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她就是个妖孽(重生) 作者:春夜清浅 男二和女主一起重生了。 沈惊鹊被易沉软禁的时候就知道,沈家完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易沉会做的这么绝,父亲被当街斩首,哥哥被五马分尸。 入了冷宫,惊鹊便一把火将冷宫烧了个干净。 再次醒来时,沈惊鹊发现,自己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 这一次,她要离易沉远远的,保住沈家。 而保住沈家最好的办法便是,扶持铖王易渊上位。 —— 后来易沉求皇上赐婚时,沈惊鹊在御前哭的梨花带雨,说是已经芳心暗许,此生非铖王殿下不嫁。 新婚夜,易渊挑开惊鹊盖头。 “沈惊鹊,连太子妃的位置都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惊鹊看着易渊,目光灼灼。 “殿下想要什么,妾身不过是想助殿下一臂之力罢了。” 使用指南: 1.男主出场即嗝屁,然后要等到女主重生之后才会再次出场,大家别站错cp了。 2.本文除了女主重生以外,男二也会重生!(但男二的重生情况很特殊,到时候文里会提,不过多剧透了。) 内容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惊鹊易渊 ┃ 配角:易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就是个妖孽 立意:美好生活需要自立自强积极努力争取 ☆、争议 靖平元年,元月初三。 皇宫,国丧刚过。 雪连着下了三日,刘康站在御书房门口,一眼望过去,满目皆白。 从嘴里哈出一口气,变成一小团白雾,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先帝驾崩,新帝刚登基,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他还很年轻,从前,跟在先帝身边,是吴总管手下的一个徒弟。 宫变那日,被新帝提拔成了总管。 新帝暴戾内敛,加上他之前,倒也不是经常见着太子殿下,对新帝,不甚熟悉。 “奴才见过钱大人,徐大人。” 听见门口的响动。 刘康抬眼望过去。 是刑部尚书,钱雾和礼部尚书徐光。 走了两步上前道:“奴才见过两位大人。” “刘公公请起。” 钱雾朝着刘康道。 接着问了一句:“皇上可在里头?” “在,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刘康回头,撩开隔寒气的帘子。 殿内,烧了银骨炭,很是暖和,还带着龙涎香特有的味道。 刘康刚进去,因为不适应,狠狠打了个颤。 往里走,易沉正坐在书桌前,旁边堆着一堆奏疏。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眉轻皱着,眉宇之间,透着微微的不耐。 “皇上。”刘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易沉抬起头来,看向他,让他心里一滞,眼神里是什么意味,刘康不敢深究。 从前,吴总管跟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别妄图揣测圣意,做皇帝的,不会愿意,被别人看透。 静静地应声:“皇上,钱大人和徐大人正在外头候着。” 易沉把手里的毛笔放在笔架上,不紧不慢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刘康应声退出去。 传了两位大人进来之后,便又退了出去。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如今他这个位置,觊觎的人多了,新帝看着,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毕竟,关于半月前的宫变。 有人传,是易沉,亲手用尚方剑,杀了先帝。 那可是,弑君! 刘康想到这,打了个冷颤,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看着门口扫雪的太监,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开积雪。 钱雾和徐光进屋。 易沉靠在龙椅上,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一副慵懒公子的模样,却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威严。 “微臣,参见皇上。” “两位爱卿免礼。” “谢皇上。” “两位爱卿此时前来,不知是……”易沉话说到这,顿了顿,看着他们两个。 “皇上,微臣二人,是为了沈安来的。” 听见沈安的名字,易沉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点了扶手两下。 笑了笑:“哦~” “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见解?” “沈安是罪臣,关在天牢已经半月有余,民间对此事,已经是议论纷纷,若,再不处置,恐怕……” 钱雾说到这,停住了,旁边的徐光接着道。 “且沈安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皇后娘娘,还在未央宫安安稳稳地住着,微臣觉得按礼制有些欠妥。” 易沉听完,半晌没有应声。 两个人连忙跪下,言辞恳切道:“臣等,皆是为了皇上江山考虑,还请皇上三思。” 书房内,一片寂静。 “刘康。” 刘康听见易沉的声音,连忙撩开帘子进去,进去就看见两位大人跪着。 有些不明所以,应声道:“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召执笔监的陆恒过来。” “是。” 执笔监就在书房旁,召见陆恒,不消片刻。 “微臣,见过皇上。” “起吧。” “拟诏。” “是。”陆恒应声,往旁边的小桌走,已有太监置好了笔墨和诏书。 “罪臣沈安,明日问斩。” 易沉语气很是冰凉,杀的,仿佛只是个普通人,而非,他的岳丈。 连钱雾和徐光听到明日,都有些震惊。 陆恒提笔的手顿了顿,接着便落笔了。 拟完,太监拿过去给易沉过目,易沉轻扫了一眼,点了一下头。 刘康送陆恒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易沉开口。 “关于皇后的事,朕……” 余下的话,被帘子,挡在了殿内。 说起皇后,是刘康最看不懂易沉的地方。 说皇上喜欢皇后,可在之前就听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很是冷淡,甚至在宫变前几日就将太子妃软禁在王府内。 说皇上不喜欢皇后,可自他做了内侍监总管之后,便知道,皇上每日都要问起皇后的日常。 饮食起居,事无巨细。 是何缘由,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皇后沈惊鹊,是罪臣沈安之女。 刚送走钱雾和徐光,远处便有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过来。 刘康知道,那是易沉安排在未央宫的太监。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小太监走近。 见到刘康,朝着刘康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刘总管。” 然后附耳对刘康说了两句。 刘康朝他点点头,然后道:“行了,你回去吧。” 小太监低头,慢慢退出视野。 刘康进去,抬眼瞄了一眼易沉的脸色,开口道:“方才,未央宫的人来报,皇后娘娘,今日还是未用膳。” 易沉听到这话,心里忽地腾起一股气,将手里的奏疏往桌上一丢。 周围站着的奴才,察觉到易沉的气,刷刷跪了一地。 易沉起身,往外走。 快走到门帘前的时候,沉沉地说了两个字:“起吧。” 刘康连忙起身,帮易沉撩开帘子。 这时候,已近酉时,冬日里的天,原本就暗的快,方才还是微亮的天,现在就已经近乎全黑了。 见易沉往前走,小太监在身后,递过披风。 刘康拿着披风,上前一步:“皇上,夜里风凉,将披风披上吧。” “不必。”易沉说着便朝廊道走。 刘康朝后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手里提着宫灯连忙朝前走了两步,走在易沉前面一些。 此时的甬道上。 两个宫女走着。 因着甬道和廊道间有一个拐角,平日里,这条廊道几乎没什么人。 所以宫女的话,易沉和刘康一行人,听的清楚。 “诶,听制衣局的小红说,皇后娘娘真的被软禁了?” 易沉听到这话,脚步顿住,没再往前走,后面的一行人,也跟着停了脚步。 “这皇宫之内,谁不知道啊!听闻皇后娘娘在太子府的时候,就已经被软禁了,后来才移居未央宫的,皇上的登基大典,说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才没参加,也只是说辞。” “皇上若是讨厌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沈安,可是谋逆的罪臣,株连九族的大罪,即便是杀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是啊,何必还要给她皇后册宝,直接废了不就行了,罪臣之女,都能当皇后,说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笑话!” 刘康站在易沉的身后,听见这句话,心里一颤,悄悄看了一眼易沉。 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咳咳。”刘康干咳了两声。 两个宫女听见有后面人,脸色都白了,回头,就看见,稍远处拐角明黄色的龙袍一角。 不敢多看,颤声着跪下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拖下去。” “杖毙。” 易沉的脸色没有一丝动容,轻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身后的太监领命,走上前,捂住两个宫女,很快消失在廊道尽头。 很快,便到了未央宫。 易沉走到未央宫门口,门口守着的人正要通报,易沉挥手制止了。 踏进未央宫,就听见殿内的声音。 “娘娘,您好歹喝一口吧!” 继续往里走,就看见沈惊鹊穿着一身单衣,坐在床上,头发未梳,披散开来。 许是因为几日未曾好好进食,脸色苍白,比之前看着,瘦弱了好些。 看着,便是一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旁边的连珠手里拿着一碗粥,正劝着。 听见声响,沈惊鹊抬头,就看见站在屏风旁边的易沉。 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 易沉长的,其实算的上极好看的,眉宇轩昂,雅人至深。 加上穿着那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才能用的明黄。 更显得身姿俊逸。 只是,惊鹊此刻,有些想笑。 大概是饿的久了,之前学的礼数,也全都忘了。 堪堪地笑出声。 旁边站着的两个丫鬟,妙语和连珠,见是易沉,连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易沉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惊鹊,眼神很是深沉。 刘康看这情况。 “咳咳。”咳嗽了两声,然后朝着跪着的两个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跟着一起出去。 两个人会意,慢慢起身,往外退。 两个人退出去之前,还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沈惊鹊的方向。 易沉等到人都退出去了,慢慢地朝惊鹊走,看着她笑。 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走到床边,沈惊鹊见易沉过来,也丝毫不惧怕,抬眼看他。 殿内的烛火,因为易沉走动带起的风,摇曳起来,光影一晃一晃的。 易沉伸手,托起惊鹊的下巴,温柔又有些霸道地开口:“笑什么?” 惊鹊没应声。 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易沉接着开口道:“朕问你,笑什么?” ☆、留宿 惊鹊轻扯嘴角,露出白白的牙,眼神却是冰冷的。 轻淡地开口道:“妾身在笑什么,皇上不知道吗?” 易沉松开惊鹊,有些不悦地说:“妾身?” 语气带着些质问的意思。 “沈惊鹊,你是朕的皇后。” “皇后?”惊鹊嗤笑着重复了一遍。 “我这样,算什么皇后?”说到这,接着笑着问道,“我父亲呢?” 意识到什么,换了一种说法:“易沉,你的岳丈呢?” 易沉沉默了一会,接着道。 “罪臣沈安,明日问斩。” 惊鹊听到易沉说这话,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刀,明明,也应该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当她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不想易沉看见她落泪,朝着床里面微微偏头。 易沉察觉到沈惊鹊的动作,叫了一声:“鹊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沈惊鹊了,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沈惊鹊见过面了。 宫变之前,他就知道,沈家,决不能留,所以,他将她软禁起来,封锁了她一切消息来源。 伸手,钳住她的脸,强迫她扭头。 看见她眼睛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脸色有些苍白,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 心里一颤。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微微俯身,眼看着就要吻上了。 沈惊鹊看着易沉的脸,觉得厌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耳光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没有其他人的未央宫内,格外清晰。 易沉并没有松手,而是笑着扭头,看向惊鹊。 “现如今,这天下,敢直呼朕的名讳,打朕的人,也只有你沈惊鹊了。” 惊鹊丝毫不示弱:“既然妾身以下犯上,皇上赐死妾身吧。” 惊鹊就看见易沉轻柔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知道,朕不会的。”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力气推倒在床上。 因为几天没吃过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惊鹊想推开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些头晕。 看着易沉眼里深深的欲.望,心里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 瑶华宫。 云儿得了消息,匆忙踏进殿内。 黎月舒正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 “娘娘。”云儿有些急切地叫了一声。 黎月舒抬眼,抹了妆粉和口脂的脸,很是精致,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像是会勾人。 “怎么了?”慵懒地开口。 “奴婢听闻皇上今夜,去了……未央宫。”云儿说到未央宫的时候,顿了顿。 黎月舒一听未央宫,有些难以置信,眼神一下就凌厉起来。 拿着书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一些。 “父亲昨日,明明递了消息进来,说是会让礼部尚书提及废后的事,怎会?” “那娘娘,现下该如何是好?”云儿接着问了一句。 黎月舒吩咐道:“让人盯紧了未央宫。” “是。” —— “易沉!” 沈惊鹊用手抵住易沉的胸口,脸色涨的通红,怒目圆睁,撑的她有些吃力,微微喘着气。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看着是如何诱.人。 易沉轻而易举地抓住惊鹊的手,往旁边挪。 头埋在惊鹊的颈窝,疯狂地吻她的脖颈。 惊鹊感受到他的呼吸喷.薄在颈窝处,有些绝望。 往旁边伸手,便摸到了方才连珠拿进来的托盘,上面试毒的银针。 心下一横,拿过来便刺进了易沉的后背。 易沉吃痛,闷哼一声,眼睛里的情.欲渐渐褪去,沾染上了些怒气。 惊鹊颤抖着,可即便害怕,也还是看着易沉的眼睛。 拿着银针的手,早就已经垂下来,银针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惊鹊刺向易沉,是用尽了全力,即便力气不大,伤口不深,可还是出血了。 易沉看着惊鹊,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惊鹊……” 接着他什么也没说。 惊鹊就看着他起身,伸手把床帘拉好。 惊鹊只觉得眼前一下就黑了下来。 “刘康。”易沉叫了刘康一声。 接着便听到床帐外头,响起脚步声,然后就听到一个公公的声音:“奴才在。” “皇后沈氏,娇纵蛮横,藐视君上,即日起,废了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刘康一顿,有些琢磨不透易沉的意思。 他方进门,便一眼瞧见了床帐是拉着的,易沉的玉冠也有些歪,几缕头发散下来,发生了什么,只要略微想想就知道。 可刚刚还……现在就要废后,这…… 惊鹊听到易沉这话,意料之中,她方才的做法,易沉若是要杀了她,都不为过。 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这样也好。 刘康虽然犹豫,但还是照做了,正准备转身离开,接着听到易沉来了一句:“让人传太医过来,别惊动任何人。” 刘康一怔,以为是床上那位伤着了,接着应声:“是。” 刘康出去,殿内又重新归于寂静。 惊鹊刚刚跟易沉纠缠,原本就已经很吃力了,现下更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听见易沉的脚步声,有些惊慌。 透过大红色的帐幔,看见易沉轻轻地撩开帘子,然后,坐在她身边。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想往床里面挪一点。 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只能看着易沉坐下。 易沉伸手拿过旁边托盘上连珠刚刚在劝她喝的粥。 用勺子舀了一勺,用唇试了试温度,然后伸到她的唇边。 食物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但她紧闭着唇。 “你若是不喝,朕不介意用嘴喂你。” 易沉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惊鹊一愣,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是张了嘴。 刘康领着太医进入殿内,就看见易沉侧身坐在床边,正在给沈惊鹊喂东西。 方才易沉背对着他,他没看见,如今,易沉侧着身,右边背后一块血迹倒是看得清楚。 不用说,都知道,他这伤口是谁弄的,怪不得刚刚下了废后的诏。 可,易沉现在又在喂她吃东西,让刘康看的云里雾里。 上前轻声道:“皇上,许太医来了。” “嗯。”易沉应声,没有动作。 刘康和许瑞低着头站在下面,也不敢动。 易沉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口粥喂了,还煞有介事地帮惊鹊擦了擦唇。 然后拉好帘子,往旁边的隔间走。 “许瑞,过来吧。” 许瑞应声,拿着药箱过去。 看见伤口,皱了皱眉。 “微臣,烦请皇上将龙袍脱了,好为皇上诊治。” 刘康见状,悄悄走到门口,低声吩咐门口的小太监道:“你去永宁殿,给皇上取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是。” 易沉一走,惊鹊脑子里全是易沉说的那句。 “罪臣沈安,明日问斩。” 在太子府得知易沉要软禁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要出事。 那时候她得知最后的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先帝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恐怕,也就在那几日了。 父亲平日里,虽然遮掩着,但同七皇子易渊交往过甚,她是知道的。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谁都懂。 也不知道兄长怎么样了?估计也是难逃一死吧。 毕竟易沉,连她都不放过。 从前便听府里的嬷嬷说过,进了冷宫的女人,即便活着,也是活着的厉.鬼,倒不如死了自在。 —— 瑶华宫。 黎月舒正焦急地等着消息,方才听到云儿说皇上去了未央宫,便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她自小就爱慕易沉,想嫁给易沉为妻。 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赐婚,许了丞相沈安的女儿沈惊鹊做太子妃。 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同沈家比,自然是差些。 所以即便是嫁给易沉,她也只能做侧妃。 “娘娘。” 听见云儿的声音,她一惊,连忙看向门口,等着云儿进来。 “怎么了?”连忙开口问道。 “方才来了消息,说是皇上跟前的刘公公让小太监去永宁殿取一套干净的衣裳。” 黎月舒听见这话,一怔,反问了一句:“确定?” “千真万确,听闻那人后来跟着小太监,看着小太监拿着出来的。” 黎月舒一下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压着,狠狠地把手里的书扔在面前的案台上。 云儿和周围的宫女慌忙跪下:“贵妃娘娘息怒。” 沈家明明半月前就倒了,沈安谋逆,沈惊鹊是罪臣之女,根本不配住在未央宫,留皇后册宝。 可易沉还是让沈惊鹊移入了未央宫,即便被软禁,那里也是后宫地位的象征。 当初沈惊鹊被软禁,她还很高兴,被移到未央宫之后,她慌了几日,见易沉一次都未去看过她,以为易沉只是政务繁忙,忘记了处置沈惊鹊。 没想到这都过了大半月,国丧都过去了,易沉还是没有半点想要处置沈惊鹊的意思。 她有些慌了,同宫外父亲联络,想法子废了沈惊鹊这个皇后。 傍晚刚得知礼部尚书徐光见过易沉,原本就想等着执笔监颁了废后的诏书下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 易沉扭头就去了未央宫,而且还要让人去永宁殿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这沈惊鹊……莫非,是要复宠了!!! ☆、废后 易沉坐在凳子上,衣服已经脱了,许瑞看着背后的伤口,很小,也不深,只是形状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的。 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 转而对易沉道:“皇上,微臣现下给您上药,可能有些疼,还请皇上忍耐。” 易沉点点头。 许瑞把药抹上去的时候,易沉闭了闭眼睛。 惊鹊躺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见许瑞对易沉道:“皇上,已经处理好了。” 心里一紧,计较了一番。 “你先下去吧。”易沉应声。 “微臣告退。” 惊鹊听脚步声渐渐消失,有些无力地开口,叫了一声:“易沉。” 心里甚是忐忑不安。 刘康这时候刚送完许瑞,恰逢小太监把干净的衣裳送过来,甫一进门,就听见沈惊鹊的声音。 易沉!!! 那可是皇上的名讳! 吓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应了一会儿,连忙悄悄撩开帘子退出去。 易沉转身,看向床榻。 沈惊鹊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撑着起身了,长发铺散,三千青丝,柔顺地分外舒意。 一只手轻轻拨开床帘,白且嫩的手指,在红色床帘衬托下,格外漂亮。 惊鹊看着易沉,顿了顿,开口道:“明日……之前,我能不能去看看我父亲。” 说起沈安,沈惊鹊心里一阵心酸,眼泪一下就压不住了。 轻轻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涌上来的眼泪压回去,至少,别流下来。 说完,轻咬了一下嘴唇,接着有些颤抖道:“求你!” 易沉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勾了勾嘴角。 他方才跟刘康说废后的事的时候,其实一直关注着床帐内沈惊鹊的反应。 而她没有一点反应,没有出声,也没有别的动作。 连叫他一声,都没有。 如今为了见沈安最后一面,沈惊鹊竟然跟他说了,求! 忽然觉得有些气,语气不免嘲讽了一些:“沈惊鹊,你是以什么身份求朕?” 听见易沉说这话,惊鹊一下就明白了,易沉刚刚废了她,她现在虽然还在未央宫,可身份,却已经是冷宫里,低贱的连宫女都比不上的废后。 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伸手掀开帘子,起身。 她没有穿鞋袜,地上的冰凉透过脚底直抵心窝,让她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被扯松的领口,笑了笑,然后,慢慢伸向腰间的带子。 当着易沉的面,一件,又一件。 易沉没想到,沈惊鹊,竟然在他面前,脱.光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一点气,那么现在,便是抑制不住地生气。 他快步朝她走过去。 因为方才刚上了药,他也只披了一件单衣。 钳住她的下巴,压着怒气,沉声问她:“如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朕,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啊?” 沈惊鹊看着生气的易沉,缓缓笑开,眼里尽是悲凉:“皇上不是明知故问吗。” 易沉现在只觉得心里很堵。 有些粗.暴地把她按在床.上。 吻上她的唇。 惊鹊没有抵抗,任易沉掠夺。 易沉一怔,微微抬头。 看见她的眼睛,动作一滞,没再继续,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刘康!”易沉叫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意。 刘康犹豫了一会,把手里干净的衣裳递给身后的小太监,知会了一声。 “待会我唤你,便把衣服送进来。” “是。” 交代完,才拨开帘子进去。 “皇上。”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 “衣裳。”易沉简单明了。 刘康会意,朝门外叫了一声:“小李子。” 不一会儿,小太监拿着衣裳进来。 刘康随着易沉出了未央宫,轿辇早就备好了。 易沉看了一眼,然后道:“退下吧。” “是。” 他想自己走走。 惊鹊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帐顶的纱幔出神。 —— 第二日,皇宫里流言四起。 皇上去了未央宫的事,没有人不知道,且出来的时候,还换了一身衣裳。 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想到了。 但他们,也只是在私底下议论,毕竟,昨日,御书房后头的廊道上,有两个宫女因为嚼舌根被即刻杖毙的事,也是众人皆知的。 黎月舒为此,整夜都没睡安稳。 她等了那么久,沈惊鹊如果真的复宠,那么她就再难翻身了。 只能被众人称,贵妃娘娘,而非,皇后娘娘。 —— 惊鹊躺在床上,连着几日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快接近天亮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的还格外安稳。 她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妙语和连珠两个人有些担心地站在一旁。 “娘娘……”连珠先开口叫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昨夜里,她跟妙语进殿看到的场面,属实有些吓着了。 沈惊鹊躺在床上,眼神木木的,身上未.着寸.缕,让人看着害怕。 “这是御膳房一早送来的早膳,您多少用一点吧,有您最爱吃的桂花糕。” 惊鹊偏头,笑着轻声应了:“好,先梳妆吧。” 妙语和连珠皆是一愣,然后有些惊喜地给她梳妆。 梳好妆之后,跑过去,把早膳拿过来。 惊鹊早膳用的比平常都多。 妙语和连珠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毕竟,沈惊鹊今天,太反常了。 执笔监的人来的时候,正是刚下早朝的时候。 陆恒和几个太监还有几个侍卫一起进来,场面看着,倒是大的很。 妙语和连珠不明所以,有些警惕地看着陆恒。 陆恒手里拿着诏书,看着梳妆打扮好的沈惊鹊,有些震惊。 沈惊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宫装,脸看着,跟之前见着的模样瘦了不少。 许是上了妆的缘故,脸色看着倒是不错,端庄淡雅,清丽出尘。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只要诏书还未颁,沈惊鹊便还是皇后。 惊鹊看着陆恒,淡淡道:“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陆恒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展开手里的诏书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沈氏惊鹊贵为皇后,本应母仪天下……今废弃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投入冷宫,钦此。” 陆恒的一字一句,沈惊鹊都仔细地听着。 听完之后,安安静静的领了旨,没有别的话。 陆恒颁过许多诏书,可像沈惊鹊这般安静的,倒也真是少见。 心下一软,轻声道了一句:“娘娘,珍重。” 沈惊鹊抬头,朝陆恒笑了笑。 冷宫阴寒,加上又是冬日,之前下了几天的雪,湿冷的紧。 甫一进去,就感到彻骨的寒意。 沈惊鹊看着面前破败的屋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妙语和连珠方才在未央宫殿内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如今进了冷宫,看到这境况。 更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原以为皇上昨日过来,是来救娘娘解了禁足的,没想到……竟是……” “冷宫这地儿,进得出不得,前朝那么多嫔妃进冷宫,也不见得有人出去过,便是先帝的董妃,出去也是问斩。” “这床榻都是腐的,如何睡得?” 连珠一时气不过,说的多了些,妙语心细,连忙上前用手肘碰了碰连珠。 连珠反应过来,偷瞄了一眼沈惊鹊的神色,然后住了嘴。 沈惊鹊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坐在坏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外的雪。 爹爹这时候,应该已经从天牢押解出来了,许是在去刑场的路上。 想到这,心里一阵抽痛,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 冷宫外,一个小太监匆忙跑着。 看见明黄色的人影,连忙跪下拜见:“奴才见过皇上。” “刑场传来消息,沈安,已斩。” 易沉抬头,透过伞面,看向冷宫的门,昨夜里她弄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许是因为知道沈安的死讯,她会不高兴的缘故,莫名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小太监报完,没有易沉的命令,不敢起身。 在雪地里跪着,不消片刻,膝盖就已经有些麻木了。 “起吧。”易沉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淡道。 伸手拂了拂沾在袖口的雪,然后抬步往回走。 刘康在身后给易沉撑着伞。 走到一半。 听到易沉吩咐道:“命人好好看着冷宫。” 刘康思忖了小半晌,微微低头应声道:“奴才明白了。” 北淮的冬日里,雪天向来多,且一下,便是连着好几日。 刘康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压抑的紧,也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 知道废后,黎月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未央宫的人走了,自然也就空了。 易沉的女人不多,除了沈惊鹊之外,她是身份地位最高的。 且黎家在宫变时给易沉行了不少方便。 这皇后,非她莫属。 但是,沈惊鹊不是死了,她只是进了冷宫而已,虽说进了冷宫的女人,便再难出来。 可沈家满门,易沉都未放过,偏偏放过了沈惊鹊。 且废后之事,还是她在背后使了一把力才成的。 虽无先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易沉到时候若是找个由头将沈惊鹊从冷宫里接出来…… 不行,沈惊鹊,必须死…… 想到这,黎月舒笑了笑,捏紧了手里的茶盏。 ☆、馒头 “娘娘。” 沈惊鹊坐在椅子上抬头,就看见妙语提着食盒撑着伞走进来。 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约莫知道了她为什么恼,嘴角弯了弯,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妙语收了伞,走了几步到沈惊鹊的面前,打开食盒。 冷宫里的吃食,她们在冷宫的这几日,是见过的,跟从前的,当然比不得。 里面有两个碟子。 放着一盘青菜和三个馒头。 青菜看着还挺干净的,但是馒头上头沾了些泥。 妙语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啜泣起来,抱怨道:“连着几日都是这样的吃食,今儿还更厉害,奴婢问送饭的小太监这馒头怎地脏了。” “谁知那小太监竟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指定是他不长眼,不小心将馒头掉了。” “奴婢们倒是没什么,可娘娘……” 妙语红着眼眶,不忍心再说下去。 她自小就跟在沈惊鹊的身边,沈惊鹊是相府嫡女,出身尊贵,后来嫁给易沉,做了太子妃,身份更是不必说。 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的了这种苦。 妙语话音刚落,抬眼便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沈惊鹊正拿着脏了馒头,拍掉上面的泥,轻轻咬了一口。 “娘……娘!” 眼睛瞪大,一时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比之前掉的更凶了。 沈惊鹊嚼着嘴里的馒头,有一丝丝的甜味,还有些凉。 咽下去,才抬头道:“妙语,我已经不是娘娘了。” 说这话时,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她想到了她的爹爹。 如若爹爹还在,是万万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娘娘。”妙语接着叫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沈惊鹊拿着手里的馒头,怔了怔,接着道:“你去叫连珠过来吃饭吧。” “嗯。”妙语含泪点点头。 —— 酉时。 天色渐渐暗下来。 冷宫门口,侍卫更值。 “齐武,侧房里兄弟们温了酒,你回去正好可以喝。” 那个被叫做齐武的侍卫回头,四下看了一眼,轻声道:“我还得去御书房复命呢。” “哦,对了,我给忘了。”那个人恍然大悟,回头瞅了一眼冷宫,然后接着道,“御书房离冷宫远,你可得紧着些,回去慢了,酒可要没了。” 听见酒要没了,齐武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同他抱怨道:“不明白这都打入冷宫了,有什么好看着的,还要日日复命。” 那个人倒是谨慎,回了一句:“圣意难测。” 齐武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冷宫离御书房远,齐武走了许久才到。 易沉正坐在书桌前看奏疏。 刘康站在易沉旁边,看着殿内摇曳的烛火,有些发困。 听见门帘被掀开的声音,顿时一哆嗦,一下就精神了,看见来人是小李子。 “奴才见过皇上。” “免礼。” 这个点,估摸着应该是冷宫的侍卫过来了。 才想着,小李子接着便道:“皇上,冷宫的侍卫来了。” 易沉没应声,只伸手敲了敲桌面,小李子有些懵,不知所措地看向刘康。 刘康连忙点了点头,小李子这才小步地退出去。 走到门口,对齐武道:“皇上让你进去。” 齐武上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在门口踩了踩,将靴子沿的雪抖落。 然后朝着小李子笑了笑,才随着小李子进去。 殿内很暖和,齐武进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里走,走到桌前,跪下,明黄色的衣角,格外惹眼。 “微臣,参见皇上。” “嗯。” 易沉冷淡地应了,没再说话。 他接着道:“今日冷宫,与往常一样,无异。” 接着,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若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位娘娘的宫女,同送饭的小太监争执了几句。” 因为不知道皇上让他看着冷宫那位娘娘,是为了什么,所以,生怕有什么遗漏了。 “哦~”易沉应了一声,语气耐人寻味。 听易沉这语气,齐武一滞,知道易沉这是感兴趣,不等易沉接着开口道:“听着像是因为送饭的小太监不小心把馒头掉地上了,那宫女便跟他争执了两句。” 易沉听见馒头掉地上,心里一紧,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真的无法想象,沈惊鹊,吃掉在地上过的馒头。 略微失神地开口:“那她……” 仅两个字,齐武听见头顶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些与往常不同的情绪。声音一下就止住了。 齐武微微抬头,看向上位者。 面若冠玉,目如朗星。 之前就听闻,太子殿下,生的俊朗。 但他常年在冷宫轮值,却也是一次未见过,前几日过来复命,碍于威严,也从未敢抬头看。 仅仅一瞬,他立马低下头。 易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一下就止住了。 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下去吧。” “是。”齐武起身,照旧跟着小李子往外走。 突然,想见见冷宫里的那位娘娘。 沈惊鹊进冷宫的那日,不是他当值,所以,他未曾见过那个女子一面,只是,见过那个女子的侍女。 进了冷宫还能让皇上如此惦念,定然,是位绝世独立的女子吧。 忽然想起酒,脚步突然急促起来。 到侧房的时候,侧房里甚是热闹。 齐武推开门进去,几个兄弟见是齐武,连忙招呼道:“诶,你今儿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刘康吩咐过,除了守冷宫的侍卫知道这件事,其他人若是知道了,他们的脑袋也就要换地方了。 想到这,齐武笑了笑:“哦,雪天路滑,风又大,宫灯被吹熄了好几回。” 几个人喝了酒,听齐武这样说,丝毫没有怀疑。 齐武看向其中的一个男人,走过去,坐下喝了好几杯酒。 他们都喝得差不多了,有些醉醺醺的,齐武一想到方才易沉的神情,侧头看向赵旭。 “赵旭。” “嗯,怎么了?” “冷宫那位进来的那日,是你当值的,你可有见到那位的长相?” 赵旭调侃地笑了笑:“怎么,心痒痒了啊?” 接着,还没等齐武应声,赵旭伸手捡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慢道:“那日,那个女人戴着面纱,由陆大人亲自领着进来的。” “戴着面纱啊?”齐武有些失落地喃喃道。 “你以为呢?好歹也是皇上的女人,也是当过皇后的,即便是进了冷宫,也不是谁都能……” 说到这倒是顿住了,嘴角弯起来,斜眼看向齐武:“不过,我跪下向陆大人行礼时,恰好一阵风过,吹起轻纱的一角,我看见了半张脸。” 齐武看向赵旭。 赵旭看了一眼周围喝的醉醉的,开始说胡话的众人,慢慢吐出几个字。 “绝,真的是绝。” “便是半张脸,我也愣怔了好半晌,真不愧是大家闺秀。” “那种女人,我这辈子要是碰上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她要我的命,我都给她。” 赵旭接着笑呵呵地道,齐武知道他是开玩笑,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和自己添了一些酒。 —— 御书房。 刘康出去添了茶水进来,易沉还坐在书桌前看奏疏。 走近,把茶盏放在易沉的手边。 “皇上,新沏的茶。” 说完,想起方才在门口黎月舒身边的宫女来过,想了想,开口道:“方才,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来过,说是给皇上送了些贵妃娘娘亲手做的糕点过来,皇上可要用些?” 话音未落。 刘康刚把茶盏放下,易沉就把手里的笔放下了。 他以为易沉要伸手拿茶盏,于是把茶盏挪过去了几分。 没想到易沉直接起身了。 “不必。”易沉应声,算是拒了。 刘康一怔,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易沉对沈惊鹊的态度,他只能看出三分,但对黎月舒的态度,他能看出八分。 易沉在黎月舒面前,从来都是淡淡的,不怎么笑,即便是笑,也是浅浅的,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情绪。 