇,推门出去:“滚开,则可活。” 几个恶霸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娇艳的女子,她生的动人,模样看起来没有多生气,却无端让人胆寒,但这显然是一个更好的单子,这样一个极品,不知价高多少。 他们对了对眼神,却在抬腿的一瞬间被封喉,钟离夺了一个恶霸手中的剑,她颇有些嫌恶地把带血的剑扔开。 小姑娘不过七八岁,惊讶看眼前的女子:“恩人,多谢。” 钟离坦然耸肩道:“我并非在救你。” 小姑娘低头:“无妨所做为何,我只知道是恩人你救了我。” 钟离听了倒是惊讶,她倒是想到了些什么,或许那人救人,便是这个原因吧。 那人似乎总看着自己失神,想来是喜欢她的笑颜。 钟离突然浅笑问:“你随我去西河,我教你修习道法,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眼中陡然出现光彩:“玄宁,我叫玄宁。” 钟离带着玄宁去了西河,说是教她道法,不如说是找了一个免费的丫鬟,她每天都顾着自己高兴,少有点化的时候,好在玄宁悟性高,修的十分不错。 不过钟离也不是完全不管,玄宁实在摸不透她便会提两句。 蛊族大长老的孙女落落是个十分娇蛮的人,她的蛊术修的不算差,借此四处折腾人,有一次太岁头上动土惹到了钟离,钟离当时气不过便把她教训了一顿。 得知落落身份钟离还在想能不能在西河混得下去,结果落落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喊叫,抱住钟离大腿死死不放,说要拜师。 她从小习蛊术,天赋不算很出众,当然她也不算很喜欢,但是那日见到钟离起舞练香那翩若惊鸿的模样,她是真的心动,而且师父也好漂亮。 钟离拖着她走了千步,她虽然年幼,但基本的体重还是有的,钟离累的气喘吁吁,那位名叫落落的少女却愣是像贴在她身上一样。 钟离推辞无果,只好点头应允,其实若是她不愿,小小蛊族娇蛮小姐,又如何强迫她,说到底是她觉得那丫头能这么缠住她,实在勇气可嘉。 落落正儿八经在庙里拜钟离为师,将她请到家里做客,谁知自家爷爷居然认得她这位神通广大的师父。 落落看了看始终安静的玄宁,叉着腰炫耀:“小丫头,你是我师父的谁?” 玄宁淡淡看她一眼:“我叫玄宁。” 落落瞪大眼:“谁管你叫什么,我警告你,那是我的师父,你别打她主意。” 玄宁不理她径直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落落总是找理由挤兑玄宁,玄宁从不在意这些,该练剑练剑,该休息休息。 落落整蛊她,将毛毛虫放在她的桌子上,给她准备的洗澡水里放鲤鱼,半夜装鬼吓她,玄宁淡定将毛毛虫扔出窗外,将鲤鱼放进厨房,半夜睡得死,听见什么动静也懒得睁眼。 钟离知道她们这些小打小闹,她没有插手,孩子之间的较量,她们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小打小闹她根本懒得参与,她想参与的,一直是风月场所里的风流韵事。 她时常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进入妓院里去看姑娘,盘算着买一个异域风情的美人放在青丘梦。 某日她回来却听见落落打骂家里一个仆人:“我的客人你也敢怠慢?欺主的狗奴才,我动她不代表你们可以动她,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去死!” 言罢落落仍然不解气,给那个仆人下了痒痒蛊,仆人苦笑着赶紧跑了。 钟离私下问玄宁这件事,玄宁听见落落替她出气倒是难得惊讶:“那个仆人断了我的一日三餐,想必是为了讨好落落。” 钟离眯起眼睛,她记得从前也有一个姑娘,她饿了两天,终于有东西吃,那吃相真是不敢恭维,什么道门贵小姐,狗屁不通。 她自我欺骗许久,思念却因这件事情疯狂蔓延,钟离夜半不能寐,她看着天空中的明月,睹物思人。 可佳人已逝,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三日后,蛊族再次内乱,三长老公然挑衅要夺权,钟离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玄宁难得满头黑线看着她。 钟离解释:“别掺和这种事,我告诉你,之前我随别人管这事,七个人来,就三个人回去了,想活命就快跟着我跑。” 落落本来打算请钟离帮忙,恰好听见这句话,给了钟离一些盘缠便离开。 三长老的人已经将大长老的人全部压住,落落也在其中,她性格刚烈吃了很多亏,其中最有用的人并不是她,最有威胁的人也不是她,偏偏生了一张嘴,因为这张嘴被打成了最重的一个伤员。 三长老一切准备就绪,准备逼大长老交出族印时,却突然听见一声琴音。 殿内所有人皆是身形一颤,琴音有质无形,一时间嘶喊声,惨叫声充斥大殿,钟离抱着琴进来。 她身后,玄宁将长剑架在三长老脖子上,一脸冷漠。 落落喜道:“师父!冰丫头!我就知道你们有良心,不会忘记我的。” 她身边,管家忍不住提醒:“小姐,你消停点吧,好不容易来了救兵,被你说两句,走了就不好了。” 落落:“……” 虽然大长老说要为钟离设宴,钟离却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她不贪食材,只贪美色而已,她依旧整天泡在风月场所,有一日却硬生生被落落给拖出来,钟离本来准备发火,却看见蛊族的百姓,有千人之多,他们匍匐跪在地上,只为道一声谢。 那些人眼中是对生的渴望,是对世界的感谢,他们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到这里,感谢钟离救了他们一族。 钟离嘴里还叼着半个葡萄,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明白月见所说的只为苍生,知其有此心且知其所以有此心。 此刻她心中也同样生出了这样一颗心。 她不愿再违心逃避,她上天门峰,却见到了一个老和尚,那和尚含笑看着她:“钟离,你终于回来了。” 第26章 再见 月见迷迷糊糊居然还有意识,她总记得自己被推入冰窟,那寒气直刺入骨髓,冻死了她所有的意识,只剩下痛。 眼前的黑暗仿佛被破开一道口,有光透进来,映入眼帘的是青翠色的竹竿屋顶。 月见赶紧坐起来四处观望,白蝴蝶停在娇艳的花上,远处青山是暮光紫,每一景都如此真实,月见忍不住蹲下身触摸一块顽石,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这感觉那么真实月见忍不住微笑,颇有些苦尽甘来之感。 她真的活过来了! 此处灵力极其旺盛,倒是能与五大家媲美的地方,不知是哪路神仙救了她,她必然要好好道谢一番的。 月见四处逛,却看见很大一片药园,对,她刚醒来时也闻到了浓浓一股药味,看来自己是消了人家挺多东西,是了,她被封印在雪山上,要想救她必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药园里有一个小女孩,扎着丫鬟髻,唇红齿白好看得很,月见缓步过去想说些什么,小丫头却先开口:“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用问了,我在种菜,给你吃的。” 额,月见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太久没说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最终只是点点头:“哦……” 小丫头皱眉:“我看你笨嘴拙舌的,很不聪明的样子,跟那个冰丫头一个鬼样子,也没什么意思,真不明白师父干嘛对你这么好。” 月见好不容易找回点说话的感觉,慌忙开口问:“敢问尊师是何人?” 小丫头眼睛一亮,锄头哐当一声抵在地上:“我师父,呵,她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惊才绝艳,倾国倾城,文武双全的暮山山主。” 整句话听下来除了此地为暮山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听不出来,而且这个介绍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个神秘的师父是一个山头老贼。 月见尴尬补充:“敢问姓甚名谁?” 小丫头两手叉腰:“哼,师父的名讳岂可直呼?” 月见:“……那请问尊师如今在何处,我要去道谢,还其恩德才好放心离开。” 月见原本怕小丫头戒备才说了原因,谁知说完小丫头却看她神色更加复杂,甚至有些不满。 “你还不清的,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我真替师父不值,哼,你走了也好,师父在前面温泉处。” 月见觉得奇怪又无辜,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只管往温泉处去,月见站在一块巨石后远远看过去,水烟袅袅,只看见纤细的腰身,白里透红,主人定是值得觊觎的美人。 非礼勿视,月见觉得这样委实不好,何况人家还是救命恩人,她本打算在原处等,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过来。” 不过寡淡两个字,同花香一起飘过来,月见顿了顿,还是走过去,等她差不多走到,那人已经穿戴好,桃粉里衣,外面披着淡色轻纱,一双桃花眼就这么似薄凉似缠绵看着她。 未施粉黛却面有绯色,那容颜,在她眼里心里勾勒过无数次,如今看着同记忆里有些不同,可还是认得出来月见瞪大了眼:“你……” 那人轻笑一声:“是不是这么些年,连我也一起忘记了。” 虽在玩笑,那人言语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月见缓缓道:“阿离。” 钟离拉过她的手,许是刚泡了澡,钟离身上很烫,也很香,让月见鼻子发酸,她以为她与她永别,却不曾想,上天垂怜,她们还有相见的日子。 月见才知道自己昏睡了近十年,那接下来的日子,她都不会想要离开眼前这个人。 小丫头这时又冒出头来,颇有些敌意看着月见,抱着钟离一只手臂嘟嚷:“师父,你别管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女人了,你对她这么好,可是她根本就想着赶紧还恩然后远走高飞。” 这个小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月见明显察觉手中柔荑一颤,果不其然,钟离神色僵硬,微抿的唇颤了颤,什么话也没说。 月见隐约想起十年前,似乎她是不告而别? 月见赶紧道:“我原先不知道是你,如今知道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因为有人说,她会陪我的,该不会撒谎吧?” 钟离闻言倒是浅浅一笑:“洛儿,吩咐厨子不用给我送饭了,我今日亲自下厨。” 洛儿闻言又瞪了眼月见,月子无辜耸耸肩,洛儿撅撅嘴下去。 钟离在厨房忙碌,月见才知道钟离居然创办了一个剑派,剑派中不过二十几个弟子,年纪轻轻剑法却都修的很好,因此在道门中小有名气。 月见望见竹林下一小姑娘霍霍比划招式,小姑娘眼睛生的英气,浓眉大眼,只是眼中有些许哀伤,倒是使眉眼柔和许多。 “虚空行,逆其锋,翼上双飞,燕子衔泥。” 那小姑娘得了提示剑锋如游龙般舞动,月见等她收剑才走过去,由衷赞许道:“使得真好!学了多少时间了?” 小姑娘赶忙行礼:“前辈,五年了。” 月见闻言更加欣喜:“五年便能到此程度,你真是厉害,要多下山实战,一来积累经验,二来要领悟,究竟为何执剑。” 小姑娘点头:“玄宁谢前辈指点。” 月见觉得这丫头太懂礼数,她又不喜欢如此规矩,便随意问道:“不知这剑派可有名字?” 玄宁诚实道:“我们对外称暮山派。”她看月见似有些迷糊,又解释:“我们并非只在此处修习,时常下山历练,钟山主并未赐名,此地为暮山,便自称暮山派。” 月见点头,钟离的性子怕是懒得取名字的,洛儿跑过来说钟离在房内等她,语气不算多好,月见也不同她计较,洛儿既然是钟离的徒弟,那便……也算她的徒弟。 既是如此,让着些也无伤大雅。 洛儿颇有些敌意地看着玄宁:“冰丫头,你可小心点,万一她变成大妖怪,就一口吃了你,到时候,连师父都救不了你。” 玄宁淡淡看她一眼,一如既往懒得理她。 洛儿也是奇怪,人家根本不想理她,她偏好死不死喜欢每次过去找人家说两句话,又不是什么好话,她却十分执着非要说给人家听。 第27章 穆家 色香味俱全,也不枉费钟离把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月见尝了尝笑问:“味道甚佳,阿离,你何时学的?” 钟离顿了顿:“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月见点点头,呢喃道:“我倒是记得不大清楚了,后来又被妙谛附身,也不知是怎么了,现在倒是感觉不太到她了,又觉得隐隐心中还有些她的影子。” 月见说完看了看钟离,后者却似静止般顿住,好看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她,月见连叫两声钟离,她才回过神来:“嗯……是。” 月见无奈,是什么是,她跟本什么也没问,却也没有说破,等吃完了饭,钟离说要去修习便先离开。 月见却觉得奇了怪了,钟离从前是出了名的懒,有太阳出去晒太阳,没太阳躺在屋子里发霉也绝不练功,如今倒是太阳大西边来了。 月见知道自己已经是妖,刚醒来便已经知晓,她体内不再有灵力波动,只有一颗妖丹,妖力不算强,或许是因为当年那个阵法,压制了妙谛。 如今妙谛已经是似有似无 ,她的妖力又如何完全保存下来呢,能留点给月见维持人形已经很不错了。 月见无所事事,便看那些弟子练剑,意气风发,英雄出少年,这些人将来都是苍生的顶梁柱。 玄宁看见她,主动将长剑奉上,月见轻轻握住,片刻还是放回了玄宁手心。 钟离一连几日不见人影,都在练功,月见感慨她不愧是神仙转世,意志力简直非常人可比,从前月见自认天赋异禀,最多也就打坐两日而已。 道门传来消息,刘家的刘小公子死了。 穆朔瑾死之后,穆朔澜对他拒不相见,刘笛麟也是一个情种,他自那之后家也不回了,一直守在云门山地下,一守就是六年之久。前些日子突然传出消息,他闯进穆朔澜家主的闺房欲行不轨,被穆朔澜误杀。 刘家决不罢休,尤其是那个护弟狂魔刘笛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丝一毫不肯退让,一时间穆家成为了众矢之的。 月见执笔的手一顿,记忆里那个少年喜爱游戏四海,刘家家主每天绞尽脑汁让他消停点,他却总有逃离的方法。 月见沉下心来,细细回忆从前的事情。 穆朔澜为何会出现在封印处,她又为何进入锁妖塔,那日是谁阻止自己拉住她,还有后来山洞里,谁破了自己的符咒,这一切都预示着有一个极大的阴谋。 如今就连刘笛麟也跟着死了,别的不说,穆朔澜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刘笛麟? 月见惶惶不安,坐在窗边饮茶,妄图平定内心阴翳,已经是夕阳西下,月见却像被定格一般静止在那处。 钟离出关,看见月见执杯的模样心下叹气,道门的事情她方才也听说了,那丫头只怕又要去管闲事,恰好她也不打算置身事外。 钟离轻咳一声趴在月见床上:“人家练功辛苦,如今腰酸背痛得紧,小月儿,快来帮人家捏捏。” 月见正愁不知该如何与钟离说这件事,现在她倒是有了开口的机会,她总是记得从前钟离最不喜欢她管道门的事情,跟别说如今她已经死了一次,钟离必然更不想她掺和进去。 此处生活固然美好,确实是美好的,每日没有什么烦恼,这里的人鲜活善良,不像道门,好像每个人都生了几幅面孔,这里风景也好,钟离烧的菜也很可口,月见无法违心,她眷恋这处,不想离开,可是她生来便是如此性格,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她又如何放得下? 月见赶紧屁颠屁颠过去服务,却迟迟没有开口,钟离却道:“听闻刘小公子死了,咱们回道门去看看?” 月见有些惊讶,仍旧是点头,她还是问了一句:“暮山怎么办?” 钟离没忍住笑出声:“小月儿,你呀你,我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么,我怎么可能会管事,本来就一直都是他们自己管自己。” 是了,她怎么会管事,不惹事不错了,月见失笑,两人便打算离开暮山,钟离在离开前一天递给她一张面具。 月见明白钟离的意思,她笑问:“山主,光凭一张面具,若是你张口闭口小月儿,赶明儿生气,一声林月见喊出来,谁还认不到我?” 道门各界早有传言,说妙谛突破了封印已经出来了,但始终只是传言。 天门峰上有禁制,他们不好出手打破,更主要,谁敢打破禁制呢,里面可是千年狐妖万一不小心放出来了,谁都要玩完。 钟离低声问:“小月儿,你愿不愿随我的姓?”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月见脸红不能自已,钟离学问不高,她可是连大道之行都学不来的人,也不知究竟明不明白自己说的话。 既然事情发生在穆家,两人自然是去云门山,他们看见一处小木屋,里面没有人,有一些修习用的器皿,月见猜测这只怕就是刘笛麟生前住的地方。 云门山入口,有人挑衅穆家弟子,月见定睛一看,居然是往生海的人,两个人高马大的弟子欺负另一个显然年幼许多的穆家人,让他跪下想要羞辱他。 月见飞射一张灼烧符过去,那弟子叫唤:“谁!那个鼠辈,给爷爷滚出来。” 月见也懒得躲径直走过去,钟离抱着琵琶跟在她身后,月见符咒修的不错,至少眼前这两个弟子在她面前不值一提,十分轻易用束缚符控制住那两人。 突然后方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直直破开了她的符咒,月见一回头,青衣女子飞身过来,本打算询问何事,却看着月见出神。 钟离秀美微皱,拦在两人之间。 女子手中之剑天下人都认识,名为刺魔,从前是唐泽兰握在手上,现在拥有它的人,便是唐姣玉,她依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六月骄阳似火的时候,让人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出门时必然忘记看日历,下次非得挑一个黄道吉日出山,否则也不至于刚出门就碰见老熟人,月见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尴尬站在原处。 往生海弟子道:“家主,我等奉命来此询问穆家之事,这位穆家弟子却不让我们进山……” 穆家弟子站不住脚,赶紧下跪:“唐家主,并非如此!” 唐姣玉淡然指着月见道:“你来说。” 月见惊讶指了指自己,唐姣玉表情未变,算是默认,月见便道:“唐家主,是你往生海的弟子欺人在先。” 唐姣玉点头,颇有深意看了眼钟离,又道:“我会好好惩治这两个人。” 言罢带着那不住喊冤的弟子离开。 第28章 死因 月见转身问那穆家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老实道:“穆南阴,多谢前辈相助。” 月见将他扶起:“南阴小兄弟,还劳烦你带我去见你家家主,这位是钟离,你大抵是听说过她的名字的。” 穆南阴老实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穆朔澜正在云门山偏僻处,那里距离她的住所很远,穆朔澜便在这处给刘笛麟设了一个灵堂,严禁任何人靠近。 她红着眼,她真的不想害他性命,还污了他的名声。 穆朔澜从灵堂出来要去大殿处理事务,穆将行却早已经在大殿门口等她:“家主,南阴说,钟离姑娘求见,现在在议事厅,请您过去一趟。” 穆朔澜闻言有些惊讶,她赶紧去议事厅,钟离正悠哉悠哉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四处观望。 穆朔澜冲过去哭泣:“离姐姐。” 她操了太多心,孤立无援的她确实精疲力尽,如今见到故人自然是依赖无比的。 等她哭完,才看见钟离身边有一位素衣却带着一张面具的姑娘,身影很消瘦,让她突觉对方不似凡间物,可下一刻她又察觉到了什么:“姐姐是妖?” 月见低头,正想着不知该如何解释,钟离却道:“钟月儿,我在山间寻来的妹妹,澜儿,我们是来帮你的。” 穆朔澜吸了吸鼻子:“既然是离姐姐的妹妹,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穆朔澜待她们极好,给她们准备了上好的房间,下令不许怠慢。 是夜,钟离摇着扇子在屋内睡觉她穿着红衣,雪白的藕臂半露,不多时便已经睡着,月见不如她睡得早,便起身出去,恰好看见穆将行。 穆将行看了眼她,月见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拦住他的步伐:“我今日看见你与南阴关系甚好?” 穆将行朝月见行礼:“钟姑娘,他是在下的胞弟。” 月见淡然一笑:“原来如此,你那个弟弟是个好人,他今日被往生海弟子欺负了,只怕心里很受伤。” 穆将行一顿,他就说今日南阴怪怪的,往常总是缠着他请教道法,今日却不知为何早早睡下,这个妖怪是在提醒自己么,如此心细,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那人做事光明磊落,就连犯错也是全天下人皆知,怎么也不会像这只妖一样遮遮掩掩,穆将行道:“你跟在钟离姑娘身边,不知认不认识林月见?” 