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樱桃酸甜 作者：抹青丝 文案： 程渊的父亲是一个变态杀人魔，人尽皆知。 但没人知道，他还是当下最热的犯罪小说家。 《疯人院的他》《地狱阶梯》《蔓及荒野》…… 本本收藏量过60万。 世俗对他的偏见，给他判了不可饶恕之罪。 人人对他避而远之。 可在那个十月金秋，桂花飘香，一地杏黄的季节。 一个披头散发，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子却靠着他的肩睡了一路。 * 一次偷偷尾随，程渊一个转身，两步将她逼近墙角。 他看着她颊上那两个盛满好奇的梨涡，嗓音又低又哑：“为什么跟着我？” 她恍惚许久，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樱桃糖，抬手递给他。 “我自己做的，很甜。” 他转身，大步离开之前，拿走了她手心里的那颗糖。 * 时隔一年，点开作者‘不及’的专栏，一众书粉惊掉了下巴。 预收文：《那颗樱桃糖》《贪恋》《世人不及你》 暗黑系犯罪小说家竟然改写甜宠文了？ 书粉苦恼，是继续追还是直接弃？ “我会代上天，将你所受的所有委屈和伤痛，都幻化成你最爱的樱桃糖，一点一点及予你。”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渊，顾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犯罪小说家和他的樱桃糖 立意：内心不慌乱，世界都难影响你。 第1章 世 橘红色的夕阳缓缓西落，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一身白蓝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从马路对面走来。 刚走到巷子口，拳头大小的西红柿就砸到了他的后背上，接着是鸡蛋，一个接一个。 少年没有转身，他站在原地，两眼无神，没有一点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和生气，可他后背挺得笔直，他抬手将左耳的助听器取下来，熟透了的西红柿和破碎的鸡蛋把他的校服弄脏。 施暴的人不解气，将手里的鸡蛋砸到他的脸上，蛋液勾着他浓密的睫毛拉了长长的液丝垂下来。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你就该和你那禽兽父亲一样，全身摔成碎渣！” 少年不说话，垂着眉眼，任由对方谩骂解气，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少年说一句辩解的话，全都在漠视地冷眼旁观。 他们就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顶端的审判者，一锤将他定罪。 这时，有不知情的路上走过来：“你们都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孩子呢？” 施暴者满眼怨恨：“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什么人？ 施暴者拿手指着少年，在控诉：“他是那个轰动全国，变态杀人魔的儿子！” 变态杀人魔的……儿子。 可他没有杀过人，就因为他身上流淌着那个人的血，所以，他也是罪人。 罪该万死。 可他们都忘了，他的母亲在一年前也死于一场杀人案件，他也是受害人的家属。父亲积怨太深，报复社会，在上个月初，在警察还没有将他绳之以法之前跳楼自杀了。 曾经那个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的漂亮又温暖的少年，如今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活着。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施暴者骂骂咧咧地也走了。 少年这才抬着手臂擦掉脸上黏.滑的蛋液，他将握在手心里的助听器重新戴回到耳朵上，他有先天性听觉障碍，右耳没有听力，左耳听力低下，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他迈开步子，往小巷子里去。 当他走到家门口，看到地上那只浑身是血，嘴张得大大的的白猫时，刚刚一直笔直站立的少年突然一个大步迈过去，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眼眶通红，伸出颤抖的右手摸着被血染红的白猫的身体，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话落，他眼泪砸下来。 白猫叫小白，是少年养的猫，上个星期，它的前脚被一群顽劣的孩童用捉老鼠的夹子给夹伤了，旧伤还没好，如今直接被人打死。 都是因为他。 少年站起来，拿出钥匙开了铁门上的锁，把没了气息的白猫抱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个长形的小菜园，里面长满了杂草，少年在墙角的地方，把杂草拔干净，他用铁锹挖了一个坑，把小白放进土坑里，他轻轻抚着它的身体，哽咽着：“以后你再也不用跟着我受罪了。” 这一年，少年十五岁。 本该是鲜衣怒马，在阳光下恣意成长的年纪，却过早地经历了有些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腥风血雨。 暮去朝来，时间可不管这个世间的你遭受过怎样的磨难，它只会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了。 当初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家乡，考到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少年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少年还是一副少年相，漂亮的脸上唇红齿白，白色衬衫，水洗白牛仔裤，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透白干净。 那双清澈见底、漂亮精致的眼睛里看似古井无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看过多少的人情冷暖，经历过多少的惊涛骇浪。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很多人都不记得他了，但是他没忘，五年来，他一个人抱着自己，吞了多少的眼泪才让不断渗血的伤口慢慢结了痂。 “程渊！” 李晓飞抱着两本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十一准备干吗？” 程渊笑笑：“要写小说。” 今年的夏天去得尤其慢，眼看都十月了，温度还持续在30度。 太阳很烈，他鬓角有汗滑下来，划过眉骨，润过他右眼角的那颗浅褐色的泪痣，颇有几分美人垂泪的味道。 李晓飞是程渊哲学系专业的同学，因为程渊出众的长相，学校里很多女生都爱看他，再加上他左耳戴着助听器，就更加惹人注意了。 像—— “他长得真好看！” “可他是个聋子啊？” “我的天，那不就是残疾人？” “我开始还以为他戴的是耳塞呢，我的天，我喜欢的竟是一个聋子！” “可惜了可惜了……” 诸如此类，程渊早就听习惯了。 介意的会说他是个聋子，或者残疾人，不介意的就会觉得那算事吗，带个助听器不跟正常人一样？ 李晓飞就是后者，他对程渊很友善，把他当朋友，两人认识是通过网站签约作者的内部交流群。 程渊是一家文学网站的签约作者，他写的全是犯罪小说，偏暗黑系，李晓飞作为同一家网站的签约作者，主打的都是无限流。 李晓飞写小说时间不长，今年年初才开始写，而程渊，他高二就开始在网站上连载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和网站签约，尽管没有首页的人工推荐位，但他个人的专栏收藏数凭借他小说的吸引力早已过万。后来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他正式和网站签约，每周一次的榜单推荐，让他的作品大量的曝光，如今，他完结的四本小说，本本收藏量过60万。 他如今已是当下最热的犯罪小说家之一。 李晓飞更文没有程渊积极，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而程渊，几乎是日更，断更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一左一右往学校门口走，李晓飞问：“你那个《蔓及荒野》什么时候完结？” 程渊想了想：“大概还要一个多月吧。”他最近卡文了，这几天要不是因为有存稿撑着，估计他都要断更了。 李晓飞无语：“你这意思是你八天都要在房间里抠键盘了？” 程渊笑笑：“不写也没事干啊。”而且现在小说也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 李晓飞挠头：“真是佩服你，我就坐不住，我坐那一个小时最多也就只能写20分钟。”其余四十分钟不是看看手机就是上上网站，反正就是摸鱼。 没存稿的作者最怕读者在评论区里催更。 李晓飞就是典型。 两人走到门口，李晓飞的方向是往东，程渊是往西。 程渊不住校，他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个40平方的一室一厅。 走了一段路，程渊到住地的时候一身汗，他换了鞋，拿掉左耳的助听器就去了卫生间的浴室里。 他洗澡很快，五分钟就解决的事情，洗完澡，他头发都没怎么擦就坐在了桌子的电脑前。 他经常看读者评论，虽然他很少会回复，但今天…… 评论区里热闹异常。 一个名为‘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和一个叫‘不及我的神’在吵架。 程渊滑动着鼠标。 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写这么多阴暗的东西，这个作者的内心是有多阴暗？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这种文章，积极向上一点不好吗？ 不及我的神：我看你是吃shi长大的吧！你要是觉得不好看你就不看啊，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什么劲？ 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看你这名字就知道是个脑残粉！滚远！ 不及我的神：这是我家不及的地盘，我凭什么滚，倒是你，在人家房子里指手画脚，你真是要把我恶心yue了！ 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这帮作者就是被你们这种脑残粉给惯出来的！ 不及我的神：我的神，我就愿意惯着，怎么着！ 这时，一个叫‘不及快快更’的直接扔了一个深水鱼雷，接着回复‘不及我的神’：跟那种智障说那么多干嘛，直接惯！ 不及我的神好几分钟没回复。 然后，程渊发了一个作者评论：理智看文，谢谢。 沉默了几分钟的‘不及我的神’：啊啊啊，不及，不及来了！ ‘不及我的神’：大大，今天什么能更啊？都下午了。 ‘不及我的神’：大大，别理那些键盘侠！ ‘不及我的神’：大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加油哦！ 键盘上的手指还在啪啪啪地作响—— “顾黎！” 顾黎当即卡了电脑，拿起旁边的英语书胡乱地翻开，嘴里振振有词地叽里呱啦。 房间门从外面被打开：“把你的书带上，去帮你爸去看店。” 对于顾黎来说，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让她看书。 顾黎把刚翻开的英语书往腋下一夹：“我现在就去！” 顾黎今年高考，考了个半吉半凶的数字：466，如今她已经沦为高三复习2班一百零八将中的一员。 十一的假期，别人都是八天假，他们作为高三复读生可没那么好命，就三天，第三天的晚上五点就要返校。 顾黎的父母在小区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上开了一家零食超市，店面不小，请了4个店员。 忙于生意，就会疏于管教女儿，顾黎初中时候的成绩挺好，但也都是被管出来的，父母一撒手，她的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顾黎没有远大的抱负，也不想做个女强人，她就想以后能开一家糖果店，里面卖的全是她自己做的手工糖。 顾黎剥了一块橙色的樱桃糖塞到嘴里，她嘴里哼着歌，在阳光的斜射下一蹦一跳地往店里去。 店里的收银台前，有五六个客人在排队，顾黎扔掉手里的书，拍了下她老爸顾茂的后背：“你忙你的去吧，我来！” 顾茂最宠女儿，他不像王雪琴那样对女儿吆五喝六的，他只希望女儿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就算以后考不上好学校，只要弄个大学文凭就行，再不济，回来接手零食店也是条退路！ 他揉揉顾黎的小脑袋：“批发市场那边来了一批新货，我要赶过去看看，你好好收钱，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黎对零食没兴趣，她只对她做糖的原材料感兴趣：“那你正好帮我看看我常去的那家，红樱桃原浆到货了没有。” 顾茂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跑：“好嘞！” 第2章 界 程渊从下午四点就坐在电脑前了，坐到了晚上八点，四个小时他才写了三千多字，他思路清晰的时候，一小时的手速差不多有2500，虽不算快，但流畅，文不水。 他这种卡文的状态已经持续了3天。 他起身走到窗前，微微仰头看着夜空挂着的半弯弦月。 他以前也有过卡文的时候，每次他都会去河道旁、去农田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一些幽深昏暗的小巷。 那里都曾是他笔下的犯罪现场。 他写的小说虽然都暗黑血.腥,但他笔下的犯罪分子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他转身，将放在桌上的助听器戴回耳朵上，然后拿着录音笔出了门。 八点多的夏末秋初之夜，街上的人很多，嘈杂的声音往他的左耳里钻，他将助听器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他穿过人潮如织的大街，哪里人少，他就往哪里去。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一处待拆迁的老街道，大大的红色‘拆’字虽然昏暗但还是涌进了他视线里。 这一片没有路灯，就着朦胧的月光，他往里走，偶尔会有几声狗吠声传来，周围笼着一层阴森的气息。 程渊不怕黑，也不怕‘鬼’，他在黑暗的世界里呆了太久，早就习惯了。 可当他把那一片都转悠完，脑子里仍然空空的，一丝灵感也没找到。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要不要去上次他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新闻调查的现场看看。 上个月中旬，隔壁花县连续发生了三起杀人事件，犯罪分子已经落网，这个案子就像当初他父亲那个案子一样，惊动了全国，不同的是，当初他父亲是报复性杀人，而那个罪犯是无动机杀人。 相比较而言，无动机杀人更为可怕。 当一个正常的有自我意识的没有受到刺激没有杀人动机的人想要杀人，跟任何什么所谓犯罪心理学，跟一切曾经所受教育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他知道也非常明确杀人不对，杀人只是他的一种选择。和人生众多的选择题一样，杀或者不杀，他选择了前者。 人生来，骨子里就有一种兽性。有的人也许在突然的某一天想要伤害他人，没有任何理由。 这就是兽的根源和本性。 这种“兽性”在医学上就属于“犯罪基因”。 程渊也曾想尝试去写一个无动机杀人的故事，当时他翻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也去图书馆找过很多犯罪的案例，可最终，他还是理解不了那些无动机杀人的心理。 人，生来，可善可恶，他想做一个善人，在经历过那些伤痛之后，他没有像他的父亲一样去报复社会。 尽管他不快乐，可他依旧以礼待人。 他，卑微又倔强地活着。 * 顾黎在店里一直忙到了十点，几个店员都在整理货架上的食品袋了，顾黎这才得了空点开手机里小说app。 她的大神今天还没有更新。 顾黎平时的零花钱，一大部分都贡献给了‘不及’的霸王票，她不喜欢扔深水鱼雷，她就喜欢砸地雷，一个一个地砸。 这样，不管评论区有多少留言，她都能露一个头出来，她想让她的大神看见她，想让她的大神能注意到她的名字。 ‘不及我的神’这个昵称，她已经用了一年了。 她那‘不及我的神’的昵称也坚持不懈地在‘不及’每篇文的霸王票排行里响当当地挂着‘小霸王’的称号。 顾黎又买了5个地雷，一个一个地砸在了不及昨天更的那一个章节里。 十点二十，顾茂回来了，他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是顾黎缺的做樱桃糖用的原浆。 零食店的糖果区就有一个透明的玻璃钢是顾黎的专属，她做的樱桃糖是所有糖果里销量最好的，每次她一做出来，放进去不超两天就被抢购一空。 因为复读，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时间做糖了，下午在来的路上，最后一颗也被她吃了。 十点半，零食店关门，父女两也没开车，就走回去。 顾黎挽着爸爸的胳膊：“爸，我想我奶奶了。”顾黎的爷爷奶奶家在隔壁花县。 花县是个油菜花遍地的小县城，顾黎小学三年级前一直都住在那，后来才跟随父母来这省会杭市。 顾茂因为生意忙，也很久没回去了：“你这不正好放假了吗，那就回去看看啊，上周你奶奶还跟我打电话说想你了呢。” 顾茂是好说话，可家里那个王雪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顾黎眨了眨眼，是央求的语气：“那你回家跟我妈说说，要是我开口的话，她绝对不会答应的。” 顾茂嘁声道：“看爷爷奶奶，你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回去我就跟她说！” 顾黎兴奋地晃悠着顾茂的手，唇角边的一对梨涡都凹满了笑意：“还是老爸疼我！” 顾茂笑道：“你妈也疼你，就是她那脾气不好，你平时也少惹她生气，她让你学习都是为你好。” 顾黎撅撅嘴：“我知道。”可王雪琴实在太凶了。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王雪琴的脸可是黑了整整两个月。 顾黎整天提心吊胆的，平时从不叠被的她也是叠了整整一暑假的被子，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她那个老母亲搞爆炸。 回到家，顾黎瞥了眼正在拖地的王雪琴，拽了拽老爸顾茂的衣摆。 顾茂咳咳两声：“雪琴呐，明个让顾黎回去看看她爷爷奶奶。” 王雪琴弯着腰，抬了个眼，一口回绝：“不行，在家看书。” 顾黎偏过头撇了个嘴，回自己屋里去了。 顾茂走过去，接过王雪琴手里的拖把：“我来我来，你过去坐会儿。” 王雪琴过去坐沙发上了，那张脸黑沉沉的，瞥了眼顾黎房间的方向，提着嗓子在喊：“今晚看书到十二点！” 正贴在门后偷听的顾黎又撇了下嘴，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在学着王雪琴的口气嘚嘚嘚嘚～ 顾茂一边拖地一边说：“这百事孝为先——” 王雪琴不理他那堆大道理：“她能考个好大学，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你看你，你看你，”顾茂直起腰，“怎么什么事都能和学习挂上钩。” “我说错了吗？”王雪琴哼哼：“她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学习，没什么事情比她学习还重要的！” “行了啊！”顾茂脸一沉：“你那臭脾气能不能改改！” 顾茂一变脸，王雪琴就不说话了，虽说平时王雪琴看着家庭地位是第一，可那是顾茂让着她宠着她。 能把王雪琴娶到手，顾茂可是苦追了两年，年轻时候的王雪琴可是她们那一片的一朵花，美得多少男人垂涎三尺。 虽然她现在四十出头了，可那脸蛋和身段都还不减当年，顾黎就妥妥的继承了她妈妈的所有优点，就连脸颊上的一对梨涡都给承袭了下来。 年轻时候的王雪琴没现在这么絮叨，她以前温柔得像一滩水，也就是从做生意以后才慢慢变成了这样。 顾茂那脸也就沉了不过五秒就变回来了，说真的，他对着王雪琴那张脸是真的发不了什么火。 他坐到沙发上，揉着王雪琴的发顶，像年轻时那般哄着他的小娇妻：“你昨晚不是说想吃海鲜锅吗，”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明晚，孩子不在家，老公带你去吃。” 王雪琴隐着嘴角的笑意，搡了他一下：“干嘛把孩子落下！” 顾茂就知道她嘴硬心软，他开始说正事：“咱俩也有半年没回去了，明天让孩子买点补品带回去给四个老人，也正好帮我们尽尽孝心。” 王雪琴睨了他一眼：“那你跟她说不许在那边过夜，明晚就回来，”她声音柔下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去吃海鲜锅。” 就这样，顾黎拿到了去花县的通行证，第二天一大早，顾茂就开车带着她去买了四盒的补品，把她送到火车站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这几盒全拿给你外公外婆，你爷爷奶奶的你到那边自己看着买点。” 顾黎撇嘴：“偏心！” 她这个年龄还不能体会到做女婿做儿媳的那种立场，上周，顾黎的奶奶打电话来给顾茂，说儿媳妇给她打了一万块钱，这事，顾茂都不知道。 顾茂伸手弹她的小脑袋：“什么偏心，我这不是怕你那小胳膊提不了那么多吗！” 顾黎哼哼：“这不刚好四盒吗，一人一盒不就行了。” “这是无糖的，你外公外婆有糖尿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你去老福记买点你爷爷奶奶爱吃的芝麻酥就行了。” 顾黎低头看了眼盒子上的字，“哦”了一声。 顾茂看了眼火车站门口的人流：“干嘛非得坐火车，坐大巴不正好经过你外公家大门口吗！” 顾黎扬着嘴角：“我就是喜欢坐火车啊！” 她喜欢坐火车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果是三四月的天就更好了，那个时候，从杭市坐火车到花县，沿途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以前，顾黎喜欢油菜花，现在，她更喜欢桂花，十月的杭市，满城飘着桂花香。 第3章 大 顾黎一上火车就打开了小说app，昨晚她十二点睡的，睡前，她又把《蔓及荒野》最后一章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顾黎点来收藏页面《蔓及荒野》的文章详情，看见了不及的请假条—— 『请假两天，后天晚上补更一万字。』 顾黎撅着嘴砸了一颗地雷，又在评论区评论：大神，等你。 * 程渊坐上7:50去花县的火车，昨晚临睡的的时候他看了下手机，评论区全是催更的读者，他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下评论数：40066。不过隔了一夜，评论数就涨到了43007。 他收了手机看向窗外，他也不想断更，但相比断更，他更不想凑字数而水文。 但愿这一趟亲临现场能让他有灵感。 从杭市到花县坐火车也就两个小时，顾黎出了火车站就坐上出租车直奔外公家去了，她这次带了做樱桃糖的食材，至于做糖的工具，爷爷奶奶家都有。 她在外公家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十一点的时候，她到了爷爷那边，顾黎和爷爷奶奶亲一点，因为这两个老人更纵着她宠着她。 顾黎到了爷爷家，跟两个老人腻歪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去厨房做她的樱桃糖了，奶奶在旁边给她打着下手。 而此时的程渊正站在花县环城河的河岸边，河岸边有一个亲水平台，红色的防腐木上依稀还能看见一个人行长的标记。 大概是因为这里发生了命案，整个环城河边一个人都没有。 程渊蹲在那影影绰绰的标记里，两眼看着被微风拂动的水面，出神似的凝想着。 半晌过后，他摁下录音笔开关—— * “奶奶，你尝尝！”顾黎把做好的还很软的樱桃糖递到老人嘴里。 “还是那么好吃！诶，好像比以前酸了一点啊。”奶奶边说边咂咂嘴。 顾黎伸出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奶奶，”她古灵精怪的：“我这次稍微改了下白糖和樱桃浆的比例，还加了一点点的柠檬汁。” 她从旁边把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黄橙橙的金桂小花瓣。 老人皱着眉头：“这桂花干嘛用的？” 顾黎说：“等下放冰箱冷藏的时候，和这些桂花装在一起，让他们的香味融合呀，就是不知道它们的香味融在一起会不会冲突，我也是实验一下看看效果。” 老人揉着她的小脑袋瓜子：“你说你要是把这心思都放到学习上，你妈估计能乐呵死！” 提到学习，顾黎就撇嘴：“好好地干嘛说那些沉重的话题。” 除了学习是她的短板，其他方面，她还真是个门儿精。 下午五点，顾黎坐上了回杭市的火车，刚靠上椅背，她就连打了两个呵欠，生理眼泪都被带出来了。 她从口袋里把耳塞拿出来戴上，然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火车5:35停止检票，程渊在来的路上因为堵车差点晚点了。 他气喘吁吁地坐到座位里，刚准备从书包里把水拿出来，右肩上突然一重。 他扭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歪着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程渊怔住，看着那乌黑的头发眨了眨眼。 他长这么大没和女孩子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近到能闻见女孩发头上淡淡的果香。 程渊想着要不要把女孩子的头给挪正，可如果挪正的话，岂不是要碰到对方？ 可他也不好直接把身体往旁边缩…… 就这样，程渊一动不动的当了一路的人.肉靠枕。 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了女孩的脸上，程渊微微扭头，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她的正脸，只能看见她乌黑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以及微微泛红的唇峰。 随着火车的微微颠簸，女孩垂下来的头发时不时地拂过程渊的手臂，像片羽毛，轻轻地在挠。 广播即将进站的提示声响，靠着他肩的女孩子咕哝了句什么，把脑袋给移走了。 顾黎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歪着头靠着椅背继续睡她的大觉。 而程渊，在肩膀上的重量减轻后，他的耳朵尖才后知后觉地泛红，他不敢扭头，就这么看着座位的过道，心跳一直突突突地跳到火车进站。 火车一停稳，他抬腿就跑出了车厢，出了火车，到了平台上，他才扭头。 顾黎坐的这趟火车，杭市就是终点站，顾黎是被乘务员叫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抓了抓头发，出了车厢，她还没完全醒困，大脑还有点懵。 她恹恹地蹲在地上给老爸顾茂打电话。 而程渊，坐地铁回到家后就开始加紧补他的小说了，他从八点多一直写到了凌晨四点，思路顺畅的他八个小时没间断，直接补出了两万多字。 他在网站上更新了三个章节后才去洗澡睡觉。 其实他的生活真的很枯燥无味，除了上课就是写小说，除了偶尔会打打篮球，他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 这两年，他完结了四本小说，其中还有一本已经签约了影视，其实小说让他挣了一些钱，但他没有大手大脚，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穿名牌，所有的钱都存了起来。 他喜欢这座城市，喜欢这座城市的市花桂花，也喜欢这座城市的市树香樟。 他喜欢这里的西湖醋鱼，也喜欢这里的东坡肉。 他喜欢这里的断桥残雪，也喜欢这里的三潭印月。 这里好像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让他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过去的伤痛。 他想着，在这里，也许他的人生才刚开始。 可也许终究是也许。 总是会有一些人将你结痂的伤疤撕裂，让你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淋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周后的一天中午，程渊和李晓飞正在食堂里打饭。 “诶？这不是……程渊吗？” 程渊和李晓飞一起扭头。 程渊不认识说话的人，皱着眉头问：“你是？” 男生染着一头亚麻灰的发色，左眉骨上削了一道闪电造型，李晓飞一看就知道对方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他们学校可不允许学生染发。 男生上下将程渊打量了好几遍：“难怪都看不见你了，原来躲这来了。” 这话一出，程渊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他双睫微颤，拉着李晓飞的胳膊就走，没走两步—— “嗳——” 程渊没有停脚。 后面的声音也没有停：“杀人犯的儿子，叫你呢！” 程渊双拳紧握，双脚重的已经如同灌了铅一般，他没有抬头就已经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眼光。 “嗳，别跑呀——” 就快要走到门口的程渊突然大叫一声：“李晓飞！” 李晓飞跑了回去，一记重拳就将男生抡得栽倒在地上。 他骑在对方的身.上,朝身下的人挥着拳头：“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李晓飞！”程渊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别打了，别打了。” 李晓飞挣开程渊的手，又是一拳砸在身下用手护着头的胳膊上：“今晚我就代你的爹妈好好教育你！” 程渊大吼一声：“李晓飞！”他制止住李晓飞就要再砸下去的拳头：“再打要死人了！” 李晓飞这才停下来，他怒红了眼，忿忿从男生身上起来：“还不滚！” 对方嘴角和鼻子都出了血，他趔趄着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往外跑，跑了两步，回头，骂骂咧咧：“你他妈给我等着！” 李晓飞才不是个怕事的主，他家三代都是练拳的，“名扬拳馆，爷的地盘，爷等着你！”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四散开来，可那探寻的目光却一直紧追着程渊不放。 过去一年，没人知道他的那些事，他在别人眼里最多就是一个残疾人。 如今，他不仅是个残疾人，他又多了个名号—— 杀人犯的儿子。 李晓飞跑过去重新拿了两个餐盘，递给他一个。 程渊没有接，他垂着头，声音很低：“我先回去了。” 李晓飞看着他那高瘦孤凉的背影，顶了顶后槽牙，他抬着手里的盘子指着那些追着程渊背影看的一个个好事者，大吼：“看什么看，吃你们嘴里的饭！” * 晚上放学，顾黎飞奔出教室去了车棚，她从每天在床上睁开眼的那一秒开始就在盼着天黑。 她骑着她的黄色小电瓶车，像个脱了缰的小野马蹿出了学校。 从学校到她家，有大概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今天是周五，她早上从家里带了火腿肠和虾仁来喂她的小宝贝。 顾黎的电瓶车在一个公共停车场门口停下来，昨天，她经过这里的时候，听见了很凄惨的猫叫声，后来她在门口的一个水泥管里找到了一只小猫。小猫蜷着身子躲在水泥管里瑟瑟发抖，它很小，而且瘦得厉害，身上的白色毛毛都脏成了浅灰色。顾黎很想把它带回家，可是王雪琴对猫毛过敏。 顾黎手里拎着个红色塑料袋站在那儿。 水泥管旁边，蹲了一个人，是一个穿着白绿条纹衬衫的男孩子。 男孩子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半遮到他的眉眼，他把脏兮兮的小猫抱在他那干净的牛仔裤腿上，他五指白皙修长，在轻轻抚着小猫的脑袋和身子。 顾黎看到他脚上的帆布鞋，跟她的还是同款同色呢。 顾黎正盯着他看，一句很轻很柔的声音传来——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猫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冲他软软地喵呜喵呜。 顾黎突然觉得，他蹲在那里，跟那只被父母遗弃、可怜兮兮的流浪猫很像很像。 男孩子注意力太集中，一点都没发现离她两米远的女孩在观察和注视着他，直到他抱着小猫站起来，目光才撞上了她。 程渊一手托着小猫的身子，一手覆在它的脑袋上，他不喜欢别人用一双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看，他别开了眼，抱着小猫越过顾黎。 顾黎怔在原地，刚刚那双清澈如溪水的眸子竟让她看出了淡淡的悲伤和绝望。 “嗳！” 程渊脚步顿住，但没有转身。 顾黎想起来，她带来的火腿肠和虾仁还没喂呢，她扁着嘴：“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程渊这才停住脚，他微微扭头，嗓音有些低，像是故意压着：“今天是我第四次抱它，你呢？” 顾黎：“……” 程渊站在原地等了大概半分钟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这才迈开步子走了。 第4章 雨 程渊租的房子就离这个停车场不远，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过了停车场右拐，是一条单行道的商业街，街上人很多，路边有不少摆摊的商贩，程渊抄了近路，走进一条小巷。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他听不清，但是他余光能看见墙上斜过来的影子，他走得快，墙上的影子就跟得快，他慢，那影子就跟着慢。 程渊没有转身，他加快了步子，穿过小巷，过了马路就是他租房子的小区。 小区的门卫是个摆设，随意进出，程渊住的是靠近马路1号楼前面的3号楼，他住3楼。 顾黎站在3号楼2单元门口，她扭头四处看了看，人没了，她跟丢了。 她跺了下脚，站在原地撇嘴。 好气哦，没事干嘛长那么一双大长腿，害她都追不上。 程渊站在3楼的阳台往下看，看见楼下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女孩子在接电话。 阳台的玻璃窗没开，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其实就算他开了窗，他也听不清，他抬手摸了摸左耳的助听器，自嘲地笑了笑。 顾黎出了程渊住的小区大门才想起来她车子还停在停车场门口，她又回去取车子，这么一耽搁，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了，十几分钟前，顾茂给她打电话说零食店关门，他和王雪琴要去市场看货，让她学一会的习就睡觉。 这两年，零食店的生意异常地好，好到王雪琴都没时间管她。但是自从顾黎上了复习班后，王雪琴就很少去店里了。 顾黎才没心思学习，她洗了澡就躺上了床，她一双深咖色的眸子转啊转，她这个人本身好奇心没那么重的，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的故事。 他看着年纪也不大啊，那双眼睛明明也清澈透亮，可为什么她就是能看见一层灰色蒙在上面呢。 顾黎翻了个身，这时，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点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顾黎你好，我是孟行之，你星期天下午有空吗？』 是坐在顾黎身后的男同学。 顾黎呵呵，这是要追她的节奏？ 沦为复读生的顾黎，可没那个心思。 她没回，点开小说APP,把不及中午更新的《蔓及荒野》的最新一章又看了一遍才关掉手机。 * 程渊回到家给小猫洗了个澡，又用吹风机给它吹，被暖风吹得毛发炸开的小猫一个劲地往程渊的怀里躲。 程渊关掉吹风机，摸着它的小脑袋，轻声细语的：“别怕，它只是把你的毛吹干，不会伤害你的。” 小猫喵呜喵呜地叫着，抓着程渊胸前的衣服往上爬，爬到了他的颈子里，它用两只前爪紧紧环着程渊的脖子，又喵呜喵呜地叫。 “你是不是饿了？”程渊缩了缩脖子，它的毛蹭的他脖子里痒痒的：“我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小猫又“喵呜～”一声。 程渊把它放在沙发上，摸着它的头，像在哄一个小女孩：“在这等我，马上就好。” 可小猫不听话，程渊前脚走，它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还跟着程渊进了厨房。 程渊平时做饭不多，大都是在学校吃，他看了眼柜子，又去开了冰箱，他低头问他走到哪就跟到哪的小猫：“鸡蛋面吃吗？” 小猫不叫唤，前脚撑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程渊拿了个鸡蛋出来，他蹲下，和小猫那圆溜溜的眼睛在对视：“你要是能和我说说话多好？” 你要是能和我说说话多好…… 年少时的他养过一只白猫，父亲跳楼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双膝坐在院子里哭得撕心裂肺，那只白猫就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用爪子挠挠他。 像是在说：别哭了，别哭了。 后来，他不哭了，他把眼泪擦干，哑着嗓子对旁边的白猫说：“你要是能和我说说话多好……” 后来，连那个唯一一个能听他说话的白猫也死了。 没人和他说话了，也没人听他说话了。 他就这样孤独地活了五年。 程渊把煮好的鸡蛋面用勺子斩断压碎，直到没那么热了，他才把碗放在了地上。 小猫吃得很欢，头都不抬。 程渊就蹲在它对面，他说：“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猫只顾着闷头吃，不回应他。 程渊笑笑：“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小猫突然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晶莹透亮的。 程渊摸摸它的脑袋：“快吃吧。” 小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继续低头吃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渊起床到客厅一看，地上有两摊猫尿，程渊扭头找了找，没找到小白的影子，他蹲在地上唤着：“小白，小白。” 小白从从帘子后钻出来：“喵呜～” 程渊过去把小白抱起来：“今天去给你买个小窝好不好？” 小白伸着粉粉的舌头舔他的手背。 程渊笑着把它放到地上：“我去拖地，等会儿就去给你买猫粮。” 今天是周六，顾黎早上去上学的时候，顺道从程渊住的那个小区门口过了一下，要不是因为上学，她真想在门口守株待兔。 想到这，顾黎嘿嘿笑，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她可以来呀！ 程渊去了一家宠物商店，买了些猫咪用的生活用品：猫窝、猫砂盆、还有自动饮水碗，他在回来的路上又网购了一个可以攀爬玩耍的猫架。 小白好像很喜欢它的新家，窝在软绵绵的猫窝里不出来，程渊倒了些猫粮在碗里后就回卧室里写小说了。 写小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到了下午两点，程渊才感觉到饿，一个上午，小白也没有打扰他，程渊开门去了客厅，见小白正无精打采地窝在窝里。 它也很无聊吧，就像那些年的他一样，不上学的时候就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对面的墙发呆。 “小白，”程渊蹲在离她两米远的地上，朝它招手：“过来。” 小白喵呜一声跳出猫窝，跑到他身边，它把脑袋在他手心里蹭着。 “明天，你就有东西可以玩了，就不会无聊了，”他把小白抱起来：“带你下去逛逛。” 小白很温顺，就窝在他怀里不动。 漂亮的少年抱着一只白猫，穿梭在小区的花园里，程渊抱着它在小区里绕了两圈才去门口超市买了两袋速冻饺子。 下午，程渊继续在卧室里写小说，这次，他没再把小白一个人丢在客厅，他连带着猫窝一起拿去了卧室。 房间里很静，少年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打字，他身后，一只白猫在飘窗上的阳光里悠闲惬意地舔着爪子。 程渊每一个回头，嘴角都有浅浅的笑意，即便没有交流，可这种静谧的无声陪伴，对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傍晚，顾黎一放学就直奔程渊住的小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子新鲜劲，可那个人的身上好像就是有一种魔力，勾着她想要去探寻。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这要是放在追星上，那就是私生饭了。 明星都特别反感私生饭，想到这，顾黎嚼口香糖的腮帮子停住了。 她可不能让他反感，她去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个棒棒冰，蹲在超市门口的对面。 今天的顾黎穿着一件白T、一条背带水洗蓝牛仔裤，一双彩色的运动鞋，她模样生得俊俏，眼睛大大的，唇红齿白，还有一对浅浅一笑就勾了很多小男孩心的梨涡。 单从外表看，她就是一只可爱的小仙女，但熟识她以后你会发现，她可不是单单的‘可爱小仙女’，她还是个—— 又皮又疯的可爱小仙女 顾黎把掰开一半的棒棒冰含在嘴里，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她在琢磨：要怎么做才能又认识他还又不让他反感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顾黎都吃了三个棒棒冰了，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到了七点半，王雪琴的电话飚来了，电话一接通就是质问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 顾黎早就想好对策了：“我在补车胎呢，马上就好。” 王雪琴哦了一声：“那快点回啊，我饭都做好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顾黎借着去买早饭又去了那个小区，她摸不到他的时间规律，就瞎等，心想着也许能碰巧遇见他呢，可惜没有。 中午，顾黎趁着王雪琴去给爸爸送饭，她又去了那个小区，等到两点，没看到她想看见的人，倒把王雪琴的电话等来了。 王雪琴：“你跑哪去了？” 顾黎张嘴就来：“我来门口买瓶水。” 王雪琴：“家里水有毒，不能喝还是怎么的？” 顾黎：“……” 晚上，王雪琴出门前跟顾黎说去店里了，老妈一走，顾黎又溜出了门，结果她刚到程渊住的小区门口，王雪琴的电话又打来了。 王雪琴呵呵：“你今天有古怪啊！” 这个妈太精了，顾黎就装得傻一点：“我吗？” 王雪琴坐在沙发上哼哼：“早上你说你去吃早饭，一吃就吃了两个小时，中午我去给你爸送饭，两点多回来的，你说你去买水，结果你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跟家里一模一样的矿泉水回来，我实话告诉你，我刚才就是故意说我去店里的，我就是想看你会不会出去，结果呢，还真被我猜中了。” 顾黎左右瞅了瞅，既然王雪琴都怀疑她了，该不会跟踪她了吧。 王雪琴哼哼：“别看了，我没跟踪你。” 顾黎：“……”没跟踪她，怎么知道她在看？ 王雪琴笑了：“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什么，会做什么，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这话把顾黎说的毛骨悚然，要这么一针见血吗？ 可顾黎不是个轻易认输的，她走进刚刚让她眼前一亮的店面：“妈，你也太不信我了，虽说知女莫若母吧，但……”她还故意叹了口气：“要不咱俩视个频，我让你看看我在哪吧？”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 顾黎把电话挂了，她坐在架子旁的地上，把视频打开。 王雪琴接了。 顾黎朝着屏幕招手：“妈，看得见我吗？”她身后是一排的书架。 天就是这么助她，这个小区的西面竟然有一家免费的图书馆。 这两年，市图书馆在很多小区都建了这种小型免费书屋，押个100块就能免费租5本书一个月。 顾黎在心里得意地笑啊。 王雪琴沉默了几秒，扔一句：“看一会儿就回来！” 电话挂了，顾黎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她视线落在旁边的一双脚上，她也有那双帆布鞋，也是白色的，也—— 顾黎脸上的表情随着她抬起的视线逐渐僵住，在和对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她单手撑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要不要这么巧！！ 程渊看着她那张有些僵的脸，想到刚刚她笑起来的模样，再到之前她打电话时那双时不时挑起眉的奸诈小表情。 那样一连串丰富的表情竟然都出自一张脸。 第5章 滂 顾黎眨了眨眼，张口就结巴了：“好、好巧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对不对，应该叫皇天不负有心人。 也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误打误撞！！ 程渊也认出了他，他把手里的那本关于刑侦的书放回去后一个转身，大步离开。 顾黎立马追上去，他腿长，一个大步就够她小跑两步的， 顾黎在后面喊：“嗳，你跑什么呀。”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大概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大概是想到那天晚上她盯着他看的眼神，他不自觉的就有点‘落荒而逃’。 不过这次，顾黎追得紧，追着程渊进了3号楼的1单元楼道。 谁知，程渊突然一个转身，将紧跟在他身后的顾黎逼退了两步，他把她逼退到墙角，他看着她颊上那两个盛满好奇的浅浅梨涡，嗓音又低又哑：“为什么跟着我？” 顾黎大脑空白了一下，恍惚几秒后，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上面印了樱桃图案的手工糖递给他。 “我自己做的，很甜。” 他眼神落在她小小的手心：“我不吃糖。”糖虽甜，可解不了他的苦。 顾黎把手又抬高了一点：“很好吃的，你尝尝。” 可他依旧没接，目光盯着她，像要把她的心看穿。 顾黎嘟着嘴：“你要是不吃，我以后还跟着你。” 程渊那垂在裤腿边蜷起的右手微微松开，他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抬起手拿走了她手心里的那颗糖。 顾黎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纹路，他刚刚拿糖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她的手心，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吗，他指尖的温度好烫呀。 顾黎的视线缓缓从掌心里移开，她看着消失在楼梯里的那抹身影，刚刚，她看见他左耳上的助听器了，他听力不好吗？ 顾黎想到了她外公，他外公年轻的时候耳朵受了伤，也戴着助听器。 程渊站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刚刚给他糖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女孩手里捏着糖纸，边走边透过糖纸的颜色仰头看着天。 程渊也抬头，今晚的月亮很亮，周围蓄满了星星。 当他再低头的时候，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糖，糖纸上是樱桃图案。 所以是樱桃味的吗？ 她说很甜。 有多甜？ 能让他的生活也甜起来吗？ 他苦笑。 十月金秋，满城飘着桂花香。 周一，程渊刚到学校门口，李晓飞就从对面跑过来：“程渊！” 他跑得火急火燎的，双脚刚站定就把手机屏幕递到了他面前：“不知是谁在学校的贴吧里挂你了。” 程渊没有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他推开李晓飞的手，低着头往学校里走。 李晓飞追上来：“你要不要请两天假躲一下？” 躲？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他从老家躲到了这里，不照样被人扒得体无完肤吗？ 他淡淡一笑：“不理会就行了。”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李晓飞拽住他的胳膊：“就咱们系的那几个孙子，不捏着这事找你麻烦才怪呢！” 李晓飞嘴里说的是系里几个早就看程渊不顺眼的男生。因为他们哲学系的系花关菲菲喜欢程渊，而程渊又拒绝了关菲菲，对此，那些暗恋关菲菲的人就羡慕嫉妒恨，都在私下里骂程渊不知好歹。 程渊抿着唇，强挤出笑拍了拍李晓飞的肩：“没事。” 李晓飞叹气：“得，这几天我就免费给你当保镖吧！”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下，关菲菲就跑了过来，“程渊。” 程渊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又疏离：“有事吗？” 关菲菲手里握着手机，她抿了下唇，瞄了一眼李晓飞才缓缓开口：“贴吧里——” 虽然程渊没看贴吧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内容，但他父亲的的确确杀了人，而且都是一些无辜的人。 所以，即便用再恶劣的词语，又能比事实真相恶劣到哪里去呢？ 程渊面无表情地回答她：“都是真的。” 这时，从楼里走出三个男生，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晓飞拿手戳了下程渊的后背，低声说了句：“来了！” 程渊没有抬眼看过去，他冷冰冰的语气问关菲菲：“还有事吗？” 关菲菲皱着眉：“你都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 程渊嘴角突然勾了一下：“解释什么？” 以前，从来没有人让他解释，就算让他解释，他又能解释出什么？ 说他父亲是受不了母亲被人杀害的痛而报复社会吗？ 关菲菲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解释这上面说的都是假的啊！” 程渊蹙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都是真的！” 关菲菲才不信：“怎么可能！” 程渊给关菲菲的印象虽然冷，但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纯善，不像暗恋她的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坏。 “你要是不信，就去翻翻五年前的新闻，看看那个人是否跟我一个姓。”说完，他就越过关菲菲，往台阶上走。 李晓飞立马跟上去。 果不其然，程渊刚踏上台阶，三个看好戏的男同学就并排站着堵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杀人魔的儿子啊，你让我们这些同学以后怎么放心跟你在一个学校里学习？” 李晓飞觉得好笑：“那你们退学不就得了？” 另一个：“所以我说，物以类聚，你李晓飞跟他走这么近，注定不是一个好鸟。” 李晓飞顶了顶腮帮子，迈上一个台阶：“那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个坏鸟的拳头？” 三个男生同时往后退。 李晓飞可太知道他们这些人了，尽会耍嘴皮子，他笑得一股子坏：“干嘛，这就怕了吗？” 程渊扣住李晓飞的手腕，不让他再往前走。 李晓飞眯着眼瞪着那三个男生：“好狗不挡道！” 三个男生立马往旁边挪了两步，李晓飞故意似的：“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把那些玩意放到贴吧里的，我非把他腿打断！”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就这样，程渊全天都是在不停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度过的。 他也曾这样，遭受过漫无止境的嘲笑、鄙视和谩骂，他以为他会习惯，甚至一笑置之。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没有人会习惯别人的指责，也没有人会习惯周围人厌恶的脸色。 逆境是会逼着人成长，可掉进沼泽的人都费力想往上爬。 他以为自己就要爬上来了，谁知，站在上面的人还是给了他一脚。 “嗳！” 程渊抬头，看见一对亮晶晶的眸子，还有颊上的那对梨涡。 又是那个女孩子。 顾黎一脚撑地，一脚支棱在电动车的踏板上。 她今晚胆子大爆发，逃课了！ 她给自己找的理由可太好了：自习啊，我可以回家看书。 可她没回家看书，她在小区门口等了他二十分钟了。 为了不被王雪琴怀疑，她最多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程渊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抬脚往大门里走。 顾黎赶紧把电动车停好跑着追上去：“昨天都忘记问你叫什么了。” 程渊不理她，闷着头往前走。 顾黎也不嫌自己烦，就自我介绍：“我叫顾黎，照顾的顾，巴黎的黎。” 程渊依旧把她当空气，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顾黎就跑到他前面，一边大步后退着，一边问他：“你呢，你叫什么？” 程渊拐了个弯，依旧不回答她。 他不理是他的事，顾黎继续问：“我看你背个书包，你也是学生吗？我高三，你——啊！”她是后退着的，一个步子跨大了，身体不受控地往后仰。 程渊反应很快，条件反射地伸了胳膊捞住了她的腰，扶稳她之后，他立马拿开了手。 路灯不是很亮，泛着昏黄的光，顾黎看不清他逐渐发红的耳尖。 当然，她一个女生，被一个男孩子那么搂了一下，也没敢抬头，她双手背在身后，在揪着身后的衣服，扭扭捏捏的样子都不像她了。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裤腿说了声：“谢谢。” 程渊没说‘不用谢’，他视线看向别处：“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都不回家的吗？” 顾黎这才想起来正事，她拿掉双肩背着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程渊皱着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袋子：“这是什么？” “是火腿肠，”顾黎今天来主要是给小猫送吃的的：“是猫咪可以吃的火腿肠。”她特意去宠物店买的。 程渊没有接：“我给它买了猫粮了。” 顾黎举着手：“干嘛，这又不是给你的吃的，你不能代替它拒绝我的好意，”她还耍起了无赖：“不然你把猫抱来，它要是不吃，我就拿走。” 没有猫会不吃。 程渊迟疑了一下，抬手把袋子接到了手里：“谢谢。” 顾黎才不要他的谢谢：“你别以为你把它抱走，它就是你的宠物了，”她微微抬着下巴，一副有理的样子：“所谓见者有份，在你之前，我也是抱过它的。” 程渊眉心拧了一下，所以她这几天跟着他是因为那只猫？ 他问：“所以呢？” 顾黎愣了一下：“什么所以呢？” 程渊眼神掠过她那对浅浅的梨涡：“你、你是想要它吗？” 顾黎当然想，可她妈妈王雪琴不会答应的，她扁了扁嘴：“我不是那意思，”她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这不都把它抱走了吗，我岂有再问你要的道理。” 程渊眉头展开，可没几秒，又皱了：“那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顾黎两只眸子一转，对哦，她可以借此提条件啊！ 第6章 沱 顾黎两只眸子一转，对哦，她可以借此提条件啊！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顾黎当然要提一个很有分量的：“我以后每个周六的傍晚和周日的中午都要来看看它。”也就那两个时间段，她出门，不会被王雪琴怀疑。 毕竟对方是来看小猫的，又不是来缠着他，程渊想了想，就答应了，他低低说了声：“好。” 顾黎眼睛一亮：“真的？”她有点不相信，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可不许骗我！” 程渊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没骗你，”他说：“到时候我把它抱下来让你看。” 顾黎一听，立马拿出手机：“那你把手机号给我，我来了就告诉你。” 程渊不想把手机号给她：“你定好时间，我会守约的。” 顾黎信他守约，可是她拿不准周日中午她妈王雪琴送饭的时间啊！ 她拿眼尾睨他：“小气，给个手机号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有隐私啊！” 她这话不小心就戳到了程渊的痛处。 是啊，这是个信息发达的年代，谁都没有隐私了。 他也没有。 他眼神暗下去，突然朝她走近一步，换了一个带有侵略的眼神盯着她的眼睛：“又是跟着我，又是问我要电话，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大概是他演技不好，顾黎呵呵笑道：“坏人养流浪猫啊？”她一副牛犊不怕虎的神情：“那你这个坏人还挺善良的嘛。” 程渊：“……” 顾黎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是她平时到家的时间了，她催他：“你就把你电话给我吧，我星期天中午的时间真挺不固定的，”她扭了下头，往后看了一眼：“要不，我到了就在楼下喊你？” 那怎么行，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字，程渊不情不愿地报数：“183xxxxxxxx” 他报一个数，顾黎就重复一个数，然后记在通讯录里，末了，她抬头：“名字。” 程渊怔了怔。 顾黎歪着头，晃了下手机：“那我给你备注成无名氏？” “程、程渊。” 顾黎把打好的字给他看：“这个程渊？” 程渊卡看了一眼她手机屏幕：“嗯。” 顾黎把手机放回口袋：“那我先走了，你回去记着把那火腿肠给它吃啊！”她转身，刚走两步，又回头，恰好对上程渊扭头看她的眼神。 程渊眼睛快速眨了两下，就要别开眼。 “程渊，”她觉得他名字还挺顺口的，她站在离他两米远，跟他说话的声音里像是勾着糖丝：“我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程渊微微把身子转过去，侧着身子对她，他记得：“顾黎。”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而是用他本身好听的音色喊她的名字。 顾黎，照顾的顾，巴黎的黎。 顾黎笑着朝他挥手，像和一个熟识的老友告别：“拜拜。” 程渊看着那个一蹦一跳的女孩子渐渐离开他的视线，他缓缓又念了一遍—— “顾黎。” 顾黎一到家，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她在心里糟糕一声，该不会是逃课的事被发现了吧！ 她趿拉着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边：“妈，你吃了吗？”以前这个点，王雪琴都吃过了，可她找不到别的问题问呐。 王雪琴睨了她一眼，不理。 顾黎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惹老妈生气的不是她，那就好那就好。 她万事大吉地快步进了房间，为了不招惹外面生气的人，顾黎也不敢去卫生间洗澡了。 可生气的人总是看谁都不顺眼，顾黎刚躺上床，门就被猛地拧开。 顾黎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王雪琴冷着个脸：“你澡也不洗了？” 顾黎委屈地眨了眨眼：“今天没淌汗。” 王雪琴管她淌不淌汗：“那也得洗，女孩子不爱干净还叫女孩子吗？” 顾黎立马爬下床，怂唧唧的：“我这就去。” 这就是一个复读生的悲哀，大概张口呼吸都是错。 顾黎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走出房间，她衣服都没脱完，就听见客厅的声音传来—— “那你也不能说涨价就涨价啊！” “合同签的是三年，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每年房租递增3%，你这一下给我涨到5%，哪有你这样的。” 原来是房东惹她那个老母亲生气了呀！ 顾黎抚着小心口。 等顾黎洗完澡出来，顾茂已经回来了。 “爸。” 顾茂正在哄王雪琴呢，他抬头：“不早了，赶紧睡吧。” 顾黎哦了一声，进屋关门，然后扒着门偷听—— 是顾茂哄老婆的声音：“别气了，也不是她一家涨价，旁边五金店和花店都涨了。” 是王雪琴忿忿的声音：“他们这些房东就是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们！” 是顾茂继续哄老婆的声音：“别气别气，再气，那2000块的眼霜就白用了。” 是王雪琴委屈的声音：“他们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外地人！” 是顾茂雷打不动哄老婆的声音：“明年咱就自己买门面房，行不行，咱用自己的房子开店！” 是王雪琴心疼钱的声音：“你说的容易，哪个门面不得好几百万，咱就算买也就只能买一间，估计还得贷款。” 是顾茂不要钱也要老婆高兴的声音：“那也不能让我老婆再受气啊！” 接着就是顾黎啧啧啧的声音，她爬上床，是羡慕：“王雪琴啊王雪琴，我要是有这么好的老公，我喝水都能笑出声来。” 自言自语完，顾黎侧躺着点开手机小说APP，开始追她大神今天更新的小说新章节去了。 另一边，程渊喂完顾黎给小白的火腿肠后就站在了阳台的窗户旁，他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颗还没吃的樱桃糖，过了许久，他才拨开糖纸，里面的糖是浅橘色，他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没有闻见樱桃味，但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他自言自语：“那干嘛上面印着樱桃的图案？”他把糖放进嘴里，一股酸在舌头上跳跃，他皱着眉头：“骗人，一点都不甜。”话音一落，甜味缓缓蔓延出来，不过几秒的功夫，甜就盖过了酸，袭满了口腔。 程渊裹了裹舌头，将甜甜的汁水咽下去，他笑了，笑得好像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橙黄色的樱桃。 他看着指尖捏着的那小方形的糖纸，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他学着那天晚上，那个叫顾黎的女孩子的样子，仰头，抬高手里的糖纸。 天上弦月半弯，隔着一层不是很透明的糖纸，程渊看见了被虚化了的弯月…… 那是一种被朦胧了的美。 程渊勾着嘴角笑了笑，他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客厅，糖纸依然还捏在他的指尖没有被丢掉。 周六下午一放学，顾黎就给程渊发了个短信：『我六点十分就能到你家楼下。』 程渊正在桌前写小说，他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拿起旁边亮起屏幕的手机，给对方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在这条短信之前，程渊手机里压根就没有顾黎的电话号码。 程渊将电脑文档保存后就卡上了电脑。 客厅里，小白正在她的猫架上上蹿下跳呢，自从猫架买回来后，小白就比以前顽皮多了。 程渊走过去，把它抱到沙发上，他蹲在地上看着小白那圆溜溜的大眼睛。 “等下带你去见一个人。” 小白喵呜一声。 “她说她之前抱过你。” 小白又喵呜一声。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人家。” 小白不喵呜了，改拿舌头舔他的手背。 六点零八分，程渊抱着小白下楼了，他也没走远，就站在单元楼的门口等。过了六点十二分，顾黎才骑着她的黄色电动车进了小区。 “啊，小猫咪，我来了！”顾黎激动着停好车子，伸着手跑过来：“来，抱抱。” 小白一点都不怕生，由着被她抱进了怀里。 顾黎抚着她身上的白毛：“哇，这洗完澡就是不一样啊！”她抬头：“是你自己给它洗的吗？” 程渊点头。 顾黎又问：“它乖不乖？” 程渊有问有答：“乖。” 顾黎噘着嘴，是唤小猫的声音：“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小白，”程渊忙说：“我这几天都喊它小白。” “小白？”顾黎皱眉：“你这起的什么名字呀，一点都没创意。” 程渊不说话了，他的确是没用心想它的名字，只是觉得它跟他以前养的那只白猫很像。 “要不……”顾黎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叫它小黎吧！” 程渊：“……” 顾黎也不管程渊答不答应，就开始“小黎小黎”地唤它。 顾黎逗了小猫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你带它去打针了吗？” 程渊说：“还没有。” 顾黎迫不及待的：“那我们现在就带它去！”说着，她就抱着小猫转身了。 程渊还站在原地，顾黎都走了五六米了，她回头：“你还愣着干嘛？” 程渊这才跟上去。 两人并排着走到门口，程渊指着右手边：“这条路走到头右拐，穿过马路，那边有个宠物店。” 顾黎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问他：“远吗？” 程渊想了想：“十几分钟吧。” 那一来一回还要不少时间呢，顾黎怕晚回去，王雪琴又要问这问那了，她建议：“那我们骑车去！” “骑车？” 顾黎点头：“我那车子能带人！” 顾黎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等下你带我，我抱小黎。” 她这种自来熟的语气和动作让程渊有几秒的怔楞，他轻轻抽回胳膊，走她前面去了。 待顾黎坐上后座，程渊微微扭了下头：“坐好了吗？” 顾黎一手抱着小黎，一手抓住了程渊侧腰的衣服：“好了。” 程渊低头看着侧腰上的小手，这个女孩子每一下的靠近都像是无意识的，这种无意识的靠近让他想抗拒又抗拒不了，他抿了抿唇，耳尖微微泛了点红。 程渊骑车带着她，金秋傍晚的风，凉意里裹了丝丝暖流，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高，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不少偷偷早恋的同学，他们放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男生骑着自行车带着女生，女孩侧坐在后座，单手搂着男生的腰，两脚勾起…… 程渊低头又看了眼抓着她腰上布料的小手，她这样靠近他，不过是因为她怀里的猫，不过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他有个杀人魔的父亲。 如果她知道了，她大概也会离他远远的，大概也会像关菲菲那样，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你都不解释一下吗？ 巷子里的路不是很平整，电动车一颠一颠的，顾黎不由得又抓多了一些他的衣服布料在手心里，被她抓着的那一块褶出了一道道漂亮的褶皱。 第7章 ， 到了宠物店门口，程渊两条长腿撑在地上，扭头对她说：“下来吧。” 顾黎仰头看了眼宠物店的门牌，下车，等程渊将车子停好，她才跟在他身后进去。 玻璃门刚关上，顾黎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顾黎暗叫糟糕，果不其然，是王雪琴。 顾黎把小猫给了程渊：“我出去接个电话。” 顾黎开门去了门口才接通电话：“妈～” 王雪琴：“在哪呢？怎么还没回来？” 顾黎：“这不是在路上了吗，五分钟就到家了。” 等顾黎接完电话回来，程渊正在听店员介绍猫三联的注射时间。 “程渊。”顾黎拽了拽他的袖子。 程渊扭头。 “我有事得马上回家了，那个……”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你明天中午有事吗？” 