但对沈惊鹊,即便生气,眼睛里,还是带着一丝柔意,仿佛,怕真伤了她,或是吓着她。 易沉站起身,瞥了一眼窗外。 因着殿内烧了炭,虽是银骨炭,但易沉总觉得沉闷,于是让刘康将窗打开了一个口子。 外头的雪,有几片被风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落在地上,慢慢地化成一滩水。 易沉抬步往外走,刘康拿起架子上的披风,跟在后头。 易沉感受到门外的寒意,没有拒绝刘康为自己披上披风。 易沉要自己走走,刘康自然不敢多嘴,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他才发觉,这条路,是去冷宫的啊! 拐过拐角,只要再过一个门,便是冷宫门口了。 但是,易沉停住了,他没有上前,只是在门下,静静地看着冷宫宫门前的灯笼。 风雪未停,看着,还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宫灯影影绰绰的,刘康看着前面明黄色龙纹披风,微微被风吹起。 而易沉,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一站,便是半个多时辰。 ☆、出事 早朝。 各朝臣从正门往长信殿走,后宫的楼台上,黎月舒站在上面,看着远处小小的官员的人影。 “娘娘。”云儿叫了一声,接着提醒到,“外头凉,不如咱们回吧。” 黎月舒看着漫天的雪白,红唇轻启:“等等吧。” 昨日黎断送了消息进来,会让人提及另立新后的事。 虽然知道若是要立后,后位肯定是她的,但,不知怎的,昨儿夜里,还是紧张地睡不着。 于是一大早来到这楼台,看着官员上朝。 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边的房子甚是破败,甚至,能感受到阴寒的气息。 她只要一想到沈惊鹊,就有些心慌,攥了攥袖子,像是下了个决心似的。 “回吧。”接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回到瑶华宫才一会儿,宫里的小华子便一脸喜色地往宫里跑。 “娘娘!娘娘!” 黎月舒大抵想到了是什么事,面上沉静道:“怎么了?” 但,没人看见,她拿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华子有些激动道。 “方才奴才去中庭,听到御前伺候的太监说,皇上今儿上朝的时候亲口下了旨,封瑶华宫娘娘为皇后!” 黎月舒听见皇后两个字,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跟了易沉这么久,为的,不就是皇后之位吗? 酉时未到,黎月舒走在前面,身后的云儿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刘康见人,连忙跪下行礼。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行完礼,想起早上的事,接着又说了一句,“恭喜娘娘。” 黎月舒听完,心里一下就愉悦了不少,笑得甜甜的,伸手虚扶了一下刘康:“刘公公,快请起吧。”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本宫亲手做了一些皇上最爱吃的桂花糕。” 刘康微微低头,有些为难,自早上封了继后之后,就隐隐觉得皇上的心情不太好。 但黎月舒如今,已经算得上是皇后了,若是因此事,开罪了黎月舒,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愣怔了一会儿,方唯唯诺诺地应声:“娘娘稍等。” 黎月舒微微点点头。 刘康拉开帘子进去,易沉正坐在桌前,手上正拿着朱笔,批奏枢。 “皇上。”刘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后低头不敢看他,接着道,“贵妃娘娘在门口候着,说是亲手做了些桂花糕过来。” 易沉听见桂花糕,手上的笔一顿。 “朕没胃口,让她回去吧。” 语气淡淡的,刘康听着,像是有些不悦,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应声:“是。” “贵妃娘娘,皇上说,没胃口,雪天里风大,娘娘还是回吧。”刘康这话,已经说的委婉至极。 黎月舒脸上的笑一僵,有些尴尬,心里憋了一股气,但是压着没表现出来。 她知道,刘康只不过是传达易沉的意思罢了,没必要同他过不去。 堪堪抬眼,看向御书房的帘子,被风微微吹动着。 今日,可是她封后的日子,可易沉竟然见她一面都不肯。 用力捏了捏手上的暖炉,笑着道:“劳烦公公了,既然皇上不便,本宫就先回了。” “贵妃娘娘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本分。” 刘康客气地应声,算是客套。 黎月舒转身,带着丫鬟太监回去了。 刘康刚松了一口气,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抬眼看过去,就看见穿着黑色甲胄披风的禁军,手上拿着通行令牌。 心下一颤,没开口,便往旁边退了两步。 那两个人,拿着令牌径直往御书房里走。 黑羽令,在北淮,畅通无阻的令牌,包括皇宫。 拿着黑羽令的,是皇帝的亲信,来报的,自然是最要紧的事。 守在门口,心里一直很慌,毕竟,新帝刚登基,要出什么事的话…… 万事皆有可能。 刘康抬头,天很快就暗下来了,远处山头的云,黑压压的,像是还有一场大雪。 入夜。 刘康在门口候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也不敢轻易进去打扰,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脑袋都不够。 冷宫门口。 齐武刚换上值。 刚从暖烘烘的侧房里出来,觉得风都跟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疼。 正想把手里的配剑放下搓搓手暖和暖和,就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 都披着披风,带着面纱,看不出来什么模样,只觉得身形娇小,像是两个女子。 齐武正愣着,旁边的赵旭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语道:“怎么这时候还有人来啊?” 齐武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没应声,他隐隐觉得,那两个人,跟冷宫里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说不准,就是新帝让他看着的原因。 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在宫里,丢脑袋,实在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了。 那两个人果然朝着这边走了。 走到门前的时候,竟然想不打招呼就进去。 齐武伸手,拦住,压着慌乱,沉声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为首的没说话,倒是后面的那个丫鬟开口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齐武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说,心里自然不舒服,刚想开口,就看见那个丫鬟伸手,举着一块牌子。 黑羽令! 齐武心下一沉,赵旭看见令牌,立马就跪下了。 齐武见状,看了一眼那个为首的,捂的严严实实的女人,没说话,把配剑放下,也朝她行了个礼。 看着人进去,齐武只觉得眼皮突突突跳的厉害,连忙对赵旭道:“你在这守着,我去御书房禀告。” “好。”赵旭也觉得蹊跷,对齐武点点头。 冷宫内,惊鹊裹着那件从未央宫出来的貂皮大氅,坐在椅子上。 那是冷宫里最暖和的东西了,妙语和连珠都只能裹着冷宫里破败的被子。 只有一根蜡烛,摆放在桌上,窗子破了,风吹进来,烛火被风吹的明明灭灭的。 听见门口的动静,妙语和连珠都吓了一跳,紧张地叫了一声惊鹊。 “娘娘!” 惊鹊倒是淡然,看向门口。 连珠顿了顿,大着胆子掀开被子,起身道:“奴婢去瞧瞧。”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黎月舒走到房子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冷宫的破败,云儿刚打开房门,一股腐败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自觉地伸手掩了掩口鼻。 云儿手里提着宫灯,所以连珠看得清楚,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沈惊鹊,向黎月舒行礼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沈惊鹊抬眼,就看见黎月舒伸手拉下面纱。 一张脸,像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来的意图,惊鹊大抵明白。 勾唇笑了笑,开口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黎月舒十分蔑然地轻嗤一声,重复了一遍:“贵妃娘娘。” “姐姐你在冷宫,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消息,皇上今日刚下了旨,明日封后。” “所以,明日过后,本宫,便是皇后,移居未央宫。” 妙语和连珠跪着,听完这番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黎月舒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就与沈惊鹊处处不对付。 如今,自家娘娘进了冷宫,她封了后,便巴巴地上前来耀武扬威。 沈惊鹊听见封后,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在一起。 虽说,她嫁给易沉,是先帝赐婚,但到底,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喜欢,是假的。 如今她沈家倒了,他便即刻封了后,虽然,黎月舒封后,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住在那未央宫,也是安稳的。” 黎月舒一顿,沈惊鹊在提醒她,未央宫换人,太容易了。 咬了咬牙,接着开口道:“姐姐,本宫跟你可不一样,本宫的父亲和兄长可不会谋逆,不会在街市被问斩,更不会在兵马场被五马分尸。” 听黎月舒提及家人,惊鹊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些震惊地开口问道:“你说谁五马分尸?” 爹爹被问斩她是知道的,易沉亲口告诉过她,可五马分尸!!! 黎月舒看见沈惊鹊震惊的模样,心里很是快意,捂着嘴笑着道:“姐姐不会不知道吧?沈惊显,沈将军,因着宫变那日伙同铖王殿下谋逆,被活捉,次日在兵马场,五马分尸。” “而铖王易渊的尸身在城门口,暴尸三日。” 黎月舒说到这,有些幸灾乐祸道:“沈将军可是被先帝夸赞过,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才呢,当真是可惜了!” “还有铖王殿下,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啊,却被挂在城门上,被低贱的百姓唾弃,嘲讽,真真是可笑。” 沈惊鹊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沈惊显,五马分尸这几个字。 原本以为哭不出来了,但没想到,脸上一片冰凉。 心痛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妙语和连珠在旁边早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心疼地看着沈惊鹊,什么都做不了。 —— 御书房。 齐武好不容易跑到,看见刘康,连忙开口道:“刘公公,冷宫出事了,有人拿着黑羽令进去了。” 刘康一听,心下一紧,看了一眼帘子。 暗道一声不好,怎么如此凑巧,冷宫出事了,偏偏皇上这边也…… ☆、走水 “你们先出去。”黎月舒走后,惊鹊对妙语和连珠道。 妙语和连珠皆是一怔,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惊鹊,连珠叫了一声:“娘娘!” “出去。”沈惊鹊语调高了不少,显然是已经有些不耐。 沈惊鹊这样的次数实在少见,妙语和连珠虽然不放心,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沈惊鹊起身,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壶酒,妙语之前拿首饰跟送饭的小太监换来的。 在冷宫里,她们实在冻的厉害了,就喝几口,暖身用。 惊鹊坐下,拿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酒很烈,很辣,像是一团火,顺着喉咙一路而下 五马分尸,那种画面,她想都不敢想,更别提,行刑的,是她的兄长了。 “哥哥。”惊鹊低头,啜泣着喃喃道。 突然觉得好冷,有一种冰冷彻骨的感觉,看着桌前的摇曳的烛火,然后抬手,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酒壶,有些恍惚…… —— 刘康和齐武站在御书房外,刘康有些焦急,他不知道进冷宫的是谁,但他知道,拿着黑羽令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况且,皇上之前对沈惊鹊的态度,着实上心,一咬牙,走到帘子前,出声道:“皇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进来。”易沉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禁军,开口道。 刘康暗暗松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往里走。 进去,瞟了一眼旁边跪着的禁军。 易沉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直接开口道:“说吧。” 刘康迟疑着开口:“冷宫……” 易沉一顿,有些慌乱地问道:“冷宫怎么了?” “听闻,有人拿着黑羽令……” 刘康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依稀听见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刘康吓得一哆嗦,话卡在喉咙里,没敢再说。 易沉听到黑羽令,就有不好预感,听到走水了,心里一紧。 殿内没人说话,再仔细听,便听到一句完整的话。 “冷宫走水了!” 易沉刷地一下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走,里面跪着的人,都有些懵,刘康反应过来,拿过衣架上的大氅跟上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怎么了,只见易沉急冲冲地从御书房出来,大步地往外走。 —— “娘娘!娘娘!”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娘娘!” 妙语和连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火已经从门口窜出来了。 沈惊鹊知道她们察觉到不对,肯定会冲进来的,所以,她把酒洒在了门上,盖上大氅。 冷宫虽然阴寒,但到底,木头都腐了,她还洒了酒,一下就烧着了。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周围是火,很温暖,火舌窜着,有些触碰到了她的身体,灼热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底里很害怕,但同时,又有一种释然和解脱。 听着外面妙语和连珠慌乱地叫声,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易沉往冷宫赶,心里焦灼无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惊鹊,不能死! 他看着冷宫方向的火光,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刘康跟在身后,就看见易沉直接跑起来了。 他跟着易沉将近有一个多月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即便是宫变那日,他也是沉静的,冷漠的,神色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分明是焦急和忧虑。 易沉到冷宫的时候,火势特别大,浓烟滚滚,很是呛人。 易沉被烟呛住了,咳嗽了几声。 奴才见来人是易沉,吓得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易沉看着火,眼里映出火光,厉声问旁边跪着的奴才:“人呢!!!” “朕问你们!人呢!” 奴才跪在地上被吓得不轻,颤抖着应声道:“回皇上,叫人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奴才们根本进不去啊!” “废物!一群废物!” 易沉看着火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刘康就看见易沉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凄惨的笑,嘴里轻轻呢喃着,眼角的泪,微微泛着光。 “沈惊鹊!” “沈惊鹊!” “朕准你死了吗!” …… 惊鹊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好难受啊,好痛,意识渐渐也模糊了,外头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惊鹊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轻的有些不像话。 渐渐地没了意识。 火被扑灭了,但,一点东西都没剩下,有的,只有一堆灰烬。 易沉一直站在冷宫门口,一直等到火被扑灭了。 “是谁? 刘康一怔,才反应过来,易沉问的是什么,那个拿黑羽令的,是谁! 刘康回头,看向齐武。 齐武哆哆嗦嗦地跪下:“那人蒙的严实,微臣,并未看清,只能看出来,是个女子。” “去查。” 易沉冷冷地说出这两个字。 刘康连忙应声:“是。” “娘娘!娘娘!” 易沉站了许久,才听见旁边的啜泣声。 轻瞥过去,就看见妙语和连珠两个人跪在旁边的雪地上,看着灰烬,哭的很伤心。 “杀了吧。” 齐武听见这几个字,顿时心肝乱颤,心头突突突地跳的厉害。 他以为易沉,是对他说的。 “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也没什么用。” 刘康抬眼,看见易沉看着的方向,即刻就明白了。 身后的禁军听见命令,即刻上前。 妙语和连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禁军架着了。 一脸惊恐地看着易沉,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睛红的不像话,却也没有求饶。 到冷宫门口的时候,易沉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等等,先关进天牢吧。” 突然觉得,沈惊鹊已经走了,如若妙语和连珠都没了,那他跟她,是真的一点联系都没了。 刘康跟着易沉往永宁殿走。 回去的路上,易沉走的特别慢。 没有披着大氅,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他让刘康在后头离得极其远,也没有撑伞。 刘康看着易沉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落寞的味道。 走到永宁殿的时候,易沉伸手挥了挥。 刘康立刻走上前:“皇上。” “让她们到御前伺候吧。” “是。” 不用易沉说,刘康也知道她们指的是谁,刚刚,死里逃生的沈惊鹊的两个丫鬟。 在门口站着的小太监给易沉打开门。 刘康要跟着进去伺候,没成想,易沉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跟着。 刘康一怔,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将门带上。 黎月舒知道冷宫走水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庆幸,看来她这一趟,没有白走。 但,当她知道易沉赶过去的时候,又有些慌。 “听甬道扫雪的小太监说,皇上是跑着过去的,神色很焦急的样子!” 黎月舒一怔。 心跳的快了一些。 还没反应过来。 小华子接着道:“奴才还听说……” 说到这,小华子有些犹豫,瞄了一眼黎月舒。 黎月舒有些急道:“听说什么?” “皇上在冷宫,训斥了救火的太监,还问里头的人呢?听闻原本还想将里头那位的两位丫鬟杀了,可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改了主意,让人关进了天牢,说,说是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也没什么用,还说,让刘总管,彻查此事。” 黎月舒听完最后一句,吓得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她没想到,易沉对沈惊鹊,竟然这么上心。 她的黑羽令,是宫外爹爹送进来的。 她万万没想到,易沉对沈惊鹊……若是此时真要查起来,真的太容易不过了。 有黑羽令的,本就少数,其中大多也都是易沉的亲信。 她爹爹手里的黑羽令,也是易沉答应夺得皇位之后,给她爹爹的好处。 她没想这么多,她本意只是想刺激刺激沈惊鹊,原以为她要死,也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她竟烧了整个冷宫! 若是没用黑羽令还好,可偏生,她用了,现下,若是被查出来,不仅仅是她的事,而且还连带着黎家! “云儿。” 云儿知道事态不对,连忙应声道:“奴婢在。” “让人出宫告诉父亲,黑羽令的事。” “是。” 云儿没犹豫,福了福身子,便快步往外走。 易沉在永宁殿,殿内焚了龙涎香,只有旁边的架子上,点着几根蜡烛。 易沉呆呆地看着烛火,站了很久,沈惊鹊,她点火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不得而知。 但他此刻,却是心痛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鹊鹊,鹊鹊……” 他嘴里喃喃着,沈惊鹊的闺名,他跟她欢.好的时候,最喜欢吻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地叫她。 但,沈惊鹊,从来不会应声,除非真的疼的受不住了,才会用手扣住他的背,红着脸,微愠地叫他的名字:易沉! 那时候,他已然是太子了,他的名讳,也只有父皇,还有皇祖母能叫。 想起前几日,她用倔强又娇弱的声音叫他,易沉!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普天之下,再也没人,当着他的面,叫他易沉。 他走到床榻上,张开手躺下,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隐匿在被衾里。 ☆、重生 惊鹊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周身的皮肤,都被灼烧着,烫的要命。 耳边依稀听见有人叫小姐。 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太清…… “好烫!水!” 忍不住喊出声。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身体的各种感官也都逐渐明晰起来。 耳边的声音也听的清楚。 “小姐,小姐。” “小姐方才说水,去倒一杯水来。” “对了,赶紧告诉老爷和夫人,小姐醒了!顺带着请吴医女过来!快去!” 像是妙语和连珠的声音。 轻轻动了动手指,旁边那两个声音便立刻激动起来。 “小姐动了,小姐动了!” 惊鹊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从前闺房的床,床帐上挂着一个银制镂空香笼。 鼻尖满是栀子的香气。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香笼,有些恍惚。 是梦吧?她不是已经一把火把冷宫烧了吗? 这就是阴曹地府吗?怎么同话本上说的,这么不一样。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道:“小姐醒了!” “方才小姐睡梦中说要水,奴婢倒了一杯来,奴婢喂小姐喝。” 惊鹊微微侧过头,就看见妙语手里端着一杯水,殷切地看着她道。 连珠站在床边,有些激动地看着她。 “小姐?”她有些疑惑,为何连珠会叫她小姐,之前不都是唤她娘娘的吗。 “是啊,小姐你怎么了?” 连珠有些奇怪沈惊鹊的反应,有些好奇地反问道。 惊鹊脑子很乱,突然觉得,好真实! 有些费力地伸手,摸了摸床榻,不像是虚幻的! 咽了咽口水,有些震惊地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妙语和连珠见沈惊鹊一本正经的开口问,有些疑惑,但还是回道:“现下是巳时一刻,怎么了小姐?” 沈惊鹊听到回答,有些急切地反驳道:“不是,哪年?” 妙语和连珠被问得有些懵,觉得沈惊鹊有些不正常,相互看了一眼,妙语迟疑地道:“今年是嘉靖二十三年啊!” 惊鹊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会! 惊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传来陆琪蓝的声音。 “鹊鹊!” 她被易沉软禁的时候,有无数次在梦中听到这个声音,喊她鹊鹊,但每次醒来,都只是虚妄,现下突然听到,眼眶一下就红了。 有些哽咽地看向门口,陆琪蓝和沈安双双从门口走进来。 陆琪蓝穿着一身莲青色的宽袖莲花纹轻袍,一头乌黑的头发,简单地绾了一个髻,簪了一支莲花银簪。 沈安穿着一件玄色官服外衬,像是从书房过来的样子。 两个人的穿着,皆是夏日里的打扮。 “娘亲,爹爹!” 她来不及多想,已经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下来了。 陆琪蓝看见沈惊鹊有些虚弱地坐在床榻上,看见她哭,只当是她受了委屈,连忙走过去,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耳边道:“鹊鹊,你没事就好了!” 陆琪蓝说完,沈惊鹊蓦然想起冷宫里,黎月舒同她说的,五马分尸。 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开口问道:“娘,兄长呢?” 陆琪蓝听到沈惊鹊提起沈惊显,有些来气:“被你爹罚了,在祠堂跪着呢。” 祠堂?在沈惊鹊的印象里,沈惊显被罚跪祠堂,是她还未出阁的时候,沈惊显带着她去游湖,她不小心落水了。 呛了好几口水,回去之后,请了郎中,睡了整整一日。 想到方才妙语说的,嘉靖二十三年!所以她现在是十四岁! 有些惊恐地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件雪白的单衣,长发铺散在背后,眼睛水汪汪的,脸也青涩了许多,确实,是十四的样子。 过于震惊,以至于,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陆琪蓝察觉到沈惊鹊的异样,关切地走上前问道:“鹊鹊!你怎么了?” 接着朝招呼一同进来的医女:“吴医女,你快过来瞧瞧!” 惊鹊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然后对着陆琪蓝笑了笑,安慰道:“娘,我没事。” 陆琪蓝将手放在惊鹊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道:“还是让吴医女看看,娘才能放心。” 惊鹊生怕吴医女看出什么异样,她自己有些不正常,但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万一,吴医女能看出来她…… 可现在,陆琪蓝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让吴医女瞧瞧了。 在桌前坐下。 “请小姐将手放在这。”吴医女对惊鹊道。 惊鹊将手放在脉枕上,有些忐忑不安。 吴医女伸手,搭在惊鹊的手上,闭目感受了片刻。 对惊鹊道:“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许是被吓到的缘故,脉象稍快了些,我开个安神的方子,多注意休息便可。” 惊鹊听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又同爹爹和娘亲说了一会儿话,陆琪蓝怕惊鹊累着,同沈安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惊鹊抬头望着门外,艳阳高照,蝉鸣地厉害,“吱吱吱”的,仿佛永远不会累一般。 她轻声地开口,同妙语和连珠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好的,小姐。”妙语和连珠刚开始还有些疑惑沈惊鹊的行为,后来,吴医女来诊治过,加上惊鹊的表现,又没有什么不同了,于是,便也就当作惊鹊吓坏了,没放在心上。 惊鹊有些呆呆地起身,往床边走,坐在床榻上,看着屋子里放着的降温用的冰釜出神。 她这是怎么了?她明明该是在冷宫的,怎么突然回到了十四岁! 而且一切,都那么真实,不像是虚妄的。 她愣怔地用力拧了拧自己的大腿。 “嘶~” 好痛! 等等!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话本,话本里,也有人死了之后回到了之前。 难道……她跟话本里的人一样! 刚想到这,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蜜小姐,我们小姐是醒了,方才歇下,恐怕不便见客!” 是连珠的声音。 蜜小姐,是沈惊蜜。 沈惊蜜是庶女,姨娘黄雁荷的女儿,年长她三岁,她还有个庶妹叫沈惊蓉,比她小六岁。 沈惊蜜性子安静沉稳,可前世,为嫁给铖王易渊,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沈惊蓉性子活泼,长的白白胖胖的,像个糯米团子,可爱的紧。 她现在,不想见沈惊蜜,所以,故意不出声,安安静静的,就当自己休息了吧。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沈惊蜜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妹妹歇息了,那我午后再来瞧瞧。” “蜜小姐慢走。” 连珠和妙语送客的声音传来。 惊鹊突然觉得有些困倦,累的紧,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于是也不再多想,躺下,抱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 “妙语,连珠。”她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妙语和连珠听见响动,推门进来,看见沈惊鹊刚醒,问道:“小姐,可是饿了渴了?” 惊鹊点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那奴婢去厨房拿些吃食。”连珠连忙应声到。 惊鹊从床上起来,因为在自己房里,加上天气热,所以,只穿一件单衣也无碍。 惊鹊到桌前坐下,妙语道:“小姐方才歇息的时候,蜜小姐和黄姨娘来看望过。” 沈惊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到沈惊显,接着问道:“哥哥呢?” “大人罚公子跪满十二时辰,现下应当还在祠堂跪着呢?” 妙语刚说完,连珠就已经拎着食盒进来,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 惊鹊原本就饿了,看见吃食,顿时食指大动,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 一边吃一边问:“可有留人在旁伺候。” “公子是受罚,自然是没有。”连珠嘴快,很快接话道。 惊鹊看着桌上的吃食,想了想,把手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糕点的碎屑。 站起身。 妙语有些疑惑道:“小姐不吃了吗?” “换身衣裳,去找哥哥。” “这,会不会不合规矩?”妙语是个胆小的,听沈惊鹊这么说,先开口问道。 惊鹊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一边端详一边应声道:“爹爹又没说,不准我去,再说了,哥哥也是因为我受的罚,不会有事的。” 说着,便拎出一件橘红色桂花纹的轻袍。 出房门的时候,恰逢傍晚,天色微微有些暗,但大抵能看清。 天边的红霞红的极其艳丽。 —— 而此刻,前厅。 家丁匆忙跑着,对上位坐着的沈安道:“大人,铖王殿下来访!” 沈安一怔,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正准备起身去迎接。 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沈大人!” 易渊穿着一身黛绿色竹叶暗纹轻袍,腰间佩了一块上好的白鹤玉佩,眉目精致,五官俊逸,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 “下官,见过铖王殿下。” “免礼免礼。” 易渊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不经意地问道:“惊显呢?” 沈安面露难色,迟疑地开口道:“惊显在祠堂跪着呢。” 易渊用扇子拍了拍手,恍然道:“本王知道了,听闻前日惊显带着令嫒出门游湖,小姐不小心落水了,定然是为这事吧?” 话虽是问句,但语气满是肯定。 沈安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否认,接着道:“下官这就让人去叫他出来。” “不必。”易渊挥扇制止,接着慵懒道:“本王亲自过去吧。” “那……下官带您过去。” “诶,沈大人忙,本王自己过去就行了。” 沈安顿了顿,接着道:“也好,那下官让人领您过去。” ☆、相遇 沈府不小,祠堂在后花园的后头。 惊鹊从房间里出来,连珠拿着食盒跟在身后。 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一个穿着黛绿色衣衫的男子,按理来说,府内是没有外男的,加上这里还是内庭。 “站住!”她出声道。 这时候天虽然有些暗了,但她是在自己的府内,只要喊两声,就会有人过来,所以她不怕。 易渊正跟着家丁走着,甫一听见一个娇软微愠的女声,下意识地转头。 便看见,紫红色的晚霞前,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橘红色的轻袍,轻袍的裙角,小小的繁密的桂花堆在一起,看着仿若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少女的面庞,不知是被衣服还是晚霞映衬的,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惊鹊看见来人,怔了怔,竟然,是易渊。 她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易渊。 想到之前黎月舒同她说的,铖王易渊,被挂在城门口,暴尸三日。 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呆呆地看着易渊,没有任何动作。 家丁看见是自家小姐,出声提醒到:“小姐,这位,是铖王殿下。” 惊鹊思绪繁杂,压根就没听清家丁说的什么。 易渊见沈惊鹊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特别奇妙,仿佛,有一种被怜悯的感觉。 饶有兴趣地展开折扇,嘴角勾起一抹笑,堪堪开口道:“这位小姐,看够了吗?” 惊鹊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朝着易渊福了福身子,道:“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起身吧。”易渊收起折扇,便也没有多余的话。 即便,他对她刚刚看他的眼神,有些好奇。 惊鹊看着黛绿色衣衫的身影愈走愈远,微微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跟易渊,只见过面,话都未曾说过几句。 因为之前以相貌名满北淮京都的铖王殿下,是个放浪形骸,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所以,她特别不理解向来正直刚毅的兄长,为何会同铖王这般人相交。 但后来,朝堂局势愈发紧张,易渊的锋芒也逐渐显露出来。 他的纨绔,都是装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最终还是败了,连同沈家满门,一起败了。 想到这,惊鹊便有些呼吸不过来。 “小姐,看铖王殿下走的方位,像是要去祠堂,那咱们……还去吗?” 惊鹊想了想,转身道:“不去了,我直接去求爹爹。” 走到正厅,沈安正坐着喝茶。 “爹爹。”惊鹊喊了一声。 沈安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茶盏,嗔怪道:“怎么刚好就到处跑?” 注意到连珠手上拿着的东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呀?” 惊鹊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原本是想着给哥哥送过去的。” “爹爹,您看我如今也无大碍,不如免了哥哥的责罚吧,再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哥哥,我落水之后,不也是哥哥救上来的吗?就当是,功过相抵了,好不好?” 她从前就爱在沈安面前撒娇,即便是大了,还是改不了。 沈安是极宠爱她的,因为在他三个女儿里,只有惊鹊,最像他。 “行,既然鹊鹊求情了,惊显也跪了那么长时辰,就免了吧。” 惊鹊笑起来,眼睛半眯着,开心道:“谢谢爹爹!”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哥哥。” 快走到祠堂的时候,突然想起,易渊可能在里面,于是便在门口停住了。 “小姐,怎么了?” “易……铖王殿下可能在里头。”差点,脱口而出易渊了。 “现在出来了。”背后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的,惊鹊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是鬼吗?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惊鹊回头,低声叫他:“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起吧,方才已经见过了,不必多礼。” 易渊把手里的折扇放在手里拍了两拍,瞧见身后丫鬟提着的食盒,调笑着开口道:“给惊显送的?” “嗯。”惊鹊应声,觉得很尴尬,只想他赶紧走。 没承想,易渊接着来了一句:“本王也有些饿了。” 惊鹊只得讷讷地开口:“铖王殿下要用些吗?” 易渊缓缓笑开:“好啊!” 惊鹊往里走,就看见兄长跪在祠堂的垫子上。 背影看着很是坚毅,直挺挺地跪着。 眼睛有些红了。 易渊见惊鹊不出声,有些疑惑偏头看过去,就看见少女的眼睛红红的,眼睛里透着的神情,不像是十几岁的女子。 易渊有些出神,失神的片刻,听见沈惊鹊的声音。 “哥哥!” 沈惊显听到沈惊鹊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转过身,惊喜地看向惊鹊。 “妹妹!你没事吧?” 然后想立马起身,想到自己还在受罚,有些犹豫。 沈惊鹊有些激动,小跑着过去,走到沈惊显面前:“哥哥起身吧,方才我向爹爹求情了,免了哥哥的责罚。” 沈惊显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有些憨厚:“妹妹没事就好,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受罚是应该的。” 然后看到惊鹊身后的易渊,有些惊讶:“铖王殿下?” 易渊回头看了一眼连珠手上的食盒,解释道:“蹭你妹妹点吃食。” 说起吃食,惊鹊想起来了,示意身后的连珠把食盒拿过来。 “我怕哥哥饿着,便带了点吃食来。” 沈惊显高兴道:“还是妹妹贴心。” 几个人从祠堂出来,走到后花园的湖心亭里坐下。 连珠打开食盒,沈惊显就看见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桂花糕少了一块。 开口打趣道:“不知道哪里的小花猫,偷吃了一块桂花糕。” 惊鹊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开始微微泛红。 原本被沈惊显调侃也没什么,沈惊显经常调侃她,但现在,易渊还坐在对面呢! 易渊看着惊鹊微红脸,想到方才她看他的眼神,抿唇笑了笑。 沈惊显虽然嘴上调侃,但糕点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把桂花糕放在了惊鹊的面前。 如此一来,都不需要明说,易渊也知道,沈家小姐,喜欢吃桂花糕。 惊鹊方才原本就没吃多少,加上跑来跑去的,也有些饿了,伸手拿过桌前的桂花糕,吃起来。 易渊坐在凳子上,黛青色的衣角垂落在地上,头发用玉冠束着,手上拿着一把水墨折扇,看着很是飘逸俊美。 惊鹊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怔,从前怎么没发觉,易渊长的,还挺好看的。 易渊见惊鹊吃的香,便也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因为桂花糕在惊鹊面前。 所以,易渊的手,惊鹊看的清楚。 他的手白皙修长,看着,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桂花糕在他的手里显得有些小了。 易渊咬了一口,笑着开口问道:“这是小姐做的吗?” “不是。”