月见故作疑惑:“我怎么会认识她,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她,那只被道门逼死的狐妖,似乎是埋在那座山上。” 月见说着指了指远处更加暗暗的山峰,穆将行看过去,又转身随意打了声招呼离开,他不想与妖怪多言什么。 五年前他误杀了好妖,虽然当时被逼无奈,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一直心怀有愧,又想到那时候月见做的种种事情,他却疑惑起来。 此次刘笛麟的事情也如此奇怪,是否又有大风浪刮过来也犹未可知,方才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人,居然傻傻问出口,他暗叹一声找穆南阴去了。 他全家死于妖孽之手,只剩这么个宝贝弟弟了。 月见在外面吹了会凉风便进去了,钟离还沉沉地睡着,月见俯身,嘴唇印在钟离额头满足不已也是一夜好梦。 刘笛龚早已经将无恙笛带回,却发现这个神器居然早已经认主,旁人谁也无法奏响,可刘笛麟已经死了,一向好脾气的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家弟弟的死伤神太多,居然发了大火。 他发泄的方式十分人道,不砸东西不吵不闹,他跑到云门山满口仁义道德骂穆朔澜打死了他弟弟,穆朔澜对此实在没什么发言权,沉着脸让他骂了半天。 钟离路过恰好听见,她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直接进来插腰讽刺:“哦,刘大公子是哪里又不顺跑出来咬人了?” 刘笛龚道:“我刘家只想讨个说法。” 钟离翻了翻白眼:“说法,人就是死了,再怎么说人家也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该如何补偿穆家自会补偿 ,倒是你,弟弟死了到处乱咬人,你要是有点脑子就想想找出真凶,穆小丫头这么弱怎么可能动得了无恙笛在手的刘笛麟?” 刘笛龚一咬牙:“证据确凿,山主还请不要胡说。” 钟离也懒得废话:“快滚吧,我如今在穆家做客,又怎么会让穆家被什么野路子打压呢,你要明白,在我这里,捏死你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钟离曾经以一人之力闯往生海,此乃天下人皆知的大事,确实令人忌惮,可她居然如此明目张胆仗势欺人,刘笛龚怒极反笑:“如此,希望姑娘不要后悔。” 月见跑进来恰好撞见一脸怒气的刘笛龚,钟离忙过去拉住月见的手:“叫你昨日不睡,今日早饭都没赶上吧。” 月见有些不好意思,这里人这么多,钟离怎么就不知收敛呢,她正色道:“穆家主,怎么了?” 穆朔澜再开口,已然有哭腔:“离姐姐,本来就是我杀了他,真的是我杀了他!你们不知道,若是我动手,他不会还手的。哥哥离开后我害怕雨夜,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突然出现,我失手将他杀死了。” 穆朔澜仿佛在陈述什么残酷的事实,自己也无法接受,抽泣声不止,月见却沉思起来。 对,问题就在于,刘笛麟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闺房,他是被人引过去的,穆朔澜明明说了不见他,他为何突然闯云门山? 而且今日看来,那位刘大公子并非传言所说那样谦逊善良,他甚至颇有心机。 钟离带着月见回房间,吩咐人送些东西进来吃,两人坐在一边,月见总觉得事情蹊跷,怎么穆朔澜如此确定是她杀了刘笛麟呢! 有件事情她倒是想劳烦钟离去办,结果连叫几声钟离,后者都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幽深的眸光有些呆滞。 等钟离回神,月见已经非常奇怪了,她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阿离,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还没问过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钟离幽幽看她:“我记得昨夜,有人偷香?” 她说着轻抚自己的额头,似乎意有所指,月见陡然羞涩,原来钟离醒了,月见本想否认,钟离却突然凑近她:“本姑娘不管,人家要讨回来。” 距离太近,月见呼吸有些急促,她实在羞人,心中天人交战,就在准备破釜沉舟之时,大门被哐的一声推开。 第29章 微妙 穆南阴眨着大眼睛无辜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钟离正要发火,南阴却十分灵性盲人摸象般出去,嘴里还念叨着:“啊,我看不见,看不见……” 钟离翻了个白眼,又准备凑过去,谁知那少年又进来:“我……送了菜就走,马上就走。” 他小心翼翼放下碟子,在钟离死亡凝视下落荒而逃,本以为他就此离开 好死不死回来义正言辞道:“你……你们可是女子,怎么可以……” 钟离彻底没了耐心,一脚踹过去:“给我滚!” 月见心一横,捧起钟离的脸唇朝钟离嘴上的胭脂贴上去,然后光速躲到帘子后面,钟离失笑,她的小月儿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她记得从前,月见可是十分英勇的。 穆南阴走出来,他摸着生疼的屁股,摇头晃脑仍旧不敢相信眼前那一幕,唇齿如此相近,好像真的亲到了一起!? 穆朔澜恰巧路过,见穆南阴失神,问:“南阴,你怎么了?” 穆南阴侧头懵懂问:“家主,你说两个女子,能不能成亲?” 穆朔澜笑笑:“若是心爱,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无妨的,南阴,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懂了。”她破有深意看了看穆南阴身后紧闭的房门。 钟离听了月见的话偷偷跑到天音山去挖刘笛麟的坟,那晚狂风暴雨,月见独自躺在床上,钟离离开的第一天,好想她。 月见实在睡不着,戴上面具,撑着伞四处走,却隐约听见什么闷哼声,她寻着声音过去,却听见穆朔澜的尖叫声,她破窗而入,穆朔澜抱着被子先是茫然看她一眼,继而扑进她怀里。 “姐姐,我害怕!” 月见安抚住她,等她睡着月见却几乎确定了心中所想,刘笛麟并非穆朔澜所杀,穆朔澜受惊了会如此依赖身边人,哪怕是对素不相识的钟月儿。 既然如此,她和刘笛麟本已经谈婚论嫁,从前如此相爱,她又怎么会因此杀了刘笛麟呢! 但问题在于,她为何要认罪。 月见突然想到之前,穆朔澜病态般冲进锁妖塔,那时候的模样月见十分陌生,她甚至觉得穆朔澜是被人俯身了。 甚至月见最后看见穆朔澜的阴笑,都不像她。 可是别说穆朔澜了,就连她身后的穆家,也是将倾的城墙,没什么好值得算计的,除非幕后黑手的目的不是穆家,月见想到那之后自己的凄苦生活,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算计的。 不过那人不论怎么说也是成功了,自己如今已经成了钟月儿。 钟离回来之后带回消息,刘笛麟果然不是死于穆朔澜的剑下,而是另一种极为阴邪的功法,刘笛麟的心脏硬生生被人挖出来没有别的什么伤口,像是一击致命。 可是修炼此功法之人又是谁? 月见自然是了解钟离的,叫她去刨人家的坟委实是委屈了她,遂钟离回来,月见必然不会又委屈她。 月见给钟离烧了热水,待钟离洗浴过后自己也黏过去:“阿离,若是澜儿没扯上这件事情,你会不会下山?” 钟离将月见轻轻放在床上,又替她将面具摘下来:“也会,但不会这么快。” 月见嘟嚷:“哦……” 钟离在她唇上辗转:“今夜,你不许分心。” 言罢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挑开月见的衣襟,手掌附上去,月见忍不住弓起身子喘息,却被钟离尽数吞进腹中。 钟离的之间划过她的腰身,动作越来越大胆,被钟离拂过的肌肤滚烫,月见双目半眯,下腹似乎要溶成水,无端生出渴望,钟离却浅尝辄止,月见勾住钟离的脖颈,压着声音:“阿离,阿离。” 钟离闻言再也受不住,疯狂起来。 另一日月见先醒来,下身隐隐作痛,她撑起身子看了看还在沉睡的钟离,她总觉得钟离如今变得太过于嗜睡。 不管怎么说,穆朔澜终究是撒谎了,加上从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月见突然不那么愿意相信这个穆家家主了,但她还是愿意帮她度过此劫难,终究她是穆朔瑾的妹妹,不能白白蒙了冤。 钟离醒了就看见月见在沉思,她点了点月见的鼻尖以示不满,怎么小月儿这么喜欢操心呢! 两人先洗浴才出门,那来送热水的婆子一脸暧昧地看着她们,月见万分羞涩,幸好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绯色。 月见不打算同穆朔澜说这些,她直接去了往生海将事情告诉了唐姣玉,原本以为会十分困难,没想到唐姣玉却十分容易就相信了。 两人也算相谈甚欢,月见起身却又觉得下身撕裂般疼痛,钟离连忙过来搀扶她,唐姣玉饶是出了名的冷静,此时也没忍住,表情微妙起来。 她恨铁不成钢看了眼月见,她心里就纳闷,总觉得自己吃了点什么亏。 察觉唐姣玉的眼神,月见万分尴尬,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若是昨夜节制,今日何须如此丢人?她恨恨瞪了钟离一眼。 唐姣玉很快恢复神情:“你们今日起,便留在往生海吧。” 月见连忙推辞:“多谢唐家主美意,我二人自有去处,就不多打扰了。” 唐姣玉并不打算听她的废话,已经自顾自准备离开,钟离转身就对月见说:“咱们走吧。” 唐姣玉又折回来:“不准走……往生海的荷花开了,有荷花露喝。” 月见顿住,唐姣玉看了眼月见,还是转身离开,钟离却尾随她出去。 唐姣玉轻声细语:“你有何事?” 钟离轻笑:“你留我们在这里莫不是舍不得钟离?” 唐姣玉闻言内心汗颜,她奇怪自己干嘛停下来听钟离的废话,准备走的时候钟离却拉住她,少有的认真神情:“我猜到瞒不住你,你留她是做什么,我也并不在意,可她本该是自由身,去留由她自己决定,你,不许干扰,强求也无用。” 月见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还能回自己的房间,每一样物品都没有移位,这么多年半点没有积灰,估计是时时有人来打扫。 叶楚恒听说此事大怒,跑过去指着唐姣玉的鼻子骂她:“你啊你,怎么想的,居然让钟离和一个妖精住进去,我看你是成心不让我安生!赶紧让她们出去。” 如今的他看起来十分苍老,相比六年前,天壤之别。 唐姣玉第一次辩解:“可是师父,你看的出来,月见喜欢钟离的。” 叶楚恒怒意未消:“可钟离对她又有几分情谊?她还找了个妖孽在身边,你居然还让她们住进去,月儿泉下有知,会怪我们,赶紧让她们出来,别的事情依你,此事不行。” 第30章 无恙笛 唐姣玉道:“师父,月见对钟离的用心,你是知道的,您对她也了解,钟离如何做了,她本就不会在意,她问的从来都是她自己的心。” 叶楚恒皱眉沉思许久,这么长时间,他忘不了他的徒儿满脸绝望立在雪山之巅,那一刻,他真的一点也不怪她了,毕竟她终究是无辜的。 这几年来他一直忘不掉,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清扫她住过的房间,找到了她儿时记过的手记。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经她说出来却变得弥足珍贵,他留在卧室,每晚都要拿出来翻阅。 城南的糖葫芦里山楂不甜,下次不去那婆子那里买了。 往生海的红梅开的太好看,只是种的太少,若是有片林子就好了。 今日撞见了穆家的大公子,男子汉居然怕苦不喝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 他的月儿只活在他的记忆里了,是他亲手把她推向了地狱,叶楚恒叹息一声:“随你吧,姣玉。” 钟离抱住月见,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小月儿,往生海的荷花露不好喝。” 月见失笑:“阿离,若是你呆不惯了,咱们就走,谁也留不住我们。” 穆将行突然求见,他说穆朔澜突然被刘笛龚掳走,原因是他怀疑穆朔澜偷了无恙笛,穆将行都被气死,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在人家家里掳走了人家的家主,简直欺人太甚! 月见闻言也觉得荒唐,钟离却道:“无恙笛确实在云门山。” 月见惊讶问:“何以见得?” 钟离道:“我能感觉到它在云门山,小月儿,我大抵知道为何刘家大公子为何沉不住气了,因为无恙笛认主了,它估计是自己飞过去的。” 月见了然道:“既然如此,阿离,你去取无恙笛,我去救澜儿,不必担心。” 钟离皱皱眉,还是点头。 月见无法御剑,她便乘着穆将行的剑,月见觉得气氛尴尬,便开口道:“你御剑术修的不错。” 穆将行:“嗯……” 月见又道:“今日倒是天气不错。” 穆将行:“嗯……” 月见再道:“穆家有个厨子挺不错。” 穆将行犹豫半晌:“钟姑娘,我的家主被人掳走了。” 月见问:“你已经说过了,所以呢?” 穆将行耐着性子解释:“所以我现在很着急,没有心思与你闲聊天。” 他越来越想不通,究竟是为何,家主说要来请这妖物来帮忙,这妖精他怎么都觉得没安什么好心。 月见哦了一声,穆将行确实不想和她多言,她月见也不是喜欢凑过去让人厌恶的,她也安静下来,气氛接着尴尬。 到了璇玑台,穆朔澜被绑在台上,她身后是万丈深渊,穆朔澜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身上鲜血淋漓,看来是受了刑,刘笛龚正在逼问她无恙笛的下落,显然已经急红了眼。 穆将行问:“钟姑娘,怎么办?” 月见觉得莫名其妙:“你还不快上!难不成等我一个弱女子出手帮你?” 刘笛龚带了数十人,且一看就是修为高强的剑术师,但是家主在人家手上,不闯也得闯。 穆将行一咬牙同剑术师纠缠在一起,月见取出符咒,将符咒催过去帮助穆将行,一时间他竟也没有落入下风。 刘笛龚突然冷冷一笑:“连穆朔瑾都死了,你穆家本来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本公子免费送你去见你心心念念的好哥哥。” 刘笛龚一挥手,一道灵力将木桩砍倒,穆将行嘶喊:“家主!” 悠扬的笛音传出来,那熟悉的音调,穆朔澜也瞪大了眼,耳畔仿佛还是少年的轻笑声,让她想起从前他们一起下山历练的日子。 真正的远离了纷争,即使是短暂的。 少年却不可能再回来了,是她一步步掐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性,最后还害了他的性命。 钟离踩着凤咕落地,几人定定看向前方,无恙笛的灵气将穆朔澜直接顶了上来,无恙笛融进钟离体内,穆朔澜似乎仍有些恍惚,月见忙把她护在身后。 刘笛龚瞪着猩红的眼,一掌劈下来:“你这个贱人我要你的命!” 而他要杀的人就是穆朔澜,钟离运灵力迎上去,一番交战,两人同时后退数步,在场其余人均是一愣。 刘笛龚天赋不算低,人也是十分勤奋的,只是介于他那个弟弟太过出众,一直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但是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因为对手是钟离。 可刚刚那一番交接,两人竟是打了一个平手。 刘笛龚手上还有十余剑术师,穆将行想去帮忙却被月见阻止:“带你的家主回去疗伤。” 穆将行回过神来,低声道了句:“多谢。” 月见没时间管他,她催出符咒抵挡住那些剑客,真正的战场,只属于钟离和刘笛龚。 刘笛龚也觉得奇怪,方才那一掌虽然力道强劲,却并没有比他高出多少,何况刚刚钟离身上还有无恙笛,他一时怀疑钟离并不如传言那么强大。 既然如此,他只管抢夺无恙笛,若是他猜的不错,无恙笛刚刚出手救穆朔澜 应该是为了完成他那个好弟弟的遗愿,最后能归钟离所有,自然也能归他所有。 怕只怕钟离身边那个神秘的小妖下暗手。 钟离放声大笑,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是想笑罢了:“你觉得你能赢我?既然你接下了我一掌,那我就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若是我赢了,你就滚。” 刘笛龚皱眉:“若是我赢了呢?” 钟离道:“不可能。” 刘笛龚无语,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是我赢了,无恙笛,你要交出来。”他既然心中有了猜想,自然不愿意如此轻易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钟离轻笑一声,双手端正摆在胸前,结印过后,体内居然两个神器同时浮出,四方鼎和无恙笛,两个神器围着璇玑台盘旋。 月见瞪大了眼,钟离刚刚那一掌,是依靠这两个神器才打出,怎么可能!且不说这六年钟离能有怎样的突破,就是五年前的钟离,赢过刘笛龚也不是难事。 何况自她醒过来之后,钟离如此用功。 第31章 戏剧 月见有些头疼捏了捏太阳穴,她不能让那些剑术师有机可乘,用心控制符咒牵制他们,钟离想打,她必定会全力助她。 刘笛龚也是愣住,没想到钟离居然集到了两个神器,既然这样,没有神器加持的她怎么赢得了他,眼前这个女子,究竟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咬牙认真迎战。 钟离随手夺了两把剑,将其中一把扔给刘笛龚,兵器迅速碰撞在一起蹭出火花,因为神器被取出,钟离身上的灵力被削弱不少,打起来颇为束手束脚。 刘笛龚却冷汗直冒,他能感觉到钟离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强,当真有人妖孽如此,这种肉眼可见的修炼速度,真不像凡人。 他们再次相较灵力,这次刘笛龚赢了,他却来不及高兴,因为音波已经全部逼向他,那是钟离打斗间隙弹得琵琶。 他浑身被音波所伤,伤口不算深,却因为数量是他没有反手之力,钟离脚尖点地,呕出一口血却并不在意,她将神器收回体内。 “刘大公子,便是我不用神器,便是我灵力不及你,你也赢不了我。” 钟离说着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大风吹起她及腰的长发犹如鬼魅,邪魅张扬。 刘笛龚躺在地上喘息:“你为什么不杀我?” 钟离疑惑:“杀你?就你?” 刘笛龚突然疯魔般狂笑起来:“是了,你,你刚刚说你赢了就让我走,让我走?我怎么值得你动手,我怎么配啊我,就连无恙笛,都看不上我,哈哈哈哈哈哈,从小,我就比不过他,你们,都只看得见他,尽管他都死了,父亲,你究竟是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我已经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都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我?” 他挣扎看向天音山的方向,目光骤然怨毒,到最后却有几分迷茫无错。 从前他满心欢喜告诉父亲他终于有了灵力,父亲却平平淡淡点头,看着不远处成功吹响无恙笛的刘笛麟欣慰一笑,仿佛就是那时候开始,无论他取得了怎样的成就,刘笛麟总有更加亮眼的成果。 他听着父亲在所有人面前夸奖那个优秀的弟弟,对他这个长子只字未提,仿佛他是一件廉价的商品拿出不手,即使偶尔被想起,那个所谓的父亲只是十分隐晦掠过话题。 妒忌的种子疯狂蔓延,或许这些嫉妒中夹杂着恨意,为什么,连一点点关心都吝啬给他,他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他始终不相信父亲对他如此寡淡,所以他努力对那个人好,也只有他违心对那个人好的时候,父亲才会和他说两句话。 就连父亲把家业交给他,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天之骄子不想要。 要是没有他…… 没有他…… 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他就好了! 刘笛龚说完喘着粗气,似乎有些难受。 月见已经将剑术师全部制服,她扶着钟离准备离开,听见这句话却觉得讽刺:“你觉得没有人在乎你,是你活该,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敬重你的人,已经被你害死了。” 刘笛龚浑身一怔,半个月前,他得到一封神秘的指示,那个暗号,他在从前偷偷调查欧阳家的时候看见过,指示说穆朔澜今夜有异动,只要他将刘笛麟引过去,刘笛麟必死无疑,他将信将疑却还是把刘笛麟引过去,弟弟怎么会不相信哥哥说的话呢,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他最爱的人,所以刘笛龚只说今夜穆朔澜有危险,其他几乎没有解释,刘笛麟就相信了。 