程渊没说有事没事：“怎么了？” 顾黎看了眼他怀里的小黎：“咱们明天中午再带她来打行不行？” 程渊说：“你有事就先回去吧，等下给它打完，我带它回去就行了。” 可顾黎不是这意思，她不喜欢急匆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微微嘟着嘴：“明天再打不行吗？”她无意识的微微捏着嗓子说话，有点撒娇的味道。 程渊不由得失了一下神。 “我真没时间了，”她脸带急色：“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中午我再来找你，行不行？” 她双手合十，放在嘴边，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氤了满满的央求在里面。 这样一个女孩子，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程渊拒绝不了，他点头：“行。” 回去，依旧是他骑车带着她，她抱着猫。 他们追赶着落日的西黄，回到了小区门口，顾黎把猫给他，程渊把车子还她。 顾黎坐上车坐垫，坐垫上热热的，顾黎朝他挥手：“拜拜。” “拜拜。” 他的视线追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所看到的世界应该都是美好的吧。 不像他。 程渊低头，揉揉小猫的脑袋，轻唤它新的名字：“小黎，”他嘴角有很淡的笑：“我们明天再去打针。” 第二天中午，王雪琴把饭盛好，问顾黎：“等下你去给你爸送饭。” 顾黎一嘴米饭“啊？”了一声：“我还想去书店买几本习题呢。” “送个饭能耽误你多少时间？”王雪琴把饭盒放她面前：“快吃，吃完赶紧去，习题你就留送完饭去买。” 诶！这个主意也不错哦！ 顾黎几口就把碗里的饭扒完了，她喝了半瓶水下肚，提着饭盒就走。 顾黎一到楼下就给程渊发了短信：我大概二十分钟能到你家楼下。 程渊回得很快，但仍旧是一个字：『嗯。』 等顾黎骑车到了程渊小区楼下的时候，程渊已经抱着猫在等她了。 顾黎一点不见外，把车把给他：“你来骑。” “哦。”程渊把怀里的猫给她，接过她手里的车把。 中午的太阳很烈，直.射下来，晒得人皮肤烫烫的，顾黎依旧攥着他腰间的衣服，但程渊没有再走昨天的那条路，他选了另一条没那天那么颠簸的路。 可没想到的是，宠物店竟然关门了，顾黎愣愣地看向他：“怎么办？” 程渊猜测：“可能是去吃饭了，我们等一会儿。” 可是外面太晒了，顾黎一手抱着猫，一手挡着刺眼的阳光。 程渊扭头看了看旁边和对面的几家店，他指着对面：“那儿有家奶茶店，要不我们去那里等？” 顾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 到了奶茶店，程渊想着只坐不消费好像不太好，他问她：“你要不要喝奶茶？” 顾黎笑得坏兮兮：“你要请我吗？” 程渊木讷地点了下头。 可顾黎不爱喝奶茶，她看了眼液晶屏的菜单：“我要一杯满满橙意茶。” 程渊去买了。 顾黎一边抚着小猫软软的毛发，一边看向不远处那个在点单的男孩子。 他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不多，可一张脸五官精致得不得了，特别是那双手，他单手就能把小黎完全托在手心里。 顾黎伸开自己的手看了看，又在小猫的身上比了比。 他的手指得多长啊！ 顾黎再次抬眼，何止是手指长，那两条腿也长，手臂也挺长的…… 长得好看的人呐，真是走哪都招人，顾黎看见点单小姐姐那偷瞄的小眼神，她一脸坏笑地看着转身走过来的程渊。 顾黎冲他挑了下眉：“嗳！” 程渊看着她，坐下来。 顾黎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刚刚那个长头发的点单的小姐姐一直在偷看你。”她咧着嘴咯咯笑。 可程渊没笑，他别开眼，看向透明玻璃窗外。 没几分钟，刚刚那个偷看程渊的小姐姐就端着一杯满满橙意茶走过来。 “您好，这是您点的满满橙意茶。” 程渊没有抬头：“谢谢。” 顾黎盯着人家看，小姐姐被她看的不由得垂眼。 等小姐姐回到柜台里，另一个短发小姐姐忙凑过去耳语：“那个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两个小姐姐往两人的方向偷瞄—— “应该是，刚刚她一直瞪我来着。” “你看见他耳朵上的戴的那个了吗？” “嗯，那是蓝牙耳机还是什么？” “什么耳机，那是助听器！” “助听器？什么意思，聋子吗？” “不是聋，应该是听力不好，那个东西就像是一个喇叭，把别人的说话声放大。” “哦。” “嗳嗳嗳，你看，那个女孩子一直盯着他看呢，我觉得他们俩应该不是男女朋友，那男的冷冰冰的，都不笑。” “别说了，来客人了。” 程渊一直两眼放空地看着窗外，他扭过去的侧脸露的正好是他带有泪痣的右半边脸，顾黎看着他眼角的那颗痣隐隐发呆，她之前看过一个古装剧，剧里的男主眼角也有一颗泪痣，哭起来的样子碎了好些人的心。 一声“喵呜”，让程渊扭回了头。 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的顾黎，见他看过来，忙垂下头。 气氛有些尴尬，程渊难得先开口：“你上次说你念高三？” 顾黎抬头：“嗯，你呢？” 程渊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我在念大学。” 顾黎忙问：“在哪个学校？” 程渊顿了几秒才回答：“浙大。” 浙江大学啊，那可是双一流，顾黎扁扁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呢。 程渊见她不说话了，也就跟着沉默。 过了几分钟，程渊扭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对面的宠物店：“他家开门了。” 顾黎正分神呢，她抬头，自然呆的表情萌萌的。 程渊站了起来：“我们过去吧。” “哦，”顾黎声音低低的，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落了。 那杯满满橙意茶，她就喝了一口，她一手抱着猫，一手就要去拿那杯喝的，程渊伸手：“我帮你拿着吧。” 顾黎不由得看向他的手指：“谢谢。” 两人出了甜品店，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宠物店里。 小猫听话得过分，针都打完了才喵呜一声，程渊把它抱怀里，顺着它的毛在抚，顾黎眼睛盯在他的手面上，迟迟舍不得移开。 他的手指不仅长而纤细，还很直，骨结也不明显，比很多女孩子的手都要漂亮。 程渊以为她在看他手里的猫，就把小黎给她：“你再抱一会儿。” 顾黎抿了抿唇，她现在不太想抱小黎，倒是有点想摸摸他的手。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猥琐，她别过头，去看货架上摆放的宠物装饰。 程渊抱着小猫站到她旁边，顾黎指着货架上挂着的一个发夹：“这个小黎能戴吗？” 程渊弯腰看了看：“这应该是长毛猫戴的，小黎——” 原本弯腰的顾黎直起身，程渊始料不及，下巴就这么蹭到了她的头发，有点熟悉的果香味让他眉头皱了一下，当即直起腰看向她的脸。 是她吗？ 他刚刚往旁边挪的脚重新挪过去，他个子高，离近她的时候下巴正好到她的发顶，他想着那天那个女孩靠着他肩睡着的角度，看下去。 真的是她。 原来那天靠了他的肩睡了一路的女孩子竟然是她。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程渊骑车，顾黎抱小黎。 顾黎看着他身上的那件焦糖色的硬丝绒衬衫，不由得往前凑近了点距离。 味道不明显，是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好像是薰衣草。 顾黎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穿的白色卫衣，味道好像啊，他用的洗衣液是不是和她家用的一样啊……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小区楼下，顾黎下车，拉了拉他的衣服边角，指着天空：“你看。” 程渊抬头看向天空。 奶油泡芙般的云朵浮在湛蓝的天空上，蓝的更蓝，白的更白。 顾黎指着天上的一朵云：“像不像一个棒棒糖？” 程渊仰头看了好一会儿，顾黎的视线从蓝天的天和白云转移到了他仰起的侧脸上。 浅咖色的一点痣浮在他精致的眼角下，越看，越温柔干净。 可温柔干净的他却觉得顾黎指的那片云一点都不像棒棒糖，他觉得像一把剑，像一把锋利的剑正刺过人的胸膛。 明明是一副少年相，却满目冰凉，就连刺眼的阳光都照不进去一点光。 顾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是和上天一模一样的樱桃糖。 她脸上，梨涡浅笑：“上次给你的你吃了吗？” 他点头：“吃了。”他没像上次那样拒绝，抬手把她指尖捏的那颗糖接到手里。 顾黎问：“好吃吗？” 他点头：“嗯。” 顾黎把小黎还给他，说了声：“谢谢。” 她今天跟他说了两次谢谢。 程渊看着她脸上有点强挤的笑，他想问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可是他问不出口。 “程渊，”她坐到车坐垫上，看他的眼神里有淡淡的失落：“你们学校好看吗？” 他点头。 她“哦”了一声，是更失落的声音：“肯定很好看。” 她又笑，笑得很难过：“拜拜。” 小黎突然喵呜一声，像是跟她说再见。 程渊突然拿起小黎的爪子，在对她挥着：“拜拜。”他故意的，想让她笑一笑。 顾黎那阴沉沉的眸子终于亮了一点，她笑着：“走了，有时间再找你玩。”她说得模棱两可，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他怀里的小黎说。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她那对盛了点点笑意的梨涡，他不爱笑，可他想让她笑。 第8章 万 顾黎两手空空地回到家，王雪琴皱着眉问：“你不是说去买习题了吗？” 顾黎也不说话，像个人偶似的走到沙发边，然后瘫坐下去。 王雪琴看出她的不对劲，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这个闺女，平时没心没肺得厉害，鲜少会这么低情绪，就连高考那么大的事，都能一笑置之。 虽说王雪琴平时对她严厉得要命，可她见不得女儿这样，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王雪琴捋了把她的头发：“到底怎么了？” 顾黎两眼看着对面没开的电视机，“妈，你知道浙大吗？” 王雪琴无语，她都来杭市这么些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浙大！ 顾黎的那对梨涡都没了光彩，“妈，我要是说我想去浙大，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王雪琴在心里哼哼：那何止是痴人说梦！ 可她作为一个老母亲，不能太打击复读生的心，她放软了语气：“你底子不差，努把力，二本还是有希望的！” 顾黎：“……” 得，当她没说吧。 顾黎站起来：“我去做卷子了。”她突然想试着努力一把了，过去那些年，她从没把学习当回事，当初选文理的时候，她是懒得背书才选择了理科。 顾黎坐在书桌前，撑着腮帮子看着手底的卷子发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呆。 不是说学习好的长的都不好看吗，为什么他那么好看，学习还那么好呢？ 她长得也挺好看的，为什么就学习不好呢。 想不通。 以至于天都黑了，顾黎还是焉了吧唧的。想到下周又要月考了，顾黎又叹了一口气。 终于熬到了深夜，顾黎看着面前只做了三道题目的卷子，撇撇嘴，万一复读后的高考分数还不如第一年的，王雪琴会不会拿刀剁了她？ 顾黎不禁打了个哆嗦。 快十二点的时候，顾茂来敲顾黎房间的门了。 “顾黎，睡了吗？” 顾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王雪琴把她下午的不对劲跟他爸顾茂说了。 顾黎扭头：“没呢。” 顾茂端了杯热牛奶进来，“都快十二点了，还在学习啊？” 顾黎“嗯”了一声，主动回答：“我没事哦，你别听我妈乱说。” 顾茂把牛奶放桌上，他坐到顾黎身后的床边：“过来跟爸爸聊一会，咱爷俩好久没聊天了。” 顾黎扁着嘴，从椅子上起来，坐过去。 顾茂问她：“你妈说你下午提到了浙大？” 顾黎哎呀一声：“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你们可别当真，我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成绩。 “你看你，这还没抗枪呢，就嫌重了，”顾茂语重心长：“有喜欢的大学是好事，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就算真的没考上，咱也问心无愧啊！” 顾黎噘嘴：“之前我们班，最高分才630多，人家那么努力，都没过浙大的录取线。” 顾茂看出来了，闺女这是着了浙大的道了呀，他也好奇了：“怎么这么想去浙大啊？” 因为那个好看又忧伤的男孩子在浙大啊！ 顾黎和她爸顾茂一直都是半父半友的关系，她直言：“我最近认识一个人，他就是浙大的。” 顾茂猜：“男的？” 顾黎点头。 顾茂不往下猜了，他的女儿，他了解，她若是真对对方有了那方面的心思，八.九不会跟他这么坦白。 顾茂把话往学习上引：“那他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能考上浙大的，那都是要发奋学习的。” 顾黎觉得也是。 顾茂问：“那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顾黎就把她和程渊因猫结缘的事跟顾茂说了。 顾茂从顾黎的话里，对‘程渊’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 “下次带他来家里吃个饭？”顾茂在试探，他在细细观察顾黎的反应。 顾黎不认同地摇头：“都不算很熟的关系，让人家来吃饭，要是你，你不觉得别扭吗？” 这下，顾茂就放心了：“我这不是看你想和人家交朋友，才这么顺嘴说说吗。” 高一的时候，顾茂就在顾黎的桌子上看到过情书了，可她这个闺女性格太大条，竟然还在人家写给她的情书上勾出了一个错别字。 顾茂想起刚刚顾黎说的：“你说他跟你外公一样，也戴助听器？” “嗯，”顾黎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是这边。” 顾茂咂咂嘴：“那还挺可怜的。” 顾黎皱眉：“你可别拿有色眼镜看人家，助听器而已，那戴着不就跟正常人一样吗！” 顾茂忙附和着：“我错我错，我收回刚刚的话。” 顾黎看了眼时间：“行了，我困了，你回去跟我妈汇报吧。” 她这话说的，顾茂抽了下她的脑袋瓜子：“我是那种人吗！” 顾黎笑：“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老婆奴。” 这点，顾茂不反驳，他走到门口，临关门的时候，他看了眼盖上被子的女儿。 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女儿能找一个像他一样宠老婆的老婆奴。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顾黎第二次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总分依然没过500，只比第一次的月考成绩多了6分。 顾黎苦笑，就这成绩，居然还好意思肖想浙大，脸呢？ 因为是周五，顾黎临放学的时候就给程渊发了个短信，问他在不在家。 程渊不上课的时候就是个妥妥的宅男，他回得很快：『在。』 顾黎没说去看猫，她问：『我能去找你吗？』 程渊以为她是要来看猫的意思，就回道：『好。』 顾黎撇了撇嘴：还真是惜字如金呢。 十几分钟后，顾黎骑着她的小黄车来了，程渊抱着猫站在楼道口那儿。 她没像之前那样神采奕奕地扑过去把猫抱怀里，她停好车子，慢悠悠地晃到他身边：“你能请我吃臭豆腐吗？” 顾黎最近一直都心情不太好，心情不好，她就想着发泄，她已经连着一周，每天给她的大神‘不及’砸霸王票，已经把她砸得身无分文了。 程渊完全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他站在那儿，原本抚着小猫的手都不动了，他眨了眨眼：“这附近没有卖臭豆腐的。” 太实诚了。 顾黎为什么会想吃臭豆腐呢，临放学的时候，那个对她有意思的后桌孟行之约她去吃臭豆腐。 她当时都愣了，哪有男生请女生吃那玩意的，可在来的路上，她也不知怎么的，满脑子都是臭豆腐臭豆腐。 都魔怔了。 顾黎知道有一家臭豆腐好吃，不过有些远，骑电动车的话估计要小半个小时。 顾黎扁嘴：“你请不请？”人家请她，她不吃，现在跑来问别人要吃。 程渊指了指楼上：“那我先把小黎放回去。”说着，他就跑回了楼道。 顾黎就蹲在单元楼的对面的地上，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程渊很快就跑下来了，下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了一个面包下来，他实诚得不要不要的：“你先吃点垫垫。” 顾黎接过他手里的面包看了看：“这里有夹心吗？” “嗯，”程渊中午也吃了一个：“是红豆沙馅的，”他也不知道她的口味：“你吃红豆沙吗？” 顾黎点头：“吃，我早上经常买红豆沙馅的包子。” 顾黎把手里的车钥匙给他：“你带我。” “哦，”程渊顺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把车子掉了个头，然后问她：“你知道哪有卖的吗？” 顾黎眼睛在叽里咕噜地转，她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骗王雪琴呢，王雪琴的电话就打来了。 顾黎朝程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电话接通—— “我跟你爸晚上有事要晚回去，你自己去楼下吃点啊。” 真是天都助她啊！ 可她不能把情绪外露出来，她故意恹恹的：“哦，知道了。” “那挂了啊！” “哦。” 挂了电话，顾黎那脸上的小表情啊，可以说都快成调色盘了。 她一扫之前的阴霾，壮志豪言：“不吃臭豆腐了！”她咬了口面包，问他：“你身上钱多吗？” 程渊点了下头：“你是要吃别的吗？” “嗯，”她眼睛亮亮的：“我想吃墨鱼仔和青口贝。”准确的说她想吃海鲜一类的。 程渊很少出去吃饭，虽说他来杭市也有一年多了，可真正出去逛的时间很少，他拿出手机：“你把位置告诉我，我来查一下。” 顾黎摆手：“不用查，我知道一家，我告诉你怎么走。” 十一月的晚风有些凉了，路上的行人都穿了稍厚实的外套，可年轻人火力旺盛，里面一件短T，外面一件薄外套，手心都还滚烫。 程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腰上的那只手掌心暖暖的温度。 顾黎一手拿着面包在啃，一手的掌心覆在他的侧腰上。 程渊分心了好几次，视线总是不自觉地下移。 后面的人大大咧咧的，一会儿“右拐”一会儿“直走”一会儿“左拐”。 半小时后，顾黎收了覆在他腰上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到了。” 她指着二楼的一个很大的广告牌：“就是那家。” 是一家专门做海鲜锅的特色餐厅。 程渊把车子锁好，跟在一蹦一跳的顾黎身后进了电梯。 因为是周六，餐厅门口有不少在等号的客人。 顾黎去要了一个号，然后就拉着程渊坐到了门口的椅子上等。 周围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程渊把助听器的声音调小了一点，顾黎注意到他抬手的动作，就勾着脑袋把脸往他那边凑，程渊微微一个扭头，两人的视线撞上。 顾黎对助听器的功能也了解一点，因为高二的时候，她就陪顾茂去店里买过一个。 顾黎问他：“是周围的声音太吵了吗？” 程渊没有说话，他收回视线，长睫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灰色。 顾黎用手肘捣了他一下，问他：“你右耳能听见吗？” 她语气很淡，没有过多的好奇在里面，像是随口那么一问，以至于说话直接，不拐弯抹角的，让本就因此而有些自卑的程渊更垂了眼睫。 他不说话，顾黎就自言自语似的：“我外公也是。” 程渊扭头：“你外公？”他眼底有淡淡的浮影：“他也戴助听器吗？” “嗯，”顾黎想了想：“好像在我爸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戴了，都好多年了。” 这时，旁边过去一个腋下夹着双脚拐杖的人，顾黎的视线虽然追着人家，但眼里没有任何的不友善，她说：“这个世界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发明来帮助有需要的人。” 她说：“手指划破了有创可贴，腿脚不便有拐杖有轮椅，听力不好有助听器……” 她絮絮叨叨的，话很多，但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但程渊的眼睛却一直在追着她的侧脸看。 她眼里看到的世界好像和他看到的不太一样，很多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灰色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他最近那本《蔓及荒野》马上就要完结了，他正想着要用什么的完结语来总结整本书。 上一本《地狱阶梯》里，他引用了释迦牟尼的一句话：别贪心，你不可能全部拥有，也别沮丧，你不可能一无所有。 而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亦舒《花解语》里的一句：不必对全世界失望，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第9章 物 一顿海鲜，花了程渊将近六百块，顾黎捣了下他的胳膊：“下个星期我请你。” 程渊摇头：“不用。” 哪能不用啊，又不是几块钱的事，顾黎坚持：“下次我们去吃火锅，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牛肉火锅，味道超正。” 程渊把刚刚结账时候，从吧台上拿的两块薄荷糖给了她一块。 顾黎不要 ，她从口袋里掏出她自己做的樱桃糖，递给他：“吃这个。” 上次顾黎给他的那块，程渊前天晚上才吃掉。 程渊接过她手里的糖，放进了口袋，却剥开了他刚刚拿的那块薄荷糖。 清清凉凉滑入口腔，程渊微微蹙了下眉。 出了电梯，到了门口，程渊看到对面一家不是很大的门店招牌，他问她：“你不是说想吃臭豆腐的吗？” 顾黎摇头：“我都吃饱了，下次吧。”她又说了下次。 往回去的路上，电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程渊看了眼电量，就剩10%了。 他双脚撑地，把车停住，他扭头：“车子没电了。” “啊？”顾黎忙下车，她看了眼电量，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了。 从这回去，起码还有□□公里，顾黎站在那儿，脸上全是在打着坏主意的小表情。 程渊还挺喜欢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情的，他嘴角有很淡的笑意，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她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顾茂，探探军情。 她拿出手机，又朝程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电话接通—— “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故意恹恹的声音让程渊很想笑。 “还有一会儿呢，怎么了闺女？” 顾黎咂咂嘴：“我饿了，想说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带点吃的呢。”她撒谎都不打草稿。 “这都几点了，你妈不是让你去楼下吃点吗？” “哦，那我等下去楼下吃碗面吧。”她瞥见程渊那别过去的脸以及那微微上勾的嘴角，她皱着眉拧了下他的胳膊。 程渊立马把勾起的唇抿住了。 “又吃面，你去吃点饭啊。” 顾黎一点一点把顾茂往坑里引：“这附近的饭都不好吃。” “你看你这孩子，都懒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跑远点？” 顾黎不情不愿的：“哦。” 挂了电话，顾黎又打了下他的胳膊：“笑什么笑！” 明亮的路灯落在他笑意浅浅的脸上、眼里，揉了五光十色的霓虹在里面。 他问：“你经常这样吗？”经常这样耍小聪明骗她的父母吗？ 顾黎不遮不掩的谦虚：“还行吧。” 程渊从车坐垫上下来：“那我们走回去？” 不然呢？ 两人一左一右的，顾黎走在里侧，程渊牵着有些重的电动车走在外侧。 两人慢慢熟络，程渊也不像之前那般沉默了，尽管他在别人面前依旧话少得可怜。 程渊问她：“你成绩好吗？” 顾黎直言：“不好，我是复读生。” 复读啊…… 程渊问：“之前考了多少？” 是难以启齿的分数，顾黎没说具体的：“没到本科线。” 估计今年依旧过不了本科线。 她对自己那稀巴烂的成绩就是这么的有信心。 程渊就不继续问了，谁都不喜欢被问到自己的短板。 这点，他深有体会。 接着，就是顾黎问他了：“你高考的时候考了多少？” 程渊也没说具体的：“只比录取线高了一点。” 他说得轻巧，可浙大哪年不是六百大几十分才能被录取…… 是她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分数啊！ 程渊问：“你是文科还是理科？” 顾黎双唇微微嘟着：“理科。” “那你应该很聪明，”他说：“我是文科生。” “你是文科生？”顾黎很意外：“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理科呢！” 程渊笑：“我的样子？”他好奇：“从样子就能看出是学文还是学理的吗？” “能啊！”顾黎撇嘴：“闷不叽歪的。”她不知道别人，反正她们班那些尖子理科生都闷的要死。 程渊：“……” 时间在闲聊中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在等红灯的时候，顾黎指着马路对面：“我家就在那个小区，等下我就直接回去了。” 程渊看了一眼，原来他们住的还挺近的。 穿过马路，到了小区门口，顾黎接过他手里的车把，突然提了一嘴：“你英语好吗？”她英语烂得要死，连基础的语法都搞不明白，是所有学科里最烂的。 程渊点头：“还可以。”他高考英语是所有学科里成绩最好的。 顾黎又问：“那化学呢？”话落，她想起来：“哦，你是学文的。” 其实她语文物理和化学都还好，拉分的就是数学和英语。 顾黎朝他摆手：“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她勾着嘴角，是坏笑：“长得好看的男生在外面很危险哦！” 她的表情和语气把程渊逗笑了：“你也很危险。” 他说完，耳朵尖才后知后觉得红了，他双睫微颤，眼神在躲：“我、我先走了。” 倒不至于落荒而逃，但他却没敢回头看她。 直到走了将近二十米远，他才回头。 路灯透亮，他眼睛在梭巡，但是刚刚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他垂眸，浓密的眼睫将眼底的失落遮住，他自嘲一笑后才缓缓转身。 * 当王雪琴知道顾黎的月考成绩后，那脸色沉了好些天，但凡顾黎与她对视，迎接她的那绝对都是死亡眼神。 于是，有好一段时间，顾黎整日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老虎的尾巴。 这天下午，顾茂正坐在柜台前看这个月的账目收支。 “你好，请问——” 顾茂抬眼，对上一双比女孩子还要精致几分的眼睛。 程渊站在柜台外，礼貌地问：“有樱桃味的糖吗？” 樱桃味的糖？ 顾茂指着里面的货架：“那儿有糖果区，你去看看。” 程渊微微颔首：“谢谢。” 他去里面的糖果区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把手里几包印着樱桃图案的小包装糖果放在柜台上。 顾茂扫了码：“一共17块。” 程渊掏出手机付了钱。 顾茂这才注意到他左耳上的助听器。 程渊拿着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个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纸递给顾茂看：“请问，这种糖有吗？” 他记得顾黎说过，这是她自己做的，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是一样的外包装，哪怕里面的糖果味道不一样。 他已经找了好些家的零食店，甚至还去了专卖喜糖的喜铺，可是都没有找到。 顾茂一眼就认出那是他闺女做的手工糖，因为那糖纸上的图案是她闺女自己画然后去定制的。 顾茂不由得又打量起对面的男孩子，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他左耳的助听器上。 他记得他闺女跟他提的那个浙大的男孩子也带着助听器，好像也是左耳。 顾茂问：“这糖，你是从哪买的？” 程渊摇头：“不是买的，是一个朋友给的。” 顾茂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虽然他已经很确定，面前这个男孩就是闺女提过的那个人。 顾茂没有说那糖是他闺女的独家秘方，他犹疑片刻，说：“要不你再去别家看看？” 程渊眼底难掩失落，他苦笑着道了一声谢。 顾茂看着他挺直脊背却垂着头的背影，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想起他闺女那晚跟他说的一段话—— “他当时抱着那只猫站在那儿，我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没见过的草原，绿油油的草地上站了一个漂亮的人，漂亮的人眼里却不是绿色，而是灰色……” 他闺女的文字功底说真的，一般般，可当时，顾茂却觉得：诶，这作文水平见长啊！ 刚刚，他也看见了那男孩子的眼睛了，他的语文也不好，但是他想到了一个词：苍凉。 程渊没有再去别的零食店找糖，他回了家，把刚刚买的那几袋糖放在了茶几上，茶几上已经堆了不少糖果袋，上面是各种各样的樱桃图案。 他都尝过了，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味道。 这次，依然。 待程渊嘴里的那颗味道一点都不对的樱桃糖融化完，他拿起了手机。 她的电话号码和他的只有最后两个数字不一样。 程渊看着那串号码，犹豫了很久，终究只敢发了一个短信过去，短短几字短信，他删来删去改来改去很多遍。 顾黎上课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的，一直到放学，她才看见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 程渊：『你最近怎么不来看小黎了？』 顾黎最近时间被管得紧，晚上要学习到十二点，就连周日都不给出门。 她低着头一边往车棚走一边给程渊回短信。 程渊那本《蔓及荒野》已经完结了，他最近也没开新文，整日除了上课就是闷在家。 这个点，他正躺在床上发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嘀’了一声，他忙拿起来。 顾黎：『小黎还好吗？』 他忙从床上坐起来，一秒都没敢耽搁就给顾黎回过去了：『挺好的，明天是周六，我准备带它去打第二针了。』 顾黎：『我妈最近管我管得紧，还有几天就月考了，我就没去找你。』 程渊：『嗯，学习要紧。』 顾黎走到车棚，她算了下时间，以最快的速度骑回去的话，估计能有几分钟的时间。 顾黎：『你在家吗？』 程渊那原本没什么色彩的眸子一亮。 程渊：『在家。』 顾黎：『我正好放学，从你家那儿过一下，你抱小黎下来给我看看，行吗？』 程渊：『行，你几点能到？』 顾黎：『十五分钟这样。』 程渊：『好。』 顾黎收起手机，一刻都不耽误，骑上车就蹿了出去。 而程渊，也在那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就穿上拖鞋小跑出了房间，他随意地套上外套，抱起趴在窝里的小黎就开门下了楼。 第10章 苟 程渊没有像以前那样站在单元楼下等她，他抱着小黎去了小区大门口。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程渊一边抚着小黎身上软趴趴的白色毛发，一边翘首等待。 他不知道她是从哪个方向来，就左顾右盼着。 今晚的风很大，凉风吹得行人都戴上了帽子，程渊的鼻子也被吹得发了红，可他心里却暖得像是放进了一个火盆。 当那抹白色一点一点的在他瞳孔里放大，程渊那抿着的唇终于松开，眼角的泪痣都好像凝了光彩进去。 他扬起胳膊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几秒后，顾黎一个急刹，车子停住。 程渊一个大步迈过去，身上的衣服都蹭到了她的车把。 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问她：“怎么不把帽子戴上？”凉风把她的脸都吹红了。 顾黎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又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用手捋了捋：“风太大了，给吹掉了。” 程渊把怀里的小黎给他，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车把。 顾黎颠了颠抱在手里的小黎：“小黎，你最近是长胖了吗？” 程渊上星期带它去洗澡，刚好称了一下它的体重：“比之前胖了一斤多。” 顾黎笑道：“你是准备把它养成小胖子吗？”说着，她囊着鼻子朝小黎做鬼脸。 程渊的一双眼睛一直没从她的脸上移开，这么多天从他脸上失去的笑容，在看见她的这一刻，终于一点一点又爬了上来。 他嘴角微微上翘着，眼里那细细碎碎的光比头顶昏黄的路灯都温柔。 顾黎不敢呆太久，她看了眼时间，“我要走了，回家晚了，我妈估计又要发飙。”她把小黎还给他。 “哦，”程渊强挤笑容，将眼底的失落藏住：“那你快回去吧。” 顾黎单脚撑地，坐上车，刚要说‘拜拜’—— “顾黎，”他叫住了她，想忍着的，可终究没忍住，他试探着问她：“你之前给我的糖，还有吗？” 糖？ 顾黎愣了一下，糖早就被她吃完了，她问：“你要吃吗？” 他轻轻点了下头：“我去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你那种。”他何止是找了好几家，他跑了不下于二三十家。 顾黎笑得眼睛都弯了：“你当然找不到啦，那是我自己做的，”她噘了噘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吃了，”不过她叹气：“可我妈都不让做了，说有那时间都能做一张卷子了。” 突然，她眸子一亮：“明天，明天晚上我去你家好不好？” 程渊一愣：“去、去我家？” 顾黎重重地点头：“我把东西拿你家去，去你家做！”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透亮且坚定：“就这么说定了啊！”话落，她又看了眼时间：“不说了不说了，我真要走了。” 车子往前蹿了几米远忽的又停下，车上的人扭过头，浅浅的梨涡盛着笑意：“明天你等我电话，拜拜！” 她离去的背影，像一阵风，可那阵风却让程渊在原地勾着唇角浅笑了好久。 第二天一大早，顾黎趁着王雪琴还没起就偷偷把做糖所需要的材料全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她跟做贼似的，提着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猫着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 昨晚临睡前，她给程渊发了短信，让程渊按照约定的时间在他家小区大门口等她。 初冬的早晨很凉，顾黎戴着帽子和手套骑着车到了程渊住的小区大门口，程渊怀里揣着一个牛皮纸袋跑过来。 他外套的拉链没拉，他把捂在怀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你趁热吃。”是他在临街买的一家很好吃的红糖糍粑。 顾黎把挂在车把上的黑色塑料袋给他，“你轻点拿，这里面有玻璃类的碗，”说着，她接过他手里的纸袋放进了书包里：“没时间了，我回班里再吃！” 她匆匆忙忙的，都没什么时间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走了啊！” 她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去。 程渊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的呆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 程渊把袋子提回家以后，还打开看了一眼，真是锅碗瓢盆，一样不缺。 中午吃完饭，顾黎自告奋勇要去给她爸顾茂送饭，她现在除了上学时间，平时只要一跨出这个家门，王雪琴就怀疑她是想偷懒不学习。 王雪琴狐疑地看着她，警告：“送完饭就给我回来！” “知道了知道，”她拎着饭盒去门口换鞋：“你要是不信，就打电话问我爸！” 顾黎到店里的时候，顾茂正拿着笔在记货。 她跑过去，拉了拉顾茂的袖子：“爸，跟你商量个事呗？” 顾茂认真地那笔在本子上写啊写：“你说。” 顾黎换了张脸，是可怜兮兮的表情，装可怜的人在噘嘴：“我又馋了。” 顾茂听她这话笑了，“你说你吃那么多的糖，怎么不长蛀牙呢？” 顾黎那张嘴，哄起她爸来跟个蜜罐似的：“那还不是你基因好，等我七老八十了，那吃起甘蔗来估计都不在话下。” 顾茂被她逗得哈哈笑：“等你七老八十？”他扭头看她：“我跟你妈都不知葬哪去了。” 顾黎赶紧“呸呸呸”：“你和我妈那必须得长命百岁啊！” 顾茂也不记了，他拿着笔的手，刮了下顾黎的小鼻子：“你这张嘴啊！”他哼哼：“什么时间，说吧！” 顾黎言简意赅：“今天下午放学的6点到9点之间，”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你可以带着你的美娇妻去看场电影，吃个烛光晚餐，回来前给我发个短信就行！” 顾茂呵呵哒了：“你这计划很完美啊！”不过：“你做糖也要不了那么久吧？” 顾黎啧啧：“我这不是给你俩创造二人世界吗，吃顿饭要一个多小时吧，看个电影也要两个小时吧！” 顾黎看了眼时间：“顾帅哥，我没时间了，你的美娇妻现在一双眼睛就只盯着我。”她已经快被盯疯了。 顾茂白了她一眼后抬了抬下巴：“去吧去吧。” 顾黎歪着脑袋，伸出一个OK的手势，做了一个可否的面部表情。 顾茂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这默契，满分。 结果下午一放学，顾黎就接到了王雪琴的电话—— “我下午给你买了两套卷子，已经放你桌子上了，等下我跟你爸出去吃个饭，你老老实实在家做卷子，两套！我回来检查！” 顾黎：“……”啪嗒一下，是心碎一地的声音。 王雪琴：“饿的话就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吃的等我和你爸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顾黎：“……” 于是，顾黎在去程渊那之前又回家拿了两套卷子，原本她暗淡无神的眸子突然一亮。 身边现成的一个浙大高材生在，她还愁个什么劲！ 顾黎心情美哒哒地去了程渊家。 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进一个男生的家，这要换作别人，顾黎那双脚是不会跨进去的。 可他是程渊，他生了一双让她莫名就很信任的眼睛。 顾黎站在门口，她看着地上透亮的瓷砖，问道：“要换鞋吗？” 中午，程渊一放学就赶回来把房间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他说不用：“穿鞋进来就行了。” 可他刚刚就换鞋了，顾黎不进去：“你还是找双鞋给我吧，我看你这地挺干净的。” 可是程渊一时大意，忘记买拖鞋了，鞋柜里的确还有一双拖鞋，是他平时换着穿的，他问：“我穿过的，行吗？” 顾黎才没那么多的道道：“没事。” 程渊去把他的那双深蓝色的棉拖拿过来放到她的脚边。 顾黎那只36码的脚穿在程渊那双拖鞋里，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 顾黎低头：“你多大的脚啊？” “42。”他一米八二的个子，其实42码的脚一点都不大，但是拖鞋嘛，总是要比平常穿的码号要大一些。 程渊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下去给你买一双吧。”他就要往外走。 顾黎拽住了他的衣摆：“不用，我家里的拖鞋都成堆的，下次我自己带一双来。” 她说了下次，程渊咬文嚼字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他心里是真真切切地盼着了。 就像她之前，说请他吃火锅一样。 虽然她可能自己都忘记了。 顾黎趿拉着他那双拖鞋左右扭头看了看，“你家可真干净！” 其实她家也挺干净的，不过那都是王雪琴的功劳，顾黎最不喜欢收拾屋子了，尤其不喜欢叠被子。 她甚至觉得床上就该乱乱的才有温馨的感觉。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只能存在脑子里，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么不爱干净，那她这个可爱小美女可就不可爱了。 当顾黎看见靠近阳台拐角的猫架时，她尖叫出了声：“我的天啊，”她跑过去：“程渊，你竟然给小黎买了这个！” 还是粉色的，好可爱！ 可爱的她都想爬上去上蹿下跳了。 可她勾着脑袋找了半天：“咦，小黎呢？” 程渊走过去，把沙发边的帘子拉开一点：“它在这，”程渊弯腰把它抱出来：“估计是听见陌生的脚步声，就害怕地躲起来了。” 顾黎嘟着嘴从程渊手里接过小黎：“你这是把我忘记了吗，”她歪着脑袋的样子和小黎一样可可爱爱：“我昨晚还抱了你呢！” 小黎“喵呜”一声，伸出舌尖，勾头舔了下她的鼻尖。 顾黎囊着鼻子在哎哟：“好痒啊！” 她笑得整张脸就像是乘着日头生长的向日葵，她扭头问程渊：“它平时也会这样舔你吗？” 程渊笑着点头。 顾黎朝小黎哼哼：“不知羞，你可是个女孩子，下次不许舔他！” 旁边的程渊不自觉地别过了脸。 顾黎也不敢浪费时间，逗了一会儿小黎，她就拉开了架子准备干正事，不过，在干正事之前，她要交给程渊一件更重要的大事。 程渊看着面前的卷子，愣了一下：“我给你写？” “那不然呢？”顾黎摊着两手：“是你要吃糖的呀！” 程渊：“……”就很无力反驳的那种。 顾黎把一个本子也摊开：“你把过程和答案都写在这上，等做好了，我抄上去就行。” 这是一个复读生该说的话？ 然后，她就拿着她那装着锅碗瓢盆的袋子进了厨房，留下一脸茫然的程渊在客厅坐着。 突然，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程同学，好好写哦！” 程渊：“……” 第11章 且 顾黎做糖太过熟练，很快就把糖做好了。 她把一小部分的糖块裹上糖粉装进了她带来的一个精致的透明玻璃罐里，另一部分用包装纸裹好。 “程渊，这个糖罐，我给你放冰箱了啊，你想吃就直接拿。”除了糖罐，她还留了十几颗用糖纸包装可以随身带着吃的给放进了冰箱。 她自己留了二十多颗。 顾黎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 从她从厨房出来，程渊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走过来，程渊眨了眨眼：“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对呀，做糖本来就很快啊，”顾黎把身上的粉色围裙解掉，弯腰看了眼他手底的卷子：“你做多少了？” 程渊指着手底的本子：“刚准备写英语。” 这么快！ 顾黎把他密密麻麻写满答案的本子拿起来看了看，问他：“你高考数学考了多少？” 程渊坐在茶几旁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她：“138。” 顾黎眨了眨眼：“英语呢？” 程渊也跟着眨了眨眼：“142。”说完，他反问道：“你呢？” 顾黎呵呵两声：“做你的卷子吧。”就她那分数，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程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卷子，抬眸：“你糖不是做完了吗？” 所以呢？ 他把手底的卷子推到旁边：“你自己写。” 顾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不要。” 程渊被她故意偏过去的脸给带笑了，他语重心长的语气像个刚从学校毕业还不敢大声对学生说话的老师：“你这样怎么考大学啊？” 顾黎扭头，两眼微微瞪着他：“你看不起我啊？” 程渊忙摇头：“不是！” 顾黎微微噘着嘴：“我也想考个好大学，”她垂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可成绩也不是我想提高就能提高的。” 程渊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坐她旁边：“是上课听不懂吗？” 她摇头：“也能听懂，就是一做题目就无从下手了。” 程渊不是很懂她的苦恼，就换了个问题：“那你哪门成绩最不好？” 顾黎指着茶几上的数学和英语卷子：“就它俩！” 程渊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才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高考，这两门都考了多少？” 顾黎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后又收回视线，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把具体分数说给他听，就低着头，声音低的程渊都竖起了耳朵：“都没及格。” 话落，她又开始咬着嘴唇了，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那分数有多丢人，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心理素质好到想着很多人都不如她呢。 可眼前的这个人成绩太好了，她很少会有的‘自惭形秽’在这一刻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 当程渊说出那句“要不要我给你补课？”的时候，顾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一双本就大大的眼睛睁的更圆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给我补课？” 程渊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学文的，就只能给你补英语和数学——”如果是物理化学的话，他就无能为力了。 顾黎猛地攥住他的胳膊：“那你说话要算话！” 程渊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两只小手，耳尖偷偷的红了，他抿唇点了点头。 可兴奋不过一秒，顾黎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了：“我得先问我妈才行。” “嗯，你回去问问，如果你家人同意，我就给你补，要是不同意，”他顿了一下：“那你就——” 顾黎猛地站起来，她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在我身上！” 九点半，顾茂的短信发来了：我和你妈要往家去了，你赶紧收拾好。 顾茂还以为她是在家做糖呢。 顾黎赶紧收拾东西，程渊把她送到楼下，叮嘱：“回去慢点。” “嗯，知道了，”顾黎骑上车：“你回去吧，”她难掩脸上的兴奋：“等我好消息！拜拜！” 对她来说，程渊能给她补习是好消息，可对程渊来说，以后能经常见到她，也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顾黎回到家将近二十分钟后，顾茂和王雪琴才回来。 王雪琴一回来就拧开了顾黎的房间门：“卷子做完了吗？” 在程渊家的时候，程渊没让她照抄他写好的答案，他把那张数学卷子给她整个讲解了一遍，那张卷子，顾黎是回来才做的。 大概是程渊的讲题思路很清晰，又或者是顾黎听得很认真，她写的很快，只半个小时，她就写到了第二面，她扭头：“妈，明早给你检查行不行？” 王雪琴看了眼时间：“这都几个小时了，你一套都没做完？” 顾黎摇头：“我回来先看的书，下周就要月考了，”她看了眼手底的卷子：“你让我写的卷子，我半个小时前才开始写。” 王雪琴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看了眼她手底的草稿纸，又看了眼她手底的卷子：“晚上吃了吗？” 顾黎摇头。 王雪琴微微软了心：“先出来吃饭，吃完再写。” 顾黎一副面捏的样子：“哦。” 最近一段时间，王雪琴是真的没给过她好脸色，好在顾黎最近也很听话，王雪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半学期马上就要过完了，你自己要加点紧，知不知道？” 顾黎垂着头，低低地说了句：“知道。” 王雪琴给她把打包盒一一打开：“给你带了些港式小吃，等你下星期月考考完，我和你爸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顾黎又是低低的一声“哦”。 王雪琴回到沙发上坐着，顾茂压低声音道：“你看闺女现在怕你都怕成什么样了。” 王雪琴睨他一眼：“不让她有个怕头，她还不蹿到天上去！” 顾茂虽然不太认同她管孩子的方式，但也不多加反驳，他理性提醒：“现在小孩都很脆弱，你没看新闻里，今天这个跳楼，明天那个抑郁的，你多注意点方式方法，别因为学习把她整出其他心理问题。” 顾茂这话把王雪琴说愣了，她扭头看着弓着背，头垂得低低的闺女，她皱着眉捣了下顾茂的胳膊：“你能不能别那么夸张！” 顾茂哼哼：“我才没夸张，你没看她最近都不笑了？” 王雪琴脸色沉下去，她回想着这段时间，好像是没见过闺女笑了。 闷头吃饭的顾黎，耳朵可尖着呢，身后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顾黎没等嘴里的水晶包咽下，就站起来，她垂着头，鼓着一对腮帮子，声音低低：“妈，我回房间写卷子了。” 王雪琴呆了两秒，等顾黎回了房间，顾茂从沙发上站起来，自言自语似的：“唉，可怜呐。” 王雪琴：“……” 这天晚上，王雪琴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两点了。 顾黎睡觉爱踢被子，到了冬天，王雪琴一夜要起来好几次去她房间给她盖被子。 王雪琴轻轻下了床，去了顾黎的房间门口，紧闭的门缝下面还有光亮。 王雪琴轻轻拧开门把，推开门的那一刻，王雪琴眼眶顿时热了。 顾黎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她轻轻走进去，看见顾黎压在脸下面的那张英语试卷，她视线旁移，看见了叠在旁边的数学试卷，她拿起来看了看，已经做完了。 试题后面的标准答案已经被王雪琴提前撕了下来，她拿着顾黎做好的那张卷子出了房间，跟标准答案核对后，王雪琴皱眉，自言自语着：“这做的不都对吗，怎么一考试就不行了呢……” 王雪琴回到顾黎房间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顾黎“嗯？”了一声睁开眼，在看见王雪琴放大的那张脸时，她猛地坐起来，她一边揉眼一边慌张地找笔：“我马上就做完了，马上！” 王雪琴嗓子眼一梗，眼眶一热，她不像之前那样凶巴巴了，柔了声音：“赶紧睡吧，明天再写。” 她见顾黎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小黎啊～” 小黎是顾黎的乳名，但是王雪琴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喊过她了。 “说实话，你在心里怪过我吗？”王雪琴猜，她应该不止怪她，应该还恨她，恨她为什么把她管得这样严。 可她现在恨她总好过以后恨她。 王雪琴坐到床边，难得跟她说起了大道理：“人这一辈子，不是前半生苦就是后半生苦。” 王雪琴很少跟顾黎谈心：“我和你爸都没上过大学，所以，我们现在要这么辛苦地攥钱，我知道你以后想开一个糖果店，可你知道吗，做生意不是只凭喜欢的，它会绑着你，会束缚你，你没有自由，没有时间，甚至要全年无休。” 她不想让闺女也这样劳累：“难道你不希望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不想在未来结婚的时候有婚假，在生宝宝的时候有产假吗，”她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远，可这都是现实，是她在不久的未来就要面对的现实：“难道你想像我和你爸这样，关一天门就要在那算着今天要损失多少房租，要赔多少钱吗？” 王雪琴语重心长：“未来是你自己的，是好是坏都要你自己走，可能你现在不会理解我对你的苦心，可当你有一天做了妈妈，你就会明白了。” 虽然他们忙于生计，但他们一直都把顾黎保护得很好，尽管她已经十八岁，可她不过还是个不知生活愁滋味的小孩，她不懂王雪琴心里的忧，也不懂她话里的愁，她还没有被现实醍醐灌顶。 王雪琴从床上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赶紧上床睡吧。” “妈！” 走到门口的王雪琴扭头。 顾黎站在那儿，刚刚王雪琴说了那么多，说真的，她脑子里乱乱的懵懵的，但有一件事在她心里异常的清晰。 她说：“我想找个家教老师。” 第12章 而 她说：“我想找个家教老师。” 王雪琴愣了几秒钟：“找家教？” 顾黎点头：“我同桌就请了一个家教，是浙大的，上次她月考总分比上上次提高了40多分。” 王雪琴惊讶了：“能提高这么多吗？” “嗯，”顾黎知道在她妈王雪琴眼里，她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所以她立志：“我想上浙大，我要给自己争口气，给你和我爸争口气，哪怕最后真的考不上，我也不能让自己后悔，不能让自己有遗憾！” 说完，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 打她记事起，她就没说过这么上进、这么慷慨激昂的话！ 以至于王雪琴站在门口懵了好久，反应过来，她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你要考浙大？” 顾黎两手攥着裤腿，虽然她心里也虚得要命，可狠话都飚出去了，她只能：“嗯！” 王雪琴像看陌生人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说真的，顾黎在她的眼里那真的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学习方面，她真的是软化硬话都不知说了多少，可顾黎呢，要么就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要么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时头点的跟拨浪鼓，脸一转，依旧我行我素。 大概是她刚刚说的那么激励人心的话也感染到了王雪琴，王雪琴一张脸跟着暗下决心：“行，我来给你找老师！” 顾黎忙自告奋勇：“我来问我那同学吧！” 王雪琴皱眉：“你可别被骗了，现在好多搞假证的！” “不会的，”顾黎胡扯：“我也想找给我同学补课的那个家教，她都是星期六晚上补，我想星期天，不过得先问问对方有没有时间，要是不行的话，你再帮我想办法。” 王雪琴想了想：“那也行，你先问问，把价格也问一下，合适的话，能尽快就尽快！”毕竟再有两个月就寒假了，寒假一结束，那下半学期可就更紧张了。 顾黎压着嘴角往上跑的弧度，立即应声：“好！” 王雪琴回自己房间了，顾黎兴奋地在原地跺脚，手舞足蹈地“YES”个不停。 她太激动，也不管是深夜几点了，就给程渊发了个短信：『程老师，以后请多多指教！』 程渊看见顾黎发来的短信已经是早晨了，他反反复复念了很多遍，最后还是不太确定地回过去：『你父母同意了吗？』 顾黎心情好，早上六点就起来背英语单词了。 她看见程渊回的短信，想着短信里也说不清楚，就拿着手机，去把房间门打开一条缝。 刚刚王雪琴出去买菜了，家里没人，她站在门缝那儿，看着大门的方向给程渊打了个电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手机通话。 程渊那边几乎是秒接了。 程渊：“喂？” 顾黎听着话筒里的声音，笑道：“你电话里的声音和你平时说话声音不太一样诶！” 程渊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怎么不一样了？” “嗯……”顾黎瞥了眼大门：“有点沙沙的。” 程渊说：“你电话里的声音跟你平时说话声很像。”都那么甜。 顾黎抓紧时间说正事：“下周开始，你每个星期天上午就来我家给我补课，我妈那人，狡猾着呢，我跟她说，你也在给我们班另一个同学补课，我那个同学叫李梦蕊，有点绕口，你多念几遍给记熟了！还有，咱俩要装作不认识！” 程渊“哦”了一声，后知后觉：“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顾黎扑簌扑簌眼睫，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她哎呀一声：“你就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要是说认识，就她妈那人，不穷追问到底才怪呢。万一再把她之前玩猫啊逃课啊给揪出来…… “哦，对了，”她想起来：“补课的价钱怎么算？” “价钱？” “对啊！”顾黎挑眉：“怎嘛，你还准备免费给我补啊？” “我不要钱。”程渊压根就没想到钱这一块。 顾黎懵了一下：“你知道现在那些家教一个小时都多少钱吗” 程渊又没给人补过课，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不管别人收多少钱：“我不要你的钱！” “你不要钱，”顾黎语调拔高了：“那我妈能信吗？你可能是觉得咱俩交情不错不好意思收这个钱，可他们大人不会这么想的！” 顾黎又瞥了一眼大门：“我们班同学请的那些老师一对一的一个小时都收300块！” 程渊皱眉，声音闷闷的：“必须要收钱吗？” “当然啦！”顾黎手掩着话筒：“要想事情简单化，最好走金钱这一条路！”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沉默到顾黎看了眼手机屏幕：“程渊？” “嗯？” 顾黎问：“你怎么了？” “顾黎，”尽管她说了那么多，可他还是不想要她的钱，他试探着问：“那我能把钱再转手给你吗？” 顾黎“啊？”了一声：“你真不要钱啊？” “嗯，我不是为了钱给你补课的，”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考一个好的大学。” 只不过，他藏了私心。 他想见到她，给她补课不过是他想见她的一个借口。 是他贪心了，他长这么大没贪心过。 就一次…… 他想，就贪心这么一次…… 可顾黎呢，她神经大条地来了句：“我就说我看人准吧！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程渊：“……” 于是，一周后的星期天上午八点，程渊拿着他之前从书店买的教材来到了顾黎的家。 顾茂知道今天‘家教’上门，就没那么早去店里，当他看见门口站着的那张‘家教’脸。 他睨了眼旁边的顾黎，在心里呵呵呵了。 周三的时候，王雪琴跟他提给顾黎找家教这事的时候，他当时没往深处想，今早才知道‘家教’是浙大的。 当时，他就怀疑了。 如今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可不就是上天去店里找糖的那个男孩子吗！ 那么鬼精的老婆都着了闺女的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呐！ 程渊站在门口，规矩又礼貌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顾黎弯腰，也礼貌地不要不要的：“程老师好。” 程渊也跟着弯腰：“你好。” 顾茂在心里呵呵，这关系装的，还真挺那么回事！ 顾黎身后的王雪琴上上下下把这个程老师打量了一遍，毕竟是请来的老师，虽然年轻帅气，但人不可貌相，王雪琴很客气：“程老师快请进。” 程渊脚上是一双透白透白的球鞋，他脱掉脚上的鞋，露出一双透白透白的袜子，他换上王雪琴早就备好的一双新拖鞋。 王雪琴客客气气地问：“程老师早饭吃了吗？” 程渊有些拘谨，他微微点了下头：“我吃过了。” 顾茂的那双眼睛一直绕着程渊的神情、动作在打着转。 怎么说呢？ 长得好看、有礼貌、眼神规矩就是顾茂对他的全部印象，而且还有浙大学生的这么一个头衔在。 真要打分的话，满分是妥妥的。 可是，他之前去店里找糖…… 顾茂隐隐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像藏了点心思，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许是他喜欢吃糖，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跟顾黎张口。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顾茂瞥向站在一边的顾黎，她这个闺女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终归是个小女孩，真要对人家有什么心思，应该不至于把对方带家里来。 想到这，顾茂摩挲了几下下巴，似是放下心来。 因为今天是程渊第一次来给顾黎补课，王雪琴就提议她和顾茂旁听。 顾茂知道，这是王雪琴想探探对方的底。 毕竟这年头，长得好看的还学习这么好的太少了。 顾黎跟王雪琴说的是上午两小时数学，下午两小时英语，本来一小时300块，但因为‘程老师’和她同学的关系，就收了她友情价280。 说真的，王雪琴本来觉得价格很高，可她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高考补课的费用都这么贵。 王雪琴一咬牙，就答应了，但她跟顾黎说了，如果补了一个月，数学英语两门课总分如果不提高30分，就停止不补。 而程渊，从顾黎跟他说好补课时间开始，他最近就一直在看书，他成绩是不错，但他没给别人补过课，为此，他还从网上找了视频看。 好在他和顾黎认识，两人之间没有那么生疏，讲题过程中，两人配合还挺默契，尽管顾茂和王雪琴根本就听不懂，但王雪琴见这个程老师讲得头头是道，她那个闺女还一点劲地点头说懂。 她这个老母亲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两人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顾黎的房间。 两人一走，‘程老师’和他的‘学生’就默契地相视一眼，笑了。 顾黎压低声音道：“不错啊，挺有模有样的嘛！” 程渊怕她之前所有的点头和‘懂’都是配合他，就问：“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是真懂还是假懂？” 顾黎咂了下嘴：“你别那么看不起人行不行？” 程渊看了眼门的方向，声音放低：“你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就跟我说，我可以重新给你讲。” “放心吧！”顾黎抬手拍拍他的肩：“程老师，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第13章 活 “放心吧！”顾黎抬手拍拍他的肩：“程老师，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回了自己房间的王雪琴把顾茂拽到窗帘边，“你看见了吗，那孩子耳朵上戴的是助听器。” 顾茂点头：“咱爸不也戴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雪琴朝他挥了下手：“我不是那意思，”她想了想：“我就是觉得那孩子看着年龄不大。” 顾茂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王雪琴有那么几分担心：“顾黎说他今年大二，这么算算，那也就比咱闺女大一两岁……” 顾茂懂了：“你怕两人看对眼？” 王雪琴没说话，可那担忧的小表情道出了她心里的担忧：她闺女那张脸，谁见了都夸漂亮，而那个年轻的‘程老师’也那么俊俏，这要是相处久了…… 虽然顾茂知道隔壁那屋两人的关系，但他不能说啊，为了以防万一，他出了个主意：“小卧室不是有个电脑桌吗，下午我给搬客厅去，以后就让他们在客厅。” 王雪琴觉得这个主意好。 顾茂想了想，又说：“你呢，也不要一直在客厅盯着，就有事没事出去转悠两下就行。” 王雪琴直点头：“好，好。” 高考在即，可别整出其他什么岔子。 顾茂看了眼时间：“我先回店里了，等会你去买点菜，中午留人在家吃个饭，毕竟第一次来，咱要大方一点。” 王雪琴点头：“行，我知道了。”她拽住就要走的顾茂：“那你中午回来吃吗？” “回来！” 虽然店面和家里离得不远，可顾茂忙的已经很久都没回来吃午饭了，王雪琴跟他一块出了卧室：“那我等下去买条黑鱼回来，中午给你做沸腾鱼。” 顾茂看了眼顾黎那半掩的房间门，扭头在王雪琴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那我先走了啊。” “去吧。”王雪琴把老公送出门，放轻脚步去了顾黎的房间门口听了两句后，才放心地回了卧室。 九点五十五，王雪琴又站在了顾黎的房间门口勾头侧耳偷听着。 “啊？还有作业啊？” “不然我怎么知道我给你讲的，你是真懂还是假懂？” “可我下午不是还要补英语吗，我还有作业没写呢！” “现在不才十点吗，我出题也要好一会儿，你就用那时间写你老师布置的作业，而且下午是两点才开始补英语，这中间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你用的了。” “你想累死我啊？” “这都十二月了，你再累也就累这几个月，你想想，几个月的辛苦就能换以后的轻松，不值得吗？” 门口偷听的王雪琴重重地点头，这老师还真不错，全说她心坎里去了！ “那下午英语还有作业吗？” “有！” “程老师，您可真厉害！” 王雪琴在心里哼哼：就不能跟人家老师说话客气一点！ 接着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王雪琴故意咳咳了两声后才敲了敲门，她站在门口，笑盈盈：“程老师，中午就在这吃饭吧。” 程渊忙站起来：“不用了阿姨，我等下给她出完题目就回去了。” 王雪琴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我菜都买好了，你就别客气了，以后顾黎还要你多费心呢。” 顾黎在心里啧啧啧。 程渊低头看了一眼顾黎，像是想征求她的意见，可顾黎坐在那儿也不抬头，程渊抿了下唇，还是拒绝了：“我中午回去还有事呢阿姨。” 王雪琴还在劝。 顾黎这才抬头看他：“程老师，我妈妈都那么诚心地邀请你了，你就留下来吃点呗。” 她开口，程渊就很没有办法拒绝了，他看向门口：“那、那谢谢阿姨了。” 王雪琴笑得可甜了，一对梨涡跟顾黎一样一样的：“行，那你给她出题，我去做饭。” 王雪琴一走，顾黎就用小眼神瞄他了。 程渊被她瞄的别开了眼：“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黎哼哼：“我在想，我的成绩要是跟你一样好，估计我要天上的月亮，我妈都会想办法给我摘下来。” 程渊垂头笑笑：“那很幸福啊。” 他学习就挺好的，可却没人给他摘天上的月亮，哪怕是微渺的月光，也总有人想给他挡住，生怕他沾了光亮。 到了吃饭的点，程渊坐在了那张长形的餐桌前，四面餐桌，一人一面，正正好好。 程渊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吃过饭了，他很拘谨，双手端着盛着果汁的杯子站起来：“谢谢叔叔阿姨。” 太有礼貌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生好感，顾茂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他朝程渊压手：“快坐快坐吧。” 程渊端正地坐下来。 顾茂就坐他对面，像是随口闲聊：“我看你年纪应该和顾黎差不了几岁，我和她妈妈以后就直接叫你名字吧？” 程渊点头说好。 可王雪琴觉得，既然人家是来给顾黎补课的，那就该喊老师，她挺好奇的：“程老师，你高考的时候考了多少分啊？” 之前，顾黎也问过他高考分数，程渊没说具体的，只说比录取线高了一点，但现在是顾黎的母亲问，他就不好再一语带过，他老实回答：“692。” 桌上的三人皆倒吸一口气。 王雪琴啧啧啧：“哎哟，这分数，真是……”让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孩子学习不好的父母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孩子：“顾黎要是有你这成绩，我真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咱小区里喊。” 顾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王雪琴不知道程渊的家庭情况：“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孩子得多自豪啊！” 