惊鹊应的顺口。 “哦~怪不得。”易渊接着漫不经心地应声。 惊鹊疑惑地看向他,怪不得什么? 易渊接着来了一句:“怪不得这么好吃。” 惊鹊:“……” “行了,话也说了,糕点也吃了,本王就先回了。” 惊鹊和沈惊显起身。 “下官,臣女恭送铖王殿下。” 惊鹊起身看着易渊走在长廊上,身形颀长,背影同易沉,倒是有几分相像。 想起易沉,心里一滞,眼神倏忽一下变得冰凉。 恰逢易渊回头,两个人视线不知怎的,触碰在一起。 惊鹊察觉到他眼里探究意味,连忙低下头,脸感觉有些热热的。 除了易沉,她还没有跟其他的男子,有如此近接触。 易渊自然看见惊鹊眼里的冰凉。 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女子,有点意思。 他之前见过她,可她都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多话,好看是好看,但易渊觉得,到底木讷了些,实在无趣的紧。 可,今日,他见了她两次,两次,她的眼神,都极其耐人寻味。 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离去。 惊鹊抬头和易渊视线相触,然后快速低头躲闪的样子,正巧被沈惊显看见。 沈惊显抬头看易渊,易渊的嘴角也带着一抹笑。 他虽是习武出身的,但性子严谨细致,方才铖王去而复返,说要吃惊鹊的糕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又看见自家妹妹同铖王殿下如此,便有些误会了。 惊鹊跟沈惊显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唤用膳。 惊鹊同惊显走到前厅,人大多都到了。 沈安和陆琪蓝坐在上位。 “鹊鹊和惊显来了,坐吧!”陆琪蓝见两人一同过来,高兴地招呼道。 惊鹊和惊显入座,沈安随意开口道:“惊显,下回可不准带你妹妹出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看我不打断你一条腿!” 惊鹊一听,只觉得不好。 她要为之后做打算,少不了要出府,若是爹爹都不准哥哥带她出去,她自己要单独出去,肯定也难,这下可不好办了。 连忙开口道:“爹爹,女儿无碍,就不要怪哥哥了!” 沈安一下就明白了惊鹊的意图,无奈地摇着头笑道:“你也有错,若不是你贪玩儿,哪会落水?” “惊鹊以后会加倍小心的,爹爹,以后还准哥哥带我出去嘛!” 沈安拗不过惊鹊,点头道:“行行行,就依你。” “谢谢爹爹!” 沈惊蓉听到这,糯糯地开口道:“惊鹊姐姐,下回出去玩儿,能让惊显哥哥带我一起吗?我也想出去玩儿!” 惊鹊伸手摸了摸沈惊蓉胖胖的小脸,笑着道:“当然可以。” ☆、方辞 用完晚膳,回到房里,遣了妙语和连珠出去,坐在书桌前,想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在烛光下伸手,仔细地端详着。 她真的还活着!这种的感觉,真的好奇妙! 这一世,她一定不要跟上一世一样,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上一世,易渊夺位败了,所以才会…… 所以,这一世,她要帮易渊夺位!而她,决不能嫁给易沉! 她是十六嫁给易沉的,她如今十四岁,还有两年,她要早做打算。 想到方才同易渊的见面,心情有些微妙。 —— 夜里。 太子府。 侍卫在卧房门口小声交谈着:“诶,太子爷白日里怎么了?” “不知道,听闻白日里突然头疼,然后传了太医过来,太医也瞧不出来。” 易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一个看戏的地方,像是京都听戏坊,他坐在隔间里看戏,他的位子,在楼上,一瞥,便能瞧见门口。 他抬眼,就看见门口有一个女子,穿着一身茜素红的衣衫,纯红色,没有一丝点缀,头发绾成一个髻,簪了一朵玉兰花簪。 艳丽又素雅,手白且嫩,脸有些看不清,但总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仿佛,他好像同那个女子,认识了许多年。 “易沉。” 有一个女声在叫他。 声音脆脆的,让人觉得特别沉静。 “鹊鹊!” 他突然开口,喊出口的瞬间,陡然清醒过来。 看着昏暗的房间,有些怅然,又有些可惜。 他没看见那个女子的脸,但他总觉得,那不是梦,他肯定在哪见过那个女子! 在梦里,他好像过了许多年,而那许多年里,那位女子一直都在。 呆呆地看着床帐,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站在门口的侍卫听见里头的响动,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易沉摸了摸脑袋,唤了一声:“梁苏!” 梁苏听见声音,推开门进去。 殿内只点着一支蜡烛,光影有些暗。 “殿下。”梁苏跪下,叫了一声。 易沉微微拉开床帐,长发披落下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俊美。 “你去……” 易沉说了两个字,顿住了。 梁苏正拱手等着易沉继续说下去,没想到易沉什么都没说,按着额角,转而问道。 “京都的听戏坊,是不是来了个新人。” 梁苏不知道易沉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是,听闻,叫云姝。” “明日去瞧瞧吧。”易沉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梁苏点点头,恭敬应声道:“是。” “没事了,下去吧。” “是。” 梁苏出去了,易沉躺着,许久都未睡着,他是第一次梦见那个女子,但他总觉得,他仿佛对那个女子,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 惊鹊醒来的时候,还早。 天才蒙蒙亮,床帐里飘散着栀子的味道,清新淡雅。 她昨夜仔细想了想,想起前世的这时候,易渊好像沉迷听戏坊的一个叫云姝的戏子。 而那个云姝,是兵部尚书黎断安排进听戏坊,探听京都各方消息的探子。 易渊和沈家的死,跟黎断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惊鹊不禁捏紧了拳头。 低声唤了一声:“妙语。” “小姐。” 妙语在门口应声。 接着问道:“小姐可是要起了?” “嗯。” 惊鹊洗漱完,走到衣柜旁,正想挑一件出来。 连珠恰巧拿着一件茜素红的轻衫进来。 “小姐,这是王嬷嬷昨儿送过来的,是夫人前几日挑的料子,说是让小姐穿上冲冲晦气。” 惊鹊原本正愁该穿什么,如今连珠送来了,正好。 妙语给惊鹊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惊鹊随手挑了一直玉兰花簪子簪上。 用早膳的时候,沈惊蜜看沈惊鹊穿的如此艳丽,开口问道:“妹妹今儿,可是要出府。” 惊鹊瞄了一眼沈安。 “是啊。” 沈惊蜜拿着帕子捂嘴笑了笑:“妹妹身子才好,怎地又要出府?” “是啊,鹊鹊。”陆琪蓝接着应声道。 “娘,听闻京都听戏坊来了个新人,唱的戏可有意思了,女儿想去瞧瞧嘛!” “你呀你,身子还没好全,就这跑那跑的!”陆琪蓝嗔怪道。 “哎呀,娘,整日待在府里,甚是无聊,听戏坊,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没事的。” “对吧,爹爹。” 惊鹊撒娇道。 沈安只得无奈笑着摇摇头:“随她去吧,整日在府里,也闷得慌。” “谢谢爹爹!” 沈惊蓉看着惊鹊,软软糯糯地开口:“惊鹊姐姐,蓉儿也想去看戏。” 黄雁荷听着,夹了一块肉到沈惊蓉的碗里,应声道:“不许,下午教坊的徐姑姑过来。” 沈惊蓉一听,嘟起小嘴道:“好吧。” 沈惊蓉同教坊的徐姑姑学琵琶,不是一日两日了。 徐姑姑严厉,沈惊蓉怕的很,每每提起徐姑姑,就不敢任性了,比沈安还管用。 惊鹊伸手摸了摸沈惊蓉胖胖的脸蛋:“惊鹊姐姐下回带蓉儿出去,好不好?” “好。”沈惊蓉嘴角还带着一些食物的碎屑,眼睛眯起来,笑着应声。 从府里出来。 一路往听戏坊走。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妙语和连珠跟在后面。 惊鹊一身茜素红,脸上蒙着面纱,身姿优美,甚是端庄,不少人偏头看。 北淮民风开放。 女子出府上街,游湖玩耍,听戏喝茶,甚至女子上门求亲都是有的。 “站住!”远处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 惊鹊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一群大汉抓住,按在地上。 “敢偷爷的东西,活腻了!”接着身后走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周围人见这阵仗,倒是好奇,但又不敢看。 毕竟谁都不想惹事。 贵公子一身云锦,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脸倒是好看,只不过,脸上嚣张的神情,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惊鹊认识那个贵公子,刑部尚书钱雾家的公子,钱进。 钱大人虽严苛,但对于钱进,却是无比宠溺。 那个少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脸上有血迹,看来刚刚是被揍得狠了。 还在拼命的挣扎。 大汉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伸手,用力打了他一个巴掌。 “老实点!” 钱进穿过人群,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突然,一脚踩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吃痛,闷哼了一声,眼神狠戾地抬头,看向钱进,没有一点屈服的意味。 钱进轻蔑地笑了笑,讽刺道:“一个小混混,还敢这么看本公子!” 钱进微微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底,沾了一些少年的血迹。 “啧啧啧,真是有够脏的。”钱进一边说着,一边踩在少年的衣服上,反复摩挲着,像是要用少年的衣服,擦净他鞋上的血迹。 踩了一会儿,像是失去了兴趣,抬脚,挥了挥扇子。 示意旁边的大汉可以下手了。 惊鹊看到那少年的眼神,蓦然想起自己被软禁的时候,心里一紧…… 出声道。 “钱公子。” 突然,钱进听见有一个女声,在叫他。 钱进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茜素红的女子,蒙着面纱,只看得见眉眼,眉眼精致,漂亮的让人一怔。 钱进眼神露出一丝惊喜,有些疑惑地反问:“你是?” “城东沈府。” 惊鹊只说了这么一句,钱进倒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城东沈府,丞相府! 钱进微讶,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惊鹊。 被按在地上的少年,原以为自己会被打一顿,完全没想到,惊鹊会出来。 此刻,正呆呆地看着惊鹊。 少女不高,一身红衫,端庄内敛,手垂在旁边,指甲圆润干净。 少年看见惊鹊的手,没有再抬头,微微低下头,仔细地听着她跟钱进说话。 钱进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混混:“沈小姐,莫不是为了这混混?” 惊鹊笑了笑,眉眼一弯:“还请钱公子,手下留情。” 惊鹊这话,说的恭谦,没有半分命令的意味,加上她声音柔柔的,让钱进心情好了不少。 “行,今儿本公子,就卖沈小姐一个面子。” “公子?”旁边的小斯有些不敢相信,叫了钱进一声。 “我们走。”钱进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转而离开。 惊鹊微微转身,正对着少年。 “妙语,给他二两银子。” 妙语应声,刚要伸手掏银子,未成想,那个少年捂着胸口,颤抖着在惊鹊的面前跪下。 “方辞不要银子,还请小姐留方辞在身边伺候。” 连珠原本就有些不满小姐为了这么一个小混混出头,听少年这么说,出声道:“你这小混混,我们小姐好心救了你,怎地还如此得寸进尺。” “方辞很好养活的,只要一口剩饭。” 方辞说这话时,没抬头,但惊鹊莫名地,能想象到,他的眼神。 应该是诚恳又迫切的。 微微愣了半晌。 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帕子,递过去。 “城东丞相府,拿着这个,对管家说,是二小姐让你来的。” 方辞听见丞相府,眼里满是震惊。 他方才看钱进的态度,隐隐知道这个少女身份不简单,而且城东,都是官宅。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是相府二小姐。 坊间相传,相府嫡女沈惊鹊,明眸善睐,温婉淑良,是个名副其实的贵女。 他听很多人说过,关于沈惊鹊。 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从前在城郊听过路的说书先生打发时间时,听到过的一句话。 百闻不如一见。 伸手接过惊鹊的帕子,才看见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喜鹊。 ☆、听戏 听戏坊。 易沉坐在马车上,伸手撩开帘子,看了一眼,门口人来人往的。 已经入夏,坊里放着冰釜,所以,门口也放着隔热气的帘子。 易沉下了马车,梁苏凑近低语道:“听闻七殿下也在里头。” 易沉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上朝的时候,听朝臣提起过。” “看来,那个云姝,是七弟的新欢啊。” 易沉往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梁苏为他拉开帘子。 易沉进去,想起昨夜里的梦。 抬头看了一圈楼上的位置,一眼就看见了,梦里的那个地方。 一怔。 难道……他梦里的……是真的! “公子,您来听戏啊?”吴嬷嬷看见易沉进来,连忙招呼道。 易沉穿了一件枣红色的轻袍,整个人明艳张扬,衣服的料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起的。 且听戏坊的吴嬷嬷,见过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易沉的身份,不简单。 虽然看着易沉面生,但若是招呼好了,说不定今后会常来。 “您看看,坐哪间?” 吴嬷嬷把隔间的牌子拿出来,易沉扫了一眼,开口道:“怎么没有盈水阁的?” 吴嬷嬷抬头瞧了一眼盈水阁,然后不好意思道:“公子,盈水阁,已经被人包了。” 易沉一滞,停顿了一会儿:“盈水阁一间,多少银子?” “五十两。”吴嬷嬷应声。 “你跟那个人说,我出五十两……” 吴嬷嬷正奇怪呢,这公子莫不是脑袋有问题,五十两换人家的五十两,谁会换呐。 接着,便听到易沉开口道:“黄金。” 吴嬷嬷心里一颤,这是遇上贵人了啊! 讨好地笑着对易沉道:“公子稍候,老身这就上去同那位客官商量商量。” 上楼的时候,吴嬷嬷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在盈水阁坐着的,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盈水阁。 一位穿着月白衣衫的公子正坐在桌前,修长的手上,拿着一小杯酒,正把玩着。 旁边站着一个随从,随从拿着配剑,冷冰冰的。 吴嬷嬷在门口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开口问:“李公子。” “进。”听见里面的人回应。 吴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出声问道:“李公子,下面有位公子,出五十两黄金,想要您这位子。” 易渊听完,只觉得好笑,拿着酒杯轻轻转了转,十分嚣张地往后靠在椅子上:“那你告诉他,我出一百两黄金。” 吴嬷嬷一怔,讷讷地应声。 下楼,对易沉道。 “公子,盈水阁的公子说,出一百两黄金,不让。” 易沉懒懒地抬眼,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盈水阁的牌子。 接着冷冷道:“一百五十两。” 吴嬷嬷原本还在想,劝他换一间,旁边的云水阁,虽然不如盈水阁,不过也是不错的。 听易沉说完,转身又往二楼走。 心里又激动,又有些慌张。 两位公子竞价,获益的,自然是听戏坊,可她又有些担心…… 毕竟,两位公子看着,都不是普通人家,若是,得罪了其中一人…… 正想着,人便已经走到盈水阁门口了。 再次敲了敲门进去。 有些支支吾吾道:“李公子,楼下的那位公子,出价一百五十两黄金。” 易渊倒是来了兴趣,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缓缓撩开袍子,起身。 吴嬷嬷看的糊涂,开口问:“李公子,这是……” 没想到易渊走到窗边,伸手撩开了窗边的帘子。 听戏坊的上房。 都是隔间,窗子都是对着表演的台子的,易渊撩开帘子,一眼就能看见下面,穿着一身枣红色轻袍的易沉。 旁边拿着佩剑的陈旭看见易沉,倒是有些惊讶。 “太子殿下?”轻喃出声。 易渊轻嗤一声,把帘子放下,然后转身对吴嬷嬷说:“请那位公子上来,就说是相识。” 吴嬷嬷一怔,停顿了好一会儿没转身。 易渊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吃笑出声道:“一百五十两黄金照给。” 吴嬷嬷这才笑着连连应声:“好好好,李公子,老身这就去请那位公子上来。” 易沉在楼下等着,因为天热,有些许焦躁起来。 看见吴嬷嬷下楼,有些不悦地看向她。 “公子,盈水阁的公子说,跟您是相识,让老身请您上楼。” 易沉沉吟片刻,用扇子往前指了指:“带路。” 走到盈水阁前,吴嬷嬷伸手敲了敲门:“公子,人到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易渊一副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一身酒气。 梁苏朝着吴嬷嬷挥了挥手,吴嬷嬷会意退下。 “皇兄,来听戏啊,今儿怎么这么有兴致。” 易沉讽刺地笑了笑:“来瞧瞧七弟整日里都看些什么!” 易渊笑出声,“戏快开场了,皇兄落座吧!” 锣声响起,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唱戏的台子上。 易沉对唱戏没兴致,脑子里想的,是昨夜那个梦,所以,时不时看向门口。 易渊倒是一直看着台上。 “云梦昨日,江山如画……” 一段清唱,声音婉转悠扬,像是黄莺轻啼。 众人抬头看过去,一位身着碧色竹叶青衫的女子,长发倾泻而下,简单的发髻上,簪了一支竹叶银簪,清新脱俗。 那女子,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那就是,云姝。 易沉看过去,没有一丝波澜。 长的确实不错,可跟宫里的美人比起来,还是略微逊色些。 “皇兄,觉得如何?”易渊笑眯眯地转头,对易沉道,易渊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甚至有时候会让易沉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易沉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戏唱的不错。” 说着,眼睛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瞥,心里一颤,不禁捏了捏手里的酒杯。 一瞬间,有些愣怔。 一身茜素红,一支玉兰簪,正站在门口,看向台上。 易渊偏头,就看见易沉有些愣怔的看着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宫里的人,最擅掩饰情绪,因为对他们来说,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所以他极少看见易沉这样。 顺着易沉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惊鹊? 易渊看着,勾了勾嘴角。 惊鹊撩开帘子进去,一眼就看见在台子上唱戏的女子。 看了两眼,吴嬷嬷便过来招呼客人了。 “小姐,可是过来看戏?” 惊鹊轻轻应声:“是了,台上那位姑娘是?” “那我们听戏坊的头牌,云姝姑娘。”吴嬷嬷说起云姝,语气里带着些自豪。 那便是,云姝吗? 所以,易渊,也会在这吗?如果易渊在这,那便说明,他同云姝的关系,已经…… “可还有隔间?”惊鹊止住了思绪,开口问道。 “有。”吴嬷嬷应声,抬手指了指盈水阁旁边的云水阁,问道,“那间,小姐觉得如何?” 惊鹊微微抬头,就看见旁边那间,两位公子坐着,因为挂了珠帘,所以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一位穿着白衣,一位穿着红衣。 那两个身影,莫名的有些熟悉。 “小姐请随我来。” 转身随着吴嬷嬷上楼。 到云水阁,惊鹊坐下,吴嬷嬷给惊鹊倒了一杯茶,问了一句:“小姐可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丫鬟到门口,同小厮说一声便可。” 惊鹊看向吴嬷嬷,笑了笑:“没什么需要的,不过,就是有一些事想问问吴嬷嬷。” 吴嬷嬷一顿,没应声。 惊鹊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再看向她。 吴嬷嬷没有立刻收,而是站着,问了一句:“小姐想问什么,老身若是知道,定然会告诉小姐的。” 惊鹊仔细想了想,易渊若是在听戏坊,绝不会用本名。 “可见过佩了一块白鹤纹玉佩的公子。” 在她的印象里,易渊腰间的佩玉,好像从来都是白鹤纹那块,没变过。 吴嬷嬷仔细想了想,一下就想到了隔壁的李公子。 李公子是听戏坊常客,说起白鹤纹的佩玉,吴嬷嬷自然一下就想到了,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惊鹊。 不知道这姑娘找他做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笑了笑道:“这位小姐,不是老身不帮忙,这听戏坊来来回回这么多客官,老身实在是记不太清楚。” “是吗?”惊鹊偏头反问。 言语之间有一丝压迫人的意味。 “是啊。” “那真是可惜了。”惊鹊示意妙语将银子收起来。 吴嬷嬷看着,出声道:“小姐若是没别的事,老身就先出去了。” “嗯。”惊鹊应声的时候,没看她,神色淡淡的,看向台子上。 “小姐是要找哪位公子?”等吴嬷嬷出去了,连珠好奇地开口问道。 妙语和连珠自小就跟着沈惊鹊,同惊鹊说话,自然随意些。 “铖王殿下。”惊鹊也没藏着,看着台子上的云姝,慢慢开口。 “小姐……可是?”连珠脸微微红了。 惊鹊未否认。 因为她之后同易渊,免不了有过多的交集,倒不如让妙语和连珠误会。 吴嬷嬷不说,找不到易渊,而且,她前世也不清楚,这时候,易渊和云姝,已经到了哪一步。 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易渊若是来看戏,必是上房。 听戏坊的上房,方才跟着嬷嬷上来,她大概看过一圈。 易渊生性挑剔,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极好的位置…… 除了万春阁,还有就是旁边的盈水阁。 方才她在下头看的时候,盈水阁坐着两个人,应该不会是易渊。 那么,易渊应该在,万春阁! ☆、相遇 这样想着,惊鹊又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云姝。 拿着茶盏的手,捏了捏。 站起身。 “小姐。”连珠叫了一声。 “戏,不看了么?” “嗯。” 原本,也不是来看戏的。 易沉刚刚见到惊鹊,此时有些出神,拈着酒杯,思索了片刻,起身。 “诶,皇兄,去哪儿?”易渊见易沉起身,笑嘻嘻地出声问道。 “方便。”易沉微微侧身,沉静地吐出这两个字。 甫一出门,就看见,满眼的茜素红,还有,乌发上,簪着的玉兰。 心突然钝钝地痛起来,鼻子不知道为何,也酸酸的,眼泪,蓄满了眼眶。 梁苏察觉到易沉的异样,回头,就被吓到了。 “殿下。”下意识地出声。 他自小,就跟在易沉身边,易沉从来都是狠戾,内敛的,这样的易沉,他从未见过。 惊鹊原本,是想去万春阁的,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声音,颇为熟悉。 转过身,就看见,易沉站在走廊上,长身玉立,一身枣红轻袍,让人一下就想到一个词,年少轻狂。 但她,只要一想到,是他,灭了沈家满门…… 眼神不觉冰冷起来。 易沉抬头,就看见惊鹊已经回身了,眼神里,不知道为何,满是冰凉和恨意。 惊鹊敛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朝易沉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你怎知,本殿是太子?”易沉忍着心痛,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本殿记得,从未见过你。” 惊鹊微微一顿,她倒是忘了这回事,只知道,易沉这时候,已经是太子。 凝了半晌:“臣女,丞相沈安二女,沈惊鹊,此前随母亲进宫拜见太后娘娘时,曾见过殿下。” “沈惊鹊?”易沉重复了一遍惊鹊的名字。 脑子里猛然想起昨夜里那个梦,鹊鹊! 唤的,应该就是她。 可,他为什么会梦到她,为什么会那么亲密地唤她的闺名,又为什么,见到她时,心会痛。 惊鹊走向易沉时,始终都没抬眼看他,因为她怕,她看他的眼神,会让易沉起疑。 “摘下面纱,抬起头来。” 易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惊鹊心跳的很快,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摘下面纱,微微抬起头。 易沉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惊鹊也不敢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连珠叫了一声:“小姐!” 惊鹊就被猛地一把拉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易沉的怀里了。 “小姐,公子,实在对不住。”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惊鹊一把推开易沉,看过去,一个小厮,站在那儿,旁边,放着一盆冰,正冒着凉气。 易沉方才抱着沈惊鹊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的栀子香。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但抱着她的时候,心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心里有一种,无比舒意的感觉,那是,他近乎从未有过的感觉。 “小心点。”易沉沉声道。 小厮连连应声:“小的明白了,下回一定注意。” 经历过刚刚的事,惊鹊有些乱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多谢殿下,如此,臣女便不打扰殿下看戏了,先行告辞。” 话音刚落,就听见懒洋洋地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说兄长怎么去了那么久,原是有佳人相伴。” 偏头看过去,就看见易渊靠在盈水阁门边。 惊鹊被吓了一跳。 她原以为,易渊在万春阁。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和易沉在一间。 他们俩,不是向来不合的吗?怎么会一起看戏!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的想法,易渊,果然在这。 “沈家小姐,你也来听戏吗?”易渊刚刚就看见沈惊鹊进门,所以现在看见她,一点都不惊讶,随意地反问了一句。 “臣女,见过殿下。”惊鹊行过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是,不过,这戏,让人大失所望,正准备回府。”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试探一下易渊的反应,易渊既然喜欢云姝,必然不喜别人这么说她。 易渊一听,嗤笑着重复了一遍:“大失所望?” “看来,沈家小姐的眼光,甚高。” 只一句,惊鹊,便大致知道了,易渊对云姝的态度。 “是,既然这样,臣女便不打扰两位殿下看戏了,告辞。” 知道易渊在听戏坊,惊鹊已经达到了来听戏坊的目的。 —— 从听戏坊出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太阳大的很,街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回到沈府西宅。 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短装,脸很干净。 惊鹊顿了顿才想起来,他是方才在钱进手里救下来的少年,好像叫什么,方辞。 方辞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见沈惊鹊从院门口进来,眼睛亮了亮,脚步往前挪了挪,但始终,不敢走向她。 惊鹊往方辞那边走。 走到方辞面前,朝他笑了笑。 连珠嘴快,看着方辞,笑着道:“你这小混混,换了身衣裳,还挺有模有样的。” 方辞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了惊鹊一眼。 惊鹊眉眼淡淡的,但是很精致,无端之中,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明艳至极,明眸善睐。 耳尖不禁红了。 连珠打趣道:“还害羞了。” “你说,你叫方辞?”惊鹊开口问道。 “是。”方辞应声。 “沙气已含春,柳意方辞雪。” 方辞没读过书,虽然偶尔会去城门口听说书先生说书,但惊鹊说的小声,加上她说的诗句,他又从未听过。 有些呆呆地开口:“小姐说什么?” “沙气已含春,柳意方辞雪。” 惊鹊重复了一遍。 “方辞,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 方辞听到惊鹊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我的名字,是我求说书先生取的,我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说书先生?”惊鹊反问。 “是,我自小就在城郊的破庙里,跟着乞丐一起生活,后来渐渐大了,就成了小混混,我之前,没有名字,养我的老乞丐,叫老方,他们都叫我小方,后来,我嫌这个名字不好听,求过路的说书先生,给我取了一个。” “于是,便叫了方辞。” 方辞接着重复了一遍:“沙气已含春,柳意方辞雪。好听!” “我原以为,是说书先生,被我惹的烦了,随便取的呢。” 惊鹊听方辞风轻云淡地说起那些,突然,有一丝丝伤感。 “那,养你的乞丐呢?” 惊鹊试探性地开口问。 听到这,方辞的眼眶微微泛红,咧开嘴笑道:“没了。” 惊鹊一怔,不再开口。 没想到方辞会接着说。 “一月前,生了病,不能上街乞讨,迫不得已,我才开始偷东西。” 说到偷东西,方辞有些慌张地看了惊鹊一眼,惊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忍着眼里的泪道:“没想到,吃了郎中的药,还是没用,前几日没了,我便将他埋了。” “我今日会偷那个公子的玉佩,原是想着,拿着换来的钱,给老方做块碑,我想……” 方辞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我想,他生前未曾体面,死后,能够体面些,也不……不枉费他养我一场。” 惊鹊看着方辞低着的头,感觉喉咙有些紧。 伸手摸了摸袖袋,摸出十两银子,递过去。 方辞看见银子,一下就跪下了。 “小姐莫要赶我走!” 惊鹊微微俯身,将银子塞进他的手里:“方才不是说要做碑吗?” 方辞领会,恳切道:“多谢小姐!” “鹊鹊。” 听见声音,惊鹊回头,就看见沈惊显穿着一身劲装朝她走。 看样子,应该是从练兵场刚回来。 “哥哥。”惊鹊唤了一声。 方辞刚看见沈惊显时,眼里有明显的失落,但当听见沈惊显唤他哥哥,眼神就变了。 “听娘说,你今日又出府了?”沈惊显开口道。 “嗯,不过是去听戏坊听戏。” “外头危险,你还是少出府的好。” “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惊鹊笑着撒娇道。 “他是?” 沈惊显这才注意到沈惊鹊身后的方辞。 “刚收的小厮。” 惊鹊应声,没多解释。 有丫鬟小跑着过来:“小姐,公子,前厅可以用晚膳了。” “知道了。”沈惊显应声。 “去用膳吧。” “嗯。” 惊鹊微微想了想,跟在沈惊显身后,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哥哥,你知道……” “什么?”沈惊显回头问道。 “铖王殿下同听戏坊的云姝……” 沈惊显同易渊关系好,也常同他一块去听戏,易渊跟云姝的关系,他应该知道一些。 听完沈惊鹊的话,沈惊显会心一笑,眯着眼睛笑着道:“妹妹近日来,对铖王殿下倒甚是上心啊?” 能不上心吗!他可关系着我们沈家上下的性命。 但这话,她不能对沈惊显说。 惊鹊没应声,只是笑了笑:“我也只是好奇,今日去听戏坊,见着殿下和那个云姝了。” 沈惊显点点头,眼里含着笑意,显然是不太信。 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道:“殿下待那个云姝,确实同别人不一样,不过……” ☆、请柬 “不过,殿下也只是觉得她戏唱的好,旁的,倒是不曾听他提起过。” 怎么会? 前世的易渊,明明被云姝迷的晕头转向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她戏唱的好而已吗? “怎么了?”沈惊显发觉惊鹊在出神,开口问道。 惊鹊摇了摇头。 走了两步,便听见连珠的声音响起。 “我们小姐是去用膳的,你跟来做什么!” 惊鹊转身,就看见方辞,有些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许是被连珠说了,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无事,让他跟着吧。” 接着扭头跟着沈惊显往前走。 想到什么,偏头问道:“哥哥,你可以带人去练兵场吗?” “怎么?你想同我去练兵?”沈惊显反问道。 “不是,是方辞。”惊鹊接话道。 “西宅伺候的人够,且他身形瘦小,我想着,让他去练兵场练一练也是好的。” “可以,不过,练兵场不收其他人,我若是带他去练了,晚间得把他带回来。” 听沈惊显说完,惊鹊脚步顿了顿,朝后面叫了一声。 “方辞。” 方辞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应声:“小姐。” “以后每日,你就随兄长去练兵场如何?” “那……还能回来吗?”方辞犹豫着问了一句。 “当然。” “方辞谨听小姐的安排!”声音坚毅,颇像是起誓。 连珠听见方辞这么说,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这小子,怎地憨憨的。” —— 沐浴完,从浴房穿着中衣出来。 连廊挂着灯笼,光影影绰绰的,照在连廊的墙上。 惊鹊慢悠悠地走着,夏夜里的风,有一丝丝凉,院子里蝉鸣声和虫叫声把夜衬得更加静谧。 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方辞笔直地站在门口。 方辞看见惊鹊穿着中衣,长发披散着,偶被风吹起,眼神一滞,讷讷地低下头。 “小姐。” “嗯。”惊鹊应声,别的什么都没说。 转身进了房间。 虽然她今日,让方辞跟着沈惊显练武,但方辞这个人,到底可不可信,还有待商榷。 坐在书桌前,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拿了一本话本。 她前世不太喜欢出门,所以,总是喜欢搜罗一些有趣的话本看。 身后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话本,诗册,传记。 刚翻开,就听见门口的动静。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小姐,蜜小姐来了。” 沈惊蜜,她来做什么? 把刚拿出来的话本塞回去,朝门口说了一声。 “姐姐进来吧。” 往门口走了几步,走到桌旁,就看见沈惊蜜穿着一身粉色芍药绣花轻纱襦裙进来。 整个人看着,粉粉嫩嫩的,好看的紧。 沈惊蜜坐下,示意身后的丫头。 身后的丫头拎着食盒过来,放在桌上,打开。 “这是银耳莲子汤,妹妹身子才好,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谢谢姐姐。” 妙语上前,将汤拿出来,摆好。 入口,甜甜的,应当是放了不少糖的缘故,因为莲心未去。 “妹妹,今日我来,还有一事要同妹妹说。”沈惊蜜开口。 惊鹊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姐姐你说。” 沈惊蜜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妙语和连珠,惊鹊就明白了。 “妙语,连珠,你们先出去吧。” 妙语,连珠应声,慢慢退出去。 “清禾郡主过几日归宁省亲,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宴,邀了各官家未出阁的小姐赴宴。” “这是请柬。” 沈惊蜜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 清禾郡主傅菁菁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嫁的是驻守邺城的长宁将军,祁阔。 此姻缘,是皇上御赐。 太后娘娘此前一心想把清禾郡主嫁给易沉,毕竟易沉是太子,若是傅菁菁嫁给易沉,那太后对前朝的把控,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此一来,皇上易寒给清禾郡主赐婚,倒也在意料之中。 “未出阁的小姐?”惊鹊怔了怔,看向沈惊蜜,重复了一遍。 通常,皇家里邀未出阁的小姐,多半,是为了皇家子弟觅姻缘。 可她不记得,太后那边,有谁,还未娶妻啊? “听闻,是为了新科状元,姜觉。” “姜觉?”惊鹊对这个人有印象,是今后的大理寺卿。 可前世,倒是从未听过姜觉和太后有关系。 现如今怎么? 沈惊蜜见惊鹊疑惑,也有些奇怪:“妹妹忘了,姜觉是太后娘娘的兄长,傅国舅的得意门生,如今又是新科状元,太后自然很是重视。” “这话,会试放榜那日,爹爹曾在吃饭时说过啊!” 惊鹊有些懵。 重生之后,好多事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那云姝会不会也…… “妹妹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出神?” “没,多谢姐姐。” 沈惊蜜温柔地笑了笑:“应该的,今儿早上宫里的人过来送请柬,妹妹不在,母亲便让我传达。” 惊鹊点点头,当是应了。 坐了好一会儿,惊鹊碗里的银耳莲子汤都快喝完了,沈惊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惊鹊开口道:“姐姐还有话说?” 沈惊蜜低头沉吟了片刻,继而抬头道:“姜觉同太后娘娘的关系不深,你是府里嫡女,他虽说是新科状元,但到底,还是身份有别……” “可我不一样,我是庶女,若被太后娘娘或是姜觉相中,那便是非嫁不可了。” 听沈惊蜜的意思,她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易渊? 惊鹊思索了一会,接着开口问道:“姐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沈惊蜜显然没想到惊鹊会问的如此直白,脸腾一下就红了。 接着嗫嚅应声道:“是。” “所以,我不想去,可这宴是太后娘娘设的,不得不去。” 惊鹊托着空碗,大抵是易渊来过府里几次,沈惊蜜暗暗动了心。 姜觉的夫人,不是沈惊蜜,更不可能是她,而且,沈惊蜜说的也没错。 太后犯不着将她指给姜觉。 “所以姐姐想让妹妹怎么做?”惊鹊直接开口问道。 “宴会当日,妹妹能否稍微打扮的鲜亮艳丽些,姐姐站在妹妹身边,便无人注意姐姐了。” “妹妹生的好看,稍稍打扮,便光彩照人。” 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抬头道:“好啊。” 听见惊鹊的话,沈惊蜜笑了笑:“那姐姐在这,多谢妹妹了。” “姐姐多礼了。” 说完,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姐姐心仪哪位世家公子?” 沈惊蜜听见惊鹊问,显然顿了顿,然后起身,走了两步到她身边,俯身,伸手掩住惊鹊的耳朵,在她耳边悄悄道:“铖王殿下。” 惊鹊只觉得耳边一阵酥痒,其实她心里明明已经有答案了,但真正听到沈惊蜜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因为她知道,沈惊蜜和易渊,没有好结果。 前世,沈惊蜜对易渊,是费了不少心思,可终究还是白费了。 她的良缘,是国子监监丞,汪闵。 送沈惊蜜出门的时候,惊鹊佯装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沈惊蜜。 “姐姐。” 沈惊蜜回头。 “怎么了?” “我前几日去听戏坊,听见有人在说,国子监的夫子,出了一本诗集,叫《雪月》,进宫赴宴那日,劳烦姐姐陪我一同去国子监瞧瞧,可好。” “好。” 夜里。 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帐没有拉。 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澄澈光洁,月色如华如缎。 很是好看。 惊鹊缓缓起身。 方才沈惊蜜过来同她说了以后,她心里便乱乱的。 她其实有些害怕,她怕,她救不了沈家,到时候,如果这一切,还要让她再经历一遍…… 想着,便从床上坐起身,穿好鞋,往门外走。 夜里,妙语或者连珠会在门口守夜,以便不时之需。 但没想到,推开门,看见的,不是妙语,也不是连珠,而是方辞。 少年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布衣,坐在门口的阶上。 方辞听见房间那边传来的动静,回头看过去。 就看见沈惊鹊披着外裳,站在放门口,月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一样。 他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很快地低下头,讷讷地叫了一声:“小姐。” 惊鹊有些疑惑地开口问:“妙语和连珠呢?” “妙语姐姐,说是有事离开一会儿,吩咐我好生看着,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惊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应声道:“无事,只不过睡不着,出来走走。” 