那个人丝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刘笛龚轻笑,说不上来的激动。 那天晚上倾盆暴雨,他站在窗外看穆朔澜的手掌挖了那个人的心脏,看着他倒在地上,他一时痛快,全身不住的颤抖,倒在水泊里压抑着哭笑。 这些月见并不知道,她只是猜测刘笛龚是幕后黑手,利用刘笛麟对他的信任杀了他,再嫁祸给穆朔澜。 可她这番话无疑说到了刘笛龚心里,他又想起一些事情:刘笛麟虽然经常跑出去,但每次离开都会与他报平安,会和他说所见所闻,每次见到他,会极为认真且恭敬喊他一声兄长。 刘笛龚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搐,月见挽着钟离离开璇玑台。刘笛龚却没再回来,他跳下璇玑台死无全尸。 刘老家主在刘笛麟死后开始重病,刘笛龚出事后半个月暴毙,往生海唐姣玉拿出穆家清白的证据还穆朔澜清白,道门各界只见穆家将颓,却不曾想没等穆家倒台,刘家先一步覆灭。 月见带着钟离在往生海养伤,决明子模样成熟不少,个子已经超过了他的姐姐,他性子和唐泽兰很像,一些生活习惯也很像,月见有时候会有些恍惚。 或许相较于唐泽兰,他要怯懦些,可又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对钟离都是任劳任怨。 决明子本在青丘梦经营,钟离离开后唐过曾经来找他,父亲那时候似乎淡然不少,居然也跟着接手青丘梦事务,不过他将青丘梦改的更为雅致,亲自题了几句诗,绣了雅致的屏风,他不逼迫姑娘接客,而是鼓励她们卖艺为生。 这么些年过去,倒是也有文人墨客走进去吟诗作赋 ,青丘梦不再受人诟病。 唐过将往事从头到尾说给了他听,他对自己这位姐姐更加愧疚,因为他,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她饱受了如此多的风霜和二十年的孤苦。 钟离正把玩月见腰间的小装饰,决明子小心奉茶过来,纠结再三还是开口:“姐姐,这位是?” 他毕竟亲眼看见钟离为月见痴魔,实在难以置信有一天,他姐姐会移情别恋,还如此亲热疼爱的模样。 月见顿了顿,她都快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从前那个月见了,亏的她刚刚还如此熟络的问好,现在想想还真是尴尬。 钟离道:“这位日后也是你的姐姐,你也唤她月姐姐便是。”说着掐了掐月见腰间的软肉。 决明子沉默半晌,坚持问了全名然后毕恭毕敬喊了一声:“钟月儿姐姐。” 月见拍了拍他的肩:“请多指教。” 钟离笑道:“唐家主真是大方,什么好东西都送过来,啥事也不用干,倒是有些发闷。” 月见问:“你们不如猜猜,刘老家主是怎么死的?” 钟离疑惑:“还能怎么死的,病死的呗。” 月见摇摇头:“若是我猜的不错,他是被刘笛龚给毒死的,解药应该在刘笛龚的身上,可惜,刘笛龚没放过自己,也没放过他的父亲,甚至还有,他的弟弟。” 决明子十分惊讶:“刘大公子怎么会?” 月见叹气:“你也觉得不可能,因为他是如此平易近人,好似有一副宽广的胸怀?” 决明子沉默,钟离却不甚在意这个,她把月见揽到自己身上,点了点她的鼻子:“我的小月儿可真是聪明。” 穆家的危机基本解除,说到底她们离开暮山的目的已经达成,其实月见有些怅然,她甚至不知道此行究竟该不该。 有些人真的变了,亲眼看着物是人非,此番感受,非当事人不能有感怀。 第32章 虚极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月见没有带面具她枕着钟离,把玩钟离的墨发,钟离垂眸看她,双手在她腰间游离。 月见脸颊通红,羞意上脸月见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抓住钟离欲行不轨的手:“阿离,你老实说说那天璇玑台是怎么回事?你的灵力怎会变得如此娇弱?” 璇玑台的比试,她看得一清二楚,直觉告诉她,钟离是为了她。 钟离不满哼了一声:“娇弱?” 言罢随手一挥,满屋烛火瞬间熄灭,看得出灵力强劲,可这些与那日璇玑台钟离灵力不强并不矛盾,但钟离显然不愿意多说,月见便由着她胡闹。 其实钟离很久以前就吹过无恙笛,那是在混沌虚境里,因为好奇,她便从刘笛麟手上抢来吹,十分轻易就催动了无恙笛。 无恙笛那时候大抵就感应到钟离的身份了,至于四方鼎,想必是归还至欧阳家的时候,融进了体内,三个神器,只差月落剑。 钟离的指尖来到禁忌地带,月见轻喘出声:“等等,阿离,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钟离吻着月见的额头:“我若是回答你,小月儿会给我什么好处?” 月见道:“你,嗯,你不爱管事,为何创暮山剑派?” 钟离不断撩拨月见:“我不止创暮山剑派还将西河的封印解除,两地边境已经逐渐有了交往,甚至听闻道门出了变故,便立刻赶到此处,小月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钟离是在告诉她,她已经将天下看的很重,之所以看的重,必然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月见顿了顿,钟离却突然运动起来,月见一阵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钟离附在她耳畔道:“罢了,你小月儿不必多说,如今我要讨好处了。” 翌日,钟离难得先醒,月见哑着嗓子:“你怪不怪我瞒你这么久?” 钟离轻笑摸了摸月见的头:“傻丫头,你做的是对的,我是个什么德行,若是你那时候告诉我,我反倒会很困扰,会做什么事还不知道呢,我又不像你,从小受什么正道思想,我不过是济州底层一个□□罢了。” 月见问:“那为何突然……” 钟离道:“自然是因为小月儿你,你不是一直在教我么,你是言传身教,除此之外,小月儿,我真的很感谢你,那些事情本是我的责任,我因为变故无法承担,你却替我守着这份太平,月儿,谢谢你。” 钟离上天门峰破开封印将月见带下山来的时候,第二次看见了静缘和尚,第一次是在欧阳家的禁地里,他教她收神器之法,总之静缘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她本来的命数。 玄天阵本就会被破,是月见误打误撞被附身,恰好牵制住了妙谛,否则她必定会依着命数与妙谛决死战,当时的她绝对赢不了妙谛,最多拼个玉石俱焚。 她的小月儿救了她,却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一切皆有命数,有些责任是她该当的。 “我是何其幸运,能够遇见小月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月儿,你我之间,是有缘分的。” 钟离说着情话,与平时大有不同,加上她那深情的眉眼,月见顷刻红了脸。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丫头进来毕恭毕敬:“二位姑娘,家主有请。” 钟离奇怪,这时候唐姣玉喊她们做什么,她心中有疑惑便只看着那小丫头,小丫头脸皮薄被她盯地深深低下头。 唐姣玉在大殿等她们,月见到了之后才发现叶楚恒也在,他冷着一张脸极为不满,但他乃是有修养之人,钟离她们没什么过错,他自然不会多说。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赏脸,还同她们一同用膳,毕竟钟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道人,无论多强,他也不稀罕,她身边那个钟月儿就更不用多说了。 月见思来想去,还是举杯行礼:“叶家主,唐家主。” 叶楚恒十分有礼地应声,态度全是冷淡疏离,这下月见反倒觉得不自在了,她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楚恒。 她都快忘了,她师父本就是一个严肃的人,只是对月见不同,旁人都近不得他的身。 钟离一直吃的厌厌,她总觉得唐姣玉此举不安好心,唐姣玉分明就是想把月见留下来让她继续当冤大头! 外有弟子传报说,锁妖塔处玄天阵又开始震荡,这几年来几乎每年都有这种时候,估计是决明子的玄天阵和玉清道长设的阵法还是有些许差距。 月见却不这么想,因为锁妖塔同时也少了一个如此强大的妖妙谛,之所以玄天阵变得如此脆弱,应该是因为那个矛盾体,月落剑。 明明是神器,却因妙谛用它杀了太多人而充斥着凶煞之气。 唐姣玉和叶楚恒自然要去处理这件事,月见和钟离也跟在后面,因为五大家少了刘家,钟离便上前去补位。 没月见什么事,她也不喜欢玄天阵那铺天盖地的佛光,月见退地老远,却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月见愣愣半晌,继而不顾一切冲过去:“泽兰哥哥!” 那人回过头推搡着月见,无辜道:“你说的是往生海前家主唐泽兰?有很多人都这么叫我 ,可惜我不是他,我叫虚极,西河人士。” 月见闻言倒是平静下来,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人,莫名给人阴沉感,笑意不达眼底,像是深秋的悲凉,而泽兰总是眉眼含笑,如沐春风。他与唐泽兰确实只有一副皮囊相像。 月见道歉后又问:“你为何在此?” 虚极反问:“姑娘又为何在此?” 月见没来得及说话,玄天阵突然破碎,强劲的灵波震开了所有人,月见看着那道光束,是月落剑破阵而出,它直直刺向一处,把方向是钟离站在那里。 月见忙用位移符过去再用防御符抵挡。 月落剑有灵,而灵记住的人是月见,所以每招每式月见了然于胸,但月落剑感应道月见身上的妖气显然狂性大发,月见自然不敌,落败之时突然身前出现一道极强的屏障。 四方鼎! 她愕然回头,钟离通身弥漫红色灵波,神色勉强。 第33章 逼问 玄天阵已破,妖物纷纷逃出,月落剑也震荡飞向远方不知所踪,道门见此变故,忙合力设下金钟罩,可其中还有上百年道行的大妖,金钟罩根本无法坚持太久。 月落剑乱窜离开锁妖塔。 月见一咬牙飞身至半空,她周身突然出现大量的明黄色纸符,别人不知道,决明子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是玄天阵! 钟月儿姐姐居然用符咒设阵! 可普天之下懂得设此阵的人除了他,就只剩下月见,他仰头看那带着面具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事实。 他的直觉告诉他,钟月儿就是月见,而事实却是月见已经死了。 钟离取出无恙笛吹奏,妖物被她压制无法作乱,欧阳胜楠见状惊愕不已,钟离手上居然有四方鼎,现在又冒出了无恙笛! 平定锁妖塔之后,月见跌落下来,面具跟着滑落,钟离冲过去帮她扶住,满脸疼惜:“小月儿。” 玄天阵已成,金光照耀,照得月见浑身生疼,月见消耗太多,嘴唇发白,躺在钟离怀中沉沉睡去。 钟离抱起月见准备离开,欧阳胜楠却突然冒出来:“钟离,你居然和妖物勾结,夺我门至宝,天理不容!” 钟离没有说话,凤咕突然飞出来,钟离驾着凤咕抱着月见回往生海。 穆朔澜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头,也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她淡然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并无任何惊讶。 钟离帮月见疗伤,后者还在昏睡,钟离轻叹,她注意到门外有人,她推门出去恰好看见唐姣玉一脸纠结守在门口。 钟离摆摆手:“门神大人,真巧,就在这扇门后面碰到了你。” 唐姣玉微微抬头,没说什么,避开她进去。 钟离没管她,跑到药房准备给月见拿些补药,她那般消瘦,真得好好补一补。 察觉到有人触碰面具,月见猛然睁眼,推开来人看见是唐姣玉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唐,唐家主,你怎么来了。” 唐姣玉微微皱眉,一挥手将门关上,月见吓一跳:“你干嘛?” “叫师姐。” 月见彻底凌乱,唐姣玉还一副正经的模样,月见扭捏不知该如何说,唐姣玉催促:“叫师姐。” 本来就瞒不住,月见之前也猜测到她不可能能瞒住她,月见将面具摘下:“师姐。” 唐姣玉半天没什么声音,月见偷偷抬头,却看见唐姣玉在流泪,两行清泪滑落,静的没有声音。 之后月见还是带着面具见人,决明子这几天倒是奇怪地很,月见便过去说道:“你阵法修的好,但是灵力太弱,而今应该把时间花在修习上,别的什么都暂且先放一放为好。” 决明子点头:“多谢月姐姐指点。” 决明子特意换了称呼,月见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只是点头离开,钟离在屋子里练功,月见四处晃荡,却看见一个独臂人在挑水,她十分好心想要过去帮忙,却见那人咬着绳子将水挑起,动作十分娴熟。 那人穿着往生海弟子服饰,应该不是佣人才是,那人回过头来,月见却觉得那张脸熟悉,居然是唐子铭! 谁将他打成这个样子! 独臂人朝她淡淡一笑:“姑娘是有什么事?” 月见轻声道:“我看你身怀灵丹,何故在这里挑水?” 路过两名女弟子,一人道:“子铭师兄真是,一直不愿意再用灵力,明明这么厉害,居然自断右臂,上次我的剑法就是他教的,小红姐,他为何不用剑啊?” 小红姐低声说:“青雨,快学功课去。” 唐子铭道:“你是那日锁妖塔用符咒设玄天阵的钟月儿姑娘吧,多谢。” 月见尴尬笑笑:“有灵丹若是荒废,还是很可惜的。” 唐子铭道:“不瞒姑娘,是在下犯了错,故而不愿再使剑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提着水说告辞。 昨日锁妖塔他没有去看,只是听闻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妖重新设了玄天阵,他想起六年前那个女子,想必是极像的,不知会不会有人与他一样,想起她。 那个像光一样的人。 月见立在原处许久,心中百感交集,她根本不需要他如此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的舒服很多了,只是洛儿的爷爷病逝,她必须要回西河,钟离便让玄宁陪她回去,洛儿难得没有嘴贱,反倒乖巧依偎在玄宁怀中。 那个大长老是个老好人,他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族长,却是一个好爷爷。 月见问钟离可曾听说过虚极,钟离却说记得洛儿那是她的哥哥,只是她那位哥哥十分早熟,七岁便入关修行,近日才出关。 月见皱着眉头,钟离凑过来问:“小月儿,你怎么了?” 月见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蛊族两次内乱,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钟离经此一说也确实觉得奇,她不算是一个蠢人,但不可否认确实不喜欢动脑筋,很多事情她看的并不清楚,只是月见说要做,她便听了。 现在月见发问,她干脆直接问:“小月儿怎么突然关心这件事?” 月见枕在钟离身上:“那日我在锁妖塔处看见了他,他与泽兰哥哥长的一模一样,我觉得奇怪,月落剑本应与玄天阵互相奈何不得才是,怎么玄天阵突然被破,而且那日月落剑似乎太暴躁了些。” 钟离想到那天就一阵后怕,她若是晚一步出手,她亲爱的小月月就被劈成两半了:“我好奇那把剑这么危险,你之前是如何用的。” 月见神秘一笑:“三百年前往生海此处并非唐家,而是顾家,当时顾家家主得到了月落剑,却被其控制心智,导致顾家被灭门,它只在我手里才如此听话。” 钟离笑开,媚眼似要溢出水来,她揉捏着月见的脸颊:“想不到我的小月儿这么厉害。” 月见骄傲抬了抬下巴,又说:“阿离,你陪我去看看泽兰哥哥吧。” “好。” 月见同钟离道墓地,在那里却看见另一个人,是虚极。 月见皱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虚极声音冰凉:“大家都把我认成他,所以来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月见道:“你看见了,他已经死了。” 虚极像是来了兴致:“在下可否问问,这位伟大的家主,为何仙逝,并非在下有意冒犯,只是这件事情在往生海似乎是禁忌。” “既然知道,还请阁下不必多言,莫非此地不是我往生海境内么?” 月见看过去,唐姣玉一身白衣,声音夹杂着微微怒火,她站在月见前面,盯着虚极,这样的目光几乎每个道门家主都会做,甚至包括穆朔澜那个被人认为草包的穆家家主。 虚极道:“冒犯了。” 第34章 疼痛 虚极看了看月见,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钟离拦住:“西河的大公子?生的真俊,像你这样好看的人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乱跑,不然会引来恶狼的哦。” 虚极一愣:“多谢姑娘提醒,若是如此,您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等虚极走远,月见沉重的心才舒展些许,他方才问是谁杀了泽兰哥哥,那一刻,月见浑身发凉,唐姣玉问她:“你怀疑他?” 月见点头:“嗯。” 月见怕钟离不明白,又解释道:“那日月落剑异动,他在场,我觉得道门少有能影响神器的人,他实在可疑。” 钟离难得好奇问唐姣玉:“你怎么知道他在,我们分明一直在修补玄天阵。” 唐姣玉顿两秒:“……我有脑子。” “你!” “师姐!” 唐姣玉瞟了眼月见,她就不明白,至于这么宝贝么,她轻声咳了咳:“虚极似乎与穆家主有些私交。” 月见皱眉,这个穆朔澜这么不省心,与虎谋皮,真是胆大包天,只怕若是两人有勾结,又不知谁这么倒霉要死了。 等了许久等不到穆家的动作,反倒是欧阳家那个纵欲过度的胖长老欧阳涯又闹出丑闻,这次是欧阳家一弟子的寡妇母亲,那弟子十分羞愤欲投井求死,是欧阳涯在祠堂跪了三天,又亲自登门道歉才让那弟子好受些。 欧阳涯的妻子把他打了个半残,其实他妻子模样颇为清丽,却有传闻说他们从未圆房,但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毕竟也没人睡到他们床板地下。 月见和钟离听见这趣闻,都颇有恍若隔世之感,上次一同八卦已经是六年之前了。 转眼已经隆冬,往生海的雪听了,月见看见满院子的红梅惊艳不已,她畏寒时时抱着暖炉,站在梅树下观望。 钟离从她身后拥抱住她,月见转身,钟离将一朵梅花插入她的发丝,凑在她耳畔:“小月儿,这红梅十分称你。” 钟离缓缓靠近,有花瓣落下两人肩头,钟离一手挑着月见的下巴,一手揽着她的腰,轻吻红唇。 钟离到院子角落里拿起扫帚扫雪,月见坐在火炉旁看她,这几个月钟离几乎时时都在练功,好不容易有了点游戏的时间,钟离生的好看,如今扫雪,倒是又娇艳过梅花。 “阿离,你喜欢雪吗?” “不喜欢。” 月见想起从前钟离抱着梅花站在梅树下的场景,那时也是美极,似乎后来还被师父骂了,钟离还说要做她的小师娘。 因为在往生海住了比较长时间,月见也同往生海的弟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洛儿和玄宁也从西河回来,她们没有回暮山,一道随着月见一起在往生海住下。 洛儿还是喜欢黏着钟离,却是真的不再针对玄宁了,但她对月见还是颇为不信服,如此良辰美景,她居然就在一边烤火? 而且大家都这么熟了,怎么连摘个面具都不肯! 几个小孩在雪地里打雪仗,大家聚在一起一片欢歌笑语。 突然一人捂着腹部蹲下,月见飞速过去查看,洛儿奇怪问:“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我刚看见你偷吃红薯。” 那人的身体却迅速膨胀,双眼猩红,这模样太熟悉,她感觉大喝一声:“快退开!” 钟离推了几个还在发呆的弟子。 所有人闻言都要退,月见捞着发呆的洛儿连退几步,那人的身体突然炸开,一时间血染白沙,此番变故实在太突然,好在退的够开才没出大事。 依然有个小姑娘手上被溅到了鲜血,那人名叫唐青雨,月见认识的。 她没在意那么多,只是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心里生疼,这个少年她注意到过,前半个时辰他还在一个树下埋下心愿,如今人却没了。 不止她在如此难过感慨,在场所有人都惊愕有难过,甚至有人落下热泪,月见先派人去请唐姣玉定夺此事。 “啊!” 唐青雨突然惊呼一声也捂着肚子蹲下,原来刚刚的血迹中突然爬出一条蛊虫咬了她一口,众人又围过去,谁知唐青雨片刻过后又站起来,模样也有些迷茫:“突然,不痛了。” 唐青雨说着蹲下身准备拾剑,却意外发现这剑变得无比沉重,她的好友见状却十分轻易捡起正当她迷茫之际,月见突然沉声道:“青雨,你打我一掌试试。” 青雨迷茫:“前辈,这是为何?” 钟离道:“你试试吧,若是我猜的不错,你的灵丹大抵已经没有了。” 青雨惊愣,奋力一掌打在梅树上,只跌落几片花瓣,她眼中地光在顷刻间消失,一把抓住好友的手:“小红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的灵力怎么会……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唐青雨仿佛不能接受一般拼命想要拿起那把剑,却始终不能,其实怎么可能接受的,灵丹被毁的滋味,月见一直都知道。 