程渊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一顿饭吃完才不过十二点半，程渊早上来的时候只带了数学的教材，眼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借回家拿书没继续呆在顾黎家。 程渊一走，王雪琴就开始给顾黎说教了。 “你真得跟人家程渊好好学，那692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就他那成绩，那上学时候的笔记都能卖个大价钱。” “哎哟，长这么好看，成绩还那么好，真是没想到。” “还这么负责，说是补两个小时，那给你出题目都花了人家一个小时，这都不算钱，真不错。” “他给你出的题，你可要好好写，不会的就问人家，问到会为止。” “你就该跟这种学习好的多接触多交流，听见没有？” 反正她说一句，顾黎就应一句，乖巧得不要不要的。 眼瞅着她停顿的功夫，顾黎试探着问道：“妈，我能回房间做程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了吗？” 王雪琴赶紧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她看着闺女那小跑进房间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她闺女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朝她招手。 这望女成凤的心呐。 回到房间的顾黎给程渊发了一条哀怨的短信：『程老师，恭喜你成功成为我的榜样，如今你已经是我那老母亲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未来的日子里，还望您手下留情。』 原本还有些莫名失落的程渊在看见她那条短信后，耷拉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他给顾黎打气：『希望明年9月，我们能成为校友。』 这句校友让原本焉了吧唧的顾黎莫名来了动力。 浙大啊，多么奢侈的一个梦啊！ 尽管梦想跟美满，现实很骨感，可谁还没做过梦呢？ 万一…… 梦想实现了呢？ 下午一点半，程渊拿着英语教材来到了顾黎家的楼下，他没有立即上去，他在楼前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一点五十五才从亭凳上起来往楼道里去。 顾黎睡了一个小觉，这会儿刚醒。 顾茂也走了，走之前把那个电脑桌搬到了客厅里。 顾黎正坐在电脑桌前呢，她嘴里咬着笔，扭头看着有点懵的‘程老师’。 王雪琴给程渊引到电脑桌前：“以后啊，你就在这教她，她那孩子，就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老实！” 王雪琴说得委婉，程渊没听出她话里暗藏的意思，但顾黎那鬼精鬼精的还能不知道？ 王雪琴见程渊翻开教材，又瞥了一眼他带来的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不由得点了点头。 王雪琴说：“你们开始吧，我去楼下拿个快递。” 直到顾黎看见王雪琴换鞋走出大门，把门关上，她才撇着嘴，用手指戳了下程渊的胳膊。 程渊看她。 顾黎刚睡醒没多久，脸上被压的一道印子还没消，程渊看了眼她的脸，微微勾了勾嘴角。 顾黎一手托着腮，问他：“知道王女士为什么让咱俩在这学吗？” 程渊摇头。 顾黎呵呵：“怕咱俩背着她出幺蛾子！” 幺蛾子？ 程渊皱眉，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顾黎啧了一声，干脆把话挑明：“就是怕咱俩看对眼谈恋爱，懂了吧？” 她这么一说，程渊顿时心跳加快了几分，他眼睫微颤，试探着问她：“你、你谈过……恋爱吗？” 顾黎先是一愣，接着咯咯咯笑道：“我和谁谈恋爱，我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再说了，我一个复读生，有资格谈恋爱吗，要是让我妈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 程渊听完她的回答，先是脸上一僵，几秒后，程渊突然垂头，轻笑了一声。 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垂着头，放在腿上的右手指甲抠着掌心。 第14章 ， 原本上午还出了太阳，可此时，窗外的天却有些阴了，寒风刮着楼下的常绿香樟树叶簌簌作响。 顾黎没注意到他微变的表情，她凑过去悄咪咪地问他：“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程渊不露声色地将眼底的失落藏起，他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她：“有。” 顾黎拿着笔的手指僵了一下，原本趴着的上身不受控地脱离了电脑桌面。 她眨了眨眼，顿了几秒的功夫，她突然质问的语气：“那你还让我去你家？” 程渊眉心拧着，没懂她的意思。 “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让我一个女的去你家，你都不怕你女朋友误会吗？” 程渊簇紧了眉，眼底有淡淡的阴郁，他不再像之前软软的调子，他音色又低又沉：“我没有让你去。” 是她自己要去的。 是她跟着他。 是她用一对盛满笑意的梨涡主动靠近他。 是她给了他一块糖。 他的回答，让顾黎无力反驳，可是：“我要是早知道你有女朋友，我打死都不会去的！” 程渊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比刚才还要沉上几分：“你之前没有问过我。” 所以，是她的错咯？ 顾黎呵呵：“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叫什么吗？” 叫什么？ 顾黎告诉他：“渣男语录！” 程渊：“……” 顾黎嗤了一声：“我今天要是没问你这事，你是不是还准备一直瞒着我？” 程渊不说话。 顾黎咬牙切齿：“渣男！” 一句‘渣男’让程渊的目光凉下去，他凝眸看着她：“所以，你离我这个渣男远一点。” 顾黎：“……” 王雪琴拿着快递开门进客厅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王雪琴不由得看向客厅里的两人。 只见程渊低头看着书本，顾黎扭头看着阳台的窗户。 这是什么情况？ 王雪琴走过去，很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顾黎不回答她，程渊也低着头不说话。 王雪琴走到电脑桌另一边，在看见顾黎那一脸的小情绪时，瞬间明白了。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给你请个老师，你都能耍小性子，得亏人家程老师脾气好！” 顾黎把头扭得更偏了。 王雪琴下命令：“赶紧跟人家程老师道歉！” 顾黎怎么可能道歉。 王雪琴声线拔高：“顾黎，你别让我给你难看啊！” 程渊瞄了一眼顾黎的后脑勺，他吞咽了一下，开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阿姨，和她没关系，是我的错。” 是他没克制住。 连对方的心思都没确定，就先动了心。 无人问津太久，以至于别人一个无意识的靠近就让他丢了魂。 还起了妄念。 不是他的错，是什么。 一个多小时的数学题讲解，他教得面如土色，她听得心不在焉。 两个小时到了，程渊合上了书，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没给她出题。 可他一颗心太乱了，他站在门口，对背对他的人开口：“我回去把题目出好，晚上给你送过来。” 顾黎没有转身：“不用，你拍个照发给我，我自己打印。” 程渊沉默几秒说了声好。 程渊一走，王雪琴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她窝了一肚子的火，一天将近1200块钱给她补课，还跟谁欠了她什么似的表情，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跟谁摆脸不好，还跟人家老师摆脸，王雪琴越想越气，一巴掌甩到顾黎后脑勺上。 顾黎“啊”了一声，捂着后脑勺扭过脸嚷道：“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王雪琴用手磕着桌子：“人是你找的，这脸也是你摆的，你是看人家跟你差不多大，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是不是？” 顾黎扔了一记白眼在桌面上：“谁不给他面子了！”再说了，她为什么要给一个渣男面子！ 王雪琴不跟她掰扯：“明天就月考了，我看这次你能考几分回来！我之前可是给我写了保证书的！” 上次月考，顾黎考得不理想，为了哄她妈王雪琴，顾黎就写了个保证书，保证下次的月考总分会提高20分，少一分一巴掌，自己打自己。 顾黎嘟着嘴：“我这不是刚开始补吗？” 王雪琴都想再给她一巴掌：“上次你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补课呢！” 顾黎：“……” 所以，她为什么要写那个保证书？ 她挖的这个坑是要把自己给埋了吗？ 阴了一下午的天，终于在暮色黑下来的时候落了雨，雨下了一阵子就停了。 雨后的星星很亮，像是被银河揉碎了铺在降蓝色的夜空，可爱又俏皮的闪闪光亮，像极了她的样子。 程渊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小黎在他腿上仰头看着它那面无表情却又冷凄凄的眼。 “喵呜～” 程渊收回看着对面白墙的眼神看向它。 “喵呜～”小黎又叫一声。 “小黎……” 她叫顾黎，是她说“小白”太随意，于是给它换了一个不随意的名字：小黎。 可是现在想想啊，也挺随意的。 她好像一直都很随意，不随意的是他，轻易就把别人随意的热心误认为喜欢。 也许她对谁都这样好。 程渊看着对面茶几上的那个透明玻璃糖罐。 也许，她亲手做的糖，也送给过很多人。 而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喜欢就像是一阵风，迎面吹来得猝不及防。 而她，就像嘴里的那块樱桃糖，酸甜滋味将他所有的苦涩渐渐化开。” 程渊看着电脑word文档里那篇《那颗樱桃糖》的文案，他落在删除键的手指停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在后面加了一句：可惜，糖遇热会融，尝过它的甜，差点让他忘了初入口时的酸。 可笑吗，写了300多万字的黑暗犯罪小说的他竟然想写言情，还是一篇甜宠文。 可现在，原本预设的he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已经成了be…… 程渊低头看了一眼窝在他腿上的小黎，问它：可不可笑？ 小黎不喵呜，仰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 月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的晚自习，顾黎干了一件大事。 她把英语试卷的77分改成了97，这么算下来，她的总分就比上次多了14分…… 她可以不用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到底是心虚，顾黎越看那97越觉得别扭。 可是能怎么办，她已经改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回到家，顾黎把所有的试卷都放在了王雪琴的面前，王雪琴看不懂题目，她只看分数，看完，她问一句：总分和上次相比呢？ 顾黎两手背在身后十指相抠，她吞咽了一下压下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比上次多了14分。” 王雪琴抬头看她。 心虚的顾黎喉咙一紧。 “明天程老师来，你端正好自己的态度，下周等于是你的新起点，一个月后，如果你的成绩还是没有大的起色，这课你也不用补了。” 王雪琴本来还想说：你就别奢望什么浙大了，那就不是你能想的。可话到嘴边，她到底忍住了，昨晚她看了一档节目，说是对子女不能一味的批评，也要给予相应的奖励。 王雪琴把她的奖惩制度搬出来：“下次月考，你要是总分能提高50分，我就给你买你上次你说的那款手表。” 顾黎当即愣了住：“真，真的吗？” “嗯，”王雪琴加重语调：“是50分，不是5分。” 50分是真的很有难度，可是她喜欢的那款联名手表的诱惑力太大！ 继上周和程渊闹了那出之后，顾黎和程渊已经五天没联系了。 顾黎不确定他明天还会不会来，毕竟上次她都骂他渣男了，可一想到他有女朋友还让她去他家，她就来气。 更可气的是她还给他做糖！ 想吃糖的话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给她买吗！ 而且她还跟他一起去吃饭！ 如果说他是渣男的话，那她是什么？ 第三者吗？ “呸呸呸！”顾黎一巴掌拍自己的猪脑袋上。 “真是被美色迷昏了眼！”顾黎嘟嘟囔囔的：“我就说，长那么好看！”她瞪着手机屏幕上程渊的手机号码：“除了女朋友，估计那身边的女孩子比小猪崽都要多！” 越想越来气，顾黎把手里的手机甩到了一边，没过几分钟，她又给拿手里：“还是去追我大神的文靠谱！” 顾黎点开小说APP，一看不要紧，她大神居然开新文预收了！ 顾黎看了眼文名：“《杜冷丁》？”她皱眉：“这不是药吗？” 顾黎又往下看文案—— 【为什么吸毒？ 我只是处方药成瘾，不算吸毒！ 有区别吗？ 是啊，有区别吗？ 不及留白：如果你知道碰一样东西会上瘾，你，还会碰吗？ 】 不到百字的文案，看得顾黎心里一紧。 不及所有文的文案其实都很短，几乎都不超百字。 像上一篇《尖山之上》，他写的文案是—— 【黎明伴着凉风醒来，他站于尖山之上。 眼下是悬崖，身后是滚滚落石。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堂而皇之。 不及留白：你玩过云霄飞车吗，有过心脏一跃而起又一纵下坠的感受吗？】 说真的，看不及写的文案，你都会一脸懵，他的字里行间都会让人感受到沉重和压抑。所以他的书粉都很两极分化：喜欢他文字的爱他爱的要死，不喜欢他文字的骂声也很难听。 当初看到不及那篇《尖山之上》文案后，她一个从来不敢坐云霄飞车的人都好像都感受到了心脏猛然下坠的失重感。 顾黎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深夜十一点还是睡不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明天程渊会来给她补课吗？一会是他女朋友也是浙大的吗？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她眼前又突然出现了那款联名手表，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摸出枕头底的手机，想来想去还是给程渊发了个短信。 程渊也没睡，他上午开了新文预收，现在正在存稿。 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他眼尾瞥了一眼，待那一行字画上句号，他才起旁边的手机滑开。 顾黎：『你明天来吗？』 程渊看着手机屏幕，眼底一片沉色，默了十几秒，他回了一个字：『嗯。』 收到短信的顾黎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回了个不，顾黎还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跟王雪琴解释。 顾黎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闭上眼，没几分钟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第15章 无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五分，程渊准时站在了顾黎家的门口，他长呼一口气后才摁了一下门铃。 因为今天店里来新货，一大早，王雪琴就和顾茂一起去店里了。 家里就顾黎一个人，她去开了门。 门外的程渊手里拿着书和笔记本，眼神淡淡的从她脸上掠过。 顾黎往旁边站站给他让了道，程渊进去，一直到程渊坐到电脑桌旁的椅子上，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接下来讲题的一个小时时间里，程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讲完一个知识点，程渊就会低着头看着书问一句：“懂了吗？” 顾黎就会低着头，看他搭在书上那好看的手背“嗯”一声。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两人别说闲聊了，就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 顾黎不是一个能憋住话的人，她心里堵得要命，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不就骂你一句渣男吗，你至于气到现在？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渣男。 有女朋友了还让她一个女孩子去他家。 有女朋友了还跟她单独吃饭。 有女朋友了还问她要糖吃。 有女朋友了还骑车带她。 有女朋友了…… “函数——” 没等程渊说完，顾黎一个死亡眼神射过去：“你女朋友有没有抱过小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小黎。 问题问得程渊猝不及防，他脑子懵了一下：“什么？” 顾黎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女朋 友 有没有抱过小黎 ！” 程渊把眼神从她脸上移开，音色淡淡：“没有。”他哪来的女朋友，上次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她一下。 可顾黎却在想：难道他女朋友不喜欢宠物？嘁！找的什么女朋友！ 顾黎双眉一挑：“小黎那么可爱，她为什么不抱？”她嗤了一声：“该不会从小黎去，她还没去过你家吧？” 程渊不理她的阴阳怪气：“没有。” 顾黎一愣，拿眼尾睨他：“鬼信！”她都去过他家，他女朋友还没去过？嘁，骗鬼呢！渣男都是满嘴鬼话！ 程渊音色不带起伏：“爱信不信。” 他的态度当即把顾黎的小性子搞爆炸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明不好好说话的是她。 程渊不接她的话，只问她：“你还补不补了？” 顾黎把书一合，调子一扬：“不补！” 程渊盯着她的脸看了四五秒后垂下了眼，他合上书，没有把情绪露出来太多，声音淡的古井无波：“那我回去了。” 他就要走到门口，胳膊却被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拽住。 他扭头，看见了她发红的眼底，程渊心下一沉。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顾黎那张小嘴巴微微颤着，声音也跟着抖：“我不就说你一句渣男吗！”她还以为程渊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委屈得要命：“可是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把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给擦掉，湿湿的眼睫把她的一张脸带得楚楚可怜。 程渊没说话，敛着眉眼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看。 许久，他才开口：“我有没有女朋友，对你来说重要吗？” 重要吗？ 她声线依旧很高：“当然重要了！” 他追着她问：“为什么重要？” 他一颗心突突直跳地等她回答。 可等了半天，没等来她的回答，却等来了手臂上的那只小手渐渐地松开。 他视线跟着她收回去的手臂，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 眼见着顾黎后退了一步，程渊眉心一簇，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朝她迈近一步：“我没有女朋友。” 顾黎眼皮猛然一掀地看向他。 原本就已经有点懵的那张脸更懵了，懵到深处呈出一张呆萌呆萌的脸。 等顾黎回过神来，她梗着脖子皱着好看的眉：“谁信啊！” 她才不信！ 长那么好看没有女朋友，骗鬼呢！ 程渊无话可说了。 说假话，她信，说真话，她反而不信了。 程渊是真的摸不准她的心思。 但从他的角度，她之前种种的靠近，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讯息：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喜欢他的脸，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 如果是，他也认了。 可上个星期，她却说自己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他以前没和女孩子走近过，所以不知道要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才算合适，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她动了心。 是不是说先动心的人就是卑微的一方呢，可他的耳朵，他的身世背景，种种，都注定了他是卑微的劣势方。 可是怎么办呢，他好喜欢她。 想无时无刻地看见她，想牵她的手，想抱抱她，想亲亲她，甚至想写一篇关于她的小说。 是很贪心，可他不管了。 他要跟她要一个答案，哪怕是对心里暗涌的爱意有个交代。 “顾黎。”他个子高，低头看她的眼底黑漆漆一片，可喜欢一个人，眼里总会有点点星光漏出来。 他声音微沉，带了一丝丝的喑哑，他问她：“你喜欢我吗” 顾黎脑子里‘嗡’的一声。 程渊知道自己问的突然，可他这么问她并不是在逼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他说：“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她仰着头，她眼里倒映着他的脸，清晰得要命。 那句“我喜欢你”也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廓，甚至就要钻到她的心窝里。 顾黎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好看的睫毛在抖，脸也逐渐开始发烫。 他说他喜欢她。 顾黎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搞蒙了。 房间里静的要命，顾黎隐隐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一直不作声，程渊一颗心跟着发紧，他多怕她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许喜欢我！” 就在顾黎乱得不能思考的时候，程渊又问了她一遍：“你喜欢我吗？”声音像带着蛊惑般直直钻进她的耳朵。 一句还不够，他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顾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渊看见她往后退的动作，右眼角的那颗泪痣都跟着一紧。 他吓着她了吗？ 被他喜欢，这么让她恐惧吗？ 程渊那被牙齿抵住的下唇现出浓重的一道白痕。 蓦地，他垂头一笑：“对不起。” 他后退一步：“我知道了。”是他打扰了。 他后退至门口，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凄凉：“顾黎，谢谢你的樱桃糖。” 以后，他不会再吃了。 因为这几天，那一罐的樱桃糖都被他吃完了，可再也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原来，甜的不是樱桃糖，而是她。 门“啪嗒”一声合上，顾黎的心也跟着“啪嗒”一声，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程渊回到他住的小区楼下，他抬头。 头顶的天灰蒙蒙的，很久，他很久没看过像那天那样好看的云了。 那朵她说像棒棒糖的云。 顾黎红着眼睛坐在电脑桌前，眼泪一个劲地想往外涌，又一次次被她逼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委屈吗？他已经说了自己没有女朋友。被吓到了？她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以前被表白的时候，她只想笑。 那她为什么哭？ 顾黎低头，看见了他落下没带走的笔，还有笔下面的两张A4白纸，她翻开一看，是数学题。 他是来之前就把题目出好了吗？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白纸的黑字上，把黑字晕得模糊。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好看，顾黎扁了扁嘴，咕哝着：“都说喜欢我了，那为什么还走……” 所以，她是又委屈又难过。 委屈的是他走了，难过的还是他走了。 丢下一连串的“我喜欢你……对不起……谢谢……”就走了。 顾黎吸了吸鼻子，把白纸上的那滴眼泪擦掉，继续咕哝：“没女朋友还骗我说有，坏心眼！” 她把他落下的笔跟她的笔并排着放在一起，一边盯着看一边继续咕哝：“还说希望和我成为校友，”她鼻子一酸，眼底一热，眼泪掉下来：“课都不给我补了，还成为个屁校友。” 她开始呜呜呜了：“不知道我高三吗，”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呜呜呜：“要是让王雪琴知道我谈恋爱，不打死我才怪呢！” 真想跟她告白，不能等高考结束吗？ 她委屈得要命，委屈到失去理智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坏男人程渊的电话。 程渊就蹲坐在楼下枯黄草坪的路牙石边，他吸了吸鼻子，犹豫了好几秒才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顾黎的嗓子都哑了：“坏蛋，你跑干嘛！”她呜呜呜的：“对不起我爱你是个悲剧，我不要悲剧！” 程渊猛地站起来。 顾黎又打了个哭嗝：“王雪琴回来要是看见我这个样子，我就说是你欺——！” 电话那头话没说完，突然被挂断了。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程渊拧着眉喊了两声：“顾黎，顾黎？”他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怎么挂断了？ 他眉心跳了跳，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一个健步就往小区大门方向跑。 第16章 人 “啪嗒”一声门响—— 顾黎的呜咽声突然止住, 她扭头，一张脸上梨花带雨的，她慌乱地挂断手机, 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跑。 王雪琴一边换着鞋一边看着她逃窜似的背影，她看了眼墙上的钟, 还没到十点啊，她关上门走到顾黎房间门口，门把拧不动，她啪啪啪地拍打着门板：“你锁门干嘛！” 顾黎躲在房间里打了个哭嗝，也不敢出声。 王雪琴扭头看了眼客厅的电脑桌, 飚着嗓子问：“程老师呢？” 几个问题都得不到回应, 王雪琴顿时火了：“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顾黎哪敢开门，她看着小镜子里哭肿的一双眼, 这要是被王雪琴看见, 她要怎么解释？ 她慌得在床边直转圈。 王雪琴又砸了几下门，她憋了一肚子的火：“你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她去找备用钥匙了。 可她翻抽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找不到钥匙, 王雪琴就去找锤子。 锤子刚拿到手, 门铃声奏响。 王雪琴黑着脸去开了门。 门外, 程渊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阿、阿姨。”他在来的路上就猜到, 肯定是顾黎妈妈回来了。 “程、程老师——”王雪琴呆怔了一下。 “阿姨，我刚刚回家拿了个东西, 不好意思。” 王雪琴把门完全敞开让他进去，程渊看见客厅没人, 扭头：“阿姨，顾黎呢？” 提到顾黎，王雪琴就来气：“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了, 把自己锁屋里了！” 刚刚顾黎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程渊猜她应该是不想被王雪琴看见。 “阿姨，刚刚、刚刚我把她给凶哭了……” 王雪琴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还能把她给凶哭啊？”她自己都很少能把她闺女给凶哭。 程渊点头，脸上有愧疚：“可能是我说的话有点重，我、我去看看她，给她道个歉。” “难怪，”王雪琴脸色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把自己给锁屋里头了呢！” 程渊见王雪琴跟在自己身后，他咬了咬唇，扭头：“阿姨，你能不进去吗？” 王雪琴一愣。 程渊忙解释：“你在，我……” “哦，好好，”王雪琴秒懂，年轻人嘛，都要面子，她朝他挥手：“我不进去，不进去。” 程渊见她转身往客厅去，这才轻轻敲了敲门：“顾黎。”他余光瞄了一眼坐沙发上在偷听的王雪琴，这个时候，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语双关。 “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有点重了，我给你道歉，你、你开门。” 沙发上的王雪琴在心里笑：到底是学生，没一点老师的威严。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程渊透过那条很小的门缝看见了她哭红的眼，还有微微肿的唇峰。 他把她弄哭了，他压着声又说了句：“对不起。”他现在是又心疼又后悔。 谁知，顾黎无声地张嘴用唇语问他：“我妈呢？” 程渊拿眼尾往左睨了一眼。 顾黎秒懂。 刚刚程渊在客厅说的话，顾黎可是都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着他刚刚说的话，扯着嗓子：“你不是说我再不努力就考不上浙大了吗，你这么看不起我，你还给我补课干嘛！” 这戏演的…… 程渊怔了两秒，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我刚刚说话有点重，可我也是为你好，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自己要抓紧！” 顾黎接戏：“可我们老师上课的进度太快了，我基础又不是很好，我能怎么办？” 程渊眨了眨眼看她，这他要怎么接？ 顾黎给了他一记白眼：“要不以后每天晚自习放学，你再给我补一个小时的！” 坐在沙发上的王雪琴立马站起来跑过去：“你晚上放学都9点多了！” 顾黎把门敞开了，她一脸无辜：“那怎么办？不是你们说要我加点紧吗？” 程渊扭头看王雪琴。 王雪琴也看了他一眼：“是，加点紧是没错，可你有时间，人家程老师也得有时间啊！” 顾黎问程老师：“程老师，你有时间吗？” 程渊一脸茫然，他完全没想到顾黎会提这么一要求，这等于是他每天晚上都能再见她一个小时。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可她…… 她还想再见他吗？ 她不是不喜欢他吗？ 王雪琴脸上堆笑：“程老师，你晚上有时间吗？” 就在程渊迟疑的时候，顾黎接了一句：“你要是不方便过来，我去你家也行。” 程渊：“……” 王雪琴先是一愣，转而问程渊：“程老师，你家远吗？” 程渊看一眼王雪琴又看一眼顾黎：“不、不远。” “不远就好，妈，”顾黎一眼就把王雪琴的小心思看穿：“以后晚上你就陪我去程老师家补课。” 程渊眼皮一跳。 王雪琴“啊？”了一声：“我也去？” “对啊！”顾黎把她的担忧放明面上说：“要不然你让我一个人去他家啊？那多危险！” 王雪琴脸色一沉：“你这孩子！”她被顾黎说重了心思，脸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人家程老师正正经经地给你补课，到你嘴里成什么了！” 程渊这才明白顾黎用的是激将法。 对手的戏太好，把程渊的烂演技也给带上正轨了：“周一不行，周一晚上我还要给另外一个学生补课。” 这一句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王雪琴见他‘生意’这么好，不由得问道：“那二三四五六呢？” 程渊想起顾黎说的她那个同学：“周六也不行。” 那就是除了周一和周六不行，其他时间都可以，王雪琴赶紧定下来：“那就说好了，周二到周五的晚上，顾黎放学就去你那，你再费心给她补一个小时的。” 程渊‘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王雪琴又留程渊中午吃完饭，程渊这次没答应，他感觉自己有点丢脸。 顾黎的父母对他都不错，可他却借着补课的由头肖想他们的女儿。 临走前，程渊对顾黎说：“上午缺了你一个小时，下午我补给你。” 中午饭桌上，王雪琴又开始语重心长了：“花这么多钱给你补课，你可得让我见到成效才行！” 顾黎扒着碗里的饭，保证：“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 吃完饭，顾黎自动请缨去给老爸送饭。 到了店里，顾黎把饭盒打开，趁着顾茂吃饭的功夫，顾黎把补课的事跟他提了一嘴。 顾茂可是知道程渊的真实身份的，但他没说他知道。 顾茂缓缓嚼着嘴里的饭，眯着眼看他的闺女：“你是真的去补课还是什么？” 顾黎眉毛一挑：“我当然是去补课了，你想什么呢？” 他想什么，他能想什么。 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她还是个复读生，顾茂呵呵：“你最好是去补课！” 顾黎听出他话里有话了：“爸，你什么意思？” 顾茂是嬉皮笑脸的表情，可说的话可一点都没嬉皮笑脸：“浙大、助听器，”他眼皮一掀：“你当你爸傻？” 顾黎瞬间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 顾茂哼哼：“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俩谁对谁有意思！” 顾黎和他对视十几秒的时间，亦敌亦友的眼神交汇，顾黎干脆不遮不掩：“我们互相喜欢。” 顾茂嘴里动作停下，手里的筷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顾黎长这么大，顾茂从来没跟她发过火，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她了，竟然让她如此大胆地跟他这个父亲袒露对异性的心思。 还是在这么一个不该动歪念的紧张时期。 顾茂手里的筷子往玻璃台面上一摔。 “啪”的一声，让顾黎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父母俩再次对视，顾黎看见了顾茂眼里有火光在燃，可她只是心里一惊，但她却一点也不慌也不乱。 她笔直地站在玻璃柜台外。 顾茂带着怒气的语气：“你知道早恋最大的坏处是什么吗？” 她一边与顾茂对视着，一边平静地开口：“成绩下滑。” “不，”顾茂说：“是你可能错过了更优秀的老公。” 这一点，顾黎不赞同：“程渊足够优秀。” 优秀到让她自惭形秽，她说：“我喜欢他，但我也知道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我现在不会和他谈恋爱的，我会等到高考结束，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王雪琴那边，顾黎是打算瞒着的，但顾黎没想骗顾茂，在她心里，顾茂不仅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朋友。 顾茂眯着双眼，脸色黑沉：“你能保证你的，那你能保证他吗？” “能。”顾黎眼神坚定：“我相信他愿意等我。”其实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她不能把心里的怯意表现出来。 “你替他保证？”顾茂才不信：“你拿什么替他保证？” “成绩，”顾黎信誓旦旦：“我替他拿我的成绩向你保证。” 自己闺女是个什么性子，顾茂怎能不清楚，越不让她干的事，她越有反叛心理，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些年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着她成长，平时在管教方面，一直都是王雪琴唱黑脸，他唱白脸，在顾茂看来，父母双方，一定要有一方要让孩子觉得你跟她是站在一个立场的。这样，孩子就算有什么小秘密，也只会对唱黑脸的那个人藏着掖着。 顾茂微微放软了语气：“你妈知道吗？” 顾黎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知道什么？” “你俩那点小秘密！” “当然不知道了！”顾黎眼睛睁的大大的：“我妈要是知道，还不把家给掀了！” 看看，看看，他就知道。 顾茂瞪她一眼：“那你就不怕我知道我把家给掀了？” “不怕，”顾黎笑道：“你是理性的，我妈是感性的，那能一样吗！” 顾茂哼哼：“那臭小子挺会打小算盘啊，挣钱挣到我们家来了！” 他这么说，顾黎就不乐意了：“他本来没准备要我们家的钱，是我硬让他收的！” 顾茂抬手吓唬她：“这才哪跟哪就胳膊肘往外拐！” 顾黎嘿嘿笑：“你放心，那钱最后都会落到我的口袋，”她朝顾茂挑眉：“过年想要什么，闺女给你买！” “去去去，”顾茂重新坐回去吃饭：“把你成绩提上去，让你妈高兴就行！” 顾黎一个不标准的军姿站立：“Yes sir ！” 第17章 为 下午两点, 程渊来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上午的事，知道将近四点的时候，顾茂的电话打来, 说是店里的□□没了。 王雪琴去店里送□□了，家里就只剩顾黎和程渊。 程渊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她, 开口，就变得小心翼翼：“上午，”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你哭……” 他瞄了她一眼，刚要继续说下去—— “程渊，”相比他的紧张, 顾黎倒显得很平静：“我现在高三。” 程渊知道她要说什么：“你放心, 我不会影响你学习的，”他看着她微微垂着的眉眼, 声音很轻：“我会等你。” 顾黎抬头看他, 默了几秒，她颊上的那对梨涡往下凹陷，她笑了。 她就知道, 他会等她。 顾黎伸出右手尾指：“那我们拉钩。”她知道很幼稚, 可是她还是想要一个约定：“等我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就是我们的纪念日！” 程渊看着她那细如葱白的尾指, 不由得伸出自己的尾指与她相缠，他重重的一声：“好。” 他们没有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话”, 如果眼里只有对方，谁去要一句看不见摸不着的承诺呢。 可是顾黎却突然凑近他, 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他眼尾的那颗泪痣：“在这期间，你不可以移情别恋！” 心给她, 情也都给她，也只恋她一个人。 程渊相信自己：“我不会移情别恋，”但是他却怕她有一天会丢下他，所以他也问她：“那你呢？” 他声音微微哑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他有一个杀人魔的父亲，她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他避而远之，还会用她那对盛着笑意的梨涡对他笑吗？ 顾黎托着下巴看他：“怎么，你现在在我面前呈现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啧啧啧：“还没怎么着呢，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他笑，是很任命的笑，他想，就这样吧，先这样吧，她现在对他的喜欢还不深，等以后，等以后她很喜欢很喜欢他了，再告诉她。 他抱着一颗庆幸的心，抱着一颗侥幸的心，对她笑：“没有装，你现在看到的我都很真实。”只是瞒了一些事，瞒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说是与他有关却又与他无关的事。 周二的第一天晚上补课，是王雪琴陪着顾黎一起去的程渊家。 当王雪琴看见墙拐猫架上的猫时，她往后退了退：“顾黎啊，我就先回去了，这离家也挺近的，等你快结束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顾黎看着他妈王雪琴那畏畏缩缩一点一点往后退的动作，想笑，忍住了：“行，你自己回去也慢点。” 王雪琴已经退到门口了：“好、好。” 程渊朝门口弯了一点腰：“阿姨再见。” 王雪琴说完再见就把门给带上了。 顾黎朝猫架上的小黎打了个响舌：“功臣啊你！” 程渊也看出来了：“你妈妈不喜欢猫啊？” “不喜欢？”顾黎嘿嘿嘿：“她那是害怕，她对猫毛过敏可厉害了，全身痒的挠心那种。” 程渊给她搬了把椅子到身后：“这么严重？” “嗯，”顾黎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坐下：“赶紧开始吧，上午数学老师讲的一道函数题，我没懂，你给我讲讲。” 不知是因为晚上思路清晰还是因为房间里就他们俩，顾黎觉得效率比星期天要好很多。 一个小时不到，程渊给她讲了7道数学题，讲完，顾黎还让他给他出了几题同类型的说要回去做。 程渊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顾黎。” 顾黎没抬眼，还在看上一题程渊给她写的解题步骤：“嗯？” “你一定会考上浙大的。”他一定会让她考上浙大的！ 顾黎这才抬头看他，她笑道：“你说，我要是真能考上浙大，这算不算奇迹？” 程渊那双漂亮的眼睛幽深地定在她脸上：“我会让你成为奇迹。” 他眼底的光有些灼人，顾黎被他看得有点羞赧，但她没有躲，她微微有些羞涩的目光和他对视着。 她一直以为所谓的情话就是‘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可他刚刚那句‘我会让你成为奇迹’却让她觉得，这真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是情侣，可是他们现在彼此心照不宣，两心相悦。 “程渊，如果下次的月考，我总分考过了500，”她抿了一下唇，像是下了重重的一个决心：“我们就牵一下手好不好？” 她真的好想牵他的手啊，她想，就牵一下下，应该不算违背约定吧。 可是她答应了顾茂不谈恋爱…… 于是，她又赶紧加了一句：“就是好朋友之间的那种牵手……” 说完她就脸红了，脖子都跟着红了，顾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她今天穿了高—— 她手一紧，视线跟着下移。 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背上突然传来软软的、热热的触感。 是他的手。 顾黎心跳瞬间加快，她慌张地把手缩了回来，她不敢看他，开口就结巴：“都说了、总分超过500才……”才牵一下的。 这都没考试呢，他就…… “顾黎，上午我问你什么，你还记得吗？”他耳朵尖也有点红，可是他不管。 顾黎低着头，不说话。 上午，他问了她喜不喜欢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她不回答，那他就再问一遍：“你喜欢我吗？” 尽管他心里有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亲口听她说。 顾黎不敢抬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烧红的脸，她咕哝一句：“你干嘛明知故问。” “我——” 顾黎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王雪琴。 可是这个电话来的好及时，像根救命稻草，顾黎刷的站起来，她没接电话，慌慌张张的把桌上的书抱到了怀里：“我、我要走了，我妈催我了。” 她跑到门口。 “顾黎——” 顾黎顿住脚，一双大眼睛在叽里咕噜地转，他干嘛又叫住她啊，她现在好想逃。 程渊走过去：“你的书包。” 顾黎没转身，只扭了下头，就一把抓住他手里的书包。 门一打开，她就逃命似地穿过走廊跑进了楼道。 没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程渊站在门口，他知道她没走，她一定是躲在楼道里，她一定在用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像他一样。 就在程渊转身进屋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滑开，是一条短信。 顾黎：『我喜欢你。』 程渊扭头，明明看不见她，可好像就是能看见她。 看见她笑着对他说：“程渊，我喜欢你。” * 王雪琴就站在楼下，见顾黎出来，忙迎上去：“怎么这么慢吞吞的。” 顾黎挽住王雪琴的胳膊：“赶紧回家。” 王雪琴纳闷：“怎么急成这样？”楼下路灯昏暗，她看不清顾黎那张还有些微微红的脸。 “程老师给我布置了作业，我回家还要做作业呢！” 王雪琴一听，立马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王雪琴问她：“程老师也给你补了好几次的课了，你觉得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说到这，顾黎好看的眉毛一拧：“妈，你说这学习好的是不是都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 王雪琴不懂：“怎么说？” “程渊给我讲的那些题，跟我们老师讲的不太一样，我们班那个数学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喜欢绕老绕去，有时候前面我听懂了，后面就被他绕晕了。” 王雪琴问：“那程老师呢？” 顾黎歪着脑袋：“他讲的就相对简单，怎么说呢——”她想了想措辞：“一针见血，对，就是一针见血！” 王雪琴高兴：“那不好吗！那说明咱这钱没白花啊！” 说着说着，顾黎突然就动起了‘歪脑筋’：“妈，要是我下次的月考考过了500，我能请程程渊吃个饭吗？” 王雪琴给她纠正：“什么程渊，你要叫程老师！” “是是是，程老师！” 王雪琴想了想：“你自己请好吗？我和你爸请的话是不是显得更有诚意？” 聊着聊着，两人就走到了楼下，顾黎说：“有诚意是有诚意，但你们在场的话，就显得拘谨。” 王雪琴想想也是，但她不太相信顾黎能考500分：“这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再说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太阳东升西落，冬雨也落了好几场。 最近，王雪琴对顾黎的态度简直是180度大转变呢。 为什么？ 因为她那乖闺女转性了—— 每天早上5点准时起来背英语单词，中午回来，连午觉都不睡，吃完饭就钻房间做题。晚上，从程渊那补完课回来，也是匆匆洗漱完就开始做卷子，好几次，王雪琴一点多起来，见顾黎那还趴在桌前写啊写。 顾黎这么听话，王雪琴就想拿命疼，连带着闺女的老师，她都一块疼。 每个星期天的上午九点半，王雪琴都会说一句：“程渊啊，阿姨做你饭了，你中午别回去了。”说完，她也不给程渊回答的就转身去了厨房。 很多次，顾黎放学去程渊家补课，都会见到王雪琴拎着一个保温桶站在程渊住的小区门口。 那是王雪琴让顾黎带给程渊的饭，有时候是她亲手包的饺子，有时候是她煲的汤。 躲在犄角旮旯里太久无人问津，以至于王雪琴对他的一丁点的好都被程渊一一记在了心里。 12月25号圣诞节这一天，程渊去商场给王雪琴挑了一件长款的紫红色羽绒服，又给顾茂挑了一件羊绒衫，最后，他去了一家首饰店，给顾黎挑了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全身镶满了钻的小熊，店员告诉他，熊的身体有一个骰子，骰子的六面可以刻字。 程渊在店里等了4个小时，在看见骰子上面的字时，他笑了。 第18章 我 十二月底的天很冷了, 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细细碎碎的雪花飘了下来，顾黎前桌的女孩李芸芸扭头：“你带伞了吗？” 顾黎摇头：“没带。”她是骑车的, 就算带伞也没用，前天下了雨, 她的雨衣在阳台晾晒，忘记带来了。 李芸芸看着手机屏幕说糟糕：“天气预报说今晚大雪。” 顾黎扭头看着窗外的雪。 窗外的雪花落得悠闲而惬意，还有五分钟就放学了，顾黎提前把书包收拾好。 放学铃一响，顾黎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不过短短的时间, 雪就落得大了, 从教室跑到车棚，也不过两分钟不到的时间, 顾黎的头顶就落了一层白。 她一秒都不耽误, 骑上车就蹿了出去，今天很不巧，她穿了一件没有帽子的外套。 雪也爱美人脸。 急切飘落的雪花时不时地砸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小巧的鼻尖上, 就连她那唇形漂亮的唇峰都没放过。 “顾黎！” 骑到学校门口正准备转弯的顾黎一个急刹车, 她扭头。 程渊手里拿着一个雨衣跑了过来。 他也没打伞, 雪落了他一肩膀的白色。 顾黎眨巴眨巴还挂着雪的眼睫：“你怎么来了？” 程渊说路过, 他把雨衣展开：“你下来，我带你。” 一个步行的人不打伞却带着雨衣？ 顾黎没有戳穿他, 她下了车，看着程渊把绿色的雨衣穿在身上。 顾黎撇嘴：“你就带一件雨衣啊？”那她怎么办？ 程渊不说话, 接过她手里的车把的时候，他放低声音：“你坐后面，钻雨衣底下。” 钻雨衣底下？ 顾黎觉得稀奇, 于是坐上去，撩起他身后的雨衣钻了进去。 雨衣里，他身上是浅色的外套，雨衣紧紧的，撑着两人的上半身，将他们裹在了一个绿蒙蒙的空间里。 程渊扭头：“坐好了吗？” 顾黎的声音从雨衣下传来：“坐好了。” 程渊没有感觉到腰间有手搂着，他压着嘴角，拧了下车把，身后的人一个始料不及，身子往前撞了一下。 接着，一声“坏蛋”，然后，程渊感觉到腰间有两条手臂环上来。 除了腰身那里，程渊还能感觉到后背有东西贴着他的背，猜得没错，应该是她的脸。 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他唇角上扬：“那我走咯。” 雪花越来越大，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没有风，空中没来及落下的雪花被路灯照射得很美。 他穿着雨衣，看不见搂在他腰上的两只小手在紧张地扣扣索索。 到了单元楼下，车子停住，顾黎从他雨衣底下钻了出来，程渊双脚撑地，手一抬，将雨衣脱掉，他额前的碎发上沾了不少的雪，就连睫毛上都是，顾黎瞄了一眼，掩着嘴在笑。 程渊将雨衣上的雪抖掉，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顾黎收住笑，抿了抿唇角：“笑你像个圣诞老爷爷。” 程渊将雨衣叠好放进了她的车篮子里，然后把车停好，他朝她伸手：“那圣诞老爷爷可不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 顾黎眨巴眨巴眼看他：“什么要求？” 他的要求就是：“你把眼睛闭上。” 闭眼？ 顾黎往后退了一步，他该不是要…… 吻她吧？ 顾黎两手背在身后，攥着衣摆，结结巴巴道：“还、还没月考呢。” 而且就算月考，就算她考过了500分，也只是先牵牵手啊。 程渊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右手窝在口袋里，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把眼睛闭上啊。” 顾黎垂着头偷瞥了他一眼，犹豫了半晌，她眼睛一闭。 豁出去了！ 不就一个吻吗，大不了—— 顾黎背在身后的手一紧，她感觉到脖子那里痒痒的，她今天没穿高领毛衣，脖子上有凉凉的触感。 “好了。” 顾黎缓缓睁开眼，视线往下，她看见坠在外套拉链处的吊坠，她抬手，把那吊坠捏在指尖看了看， 是一个小熊。 顾黎最爱的就是维尼熊，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他：“是送我的吗？” “嗯，”他没说小熊里面还有东西，“喜不喜欢？” 顾黎重重地点头：“喜欢。”可是这么多水钻，她问：“贵吗？” 挺贵的，但是程渊没说贵不贵：“上去吧，今天给你少讲一点，你早点回去。” 顾黎这才想起来，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她掏出来一看，有王雪琴的四个未接来电。 她拨过去：“妈。” “哎哟，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哪了？” 顾黎抬头看了眼程渊：“我刚到程老师家，怎么了？” “啊？你都到了？我跟你爸还来学校接你呢，今晚有暴雨，你跟程老师说，今晚就不要补了，我跟你爸过去接你。” 顾黎又抬头看了眼程渊，声音闷下去：“哦，知道了。” 程渊看了眼越来越大的雪，“那你今晚早点回去，后天就考试了吧？” “嗯，”她又抬手摸了摸那小熊吊坠，今天是圣诞节，他送了她礼物，可她却什么都没给他买，她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他想要她。 他笑了笑：“想要你考一个好成绩。”她说过，总分考过500，就可以牵手。 顾黎懂他话里的意思，她低头“嗯”了一声：“你先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他们。” 程渊想起来：“你在这等一下，我上去拿个东西。” 过了两分钟，程渊提着两个大纸袋下来递给她：“这是给叔叔阿姨的，你帮我给他们。” “是什么？”顾黎勾头看了一眼：“衣服？”她抬头，愣愣的：“你给他们买的啊？” “嗯，我怕我给他们的话，他们不收。” 王雪琴经常给他做吃的，周末从顾黎家走的时候还经常给他洗一些水果让他带回来。 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对别人好，何况，他们还是顾黎的家人。 顾黎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收：“要是他们怎么都不要怎么办？” 程渊想了想：“那你就说……让他们给你换个老师。” “啊？”顾黎不乐意了：“凭什么！” 程渊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看她皱起的巴掌脸：“你这么聪明，总会想到办法让他们收下的。” 顾黎哼哼：“坏蛋！”她转过身去，没两秒，又扭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坏死了。” 趁她不注意就突然拧车把，还没牵手呢，就使诈让她搂他。 不是坏蛋是什么！ 程渊掐着时间，在顾黎父母来之前上了楼。 王雪琴滑下车窗：“赶紧上车。” 顾黎跑进雪里，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王雪琴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两个大袋子：“这什么？” 顾黎把袋子放她腿上：“是程老师送你们的圣诞礼物。” “送我们的？”王雪琴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衣服？程老师给我们买衣服？” 坐主驾驶的顾茂也扭过头来。 王雪琴看着吊牌上的价格，当即尖叫：“我的天，这么贵！”她赶紧把衣服装回袋子里：“这我们哪能收，我给他还回去。”说着，她就要去开车门。 “妈！”顾黎叫住她：“程老师说了，你们要是不收，他就不给我补课了！” 她可没撒谎，她的程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王雪琴愣住：“可这也太贵了！” 顾茂问：“多少钱？” 王雪琴嘟囔：“我看这吊牌上6000多呢！” 顾茂也愣了一下：“这么贵——” “就是说啊，他还是个学生，咱们哪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王雪琴眸子转了转：“回头我把钱给他！” 顾黎无语：“哎呀，送你们，你们收着就好了，你再给人家钱，这不是打人家脸吗！” 顾茂咂嘴：“收着吧收着吧！”就当是那小子看上她闺女的‘代价’得了，谁让那臭小子不合时宜地喜欢上他闺女！ 哼！ 回去的路上，王雪琴一脸愁容，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那吊牌，她那件羽绒服6000多，顾茂那件羊绒衫4000多，她算了算顾黎一个月补课的钱，差不多9000，可是人家那是花时间花精力后得到的报酬，他们这算什么…… 一回到家，顾黎就钻房间里，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她现在可不能戴，万一被王雪琴发现，那就要命了，收起来前，顾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去网上找了同款。 不找不要紧，顾黎看见官方旗舰店同款的价格后，她脑袋懵了一下，居然要一万多块钱！ 他那么有钱的吗？ 今晚这几样东西要花他两万多块啊！ 顾黎想了想他平时的穿的衣服，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显山不露水吗？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满世界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一大早，顾茂也不让顾黎骑车了，他在开车送顾黎去学校的路上问她：“那小子买衣服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顾黎呵呵：“你觉得呢？” 他觉得？ 他觉得就他那闺女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没那么细的心思，而且他闺女也没那么多的钱，顾茂哼哼：“他这叫贿赂！” 顾黎不反驳：“那贿赂得你高兴吗？” 顾茂：“……”还行吧，昨晚他试穿了一下，还挺合适的。 可他这是知道实情，所以觉得即便收下那贵重的衣服没什么，可王雪琴可是失眠了半宿，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顾黎，说：“你妈今天要去商场。” 顾黎看着窗外的雪景，随口问道：“去商场干嘛？” “还能干嘛？”因为地上的雪还没完全清扫完，顾茂车开得不快，“去给你那程老师买东西呗！” 顾黎把头扭回来：“你说你们送来送去的有意思吗？” 是没意思，顾茂哼哼：“那你敢把实情告诉你妈吗？” 顾黎当然不敢，她闭嘴不说话了。 上午十点，商场一开门，王雪琴就冲进了商场大门。 她转悠到十一点，也没想好要给程渊买什么还回去。 当他路过一家卖助听器的店铺，她停住脚，她拿不定主意就给顾茂打了个电话。 顾茂一听她想送个助听器，无语了：“你没事送那个做什么，这不是提醒人家的弱点吗！” 王雪琴沉下脸：“我是那意思吗！”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来吧，挑个时间，请他吃顿饭吧！” 王雪琴觉得不妥：“吃顿饭才几个钱？” 顾茂笑道：“谁让你平时对人家那么好，又是包饺子又是煲汤的，你说你这几年，给我们爷俩包过几回饺子？人家这是还你的好意呢！” 王雪琴嘟囔：“我又不是为了让他还才做那些的。” 顾茂哼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 王雪琴什么小心思？ 她这是想认人家做干儿子呢。 当初生下顾黎，她就说过两年再要个二胎，谁知顾黎长到三岁，她还是没怀孕，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是子宫壁太薄导致的。 顾茂为了她的身体考虑，就没同意她冒着危险要孩子的打算。 顾茂也知道，王雪琴一直都想要个男孩，这么多年，这也算是王雪琴最大的遗憾。 被顾茂一语戳中，王雪琴叹气：“我也就是想想，就咱家这没钱没势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顾茂笑得爽朗大声：“那可说不定呐～”他心里呵呵，人家是看不上你的家世，可是能看上你那闺女呐！ 第19章 背 路边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香樟树也已经被雪压弯了枝条。 今天月考，下午的数学一交卷，顾黎就兴奋地冲出了教室。 她激动地站在楼道里, 手指在滑动手机界面找程渊的电话号码的同时，一双小脚就那么在原地跺着。 不少从教室里出来的同学都往她看。 电话接通, 那边是程渊压低的声音：“喂？” “程渊！”顾黎激动得要命，声音都破了音：“我数学考完了！” “顾黎，你等我一下，”程渊正在自习室，他猫着腰从教室后门小跑到楼道里, 他掩嘴问：“考得怎么样？” 顾黎兴奋地捏着嗓子嘤嘤嘤：“你之前给我讲的那几个大题, 都考到了！你真的太厉害了！”她觉得她这次的数学绝对能过110分，绝对会是她高三数学史上的最高分！ 电话那头, 程渊看了眼时间：“我现在能过去找你吗？” “现在？”顾黎眨了眨眼, 明知故问了：“你、你来找我干嘛？” 程渊不说干嘛，只问她：“可以吗？” 顾黎抿着唇角，往旁边过去的同学看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那你来……” 挂了电话, 程渊自习课也不上了, 连教室都没回, 他给李晓飞发了个短信，让他帮忙把他书包收好。 李晓飞问他去哪。 程渊回了一个：『我去找我女朋友。』 李晓飞直接飚了电话过来：“你哪来的女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他是错过了什么？ 程渊声音很兴奋，是李晓飞从来没听过的腔调, 像是夏夜里吹来的燥人耳面的热风：“是未来的女朋友。” 李晓飞直接懵飞了：“未、未来的女朋友？？”什么意思？女朋友就女朋友，怎么还未来的女朋友？ 程渊不跟他说了：“我先挂了。” 从程渊的学校打车到顾黎的学校，花了二十二分钟。 因为考试, 距离晚自习上课时间，顾黎有将近三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因为学校不是封闭式的，门口有不少考完试的同学进进出出。 顾黎就站在门口的一棵很大的榉树旁等他。 之前坐顾黎身后，后来因为调座位而分开的男生孟行之正巧也从学校里走出来。 孟行之在她身边站住脚：“你站在这干嘛？” 顾黎瞥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语气：“等人。” 孟行之像随口，又像追问：“等谁啊？” 顾黎不回答他，说巧不巧的，程渊坐的那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来，顾黎眼睛一亮，立即招手跑过去：“程渊！” 被晾在原地的孟行之不由得看过去。 顾黎跑到程渊跟前，她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化雪的天，温度很低，她的小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 程渊把她的帽子给她戴上：“等很久了吗？” 顾黎点头：“挂了电话我就出来了。” 程渊往周边看了几眼，问她：“这附近有地方坐吗？” 顾黎指着对面很长的一排商业门面店：“那我们去对面。” 程渊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瞥到了顾黎身后不远处，一个男孩子直盯着自己的眼神，他眉心轻拧，眼神一带而过，眼神回到顾黎那眉开眼笑的脸上，他眉头松开，嘴角是淡淡的笑意：“那我们过去。” 两人并排走到斑马线的时候，程渊扭了一下头，见刚刚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收回视线，原本与顾黎中间隔了点距离的他往顾黎身边挪近了一步，绿灯亮，程渊突然抓住了顾黎的手腕，带着她快步穿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后，顾黎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只见程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平时都是在这儿吃饭吗？” 顾黎反应慢半拍地点头：“嗯，有时候也在学校食堂吃。” 正巧，对面过来两个女孩：“顾黎！” 顾黎也跟着打招呼：“你们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顾黎身边的程渊。 其中一个女孩拽了拽顾黎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谁啊？” 顾黎瞄了一眼程渊，微微转过身回道：“我哥……” “你哥这么帅！我的天，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哥！他是哪个学校？” 顾黎虽然压着声儿，可却又带着点自豪：“浙大！” “我的天！浙大！” 顾黎怕她们再问什么，赶紧往后退到程渊身边：“我们先走了啊！” 顾黎拉着程渊的胳膊就往前走，一个悄悄扭头，见她们还在盯着自己跟程渊看，她微微嘟着嘴：“下次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尽管她刚刚压着声儿，可程渊还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你都说我是你哥了，你还怕什么？” 顾黎剜了他一眼：“你干嘛偷听！” 程渊扭头看她：“你们学校追你的人多吗？” 他话锋这么一转，把顾黎问得一愣一愣的，她没有直接回答，垂着头嘟囔：“难道你们学校没有人追你吗？”肯定比她多！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两人正巧站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程渊抬头看了一眼门头，问她：“要吃吗？” 顾黎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烧烤店：“我们去吃点烧烤吧？” 下午的烧烤店里，人不多，两间门面房里只坐了两桌成年人。 顾黎拿了两个盘子，给了程渊一个。 程渊和她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他站在旁边，一直等到顾黎拿完冰柜里她喜欢吃的，他才开始拿自己的。 两人坐到靠墙的一张桌子旁，顾黎托着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看着他。 程渊被她看的耳朵尖微微泛了红：“你别看了……” 顾黎看得像是失了神：“啊？什么？” 程渊抿了下唇，问她：“要喝什么？” 顾黎微微坐直身体，扭头看了眼冰柜：“随便。” 天太冷了，程渊就没去拿冰柜里的冷饮，他站起来：“你等我一下。”他刚刚看见隔壁有一家奶茶店。 他快步出了烧烤店，奶茶店就在隔壁的隔壁，上次他们去给小黎打针的时候，他也问过她要不要喝奶茶，她要了一杯果茶。 程渊这次依旧给她点了一杯果茶，是草莓味的。程渊不爱喝这些，他给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 回到烧烤店，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些烤好的小馒头。 程渊把果茶放到她面前，顾黎一摸，是热的，她囊了囊鼻子，有点嫌弃：“果茶热的可难喝了。” 程渊哪里知道，他站起来：“那我去给你买其他的。” 顾黎忙伸手按住他胳膊：“别去了，就喝这个吧。” 程渊很不了解她的口味，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表情：“很难喝吗？我看有好几个女孩子都买这种。”所以他才跟着买的。 顾黎吸了一口，皱了皱眉：“草莓的果酱，遇热就会变酸，”她笑的一脸狡黠：“以后你可记住了啊，冬天，我就只喝芋泥鲜奶。” 程渊忙问：“那春天夏天冬天呢？”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把顾黎逗得咯咯直笑：“哪还分春夏秋冬啊，就一个热一个冷啊。” 程渊点头：“夏天满满橙意茶，冬天芋泥鲜奶，是吗？” 顾黎伸出大拇指：“不错不错，还记得我爱喝满满橙意茶。” 程渊抿了下往上扬起的唇角，又问她：“那你有不吃的东西吗？”他想多了解她，想记住她每一种喜好。 顾黎歪着脑袋给他列举：“我不吃胡萝卜，不吃绿豆芽，不吃鸭子和鹅，”她这么一一列举着，自己都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这么挑食。” 