惊鹊说着,便往院子里的秋千那边走。 虽是夏日,夜里还是有些凉凉的,带着一丝湿气,有一种更深露重的意味。 惊鹊坐下,有意无意地荡着秋千,她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有好多事,不按前世的发展,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她前世,都在深闺,对于外面的事,所知甚少。 甚至,有好多人,她都不知道。 所以,对于帮易渊夺权,她也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如何,真的说不准。 惊鹊坐在秋千上,方辞在房门口站着,惊鹊没让他跟着,他不敢随意跟着,他怕,惹她厌。 看着少女长发铺散着,身上披着青色的外裳,在月光下,神色淡淡地,美的就像是月神下凡。 他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想过,或者说,奢望过,会碰上沈惊鹊这样的人。 即便,从未了解过她,但只要一眼,都会觉得一生都无法企及。 “方辞。” 忽然听见惊鹊叫他的名字,他还有些愣怔。 “诶。” 本能地应声之后,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到她身边。 ☆、赴宴 “没什么。”惊鹊自言自语地低下头,伸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裳。 她原本想问问他,如果,能让你重活一世,你会怎么办? 后来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笑,只有她是这样的,别人又怎么会认真仔细的去想这个问题。 方辞看着沈惊鹊眼里的怅然,低头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无助。 他想帮她,但他没有任何能力帮她,他们原本,就不是能说的上话的人啊。 惊鹊坐了一会。 觉得有些凉了,便回房睡了。 —— 太后设宴的日子愈发近了,可能是因为入夏的缘故,最近的天气变化的快。 前一会儿还艳阳高照的,后一会儿就直接下起大雨来。 宴会当日。 因为答应了沈惊蜜打扮的鲜亮些,但是进宫,穿正红色不合适。 思来想去,挑了一件妃色喜鹊纹外裳,捡了一支红翡翠梅花簪。 口脂抹的,也比平时稍重了一些。 妙语给惊鹊整理衣摆,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今日的打扮真好看。” 从西宅出来,方辞便跟在惊鹊身后。 连珠看见他,叫了一声:“你跟来做甚,小姐是要进宫的。” 惊鹊听到动静。 微微侧身,看向方辞。 顿了顿,接着道:“让他跟着吧,顺便带着他去练兵场瞧瞧,反正过几日,哥哥也是要带他去的。” “小姐,可他如此莽撞,一不小心,若是冲撞了宫里的哪位贵人,失的便是大人的面子啊。”妙语在惊鹊身边轻声提醒到。 惊鹊想着,其实妙语说的,也没错。 刚想松口,让他留下。 没想到方辞站着,轻声说了一句:“小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方辞绝不会做有失体面的事。” “也好,到时候你便跟车夫在宫门处等着吧,等宴会结束,我再带你去练兵场瞧瞧。” “方辞多谢小姐。”方辞感激地看向沈惊鹊。 走到前厅的时候,沈惊蜜已经等着了。 陆琪蓝也在。 “娘。”惊鹊走上前跟陆琪蓝打了一声招呼。 陆琪蓝朝着惊鹊笑了笑:“鹊鹊,进宫定然要谨言慎行。” 惊鹊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沈惊蜜。 沈惊蜜穿的,确实素。 一身蟹壳青轻袍,绣的,是如意暗纹,簪了一朵镂空银蝴蝶簪,簪子倒是精巧,翅膀的地方,用银线勾着,只要沈惊蜜走动,蝴蝶的翅膀便也轻轻晃动起来。 看着,就像是一只真的蝴蝶,振翅欲飞。 跟她比起来,穿的朴素,却又不失体面。 见惊鹊看向她,她开口道:“妹妹准备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便进宫吧。” 走到府邸门口,惊鹊刚要上马车。 便听到连珠惊呼了一声:“呀!” “怎么了?” “小姐,伞,忘记拿了。” “这几日的天气,反复无常的,且看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 惊鹊抬头看了一眼天,确实有一种快要下雨的感觉。 还没开口,便听见方辞开口道:“我回去拿。” 说着,便快步往府里跑。 沈惊蜜见状,插了一句话:“无事,时辰还早。” 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方辞气喘吁吁地从府里拿着伞跑出来。 走到妙语和连珠的旁边,将伞递给连珠。 “走吧。”沈惊蜜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对着车夫道。 沈府离皇宫不算太近,所以,马车摇晃了有一会儿才到。 “停下。” “干什么的?有通行令牌吗?”马车外传来盘问的声音。 看样子应该是到宫门口了。 “我家小姐,是来赴太后的娘娘的宴的。”许是因为隔着马车,加上妙语的声音轻的缘故。 听着有些闷闷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过了好一会儿,便停下了,帘外传来妙语的声音。 “小姐,到了。” “嗯。”惊鹊应声,同沈惊蜜一起下马车。 往前走了两步,便有小太监小跑着上前问:“敢问二位小姐是来赴宴的吗?” “是。” “请随奴才来。” 惊鹊走之前,特意回头嘱咐:“方辞,你在这等着。” “是。”方辞应声。 往内庭走的路上,天阴沉地厉害,风也大了起来。 雨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丫鬟们赶紧把伞拿出来撑着。 但是雨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大。 惊鹊只觉得脚边凉凉的,裙角那边都已经湿了。 小太监身上的蓑衣斗笠是早就穿好了的。 “公公,现在时辰还早,不如在哪儿避避雨,等雨小些了再走吧。不然我们过去,也只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 惊鹊开口道。 小太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应声道:“也好。” 然后朝前看了看:“奴才知道前面拐角有个小园,小园里有个亭子,可以避避。” 走到小园前,隔着朦朦的雨雾,便看见亭子里站着一堆人。 但是雨实在大,惊鹊和沈惊蜜若再不进去避避,说不定到御花园,就要湿光了。 于是,也没想那么多,径直走到亭子里。 甫一进去,惊鹊看见里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愣怔,心里颤了颤。 连忙跪下,朝对面的人行礼:“臣女见过皇上,太子殿下,铖王殿下,豫王殿下,平熹公主,姜公子。” 九殿下易潮,和小公主易汐,是双生子,皇上十分宠爱他们,所以,才十岁,便封豫王和平熹公主。 但她倒是没想到,姜觉也在! 跟在惊鹊身后的沈惊蜜和丫鬟也连忙行礼。 易沉和易渊见来人是沈惊鹊,眼神都微微有些变化。 姜觉穿着一身暗红色轻袍,腰间佩了一块圆玉,他人不是很高,但是有些偏瘦,许是因为读书一直在屋里的缘故,皮肤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 好在唇薄,红润,看着气色不错。 易寒穿着明黄色龙袍坐在亭子的椅子上,没出声。 惊鹊不知怎地,有些莫名地紧张。 开口解释道:“臣女同家姐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实在是不该。” 易寒原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惊鹊后面说的这话,倒是有意思。 便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一般在深闺的小姐,会行礼,可后面惊扰圣驾这句,倒像是在宫里混了很多年,才会说出来的。 可惊鹊看着,年岁不大,面庞也甚是青涩。 “你是?”易寒开口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威严和压迫。 “丞相沈安二女,沈惊鹊。” 惊鹊不知道易寒怎么突然问起出处,但还是照实说了。 “进宫是?”易寒接着问道。 “赴宴,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了宴,臣女同家姐,接了请柬。” 易寒和姜觉一起,自然知道太后设的宴是为了什么。 笑了笑,接着道:“喜鹊登梅,倒是应景。” 惊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易寒说的什么! 她穿着喜鹊纹的衣裳,簪了梅花簪,原本就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在易寒眼里竟…… 心里一沉。 耳边皆是外面的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一时间,倒是有些出神。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动人。 半跪在地上,额角的碎发被雨打湿,些许在耳旁,些许贴在脸颊上,黑色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格外相配。 红翡翠梅花簪沾了雨水,像是真的一样,生动意趣。 妃色外裳下段被打湿,颜色深了不少。 眼睛湿漉漉的,灵动的要命,看着楚楚可怜。 “起身吧。”易寒接着道。 “谢皇上。”惊鹊起身,站在原地,倒是不敢有别的动作。 “七皇兄,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啊?”平熹公主易汐,扯着易渊的袖子道。 惊鹊听见,也不敢往易渊那边看,只得看外边的雨。 前世就知道平熹公主易汐同易渊亲近,如今看来,倒是没错。 不过,关于易汐公主亲近易渊的缘由,听说是因为,易渊生的好看。 想到这,惊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易渊恰好抬头,看见站在檐下的少女,看着漫天的雨,嘴角上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等等就停了。”易渊应声。 然后想起什么,瞥了一眼旁边的易沉。 易沉的目光,也在她身上。 易渊伸手摸了摸易汐的头。 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关于沈惊鹊。 雨渐渐地小了,惊鹊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若是同皇上一块过去,必少不了众人的瞩目,可若是此时先行,倒也不合规矩。 “行了,雨也小了,走吧。” 惊鹊正想着,便听见易寒开口道。 敛声屏气地往后走,她是臣女,自然不能挡了皇上的道。 走到姜觉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出亭子,撑开伞,抬眼,便看见易沉和易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因为易汐跟在他身边,所以,他的左边湿了大片。 看来,他还是挺疼平熹公主的。 走到御花园。 太后娘娘还未到,官家小姐到了不少,不过都是同自己亲近的站在一块。 见皇上和皇子来了,纷纷行礼。 “臣女,见过皇上,太子殿下,铖王殿下,豫王殿下,平熹公主。” 一群打扮精致,面容较好的官家一块行礼,倒是有些壮观。 惊鹊的眼神扫了扫,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兵部尚书黎断之女,黎月舒。 回想起在冷宫,她的模样,不禁捏了捏袖子下摆。 “平身吧。”易寒随意道。 说着便走到主位上坐下。 诸位皇子公主,官家小姐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惊鹊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的位子,就在易渊的对面。 “老七。” 易寒突然点名,吓了惊鹊一跳。 “父皇。” 易渊站起应声。 “朕看你的衣裳湿了大半了,下去换身吧。” “儿臣谢父皇。” 说着便退下了。 惊鹊坐下,以为易寒不会注意到自己,神经放松了不少。 没想到,易渊刚下去,易寒接着就叫了一声:“沈……惊鹊?” 惊鹊一怔,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缓不过来。 但很快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走到中间,在众人的注目下,跪下应声。 “臣女在。” “可读过书?” 惊鹊凝了半晌,咽了咽口水:“读过,不过,读的都是些杂书,登不得大雅之堂。” “那可会吟诗?” “臣女愚钝。” 易寒听完,说了一句:“姜觉的诗,倒是写得不错,听闻国子监前几日新出了一本诗集,叫《雪月》,姜觉会试写的两首也誊抄在册?可有此事?” 跟在易寒旁边的大太监曹亿连忙应声道:“确有此事。” 易寒拿着茶盏,吹了吹,慢条斯理道:“若是得空,可以瞧瞧。” “是。” 惊鹊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惊鹊连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跪下。 屋子里的一群人,也都纷纷起身。 太后的身边,还跟着清禾郡主傅菁菁和长宁将军祁阔。 “参见太后娘娘,清禾郡主,长宁将军。” “起身吧。” 太后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鹊起身,微微抬眼,就看见易渊跟在太后身侧。 几个人落座,惊鹊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今儿设宴,偏生落了雨。”太后懒懒地抱怨了一句。 平熹公主接话道:“皇祖母,这落雨,自有落雨的意趣,夏日里,还能凉快些,正好。” 太后朝着平熹公主招招手:“平熹的小嘴还是这么甜!” 平熹公主笑着道:“吃多了皇祖母宫里的糕点,哪有不甜的道理?” 惊鹊坐回位子上正准备松一口气,便又听见太后道:“哪位是沈家嫡小姐?” 惊鹊有些懵,今儿是怎么了?皇上,太后都要点她一回! 起身回话道:“正是臣女。” 太后看了她一眼,仪态雍容,语气倒是随意,像是无意提及。 ☆、买书 易沉听到这话,有些惊诧地看向沈惊鹊。 惊鹊走到中间,朝太后福了福身子。 太后一边搂着平熹公主,一边抬眼打量惊鹊。 眼神倒是颇为满意:“沈安府里的姑娘,仪态不错。” “听闻前几日游湖落水了,身子可好些了。” 惊鹊暗暗松了一口气,静静回话道:“好多了,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一口气还未松完,便听见易沉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沈家嫡小姐,此前未曾拜见过皇祖母吗?” 惊鹊一凝,瞥了易沉一眼,脸不红心不跳,淡然应声道:“曾随母亲拜见过,不过,当时女眷多,太后娘娘未曾注意到臣女。” 她记得清楚,她在十二岁的时候,确实拜见过,因为是第一次入宫,所以印象深刻。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不记得她,也在情理之中。 在场众女眷听见易沉问话,看向沈惊鹊的神情,都有些微妙起来。 在场的女眷,虽说出身大不相同,但到底都是存了飞上枝头的心思。 太后娘娘见易沉问话,倒是问了一句:“老五认识沈家小姐?” “回皇祖母,见过。”易沉这话回的含糊,不过也没错。 问完话,惊鹊才回到位子上。 便听见太后娘娘唤姜觉。 “姜觉。” “臣在。”姜觉站起身回话。 “今儿这宴,不止是为了菁菁归宁设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成了新科状元,也该成家了。” 姜觉耳尖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女眷,然后朝着太后拱了拱手道:“微臣,谢太后娘娘。” 惊鹊突然觉得姜觉有点可怜的,虽说心中无意,但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也不太好拒绝。 想想前世自己被指给易沉,也是如此情形,于是,看向姜觉的眼神,不禁带着些怜悯。 收回眼神的时候,不小心同易渊对视了。 易渊眼神戏谑,看着她,勾了勾嘴角。 惊鹊移开目光,当作没看到。 宴会本就无聊,加上太后和皇上都在,举止姿态,更是格外小心。 一场宴会下来,格外累人。 散了宴,送走太后和皇上。 惊鹊正准备同沈惊蜜一块到国子监买《雪月》诗集,刚走到殿门口。 听见身后一个清脆熟悉的女声响起。 “沈小姐留步。” 惊鹊回身,就看见黎月舒站在后头。 她穿着一身浅绿色轻衫,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同前世比起来,看着青涩灵动不少。 惊鹊露出一个合宜的笑:“黎小姐,可是有事?” 黎月舒接着道:“无事,不过是见沈家小姐生的好看,想同你亲近亲近罢了。” 这话说的圆滑,既把沈惊鹊夸了一顿,又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沈惊鹊也不客气,从容地抚了抚自己的袖子道:“黎小姐,今儿恐怕不行,我同姐姐说好了,要去国子监买诗集来着,下回吧。” 黎月舒显然没想到,沈惊鹊会拒绝。 笑了笑:“我也无事,若是沈小姐不介意,我可以陪着沈小姐一同去国子监瞧瞧。” 惊鹊接话道:“恐怕不行,家姐怕生,若是黎小姐同行,恐怕不便。” 黎月舒三番几次被拒绝,面上有些尴尬,沈惊鹊表现的淡然又不失分寸,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何情绪。 应声道:“既然不便,那等下回吧。” 说完,转身走了。 沈惊蜜察觉到惊鹊对黎月舒的态度,悄声问道:“妹妹是不是不喜黎小姐?” “是。”惊鹊倒也没藏着掖着,毕竟黎月舒是把她逼到绝境的人。 沈惊蜜听见这回答,有些讶异:“妹妹之前同黎小姐可是有什么过节?” 因为在沈惊蜜的印象里,沈惊鹊是个性子挺好的人,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惊鹊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沈惊蜜的手道:“没有,姐姐莫要问这么多了。” 沈惊蜜见惊鹊不愿多说,便也作罢。 两个人朝国子监去。 沿着廊道,走到国子监门前。 为了确保沈惊蜜能同汪闵有接触,沈惊鹊进门,就同沈惊蜜道:“国子监这么大,姐姐咱们分头问问,到时候若是好了,便在门口等着,让丫鬟进去唤对方。” 沈惊蜜点点头,应声道:“也好。” 转身便要往左边走。 惊鹊连忙叫住她:“姐姐,你去右边吧。” 沈惊蜜有些疑惑地回头,朝着沈惊鹊点了点头,然后往右边走。 若是她没有记错,国子监监丞处理公务的地方,是在右边才对。 看着沈惊蜜走到书架子堆里,才转身往左边走。 国子监很大,近乎到处都是书架子,书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书。 前世做太子妃的时候,倒是没少来搜罗话本和诗集。 走到一个书架子前,看见前头的牌子,写着诗集二字。 刚想仔细找找,一抬眼,便瞧见了易渊。 易渊生的比她高许多,她透过书架子的缝隙,只能瞧见易渊的下巴和脖颈。 带着清冷和贵气。 一时间,有些愣怔。 失神间,便对上了一双眸子,眸色如墨,眉眼轻弯。 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隔着书架,敛眉朝易渊福了福身子。 虽然外头在下雨,但天色,比方才稍亮了一些。 光透过窗纸,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易渊透过缝隙看过去。 少女的皮肤在柔和的光线照射下,显得光滑通透,像是品相极好的玉。 “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惊鹊的声音响起。 “嗯,起身吧。”易渊轻声应了。 然后从旁边绕到惊鹊面前,举了举手里的《雪月》。 轻佻地开口问道:“沈小姐可是来找这个的?” 惊鹊点了点头:“是。” 话音刚落,便听见易渊含着轻笑的声音传过来:“沈惊鹊,你怎么这么乖啊!”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 惊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方才皇上让她得空可以过来瞧瞧这本诗集。 易渊他,误会了,还挺深。 惊鹊不想跟他多说,微微叹了一口气:“殿下觉得是,那便是吧。” 刚说完,就想到,方才皇上问话时,明明让他回去换衣裳了,也就是说,那些话,他本人不可能听见。 有些疑惑地开口道:“铖王殿下方才,明明不在殿上,怎么?” 易渊笑了笑,轻讽道:“果然是深闺里的小姐,宫里的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是活不下去的。” 惊鹊瞬间明白了,没再应声。 转身便想走到那边,拿了诗集便走。 走到隔壁书架上,找了一圈都没瞧见。 易渊靠在书架子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惊鹊找。 易渊看惊鹊找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沈小姐,别找了,最后一本在这。” 惊鹊突然有些气。 合着易渊站旁边,看了那么久她的笑话呢! “妙语连珠,我们回去吧。” 说着便往外走。 易渊看着少女气鼓鼓离离去的背影,抬手看了一眼手里的诗集,勾了勾唇。 刚出国子监,便瞧见了沈惊蜜在门口,同另外一个男子说话。 走近,才看见,那人,是国子监监丞汪闵。 “姐姐。”惊鹊小声叫了一声。 沈惊蜜回身,瞧见沈惊鹊,应声道:“妹妹,这位是国子监监丞汪大人。” 汪闵穿着一身深绿色官服,他是读书人出身,肤色同沈惊蜜差不多,深绿色的官服,衬得他很精神。 他虽然官职不高,但对沈惊蜜,却是真心的,她能看出来。 “汪大人。”惊鹊朝着汪闵行礼。 “小姐多礼了。”汪闵谦逊道。 沈惊蜜看见沈惊鹊两手空空地出来,问道:“方才汪大人同我说,《雪月》就在左边,妹妹你没找到吗?” “我正要同汪大人说呢,架上的《雪月》没了。” 汪闵颔首,轻声应道:“因着新科状元的缘故,这几日《雪月》倒是紧俏。” 然后对沈惊鹊道:“明日便有了,小姐若是需要,我明日差人送到府上。” 惊鹊想了想,接着道:“不麻烦汪大人了,改日得空进宫,再来吧。” 说完,接着道了一声谢:“多谢。” 汪闵看向沈惊蜜,接着对沈惊鹊道:“小姐客气了。” 沿着甬道往回走,想起了要带方辞去练兵场瞧瞧。 方才宴会上就已经用了大半精力,练兵场距宫门口又有些远,于是犯了懒劲儿。 同沈惊蜜道:“姐姐,来时我说了要带方辞去瞧瞧练兵场,走到宫门口有些远了,不如你先回去,让方辞沿着甬道过来,我在这儿等他。” “姐姐你就在马车上等着,我带着他去练兵场瞧瞧,立马就回来。” 沈惊蜜笑了笑,点了点头:“也好。” 彼时正是午后,雨比方才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天也没有方才的阴沉了。 惊鹊同妙语和连珠在甬道旁的一条连廊上,一边避雨,一边等方辞。 等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的响动。 惊鹊回身,就瞧见姜觉同另外一位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大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走。 惊鹊见人走近,福了福身子,算是打招呼了。 姜觉看见是她,倒是有些讶异,但很快,神色如常,同她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身边那位大人多嘴问了一句。 “你同她相识?” “倒也算不上相识,不过是方才宴上见过。”姜觉轻淡地应声,仿佛一点也不上心。 那位大人揶揄地笑了笑:“方才的宴!本官可听说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的宴,不仅是为了清禾郡主归宁那么简单。” 姜觉没应声,一步一步地沿着连廊走。 那位大人见姜觉兴致缺缺,毫不在意,接着问道:“怎么,是来赴宴之人,未有中意的?” 姜觉默不作声。 “太后娘娘的宴,来赴宴的,定然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你还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吗?” 姜觉怎么会不知道。 他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新科状元,太后兄长傅声西的学生。 太后想让他娶了名门,今后不仅对他的仕途大有助益,最重要的是,太后和国舅在朝堂的势力…… 他很清楚,他在太后和老师的眼里,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所以方才太后问他看上哪家姑娘了,他含糊其辞。 “方才那小姐不错,模样周正,明眸善睐,气质出尘,穿的妃色,却没有一丝艳俗,看着就是大家闺秀。” “若是娶了她,也未尝不可。” 姜觉笑了笑:“大人怕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娶她,恐怕还要再往上爬好几载呢。” “她是谁啊?” “沈大人嫡女,沈惊鹊。” 对方听见这句话,应声道。 “那确实,若是庶女,还有机会,嫡女便有些难喽。” ☆、送书 站在檐下有些久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方辞小跑着过来。 未撑伞,淋着雨过来。 身上湿了好些。 “小姐。” 方辞远远看见沈惊鹊,叫了一声。 惊鹊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撑伞?” “小的拿蜜小姐的伞,不合规矩。” 惊鹊听完,吩咐了一句:“妙语,你撑撑他。” “是。” 几个人往练兵场走。 方辞跟在沈惊鹊身后,慢慢跟着,盯着她的裙角,妃色裙角,被雨水打湿了,颜色深了不少。 即便沾着泥泞,也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惊鹊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皇宫很大,这路你可记住了。” “是。”方辞被惊鹊打断思绪,收了胡思乱想,专心记路。 到练兵场门口,惊鹊刚进去,就听见里面练兵的声音。 仔细看了看,一眼便瞧见了沈惊显。 沈惊显看见沈惊鹊有些惊喜,让他们自己练着,然后走到沈惊鹊的身边。 “妹妹怎么来了?” 他戴着斗笠,身上套着蓑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看着是真的高兴。 “我同姐姐进宫赴宴,想着,带方辞熟悉熟悉到练兵场的路,免得你到时不得空,他又不认路。” 沈惊显听完,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方辞,提议道:“方辞,既然都来了,不如就跟着一块练吧,晚间同我一起回去。” “好啊。”惊鹊应声,然后扭头问方辞,“你可愿意?” “听小姐吩咐。”方辞朝惊鹊拱了拱手。 惊鹊颔首,然后对沈惊显道:“如此,那哥哥我便先回去了,姐姐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嗯。” 惊鹊转身,走了好几步,转身加了一句:“方辞,若是吃不消练,便同哥哥说一声吧。” “毕竟才开始练。” 沈惊显调皮地回了一句:“妹妹这是质疑哥哥练兵的本领?” 惊鹊知道沈惊显是在开玩笑,笑了笑,没说话,转身便回去了。 到宫门口,已经将近申时了。 和沈惊蜜坐在马车上,街边传来吃食的香味。 沈惊鹊看着沈惊蜜,叫了一声:“姐姐。” “嗯。” 试探着开口问:“姐姐今儿见过汪大人,觉得如何?” 沈惊蜜突然听见惊鹊这么问,有些疑惑,偏头看向惊鹊:“汪大人?妹妹说的是国子监监丞?” “是啊。” “今儿同他说话,人倒是温润如玉,也顾着女儿家的性子,长的么,也算周正。” 说完,又问了一句:“妹妹怎地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同沈惊蜜回到府里,回屋里换了身干的衣裳,喝了一碗热汤,总算舒服了不少。 让连珠搬了一张玫瑰椅在走廊上,坐在走廊上,吃着葡萄,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舒服的紧。 坐了好一会儿,便瞧见院门口,门房撑着伞小跑着过来。 手上像是拿着一本什么东西。 “小姐!” 惊鹊看着他过来,收了伞,才问了一声。 “何事?” 门房将手里的本子递过去。 惊鹊看见本子上的雪月两个字,有些讶异,顿了顿,等着门房开口。 “方才有人,让我们把这个交给小姐,说是小姐要的。” 惊鹊一怔,伸手接过。 汪闵不是说明儿才有吗? 想了想,对门房道:“你先下去吧。” “是。” 遣了门房下去,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第一页用写着两个字。 沉舟。 那是,易渊的字。 姓易名渊,字沉舟。 笔锋遒劲,仔细看,又有些收敛。 惊鹊看着诗集,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易渊这么做的原因。 若是要送给她,为何方才在国子监不直接给她? 抬头看向院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 练兵场。 沈惊显带着方辞过去。 方辞身上穿着的,明显是下人的衣裳,沈惊显带着他过去。 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裳,然后吩咐了一句:“王峰,带他去领一身衣服。” 队列中有个年轻人出来,中气十足地应声:“是!” 方辞点点头,跟着一块过去。 他们过去之后,有人在队列里小声嘀咕:“诶,那人谁啊?” “不清楚,方才瞧见那人是跟着一位小姐过来的。” “他穿的衣裳,看着就是个下人,难道将军要让我们同他一块练吗?” “将军都让王峰带他去领衣裳了,一看就是啊!” “他一个下等人,凭什么!” 有人啐了一口,不屑地开口道。 看向方辞走过去的方向,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方辞换好衣裳,同他们站在一起,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他自小跟着老乞丐乞讨,会看人脸色。 当即就知道,他们不欢迎他。 —— 入夜。 惊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先解决云姝。 她是黎断的人,无论现在构不构成威胁,她都不能继续接触易渊。 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云姝离开易渊。 翌日。 听戏坊。 惊鹊进门,吴嬷嬷见惊鹊进来,停了一会儿才过去招呼。 她对惊鹊有印象,因为上回,她问起过李公子的行踪。 “这位小姐,又来看戏啊?”吴嬷嬷热情地招呼道。 “是啊。”惊鹊自然地应声。 抬头看了一眼盈水阁。 随口问道:“今儿盈水阁空吗?” “空。”吴嬷嬷应声道。 看来易渊不在。 “那便要盈水阁吧。” “行,老身让小厮带您上去。” 云姝今儿只有一场戏,但是来看戏的人也不少。 惊鹊坐在盈水阁,安安静静地听戏。 说实话,云姝相貌其实算不上特别好看,但,因为戏唱的好听,越看越有特别的味道。 身在风尘,却不风尘,甚是难得。 一曲唱完,惊鹊让妙语去请吴嬷嬷。 吴嬷嬷很快就来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吴嬷嬷开口问。 “没什么,就想请云姝姑娘喝喝茶。” 吴嬷嬷听到这话,愣了愣,眼神开始犹豫起来。 这姑娘,上回来找李公子,这回又来找云姝,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听戏坊谁不知道李公子为云姝一掷千金的事儿啊。 这姑娘,莫不是李越在外面养的情.妇,又或者,是他的正妻? 听戏坊可有不少彪悍的女子,专门过来找自家男人,有的甚至拿着刀棍,这种女人,可半点受不得刺激。 思忖了半晌,应声道:“云姝姑娘一般不见外客,姑娘见谅。” 惊鹊就知道吴嬷嬷会这么说。 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掀开盖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接着道:“是吗?可我来之前怎么听说,听戏坊的姑娘只要银子够多,谁都可以见呢?” “想要多少银子,说吧?” 易渊在听戏坊化名李越,达官显贵们都有所耳闻。 所以云姝是易渊的人,这是近乎满京都的达官显贵都知道的。 没人找云姝,因为一个女人,同铖王殿下过不去,实在不值当。 吴嬷嬷这下倒是犯难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开口。 正愣神间,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放肆!” 接着就是一声威严且带着压迫的女声。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妙语和连珠在内。 只见惊鹊把手里拿着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摆,喝声道。 惊鹊见吴嬷嬷被慑住,接着,看向吴嬷嬷,慢悠悠开口反问道:“你知道,跟你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惊鹊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候,旁的没学会,端架子倒是学的十成十的像。 因为皇后娘娘总觉得她看着太良善,怕镇不住易沉其他的女人。 于是老让宫里最凶的嬷嬷教着。 这一来二去,学的自然像。 吴嬷嬷从没见过这场面。 因为惊鹊的仪态看着,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加上方才,她都已经端出架子来了。 这下不敢含糊,连忙应声道:“老身这就让云姝姑娘上来。” 等吴嬷嬷出去了之后,连珠伸手拍了拍胸口道。 “小姐,你方才可真是神气,我和妙语都被吓得不轻呢。” 妙语接话道:“是啊是啊,我的心被吓得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呢!” 连珠接着提出疑问道:“不过,小姐,为何一定要见那个云姝啊?” “不过是一个戏子,也值得小姐如此大费周章!” 连珠还没说完,便被妙语扯了扯袖子。 连珠才反应过来。 “是奴婢多嘴了。” 不消片刻,吴嬷嬷便带着人上来了。 许是吴嬷嬷跟云姝交代过什么,云姝见到沈惊鹊的时候,并没有多讶异。 吴嬷嬷领人进来之后,说了一句:“那老身就先告退了。” 便退了出去。 惊鹊伸手摸了摸茶盏,然后吩咐道:“妙语,连珠,你们也下去吧。” “是。” 二人应声,也退了出去。 云姝穿着一身深蓝色百合纹轻纱衫,蓝色轻纱底衬得百合纹饰格外清新淡雅。 耳朵上挂着一副白色珍珠耳饰,大方温婉,穿的衣裳,配的配饰都不是最惹眼的,但却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能做听戏坊的头牌,绝不仅仅只是戏唱的好,相貌不错而已。 人都出去了。 云姝看向惊鹊。 惊鹊一身也简单,淡紫色轻袍,典雅又不厚重,头上一个简单的凌虚髻,簪着一支并蒂莲步摇。 “见过姑娘。”云姝不卑不亢地朝惊鹊行礼道。 “不必多礼。”惊鹊应声。 “姑娘想听什么曲子?” 云姝故意的,她心里清楚得很,惊鹊见她,绝不是为了听戏那么简单。 “来一首《软香云》吧。” “好。”云姝应声,往旁边走。 云姝刚走到位子上,拿起琵琶,准备弹的时候。 听见惊鹊的声音。 “我知道你什么身份。” 心头一颤,拿着琵琶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地反问道:“云姝不就是听戏坊的一个戏子吗。” “姑娘若是不知道,又怎会过来听戏?” 惊鹊盖了盖茶盏,笑着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然后看向云姝,她的眼神透亮,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云姝有些受不住同她对视,低头调琴弦,应声道。 “姑娘都没说明白,云姝怎么会知道姑娘的意思。” 惊鹊也不再跟她绕弯子,接着冷冷道:“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总之,离李越远点。” 云姝从惊鹊的口中听见李越的名字,调琴弦的手一顿,笑着抬头道:“我不过是个戏子,李公子出了银子,便是我的客人,哪有忤逆客人的道理。” “姑娘这话,该跟李公子说才是。” 惊鹊还未开口,便听见门口吴嬷嬷的声音。 “哎呀,李公子,来了!” “可惜了,今儿盈水阁和云姝姑娘,都被别人包了。” 声音里满是矫揉造作的委屈,一听,就是故意。 ☆、佩玉 惊鹊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云姝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拔了发簪。 一时间,青丝凌乱。 易渊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云姝发丝凌乱地跪在沈惊鹊的旁边,背对着他。 沈惊鹊一脸懵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他。 易渊今天穿了一件花青色半月暗纹轻袍,腰间系了一条牛皮革腰带,身形颀长。 头上戴了白玉冠,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惊鹊微微低头,就看见云姝脸上的泪珠。 立马想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她从前在太子府,见的太多了。 果然,云姝眼睛红红地扭头对易渊道:“李公子。” 声音哽咽,泫然欲泣。 仿佛在惊鹊那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易渊站在门口,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点都不意外。 反倒是吴嬷嬷,看见云姝哭了,装模作样大惊小怪地跑过去,嘴里还嚷嚷着:“怎么了这是!怎么好好地哭了!” 易渊展开手上的扇子,笑着问了一句:“是啊,这是怎么了?” 云姝刚想开口,就听见惊鹊不紧不慢地接话道:“是啊,云姝姑娘这是怎么了?” 惊鹊一脸无辜,接着反问道:“是有什么话着急同我说吗?走得这样急,都不小心摔了,幸好没磕着桌角,这要是磕着桌角了,毁了面相,可就有一段时间不能唱戏了啊?” “你说是不是啊,云姝姑娘?” 惊鹊这样说,云姝反倒愣在原地,眼泪停在脸颊上,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惊鹊摸了摸茶盏盖子,到底还是太嫩,见识太少,这种伎俩,在宫里都不算新鲜。 惊鹊起身,扶起云姝,然后故作关心地叮嘱了一句:“云姝姑娘,以后走路可得看路。” 然后看向易渊:“李公子,这戏,我听完了,先行告辞。” 易渊忽然想逗逗惊鹊,笑着看向她:“沈小姐上回,不是说云姝姑娘戏唱的一般吗?” 惊鹊看着云姝道:“是我低估云姝姑娘了,头牌就是头牌,今儿见识过了,戏不仅唱的不错,演的,也不错。” 谁都能听出来,惊鹊口中的弦外之音。 云姝听完,耳尖微微红了,不敢看惊鹊。 惊鹊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没注意,易渊看向她的带着探究的眼神。 少女的背影,明明瘦削单薄,淡紫色的衣角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摆动,灵动轻盈。 易渊总觉得,在沈府里见到沈惊鹊的那个傍晚,她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属于少女的沉稳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深宫里生活了很久的样子。 而方才,他推门进去,看到她的眼神,那种感觉更甚。 面对云姝的伎俩,她甚至有些不屑,仿佛见惯了。 可他知道,沈惊鹊,此前一直在深闺,连进宫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从听戏坊回到府里。 远远地,就看见府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仔细看,马车的横檐上,刻着白泽纹,挂着淡黄色的流苏。 那马车,惊鹊前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她同易沉一起,坐过无数次。 连珠看着马车,倒是有些惊奇:“淡黄色的流苏,白泽纹,那不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吗?” 惊鹊知道易沉在里面,不想见他,而且,她这几日出门的次数有些多,若是被沈安知道了,少不了说一顿。 便想直接从旁侧的小路直接到西宅。 没想到刚绕到小路上,就听见沈安叫她。 “鹊鹊。” 惊鹊被抓包,僵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 转身,就看见沈安穿着玄色官服站在大门口,易沉站在沈安旁边。 “今天怎么又出府了?”沈安有些责怪道。 “整日里在府里待着,闷得慌嘛!”惊鹊吐了吐舌头,应声道。 易沉站在沈安旁边,看见惊鹊这样,心里一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快过来见过!”沈安接着指了指身边的易沉道。 惊鹊往前走了两步,便在稍远的地方向易沉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易沉看着沈惊鹊,淡声道:“小姐起身吧,不必多礼。” 惊鹊刚想开口,借口回西宅了。 没想到易沉接着道:“既然如此,沈大人先回吧,让小姐送本殿到门口便可。” 沈安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慌张。 易沉向来守礼数,从前也来过府里几回,见过惊鹊几次,但前几回见惊鹊,都没什么反应,如今突然…… 惊鹊听见这话,也是一愣。 按理来说,易沉对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易沉前世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更别提,他们现在未成亲。 乱了,一切都乱了! 到底哪里错了! 