就是世界上所有精妙的道法都不再与她有缘,从这条瑰丽的康庄大道被淘汰,所有的路都越来越窄,到最后无路可走。 看来是蛊中蛊。 月见腹部也疼痛不止,她却没有像唐青雨一般恢复过来,她垂下左手,覆盖处赫然也是一滩血迹,方才扯开洛儿的时候,还是沾上了。 “小月儿!” 钟离盯着那处血红,她扶住脸色苍白的月见,月见捂着肚子最终痛晕过去。 那蛊虫是灵蛊,专门蚕食人的灵丹,此蛊虫生命力极为薄弱,一旦吞噬到了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死亡。 可月见体内根本没有灵丹,只有一颗妖丹,那蛊虫惧怕此物自然在她体内乱窜,即使昏过去月见的身体仍在不住的颤抖。 钟离看月见实在疼的难受,干脆点了她的睡穴,唐姣玉派医师过来查看,医师医术虽高却苦于不了解,只能下两副镇痛药。 洛儿解释道:“师父,这种蛊是从前二长老研发出来对付你们的,但自处他死之后,几乎所有的灵蛊都被杀死,爷爷下的令。” 钟离忙问:“此蛊和解?” 洛儿道:“此蛊无解,本身不会伤人性命,只是非常疼痛,也有妖被活活疼死。” “要多久?” “七日。” 第35章 自作孽 月见昏睡了三日才醒来,屋子里满是钟离练的香,有镇痛的效果,月见也确实觉得相比之前舒适许多。 只是这蛊忒厉害,月见说话仍旧有些虚,钟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眼里全是心疼,这三日,她也憔悴许多。 月见把洛儿叫进来:“你带几个暮山的人悄悄去云门山看看,若是无法进去,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就送信回来。” 洛儿有些疑惑,钟离却催促道:“快去。” 洛儿瞄了眼师父,不情不愿离开。 唐姣玉解释:“近日准备年货,疏于防范。” 语气中有些懊恼和自责,月见艰难抬了抬手:“无妨,师姐,她要下手是迟早的事情,她放不下她哥哥的死,非要迁怒于钟离,防不了的。” 即使,璇玑台上,是钟离带来无恙笛救了她性命。 月见又道:“把消息封锁好,最好是这几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只对外说有人在养伤便是。” 唐姣玉嘱咐月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钟离问:“既然你已经确定了是澜儿小姑娘,为何还要洛儿去看?” 月见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倒不是忌讳她,是想让洛儿去看看她那个表兄。” 钟离点头:“乖,别操心了,再睡一会,睡着了就不疼了。” 月见委屈巴巴:“阿离,睡不着了。” 言罢揽着钟离的脖子嗅她发间清香,钟离听见月见哽咽的声音,阿离,我觉得我们好像做错了。 终于挨完了那几天,其实月见总觉得没有疼的那么厉害,可能是那蛊虫比较虚弱? 月见和钟离刚准备出门就看到了穆将行,他神色有些奇怪,看见月见时尴尬一笑。 这几日他心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毕竟穆朔澜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家主,可他却发现他以为单纯善良的人却在谋划杀她的救命恩人。 他害怕了,甚至想要逃离。 他道:“山主,钟月儿姑娘,家主请二位到璇玑台一叙,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唐姣玉实在不放心,便派了几个弟子也跟着去,她自己本来有事情要处理,一咬牙还是也跟着过去。 四人乘着凤咕南行,穆将行越看眼前这两位姑娘越觉得人心难测 他之前并不信任她们可她们却多次出手相助,上次青衣女子搭话被他强行扯开话题,但这次他却是想说些什么。 “钟月儿姑娘,云门山的那位厨子这些日子又研发了新的菜品,若是有时间便来尝尝。” 月见抬眼看了看他,冷不丁开口:“你现在回去,还能听一下令弟的遗言,否则传话这种小事情,你那个好家主为何让你做?” 穆将行瞪大了眼,对方神色自信,并不像在开玩笑,也没什么心情搭话了,赶紧御剑回云门山,月见眨眨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被风吹到鬓边。 穆将行开口的时候她便猜到了这些,毕竟穆将行几乎不离开穆朔澜,突然支开,只能是南阴发现了穆朔澜什么秘密,要被灭口了 。 唐姣玉皱眉:“你既然猜到,为何不早提醒他?” 月见淡淡道:“从前因为他,害的收留我的人全家都死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内疚感,如今也活该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师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人是会变的,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月见了。” 唐姣玉咬牙,还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穆将行刚离开云门山穆朔澜估计就动手了,时间是本来就来不及,但月见并非故意气唐姣玉,她说的是真的,人是会变的。 何况,道门实在不是她想留的地方,不过呆了半年,她就厌倦了。 既然来到璇玑台,其他往生海弟子御剑术追赶不上便落后了些,月见倒是不那么在意,若说危险,连钟离在都摆不平,来再多人也无用。 穆朔澜看了看钟离,钟离皮笑肉不笑敷衍她,她也不很介意,反而故作关心问:“离姐姐,听说往生海有刺客,你没事吧?” 她说着要拉钟离的手,月见挡在她前面,穆朔澜抬眼看了看钟离,后者无动于衷,还勾唇笑笑,她瞬间有些受伤:“离姐姐。” 钟离笑道:“我是谁,怎么会如此轻易有事。” 穆朔澜瞬间脸色僵硬,那个人早就告诉她这点伎俩伤不到她,是她觉得机会难寻,因为钟离已经不会再回云门山了。 她觉得钟离不一定想得到,问题出现在她随身带着的小妖身上,若不是因为没有妖能在玄光阵下脱身,那小妖明亮的眼睛,着实让她晃眼。 所以她没能对她下狠手。 月见冷笑:“怎么,你很惊讶?还是说,你巴不得钟离出事?” 穆朔澜无辜:“怎么会?离姐姐救了我,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月见不再想做戏:“穆家主,我知道你放不下穆朔瑾的死,想置钟离于死地,她也知道,你就不必多费这些功夫了。” 往生海弟子恰好赶到,唐姣玉立刻结印设下阵法将自己包括其他人挡在外面。 月见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真的想要为你哥哥报仇,就应该从这璇玑台上跳下去。” 穆朔澜瞪大了眼:“你胡说!你究竟是谁?” 月见垂眸,将面具拿下,穆朔澜立刻狰狞起来,眼中含泪。她说不上此刻是何感情,月见却没有什么耐心了:“你杀了他你自己都不知道么,那日在边境,你一把剑断了他的性命。” 穆朔澜目光稀碎,一些支离片段闪过脑海,那个脸色冰冷的人她终于看清,那张脸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突然疯了般尖叫,捡起一颗石子把自己的脸刮花,像一个女鬼一样嘤嘤哭泣:“哥哥,阿麟,你们在哪里!” 血液流淌过她的脸颊,有的滴在地上。 月见自然知道穆朔澜有记忆缺失,正因如此才一次次容她,因为她觉得她们是如此相像,何况穆朔瑾死前猜到妹妹会做傻事,特意嘱咐她们不到万不得已,饶她一命。 若是月见没有进锁妖塔,尚且有机会慢慢化解穆朔澜的心结,可偏偏她又把她引到锁妖塔害她万劫不复,一下子浪费了五六年时间。 突然一道蓝光打在阵法上,阵法顷刻消散,钟离连忙扯下一大片红纱遮在月见脸上。 “妖女,你还我灵丹来!” 唐青雨发疯般冲进来,手里拿着那把她握不起的仙剑,一剑扎进穆朔澜体内,后者解脱般趴在地上,留下轻飘飘三个字,对不起。 哥哥。 唐青雨喘着粗气瘫在地上,虚极也带着两个人过来,摆了摆手:“来人,把她们都带回去。” 那两人立刻出来拖着穆朔澜的尸体离开,唐青雨也跟着机械般走过去。 月见想说点什么,虚极却道:“这是在下与她们的约定,我帮她们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她们将身体赔给我研究,姑娘不会也要插手吧?” 月见道:“穆朔澜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唐青雨,她乃是往生海的人,家主在你身后。” 钟离舞动手臂,如金丝雀一般,凤咕从她体内出来,钟离便带着月见离开。 第36章 亲情 钟离坐在凤咕背上,月见枕着她的大腿,红纱被风吹落,月见看见钟离好看的容颜,这个家伙真是好看的人神共愤,这种迷之角度,都还是好看。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往生海,而是回到暮山去休养,两个人躺在床上,月见道:“穆朔澜对我下过一次蛊,阿离,你记不记得洛儿说过,那蛊是能疼死人的?” 钟离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她还给你下了蛊虫让你不那么痛?” 可是那又如何,作恶多端就是作恶多端,月见也不是生来就是让人这么欺负的,钟离显然不屑的目光倒是逗乐了月见。 “阿离,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呀?” 钟离疑惑,过了一小会还真的想起点什么事情:“那个静缘和尚还和我说,五大道门最终会被吞为一家,至于是哪家我就不知道了。” “哎,这些都是他们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过今日见到虚极,倒也是证明了一件事情,他见到发狂的澜儿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钟离一愣:“你是说,是他控制了澜儿?” 月见不语,钟离说着又笑了笑:“我之前还觉得奇怪,小月儿你为何丝毫不怀疑他是泽兰公子,现在想想,他们除了那幅皮囊,确实没什么地方像的。” 玄宁带着洛儿回来,洛儿一到暮山便把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想见。 她一路追着她那个表兄到璇玑台,虚极身上遍布着阴翳之气,他居然要带走活人去研究蛊术,这在西河都是大忌却劝说无果,她父母早亡,爷爷又过世了这个没见几面的表兄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亲人。 却为何,是这幅模样? 她想到虚极刚刚如此冷漠看她,那目光像在看什么不相关的人一样,冷得她浑身一颤。 “表兄,你不可以带这个人走,爷爷说了这样是不行的,而且现在好不容易西河与道门关系好转,你不能破坏……” “呵。” …… 穆朔澜死后穆家空荡,穆将行回去果然没见到穆南阴,那个有骨气的少年永远的消失了,他把整个穆家翻了一遍终于在穆朔澜的暗室找到了他,死的不算难看,但弟弟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穆将行除此之外还在密室看见了许多男尸,有的已经化成了白骨,里面十分恶臭,穆将行把南阴的后事处理好,忍受着失去至亲的悲痛再回去调查那些男尸,那些男尸全部是精尽而亡。 再后来穆将行找到一本穆家秘法,名为吸星大法,此法专吸人的灵力,但若是女子使用,则需按时采阳补阴,否则体爆而亡。 他想起前家主穆风流如此蹊跷的死亡,一阵胆寒,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家主,原来早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他一直视为家的云门山,也如此腌臜。 他本想一鼓作气重振穆家,见到这些却是彻底死心,他出头解散穆家,带着弟弟的骨灰云游离开,自那之后,穆家愈发衰落,最后终于解散,并入往生海。 他第一站去了落霞山,恰好看见了唐泽兰的墓碑,他大抵能猜到是六年前林月见立的,因为他们在这里遇到过一次,那时候他为了心中所谓的正义,动手杀了一个孩子和一个善良的妖怪。 他突然想起那只妖怪指着远山说月见在那里的情形,这些他发现真相之后刻意回避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他身后背着的是南阴的骨灰他从不与他说这件事,南阴死后他反倒是敢于直面错误了。 面对空荡荡的往生海,半个月后唐姣玉才咬牙切齿发现月见的打算,她就是料准了她会生气,其实月见根本就是想要借此机会离开。 她本想留她过个年。 决明子继唐过之位成为往生海的长老,他开创的无极剑阵威力无穷,往生海的弟子已经在努力练习了,他偷偷拟了一份手稿送到暮山,钟离看不懂便让月见给弟子们讲解。 能有阵法相助确实可以极大的提升暮山的战力,,之前月见就发现了,因为大家都对剑道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导致虽然单人能力强,却凝聚力不够,同样挑十个人多人比斗,暮山剑派绝对赢不了往生海,甚至不敌欧阳家。 想到欧阳家,月见才想起来欧阳胜楠大抵也见到了四方鼎在钟离身上,平白无故丢了神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善罢甘休。 此番趋势倒是印证了静缘师父所言。 回到暮山之后倒是两个人都忙碌起来,钟离忙着提升修为,月见便帮她掌管暮山的事情,外界有传言说月见想取而代之,还说钟离不务正业,两个人都当他们在放狗屁。 月见取不取而代之犹未可知,钟离的正业又是什么,她本是烟花中人,如今愿意匡扶正道已经实属不易,那些人哪来这么多要求。 洛儿最近对月见好了许多,开始的时候她从不听月见的话,月见也不骂她,只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直到短短几日,那些不如她的弟子突飞猛进,还抱团练习,她坐不住了。 月见点了她两句,她听的一脸懵逼,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月见对此只是轻笑,这师徒两个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大抵猜到钟离为何收她当徒弟了。 到了一定年龄,玄宁也出落的如出水芙蓉,有男弟子邀请她一同练剑,洛儿又心里不爽,几次三番捣乱却不成,自讨没趣还让人笑话,气个半死。 玄宁对所有人态度都是冷淡,她本就话少,在月见面前说的话会稍微多些,月见偶尔学钟离开玄宁的玩笑,她通常耳垂泛红一言不发。 要说唐姣玉清冷,那玄宁就是高冷,若是两人有幸一起共事,那场面一定十分滑稽。 月见在屋内弹琴,玄宁在院子里练剑,步伐合着琴音,本是一片平和,洛儿突然闯进来:“冰丫头,这可是我师父的人,你也敢来招惹?” 玄宁皱眉:“休要胡说。” 月见疑惑看着莫名其妙的洛儿:“你若是也想学我教你。” 玄宁沉着脸把洛儿推出去再把门一关:“前辈,我们继续吧。” 月见道:“她真的没事?” 玄宁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37章 嫉妒 玄宁在暮山并非年龄最大的,却是名副其实的强者,月见看了看,若是除去钟离,怕是暮山中人没有能与她匹敌之人。 两人坐着休息之时,玄宁突然问:“前辈,你为何弃剑?” 月见看了看她,后者一脸认真,月见道:“我曾用剑杀死我的至亲,若非查明他的死因,我不会再碰剑。” 玄宁问:“泽兰前辈?” 月见点头,本来沉下来的脸在看到玄宁脸色上那稚嫩又突然笑出声:“玄宁,这些都不必在意,你有一个坚定的剑心,日后,你的剑必定是你保卫苍生的武器而非向朋友举起的屠刀。” “多谢。” 月见生的清丽,此时没有戴面具,玄宁心中泛起微微的涟漪。 或许是玄宁来的太频繁,洛儿这几日都十分不高兴,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那个冰丫头讨厌的很,自己为何要如此在意她和旁人交好。 莫非她在妒忌,妒忌人家生的好,剑术也学得好,甚至还让月见喜欢? 这么一想,她更恼自己了,也更恼玄宁了。 恰好在后山看见了在弹琴的玄宁,琴音十分青涩,洛儿虽然不会,但毕竟是蛊族娇娇女,听还是听过不少的,便凑过去讽刺她。 玄宁充耳不闻,洛儿气极:“不就是和那个妖女学了两天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身的妖邪之气。” “砰!” 玄宁突然猛拍了一下琴面,冷冷瞪着她 ,洛儿咽了咽口水:“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妖精。” 玄宁微微闭眼道:“你走吧。” 洛儿不依不挠,反而动起手来,玄宁不和她计较,步步退让但是稍有不慎踩空,洛儿下意识拉住她,重力作用下两个人一起掉进了冰窟。 洛儿趴在她身上,玄宁腰背一阵疼痛,洛儿倒是没怎样她本有些愧疚,但在触及玄宁冷淡的神色那一刻又气不打一处来:“活该。” 玄宁朝四周看了看:“你为什么拉我?” 这话一出,洛儿倒是有些尴尬:“毕竟是我害你掉下来的。” 但是洛儿也跟着下来,就没人来救她们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玄宁只是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洛儿感觉哪里怪怪的,便开口问道:“冰丫头,你看这是什么声音?” 玄宁皱眉,她也发现了,感觉是风声,细听又不像身后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两人齐刷刷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蓝色鳄鱼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两个人。 另一天玄宁没去找月见,月见倒是觉得很奇怪,不是说要和她分享心得,月见不会傻到以为玄宁睡过了头,想着去问洛儿,其实在她看来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结果洛儿也没看到了。 月见心下觉得不对,便赶紧出去找,结果听见打斗声,她赶到冰窟的时候,玄宁正用剑鞘抵着鳄鱼的嘴,那鳄鱼刀枪不入,看来是有些道行的妖兽。 几乎来不及思考,月见赶紧催动符咒封印住它,那鳄鱼极为痛苦四处乱撞,定睛一看才发现鳄鱼腹下雪白处全是血。 玄宁解释:“它怀孕了。” 言罢赶紧拖过已经昏死过去的洛儿:“前辈,她受伤了。” 月见点头,她知道玄宁也伤的不轻,吩咐人把两个人都抬出去,她仔细观察这只妖兽,她总觉得这妖兽不太像在人间界长成的,倒像是误打误撞或者说被人送过来的。 月见突然侧头看向枯木深处,那里方才好像有个人,又好像没有。 月见没有过度纠结,修了一封书送去往生海,结果又收到反馈近来这些灵力充沛的地方有很多妖兽出入。 恰好钟离出关,月见到洞外等她,钟离听洛儿抱怨月见与玄宁走得近,便总把玄宁支出去历练,月见对此无语,幼稚是会传染的。 房内,两人点着香,如今天气回暖,钟离穿的也少,她半撑着身子,粉色袖口落在床上,露出雪白的藕臂。 月见咽了咽口水,她翻坐在钟离身上,俯身拉进两人的距离,柔柔撒娇:“可以嘛,阿离?” 钟离轻笑着张开双臂:“愿君多采撷。” 钟离会的诗句不多,她只是喜欢这一句,才死记硬背记下,后一句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月见小脸一红,但她也不打算客气,马上开始动作起来,忙活半天过后,自己已经受不了,可钟离一点反应也无,下身干涩,脸上也只是微皱着双眉,没有一丝情欲。 月见承认自己确实不在行这些事,但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钟离察觉月见没了反应,当下有些好奇:“怎么了?” 音色虽然柔媚,但确实没有情欲。 月见:“……” 月见没有说话,钟离的脸色瞬间黑下来:“你觉得脏?” 月见摇头,稍稍起身,对着那湘弦俯身含住,钟离发出一声动人的鼻音,来不及惊讶,双腿忍不住并合却被月见阻止。 “让我取悦你。” 钟离感受着异样,却没有任何排斥的感觉,最终两人累的气喘吁吁,刚刚经历情事的钟离分外妩媚,她轻喘着问:“小月儿在想什么?” 月见窝在钟离藕臂下,想着刚刚钟离的反应,心中纠疼,那个时候 钟离一定更疼,没有哪一个女子会不在意:“我在想,阿离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钟离轻笑:“你怎么才发现呢。” 月见偷笑,轻吻她心口红痣:“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你如今有了我了,日后也只能是我的。” 