她一副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表情，让程渊别开脸在偷笑。 顾黎逮到他的小表情，突然来了句：“你可不许嫌弃你未来的女朋友。” 她这话，让别开脸的程渊视线回到她脸上，她头顶是一盏很亮很亮的白炽灯，白晃晃的光让她眼睛透亮透亮的，那里，倒映着他的脸。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我能给你拍张照吗？”他很想有一张她的照片，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她的时候，可以随时看见她，而不是一遍遍在脑海里描绘她的轮廓。 身边没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让他很没有真实感。 顾黎眨了眨眼，眸子转悠了两圈后才微微坐直了身子：“你、你拍吧。” 程渊一连拍了三张，可是每张她都不笑。 程渊把手机放下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他就不拍了。 顾黎不自然地撩起耳边的发给挂在耳后：“就是，就是觉得别扭。”像是去照相馆让人拍一寸大头照似的，尴尬极了。 程渊把手机装回口袋：“那我不拍了。” 这时，烤好的羊肉串端了上来。 程渊把铁签转到她面前：“快吃吧。” 气氛似乎因为拍照而变得有点怪怪的。 两人都低头吃着桌上的东西，没有再说话。 直到顾黎不小心被辣椒粉呛到，尴尬的气氛才得以缓解，程渊也不坐对面了，他坐到她旁边，给她顺着背，把他的矿泉水给她喝。 顾黎咳得一张脸憋得通红。 程渊见不得她这样难受：“不吃了不吃了，我们去吃别的。” 顾黎摆手：“没、没事——”话都没说完，又是一阵咳。 过了好一会，顾黎才缓过来，程渊那瓶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都被她喝完了。 程渊的脸都皱一块了，他一边继续帮她顺着后背，一边问她：“好点了吗？” 顾黎咳的嗓子都哑了：“好多了。” “不吃这个了，”程渊把她拉起来：“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顾黎都快吃饱了，她拿起桌上的那杯果茶吸了一口，眉头一皱：“好酸。” 程渊不相信似的：“这么酸吗？”他低头，凑上去也吸了一口，是有些酸，但也还好，能接受的那种。 顾黎看着被他吸过的管口，又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她喝的那瓶矿泉水—— 所以，她喝了他的，他也喝了他的…… 这叫什么？ 间接…… 间接接吻吗？ 顾黎那脸上没消下去的红又深了一点。 第20章 负 零下好几度的路面结了冰, 程渊带她吃了份小蛋糕就把她送回了学校门口。 顾黎朝他挥了挥手：“晚上见。” 是啊，晚上还可以见到她，真好。 顾黎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扭头：“你加我微信啊。”他们认识到现在, 还没有互加微信。 她笑脸盈盈地看着他：“是我的手机号，那里有我的照片。” 直到程渊隔着伸缩门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才掏出手机，加了顾黎的微信。 “小小黎”程渊扬着嘴角默念了遍顾黎的微信昵称，没一会儿，顾黎就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 “不及……”顾黎拧了拧眉：“居然和我大神一样的名字！” 顾黎朋友圈有很多她的自拍照，每一张都笑得灿烂, 程渊步行回家的路上, 新建了一个相册，他把顾黎朋友圈里所有的照片都保存了下来。 他甚至想着明天去打印成照片, 装进相册里。 * 四天后, 月考成绩出来，顾黎把所有卷子的分数来来回回用手机计算器加了六遍。 “537，真的是537……”顾黎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 愣了愣, 愣完就开始笑, 笑完就开始哭。 前桌的李芸芸扭头：“顾黎, 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喜极而泣了！ 她居然考了537，她整个高中生涯都没考过537！ 顾黎一边哭一边给她妈王雪琴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 顾黎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妈……” 王雪琴正在拖地，听见电话里的哭声, 她手里拖把“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顾黎呜呜呜：“妈、我、我考了、考了537，呜呜呜……” 王雪琴眼睛一睁：“多少？” 顾黎呜呜呜的又报了一遍：“537。” 王雪琴“啊”的一声尖叫：“真的吗？妈没听错吧？是537吗？” 顾黎继续呜呜呜：“真的是、537, 我没骗你！”是她凭真本事考的，不是用红笔偷偷改的分数。 王雪琴激动地直跺脚，她连句再见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顾黎打了个哭嗝，看了眼手机屏幕，咦，怎么挂了？ 顾黎重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顾茂正在店里的隔间里盘货，他接通电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喂？” “顾茂！”王雪琴一声尖叫：“咱闺女考了537！” 顾茂被她尖利的声音刺得耳膜都疼了，可他顾不上，他手里的货掉到了地上，猛地把手机拿手里了：“多少？” “537！537！”王雪琴大声重复了两遍之后就开始嘤嘤嘤地掉眼泪：“程老师真的太厉害了！咱闺女打从高一开始就没考过500分……” 顾茂从隔间里跑出来：“今天周六，咱闺女不是没有晚自习吗？” 王雪琴擦掉眼泪不哭了，问他：“怎么了？” 顾茂一激动：“请那臭小子吃饭去！” 王雪琴一听他喊程渊臭小子，当即不乐意了：“你说谁臭小子呢！” 顾茂：“……”看看，看看，一激动就坏事，他立马改口：“说错了说错了，我是说请程老师吃饭！”他拿起柜台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跑：“李姐，你照看一下收银！” “知道了老板。” 顾茂开车直接飚到了顾黎的学校门口。 就是这么巧！ 顾茂把车停路边，刚下车就看见程渊从前面的一辆出租车里下来。 程渊一个转身，刚要迈出去的右脚突地定住。 两个男人进行了长达一分钟的对视。 最后，还是程渊率先回过神来，他双脚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他紧张地手心直冒汗，开口更是结巴：“叔、叔叔。” 叔叔冷着脸哼哼：“你怎么来了？” 程渊下午没课，他接到顾黎的报喜电话就立马卡上了电脑打车过来了。 程渊垂在身侧的两手一个劲攥着牛仔裤腿的布料，还没开口就先脸红了，他被迫撒谎：“我、我路过。” 顾茂在心里哼笑，要不是看在他闺女考了537分有他一大半的功劳上，他都想锤眼前的臭小子。 顾茂没有拆穿他：“那还真是巧，”本来他也是打算晚上请这个臭小子吃饭的，既然这么凑巧，那他就省打电话了：“晚上有事吗？” 程渊来不及想太多，摇了摇头。 顾茂拿眼尾睨他那紧张的小表情：“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程渊眨巴眨巴眼：“就、就我和您吗？” 顾茂本来想说不是，但见他紧张成这样，不由得想逗逗他：“怎么，不敢啊？” 程渊忙摇头：“不是！” 大概因为都是男人，程渊总觉得顾茂对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有时顾茂站在他身后，他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不像王雪琴，一见他就笑。 顾茂是不苟言笑的脸：“火锅吃不吃？” 程渊哪还有选择的权利，他想都没想就说：“吃。” 未来女朋友的爸爸，哪怕喂毒药，也要含泪吞下啊！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站在路边，程渊站得手心里的冷汗就没停过，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都没敢先拿出来：“叔叔，我接个电话。” 他也不敢在原地接，他走远了两步。 电话是王雪琴打来的，王雪琴最近已经不当面喊他程老师了，她喊：“程渊啊～” 程渊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笔直站着的未来老丈人，“阿姨。” 王雪琴问他：“晚上有时间吗？” 这话，刚刚顾茂也这么问过。 程渊刚刚就回答说有了，这个时候只能继续说有。 可王雪琴记性好：“你晚上不是还要给顾黎那同学补课吗？” 程渊也想到了这茬，幸好他反应快：“今天她家里有事。” “那正好，”王雪琴又问：“那晚上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行吗？” 程渊愣了一下，“就、就我和您吗？”刚刚，他也是这么问顾茂的。 可王雪琴才不会逗他：“不不不，还有顾黎他爸和顾黎，咱们四个人一块。” 哦，原来刚刚那谁骗他的。 程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好。” 王雪琴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她高兴得不得了：“顾黎他爸去接顾黎了，你在家吗？要是在，我让他接完顾黎顺道去带你。” 程渊又扭头看了一眼，结果好巧不巧地对上了顾茂射过来的小眼神，他忙别过脸：“我在外面，就离顾黎学校不远，我等下直接过去吧。” 挂了电话，程渊往回走了几步，站到了离顾茂半米远的位置。 这时，顾茂的手机也响了。 电话接通—— “等下你接到顾黎就在学校门口等着，程老师也在那附近，你把他一块捎上。” 顾茂哼哼：“知道了。” 电话一挂，顾茂就瞪了一眼程渊，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年轻人，少说点慌！” 程渊吞咽了一下：“……” 当顾黎从学校大门骑着车出来，见到马路边的两个男人时，她一个急刹车。 这是什么情况？？ 她眼神在两个男人脸上梭巡，可两个男人都面无表情。 顾黎想了想，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好的不谈恋爱，她可没失约！ 她硬气了一点，想到还有537分在身后撑腰，她居然扬起了下巴：“哟，我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顾茂瞪了她一眼：“把车子放回去，我开车来的。” 顾黎哦了一声，把车子掉头往回骑。 门口放学的学生都络绎不绝，顾茂往旁边站了一点，程渊也跟着他往旁边挪了挪。 上次程渊来找顾黎那次遇到的两个女同学也正好从里面出来。 “嗳，那不是顾黎的哥哥吗？” “旁边……是顾黎的爸爸吧？” “他们真是一家人啊，我还以为顾黎骗我们呢。” “我的天，这一家子的颜值都好高。” “开学的时候顾黎她妈妈也来过，我当时都惊呆了，长得好像！” “不过你发现没有，她哥哥耳朵上戴的是助听器。” “那有什么，这能阻挡的了人家的颜值吗？” “嘻嘻嘻嘻～” 顾黎把车子放回去后，没有立马出来，她给程渊发了条短信：『怎么回事，你俩怎么碰上了？』 站在门口的程渊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微微把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然后掏出手机瞄了一眼。 他也不敢把手机大模大样地拿明面上来，就垂着手盲打。 以至于顾黎收到短信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可能说因为你懒得看，所以叫冷静带你去吃饭就把我也捎上了。』 中国的语言就是这么博大精深，明明读不通，可就是顺顺就能顺出来整个的意思。 顾黎收了手机往门口跑。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顾黎家楼下。 顾茂给王雪琴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王雪琴就一脸春风得意地下来了。 程渊坐的是副驾驶的位置，他很自觉，没敢坐后面，王雪琴一上车，就问程渊：“程渊啊，日式烤肉你吃吗？” 程渊扭头，脸上一本正经：“阿姨，我都可以。” 顾黎不想吃烤肉，大冷天的，她想吃火锅，她拽了拽她妈的袖子：“咱去吃火锅吧。” 吃火锅？王雪琴觉得吃火锅太随意了，刚要拒绝，就见程渊再次扭头：“阿姨，要不就去吃火锅吧。” 顾茂睨了他一眼，心说：不错呀，还挺会顾及他闺女的喜好。 第21章 太 顾黎的人生三大喜好：做糖、吃火锅、吃海鲜。 他们去了最常去的一家火锅店, 上下三层，因为是周六，火锅店的生意很火爆, 包厢都订满了，王雪琴问程渊：“咱坐楼下大厅行吗？” 程渊忙点头说行。 顾黎想笑, 就捣了下顾茂的胳膊：“看见没有，你看我妈对人家的态度，你再看看你的，小心你老了我不给你洗脚。” 顾茂听她这话都想锤她，他冷哼一声：“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黎听出他话里有话, 忙问什么意思, 可顾茂偏不说，嗳, 就是不说, 就急着你玩儿。 四个人被服务生领到最后面靠墙的一张桌子，无奈客人太多，没有选择的权利, 王雪琴一脸的不好意思：“下次, 下次阿姨再带你去吃环境好点的。” 程渊很有眼力见地坐在了顾茂的身边：“没事阿姨, 这里就挺好的。” 点菜的时候, 王雪琴把菜单先给了程渊，程渊哪好意思先点菜, 他把菜单放到了顾茂的面前，顾茂吃饭一直都是让王雪琴点她爱吃的, 于是菜单又传到了王雪琴面前。 顾黎很无语，一把抢过菜单：“你们再让来让去，我要饿死了！” 顾黎点完后, 把菜单直接给了程渊，程渊就没再推掉，他也没有勾选，而是把顾黎点的每一样都看了一遍，他记性很好，看一遍就能记住。 比如她上次说不吃胡萝卜，他抬头：“你点了胡萝卜？” 顾黎点头：“那是我妈的最爱。” 程渊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等了二十分钟，汤底和菜才完全上齐。 王雪琴跟服务生要了套衣服的袋子，她不喜欢吃火锅的原因一大部分也是因为每次一吃完火锅，那全身上下都是火锅的味道。 服务生把袋子拿来，王雪琴一人给发了一个：“你们都把外套给套起来，不然回去要难闻死。” 顾黎懒得套，她就把外套窝在身后，程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叠好后，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领毛衣，虽然他穿的衣服都是一般的品牌，但他买衣服的品味很好，顾黎正在把菜往锅里夹的筷子顿了一下。 她眼睛直直地盯在程渊那奶白奶白的毛衣上，那毛衣的针线很细，看着就软软的茸茸的。 顾黎竟然生了邪念，要不是身边还有两个老的，她都想拱他怀里！ 顾黎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要冷静！ 掐完大腿，她就在偷笑，上次她说了，只要考过了500分，他们就可以牵手。 顾黎咬唇看了眼旁边的王雪琴，怎么办，等下吃完她要找什么借口和她的程老师单溜呢…… 程渊见顾黎没把衣服套起来，就低头问她：“你衣服拿过来，我给你套上。”要不是因为有两个老人在，他就直接帮她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客套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不能表现的很熟络。 顾黎就没他那么细的心思，她直接把身后压在屁股底下的外套递给他。 旁边的王雪琴瞪了眼支使人家程老师做这做那的不懂事的闺女。 倒是顾茂，眉毛一挑，不错不错，有眼力见x2。 趁着吃火锅的空档，顾黎提了她上次说的那款联名手表。 王雪琴瞥了她一眼咳咳两声：“虽然你这次考得不错，但总分可没超50啊。” 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顾黎这次的总分卡着上次她弄虚作假的分数，多了39分，王雪琴当然只记得她假的，不知道她真的。 顾黎在心里呵呵，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真是自己搬了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是顾黎还是极力地争取了一下，她晃着她妈的胳膊，捏着嗓子：“妈妈，看在这次我考得还不错的份上，你就给我买吧。” 王雪琴就是这么的有原则：“说好的50分就是50分，真那么想要，你下次就再努力，再多考50分，妈一定说话算话，一定给你买。” 顾黎脑子里转了一下，那就是说下次得考到587分，照王雪琴这么个算法，那到高考那一天她岂不是能考上千分？ 顾黎心里呵呵呵。 姜还是老的辣啊！ 嘴里的羊肉也没味了，最爱的毛肚也不嫩了，鸭肠也泛着腥味了。 顾黎嘟着嘴，时不时地拿眼尾瞥她那老谋深算的老母亲。 程渊就坐在顾黎的对面，顾黎脸上的每个小表情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程渊从他们的对话里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手表、小熊、联名款…… 他拿出手机搜了几个网站，的确是有一款限时限量出售的联名款手表，可是却有6种颜色，程渊不知道她想要的是哪种颜色，就没敢下手。 吃完火锅，已经快八点。 顾黎垂着头嘟着嘴，闷闷不乐着。 回去的路上，她也是撇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王雪琴知道她是因为手表的事在闹情绪，虽然顾黎这次是考得不错，她心里也的确是高兴，可一想到她一个学生要买那4000多块钱的手表，她就觉得不该纵着她。 现在就这么虚荣，那以后还得了。 王雪琴往顾黎身边挪挪，好言哄着：“妈也不是说话不算话，是你这次真没超过50分嘛，要不这样，下次，下次你能考到550，妈就给你买！” 顾黎在心里哼了哼，550，真要这么容易，那每年哪还会有那么多的落榜生。 顾黎撇着嘴角嘟囔：“再过一个月，那款手表就被抢没了！” 王雪琴才不信商家的那些噱头：“哪那么容易说没就没了，真要卖的好，那厂家肯定会再生产的！” 顾黎扭头，一脸哀怨：“可是那白色就是限量999个，我定金都给了！” 坐在副驾驶的程渊眼皮一掀，他赶紧掏出手机。 幸好！还有12个，程渊下了订单，付了600块钱的定金，订单显示1月9号付尾款，1月12号发货。 王雪琴一听她说定金都给了，当即来火了：“你说你这孩子，我是零花钱给你太多了是不是？” 顾黎也跟着嚷起来：“你一天不就给我20块钱吗，你知道现在一个包子多少钱吗，我平时连杯芋泥鲜奶都舍不得买！” 坐在副驾驶的程渊：“……” 王雪琴哼哼：“那我让你晚上回家吃，你又不回去！” 顾黎嘴角一撇，眼泪就掉下来了：“就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我来回就要四五十分钟，我回去干吗！” 正在开车的顾茂不由得往旁边的程渊瞥了一眼，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咳咳两声：“明天爸就给你涨到三十！不就一杯喝的吗，你看你说的，跟我和你妈虐待你似的！” 说完，他又余光瞥了一眼程渊，只见程渊把脸撇向右边，顾茂的视线不由得下移到程渊那攥着手机的五指上，那手指的骨结都因为用力泛了白。 莫名有种虐待旁边男人的女朋友既视感的顾茂吞咽了一下：“……” 把程渊送到小区大门口，王雪琴跟着程渊下了车：“程老师，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她今天带了现金来，她拉开包包拉链，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程渊：“之前说好的一个月一结，这里你数数。” 程渊把钱接到手里：“谢谢阿姨。” 王雪琴一脸慈笑：“以后顾黎还要麻烦你费心。” “不会，”程渊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落下的车窗，“是顾黎自己很努力。” “真希望她以后也能这么努力，”王雪琴莫名叹了口气：“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进去吧。” 程渊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他低头捏了捏厚厚一沓的信封，又想到顾黎在车里说的那些委屈到掉眼泪的话，他鼻子一酸—— 他未来的女朋友竟然连一杯芋泥鲜奶都没钱买…… * 顾黎的低情绪一直持续了两天，周一下午，顾黎刚走到食堂门口，程渊的电话打来了。 “放学了吗？” 顾黎“嗯”了一声。 “我在你学校门口，你能出来吗？” 顾黎刚踩上台阶的脚顿住：“你怎么来了？” 程渊手里拎着一杯温热的芋泥鲜奶站在伸缩门外：“你来一下。” 顾黎转身，大步往学校门口去。 当她看见站在门口，鼻尖被凉风吹的通红的人在朝她笑的那一刻，她鼻子一酸：“今天这么冷——” 程渊把手里的芋泥鲜奶给她：“以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给你买。” 眼泪在眼眶里翻滚，顾黎嘴角一撇：“你干嘛呀……”干嘛要说这种烫人心窝子的话，把她眼泪都给烫出来了。 程渊很想抬手把她掉下来的眼泪给擦掉，可是不行，周围有不少同学进出大门，会让别人误会她。 程渊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纸巾给她：“不要哭啊，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顾黎赶紧把眼泪擦掉，擦完眼泪，她才接过他手里那杯喝的，谁知，程渊又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团：“肉松火腿陷的，吃吗？” 顾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变魔术啊？” 是啊，他这个魔术师把她逗笑了呢。 程渊把饭团塞进了她的口袋里：“快回去吧，再过会儿要凉了。” 顾黎杵在那儿不转身也不挪步，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还有些泛红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羞馁：“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第22章 多 顾黎杵在那儿不转身也不挪步,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还有些泛红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羞馁：“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程渊看了眼时间，问她去哪。 顾黎眨巴眨巴眼, 结巴了：“就、就出去走走。” 程渊看着她那扭捏的小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嗯了一声。 两人绕着学校外的人行道慢悠悠地走着，顾黎吸着温热的鲜奶，目光似有若无地睨着他。 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两人的左右胳膊上的衣服布料偶尔相蹭。 渐渐有些暗的高空，月亮的影子影影绰绰。 冬日的风，吹在脸上, 冰冰凉凉的, 走到拐弯处，程渊停住脚, 目光缠在她的脸上, 凉风把他的声音都吹乱了。 他说：“要不要牵手？” 顾黎那握着鲜奶杯子的手心温温热热的，她抿了下唇，扭头往旁边瞅了两眼才低低“嗯”了一声。 她虽然应了声, 却没有把手给他。 尽管她心里小鹿乱撞, 很想去主动牵他的手, 可她是女孩子…… 程渊缓缓伸出左手, 把她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轻轻握在了手里，他的手心滚滚烫烫的, 比她手里那杯鲜奶还要烫上许多倍。 她红着脸往他身边挪挪，小声地说：“我们去那边。”她说的那边是一条僻静的小道, 学校很多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最常走的一条道。 心里隐隐有些许的罪恶感爬出来，顾黎小声咕哝：“我们可不是在谈恋爱……” “嗯，”他声音里有笑意：“我就是怕你冷, 给你暖暖。” 他这样配合着说话，让顾黎忍不住轻笑出声。 大概因为天太冷了，那条平日里有不少小情侣的小径上一个人都没有。 许是怕太快走到尽头，两人手牵着手走得很慢。 他声音很轻：“顾黎。” 顾黎垂着那张微微有些红的小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说：“以后，你有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你买。”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她好，就想着把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来。 顾黎走在他左侧，抬头正好能看见他左耳戴的助听器，还有那不知被风吹红的还是因话羞红的耳垂。 顾黎别过头来，含住了鲜奶杯里的吸管，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程渊对她不太会藏着掖着：“你想要的那个手表，”他抿了下唇，扭头看她：“我给你买了。” “啊？”顾黎双脚定住，诧异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程渊看着她那惊讶的小表情，说：“就吃火锅的那天晚上。” 那手表可不便宜，她忙问：“你买的什么颜色？”万一买的不是她喜欢的颜色，就可惜了。 他说：“白色，是你想要的吗？” “你……”顾黎呆怔了几秒：“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白色？”她那天在车里跟王雪琴起争执的时候说过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程渊故意说：“猜的。” 一猜就猜准了呢，得到了自己的心头好，顾黎满心的小雀跃，那对凹下去的梨涡也就持续了几秒，她就嘟起了嘴：“买了我也不敢戴。”要是被王雪琴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盘问她呢。 想想也是啊，程渊跟着皱眉了：“那怎么办？”他想了想：“那我先给你收着，等你高考结束再给你？” 也只能这样了。 程渊看了眼时间，就快要上课了，他晃了晃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黎想到他还是个学生，就说：“你以后别给我买那么贵的东西了。”上次是项链，这次是手表，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能有多少啊。 程渊难得固执：“我就想给你买。” 顾黎压着嘴角的笑意，偏了下头。 她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神仙男朋友啊？ 哦，不对，是未来男朋友。 未来男朋友这么好，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她眸子转了两圈，提议：“哪天抽空，你带我去你学校看看呗？”虽然高中生谈恋爱是禁忌，可是大学就不一样了。 她得去宣誓宣誓主权才行！ 可是平时她要上课，周末去他学校的话，估计学校都没什么人，顾黎那鬼精的小脑袋在想着要不要抽两节连续的自习课请个假…… 可一连的几天，自习课不是被这个老师占领讲题就是被那个老师抢去进行小测试。 终于熬到了周五的下午，上课铃已经响了有好几分钟了，还没有老师来，顾黎肚子一捂，小小地“哎哟”一声，前面的李芸芸扭头：“你怎么了？” 顾黎皱着小脸：“我肚子疼，”她捂着肚子：“我去厕所，要是老师来，你就说我肚子疼去厕所了。” 李芸芸忙说好。 顾黎猫着腰溜出了教室。 她也没骑车，跑到学校门口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浙大的紫金港校区。” 二十多分钟后，她站在了程渊的学校大门口才给程渊打了个电话。 程渊正在食堂里吃饭，一听说她来了，手里的筷子一放：“那我去接你，你在门口等我。” 坐他对面的李晓飞抬头，“谁阿？” 程渊抿了下唇，结巴道：“朋、朋友。” 他这样吞吞吐吐的，李晓飞立马想到了上次他说‘未来的女朋友’，他嘿嘿笑：“把我也带着呗！” 程渊不愿意：“我自己去，你、你赶紧吃吧。” 李晓飞瞪他：“见色忘义。” 程渊抿着嘴笑：“那我先走了。” 李晓飞还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眉目有绯，他扭头看着跑掉的那欣长的背影，也跟着傻笑了。 顾黎这几天都是做好了随时可能来程渊学校的准备，以至于她最近都没敢穿羽绒服。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韩版呢子外套，又看了看门口进出的那些大学生，她撇了撇嘴，好像大学生的穿搭也没什么特别嘛，就是那一个个的嘴唇上都沾了颜色。 顾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还没涂过口红呢，她想着哪天要不要偷偷试试王雪琴的口红，再试试王雪琴的眼影，再试试王雪琴的睫毛膏…… 想着想着，一声“顾黎——”让低头偷乐的顾黎抬起了头。 她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程渊的胳膊：“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参观你的学校！” 程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耳朵尖偷偷地红了：“你怎么没上课？” 顾黎嘿嘿嘿：“自习，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程渊皱了下眉，声音带了点严肃：“下次不许这样，”他哪里知道顾黎的小心思：“真想来的来，星期天也可以来啊。” 顾黎哦了一声就拖着他的胳膊往里走：“我们抓紧时间！” 顾黎跟着他从东门进入校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草坪，左边是高楼林立的教学楼，右边是体育馆。 一座外形酷似月牙的建筑不由得让顾黎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程渊告诉她，这是“月牙楼”。 接着是体育馆和教学楼之间连接的走廊，再然后就是浙大的标志性建筑——求是大学堂。 这么一逛，顾黎完全把她今天来的目的给抛到九霄云外了，上次程渊要给她拍照，她扭捏着半点笑容都没有，今天可好，她直接把手机给了程渊，一会儿比着Ye，一儿会蹲着，一会儿坐着，程渊就这么充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摄影师。 校区很大，他们是步行，顾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揉着她的脚脖子：“我走不动了。” 程渊蹲她跟前，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问：“要不要我背你？” 顾黎先是一愣，接着就抿着唇，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地四处在转悠，她这样古灵精怪的，程渊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小鼻子，他声音里带着宠溺：“要不要？” 顾黎压着怎么都压制不住往上跑的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渊蹲着转了个身，顾黎瞟了眼过去的一对男女，呀，人家都搂腰了呢！ 顾黎瞬间来了勇气，就这么一下子趴到他背上，双手也勾在了他的脖子一圈。 程渊不费力地就站了起来，所谓站得高看得远，顾黎指着有不少人跑步的田径场，她晃悠着她的两条小腿：“去那里去那里！” 程渊扭头，额头就这么蹭到了她的下巴，他忙别过了脸，谁知，左耳的耳廓却传来了软绵绵的触感。 顾黎轻轻在他挂着助听器的耳廓处吻了一下。 她声音很轻、很柔，带了某种无意识的蛊惑：“程渊，你的耳朵好漂亮。” 她刚刚亲的是他的左耳，是那个听力低下的那一只，他不知道她对他了解多少。 他说：“顾黎，我右耳听不见。” 她猜到了，因为很多次，她小声嘀咕时，他凑上来的都是他的左耳。 她不管：“那也漂亮！” 别人介意的、嘲讽的在她这里成了明目张胆的偏爱。 程渊背着她往田径场去的路上，顾黎就趴在他的肩上看他，满眼都是他精致的侧脸，旁边那些美得让人流连忘返的景都成了陪衬。 谁知，还没走到田径场，一声“程渊”让两人都扭了头。 是关菲菲。 关菲菲一双眼睛先是瞥了一眼程渊，接着，目光便定在了顾黎的脸上了。 可程渊并没有站在原地任她目光放肆地打量顾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抬脚就往前走了。 顾黎刚想问那是谁，一声“程渊！”又从后面传来了。 相比之前那一句不敢相信似的语气，这一声‘程渊’就带了点怒气。 关菲菲大步迈到程渊的身前，她盯着程渊的眼睛，是质问的语气：“她是谁？” 顾黎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那意味不明的笑声把关菲菲的目光又引过去。 关菲菲冷着一张脸：“你笑什么笑！长着两条腿不会自己走？” 顾黎刚想顶回去——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是程渊。 若是以前，他不会跟她多说什么，转身走就好了，可他不允许别人对顾黎这样。 顾黎想着这是他的学校，总不能让程渊难做人，她晃了晃小腿，歪着脑袋对程渊说：“我们走，不理她！” 可就是有人这么不知趣。 关菲菲站在原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程渊的左耳—— “她知道你爸爸那些事吗？” 程渊一双脚突的定住，托着顾黎的两条腿的手腕一僵。 趴在他身上的顾黎扭头。 “顾黎，”他眼里的慌色在狂乱地翻涌着，他声音发颤，带着央求：“不要理她好不好？” 顾黎扭过去的脸又扭了回来，她看见了程渊那不停发颤的眼睫，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 偏偏，关菲菲走了过来，她抱着双臂，嘴角勾着笑，戏谑：“怎么，不知道吗？那不然——” “关菲菲！！”程渊压着声冷斥一声。 他眼眶通红，压着情绪，音色很沉：“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过分？ 她喜欢他那么长时间，追了他那么长时间，整个哲学系哪个不知她对他的心思？ 可他呢，别说回应，就连张笑脸都不曾给过她。 现在，他竟然背着一个女孩子，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走在校园里。 他让她的脸往哪放？ 第23章 。 顾黎看着关菲菲那又是嘲讽又是咬牙切齿的表情, 一直紧蹙的眉，忽然松开了，她扬着调子：“谁说我不知道了？” 顾黎两条腿往下撑了撑, “放我下来。” 程渊却不松手，他两手依旧托着她：“我送你回去。”他现在只想把她带走, 赶紧带走，他甚至想着，以后再也不让她来了。 谁知顾黎一个使劲，挣脱了程渊的手。 刚刚趴在程渊背上看不出来，顾黎双脚一站定, 竟比关菲菲还高出了一些。 顾黎朝关菲菲走近一步, 程渊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的手腕，顾黎没挣开, 但也没转身。 她盯着关菲菲那化了淡淡妆容的脸, 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带着丝丝炫耀：“喜欢我男朋友啊？” 关菲菲眉心一拧。 顾黎笑着挑了挑眉，眼神放肆地在关菲菲的五官上流转，言语挑衅：“可惜, 你不是我男朋友喜欢的那一类啊！” 关菲菲一双眼睛瞪着她, 眼神流露出来的尽是爱而不得的不甘和嫉妒。 “不过, ”顾黎往后退了一步, 并肩站在了程渊的身侧，“你一个外人能比我还了解我男朋友吗？”她哼笑：“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顾黎朝关菲菲挑了个下巴：“所以, 以后别想着挑拨离间，”她环视周围美得像一帧帧画卷的景，“怎么说, 你也是浙大的学生，做的事啊……”她哼哼，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关菲菲脸色难看，眼神跟冰刀子似的想要戳死这个让她有口不能辩的女孩子。 顾黎的手腕还被程渊攥在手里，她顺着他的手劲晃了晃，是撒娇的语气：“我饿了。” 尽管她刚刚说的都是袒护他的话，可程渊的那双眼里依旧黯淡无光。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偏袒他，如果她知道了…… 程渊不敢去想这种如果。 过去那么多年，面对别人的指责和谩骂，他从来都不去解释，可这一刻，他想的不是解释，而是遮掩。 对，是遮掩。 他在想着，如果她问他，他要用什么谎话来将他父亲杀过人的事实掩盖过去。 是顾黎把微微有些失神的程渊拉走了。 因为再不走，她就要迟到了。 到了大门口，顾黎刚要朝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招手。 “顾黎。” 天色已经暗下去，门口的路灯亮着幽黄的光，凉风一阵阵地袭过人的脸庞，让人心生寒意。 程渊低头看了眼他们十指紧扣的手，舍不得松，生怕松开，他就再也抓不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我晚上能去接你吗？”话落，他又猛然改口：“我送你吧。”他想着，能和她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吧。 顾黎答应了，他们坐着出租车去学校的路上，程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都没松开。 到了学校门口，上课铃正好打响，程渊拉住她就要跑的手：“你还没吃饭。” 顾黎笑着：“没事，我下课去食堂买几个包子吃就行了。” 包子…… 程渊不想让她吃包子：“放学我在这等你，我带你去吃汉堡。” “好！” 她走了，跑到学校大门里的时候，顾黎转了个身，朝杵在原地的程渊伸手比了个心。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笑着还他一个，可现在，他笑不出来。 直到看不见顾黎的身影，程渊才重心不稳地往后一个趔趄，他面朝学校大门往后退，退到了围墙边的绿化带旁。 他蹲下，也不知蹲了很久。 浓黑的夜色，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程渊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小腿已经蹲得有些僵了。 他去了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没去学校门口，就站在超市对面的的路灯下，指间的烟点燃，他吸了一口，他没抽过烟，以至于呛喉的烟草味直往他喉咙里钻，他一阵猛咳。 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他眼泪却砸了下来。 那么难的日子里，他都没哭过，因为眼泪不会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也不会让他悲苦的生活有一丁点的改善。 可是一想到喜欢的女孩子就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心就止不住得疼。 这么多年，他没怪过他的父亲，可这一刻，他在心里怨了、恨了。 可是再怨再恨又能怎样呢？ 从他降临这个世界开始，他能决定的东西就很少，他决定不了自己的出世，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更决定不了他母亲的死以及他父亲的罪。 他能做的就是接受，接受母亲被杀害的痛，接受父亲因恨生怨而杀人的事实，接受世人对他的厌恶与唾骂。 路灯投下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拉长。 原本万里无星辰的夜空里不知什么时候冒了一颗星星出来，一闪一闪的光亮，却照不进他黑漆漆的眼底。 终于等到对面学校里的的铃声打响，程渊大步往对面去。 顾黎是第一个冲出学校的，她笑脸盈盈地面对着一脸阴郁的程渊：“我们走吧。” 程渊接过她手里的车把，声音低低的：“我叫了外卖，回去差不多能到了。” “好。”顾黎下课的时候没去食堂买包子吃，她留了肚子。 回去的路上，顾黎依旧用手臂半圈在他的腰上，风把她的马尾吹得偏向一侧，程渊突然用左手覆在了她的右手上。 许是想再这样和她多呆一会儿，他骑得不快，平时顾黎差不多用了十五六分钟的路程，程渊花了二十多分钟。 到楼下的时候，外卖小哥的电动车也刚停。 顾黎跳下车朝外卖小哥喊：“你好，是302的外卖吗？” 外卖小哥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是。” 顾黎跑过去：“给我吧。” 上了楼，进了家门，顾黎坐在小凳子上吃着汉堡，程渊都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顾黎把袋子里的汉堡递给他：“你吃呀！” 程渊摇头，把可乐给她：“我不饿。” 顾黎不傻，从关菲菲出现后，他的情绪就不对了，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阴沉沉的低气压，也看得见他眼底的冰凉，顾黎把手里的汉堡放下，喝了口可乐。 她拉着程渊坐到了沙发上。 她试探着问：“那个女的说的事，是我能知道的吗？”说实话，她很好奇。 程渊就知道她会问，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滑开，他在学校门口等她的时候，他就决定了，也准备好了。 他把手机递给她。 顾黎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在看到页面上的新闻报道，她一双好看的眉拧了起来。 当程渊看见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的那一刻，他那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不由得攥紧了腿上的牛仔裤布料。 平时不过眨眼而过的一两分钟在这一刻尤为漫长。 顾黎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才抬眼看他：“是你父亲吗？”新闻里杀了四个人的男人也姓程。 程渊点头。 顾黎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问他：“那一年，你几岁？” 他说：“十五岁。” 十五岁，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 顾黎没有再问下去，说实话，她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好问的。 程渊见她不说话，心脏一阵发紧。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喊她的名字：“顾黎，”他心里很慌，脸色微微泛白，眼里压着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积聚。 他声音微颤：“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眼眶发酸，眼底漫上一层雾气：“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 他这样央求而卑微的语气让顾黎眼眶一热，他看着他眼里的眼泪滑下来，她没说话，伸手抱住了他。 程渊猝不及防得全身一僵。 顾黎问他：“这些年，他们都是那样嘲笑你的吗？”像傍晚那个女的那样，用阴阳怪气的调子对他指指点点吗？ 她哪里知道，他经历的何止是阴阳怪气的指指点点。 她这样温声细语的，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哽咽着“嗯”了一声。 她右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说：“不要哭，我们不要理那些人就好了。” 不理就好了吗？ 那她呢？ 以后还会理他吗？ 被抱着的程渊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梦就醒了。 顾黎突然话锋一转：“上次给你做的樱桃糖，你吃完了吗？” 程渊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懵了一下，顾黎松开搂着他的手，程渊那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就搂住了她的腰：“你别走。” 顾黎扑哧地笑出声来：“我走去哪呀？” 他不说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通过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穿她心底。 他想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嫌弃他，会不会对他心生恐惧。 可是她却只字不提了，他一颗心惶惶不安地往下坠。 他旁敲侧击着问她：“你以后、还让我给你补课吗？” 顾黎点头：“当然啦！我还要指望你考上浙大呢！” 他继续问：“那、那之前我们说好的，等你、等你高考完……”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还作数吗？ 可他不敢继续问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这样坦露在她的面前。 自卑的让他抬不起头。 偏偏，顾黎挑起了他的下巴：“程渊，”她看着他那双没有光的眼睛：“我们拉过勾的。” 很幼稚的一个承诺方式。 可她不觉得幼稚，她说：“高考结束的那一天，6月8号，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她略微‘警告’的语气：“ 我可是很有仪式感的，你要记住我们的每个纪念日，每个纪念日，我都要受到礼物，”她声音渐渐柔下来，“一朵花，一个发圈，一杯芋泥鲜奶，都可以。” 他眼睛突然一亮，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惊喜：“你不会走，是不是？”不会因为他的父亲杀过人就不要他，是不是？ “笨蛋！”她嘴巴一嘟：“我干嘛要走！”她温声细语的，说出来的话却又莫名让人想笑：“丢下你这么帅的一个帅哥，我走？我傻啊！” 一句话，把他逗得嘴角弯了少许，那双红红的眼瞳里，终于有了光。 * 王雪琴踩着时间来把顾黎接走了。 程渊站在阳台上，他目送着喜欢的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后，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小小的四方形的糖纸，喃喃自语：“你是来救我的吗?” 也许，她真的是来救她的。 坐在车后座的顾黎扭着头往身后渐渐远去的三楼阳台的窗户看。 所以，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在被人怀疑、指责、嘲讽的时候，有人陪着他、安慰他吗？ 他说：“以前，我很信命的。” 可他才20岁，本该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敢与世界抗争的年纪。 可他却被不公的现实一步步逼退到了墙角。 是啊，不信命还能怎样呢？ 临走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弯着嘴角对她笑：“可是我遇见你了。” 意外的是，她来了。 是她让他尝到了甜，都说尝过甜头的人最容易贪心，是啊，他有点贪心了。 不仅贪上了嘴里的甜，还贪上了她带给他的美好。 顾黎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程渊发来的短信。 『顾黎，能遇见你，是我最不可思议的事。』 顾黎一整晚都在笑，尽管她那么心疼他，可她却没有在他面前掉一滴泪，可看见程渊发来的这条短信，她终于没忍住眼底的酸涩。 她红着眼眶给他回—— 『程渊，能遇见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这天晚上，顾黎发了一条朋友圈：你从来都不孤独，因为我正在努力地走到你的身边。配图是一张程渊抱着小黎的照片。 当然，顾黎还没有那么大胆，她设置了‘仅他可见’。 程渊看见顾黎发的那条朋友圈后，他怀里的小黎正在抬头看着他。 顾黎用手指戳了戳小黎的胡子，声音温柔绵绵：“小黎……小黎……”他在想，她是不是故意给小黎起名叫‘小黎’呢？ 回去的路上，顾黎跟王雪琴提了一个要求，说她想做糖了。 王雪琴本想着说不行的，可一想到她这次考得还不错，就带着没给顾黎买那块手表的小小的愧疚答应了。 以至于顾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做了满满三大罐的樱桃糖。 当然，她还特意做了9个不一样的，做完偷偷藏在了书包里。 周六下午放学，顾黎去了一家工艺品店，买了一个淡蓝色的心形礼品盒。 星期天上午，程渊准时来了顾黎家。 王雪琴去菜市场了，就顾黎一个人在家，程渊一进门，顾黎就拉着他去了他的房间，她鬼鬼祟祟的从枕头底下把那淡蓝色的心形礼盒拿出来背在身后。 她也学他：“你把眼睛闭上。” 程渊乖乖闭上了眼。 顾黎：“手伸出来。” 程渊乖乖把手伸出来。 顾黎把礼盒放在了他掌心上，脸上有淡淡的羞：“把眼睛睁开吧。” 程渊乖乖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心形的小盒子。 他就要打开，却被顾黎制止住了：“回家再看！” 哦，他很听话，把盒子放进了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撑得鼓鼓的。 她说：“以后你们学校再有对你示好的女生，你要跟她们说你有女朋友了。”虽然是未来时的。 程渊今天乖巧地像个听话的小女友：“好。” 顾黎昨晚临睡前想到了一个问题，但她不知道该不该问，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你爸爸不在了，那你妈妈呢？” 程渊没跟她说他妈妈的事。 他眸子微微暗了一下：“她也不在了。” 他以为她会问原因，却没想顾黎话锋一转：“那今年，你来我家过年，”她在后面加了一句：“好不好？”像征求又像央求。 程渊愣了一下。 顾黎见他不说话：“你不想跟我一起过年啊？” 程渊忙摇头，他当然想，可是她父母那边肯定会问到他的家人，那他要怎么说？ 顾黎当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她一拍胸脯：“我爸妈那边，我来解决。” 没等程渊反应过来，就听见楼下传来王雪琴的声音—— “刘奶奶，锻炼回来啦？” 顾黎赶紧推着程渊出了房间去了客厅。 大门一打开，王雪琴就听见顾黎的声音—— “那这题呢？” 王雪琴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程渊来啦！”她总是在‘程渊’和‘程老师’之间随意切换。 程渊扭头：“阿姨。” 王雪琴换了鞋，扬了扬手里的红色塑料袋：“阿姨中午给你做白灼大虾！” 王雪琴对程渊是真的好，好到一想到自己瞒着她‘觊觎’她的女儿，程渊就不敢直面她的眼睛。 程渊收起一切的‘歪心思’，用笔点了下顾黎面前的数学书：“抓紧时间看下一题。” 顾黎的视线落在他突然严肃的脸上。 “？” 玩变脸吗？ 中午吃完饭，程渊提出要回去的时候，王雪琴没让：“今个外头太冷了，你就别来回跑了，去沙发上休息会儿。” 没等程渊说话，王雪琴就拎着饭盒换鞋了：“顾黎，我去给你爸送饭了啊。” 想到王雪琴刚刚说的‘今个外头太冷了，’程渊忙跑到门口：“阿姨，要不我去给叔叔送饭吧。” 王雪琴一愣，反应过来忙摆手：“怎么能让你送！”他可是她请来给顾黎补课的家教老师！哪有让人家帮忙送饭的道理！ 可程渊却从她手里抢过了饭盒：“正好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王雪琴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程渊‘急不可耐’地穿上鞋、开了门、跑了出去。 王雪琴想不通，就去问吃撑了肚子半躺在沙发上的顾黎：“怎么回事？” 顾黎也云里雾里的，毕竟从王雪琴回来后，程渊那张温柔脸就变成了严肃脸：“大概是因为你对人家太好了，人家想做点什么感谢你吧。” 王雪琴呵呵：“你也知道要感谢？我一天三顿给你做饭，怎么没见你伸个手？”都不如个外人！ 顾黎托着肚子无言以对。 顾黎家的零食店，程渊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原来就是那次他去找糖的那家。 所以他猜想，大概他第一次去顾黎家的时候，顾茂就认出了他。 “叔叔。” 顾茂正蹲在柜台里的地上，在翻什么东西，他抬头，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他不像王雪琴那样，一口一个‘程老师’。 程渊把饭盒放到柜台上：“我来给您送饭。” 顾茂：“……”王雪琴现在都舍得使唤这小子了？ 顾茂从地上站起来，盯着程渊问：“顾黎她妈让你来的？” 程渊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顾茂在心里呵呵，敢情是来献殷勤的啊。 因为顾茂知道他对顾黎的‘鬼心思’，以至于让他有种：你给糖，我就接着的不拒绝心里。 谁让他一个假‘老师’惦记他的闺女。 顾茂打开饭盒，开始吃起来，程渊就站在柜台外看着他吃。 顾茂虽然没去看他，但程渊那紧盯着人的眼神让顾茂浑身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来是有话对他说的。 “叔叔。” 看吧，被他猜中了吧！ 顾茂依旧没抬头，边吃边“嗯”了一声。 程渊两手紧张地冒汗：“叔叔，要是顾黎考上了浙大，您能同意我们吗？” 顾茂咀嚼的腮帮子一顿，他抬头，双眼微微眯了眯：“她要是考不上浙大呢？” 程渊一脸认真：“我会让她考上的。” 顾茂想笑，真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他轻哼一声：“年轻人，话别说得这么满。” 程渊不反驳他，依旧纠结于他的问题：“如果能，您能同意我们吗？” 顾黎要是真能考上浙大，别说是他这个老父亲了，就是家里那处在更年期边缘的‘老母亲’，估计都能蹦跶到天上去。 同意他们在一起？ 这还算个事吗？ 当然，顾茂不会这么说，他一老本整的：“等她真考上了浙大再说。” 好吧，程渊豁出去了：“那以后每个周六下午放学，我再给她补两个小时，周日的时间也改一下，上午和下午各三个小时。” 顾茂直接懵了，这得多少钱啊！ 他看了眼旁边的计算器…… 程渊继续：“寒假，估计顾黎那能有十天左右的假，到时，我也会每天都给她补课的。” 顾茂那不太够用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一个小时280，一天6个小时，那就是一天一千…六百八… 顾茂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当顾茂晚上回来跟王雪琴提这事的时候，王雪琴也懵了：“他真这么说？” 顾茂点头。 谁知，王雪琴一拍大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闺女的前途，她豁出去了！ 顾茂按住她激动得抖动的肩膀：“你想清楚了！”那得多少钱啊！ 这哪需要想！ 王雪琴语重心长：“咱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 顾茂已经不知道了。 “不就是为了孩子？”王雪琴咂嘴：“程渊这孩子真是……”她站起来：“太负责任了！” 顾茂在心里哼哼。 是够负责任的，都把他的闺女给负走了。 王雪琴奔出房间，站在顾黎的房间门口：“顾黎，你睡了吗？”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不过顾黎还没睡，她还在写程渊下午给她布置的数学题，一想到她还有程渊不知在哪买的两套英语试卷没写，她头都大了。 顾黎停下手里的笔：“还没呢，怎么了？” 王雪琴拧开门，站在门口，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还在学习啊！”她这个闺女，现在真是被程老师□□得不要太上进。 “妈跟你商量个事。”王雪琴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顾黎转过身：“什么事？” 王雪琴就把调整后的补课时间跟她说了。 顾黎呆滞了几秒：“你要我学死啊？” “你这孩子！”王雪琴呸呸呸：“人家程老师可是为你好！” 程老师？ 顾黎又呆滞了几秒：“他提出来的？” “对啊！”王雪琴把手按在顾黎的肩膀上，再次语重心长：“苦也就苦这几个月，真要拿到了浙大的录取通知书，就等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顾黎：“……” 王雪琴继续语重心长：“人家程老师连年都不回去过，都留下来给你补课，这样的老师，你上哪找去！” 年都不回去过了。 顾黎下意识就问：“那他过年在哪过？” 咦？ 王雪琴一直处在激动的边缘，就没细想这事，她懵了一下：“对哦，那他过年……” 顾黎把那要命又鬼畜的补课时间暂时忽略掉，她在心里嘿嘿，“要不让他来咱家过年？” 诶？ 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王雪琴更在意的是：“补课的事你答应了？” 顾黎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到底是她魔高一尺，还是她这个鬼精的母亲道高一丈？ 不过一想到程渊能和自己在一起过年，顾黎作势‘叹口气’：“行吧。” 王雪琴一走，顾黎就给程渊发了个短信：『你可真厉害，这么掩人耳目的理由都能被你想到！』 程渊也还没睡呢，他明天上午没课，正在电脑前存他的小说稿。 从顾黎的短信里，程渊猜到应该是顾茂把补课的事跟她说了，不过他的本意可不是顾黎想的那样。 他回道：『你以后每天早上都要五点起床背英语。』 他回得词不达意呢。 顾黎以为他在装：『小心思可以呀！』 程渊嘴里的樱桃糖刚刚融化完，他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那个浅蓝色的小盒子，盒子里是顾黎亲手做的9支心形的棒棒糖。 程渊：『顾黎，我想和你手牵着手走遍浙大的每一个角落。』 在顾黎看来，这是一句情话。 顾黎红着脸回了一个：『可我想让你背着我走遍浙大的每一个角落。』 既然他们的目的一致—— 程渊：『那就好好努力，今晚把我留给你的所有卷子做完。』 本来还满心欢喜的顾黎嘴角抽了抽。 所有的小快乐在这一瞬间死掉了。 第24章 而 周二上午, 程渊一进教室，李晓飞就神神秘秘地从后面的座位挪到了他旁边。 “嗳，听说了吗, 关菲菲和物理系的那个周轩处对象了！” 程渊对关菲菲的事不感兴趣：“没听说。” 李晓飞要说的当然不止这个事：“我之前还以为她这人还凑合，没想到——” 程渊听出李晓飞话里有话：“什么？” 李晓飞压低了声音：“四处造你的谣呢！” 程渊短暂地沉默后, 问他：“除了说我，有说其他的吗？”说他可以，但他不想顾黎被人说三道四。 李晓飞嘿嘿笑：“你觉得爱而不得的女人，会只说你吗？”说的好像他很了解女人似的。 程渊皱了下眉，刚想问他具体的, 就被李晓飞的八卦打乱了思绪。 “你那个未来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 程渊垂下眼睫：“等她高考完再说吧。” 高考……？ “不是吧？”李晓飞惊讶的不要不要的：“你小子找了个未成年啊！” 程渊立即反驳道：“你别乱说, ”他眼睫毛乱颤：“她已经成年了。” 再成年不也还是个高中生？ 李晓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看不上咱们学校追你的那些女的，原来你喜欢小的！” 程渊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你小点声, ”他垂着头辩解：“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 李晓飞才不信他的‘鬼话’。 顿了几秒, 李晓飞问了个他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她知道你的事吗？” 程渊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李晓飞当即打了个响指：“这女的不错，赶明她高考完，兄弟要请她吃饭！” 话落, 他朝程渊勾了勾手指：“有照片吗, 给哥们瞅瞅呗？” 话说他和程渊熟识也有半年多了, 追程渊的那些女孩子也算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浓妆艳抹的、清纯可爱的、羞涩的、甚至还有一个很中性的。 可程渊总是一副吃斋和尚的姿态，说真的, 李晓飞是真的好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李晓飞见他没动作，啧啧两声：“就看看, 你还怕我把她看掉两块肉啊？”他催促：“赶紧的。” 程渊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就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给他看了一张上次顾黎来他们学校, 他给她拍的一张照片。 当李晓飞看见程渊嘴里所谓的‘未来女朋友’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他瞠舌：“难怪你看不上关菲菲。” 要是他，他也不选关菲菲啊！ 李晓飞细细地看：“还有酒窝呢？” 程渊把手机抢了回去，岔开话题：“老师来了。” 李晓飞抬头：“……” 呵呵，万年冷淡脸居然还会诈人哦！ 这是被拉下神坛了啊！ 被拉下神坛的万年吃斋小和尚下午一放学就打车去了离他学校八公里之外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块最近火到天际的名叫‘咬我’的海苔三明治。 买完三明治，他又去了顾黎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了一杯芋泥鲜奶。 他站在顾黎的学校大门口，给顾黎发短信。 顾黎收到他的短信后屁颠屁颠地从食堂里跑出来，她手里是一个刚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程渊见她腮帮子鼓鼓的，就问她吃的什么。 顾黎被包子噎的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鲜奶，狠狠吸了两大口才回答他：“包子啊！” 自从上次和顾黎一家吃了那顿火锅后，程渊就有了心里阴影，他簇着眉头问：“零花钱是不是不够花？” 顾黎哪敢说她每天的零花钱有一半都砸给了她的大神‘不及’了呢！ 她摇头：“我就是想吃包子了。”话落，她心里怂唧唧，莫名有种出轨的感觉是什么鬼？ 可天地良心，她真不是喜欢她的大神，她就是喜欢看大神写的小说。 程渊把口袋里的海苔三明治给她：“以后晚上你别去食堂吃了，我给你带好吃的来。” 顾黎愣了一下：“每天吗？” “嗯，”程渊认真不能再认真的表情：“你要是有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 未来男朋友太好，让她有点感动呢。 毕竟她是他的未来女朋友，她也不客气了：“明天你给我买两个麻圆吧。” “好。” 为了表示“感谢”，顾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是跟她之前做的樱桃糖不一样的形状和糖纸。 “以后呢，你每一次来，我就送你一颗。”她把糖塞进他的口袋，还警告：“回去的路上就要吃！” 程渊很听话，回去的路上才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剥开糖纸，程渊笑了。 是一颗圆形的紫色糖块，糖块上还有字—— 是他的姓：程。 所以，明天的糖块上面是什么字呢？ 是他的字：“渊”吗？ 果不其然，第二天，程渊用两个麻圆和一杯芋泥鲜奶换了一块印了一个‘渊’字的草莓味的水果糖。 不过…… 程渊觉得这两块糖的味道都没有她之前做的樱桃糖好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渊把每天他收到的糖吃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上面的字记在小四方形的便利贴上。 渐渐的，黄色便利贴上的字越来越多。 多到顾黎的月考总分考了559，多到顾黎的寒假期末考试结束，多到顾黎拿着总分571的各科期末考试试卷铺在了王雪琴的面前。 王雪琴激动地抱着顾黎在原地转圈圈。 老母亲喜极而泣，抱着顾黎在她脸上和额头上一阵乱亲：“我的乖女儿，你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 而此时，程渊看着那黄色便利贴上的一串字也在笑—— 『程渊，这世上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比如我，以后你的喜怒哀乐都由我来心疼。』 程渊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他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的《过于喧嚣的孤独》，书里夹着的全是一张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白色的印着樱桃图案的糖纸。 他吃过的每一块的樱桃糖纸，他都没有丢。 程渊把那张黄色便利贴一同夹了进去。 “喵呜～” 程渊扭头，看见小黎蹲在房间门口。 “小黎，过来。”他现在每次喊小黎，脑海里就想到那张盛了满满笑意的一张脸。 小黎慢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身子一跃跳到了他腿上。 程渊摸着它的小脑袋：“明天是大年三十，怎么办，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他要去顾黎家过年。 邀请的短信和电话从顾黎一放寒假，程渊就收到了不下十个，最开始，他没答应，毕竟他现在是一个‘外人’的身份，尽管他知道顾黎是真心真意想让他去，可他还是觉得有诸多‘不妥’。 可是王雪琴拿出一副‘你不来我们家过年，我们全家就去你家过年’的执拗劲，程渊只好答应。 天像是压抑了好几天的坏情绪，终于在今天得以纾解。 程渊出门的时候，寒凉的天落了雨。 十点的时候，顾黎的短信发来：『你什么时候来啊？』 程渊正在超市里买东西，他站在酒水区，身前的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好几个礼品盒。 他问顾黎：『我几点过去合适？』 顾黎秒回：『你现在过来就很合适。』 程渊弯着嘴角：『我在超市，等下给你买点零食就过去。』 在吃的方面，顾黎一点都不跟他客气：『那你给我买点薯片，我要麻辣龙虾口味的，还有果冻，要那种可以吸的，还有柠檬味的格力高。』 顾黎吃零食的口味，程渊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他问：『要喝黄桃燕麦味的酸奶吗？』 顾黎发了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包：『良心未来式男友啊！』 程渊轻笑出声，当他在键盘里输入zaijiadengwo的一串拼音时，他手指停住。 在家等我…… 未来的某一天，她和他是不是真会有个家呢？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家了，逢年过节都是他一个人，别说朋友，就连亲戚都对他敬而远之。 程渊看着手机屏保上顾黎的笑脸，他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 家。 他今天要在他喜欢的女孩子家过年呢。 * 因为是大年三十，顾黎就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早起背英语单词，她刷完牙洗完脸，就抱着手机重新窝回了床上。 之前因为忙于考试，顾黎已经有很久没看小说了。 当她打开手机里的小说APP，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的大神竟然开了一个预收文—— 《那颗樱桃糖》 顾黎那刚窝下去的身子立即坐正了。 文案寥寥几句—— 【世界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他背负太多，而她的出现，却成了他的灵丹妙药，为他点亮了阑珊处的灯火。】 犯罪小说家竟然改写甜宠文了？ 顾黎先是震惊，而后就是皱眉。 不及？樱桃糖？ 程渊的微信昵称也是不及，她也送了他好些樱桃糖。 