惊鹊半天没应声。 “鹊鹊。” 沈安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看向易沉,敛眉道:“臣女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有些别扭地走到易沉身边。 跟着他一块往府门口走。 沈府不小,前厅到府门口还有一段路。 惊鹊不想说话,所以一直沉默着。 易沉悄悄打量着惊鹊。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处理公务时,看见送往沈安府里的公文,脑子里就浮现沈惊鹊那张脸。 鬼使神差地就把送往沈府的公文留了下来,下朝了一并给送过来了,想见她一面。 自从前几日做梦梦见她,他对沈惊鹊的感觉,就一直很微妙。 他好像,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想见她。 惊鹊走在易沉身边,觉得甚是尴尬,但她不想开口说话。 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走到府门口,惊鹊朝易沉躬了躬身道:“至此,殿下慢行。” 易沉听见惊鹊说话的瞬间,耳边恍惚听见有个相似的女声对他说:“殿下,慢行。” 看向沈惊鹊,然后,抿了抿唇,接着道。 “你方才说什么?” 惊鹊有些疑惑地抬头,瞥了一眼易沉。 心想她方才说的不小声啊,易沉怎么这都听不见。 “殿下,慢行。” 虽然这样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 刹那间,惊鹊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仿佛重叠在一起。 易沉看着少女的眉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绒绒的,像是刷在他心上。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抱她。 他顿在原地,良久。 最终喉结动了动,应声道:“好。” 惊鹊听易沉应完声,就等着他上马车,赶紧走。 因为按规矩,客人走了,主人才能回去,不然,就是失了礼数。 没想到等来一句。 “小姐回去吧。” 跟在易沉身后的梁苏听见易沉这话,有些诧异。 易沉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包括点名让她送出府。 易沉对这个沈家小姐,太特别了。 既然易沉这么说了,惊鹊也不客气了,朝易沉福了福身子,扭头就走了。 易沉伸手抚了抚腰间的佩玉。 他昨夜,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沈惊鹊坐在床檐,及腰的长发,垂落在被褥上,烛影摇曳。 忽然,她光着脚跑下床榻,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裳这枚佩玉,微笑地看向他,同他道:“殿下,佩玉掉了。” 再抬眼,紫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转身,喃喃了一句。 “回吧。” —— 易沉回到府里,就看见府门口站着皇后宫里的余公公。 余公公瞧见易沉。 讨好地上前朝他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起身吧。” 余公公连忙道:“奴才今儿来,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请殿下进宫小聚。” 余公公说完,凑近易沉几分道:“娘娘说,有事同殿下商议。” 易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未央宫,已近黄昏。 门口站着的宫女见是易沉,笑的格外含蓄娇俏,声音柔柔地行礼请安道:“太子殿下。” “嗯。” 章曲莹听见易沉来了,高兴地眉眼轻弯:“平清,来了。” 平清,是易沉的字。 “用膳了吗?”章曲莹问道。 易沉摇了摇头。 章曲莹连忙道:“翠翠,把小厨房刚做的菜端上来。” “谢母后。”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等菜都上好了,章曲莹谴了其他人下去。 易沉夹菜,章曲莹给他盛汤,一边盛汤一边道:“平清,前几日你父皇同本宫说起你的婚事。” 易沉听见婚事二字,便停了手里的动作。 “你年纪也不小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属实不该,本宫特意从储秀宫里挑了几个品貌极好的,你待会过去瞧瞧,便带几个回去吧。” “婚事的事,不着急,母后要给你挑一个好人家。” 易沉知道,父皇一定知道此事,父皇生性多疑,若他拒绝,父皇会不会以为他心在皇位,而无心女.色。 顿了顿,接着问了一句:“慧妃娘娘那边呢?” 易渊只比他小一岁,按理来说,易渊那边,父皇应当也会提一嘴。 说到慧妃,章曲莹脸色微微变了几分。 “听闻,慧妃今儿,确实去了储秀宫。” “不过老七风流成性,应当是极欢喜的吧。” “前几日你父皇知晓他沉迷听戏坊一个戏子,还说了慧妃一顿,让她好好教教。” “对了,你父皇前几日还说,要给易汐找伴读呢!言语之间,感觉有些属意沈安的嫡女。” ☆、伴读 易沉听见章曲莹说起沈惊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若无其事道:“伴读?” “易汐才十岁,伴读不是应该找与她同岁的官家小姐吗?沈安嫡女,比易汐大了四岁,做易汐的伴读?” “本宫也问过,你父皇的意思是,上回太后娘娘的宴上见过一回,看着觉得不错。” 易沉没再说话,但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若是沈惊鹊进宫伴读,那见她,自然也变得容易许多。 用完膳从未央宫出来,天已经黑了,边上都挂上了灯笼,走廊尽头,有几个太监还在挂灯笼。 章曲莹从殿内出来,就看见易沉看着远处的灯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儿子,自小性子内敛,如今大了,同她愈发说不上话了,倒是让她有些忧心。 她是中宫,她的儿子是太子,表面风光,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时时刻刻都站在冰上,脚下是深不可测的冰水。 若哪一日,不小心打滑摔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平清,走吧。”唤了易沉一声。 易沉回身,点了点头:“嗯。” 走到储秀宫,门口守门的太监,朝里唤了一声。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然后便是莺莺燕燕地跪了一地。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章曲莹应声道:“都起身吧。” 然后同旁边的嬷嬷道:“让那几个人过来吧。” “是。” 嬷嬷躬身应了,然后让其他人下去,然后唤了一声。 便有好几个长相精致,打扮精巧,穿着粉色秀女衣衫的年轻女子走出来。 看见易沉,表情还略微有些羞怯。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章曲莹偏头,示意易沉瞧瞧。 易沉看着那些女子,莫名有些烦躁,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沈惊鹊。 随便指了开头两个。 开头两个秀女被指,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躬身应谢:“妾身谢过太子殿下厚爱。” 章曲莹见了,开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第一个站出来,福了福身子:“妾身,樱雪。” 第二个站出来道:“妾身,希芸。” 章曲莹见易沉兴致缺缺的,回了一句:“今后在太子府伺候,可得尽心尽力。” “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二人说完,皆抬头瞥了一眼易沉,神色羞怯。 回到太子府,易沉要进门,梁苏在身后犹豫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易沉回身,就看见梁苏看向身后的那辆马车。 顿了顿,接着道:“让她们去东苑住下吧。” “是。” —— 铖王府。 易渊刚回府,陈旭便在旁边道:“殿下,今儿慧妃娘娘宫里的邓公公来了,带了几位秀女。” 易渊听见秀女两个字,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悦。 陈旭察觉,悄悄补了一句:“听闻,是皇上的意思。” “还有,邓公公提了一嘴,说是皇上有意让沈安嫡女做易汐的伴读。” 易渊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 没应声,继续往里走。 进到房里,就看见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床边。 “啊!”两个人看见陈旭,尖叫出声。 陈旭是跟着易渊一块进去的,看见这场面,连忙转过身,背对着。 易渊眼神没什么变化,打量了一眼两个人。 两个人里面穿着围兜,外面套了一件薄纱。 看见易渊,脸红着躬身行礼:“妾身见过铖王殿下。”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易渊平静地开口问道。 二人犹豫了一会,相互看了一眼,才轻轻应声道:“是慧妃娘娘。” 易渊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 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两个人都有些犹豫,因为传言铖王殿下英俊潇洒,风流成性,沉迷美色,可如今看来,好像同传言的,不大一样。 福了福身子,拢好身上的衣服,同易渊道:“妾身告退。” —— 北淮初夏的天气。 太阳已经有些烈了。 惊鹊醒来,一身的汗,黏糊糊的,极其难受,喉咙也很干。 身上乏力得紧。 瞄了一眼冰釜,已经是一滩水了。 “妙语。”朝门口唤了一声。 妙语端着水进来,应声道:“小姐可是渴了?” 惊鹊点点头,坐起身,咕咚咕咚把一杯水都喝了,方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 连珠也跟着端了洗漱的水进来。 一边进门,一边同惊鹊道:“小姐,方才我听府里的下人嚼舌根,说是昨儿太子傍晚进宫,从宫里带了两个秀女回府,还听说,慧妃娘娘宫里的邓公公,也送了两个秀女去铖王府。” 惊鹊没应声。 易渊和易沉的年岁也不小了,宫里出于子嗣顾忌,自然上心。 接过连珠递过来的脸巾,擦了擦脸,接着一边擦手,一边同连珠道。 “这些话,听听便得了,少说几句,宫里的事,议论不得。” 连珠被教训,低头乖巧地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也只是同小姐说说罢了,旁人求奴婢说,奴婢也不会说的。” 惊鹊被连珠的话逗笑,无奈地摇摇头。 从屋里出来,连珠凑近妙语道:“诶,妙语,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有些变了?” 妙语点点头。 连珠见妙语点头,便有些激动道:“若是之前我同小姐说这些,小姐定然觉得新奇,要我多说些,可如今,倒像是没什么兴趣一般,反倒让我别说。” “还有不止这些,有好些时候,我都觉得,小姐好像不是小姐了,看着虽然同从前没什么差别,但总觉得有心事似的!” 妙语看了一下四周,然后用手肘碰了碰连珠。 轻声提醒道:“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还是少说两句吧。” 连珠连忙噤了声,没再多言,有些后怕地四处瞧了瞧。 然后跟着妙语,一块消失在连廊尽头。 惊鹊用完早膳,想出门走走,甫一出门,便看见了方辞。 方辞见惊鹊出来,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小姐。” 自从方辞跟着沈惊显一块去练兵场练兵,倒是有段时日未见了。 他去练兵场时,惊鹊还未醒,他回来时,惊鹊大多已经用完晚膳了。 方辞比之前刚来的时候,黑了不少,也壮了不少。 只是,脸上有几道伤和淤青。 “起身吧。” “谢小姐。”方辞起身,微微低着头,不敢看惊鹊。 惊鹊先是问了一句:“这几日同哥哥去练兵场练习,感觉可好?” “多谢小姐关心,一切都好。” “那,脸上的伤是?”惊鹊知道,练习会受伤,可一般不会伤在脸上。 方辞犹豫了一会,然后应声道:“练习的时候不小心的伤的,小姐不必担心。” 既然方辞都这么说了,惊鹊也未过多询问。 “妹妹。” 刚问完话,便听见沈惊蜜在西宅门口唤她。 “姐姐。”惊鹊看过去,叫了一声。 沈惊蜜步子有些急地往惊鹊这边走。 “昨儿我同国公府的小姐出去游玩,听国公府的小姐说,皇上有意让你做平熹公主的伴读。” 惊鹊一怔,平熹公主的伴读,前世,易汐根本没有伴读。 “可是准信?”惊鹊反问道。 脑子却是乱乱的。 若是准信,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得进宫。 沈惊蜜点点头。 惊鹊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而且听国公府小姐说,皇上有意让新科状元姜觉做平熹公主的老师。” “姜觉?” 姜觉他不是应该入大理寺吗?他若是要教易汐,那岂不是,起码有一年,入不了大理寺! “妹妹怎么了?” “没怎么。” 惊鹊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惊奇罢了,国子监的夫子那么多,怎么偏偏选了姜觉。” 沈惊蜜接话道:“不清楚,圣意难测啊。” 沈惊蜜以为惊鹊是吓着了,毕竟进宫伴读不是小事,况且平熹公主深受皇上宠爱,见皇上的次数多了,危险自然也多了。 于是伸手拍了拍惊鹊安慰道:“妹妹莫担心,做好分内之事定然不会有错。” 惊鹊点点头,算是应了。 果然,下午皇上身边的曹公公便来了。 来西宅叫人的下人慌的不行:“小姐,小姐!宫里的曹公公拿着圣旨来了。” 惊鹊早就有心理准备,理了理衣裳,起身到前厅接旨。 “臣女见过曹公公。” 曹亿客气,知道皇上看重惊鹊,连声道:“哪里哪里,小姐折煞老奴了。” 寒暄了一会,曹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老奴先把这旨颁了吧。” “沈惊鹊接旨。” 惊鹊躬身跪在前头,身后其他人也跪了一地。 “臣女接旨。” “沈家嫡女,恭谦好学……特封为平熹公主伴读,钦此。” “沈家小姐。” 惊鹊伸手接过。 记忆有些恍惚,前世接的唯一一个旨,便是做太子妃。 如今这场面,倒是与那日有几分相象。 曹亿扯着尖尖的嗓子对惊鹊道:“行了,这旨也颁了,老奴便先行回宫复命了。” 一行人送曹亿到门口,沈安道:“曹公公慢走。” 曹亿笑了笑:“沈大人真是折煞老奴了,多谢,告辞。” 沈安不必亲自送曹亿出来,但曹亿毕竟是易寒身边的大总管,虽然是个太监,身份地位,确实不容小觑。 ☆、盛汤 接旨之后,便是准备进宫。 陆琪蓝为此还很是忧心,晚上用晚膳时还念念叨叨的。 “鹊鹊每回进宫,都有人陪着,这突然要进宫伴读……”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安打断了:“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意思,你也别想太多了,不过进宫伴读而已,弄得生离死别似的,再说了,鹊鹊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这当娘的,倒是先慌了。” 陆琪蓝被沈安这么一说,噤了声,没再说话。 惊鹊朝陆琪蓝笑了笑:“娘,没事的,女儿有分寸。” “娘,伴读是什么呀?”沈惊蓉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问黄雁荷。 黄雁荷解释道:“就是陪着公主一块读书,就像你练琵琶,找个人陪着,没那么闷。” “哦~”沈惊蓉嘟着嘴应声。 嘴角还带着菜的酱汁,一脸天真地问沈安:“那爹爹能给我找个伴读么?” 沈安正喝汤呢,听见沈惊蓉这话,差点呛着:“你哪次练琵琶,没人陪着。” “可蓉儿也想有个姐姐一块练。” 黄雁荷听沈惊蓉说完,接了一句:“蓉儿若真是想要伴读,便自己同徐姑姑说可好?” 沈惊蓉听见徐姑姑的名字,撇了撇嘴:“那蓉儿还是自己练吧。” 见沈惊蓉如此,一桌的人都笑了。 说是有分寸,但其实心里挺没底的,她前世同易汐没怎么相处过。 面上关系倒是还过得去,但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是太子妃了,是易汐的皇嫂。 易汐在她面前,自然不会耍性子。 伴读的时辰同早朝的时辰一样,辰时进宫。 惊鹊今日起的比平时都早,脑子还有些懵懵的,洗漱完,换好衣裳。 便坐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晃的人发困,惊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早起来了,所以困的紧。 马车行到宫门口,便停了,惊鹊被震醒,伸手撩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离宫门还远着呢。 “妙语,怎么了?”惊鹊问了一句。 妙语轻声道:“太子殿下的马车在前头。” 听见易沉的名字,惊鹊马上就把帘子放了下来。 进到宫里,惊鹊撩开帘子下马车,就看见易沉也正好下马车。 心里暗道这车夫不上道,偏生把马车停在易沉的马车边上。 下了马车以后,看都未仔细看易沉,垂首低眉,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起身吧。”易沉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然后不经意地开口问,“沈家小姐这是……进宫伴读。” “是。” 惊鹊应声,接着道:“国子监离宫门远,今儿是臣女第一日伴读,若是迟了,怕失了礼数,先行告辞了。” “嗯。”易沉应声,就看见沈惊鹊逃似的快步离开。 易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叫了一声:“梁苏。” “在。” “你有没有觉得,她总是躲着本殿?” 梁苏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属下无能,属下不知。” 易沉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往长信殿走。 长信殿围栏处,易渊看着易沉往这边走,才淡淡地转过身,往大殿的方向走。 他方才走在路上,就听见陈旭道:“是太子殿下。” 他转身看过去,就看见易沉跟沈惊鹊在说话,因为离得远,所以,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太舒服。 —— 惊鹊到国子监,幸好易汐还没到,若是她一个伴读,还要公主等她,成何体统。 姜觉倒是已经在了。 他穿了一身浅绿色的官服,显得很精神。 惊鹊进去,朝姜觉行了一个礼。 “姜大人。” 之前还未封官职,于是便叫姜公子,如今,他都已经穿上官服了,自然得叫姜大人。 “沈小姐。” 姜觉也叫了一声惊鹊。 惊鹊进去,原本是要在位子上坐下的,因为太过于好奇了。 于是走到姜觉前面:“姜大人。” 姜觉抬眼,就看见惊鹊一副欲言又止地站在他面前。 眼神询问她。 惊鹊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想了想,还是不妥,于是摇了摇头道:“无事。” 刚到位子上坐下,便听见门口的响动,看见易汐,连忙行礼。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姜觉也连忙行礼道。 “臣,见过公主殿下。” “都起身吧。” 易汐先是看向姜觉,小大人模样地上前:“老师,本公主是当着父皇的面拜过大人为老师的,且父皇也说了,从今往后,免了老师的行礼。” “老师便莫要同本公主多礼了,若是被父皇瞧见了,还说我耍小性子。” 姜觉听完,才应声道:“是。” 接着走到惊鹊的面前:“本公主此前是不是见过你。” “是,之前太后娘娘的宴上,曾与公主见过面。” “既然父皇点了你做本公主的伴读,便没那么多礼数了。” “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沈惊鹊。” “那我叫你惊鹊可好。” “嗯。” 说完,便开始今天的课了。 公主才十岁,且是第一天上课,所以,内容还算简单。 小半天听下来,惊鹊觉得姜觉其实讲的很好,内容不枯燥,甚至还挺有趣的。 且说话什么的,也没有国子监里那些夫子的古板和高高在上的感觉。 皇上看人还是很准的。 将近午时,下课了。 平熹公主回宫用膳。 走到门口,叫了一声:“惊鹊。” “公主。” “午后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课,你随本公主回宫用膳午休吗?” 想了想,中午的时间,确实挺长的,遂点点头:“那如此便多谢公主。” 跟着易汐一块回到瑶华宫,因为跟着易汐一同进殿,便少了通报。 瑶华宫内焚了香,香味淡淡的,带着一丝檀木的味道。 甫一进门,就瞧见两个身影在殿内。 “儿臣见过母妃,慧娘娘。” 惊鹊也是一怔,未曾想到慧妃娘娘也在,连忙行礼道:“臣女见过淑妃娘娘,慧妃娘娘。” 淑妃先应声道:“起身吧。” “谢淑妃娘娘。” 接着仔仔细细上下打量惊鹊,开口问道:“你就是沈家嫡女。” “正是。” “仪态不错。”慧妃颇为满意地赞赏道。 宫里的女子,最在乎的,便是仪态,惊鹊嫁给易沉前,可在教养嬷嬷手下遭了不少罪。 “谢慧妃娘娘夸赞。” 淑妃接着道:“汐儿今日去国子监读书,学得如何?” “老师教了《长歌行》还让汐儿回去好好背,明儿便要考汐儿。” “那汐儿会了吗?背给母妃听听可好?”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常恐” 易汐背到这儿,便卡住了,重复了好几遍,都没能背出来。 惊鹊轻声提了一嘴:“公主,叶子春天发芽,那最怕的便是……” 易汐还没听惊鹊说完,便高兴道:“秋节至!” 磕磕跘跘地背完,已经耗了不少时间,所幸,淑妃和慧妃是极有耐心的。 听易汐背完,淑妃摸了摸易汐的头,然后拿起桌上的马蹄糕递过去。 “汐儿真厉害,奖励汐儿一块糕点,今晚可得背熟,明儿老师考你,可没人帮你。” “汐儿知道了。”易汐奶声奶气地应声。 开心地吃糕点。 “今儿淑娘娘这儿如此热闹!” 听见易渊的声音,惊鹊扭头,就看见易渊摇着扇子进门。 还未反应过来,易渊就先同两位娘娘行礼了。 “儿臣见过母妃,淑娘娘。” 易汐嘴里含着糕点,含混不清高兴道:“七皇兄!” 惊鹊连忙行礼:“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淑妃和慧妃娘娘交好,她也是知道的,淑妃是秀女出身,母家无依无靠,不像慧妃,出身显赫。 淑妃自然要为自己谋划。 且,她虽生了双生子,可豫王殿下易潮是养在周太妃膝下,只有逢年过节的才见,平日里也见不上几面。 “既然铖王殿下来了,那便上菜吧。” 惊鹊突然有些慌,她来的时候可没想过,同慧妃还有易渊一块用膳! 但是,现如今,已经是如此境况了,她还能说不吗! 有些别扭的坐下。 坐下吃了好一会儿。 便听见慧妃娘娘道:“沈家小姐,给本宫盛一碗汤如何?” 桌上摆了两份汤,一份酸萝卜老鸭汤,一份花蛤汤。 “好。”惊鹊应声。 脑子里突然想起来,前世家宴,皇上曾在宴上提过,慧妃不喜吃花蛤。 因为沈惊蓉喜欢花蛤汤,那时蓉儿还同她说,惊鹊姐姐,好奇怪,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不喜花蛤。 她便记住了。 且,方才慧妃没有碰过花蛤汤。 起身,恭谨地给她盛了一碗酸萝卜老鸭汤:“娘娘请。” 慧妃娘娘笑了笑,像是极其满意的样子,惊鹊看的有些慌。 用完膳,从殿内出来,进了淑妃安排的客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本就起的早,读了半日的书,加上方才同她们用膳,累极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姐!” 听见门外的声音,惊鹊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进来。” 妙语进门道:“小姐,到时辰了,该去国子监了。” ☆、借伞 跟着易汐从瑶华宫出来,正值午后,天气有些热。 即便是走在廊道上,也有些出汗。 后宫跟前朝离得远,还有好一段路。 易汐突然回头,问惊鹊道:“惊鹊,你去过京都的灯会吗?” “回公主,去过。”虽然不知道易汐突然问这个是何缘由,但还是照实答了。 易汐眼睛闪着光地问道:“是不是很有趣?” 还未等惊鹊回答,她又接着道:“皇兄曾同本公主说过,京都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儿的,有糖人,糖葫芦,馄饨,皇兄给我带过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本公主觉得可好吃了,跟马蹄糕一样好吃。” “你吃过糖葫芦吗?” “嗯。”惊鹊应声。 她吃过,倒是不太喜欢糖葫芦外头过于甜的糖衣,所以吃的次数不多。 不过易汐正是爱吃糖的年纪,也难怪她喜欢。 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公主若是想吃,明儿早上臣女进宫时,给公主带一串可好。” “好啊。” 易汐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是真的高兴。 惊鹊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红墙,身为公主,有千万人艳羡的身份地位,却因为街上一串的糖葫芦,这样高兴。 忽然觉得,这皇宫,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被困在里头的人,无论地位多高,终究是压抑的。 回到国子监,看见姜觉站在连廊上,看着远处的山影出神。 “老师。”易汐性子活泼,看见姜觉,远远地叫了一声。 “公主。” 姜觉回身,叫了一声,未行礼。 下午的课,没讲什么,只是练字。 天很暗,看着快要下雨的样子。 快要结束的时候,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惊鹊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有些头疼,若是这雨要下到明日,那岂不是还要更早起来。 何况她还答应了公主,要给她带糖葫芦。 姜觉还留了课业,回去抄《长歌行》两遍。 她原以为自己不用,没想到姜觉道:“沈小姐既然是公主的伴读,那便与公主一般无二,明日一同给我吧。” 惊鹊:“……” “好的,老师。” 从国子监出来,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她们未带伞,且这儿离停马车的地方,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呢。 正看着雨发愁呢,眼前便递过来一把伞。 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繁密的莲花,一簇簇的,格外好看。 拿着伞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深蓝色的袖子,跟伞面上的白色莲花相映衬,有一种说不出静谧的感觉。 仿佛夏日夜里,坐在湖心的亭子,喝着冰镇绿豆汤的感觉。 沁人心脾。 顺着袖子往上看,就看见易渊也正看着她。 “铖王殿下。” 连忙朝他行礼。 还未福下身子,便被易渊扶住了。 他的手温热有力,惊鹊隔着轻袍,都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惊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免礼吧。” 易渊将手收回,另外一只手将伞递过去。 “这伞,你拿去用吧。” 惊鹊怔了怔,看了一眼易渊身后的侍卫,他们也只有一把伞。 有些迟疑。 易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悠悠道:“本王在宫里,还缺伞吗?” 惊鹊一想,确实。 伸手接过:“如此便在此谢过殿下了。” “不必,记得还给本王就成。” 陈旭站在身后,心里嘀咕了一句:最近怎么老是碰巧遇上这沈家小姐。 几个人说着话,全然没注意到远处,沈惊蜜手上拿着一把伞,看着惊鹊和易渊。 直到惊鹊撑着伞离开,沈惊蜜还没有动作。 身边的丫鬟出声提醒道:“小姐。” 沈惊蜜才回过神来。 方才见着惊鹊同易渊,心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往回走的路上,听见远远地有人唤她。 “沈小姐。” 回过头,就看见汪闵撑着伞往这边走,有些急,身上的深绿色官服湿了一大片,颜色更深了。 “汪大人?” 等到汪闵走到面前,沈惊蜜才开口问道:“汪大人可是有事?” 汪闵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无事,不过沈小姐今日怎么进宫了?” 沈惊蜜回想起方才那一幕,淡淡道:“妹妹进宫伴读,我见天色阴沉,便想着进宫送伞,未曾想,还是迟了,我来时,妹妹已经走了。” “哦~”汪闵恍然。 沈惊蜜接着道:“汪大人,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诶。”沈惊蜜正要转身,汪闵接着道。 沈惊蜜接着问:“汪大人可还有事?” “国子监《雪月》有了,你们可还要吗?” 沈惊蜜想了想:“今日雨下的大,下回进宫,再来吧。” “好。” 惊鹊出宫,想起明日要给公主带糖葫芦,若明儿一早还是下雨,那便要起的更早,还不知道街上有没有卖糖葫芦的。 于是吩咐道:“妙语,若是瞧见卖糖葫芦的,便说一声。” “好的,小姐。” 放下帘子,看见座位旁还滴着水的伞,伞面的白莲,湿漉漉的,很是生动,就像真的一样。 马车驶出宫,惊鹊听着马车外的雨声,脑子里莫名想起易渊方才递给她伞时的样子。 “小姐。”妙语唤了一声。 惊鹊撩开帘子,就看见卖糖葫芦的拿着糖葫芦的棒子在酒馆前躲雨。 “小姐,要买多少?” 惊鹊想到沈惊蓉,于是开口道:“多买些吧,分给府里其他人。” 妙语过去,卖糖葫芦的拿了好几支下来,包在油纸里头。 回到府里,往里走,就瞧见沈惊蓉在前厅同丫鬟玩捉迷藏。 蒙着眼睛到处跑。 惊鹊刚走进去,沈惊鹊听见动静便扑过来,一把抱住惊鹊。 嘴里还嚷嚷着:“云儿姐姐,我抓到你了吧!” 把蒙眼睛的布扯开,就看见惊鹊看着她,脸上带着笑。 “惊鹊姐姐,你回来了!” 见是惊鹊,高兴地叫她。 惊鹊示意妙语把糖葫芦拿出来。 沈惊蓉看见糖葫芦更高兴了:“糖葫芦!惊鹊姐姐最好了!” “姐姐呢?” 惊鹊问沈惊蓉。 “姐姐方才出门了。” 沈惊蓉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的响动,惊鹊转身,就看见沈惊蜜从外面回来。 “姐姐出门了?” 沈惊蜜笑了笑,看了看连珠手里拿着的白莲伞,自然地应声道:“是啊,方才我看天阴沉得很,问了西宅伺候的丫鬟,说是妹妹未带伞出门,便想着给妹妹送过去,未曾想,到国子监时,妹妹已经没了人影。” “哦,在国子监见着铖王殿下,借了一把伞。” “对了,姐姐要吃糖葫芦吗?我方才在街上买的。” “好啊。”沈惊蜜接过妙语递过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道,“妹妹怎地突然想起来去买糖葫芦了?” “今日进宫伴读,公主说起想吃,我便说,给她带一串。” 从前厅回到西宅,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廊道上。 走进,才看清是方辞,他穿着一身劲装,同之前看着大不相同。 眉目之间,带着一丝阴郁,脸上的伤,也比之前看着多了。 新伤和旧伤混在一块,看着有些吓人。 “小的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 惊鹊应声,然后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要吃吗?” 方辞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然后,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多谢小姐。” “连珠,你现在进屋,把柜子里的金疮药拿来给方辞吧。” “是。” 连珠应声,进屋。 方辞连声推辞:“不必,小姐,小的皮糙肉厚,不碍事的,不劳小姐费心。” 惊鹊看着他脸上的伤,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练兵场上难免受伤,可你也得护着自己些,怎地连脸上都伤的这样重。” 方辞听见惊鹊这话,心头猛地一酸,眼泪蓄在眼眶里,止都止不住。 只瓮声瓮气应声道:“小姐说的是,小的今后定然小心些。” 没一会儿,连珠便拿着金疮药出来了。 惊鹊补了一句:“找个家丁给他瞧瞧身上的伤,脸上伤的那样重,身上估计更重。” 偏房。 另外一个下人,看见方辞的上半.身。 有些被吓到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些都有血痕。 拿着金疮药的手紧了紧,惊叹道。 “你这……都是怎么弄的啊!” 方辞沉默着,未应声。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白日里,那些人打他时,骂他的话。 【一个下人,也配跟我们一块练!我呸!】 【也不知道沈将军怎么想的!让一个下人跟我们一块练!】 【你凭什么出风头,以为自己练的很好是不是!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兔崽子!你要是再抢风头,信不信下次把你扔河里!】 …… 院落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而廊道上的人,各有各的心事。 惊鹊回到房里,换了一身干的衣裳,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甜腻地紧,便放在油纸上,没再吃了。 坐了一会儿,便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妹妹在屋里吗?” 沈惊蜜?惊鹊有些疑惑,因为她方才在前厅才同她见过,她若是这时候来,便是有话要说了。 “蜜小姐容我进去同小姐说一声。”连珠话音还未落。 就听见屋里惊鹊应声道:“姐姐进来吧。” 沈惊蜜换了一身衣裳,在圆桌前坐下。 ☆、说开 “姐姐有事?” 沈惊蜜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先进来吧。” 让沈惊蜜进门,又遣了其他人下去。 沈惊蜜才开口道:“今儿去国子监见着汪大人了,他同我说《雪月》有了。” 惊鹊一听,有些高兴,这汪闵,还是挺上道的。 “你说,你都去国子监伴读了,他又平白无故地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惊鹊笑了笑,有些揶揄道:“男女之间,若不是爱慕,哪来的平白无故。” “可我之前同你说过,我心有所属。其实方才我去国子监时,见到你同铖王殿下了。” 惊鹊一滞,看着沈惊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惊蜜她来,想说的,根本不是汪闵的事,而是易渊的事吧。 惊鹊还未应声,沈惊蜜便接着道。 “我也有仔细想过,我一个庶女,说喜欢铖王殿下,即便是喜欢了,也难同他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都是些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且方才我见着你同殿下,心里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沈惊蜜说完,倒是揶揄地看向沈惊鹊笑着道:“我看妹妹同铖王殿下倒是挺般配的,且妹妹嫡出的身份,若是真要嫁,也嫁得。” “姐姐莫要说笑了。”惊鹊这么说着,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沈家原本就跟易渊是一条船上的,若她真嫁给易渊,说不定,能更好地帮他,坐上皇位。 沈惊蜜见沈惊鹊愣神,笑着道:“妹妹莫不是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沈惊蜜也只是玩笑话,她同惊鹊自小感情不错,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在她面前,说话也没顾忌。 且方才她在国子监门口,见着易渊和惊鹊,两个人倒是真挺般配的。 惊鹊没说话,心里有些乱乱的,开口问道。 “那汪大人姐姐怎么想的?” 沈惊蜜笑了笑:“方才同我说话时,倒是呆呆的,脸有些红,说不上喜欢,可也不讨厌。” “汪大人写的诗,可是受过皇上赞誉的,姐姐若是同他一起,是得了便宜呢!” 沈惊蜜撇了撇嘴:“只有你稀罕那些诗词,我可宁愿在屋里做些女红,弹弹琴。” “我看呐,汪大人怕不是找错了人!” “姐姐瞎说什么呢,姐姐自然有姐姐的好,汪大人不过是见着了姐姐的好罢了。” 同沈惊蜜说笑了一会儿,前厅来叫,该用晚膳了。 今儿晚膳有花蛤汤,沈惊蓉倒是高兴,饭吃多了些,加上方才吃了一支糖葫芦,现下正用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呢。 “蓉儿吃那么多,过会儿入夜睡觉,可得闹腾好一会儿了。”惊鹊笑着道。 蓉儿撅撅小嘴,有些不高兴道:“惊鹊姐姐少说两句,不然娘下回不许蓉儿吃糖葫芦了。” “晓得了。” 沈惊显坐在旁边,惊鹊想起方辞脸上的伤,问道:“哥哥,方辞在练兵场,练的可好?” 沈惊显怔了怔:“他练的挺好的,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怎么,只是近来瞧见方辞脸上的伤多了,随便问问。” 沈惊显无所谓道:“练武之人,磕着碰着都是常有的事,不必担心。” “嗯。” 陆琪蓝接着对惊鹊道:“鹊鹊,昨儿你舅母来,送了好些人参和脂粉,待会妙语和连珠一块过来拿吧。” “是,夫人。”妙语连珠应声。 同他们聊了一会儿,回到西宅,沐浴完,便想起姜觉下午留的课业。 朝门口叫了一声:“妙语。” 叫了一声,没人应,便想着叫一声连珠,刚想开口,便听见门口传来方辞的声音。 “小姐,妙语和连珠姐姐去夫人那儿了。” 这才想起来方才晚饭时,娘让妙语和连珠去拿东西了。 于是道:“那你进来,替我磨一会儿墨吧。” 门口安静了一小会儿,门便被推开了。 方辞的衣裳已经换回了下人的粗布衣裳。 他进来时低着头,依旧能看见脸上有些白白的,擦着金疮药。 方辞有些局促地在惊鹊面前站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唇瓣开合了一下,才开口道:“小的,不知道该如何磨墨。” 惊鹊拿起桌上小碗里的水,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倒进砚台,然后拿起桌上的墨块,朝着一个方向磨。 然后抬头对方辞道:“便是这样,一直磨便好。” 方辞点头,伸手从惊鹊手里接过墨块。 然后就看着沈惊鹊铺好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开始写字。 她坐的端正,桌旁的烛火很亮,一跳一跳的红色的光,映衬在她格外认真的脸上,添了几分温意。 一时间,方辞看的有些痴了。 顺着惊鹊写字的动作,便看见宣纸上,整齐的簪花小楷。 方辞不认识惊鹊写得是什么字体,只觉得甚是好看。 开头的三个字,他认得,长歌行。 之后写的,便认的参次不齐。 一首诗还未写完,便听见门外的响动。 “小姐!”连珠的叫声从门外传进来。 方辞磨墨的动作一顿,有些贪恋地看了一眼沈惊鹊。 惊鹊把最后一个字写好,把笔放下,看向门口。 就瞧见妙语和连珠搬着两大盒东西进来。 连珠看见方辞在屋里,有些惊奇道:“你怎么进来了?” “是我让他进来伺候笔墨的。”惊鹊应声。 惊鹊没让方辞出去,方辞便安静地站着,但手里的动作,是停了的,拿着墨块不知道该放哪儿。 惊鹊察觉到他的动作,说了一句:“无事,你接着磨吧。” 方辞应声,抬头瞥了一眼连珠的脸色,才接着磨。 “你们把拿回来的东西理一理吧。”惊鹊吩咐道,接着沾墨写字。 她十岁也上过私塾,读过两年书,父亲待她严厉,读书那两年,练字是每日不曾落下的。 所以两遍《长歌行》对惊鹊来说,不算太难。 惊鹊写完,见方辞还磨着,便道:“不用磨了。” 方辞应声,惊鹊接过他手里的墨块放好。 然后突然想到问了一句:“你可见过自己的名字?” 方辞摇摇头。 惊鹊便拿出另外一张纸,铺好,蘸墨,工工整整地这下方辞两个字。 写好之后吹了吹。 指给方辞看:“你看,这是你的名字,方,辞。” 方辞眼睛里甚是高兴,笑着对惊鹊道:“多谢小姐。” “用了药,可有觉得没那么疼了?”惊鹊随口问道。 “不疼了,谢小姐。” 然后拿着那张纸,退了出去。 妙语走到惊鹊身边,瞧了瞧,有些奇怪道:“小姐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来写诗了?” 惊鹊叹了一口气:“姜大人布置的课业罢了。” 说着把笔放回架上,起身道:“等墨干了,便把纸收起来吧,明日还要给姜大人看。” 妙语应声道:“那奴婢到时候便把纸同伞放在一块,免得明日忘了。” 说起伞,惊鹊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白莲伞。 “小姐,你看,陆夫人不仅送了人参,脂粉,还有好几支簪子呢。” 惊鹊顺着连珠的声音看过去,一支合欢花步摇,极其精巧,合欢花是用极细的绒线做的,花柄上缀着颗绿色的宝石,从簪子上挂下来,绿色宝石的重量,带着下面的绒线一起晃动。 看着就像是被风吹落的合欢一般,极其灵动精巧。 惊鹊看了,甚是喜欢。 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连珠见惊鹊喜欢,便道:“小姐既然喜欢,不如奴婢给小姐簪上瞧瞧。” “嗯。” 惊鹊看着铜镜里的合欢步摇一晃一晃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夜里惊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姜觉和易渊在牢里,易渊在审姜觉,姜觉满身是血。 被吓的醒来,背后都是汗,黏糊糊的,难受的紧。 正想缓缓,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前世国舅爷傅声西,结党营私,私相授受,连同国子监祭酒潘宏,私自篡改会试上榜名单,兜售会试名次敛财。 而姜觉是傅声西的学生,此事,即便是查清楚了,他也说不清楚。 她那时已经是太子妃了,此事,也是归宁时,沈惊蜜同她说的。 汪闵是国子监监丞,跟会试之事沾边,便也被关进了大牢,沈惊蜜哭求惊鹊,能不能让易沉帮忙求情,汪闵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同易沉说过,但易沉那时只说,此事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是无故求情,必被牵连。 当时,此事的主审,正是易渊。 