钟离被击中小心脏,她伸手捏了捏月见的粉嫩脸颊,突然又想到什么:“小月月,你怎么能和别人走那么近呢?” 月见心情好,便开口解释:“她是个修习剑术的好苗子,她的道心比别人都要坚定。” “仅此而已?” “那是自然。” 钟离微微勾唇:“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对你可没这么单纯,不过本姑娘也不介意,想到你刚刚被本姑娘迷的那样,我就不担心你会走。” “那你会不会走?” “在我眼里,你我是一体的。” 玄宁第一次心乱,洛儿还重伤未醒,她自己亦算不上多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月见,第一次见到她就期盼日日能见到她。 可那日洛儿在她面前差点被那妖兽吞噬的时候,她心中的悲痛似乎也有些不同,若是洛儿再像那日一样跑到月见院子里无理取闹,她绝不能够做到像那天一样赶她走。 山主把她支开,玄宁如此聪慧自然猜得到原因,恰好,她也在逃避着这些,今日终于得空回来她便来看看这个小丫头。 她总是冰丫头冰丫头地叫她,她喜欢欺负她,但其实也会为她出头。 而月见前辈更像是美酒,初见时惊艳于她的滋味,以为也就如此,却不曾想在时间的洗礼下越酿越醇。 第38章 妖兽 唐姣玉传来书信说现在这些本生活在妖界的妖兽突然大规模出现在中原静缘师父留下的书中有记载,利用三大神器可打开通明之门,那是人妖两界唯一的交界口。 月见脱下棉衣才想起来她一直以来都忘记的事情,那些被各种妖邪附身的人,不知是否挤满了往生海的地牢。 月见同钟离赶到往生海,时隔多日又带上了面具她还有些不习惯。往生海地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硬闯只怕会惊动唐姣玉还好,要是把叶楚恒惹来,刀剑相向事小,毕竟不至于危及生命 ,要是不小心身份暴露,那就麻烦了,但不管哪一样都是月见不希望的。 只是没想到唐姣玉居然派人主动把门主玉佩送来,还附信说已经拖住了叶楚恒。 月见心下觉得好笑,第一次发现她那个师姐还挺贴心,两人进入地牢,那里一如既往地阴冷,月见缩了缩身子,钟离瞥见:“我带了暖炉。” 言罢从储物袋中取出暖炉,得意洋洋放进月见怀里,月见觉得好笑,储物袋空间本来就小,别的道人都放符咒宝剑和疗伤物品,这人居然放暖炉。 往生咒和别的功法不一样,它不是为道人所创,乃是玉清道长为众生所创,若是人自己走火入魔也可凭借此此功法静心,只是说来尴尬,此功法就是天上地下最容易走火入魔鬼迷心窍的功法,道门中学会的人屈指可数,月见算一个,穆朔瑾算一个,只是第二个已经永远离开了。 扰人心的也是那些心术不正的妖怪或者是蛊虫。 言归正传,此功法既然是为众生所创,那必然何种生物都能使用,月见万分庆幸这一点,也万分庆幸叶楚恒在自己死后,没有对他们下死手,如今还有往生的机会。 月见妖力不如从前灵力那般充沛,钟离又帮不了她是,她只能一再勉强自己,钟离却拉住她的手:“小月儿,剩下的交给我。” 妖渡人由于种族限制十分困难,好在月见是被妖化的人,否则根本撑不了这么久,只是钟离怎么会往生咒? 钟离没有多解释,见月见微微困惑,她轻挥挥衣袖,一阵清香拂过月见便觉得困乏,直觉告诉她不能睡,却撑不住陷入黑暗中。 往生咒如此惊绝却练的人少,除了作用局限和修炼难度大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若是妖物更强,要渡会极为危险,轻则灵力尽散,重则危及生命。 钟离对这些却不在话下,她盘腿做好,渡尽地牢失心人。 她初生不知该做些什么,犹如海里一片红叶,放眼望去一片迷茫,却似乎冥冥之中正在朝着应驶的方向漂游。 唐姣玉和叶楚恒来到唐泽兰的墓前,叶楚恒表情有些伤情,从前道门更加不如现在安稳,那时候他们都一起渡过来,可是最终他却死在朝夕相处的人手里。 叶楚恒叹息:“玉儿,过几日,师父就要把叶家也交到你手里了。” 唐姣玉愕然迟疑:“师父,这恐怕不合适。” 叶楚恒难得对她笑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是唐家的人,却能做我叶楚恒的弟子?因为往生海和洛神岛本就是一家,从前因为别的道门不肯唐家一家独大,又时局动荡才不得已一分为二。” 叶楚恒从知道神器那一刻就猜到道门绝不是现在这样,会慢慢合并,但是是几足鼎立就不得而知。 唐姣玉问:“师父,那你要何处去?” 叶楚恒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像回忆些什么:“师父从小便同你说过,这世界非独有人,亦非独有妖,乃人妖共处,众生平等。” 姣玉认真看着叶楚恒,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些,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各门各派都在强调妖怪都是吃人的恶徒时,叶楚恒把她叫到房里谈人妖关系,谈了一个晚上。 次日便收她为徒,尽管她当时似懂非懂。 叶楚恒之所以收她为徒,说来并不是觉得她心中无人妖芥蒂,而是,唐姣玉似乎生来就懂这些统治者才懂得门道,明明不善言辞,沉默寡言,却能让一众人信服,懂得出头,也懂得藏拙,更明白如何不露痕迹,年仅六岁,这些东西她似乎生来就会。 能忍受他如此严格要求二十多年没有一句抱怨,足以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她被穆风流下毒差点命丧黄泉后来面对穆风流愣是眉毛都没皱一下,甚至没有多给后者一个眼神,更甚者愿意为穆朔澜申冤,叶楚恒不得不承认,那一下他确实被触动到。 至于他另一个徒弟月见,她固然聪明绝顶,说处理门派事务却比不上姣玉,加上她天性渴望自由,若非要强留在道门,确实委屈了她。 这些再想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的些许感怀罢了。 叶楚恒说:“玉儿,你是我一眼就相中的道门之主,不过这么些年我却觉得,我实在不是一个好师父。” 唐姣玉道:“师父,月见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师父还请不要介怀,她不会怨你的。” 唐姣玉说的自信,因为她对月见实打实地了解。 许是孤独太久,原本叶楚恒从前从不与旁人说废话,除了对月见,可月见已经不在,他今日话特别多,两人师徒多年,第一次这样交谈,叶楚恒叹气:“为师也对不住月儿,那你呢,你怪师父吗?” 唐姣玉一顿,她怎么可能会怪叶楚恒,他赐她名誉地位,教她圣贤之道,若不是叶楚恒,她不可能到这个层次,叶楚恒是她生命的贵人:“徒儿从未责怪过你,你是最好的师父。” 月见被附身时,叶楚恒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一下子满目疮痍,白了头发,现在,往生海内这些红梅也是证明啊。 至于叶楚恒对她,她更是说不出第二种说辞。 月见醒来,钟离已经把她带到了住所,暖炉已经被钟离收进储物袋,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月见就需要。 月见握着玉佩正纠结怎么能还回去,毕竟上次不欢而散,恰好玄宁历练回来,带着洛儿一起到往生海寻她们。 月见看着玄宁背后的剑,倒是把她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两声,洛儿十分不满,悄悄凑近身子想要偷听,可是等好不容易能听见一点,月见已经说完了。 洛儿当下不满跺了跺脚,钟离无语:“洛儿,你呀你呀,道法不如人家厉害,如今连蛊术都拿不出手了,丢死为师的脸了。” 洛儿挫败:“师父!” 钟离抱胸缓缓道:“别叫我。” 月见忍俊不禁,钟离也没教人家什么,洛儿又不是什么自觉的人,怎么能进步,不过听钟离此言,倒像是钟离也懂蛊术一般。 “你如何知道人家蛊术拿不出手?莫非你会?” 钟离声音平淡:“去过西河,学了一些。” 若说会,从前她一定会好好自夸一下,顺便调侃她的小月儿,可是前不久月见被下蛊她却没能帮她,既然如此,就说不上会。 见钟离不咸不淡,洛儿立刻跳出来:“哼,我师父可厉害了,她学了三个月,就有小成,连先生都说师父是百年一遇的人才,师父,你快给她露两手!” 月见十分配合点头,钟离看了看月见:“真想看?” 月见立马点头,钟离便取来一个小罗盘,开始施法,别人使蛊术总是看着神秘邪恶,可她的动作却意外魅惑,月见轻叹,她早就该习惯了。 罗盘中央出现一个小小的蛊虫,然后慢慢涨大,变成一朵娇艳的花。 月见顿了顿,这颜色让她想起了落霞山,钟离却道:“小月儿,送给你。” 月见突然心中温暖,那朵花碎了,钟离还会赠她别的,根本无须担心。 第39章 往生咒 叶楚恒经过的时候察觉里面有巫蛊之气,进来就看见钟离和那女妖,下意识说:“休要习这些旁门左道。” 洛儿不满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旁门左道?老掉牙,我们干嘛听你的,我就学,就学,就学!” 月见难得皱眉冷声呵斥:“洛儿!” 洛儿不满,碍于钟离撇撇嘴没说什么,月见起身十分规整行了一礼:“家主,我们不过在作乐,还请海涵。”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诚恳,叶楚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他看着这一众人牛鬼蛇神呆在他的宝贝徒弟房间就不爽,他想单独和钟离谈谈,但是抬头看到钟离那吊儿郎当样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都懒得说便快步离开。 眼不见为净! 月见趁机让玄宁带着玉佩离开。 唐姣玉离开大殿便看见一白衣女子,那人神色自若,见了她也不行礼,反倒是取出一块玉佩,唐姣玉熟悉得很,她没有多惊讶,这也是那人做得出的事,看起来潇洒,其实就是个怂货。 单独见她也不敢。 “拿过来。” 玄宁反倒收起玉佩,唐姣玉又耐着性子道:“此乃往生海贵重之物,请阁下不要玩笑。” “她说了,你说的话都是在……放屁,叫我一句都不要听。” 玄宁表情未变,但是开口明显迟疑,但还是坚持说完,后者脸色黑下来。 “你想怎样?” “跟我比试。” “你赢不了我。” “这不冲突。” 两个人都不喜欢多说话,唐姣玉不再浪费时间,玄宁也拔出剑迎战,她当然没想过要赢唐姣玉,她只是想借此与她一战,她相信自己能受益匪浅。 因为,这是那个人说的。 洛儿还闷闷不乐,月见见她一直嘟嘴只觉得好笑,便问:“洛儿,你刚刚为何不满?” 洛儿翻白眼:“搁你身上,你会很舒服吗?”她被说教,还被她一贯看不上的老古董讽刺,还不让人生气了? 真是岂有此理! 月见幽幽缓缓开口:“西河人士由于体质不善学习道法,所以先祖研发出蛊术,但大多数蛊术全是以活人或者死人研究才成,它如何算不上旁门左道?我知道它是你们抵御妖族的手段,可是洛儿,唯有正视它,才能学好它。” 洛儿本来十分愤懑,但听到最后却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她呆呆看月见一眼,这样的目光让月见颇为想笑:“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悟吧,快去。” 洛儿魔怔般离开,她承认,此番言论她实在闻所未闻,族里的人都说蛊术好,叫他们好好修习,即使她偶有疑问,但只要提到来源,大家就闭口不谈,时间长了,她已经习惯于忽略掉那些重要的东西。 钟离笑道:“小月儿真真有本事,洛儿那样的顽石都能让你……点石成金。” 月见没细究其他,只是认真道:“我不过是三寸不烂之舌罢了,阿离你才是真本事,不光是蛊术,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学会的往生咒?” 别以为她没提就是把刚刚地牢的事情忘记了。 她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若是钟离会往生咒,那她活过来的事情就好解释了,钟离突然灵力匮乏也好解释了,总之一切都清明起来,被浸染看不清的,是心。 月见这是绝顶聪明,钟离觉得既然瞒不住,钟离便直接承认,月见却听的红了眼眶 ,她大概算了算日子:“用了五年?” “嗯。” 月见把钟离抱紧,在那个所有人都放弃她的时候,钟离却逆着人流走向那座灾山救她,是她绝望之时还能触及到的温暖,正如在落霞山,也是钟离那一包花种给她力量。 月见稍稍分开看着手中分外娇嫩的花朵,她叫不出名字,钟离道:“小月儿感动了?那这可不够,这里。” 钟离凑的很近,本来两人就离得近,她说着轻点朱唇,含笑看着月见,后者破涕为笑,看着小花满足不已。 其实钟离对往生咒记忆一直不算深刻,六岁的时候偷的唐过的道法中有一本是往生咒,她就挑着学了些,对她而言这些都不算难,后来也一直用不到,因为它无法提升灵力,也无任何强势之处,很快她便忘记了,甚至对它的作用也记得不算清楚。 后来突然被静缘师父提起,她才得知这是月见唯一的生路,此举必须万无一失,凭借她身上的灵力是全然不够的,她四处找了许久,最终定居在灵力充沛的暮山 ,因为玄天阵实在太强,她破阵时伤了神识,她之前无故发呆被月见发现,她就知道自己瞒不了小月儿。 虽然她知道若是告诉月见,她的小月儿必然会更加爱她怜惜她,甚至把命都给她,但是她还是不想月见太有负罪感。 月见却突然笑着说:“日后我到了哪里被谁抓了,你都要来救我,因为我是你的人。” 钟离凑上去一亲芳泽。 是夜,玄宁回到房间,她浑身酸痛把自己泡在温水里闭目养神,洛儿闯进来:“冰丫头,我决定明日与你一起去……啊!” 四目相对,玄宁还没说什么,洛儿突然大声尖叫,引来人侧目,她赶紧进房间把房门锁好。 玄宁淡定背过身把衣物穿好,洛儿始终愣在原地,玄宁道:“什么事?” 玄宁全身泛着粉红,说不出的妩媚,洛儿咽了咽口水:“我……明日我们一起去找月见前辈吧。” 玄宁挑眉看她:“好。” 两人在今日都有不小的突破,所以心情真的格外好,洛儿晃了眼,她突然觉得今晚的冰丫头格外的温柔,她爷爷死的时候,冰丫头柔声安慰她,也是如此温柔。 “今夜,我也想和冰丫头你一起睡。” 玄宁径直走到床上,在西河那几天她们便是这样一床睡,只是玄宁没开口,洛儿突然不那么想要冒犯玄宁,便没有动身,玄宁转身看她:“还不过来。” 洛儿偷笑着跑过去。 洛儿今晚很晚才睡,玄宁也是,玄宁还觉得奇怪,谁不知道洛儿练功修习没她事,吃饭睡觉第一名,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玄宁回忆起和唐姣玉打斗,她真的万分惊讶,剑,分明是天下最锋利的武器,为何唐家主却使得如此温柔,虽说是温柔,却有柔儿不弱,隐隐有一股温柔的压迫之力,稍不注意便会败北,她今日败了无数次,却仍旧畅快淋漓。 唐姣玉拿回玉佩时,玄宁已经累趴在地上,她没有多看她,只是走过她身边时,轻飘飘说了一句:“你的剑术是她教的,确实学的好,假以时日,会比我更好。” 唐姣玉夜半合上文书,想起今日那倔强的小丫头,浅浅一笑,吹灭灯烛也睡去。 第40章 信任 妖兽越来越多出现在人间界,许多居民的生活已经收到了影响,那些妖兽似乎也有意在控制自己行为,但是它们大多从没到过这处,又不懂人话,咿咿呀呀急死个人,加上人们也十分惧怕它们,一个月下来,把人间界搞的乌烟瘴气。 它们绝不是什么恶妖,自然不能一杆子打死往锁妖塔里面塞。 往生海的地牢都被塞满了,叶楚恒在三家商讨如何应对此事时宣布让唐叶合一,这引来欧阳胜楠极力反对。 一番慷慨说辞,甚至说若是叶楚恒极力如此,他便退出此次御妖行动,叶楚恒还真不擅长对付这样的无赖,倒是欧阳家的欧阳涯出来顶他,不过欧阳涯又没什么地位,欧阳胜楠根本懒得理他。 回到往生海,唐姣玉劝导:“师父,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咱们还要从长计议。” 叶楚恒叹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此次事态严重,若能集合出力,必定事半功倍,奈何有人实在私心太重。 月见和钟离自然也知晓此事,暮山倾巢出动,全听唐姣玉的吩咐,第一次参与如此大的御妖行动,他们年少轻狂自然十分激动,玄宁和洛儿就更不用多说,这段时间两个人进步神速,更想好好看看成果。 月见饮茶,感受茶香重重漫开:“钟离,你说为何妖界异动,且不说他们不善智,又没有神器,是如何过来的?” 目前所知通明之门唯一开启的方式是那三个神器,听闻后来玉清道长开创出第二种方式,本来只是传言,月见对此也不相信,可现在却不得不信了,相比第二种方法,她更不相信妖兽如此大规模误闯人间界是巧合。 既然两个神器都在钟离身上,那便证明了第二种方式的存在。 说到玉清道长,道门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甚至少于更早时候的静缘大师,只知道他二人是师徒,倒是月见通过妙谛还算多知道些 ,可也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深思的,为何一个和尚的徒弟最终成为了道士。 钟离坐在树下半倚着树干,一口酒下喉:“小月儿不要为难人家嘛,我哪里知道。” 月见轻笑一声:“你且猜猜。” 钟离思索半天:“道门的人。” 月见问:“为何?” 钟离道:“我猜通明之门要如何开,小月儿你都是才知道,若非道门之人,如何得知通明之门呢,而且放这么多妖进来做什么,想必是为了神器,目的也不难猜到。” 月见不由得惊叹:“阿离,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钟离乐呵大笑。 在月见看来,钟离所言不错却又有欠缺,因为那个人知道第二种开启通明之门的方法,而这些东西都是道门没有记载的,那人为了神器设计,她们却不得不往里面钻。 可月落剑又在哪里,月见倒不担心它落入别人手中,毕竟它根本不是谁都能用的,那把剑从锁妖塔出来之后,变得更加凶煞,怎么如今一点动静也无。 这段时间只道有妖乱世,未言邪剑杀人,本来这样的结果月见是相当满意的,因为她作为曾经的剑主,必然不希望它再生杀孽。 月见突然问:“阿离,你能否感应道月落剑?” 钟离诚实作答:“不能。” 月见撅嘴:“好吧。” 她没有气馁,钟离感应不到,极有可能在很遥远的地方,其实月见一直在思考,那把剑当时逃离的方向是洛神岛,洛神岛恰好有一个神奇的东西,那里离整个人间界都很远,那就是混沌虚境。 月见以为可以一试,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思路,只是混沌虚境乃是道门弟子历练处,叶楚恒断然不会让进,不过这要倚仗钟离,毕竟钟离曾经自己进去过一次。 钟离十分惊讶月落剑作为一件神器,虽然加了一个神字十分威风,但是也不至于能自己进入混沌虚境,这本来就太奇妙了些。 因为是月见说的,她自然也相信可能,可她当时进虚境一定程度上是偶然,两天再试一次果然不行。 月见叹息:“看来你虽能入虚境,却要有人在镜盘处一同施法才行,咱们要想个办法进去才好。” 恰好决明子路过,这段时间唐叶两家几乎都出去御妖去了,只留下决明子看家,他得了空来看看自家姐姐,可那一人一妖却颇为不怀好意看他。 “二位姐姐……你们?” 月见仰头笑笑:“有件要事想到摆脱唐公子,唐公子一表人才又善解人意,想来不会拒绝的吧?” 决明子无语,但还是开口问什么事,听后却彻底惊呆:“你让我去偷混沌虚境?” 说到偷字声音勉强小了许多,决明子一脸震惊 ,见对方认真,他也好言相劝:“且不说偷窃不好,那虚境进去容易,出来很难,月姐姐你还是不要冒险。” 月见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还是想去看看,决明子一脸为难,钟离忍不住捏住他的耳朵提到一边:“你个混小子,姐姐的话你也不听了?不就是个破长老么,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决明子还是很听钟离说话的,钟离又出声:“她为道门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不信她?” 决明子咬牙:“好,但是姐姐,我不是不信任月姐姐,而是她在避着叶家主,姐姐,你告诉我,她是谁。” 钟离瞪他:“别胡说了,快去吧。” 姐姐的态度,家主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穆家得针对,决明子几乎确定了心中猜想,他过去给月见倒了一杯茶,却故作不小心撒出来,他低声:“对不起。” 是他没能守好玄天阵才让她被困雪山五年。 月见疑惑歪了歪脑袋:“无妨,唐公子不必客气。” 决明子还是没有草率,他先去找了唐姣玉,意料之中唐姣玉十分支持,甚至还说帮忙牵制住叶楚恒,给他机会让他去拿。 真是玄幻,向来正经明理的家主说出这种话,决明子还是去了洛神岛,因为唐叶两家实在太亲密,决明子十分轻易就取到了混沌虚境的罗盘。 只是在出来的时候却碰到了叶家的大弟子叶修秦,叶修秦对他也算礼待,被叶楚恒带着这家门弟子大多都如此懂礼节,后者只是多嘴问了句这罗盘要带往何处,并未多说什么。 第41章 洗剑 月见和钟离进入虚境,里面却已经一片狼藉,刻在墙上那些奇怪的梵文和符咒石板被打碎散落在地上,此番光景,月见多少确定月落剑进来过。 