要不要这么巧？ 顾黎那双漂亮的眸子转啊转…… 如果是巧合的话，那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顾黎又点开不及的连载文《杜冷丁》，她翻了翻目录，已经连载到了24章。 下面的评论区可真是热闹异常，因为预收文不能评论，书粉就追到《杜冷丁》下面进行轰炸式的提问。 评论区里有的书粉表示会继续追，但也有一批书粉表情很苦恼在犹豫是不是要弃。毕竟不及之前所写的文里从来都没有男女感情。 顾黎翻了100条，没见不及回复一条。 顾黎看着那六红一灰六红一灰的小花朵，细腻的小心思让她打开了日历对照着那灰白色的小红花，对比的结果就是：每个缺更的日子都是周日。 每个周日，程渊都要给她补课。 这么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乱想。 如果程渊就是不及…… 顾黎眼眶红了。 她想起那天，他喂流浪猫的时候，那张脸明明温柔得像四月里的江南水乡，可抬头的一瞬间，眼里的光却很悲伤，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就像他写的小说。 他每本小说她都看过，看了不止一遍，明明是很血腥的犯罪小说，可他笔下的每个罪犯都有让她心疼的身世背景。 她一度很好奇，这个作者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写出那么细腻的心理感受，包括那些罪犯的家人，立足在这个世界上所承受的唾弃和谩骂，字里行间都像是他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过的。 如今看来，那些让她拧着眉揪着心看完的故事，在写出来之前，所有的所有，他早已经历和承受了。 所以，他不是纯粹地在编故事，他是把他的故事都带入到了他的每篇小说里。 顾黎几乎已经肯定：她的大神‘不及’就是程渊。 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男孩子。 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男孩子，每天晚上都会给她买一杯她爱喝的芋泥鲜奶送到学校。 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男孩子，聊天从来不让她垫底，电话总是让她先挂。 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男孩子，用他的文字“害”她砸了好多好多地雷哦。 程渊提着满满两手的东西在十一点的时候站在了顾黎家的门口。 是顾黎去开的门。 在她看见程渊那被雨水淋湿的肩膀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时，她眼眶一热。 她好想抱抱他哦。 可家里有王雪琴和顾茂在，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泛滥，她掩掉眼底的情绪，弯着眉眼喊：“程老师。” 耳朵贼尖的王雪琴湿着两手从厨房里跑出来，她那个高兴的劲儿啊：“程老师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她看见程渊手里提了那么多的东西，弯着眉眼在责怪：“你看你，让你来吃顿饭，你还花钱买这些东西！” 程渊换上拖鞋，把四个礼盒给王雪琴：“阿姨，您今天就别喊我老师了，”他故作随意的语气，但礼貌有加：“您就把我当顾黎的朋友，”他想了想，又赶紧加了一句：“同学也行。” 王雪琴咧嘴笑：“你要能把顾黎当朋友，那真是她的荣幸！” 顾黎呵呵着心想：那要是男朋友呢？ 顾茂在厨房也听到了这句，他无语地摇了摇头走了出来，他身上系了个粉色的围裙，很可爱。 程渊立即弯腰，端着‘你我心知肚明’的态度，把手里的两瓶超贵的好酒递到他面前：“叔叔新年好。” “嗯，”顾茂不咸不淡的语气：“新年好。”他不像王雪琴那般‘谄媚’，像是随手接过了程渊手里的酒，但他的小眉毛在看见酒盒上的字时，双眉不禁一挑。 这小子，是下了血本啊！ 王雪琴很不满他的态度，都想用脚后跟踩他的脚尖。 顾茂接收到王雪琴那死亡凝视，忙又加了一句：“赶紧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们洗点水果。” 王雪琴这才给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她脸一扭，对着程渊笑得眼睛里参了很多个小星星，每一颗小星星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真是太喜欢这孩子了。 两人继续回厨房里忙，顾黎和程渊就去了客厅的沙发里坐着。 茶几上放着程渊刚从超市买给她的一大袋的零食。 不过顾黎现在对零食没兴趣，她现在对她的‘大神’有兴趣。 但她不能明说，她话里藏话：“你作文好吗？” 她话题突然跳跃，程渊一时没接住，他“啊？”了一声，说：“还、还可以。” 写了那么多的好词好句，顾黎还曾经在作文里借鉴过他的文字，她又问：“你平时不上课的时候都在家干嘛？”是不是全是写小说？ 程渊一脸茫然地回答：“就、写点东西。”他倒也没遮掩，但也没细说。 但顾黎可不准备把她已经知道了的秘密让他知道，毕竟，她现在是他下一个文里的女主角。 一想到自己活成了书里的女主，顾黎就掩不住地兴奋，以后她就可以磕她和她未来男朋友的糖了。 真想知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纯属虚构还是事实改编呢？ 还没开文就6万多的收藏量了呢！ 哎呀呀，顾黎有点飘了。 程渊看着她那丰富的自娱自乐的小表情，更懵了：“怎么了？”那笑含羞带娇的。 顾黎咳咳两声，“没事，就是、就是你来过年，我高兴。” 她是真高兴，一想到明年，他就可以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再来她家过年，她就更高兴了。 顾茂端着一盘切好的过年卖到六块钱一斤的西瓜放在茶几上，“吃点水果，”他话不多说，又转身往厨房去，到了厨房门口，又扭了下头偷窥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房子里四个人，就他老婆被蒙在鼓里，顾茂皱着眉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了。 王雪琴在切辣椒。 顾茂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旁敲侧击：“你说，咱闺女要是找了个像程渊那样的男朋友……”他表情淡淡，但话里暗藏玄机。 王雪琴哼哼：“那你就偷着乐吧！” 顾茂：“……”所以，是他在杞人忧天咯？ 得！ 当他什么都没说吧！ 一顿年三十的午饭，从十二点吃到了一点半。 饭桌上，程渊用果汁代酒敬了顾茂和王雪琴好几轮。 顾茂看着王雪琴那热情劲，一个劲地给对面的程渊夹菜，他那罪恶感莫名地被浇灭了。 有句话不是说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还不是丈母娘呢，就欢喜成这样。 顾茂端起酒杯，朝两个‘暗度陈仓’的小年轻举杯：“好好学习啊，当务之急就是考大学，什么都别想！” 他表情和蔼，但话里藏着话呢。 程渊和顾黎秒懂，两人端着果汁，几乎异口同声—— “老爸放心。” “叔叔放心。” 放心个屁，顾茂才不放心，两个人这么朝夕相处的，也不知有没有拉拉小手……亲亲小…… 顾茂不敢往下想，他继续叮嘱：“晚上补课的时候，要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程渊：“你要记住，不要急于求成，要按部就班地来！”他觉得他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那小子就是傻应该也听出来了。 况且也不傻，能考上浙大，那脑子得多好使啊！ 程渊一个劲地点头说“嗯”。 顾茂又唐僧念经似的说了一大箩筐，王雪琴都被他说烦了：“你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话这么多？” 顾茂在心里哼哼：就你心大，你对面坐着的男人，已经跟我预定了你的闺女！ 王雪琴又给程渊夹了一个大虾：程渊，你吃你的，别理他。” 顾茂继续心里哼哼：平时鬼精鬼精的，现在看来，真是傻精！ 下午，王雪琴拉着顾茂要去□□联，顾茂‘不放心’两个孩子在家，杵在客厅不愿去。 王雪琴拉下脸：“一年到头终于能歇两天，你就不能陪我去逛逛？” 顾茂：“……”说的好像他平时没陪她逛过似的。 程渊看出顾茂的担心，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叔叔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正在嗑瓜子的顾黎手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刚要开口留他—— 王雪琴就先开口了：“你现在回去干吗，晚上在这吃完年夜饭再回去！” 顾茂：“……”也不知道他自己在这瞎担心个什么劲。 顾茂刚想伸手抓一把瓜子—— 王雪琴河东狮吼：“你还不走！” 顾茂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就很无语的那种。 临走前，顾茂站在门口：“你俩要是没事就看看书。” 王雪琴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大年三十，你就不能让闺女歇歇？” 顾茂：“……” 得！也不知以前是谁恨不得闺女一天24小时都埋在书的海洋里！ 大门关上，程渊看向顾黎，顾黎也看向他。 两人足足对视十几秒。 大概是因为顾茂那一句句暗语，让气氛变得尤其尴尬。 程渊抿了抿唇说：“要不、我、我给你讲点题？” 顾黎嘴唇上还沾着一瓣瓜子壳，她眨了眨眼：“我要是考不上浙大，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程渊怔住。 她担心他不要她？ 这不应该是他该担心的事情吗？ 怎么反过来了？ 程渊看着她红润润的唇瓣上的瓜子壳，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那瓣留连她唇瓣的瓜子壳给捏掉。 顾黎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 真的是下意识的。 程渊把指尖的瓜子壳给她看，顾黎脸红地用指腹在唇瓣上蹭了蹭。 墙上的挂钟在有节奏地哒哒作响。 程渊坐回沙发上，和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他低着头，手搭放在腿上，缓缓开口：“你别不要我就行。”他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劣势一角，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她。 短短的几个字把顾黎的心都说软了。 她往他那边坐近一点，又坐近一点，再坐近一点，直到身上的衣服能蹭到他。 她坐在他的右边，能清楚看见他右眼角下的泪痣，浅咖色的泪痣在这一刻尤其让人心疼。 就是这样精致好看的一张少年相的脸，顾黎总是能看见他眼底的沧桑。 那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她声音软得不像话：“我给你的那些糖，你都吃了吗？” 程渊点头：“吃了。” 顾黎又问：“那字呢？”他还记得吗？ 程渊扭头，他的眼里是她漂亮的一张脸，带着笑，有浅浅的梨涡，不像平日那那样古灵精怪，带了点温柔，还有点认真。 程渊把他吃掉的那些糖上的字说了一遍给她听。 顾黎问：“能记一辈子吗？” 记一辈子？ 程渊没懂她的意思。 他有时候是个直男，不太懂小女生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顾黎拧着眉娇嗔了一句：“笨蛋。” 笨蛋了几秒的程渊这才后知后觉地懂了，他声音很响亮，里面有保证：“能！” 这还差不多，顾黎弯着嘴角把头靠在了他肩上：“学生累了，借程老师的肩膀用用。” 这幌子…… 让人拒绝不了，当然，程老师也不会拒绝。 程渊垂头，看见了她乌黑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以及微微泛红的唇峰。 画面和他第一次见她一样。 “顾黎，”他依旧垂头，自上往下地看她：“你知道我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吗？”他猜她应该不知道。 顾黎果然不知道：“你抢走小黎的那天晚上啊！” 她用了‘抢’，程渊笑：“不是。” 顾黎抬头了：“不是？”她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时候？”他这么好看，见过他的话，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阿昏 程渊提醒她：“国庆放假的时候。” 国庆放假？ 顾黎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国庆……我没去你家附近啊，”她一双眉头皱着：“我们国庆就放了三天假，而且我还去了一趟花县。” 气氛逐渐随意起来，程渊也随意地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就是花县。” “啊？”顾黎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也去花县了吗？” 没等程渊说话，她就立即挥手：“不可能，我绝对没见过你！”她记性才没那么差。 谁知，程渊手一伸，又把她的头给压到了他的肩上，他的掌心覆在她软趴趴的头发上：“想起来了吗？” 顾黎一脸懵：“……” 还没想起来啊，程渊只好把那天在火车上，她靠着他肩睡了一路的情形说了一遍。 顾黎睁大双眼，掩着嘴：“我、我……我靠了你的肩膀睡了一路？”我的天呐！那她有没有流口水？ 程渊一脸失落：“你真不记得了？” 她哪是不记得，她是压根就不知道！ 顾黎脸颊红红，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那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为什么没有把她推开呢？ 大概是因为太多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可她却离他那样近。 当时的他心里暖暖的，一颗心脏也砰砰跳。 不是没有女孩子主动靠近过他，可他却从来都不觉得心动，他的自卑也不允许他心动。 可后来她那样黏着他，他就这么坠入了她毫无意识布下的网。 逃不掉了。 第25章 你 快四点的时候, 顾茂和王雪琴回来了。 门一开，顾茂那小眼神就往客厅的沙发方向瞄，不过, 隔着玄关的玻璃，他也瞄不清楚。 顾茂换了鞋就直奔沙发边—— 顾黎在嗑着瓜子刷手机, 程渊坐姿端正在看电视。 看着还挺规矩的。 顾茂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担心个什么劲，毕竟真要发生点什么，两人也不会在这，就顾黎那每天晚上放学去那臭小子家补课的一个小时里，什么不能发生？ 顾茂咳咳两声：“你俩下午都干嘛了？” 顾黎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好笑的, 在咯咯咯。 程渊两手搭放在腿上, 认真撒谎：“就这样。” 顾茂：“……” 问了个寂寞。 “顾茂”，王雪琴在喊：“去把胶水找给我。”她要贴对联了。 顾茂从抽屉里拿出胶水, 使唤程渊：“喏！” 程渊立即接手, 跑去了。 以前这屋子里，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让顾茂觉得这个家几乎没什么阳气, 这也就多了一个男人, 就让顾茂觉得阴阳莫名就调和了。 程渊帮着王雪琴把对联贴好, 她收起对着程渊的慈母脸, 一脚踢到顾茂的小腿上：“你干嘛使唤程老师！” 顾茂摊手：“程老师比我高啊！” 这借口莫名让王雪琴觉得他是在夸人家程老师，她也不本着脸了, 是嘲笑：“你也知道你矮啊！” 一米七六的顾茂嘴角抽了抽。 晚饭，吃的是猪肉馅的饺子, 王雪琴顶着‘要让客人吃饱’的心理给程渊盛了满满一大盘。 程渊顶着‘在别人家吃饭要吃完’的心态吃撑了肚子，筷子放下的那一刻，他打了个饱嗝。 王雪琴满意了：“程老师吃饱了吧？” 程渊点头, 何止是吃饱，他觉得明天早上也不用吃了。 七点四十，程渊提出要回家，王雪琴就没再挽留，她给程渊又装了一大袋的饺子，让他饿的时候吃。 看见饺子有点怕的程渊提着那袋饺子走到门口，他喊在沙发里嘟嘴的顾黎：“初二下午，我来给你补课。” 顾黎鼻腔里哼哼。 顾茂在心里哼哼：不就男朋友走了吗，至于吗，初二不就又见面了吗！ 他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想什么呢，还不是男朋友！！ 程渊知道自己把她惹生气了，一到楼下就给顾黎发了道歉的短信。 不及：『在你家呆了一天，再呆下去不好，别生气好不好？撇嘴GIF』 顾黎看完短信，不回。 不及：『后天就能见到了，不气了好不好？可怜GIF』 顾黎还是不回。 不及：『怎样能不生气啊？摸摸头GIF』 顾黎还是不回。 不及：『找一天下午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跪键盘GIP』 顾黎这下没忍住，被程渊那不知在哪找的跪键盘的表情包给逗笑了。 但她很傲娇，给程渊发了一个『哼，不原谅你GIF。』 程渊耐心好得不得了，继续哄：『初三送你一个新年礼物，求原谅GIF。』 这次，顾黎回了：『是什么？』 女人啊！ 程渊卖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拉手GIF』 顾黎也不在客厅呆着了，她回了房间，开始跟她的未来男友发语音。 在客厅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的顾茂哼哼：肯定是和那臭小子发短信打电话去了，要不是看你成绩越来越好，我真是要把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断。 刚走到楼下的程渊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眼被风刮得簌簌作响的树叶。 他在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把顾黎带出来看场电影呢？ 他在这边苦恼，那边的顾黎可没他那么惆怅，她从柜子里把上次程渊送她的那条项链给找出来了，她可会藏东西了，把项链藏在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她把项链戴脖子上，然后自拍了几张纯锁骨的照片给程渊发了过去，还附带一句：新年福利哦。 照片里的人颈子很白，锁骨也漂亮的不像话，看得程渊吞咽了下，寒冬腊月的天，把他都看热了。 九点，顾黎收到了一条短信，依旧是程渊的，顾黎点开，是一条30多秒的语音。 “If you were a teardrop;In my eye，For fear of losing you，I would never cry And if the golden sun，Should cease to shine its light，Just one □□ile from you， would” 念诗的人声如泉籁，一字一句从话筒里传进她的耳廓，顾黎听了3遍之后翻译成中文：如果你是我眼里的一滴泪，为了不失去你，我将永不哭泣;如果金色的阳光，停止了它耀眼的光芒，你的一个微笑，将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她像他一样，用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满心的小欢喜和小感动用语音发了过去。 程渊侧躺在床上，女孩子甜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静谧的房间里流转。 快十点的时候，顾茂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打瞌睡的王雪琴，他进房间给她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然后轻轻敲了敲顾黎房间的门。 顾黎还没睡，“进来。” 顾茂拧开门柄进去，他心里憋着疑问呢：“跟爸聊会儿？” 顾黎正在看程渊写的小说《杜冷丁》，她放下手机：“聊什么？” 顾茂把门关上，坐到了她书桌前的椅子上，顾黎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他：“聊程渊？” 顾茂在心里哼哼：还挺聪明。 他问正题：“大过年的，他不回家过年，他父母都不管的吗？”他有点想不通，他已经想不通好几天了，从程渊答应了这事开始。 顾黎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了几下，然后坐起身，她在想，要是把程渊爸爸的事情跟他说了，会不会对她和程渊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她没正面回答，旁敲侧击：“爸，你觉得监狱里哪种犯人最可怕？” 这跟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顾茂皱着眉头问：“我问你他家的事呢，你跟我扯——” 顾黎打断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顾茂想了想：“强.奸.犯，那种对未成年施暴的最不是人了！” 顾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那杀人犯呢？” 杀人犯？ 顾茂不懂了，这都哪跟哪啊？ 顾茂探了身子问道：“怎么，你以后想学法律啊？” 顾黎直摇头，她最怕背书了。 顾茂又问：“那是你们班谁家里人坐牢了？”不然她为什么这么问？ 顾茂也摇头：“你赶紧先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吧！” 哦，顾茂先回答：“杀人要看是为什么杀人啊，那种无缘无故拿把刀跑大街上就杀人的心理扭曲的，你说怕不怕人？” 顾黎：“……” 顾茂着急：“能回答我的了吗？” 顾黎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表情，话到嘴边又改了：“爸，我可先说好，我不管你怎么看他，我以后可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顾茂微微弓着的背被挺直了，闺女这话，是藏着话呢！ 顾茂不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奇心要害死猫了！ 顾黎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他爸妈都不在了。” 顾茂两眼一睁，一脸震惊：“都、都不在了？”那臭小子年纪还这么小！ 顾茂问：“都、都是什么原因不在的？”生病？车祸？还是什么…… 顾黎抿了抿唇：“我只知道他爸爸……”她观察着顾茂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他爸爸、他——” “你这孩子，能不能别这么吞吞吐——” “杀了人！” 顾黎趁着他爸说话的空档滋溜一下给说了出来，然后，就把顾茂给说愣住了。 顾茂眨了眨眼：“杀、杀人……”他反应过来，难怪刚刚一直问他那些个问题呢，顾茂嘴角一抽：“强、强.奸？”他心脏在颤动！ 顾黎无语：“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顾茂抚着心口：“你要把我吓死！”真要是强.奸，他觉得自己过不了心里那关。 顾茂安抚好自己的小心脏，继续问：“那是因为什么杀人？” 顾黎想起程渊给她看的那则新闻，新闻里没说什么原因，只说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杀了被化名的四个男人，以及他父亲最后畏罪自杀，其他的就没说了。 顾黎在事后也没有去查当年的新闻，她点开手机，搜了程渊父亲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当年这起犯罪案件轰动一时，凶犯的犯罪经过被记录的很详细。 看着看着，顾黎就捂住了嘴—— “妻子尸体被分解，凶犯连环杀人报复社会。” “亦为人父，为何手段如此残忍。” “一纸遗书一具尸体，如何将残忍罪行抵免？” “犯罪基因到底会不会遗传？” “为人子的少年，会不会用同样的方法继续报复社会？” 顾茂不明所以地看着闺女那通红的眼眶，从她手里把手机夺了过去。 房间里有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许久，顾茂才抬起头，看向泪流满面的顾黎：“这、这是……”那小子的爸爸？ 杀了四个人？ 最后畏罪自杀？ “爸——”顾黎一张口，泣不成声了：“那不是他的错。” 顾茂没说话，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顾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顾茂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顾黎站在床边，眼眶通红：“我想去找他。” “找……”顾茂看了眼时间，压低声音：“都这么晚了，你妈要是知道了我怎么说？” 顾黎一把拽住了顾茂的手腕：“那你跟我一块去！” 这是要把他拉下水呢！ 顾茂犹豫了几秒，心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慌，有点心疼，反正五味杂瓶说不清的滋味。 “你先跟我说，你去找他干嘛?”该不是大半夜的要去安慰那小子？顾茂乱想了。 顾黎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找他要说什么，可就是想去，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 《杜冷丁》的第十一章 —— 他抬头看天，对那个给他提供上瘾药物的弟弟说：“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没来由的善，但却没有无来由的恶。” 是啊，他爸爸的确杀了人，也的确犯了滔天的罪，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 顾茂终究没抵挡得了闺女那通红的眼眶和撇着嘴的委屈，父女俩偷偷摸摸出了门。 到了程渊住的小区大门口，顾茂扭头：“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啊，你自己把握住分寸。” 看着顾黎下车奔跑的背影，顾茂挠了挠头，他这样堪称‘最佳父亲’了吧！！ 二月底的天，寒风嗖嗖地往人口鼻里灌。 程渊接到顾黎的电话，掀开被子跳下床，裹上外套就出来了。 “顾黎。” 风太大，她头上戴了外套上的帽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风吹得她眼睛酸酸涨涨的，她看着程渊从楼道里跑过来。 她眉眼弯着，用笑盖住情绪。 “你怎么来了？”话落，程渊看见她湿湿的睫毛和通红的眼底。 她哭了。 程渊还以为她在家受了委屈，忙问道：“是叔叔阿姨——” 风把她的鼻头吹红，眼泪让她的嗓音沙哑，她忍着眼泪，伸开双臂，软绵绵地央求：“我能抱抱你吗？”她好想抱他。 程渊没说话，他把身上的外套敞开，把她搂进怀里，抱紧。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清清浅浅的果香洗发水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唇抵在她耳畔，他声音很轻：“怎么了？”她这样，让他心里很慌。 “就是想你了。”她把今晚她知道的，藏在了心里，她试着用略微俏皮的语调掩饰掉喉咙的哽咽：“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你不是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吗？”当时她就好想钻他怀里。 程渊不记得那天穿了什么：“所以呢？” 顾黎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低的不像话，“好喜欢你穿高领的毛衣。”看着好儒雅啊！ 可她声音太轻了，程渊听不清，他问了句：“什么？” 顾黎刚想锤他胸口说他故意，突然想到他的耳朵，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后踮起脚，附他左耳，声音，依旧很轻，但她知道他一定听得见了—— “程渊，我喜欢你，超级喜欢的。” 说完，她双脚回落至地上，头也跟着垂下了。 程渊看着她的发顶，心尖颤动后，他小心翼翼地问她：“顾黎，我能吻你吗？” 吻…… 顾黎一抬头，还没看清他的脸，那好看的唇就落下了。 温热的唇停留在她的额头有数十秒的时间，里头有克制和尊重。 心上人的吻最能红了姑娘的脸，顾黎的脸颊，先是红，然后就一点点开始发烫，一直烫到了她的心尖，她一个转身，踩着碎步就逃了。 没逃多远，她又突然定住脚，接着又踩着小碎步回来，她没敢抬头看他，但是眼睫乱颤，她话都连不成句：“你、你、你生日……”她悄咪咪地偷瞄他一眼：“几号？” 程渊看着她那可可爱爱、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初三。” 初三？ 我的天，那就是大后天。 顾黎眼珠子乱转了几下后慌慌张张地“哦”了一声，又转身逃跑了。 快到拐弯的时候，程渊见她又停住了脚，怎么这么可爱呢？ 程渊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可顾黎只看了他一眼，又跑了…… 这…… 程渊站在原地，失笑出声，今天只是亲了下她的额头啊…… 以后，等他们在一起了，他要是亲了她别的地方…… 冷风在呼啸，可他耳尖在发热。 回去的路上，顾黎突然想起来，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她还在‘不及’连载的《地狱阶梯》下面祝他生日快乐呢，当时她也是看见网站系统给作者发的生日祝福才知道的，刚刚一时大意竟然忘了这茬，于是，顾黎就跟顾茂提了一个‘小要求’。 顾茂正在开车，他眼一掀：“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啊！” 顾黎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嘟着小嘴在叫嚣：“就半天嘛！小气！” 他小气？ 顾茂被气笑了：“你见过有我这么大度的家长吗？”都带着她来跟男孩子见面了，这要说出去，谁信，这要是被家里那个知道，还不生吞活剥了他！ 顾黎梗着脖子耍赖：“我不管！” 顾茂：“……”这闺女真要被他惯到天上去了。 硬的不行，顾茂就来软的：“就算我同意了，你妈要是知道了，这以后，咱爷俩还有好日子过吗？” 顾黎嘟嘴：“我就陪他过个生日而已，又不干别的。” 顾茂继续软话哄：“生日而已，年年都能过，等你考上大学，咱一家三口陪他过！” 顾黎愣了一下，滋溜一下蹿到了中控台的空档里：“你不介意他爸爸那事啊？” 她不说，顾茂差点都忘了这茬，这人老了，记性也差了。 顾黎见他不吭声了，拧着眉：“你说话啊！”急死人了。 顾茂咳咳两声，声音放低：“你不是都说，那不是他的错吗？” YOHO！！ 要不是顾茂在开车，顾黎都想抱住她老爸了：“我就知道，我爸是全世界最通情达理的人！” 顾茂哼哼：“我不介意是我不介意，你妈那关，我可保证不了。” 呀！ 快乐瞬间死掉了。 顾黎挠头：“万一我妈介意，岂不是要棒打鸳鸯？” 顾茂失笑，还棒打鸳鸯呢，这对家里那个恐怕是当头棒喝！ 顾茂给她支了个招：“你就跟你妈说，那天是程老师的生日，他邀请你过生日不就行了！” 诶！ 这个主意不错！ 两人到了楼下，顾茂厉声提醒她：“就只是过个生日啊，你被给我整出其他幺蛾子出来！” 顾黎拍拍他的肩：“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和你未来的女婿会说到做到的！” 顾茂嘴角抽了抽：“……” 还未来女婿呢！ 真是不知羞！ 两人回到家，王雪琴还歪着头躺在沙发上睡，顾黎指了指房间，压低声音：“我先去睡了啊！” 顾茂朝她挥了挥手。 顾黎回到房间，听见外面传来—— “老婆，我抱你进屋睡啊……” 初二上午八点，程渊来给顾黎补课。 程渊没见到顾茂，就问王雪琴：“阿姨，叔叔呢？” 王雪琴在擦玄关上的小摆件：“今天店里开门，他去店里了。” 程渊愣了愣：“初二就开门做生意了吗？” 王雪琴跟故意似的，声音放大朝卫生间的方向：“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天歇歇，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 顾黎今天起晚了，正在刷牙，她一嘴的牙膏泡沫从卫生间的门口探出一个头：“那是你们不愿意给自己自由。” 王雪琴哼哼：“歇一天就赔一天的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你昨天吃的那盘虾要多少钱吗？”80块钱一斤的活虾啊，一斤都称不了几个。 顾黎漱掉嘴里的泡沫，突然，她脑子里一闪，她记得程渊上一个文的霸王票有多少来着？ 她赶紧钻屋里找手机，这一看不要紧，一万多的霸王票啊，还有一个文居然有三万多的霸王票！ 难怪他这么有钱！ 她自己都贡献了不少呢！ 就去年，她把他所有的压岁钱都贡献给了他的那个《地狱阶梯》，顾黎翻看了一下，对，1700块！因为那1700块，她稳坐第四‘霸王’位置！ 还有其他几个文，顾黎算了算，天，她在他身上砸了有6000多块钱呢！ 所以她一直在‘养活’她未来男朋友咯！ 好憋屈，她省吃俭用的，今天要是别的女孩子成了他的女朋友，那他是不是就要拿着她牙缝里省的钱给他女朋友的爸爸买羊绒衫买酒，给他女朋友的妈妈买羽绒服买燕窝？ 幸亏是她男朋友，哦，未来男朋友。 要不就亏大发了！ 当程渊坐在沙发上，一个抬眼，对上了顾黎的死亡凝视，他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客厅的另一个方向——王雪琴。 王雪琴在踮脚擦冰箱。 程渊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顾黎用口型回他：“坏蛋！” 程渊：“……”这要是她心情好，‘坏蛋’两个字肯定就是褒义词，可她现在的脸色…… 是生气了吗？ 他也没惹她呀？ 好惆怅。 程渊又瞄了一眼王雪琴，然后给顾黎发短信：『你刚刚是说我坏蛋吗？』他怕自己理解错。 顾黎在心疼她的钱：『明天你不是生日吗，你要请我吃饭！』6000块能吃好多顿饭了！ 程渊答应得爽快极了：『你不说，我也要请你吃饭啊！』 顾黎不被他一顿饭而折腰：『你还要请我看电影！』6000块能看多少场电影了！ 程渊抬头看了她一眼，给她回：『好！』 顾黎继续‘压榨’：『我还要吃哈根达斯！』 程渊笑：『好！』 顾黎想把那6000块都要回来：『你还没给我包新年红包！』 程渊抿唇压住嘴角的笑，他伸手把外套里侧口袋里的红包拿出来夹在了他带来的书里，然后起身，走到她身边，把书给她。 顾黎拿着书回房间了，红包不薄不厚的，顾黎往里瞅了瞅，然后拿出来数了数，不止毛爷爷，还有50的，20的，10块的，甚至还有一毛的，顾黎都觉得好久没见过一毛的纸票了。 结果一数，是一千九百九十九块九毛。 顾黎弯着嘴角扭头看向门口，没人，只看到了一团空气。 可是她被哄到了呢。 初三早上，顾黎趁着吃早饭的空档，跟王雪琴随口一提的语气：“妈，今天是程老师的生日。” 王雪琴嘴里喝粥的动作一停：“今天啊？” “嗯，”顾黎咬了口包子：“我和李梦蕊想请他吃个饭。”之前顾茂给她的建议，顾黎觉得不太妥就没用。 王雪琴脸上有小雀跃：“要不，你让你那同学来我们家，就在我们家给程老师过生日吧。” 顾黎摇头：“有你们大人在，多拘束啊，再说了，这事也是李梦蕊提出来的，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王雪琴觉得自己闺女不太懂人情世故了：“人家过生日，你凑什么热闹，你不能光蹭饭，你要送礼物的！” 顾黎装的一脸无辜和懵懂：“还、还要送礼物啊？” “当然啦！”王雪琴往屋里跑，过了会儿，拿了一小沓钱出来放在她面前：“上次，他不是还给我和你爸买了礼物吗，你正好趁这次，给他也买点，”她叮嘱：“别买那拿不出手的！” 顾黎歪头看了眼那沓钱，貌似有三千还是四千？ 顾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脱口而出：“妈，要不，你也去吧。” 王雪琴不凑热闹：“你们出去吃饭的话，我就不去了，我一个大人，和你们也搭不上嘴啊。” 顾黎撇撇嘴：“妈，我一定会考上浙大的！”愧疚感爬上来，她还有点想哭了。 她话题这么一转，王雪琴愣了一下：“怎么、怎么了这是？” 顾茂吸了吸鼻子，放下手里的包子，探身抱住了她：“妈，其实我很爱你的。”不是故意想骗她的。 王雪琴被闺女愧疚的爱说懵了，她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大概是第一次听顾黎说爱她，她拍拍顾黎的后背：“你要真能考上浙大啊，妈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顾黎松开她，嘴角哆哆：“我一定会让你夜夜都笑醒的。” 王雪琴给了她一个爱意的白眼：“你这孩子！” 上午十点，顾黎出门前，问王雪琴：“妈，我晚上最迟几点回来？” 王雪琴弯腰拖地的身子直起来：“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大冬天的，别太晚。” 顾黎点了点头，大概是愧疚感太重，顾黎又走过来，刚想去抱她，一声河东狮吼—— “我这地刚拖！！” 好吧，愧疚感死掉了。 顾黎屁颠屁颠地一蹦一跳地到了程渊家楼下，她站在下面，仰头往三楼看，透过玻璃窗，看见了阳台上挂着的几件衣服。 呀！ 好像还有…… 內裤呐？ 顾黎垂下头，抿着嘴，脸都羞红了。 昨晚，顾黎跟程渊说了她的小计划，所以今天，程渊就没去她家给她补课，他从早上6点就坐在电脑前了。 程渊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不知她什么时候来—— “叩叩叩……” 程渊忙起身去开门，小黎像是也听出了门口熟悉的脚步声，跟在程渊的身后踩着小肉垫跑到门口。 门一开，冷风就往房间里灌，程渊赶紧让她快进来。 顾黎跳进门里侧，蹲下，把小黎抱怀里：“今天是我们程老师的生日哦，你有没有跟他说生日快乐呀？” 小黎喵呜喵呜。 昨晚，程渊在网上订了两张电影票，是正在热播的一个爱情电影，不过是下午两点的。 现在还不到饭点，但程渊很想和她出去逛逛。 顾黎抱着小黎在客厅里玩，程渊在卧室里换衣服。 等程渊换好衣服出来，顾黎转身，呆住。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式呢子外套，是昨天他们一家三口回花县，奶奶带她去商场买的。 而程渊呢，他平时穿衣风格都偏休闲运动，顾黎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呢子大衣，是很禁欲的黑色。 黑红配，黑红配。 顾黎不管小黎了，跑过去拉着程渊的袖子就去了他的房间。 衣柜的穿衣镜里一对人间绝色。 “你说，我们就这样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是不是要爆掉！”顾黎抬头问他。 程渊嘴角有笑意：“那你再等我一下。” 顾黎懵懵的被程渊推出了房间。 门再打开的时候，顾黎看见他大衣里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顾黎低头看了眼自己里面穿的的白色圆领毛衣。 呀！ 更配了呢！ 第26章 的 外头的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 程渊带着她去了一家吃饭休闲购物于一体的大型商场。 程渊从顾黎的朋友圈里发现她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带她去了四楼。 这家店的店名很有特色，叫『你的杂物店』。 一路上都保持着朋友距离的两人, 此时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顾黎指着那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石子：“这上面还刻着字呢！” 程渊也弯着腰，头发都能蹭到顾黎的头发了：“你看, 有你的顾字。” “啊，也有你的程字！” 程渊伸手，从那堆米粒大小的小石子里找到了『程、渊、顾、黎』 接着，顾黎又跑去看可可爱爱的小闹钟，她家里那个闹钟的声音可难听了, 是鸡叫。 顾黎看中一个可以录音的闹钟, 她按下录音键：“程渊同学，生日快乐。” 她把闹钟抬手递到程渊的耳边, 刚刚那句“程渊同学, 生日快乐”一遍遍在重复。 今天是他的生日，程渊觉得他可以贪心一点，他把她手里的闹钟接到手里：“我要这个。” 顾黎愣了一下, 反应慢半拍的：“买、买闹钟？” 程渊点头：“当送我的生日礼物, 行吗？” 顾黎皱眉, 抬手打他的手臂：“哪有人过生日送钟的呀, 你傻不傻！” 程渊：“……”喜欢到，把这茬给忘了。 他依依不舍地把那黄色小闹钟给放了回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不是因为喜欢那闹钟, 而是因为那里有她的声音。 等程渊再扭头的时候，找不到顾黎的人了，他绕了几圈才在一排挂着帽子围巾的墙边看见她。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条暗绿色条纹的围巾, 在脸上蹭着。 程渊轻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他站直身体，正好能看见小姑娘头顶的漩涡。 心里的失落有一点点减轻，他轻声细语：“要送我的吗？” 顾黎猛一转身，拧着眉娇嗔：“你吓死我了。”话落，她就笑了，饱满的苹果机，浅浅的卧蚕，笑起来感染力十足。 程渊看得晃了神，直到脸颊处传来绒绒的触感，程渊这才回过神来。 那对梨涡还在对他笑：“舒服吗？” 他点头。 可是小店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卖款式，质量一般。 顾黎看着那印着‘99’的价格牌，嘟嘴：“才99块钱。”王雪琴要是知道她给伟大的程老师买了99块钱的东西当生日礼物，估计要打死她！ 顾黎把围巾放了回去，拖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没走多远，顾黎突然顿住脚：“呀，”她看向有点表情呆呆的程渊：“小石子呢？” 程渊眨了眨眼：“在、在那柜台上。” 她又拖着他往回跑，程渊任由被她拉着，一双浓郁的眉眼直直盯着她拉着他的那只细白的手腕。 买了那四颗小石子，顾黎又让店员帮她用红绳穿好，然后，她把那装着两根穿着小石子的红绳放进一个透明的包装袋里，最后，她噘着嘴给塞进了程渊的大衣外套口袋：“给收好了啊，等我高考完，我们就一人一个！” 程渊把手放进口袋里，一边应着“好”，一边看她。 很莫名其妙的，从看见她给他选围巾开始，他的心里就好像跑进了一只小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 口袋里的小袋子被程渊攥在手里，他知道自己贪心了，可还是想问：“这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吗？”他说的是那串着她名字的红绳。 顾黎摇头：“当然不是啦！”她拍拍斜背的小包包：“我今天可是带了巨款来了，怎么可能送你那十几块钱的东西！” 那就是还有其他的礼物了，程渊弯了弯嘴角：“你刚刚不是在选围巾吗，怎么又不买了？” 顾黎囊了囊鼻子，声音有点虚：“那围巾质量不行，”她拉着程渊的胳膊往外走：“我们去别家店看看。” 两人下了三楼，正巧路过一家羊绒专卖店，两人进去。 羊绒的价格都很高，但是质量好，顾黎指着一条黑色的围巾：“这个怎么样？” 程渊觉得没有之前那个暗绿色的好看，但还是问她：“你喜欢吗？” 顾黎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喜欢，我是问你喜不喜欢！” 问他的啊，程渊摇头：“我喜欢刚刚那个。” 可是刚刚那个太便宜了，顾黎不想买，她抬手把那黑色的围巾拿下来，在脸上和脖子里蹭了蹭：“这个怎么也有点扎人啊。” 程渊有几件羊绒的毛衣，他把她手里的围巾放回去：“羊绒的都有点扎。” 顾黎哦了一声，转而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她啊，可是现在还不行。 程渊抿了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是不是我今天想要什么都可以？” 顾黎想了想：“我力所能及的就可以。”太贵的她就买不起了。 程渊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想让你先做我半天的女朋友。”说完，他的手心就冒汗了，他声音很低，带着试探：“行不行？” 太贪心了，可是忍不住心里的贪念。 顾黎愣了一下，眼神往旁边瞄了几眼后又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她晃着他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声音低低的：“可我答应我爸，高考前不跟你谈恋爱的。” 可是没等程渊的小失落跑出来，顾黎又突然快速地说了句：“不过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就答应你吧！” 这、就答应了？ 程渊脸上爬出了小雀跃：“真的？” 顾黎垂着的脑袋点了点。 男女朋友的话，就可以牵手了。 程渊拉着她手腕处的手一点点往下移，修长的手指移到了她的小手上，他轻轻地牵着：“饿不饿？” 顾黎微微红着脸又点了点头。 程渊牵着她，往电梯那去。 顾黎低着头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抿着的嘴角往上跑，真想快点高考，真想快点和他谈恋爱，真想快点和他光明正大地手拉着手，在大街上，在学校里，去她家…… 吃饭的地点，是程渊选的，是一家日本料理。 全程，顾黎都没怎么动手，程渊负责烤，程渊负责给她用生菜包肉，程渊负责给她倒饮料，程渊负责给她擦嘴。 顾黎过足了幸福小女友的瘾。 吃完饭，程渊又带着她去了七楼最西面的电影院。 春节档看电影的人多得像集市，放映厅里坐满了人，顾黎坐在程渊的右手边，她中午吃的饱饱的，可程渊还是给她买了爆米花，顾黎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左右扭头看着周围的人。 啊，人太多，一点氛围感都没有了。 顾黎一手捞着爆米花，一手被程渊的手攥着，从他们开始做短暂的情侣开始，程渊那手就跟粘了胶水似的，把她的手给粘在了手心里。 顾黎偷笑，用指尖轻轻挠他的指骨，程渊扭头，刚看见她脸上的梨涡，头顶的灯就突然暗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坐在他们左右两边的都是四五十岁的成年人，明明这是个很适合年轻人看的爱情片…… 程渊也不敢有其他放肆的举动，就全程与她十指相扣，就这么一直坐到了电影散场。 有点失落呢。 电影结束才四点多一点，两人到了一楼的时候，从外面进来的路人，身上和头上都落了雪。 杭市今年的雪来得尤其慢，眼见都二月底了，这场雪才姗姗来迟。 两人到了大门口，迎面吹来的风刮得人脸疼，顾黎冷得缩了缩脖子，她今天穿的是圆领，低头，一片被风吹来的雪花垂落在她白皙的后颈，程渊拉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了，他伸手，一冷一热，指尖的温度把那片雪花融成了一点晶莹。 顾黎后颈最敏感，她抖了一下，抬头，对上了他眼里的炽热。 程渊的呼吸也跟着乱了一下，他笑得不太自然，抬手把她的帽子给卡在了头上，问她：“冷不冷？” 当然冷，她要被冻死了。 “程老师，”她还第一次在外面这么喊她：“你给我捂捂手呗。”她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她在卖惨，故意的。 程渊盯着她的眼睛，他喜欢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满眼满世界都是他。 过去那些年，他活得太卑微了，全世界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渴望被需要，被惦念，被在乎。 他伸手，把她冰凉的小手又给握手里然后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 他和她并排站着，扭着头看她也扭过来的侧脸：“顾黎。” 他声音好听得要命：“我们就这样走回去好不好？” 风像是听见了他的诉求，竟然渐渐地停了，大瓣大瓣的雪花飘下来，沾在他们的头发上，肩上，一高一矮的两条影子在雪里慢悠悠地晃。 回去的路上，顾黎问他：“你以前过得好吗？” 程渊扭头看向鼻尖通红的她，顾黎又加了句：“我是说你小时候。”他父母都在的时候。 她很想知道他以前过得好不好，在他还是孩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疼，有没人被人爱。 他点头：“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我过得很好。”他看着漫天飘落下来的一汪零碎的白色，眸光很淡，语气也很淡。 像是在转述别人的故事—— “我爸妈是青梅竹马，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他们结婚很早，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才22岁，她是个美术老师，人很优雅也很温柔，我爸爸很爱她，平时跟她说话都不会大声。” 捧在手心里疼的人突然有一天就被杀害还被解了尸。 顾黎嘟了嘟嘴：“我妈以前也很温柔的，后来做了生意以后就变了。”她的手还在他的口袋里，她挠了挠他的掌心：“我以后要是也变成一只母老虎，你怎么办？”她这是说王雪琴是母老虎呢。 原本还挺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被她带偏了。 程渊不自觉地勾了嘴角在笑：“我喜欢你有生气的样子。”喜欢她撅着小嘴叫嚣，喜欢她脸上的各种小表情，她每一种生机勃勃的样子，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样多彩。 程渊顿住脚，伸手拂掉她帽子上和肩上花白的一层雪，“累不累？”他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顾黎摇头：“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她还没有陪他吃生日蛋糕，还没有给他唱生日歌呢。 程渊把她的另只手拉起来放在嘴边哈了哈热气，问她：“你会做面吗？” 做面？ 顾黎转了转眸子：“长寿面吗？”她不会，但是她点头：“我给你做！”说完，她就挽着程渊的胳膊，带着他跑起来：“我们先去取蛋糕！！”她已经提前订好了。 因为蛋糕店还挺远的，两人就坐了出租车。 车子里暖气开着，顾黎想到自己定制的蛋糕，不由得扭捏起来，她捣了下程渊的胳膊：“你等下可不许笑我！” 程渊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笑你什么？” 顾黎瞄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嘟着嘴下命令：“反正不许笑。” 到了蛋糕店，顾黎也不许程渊过去，就把他推在门边的位置：“你就在这等着。” 程渊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口头的警告式的小眼神，想笑的，忍住了。 取了蛋糕，程渊要接手帮她提着，顾黎也不让：“你、你走前面！”蛋糕盒是透明的，一不小心就能看见。 程渊乖乖走前面了，好奇心被吊起来，他走两步就扭头看她一眼，不过小姑娘护得严实，把蛋糕半背在身后。 回到程渊家，顾黎一进屋就把蛋糕给放到了阳台，还把阳台的门给关上了。 程渊：“……” 早晚都会看见的啊…… 虽然说好的是顾黎做面条，但他把程渊也给叫到厨房，这小心翼翼防备的心思让程渊不由得想逗她，他倚靠着灶台台面，看着顾黎在剥葱。 程渊：“其实我刚刚看见了。” 顾黎哼哼：“不可能！”要是看见了，他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副表情，想诈她，没门。 程渊：“……”不好骗啊。 程渊拿起一棵葱，用葱叶戳了戳她脸颊上的梨涡：“等下你也不让我看啊？” 顾黎把头偏了偏，瞪了他一眼：“等下我要把你眼睛给蒙起来！” 眼睛蒙起来…… 程渊问：“用什么蒙？” 顾黎想了想：“蛋糕盒子上不是有大红色的丝带吗，就用那个！” 红色、丝带、蒙眼睛…… 好会玩哦。 程渊抿唇笑了笑：“要蒙多久？” 顾黎脱口而出：“蒙到你把我给吃了——” 程渊眨了眨眼：“？” 顾黎眨了眨眼：“！” 两人好像都感觉到了话里的不对劲，几乎同时别开了眼，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程渊指了指外面：“我、我去客厅。” 顾黎双脚不由得挪了一步，“你不许偷看！” 程渊笑着点头：“不偷看！” 十几分钟后，顾黎站在了厨房的门口。 “程渊……”很哀怨的声音。 程渊走过来，“怎么了？” 顾黎仰着头，表情萌萌哒：“你饿不饿？”她伸手指着厨房里面的灶台：“那面，可、可能有问题。” 刚放进水里的时候，她觉得好少，就又放了点，结果煮了一会儿，那面不知怎么的，突然‘膨胀’了好多倍，然后她又加水，可那面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程渊看着那满满一锅的面，不由得笑出了声：“以前没下过面啊？” 顾黎摇头，她平时除了做糖，压根就不进厨房。 程渊揉揉她的发顶：“等下我们都多吃点。” 葱花素面味道好不到哪里去，顾黎尝了一口就皱眉了，程渊却一连吃了好几口，他抬头：“怎么了？” 顾黎感觉他就是硬着头皮吃下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程渊又吃了一大口：“还好啊。” 顾黎“……” 她放下自己的筷子，然后把程渊手里的筷子也给拿走了：“我给你重新点个面吧！”说着她就去拿手机要点外卖。 可程渊要吃的不是面，是她为他做的面，他抬手把顾黎的手机抢了去卡在了一边：“等我一下。” 程渊去厨房调了点料汁，他把顾黎那碗里的面汤给倒掉，然后把料汁给浇在上面搅拌了几下：“尝尝。” 顾黎犹犹豫豫地尝了一口，然后直接惊得呆住：“好好吃啊！”她呼哧呼哧地吃着，一边吃一边问他：“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吃吗？” 程渊摇头：“平时在学校吃的多点，”他吃的那碗面还是之前顾黎做的那碗清汤香葱面，他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一个人做饭吃，感觉怪怪的。” 顾黎鼓起的腮帮子嚼啊嚼：“也是，我就不喜欢一个人吃饭，”话落，她头往前凑：“等我考上浙大，我们就可以一块儿吃饭啦！”可是快乐不过几秒，她就拿筷子捣面了：“万一我考不上……” 程渊现在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他放下筷子，挪到她旁边，“你一定会考上的，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一起努力，嗯？” 顾黎扭头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渊瞥了眼阳台那个孤零零放在洗衣机上的蛋糕：“什么时候能让我吃蛋糕啊？” 顾黎那刚刚还失失落落的小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害羞和扭捏，她拿手肘捣了一下程渊的胳膊：“你、你就坐着，不许转身！” 程渊弯着嘴角：“哦，”他很自觉地把眼睛闭上了：“我不看，你什么时候让我看，我再睁眼。” 顾黎一步三回头地去阳台拿蛋糕，她也不把蛋糕放餐桌上，就在茶几上拆，拆完外面的包装盒，她又把蜡烛插好，接着，她把圆锥形的帽子拿过去给程渊戴上。 程渊闭着眼在笑：“还要戴帽子吗？” 顾黎喜欢生日的时候有仪式感：“生日当然要戴生日帽了！”戴好之后，她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程渊就坐在那儿闭着眼任她捣腾。 顾黎把蜡烛点燃后才把蛋糕给捧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她抿着唇看着蛋糕上的图案，真是羞死人了，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 她不让程渊睁眼，“你先许愿。” 程渊一直憋着笑呢，他“哦”了一声后，抱着双手开始许愿，顾黎就在旁边拿着手机给他拍照。 程渊把手放下来：“好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切蛋糕了呀，顾黎把那红丝带给拿过来，还真的就把他眼睛给蒙上了。 红色丝带让程渊的脸增添了几分妩媚的灵气，顾黎视线落在他那非常立体的鼻骨上，他鼻尖的转角锋利，视线下滑，是他的唇，他的上唇线克制，下唇线娇俏，有点清冷又有点禁欲，可偏偏很勾人，顾黎在心里啧啧：这张又帅又娇的脸真的有点逼近二次元的不真实感了。 就在顾黎盯着他那张脸看得出神的时候，被蒙住双眼的程渊突然伸手，不偏不倚地捞到了她的腰，顾黎一个始料不及，就这么坐在了他腿上。 她脸颊微微泛红，结巴着：“你、你干嘛？” 蒙着红色丝带的程渊“看”向她，“为什么不让我看？”他说的是蛋糕。 顾黎垂头抿唇，揪着他外套上的拉链：“怕、怕你笑话我。” 程渊直接否定：“不会。” 可顾黎不信，她自己都笑话自己，何况是他呢。 程渊把她把玩自己拉链的手给握手里：“真不让我看吗？”他歪了下头：“心意不被看见，会遗憾的。” 遗憾？ 顾黎愣了一下，会吗？ 她扭头看着蛋糕上的图案，那画，她熬夜画了好久，如果就这么让他蒙着眼睛吃掉…… 顾黎：“那你保证，不许笑！” 程渊不保证，直接伸手发誓了：“我不笑。” 顾黎从他怀里起来，蜡烛已经燃了一小半了，她伸手，把他后脑勺的丝带轻轻抽出来，红色丝带从他的眼睛上滑落。 蛋糕上是三个小人，一男一女，中间还夹着一个小不点…… 程渊没有笑，但是他两边的嘴角在缓缓往上扬，他抬头看她：“这是我和你吗？” 顾黎点了点头。 程渊指着那个‘小不点’：“那这个呢？” 顾黎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在抠着，都抠到蜡烛燃了三分之二了，她才开口：“是、是我和你……”的宝宝。 程渊朝她伸手：“过来。” 顾黎挪过去，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现在要糗死了。 程渊拉着她的手，又把她带坐到了他腿上：“我们一起吹蜡烛。” 他刚刚许了一个愿：我想和顾黎有一个家。 然后，蛋糕上就是一个三口之家。 所以，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是吗？ 他们一起吹灭了蜡烛，顾黎给他清唱了生日歌。 时隔五年，今年是第六个年头，他喜欢的女孩子亲口对他说了：“程渊，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嗯，今年的生日，他很快乐。 最后，他们以生日蛋糕为背景拍了很多合照，就在顾黎坐在他腿上翻看照片的时候，程渊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顾黎双肩一抖，怔了三四秒的时间，扭头看他。 视线短暂的交汇，顾黎低头嘟囔了一句。 很低很低的“你干嘛偷亲我”传进他的左耳，程渊的脸颊也微微泛了红，他的声音也低得不成样子：“6月8号下午五点，” 他轻放在她腰上的左手微微收紧：“我会在考场外面等你。” 第27章 出 外面的雪停了, 只有树梢上还能见到一些雪的影子。 七点，程渊把顾黎送到了她家楼下：“快上去吧，明天上午八点, 我再来。” 顾黎低着头“嗯”了一声，踩上台阶, 到了单元楼门口，她转身：“你先走。” 程渊一步步倒退着，朝她摆手，直到看不见她的人，他才转了身。 而顾黎呢, 站在门口等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才偷偷溜到门柱那儿往外张望。 快九点半的时候, 王雪琴的电话打来了，顾黎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回来了回来了！” 顾黎站在楼道里, 把手里提的东西, 一个塞在了肚子那，一个塞在了后腰，所幸她今天穿的是打底裤弹性大, 而且斗篷式大衣也是宽松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确保不会被看出破绽才摁了电梯按钮。 一进家门, 王雪琴就迎过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都快十点了！” 顾黎打着哈欠, 演技飚成了影后：“我本来都困死了，可李梦蕊非要去唱歌, 我心想着半途走也不太好，只好也跟去了。” 王雪琴信以为真：“你给程老师买了什么礼物？” 顾黎换了鞋，往自己房间那走：“羊绒围巾, ”她扭头，一脸心疼：“好贵！” 王雪琴咂嘴：“这两年，羊绒的东西都贵！”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沉默的顾茂在心里呵呵。 顾黎又打了个哈欠：“妈，我好困，我先睡了啊。” 王雪琴“嗳”了一声：“脸也不洗，脚也不洗了，屁股也不洗了吗？” 顾黎：“……” 等顾黎洗漱一通再回到床上的时候，看见手机里有程渊的两条微信消息。 不及：『睡了吗？』 不及：『那晚安。』 顾黎赶紧回过去：『我刚上床，你在干嘛呢？』 程渊几乎是秒回了：『在等你短信。』 顾黎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黄色小闹钟，咧着嘴笑：『明天给你一个惊喜哦！』 不及：『什么惊喜？』 顾黎当然不会提前告诉他：『明天你就知道了，晚安。』 程渊本来还想跟她再聊会儿的，可看见她的‘晚安’，只好把打了一串的字删除，给她回了一个『晚安』。 可顾黎才没有真的晚安，她上了小说APP，果不其然，《杜冷丁》下面的评论区清一色的—— “大大，生日快乐。” 还有好多个书粉直接把昵称改成了‘不及生日快乐’，顾黎还发现，一向都不怎么回复读者评论的程渊今天竟然还回复了！ 不过回复的惜字如金，清一色的『谢谢』。 顾黎眼珠子转了两下，嘿嘿偷笑，她把用了一年多的‘不及我的神’的昵称改成了‘小黎’。 当程渊看见那条新评论—— 一个名叫‘小黎’的读者：不及，今天的你快乐吗？ 程渊愣了两秒，他抬头看了眼趴在电脑左面的小黎，又看了眼那条评论…… 过了会，顾黎看见了程渊给自己的回复：『很快乐，谢谢。』 她的大神给她的回复比别人多了三个字呢！ 开心！ 顾黎整个人窝进被子里在咯咯咯地偷笑。 把一直崇拜的大神追到手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呢？ 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两只滑溜溜的小脚在被子里兴奋地搓着，抱着手机看和大神的甜蜜合照，嘴角不受控地往上翘啊翘，像是要翘到天上去。 昨晚程渊失眠到夜半两点才恍恍惚惚睡着，下了雪的天放晴，程渊躺在床上呆呆地看了会天花板才扭头看了眼时间，7:20。 他很少做梦的，可昨晚却梦到他未来的女朋友了。 未来女朋友站在一座木桥上朝他挥手：“程渊，程渊～”一声接着一声，把他的魂都勾没了。 程渊起床去了卫生间洗了个澡，年前，他从网上买了四瓶新的洗发水，都是樱桃味的，其他三瓶他都用了一次，但味道好像都不太对，他今天用的是第四瓶。 头发上洗发水的余香经吹风机的热风一吹，味道极其浓郁，程渊闻了闻手心，笑了。 是这个味道，她头发上的淡淡果香就是这个味道。 程渊不由得又去浴室把那瓶枚红色的半透明洗发水的瓶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他觉得他得囤几瓶放在那，万一被卖完了…… 八点，程渊到了顾黎家，家里就顾黎一个人，顾黎把他拉到房间里，又是那句：“你把眼睛闭上。” 程渊又乖乖把眼睛闭上。 接着，他听见一句“程老师，程老师，起床啦，太阳都晒到屁股啦！” 程渊扑哧笑出声来，他自发地把眼睛睁开了，是昨天他喜欢的那个黄色的小闹钟。 他把闹钟拿到手里，眼睛里有惊喜的小星星：“你什么时候买的？” 顾黎歪着脑袋，鬼灵鬼灵的：“你猜？” 程渊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昨晚……”他走后，她又跑回去？ “嗯哼！”顾黎把脑袋凑他脸前：“喜不喜欢？” 程渊看着她，恍惚了几秒后，突然问：“可以用行动表达吗？” 啊？ 行动表达？ 他眼里有滚烫滚烫的光，像灼灼的烈日，他长臂一伸，把她搂进了怀里。 掌心覆在她的后脑勺上，他那重低音的声音传来：“喜欢，很喜欢！” 顾黎在他怀里笑道：“我也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哦！” 程渊放开她，顾黎转身，从枕头下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黄色小闹钟：“dengdengdengdeng ~~，情侣款哦！” “你那里面是我的录音，我这个，等高考完，你也要把你的声音录在里面！” “顾黎，”他声音里有压着的欣喜若狂，但只敢露了些许出来：“你一定要考上浙大！”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会让她有压力，可是他真的好想每天都能见到她，每天都能和她在一起。 顾黎重重地点头：“嗯，我会的，你在浙大等我！等我去找你！” 程渊把闹钟塞进外套的内侧口袋后就拉着她出了房间去了客厅的电脑桌前。 王雪琴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个知识点是你们高三还没学过的，但是只要你学会并且融会贯通，就会让你做题的时候少走很多弯路！” 顾黎点头：“好，那你再给我讲一遍，晚上我就把那张试卷做了，不会的话我再问你！” “好，那我再给你讲一遍。” 学习的气氛可不能被打扰！ 王雪琴轻手轻脚地拎着菜进了厨房，又轻手轻脚地从厨房溜回卧室。 正月初八，新学期开学，顾黎每天晚上放学依旧会去程渊那里补一个小时的课，回来后，她又继续写卷子，努力的程度让王雪琴瞠目结舌。 四月初，顾黎的月考成绩出来，612分。 不知为什么，顾黎看着那一张张试卷的分数，心里不仅没有起伏，反而很平静。 前桌李芸芸“嗳”了她一声，悄咪咪地问：“你是不是抄了刘斐的啊？” 刘斐是他们班的尖子生，这次考试坐在顾黎的后面。 顾黎掀着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抄不抄，高考自见分晓！” 李芸芸撇了撇嘴，扭回了头。 晚上放学，顾黎把数学和英语试卷往程渊面前一放，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我把这两门试卷所有的错题都整理了一下，你帮我看看。” 她神色平静，完全没了当初考了五百多分就要跳到天上的兴奋劲儿，程渊翻了翻她的数学卷子，然后指着后面的一个大题，问：“这一题，你怎么还错了？” 顾黎咂了一下嘴，很恼：“我自己都想锤死我自己，我明明都算出来他们的公共点了，可——”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恹恹的：“不然能考125分的。” 因为粗心丢了7分。 程渊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粗心比不会要好解决，没事，这次已经很棒了！” 这句“很棒”，从王雪琴晚上在程渊家楼下接到顾黎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停过。 进了家门，王雪琴又在顾茂面前手舞足蹈，顾黎手里拿着牙刷，面无表情地站在卫生间门口：“能别说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顾茂看向她，霹雳巴拉不停嘴的王雪琴也跟着扭头。 顾黎神色淡然的像一个旁观者：“就这分，离浙大的学校大门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顾茂：“……” 王雪琴：“……” 顾黎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卫生间。 王雪琴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她缓缓扭过头：“你听见了吗？” 顾茂也在出神：“听、听见了……”这还是他闺女吗？考得这么好，怎么，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王雪琴挪步到卫生间门口，小心翼翼地问正在刷牙的闺女：“怎么了呀这是？”她现在哪还有以前那股整日看闺女不顺眼的嫌弃劲儿。 以前是顾黎怕踩到她的小尾巴，现在啊，是她这个当妈的怕踩到她的小尾巴。 顾黎吐了嘴里的泡沫，“你知道去年浙大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吗？” 王雪琴只知道很高，但具体的倒没查过。 顾黎把水杯放回去，擦了擦嘴：“我起码还要再多考六七十分才有把握！”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王雪琴不觉得六七十分有什么难度，“你都从四百多分考到了六百多分，这区区六七十分——” “妈！”