因为那时候惊鹊知道,汪闵没有参与,且有父亲和哥哥,他最多也是进牢里待着,吃些苦头,定然不会有什么大事。 于是这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下突然想起来,倒是惊出一身冷汗。 那件事之后,她曾跟易沉提过一嘴,问事情结果如何。 易沉只告诉她一句话:姜觉是被冤枉的。 姜觉是当上大理寺卿之后,才发生的此事,而他如今,在国子监。 可他前世,并未在国子监做过官,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易汐前世的老师绝不是姜觉,而易汐,也没有伴读。 惊鹊脑子里一团乱,心里慌的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提点 后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了。 若是傅声西的事,会有一天东窗事发,那姜觉,最终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死。 而她,不知道那件事,什么时候会被捅破,明日,她得先去提点姜觉。 关于云姝,她也有好好想过,那日在听戏坊,看云姝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既然她是唱戏的,那便给她安排一出好戏吧。 这样想着惊鹊干脆坐起身,点上烛火,披上外裳,到书桌前坐下。 妙语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看见光亮,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小姐。” “无事。”惊鹊应声,自己磨了一会儿墨,展开纸,开始写起来。 “咚咚咚。”打更的打了三下。 三更天。 惊鹊写的也有些累了,放下笔,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 早上迷迷糊糊听见连珠来叫人。 “小姐!” “该起身了,不然进宫该迟了。” 洗漱好,用完膳,妙语看见桌上乱乱的,走过去收拾了一会儿,将昨日惊鹊抄的《长歌行》收好。 瞥见惊鹊的写得小册子,想来应该是昨夜里惊鹊起身写的东西,不敢多看,收了东西便离开了。 今儿天还不错,一大早便出了太阳。 惊鹊拿着糖葫芦到国子监,姜觉已经在了,他好像每回来的都很早。 “老师。” 惊鹊叫了他一声。 姜觉应声,也叫了一声:“沈小姐。” 多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 两个人方打完招呼,就听见门口易汐高兴的声音响起:“糖葫芦!” 惊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易汐一蹦一跳地往她这边走。 “公主。”惊鹊行礼,然后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 易汐平时都端着架子,这会子看着,倒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今日的课业不多,所以,中午很快便下课了。 惊鹊心里还惦记着昨夜做的梦,她一定要先跟姜觉说,否则,万一东窗事发,那便没了挽回的余地。 易汐问她:“惊鹊,今儿随本公主回宫么?” “不了,臣女同老师,有话要说。” 易汐虽然还小,可男女之事,也略微知晓一些,坏笑着打量了一下惊鹊,然后看了一眼姜觉。 “那本公主就先回宫了。” “公主慢走。” 姜觉有些奇怪地看向沈惊鹊。 他们上课的地方,很宽敞,惊鹊站在座位前,回头对姜觉道。 “姜大人,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姜觉抬了抬手,然后道:“沈小姐,请讲。” 惊鹊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走到姜觉面前,一脸郑重道:“会试和傅大人的事,想必姜大人不会不知道。” 姜觉听见惊鹊说此事,一脸惊诧地看向她。 仿佛想把她看穿。 这不是小事,沈惊鹊一个身在闺阁之人,怎么会知道?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此事,沈小姐是从何得知的?” 惊鹊顿了顿,没回答姜觉的话,接着问道:“姜大人就没有想过,此事若是东窗事发……” 惊鹊没再说,而是定定地看着姜觉。 姜觉应该想过不止一次。 他既然是被冤枉的,那说明,他没有作弊,他的状元都是他自己得来的。 只不过,他的老师,傅声西恰好做了贩卖会试名次的事罢了。 让原本考的好的寒门子弟,得了落榜的消息,然后,将他们的文章,换一个署名,呈给圣上,分配官职。 而换上的署名,需要用银子买。 名次越考前的文章,越贵。 说的好听一些,便是替考,只是替考之人,不知道罢了。 姜觉沉默着,未应声。 惊鹊接着道:“傅大人是姜大人的老师,若真的东窗事发,即便姜大人是清白的,皇上也未必会信。” “皇家里,向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新科状元没了,立马会有新的新科状元出来。” “你告诉我,想要做什么?”姜觉看向惊鹊问道。 眼神迷茫挣扎。 “若是姜大人向圣上说出真相,姜大人便能全身而退。” “皇上即便是怀疑,也只是贬官而已,断然不会丢了性命。” 惊鹊摸着袖子,其实她也很慌,让姜觉告发傅声西,是她能想到的,解救姜觉的唯一办法了。 她知道姜觉在纠结,接着道:“傅大人的品性,想必姜大人比我清楚,若真出了事,傅大人为了自救,说不定还会将你拖下水。” “我不会同任何说,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望姜大人好好想想。” —— 下午上课,姜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下了课,惊鹊想起昨日易渊借给她的伞。 便想着在宫门口等着他下朝,一块给他。 易沉瞧见惊鹊在宫门口一副等人的样子,有些好奇。 站着好半天没动。 惊鹊等的有些久了,看见易渊出来,远远地叫了一声。 “殿下。” 语调轻扬,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等的有些久了,看见易渊过来,确实高兴。 然后,快步朝易渊走过去。 惊鹊穿着一身浅青色轻袍,轻袍上绣着几只白蝴蝶,发上簪着的合欢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灵动得紧。 易渊看着惊鹊,心里突然有些悸动。 脸上不自觉挂了笑,看着惊鹊向他走。 走到易渊面前的时候,轻轻喘着气。 伸手接过妙语递过来的伞,递过去:“昨日多谢殿下的伞。” 易渊笑着道“沈小姐客气,看在沈大人和惊显的面子上,应该的。” 惊鹊:“……” 易沉看着,顿了顿,心里有些酸酸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看见沈惊鹊同易渊接触,心里有些不高兴。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沈惊鹊有这种情绪的,只是好像这种情绪,已经持续了很久。 等到人都走了,易沉才背过身,淡淡道:“回吧。” —— 回宫的路上,惊鹊特意吩咐去成安阁。 成安阁,是京都最大的书阁,京都的大半的戏稿,近乎都是这里出的。 惊鹊进门,便有小二上前问道:“小姐可是来买话本的?” “不是,来找你们掌柜的。” 惊鹊应声。 小二接着往楼上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找。” 正说着,便听见阁楼上一阵响动,一个高高瘦瘦的,穿着青色衣衫,带着青灰色发带的男子下来。 上下打量了一下惊鹊,然后,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位小姐,可是有事?” 惊鹊点点头,然后道:“听闻京都的戏稿,都是成安阁里出的,我这有一本好的戏稿,可否请掌柜的引荐一番。” 掌柜的看了看惊鹊,应声道:“京都的戏稿,都是有专门的先生写了送到成安阁来的,若是要引荐,得先让我瞧瞧,戏稿如何。” “那过几日,我让人送过来让掌柜瞧瞧。” 掌柜的点点头,还加了一句:“若是不好,成安阁可不收。” “掌柜的放心。” 刚出成安阁,便瞧见了黎月舒,身边还站着清禾郡主,看样子,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黎月舒是个精明的人,知道傅菁菁是太后侄女,若是同她交好,指不定能多进宫几回。 站在成安阁门后,等她们走过,才走到旁道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她其实也有些惴惴不安,姜觉是君子,不会把她的事,转而告诉傅声西,可他到底会不会告发傅声西,她不能确定。 毕竟傅声西是他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而且姜觉告发傅声西,那便是得罪了太后那边,今后之路,举步维艰。 可若是姜觉不告发,那最终便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抉择,都得小心翼翼,就看姜觉,是要生,还是死了。 惊鹊突然觉得有些烦闷,撩开车帘,车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甚是热闹,晚霞的光在皇城之上,跟红墙相照,看着像是一片血色。 惊鹊觉得有些刺眼,将帘子放下。 刚回到府里,便瞧见汪闵来了。 “臣女见过汪大人。” 汪闵是来给沈安送公文的,送完便要走了。 沈惊蜜不在前厅,惊鹊悄悄让连珠去请。 汪闵走到门口时,沈惊蜜恰好过来。 看见沈惊蜜,汪闵的脸红了半分:“见过沈小姐。” “汪大人。”沈惊蜜福了福身子。 然后羞怯地瞪了惊鹊一眼。 惊鹊出声道:“姐姐方来,汪大人正好要走,姐姐不如送送汪大人吧。” 沈安也听出了惊鹊语气里的揶揄之意,多看了汪闵两眼。 汪闵被惊鹊这么一起哄,脸更红了,朝着沈惊蜜拱了拱手道:“那便劳烦沈小姐了。” 沈惊蜜大方地应了:“汪大人请。” 毕竟是沈家养大的小姐,没那些小门小户的扭捏。 走到门口,汪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惊蜜顿了顿,接着问道:“汪大人可还有事?” “过……几日,便是京都灯会,沈小姐可否赏脸,与……与在下,一同逛逛。” 京都灯会,京城除了岁首之外,最热闹的时候。 沈惊蜜愣了愣,一时间没应声。 汪闵接着道:“沈小姐若是不愿,就当汪某未提,就此,告辞。” 语气有些急促,脸红彤彤的。 他是个读书人,脸皮薄,说这话看的出来,是鼓足了勇气。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沈惊蜜笑了笑,接了一句:“灯会当日,申时三刻。” 汪闵一怔,回头看向沈惊蜜,笑着应声道:“好。” ☆、失意 夜里用晚膳,陆琪蓝倒是提起京都灯会一事。 “这过几日便是京都灯会了。” “咱们自家府里也要置办起来,账房里又得支好大一笔。” 沈安的妻妾少,左不过陆琪蓝一个正妻,黄雁荷一个妾。 两个人都是知书达礼的性子,且家里又只有沈惊显一位男丁。 所以沈府里也少了别家那些争夺家产勾心斗角的戏份。 陆琪蓝是管账的,逢年节忙不过来时,黄雁荷也会帮衬帮衬。 不过许是因为是妾的身份,每回帮衬完,会让账房先生瞧瞧账目。 倒也不是生分,不过是这样做,会少许多麻烦就是了。 黄雁荷笑了笑:“月末老爷便发俸了,且上回会试之后皇上赏了的东西还在库房放着呢,姐姐莫要担心银子。” 陆琪蓝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是担心银子,不过是有了开销,又要管账罢了。” “说到灯会,你们可有约?” 陆琪蓝这话问的直白,沈惊蜜脸红了红,然后轻声细语道:“今儿汪大人过来,倒是同我提起过。” “汪大人?”陆琪蓝同黄雁荷异口同声道。 “今儿午后来送公文的,国子监监丞,汪闵。” 沈安夹了一筷子青菜一边吃,一边解释。 惊鹊一怔,有些开心,这汪闵看来倒是真喜欢姐姐。 “汪大人见是见过,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陆琪蓝轻喃了一句。 转而问沈安:“老爷觉得那人如何?” 陆琪蓝问完,黄雁荷也仔细听着。 “人倒是不错,也有才,只是野心稍欠,这辈子,估计只能待在国子监了。” 沈安这话,完全是以官场上的眼光看汪闵,评价倒是中肯。 汪闵确实没什么野心,只想做个小官。 黄雁荷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人不错便好。” 用完膳,回后宅的路上。 惊鹊同沈惊蜜一块走。 惊鹊拉了拉沈惊蜜的手道:“姐姐当真想好了?” “不过是一同看个灯会,又不是真要嫁了。”沈惊蜜笑道。 “倒是你,可有世家公子来请?” 惊鹊摇了摇头。 沈惊蜜笑笑道:“妹妹也不小了,今年过了生辰,便要办及笈礼了,及笈了便是大姑娘了。” “姐姐莫要说笑了。” 同沈惊蜜说完,回到西宅,就看见方辞恭谨地站在廊道上。 他身上的劲装还未换下,去练兵场的这些日子,他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凌厉。 沈惊显之前倒是跟惊鹊提过一嘴,方辞去的时日虽短,但练的已经比许多人了要好了。 “小姐。”方辞叫了一声。 惊鹊借着廊道上的灯笼,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好像,也没什么新伤了。 提了一句:“金疮药用的可还好,若是没了,跟妙语连珠说一声,同她们要便是。” “多谢小姐挂念,小的好多了。” “那便好。” 沐浴好,回到屋里,继续写戏稿。 —— 写好戏稿,已经是几日后了,惊鹊连着写了好几个晚上,修修改改的,终于写的满意了。 “妙语。”惊鹊朝门口叫了一声。 “小姐。” “你将这册子,送到成安阁,让掌柜的看看,能不能用。” “好的。” 妙语说着,便要转身。 惊鹊接着道:“等等,你在旁看着,若是不成,便把这册子拿回来。” 妙语点点头。 —— 皇宫。 黎月舒坐着马车进宫,下了马车,走在甬道上,心里有些紧张。 因为傅菁菁告诉她,今日易沉会去永寿宫拜见太后。 她第一次见易沉,是她十三岁进宫时。 那时进宫,什么也不懂,好奇得紧,看见御花园紫色的绣球花便走不动路了。 这时候,便看见了易沉。 穿着淡黄色的衣衫,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直到旁边的太监呵声道:“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她一下慌了神,连忙要行礼,只听见易沉淡淡道:“免了吧。” 从那以后,她便对易沉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一见钟情的情意,向来能存留很久。 今年过了岁首,她便及笈了,可以嫁人了,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云儿,你瞧瞧我看着可好。” 黎月舒问身边的丫头道。 云儿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道:“小姐可漂亮了。” 黎月舒这才放心,继续往永寿宫走。 到永寿宫的时候,傅菁菁已经在了。 其实她挺怕太后的,她总觉得,太后那双眼睛,看人一眼,便能将人看透。 走到殿中间,恭敬地对太后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坐正了一些,然后,瞥了一眼黎月舒。 雍容地开口道:“起身吧。” “谢太后娘娘。” “你就是兵部尚书黎断的女儿?”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上回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宴,臣女也收到了帖子。” 太后点点头,像是记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 易沉到永寿宫的时候,便看见太后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清禾郡主傅菁菁,兵部尚书黎断之女,黎月舒。 “孙儿见过皇祖母。” “快快请起,平清自上回宴后,可有一段时间没来瞧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回皇祖母,近日前朝事多,孙儿日后定然多来看皇祖母。” “皇祖母知道你前朝的事多,前朝的事要紧。” 太后话毕,黎月舒朝着易沉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起身吧。”易沉有些漠然地应声。 黎月舒悄悄抬头偷看易沉。 易沉坐在上座,锦衣玉袍,仪态极好,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雅致的味道。 易沉坐着,同太后娘娘寒暄了一会,便离开了。 黎月舒有些急了,她今日进宫,是有东西要给易沉。 抬头看向傅菁菁。 傅菁菁会意开口道:“姑母,时辰也不早了,我同黎小姐便也先回了。” “嗯。”太后懒懒地应声。 随后,傅菁菁同黎月舒也离开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道:“太后,这黎家的小姐,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些?” 太后摸着手里的佛珠,然后眯着眼睛假寐道:“黎断就这么一个女儿,宠的失了分寸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老奴看,太子殿下对那黎家小姐像是无意。” “不管平清有意无意,她若是想嫁,自然会有办法。” “太后的意思是……” “那丫头一看,便不是能让人省心的,加上她父亲是黎断,日后,说不准还能入未央宫呢。” 太后这话说的直白,旁边的老奴已经不敢出声了。 毕竟有关大统,太后说得,她们可说不得。 “太子殿下。”易沉走在廊道上,便听见身后有声音唤他。 回身,便看见黎月舒向他小跑着过来。 冷眼看着,直到黎月舒跑到跟前,才出声道:“黎小姐有事吗?” 黎月舒拿出手里的紫色穗子,然后一脸期盼和害羞道:“上回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的宴,臣女瞧见太子殿下的穗子落了几缕,便想着给太子殿下做了一个。” “虽不比宫里尚衣局做的,但是是臣女的一点心意。” 黎月舒这举动,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况且,此前私下里便有人嚼舌根说兵部尚书黎断之女黎月舒爱慕太子殿下。 易沉也听梁苏提过几回,但到底,不感兴趣,也从未放在心上。 现下说起穗子,易沉蓦然想起沈惊鹊上回,梦里,沈惊鹊一双纤纤玉手拿着他的佩玉的样子。 佩玉的淡黄色的穗子缠在她的指尖。 不禁喉结动了动。 冷漠地应声道:“黎小姐的心意,本殿受不起。” 黎月舒站在原地,凝了好半晌,又难堪,又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这穗子是她早就准备送给易沉的,上回宴会见着易沉佩玉的穗子落了几缕,便想着正好有由头送给他。 可没想到,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同他说,他竟说受不起。 “殿下……可是有了钟情之人?” 黎月舒一边抽噎一边问道。 说起钟情之人,易沉脑子里一下便浮现了鹊鹊两个字。 也想消了黎月舒的念头,愣了一会儿,继而点了点头。 黎月舒心里一滞,有些懵懵地看向易沉,眼中含泪,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像是心痛至极。 “黎小姐若是无别的事,告辞。” 易沉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月舒站在原地,觉得可笑,又难过。 易沉还真是绝情,看见她一个姑娘家如此,还能不为所动地冷漠离开。 远处的丫鬟见易沉离开,快步走到黎月舒身边,关切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姐!” 黎月舒摇摇头,将手里的穗子攥地紧紧的。 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易沉离开的方向。 她是一定要嫁给易沉的,即便是侧妃,甚至是妾,她也心甘情愿。 往宫门口的路上,黎月舒便一直在想,易沉说的钟情之人,到底是谁。 明明她一直关注着易沉的动向,若是有哪家官家小姐接近易沉,她不会不知道。 还是说,那人,就藏在易沉府里。 那便一切都说的通了,她让人盯的,一直是易沉在宫里的动向,而易沉说的那人,不在宫里,那么极有可能,藏在府里。 这样想着,便有了主意。 她要寻个由头进太子府瞧瞧,易沉的钟情之人。 ☆、云间 “诶诶诶听说了吗,京都各戏坊出了一出新戏。” “你去看了吗?” “没有,怎么,好看吗?” “好看!” “讲的是什么?” “一个细作戏子同皇子的故事!那细作是朝中官员安排的,为的是探听皇子的消息,结果皇子真就栽在那细作手里了。” “那皇子傻呀!” “可不,我看戏时,也觉得那皇子傻,谁知看到后来,那皇子早就知道戏子是细作了。” “那为何还会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唉,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两个人说完,后座的一位小姐起身,上前道:“敢问二位说的戏名叫什么?” 两个人都有些懵,其中那人应声道:“《云间》。” “多谢。” —— 京都,听戏坊。 云姝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一支玉制百合簪子,来回摩挲着。 这是易渊,不,应该说是李越送给她的。 《云间》的事,她早有耳闻,毕竟听戏坊鱼龙混杂,消息自然也是最灵通的。 她有些慌,《云间》这戏里的那个戏子,同她和易渊太像了。 她怀疑这出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会是谁呢? 摸着百合簪的手一顿,蓦然想起那日,那位姓沈的小姐。 会是她吗? “扣扣扣。”正想着,门被敲响了。 “云姝。”吴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姝起身,去开了门。 吴嬷嬷进来,一边进门,一边道:“《云间》这出戏,你可有听说。” “自然。”云姝应声,心跳的有些快,不知道吴嬷嬷要说什么。 “前几日成安阁的掌柜同我说过这出戏,我觉得不妥,便推了,未曾想其他戏坊演了,倒还不错,我就想着,要不买回来,让你来演。” 云姝一滞,然后抿了抿唇道:“嬷嬷,这几日,不知怎地身子甚是乏累,不若,让新来的开颜妹妹演吧。” 吴嬷嬷有些可惜道:“这《云间》本就受欢迎,若是你来演,过几日排戏,定然是满座。” 云姝未应声,吴嬷嬷起身,拍了拍云姝的肩:“可惜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让开颜好好准备。” —— “小姐,听闻听戏坊排了《云间》。” 今儿刚一下学,连珠便过来跟惊鹊道。 惊鹊撩开车帘,伸手握紧连珠扶她的手,听见连珠说这话,偏头反问了一句:“当真?” 连珠点点头。 “时间可定了?” “定了,听闻三日后排的第一出。” “可是云姝演的?” “倒不是,好似是一个叫开颜的新人。” 前几日,成安阁的掌柜将戏稿收了,可偏生听戏坊未排戏。 惊鹊差妙语去问,成安阁的掌柜的说,听戏坊的嬷嬷对这戏稿,不甚满意,得观望一阵子。 惊鹊已经在想别的办法了,未曾想,听戏坊竟然排了。 是不是云姝演的,无所谓,若是云姝演,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早,问妙语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未时还差一刻。” 易渊还未下朝,如此想着便松了连珠的手,坐回马车里道。 连珠奇怪,问了一句:“小姐不回府吗?” “回皇宫吧。” 妙语和连珠皆是一怔,没敢多言,一同随着去了。 易沉刚下朝,方出宫门,梁苏便瞧见沈惊鹊的马车停在宫门口。 因着易沉对沈惊鹊这段时间很不一样,所以,便朝马车里提了一句:“殿下,沈家小姐。” 易沉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看过去。 确实是。 沈惊鹊的马车停的位置,正对着宫门,稍偏一些。 撩开帘子,恰好遥遥地对上易沉的眼睛。 惊鹊看见易沉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下,当作没看见,将帘子放了下来。 梁苏看见沈惊鹊的表情,有些惊诧,不禁抬眼去看易沉的神情。 易沉的神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沈惊鹊每回见他,不是躲着,便是这样冷冰冰的神情。 易渊出来,马车就停了。 还未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陈旭在旁唤了一声:“殿下。” 声音带着些犹豫。 易渊撩开马车帘子,就看见面前,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被一双纤纤玉手撩开,雪色的皮肤,和暗红色的车帘相衬,格外舒意。 再抬眼,就看见了沈惊鹊。 明明一张素到极致的脸,粉黛未施,只抿了一层淡淡的口脂,身后有几缕发,滑落在雪白的脖颈边。 易渊却无端看出了妖.媚至极的味道。 “殿下。” 沈惊鹊的声音淡淡的,尾音上挑,带着些故意的意思。 “沈小姐。” 易渊饶有兴趣地看向沈惊鹊,有点好奇她要说什么。 “三日后,听戏坊排了一出新戏,臣女想同殿下一起看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这时候的惊鹊,已经站在了易渊的马车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易渊。 她知道易沉在看,她就要易沉好好看看。 易沉看着,虽然听不见她同易渊说什么,但总觉得沈惊鹊那笑,甚是刺眼。 有些微愠地撂了帘子,道:“走吧。” “美人相邀,哪有拒绝的道理。” 惊鹊笑了笑:“那好,三日后,酉时,臣女在听戏坊门口恭候李公子。” 易渊应声道:“好。” —— 国舅府。 姜觉在门口,有些惴惴不安。 门房见了,招呼了一声:“姜大人。” 因为姜觉来的频繁,所以未曾通报,便放行了。 国舅府,布置的并不奢华,但姜觉知道,傅声西的钱财,不在这些外露的东西上。 走到前厅,管家见了,热络地同姜觉打了一声招呼:“姜大人,老爷在书房。” 姜觉点点头,转而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前,傅声西正在作画,山水图,倒是大气。 姜觉走近他才察觉。 “至中,来了。” “老师。” 傅声西亲切地同姜觉打招呼,“来瞧瞧这画。” 远阔的山,山涧里淌的泉,仿佛极清澈。 姜觉未开口说话。 傅声西觉得有些怪,开口问道:“怎么,是有话要说?” 姜觉还未应声,傅声西便接着道:“你心里若是有事,虽面上淡然,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少不了的。” 姜觉一惊,摸着穗子的手往下一放,傅声西也不以为意,接着作画道:“连日来在国子监待的,可还舒坦?” “回老师,一切都好。”傅声西不提国子监还好,一说起国子监,他便想起那日沈惊鹊同他说的话。 傅声西放下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画,然后朝旁边站着的丫鬟示意,丫鬟会意,将手里洗手的盆子端的近了一些。 傅声西一边洗手,一边道:“既然进宫当职了,那坏毛病得改改,宫里可是会吃人的。” “学生明白。” “过会,留下来用膳吧,正巧菁菁和祁阔也在,热闹热闹,你师母也备了龙须酥,一块用些吧。” “好。” 姜觉应声,看着门边相较于方才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 傅声西回身,看向姜觉。 其实真要说起来,傅声西待他同其他的学生,已经很好了,虽然大抵是因为他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学生。 “何事?”傅声西甚是好奇地问道,大概是真的觉得姜觉今日很是奇怪。 姜觉摇了摇头。 心里有些懊悔,他怎么可以真听了沈惊鹊的话,虽然他也觉得,傅声西做此事不对,可他毕竟,是他的老师啊。 夜里用完膳,傅夫人还打包了一盒龙须酥给他带回去。 姜觉上了马车,习惯性地去摸穗子,穗子不见了。 他心下一惊,想着应该是落在国舅府了,便叫了马车回头。 因为马车刚驶未有多久,门房见姜觉回头,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姜大人怎么回来了?” “佩玉落了。”姜觉应声,往里走。 因为姜觉常来国舅府,所以国舅府一干人等,对姜觉甚是放心。 姜觉一路行至书房,还未扣门,便听见里头傅声西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大人为何无缘无故要查姜觉?” 姜觉扣门的动作往回一缩,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我了解姜觉的性子,他绝对有事瞒着我,今时不同往日了,若现在不紧着拿捏,日后翅膀硬了,便要飞了。” 说到这,傅声西像是极其惋惜,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他是我教的学生里最好的,也是最难琢磨的,若哪日成了敌手,那便是要人头疼了。” 姜觉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有一种被欺骗又可笑的感觉。 原来傅声西对他的好,没有一丁点是因为他是他的学生,全都是利用。 转身离开书房,回到马车里,连带着看那一盒龙须酥,都变得憎恶起来。 脑子回想起沈惊鹊的话。 傅大人的品性,想必姜大人比我清楚,若真出了事,傅大人为了自救,说不定还会将你拖下水。 姜觉盯着那盒龙须酥陷入了沉思,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进热闹的街市。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但冥冥之中,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赐字 三日后。 今儿要同易渊一块去看戏,虽然是想让他明白云姝的身份,但到底,也是要去听戏坊,指不定就碰上云姝了。 女人大概总有些攀比的心思,何况上回云姝还想在易渊面前陷害她。 所以,惊鹊今儿打扮的,便艳丽了些。 说是艳丽,不过是平日里不上妆,今日上了妆而已。 挑了一支细蕊桃花簪,桃花甚是繁密,一簇簇的,看着就是一副开的热闹的样子。 一身粉色的海棠花纹饰轻纱洋绉襦裙,胸前雪白的肌肤上,正好有一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看着娇俏可人,还带着少女的羞怯。 惊鹊平时里甚少穿粉色,毕竟前世是太子妃,若穿粉色,便显得过于轻浮,穿的都是些看着端庄挑不出错处的颜色。 “小姐今儿这身,可真好看。” 惊鹊上下看了一眼,没应声。 继而进宫。 自上回同姜觉说了傅声西之事后,姜觉给她上课,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不过惊鹊倒也不在乎这些,她不过是希望,姜觉能想清楚。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姜觉说到这,门口传来响动,众人抬头看去,就看见易寒站在门口,一身明黄色龙袍,有些刺眼。 “父皇!” 易汐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站起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臣女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惊鹊和姜觉上前道。 “都平身吧。”易寒的声音沉沉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仍旧有一种威严。 “谢皇上。” 几个人起身,易寒往里走,走到易汐身边,坐在椅子上,翻看了一下易汐的字。 “汐儿这字,倒是大有进步。” 继而抬头,看向姜觉道:“姜觉,你教的不错。” 姜觉惶恐地躬身道:“谢皇上夸赞。” 接着往旁边一瞥,就看见了惊鹊的字。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字,是你写的?”易寒出声询问道。 “是。” 易寒爱书法,书房里,挂着不少前朝大家的手迹,不止如此,朝中大臣,为了博易寒的青睐,暗地里也下了不少功夫。 “练了很长时间吧?”易寒随意地问道。 “家父严苛,前两年在私塾念书时,看的紧,不敢偷懒。” 惊鹊这话说的没错。 易寒却笑了,大抵是因为惊鹊说这话时,言语里有些委屈,一副娇憨的模样。 易寒才坐了一会儿起身便要走了。 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突然回身对惊鹊道:“朕那儿有一副字,你的字同那个有几分像,晚些,过来御书房取吧。” 站在易寒身边的曹亿有些惊讶。 皇上让沈惊鹊做伴读的时候,他就知道,皇上对沈家小姐不一样。 如今,竟要送字给她! 但面上依旧淡淡的,低眉恭顺地站在一边,只微微抬眼多看了惊鹊一眼。 惊鹊有些受宠若惊,福了福身子道:“谢皇上赏赐。” “惊鹊,看来父皇是喜欢你呢!”皇上走了之后,易汐开口道。 惊鹊笑了笑。 被皇上喜欢,不知是幸是祸。 今儿快下课时,易汐对惊鹊道:“惊鹊。” 惊鹊有些疑惑地应声道:“公主。” “过几日京都灯会,我向父皇求了恩典,让七皇兄带我出宫逛灯会,可七皇兄不懂那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你曾去过灯会,灯会那日,你随本公主一同去,可好?” 惊鹊有些犹豫。 易汐见惊鹊有些犹豫,反问道:“你可是有约了?” 惊鹊看易汐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然后道:“好。” 易汐一下就笑了,眉眼弯弯的,语调里都透着高兴:“太好了!” 下了课,惊鹊准备先去御书房拿字,然后再出宫赴约。 刚准备出国子监。 就听见姜觉在身后叫住了她:“沈小姐。” 惊鹊回身,看向姜觉。 姜觉定定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惊鹊回身,只是淡淡道:“只是希望大人能想清楚,不要因为小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惊鹊这话说的坦荡,姜觉听完一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惊鹊见姜觉愣着,知道自己在这儿也没用。 “姜大人,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一路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是前朝,她是臣女,前世即便做了太子妃,也只来御书房给易寒送过几回汤,算是敬孝道。 在御书房门口,侍卫将人拦下:“做什么的?这里是前朝,女眷不可入!” 惊鹊一愣:“丞相沈安之女,奉皇上之命来御书房取东西。” 侍卫有些犹豫,毕竟惊鹊说的有理有据。 转而吩咐旁边的小太监道:“进去通报一声。” 小太监应声,快步朝里走去。 曹亿听闻沈惊鹊来了,有些为难起来,毕竟现下皇上正在御书房议事。 想了想,走到门口,带着沈惊鹊到殿门口,轻声道:“沈小姐能否等等,皇上现下正在议事。” 惊鹊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她还约了易渊酉时一同看戏。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沈惊鹊都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丝不耐的样子。 曹亿对这沈家小姐,倒是有些好感。 天色渐渐暗下来,惊鹊愈发着急了,若是酉时一过,易渊见她不在,走了可怎么办? 门口传来响动,惊鹊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里面议事已经议好了。 刚抬眼,就看见易沉从里面出来,易沉看见来人,也微微有些讶异。 “太子殿下。”惊鹊朝易沉福了福身子。 虽然他也好奇,沈惊鹊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看曹亿的样子,应该是父皇的意思。 但这里可是御书房,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易沉轻轻嗯了一声,未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曹亿顺势进门通禀。 “皇上,沈家小姐来了。” 易寒坐着,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让她进来吧。” 门口的小太监撩开帘子,曹亿从里面出来:“沈小姐,里面请。” 惊鹊进门,龙涎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不由有一种威严压迫之感。 “臣女,见过皇上。”惊鹊向易寒行礼。 “平身吧。” 然后让曹亿去将架上的字取下来。 惊鹊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字,同那上面的字,确实有几分相似。 “臣女谢皇上。” 送完字,道过谢,易寒便让曹亿送她出去。 走到御书房门口,惊鹊同曹亿福了福身子道:“有劳曹公公了。” 曹亿笑了笑应声道:“沈小姐客气。” 曹亿是易寒身边的大太监,也是跟易寒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若说了解易寒,没人比曹亿更了解易寒。 自然要对他客气些。 从御书房出来,天色已经很暗了,甬道旁挂起了一盏盏宫灯。 惊鹊手上拿着字,没走几步,就看见在廊道拐角处站着的易沉。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等人。 在御书房门口等了那么久,原本就着急赴约,现下又遇上了易沉,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惊鹊行过礼,等着易沉说起身,便想走了。 未曾想,易沉的那句起身吧,迟迟未说。 惊鹊有些不耐,抬头看向易沉,借着宫灯昏黄的光,便瞧见了易沉的眼神。 心微微一颤,那眼神,同他们大婚那日,他用如意秤挑开她的盖头时,几乎一模一样。 提醒道:“太子殿下。” 易沉还是未让她起身,只是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字,有些惊讶。 “父皇送了字给你。” “是。” “起身吧。”随后才让她起身。 “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女就先告辞了。”惊鹊说着,便错身离开了。 易沉看着惊鹊快步离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佩玉,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道:“让人跟着她。” 梁苏一怔,接着应声道:“是。” 快走到宫门口,有些急切地问连珠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申时就快酉时了。” 连珠应声道。 惊鹊有些急,上了马车,吩咐道:“不回府了,去听戏坊,快些。” 她们也知道,惊鹊约了易渊看戏,不敢耽搁,出了宫门,便朝着听戏坊去。 —— 听戏坊门口。 因着《云间》这出戏,听戏坊是第一回排,所以,人特别多,听戏坊门口熙熙攘攘的。 易渊穿着一身玄色轻袍,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在门口等着。 陈旭在旁边道:“公子,已经酉时了。” 接着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沈家小姐,会不会……” “再等会儿吧。” 易渊说完,陈旭不敢多言,低头应声,往后微微退了一步。 惊鹊把皇上赏的字放在一旁,心里有些焦急,好不容易布了这么一个局,若是错过了时间,易渊走了,便是功亏一篑。 这样想着,便伸手撩开车帘,想看看快到了没。 甫一撩开,一眼就看见了在听戏坊门口站着的易渊,一身玄色衣衫,长身玉立,身后灯火摇曳,人影绰绰。 心跳的突然有些快,脸也一下红了。 连忙将帘子放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脸有些热,不知是方才急躁的,还是看见了易渊! 正想着,马车停了,车外传来连珠的声音。 “小姐,到了。” ☆、看戏 惊鹊听见声音,撩开帘子,下马车时,连珠伸手,她刚想将手放在连珠的手上。 忽然,马“咴咴”叫了两声,抬起前蹄。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惊鹊被吓着了,整个身体,往后面倒。 “小姐。” 连珠拼命伸手,想去抓惊鹊,奈何还是是没抓到。 惊鹊的手,突然被一双大手握住,随后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满是檀木香,方才慌张的心情,一下被抚平了不少。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易渊怀里了,易渊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背后。 惊鹊抬头,看着易渊。 易渊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勾唇笑了笑。 惊鹊连忙松开易渊的手,轻轻推开易渊,脸比方才更红了:“多谢李公子。” “沈小姐客气了。” 然后看向让马受惊的人。 一个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知道自己犯错了的样子。 “小姐,公子,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跑快了一些,便不小心惊着了马。” “无事,去玩儿吧。”惊鹊轻声道,没有过分责备。 马已经被拉住了,车夫将马车拉到旁道,易渊掂了掂手里的扇子:“戏快开场了,进去吧。” “好。” “哎呦,李公子,你可来了……”吴嬷嬷看见易渊,高兴地上前招呼道。 直到看见易渊身边的惊鹊,话卡在喉咙里,好一会儿都没接着说话,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可有一段时日没来我们这儿,可不凑巧,今儿盈水阁被人包了。” 吴嬷嬷说到这,惊鹊示意身后的妙语,妙语拿出怀里的牌子,递过去。 吴嬷嬷干笑了两声,然后叫旁边的小厮领他们上去。 