月见看向一处废墟,那里本来有一个石凳第一次见钟离,她就是撑着脑袋躺在那里,像蛇一样交缠双腿,她记得当时他们这些清修的道士全都倒吸一口气。 钟离拉着她往里面走:“小月儿,月落剑就在这里,不过它这般不听话,咱们要怎么带走它?” 两个人在虚境里找了许久也没看见月落剑的影子,月见解释说此剑有灵,若是要它要躲找到绝非易事,钟离却觉得这剑灵未免也太拧巴,不就是被煞气缠身又住了几年锁妖塔么有什么好纠结的。 唐姣玉第五次沏茶,叶楚恒满头黑线看她,后者神色认真,但微微颤抖的壶身还是暴露出她些许惶恐。 “若是清闲不如想想那些妖兽怎么办。” 叶楚恒脸色不算好,他本打算去找钟离解决此事,偏偏在唐姣玉面前绊住脚,后者也是好笑,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就是不让他走。 其实说实话,他也不那么想去找钟离,但是人家实力摆在那里,它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可替代她的人,或许从前道门有他的徒弟,刘家小公子,还有他一直看好的穆朔瑾,且不说谁能赢,只是他们无一不是英年早逝,不得善终,不提也罢。 “自然要处理的,但是具体如何实施还是有待商榷。”唐姣玉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 有待商榷,一天到晚都是这几个没用的字 。 月见和钟离来到虚境潭面,她们都知道虚境有两个阵法,一个在空中,另一个在谭底,均是出口。 月见蹲下身触碰潭水,顿时冻的难受,她记得她和钟离从寒潭出来的时候,抱着身子在火团边缓和了很久。 似乎那时候月落剑无比暗沉。 月见像想起什么重要讯息,惊喜道:“阿离,我们下潭去看看,说不定月落剑就在下面。” 钟离闻言严肃:“你畏寒,就在这里等我吧。” 月见坦然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哪里有这么娇弱,何况我的水性比你要好。” 月见自小在往生海长大,到处是湖泊自然水性好,钟离就不一样了,她极少接触水,之前她们出寒潭的时候,月见拉着钟离顺着暗流出来,钟离差点呛死。 月见画了两张符咒分别融进她和钟离身体里,钟离瞬感暖意袭身,两人也不磨蹭,赶紧跳下寒潭去寻找。 水下不比岸上,视线极为限制,两人沉到谭底分开行动,月见速度明显比钟离快上许多,寒潭下少有植物,地下是坚硬的石板,月见却看见眼前一团乌黑像水草的东西,连忙游过去。 果然看见水草中缠着一把黑剑,没有光芒,那剑鞘的纹路分明就是月落剑! 月见连忙从怀中掏出匕首想要割断水草,谁知那水草居然成了精,连着将月见一起缠住。 “啊唔!”月见挣扎却被堵住嘴。 钟离取出琵琶弹奏一道音符,水草精放开月见准备逃,钟离自然也看见了月落剑,她直接击杀妖物带着一人一剑上岸,她水性虽有进步,但是如此带着月见和宝剑还是有些费时,上岸后月见嘴唇污紫昏迷不醒。 钟离忙给她渡气传温过了好一会月见才醒,看见钟离一脸担忧扯嘴笑笑,方才那精怪估计就是借住月落剑的煞气才成形,孕育妖兽,真是贻笑大方,一方神器居然煞气缠身如此蒙尘,想必它自己也无法接受。 月见如今是妖物,但她也是它曾经唯一的主人,月见站起身握住剑鞘,剑身抖动两下安定下开,只是那煞气的颜色更深。 月见却无比感动,刚刚月落剑的反应十分明显,它始终认她做主人 ,只是她也是妖,并且体内的妖丹还是害它至此的妙谛的妖丹,月见还是刚开它,她想,此生此世她都不能再执剑了。 钟离尝试着把月落剑融进身体,却总觉得内心焦躁不已,似乎有杀戮之意,钟离难受不已,在睁眼眼眶鲜红,月见忙封住她的穴道,钟离才恢复过来。 “不行,它周身那些煞气与经脉冲突,一强行吸纳就难受。” 月见沉思:“先带它回去,看来要先洗净这些肮脏的东西才好。” 叶楚恒起身要离开,唐姣玉已经被骂了好几次,这次她也不再坚持放叶楚恒走他本来怒气冲冲离开,却突然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有时候会想那个钟月儿也算是一个能人,为何屈尊当一个门客,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暮山,如今倒是明白了些,上善若水,甘屈于下,如此倒是和月儿有点像。” 唐姣玉瞬间瞪大了眼,她微微启唇,还是选择了沉默。 该说什么呢,说钟月儿就是月见,两个人相认又能怎么办,从前两人之间的问题不能解决,而这些又是月见想要的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使她之前强行留月见在往生海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时过境迁,她放弃了罢了。 决明子又偷偷将罗盘放回,结果又恰好碰到了回来的叶楚恒,叶楚恒对他印象极好,顺道还夸赞几句,决明子一脸羞愧。 没等叶楚恒去找钟离,后者先在月见的百般讨好下先去找了他,见到叶楚恒的时候,钟离十分不适地扭了扭身子,叶楚恒看在眼里,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不可胡作非为,修道者须先修其身,坐要有规矩。” 钟离皱眉:“我看见你就不舒服。” 言罢十分夸张又扭了扭,叶楚恒难得控制住脾气:“你虽是散仙,但是大家都是道友,如今有一件事情望你相助。” 钟离道:“小月儿和我说了,我已经取到了月落剑,只是它煞气太重,无法融进我体内。” 说到小月儿,叶楚恒也愣了一下:“月落剑从前乃是玉清道长的宝剑,传言他在妙谛取走剑之后,留了一纸符咒可净煞气,其实玉清道长生涯多在西河边境,只是两百年前道门大乱,他的很多遗迹均被蛊族所销毁,但是倒是没有听说过得了符咒,我猜他们没有拿到,若真是如此,月落剑只怕那时候就被夺了。” 钟离道:“那本姑娘立刻就去,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第42章 养生丹 钟离一处来就看见月见附在门上,看着钟离尴尬嬉皮笑脸,钟离跟着笑了笑,拉着月见的手:“咱们走吧。” 叶楚恒就在屋内,他自然也知道,当下十分不爽,到底还是不通人性的妖物,再加上受钟离的影响,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要是他的月见 肯定不会这样。 可是…… 要是钟月儿真的是他的月儿,就好了。 钟离和钟月儿对外称病返回暮山,那几日不论是暮山还是往生海都有人暗自打探,但都浅尝辄止,动作均不算大,唐姣玉却为此特意细查。 暮山更是有玄宁亲自把关,重重守卫严控,有许多珍贵药品不断送进去,大多为静心驱邪的东西。 而屋内是空空如也,月见和钟离早已经半途跑到了边境去寻找那张神奇的符咒。 往生海和暮山串通好本是打算瞒住幕后的人,无心插柳让欧阳胜楠多想,本来洛神岛就有归于往生海的打算,如今居然暮山也与她唐姣玉交好,他根本坐不住,当下准备动手,此前他多次联系过那位洛神岛大弟子,拉拢了这么久,此时此刻也该向他讨点好处了,何况那个人本来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月见和钟离来到边境,因为此前钟离开通了两处的交接,因此这里竟也不复之前的荒芜,两人在路上遇到一对老夫妇,便四人同行,两人年龄不算小却没有孩子。 他们生活上小吵不断,加上有钟离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在,她生了副媚像,动作亦是与青楼女子相差不多,但是一颦一笑十分自信,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两边调戏,轻佻不知收敛,不只笑话那男人,连女人也不放过,动手动脚没停,两夫妻更是半个小时就吵一次,大多以女人胜出而结束。 不过他们青梅竹马,从小闹腾长大的,倒不会因为钟离而失了感情。 他们特意从中原移居到边境去生活,说自己活到现在没有看过世面,希望后代不要像他们一样狭隘。 月见倒觉得若是有此想法,他们就不狭隘,只是她发现或许是早年的困苦,那女人身体极差,兴许此生两人也无法孕育后嗣。 月见特意买了很多补品送过去,也算一路同行的感谢 街道上熙攘,有很多挂件配饰月见都不曾见过,这些都是从西境传过来的,月见虽然去过西境,但是那时候身上任务繁重,生活在刀光剑影中,根本没有接触这些的机会,此番倒是高兴,仿佛身上的担子被卸下来一样。 前方人群聚集,月见和钟离凑过去看,原来是比武夺宝的擂台,有人用蛊术,也有人使用道法,倒是颇有百花齐放的意味在其中。 月见看了半天,奖品都是金银珠宝,她对此确实不算感兴趣,许是从小见了太多,但最终管事拿出一个小红盒出来,神神秘秘道:“这是明日的甲等奖品,蛊族最新款养生丸。” 底下一众人凑过身去看:“此药貌若玛瑙,润若美玉,确实是好药。” 月见见那人一副书生气,背上背着一把剑,月见问:“不知先生可是对此深有研究?” 那人轻声一笑:“噢,我从前也学过医术,只是我好文学和武术,故未能坚持而已,只是毕竟是从小所学,还是略懂一二。” 其实他这话说的谦虚,能如此远就看出丹药药效,他年纪轻轻能做到这样,委实算是个天才了。 钟离好奇:“你的父亲是医师,可你不喜欢,却喜诗文,书中何物让你如此喜欢。” 那人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为何不喜欢?” 钟离道:“哦?若是本就有颜如玉和黄金屋,你还会不会喜欢?莫非是自己没有,而书中什么都有,自己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书里有虚幻的美好,所以从书中自我满足?” 那人愣了愣,眼里有惊艳之意:“姑娘此番见解倒是独特,不知师承何人?” 钟离摊了摊手:“见解?我又没读过什么书,我是在问你,也仅此而已。” 那人又说:“我曾见过一位教书先生,他叫我多读书,读书方能知礼仪,守礼节,却没能告诉我这些。” 钟离皱眉,明明是自己在发问,他不回答就算了,突然恭维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那人两眼,觉得无趣拉着月见离开。 后面还有人说,那个书生十分喜欢请教人,对错与否一听便知的道理非要亲身去尝试,说是蠢才吧,又知识渊博,说他天才吧,许多行为实在贻笑大方。 月见对钟离还是十分理解的,她是真的在认真询问,只可惜那人会错了意,以为钟离在指导他,其实想想,阿离说不定都不明白他所言两句话的意思。 只是,钟离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阿离,你为何问他那些?” 钟离道:“我只是好奇,有什么好喜欢看的,这么吸引你,我每每翻开就觉得神经衰落,春困就来了。” 言罢还十分应景懒散打了个呵欠。 月见有些无语,这要怎么解释呢,她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可是按照钟离的逻辑,要是打发时间,睡觉最有用。 叶修秦额头冒着冷汗,手心都在颤抖,有人经过他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大师兄”,他立刻笑着点头,等人走后,神情显得格外阴冷。 夕阳西下,叶楚恒习惯饮茶提神,将洛神岛的事情安排好已经半夜 他困意袭来便上床睡觉,或许真的是年岁见长,很多事情他早已经力不从心,他回头看了看堆得半米高的公文,深深叹了一口气,吹灭烛火,然后再也没能醒来。 另一日月见又回到这个擂台,经昨日那位先生一说,今日打擂的人明显多了许多,月见对此也是十分感兴趣,在往生海她看着叶楚恒憔悴,终究还是想留些东西给他。 月见的拳脚功夫还在,她到一边买了把折扇,渡了些妖力进去,看着钟离笑道:“阿离,我今日给你露两手。” 钟离看着月见和别人交缠在一起,月见手执折扇,每招每式条理分明,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却格外的好看,她突然有些恍若隔世的心酸。 从前的月见,道门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女,剑法使得天下无双,而这些都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一般,如今月见再度出手,钟离才勉强将那道身影同从前重叠。 有一段时间月见跌落泥潭自暴自弃,甚至觉得自己不耻,全然不再是吸引钟离的模样,可是那时候钟离却发现,人喜欢的模样是会变的。 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千面,月见不例外。 人群中月见手握养生丹,朝钟离灿烂一笑:“走吧,阿离。” 钟离眸光微颤,哑声:“嗯。” 月见请人把养生丹送到洛神岛去,正安排好一切却发现所剩银子不多,她现在确实花的都是钟离的钱,可是也不应该,钟离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而且还开了暮山剑派,这需要何其多的财力,月见看了看正四处观望的钟离:“阿离,咱们没钱了。” 钟离瞪眼:“啊?” 第43章 重现 月见坚定朝她点头,钟离突然苦恼起来:“怎么办呢,那个老家伙死了,看来是要自己想办了。” “老家伙?” 钟离解释:“就是蛊族的大长老,之前一直是他资助,唉,也不知道洛儿有没有继承家产。” “……” 钟离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操旧业,月见却道:“阿离,你要相信我师姐,她绝对有和妖兽周旋的余力,何况若是不清楚此地状况,如何查寻玉清道长留下的符咒?” 她们在当地人的引荐下去了一个地下洞穴,传言那里是玉清道长从前休憩的场所,只是被人封死,这些封印自然难不倒月见,两人破开封印便进去查看,里面有许多泛黄的书籍,有的记载道法,也有的记载蛊术。 道法和月见在往生海看过的书籍大同小异,蛊术也十分基础,钟离没什么耐心看,倚在一边饶有兴趣看着月见。 月见细细看着最后一种蛊,返老还童蛊,被下蛊者回到七岁幼龄,失去往后的记忆,连身体机能也回到七岁,月见实在惊叹于他的才华,哪怕是现在,看着这些书籍培养,只怕也没有人能培养出返老还童蛊。 盒子下有一封信,一封忏悔信,看得出来是写给静缘师父的,大致说他并非两眼空花之人,看不透红尘百媚,若死修妙音佛法怕亵渎观音,如今犯下错却不能弥补实在惭愧,愧对恩师,愧对天下人,后事只能留待后人,他不能守望。 不知玉清道长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封信,几处墨迹被泪水浸染重重漫开,想来内心极为纠结痛苦,月见将信纸认真放回,轻叹一口气。 钟离问:“如何?” 月见道:“一无所获,阿离,我觉得你和这玉清道长倒是有分相似,离经叛道。” 两人又在角落里看见一行刻字,山有木兮木有枝,钟离对这些风流韵事向来好奇,准备细看,月见却突然神色大变。 钟离回头看了看月见,后者神色些许落寞,眉眼间有几分暴虐,对钟离来说,她的眼神十分陌生,钟离却不担心,这是从前她和妙谛的约定,一个留对方最后一丝灵识,另一个放本体一条生路。 毕竟一个千年大妖,五年往生咒,怎么可能渡尽妖煞之气,妙谛看着那字,嘴角的嘲讽愈发明显,突然一掌打在石壁上,那些字碎了个稀烂。 封印她的人是他,惺惺作态流泪的人也是他,人心,实在是复杂到恶心的东西。 正当沉思之时,她察觉双手被人握起,钟离认真擦拭上面的血迹和细沙,妙谛颇有些惊异地看着钟离,后者美目瞪她一眼,幽幽道:“小月儿的身体,你给本姑娘悠着点。” 妙谛奇怪地看了眼钟离,嗤笑一声:“我看着你灵力尽散,看着你从雪山上一步一步把她背下来,你为她做了这么多,把她放在第一位,可是她偏不是这样,天下和你,呵,你信不信她会选择前者?” 钟离翻了翻白眼:“那又如何,我知道她心里有我,至于在什么位置,又有什么关系?” 妙谛冷笑:“若有一天,她必须为了天下人杀了你呢?你也对她死心塌地?” 钟离道:“我不像你,把自己放在天下人对立面,她也不是玉清,她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狼狈的地步。” 妙谛不再说什么,她想起那个人拼命想把自己拉回正道,用着最笨的方法,是她一次又一次动手杀人,让自己满身邪气永世不得超生,心灰意冷的何止她一个,在师父墓前,她看见他哭到不能自己,方知自己低估了玉清对师父的感情。 说到底,终究是她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可又能怎么办,当时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样的恨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再来一次,她看见师父如此惨死,必然也是满心想着报复天下人。 妙谛只在洞穴中闭眼休息了一会便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那一刻为何轻轻叹息。 钟离大致认同月见的话,也觉得自己同玉清性子相似,天赋固然高,可惜不太愿意想事情,可是她比较幸运,她有月见,而玉清什么也没有。 从洞穴里出来,那个引路人还在等待,他说特意留下等待是希望她们能重新封洞,不希望后来人扰了道长最后的清静。 两人离开后门坐在茶摊边喝酒,钟离不理会那茶水,只从腰间取出酒葫芦喝了两大口,突然身后一声极富有感情的“高人”,钟离下意识回头,正是昨天那书生,正往这边努力地跑。 钟离当下翻了翻白眼:“阴魂不散。” 月见笑了笑:“人家如此崇拜你,你又为何不提点一二,高人?” 钟离挑了挑月见的下巴:“小月儿莫笑我,他不知道我,莫非你还不懂?” 说话间书生也到了钟离面前,他先是询问能否坐下来谈话,被钟离无情拒绝。 月见干笑两声:“我知道你好学,不如我说两句,虽然常人说欲学诗,功夫在诗外,但是你若是真想写出好诗,必要去学诗,而非功夫在诗外,你要成为武士,那必定要去锻炼,每日坚持,若是觉得功夫不在练习中,而在山水中,转而去看风景,去曾阅历,那固然能心境更开阔,却成不了武士,你可明白?” 那人顿了顿,钟离却彻底不耐烦:“要是没事就别在这里碍眼,本姑娘还有正事,没有功夫与你瞎扯。” 他立刻说:“小生莫文逸,敢问有何要事,若是在此处,小生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钟离立即鄙夷看了她一眼:“就你?莫不是看我们二位姑娘,有心纠缠不休?” 莫文逸虚擦一把汗,钟离歪眼看他想了想,还是解释:“我们要找一张符,玉清道长留下的。” 莫文逸一愣,突然离开了,钟离在他后面连叫唤几声他也没听见,钟离懒得再管他,反正走了也好,乐得清闲。 钟离敲着手中的杯子,突然眼波一转:“小月儿,你也通符咒,若是你要藏一张符咒,会怎么办,我总想,该不会真的放在什么盒子里。” 月见道:“若真是要藏,必然不能让人知道,若是我……或许将符咒溶进别的东西里。” 钟离点头,她颇有些无聊地四处观望:“我觉得奇怪,玉清都能收服妙谛,也能制作出那样的符咒,为何不自己动手,难不成这样厉害的道长也懒的要死?” 月见道:“不会,他必然是不能,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 钟离道:“那个莫文逸身上有灵气波动,我分的不清,总觉得不太像平常的道人。” 月见抬眼看钟离,明明她面无表情却又觉得她深情款款,月见轻咳一声:“莫非开了灵丹?” 钟离缓缓摇头。 第44章 符咒 两人在此处呆了小半个月,有关符咒的东西一无所获,倒是听了发生在莫文逸身上的一件趣事,有人说几十年前在别处也见过莫文逸,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加憨傻,有人说河水冰冷刺骨,他便要去试试,然后告诉大家,冬日里河水真的冰冷刺骨。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导致他破有名气,不过现在这些傻事倒是少了不少。 月见与钟离身上所剩的钱不多,两人靠捉拿恶妖为生,原本门前冷落车马稀,加上钟离一副柔媚的模样更似一只妖精,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但后来几日突然生意好起来,再后来,满大街经常出现误闯的妖怪,此处一下子变得不再安和。 月见和钟离每日里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主要那些妖怪是误闯,又不能杀了,虽然人们都在催促她们直接杀死,但是月见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 钟离每日吐槽,亏的她和月见如此信任唐姣玉,结果她还是没把事情办好,搞的现在如此狼狈,月见把附近的道士集结起来共同抗妖,可是乱入的妖怪数量实在太庞大,无法自保的时候只能将妖怪一并处死这么下来两败俱伤严重。 有一天钟离在一个妖兽口下救下一个书生,书生一回头赫然是莫文逸,钟离惊愕之后幽幽翻了个白眼将他往后一提,后者双眼麻木,看见钟离眼神稍稍亮了些许,钟离瞬间无比后悔。 莫文逸看着荒凉的街道,找到月见郑重其事跪下,月见觉得奇怪,先前她早就注意到,莫文逸一直在躲着她们,却不知突然出现是为何。 