顾黎打断她，“越到后面，上升的空间就越小。” 可王雪琴哪知道这些，但她会给闺女打气：“没事，就算考不上浙大，咱考工大、工商不都行吗？” 顾黎越过她，给了她一个背影和一句坚定的声音：“除了浙大，我哪都不去！” 王雪琴再次瞠目结舌，这要是以前，别说浙大这种双一流了，就是个二本，都是她对闺女最大的期望。 王雪琴一边扭头看着顾黎关上的房间门，一边往沙发边走：“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这词用的！ 王雪琴咂嘴：“你说，要是给咱闺女补课的是北大清华的，咱闺女是不是就要立志考北大清华了？” 顾茂呵呵：“你就知足吧！” “知足知足！”王雪琴笑得鱼尾纹都跑出来了：“咱闺女要真考上了浙大——” 怎么着？ 顾茂等着下文。 王雪琴认真地想了想：“我真是要给程老师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顾茂：“……” 就别包红包了，直接把闺女给人家得了吧。 所谓人间醉美四月天。 清明这天，顾黎学校放假，顾茂和王雪琴一大早就回了花县，因为和程渊约好今天要去太子湾看郁金香，顾黎就以学习为由留在了家。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话尤其应验。 四月的雨风情万种，程渊出门没多久，天就落了雨，落得清闲、雅致却又有几分惆怅。 尽管春雨蒙蒙，可蛰伏了一冬的人们啊，都迫不及待地都出门寻找春天的气息。 大街小巷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雨伞，可程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的女孩子—— “顾黎。” 搭在肩上的荧蓝色雨伞往后倾斜，露出了一张骨相皮相俱佳的清纯甜美脸。 顾黎忙朝程渊跑过去，双脚落地溅起的水花把她的小白鞋都弄脏了，她跑到他跟前，收起了自己的伞，钻到了程渊的伞下面：“你吃早饭了吗？” 时间刚过八点半，程渊提嘴笑：“等你一块儿去吃的，”他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想吃什么？” 顾黎都不带想的，脱口而出：“猪肝拌川！” 程渊一脸惊喜：“我也喜欢吃，”他有点兴奋，大概是因为雨伞遮住了他的脸，他胆子大了一点，把手臂搭在了顾黎的肩上：“我带你去一家。” 程渊带她去的这家面馆的招牌就是猪肝拌川，猪肝的光泽满分，再加上翠绿的葱段和嫩黄的韭芽，不仅看上去漂亮，吃起来也很香很绝。 顾黎就吃了一口就竖起了大拇指：“你在哪找的这家啊？” 程渊把碗里的两块猪肝夹到她碗里：“我一个同学是本地人，经常给我推荐一些好吃的小店，”他现在面对顾黎话很多，一点都不像从前那般闷闷的了：“不过有很多店都不适合一个人去吃。” 他话里藏着话呢。 顾黎大口大口呼哧呼哧：“不是还有我吗！” 嗯，以后有她了，他可以不用再每天一个人吃饭了。 吃完饭，两人坐了地铁又走了一公里的地才到了太子湾公园。 太子湾公园位于西湖西南处，南屏山荔枝峰下。原为湖湾，由山峦风雨冲刷，泥沙淤积为沼泽洼地，后融入了田园风韵和山情野趣，成为了一个大型公园。 远处是轻雾缭绕的青山，头顶是粉嫩浪漫的樱花，脚边是刚劲挺拔、叶色秀丽花朵娇艳的郁金香。 虽然下着雨，可公园门口的人却熙熙攘攘，几乎是人挨着人。 入口处开得正盛的一片二月兰在淅淅沥沥的雨里轻轻摇曳，人潮如织，高高低低的雨伞不时地相互蹭着，程渊拢在顾黎肩上的一只手臂不由得收紧了几分，大概是他力度大了，顾黎微微扭头，看见了他修长的五指，她微微扬了下肩，把他的手臂抖掉了。 程渊诧异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刚要滑下去，却见顾黎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怔了一下，目光落在顾黎那张明媚的脸上。 顾黎扬着下巴，略微撒娇的语气：“这样就好啦！” 话刚落音，顾黎的肩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程渊条件反射地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前。 面对面而站的两人，双脚都停在了原地。 顾黎抬着头，对上了程渊那双略微灼热的目光，尽管她眼里带了羞涩在里面，却也不躲，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映出他那张深情中透着无辜的脸。 尽管四周人来人往，可却像是被虚拟的背景，只有他们驻足原地。 所谓“一双瞳人剪秋水”，仿若跌入十里桃林。 眼前的女孩子大概不会知道，她这样眼波撩人，真的把他的心勾得很痒。 可再痒也要压着，程渊把她拉到路边，让她走在最里侧，这样，就不怕有人撞到她了。 进了公园，入眼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潺潺，雨点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的涟漪。小溪后面是一片冒了一层绿的草地，草地上还有一大片粉嫩嫩的樱花，草地的小径边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郁金香，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简直是美得不可言喻，在花前留影的人太多，站着的、蹲着的…… 程渊也拿出手机，但他没有给她单拍，他个子高，一手拿伞，一手把手机举起来。 身后是花中绝色，相机把两张人间绝色的脸留存在了手机里。 顾黎指着不远处的那片樱花：“我们去那儿拍几张。” 到了樱花地，两人刚走到一株大一点的樱花树旁，一阵微风吹来，伴着蒙蒙细雨，下了一场美得像诗的“樱花雨”。 因为程渊收了伞，两人的头上都沾了好些樱花瓣，顾黎刚想用手拂掉。 “等一下！”程渊拿出手机：“这样很美。” 短短四个字把顾黎说的脸颊红了。 程渊跑远了一些，给她照了几张单人照，顾黎也要给他单拍的时候，程渊却不要了。 “我不要一个人，”孤独了太多年，他不想再一个人了，他拢着她的肩，背对着樱花林，他扭头看她，视线像一张滚烫又绵密的网，紧紧缠着她：“我想你能出现在我每一张的照片里。” 雾蒙蒙的天落着软绵绵的雨。 那样好看的一个男孩子说着这样好听的绵绵情话给她听。 顾黎的小雀跃就要飞到天上去，她踮脚，附他左耳边，声音又低又软：“漫漫余生，我一直在。” 她第一次说这般黏腻的情话，说完，她的脸就红了，她打小作文水平就一般般，怎么遇上心悦的人，那心底的情话像是一株株小新芽，一个劲地破土生长呢？ 绵绵细雨到中午的时候停了，两人坐上地铁往回去。 地铁里的人也很多，顾黎坐着，程渊站在她身前，欣长的身形把她罩在只有他的领地里。 顾黎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我们中午去哪吃啊？” 程渊低头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想和他吃火锅呢！ 顾黎提议：“我们去吃旋转小火锅吧？” 程渊拧眉：“一人一锅那种吗？” 顾黎点头。 谁知，从没跟她说过‘不’字的程渊竟然说了：“不要。”他不要和她分两个锅。 顾黎低低地“哦”了一声，正失落呢。 “我们去吃上次那家火锅，好不好？”他说的是上次顾黎爸妈还有他们一起去的那家。 顾黎垂下去的头又抬起来，那他刚刚干嘛说不要？ 顾黎一双眸子转了转，又抬头看他，正巧就对上程渊那双浓郁的温柔眼，顾黎眯起了眼睛，露出狡黠的笑。 了然于心了！ 因为要去火锅店，两人就多坐了几站，程渊目光掠过顾黎身后的透明玻璃时，看见了后面有两个手机在对着他。 他扭过头来的瞬间，那两个对着他背影偷拍的手机也瞬间就落了下去。 他礼貌却没有温度：“麻烦把照片删掉。” 背影帅得要命，这正脸，简直是人间绝色啊！ 人间绝色表情很决然：“请立刻删掉。”不容置喙的语气呢。 两个女孩万般不舍得删掉了手机里的照片，手机刚收回去，程渊又说了句：“麻烦给我看一下。” 不信任人呢这是！ 两个人女孩没办法，在把手机给他看之前，把最近删除里的那几张妄图恢复的背影照忍痛含泪地彻底删除。 程渊把手机归还后，转过身的瞬间就把掌心覆在了顾黎的头顶上了，他声音温柔得都能掐出水：“马上到站了，要不要喝芋泥鲜奶？” 顾黎正在心里偷乐呢，她挑着好看的一双眉：“好啊！” 啧啧啧，这洋洋得意的小表情呀，谁让她有一个给人安全感爆棚的男朋友呢！ 哦，不对，是未来的男朋友。 第28章 现 两人到火锅店门口的时候, 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前桌刘芸芸和……追过顾黎的孟行之。 顾黎和程渊是并肩走着的，而李芸芸和孟行之是手拉着手的。 孟行之几乎是下意识就松开了李芸芸的手，李芸芸瞥了他一眼, 转而看向顾黎。 李芸芸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的尴尬劲：“这、这么巧。” 顾黎也尴尬地笑笑：“好巧好巧。” 程渊暗瞥了好几眼孟行之，总觉得有点眼熟, 就在孟行之也偷瞄他，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程渊右眉一扬，原来是那次在学校门口一直瞪着他的那个男孩子。 虽然眼前这人貌似现在换了心仪的对象，可想到过去, 他觊觎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程渊抬手, 揉揉顾黎的的脑袋瓜子：“我去给你买鲜奶。” 这动作！ 李芸芸知道顾黎有个超级帅、但是戴助听器的哥哥，她一脸神秘地拿肩搡了下顾黎的肩：“是他吗？” 顾黎揣着明白装糊涂：“额额额……” 可从男人视觉, 孟行之可一眼就瞧出了程渊那眼里对他暗涌的敌意。 哥哥？ 真是笑死班里那群只磕颜不带脑子的女人们了。 顾黎岔开话题：“你俩时候在一起的？” “哪有！”李芸芸梗着脖子一边脸红一点否认：“你可别瞎说。” 都牵手了还说没有, 顾黎懒得拆穿她，她摆了摆手：“那你们一块去学习吧，我走了。” “嗳！”李芸芸一边恼地跺脚, 一边朝孟行之投去死亡眼神：“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没责任心, 没担当, 哼！ 孟行之无语：“你不是都否认了吗, 我还能说什么？” 还怪起她来了呢，李芸芸嘴一撇：“是你先松开我手的！” 孟行之也梗着脖子强词夺理：“是你说只能搞地下的！”他倒是想公开, 她让吗？ 李芸芸哼唧，下巴一扬, 走掉了。 孟行之扭头，看见了刚刚还故作疏离的两个人亲昵地并排站在奶茶店门口排队。 孟行之也一声哼唧：帅有什么了不起！ 很帅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程老师指着一个过去的女生手里的淡绿色杯子：“那是什么？”他觉得颜色很漂亮，大概是因为荒凉的冬日太久, 盎然的绿色总是让人眼前一亮。 顾黎猜：“应该是奶绿之类的吧。” “奶绿？”在遇到顾黎之前，程渊从没有来奶茶店买过喝的，认识顾黎之后，他就只认得‘满满橙意茶’和‘芋泥鲜奶’。 程渊问：“要不要换个口味尝尝？” 顾黎正盯着另一个女生的背影看，好像都没听见他的话。 程渊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看什么？” 顾黎扬了个下巴：“那流苏裙好漂亮。” 程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喜欢吗？” 顾黎眼睛还没舍得收回来：“嗯，”她毫不遮掩地自夸：“我穿肯定比她穿好看。” 程渊抿着嘴笑，这样不谦虚，怎么还那么可可爱爱呢。 程渊低头，轻声说：“等吃完火锅，带你去买！” 顾黎立马把视线收回来了，“真的吗？” 程渊点头：“真的。” 顾黎噘着嘴：“我还想要那种长长的很花色的袜子！” 她最近好穷，程渊生日那天晚上，顾黎在临睡前砸了他好多好多好多霸王票！ 程渊不懂她说的很长很长的很花色的袜子是什么物种，不懂就不懂咯，她喜欢，就给她买咯，反正就想宠着她惯着她。 以前，程渊给顾黎买鲜奶，都只买一杯，今天啊，他也破例了，给自己也买了一杯，就是那杯什么什么奶绿，店员说的那名字好长，程渊没记住，就只记得顾黎说的奶绿两个字。 结果—— “你这个好好喝啊！”顾黎吸了一口又吸一口再吸一口，她自己手里那杯一口都没动，程渊把杯子给她：“那你喝这个。” 好呀，顾黎把手里的芋泥鲜奶给他了，“都怪你，这段时间老给我买那个，我都喝腻了。” 他心思不多，就知道给她买她喜欢的。 程渊无限宠：“那以后放学给你买这个。” 顾黎扭头，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忧桑：“可我们学校门口没这家店。” 程渊弯着眉眼：“可是有我啊。” 有他啊，再远也能给买来送到她面前。 顾黎被他这句话哄到了，她立马不忧桑了，甚至觉得她那么多的霸王票砸得好值：“哎呀呀，以后谁要是做了你的女朋友，会不会被宠到原地起飞？” 顾黎那挑着尾音的话让程渊整张脸都带了愉悦：“会！” 顾黎心满意足了，一边吸着粗管里的什么什么奶绿，一边拉着他过马路。 这家火锅店，一到饭点，从来都是座无虚席。 店员态度很好：“不好意思，楼下已经客满了，不过刚刚有一位客人退了楼上的一个包厢。” 顾黎撇嘴，楼上的包厢都是有最低消费的，他们就两个人，哪能吃那么多，她拽着程渊的袖口到了门口：“要不我们换一家，我以前跟我一同学吃过一家火锅，味道超正。” 程渊嘴角上扬，有浅浅的笑：“牛肉火锅吗？” 顾黎眼睛一睁：“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以前程渊带她吃完海鲜锅，是她说有家牛肉火锅味道超正，还拍着胸脯说下次会请他去吃。 她是忘得干干净净了，可程渊还记着呢。 程渊没有明说，只说：“猜的，”但他突然在意了一点：“是跟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啧啧啧，有醋味了呢。 醋味十里飘酸，直往顾黎的鼻子里钻，她歪着脑袋看他，故意似的：“要是男同学呢？” 男同学啊？ 程渊作势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那我就不去了。” 嘁，小气鬼。 顾黎朝她撇嘴：“女的女的女的，”她一脸的小表情，生动得要命：“这下能去了吧？” 雨后的天露了一点金光出来，恰好投在了他右半边的脸上，眼角那颗淡淡的泪痣让他整个人温柔得不成样子。 他弯了下腰，低头吸了一口顾黎手里那杯喝的。 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眉棱一挑，嘴角牵出淡淡的弧度让这四月的百媚都生了艳，他拉着她的手腕，眉目含春，笑着说：“那走啊。” 顾黎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眼吸管，又间接接吻了呢。 那什么时候能真的…… 啊，羞羞羞，顾黎低着通红的脸，把吸管含嘴里了。 顾黎说的那家牛肉火锅店倒也不远，走着过去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不过到了之后还是要等位。 两人坐在门里侧的高脚椅上，顾黎问他：“你上个星期四去哪了？”那天早上，他发短信给顾黎说他有事，晚上不能给她补课了。 程渊低着眉眼：“回了一趟老家。” 顾黎问：“回去干嘛了？” 他说：“去给我爸妈扫墓。”按他老家当地的说法是‘烧纸’，所谓清明烧前不烧后，所以他就在清明前回去了一趟。 顾黎见他的表情暗下去，忙就把话题岔开了：“你上次说带我去吃哈根达斯的！” 程渊的心情好坏总是随着她而变化，他抬头，眼里的光影很温柔：“等给你买了裙子就去。” 两人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等来一个桌子。 点菜的时候，程渊去了她旁边的位置坐着，两人头挨着头。 顾黎拿着笔在勾：“他家的笋子超好吃，还有猪脑！” 程渊眨了眨眼：“猪脑？” 顾黎扭头，两人视线交汇，这才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清楚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影子。 呼吸近到交缠，顾黎一时之间晃了神，怔在那儿，程渊也没有挪开脸，但是耳朵尖已经红了，顾黎的目光定在他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整体前宽后窄，内眼角收得很内敛。 顾黎在想，那种所谓的会鲨人的眼睛应该就是他这种吧！ 顾黎不敢再看了，视线移回到菜单上，可她哪还有心思再点菜啊，她盯着桌面，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你点吧。” 程渊“哦”了一声后，就开始心不在焉地勾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勾了什么，勾完，他把菜单和笔还给了服务员，然后迟疑了几秒，站起来：“我、我去对面……” 坐她旁边的话，看她还需要扭头，坐她对面…… 他忍不住就一直盯着她看了，滚滚烫烫的眼神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顾黎被他看的都不敢抬头，她嘟着嘴，桌子下的脚尖戳了戳他的腿，一开口，满舌娇嗔：“你别看了！” “哦。”程渊立马把头扭向窗外。 恰好窗外站着一排女孩子，个个在这十几度的天露着长腿在发传单。 顾黎也看到了：“……” 她又拿脚尖戳了戳他的腿，是命令还带着三分不爽的语气：“不许看！” 程渊又把头扭回头，看她不是，看窗外也不是，就好无奈又好囧的那种。 还好，服务生端着锅底上来了，程渊终于找到了目标，盯着半红半白的汤底瞧。 顾黎忍不住地咯咯咯笑出了声。 程渊怔怔的，自然呆的表情要萌化了。 顾黎笑得停不下来，于是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想把笑压下去，哪知，一下子呛到了。 她咳个不停，程渊又从对面的位置上回到了她旁边给她顺背。 咳嗽终于止住了，顾黎咳得眼眶水蒙蒙的，她满目哀怨地瞪着他：“都怪你！” 嗯，怪他，程渊不反驳，全然接受的模样在道歉：“对不起。” 顾黎怔了一下，她见不得他满脸委屈的样子，她用胳臂肘捣了他一下噘着嘴说：“干嘛说对不起。” 这时，服务生推着车子把一盘盘的菜给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顾黎朝对面扬了个下巴：“你坐过去呀。” 程渊不放心她：“还难受吗？” 顾黎摇头，程渊这才坐回去。 上次吃火锅，顾黎父母在，程渊不好给她夹菜，今天没了别人，程渊像是拉开了架子，他把肉在白汤里煮熟之后在辣汤里涮了涮，然后夹给了顾黎的碗里。 顾黎笑道：“你上次是不是一直在偷瞄我？” 程渊轻轻点了点头。 顾黎夹了些香菜在白汤里涮了涮也夹给了他。 上次，不是只有他偷瞄她，她也偷瞄了他很多次，知道了他爱吃香菜，爱吃海带结，爱吃腐竹和里脊肉。 两人相视一笑，原来喜欢一个人都会藏在细节里。 一顿火锅吃完，程渊拿出手机准备扫桌子上的二维码买单，顾黎伸长个胳膊：“我来！” 程渊按住她的手，很固执：“不要你给！” 顾黎噘着被辣得有些红彤彤的小嘴：“上次不是说了我请你嘛！” 程渊抬头，怔了几秒突然笑了：“我以为你忘了。” 顾黎站起来就要去扫二维码：“我记性才没有那么差！” 可程渊哪会让她付钱，他伸手将二维码盖住，就在不久前还一脸委屈还很无辜的人此刻竟还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坐回去。” 顾黎看着微信钱包里那可怜兮兮的172块钱，“哦”了一声，坐回去：“那我下次请你！” 程渊给了钱收起手机：“下次也不要你请。”他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养活她啊，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最近，他有点想买房子的想法，因为最近已经有影视公司想买他那本《地狱阶梯》的影视版权了。 两人出了火锅店，程渊指着斜对面的商业街问她：“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顾黎正在低头看手机，她没抬头，拽住了程渊的胳膊：“等等啊，我先来找找。” 程渊凑过去，见她在看一个购物网站，搜索页上显示着：流苏裙黑色。 程渊笑：“在网上买吗？” 顾黎一点滑动页面一边说：“去店里也是大海捞针，还不如在网上搜搜呢。” 程渊把她拉到了树荫下，也跟着弯腰看：“喜欢流苏吗？” “嗯，”她指着一条垂到小腿的流苏裙：“这个怎么样？” 程渊看了看，顿了几秒回答：“太长了吧？” 顾黎也觉得有点长，程渊凑过来的是左耳，顾黎看着他的助听器，突然低低的、软软的说了一句：“你没看过我穿裙子吧？” 程渊扭头看她，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一直都是穿牛仔裤。”不过，她穿紧身牛仔裤的时候，他能看得出来她的腿很直。 顾黎掩嘴小声：“我的腿可好看了。”她就差没说又白又直了。 程渊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有点点的星火在小火慢炖似地燃着。 又是那种鲨人的眼神，好苏。 顾黎搡了他一下：“不许看！”再看，又要把她的心看得蹦蹦跳了。 程渊直起腰，也拿出了手机，他查了下附近哈根达斯的店铺，然后径直把她的左手手腕给攥手里了。 顾黎被他拽着跟在他身侧：“去哪呀？” 程渊环顾来往的车辆，“带你去吃冰淇淋啊！”他扭头看她拿着手机的右手：“把手机收起来，到店里了再看。” 顾黎立马听话地把手机塞屁股口袋，她一蹦一跳的：“我们俩吃一个心花怒放吧！” 程渊没有吃过哈根达斯，他扭头看她，毫不掩饰眉眼里对她才有的宠溺：“好。” 到了冰淇淋店，程渊去买冰淇淋，顾黎就坐在那儿继续找她喜欢的流苏裙。 等程渊端着一份‘心花怒放’放在她面前，顾黎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满脸的小雀跃：“这个这个，我要这个！” 程渊把勺子给她：“你把链接发给我，我来给你买。” 顾黎眼睛在笑，一笑，眼眸弯弯的，里面像盛了满银河的星星，她一脸期待的小表情：“以后也都给我买吗？” 程渊把椅子移到她旁边，嘴角上扬，连那颗泪痣都跟着弯了少许，他舀了一勺奶黄色的冰淇淋递到她嘴边：“嗯，都给你买。” 顾黎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草莓味的，也递到他嘴边：“张嘴！” 程渊乖乖张嘴，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冰淇淋在他舌尖融化。 原来对喜欢的人投喂，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 两人吃完冰淇淋，又在附近逛了逛，快五点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要回去的话，但却很默契地一起往回走。 程渊走在人行道外侧，西落的霞光在他的侧脸渡了一层金色，顾黎两手背在身后，突然说了句：“还有三个月。” 她说的不是离高考还有三个月，而是三个月后，他们就能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 程渊“嗯”了一声，说了同样的一句话：“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手牵着手，在路边，在学校，在任意的一个地方，他想吻她的时候就可以吻她，想抱她的时候就可以抱她。 第29章 ， 随着高考的逼近, 学习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顾黎每天晚上从程渊那儿回来都会做题做到很晚，第二天早上五点又准时起来背英语, 眼睛下面的青黛都被她熬出来了。 终于熬到了一个周末，顾黎昨晚快两点了才睡, 这会儿，程渊已经来了，她还没起。 王雪琴心疼闺女刻苦学习的劲儿，就让程渊在客厅等会儿，八点半, 顾黎揉着眼出了房门, 她睡觉喜欢蒙头，这会儿, 那头发乱糟糟的, 还有点油，她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间门口喊：“妈！” 坐在客厅的程渊抿着嘴角，忍住笑。 王雪琴在厨房做早饭呢, 门关着, 抽油烟机开着, 就没听见外面的声音。 顾黎半个身子倚着门边, 头垂着，还没完全醒似的。 程渊走过来, 抬手将她的头发捋顺，谁想, 顾黎还以为是她妈王雪琴呢，她闭着眼，伸开两只手臂就抱上了程渊的腰。 程渊一个倒吸气, 条件反射的就看向厨房门的方向。 顾黎把脸贴他怀里蹭着，在发嗲：“妈，我想吃烧鸡公的鸡爪了，还有沸腾鱼，很麻很麻的那种……” 程渊两只手腾空地举着，想抱她又不敢抱，可是又舍不得把她推开，然后—— “程老——” 王雪琴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穿着一身白底蓝点点睡衣的闺女，蓬头垢面，抱着人家程老师，脸贴在人家怀里嘴里还念念有词，人家程老师高高举着君子手，一看就是被动的！ 王雪琴愣了一下，就愣一下就冲过去，一把将顾黎给拽了过去，她比她闺女先脸红：“真是不好意思程老师，这孩子、就、就是睡懵了，睡懵了，你别介意啊！” 顾黎被王雪琴那么使劲一拽，也醒了，她愣了一下，看向程渊，然后看向她妈，瞬间脸红到了颈子，反应过来，她也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程渊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往后退了两步，说没关系。 王雪琴转身，一巴掌拍到顾黎的手臂上：“赶紧刷牙洗脸去！” 转身溜进卫生间的顾黎把门关上后，就背着门捂着脸傻笑了。 太惊心动魄了！！ 可是好激动啊！！ 她抱着程渊竟然被她妈给看见了，还逮了个正着！！ 门外，王雪琴还在跟程渊道歉，程渊都被她那一连串歉意的话弄的也脸红了。 这要真是个误会还是另一说，可……那就是他的心之所向啊。 晚上顾茂回来，王雪琴把这事跟他说了，顾茂呵呵两声，王雪琴却在那忧心忡忡：“你说人家程老师会怎么想这孩子！” 顾茂在心里哼哼，他看着王雪琴在他跟前原地转圈，就很无语：“你行了啊，你家闺女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抱一下吗，那小子又不会少块肉！” 估计心里还要乐开了花！！！ 王雪琴还在转圈圈，嘴里碎碎念：“人家程老师一表人才的，唉。” 顾茂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但就是不乐意：“你这话说的，他再一表人才又怎么的，咱闺女比他差哪儿了？就咱闺女那张脸!” 王雪琴嘁声道：“人程老师可是浙大的！” 嚯哟，浙大！ 顾茂护闺女心切：“咱闺女以后也肯定能考上浙大！” 王雪琴嗓门提高：“能考上浙大不也是人程老师的功劳？” 顾茂：“……”他都怀疑以后要是被王雪琴知道两个孩子…… 她是不是要举双手赞同了！ 顾茂怕自己再说下去要激动地把两个孩子的老底给兜出来，干脆去了卫生间洗澡。 房间里，顾黎戴着耳机在背英语，今晚她打算奋战到一点，因为明天又要月考了！ *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要多了许多，程渊除去上课时间和给顾黎补课的时间，他花在小说上的时间少了很多。所以中午放学，他在食堂吃完饭后也不回去了，就去图书馆里写小说。 上学期的流言蜚语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渐渐消散，中午来图书馆看书的女学生也因为程渊的到来而多了起来。 程渊从中午放学就来了图书馆，两个章节写完已经一点了，程渊卡上电脑，准备去吃点饭，他下午是三点多的课，昨晚，他熬夜写小说，这个点，他眼皮发硬，谁知，电脑刚装进电脑包，旁边就过来一个女生，女生很羞涩，把一张小纸条放在了他电脑旁，就踩着小碎步跑掉了。 程渊看着那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在想着是带走还是就这样放在桌子上，正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顾黎。 “你干嘛呢？”她刚到学校，正站在车棚里给他打电话。 程渊又看了眼那小纸条，然后站起来，提着电脑包往外走：“准备去吃点饭。” 顾黎“啊？”了一声：“都一点多了，你怎么还没吃饭，你中午干什么坏事去了？” 程渊出了图书馆，踩下台阶：“没有、没有干坏事……” 没干坏事怎么还结巴了？ 顾黎不信：“你给我从实招来！”虽然吧，她现在还不是他正式的女朋友，可那也是预定好了的，她要把未来男朋友给看紧了才行！ 毕竟男朋友那么好看！ 程渊抿了下唇，问她：“你最近有时间吗？” 顾黎哼哼：“你别跟我岔开话题啊！” 程渊就老实交代了：“刚刚有个女生给我塞小纸条……”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 程渊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屏幕才贴回去：“顾黎？” 顾黎在拿着指尖戳她小黄车的车坐垫：“写了什么？”她声音闷闷的。 程渊立马解释：“我没看！”以前他也收到不少的小纸条，多数他也会看看，但是不会回，也不会联系小纸条上的联系方式，但是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他刚刚光是收到那小纸条都觉得对不起她了。 “顾黎？”他忧心忡忡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黎才没有生气，她在想要怎么办，她看了眼旁边走过的一个女孩子，就往旁边挪了挪：“你刚刚问我有没有时间干嘛？” 她语气恹恹的，程渊双脚定在原地：“想你来学校，我再背着你走一圈……”那样，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就不会给他写小纸条了。 还有一点私心就是，他好想抱抱她。 顾黎那滑下去的嘴角又弯了：“那、那等我考完试，我去……” 程渊立马说了声：“好！你几点考完，我去接你。” 顾黎说不用：“来来回回还要打车，考完试我直接过去就好了！” 已经是五月了，天越来越热，王雪琴把所有收起来的夏季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她整理完自己房间里的柜子，就去了顾黎的房间。 她一边整理柜子里的衣服一边碎碎念：“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一点条理性，怎么就把牛仔裤给叠在这个格子里！”她把那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拿出来抖了抖，就听见啪啦一声，接着像是珠子似的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连续好几声响。 王雪琴走到床尾，看见了地上的一条金色的链子，以及墙边一个很小的东西，她弯腰捡了起来。 链子的吊坠是个小熊，已经被摔开了，王雪琴又看了眼捏在指尖的那个骰子造型的六方形，上面还有字呢！ ‘有相思无尽处’ 王雪琴念一个字，心就跟着跳一下。 念完，她感觉天都要塌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床尾。 谁送的？ 为什么藏起来？ 早恋了？ 这个节骨眼怎么能早恋！ 是哪个臭小子挡着她闺女的大好前程！ 王雪琴满脑子都是这些，她从床上起来，去客厅拿手机，给顾茂打电话。 顾茂正在忙呢：“什么事啊？” 王雪琴嗓门直冲天花板：“你闺女顾黎谈恋爱了！”以前她都说咱闺女。 顾茂表情一僵，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住，他脑子一懵，怎么就突然知道了？难道是两人在一起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被王雪琴逮到了？ 臭丫头，之前还跟他保证高考前不会谈的！ 臭小子，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了！ 王雪琴扯着嗓子喊：“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顾茂只能装糊涂，还得装一脸惊讶：“跟、跟谁？” 王雪琴看着手里的项链：“我哪知道跟谁！” 顾茂：“？” 王雪琴气得嘴角在抽抽：“屁大点的孩子，懂什么情啊爱啊的！还相思呢，不好好学习，在这思来思去。” 顾茂问正题：“你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就说她谈恋爱了？” 王雪琴抖着手里的项链：“定情信物都收了，要是没谈，她干嘛藏起来！”还藏得挺有心眼啊！可还不是被她找到了！ 王雪琴气得牙齿咯咯响：“看她晚上回来，我不打死她！” 顾茂赶紧制止：“你可别啊！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 王雪琴不管：“马上都快高考了，她还给我整这出，她想干嘛！要上天吗！” “你先冷静听我说，”顾茂语重心长：“万一你这通教训把她的逆反心理给整出来了，她一撂挑子，这半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她这两天正好考试，你就先等等，等考试结果出来，她要是比之前考的还好，我觉得你就当不知道这事，要是成绩退步了，咱再好好教育教育她。” 电话那头似乎在消化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顾茂等了十几二十秒，问道：“你觉得呢？” 王雪琴哼哼：“她这次月考要是退步了，你看我不扒她一层皮！” 顾茂：“……” 顾黎正在去程渊学校的路上，顾茂的电话打来了。 “爸。” 虽说王雪琴在电话里说是等顾黎的月考成绩下来再说，可他老婆是什么性子，他可太清楚了，搞不好顾黎一个不小心踩到了王雪琴的尾巴，那就是一场世界大战。 “顾黎啊，你还记得跟爸爸的承诺吧？” 顾黎“嗯”了一声，稍微有点心虚：“我没和他谈！” 前面的司机瞟了眼后视镜。 顾茂半信半疑：“真的？” 顾黎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了！”虽然拉过小手了，可……就是没谈嘛！ 顾茂也不和她绕圈子了：“你妈知道了。” 顾黎懵了一下：“知、知道什么了？” “还能知道什么？”顾茂重重地“唉”了一声说：“你晚上放学回家小心点吧。”他只能帮她到这了。 “不是，”顾黎没想通：“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脑子告诉地运转，难道是她抱程渊那次被王雪琴瞧出了什么？ 不对不对！ 顾黎拿手掩住手机话筒：“她到底怎么知道的？”她慌了，矛头乱指：“你跟她说的？” 顾茂才不背这个锅：“我怎么可能跟她说！”王雪琴在电话里也没说清，就说了个定情信物，顾茂问：“那小子是不是送了你什么，你给藏起来了？” 顾黎：“！！” 项链！顾黎一下子就想起了项链，中午回家的时候，她就看见王雪琴在收拾屋子了，没想到竟然把她藏在牛仔裤口袋里的项链都给收拾出来了！ 还是不对呀！ 顾黎眉头拧着：“光凭那项链，她就知道我和程渊的事了？”而且那项链也没什么特别啊！ 顾茂想起来：“不是不是，她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具体的，顾茂也没捋清：“我等下早点回去问问你妈，反正你自己多注意点，我先挂了。” “嗳，爸，”顾黎满脑子糊涂酱：“你问到什么记得跟我说啊！” 挂了电话，顾黎一颗心悬着，一直悬到了浙大门口。 程渊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顾黎，”程渊跑过来，就要开口问她想不想吃什么—— 顾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我妈知道了！” 程渊一时没反应过来：“知、知道什么了？” 顾黎心疼她的项链了：“上次你不是给我买了条小熊的项链吗，被我妈看见了。” 程渊愣了一下，立马问道：“看见什么了？” 顾黎哎呀一声：“不是说了项链吗？” 可程渊问的不是这个，他咬了咬下唇问她：“那小熊……你拆开过吗？” 拆？ 顾黎一愣：“拆开干嘛？”她眉毛一扬：“里面有东西？” 程渊点了点头。 顾黎追问：“有什么？”她一双眼睛本来就大大的，这被好奇心带的，更圆了。 程渊吞吞吐吐的：“一个、一个骰子。” “骰子？”顾黎皱眉：“什么骰子？”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程渊那躲闪的眼神：“你快说呀！” 程渊声音低低的，软软的，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骰子上面刻了字。” 顾黎眨了眨眼，穷追不舍的：“什么字？” 原本想给她的小惊喜现在变成了导火索了，程渊把手覆她手面上：“要不我去跟阿姨说，是我喜欢你的，跟你没关系。” 顾黎当然不会让他去，而且现在王雪琴还不知道送她项链的是谁，不过—— “你还没跟我说那骰子上面刻了什么字呢！” 程渊看了她一眼，把视线别过去，声音小的不像话。 顾黎把耳朵凑过去：“什么呀？” 程渊就又说了一遍，声音只比刚刚大了一点点，但是顾黎听清了。 刚刚是程渊不敢看她，现在是她不敢看程渊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拿脚尖顶了下他的脚尖：“你不害臊！” 居然还刻了那样一句小情诗，平时看着挺闷的，没想到还挺会玩浪漫的。 相比较顾黎此时有着的小欣喜的心情，程渊却是满目愁容：“怎么办，阿姨会不会打你？”他平时可是目睹了王雪琴对顾黎那时好时坏的脾气。 说实话，每次王雪琴一凶她，程渊就想把她带走，只不过他现在没资格。 顾黎猜：“应该不会，就算她打我，还有我爸呢！”再说了，她本来也没和他谈恋爱！ 之前还担心得要死的顾黎此时竟还安慰起他来：“没事的，我妈那人，我太了解了，分数大过天，只要我这次考试比上次分数高，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很大可能会把这事给咽下去！” 知女莫若母，可知母也莫若女啊！ 第30章 却 晚上放学, 顾黎在程渊那补完课回到家，她战战兢兢地开了锁，然后就看见王雪琴跟顾茂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 随着她进门，那谈话声戛然而止。 顾黎内心忐忑, 但表面却装的平静淡然：“我回来了。” 王雪琴睨她：“考得怎么样？” 说到这，顾黎眉棱一扬，咂嘴道：“肯定比上次好！” 王雪琴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因为她的成绩一直都是呈上升趋势，她哦了一声：“今晚早点睡吧, 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 就因为明天要考试, 顾黎更不能早点睡了：“程老师给我买了套卷子，我做两张再睡。” 哟哟哟, 谈恋爱还这么刻苦学习, 王雪琴心想，貌似对方是个学习成绩不错的？要是和成绩差的谈恋爱，那肯定不会这么上进！ 她稍稍放宽了点心, 但还是严肃提醒：“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 所有旁门左道的小心思都要收起来！” 顾黎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她点头：“妈你就放心吧,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要是平时，顾黎哪会说这些。 等顾黎拿着睡衣进卫生间, 王雪琴捣了下顾茂的胳膊：“你说我要不要去学校一趟？” 顾茂知道她的意思，忙摆手：“别别别, 别弄巧成拙了，现在这么关键的时期，你只要关注她的学习, 其他的暂时都往后压。” 王雪琴想想也是，所谓怕孩子早恋，不就是怕耽误学习吗，真要是喜欢闺女的是个成绩顶顶棒的，互相进步，那倒也……不至于强硬拆开。 这事暂时就被压了下去，直到顾黎的月考成绩出来，她把那一沓试卷卷在手里，站在了王雪琴的面前。 王雪琴看她那恹恹的表情就知道了，没考好！ 就说吧，谈恋爱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这几天一直压抑着的话就要冲出口。 “妈，对不起，”顾黎垂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我以为能考650分的——”主要是这次的数学和化学试卷比上次简单了。 王雪琴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那、那你考了多少？” 顾黎把手里的试卷双手奉上，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641。” 王雪琴嘴巴张了张，6、641…… 怎么，谈恋爱还真能提高学习成绩吗？ 好意外哦。 王雪琴将信将疑地把她手里的试卷接到手里，点开手机里的计算器，算了算，还真是641。 王雪琴抬头：“你、你们班王浩总分考了多少？” 王浩是顾黎班的尖子生，去年高考考了635，没到他的第一志愿的录取线，就复读了一年。 顾黎说：“664。” 664，就差了23分。 王雪琴又问：“那你们班的邵慧慧呢？”邵慧慧是顾黎班的常年老二。 顾黎说：“656。” 656，哟，那也就差了15分，王雪琴在想顾黎班的常年老三是谁。 顾黎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我考了第三名。” 王雪琴彻底呆掉。 顾黎把呆掉的王雪琴手里的试卷抽走了：“我先回房间整理错题了。” 王雪琴看着她那有气无力，跟抽掉了魂的背影，嘴巴张开又合上。 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失魂成这样！现在都考了班里第三，却成了这副霜打了茄子似的模样。 王雪琴挠了挠耳鬓，那个男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把她闺女给改造成这样了？以前她还觉得这一切都归功于程老师，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肯定是那个喜欢她闺女相思她闺女的男孩子把她闺女改造成这样的！ 时间像是穿堂的风，转瞬就到了六月初。 6月7号高考，6月4号，顾黎的学校就开始放假了，5号正好是周六，程渊也不用上课，他一大早就来了顾黎的家，准备给她再做一个考前冲刺，因为下周二就要高考了，也就意味着这是程渊给顾黎补的最后一个周末的课，中午，王雪琴留了程渊吃午饭，顾茂也回来了。 饭前，王雪琴当着程渊的面说了跟多鼓励顾黎的话，说完，她又开始感谢程渊。 王雪琴说一句，程渊就跟着点一下头说一句‘阿姨，你客气了。’ 这么一来一回一来一回的，顾黎托着腮：“妈，能吃了吗？” 王雪琴这才停嘴：“吃吧吃吧。” 吃了会儿凉菜，程渊起身起盛米饭，王雪琴就要站起来给他盛，程渊没让：“阿姨，我自己盛就可以了。” 电饭煲在厨房，程渊去盛饭的空档，他卡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王雪琴就坐在他旁边，就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心想着要是电话就喊他。 哦，是条短信，随着手机屏幕暗下去，王雪琴的脸色瞬间也沉了下去。 因为她看见了程渊的手机屏保竟然是——顾黎的照片。 王雪琴的脸一点点黑下去，就在程渊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王雪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黎，你过来一下。” 顾黎夹菜的手停在半空，她看着王雪琴往房间去的背影，愣了几秒才站起来跟进去。 没两分钟的功夫，坐在餐桌前的顾茂和程渊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了争吵声。 王雪琴怒吼：“你再说一遍！” 顾黎嗓门也大得要命：“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又没影响到学习！” 王雪琴：“他是你老师，我是让他来给你补课的，不是让他来跟你谈恋爱的！” 顾黎：“我们没谈恋爱！” 王雪琴：“没谈恋爱为什么手机里是你的照片！” 接着是重重的一声柜门关上的声音。 王雪琴：“这玩意是不是他送你的？啊？” 顾黎：“是又怎么样！” 啪的一声。 坐在椅子上双手攥紧的程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顾茂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胳膊：“你别跟着添乱啊！” 程渊眼眶通红：“不怪她，是我先喜欢她的。”说着，他挣开顾茂的手，大步朝王雪琴的房间门口走。 门被突然拧开：“阿姨。”程渊从没当面见顾黎哭过，可现在，他却看见他心爱的女孩子捂着脸，垂着头，鼻子通红通红地在抽噎。 王雪琴扭头看向他，满脸的气愤至极。 程渊站在门口，心尖发疼：“您别打她。”他能说的就只有这句，还有：“是我喜欢她的，跟她无关。” 王雪琴看着他那雾蒙蒙的眼睛，心里再气，但也不好对他发作，就说：“麻烦程老师回家吧，以后不用来了，补课的费用，麻烦你发个银行卡号给我，我下午给你转过去。” 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她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顾茂站在程渊的身后，劝了一句：“行了行——” 王雪琴不好对程渊发作，就把怒气撒到了顾茂身上：“你闭嘴！” 顾茂老实闭嘴了。 程渊站在那儿，不放心地又看了几眼顾黎，刚挪脚—— 王雪琴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真不知道程老师给别的女学生补课是不是也这样！” 程渊双脚顿住，扭头看向不看他的王雪琴，他声音发沉：“我是因为喜欢顾黎才来给她补的课，不是做了她的老师之后喜欢她的。” 过去，即使别人再怎么质疑他，他从来都是不反驳也不辩解。 王雪琴恍然大悟：“这么说，你们这是联手导了一出好戏啊！”她嘴角是冷冷的笑意，不知是笑他们还是笑自己：“把我当猴耍？看我被蒙在鼓里好玩？”想到自己之前对他那么好，王雪琴觉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说话往人心窝子里戳：“借着喜欢人的幌子来挣钱，呵呵，程老师还真是精打细算！”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顾黎抹掉脸上的眼泪，冲出房间。 王雪琴还以为她要离家出走呢，就在后面大喊：“你给我死回来！” 顾黎拿着一张银行卡回来，摔在了床尾上：“这是你这段时间以来给我交的补课费，程渊一分不少地全存在了这里面，这钱，原本我们是打算等高考结束，等我们正式交往了再还给你的，”她抬手把滑到下巴的眼泪给抹掉：“还有一点，你们这些大人之所以不让我们学生早恋不就是怕影响学习吗？”她下巴一抬，一点都没有知错就改的意思，反而还质问王雪琴：“请问，我学习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王雪琴无力反驳，但她一个当妈的，再没有理由反驳也要顶回去：“那也不是你早恋的借口！” 顾黎被逼地声线拔高：“我都说了我没和他谈恋爱！我们早就约定好，要等高考结束的！”顾黎指向门口：“不信，你可以问我爸！” 矛头突然指向顾茂，顾茂条件反射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吞咽了一下。 王雪琴看向门口，看向程渊身边的那个男人，她一步步走过去。 顾茂一步步往后退。 王雪琴一字一顿：“你早就知道？” 顾茂摆手：“不、不是的、雪琴呐，你听我解释……” 她大叫一声：“我不听！”接着就是自嘲：“所以，这个家里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嗯？” 她现在被一种叫背叛的气息笼罩，她又委屈又气得牙痒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孤立我吗？嗯？” 顾茂只能摆手：“不是的，雪琴，没有孤立你的意思。” 王雪琴眼泪掉下来：“打小，你就一直在孩子面前唱白脸，所有的红脸都是我来唱，所有的坏人都是我来做，”她背对房间门，指着身后的顾黎：“她复读这一年，我连店里都不去，一天三顿饭给她伺候好，到最后，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嗯？” 顾茂想去搂她哄她，被她无情地甩开：“什么意思，是要把我逼走？” 顾茂温声细语地解释：“我不是看你怪喜欢人程老师，就想着到最后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王雪琴都想一脚踹他身上：“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啊？看着自己的孩子谈恋爱还跟着打掩护！” 顾黎已经说了很多遍他们没有谈恋爱，她见王雪琴又用这么肯定的语气给她扣帽子，就往前一步：“我都说了我们没有谈恋爱，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王雪琴大吼：“信你什么？我信你的时候你把我骗的团团转，信你？你值得别人相信吗！” 顾黎当即拿话顶了回去：“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有什么话都只跟我爸说而不跟你说！你每天除了让我学习，有了解过我的想法吗，在你眼里，从来都是别人的错，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顾黎的话还没说完，王雪琴又是重重一巴掌就甩在了她脸上。 程渊下意识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顾黎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捂着脸跑了出去。 这次，她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冲出了家门。 “顾黎！”程渊跟着也跑了出去。 王雪琴不解气，跑到门口，用手指着：“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 顾茂“哎呀”一声跑过来：“你这是干嘛，她后天就考试了！” 王雪琴在气头上，不管了：“考考考，她自己的前途自己都不要，我还跟着操什么心！” 第31章 成 顾黎也没坐电梯, 她家是9楼，她趿拉着脚上的拖鞋一边抹眼泪一边踩着楼梯往下跑，程渊就在后面追, “顾黎，你慢点, 顾黎……” 拖鞋不跟脚，就在顾黎身子往下仰，差点要跌下去的时候，程渊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搂进了怀里：“你要吓死我吗！” 顾黎呜呜呜地仰着下巴在他怀里哭, 眼泪湿了他的衣服。 她哭得惨兮兮的, 程渊也不知道怎么哄，就来来回回抚着他的背, 温声细语地哄：“不哭了不哭了。” 她哭得程渊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忍着：“去我那呆一会儿，嗯？” 顾黎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抽噎一边说：“我以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别说这种话, ”他松开她, 把她满脸的眼泪用指腹一点一点擦掉：“这里是你的家, 没有比家还温暖的地方, 阿姨只是一时气话，等她不气了, 我就跟你一块来给她道歉，好不好？” 顾黎打着哭嗝：“我们没错！因为你, 我的成绩才会、才会提高这么多，他们凭什么怪你！” 过去，他承受了太多的指责, 可没有一个人会心疼他，而刚刚，王雪琴不过轻言淡语地责怪了他一下，她就跳出来为他鸣不平。 「谁伤害了你，或让你崩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让你再次微笑。」 这句话，程渊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可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那个人，那个让他再次微笑的人。 心底的感动像涨潮般地往心尖上涌，程渊忍不住捧起了她的脸。 顾黎的左脸上有清晰可见的手指印，程渊用指腹轻轻蹭了蹭：“疼不疼？” 她摇摇头，说：“不疼。” 这么深的印子，这么会不疼，他喃喃自语似的在自责：“都怪我。”是他的喜欢才让她遭了这通罪。 程渊低头看了眼她的脚，拉起她的手腕，“去我那呆一会儿，嗯？” ‘无家可归’的顾黎没地方去，只能点头。 另一边，王雪琴坐在沙发里抹眼泪，委屈地喋喋不休：“一对没有良心的，呜呜呜～” 顾茂很无措，除了哄没其他的办法，但他哄得很有技巧：“我想着顾黎在那孩子的帮助下，成绩一直在提高，就没好说什么，怪我怪我，我就该严厉制止，就该把他撵走，臭小子，打着给咱闺女补课的旗号，竟然偷偷喜欢咱闺女，没良心！” 王雪琴掉进他挖的坑里：“我是说你们父子俩没良心！管他什么事！” 顾茂故意把眼睛睁大，装无辜：“要不是他喜欢咱闺女，咱们一家三口怎么会有这档子的误会！” 他还故意哼了一声：“补课那么贵，真是赔了闺女又折钱！” 王雪琴愣了一下：“那钱不是没要吗？” “哦，对对，”顾茂装作后知后觉：“没要没要，你看我这记性，都被那小子给气糊涂了！”他赶紧去房间，把床尾的那张银行卡给拿了出来交给了王雪琴：“下午去查查这里有多少钱，看看看看那小子有没有拿回扣！” 王雪琴剜了他一眼，嘟囔：“我又没有密码，怎么查！” “哦，对对，”顾茂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可顾黎没带电话，他好‘没办法’啊，只能给程渊打。 电话一接通，顾茂就一副质问的语气：“我闺女呢！” 程渊和顾黎刚到小区楼下，程渊看了眼顾黎，给顾茂回话：“顾黎、顾黎跟我在一起。” 哦，在一起就好，没跑丢就好。 顾茂又问：“你这是要把我闺女拐去哪？” 这词用的，程渊反应慢半拍的：“过、过一会儿，我就给她送回去。” 旁边的顾黎头一扭：“我不回去！” 顾茂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抽噎的王雪琴，声音故意提高了两个分贝：“那你多哄哄，让她别哭了呀，这、这都好一会儿了，再哭，眼都要肿了，后天就考试了，别影响考试，知道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程渊像是明白了什么，忙应声：“我知道了叔叔，您放心吧。” 顾茂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王雪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没办法，要问呐：“那个、那个银行卡……” 程渊反应很快：“密码是顾黎的生日。” 挂了电话，顾黎问他：“你知道我生日？”她不记得有跟他说过啊！ 程渊抿唇笑了笑：“你微信号是不是你的生日？” 顾黎恍然大悟后，一双眼睛弯了：“这都能猜出来……”她心情有些变好了，刚刚没吃多少饭的她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想吃必胜客了呢！ 程渊笑道：“要不要吃披萨？” 啊！ 顾黎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哪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只不过昨晚顾黎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是等高考结束，她一定要去必胜客大吃一顿！ “吃吗？”程渊问：“是点外卖还是去店里？” 顾黎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点外卖吧！”她这窘样，要怎么去店里啊！ 两人上楼进了门，顾黎盘腿坐到沙发上，小黎从猫架上跳下来，一跃跳到了顾黎的腿上。 程渊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边坐到了沙发上，他弯着腰，两手搭在膝盖上，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空调刚开，整个房间有一股闷闷的热气，额上的汗顺着他的眉骨一点点往下滑，程渊抬手，用食指把汗拂掉，问：“喜欢吃什么口味？” 心里的小秘密已经不再是小秘密，顾黎盯着他，是明目张胆的倾慕：“点你喜欢吃的口味。”以前都是他顺着她的喜好，突然，顾黎也想知道他的。 程渊看手机看得很认真：“我都可以的，夏威夷，培根，还有……”他皱了下眉：“榴莲。” 顾黎从他的小表情看出来他应该不喜欢榴莲的味道，她狡黠地一笑：“榴莲。” 果然，程渊抬头了：“喜欢吃榴莲吗？” 顾黎不喜欢吃，她故意的，她被程渊那懵懵的小表情给逗乐了：“骗你的，哈哈哈～” 程渊把手里的手机往旁边一‘扔’，挪过去，抬手就去挠她的痒。 “啊！我错了！”顾黎超怕痒的，腿上的小黎都被她扭得跳了下去，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要往程渊的身后躲，程渊却掐着她的腋下，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整个人抱坐到了腿上。 程渊哼了一声：“还骗不骗我了？” 顾黎的笑突然止住，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姿势，脸瞬间就红了。 程渊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忙收回了手，顾黎恍惚了几秒，默默从他腿上挪回到了沙发上。 四周静得好像都能听见彼此心跳加快的声音…… 随着一声“喵呜～”小黎蹲在沙发下，看着突然就莫名其妙尴尬的两人。 今天是6月5号，6月6号，6月7号，6月8号的下午五点，她的高考就结束了，她就要彻底告别她的四年高中生涯。 她就可以成为他的女朋友了。 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程渊突然想起来披萨还没点，他把顾黎身后的手机拿到手里，默默地点了一个夏威夷披萨后，站起来：“要不要喝水？” 抠着手指甲的顾黎也不好意思抬头，就“哦”了一声。 平时的半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可今天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等得顾黎都打了哈欠。 家里没水了，程渊就用电水壶现烧了一壶，他待在厨房里，看着水壶上亮着的红灯，在发呆。 直到水壶里发出‘噗噗’的水沸声，程渊才回了神。 刚烧开的水很烫，程渊拿了两个杯子，来来回回地倒来倒去，也不知来回倒了多久，等他端着温热的水回到客厅沙发边的时候，顾黎已经歪着头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墙上的挂机空调开的是24度，程渊刚拿着遥控器把空调升到27度，有人敲门。 “您好，您的外卖。” 程渊赶紧去开了门，等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顾黎由刚刚的半躺变成了侧趴。 顾黎今天穿的是一身运动短T短裤，短T的衣摆蹿到了腰上，露出了一截白藕色，程渊忙别开了眼，他去卧室拿了条毯子，给盖到她身上后，才发觉自己的耳朵很烫。 他摸着没有听力的右耳，坐到她旁边。 低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他没忍住，抬手把她脸颊上的一缕长发给拨了过去。 顾黎睡了半个多小时，程渊就看了她半个多小时。 顾黎翻了个身，程渊下意识就扶住了她的肩膀和腿，右掌心下是她冰冰凉凉的腿，他掌心很烫，耳朵尖也跟着发烫了。 顾黎睁开眼，瞳孔里是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像是悸动的晚霞红，顾黎眨了眨眼，坐起来：“我、我怎么睡着了？” 程渊收回手，坐回沙发上，他指了下茶几上的盒子：“披萨送来了，现在要吃吗？” 顾黎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哦”了一声问：“凉了吗？” 程渊拿起盒子：“我去给你用微波炉热一下。”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程渊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就震了，顾黎伸头一看，见屏幕上显示着“叔叔”。 程渊走过来，把手机拿手里：“是你爸爸。” 顾黎撇了撇嘴：“你跟他说，我不回去！”现在回去，太没面子了！ 程渊看了她一眼，接通了电话：“叔叔。” 电话那头，王雪琴正扯着顾茂的胳膊，顾茂朝她做了个‘嘘’的口型。 程渊又叫了一声叔叔。 顾茂咳咳两声：“顾黎呢？” 程渊说：“我把电话给她。”说着，他把手机递给了顾黎。 顾黎本来不想接的，可看见程渊那微微拧着的眉，只好把手机接到了手里，她也不喊爸：“干嘛？” “闺女，”顾茂好言好语：“什么时候回来呀？” 顾黎哼哼：“我不回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程渊双脚顿了一下。 顾茂在电话里嘿嘿笑：“你妈已经不生气了，你赶紧回来吧，晚上带你去吃火锅啊。” 旁边的王雪琴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无声地说了句：谁说我不生气了！ 顾黎抬着下巴，不相信：“你就别当墙头草了，”她盘起两条腿：“谁知道我妈是不是拿根棍站在门口堵我呢！” 顾茂赶紧捂住话筒：“老婆，我口渴……” 王雪琴哼哼：“别以为我听不见！” 随着“叮”的一声，顾黎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行了，不说了，我要吃饭了。” 顾茂“啊？”了一声问：“怎么现在吃饭啊？” 顾黎撇嘴：“中午我就吃了两口就挨了两巴掌，”她一脸委屈：“你们不管我不爱我，把就要高考的亲生闺女撵出家门，幸好有人收留我，还给我买吃的。”她整个一戏精：“以前别人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她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幸好我这根草提前找了个未来男朋友。” 顾茂咂嘴：“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知道你走了之后，你妈哭了多久吗？她急得头发都白了！” 王雪琴呵呵了，她今天才算真正领教到顾黎那鬼机灵都是从哪学来的了！ 顾茂哄着心尖上的小闺女：“六点，爸六点就去接你，行不行？” “都说了不回去了。”顾黎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 顾茂哪能同意：“你一个小姑娘，不回家，难道还住别人家不成？” 顾黎不说成不成：“反正我不回去，”她不等顾茂说完：“挂了啊，我都饿死了。” 程渊站在灶台前，扭头看着她。 顾黎弯腰闻了一下，噘嘴：“还是去店里吃的香。” 因为程渊点的是大份的，微波炉里放不下，他就给放在了盘子里，顾黎端着盘子去了客厅，程渊跟在她身后，犹豫了好久，顾黎都吃到第二块了，程渊才开口：“你晚上不回去吗？” 他家是一室一厅，房间里的床也是一米二的，如果说她不回去…… 顾黎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怎么了？”她好一副很淡然的模样问怎么了。 现在这么大大咧咧的，那之前他把她抱到腿上，她还脸红成那样…… 顾黎朝旁边扬了个下巴：“我睡沙发。” 程渊：“……” 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女生睡沙发！ 如果说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他倒是还挺想让她留宿的，可现在…… 既没确定关系，顾黎和她妈妈关系还僵了，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在这住下。 程渊舔了下嘴唇：“等你吃完，我送你回去。” 顾黎腮帮子一停：“干嘛，”她弯着的腰挺直了：“你也要撵我走？” 说的好像全世界都在撵她似的，中午明明是她自己跑出的家门。 程渊面露难色：“你一个女孩子，在、在别人家过夜不好。” 顾黎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说的理由让他无力反驳：“什么别人，你不是我未来男朋友吗？” 哦，她也说是未来的男朋友。 她大概不知道她这个未来的男朋友下午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她的脸颊。 年轻人，血气方刚…… 程渊以前不觉得自己对异性有什么遐想，可她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对她是有贪念的。 第32章 了 六点的时候, 顾茂还真的来了，程渊一听他在楼下，忙去阳台往下看。 顾黎在撸猫。 程渊挂了电话, 走过来，蹲她旁边：“叔叔来了, 在楼下。” 顾黎不抬头，一只手来来回回地摸着小黎那软趴趴的毛。 程渊知道她不想回去，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哄：“明天我陪你去看考场，今晚先回去, 好不好？” 顾黎不说话, 噘着嘴，在软抵抗。 程渊歪着脑袋看她：“真要不回去的话, 阿姨可能真会着急的。” 顾黎突然扭头, 满脸的小情绪：“你干嘛老是撵我走！” 程渊：“……” 顾黎哼了一声站起来，去了沙发边，一屁股坐下。 程渊也跟着坐到了她身边：“你真要在我这过夜？” 顾黎把头偏过去：“我去睡酒店, 行了吧！” 程渊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吃软, 他转了下眸子, 抿了下唇, 迟疑几秒后，突然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给扳过来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要跟我睡一张床？” 他目光直白, 顾黎看见了他眼里的滚烫。 她眨了眨眼，结巴道：“谁、谁说要跟你睡一张床了，”程渊的手还捏着她的下巴, 她也不挣开：“都、都说了我睡沙发了！” 程渊的目光紧紧缠着她：“你觉得我会让你睡沙发吗？” 顾黎一颗心开始加速：“那、那就、那就你睡沙发！”她还不把他的手挣开，他眼底有贪念，是他一直藏着的，现在他把他的贪念全部摊在她面前让她看见。 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流转到她的唇上：“你在我这过夜可以，”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脸往她面前凑近了几分，声音突然发沉：“但是要跟我睡一张床。” 顾黎：“……” 大概是因为程渊在她面前一直都太君子，顾黎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一阵心跳加速后，她终于红着脸，挣开了他的手，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都语无伦次了：“你、你流氓！” 她还不是他女朋友呢，他就让她跟他睡一张床，这要是被她爸知道，还不打死她！ 这一招果然有用，顾黎也不说他撵她了，她自发地往门口走，走了两步还扭头说了句：“坏蛋！” 看似生气，可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娇嗔和羞涩。 顾茂看见闺女从楼道里出来，忙迎上去：“哎哟，闺女，你可终于出来了。”他真怕他的宝贝闺女撒泼耍赖留人家过夜。 还是个男人的家，还是个遐想他闺女的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顾黎扔了个冷淡脸给他：“你要保证我回家后平平安安的！”再要被甩巴掌，她就去住酒店！ 她哀怨地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 回到家，顾黎见王雪琴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她换了鞋，一个字也不说，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给反锁了。 王雪琴瞪着她房间的方向，骂了句“臭丫头！” 白养了那么多年！ 还说生儿子是白眼狼，这生了个闺女也一样！ 还指望等她老了，贴心的闺女能给她买秋衣秋裤呢，呵呵。 顾黎躺在床上躺尸似得躺到了快七点半。 顾茂来敲门：“闺女，爸爸带你吃火锅去啊？” 顾黎喊了句“不去”后就翻身背对房间门，闭上了眼，没闭几秒，她又睁开了，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嘀咕着：“回来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给我发个短信吗！”她哼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去。 五分钟后，顾茂又来敲门：“闺女，去不去呀？” 顾黎才没心情吃火锅：“不去！” 她又把手机摸出来，还是没短信，她觉得是不是信号不好呀，就重启了一下，等手机重新开机后，屏幕依旧空空如也。 顾黎撇嘴，嘟囔了句“坏蛋！” 一直熬到了快十点，顾黎从床上坐起来，她摸了摸肚子，饿了。一想到程渊从她走就一个短信都没有，她就又委屈又作气，她没有地方撒气，就上了小说APP，不看还好，一看，程渊竟然在一个小时前更新了一个章节。 