看着易渊和惊鹊上楼的背影,吴嬷嬷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奇奇怪怪的! 在盈水阁坐下,有丫鬟端了酒水和水果上来。 惊鹊正好有些渴了,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伸手拿了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了,酒的味道一点都不冲,反而带着葡萄淡淡的香味。 惊鹊甚少来这种地方,不知道他们这的酒,喝着不辣,但后劲大。 惊鹊喝了一杯,觉得味道不错,便又倒了一杯。 易渊看惊鹊又倒了一杯,笑着道:“沈小姐悠着点,待会我要是送回沈府一个醉鬼,沈大人和惊显可是要责问我的。” 惊鹊没应声,却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了。 廊道上的烛火被灭了不少,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 只剩台子上亮着。 整个听戏坊,都安静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一位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女子,从阶梯缓缓而上,走到台上,开始挥舞水袖。 旁边的乐曲声,也随之响起。 戏,真正的开场了。 惊鹊看的认真,这是她写的戏,她知道下一幕会发生什么,但听戏坊排的,确实不赖。 在看戏的过程中,惊鹊时不时偏头看易渊的神情,他的神情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认真的看着。 看戏看到后来,惊鹊开始觉得头有些晕了,开始还奇怪,这是怎么了,后来瞥见桌上放着的酒杯,才反应过来。 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挺大的,脸也开始热了,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易渊看着戏,看到前面,就大概知道了,沈惊鹊请他的看戏的意图。 只是他有些好奇,沈惊鹊是怎么知道云姝的身份的? 偏头看过去,就看见沈惊鹊一只手微微撑着头,像是困了,脸红扑扑的,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 戏唱完了,听戏坊渐渐亮起来。 夏日的夜里,房间里当着冰釜,倒也凉快。 易渊再看向沈惊鹊,看见她还撑着头睡着。 妙语见易渊看着惊鹊,有些不好意思,凑近轻轻提醒道:“小姐,戏唱完了。” 惊鹊睁眼,就看见易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伸手扶住连珠的手,起身,慢慢往门口走。 打开门,就看见云姝站在门口,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 云姝看了惊鹊一眼,眼神颇含敌意。 然后朝易渊福了福身子,娇声道:“李公子。” 惊鹊看见云姝的眼神,有些不快,方才云姝的眼神给她一种正房来抓.奸的感觉。 眼看着云姝就要走到易渊面前了,惊鹊松开连珠扶着她的手,伸手拉住易渊的袖子。 易渊的袖子突然被拉住,顺着看过去,就看见沈惊鹊的眼睛。 大抵是因为喝了酒,眼尾有些红,带着些迷离的味道,此刻,她还是笑着的,眼睛弯弯的,含着笑意,满是魅.惑。 “公子今儿可说了要送我回去,可别失信了才好。” 易渊心里一阵轻悸,笑了笑,看向云姝。 云姝眼睛红红的,但没有多问,因为易渊的神情已经很清楚了,委屈道:“公子既然有约,那小女便不打扰了。” 说完便离开了。 惊鹊看着云姝离开,忽然觉得有些解气,随后松开扯着易渊的袖子。 未曾想到,刚松开手,易渊便凑近她的耳边道:“沈家小姐,做戏可是要做全套啊。” 惊鹊看了他一眼,他正伸出手,垂落的袖子,展开在她面前。 好整以暇地等着。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拒绝。 惊鹊缓缓抬起手,再扯住他的袖子,谁都没有注意到,易渊的嘴角微微勾起。 送沈惊鹊到府门口,夜已经有些深了,惊鹊下马车。 走到易渊的马车前,问道:“臣女今日邀殿下看戏,殿下看明白了吗?” 没想到易渊顺手撩开车帘子,跳了下来,站定,看着沈惊鹊轻笑着反问道:“沈家小姐,你是不是爱慕本王啊?” 惊鹊听见这话,脑子忽然一下就清醒过来,感觉脸热的不行。 一脸惊诧地抬头看向易渊,易渊眼神亮亮的,脸上却是一副玩笑的样子。 正讷讷地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易渊接着道:“明白了,本王自有打算,回吧,今儿是本王喝多了。” 惊鹊记得清楚,易渊他今晚,根本没碰过酒杯。 有些不知所措地福了福身子,然后扶着连珠往府里走。 回到西宅时,方辞还在西宅门口等着。 “方辞。” “你怎么在这?” 连珠问了一句,方辞定定地看着惊鹊未应声,神色渐渐放心下来。 “小的在等小姐,问过西宅的其他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小姐去哪儿了。” 方辞解释道。 “没事了,你回去吧。”妙语轻声道。 方辞点点头,往旁边的偏方走,走两步还回头看一眼惊鹊。 惊鹊回到屋里,妙语让人沏了一壶茶来,喝了两口热茶,总算觉得好些了。 沐浴好,回到屋里,已经有些晚了,惊鹊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脑子莫名会想起,易渊救她时,抱她的感觉,他在她面前,展开袖子,同她说做戏要做全套。 还有,他方才在府门前,问她的话。 沈家小姐,你是不是爱慕本王啊? 心跳的有些快,她有些失神地摸了摸心口,她不会,真的对易渊…… —— 太子府。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梁苏叩了叩门:“太子殿下,人回来了。” 易沉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画像。 画像中的人,穿着一身茜素红的衣衫,纯红色,没有一丝点缀,头发绾成一个髻,簪了一朵玉兰花簪,艳丽又素雅,手白且嫩。 易沉将画像收好,然后朝门口道:“进来吧。” 那人进来,朝着易沉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跟着的那位小姐,去了听戏坊,看样子,像是同铖王一块看戏。” “铖王?”易沉反问。 那人觉得易沉的语气不对,应声的气势都弱了一些:“对。” 易沉伸手用食指点着桌面,发出轻轻的“哒哒”声,易沉接着问道:“还有呢?” 因为梁苏之前交代过,事无巨细,皆要说。 于是那人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道:“马受惊了,那位小姐差点摔着,铖王出手拉了一把。” 还没等他接着说,易沉便沉声道:“行了,下去吧。” 看样子,有些不悦。 那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是。” 说着便退了出去。 梁苏再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易沉又在看沈惊鹊的画像。 他总觉得太子殿下对那个沈家小姐魔怔了,这几日除了处理朝政,一有空便在看这画像。 但他毕竟是下人,不敢多言。 只走到易沉身边,轻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易沉忽然开口道:“梁苏,吩咐小厨房做一份桂花糕。” 梁苏一愣,殿下平日里,可从来不喜欢这些甜食的,也从未提出要吃桂花糕。 虽然惊诧,但还是应声退下了。 易沉昨夜又做梦了。 梦里沈惊鹊穿着一身太子妃的服制,坐在桌前,吃桂花糕,看见他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将手里的桂花糕放下,起身行礼道:“妾身见过殿下。” 他走到惊鹊的面前,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小朵桂花,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起身吧。” 然后走到她身后的书桌前。 佯装处理公文,其实,都在悄悄的看沈惊鹊。 她吃桂花糕的样子,甚是香甜,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方才听到她同七弟…… 突然也想尝尝桂花糕了。 ☆、灯会 日子过的快,京都灯会很快就近了。 惊鹊应了易汐一同逛灯会,早上原本还想懒一会儿的。 突然想起这事,一下没了睡意。 “妙语。” 朝门口叫了一声。 妙语和连珠进来,洗漱完,惊鹊瞧了瞧妆奁盒里的簪子。 看见桃花簪,挑簪子的手顿了顿,蓦然就想起前几日,约易渊一同看戏时,易渊抱她的感觉。 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挑了旁边那支合欢花簪。 衣服是昨儿就挑好了的,一件浅青色半月纹轻衫,一条同色的流苏百褶裙。 去了国子监,易汐今儿来的早,穿的艳丽,一身枣红色的轻袍,银线绣的百合花暗纹,在光下还隐隐泛出细微的光泽。 “惊鹊。”易汐看见惊鹊过来,高兴地叫了一声。 “公主。”惊鹊应声。 上回皇上赐字的事,宫里几乎传遍了,皇上青睐平熹公主的伴读,连带着沈惊鹊的名声也大了不少。 姜觉这几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情绪有些难辨。 下午下了课,易汐有些兴奋地拉起惊鹊的手:“我们出宫吧。” 刚出国子监,就看见易渊在国子监门口等着,身上的朝服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衣衫,衬得他很是出尘。 “七皇兄。”易汐拉着惊鹊的手小跑过去。 “臣女见过铖王殿下。”自上回听戏坊易渊问她是不是爱慕他之后,惊鹊看见易渊的心绪,就有些怪怪的。 “起身吧。” “出了宫门就不必多礼了。”易渊接着道。 惊鹊福了福身子道:“臣女明白。” 一行人往宫门口走,在廊道上,碰见了沈惊显。 沈惊显瞧见易渊和惊鹊,会意地笑了笑,道:“微臣见过铖王殿下,平熹公主。” “平身。” “惊显,做什么?” “长宁将军祁阔从邺城带了兵过来,想要同京兵比试比试,皇上命我安排此事,我正要去御书房复命呢。” “哦~”此事易渊也听说过。 沈惊显同易渊说完,转而看向站在最后的惊鹊,问道:“殿下这是?” “带皇妹逛逛灯会去。” 沈惊显同易渊关系好,玩笑道:“殿下带皇妹出去,连带着照拂臣妹吗?” 还未等惊鹊开口解释,易汐倒是开口道:“沈将军莫要误会,是本公主觉着七皇兄不懂女儿家的玩意儿,让惊鹊陪同的,况且,惊鹊有心仪之人了。” 惊鹊一听易汐这解释,有些懵。 沈惊显和易渊也是一怔。 她何来的心仪之人? 惊鹊仔细回想了一下,难不成是上回找姜觉说话,让易汐误会了? 这种误会可使不得,连忙应声道:“是公主误会了,臣女并无心仪之人。” 易汐还小又是深受易寒宠爱,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忍不住开口问道:“惊鹊不喜欢老师吗?” 惊鹊:“……” 因为不好意思,一时间脸红了大半,连忙解释道:“是公主误会了。” 一边的沈惊显和易渊皆是一愣,易渊拿着折扇的手微微紧了紧。 辞别了沈惊显,一行人往宫门口去。 马车刚出宫门,易汐便兴奋起来,时不时地撩开帘子看外头的街市。 “皇兄,时辰还早,我们先找个茶馆坐坐吧?” 易汐提议道,易渊笑了笑道:“想去听说书了?” 易汐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从前我只听几位皇兄提起过,从未听过。” “那便去茶馆吧?”易渊扭头看向惊鹊,带着些询问的意思。 惊鹊一怔,讷讷地应声道:“好。” 然后易渊看着易汐道:“可记住待会去了外头,叫哥哥。” 易汐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道:“知道了,哥哥。” 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茶馆,易渊先踏下马车,易汐跟在后头,易渊伸手抱了易汐下车。 惊鹊站在马车前檐,等着易渊走开,连珠过来扶她。 没想到易渊朝她伸出了手。 惊鹊一滞,然后将手放在易渊的手臂上下来。 易汐觉得新奇,光顾着看茶馆里头的场景,倒是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 茶馆里甚是热闹,说到精彩的地方,说书先生手里的醒木“啪”地一下,打在桌上,在座的各位便呼声相应,好不热闹。 他们刚走进去。 小二立刻上前道:“几位客官可是来听书的?” 易渊点点头,小二连忙道:“要坐这儿还是雅间?” 易渊原本想说雅间,但易汐接话快,脆生生道:“坐这儿就行。” “好嘞。”小二应声,用肩上的布擦了擦凳子。 几个人坐下,小二问道:“可要小食?” 小二问这话时,是看向易渊的,易渊应声道:“来一壶茶吧。” 接着看向易汐。 易汐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小食吗?” “有绿豆汤,梅子酒,酸梅,酸梅汁,龙须酥,瓜子,马蹄糕,桂花糕……” 小二连着报了一大串,易汐听见马蹄糕,眼睛亮亮的,接着道:“马蹄糕,酸梅汁!” “好嘞,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小二转而问惊鹊。 惊鹊一哽,连忙出声解释道:“你误会了?” 小二也有些尴尬:“对不住。” “酸梅,桂花糕,酸梅汁。” “稍等。” 点完东西,小二就退下去了。 说书先生在说前朝的逸闻趣事,说的倒是精彩,只是其中可信的有几分,便不得而知了。 易汐听了几个故事之后,一边喝着酸梅汁一边偏头问易渊道:“哥哥,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事,真的假的啊?” 易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也不清楚啊。” 易汐拿着酸梅汁的杯子道:“这酸梅汁好好吃,酸酸甜甜的,不过这马蹄糕,倒是比不上……” 宫里的几个字易汐未说出口,但在一旁的人都明白。 惊鹊也觉得,桂花糕确实比不上宫里的,不过酸梅倒是吃了不少。 在茶馆里听说书,时间过得快,感觉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茶馆里的人来来往往的,始终热闹。 小食吃的还剩许多,却也没人再动了。 惊鹊听的有些犯困起来,易汐倒还是精神得很。 易渊见惊鹊耷拉着眼皮,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嘴角。 提议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呀。”易汐高兴地应声。 街上极其热闹,到处散发着食物和花的香味,因着京都灯会一年只有一回,所以人特别多。 他们带了不少护卫,护卫主要是跟着易汐,他们挤进人群。 到处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很是漂亮。 他们正走着,一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公子,给夫人买一簇花吧?” 惊鹊扭头,才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绾了一个简单发髻的年轻姑娘,在同他们说话。 准确的说,是同易渊说。 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今儿可是第二回被人误会了!惊鹊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易渊,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懒得多说。 看了一眼她篮子里的茉莉,一簇簇的,带着些水珠,倒是真的好看,还有阵阵清香。 “妙语。”惊鹊叫了一声妙语,想让她拿铜钱买两簇。 未曾想,易渊身后的陈旭先了一步。 “那便来两簇吧。” “多谢公子。”惊鹊顺势朝易渊福了福身子,那卖花的姑娘便知道误会了。 脸红了红,没再多言。 接过易渊递过来的茉莉花,闻了闻,戴在手上,左右仔细端详,倒也欢喜。 “放灯了!放灯了!放灯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一起往河边挤。 他们始料不及,护卫们都开始护着易汐和易渊。 因为人多,惊鹊便被人群撞散了。 “小姐!小姐!” 妙语和连珠叫的声音越来越远。 惊鹊只觉得很挤,被人撞来撞去的,簪子也掉了,头发散落下来。 正愁想挤出去,找一个空点的地方。 突然手被另外一双手拉住了,抬头,就看见易渊。 “哇!”身边的人看见天际的灯慢慢开始安静下来。 惊鹊从易渊的眼睛里看见,护城河边漫天的孔明灯,心头一颤,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易渊的轮廓在昏黄的灯下,有一种莫名的惑.人。 易渊将沈惊鹊拉到身后,用身体,阻隔开人群。 他生的高大,很容易将人群同惊鹊阻隔开。 惊鹊跟在易渊身后,突然觉得很安心。 “夫人可别走丢了。” 易渊玩笑着开口道。 惊鹊脸红了大半,被易渊拉着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易渊察觉到惊鹊的动作,将手松开,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惊鹊抬头,看向天,深蓝色的夜幕,漫天的孔明灯照着,星星都有些黯然。 之前倒是来看过灯会,只不过因着人多,只来过一次。 前世也只有十三岁那一回,之后进了宫,便也没了逛灯会的机会。 灯放的差不多了,人也渐渐流动起来,易渊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微微用力,往回扯了扯,易渊察觉到她的动作,将手松开。 笑着道:“沈家小姐莫不是怕姜大人看见?” 惊鹊知道易渊说的是白日里易汐说的那件事,讷讷回声道:“臣女同老师,是公主误会了。” ☆、比试 易渊抿唇笑了笑,没再说话,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易汐和一群人站在街边的一块空地上,周围的侍卫紧紧地围着易汐。 “小姐!” 看见惊鹊跟着易渊回来,妙语和连珠刚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 连忙朝惊鹊跑过去。 “你吓死奴婢们了,可有哪里伤着了。” 妙语说完,便准备上下检查惊鹊。 毕竟惊鹊的发簪都掉了,披散着头发回来。 “惊鹊,你无事吧?”易汐见状也跟着上前问道。 惊鹊摇摇头,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易渊,安抚性地朝易汐笑了笑:“无事。” “既然如此,灯也看的差不多了,那便回宫吧。”易渊向易汐道。 易汐撇撇嘴,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同易渊撒娇道:“哥哥,我们再逛一会儿好不好?” 易渊有些无奈地看向易汐,然后点点头:“好吧。” 几个人再逛了一会儿,易汐买了一堆东西,路过一个簪子摊的时候。 易汐看着惊鹊披散的头发道:“惊鹊,你的发簪掉了,不如在这里挑一支吧。” 惊鹊低眉,扫了一眼摊子上的簪子,一眼就看见了一支银色弯月簪。 伸手拿起来看了看。 “惊鹊,你喜欢这个吗?要不要簪起来看看?” 易汐话音刚落,就看见易渊捡起摊子上另外一支,银色的喜鹊,喜鹊刻的精巧,像是真的一般。 “感觉这个更合适。”说完,看向惊鹊,笑了笑,将手里的簪子直接递过去。 “不如一起试试。” 惊鹊随手将发绾起,先是试了弯月的,随后又试了试喜鹊的。 “我觉得喜鹊簪看着更好看些。”易汐软软道。 见惊鹊有些犹豫,易汐接着直接对老板道:“那这两支,便都要了吧。” “好嘞。” 老板有些狗腿地接过宫女递过去的银子,接着笑着道:“几位姑娘要不要看些别的,我这脂粉、镯子、耳饰都有?” “不用了。”易汐摆了摆手,拒绝道。 毕竟在宫里,什么精巧的饰物没见过,宫外的这些,着实比不了。 因为喜鹊簪子是后簪的,所以,惊鹊就直接簪着喜鹊的了。 易渊跟在惊鹊身后,看着昏黄的烛光照射在她刚绾的发髻上,喜鹊随着惊鹊走路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格外好看。 突然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的要命。 几个人又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惊鹊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沈府厅堂里还掌着灯,惊鹊进厅堂,沈惊蜜正坐着喝茶,陆琪蓝和黄雁荷也在。 “娘,姨娘,姐姐。”惊鹊叫了几个人一声。 公主邀她看灯会的事,府里的人是知道的,所以,她迟回来,也不奇怪。 沈惊蜜心细,看见惊鹊发上的发簪,问了一句:“妹妹这簪子是新买的?看着倒是有些意思。” 惊鹊伸手摸了摸发簪。 笑了笑道:“今儿看灯的人多,被人挤得发簪都掉了,公主便新买了一支赏我。” 说完,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问沈惊蜜道:“对了,姐姐今儿同汪大人逛灯会,如何?” 惊鹊提到汪闵,沈惊蜜的脸倒是红了红,有些娇.羞道:“妹妹莫要打趣我了。” 惊鹊便知道,沈惊蜜同汪闵有戏。 这样也好,沈惊蜜没有在易渊身上浪费时间。 想到易渊,便想到刚刚他递过来的喜鹊簪子,又愣神地伸手摸了摸。 刚要回西宅,府门口传来声音:“少爷。” 下人叫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但惊鹊还是听见了。 “哥哥。”惊鹊有些惊喜地走出去,叫了一声。 沈惊显笑着应声,身后跟着方辞,看见光影下的沈惊鹊,微微低了低头。 “小姐。” “嗯。”惊鹊应声随后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迟,可用了晚膳?” “用了,在练兵场用的,过几日就要同长宁将军比试了,若是比不过,岂不是丢了京兵的脸面,所以自然上心些。” 沈惊显说的没错,可,长宁将军也不是傻子,赢了京兵,平白惹了皇上疑心,不值当。 “那哥哥洗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这几日定然累些。” “方辞也是。” 说完看了一眼沈惊显身后的方辞,笑了笑道。 “小的多谢小姐。”方辞眯着眼睛,高兴地应声。 说到方辞,沈惊显回身拍了拍方辞的肩膀道:“鹊鹊你不知道,方辞在练兵场的时日虽短,但是是最用功最能吃苦的,成效也是最快的。” “营里还有好几个人举荐方辞应长宁将军的比试呢。” “当真?”惊鹊有些高兴地看向方辞。 她打心里为方辞高兴,毕竟,这样是不是说明,她的重生,不是没有意义的,起码,她帮了方辞。 “自然。”沈惊显点点头。 然后接着道:“我已经同兵部侍郎黎大人提过了,是否能让方辞进军营,黎大人也应了。” “不过,方辞若是入了军营,便不是我们府里的人了。” 沈惊显说到这个的时候,方辞明显有些迟疑。 惊鹊听了,倒是有些无所谓,毕竟,待在军营跟待在沈府比起来,有前途多了。 笑了笑应声道:“那有什么,男儿志在四方,若是一辈子困在沈府,我还怕耽搁了方辞?” 方辞听见这话,神色明显变得复杂起来,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捏了捏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对了,哥哥,比试当日,我能去瞧瞧吗?” “怎么,又想看热闹啊?”沈惊显笑着反问。 “是啊,我想去瞧瞧方辞。”惊鹊高兴地应声。 “进宫伴读这么久,也未曾去练兵场看过方辞,再怎么说,方辞之前也是我们西宅的人啊。” “那好,比试当日,下了课,我带你过去吧。” “多谢哥哥。”惊鹊朝沈惊显福了福身子,笑着道。 沈惊显一脸宠溺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沈惊鹊,然后看向沈惊蜜道:“蜜儿去吗?若是要去,我也可以带你一块进去。” 沈惊蜜眉眼含着笑意地看着兄妹俩打趣,理了理袖子,应声道:“我不喜欢热闹,你带妹妹去吧。” —— “惊鹊,今日练兵场有比试,你要去瞧瞧吗?” “听闻是你哥哥沈将军带的兵。” 易汐下了课,扭头看向沈惊鹊。 惊鹊点点头。 易汐撇撇嘴道:“那待会一块过去吧,本公主也想去瞧瞧。” “好啊。” 惊鹊应声。 下了课,惊鹊同易汐一块往练兵场走,快走到练兵场门口时,碰上了易沉。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臣妹见过太子哥哥。” 两个人同易沉行礼。 易沉看着沈惊鹊,有些发愣,背着的手摸了摸虎口,然后淡然道:“起身吧。” “汐儿也是来看比试的?” “是。” 易汐恭敬地应声,她同易沉关系不亲,且易沉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说起来,易汐还有些怕他呢。 几个人往练兵场里走。 惊鹊原本还想让沈惊显带进去,但知道易汐要去,于是便也没了让人去叫沈惊显的必要。 走到比试的地方,比试的地方甚是热闹,时不时有欢呼声。 看样子,比试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惊鹊一眼就看见了台子上的方辞。 比试用的都是木制的兵器,为的就是不伤人,方辞用了一把木剑。 惊鹊看着,忍不住为方辞捏一把汗,对方是个大汉,穿着甲胄,也能看出精.壮的身材。 方辞的身形,同他比起来,已经落了下风。 “咚!”突然用力的一声。 惊鹊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只见方辞被对方快速抓起衣领,方辞挣扎了一会儿,但因为力量有些悬殊,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挣脱,被对方一个用力,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方辞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人把方辞甩到地上之后,见方辞如此,大意地丢了手里的兵器,走过去,还想趁机打他一拳。 沈惊显营里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眼里透出得逞的神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方辞要输的时候。 方辞忍着背后近乎麻木的痛楚,猝不及防地动作凌厉地举起刚刚落在旁边的木剑,直指那人喉咙。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有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 惊鹊巡声看过去,就看见易渊坐在位子上,看着台子上的方辞,露出赞赏的神情,拍着手。 接着,便有许多人开始鼓掌。 方辞丢了木剑,躺在台子上好一会儿,紧接着想到什么,撑着地面,站起身。 扫视着练兵场,像是在找什么人。 惊鹊看着方辞起身,看了一圈练兵场之后,看到她,笑了笑。 惊鹊愣了愣,也冲他笑了笑。 少年大抵是真的高兴,眉头因为痛紧皱在一起,但脸上的笑,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 随后,惊鹊跟着易沉和易汐往观看的地方走。 因为刚刚在比试,所以未上前。 “儿臣,臣女见过皇上。” 行过礼,易寒喊了平身,然后落座。 然后,易寒的目光看向台子上的方辞。 ☆、见画 “你叫什么名字?” 易寒看着方辞问道。 方辞有些慌乱地躬身应到:“回皇上,小的方辞,柳意含春方辞雪的方辞。” 易寒听完,饶有兴趣地抬头:“哦,你还懂诗词?” “小的不懂,这是有人告诉小的的。” 方辞说完这句话,瞟了一眼惊鹊的方向。 “不错。”易寒转而对沈惊显道,“这兵可以好好养养。” 沈惊显拱手顺带示意方辞:“微臣多谢皇上。” “小的多谢皇上。”方辞聪明,一样应了。 接下来的比试,两边的兵其实不相上下,虽然京兵赢的多,但仔细看来,长宁将军的兵也不落下风。 比试看完了,送走了皇上,沈惊显让人叫了军营里的大夫替方才上场比试受伤的兄弟看伤。 因着都是男人,伤的地方又在身体,于是都进了营帐。 沈惊显出来的时候,惊鹊上前问道:“哥哥,方辞如何?” “大夫说无碍,开两幅药,抹些金疮药修养几天便好。” “那便好。”惊鹊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探望,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哥哥,现在准备回府了吗?” 惊鹊准备待会同他一块回去。 沈惊显对惊鹊道:“妹妹,你到边上等一会儿,铖王殿下找我有些事。” 沈惊显话刚说完。 就看见易渊穿着一身甲胄,拿着一把木剑过来。 这是惊鹊第一回看易渊穿劲装,英姿飒爽,这是惊鹊的第一印象。 愣了愣,随后往旁边走。 还未走开两步,易渊和沈惊显就已经打起来了,易渊出招狠戾,招招往要害指。 隐约还听见易渊对沈惊显道:“惊显,你若是想着我是王爷,你可赢不了!” 随后沈惊显的招式一下也凌厉起来。 两个人打了好一会儿,都没分出上下,最后还是沈惊显赢了。 两个人都满头大汗的。 但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舒意的笑。 从营帐出来的方辞,站在营帐口,看见惊鹊看见台子上的易渊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方辞从此正式入了军营,因着皇上赏识,便也弄了一个官衔。 现如今,是真的今时不同往日了。 —— 惊鹊早上起身的时候,便觉得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也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方进宫,便有小太监在宫门口问:“敢问是进宫伴读的沈家小姐吗?” 惊鹊有些疑惑,应声道:“正是?” “姜大人让小的带话,说是今日的课,不必上了,劳烦姑娘走一趟。” 惊鹊心一跳,知道姜觉已经下了决定。 定了定心神,应声道:“晓得了,有劳。” “沈小姐客气。” 坐着马车回到府里,吩咐妙语和连珠都出去打探消息,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报。 一直到正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惊鹊连用膳都没什么胃口,陆琪蓝看着沈惊鹊一副焦躁的样子。 关切地问道:“鹊鹊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怎么,许是因着今日未去伴读,突然空下来,无事做吧。” 沈惊蜜笑了笑,给惊鹊盛了一碗汤:“妹妹喝碗汤,午后我去你那坐坐吧,找个人说说话,就没那么闲了。” “也好。”惊鹊接过汤,也笑了笑。 刚回到西宅,就听见连珠的声音:“小姐!” 惊鹊心突突突地跳的很快,连忙起身,看向连珠。 连珠喘着气道:“午后,坊间盛传,傅国舅同国子监祭酒潘大人贩卖官职名词之事,皇上震怒,立刻让人抄了傅国舅和潘宏的府邸,现下人已经被压入天牢审问了。” “那,姜觉呢?” “姜大人告发有功,升至大理寺。” “奴婢还听闻,皇上命了铖王殿下彻查此事。” “此事牵连甚广,茶馆里都在谈论此事。” 还好,这件事,还在她的把控之中。 之后的半月,整个京都都在讨论此事,贩卖官职,不是小事,更何况,傅声西是皇亲国戚。 犯了这样大的罪,不可能牵连九族,且为了皇家的颜面,大部分罪责,只会被推到国子监祭酒潘宏身上。 清禾郡主和长宁将军,也被立刻遣回封地,永世不可入京。 太后也因为此事,名声大损。 姜觉被调任,自然停了伴读。 这小半个月,惊鹊也只在府里,日子倒是过的快。 “小姐!”连珠进门。 手上拿着一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门房说,一位公子送过来的。” 惊鹊有些好奇地打开信,就看见信里写着几个字,结草衔环。 字明显是姜觉的字,惊鹊知道,姜觉这颗棋,算是埋下了。 —— “爹爹,你就让我同您一块去吧。” 黎月舒在黎断的书房,央求着。 黎断要去易沉府里,给易沉送些重要公文,黎月舒知道了,便吵着要一块去,说是想去瞧瞧太子府是什么样的。 黎断精明,哪里会不知道黎月舒的心思,脸色沉了沉:“舒儿,莫要胡闹,爹爹是去办正事的!” “爹爹,我保证就在一旁,你们若是要谈论正事,我便在门口等着。” 黎断见黎月舒如此,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那可说好了,一定不许闯祸!” “女儿明白。”黎月舒笑着应声道。 —— 太子府。 黎断和黎月舒站在府门口,门房进去通禀了。 过了一会儿,管家出来道:“大人,小姐里面请。” 黎月舒进了太子府,跟着黎断一块进去。 易沉在厅堂,看见黎月舒,眼里倒是闪过一丝讶异。 同黎断在书房议事时,黎月舒在外候着,本想拉个下人问问,太子府里可有女眷。 恰巧有一位侍女手上拿着一副字画从面前过去,在书房门口徘徊。 黎月舒本想走过去问问,未曾想,那人没想到黎月舒会过去。 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字画不小心掉了,在地上展开。 黎月舒看过去,心里一惊。 纯红色轻袍,白玉兰花簪,纤纤素手,面容精巧明艳,那画上的人,不是沈惊鹊是谁! 黎月舒怔在原地,直到那奴婢慌张地将画收好,她都还未反应过来。 她在心里想过许多人,但从未想到,那人,是沈惊鹊。 黎断从书房出来,就看见黎月舒有些呆愣地站在门口。 “舒儿,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回府吧,爹爹。” 黎断还以为她会央求着逛逛太子府,毕竟她之前可是表现地极其想来。 黎月舒同黎断走在连廊上,看着那个奴婢拿着画进书房。 前几日落了雨,大抵是怕画受潮,于是今日便差人拿出来晒晒,看那奴婢紧张的样子,想必易沉对这张画,是极为上心的。 想到这,不禁捏紧了袖子。 她为了易沉掏心掏肺的,凭什么易沉却对沈惊鹊,定是沈惊鹊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易沉这样喜欢她。 前段时日伴读的时候,皇上不也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吗,甚至送了御书房的字画给她。 想到这,黎月舒更不甘心了。 她就是看不惯沈惊鹊这顺风顺水的样子,更何况,依着沈惊鹊的身份,若是要嫁给易沉,必然是太子妃,而她到时候入太子府,只能是侧妃了。 想到这,心里对沈惊鹊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她要做太子妃,她要入主中宫,她要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沈惊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舒儿,想什么呢?” 黎断看黎月舒想的出神,出声问道。 “没什么。” 黎月舒摇了摇头应声道。 “对了,爹爹,过几日刑部尚书钱大人之子钱进是不是要娶妻了?” “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事了?”黎断有些疑惑地问道。 “哎呀,若是钱府娶妻,钱大人定然会请各府女眷对不对?我也自然要去,那我能不关心吗!”黎月舒自然地应声。 但是心里,已经粗粗有了打算。 钱进娶的,是京都蔡家长女,蔡家是做商出身,同钱家结亲,说起来是高攀了,可钱进是个不成器的,被钱大人宠的有些无法无天,更是烟花之地的常客。 蔡家虽然是做生意的,但听闻蔡家长女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私下里哭过几回,也被蔡老爷打过。 蔡老爷眼里只有姻亲利益,只是可怜了蔡家长女。 黎月舒想到这,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既然蔡家长女不想嫁,那便…… —— “小姐。” 妙语端着绿豆汤进来。 惊鹊正坐在位子上,摇着扇子扇风,如今正值盛夏,房间里即便放着冰釜,随便动动也是一身汗。 惊鹊手里拿着钱府前几日送来的请帖,有些发愁,这钱进怎么偏偏选了这么热的天成亲。 虽然是吃晚宴,但到底抵不住人多,也很热,而且惊鹊向来不喜人多。 人多嘴杂。 妙语将绿豆汤放在桌上,看惊鹊拿着请帖出神,笑了笑道:“小姐还为赴宴发愁呢!” “要奴婢说啊,小姐别愁了,不过是去用个膳罢了,很快就回府了,况且,若真要觉得闷,还可以离席去旁的地方喘口气。” “若是一直愁,到时候也还是要去,别担心了。”说完,便将手边的绿豆汤推过去。 ☆、邺城 惊鹊转念一想也对,不过是去用个晚膳罢了,且又不是进宫,前世做了太子妃,宫里那么多宫宴都经历过了,还怕一个婚宴。 于是伸手接过妙语递过来的绿豆汤,顺手搅了搅,尝了一口,甜丝丝,冰冰凉凉的,甚是可口。 既然决定了要去,便也不那么愁了,安心准备钱进婚宴的贺礼。 这日,惊鹊正在街上瞎逛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议论关于邺城的事。 “你听说了吗,邺城王易暮私造兵械,私养兵马,被告发了,皇上勃然大怒,而邺城王那边得知东窗事发,自知死路一条,便直接封了城,杀了连夜过去证实的京都使者!”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惊讶地惊叹道:“那岂不是造……。” 话说到后头,显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后面的字,不用他说,惊鹊也知道是什么。 造反。 前几日为钱进准备婚宴贺礼时,沈惊显就整日里早出晚归的,爹爹也是,回来用膳时说的话也少了,肯定是碰上什么事了。 乱了,都乱了。 前世,邺城王易暮确实是因为私造军械被告发了,但是,在被告发之后,易暮便被沈惊显斩于马下,根本没有造反之事。 听到街上的人在议论,惊鹊心突然有些慌了起来。 急冲冲道:“妙语,连珠,回去。” 回到府里,其实也没什么用,沈惊显和沈安还未回府,她现在失去了伴读的身份压根不能随便进宫。 惊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前世的细节,但奈何,她前世也只是处于深闺中,即便是知道有这件事,但其中的细节原委,她是不清楚的。 若是这时直接问爹爹和哥哥,他们怕她担心,必然不会同她说过多。 一时间,惊鹊突然想到了易渊,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了主意。 “小姐,前厅传膳了。” “好,知道了。”惊鹊应声,顺手理了理袖角,然后起身,往前厅走。 用膳用了一半,惊鹊看了看陆琪蓝,然后试探地叫了一声:“娘。” 陆琪蓝侧过头看了惊鹊一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说吧,又有什么事。” “我待会想再出府逛一会儿。” “不行,你今儿已经出去过了,虽说咱们北淮民风开放,但是你瞧瞧有哪个女儿家整日里在街上瞎逛的。” 陆琪蓝说这话时还是温温柔柔的,接着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哄道:“你爹和兄长还未回来呢,若是回府还不见你,他们必然会担心的,如今前朝事务繁杂,你呀!就别给他俩添乱了。” 陆琪蓝说这话的时候,惊鹊一脸可怜兮兮地看向沈惊蜜,沈惊蜜看沈惊鹊看向她的眼神就知道惊鹊的意思。 等到陆琪蓝说完了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母亲,妹妹前几日都在皇宫里伴读,同公主整日里在一块,热闹惯了,我又是个安静的性子,蓉儿同妹妹年纪又有些差了,自然是玩不到一块去,妹妹想要出府,也在情理之中。” 沈惊蜜说完,陆琪蓝看着明显有些动摇了,惊鹊趁机同陆琪蓝撒娇道:“娘,我保证会早些回来的。” “好吧,那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陆琪蓝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妥协道。 “嗯嗯。”惊鹊应声。 晚膳用的快,很快就结束了。 惊鹊坐了马车出去,戴了头纱。 快到铖王府的时候,惊鹊吩咐了车夫将马车停在旁边的小巷子里等着,自己则戴了头纱,下了马车走过去。 毕竟若是被人瞧见堂堂丞相之女夜里单独见铖王殿下,坊间的流言可是要漫天飞了。 还未走到铖王府门口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什么人?”侍卫大声问道。 妙语轻声道:“姑娘姓鹊,同铖王殿下有约。” 有女子夜里过来铖王府,是个正常人都会往那方面想,但铖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这是铖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可到底铖王殿下也还是个男人,侍卫们见面前的女子只带了两个丫头,仔细想了想便说:“容我们进去通报一声。” 书房,陈旭正站在书房门口,看见门口的侍卫过来还有些奇怪,看向侍卫。 “陈侍卫,门口有位鹊姑娘找殿下,我们进来通禀一声。” 陈旭一听鹊姑娘,一下就想到了沈惊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伸手敲了敲书房的门:“殿下。” 略微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鹊小姐来了。” 易渊原本正在看公文,听见沈惊鹊,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拿着公文的手顿了顿,随后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在门口,听见易渊的应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进来通禀了一声,否则待会上头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 到门口让惊鹊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想看看能迷倒铖王殿下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风姿,毕竟上回宫里送过来的两位女子,他们见过,已经算得上人间绝色了。 但是因为戴着面纱,所以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出来,那女子的走路的姿势,婷婷袅袅的端庄之中还透着一股仪态万千的味道。 跟着侍卫进去,陈旭看见沈惊鹊过来,朝着沈惊鹊行了一个礼,惊鹊微微低了低头算是回礼了,这时候侍卫就知道,这位鹊小姐身份不简单,因为如果是简单的身份陈旭绝对不可能对她行礼,因此对那个女子的身份,又多了一分好奇。 陈旭敲了敲房门,然后帮惊鹊推开房门。 刚推开房门,惊鹊就闻到一股蒲月香的味道,那是她最喜欢的香,有一瞬间的愣神。 