莫文逸叩首:“二位姑娘,一切都是在下的错,我本是一张灵符,奈何生了灵化成人形,当年我的主人玉清道长想用我洗剑,我不愿意,才有了今日之祸患,我愿以身洗剑助你们开通灵之门。” 月见惊愕无比,所以是符咒有了生命,玉清道长不忍用它洗剑,这莫文逸居然是一张符! 钟离也是惊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是无奇不有,她把剑取出,莫文逸化作纸符贴了上去,月落剑瞬间清明起来,剑灵绕着剑身盘旋许久才重新进入。 月见在门外给钟离护法,也给莫文逸立了一座碑。 她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真的值得被大家认识,想到他勤学好问的模样,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如此努力想要融入人们的生活,理解他们的情感和喜怒哀乐,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却又必须离开。 等钟离款步出来,月见已经收拾好情绪,钟离开通明之门必定要有消耗,月见放出妖气吸引妖兽到荒凉地带,钟离趁此机会开通明之门送它们回家。 有妖兽看见那扇门流泪,看着钟离的眼神充满了感激,钟离虽不理解,却看得懂那些情绪,因为在西河,她也看到过。 神器在她周身盘旋,她看差不多了便停止施法,月见替她擦了擦细汗,两人轻笑便赶紧准备回道门,在路上隐约看见有人披麻衣,稍稍一打听才知道洛神岛叶家主被下暗手毒害。 叶楚恒死后叶家大弟子叶修秦继位,唐姣玉迁怒欧阳家家主针对欧阳胜楠,叶修秦心思也不在御妖上,三大家内讧,所以一时间妖兽才没有得到控制,所以才蔓延到了边境。 月见怔在原地,她看着眼前人七嘴八舌议论,却什么也听不进去,眼泪不受控制滴落,视线涣散破碎,钟离把她带回客栈,月见望着外面天光大亮,却声音冰凉:“阿离,我想要一个人呆着,可是我又很害怕。” 钟离立刻说:“好,我在外面等你,我不走。” 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极了在济州的时候,这时候,钟离才真的明白月见当时的心境,如此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欧阳涯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如今好像所有有理智的人一起发了疯,天知道为什么欧阳胜楠选择这个时候下手,天知道洛神岛有人不服唐姣玉,天知道唐姣玉会因为叶楚恒的死会如此颠魔! 总之没人管御妖的事情,他只好站出来,却是真的处处受阻,那个欧阳胜楠实在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货。 欧阳涯有自己的苦衷,他先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唐姣玉那里,然后突然露出锋芒和欧阳胜楠斗争起来。 他的处境属实尴尬,毕竟整个欧阳家,根本没人把他放在心上,阳奉阴违,猖狂的很。 月见回到往生海,恰好看见神情恍惚的唐姣玉,后者看见她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双臂不住摇晃:“师父死了,师父死了!” 月见眨眼,一滴泪滚落,声音却极为冷静:“师姐,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把洛神岛抢过来,钟离已经有办法打开通明之门了。” 唐姣玉突然怒极冷笑:“你送回来的东西他看不见了,谁叫你任性,师父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没死,就在他身边却不愿意认他是你让他到死都在愧疚!” 月见没有说什么,该难过的,她早已经难过完了,她也知道,她的姣玉师姐说的都是气话,若是真的怪她,只怕她就不能如此轻易进入往生海了。 月见说的话点醒了唐姣玉,她一门心思扑向了洛神岛。 叶修秦没有想到唐姣玉会突然向洛神岛发难,唐姣玉本是柔柔缓缓的性子,没想到生气起来这么凌厉,丝毫不顾及洛神岛也是叶楚恒的心血,他一下子竟然经受不住,洛神岛实力大减。 只是空出功夫来对付他,难免许多事情都搁置下来。 欧阳胜楠没想到欧阳涯居然隐藏了实力,对付起来并不如预想的那样顺利,加上外面又有唐姣玉不管不顾发难,居然暴露了探子,唐姣玉抓到了报信的人,了解到了叶楚恒的死因。 唐姣玉即刻带人杀上洛神岛,她一秒钟也等不了,洛神岛弟子深知唐姣玉在叶楚恒心中的地位,叶楚恒的想法大家也了然于胸,如此对峙一时间也十分犹豫。 何况,唐姣玉早已经插手洛神岛的内务,他们对唐姣玉的能力也是真的服气 。 叶修秦道:“唐姣玉,枉家主如此器重你,你如今处处打压我洛神岛就算了,现在又是想要做什么?” 唐姣玉不算巧言善辩,她只是冷冷说明来意:“杀你。” 叶修秦突然一阵胆寒,忙令弟子阻拦,唐姣玉猩红这双眼,愈发觉得讽刺起来,当年是她和叶楚恒救了叶修秦,把他带到洛神岛教养,谁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救了一条毒蛇。 正扭打在一起,钟离带着月见落地,叶修秦颇有些妒忌地看着钟离骑着的凤凰,心中满是怨毒,这些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东西,她们如此轻易就能握在手里。 凭什么,他不服! 月见逮着那个探子言明真相,叶家弟子本都十分敬重叶楚恒,见状完全倒向唐姣玉,唐姣玉更是不会手软,腰斩结束了叶修秦的性命。 这个卑鄙小人,杀害了自己的恩人,是个禽兽。 月见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看了看唐姣玉,后者一脸冰冷站在原地,红唇微微颤抖,长剑跌落在地上。 月见走过去看着叶修秦狰狞面目冷语吩咐道:“曝尸三日,不准收尸。” 那些弟子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人,心中诸多疑问却没有问出口,那人声音不算大,音色悦耳好听,却无端让人信服。 当然,更主要是因为唐姣玉默认。 第45章 名分 欧阳涯将妻子送到往生海保护,世人都知道她的妻子姬羽馨彪悍,江南更是有不嫁欧阳郎,不娶姬家女的说法。 月见见到姬羽馨才知道,那位采花蜂的夫人,是妖,身上贴满了道符,若非月见精通符咒绝对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欧阳涯风流就好解释了,家里的能看不能摸,自然去外面找。 依照目前情况来看,欧阳涯绝对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之所以扮猪吃老虎大概是因为怕被针对,要是姬羽馨身份被查出来,怕是谁也保不住她。 这个欧阳涯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这个巨大的反转惊得月见说不出话。 姬羽馨行事大大咧咧,在往生海作威作福,半点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唐姣玉十分不喜她,也不喜欢任何一个欧阳家的人。 只是如今要和欧阳涯合作才勉强让她留宿往生海,谁知道这个姬羽馨这么不知好歹,一天一小事 三天一大事,气的她半死。 唐姣玉就纳闷了,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这么气人。 她瞟了眼在花丛里扑蝴蝶的钟离,又看了看正在看书又时不时无辜看她一眼的月见,干脆背过身懒得理她们。 月见看着蝴蝶在钟离身侧缠绕,钟离躺在泥土上,一脸惬意,月见好奇问:“为何突然想弄蝶?” 依照月见的理解,钟离应该更趋向于睡觉才是,钟离却无比认真:“因为我知道,小月儿喜欢看。” 原来钟离一直都知道,月见颤了颤,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是啊,至亲的死本就不是这么容易释怀的,钟离怎么会不懂? 只是她们都用不同的方式麻痹自己因为她们是坚强的人,日子还要继续,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前行。 钟离的眼睛尽是深情,尽管这仿佛是天性使然,月见低声笑笑,都说戏子无情,她却遇见了用情至深的那一个。 月见道:“若是有一日我看不见,也别忘了弄蝶时的好景。” 欧阳涯到往生海寻唐姣玉,途中恰好看见几个女弟子端着手盆要去洗衣服,嘻嘻闹闹成一道靓丽的风景,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双手搓搓。  下一刻耳朵立马被揪住:“啊疼疼疼疼!” 姬羽馨叉腰看他:“好个不知羞的好色之徒,人家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欧阳涯躲开她捂着生疼的耳朵:“你这泼妇。” 姬羽馨气极立刻跑去追打,唐姣玉一来便见此状微微皱眉,但她也没说什么,到今日,由于钟离能开通明之门,加上欧阳涯稳住了欧阳家,妖患解决,她心情也算不错。 六月中旬,月见把钟离带到祠堂,唐姣玉下令当日所有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月见拉着钟离跪下,她取下面具,正对着的是叶楚恒的排位,其中还有另一块排位,上面十分简陋,只有一个字,隐隐能看出是一个林字。 月见轻声道:“我的父亲姓林,与你一样是个散仙,结识了我的师父,后来道门大乱,他为此葬身往生海,而我的母亲诞下我后殉情而去,我亦所知不多,但是师父说了,她是个温婉的女子。” 月见对上一辈的事情不算多关心,而她的父母也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于她而言,叶楚恒早已经是她的父母。 道门大乱已经好些年了,许多细节无处可寻,那时候,唐泽兰似乎才七岁,彼时他便初露头角,得了当时唐家之主唐启童的赏识,收为义子,十五岁接管往生海。 钟离静静的听着,月见看过去,她勾唇笑笑,钟离似乎真的很喜欢笑,笑起来也好看,月见突然道:“小师娘,你在笑什么?” 钟离一顿,半天才反应过来,月见又说:“其实我还真的有一个师娘,她和师父未曾成亲,病逝后,师父从未娶妻也是这个原因。” 听闻从前师父极其叛逆,是师娘陪他度过那些不善的日子,后来叶楚恒便开始尊礼法,只是后来明显长的有点歪了,过分推崇礼教显得古板不尽人意,想必也是因为她那个早亡的师娘。 钟离道:“原来如此难怪那天他气的这么惨,还非要拉我去读书,那些个劳什子才真是伤神。” 月见好奇:“那时候怎么这么听话?” 钟离摆手:“就想去就去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找到原由,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钟离拍了拍发麻的膝盖。 月见道:“与我亲近过的故人都在这里,想与你一同见见,顺道……给你一个名分。” 钟离喜上眉梢,眼睛勾人得很,当即就不老实起来,月见顾及此处是祠堂,狠心避开,她拉着钟离先行了拜礼正名,又问:“洛儿她们哪里去了,似乎太久没见到。” 钟离道:“她们去西河去了,这不是暮山没钱了……” 月见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这么总靠人家接济也不好,月见想起暮山珍贵的药材,便花钱请了几个医师研制药丸出售,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月见特意跑了一趟云门山,得知从前制作芙蓉糕的厨子病逝,不过有个女儿深得老太太的真传,便将她请上暮山掌厨。 一切都在回归正轨,月见却不知为何局促不安起来,洛儿和玄宁回到暮山,两人本打算见钟离,但是钟离忙着闭关,只能说不巧。 她们带回一个惊天的消息,她们查探洛儿表哥闭关的山洞时找到了一副孩童白骨,洛儿道:“我的表哥虚极儿时顽劣,伤了左手小指,那副白骨的左手处确有异常。” 月见细细回想:“如何伤的?” 洛儿回想:“穿指,可是那个人似乎左手小指也伤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月见心中一沉,若是穿指,长这么大必然已经好了,何必掩人耳目带着指套,只能说那个酷似唐泽兰的虚极乃是鸠占鹊巢,是个冒牌货。 之前就猜测他是为了神器…… 月见有一瞬间的慌乱,继而猛然问:“你表兄闭关的地方可隐蔽?” 洛儿一时不解,犹豫之时月见大声催促:“快说!” 洛儿道:“除……除族人外,无人知晓。” 月见立马跑去了后山,果不其然,封印被人所破,月见冲进去,里面空空如也。 “钟离!钟离!” 月见焦急派人四处去寻找,她多希望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希望是钟离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要处理才离开,可是直到天黑,钟离也没有回来。 她怔怔坐在窗前,微风吹过,青色的纱帘被风卷起,在空中摆弄着风情,似乎像极了某个人。 月见强打起一口气,她写了一封信到往生海给唐姣玉说明缘由,唐姣玉立刻派人大规模搜捕虚极,月见的心情却没有好转。 她早该防范的,明知道虚极对神器有图谋,她早该知道钟离会有危险的,她……为什么没能想到这些! 第46章 返老还童蛊 客栈里,虚极带着一个红衣女孩要了两个房间,外面下了极大的雨,两人身上湿漉漉的,红衣女孩昏睡着,眉目间脱不开稚气,却又隐隐能看出姣好的容颜。 方才施法剥离神器的时候,见到她那么痛,痛的撕心裂肺,痛的脸色发白,他心中亦是不舍的,可是为了他想要的,这些牺牲,都是她必须要付出的,大不了,日后对她好些便是。 她体质特殊,返老还童蛊对她并不起作用,他想了许多办法才压制了她的本体,这样,你以后会不会也喜欢我? 虚极轻抚女孩的脸颊,呢喃:“第一次看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从小到大都是个美人,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不杀你。” 女孩悠悠转醒,看见虚极身上青蓝色的衣服眼神中透着厌恶,又是一个衣冠禽兽:“你是唐家的人?” 她觉得身上不适,也不管有人在场,直接掀开衣袖一看,她身上贴满了符咒,有些被雨水打湿,她问:“这是什么东西?” 虚极有些头疼扶额:“我不是唐家的人,我是来救你的,这个东西叫符咒,我能把你带走,教给你法术。” 女孩冷笑:“我要如何相信你?” 虚极明朗一笑:“日久见人心,不早了,你先休息,我让人送姜汤来,记着,身上的符咒千万不要撕开,这样我才能带你走。” 女孩虽然疑惑,但也十分听话,毕竟她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地方,那里太肮脏。 储物囊里东西有些变动,她觉得奇怪,怎么多了几个暖炉不过她也没多在意。 她取出昆仑镜,在里面却只看见一个成年男子,没有见到她的弟弟,那男子似乎又有些熟悉,正当她疑惑不解时,她听见那人轻唤一声。 “姐姐,你在哪里。” 那人爱哭的性格,倒是和那个弟弟有点像,女孩没忍住笑了笑,将昆仑镜收好才睡下,这是她的习惯,毕竟她不想被她那个恶毒的母亲发现这些。 月见本就消瘦的身子这段时间更是可怜,尽管她知道找到钟离只是时间问题,她还是无法安心,她知道若是对方真的要神器,钟离必定要受血肉剔骨之痛。 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月见叹气,却咳出了血。 另一天决明子急急忙忙跑来找月见,怀里抱着昆仑镜:“月姐姐,这个东西,父亲说过了,还有一面在姐姐那里,说不定,用它可以快些。” 月见一时激动,但她又立刻冷静下来:“这样,我守着它,我们等钟离望过来。” 决明子点头,他看着月见飘摇欲坠的身躯,哽咽劝道:“月姐姐,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月见勉强笑笑:“你放心吧,我知道钟离的强大,她不会有事。” 钟离跟着虚极东奔西跑,她大致也猜到道门在找人,对此她只是不屑,也就是道门这些有钱人家才闹的起这么大的动静,她走了,却不见自己的母亲着急。 可能,她巴不得她走,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庆祝。 钟离还是觉得浑身贴着符咒不舒服,她不时抓挠,虚极每次都会好言相劝,钟离毕竟还跟着他,自然给对方几分薄面,但是她内心却有几分怀疑。 一个钟虞,值得如此忌讳吗? 深夜,钟离带着疑惑突然怎么也睡不着,满腹疑惑也无法问出口,因为那个男人好像在忙什么事情,每天都见不到人影,不过还是会抽出点时间去看她。 每当烦闷的时候,她就会想到那个远在天边的弟弟,钟离取出昆仑镜,恰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撑着额头盹,眼下发青,看起来疲惫至极,钟离万分好奇,那女子却察觉了什么异样一般看向她。 “你……你是钟离?” 钟离疑惑,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那人看起来如冷月般皎洁,她倒是不排斥:“你是何人,决明子呢?” 月见看着对方稚嫩的模样和音色,欲哭无泪,她颤抖伸手,却只能触摸到冰冷的镜面:“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来好不好?” 钟离摇头:“你是谁?接我干嘛?莫不是看上我了?” 月见脸色红白交加:“阿离,你要信我……我知道你心口处有一个红痣。” 钟离毕竟年纪小,被如此说,下意识拉开衣领瞄了两眼,这两眼不要紧,月见却看见了明黄色的纸符,她像是想起什么,忙道:“阿离,你把身上的符咒撕开,就什么都明白了。” 钟离想起虚极说的话,皱眉:“胡言乱语。” 月见最终还是找到了钟离,她站在虚极身边,虚极拉着她的手,看见月见时神色戏谑:“这位贵人,有何贵干?” 月见看见钟离,钟离显然也十分惊讶:“是你……” 月见却突然极其大声:“你该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了吧,放了她吧,唐泽兰!” 听见最后三个字,虚极一笑,不可置否。 一个人把道门之事摸的如此清楚,她绝不相信他是西河之人,只怕当年在锁妖塔她杀死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那时候,只有唐泽兰死了,他才能空出时间来设计谋,等着钟离上当。 月见咬牙:“你为什么,要嫁祸我!” 她为此自责懊悔甚至不惜以死谢罪,如今方知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这么多年的悔恨和委屈,仿佛像一个笑话。 虚极朗声大笑:“哈哈哈,谁叫你太聪明,叶楚恒有没有告诉过你,太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只是可惜,妙谛居然没有杀你,呵呵。” 说来可笑,不过死一个傀儡,道门中不乏聪明之辈居然无一人怀疑,就因为死的人是唐泽兰。 “唐泽兰!” 另一种音色,虚极看过去,唐姣玉倔强又悲愤看他,不可置信又积怨颇深,虚极一顿,没有说话。 唐姣玉满眼失望,她忘不了两个人处理门派事务时,唐泽兰常常因为别人那些肮脏的心思叹气,哀叹民生之多艰,这样一个为民着想的人居然背地里如此阴险。 月见和唐姣玉对视一眼,唐姣玉突然动手,虚极眉眼阴翳:“就凭你?” 他言罢身前突然出现数十个武士拦住唐姣玉,唐姣玉并不后退,她要给月见设阵的机会,可是当月见召唤出符咒的一瞬间,虚极突然掐住钟离的脖颈:“要不要停下来,选择权在你。” 钟离瞪大了眼挣扎却脱离不开,月见却立刻就范,钟离看着月见无力颓废的神色,心中一颤,她不能否认,这个人真的能打动她。 钟离悄悄撕下一张符咒,却突然身体剧痛,像是浑身被鞭挞□□的痛,她痛苦跪下身,虚极看见她手中符咒,顿时了然于胸,他怎么忘了,即使变小了,这个女子从来不是温顺的兔子,而是一匹战狼。 虚极立刻阻止了钟离的动作,反将钟离当做护身符准备突围,被藏在暗处的玄宁偷袭,逼不得放开了钟离遁逃。 钟离能不费吹灰之力收服神器,常人却不行,不管是月见还是刘笛麟,都是耗费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 刘笛麟是道门中最早收服神器之人,年仅五岁,但也是三岁开始玩弄。 第47章 照顾 幸好月见提前料想到,留了玄宁当后手,否则,此时钟离一定无法与她相见。 月见把小钟离带回暮山,钟离疼痛难忍拼命撕扯自己,月见眼泪不住掉落,她能猜到返老还童蛊生效是因为这些符咒,可若是没有它们,钟离就会回到被剥出神器的状态。 那时候,钟离当真有活的可能吗? 钟离痛苦扭曲,尤其是如今小小一只,格外惹人怜爱。月见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直接取出纸符画了一张符咒重新贴了上去,钟离立刻好了许多。 她起身看见月见,本有些迷糊,但随后又想起什么,突然十分冷淡,甚至有阴阴的嘲讽:“他人呢?” 