顾黎埋怨地瞪着手机，委屈地在下面评论了两个字：坏蛋。 她忍着饿又躺了下去，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后，她又上了小说APP，在收到的评论里，她看见程渊竟然给她回复了，不过就回复了一个问号。 顾黎哼哼：“有时间给读者回复，就没时间给我发个短信？”明明她知道程渊是回复她的，可女孩子的小情绪啊，啧啧啧。 顾黎一肚子的委屈，就给程渊又回了一句：和别的女人聊天好玩吧？ 程渊看见那个名叫‘小黎’的给他的评论和回复后更加莫名其妙了，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读者？ 他没再回复，直接关掉了网页，继续写他的小说，那本《杜冷丁》他已经写完了，是他所有小说里最短的一篇，只30万字不到，他最近上传发布的都是他写完的存稿。 键盘在啪啪作响，电脑屏幕上是一个word文档，是程渊准备开的一个跨频道的新文《那颗樱桃糖》，他已经写了快6万字。 顾黎扁着嘴，抱着枕头，在不知多少次翻身之后渐渐闭上了眼。 鲜少做梦的她，今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湿热的夏风吹过十里，她举着手里浙大的录取通知书朝对面的男孩子奔去—— “叩叩叩～” 顾黎肩膀一抖，美梦被打断，她掀开眼皮，烦躁地翻了个身。 窗外，一缕金色刺进窗帘的缝隙。 “叩叩叩～” 顾黎房间的门是反锁的，顾茂进不来，他站在门外喊：“闺女，起了吗？”明天就高考了，之前说好了，今天带她去看考场。 顾黎本来不想开门的，可她想上厕所，就只好下了床，门打开一条缝，她往顾茂身后瞥了一眼。 顾茂忙给了她一个慈祥的笑脸：“你妈去买菜了。” 顾黎这才把门敞开：“我去上个厕所。” 等顾黎从卫生间里出来，顾茂跟在她屁股后面：“上午咱俩去把考场给看了？” 昨晚程渊没给她发信息，原本她是带着气性睡着的，可是她做了个美梦，那点气性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坐在床尾：“今天程渊带我去。” 哎哟，有个未来男朋友，就不要他这个亲爸了。 顾茂在心里哼哼，但嘴上却说：“爸也跟去行不行？” 前天，在还没有昨天那场风波之前，原本他们说好一家三口去看考场的。 顾黎问：“就你自己？”这小性子，连妈都不叫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顾茂还特意问了王雪琴，问她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去考场了，王雪琴气也没消，说了句：你们一个阵营的去不就得了，哪还有把敌军带着的道理！ 这娘俩，真是一个脾气。 顾茂说：“你妈不去。”但他猜，王雪琴肯定会去，但应该是悄悄尾随。 顾黎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九点了，她站起来：“那你等我一会，我去刷牙洗脸。” 这就是同意带上他这个老父亲了呀，顾茂乐呵呵地去了客厅沙发上等。 顾黎刚挤了牙膏，又突然想起来，她回了房间，拿出枕头下的手机。 呀！ 未来男朋友给她发短信了，还是三条。 不及：『起床了吗？』 不及：『上午去看考场还是下午？』 不及：『起床了给我回个短信，等你。』 顾黎的嘴角因为那两个字『等你』终于弯了，她回了个短信过去：『上午去看考场，不过我爸也要跟着。』 不及：『阿姨去吗？』 顾黎：『就我和我爸。』 不及：『好，那我几点过去找你？』 顾黎：『半小时后，你在你家小区大门口等我。』 不及：『好。』 二十分钟后，顾黎穿了那条程渊给她买的流苏裙和顾茂出了门。 电梯里，顾茂看了眼她的裙子，问：“咦，这裙子挺好看，你妈给你买的？” 顾黎目视电梯门：“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啧啧啧，胆子肥了，都敢直呼男朋友三个字了。 本来还想借裙子调节下母女俩的关系呢，落空了。 顾茂在她身后，撇撇嘴，心里有点不痛快了：“你不是答应我说高考前不谈恋爱的吗？” “不好意思，”顾黎扭头：“一时口误，不过，”她还扬了下眉：“后天下午五点，他就是我正式的男朋友了！” 顾茂：“……”看看，看看，被他惯的还有样吗！ 到了程渊住的小区门口，顾茂看见穿着一身白T黑裤运动装的他闺女的男朋友的时候，不由得咂了咂嘴。 臭小子，长这么好看，也不知是不是个花心的主。 就算不花心，那扑上去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多得成群。 顾茂不由得扭头看了眼他如花似玉的闺女。 真是郎才女貌。 顾黎刚打开副驾驶的门，程渊就跑了过来，他把手里的麻圆和一杯玻璃装的鲜奶给她：“一个芝麻馅的一个豆沙馅的。” 顾黎把吃的接到手里：“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程渊笑了笑：“两个够吗？” 顾黎从昨晚就饿了，她觉得不够，不过先吃点垫垫肚子吧，谁知程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两个茶叶蛋。 顾黎打了下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亦娇亦嗔的小眼神。 顾茂的嘴都快撇到方向盘上去了。 顾黎跟着程渊一起坐到了后座。 顾茂看了眼空落落的副驾驶，又看了眼后视镜：“……” 顾黎的考场有点远，开车过去花了四十分钟，顾茂按照指示牌，找到了顾黎考试的那栋楼，他把车子停好，下车，走在了前面，刚踩上教学楼的台阶，他就瞟到了踩着小碎步背身溜掉的王雪琴。 呵呵，这是打着去买菜的幌子提前来看闺女的考场了呀。 顾茂扭头看了眼身后有说有笑的两人，再想想他那个可怜的老婆，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你俩别墨迹了，看完赶紧回家，我还有事呢。”顾茂心疼老婆，就没给后面的两人好脸色。 程渊脸上的笑收住，顾黎朝顾茂嘁了一声，两人加快了步子，干脆走顾茂前面去了。 王雪琴呢，躲到了一楼的一个考场里。 又气又委屈，她一个人打车来看考场，敌营一老一小的还拖家带口了。 越想越委屈，王雪琴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涌。 白伺候了那个老男人十几年，白疼了那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王雪琴从包里拿出纸巾擤了把鼻涕，踩着忧桑的步子出了不是她闺女的考场。 顾茂跟在两人身后，上了四楼，在看了顾黎的座位后，他出了考场，给王雪琴打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顾茂拧眉：“怎么还关机了，”他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 瞪顾黎和程渊从考场里出来，顾茂已经打了五六遍了电话，可依旧没打通。他脸上有担忧，昨晚，王雪琴的手机是他给充电的，早上也是他拔了充电器的，按道理说不该关机的呀。 可是电话打不通，顾茂又不能满校园地找，他只得先带了两个孩子回去。 回去的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又打了几遍，还是打不通，顾茂彻底不放心了，他加快了车速，也抄了近路，他甚至都没把程渊送回去就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顾黎看着他爸车一停稳就慌忙跑下车的背影：“爸，你——” 顾茂已经进了楼道了。 两人下了车，程渊扭头看了眼：“你先回去吧，下午看一会儿英语，晚上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在考场外等你。” 明天是周一，顾黎问：“你没课吗？” “明天上午有一节选修，下午没课。”所以，他明天可以一天都在考场外等她，像是老天对他的恩赐。 顾黎点了点头：“那明天见。” 第33章 我 顾茂一进门, 看见王雪琴今天出门穿的那双黑色小高跟，悬着的小心脏这才落了地，两道紧蹙的眉松开, 他往房间那儿走。 结果门从里面反锁了。 顾茂拍了拍门：“雪琴～开门啊，是我。” 王雪琴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理外面的拍门声，她吸了吸鼻子，那一双眼睛因为哭了好久都肿了。 “雪琴?”顾黎侧耳贴门听里面的动静，可惜什么也听不见。 大门虚掩着，顾黎进来, 看见被关在门外的顾茂, 她怔了一下，然后装作无事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哄完小的哄大的顾茂就很无语, 这都什么事啊, 一个臭小子就把他家搞得鸡犬不宁，这是要累死他吗？ “雪琴，开开门呀。” 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顾茂没办法, 就去找顾黎, 顾黎刚坐到书桌前, 准备背会儿英语呢。 “你出来。”顾茂站在门口，脸色有点沉, 也不像之前那样赔着笑脸了。 顾黎扭头：“干嘛？” 顾茂朝外面扬了个下巴：“你妈把自己锁屋里了，你出来道个歉。” 顾黎默默把头扭回去, 不说话，直接软抵抗了。 “你这孩子，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顾茂还鲜少用这么凶的语气跟顾黎说话, 直接就把顾黎说愣了。 顾茂声音又提高几个度：“赶紧去给你妈道歉！”他一脸凶样：“不把你妈哄好，明天你别去考试了！”他大声训斥：“为人子女都做不好，出了社会能做好什么！” 顾黎被他翻书一样快的情绪弄得有点懵，眼里一片茫然。 顾茂在客厅等了将近一分钟，还没见顾黎出来，他瞅了瞅周围，没什么长的东西，他就去阳台拿了拖把，他手执拖把手柄冲进顾黎房间：“我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啊？你是嫌你妈打你两巴掌打少了是吧！” “pang”的一声！ “啊！”顾黎大叫一声，“你干嘛呀！” “我看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你这无法无天的样，不打你一顿，你都能蹿上天！” 顾黎眼泪往外涌，明明几分钟前一切都还好好的，转眼之间，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顾茂手里的拖把猛地扔到地上，又是一声怒吼：“去你妈房间门口给我跪着！” 顾黎从小到大只在过年磕头的时候跪过，她撇着嘴，哭唧唧的，大概是顾茂的样子太凶了，她站在原地，也不敢说话，也不敢挪脚，更不敢像上次那样夺门而出。 就在顾黎原地抹眼泪的时候，王雪琴从房间里跑出来了，一进来，劈头盖脸就朝顾茂一顿河东狮：“你发什么疯，她明天就考试了！” 顾茂在心里哼笑：我还以为你能忍住不出来呢！ 嘁，一大一小，真想治，一治一个准。 顾黎朝王雪琴挥手：“你进屋去！”他虎视眈眈地蹬向顾黎，是影帝般的演技：“去你妈房间门口跪着！跪到天黑！”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王雪琴要气死了，她一个大步跨到顾茂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去看店，来家跟谁耀武扬威呢！滚去看店去！” 顾茂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呢，哪能走！ 他把他精湛的表演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拿手指着炮灰顾黎：“我告诉你，我活一天，那臭小子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一直垂头不说话的顾黎眼眶一红：“你不讲理！” 顾茂弯腰拾起地上的拖把，指着顾黎：“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是要上天！ 王雪琴又是一巴掌甩到了顾茂的后背上：“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顾茂只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但要忍住，他哼了一声：“又是戴助听器，又是无父无母的！凭什么进我顾家的大门！” 顾黎整个人僵住，在她心里，他亦父亦友的爸爸顾茂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茂，像看个陌生人似的。 王雪琴也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她拽了拽顾茂肩膀处的衣服：“你说谁无父无母？” 顾茂扭头，黑着脸回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臭小子！” 顾黎垂在身侧的两手攥的紧紧的，她声音突地拔高：“你够了！” 顾茂直接瞪眼：“什么够了？啊？难道我说错了吗？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我跟你妈看不上！” 一个个重磅炸弹在王雪琴耳边轰炸，把王雪琴都炸傻了。 顾黎红着眼眶看着顾茂，她那又失望又委屈还带了几分厌恶的表情让顾茂心里一颤—— 闺女啊，爸不是故意的…… 顾黎红着眼走近顾茂，仰头看他，她声音很淡，却带了控诉的情绪在里面：“我当初跟你说他父母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眼泪默不作声的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嘴角的眼泪又咸又涩。 她直盯顾茂的眼睛：“他的人生已经够惨了，我以为，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以为你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她嘴角勾起淡淡的一个弧度：“原来是我错了。” 她刚刚往前走的双脚此时往后退，退到了墙边，她看了一眼顾茂，又看了一眼王雪琴。 “他右耳没有听力，是天生的，这是他能选择的吗？他母亲被人杀害，父亲又去杀人，这是他能选择的吗？”她扭头看向六月烈阳的窗外，然后极为平静地抬手，又用指腹把眼泪拂掉。 她看着顾茂，声音有颤音，虽然字字哽咽但却铿锵有力，她说：“他不需要进这个家门，”她嗓子哽了一下，眼泪糊了她的眼睛，让她没有看清顾茂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我跟他走就是了。” 王雪琴眼神慌乱，赶紧跑到顾黎身边，她双手压着顾黎的肩膀：“明天就考试了，咱先把这事放一放，嗯？等考完试、所有的事情等考完试再说，好不好？” 顾黎推掉她的手，目光执拗：“你以为我这么努力地学习是为了什么，我这么想考入浙大是为了什么？” 她眼里含着泪，里面有心疼在翻滚：“他没有家，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在学校，周围全是冷眼和嘲笑，你们知道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吗？” 她看着王雪琴：“他眼里没有现在的光，他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以至于你用几顿饺子和几碗汤就让他心生感激地在你们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当时我就在想，以后，我的爸爸也会是他的爸爸，我的妈妈也会是他的妈妈，他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顾黎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得那么凶：“如今看来，真是我痴心妄想了。” 王雪琴心里也酸楚，眼睛也跟着红了：“顾黎啊，妈不知道，妈不知道这些。” 顾黎笑了一声，嘲讽似的：“现在你知道了吧，是不是更讨厌他了？像那些人一样，嗯？” 王雪琴眼里和心里都很慌，她摇头：“没有，妈没有……” 顾黎又擦了把眼泪：“我今年已经十九了，按道理说，你们养大我的责任都尽完了，明天的考试，我会去的，不过……”她吐了吐口气：“考试结束，我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王雪琴一手攥住她的胳膊，一手落在她脸上，给她擦掉眼泪，声音哽咽了：“你不回家要去哪？啊？爸妈养你这么多年，你一句话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说不要这个家就不要这个家了吗？” 顾黎哭得已经全身没了力气，她双脚踉跄了一下，被王雪琴一把搂住：“小黎……” 顾黎看着她妈王雪琴那不知在心疼谁的脸：“可你们不要他啊……” 王雪琴拼命摇头：“妈没说不要他，没说，妈这两天生气，不是生他的气，是气你和你爸瞒着我，你怎么就不能站在妈的角度想想呢，妈不疼你吗，比你爸疼你少吗，虽然我平时对你凶一点，那也是为你好啊，妈是想你考个好大学，不想你以后后悔啊。” 王雪琴搂着她，给她往自己那房间里领：“明天好好考试，考完，把程老、程渊带回来吃个饭，妈到时候给你们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不好？” 顾黎呆怔了一下，顿住脚：“妈……” 王雪琴妥协了：“妈一直都挺喜欢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黎嘴唇在颤：“那你、那你不嫌弃他了吗？” “傻孩子，”王雪琴摸摸她的头：“妈什么时候说嫌弃他了？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他耳朵是天生的，还有父母出事，这不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嫌弃他呢？” 王雪琴往后看了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你爸就是在气头上，都说闺女是爸爸的小情人，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那是心里难受才会说那些话，你别跟他计较。” 躲在顾黎房间门边，竖着耳朵偷听的顾茂：“……” 到头来，什么脏水都给揽到自己身上了。 唉！ 一家之主啊！ 这么好当的吗？ 过了几分钟，顾茂咳咳两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我去店里了啊。” 坐在床尾的母女俩，没一个人理他。 啧啧啧。 之前是他和顾黎一条战线，现在角色调换，顾茂突然就理解了王雪琴这两天那委屈的小情绪。 他默默地出了家门，但是却没去店里。 程渊正在阳台上晾着刚洗完的衣服。 “程渊。” 听见声音，程渊透过全玻璃窗把头探出去，见是顾茂，他愣了一下：“叔叔？” 顾茂朝他招手，示意他下来。 程渊赶紧把手里的衣服放进了盆里，转身出了阳台。 顾茂背着双手，站在楼下的绿化地旁，程渊小跑着过来，站定，他问：“叔叔，你找我？” 顾茂本来没打算来找他的，可是刚刚在家里他说了那堆话，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对不起啊。” 程渊先是面露茫然，几秒后，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面露慌色：“叔叔，我、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你说，我可以改的。”话落，他眼皮跳了一下。 是、是因为他的耳朵，还是…… 他眼眶突然就红了，如鲠在喉：“叔叔，我、我是真喜欢顾黎，我、”他抬手把指腹放在自己的左耳的助听器上，他语速很急，里面全是慌乱：“我这个耳朵可以听见的，我、我和顾黎平时的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程渊啊——” “叔叔、我知道我配不上顾黎，”这些年，程渊几乎从没有在别人外面流过眼泪，他眼泪砸下来的同时，抬手伸出三指在指天发誓：“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会对顾黎好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因为情绪起伏，他勃颈处的青筋隐隐凸起。 “程渊——”顾茂都插不上嘴。 程渊语带哀求：“叔叔，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我、我父亲、他虽然、虽然杀了人，但他不是一个坏人，他以前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语文老师，他、他只是太爱我的母亲，所以、所以才会杀人。”他完全晃了神，以至于一个劲地结巴。 从十五岁开始，从世人知道他父亲犯下的滔天罪行后，他从没有为自己的父亲辩解过一句。 错了就是错了，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 可是他现在为了喜欢的女孩子，第一次为他的父亲辩解，他想让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家人知道：他父亲真的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声音低下来：“我父亲死后的第二个月，我从他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三个已经空瓶的抗抑郁的药。” 当时的他还小，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就去网上查，当知道那是抗抑郁的药时，他抱着那三个空瓶子哭了一夜。 父亲抑郁的事，他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过。 为什么没有说？ 说了又能怎样呢，所有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四个无辜的人不过是因为同样有一个花臂。 那是杀他妈妈的罪犯最明显的身体特征。 他鼻子红红的，因为自卑，他没有抬头，：“我知道，没有人能接受我这种家庭的小孩……”所以这些年，对他示好的那些女孩子，他从来都不敢动心，更不敢接受。 而顾黎的出现，就像一个小太阳，全身万丈光芒，把他身上所有的阴暗角落都照亮。 他样子生得好，哭起来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怜爱，就连顾茂都心疼了，也难怪他闺女一头栽进去。 顾茂抬手拍拍他的肩：“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程渊抬头，看向他。 顾茂平时对他不像王雪琴那般笑眯眯的，经常是本着一张正经脸，可现在，他一脸慈爱，以至于程渊有种错觉，像是看见了很多年前的父亲。 顾茂没有说别的，直接问他：“明天有课吗？” 程渊愣了一下，忙摇头说没有。 顾茂笑了笑：“明早七点半，在大门口等着，我们一起送顾黎去考场。” 程渊更懵了，僵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顾茂见他懵到有点呆的脸，使了些力气拍打了下他的胳膊：“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吗？”这脑袋瓜子是怎么考上浙大的呀！ “叔叔……”他眼眶不争气，又红了，不过眼里全是欣喜，他无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直接90度弯腰：“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叔叔阿姨！” 这可爱的傻乎劲儿，顾茂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直起身：“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他还是‘警告’了一句：“以后可不许欺负我闺女啊！” 程渊抹掉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欺负她，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小情人’+‘小棉袄’就这么被抢走了，顾茂哼哼：“要是让我闺女掉眼泪，看我怎么治你！” 程渊嘿嘿地笑啊笑，笑得一双眉眼弯成了最好看的样子：“我才不会让她掉眼泪！” 哟，还挺自信！ 第34章 的 晚上, 顾茂没等店关门就回了家，顾黎在屋里做听力，王雪琴在做饭。 顾茂去顾黎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又去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王雪琴扭了个头：“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顾茂也不知道这娘俩现在关系怎么样了，就问：“明天就考试了, 你也让她多休息休息呀。” 王雪琴继续切她手里的菜：“五点的时候我们才回来，她非要背一会儿英语。” 五点才回来？ 顾茂问：“你们去哪了？” 王雪琴放下菜刀，拿勺子搅了搅砂锅里的老母鸡汤：“去看了个电影。” 嚯哟，都去看电影了，看来是他瞎担心了。 顾茂刚转身, 就听见—— “正好你回来得早, 等下你把鸡汤给程渊送去！” What？？ 顾茂以为自己听错了：“给、给谁送鸡汤？” 王雪琴扭头看他：“程渊啊，我声音不够大吗？” 顾茂呵呵：“……” 以前这家庭地位还勉勉强强排个第三, 这以后, 估计就要排第四了。 顾茂双手背在身后，呵呵两声去了沙发里坐下，没坐多久, 他又起身去了顾黎的房间。 顾黎带着耳机, 在做听力。 顾茂拿指骨敲了敲桌子。 顾黎抬头, 见是他, 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做她的听力。 没良心的家伙。 顾茂食指一挑, 将她左耳上的耳机给挑掉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在生我的气！”按说, 他们父女俩之间的默契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偏偏啊，这次就是没默契。 顾黎语气淡淡，不看他：“请不要打扰我学习！” ‘请’都用上了, 看来气性挺大啊！ 顾茂呵呵：“没有我，你妈今晚的鸡汤，怕是再过两个月，程渊都喝不到！” 一点都不懂他的用心良苦，好气好气！ 顾茂一脸小情绪，刚走到门口—— “爸！” 顾黎从椅子上站起来，拧着眉看顾茂的背影：“你中午……”是故意的？ 顾茂没转身，傲娇地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走了。 客厅里，浑厚的男中音响起—— “鸡汤好了没有？” 顾黎站在房间门口，眼眶红了。 6月7号是全国所有的高三莘莘学子紧张又兴奋的日子。 万里无云天气晴朗，不到七点，大地就被陇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程渊没有站在小区大门口等，七点，他就从家里出来，去了顾黎家。 顾黎跟在父母身后，刚出了单元楼大门。 “叔叔、阿姨。”程渊从楼前的花园里跑过来，他已经在花园里等了快十分钟了。 顾黎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程渊！”这声音，甜得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昨晚，顾茂提着保温桶不仅送去了温暖牌鸡汤，还在程渊家里坐了一会儿，玩了一会儿小黎。 顾茂笑道：“既然来了，那咱就直接走吧。” 程渊笑着看了一眼王雪琴，不好意思地又张口喊了声“阿姨”。 顾茂本想着两人可能要尴尬一下的，毕竟之前有过小小的不愉快，谁知，王雪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来了怎么不上去？吃了吗？” 程渊有点拘谨：“吃了。”他在来的路上吃了两个茶叶蛋喝了一杯豆浆。 王雪琴从包里拿出两瓶酸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递给他和顾黎一人一瓶：“上车走吧。” 气氛相当融洽，王雪琴坐在副驾驶，顾黎和程渊坐在了后座。 去考场的路上，程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厘米厚的黄色便利贴递给顾黎：“这是我猜着可能会考到的古诗词，你再看看。” 顾黎翻看了几分钟，然后掩嘴小声道：“我早上4点就起来背这些东西了。” 程渊“啊？”了一声问：“昨晚几点睡的？”昨晚他吃完一个鸡腿，喝完鸡汤后，和顾黎通了15分钟的电话，之后就没有再打扰她。 顾黎想了想：“九点好像。” 程渊看着她有点兴奋的小脸：“紧张吗？” 顾黎摇头：“不紧张！” 她打小没心没肺惯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副当被盖的无所谓态度。 到了考场大门外，刚好八点半，已经有不少的考生在陆续往学校里进。 顾茂和王雪琴又叮嘱了几句，顾黎点头像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一旁的程渊一直没有说话，就在顾黎跟他挥手说“拜拜”的时候—— “顾黎！”程渊两个大步跨过来。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仰起的脸：“考场很小，世界很大，考得好，我在这里，考得不好，我还在这里。” 之前，他总是一个劲得给她加油打气，说她一定可以，可这一刻，他退了一万步，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只说了一句永远都在的话。 顾黎弯着眉眼，踮起脚，抬手摸摸他的头：“程老师放心吧，顾黎一定凯旋！” 说得跟她要上战场打仗似的，可高考，可不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吗！ 灼灼烈日下，门口等待的家长纷纷拿出伞遮阳，王雪琴也打着伞跟旁边的一个家长聊天，程渊跟顾茂蹲在一棵很大的法梧树下等。 十一点半，随着一阵铃响，所有的家长几乎是瞬间就把视线都集中在了大门口的方向。 伸缩门由北向南缓缓打开。 顾茂和程渊也站了起来。 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一张张的脸孔，开心的、难过的、无所谓的，什么样都有。 突然，程渊抬手：“顾黎！”他个子高，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个一蹦一跳往外颠的小姑娘。 嘈杂声把他的声音淹没，顾黎没有听见程渊的声音，但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正四处梭巡。 四目相对，顾黎接住了程渊眼里的光：“程渊！”她朝这边跑来。 谁知，王雪琴比程渊先一步截住了她：“考得怎么样？” 真是千篇一律的考试结束开场白。 “唉~”戏精本精的顾黎：“就那样吧。” 王雪琴顿时焉巴了，因为是第一场考试，王雪琴知道不能说太多，以免影响到她后面的发挥：“没事没事，后面三场再努力，妈相信你行的。” 倒是顾茂，一眼就瞧出了他闺女那故弄玄虚的演技脸，他低声对程渊发号施令：“探探。” 可程渊才不是他们一个阵营的，他把手里那杯半个小时前去买的什么什么奶绿，插好吸管递给她：“半糖的。” 还是男朋友好，都不问成绩。 越不问啊，顾黎越说，她只对程渊说：“我考得不错哦！” 程渊笑：“我知道。” 呀！ 这份来自男朋友无条件的信任感，顾黎把喝过的吸管送他嘴里。 因为考场离家比较远，回去再做饭时间就很紧，顾茂提议：“咱们在这附近找个饭店吃点，然后我再开个钟点房，吃完你睡一会儿，行不行？” 顾黎满口答应。 顾茂图方便就找了家酒店，吃完饭就可以直接休息，顾茂去订房间，三人就去了二楼的自助餐厅。 顾黎跟在程渊的屁股后面还在吸着她的什么什么奶绿，程渊扭头：“别喝了，等下没肚子吃饭了。” 顾黎很听他的话，不喝了。王雪琴把一个盘子给她：“吃什么自己拿。” 顾黎瞥了一眼程渊手里的盘子，盘子里有她爱吃的爆炒腰花，她没接王雪琴手里的盘子，扬了个下巴：“程渊给我拿了。” 程渊低头没说话，但唇角在微微上扬。 王雪琴嘁了一声：“自己的事情能不能自己干？” 顾黎哼哼：“那你还让我爸给你洗脚？” 王雪琴：“……” 要不是看她今天高考，她非抽这个口无遮拦的闺女不可。 顾黎不跟她说了，去了程渊身边，手还不自觉地轻挽住了程渊的胳膊：“那个那个棍棍！” 棍棍？ 程渊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不是鸡吗，你说的棍棍是什么？” 棍棍是顾黎对鸡爪上面那一截的独家昵称。 她从程渊手里接过夹子，把那节‘棍棍’夹到盘子里：“这就是棍棍。” 程渊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你喜欢吃这儿啊？” “不是喜欢，”顾黎一字一顿：“是超级超级喜欢。”说完，她扭了下头，发现王雪琴离他们有两三米，她踮脚，挽着他胳膊的手把他的身子往下拉，唇离他的左耳很近，她在说情话：“就像喜欢你一样。” 是超级超级喜欢！ 程渊耳朵一热，看向她微微有些红的脸颊，目光温柔，他就要开口—— “程渊快来，这儿有红烧大虾！” 让人脸红心跳的小气氛就这么被无情地破坏了。 程渊反应慢两秒地“哦”了一声。 顾黎跟在他身后嘟囔了句‘电灯泡’。 电灯泡王雪琴夹了满满一盘的大虾，递给程渊：“你们先去找个位子坐。” 这时，顾茂订好房间来了，他站门口环视了一圈，找到了他老婆。 王雪琴在盛汤，扭头：“订好了？” “嗯，订好了。”顾茂弯腰拿了个盘子。 “别拿盘子了，你去盛点主食，那儿有面还有米饭。”说完，王雪琴端着两个盛满食物的盘子去了位子那。 顾黎已经开吃了，但程渊还没动筷子。 王雪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吃呀？” “在等你和叔叔。”他现在已经自发的把之前的‘您’换成了‘你’，因为他觉得这样显得更亲近一些，虽然，他心底还带了些小心翼翼。 可顾黎父母对他的接受已经让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王雪琴能看出他的刻意礼貌，越亲近才越没有礼貌，比如那个跟饿狼吞食似的闺女。 王雪琴心里有些泛酸，“快吃吧快吃吧。” 说实话，她是真喜欢程渊，学习好，长得好，是她心里100分的儿子形象。 昨晚，关于程渊父母的事情，顾茂跟她聊了小半宿，顾茂把他知道的所有全跟王雪琴说了。其实王雪琴是有点想不通的，虽然他父亲罪恶滔天，可那终归是他一人的错，跟他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外界何必对一个孩子咄咄逼迫呢？ 但终归有很多爱看热闹的人，你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无痛于他人，以至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当面的冷嘲嘲讽。 王雪琴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个大虾剥起来。 当王雪琴把剥好的虾肉放到程渊盘子里的时候，程渊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他看着那快有他手指长的虾肉足足有好几秒才抬头。 王雪琴在闷头继续剥虾，没有看他。 程渊看了王雪琴一会儿，又看向面前的虾肉，他的筷子缓缓把那虾肉夹起来。 虾肉很嫩，很鲜。 每次程渊在顾黎家吃午饭，王雪琴都会做虾，清蒸的，红烧的，蒜香的…… 程渊吸了吸鼻子，把喉咙里的哽咽随着虾肉一起吞下去。 他是真的很喜欢吃虾，小时候，妈妈每次给他做虾，都会给他剥，只是…… 已经很多年了。 程渊放下筷子，戴着手套也剥了一个虾放在了王雪琴的碗里。 两人这才视线相交。 王雪琴不知道，她斜对面的男孩子，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给别人剥虾，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他都还没来得及尽孝心。 顾黎鼓着腮帮子抬头，“你们干嘛？” 王雪琴掩掉鼻子里的酸涩，劈头盖脸：“人家程渊给我剥虾吃，不行啊？” 顾黎怔了一下，扭头：“我也要。” 第35章 灵 吃完饭已经十二点多了, 顾茂定的是个标间，两张床，顾黎睡一张, 王雪琴睡一张，顾茂和程渊就坐在小茶几旁的椅子上。 顾黎闭着眼喊：“程渊。” 程渊忙站起来, 因为她是躺在床上的，程渊就没过去，他站在原地：“怎么了？” 顾黎闭着的眼睫轻颤：“我有点紧张。” 上午还不紧张的，不知道这会儿怎么就紧张了。 王雪琴一下子从床上起来：“怎么、怎么还紧张了？” 顾黎把身上的被子往头顶一拉，蒙住了头, 声音闷在被子里：“我哪知道！” 程渊杵在那儿, 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是这房里就只有他, 他还能过去哄一哄。 可是…… 程渊看向顾茂, 顾茂也看向他。 一时间，房间里静谧无声。 默了会儿，顾茂朝程渊使了个眼神, 程渊没懂他的意思, 眉棱微微挑起。 顾茂就朝顾黎的方向努了努嘴, 程渊大概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就挪脚走了过去。 程渊弯腰把顾黎头上的被子往下拉，顾黎睁着眼睛看他。 程渊从牛仔裤口袋里把之前给她买的那个联名款的手表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顾黎一下子来神了：“你不拿出来, 我差点都忘了！” 王雪琴眼神瞄过去，在心里啧啧啧。 顾黎把手表戴手腕上了, 还不忘炫耀给王雪琴看：“好看吧！”我男朋友送的！ 王雪琴剜了她一眼：“就会收人家东西！”又是项链又是手表的，小小年纪就这么物质，要不得要不得！ 王雪琴数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你良心过得去吗？”她突然想起来，程渊无父无母的，这些年都是怎么生活的？上次给她和顾茂花了那些钱，又送顾黎项链，这个表也要好几千…… 她眉头拧着，有点想不通了。 程渊问她：“紧张感有没有好一点？” 顾黎来来回回摸着表盘，一边偷着乐一边使劲地点头。 王雪琴无语，也不知是真紧张还是假紧张。 王雪琴刚想说赶紧睡一会，程渊就先开口了：“睡一会儿，两点的时候喊你。” 顾黎掌心覆在手表表盘上，“嗯”了一声后，闭上了眼。 程渊回到茶几旁，给手机定了时。 大概是王雪琴的顾虑，顾茂也想到了，他站起来，朝程渊招了招手，程渊不明所以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轻轻出了房间。 两个男人站在走廊里，程渊问：“叔叔，怎么了？” 顾茂没藏着掖着话，就直接问了：“你这大学的生活费都够吗？” 程渊点头：“够。” 顾茂沉默了几秒，又问：“能问你这生活费和学费……” 程渊懂他的意思了，他直言：“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写小说挣的。” 顾茂不知道现在网络小说火的程度：“写小说？”在他的意识里，写小说就是所谓的作家，比如张爱玲、钱钟书、冰心、巴金这些文人。 程渊点头：“我从高中就开始写了。” 不得了，高中就是作家了！ 顾茂觉得闺女捡到宝了：“挣得多吗？”话落，他赶紧解释：“我不是过问你的经济状况啊！” 程渊笑笑：“还可以，”他犹豫了几秒，说：“我最近有买房子的打算。” 不得了，都要买房子了！ 杭市的房价虽说不是很高，但也绝对不低，好一点的地理位置，那房价都要五万往上跑，一般般的也要三万大几四万多。 顾茂现在住的那个房子还是当初卖了老家的两处房子又贷了款买的。 顾茂没再继续问下去，但程渊却继续往下说了，带着信誓旦旦：“叔叔，你放心，我会给顾黎一个家的！在物质方面，我不会让他受委屈。” 不过顾茂突然对他这个作家的名号感兴趣了，他问：“你写小说是用笔名还是真名？” 程渊说：“笔名。” 顾茂又问：“那笔名是什么？”他想看看他写的小说。 程渊说：“不及。” 顾茂想了想：“不是的不，北极的极？” “不是，”程渊回答：“不及汪伦送我情的「不及」。” 顾茂忙点头：“好好好。”等下他就上网搜搜。 回到房间里，顾茂一刻也没耽误，直接百度了，只见百度上显示—— 不及，xx小说网站作者，自2019年起在其网站连载小说，作品多为悬疑犯罪的推理，现实与脑洞并存，风格大气，三观积极向上。能够将对人生哲理的探究和笔下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和谐地融为一体，情节内容层次丰富，其代表作《疯人院的他》《地狱阶梯》《蔓及荒野》…… 乖乖，都上百度词条了。 顾茂低着头，抬着眼皮看着坐他对面在看手机的‘未来女婿’，不是说老丈人看女婿都看不顺眼的吗，顾茂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对，他现在就看这小子挺顺眼的。 长得又俊，学习又好，还是个‘作家’！！ 两点，随着程渊手机闹钟铃声响起，都没让人叫，顾黎就睁眼了。 其实她都没怎么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掀开被子，之前收到手表的那股兴奋劲也没有了，她呆坐在床边发了两分钟的呆，程渊过来，蹲在她脚边：“是不是没精神？” 顾黎点点头。 “要不要吃冰淇淋？”他刚刚在网上看见楼下不远有一家麦当劳。 这几天持续高温，程渊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顾黎拉住他站起身的手腕：“我也想下去走走。” 程渊看了她一眼，扭头问王雪琴：“阿姨，你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王雪琴摆手：“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 两人走到门口，顾茂看了眼时间，对王雪琴说：“要不咱们也下去吧，去楼下那大厅里坐着等他们。” 王雪琴说好，于是四人一起出了门。 去买冰淇淋的路上，程渊问她：“上午的状态不是还挺好的吗？” 顾黎也说不出来，就估摸着：“可能是因为你们都在吧。”她顿住脚，仰头看他：“要不，你等下问问他们，能不能明天别来了。” 程渊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没伸出手，但他走近她一步：“那我呢？”他问：“我能来吗？” 他站得近，顾黎的头又仰得高了一点，她冲他点了点头。 两人往前走，顾黎扭头看了眼他垂在裤边的左手，真好看，明天晚上开始，那双手就是她的了，她视线上移，眼神落在他的侧脸上，侧脸也好看，还有耳朵，耳朵也好看。 她想不出特别生动的词语去形容他，可就是觉得哪哪都好看。 等一个冰淇淋下肚，顾黎的心情也变好了，三人把她送到考场大门口，顾黎朝他们挥了挥手。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快五点的时候，程渊试探着问顾茂：“叔叔，要不明天你和阿姨就不要来了，我在外面等她就好了。” 顾茂知道他们之间的小约定，他故意：“不不不，要来要来，明天下午等她考完，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程渊表情呆掉，他还打算明天晚上和顾黎单独去吃个饭呢，他连送顾黎的小礼物都准备好了…… 顾茂看着他那就要呆傻的表情，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程渊：“……” 相比她闺女那鬼精鬼精的小俏皮，顾茂觉得这两人的性格还挺互补的。 嗯，两个人在一起啊，就要性格互补才更容易相处，就像他和王雪琴。 随着铃声打响，顾茂拍拍他的肩：“明晚十点之前，把顾黎给我送回家，听见没有？” 程渊懵了一下，就一下，他就弯着眉眼，笑得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谢谢叔叔！” 顾黎从学校里面跑出来，兴奋的就要起飞了：“程渊！程渊！” 程渊迎上去。 顾黎拉着他的手腕在原地蹦跳着转圈圈：“你还记得上个星期你让我做的那张奥数试卷吗？”她眼睛里都快要蹦出小星星了：“最后两个大题，”她伸出两根手指：“两大题啊！题型一模一样！” 那就是考得还不错咯。 程渊按住她的小肩膀：“除了那两题，其他的呢？” 顾黎悄咪咪地只告诉他：“绝对不会低于140分！” 王雪琴伸着脖子听到了，她大叫一声，把顾黎扯过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 毕竟分数没出来，顾黎就只敢对程渊夸下海口，她尴尬地对王雪琴笑笑：“可能，大概吧……” 王雪琴表情垮掉：“你这孩子！”害她白激动了。 晚上，程渊在顾黎家吃的饭，吃完饭已经快八点，程渊想让她早点休息，就回了家。 可顾黎哪里睡得着，她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起来，最后，她下床出了房间。 客厅里，顾茂和王雪琴正头挨着头看手机。 “千、万、十万……”王雪琴惊呼：“这么多啊，是不是说有70多万人——” 顾黎凑过去：“你们看什么呢？” 王雪琴又惊又喜地抬头：“顾黎，程渊还是个作家呢！” 作家？ 顾黎看到手机屏幕上是程渊的小说《蔓及荒野》的小说界面，她眉毛一挑，帮着程渊谦虚：“也不算作家啦，就是个写小说的而已。” 嚯哟，王雪琴可不这么认为。 王雪琴把手机屏幕返回到首页给顾黎看：“你看，他写的这个在金榜第一呢！” 顾黎语气淡淡：“哎呀，那个排名不太分名次。” 不分名次妈？ 王雪琴不信：“可我看后面的这几个的收藏量和积分都没有他的高！” 顾茂也插嘴问了句：“这写小说是不是挺挣钱的？”都要买房子了啊！ 其实顾黎也不知道程渊靠写小说挣了多少钱，但她估摸着应该不少，她起身进屋拿了笔和纸出来：“我来给你们算算啊。” 王雪琴惊讶：“他挣多少钱，你能算出来？” 顾黎算不出精确的，毕竟现在盗文都很厉害：“就、就大概吧。” 她把王雪琴的手机给放茶几上，口中振振有词：“这个文的收藏量是69万，57万字，全订阅大概十六块钱。” 王雪琴看着顾黎手机上的计算器：“这、这是一千一百多、多万？” 顾茂忙把头探过来，眼珠子要掉出来：“这么多？” 顾黎咂嘴：“没有这么多，网站好像还要抽掉一半，而且有的人只是收藏，但是不会全文订阅，现在盗文这么厉害，他能挣一半就很不错了！” 一半的一半也有200多万啊！ 而且还只是一个小说！ 那小子有5个小说呢！ 那就是……1000万！ 顾茂和王雪琴不可置信地对视。 顾黎觉得把程渊给推坑里去了，她把手底的纸给揉成团，解释：“没这么离谱，我这是给他照最高的算的！” 可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程渊现在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个千万富翁了！ 回过神来的王雪琴一把拽住顾黎的手腕：“我告诉你啊，他再有钱，你都不许买那些奢侈品！” 顾黎脑子一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王雪琴想得可远了：“就过小康的日子就行了，那些上万的包包啊衣服啊鞋子之类的不许买！” 顾黎想笑，就故意说：“那不买那些都买什么，他那么有钱，我得帮着他花点儿啊！” 王雪琴一巴掌甩她的屁股上：“你又不是明星，买那么贵的东西做什么！” 顾黎皱着眉揉自己的小屁股：“你能不能轻点！我明天还要考试呢！” 王雪琴站起来，是非常非常认真的表情和语气：“等以后啊，买个大点的房子，要好学区的那种，”说到这儿，她脸上是自责的表情：“妈这辈子哪儿都对得起你，就有一点，咱住的这小区的学区不行。”她叹气：“要是学区好点儿，你今年都大一了！” 话题突然就‘沉重’了，顾黎“哎呀”一声：“我去年要是考上了，你们上哪去找一个作家女婿！” 诶！ 这话说到王雪琴心窝子里去了，她话题重新回到房子上：“赶明儿啊，你们就买个一百六七十平方的房子就行！” 那得多少钱！ 顾黎皱眉：“买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就咱家这90多的，我看你打扫起来都累的够呛，那一百六七十的，你是要把我累死吗！” 王雪琴一脸欢喜：“妈帮你打扫啊！” 顾黎：“……” 90多平方的房子，拖个地都能把她拖爆炸，一百六七十的…… 王雪琴拉着她的胳膊坐到沙发上，一脸幻想：“买个五室一厅的，你们一间，两个孩子一人一间，我和你爸一间，还有一间留做书房……” 顾黎的脸垮掉了：“你们要跟我们一起住啊？” 王雪琴的脸也跟着垮掉了：“怎嘛，不愿意啊！”她哼哼：“我跟你爸就你一个闺女，不跟你住跟谁住？”还指望着她养老呢！ 顾黎试着商量：“给你们在隔壁或者对门买一个房子行不行？” 王雪琴：“……” 养闺女防老吗？ 好想呵呵呵哦。 第36章 丹 第二天早上, 顾茂开车，把顾黎和程渊送去了考场，到了学校大门口, 王雪琴拉着顾黎的手叮嘱：“放轻松，嗷, 不是说非要考上浙大的，别有压力。” 顾黎不答应：“考不上浙大，我就再复习一年。” 这雄心壮志哦，王雪琴强挤笑容：“一定能考上一定能考上。”再来一年，她的白头发恐怕又要多两撮了！ 顾茂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皮夹, 从里面抽出五六七八张红票子给程渊：“中午吃完饭就跟昨天一样, 找个环境好点的酒店，让她睡一会儿, 昨天那家也行。” 程渊不要他的钱：“叔叔, 我有。” 顾茂咂嘴：“你有是你的，拿着。” 程渊两手背在身后，身子往后退。 “你这孩子, 快拿着！”顾茂走近他, “你俩平时在一块, 她再怎么花你的钱, 我不管，但今天不一样。” 他把钱硬塞进程渊的裤子口袋：“今晚就随便你们了, 明晚回家吃饭，听见没有？” 他说的是‘回家吃饭’, 而不是‘去我们家吃饭’。 程渊喉咙一哽，答应道：“好。” 顾茂看了他一眼，哎哟, 就让他去家吃个饭，就把他眼睛给说红了，顾茂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就转身对顾黎说：“赶紧进去吧，没多少时间了！” 顾黎进考场了，顾茂和王雪琴也走了，程渊站在原地，目送顾黎背影消失才走到昨天他跟顾茂遮阳的那颗大树下，他从口袋里把顾茂给他的钱掏出来放进了他今天背的黑色双肩包的内层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浅蓝色的方形包装盒。 “我可是很有仪式感的，你要记住我们的每个纪念日，每个纪念日，我都要收到礼物，一朵花，一个发圈，一杯芋泥鲜奶，都可以。” 这是他们约定相恋日期的那天，顾黎对他说过的话。 程渊把蓝色礼盒放进书包，看了眼缓缓关上的伸缩大门，他没像昨天那样在门口等着，他背着书包，沿着路边的绿荫往西走。 一直到十一点十分，程渊才小跑着回来，他一手拎着装着氮气的袋子，一手拿着一把墨绿色的太阳伞气喘吁吁地跑到树荫下。 十一点半，随着铃声打响，周围等待的家长都往门口涌。 保安维持着门口的秩序 ：“不要挤不要挤，都往旁边站站，给考生留个道。” 程渊微微踮脚，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校园里看。 王雪琴早上给顾黎梳了一个四股辫，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辫子在她后脑袋那儿也跟着一蹦一跳。 程渊把太阳伞夹到腋下，向她招手，顾黎看见他，立马也把右手抬了起来。 今天顾茂和王雪琴都不在，顾黎就放肆了，她飞奔着出了大门，挤开人群，一下子就扑到了程渊的跟前。 程渊腰上一紧，他视线下移，目光从她那喜笑颜开的脸上移到她那两只细白的手臂上。 顾黎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快夸夸我！” 程渊松开喉咙里的紧致感，问她：“是不是考得很好？” “是呀！”她只有一点点的失落：“所有的题目我都会，就是做题有点慢了，没检查完就打铃了。” 程渊没有继续问她，他把手里的袋子拎起来：“给你买了冰淇淋。” 顾黎松开搂着他腰的手，把袋子接到手里，很惊喜：“这附近还有哈根达斯啊？” “嗯，”程渊把他上午新买的太阳伞撑开，给她遮住了头顶灼烈的太阳，问她：“要不要吃披萨？” 顾黎抬头：“远吗？” 程渊看了一眼手机：“我叫了出租车，马上就能到，过去大概也就十几分钟。” 赶上午高峰，两人到必胜客已经十二点了。 程渊点了两份牛排，一份披萨，还有两杯喝的。 中午吃饭的人不少，餐上齐都快十二点半了。 程渊算了下时间：“快点吃，吃完我们去昨天住的那家酒店，房间我已经订好了。” 顾黎囊着鼻子：“其实我都睡不着。”昨天，她就没睡着，起来以后，精神还恹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想睡就不睡，就去休息一会儿，外面太热了。” 顾黎一口披萨一口牛排地“哦”了一声。 吃完饭再回到酒店已经一点半。 顾黎半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今天不那么早进去了，进去了也是干坐着。” 程渊坐在旁边的床上，双臂搭在膝盖上，弯着腰看她：“明天开始，你就放假了，有什么打算吗？” 放假能有什么打算？ 顾黎侧躺过来，看着他：“你不是还没放假吗？” 所以呢？ 她嘿嘿笑：“反正我也没事了，要不，我就每天跟你去学校吧！”顺便看紧她的男朋友，给那些觊觎她男朋友美色的女孩子一个下马威！ 程渊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好。 能每天都看见她，是他求之不得的。 高兴不过几秒，顾黎又神色黯然了：“你说，我要是没考上浙大怎么办啊？”就不能陪着他一起上学放学吃饭了。 好忧桑。 忧桑的何止她一人，说实话，程渊也很怕她考不上，可是他不能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就只能安慰着：“别想那么多，好好考完下午的最后一场，你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交给老天。” 顾黎表情呆呆：“要是我没考上浙大，是不是说明老天都不想我们在一起……”话落，她一个劲地呸呸呸。 呸完，她往里面躺躺：“你过来。” 程渊愣了一下，没动。 顾黎拧眉：“过来呀！” 程渊迟疑了几秒，才从床边起来，坐过去，他也不敢占太多的位置，就坐了一点点的床边，谁知，顾黎又往里挪了一点：“你躺上来！” 程渊侧着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顾黎，”他说：“你下午要考试。” 顾黎眨巴眨巴眼睛没懂他的意思，就说：“我知道啊。” 知道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他躺上去，躺在她身边？ 程渊见她一脸的懵懂不明所以的表情，直言：“我定力没那么强。” 顾黎：“……” 长达一分钟的空气静止，顾黎突然抬脚搡了他一下：“那你坐回去吧。” 程渊上半身被她的脚搡地往一边歪了一下后，坐回了刚刚的床上。 顾黎也不像之前那样盯着他看了，她身子往下蠕了蠕，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你说她好好的干嘛让他躺她床上呢，真是…… 程渊咳咳两声问她：“真不睡一会儿吗？” 顾黎拿余光睨了他一眼，还睡呢，别说她没困意，就算有困意也被他刚刚那句话给浇醒了。 定力没那么强？ 所以呢？ 他要对她做什么？ 顾黎脑子里开始出现小说里的各种暧昧的小画面了—— 接吻、拥抱甚至…… 她脸开始烧了，两只小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抠着床单。 气氛再度尴尬，顾黎觉得得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要不然她下午要没心思考试了！ 她再度半坐起来，靠着床背：“问你件事啊。” 程渊原本垂着的头抬起来。 顾黎瞄了他一眼，问：“你写小说，一本能挣多少钱？” 程渊愣了一下，见顾黎下一秒突然倒吸了一口气。 顾黎抿着双唇，暗叫糟糕，程渊不知道她是他的书粉！露馅了！ 程渊呢，在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就想着应该是顾茂跟她说的这事，他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十几秒后，他把手机屏幕立在她面前。 只见屏幕上显示着—— 今日收益：474.68 本月收入：2705.99，下面就是每本书的具体收益数额。 顾黎嘴巴张了张…… 程渊蹲在她床边，指着右上角的日期：“你点这里，就能看见我每个月详细能挣多少钱了。” 顾黎把手机接到手里，一一点开看着，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的，没看完，她就把手机还给他了，附带着说了一句：“你给我买一条连衣裙呗？”那条小黑裙已经在她的购物车躺尸躺了半个月了，但是有点小贵，她没钱买。 程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她：“你的支付宝账号是你的手机号吗？” 顾黎点点头，她见程渊的手指在手机上点啊点的，就伸了脖子：“要不要我把链接发给你？” 程渊答非所问的：“好了。” 顾黎懵：“什么好了？”买了吗？她还没把链接发给他呢！ 程渊说：“我给你设置了一张亲情卡，以后你买东西付钱的时候就可以用那张卡直接付款了。” 还可以这样？ 顾黎赶紧拿出手机：“从哪里能看见那张卡啊？” 程渊一步步教她。 顾黎眼睛一睁：“这不就等于办了一张信用卡，还只刷不用还的那种？” 程渊揉揉她的脑袋，坐回床边：“你先用着，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升额度。” 顾黎：“……” 莫名有一种‘被包养’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程渊刚刚看见她手机里的小说APP了，就问她：“你平时看小说吗？” 呀！ 顾黎眉毛一扬，结巴道：“不、不怎么看。” 哦，那可能是因为听了顾茂的话，新下载的吧，程渊就不问了，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了。 程渊也半躺下去，他看着对面没开的电视机，顾黎在看她的小黑裙。 女孩子逛起网站来，那时间可不是走的，是飞的。 程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提醒她：“已经两点半了，我们下去吧？” 顾黎光“哦”却不动身，程渊弯腰凑过去：“在看什么？” 她还能干什么，在拿着程渊给她发的一个月2000块钱的额度任性消费呢。 不过，不是给自己买的，她在给程渊买。 程渊歪着头看她的手机屏幕：“粉色的好看。”他说的是顾黎在看的电动牙刷。 顾黎自己用的就是同款的粉色，她把程渊的话当耳边风，买了一个蓝色的。 程渊：“……”行吧，蓝色的也还行。 程渊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别看了，嗯？” 顾黎不理他，买完电动牙刷又开始看拖鞋。 呀，好可惜哦，上次她买的那款白色猫咪拖鞋没有男款。 于是她换了一种，嗯，女款是淡粉色，男款是蓝灰色，上面都有樱桃的图案。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程渊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帮她看着路的同时时不时的也会瞄几眼她的手机。 情侣拖鞋？ 所以刚刚那个蓝色的电动牙刷不是她给自己买的，是给他买的？ 程渊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突然说了句：“还缺一对情侣碗和两双情侣筷子。” 嗯？ 顾黎抬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谁让你看我手机哒！”她哼了一声把手机手机收起来了！ 那张小嘴啊，一直嘟到了学校大门口。 程渊把手里的透明文件袋给她：“还有两个小时17分钟。”他说着只有她能懂的话。 顾黎囊了下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程渊站在原地，满眼的宠溺追随着她逃掉的身影，直到那团可可爱爱的小背影一个转弯消失不见。 可是两个小时零17分钟真的好慢啊。 程渊不知看了多少次时间，也不知蹲蹲起起多少遍。 到四点五十八分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开始追着表盘上的秒针跑了…… 貌似他手表的时间快了一些，秒针都和分针重合了，铃声还是没打响，程渊拧着眉往大门口看。 几秒后，随着铃声奏响的那一刻，他的心终于落了地。 顾黎是五点零五分跑出来的。 这次啊，没等她跑到他身边，程渊就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随着一声尖叫，顾黎整个人被程渊高高地抱起。 程渊双臂托着她的大-腿，把她托举地比周围人群高出了半个身子，顾黎一张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瞄着周围投过来的眼神，压着声音：“你快放我下来啊……” 程渊不把她放下来，抱着她转身就走。 都走了十几二十米远了，顾黎揉他的头发：“你放我下来啊！” 程渊这才把她放下来，顾黎双脚刚着地面，又被程渊捞进了怀里。 顾黎笑道：“你干嘛呀？”在大马路上呢，羞羞羞。 程渊把下巴埋她肩窝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以后，就可以随时光明正大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第37章 妙 程渊把下巴埋她肩窝里：“从现在开始, 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以后，就可以随时光明正大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顾黎双手抚着他的背，声音软软糯糯的：“男朋友,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约会了呀？” 程渊松开她，他向西而站, 眼里除了她，余下的全是橙黄的光影，他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先去看电影，然后去吃日料，好不好？” 他本来想带她去动物园, 去海底世界, 或者去水上乐园的，可今天太晚了, 好在, 他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 顾黎仰头看着他，虽然眉眼有些羞涩，但说的话啊—— “我呢, 第一次当女朋友, 所以啊, 你要按着我的要求来, ”她伸出手，竟还有些命令的口吻：“牵着。” 程渊抿嘴笑, 乖乖握住她的手，然后慢慢的, 手指撑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他掌心的温度很高, 滚滚烫烫的。 他问：“然后呢？” 然后啊？ 她还没想好，她拉着他往前走：“我们去看电影啊！”哦，还是按他的计划来啊。 两人是坐地铁走的，之前他们也坐过地铁，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他们是手牵着手进了地铁站，依然只有一个座位，依然顾黎坐着，他站着，不同的是，即便他站着，也仍然牵着她的手，还剩两站的时候，顾黎旁边的人走了，程渊坐下来，顾黎一只手被他两手握在手心里，他细长的手指似有心似无意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摩擦她的手背。 顾黎“嗳”了一声：“把你手给我。” 程渊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把左手给他，顾黎收回自己的手，抱着他的左手在那看啊看。 真好看，连指甲上月牙的颜色都好看。 程渊凑过来：“在看什么？” 顾黎抿着嘴笑：“没什么。”这次，换她用两只小手把他的手给包在手心里了，虽然都包不住。 大概是积攒了很久的情感得以释放，即使出了地铁，那两只手还是怎么都分不开，就跟粘了胶水似的。 出了地铁口没多远就是商场，两人直奔五楼的电影院，上次他们看的那场电影是满座，这次啊…… 程渊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电影排片，顾黎捣了他一下：“你先去买爆米花。” 程渊不愿松开她的手，就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去。” 顾黎使了劲把手给挣开，还嘟嘴了：“都说了按我的要求来的。” 程渊立即服软：“我现在就去。” 他一走，顾黎就压低了声音问工作人员：“哪个电影看的人少啊？”最好是能包场的那种！ 工作人员说：“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有一部儿童动画片空位很多。” 顾黎不管是什么片，赶紧的：“那就你说的动画片，两张。” 趁着程渊还没过来，顾黎赶紧手机扫码付了钱，等程渊抱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饮料刚要挪脚，顾黎就拿着两张电影票跑了过去：“买好啦！” 程渊一怔，问她：“买的什么？” 顾黎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念了票上的名字：“汪汪队历险记。” 程渊：“……” 顾黎接过他手里的两杯饮料：“走啦走啦，已经开始检票了。” 程渊跟个人偶似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后脑勺，原来女朋友喜欢看动画片啊。 进了播放厅，顾黎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座位，心里发笑：还真是包场了呢。 顾黎挑的是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程渊在她之后落了座，他小声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顾黎也表示‘吃惊’：“就是啊，一个人都没有。” 广告投放完，头顶的灯光暗下去，顾黎微微扭头瞄了他一眼，问：“你喜欢看动画片吗？”反正她不喜欢，当然了，今天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没人打扰的气氛。 程渊没说喜不喜欢，他扭头看着因屏幕的光而忽明忽暗的她的脸，“要不要牵手？” 他今天跟魔怔了似的，老是想把她的手给攥手里，唯恐她跑了似的。 顾黎抬手将两人之间的扶手给抬上去，往他身边坐了坐：“给你。” 程渊立马把她的手给握手里了，接着，就传出一声稚嫩嘹亮的童声：“妈妈，妈妈～” OHHOU～ 来人了，这下包不了场了。 顾黎直盯着顺着台阶上来的两个人，直到两人在座位的中间位置落了座，顾黎的那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啊，这才落了地。 还好还好，离他们还挺远的。 电影播放了十几分钟，程渊虽然握着她的手，但是目视前方，倒是顾黎，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他。 顾黎除了看程渊写的犯罪小说，她还爱看言情，特别是甜到牙疼的校园文。 有很多美好的片段都出自电影院里。 真是一块木头，动画片而已，怎么看得这么认真！ 顾黎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程渊这才扭头看她：“怎么了？” 顾黎略带娇嗔：“你吃不吃爆米花？” 程渊赶紧把放在腿上的爆米花递给她，顾黎没有接，在心里直骂他大木头。 顾黎努了努嘴：“先放你那儿吧。” 程渊把爆米花放回腿上，目光又回到前面的大屏幕上，也就看了十几秒，他突然扭头看她。 偷看他的顾黎赶紧把目光收回去，下一秒，顾黎就感觉到肩上一重，她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只见程渊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而且掌心还覆住了她的肩胛，她扭头，对上了程渊那双光影灼灼的眸子。 七八秒的对视后，顾黎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往她这边挪，挪的很是小心翼翼，唯恐她发现了似的。 顾黎在心里偷笑，这是开窍了吗？ 顾黎揣着小雀跃瞄了他一眼，却见程渊又看向了大屏幕。 顾黎在心里哼哼：怎么还喜欢看动画片啊，有这么好看吗，比她好看吗？ 好气好气！ 等到电影结束，头顶的灯光打亮，顾黎的嘴巴还在噘着，程渊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饿不饿？” 饿什么饿，都气饱了。 顾黎不说话，哀怨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说话声也带着气性：“饿！我要饿死了！” 程渊还以为她是饿生气了，就拉着她往外走：“带你去吃日料。” 顾黎任由他牵着，也不太主动地去挪步，就扯一下走一下的那种，出了电影院，程渊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这小情绪，彰显的太明显，程渊停住脚，低头看她低垂着的脸。 他问：“怎么了？” 顾黎把头偏向一边，在心里哼了一声。 程渊眼眸子转了转：“不想吃日料？” 真是个大大大木头，顾黎抬头，拿眼尾睨他：“没想到你还喜欢看动画片呢！” 程渊才不爱看动画片，可是既然去了电影院，又是她选的片子…… 程渊晃了晃她的手：“是不是我刚刚没理你，你生气了？”可是电影院里有其他人，说话的话不好啊。 顾黎满脸的小情绪：“我才没那么小气。”