进去就看见易渊穿着白色的中衣靠坐在椅子上,一副慵懒至极的样子,手上拿着公文,旁边的蜡烛光影摇曳。 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眼看向她,两个人目光相触,惊鹊心里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房门很快被关上了,惊鹊一步一步朝着易渊走过去,感觉有些微妙。 “沈家小姐今儿怎地如此有兴致,入夜了来本王这儿。”易渊眉眼含笑地问道,眼里尽是调侃之意。 惊鹊一凝,既然易渊都开门见山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走到书桌前,朝易渊行了一个礼:“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起身吧。”易渊回到。 “谢殿下。”惊鹊站定,看向易渊。 “臣女今日来,是想问问殿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易渊打断了。 “邺城。”易渊直接吐出这两个字,显然是已经把她看透了。 惊鹊点点头。 易渊沉吟了片刻,接着道:“父皇原本是想让惊显过去邺城的,但是,因为一些缘故,惊显举荐了方辞。” 易渊说到这,便停住了:“本殿能跟你说的,只能到这了。” 其实易渊说的已经够多了,惊鹊冲易渊笑了笑:“多谢殿下,殿下能相告,臣女已经很知足了。” “如此,臣女便先告退了。” 惊鹊说着正要往门口走。 “等等。”刚走到帘子前,就听见易渊叫她的声音,惊鹊还没回身,易渊的声音接着在耳边响起,“沈家小姐,你欠本殿一个人情。” 惊鹊在心里腹诽道:前世我们沈家一家都跟着你易渊陪葬了,如今还同我说什么人情。 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回身朝着易渊福了福身子:“殿下放心,臣女记着。” 易渊轻笑着回道:“没事,沈小姐不记得了,本殿记着呢,美人的人情,本殿记得清楚。” 从铖王府出来,在马车上惊鹊一直在想,关于邺城的事。 易渊的意思很明显,邺城那边原本应该是沈惊显过去的,但是换成了方辞。 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在控制之内了,如若是沈惊显过去邺城,惊鹊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出了一点变故,但是突然换成了前世跟他们毫无交集的方辞,此事……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此时,太子府。 梁苏听见暗卫来报,心里有些忐忑,挥了挥手让暗卫下去。 走进书房试探地叫了一声:“殿下。” 易沉没抬头,只是轻声冷冷地应了一声:“说。” “方才跟着沈家小姐的暗卫来报。” 易沉听见这话,拿着公文的手轻滞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梁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听闻,沈家小姐,去了铖王府,就在刚刚。” 易沉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仿佛带着寒气,梁苏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见易沉眼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颤。 “行了,你下去吧。” 易沉淡淡地吩咐道。 “是。”梁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梁苏出去之后,易沉站起身,拿出身后书架上的那副画,慢慢展开,沈惊鹊一袭红衣明艳不可方物,他是太子,在这京都,手握着太多了,可再多的东西,却始终没有一颗真心。 现下,他好不容易在心里放了一个人,那个人却将她的真心给了旁人,那个旁人,还是同他相争的皇弟。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是得不到她的心。 ☆、不妙 回府之后,准备去前厅同陆琪蓝打一声招呼再回西宅。 没想到甫一进前厅,就看见方辞穿着一身甲胄站着。 自上回皇宫比试之后,她同方辞,其实有一段时间未见了,他进了军营之后,好像沉稳了不少。 方辞接到去邺城的任务,知道是沈惊显给他的机会,但是一上战场,刀剑无眼,能不能回来都难说,他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惊鹊。 所以想着在去邺城之前,再见惊鹊一面,没想到,夫人告诉他,惊鹊不在。 “方辞。”惊鹊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方辞。 方辞听见惊鹊的声音,心里一颤,满是雀跃和紧张,明明很想见她,可真正见到了,又紧张得要命,比上战场还紧张。 慢慢地回过头,看向惊鹊。 惊鹊好像有些瘦了,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宽袍,头发束成一束,在烛光的照耀下,干练之中还带着一丝说不上的妩媚。 “小姐。”方辞讷讷地叫了一声,用力抓了抓手上的剑,有些手足无措。 惊鹊虽然有些讶异方辞为什么这时候会过来,毕竟刚刚易渊才跟她说过,他应该马上要去邺城了,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他是沈府出来的,能这般出人头地,她比谁都高兴。 “小的今日来……是想跟小姐道别的,小的……明日就要出发去邺城了。” 方辞有些磕绊地说完。 惊鹊笑着道:“方辞如今已封了官职,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小的,反倒是我,该称呼方副将一声将军了。” 方辞这会子听见惊鹊这么说,惶恐道:“小姐哪里话,小姐有恩于方辞,小姐永远是小姐。” 惊鹊知道方辞倔强,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问道:"你明日几时出城,我同妙语连珠一块送送你。" 方辞听见惊鹊这么说,连忙摆摆手道:“不必,今日已经同小姐道过别了,不劳烦小姐专程送小的一程。” 虽然心里很高兴,但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堂堂丞相之女,送他,他怎敢! 同惊鹊说了几句便要走了,毕竟营里还有事情需要他处理。 惊鹊送他到门口,方辞朝惊鹊行了一个礼:“此次一别,不知……还望小姐保重。” 惊鹊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方辞这么一说,就让她想起哥哥每次带兵出城,不知生死,前世还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鼻子一瞬间有些酸酸的:“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京。” 方辞听见这句,心里一颤,分外郑重道:“是,小姐吩咐的,方辞不敢不从。” 翌日。 方辞一早就带着兵马出城,走了好远,有些不舍地回头,就看见城墙上站着一个身影,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格外显眼,一个大男人,眼眶一下就湿了,这大概是他活着的这么多年里,除了老乞丐以外,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握着的缰绳的手紧了紧,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 “小姐,该起了,今儿是钱大人之子的婚宴,老爷夫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惊鹊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然后道:“进来吧。” 她这几日也不知怎地,午觉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妙语和连珠进门,将洗漱的水端到惊鹊的面前。 换好衣服到前厅,除了沈惊显有公务走不开以外,其他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沈惊蜜穿着一身粉色芍药纹的长袍,显得整个人极其娴静。 惊鹊今儿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银杏纹长袍,她和沈惊蜜两个人都穿得素净,不过原本就是参加别人的婚宴,素净得体便好。 一行人准备好了,便朝着钱府去,钱府今儿甚是热闹,门口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他们进去,送了贺礼之后便被领到女眷待着的地方。 这也是惊鹊极其不想来的原因,各家的女眷凑在一起,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跟陆琪蓝和沈惊蜜一块进去,没一会儿便找了一个由头溜出来了。 正在廊道上沾沾自喜,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了易沉,现在转身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早知道会遇上易沉,还不如在里头听女眷聊天呢。 易沉早就看见了惊鹊,看见惊鹊行礼便想到前几天暗卫来报。惊鹊去了易渊府。 “起身吧。” “谢太子殿下。” 惊鹊道谢之后,便准备侧身离开,谁知易沉一伸手拦住她,偏头问她:“你好像总是故意躲着本太子?” 惊鹊抬眼:“太子殿下误会了,臣女先告辞。” 戴着面纱的黎月舒恰好看见这一幕,暗暗握紧了拳头,随后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不必着急,今晚,有沈惊鹊受的。 惊鹊走过廊道,黎月舒朝着后面站着的几个男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男子会意,朝黎月舒点点头。 惊鹊原本想找安静的地方,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因为刚刚被易沉扰了心神,所以身上的佩玉掉在旁边的草丛中也没发觉。 刚走到竹林,突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眼皮突然变得很重很重,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易渊和陈旭来钱府迟了,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转过廊道的时候,陈旭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竹林里的响动,侧身提醒了一句:“殿下,竹林里好像有动静。” 易渊朝竹林里看了一眼,确实有动静,笑了笑:“许是哪家公子小姐幽会,我们若是进去,岂不是扰了人家。” 易渊都没说要进去看,陈旭一个下人只好作罢。 两个人正要往宴会厅走,易渊眼睛一瞥就看见旁边草丛中的佩玉,蹲下身,捡起佩玉,仔细看了看,他总觉得那枚佩玉好眼熟,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突然,脑子里蹦出沈惊鹊的名字,心下一沉,看向竹林的眼神一下变得有杀气起来。 径直朝着竹林走,竹林里望风的人看见易渊往这边走,立马报信,没想到一下就被陈旭拔出来的剑指得噤了声。 易渊拨开竹叶,一眼就看到了被绑起来的沈惊鹊和侍女,怒气一下就上来了,那些人看见易渊进来,有些慌了,毕竟是做亏心事,加上易渊一看就不像是好惹的。 “把人放下。”易渊命令道。 头头嘴硬道:“你是何人,知道我们是为谁办事吗?” 易渊冷笑道:“只要不是为皇帝办事,都好办。” 那些人原本就有些慌了,听见易渊这么说,更是犹豫起来。 这时候陈旭用剑压着望风的人进来。 他们见事情不对,但是黎月舒吩咐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弄出大动静。 头头一咬牙,对易渊道:“放了我们的人,我们就放了她。” 易渊拿着手里的折扇,朝陈旭使了个眼色,陈旭一怔,易渊那眼神,明明就是动了杀心。 朝着易渊点点头,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那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 其余人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的人甚至被吓得腿都软了,陈旭拿着还在滴血的剑飞身到那个头头面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威吓道:“把人放了。” 头头连忙点头,让那两个人将惊鹊放到地上,易渊走过去,小心地抱起惊鹊,然后淡淡地问道:“是谁指使?” 头头估计是被吓老实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那是位女客,旁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们把她迷倒,然后准备做什么?” 头头听见这话,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地应声道:“那位女客让我们自己看着办……然后……然后给她换上这个,将她放进洞房里。” 那个头头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地上放着的一片红色,看样子,像是喜服。 易渊的声音冷了好几分:“自己看着办?” 心思可真够毒的。 “陈旭。” 陈旭会意,拿起手上的剑…… 易渊叫了一声陈旭,然后抱起惊鹊头也不回地走出竹林。 到了钱大人特意给他们皇子安排的休息的客房。 这边,都快要开席了,陆琪蓝还没见着惊鹊的人影,隐隐有些慌起来了,喃喃道:“这惊鹊去哪了,这都快开席了,怎么还没回来。” 沈惊蜜在一旁安慰道:“母亲不要太担心,惊鹊向来不喜这种场面,许是偷偷回府了也不一定。” 陆琪蓝一想,确实在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易渊把惊鹊放到床上,惊鹊的脸越来越红,他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了探惊鹊的额头,很烫。 “嗯~”惊鹊嘤.咛了一声感觉到易渊手的冰凉,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易渊的手往脸上贴。 易渊被惊鹊的动作下了一跳,突然想到刚刚那个头头说的“自己看着办”这才想到,他们可能给惊鹊下了药。 突然一下,易渊被一股力往下拉,下意识地用手撑住,惊鹊的脸近在咫尺,红通通的脸,精致的面庞,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嘴唇甚是红润,看着很软很香甜的样子。 易渊咽了咽口水,眼神明显变了。 ☆、回城 “沈惊鹊。” 易渊轻轻叫了惊鹊一声,惊鹊没应。 易渊正要起身,猝不及防又被惊鹊伸手带了一下,两个人的唇,碰到了一起。 惊鹊的唇像是软糯香甜的桂花糕,易渊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心跳从来没有像现在跳的这样快过。 反应过来,伸手推开沈惊鹊,理了理衣角,若无其事地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看向还拉着他的手的沈惊鹊,想到如果不是今天捡到了她的佩玉,那么现在,她已经…… 想到这,眼神倏忽变得冰凉。 那人是谁,其实很好找,惊鹊没有按照计划进入洞房,那么那个人,一定会去小竹林。 现在只需要等着,等着他的人来报。 “殿下。”没一会儿,有人在门口轻声唤了一声。 易渊起身,吩咐道:“让人去找戒春散,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是。”那人听见戒春散,愣了愣,然后应声,看着易渊从房间里出来。 易渊往小竹林里走,刚进去,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但是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了,看来陈旭已经把人都处理干净了。 再抬眼就看见黎月舒被自己的人架着,正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易渊进来。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黎大人的千金这么大胆。” 黎月舒眼神里带着恐惧,看向易渊:“不知小女子犯了什么错,七殿下要这样对小女子。” “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需要本殿提醒你吗?” 易渊冷冷地开口道。 然后示意自己的人松开黎月舒,因为他知道,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传出去,如果被黎月舒倒打一耙,得不偿失。 “以前倒是从来不知道,黎大人的千金心思如此歹毒。” “本殿告诉你,别打沈惊鹊的主意。” 黎月舒听见这话,心里虽然不服气,但是易渊毕竟是皇子,也没说什么,跑出竹林。 “殿下。”陈旭叫了一声易渊。 “秋后算账。”易渊看向黎月舒的方向,慢慢吐出几个字。 陈旭就知道这事没完。 回到客房,惊鹊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露出雪白的肩膀,易渊连忙拉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把戒春散喂到她嘴里。 可能是因为戒春散的药味很重,喂进去惊鹊很快就吐出来了。 喂了一点用都没用,而且给她盖被子,大抵是因为热,老是被惊鹊扒拉开。 易渊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到刚刚那个吻,喝了一大口戒春散,然后对着惊鹊的唇,送进去。 喂了药之后,惊鹊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但是还是昏睡着。 惊鹊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很重,头昏昏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睁开眼睛就看见易渊坐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很热。 一下脑子有些懵,努力想回忆之前的事,只记得自己是跟陆琪蓝过来参加钱进的婚宴的,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殿……殿下。”惊鹊有些结巴地叫了一声。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已经褪到了肩膀的位置,心里一惊,看向易渊。 易渊知道她在想什么,顿了顿,才开口问道:“你跟黎月舒,有什么过节吗?” “黎月舒?” 惊鹊听见易渊突然提起黎月舒,好像有些懂了。 “她给你下了药,还想让你顶替新娘入洞房。” 易渊的话,就像一道雷,惊鹊被惊到了,她没想到,黎月舒竟然这么大胆。 不禁捏紧了拳头,她心思这样歹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从钱府出来,恰逢散宴不久,钱府里还甚是热闹,惊鹊慢慢走在前面,易渊跟在后面,妙语眼睛红红的,刚刚见到惊鹊的时候,妙语哭的泣不成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又在沈府里,碰上这种事,自然失了方寸。 相反惊鹊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易渊的意料,他以为沈惊鹊会被吓到,但是没有,她的脸上除了刚知晓这件事时有些惊诧,其余时候,是与年纪不相符的冷静。 到沈府门口,惊鹊看见自家马车,转身同易渊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 “不必。”易渊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惊鹊的脸,脑子里想到方才那个吻。 “鹊鹊,你又跑哪里去了,整个宴席都没见到人影,娘都担心死了。” 惊鹊笑了笑道:“出去透了一口气,回来的时候,女眷都已经入席了,碰上铖王殿下身体不适,留下照看了一会儿。” “铖王殿下?”陆琪蓝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沈惊蜜则眯着眼睛看向惊鹊。 “嗯,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府吧。”惊鹊赶紧岔开话题。 坐在马车上,惊鹊一直在想黎月舒为什么会这么快动手,而且还是这么毒的方法。 “妹妹想什么呢,想得那样出神?”沈惊蜜问道。 “不会在想铖王殿下吧?” 惊鹊笑道:“姐姐尽知道打趣我。” 沈惊蜜听惊鹊这么说,以为惊鹊是害羞了,也不再说话。 —— 时间过得快,很快就到了中秋。 恰逢邺城大胜,方辞声名大噪,战功赫赫。 “小姐,这回方辞算是立了大功了,听闻皇上还要给方辞加官进爵呢,当初倒也是真的没想到,方辞今后竟然会做个将军。”连珠感慨道。 惊鹊正在写字,听见连珠这话,确实有些感慨,是啊,谁能想到呢,沈府的一个下人,翻身一跃成了将军。 “诶,那方辞回来,还会回我们沈府吗?”妙语接话道。 “自然是不可能了,人家已经是将军了,自然是有了自己的府邸,哪里还会回沈府,也不合规矩。”连珠应声道。 “也是。”妙语点点头道。 “鹊鹊!”听见沈惊显的声音,惊鹊放下手上的毛笔,连忙小跑着过去,“哥哥!” 沈惊显走进来,笑着对惊鹊道:“今日中秋,邺城大胜,皇上在宫里设了庆功宴要不要跟我一块进宫热闹热闹。” “好啊!”惊鹊应声,她是想着,进宫之后能见见方辞,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在邺城怎么样了。 “姐姐和妹妹要去吗?” “汪大人抱恙。” 沈惊蜜同汪闵的感情越来越深,汪闵病了,沈惊蜜自然没了去宴会的心思。 “那妹妹呢?” “听闻今日弹琵琶被嬷嬷训了,姨娘不许她去。” “真是可怜了蓉儿。” “行了,若是要去,赶紧准备着吧,待会进宫该迟了。” “嗯。” 惊鹊转身进房间,挑了一身橘红色的长衫,让妙语连珠梳妆好到前厅去找沈惊显。 沈惊显早就坐在前厅等着,面前的茶喝了大半,看见惊鹊出来,笑着道:“来了。” “嗯,我们走吧。”惊鹊跟沈惊显道。 到宴上,才瞧见方辞,真的同之前送别他时,不一样了。 方辞穿着甲胄,坐在宴上,一脸冷峻,倒是旁边,站着不少同他攀谈的官员。 方辞眼睛往门口一瞥,就看见了惊鹊。 心下一颤,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惊鹊好像比之前瘦了好些,穿着一件藕色素衫,虽然穿的素,但宴会上那么多人,方辞眼里,却也是只看得见惊鹊。 北淮民风开放,惊鹊同惊显一块入座,也没有什么。 还未开宴,方辞便起身,走到沈惊显面前:“将军。” 然后,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同惊鹊道:“小姐。” 惊鹊连忙起身道:“将军多礼了。” 易渊方入宴,远远地就瞧见方辞同沈惊鹊攀谈,宴上烛火明亮,易渊看得清楚,方辞看惊鹊的眼神,那个眼神,绝不是看主子那么简单。 沈惊显也是男人,哪里会看不出来,方辞对惊鹊的心思,不过方辞这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倒是放心方辞,若是惊鹊不愿,方辞绝不会强求,便也随了他去了。 拿着酒杯,听着他们俩说话。 “小姐看着,像是消瘦了,身子重要,还望小姐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惊鹊抿了抿唇。 “将军也是。” “听闻将军过几日又要去边关了。” “是。” 方辞淡淡地应声,眼神里有些失落,拿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宴后,能不能让小的送小姐回府?” 语气里带着些许期盼。 惊鹊原本想拒绝的,因为方辞已经是将军了,若是再让他送他回去,怕是不合规矩。 未成想,方辞接着道:“就当是,同小姐叙叙旧。” 惊鹊听见这话,方应声道:“好。” 方辞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易渊将手里的扇子收了,在掌心敲了敲,眼睛眯了眯,转身,入了席。 易沉入席,就看见惊鹊坐在沈惊显旁边。 一时看的有些愣怔。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公公细尖的声音在空旷的宴上响起。 众人连忙起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易寒同章曲莹入席之后,章曲莹便在悄悄打量宴里的适龄女子。 此前便在物色太子妃的人选了,正好趁着此次中秋宴,仔细瞧瞧各家的千金。 ☆、召见 章曲莹正看着,就发现易沉的眼睛看着一个方向,顺着易沉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藕色衣衫的女子。 沈惊鹊她是认得的,之前是平熹公主的伴读,皇上也甚是赏识她。 她对沈惊鹊的印象也还算好的。 易沉的性子向来沉敛,她从未看见过他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女子,便也上了心,也就多注意了她一些。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惊鹊暗暗松了一口气,宫里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做什么都得端着,方才早就累了。 “本宫听闻沈家小姐写得一手好字,不知,本宫今日可有眼福?” 惊鹊听见章曲莹叫她的名字,心下一惊,然后微微起身应道:“臣女惶恐,技艺不佳,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那臣女便献丑了。” 皇上此前夸过她的字,若是此时拒绝,便显得对皇后不尊重。 惊鹊说这话,章曲莹便对惊鹊有了个大概的印象,举止端庄,言行得体,确乎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甚至于,她的行礼,就像是在宫里呆了很久的样子,不卑不亢,颇有上位者的风范。 惊鹊想着,顺手便题了一首章曲莹喜爱的诗词,恰逢中秋,也是应景。 当公公将惊鹊题好的字呈上去给章曲莹时,章曲莹见诗一愣,然后转而看向沈惊鹊。 淡淡地开口问道:“沈家小姐怎地想到题这诗?” 惊鹊微微俯身:“臣女想着,皇后娘娘曾居宛香别宫,别宫里菊花极盛,今日又是中秋宴,恰是应景。” 章曲莹满意地点点头,应声道:“不错,本宫此前听闻沈家嫡女惊才绝艳,今日见过,果不其然,而且心思细腻。” 旁边的黎月舒听见这话,握着拳头紧紧的,看向易沉,易沉的目光,也在沈惊鹊的身上,便更是愤愤不平。 散了宴,惊鹊便同方辞一块走回去。 八月里的天气,夜里还略微有些凉,妙语将手里的披风披到惊鹊的肩上。 惊鹊伸手拢了拢,甫一抬头看见天上的月,感慨道:“今夜的月亮,可真圆。”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转而问方辞道:“邺城那边,可也有这么好看的月亮?” 方辞偏头,就瞧见惊鹊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雪白的皮肤,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清辉,煞是好看,一时间有些呆愣,耳朵都红了,低下头应声道:“没……没有,小的未曾在邺城见过这么好看的月亮。” “那便走慢一些吧。”惊鹊轻声应了。 她之前,倒是见过这么好看的月亮,可,之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将军。” “在。” “若是去了边关,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可以,便寻一个照顾的人吧,边关苦寒,有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 方辞听见惊鹊这么说,一愣,抓着披风的手顿了顿。 他怎么会听不出惊鹊话里的意思。 “不急。”方辞应声道。 接着便是一路的沉默。 走在廊道上的时候,方辞特意走在惊鹊后面一些,这样便能看清楚一些。 若是要去边关,那便是生死未卜,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陈旭跟在易渊身后,看着慢慢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有些不解。 他知道自家殿下对沈家小姐不一般,可若是不喜欢沈家同其他男子走的近,方才直接上去相邀不就得了,至于现下跟在他们身后。 方辞从未觉得,宫里到沈府的路,那么近,就好像,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他先下马车,然后,伸手扶惊鹊,在伸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妥,想要收回手的瞬间,手被惊鹊轻轻搭住了。 他一怔,然后惊鹊就已经下了马车,站在面前了。 “多谢将军。”惊鹊淡淡道谢。 就在要转身回府的时候,突然被方辞叫住了:“小姐。” 惊鹊缓缓回身,笑着看向方辞。 “等方辞从边关回来,能否应承方辞一件事?” 惊鹊听见方辞这么说,有些为难起来,但是,方辞的品性,她还是放心的。 继而点点头。 方辞缓缓的笑开,一点儿也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反而像个孩子。 惊鹊进门之后,方辞拿出怀里看上去还是很新的帕子,笑了笑,然后上马车。 惊鹊方进门,门房便进来通秉:“小姐,铖王殿下来了。” “铖王殿下?”连珠有些惊诧道。 “怎么,这个时候?”妙语也接着道。 惊鹊淡淡道:“我知道了。” 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然后,慢慢往门口走。 易渊站在沈府门口,方才在宴上见着他了,穿着一身玄色衣袍,长身玉立,月色照在他身上,格外清冷好看。 惊鹊心里微微一动。 走到沈府门口,朝易渊行了一个礼:“臣女见过铖王殿下。” “不必。”易渊淡淡地应声。 然后收了手里的扇子,朝旁边的妙语连珠看了一眼。 妙语连珠会意,连忙走到旁边背过身去。 门房也是有眼力见的,见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这么做了,也连忙背过身去。 惊鹊抬眼看向易渊,易渊一步一步走到惊鹊面前。 “下回可不许让别的男人送你回来了,本王可要醋了。” 惊鹊一怔,也不知道易渊怎么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想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了,方才,易渊一直跟着他们。 惊鹊还未开口。 就看见易渊伸手,眼前一黑,眼睛被易渊蒙住了,耳边响起扇子展开的声音,接着唇上一片温热。 少女的唇温软香甜,甜甜糯糯的,易渊忍不住多亲了一会儿。 易渊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地,盈在鼻尖,让人闻着莫名心安。 惊鹊只觉得,心忽然跳得很快很快,脸一下就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易渊离开惊鹊的唇。 看了一眼天上圆圆的月亮。 然后低头,凑近惊鹊的耳边:“以后,只许让本王送你回来。” 说完,像是怕惊鹊不应,接着道:“若是不应,本王明日便向父皇提亲。” 惊鹊听完易渊这话,便笑了,玩笑着开口道:“那殿下是希望臣女应还是不应啊?” 易渊听完,轻笑着应声道:“那便不应了。” “日后做了铖王妃,也只能由本王送回府。” 易渊的手还盖在惊鹊的眼睛上,惊鹊听见易渊这话,一怔,颇为认真道:“殿下,当真想要娶我为妃吗?” 易渊顿了顿,接着应声道:“自然。” 易渊说完,便慢慢松开手。 惊鹊睁开眼睛,一睁眼,易渊的脸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易渊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惊鹊有些心动,想到方才那个吻,心里一动。 微微福了福身子,同易渊道:“时辰不早了,殿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易渊正要应声,猝不及防脸颊上就被偷亲了一下,少女的动作很快,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甜。 易渊心里一颤,心情莫名很愉悦。 惊鹊快速地回身,小跑着回府,就看见沈惊显现在府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惊鹊。 惊鹊脸一下就红透了,连忙往西宅跑。 —— 岁首将近,惊鹊没想到章曲莹会传她入宫。 “小姐,宫里的余公公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惊鹊一怔:“皇后娘娘?” “是了,方才听余公公说,皇后娘娘还召了黎家小姐进宫。” “黎月舒!”惊鹊听见黎月舒的名字,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章曲莹这是,想要选太子妃人选。 突然想到中秋宴的时候,章曲莹叫她题字,心下一惊,章曲莹那时候,莫非就已经…… 来不及想那么多,跟着妙语连珠一块走出去,余钦瞧见沈惊鹊从里面出来,连忙朝着惊鹊行了一个礼。 “沈小姐。” 惊鹊回礼道:“余公公。” “皇后娘娘有旨,传姑娘进宫。” “有劳公公了,妙语。”惊鹊一边应声,一边同妙语道。 妙语会意,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余钦见了,笑了笑,拂了拂尘,伸手接过妙语手上的银子:“谢过姑娘了,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等等。”惊鹊叫住余钦。 “余公公。” 余钦扭过头,看向惊鹊。 “听闻,皇后娘娘也传了黎家小姐,公公可知,所谓何事啊?” 余钦收了银子,惊鹊同他说话的语气又恭敬,自然愿意同她多说两句:“还能为了什么,沈家小姐同黎家小姐正是待嫁的年纪,太子殿下又未曾娶妻,不过……” 余钦说到这,顿了顿,微微凑近惊鹊道:“咱家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似乎是中意姑娘一些,若是姑娘日后成了太子妃,还望姑娘多提携。” 惊鹊一怔,然后,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应声道:“自然。” 送走了余钦,惊鹊有些愣怔,前世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如果,没有变故的话,章曲莹会在此次进宫许她太子妃之位,许黎月舒侧妃之位。 但是,她绝不会再做易沉的太子妃,即便是死。 “妙语,连珠,准备进宫吧。” 惊鹊说完,妙语愣了愣:“小姐不去换身衣裳吗?” “不必了。” ☆、完结 惊鹊没想到,会在宫门口遇着易渊。 看来他是得了消息,在宫门口等着的。 惊鹊连马车都没叫停,只是撩开马车帘子,深深地看了易渊一眼。 陈遇比易渊还着急,中秋夜那日,殿下同沈家小姐的对话,他可是听得清楚,自家殿下是动了情的,他也能看出来几分。 昨日听闻皇后娘娘有意封沈家小姐为太子妃,他便见自家殿下在书桌前坐了整整一夜。 他从未见易渊如此过。 明明担心,却还是忍着不去见她。 他之前还劝过易渊,若是真想见,便去见见吧,未成想,易渊淡淡敛眉,笑了笑,未曾应声。 惊鹊跟着公公到未央宫,就看见易寒也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易寒也在,那便好办了。 黎月舒瞧见沈惊鹊,冷嗤一声,似乎是极其不屑。 “今日本宫叫你们来,想必你们也听闻了一些风声,平清年岁也不小了,你们俩,无论出身还是相貌,本宫都是极满意的。” 章曲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惊鹊一下就跪了下去,跪得决绝,一脸坚定。 “不瞒皇后娘娘,臣女,其实已有了心仪之人。” 因为惊鹊的动作,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章曲莹愣了愣,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沉声问道:“本宫现在,要许你的,是太子妃之位。” “惊鹊知道,可惊鹊喜欢的,是铖王殿下。”说这话的时候,想到前世嫁给易沉,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便觉得委屈,若是易寒和章曲莹硬要她嫁,那她的处境,跟前世又有什么分别。 想着想着,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声音里,也带着些细微颤抖的哭腔。 易沉站在门口,听见惊鹊这话,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原本是极欢喜的,沈惊鹊即将是他的妻了,他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便满心欢喜。 哪成想,沈惊鹊即便是抗旨,也不嫁给他。 当真,有这么厌恶他吗? 还未过一个时辰,整个皇宫便都传遍了,沈家嫡女,因心悦铖王殿下,拒了太子妃之位,哭着要嫁给铖王殿下。 当然,所有人也都是私下里悄悄传播,没有人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易渊知道这件事,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忙到宫门口等着。 惊鹊没想到,易寒会应了这门亲事,她原本,抱着被罚的准备。 红着眼睛,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准备出宫。 突然马车停了,妙语撩开帘子,有些犹豫地对惊鹊道:“小姐,铖王殿下。” 彼时正临近黄昏,皇城的天,红红的,漂亮得紧。 惊鹊听见铖王殿下几个字,一怔,然后让马车停了。 掀开了马车帘子,抬眼看向易渊。 易渊背着手站在远处,老样子好似等了许久。 惊鹊慢慢地走到易渊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殿下。” 易渊并未叫她起身,而是直直地盯着惊鹊摇摇晃晃的步摇:“为何不想做太子妃?” 惊鹊一凝,还未应声,就被带进一个怀里,耳边是易渊低沉的声音:“是你要哭着嫁给本王的,那从今往后,便是铖王妃了。” 惊鹊不知为何,心里一暖,伸手抱住易渊。 惊鹊拒了太子妃之位,那太子妃之位,便自然是黎月舒的。 婚仪安排在岁首之后。 惊鹊没想到,自己会成了铖王妃。 直到易渊挑开她的盖头,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方辞知道惊鹊成了铖王妃,还给惊鹊送了一对玉如意。 成色极好,看样子,应该是花了不少银子。 —— 易寒染病,便在岁首之后,北淮所有人都未曾想到,易寒病的如此突然。 朝中局势愈发紧张起来。 因着黎月舒当了太子妃,兵部尚书黎断自然站在他们那边。 他们买通了太医,在一个雨夜,带兵围了皇城。 惊鹊看着外头下的极大的雨,有些担心地看着,虽说易渊有沈惊显和方辞,但是,她还是隐隐地担心。 “小姐,早些休息吧,王爷今夜估摸着,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妙语也有些担心地看着窗外,今夜,皇城大抵,血流成河了吧。 惊鹊摇了摇头,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天边微微亮的时候,惊鹊连忙起身,准备进宫。 侍卫在门口,用剑拦着:“王妃娘娘,王爷下令,您不能出去。” 惊鹊沉声道:“放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侍卫最终败下阵来。 护送着惊鹊进宫。 惊鹊进宫,恰巧就看见一支箭射向易渊,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也管不了,提着裙子,冒雨快步跑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方辞挡在了易渊面前。 他虽穿着甲胄,但是,甲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刀砍开了,破了一块,而那箭,正好刺在那块地方。 惊鹊连忙跑过去,看着方辞嘴里慢慢渗出血来,手微微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 “方辞。” 方辞微微偏头,就看见惊鹊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衫,朝他跑过去,恰如初见时,娴静的样子,美好如初,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惊鹊跑到方辞面前,跪下,看着雨水冲洗着他的伤口,地上皆是血水。 “方辞!”惊鹊有些惊慌地喊着方辞的名字。 方辞伸手,在袖口里摸了摸,然后,费力地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惊鹊。 惊鹊伸手接过,展开一看,就看见是他们初见时,她给方辞的帕子。 “……” 感觉方辞的嘴唇在动。 惊鹊微微俯身。 “鹊……鹊。”就听见方辞叫了一声她的闺名。 惊鹊当即怔在原地,拿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眼泪顺着雨水从她的脸上落下,她从未想过,方辞对她…… 忽然想起上回在中秋宴,方辞送她回府的时候,同她的对话。 易沉被抓,皇宫被他们的人控制住了,易渊看见惊鹊愣愣地站在方辞的旁边。 易渊看着方辞的尸身陷入了沉思,毕竟,方辞方才是为救他,才陷入这种境地的。 慢慢地走过去,揽惊鹊入怀,轻声哄道:“鹊鹊,不怕。” 惊鹊最终忍不住,在易渊的怀里的痛哭起来。 她现在好像明白了,方辞这一世出现的意义,他是来救她的,她所有的不幸,都变成了他的。 最终她成了皇后。 最终,她保住了沈家满门。 可没当她想起方辞时,却还是觉得惘然。 这一切于她,就像是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