月见只是担忧道:“你怎么样?” 钟离觉得十分奇怪,素未谋面,这个人这么关心自己做什么,钟离记忆里从未感受过这些关心,当即尴尬起来:“我没事,刚刚很痛,现在好了。” 月见点头:“那就好,你且先安心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你的。” 钟离想到了虚极,也是这样什么都不交代,一副什么都为她好的样子,最后还不是有鬼,她立刻站起身:“你去干嘛?” 月见觉得好笑:“这么晚了,自然是睡觉,还是你不想我走啊?” 钟离瞪她一眼:“你为何为了我受制于他?” 月见道:“因为他手上的人是你,钟离。” 钟离奇怪:“我又不认识你。” 月见心中一痛:“你认识的。” 钟离突然笑起来:“既然这样,那你别走了,和我一起睡吧。” 月见想,没人会刚刚经历这些还不害怕的,何况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她便也跟着平躺上去,不知道小时候的钟离,身体软不软……月见暗骂自己禽兽,有些睡不着。 钟离却突然像八爪鱼一样黏在她身上:“你身上好香。” 月见实在太乏,最后还是睡过去,她梦见冰天雪地里,红衣女子向她招手,笑颜如花,她正要跑过去,却见梦境崩塌,那女子消失在冰天雪地里,这一幕,她见过的。 另一日月见早早的起身,决明子早已经过来了,如今姐姐变妹妹,他还真适应不过来。 许是因为血缘关系,钟离对决明子亲近很多,但是她始终拒绝见唐过,原因很简单,一年前他拒绝她,那她在气头上,怎么能去见那个男人! 决明子捏了把虚汗,钟离提到唐过和钟虞就无比激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和钟离解释这些错乱的问题。 钟离正处在一个特殊阶段,对世界有了初步认识,她跟着弟子一起修习,进步神速,偶尔回头,能看见白衣少女眼神复杂看她。 这段时间来了许多人暗杀,大多数是冲着她来的,但是那个少女尽心尽力保护她,尽管她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因为她在变强,她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会成为最强的人。 她其实不喜欢修炼,只是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莫须有的执念,变强,变强,只有变强才踏实。 那个女子真的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了她,上好的衣物,无尽的关心和陪伴,还有好吃的芙蓉糕,只是说到芙蓉糕,那个女子每次吃的比她还要多一些。 钟离有时候也会抱怨:“身上的符咒不舒服。” 白衣女子总是温柔劝她:“乖一点,摘了会疼。” 钟离也怕疼,所以通常也不会说什么,但她总觉得,那个女子总是在期待些什么,每每与她对望,那人总是失望离开。 钟离无端厌恶这些眼神,就开始闹脾气,比如故意不听她的话,甚至会突然什么也不说冷暴力她,又坚持不了多久。 月见也十分无奈,爱人突然变成了女儿,这也属实憋屈,她亦是不能心安,还有个潜在的敌人,唐姣玉还没有找到,大海捞针一般,需要不少时间,可时间却是有限的。 月见难免心中烦闷,打理完钟离的事情便独自弹琴,有时候玄宁会来找她,两个人对谈到深夜,两个有心事的人,能说许久。 钟离突然闯进来,她目光炙热盯着两个人:“你今日为何不和我一起吃晚饭?” 月见看过去,钟离紧皱着眉:“你让她走,今晚我要和你睡!” 其实那天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同床。 玄宁觉得好笑,她根本懒得和小孩子计较,更何况对方虽说是一个小孩,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把她带到了这条如此神奇瑰丽的道路上。 她只当钟离中二期,跟月见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钟离翻个白眼十分傲娇沉默,她看了眼始终什么也没说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她主动上了床:“过来啊你。” 月见轻叹气,钟离眼中隐隐有怒气,又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月见翻身上床突然十分低落,钟离却倔强起来,她一把抓住月见的手:“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月见轻笑:“不如你猜一猜。” 到底是小孩子,钟离居然真的认真想:“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虚极的男人,你一直在找他,也不希望他杀人?” 月见无辜眨眼,后者却突然不屑:“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为了彰显你的温柔善良么?” 月见道:“那你觉不觉得我温柔善良?” 钟离一噎,发出一个鼻音,小孩子睡得早,她很快睡过去,月见却始终睡不着,她垂眸看了看钟离身上的符咒,又觉得辣眼睛不忍再看。 自那之后钟离变得十分黏月见,甚至有着超乎常人的占有欲,但是她要修炼,而月见忙着暮山的事情,这让她十分不爽。 她不是能憋得住疑问的人,当即就问她:“你与暮山剑派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也不是山主。” 月见想了想:“这是我挚爱的心血,她如今身陷囹圄,我必会替她好好守护。” 钟离轻哼:“你哪来这么多挚爱。”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钟离皱眉转身,恰好看见唐姣玉朝她走过来,那个人原本极少说话,但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越来越暴躁。 钟离刚准备说什么,唐姣玉抵着她的脑袋:“你要是想知道,把身上的符咒撕下来不就好了,一天到晚问问问,烦人。” 唐姣玉发起脾气来话就多,但因为不常开口,所以语速很慢,但就是这副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什么也不说的样子最让人生气。 搞的像钟离在无理取闹一样,她……其实恨透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钟离气极张牙舞爪:“关你什么事啊,我又没问你,你来这干嘛,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唐姣玉觉得好笑,变小了钟离可爱多了,而且指不定到时候吃亏的就不是自家的人了,她对月见说:“最近西北方有异动,恐怕就是他。” 月见轻声道:“看来,他已经成功了。” 是该成功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钟离也长高不少,亭亭玉立,出现媚态,总之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月见查阅了很多资料,查之前的道门之乱,却始终查不到唐泽兰七岁之前的经历,只知道道门内乱后他被当时的家主带回唐家,然后大放异彩,再然后被内定为唐家家主,之后的事情月见也悉数知晓。 她觉得奇怪,真的有人凭空出现吗? 第48章 害怕 本来打算去西北方抓虚极,在那之前道门却又出事了,欧阳询因为调戏唐家女弟子被误杀,欧阳胜楠震怒直接上往生海抢人,彼时唐姣玉在暮山,恰好姬羽馨看见,出手相助让那名女子躲在自己房中。 欧阳胜楠盛怒之下打死姬羽馨,欧阳涯得知此事气极为妻报仇,最终却是两人同归于尽,死在了大殿主台上,欧阳家无人继承一时涣散,仅半个月被并入往生海。 有人翻找欧阳涯的手记才知道,姬羽馨从前在妖族受过重创,每年都需要灵力喂养,而这些年一直是欧阳涯在帮她。 姬羽馨得罪了妖族高层,故而不愿通过通明之门回去,两人还因此大吵一架,结果十分好猜测,毕竟一连几天,欧阳涯肥胖的脸彻底肿成了猪头。 欧阳胜楠曾多次派人暗杀钟离之事也被公之于众,月见却觉得不管是穆家还是欧阳家,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背后那人的目的是为了让道门五家合一好一网打尽。 而事态发展也如那人所料。 并且那些暗人刺杀招招之狠厉她清清楚楚,恐怕是真的下了杀心,之前是因为钟离在他手上,所以他没杀她,今时不同往日,虚极绝不会轻易放过钟离。 是了,凭借钟离的天赋,此时年纪又小,被月见带在身边,假以时日收回神器理所当然,他又怎么能高枕无忧! 多恶毒的人。 月见突然冷笑,讽刺那段懵懂愧疚的时光。 玉清道长,这个人对各种玄术的精通让人叹为观止,虚极却找到了玉清道长生前藏书之处,是老天眷顾他,不忍让他出生贫寒仍旧潦草离世。 虚极站在北岛岭高寒处,周围十分荒凉,是道门的人把他逼到如此境地,但是他不必再如此狼狈了,因为他已经融合了三个神器,而钟离受制,他了解林月见,那个人不会拿钟离冒险。 为什么姓林的,每一个都这么讨厌,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要钟离的性命,若非月见把钟离带走,他绝对会留她一命,那时候,钟离带着月见出秘境,他碍于唐泽兰的身份在外面等待,那时候钟离目光风流婉转,惊鸿一瞥映在他的心里。 后来她来到往生海,他在谋算之余去接近她,却愈发迷恋,他活了近百年,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就连对月见下手,他也选择了钟离不在的时候。 他不能否认他对唐泽兰这个身份有感情,他利用月见放出妙谛,没想到妙谛居然没有要她的命反而附身在她身上,可他当时已经下了杀心。 有些话,他说的真挚,偶尔自己也分不清真假,所以更别说,别人。 他看见月见为自己立的碑,秉持着最后一丝情谊,也纪念他作为唐泽兰的日子,他为自己上了一炷香,然后破了月见的符咒,让那家人的秘密暴露在穆将行眼中,他成功地把月见逼死。 后来又见钟离,他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身份来到道门,他本打算改变容貌,细想又觉得不必,果然,谁都没有把他和唐泽兰联系在一起,怪只怪他太了解道门。 可惜他算错一步,月见居然没有死,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在往生海自己的墓前,当时月见的反应他看得清楚,却不曾想,也是这一步,自己也被对面那人怀疑。 他会追位符,找到钟离闭关出简直信手拈来,而难得从来都是制服她,钟离体质特殊,任何蛊都对她不起作用,但她自然有他的方法让蛊虫生效。 偏偏三个神器有一个不同,他悄悄放出邪蛊,果然月落剑对此仍有反应,钟离只是片刻疏忽便被他制服。 不愧是被他看上的人,即使被重创也强撑了许久,他用符咒控制住她,再下蛊,变成了七岁,就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道门五家合一,而他对往生海了如指掌,独步天下指日可待,虚极畅快淋漓大笑起来,神器盘旋在他的身侧,他低声笑着,夜色下像收人魂魄的修罗。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利用通明之门放妖兽出来踏平道门,届时他就会像救世主一般出现拯救世人,道门毁,而天下尽归他有。 荣华富贵,风光无限! 如此大的动静唐姣玉自然察觉到了,另一日便派弟子到此处抓人,月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瞒着钟离,决明子设好符咒保护钟离,至少她不再如此容易被找到。 找到虚极时,他正站在高处嘲讽看道门异想天开,他一挥手打开通明之门,却被月见同玄天阵封住,虚极冷笑,神器在他身上,这些都是无畏之争。 他两手一挥,蛊虫化作千军万马,一时间,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月见算是被保护着,但是虚极有意针对,现在的她又怎么可能是虚极的对手。 月见捂着肚子蹲下身,唇角已经溢出血迹:“你真的是我的泽兰哥哥,呵。” 她的功夫有一半是泽兰教的,在他手上,没有灵力的她才如此不堪一击,虚极轻笑:“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太重情义,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顾忌着唐泽兰。” 月见冷眼看他,突然笑出声:“我输了,但只要钟离活着,你就不会赢。” “现在的她,有什么自保能力?” 虚极万分排斥和月见谈论钟离,他也不打算犹豫了,直接一掌劈过去,却无端被一股极大的阻力拦住,他定睛一看,竟是长大的钟离。 月见惊愕:“你……” 钟离浑身泛红,身上的符咒被撕的七七八八,手上还握着残纸,她神情痛苦,反倒迸发出巨大力量击退了虚极,虚极一顿,立刻召出四方鼎抵挡。 通明之门黯淡下来,同时玄天阵也失去封印作用,虚极面色一禀,看着眼前红白身影,面如罗刹。 钟离忍着剧痛扶起月见:“这就是所谓的真相,你不能直说,为什么每次都等我自己来猜,你甚至都懒得拉我一把?” 天知道钟离突然被转移,暮山上下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她,钟离当时多恐惧,要不是她感应到此处神器,她根本找不到人,所以,这个人是打算找个地方悄悄去死,留她继续拯救世界吗,何其可笑,她凭什么! 钟离愤怒,不解,所有的不满在看见那人濒死的那一刻消散,她脑海只有唐姣玉说的那句话,想知道真相,就撕下符咒。 从前她确实胆怯,因为那种剧痛让她痛不欲生,但那一刻,她却无比想要知道答案。 月见突然不顾一切扎进钟离怀里:“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害怕!” 一年时间,她每天提心吊胆,每天活在挣扎中,心力交瘁,她几乎不与人说,她无数次想不顾一切撕开那符咒,告诉钟离自己内心的胆怯,她真的承受不住,可她看过古籍,若是神器被剥出人体,那人会体虚致死,即使钟离体质特殊,她也不能冒着个险。 可,她真的害怕。 “钟离,我真的害怕!” 第49章 岁月风平 虚极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怨毒,成败在此一举,他为此奔波百年,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唐姣玉从蛊虫群中挣扎开来,率领一众往生海弟子组合成剑阵。 钟离道:“我要三日时间休整,或许能与那三个神器一战。” 钟离并非在说大话,因为她是神,生下来就是神,既是神,她又为何不敢以神之名战妖邪! 月见看了眼唐姣玉,唐姣玉点头:“放心。” 玄宁看了眼月见:“你说的,执剑为民,这个人阴狠毒辣,不为剑道所容,我必杀之。” 月见赶紧带着钟离离开,有凤咕在,又有唐姣玉阻拦,三日应该是没问题的,即使有问题,现在也不是问题。 人间还在恢复中,他们看见凤凰飞舞,此乃天赐福相,原本阴翳的人世居然因此而多了几分喜色,火凤飞舞三日,亦为后世之美谈。 三年后落霞山上,青衣女子在池边赏景,腰间系着一块美玉。 七月锦鲤荷边戏,女子推开船只踏上去,藕花开的茂密,几乎要没过女子的鬓边海棠红,撑船前行,行至藕花深处,但见一绝色女子卧在小舟上含笑看她。 钟离凑过去捏了捏青衣少女的脸:“小月儿,今年荷花倒是开得好,也不枉费你三年辛苦。” 月见道:“阿离,你陪我回一趟往生海吧。” 钟离歪着脑袋:“怎么,你还担心玄宁管不好道门?我看那丫头颇有慧根,咱们不必瞎操心。” 月见轻笑:“不知往生海荷花露是否做的好喝了些,带你去尝尝。” 女子眉眼依旧清澈,看着世界,眼睛亮亮的,说话间偶尔会轻笑,立刻眉眼弯弯像月牙一样好看。 “那也好。” 钟离没说什么,依着月见回去,三年前北岛岭那一战可谓惨烈,道门垂危,包括当时的家主唐姣玉也命丧黄泉,战死在北岛岭。 最后是钟离赶到治服了恶贼虚极,但是到底他手上还有四方鼎,月见带着道门残部围困了他四十九天返还,也是那些日子钟离重新掌握了三大神器。 但是后来进入山洞,里面却空无一人,但也不重要了,该离开的人一个也没有留下,而那个虚极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虚极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加上那一战之惨烈,道门大多对蛊族提不起什么好感,玄宁万分无奈只能给了洛儿别的身份日日带在身边,众人对这个家主身边的大红人十分感兴趣,有些人知道她是钟离的徒弟,能被家主看重也十分正常。 只是,他们太过于相信这个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家主了。 玄宁对洛儿旺盛的精力实在心力交瘁,要不就和她玩躲猫猫折腾到半夜,有时候回房间洛儿把她的眼睛一遮:“猜猜我是谁。” 玄宁无语:“除了你,你觉得我还会容谁如此放肆?” 洛儿不满嘟嘴,这个人真是无趣。 那日,玄宁冲在最前面,稍有不慎却是被洛儿救下,看见洛儿像折翼的蝴蝶倒下,玄宁只觉得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叫嚣,呼吸不听使唤,万幸钟离及时赶到,她们都好好的。 她把洛儿平放在床上,解开她的腰带,唇附在洛儿腰上的伤口处亲吻,洛儿被撩拨的全身发痒:“坏人,不要脸。” 玄宁轻笑一声,动作未停,甚至十分恶劣玩弄身下人的耳垂:“洛儿,若是要脸,我不知要吃多少亏。” “混蛋,他们,嗯啊,他们乱说,你根本就是个禽兽。” 道门和蛊族的关系还在等着玄宁想办法改善,月见回往生海只为见两个人,一个是唐姣玉,另一个是唐子铭。 围困之时,往生海弟子中有虚极的卧底,他动手之时那一剑被唐子铭拦下,唐子铭却因此丧命,死前他看着月见,眼中只有无尽的满足。 没有什么比还有机会赎罪更让人满足。 决明子在后山山洞里休息,外面下着大雨,他升起一堆火,却听见了稚嫩的喘息声。 “是谁?” 他好奇举着火把往里面探了探,果不其然见到一个孩童,穿着粗布麻衣,脚踝处被蛇咬伤,看来那蛇有毒,决明子便帮他排毒,半个小时过后,那孩子才安然睡下。 决明子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眉眼十分温润,看起来倒是颇有慧根,等他醒来,决明子十分友好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有些疑惑:“我……我叫腊十三。” 决明子好奇:“腊月十三生的?” “嗯……叔叔,你是何人?” 决明子道:“我叫唐陌,你听过唐家没有?” 对方明显十分迷糊,决明子笑了笑还是把他带回了往生海,并赐名唐诗桐,收为关门弟子。 而唐诗桐也没有让他失望,十七岁那年除家主外,家中再无对手,是夜,唐诗桐练剑回来,一个女弟子青青害羞问他:“可不可以陪我练剑,师兄。” 那剑法他已经练了无数遍,常人都该厌烦了,但是他温温一笑:“没问题,师妹,我给你喂招。” 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好,什么样的好品质在他身上都有提现,尊敬师长,不骄不躁,是往生海的大红人。 他练完剑,将青青送回房间才回去睡觉,睡前他看了看床头一本玄术谱,著作人为玉清。 他忽然笑了,乍一看有些渗人。 你们信不信,有人天生下来就阴暗,你们信不信,真的有人生下来就是恶。 但你们信不信,也有人天生心怀洞明世事的悲悯和人情达练的善良。 街道上熙攘,月见带着钟离四处游山玩水,从前只觉得身处一处不得自在,如今得闲只愿醉心山水。 钟离并没有如此喜爱那些风景,只是月见喜欢而已,偶尔月见教她品茗,她只觉苦涩无比,不如喝酒来的畅快。 若问钟离喜爱做什么,简单两个字,睡觉,若是问具体,那便是和月见睡觉。 偶尔月见看见钟离深邃的眼睛,也会忍不下心中的羞意,那一战过后两人在床上纠缠了三天三夜。 两人后来又去了济州,见到了唐过,彼时他变得健谈许多,身上也有了柴米油盐的痕迹,月见与他相见的时候,他正在因为一根葱和一个中年妇女讨价还价。 青丘梦白日的客人多了,夜间的客人少了,唐过因为钟离的到来停业一天,那日月见在抚琴,而钟离在烛光交错处翩翩起舞。 唐过对此喜笑颜开,他早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原本还有些担忧,而事实却是截然相反,这两个人根本就是谁也离不开谁,只是他还是颇有些遗憾,若是他不那么自以为是,他和她是否也有相守的日子。 你走后,我依然期待晨光到来,因为我知道我在去见你的路上。 钟离记得自己问过月见,担不担心虚极卷土重来,月见只是自信,若是他重来,那便是道门之福了。 突然月见和钟离对望一眼,钟离忍不住微笑,有你陪伴,前路荆棘是风景,豺狼是麒麟,所有的风驰电掣都化作你眼里的花晨月夕,因为岁月风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