她在心里叹口气，自己选的男朋友，别说是块木头，就算是块铁，那也得硬啃啊！ 顾黎收拾了下心情：“不是说吃日料嘛，还走不走了？” 八点钟的商场，客人稀稀疏疏，程渊带着她去了四楼的一家日料店，日料店里的人也不多了。 烤盘上来，点的菜也都上的很快。 程渊在烤肉，顾黎就在闷头吃，一份七八块的三文鱼眨眼就被她吃完了，程渊就喊来店员又要了一份。 大概是因为胃的满足会让人心情愉悦，顾黎夹了一块三文鱼伸着手臂递过去，程渊看了她一眼，张嘴含住。 谁知，浓重的芥末让程渊瞬间皱起了眉，呛意往鼻腔外涌，程渊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大口灌了好几口。 顾黎在心里偷笑，然后又夹了一块过去。 程渊看着她筷子里的那块三文鱼，迟迟没有下嘴。 顾黎抖了下筷子：“快点！” 怎么办，喜欢的女孩子喂东西给自己吃，就算是毒药，也要张嘴啊。 程渊慢慢把头伸过去，把嘴张开，眼睛却盯着顾黎在看。 “刚刚是对你的惩罚，”顾黎心情已经不那么糟糕了：“这个没蘸芥末。” 程渊把三文鱼含嘴里，嚼完咽下去之后喊她：“顾黎，”他眼里有不解，也有小心翼翼，他问；“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顾黎抬头看了他一眼，话里藏话：“没有，你这块木头挺好的。” 程渊：“……” 昨天，他答应顾茂，今天要在十点前把她送回去。吃完饭，程渊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 程渊去结了账，然后拿了两块薄荷糖。 下电梯的时候，程渊递给她一块薄荷糖：“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顾黎已经对他这块木头不抱希望了，就点头“哦”了一声。 街头的霓虹将夜色点亮，出租车里，顾黎扭头看着窗外，程渊扭头看着她的后脑勺。 他看得出她今晚心情不太好，尽管吃饭的时候她笑了，可那笑却不是直达眼底的笑，明明出考场的时候，她那么开心。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次，就这样被他搞砸了，程渊垂着眼睫，眼底有拨不开的疑惑与失落。 出租车将两人送到顾黎家楼下驶离，顾黎抿了下唇：“我先上去了，”她抬手挥了挥：“拜拜。” 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她，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顾黎！”他红着眼眶追上去。 顾黎扭过头的瞬间，眼里也是朦胧一片。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干嘛？” 他跑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的脸，半晌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第一次的约会就搞成这样，没能让她高兴没能让她笑。 顾黎眼神偏向一边，咕哝一句：“干嘛说对不起。” 程渊伸手将她垂在身侧的那只小手给握在手里：“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 眼底的雾气散去，顾黎抬头，这才看见他通红的眼眶。 可他哪有做得不好啊，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耍了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 她曾信誓旦旦地在心里想，以后啊，她要像一颗糖，让他的生活沾满甜意，可现在呢，因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情绪，把他的眼睛都弄湿了。 又气自己，又心疼他。 顾黎仰头看着他那双泛潮的眼，还有慌乱抖动的睫毛，她心软得一塌糊涂，抬手，掌心覆上他的脸，她声音放软：“你很好，是我不好。” “顾黎，”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神如履薄冰：“你不要跟我分手！”他想到了最坏的一面。 顾黎拧着眉，当即反驳道：“我干嘛要跟你分手，我那么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么喜欢他吗？ 程渊那双灰暗的眸子终于亮了一点，他犹豫了几秒，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那你笑一下。”他喜欢她笑，可是她今晚从电影结束到现在，嘴角一个甜甜的笑都没有过。 顾黎强挤了一个假笑，还嘿嘿了两声。 她自己都觉得很假，可是怎么办，突然让她笑，她哪里笑得出来。 程渊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顾黎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视线相缠，顾黎看见了他眼底的灼灼光华，他的眼睛里亮得像是装进了一整个夜空的星辰，细细碎碎的光里全是她的影子。 他声音又轻又柔的，跟一片羽毛，在她耳边轻轻地挠，他说：“我以前没交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都可以改！”这话，他刚刚已经说过一次了。 顾黎低着声儿咕哝了一句，程渊哪里听得清，他低头，左耳离近她：“什么？” 顾黎瞄了他一眼，没有重复刚才的话，抬着下巴，噘着小嘴在他侧过来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不主动，就换她主动好了。 脸颊上突然的碰触让程渊怔了一下神，他微微侧着的脸回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是她漂亮的脸，那张脸微微泛了点红。 视线下移，他的目光落在她粉红的唇上，对她，他不是没有过遐想，那张唇瓣，在她那次睡在他家沙发上的时候，他就看了很久。 只是，他们刚在一起，他不敢进展太快，怕她不喜欢。 可是，小姑娘竟然主动吻了他，虽然只是脸，可是……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安静突然灭了，一片黑暗下，他低了头，唇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顺着唇角，他找到了她柔软的唇瓣，带着温热和悸动，还有心颤，程渊的唇轻轻压在了她的唇上。 浅尝辄止之后，程渊轻轻探出了舌尖。 感受到湿热的触感，顾黎微愣了一下，就一下，她就乖乖张开了唇，还松开了牙齿，可程渊不敢有大的动作，湿热的舌尖只敢在她的唇缝周围小心翼翼地放肆。 一个吻，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第一次这样亲密的碰触，两人都心悸到颤栗。 唇瓣处的湿热和软绵离开了许久，顾黎才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红透的脸颊。 直到一个跺脚，头顶的声控灯骤然亮起，顾黎条件反射地转身躲到了他身后。 楼道里走进一个男人，看见一对小年轻杵在那儿，像是明白了什么，男人背着双手进了电梯，顾黎这才从程渊的身后，从墙边挪出来。 “我、我先上去了，拜、拜拜。”她跑到电梯那儿，慌乱地连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 “顾黎，”程渊叫住她的同时，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方形的礼盒，他两个大步跨到她身侧，把礼盒递到她手边：“纪念日的礼物。” 顾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瞄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她一笑啊，整个眼眸都是弯的，那对浅浅的梨涡里像是盛了星星似的，流光溢彩。 她把礼盒接到手里，低着头问他：“你明天几点去学校？” “是早课，七点四十就要走，”他问：“你明天要不要在家休息一天？”毕竟她两天高考，他想让她睡个好觉，睡个懒觉。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开了。 “明天你来找我，我们骑车去！”说完，她就钻进了电梯里。 他们之间隔着银色的电梯门，顾黎怀里抱着他送她的礼盒，抬手轻轻挥了挥：“晚安。”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亮的银色电梯门上，倒映出他欣长的身影，还有那微微垂着的脸，以及那抬起的指尖在轻蹭刚刚吻过她唇的唇…… 第38章 药 顾黎站在电梯里,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初吻，刚刚那是她的初吻啊, 她把自己的初吻给了她喜欢的人，想到这儿, 顾黎抿着唇角，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儿。 她看了眼怀里浅蓝色的方形礼盒，不由得将视线拉近，浅蓝色的礼盒上，全是她的名字‘顾黎’。 因为盒子是浅蓝色, 笔的颜色也是浅蓝色,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顾黎撇着嘴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说你是块木头吧，却又有这么多的小心思！” 电梯门叮的一声。 顾黎把盒子重新抱回怀里, 出了电梯。 钥匙插进家里大门的锁孔, 门开，顾黎扬着调儿：“我回来了！” 没人应她，顾黎一边换鞋一边伸了脖子往里瞅, 只见顾茂和王雪琴一人抱着一个手机窝在沙发里。 顾黎走过去：“你们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他们在看什么？ 在看程渊写的小说！ 依旧没人理她, 顾黎伸长脖子看了眼王雪琴的手机屏幕。 原来在看她男朋友的小说啊。 顾黎瞅了眼王雪琴那专注的神情, 看来以后这一家三口都是‘不及’的书粉了，顾黎看了眼怀里的礼盒, 美滋滋地趿拉着拖鞋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打开盒子前，顾黎又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盒子上她的名字, 他的字真好看，小时候是不是练过书法呀？ 礼盒没有系丝带，顾黎用了些巧劲就把盒盖给打开了, 是一对水钻的发夹，水钻是很淡很淡的粉色，夹子是银色的，顾黎从抽屉里把她臭美时用的小镜子拿出来，然后把发夹给夹在了右边的头发上。 镜子太小了，顾黎看不见全貌，就起身去了卫生间，刚出了房间门，就见王雪琴在跟顾茂控诉：“这个邻居也太没教养了吧！” 顾黎：“……” 她刚拧开卫生间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王雪琴的声音——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敢情她刚刚回来她那个亲妈都不知道！ 这小说看得竟然比她还入迷！ 顾黎扭头呵呵：“我八点就回来了呀，你不知道吗？” 王雪琴愣了一下：“八点？”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回来都两个小时了？” 顾黎微笑：“是呀！” 王雪琴哼哼：“你少在这骗我，我跟你爸九点回的家，你说你八点回来，你骗鬼呢？” 顾黎随口一问：“你跟我爸干嘛去了？” 王雪琴搁下手机，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水：“去吃海鲜锅了。” 海鲜锅？ 顾黎咂咂嘴，她晚上怎么没想起来去吃海鲜锅呢！ 王雪琴把水杯放回去：“明天晚上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啊？” 又出去吃？ 顾黎觉得稀奇：“你不心疼钱啦？”以前王雪琴才不会连着两天出去吃饭呢，毕竟一家三口的，吃一顿就要大几百。 王雪琴从沙发上站起来，扭了扭腰，似乎在用这些小动作掩饰她的不自然：“明天把程渊也给叫上。” 顾黎哎哟一声走过来：“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我就要失宠了！” 王雪琴不接她的话，弯腰拍了下顾茂的腿：“别看了，洗澡睡觉！” 顾茂缩了下腿：“你先洗。”他还想要再看会儿！ 没人理她了，顾黎撇了撇嘴转身去了卫生间。 快十一点的时候，程渊的短信发来了。 顾黎已经把他的微信名备注成了「可可爱爱小男友」。 可可爱爱小男友：『睡了吗？』 顾黎刚洗完澡躺上床，那两个水钻发夹还夹在她头发上没拿掉呢。 顾黎回：『没有啊。』 可可爱爱小男友：『明天早上，带你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好不好？』 呀！ 顾黎一双眸子转啊转，去食堂的话，那会不会遇到他的同学？ 顾黎把身上的毯子一掀，都没顾得上穿鞋，就去开了衣柜。翻来翻去的，顾黎撇嘴了，她都没几条裙子，清一色的短袖长裤要么就是短裤。 忧桑！ 她把上次程渊给她买的那条流苏裙拿出来在身上比了比，自言自语的：“这他都看过了！” 顾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越想越委屈，她起身开门去找王雪琴。 王雪琴正和顾茂说着什么。 随着门拧开，房间里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顾黎一脸委屈，语气带着埋怨：“你干嘛都不给我买裙子！” 她这话说的，王雪琴比她还委屈：“是你自己不要的好不好，你说你骑车子穿裙子不方便！” 顾黎愣了几秒，“哦”了一声，默默转身出去，还没走到她房间门口，她又折回去。 她站在门口，呆萌的表情看着王雪琴：“我想买裙子。” 王雪琴先是怔了一下，没两秒就懂了，她哼哼：“臭美！”然后，她扭头，对半躺着的顾茂扬了扬下巴：“给你闺女钱呀！” 顾茂赶紧“哦”道：“我转给你微信里啊？” 顾黎点头：“我要买好几条裙子呢。”言下之意就是：你别给少了。 顾茂掀着眼皮看她一眼：“不许买夸张的！” 顾黎头一扭，‘扬长而去’。 顾茂见她走了，给王雪琴使了个眼色，王雪琴秒懂，去把门关上了。 两人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刚刚说到哪儿了？”顾茂哦对了一声：“我问你怎么就同意了那小子，你说什么来着？”人老了，记性都不好了。 王雪琴盘腿坐在床中央：“我本来对那孩子印象就不错，学习成绩又好，这上的大学也是名校，而且看着乖乖巧巧的，”她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顾茂可太了解她了：“说重点说重点，在我这，你还藏着掖着？” 王雪琴就说重点了：“你看楼上的马大姐家那闺女，这结婚才几天，就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听说就是她那婆婆天天给她小鞋穿……” 顾茂立马懂她的言下之意了：“你这小心思藏得挺深啊！” 王雪琴咂嘴：“自家闺女，我当然要为她考虑这些了，”她“唉”了一声：“那孩子也可怜，那么小，就没爸没妈了，不仅没因为那些遭遇走偏路，还这么上进，你说这幸亏写小说挣钱养活自己，不然这么多年，要怎么活哦！” 顾茂也跟着叹气：“是啊，没人疼没人爱的，真不知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话锋一转，顾茂略有担忧：“小小年纪思维逻辑就那么强，你说……” 王雪琴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帮着程渊打包票了：“不会不会，看得出来那孩子对小黎是真心的。” 顾茂哦唷一声：“当初也不知是谁气得两天没怎么吃饭。” 王雪琴一个枕头扔过去：“我那是气你爷俩一个鼻孔出气，跟人家程渊有什么关系！” 顾茂呵呵：“那我当时要是就告诉你了，你还不把闺女打死？”恐怕连着人家程渊一块打！ 王雪琴剜了他一眼，就算她那个时候反对，也是应该的！毕竟那时候还没高考，她现在之所以不反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高考结束了，这要不是顾黎复习了一年，今年都大一了，大一的姑娘，好像也能谈恋爱了。 另一边，顾黎在跟程渊煲电话粥—— 电话里，程渊声音温温柔柔的：“那我中午回来带你。” 顾黎说不用：“等我睡醒了就去找你，”她问：“要不要吃糖？” 程渊说要：“还要上次那种。” 上次的那种？ 顾黎嘻嘻笑：“心型的棒棒糖吗？” “嗯，”程渊已经好久没吃了，他问了顾黎一件藏在他心底的小秘密：“你以前有给别人做过吗？” 顾黎说：“没给别人做过，但是做过几次放在店里卖。” 哦，那就是除了他还有别人吃过她亲手做的糖了，程渊声音有点点的失落：“买的人多吗？” 顾黎没听出他的小情绪，就自己夸自己：“那当然了，几乎是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电话那头，程渊沉默了几秒低低地“哦”了一声。 顾黎这才感觉到他说话声音不对：“怎么啦？” 程渊试探着问：“以后……就只给我做行不行？” 只给他做啊，那就是专属咯。 顾黎嘿嘿笑，故意的：“那不行，我以后还想着用我的手艺开一家糖果店呢！”那是她的梦想。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顾黎知道他不高兴了，娇嗔着埋怨他：“小心眼。” 程渊对‘小心眼’这三个字不置可否，在‘糖’这件事情上，他是小心眼了，不想她亲手做的糖被别人吃到。 顾黎作势叹了口气：“不过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以后樱桃味的心型棒棒糖就只给你做吧。” 她短短的一句话就把程渊哄好了。 “那你说话算数，以后樱桃味的糖就只给我做。” 顾黎咯咯笑：“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又聊了会儿，眼看着要十二点了，程渊问她困不困。 之前因为考前看书做题，顾黎已经成了夜猫子，她两眼有神地看着天花板在床上打了个滚：“还好，你呢？” 程渊昨天夜里写小说写到快一点，早上六点醒的，醒了之后就没睡，他刚刚打了个哈欠，眼尾有些潮湿，可他舍不得挂电话，就说不困。 可他明天早上有课，小女友顾黎很是善解人意：“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快去睡吧，我也睡。” 程渊看了眼时间：“再聊五分钟。” 顾黎精神头很足：“行吧，那就再聊五分钟。” 可是五分钟过得好快哦，都没说几句话就到了，顾黎催他：“赶紧去睡觉！” 女友下命令了，程渊很听话，但是他说：“那我们一起睡。” 一起睡……一起睡…… 顾黎默念了两遍，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歪了，她咕哝一句‘坏蛋’，但是声音太小，程渊没听见。 程渊问她：“躺好了吗？” 嗯？ 顾黎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她压着嘴角的笑，侧躺着：“躺好了。” 程渊：“闭上眼睛。” 顾黎乖乖闭上眼睛。 电话那头满腔温柔，声音轻得像片羽扇：“宝贝晚安。” 顾黎刚刚闭上的眼睛睁开了。 ‘宝贝晚安’…… 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几秒后，顾黎也柔着声儿回了句：“宝贝晚安。” 已是深夜，漫天星光绕着一轮弯月，盛夏的夜风携着湿湿的燥热，把她和他的小恋爱裹成了蜜糖。 第39章 ， 盛夏, 即便是晨时的太阳，也刺得人睁不开眼。 顾黎的睡相呈一个大字型，大概是未闭合的窗帘折进来了一缕光刺到了她的眼睛, 她翻了个身，房间门适时也被拧开。 王雪琴手里拿着手机站在床边：“还不起来, 这都九点了。” 顾黎把头往枕头下拱，还没得两秒的清净，耳边又响起：“这不上课了，去帮你爸看会儿的店啊？” 一阵沉默。 王雪琴把她头上的枕头给扔一边去：“这两三个月的暑假呢，有的是时间睡, 赶紧起来！” 王雪琴走到门口回了个头, 见床上的人还没动静，又折回来, 一巴掌甩到了顾黎的屁股上。 顾黎就这么被打醒了。 就很无语, 她闭着眼，扬着调子：“我好不容易解放了，你就不能让我睡到自然醒吗！” 王雪琴就不让她睡：“你赶紧的, 你爸有事要离开一会, 店里张姐今天又不在, 你赶紧过去。” 更无语了, 顾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不也没事吗，你怎么不去看店？” 王雪琴把手里的手机往身后藏：“我、我要在家打扫卫生！” 呵呵, 顾黎多精啊，她眼神往她妈背在身后的胳膊瞥了一眼就知道了, 昨个半夜，她开门想去卫生间，却见卫生间的门关着, 里面有亮光，她趴着门听见里面的嘟囔声：“这群狗东西，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呵呵，凌晨快三点了还不睡，上个厕所都在抱着手机看小说！还说要在家打扫卫生，拿着手机打扫卫生吗！ 顾黎也不揭穿她，托着屁股往床下挪：“友情提示哈，不要看盗版！” 王雪琴梗着脖子：“谁看盗版了！我是花了钱的！” 哦嚯～ 顾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老母亲一眼：“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参观参观浙大，就不能去店里看店了，还想麻烦您帮我顶个班，晚上，我带‘不及’回来给您看一眼！” 她说的是‘不及’不是‘程渊’。 王雪琴：“……” 就这样，顾黎顶着这么一借口在十点的时候出了门，她没直接去程渊的学校，而是去了离她家不远的一条小商业街。 商业街不像商场，六月的天，还没到正午，那太阳就烤得人全身蒸腾，顾黎出门忘记带太阳伞了，逛到十一点半的时候，顾黎的额头全是汗，好在她有所收获，买了一条一字领的小黑裙，这边付了钱，那边她就跑人家试衣间给换上了。 上次程渊给她设置的支付宝额度的钱，她没舍得买购物车的那条她心仪很久的小黑裙，为什么呢，因为有点贵，要小两千块，虽然她不太听王雪琴的话，但她觉得王雪琴有句话说得很对—— 要存钱买房子。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钱，但她不能糟蹋程渊一个键盘一个键盘敲出来挣的钱。 顾黎吸了一口刚买不到两分钟就开始化了的棒棒冰，感叹一句：“我真是太贤惠了！” 顾黎到程渊学校的时间刚好十二点，来的时候她没打到出租车，所以就坐了公交，她一到学校门口就给程渊打了电话。 顾黎抬手遮着头顶的大太阳：“程渊，我到大门口了。” 程渊上午是满课，因为顾黎在半个小时前说她过会儿就来，所以下课后，程渊就没乱跑，坐在教室里等。 程渊抓起桌上的书包冲出教室：“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等我。” 浙大好大啊，头顶烈日，树荫下都没有一丝凉气，顾黎满头大汗，头发就跟刚洗没擦干似的，等程渊跑到她跟前的时候，顾黎感觉自己都要中暑了。 今年的夏天真是见了鬼了，这还没到7月份呢，气温就高达三十四五度。 程渊还没来得及开口，顾黎就虚脱了似的软他怀里了：“我要被热死了！” 热了还往人怀里钻，不热她热谁? 程渊看着她披散着的湿湿的头发，笑道：“那怎么不把头发扎起来？” 顾黎仰头，下巴抵他心口：“我忘带伞了啊，心想着头发放下来，多多少少能遮点太阳呢。”而且她身上穿的是新买的还没来及洗的裙子，还是个露肩的，可不能把白白的小肩膀给晒黑了。 程渊抬手把她散开的头发给捋到后背，这才看见她那一字领造型的领口，他眼睫颤了一下，又把她的头发给放回来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小袋子，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我带你去食堂，食堂有空调。” 没走多远，程渊那牵着她手的手又给松开，他把手臂绕到顾黎的后背，掌心覆住了她的肩胛。 顾黎侧着头，抬着眼皮看他的侧脸，他刚刚跑来的是不是很急，顾黎抬手，把他鬓角的汗用指腹擦去。 程渊扭头看她，嘴角笑意浅浅：“上午睡到几点？” 说到这儿，顾黎就叹气了：“九点就被我妈一巴掌给打起来了！” 又打她？ 程渊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打你哪儿了？”该不会又打脸吧？ 顾黎一脸委屈地看他：“打我屁股！” 打屁股啊，那还好！ 程渊抿嘴笑了，“等下吃完饭跟我去图书馆坐一会儿，我下午就一节课，结束就可以走了。” 顾黎说好，然后问他：“你们食堂的饭好吃吗？” 程渊想了想：“还可以。” 不过顾黎今天跟他去食堂吃饭的目的可不是尝食堂的饭菜的，她是来宣誓主权的。 有时候她会想，要不是因为他的耳朵和他父亲的事，他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孩子，大概怎么都不会轮到她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经常在课间的时候发呆，这个世界上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太多了，可是长得漂亮的学习还又好的女孩子，那可不多，所以，她为什么不能鱼和熊掌兼得呢，那样，她站在他身边，是不是衬托得他更加优秀呢。 顾黎正出着神呢—— “程渊！” 一个响亮的男声把顾黎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李晓飞夹着个超薄笔记本从后面跑过来，刚才在后面，他就认出了程渊的背影，但想着程渊怎么可能会搂着个女孩子，就没敢认，刚刚程渊一个侧头，好家伙，还真是她！ 李晓飞的眼神落在顾黎的脸上。 顾黎今天一身黑，乌黑的披肩长发，乌黑的裙子，脚上还穿着一双乌黑的平底时装鞋。 跟一黑色精灵似的。 李晓飞在两人面前站定，朝顾黎点了下头，问程渊：“是你那未来女朋友吧？”他刚刚就应该想到的！ 他们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关系，程渊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大方介绍：“我女朋友，顾黎。” 顾黎朝李晓飞笑了笑。 李晓飞在心里哎哟一声：这梨涡，真是绝了！ 程渊覆在顾黎肩膀上的手拿下来，把她的手牵手里继续往前走，他扭头问李晓飞：“你放学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李晓飞“唉”了一声：“家里停电，说是下午五点才能来电，我就回来了。” 李晓飞站在程渊那边，他伸头问顾黎：“弟妹，中午我请你吃饭啊？” 顾黎抿着嘴没说话，尴尬地笑笑。 程渊拿手肘捣了他一下：“别乱喊。” “我可没乱喊，”李晓飞扬着眉：“你本来就比我小。”其实也就小两个月。 进了食堂一楼，程渊跟她介绍：“这层都是一些特色美食，酸辣肥牛，煲仔饭，牛排之类的。” 顾黎看了眼屏幕上的价格，惊讶：“好便宜啊！那煲仔，我们学校对面都卖到20一份了！”可这边才12块钱！ 顾黎问：“那二楼呢，有什么？” 程渊说：“二楼是自选区，就是正经的饭菜之类的。” 顾黎问：“那你平时都是在一楼吃还是二楼？” 程渊说：“二楼多一点。” 好，那就二楼。 顾黎拖着他的胳膊：“我们去二楼。” 李晓飞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透明人，可透明人还是跟了上去，还喊着：“你们等等我呀！” 到了二楼，菜色已经不多了，程渊拿了两个盘子，递给顾黎一个。 李晓飞咂嘴：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这要搁以前，程渊都会顺手帮他拿盘子的。 站在餐台外的顾黎要了一份炒青菜、一份蒸南瓜，还有一个蒸蛋，程渊问她：“还有狮子头，要吗？” 顾黎囊着鼻子直摇头。 程渊刚想问她鸭腿呢，又想起她以前跟他说过自己不吃鸭肉。 就这样，三人坐着一张桌子吃起饭来，顾黎一边吃着蒸蛋一边转着眸子在看啊看。 是因为今天来晚了吗，怎么都没什么女生呢。 顾黎低声问他：“你们学校男生多还是女生多？” 这个问题，程渊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李晓飞清楚啊：“当然男生多了！” 男生多啊，那挺好。 顾黎弯着嘴角吃了一口南瓜，不经意抬眼的功夫，就和斜对面一个女生的视线对上了。 顾黎可不是别人看她，她会羞涩低头的那种，她直勾勾的眼神看过去，一边看还一边嚼着嘴里的饭。 斜对面的女生率先败下阵来，收回视线的同时端起面前的餐盘站起来了。 明明可以从那边的过道走的，可那女生偏偏绕了一个餐桌从他们这边的过道走了。 顾黎在心里呵呵：逮到一个！ 等饭吃完把餐盘放回去，顾黎一把挽住了程渊的胳膊。 啧啧啧，李晓飞撸了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酸言酸语地提醒：“注意影响好不好？” 程渊笑着问他：“你等下去哪？” 李晓飞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去图书馆啊，我又没寝室呆着。”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图书馆，李晓飞走前面，程渊和顾黎走后面。 顾黎压低了声音问他：“他和你关系好吗？” 程渊点头：“挺好的，”话落，他补充一句：“我大学里就他一个朋友。” 啊，那就是人还不错咯！ 顾黎瞬间觉得前面那个看着吊儿郎当的背影顺眼多了。 今天图书馆里的人不少，但是静悄悄的。程渊带着顾黎去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李晓飞坐他们对面。 程渊用很低的声音附她耳边：“等下我去上课，你怎么办？” 顾黎伸了脖子，在他左耳小声地问：“我能去吗？” 程渊摇头，带着点遗憾的表情：“是专业课，”他说：“等下次遇到选修，我再带你去旁听。” 顾黎想了想，刚缩回去的脑袋又伸他耳朵边：“那我就在这等你吧？” 程渊点了点头。 对面的李晓飞一边对着电脑叹气，一边低着声儿地自言自语：“还让不让人码字了……” 码字？ 顾黎眼睛一睁：“你在写小说吗？” 李晓飞露出一个官方微笑：“是呀弟妹。” 顾黎上半身压到桌子上：“是什么题材的？” 李晓飞一脸骄傲：“无限流。”他自认为能写无限流的，那脑回路都不是一般人。 顾黎身子回来了，无限流啊，不是她喜欢的题材呢。 可李晓飞的脑袋往前伸了：“要不要收藏一个呀弟妹？” 顾黎眨巴眨巴眼，犹豫了几秒，拿出了手机。 好没办法的那种，谁让他是她男朋友的好朋友呢。 李晓飞报出自己的笔名，附带一句：“麻烦也收藏一下作者哈，谢谢！” 顾黎收藏的时候顺带着看了看收藏量，两个完结文，一个连载文，还有两个预收，不过收藏量都不高，连她男朋友的零头都不够呢。 当顾黎返回到个人中心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程渊看见了她的昵称—— ‘小黎’ 程渊眉心皱了一下，因为顾黎名字的关系，程渊对于‘顾’和‘黎’这两个字很敏感，他想起之前有个读者在他评论里留了个‘坏蛋’，还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那个人就叫‘小黎’。 程渊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还是说只是巧合。 第40章 为 下午, 程渊和李晓飞去上课了，顾黎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无聊了没几分钟, 她就打起了哈欠。 另一边，程渊一到教室就用了李晓飞的电脑登上了网页版的小说网站个人中心。 因为评论太多, 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叫‘小黎’的读者，这不点不知道，一点开‘小黎’的个人页面，他看见了她收藏的书单，有一个收藏分类里全是他的文, 分类的名字是『love』。然后他又看见右面的霸王排行榜里, 只有一个名字——『不及』，而且还是需要很花不少钱才能拥有的头衔『小霸王』。 程渊点开一个她给过的评论, 看到那句：不及不及, 你看看我！ 程渊笑了。 是她啊！ 那个叫『不及我的神』最喜欢在评论里喊：不及不及，你看看我！ 程渊关上电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顾黎发了个短信：等我。 顾黎呢, 她正趴在桌子上, 在梦里等他呢。 程渊下课回到图书馆的时候, 顾黎还没醒, 程渊也没叫她，就坐她旁边看着她侧过来的那半张脸。 原来她是他的书粉啊, 经常在评论区维护她的书粉，从不允许别人说他一个“不”字的书粉。 想到这, 程渊眉心拧了一下。 所以，她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是不是喜欢不及呢？ 他眉心拧了很久,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庆幸，还有点失落。 大概是一个睡姿保持得太久，顾黎皱着眉把头抬起来转过去面对墙了。 程渊坐近她，凑近她的后脑勺，声音轻得只有顾黎能听得见：“顾黎，你喜欢过别人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吃哪门子的醋，明明他就是不及，不及就是他。 顾黎一个扭头，程渊一个措手不及，弯着的腰立马挺直了。 顾黎抬手覆在脖子上，小脸扭着：“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吗？ 没听清就好！ 程渊没接她的问题，伸手去碰她的脖子：“是不是扭到了？” 顾黎嘴里‘嘶嘶’的点头。 程渊用指腹轻轻地给她揉，揉了一会儿问她：“好点了吗？” 顾黎转了转脖子：“好点了。” 时间还早，程渊问她：“要去我那呆一会儿吗？” 他们昨天刚确定关系，到目前为止，顾黎还没有以女朋友的身份去他家，她的小思想歪掉了。 她不知道别的女生是不是也这样，面对喜欢的人，就想黏着他，抱抱他，亲亲他，甚至想一直抱一直亲。 顾黎垂着头抿着嘴角，拿手指戳他的膝盖，戳了好几下才说：“你给我买个大桶的冰淇淋呗。” 她扭捏得奇奇怪怪，程渊问：“那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给你买。”她还以为她说的大桶冰淇淋是那种冰柜里卖的稍微大一点的桶装冰淇淋。 顾黎囊着鼻子：“就网上才有的卖。”她在冰淇淋上就这一个梦想，对于她来说有点奢侈了，毕竟要小一千块钱呢。 程渊眼睛睁大一点了：“那不就不能立马吃了吗？” 顾黎噘嘴：“你给不给买？” “给！”程渊问她：“你买还是我买？” 顾黎努了努嘴：“你买，然后收到之后，你给抱去我家。” 程渊刚掏出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他压着笑：“什么意思？” 顾黎一脸委屈相：“我妈说神经病才会花那么多的钱让自己长胖。”她甩锅：“但是你买给我吃就不一样了。”是他让她长胖的，与她无关，那样，她就可以拿话怼她的老母亲了。 到底是小姑娘的心思，七绕八绕的，程渊打开购物网站，把手机给她：“是什么样的你找给我看看。” 顾黎一把接过手机，输入：哈根达斯桶。 当程渊看见那重量是7.5kg的时候，愣住了：“这么大？” 就是要这么大啊，光看着就好有幸福感。 程渊考虑的问题比较实际：“可冰箱怎么放得下啊？”谁家的家庭冰箱的冷冻室也没那么大啊！ 他这么一说，顾黎也懵了，对哦，怎么储存啊！ 程渊指着另一种：“这种小杯子的，你看，十个，口味又多，要不给你买这个？” 顾黎眼神呆了几秒后，突然冒了句：“你记得，以后我们买家电的时候，一定买商店里的那种冰柜！”她超级认真的表情：“记住了吗？” 程渊脑子里不是想着回答她那句：记住了吗，而是上一句：以后我们买家电的时候…… 买家电…… 所以，她是有和他走到生命尽头的打算吗？ 是愿意和他有个家吗？ 程渊想起他生日的时候，顾黎送他的那个蛋糕，那上面也是三口之家。 “顾黎，”他看着她，眼里光影缭绕：“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对不对？” 顾黎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是他满是期待的一张脸。 “我们也会有一个孩子，对不对？”若没有她，那样美好的未来，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顾黎的眼睛红了，她好怕他这种表情还有这种眼神，光是看着就好心疼。 他孤苦无依了那么多年，是有多渴望重新有个家啊。 顾黎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她面对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轻轻的、软软的，给了他一个承诺：“我会给你一个家。” 谁说最美的光是夜空里的星光，谁说最美的情话是我爱你。 只要心之所向，所愿皆可求，就是心底最美的光亮。 * 第二天上午，顾黎还在床上做美梦呢，房间门被拧开。 “顾黎！”王雪琴站在门口：“你怎么还买了个冰柜，啊？” 顾黎枕了个枕头，抱着个枕头，她没睁眼：“我没买。” “都送上门了，还没买！收件人是你的名字！” 顾黎睁眼了，愣了两秒，坐起来：“我的名字？”她没买冰柜啊！蓦地，她眼睛一睁，猛地蹿下了床：“在哪呢？” 王雪琴指着玄关旁那个将近一米高的纸箱子。 顾黎趿拉着拖鞋，激动得四处找剪刀。 王雪琴本着个脸：“家里那么大一个冰箱还不够你用的？” 顾黎不接她的话，拿着剪刀滑开了纸箱：“妈，帮我给弄出来！” 王雪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你哪来的钱？” “哎呀！”顾黎拧着眉，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是程渊买的！” 程渊？ 王雪琴稍稍放缓了语气：“他买冰柜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给他的女朋友放哈根达斯桶啊！ 可是顾黎哪能把实话告诉她：“他那冰柜坏了，就重新买了一个。” 刚准备帮着把冰柜给弄出来的王雪琴一把按住了顾黎的手腕：“那你就别拆了呀，这拆了怎么好抬过去？” 顾黎：“……” 所以说，她这个老母亲的心思为什么要这么细呢？ 顾黎眼珠子一转：“那不得检查一下能不能用吗，要是有个什么故障，得及时退回去不是？” 诶？ 说的也有道理哦。 两人把冰箱给弄出来，顾黎笑得跟朵花似的，左看看又看看。 王雪琴却信以为真她刚刚的话，把冰箱的电线给插墙上的插座里。 冰柜后面的灯亮了。 “没问题！”王雪琴也跟着四处瞅了瞅，然后把插座给拔掉：“给装进去吧！” 顾黎：“……” 所以，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顾黎跑房间里找手机了，果然，手机里有程渊的两条短信。 可可爱爱小男友：『起来了吗？』 可可爱爱小男友：『冰柜送到了吧？』 顾黎拨了电话过去，那边，程渊刚下了一节课。 “喂？” 顾黎压低声音：“你给我妈打个电话呗？” 程渊没明白：“给阿姨打电话做什么？” “冰柜啊！”顾黎扭头往门口瞅了一眼：“我刚刚说秃了嘴，说是你家冰柜坏了才又买了一个，她现在非要给装回去送你家呢！” 程渊笑道：“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没半分钟，顾黎就听见门外传来：“程渊啊～” 哎哟，这调子扬的，顾黎撇嘴。 “哦，好好，好好，行，行，我知道了。” 顾黎：“?” 接着，一声“顾黎，出来。” 顾黎立马跑了出去，表情怯怯地观察着她妈的脸：“妈。” 王雪琴剜了她一眼：“给你买的就给你买的呗，你还撒谎！” 顾黎眨了眨眼，所以，程渊刚才是实话实说了？ 可王雪琴却没生气？ 好迷惑。 中午吃完饭，顾黎给程渊发个短信问她能不能去学校找他，可外面实在太热了，而程渊下午又是满课，要五点多才能放学，于是他就没让她去，还有最重要的。 “下午你就在家看看电视，顺便再收一个快递。” 顾黎“啊？”了一声：“你还买了什么？”她感觉她的男朋友好喜欢网购哦。 程渊笑着告诉她：“是你想要的东西。” 顾黎脑子转了一下，当即尖叫：“是冰淇淋桶吗？” 是呀，买了冰柜就是要给她放冰淇淋桶的呀。 程渊问：“是不是你想要的？” 顾黎拼命点头：“嗯嗯嗯！”她兴奋的嘴角收不住：“那你放学来找我呗，我们一起吃！” 昨晚程渊就跟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吃了一顿，这又去…… 程渊纠结道：“阿姨他们会不会说？” 顾黎呵呵呵：“你放心吧，你就是天天来，也没人说你！” 刚从厨房出来的王雪琴当即问了句：“怎么，程渊晚上要来吗？” 顾黎瞅着她妈那惊喜的小表情，回答：“对呀～” 王雪琴立马转身又进了厨房，顾黎好奇地跟进去，见她的老母亲拿了个生姜在削皮。 顾黎问：“你干嘛？” 王雪琴：“我早上买了只老母鸡，现在给炖上。”本来她想着晚上再炖的，留着明天喝，但是程渊晚上来呀。 顾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听见了吗，王女士给你炖老母鸡汤了。” 电话那头，程渊笑了：“好，那我放学就回去。” 挂了电话，顾黎靠着灶台，看着王雪琴的后背：“妈。” 王雪琴“嗯？”了一声。 顾黎没了刚刚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表情，很认真：“你为什么对程渊那么好啊？” 王雪琴刮生姜皮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的功夫才缓缓说道：“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顾黎低头看着地面跟着“嗯”了一声：“他好细心。” 王雪琴转身：“你能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也是你的福气。” 是她的福气。 顾黎眼眶红了：“其实当初，我很害怕你会不喜欢他，或者开始喜欢他，但是知道他爸爸的事之后就会讨厌他嫌弃他。” 王雪琴微微一笑：“妈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啊？” 顾黎忙摇头说不是：“但你是一个母亲啊。”哪个母亲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找一个身世家庭好的呢。 王雪琴看着顾黎发了几秒的呆，蓦地，她抬手揉了揉顾黎的发顶：“真长大了。”知道换位思考了。 母女俩就站在厨房里聊着。 王雪琴：“打小，你就跟你爸亲，可能是因为我管你太多了，你对我有很大的抵触心理，但说实话，妈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其实你除了觉得我很凶之外，并不了解我的为人。” 她的为人？ 顾黎眼皮垂下来，的确，王雪琴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母老虎的形象，尽管她长了一张美人脸，可这些年，从她做生意以来，顾黎再也没见过那个笑得能揉了一整个江南烟雨的妈妈了。 她凶过她，骂过她，也打过她。 但顾黎也亲眼见过她妈在坐公交坐地铁的时候给老人孩子让座，在乘电梯的时候选择最后一个进去，甚至在店里李阿姨妈妈去世的时候给了人家五千块钱。 只不过她对她太凶了，以至于她很多时候只记得她的‘坏’，忘了她的善良。 “妈，你现在高兴吗？”顾黎笑着说：“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儿子了！” 王雪琴剜了她一眼：“你那小性子多给我收收，可别把人家给气跑了！”她还不忘补一句：“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的！” 顾黎撇嘴：“程渊才不会跑呢，”她自信满满：“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的！” 说到这儿，顾黎突然挪过去抱住了王雪琴的胳膊：“妈，你说我要是还没毕业就结婚，行吗？” 王雪琴一巴掌打到她手臂上，厉色道：“上大学的时候就好好给我上大学，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好吧，刚刚还想着能和她这个老母亲像朋友一样相处呢。 得，还是好好做一对母女吧。 下午四点的时候，顾黎最爱最爱的哈根达斯桶送来了，她没舍得先吃，就放在那个半人高的冰柜里，想等着程渊放学来了以后一起吃。 六点多一点，门铃响了，王雪琴在厨房里忙，顾黎跑去开的门。 程渊背着书包，手里提着打包盒进来，顾黎瞅了一眼厨房门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程渊的脸上亲了一口，亲了一口之后就不负责任地跑掉了。 程渊愣了几秒，才换了鞋进去。 他倒没先去客厅，而是去了厨房。 夏天的厨房啊，像个蒸房，王雪琴汗流浃背地站在那儿切菜，程渊把打包盒放到灶台上：“阿姨。” 抽油烟机在运作，王雪琴就没听见门声，她回头，脸上是慈母笑：“放学啦？” “嗯。”程渊走过去，看见了她眼皮上挂着的汗珠，他转身出去。 王雪琴正愣神呢，见程渊拿着抽纸盒又跑进来了。 程渊没好意思给她擦，说：“我来的路上，买了点卤菜，你就别做那么多菜了。” 王雪琴放下菜刀，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汗：“也没几个菜，你快出去吧，厨房太热了。” 程渊“嗯”了一声，面对着她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 客厅里的空调开着，26度的温度刚刚好，猛一进来的时候还凉飕飕的，顾黎坐在沙发上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那张恹了几分的脸。 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程渊笑笑，说没事。 顾黎才不信，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又看向程渊：“我妈说你什么了？” 程渊忙摇头：“阿姨人很好。”好到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别看顾黎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女生特有的细腻她也有：“是不是去厨房的时候看她热成那样心疼了？” 程渊扭头看她，怔了几秒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唉！”顾黎叹着气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看着啊。” 程渊看着她去了厨房，看着她把厨房门拧开，就在顾黎还没回到沙发边的时候，厨房里传出王雪琴的河东狮：“死丫头，又把门打开，油烟进客厅你擦啊！” 顾黎朝程渊摊了摊手：“我能怎么办？”她甚至还给王雪琴拿毛巾进去，依然以油烟为由被王雪琴勒令拿了出来。 顾黎坐回沙发里，意味深长：“别难过，也不用心疼，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生活。”说得跟她看破女人一生似的。 程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以后不用你做饭。”他会做。 顾黎撇着嘴，一脸无辜的感动样：“真的吗？” 程渊是真的认真在点头。 顾黎眨了眨眼：“我男朋友真好！” 这小眼神，这小表情，这小演技，程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刚刚那故意放嗲的音调。 他嘴角往上跑，刮了下她的鼻子：“没个正形。” 霍哟，她没正形。 顾黎一屁股挪他旁边了：“那你也没个正形给我看看呗？” 她仰着下巴，一脸可爱的模样，让程渊的眼神逐渐露了一点贪念出来。 可他好克制呀，他晃了几秒的神之后就微微坐直了身体，还咳咳两声岔开了话题：“冰淇淋吃了 吗？” 顾黎撇着嘴朝他“嘁”了一声，坐了回去。 坐着不过两秒，她干脆侧躺着，用掌心支着下巴看对面墙上的电视。 这小情绪，说来就来。 程渊突然就想到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莫名其妙就来了小情绪。 他走过去，蹲下，用恍然大悟般的语气：“所以那天你是气我没有亲你吗？” 顾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渊提醒她：“在电影院的时候。” 顾黎怎么可能承认：“我才没那么小气！” 程渊扭头看了眼厨房的门，小声道：“你希望我们恋爱的进度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他以为女孩子会希望按部就班，慢慢来，可顾黎扭捏着来了一句：“快一点。” 快一点啊…… 程渊眼眸弯弯，仰头在她的梨涡上亲了一下：“再快一点吗？” 好会！ 顾黎抿着唇偷乐：“嗯。” 程渊又仰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还要再快一点吗？” 哼，木头男友变坏了，顾黎抬手打了他的肩膀，一脸羞涩：“我妈在呢！” 哦，她还记得王雪琴在呐…… 程渊蹲地上也不起来，就仰着头看她的脸，顾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掌心里，他的睫毛挠得她痒痒的，顾黎刚要把手收回去，手腕就被程渊给抓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手背：“等下吃饭，叔叔回来吗？” 顾黎摇头：“不回来。” 程渊“哦”了一声，停顿了几秒后：“那我们去给他送饭，行不行？” 哟，未来女婿这是又要献殷勤了吗？ 顾黎哼哼：“我感觉你现在都成了他们的亲儿子了。”她这个亲闺女反而像假的了。 程渊屈起腿，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 顾黎立马坐起来了：“我去看我妈饭做好了没有！” 还没等她拧开厨房的门，门就开了，王雪琴一头汗：“进来把菜端出去。” 还蹲地上的程渊立马起身去收拾餐桌。 一顿饭，顾黎速战速决，她鼓着腮帮子放下筷子：“妈，我跟程渊等下去给爸送饭吧。” 王雪琴“嗯”了一声说：“饭我盛好了，在厨房。” 顾黎屁颠屁颠地去把保温桶拎出来：“妈，我等下能晚点回来吗？” 王雪琴看了她和程渊一眼：“别太晚了。” 顾黎立马一句：“好！” 走的时候，王雪琴看见了她闺女把保温桶给了程渊，自己抱着个大圆桶。 呵呵。 外面的天依旧热风裹人，程渊把钥匙给她：“你先去我那，我去给叔叔送。” 顾黎看了眼怀里的冰淇淋桶，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哦”了一声。 等顾黎到了楼下才想起来，程渊家里的冰柜放不下她的冰淇淋桶啊！ 又怕冰淇淋化掉，又想和程渊一块吃冰淇淋，顾黎嘟着嘴给程渊打电话。 程渊这才想起来他买的那个小冰柜还在快递驿站呢！ “你先上楼，把空调打开，我马上就回去。” 顾黎“哦”了一声，又看了眼怀里的宝贝蛋子。 半个小时后，程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当顾黎把门打开看见地上的那个熟悉的纸箱子的时候，她傻掉了：“你也买了一个？” “对啊，以后无论你在家还是来我这，都能吃到了。”程渊把冰柜给搬进了屋子里。 怎么办，她的男朋友好细心哦。 顾黎跑过去抱住他的同时，仰起头，嘟起嘴：“奖励你一个。” 四下没别人了，她说想要进度快一点的。 程渊搂住她，低头吻住了她唇的同时，收紧了扣着她腰的手，舌尖抵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张开的唇缝。 顾黎肩膀微颤，感觉到了唇瓣处的温热和湿滑，她抖着眼睫，双手微微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即便她说喜欢快一点，可程渊还是没敢太放肆，他含着她的唇在吮，舌尖也只在她唇缝处来回地扫，直到顾黎把舌尖怯怯地探出来，程渊吻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舌尖相碰，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四下里静得人心滞，顾黎抓着他后背衣服的手一松，程渊也恰时放开了她。 刚刚她真的是无意识地伸出了舌头，顾黎羞得满脸酡红，程渊也红了耳尖。 两人又是几乎同时的咳咳…再然后就是四目相对… 程渊打破僵局：“我、我去把冰柜给拆开，你、你”他指了指沙发：“你先去坐着。” 顾黎听话地去沙发里坐着，她瞄了一眼在拆箱子的程渊，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懊恼地要命，刚刚干嘛要睁眼啊！ 要是不睁眼，不就能多亲一会儿了吗！ 想到这，她脸更红了！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有这么色的想法呢？ 可是…他的唇瓣好软哦，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口香糖，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顾黎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直到程渊把冰柜插上电后，坐过来。 顾黎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了？”程渊笑道：“你这是怕我了吗？” 顾黎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小屁股挪回来了。 程渊这儿没有电视，他去把电脑拿过来，问她：“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顾黎想了想：“找个综艺来看吧。” 程渊就找了个明星在一起组CP的综艺开始放，他看了眼茶几上的冰淇淋桶，问她：“那冰淇淋是直接用勺子吃还是弄出来一点？” 顾黎想都没想：“直接吃！”买那么大的桶图的就是抱着它吃的乐趣。 程渊拆开冰淇淋桶后去拿了两个勺子过来：“我下午的时候又给你买了一桶，估计也是明天下午到，是巧克力味道的。” 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顾黎张嘴含住。 程渊看着她唇缝处的白色，喉咙不听话地一紧，他别开眼：“等下这桶就放在我这，以后你来就能直接吃。” 顾黎看着电脑屏幕“哦”了一声。 程渊顺着她那聚精会神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好巧不巧的，放到一对CP隔纸亲吻。 程渊看了眼桶里的一片白色，又扭头看了眼旁边人的唇。 有点懊恼！ 刚刚他要是不睁眼就好了，就不会尴尬了，就可以多亲她一会儿了。 程渊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顾黎的唇刚张开，一张脸把她的视线挡住了。 这次，程渊直接顺着她张开的嘴巴，把舌尖探了进去。 顾黎一惊，忘了刚刚的‘教训’，又睁眼了，但是程渊可吸取着教训呢，他闭着眼睛，把冰淇淋桶给放到了半臂之远的茶几上后，他搂着她的腰，倒在了沙发里。 顾黎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上，尽管她睫毛在抖，可她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舌尖给他了。 空气里有很乱的心跳声，也有动情的声音从两人的唇角悄悄地爬出来。 直到一声“喵呜”，小黎从窗帘后钻出来，跳到了茶几上。 顾黎睁眼的同时，用两只小拳头砸了砸他的肩，可程渊却不理会，还把她两只手腕给扣在了头顶。 这姿势，瞬间让顾黎不再动弹了。 她说她想快一点，其实，不止她，他也想，只不过怕吓着他。 其实他心里住了一只兽，是那次她睡在他家的沙发上，他才发现的。只不过，那只兽潜伏了很久，直到她来，直到她用糖把它唤醒。 第41章 我 一个长长的吻, 让顾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颤栗，直到温热的触感和呼吸喷洒到她的耳廓里。 顾黎瞬间像触电了似的浑身一颤，她抖着睫毛, “程、程渊……”不仅心在抖，声音也在颤呢。 程渊那停留在她耳廓处的唇瞬间停住, 眼睛睁开，入目是她嫩白的侧脸，他缓缓抬起头，扣着她双手的手也轻轻放开了，他眼底泛红, 有动情的眸光在翻滚, 他为自己的失控道歉：“对、对不起。” 他直起了身，顾黎也撑着沙发坐起来。 一直蹲坐在茶几上观望的观众小黎很莫名其妙地“喵呜”一声。 本来, 也没那么羞的, 可…… 被一只猫目睹了这样的亲密，顾黎整个脸开始烧，她慌乱地起身：“我、我去卫生间。” 大概是因为太慌了, 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大了稍许, 程渊呆呆地看着卫生间的门。 她是生气了吗？ 程渊还从没对小黎有过脸色, 现下, 他本着脸，对小黎下了命令：“去睡觉！” 小黎嘴边的胡子抖了一下。 怪她咯？她耷拉着尾巴跳下了茶几, 乖乖回她的窝里去了。 躲在卫生间里的顾黎背靠着门，双手在上下扇着风, 试图把脸上滚烫的温度给降下去。 刚刚，她要是没喊他，他会怎么样？ 是不是就会一直吻下去？ 从耳廓…到脖子… 然后呢？ 胸口吗？ 啊！ 顾黎跺着脚双手捂住再次烫上来的脸颊。 虽然有点害怕, 可为什么…… 心里好期待呢？ 而且，他刚刚扣着她双手的姿势，好霸道，好撩，好欲哦。 啊！ 羞死了！ 外面的程渊看了眼时间，顾黎已经在卫生间里呆了快十分钟了，他哪知道此时的顾黎那乱七八糟满是粉红的小心思，他还以为她生气了。 程渊走到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顾黎？” 蹲在地上捂着脸偷笑的顾黎瞬间站了起来，张口就结巴了：“干、干嘛？” 程渊斟酌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你是生气了吗？” 嗯？ 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顾黎拧着门把，把门开了条缝，看了他一眼后，才把门敞开：“我没生气呀！” “那你……”程渊观察着她的表情，朝她试探着伸手：“你出来。” 顾黎把手给他，出来了。 两人拉着手杵在卫生间门口，顾黎晃了晃他的手：“还、还看不看电视了？” 程渊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地说了声看。 顾黎就拉着他坐回了沙发上。 桶里的冰淇淋都有些化了，顾黎指了指：“你、你给放冰柜里吧。” “哦，”程渊忙站起来，把盖子给盖上，给抱去了冰柜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至于那综艺节目里一对对的CP到底都说了什么，谁知道呢？ 二十分钟后，程渊往她身边挪近了一点，T恤的布料蹭到了顾黎的肩膀，顾黎抿着嘴在心里偷笑了一会儿后，突然咳咳两声。 程渊扭头看她。 顾黎神色伪严肃：“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用这么拘谨的，”她跟安慰自己似的：“放松放松。” 一句话，把程渊逗笑了，他看着她往后靠作势放松的身子，眼神落在她故作轻松的脸上：“我没拘谨。” 他嘴角有浅浅的笑：“我就是觉得你很紧张。” 她紧张？ 笑话！ 顾黎一下子就坐正了，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哪里紧张了！”明明是他紧张。 她这般不承认，程渊一个伸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脸再次放大在眼前，顾黎眨了眨眼，又结巴了：“你、你干嘛？” “不干嘛，”程渊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流转到她的鼻尖，再到嘴巴：“就是想看看你紧不紧张。” 嚯！ 又开始了，这还是那块木头吗，这么会撩，到底哪儿学的？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紧张，顾黎哼了一声后，噘着嘴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还逞强道：“你看，我就说我不——” 没等她话说完，嘴巴就被程渊的唇给堵上了，始料未及的被吻住，顾黎又忘了闭眼，就在程渊缓缓掀开眼皮的时候，顾黎几乎是下意识，条件反射地猛地把眼睛给闭上了。 温柔的亲吻让顾黎整个人也跟着温顺下来，她像一只猫似的，乖乖的在他怀里，仰着头配合着他唇舌的动作。 吻越来越深，呼吸也越来越重，程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脸颊，唇舌密不可分地交缠很久，直到顾黎呼吸不畅地软在他怀里。 羞涩伴随着甜腻，顾黎把脸藏在他怀里，那两条手臂也不自觉地圈住了他的腰。 她亦娇亦嗔：“你怎么这么会！”这么会接吻！ 程渊低眸看着她那颗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脑袋，低头吻她的发顶：“舌尖疼不疼？”他哪里会哦，刚刚还咬到她的舌尖了。 顾黎裹了裹舌头，其实有一点点疼，也就一点点，但她说不疼。 说完，她仰起头盯着他看，程渊看着她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失笑道：“怎么了？” “没怎么。”声音里夹着蜜糖的甜腻，说完，顾黎又把头埋下去了。 就是好喜欢和他接吻哦。 九点的时候，程渊牵着她的手出了家门。 杭市夏夜的风，热里裹着淡淡的湿意，顾黎双手抱着他的手臂，音色软软的：“什么时候我们去西湖边骑车啊？” 程渊说：“后天吧，后天不是周末吗？” 顾黎咯咯咯地笑：“好啊。” 到了顾黎家楼下，程渊仰头看了眼亮着光的阳台：“我就不上去了。” 顾黎拖着他的手臂不愿撒手，是不是热恋期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啊，想无时无刻地见到对方，缠着对方呢？ 顾黎晃着他的手臂，声音参了几分矫揉造作的娇嗔在里面：“再亲一下。” 现在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索吻了。 程渊抽出胳膊，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顾黎慢慢地闭上眼睛，正要回应他的吻，唇上的重量突然就没了。 就好失望，顾黎囊着鼻子：“都没亲到呢。”哪里没亲到啊，都吮了她的唇了。 程渊忍着笑，低头，又亲了她一下，刚要放开她，顾黎就踮脚，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这次，换她主动了。 程渊闭上眼，任由小姑娘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一通乱亲，最后，顾黎在他唇上轻轻一咬，程渊不由得睁眼。 顾黎狡黠地一笑，仰头在他左耳边：“爱你哦。”说完，她就‘落荒而逃’了 程渊看着她那可可爱爱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持续了很久。 * 周末早上五点半的时候，程渊来了，因为白天很热，两人就商量好起个大早去西湖看荷花。 顾茂每天起的也早，他出门到楼下的时候，看见程渊背对着单元门，双手插袋地低着头，用脚尖一下又一下地磕着花园边灰白的路牙石。 顾茂很随意，也没喊他的名字：“怎么不上去？” 程渊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他转身时候，眼睛里有几分呆萌的可爱在里面：“叔叔。” 顾茂走到他身前，看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昨晚没睡好？” 程渊点头直言：“写小说写晚了。” 陷入热恋的人啊，不再像以前那般有大把的时间写小说了。 以前，小说充斥了他全部的业余生活，现在啊，顾黎顶而替之，不得已，他就熬夜，加上今天，他已经熬了三个夜了。 所幸他现在还是存稿的阶段，没有被读者催更的紧迫感，但他想赶紧把他的第一篇甜宠文《那颗樱桃糖》的存稿完结。 顾黎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九，他想在那天开新文，并在开篇第一章 里祝她生日快乐。 甚至，他还想着在明年的九月二十九之前，完成这本书的出版，并送给她，以及作为他女朋友才有的‘特签’。 毕竟啊，他的女朋友是给他砸了很多霸王票的忠实书粉啊。 他这个作者是熬夜写小说，顾茂呢？他是熬夜看小说，而且他发现，看这玩意居然还有瘾，比看电视剧还有瘾！ 顾茂捂嘴打了个哈欠：“别觉得年轻就消耗自己的身体！”说的好像他四十多岁了，就无所畏惧了似的。 程渊犹豫了一下，问道：“叔叔，茂密的森林是您吗?”昨晚，他临睡前翻了下读者评论，看见有个叫‘茂密的森林’给他砸了2个手.榴.弹。 顾茂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怎么可能取那么土的名字！” 程渊“哦”了一声，咕哝了一句：我觉得也是。 顾茂：“……”等下去店里，他就给改了！ * 六点的西湖，湖上有淡淡缭绕的水雾还没有散开，曦光映射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所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就是夏天的西湖。 朵朵荷花从挤挤挨挨的荷叶缝隙里钻出来，惹了不少的蜻蜓驻足，真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两人骑着共享单车，沿着断桥残雪骑到了白堤，拍了一些照片后又去了苏堤，经过雷锋塔的时候，程渊刹了车，顾黎跟着停下来扭头看他：“怎么了？” 程渊仰头看着雷峰塔，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你说许仙到底爱不爱白素贞呢？” 爱不爱呢？ 不爱的话，为什么要与她结为连理？ 爱的话，为什么要让她喝下那杯雄黄酒？ 顾黎跟着他一起看着那彩色铜雕宝塔，说：“爱的吧，但应该没有那么爱……” 爱意足够深的话，又怎会在乎她是人是妖？又怎会在她现出原形时被吓死？ 顾黎收回视线，看着那个眼神透着淡淡忧伤的男孩子：“程渊。” 程渊看向她。 “换做是你，你会怎样？” 头顶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了一地斑驳，像是烙了一个个的小太阳在上面。而她的眼睛里更像是顶了一整个日头在里面，熠熠生辉着，灼灼而闪耀。 他知道，她在等他的回答。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坚定：“换做是我，我会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义无反顾。” 顾黎扬起嘴角，笑了：“我和你一样。” 程渊的那篇《杜冷丁》是他所有小说里，唯一一个在快结局的时候，加入了感情线的。 在文章的结尾，程渊引用了他很喜欢的电影《怦然心动》里的一句话—— “有的人黯淡无光，有的光彩照人，如果你有幸，有幸遇到一个阳光般灿烂的人，至此以后，你的世界就只有她了。” 开放式的结尾，上万的书粉在评论区里问他：大大，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程渊评论区里统一回复了一句：如果他有幸，有幸遇见那样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姑娘，他往后的人生会像他嘴里的《那颗樱桃糖》一样。 先酸后甜。 就像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最艰难的那一年或几年，但总有一个人的出现将你的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 就像他，何其不幸却又何其有幸。 第42章 点 赫赫炎炎的夏日在继续, 顾茂依旧早起晚归地看店，因为顾黎不上学了，王雪琴也就恢复了去店里当老板娘的身份。 临近高考分数出来的前几天, 王雪琴开始睡不着觉了。 好几次她失眠，拧开顾黎房间的门, 看见她那个没心没肺的闺女横着大腿抱着枕头睡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她就觉得全家好像就她一个人在紧张。 “可不是嘛，你现在再急有什么用？”顾茂坐在柜台里侧，吃着油条喝着稀饭，看着柜台外王雪琴那张忧愁美人脸, 说：“再说了, 后天这分数不就出来了吗？” 王雪琴不管也不听：“你还不知道她，打小就是越有信心的事越干不好, 哪回考试分数出来, 那预想的和结果不是对着来的？” 因为这事儿，顾茂已经劝的她嘴皮都快磨破了，有用吗？ 顾茂叹气啊：“就算你不相信自家闺女, 那你总该相信人家程老师吧？” 答案出来的时候, 程渊就帮着顾黎对了一遍答案, 预估的分数高达670分。 670分啊！ 王雪琴怎么可能相信？ 高考前, 顾黎最好的一次成绩也没达到670！ 王雪琴自己找借口找理由：“她那就是看见了答案先入为主了！” 顾茂：“……” 他喝掉最后一口稀饭：“你要是没事啊，就去跟隔壁跟那刘姐去学学广场舞。” 学广场舞？ 王雪琴脸彻底黑了：“我才43岁, 我学什么广场舞！”那是老年人才会跳的，她这么年轻！ 顾茂笑：“就我老婆这张脸, 那往广场上一站，谁能不多看两眼？” 王雪琴撇着嘴嘁了一声：“你也不怕我被别人看跑了！” 顾茂当即闭嘴不说话了！ 6月24号这天，高考分数出来了。 顾黎还没起呢, 房间的门就被猛地被拧开，“砰”的一声砸到了门吸上，接着就是王雪琴的尖叫声。 “闺女！”王雪琴扑到床上，把被惊得快没了半条魂的顾黎晃悠地彻底醒了。 “闺女！”王雪琴在她的额头上猛亲了一口：“分数出来了！出来了！” 她高兴地眼里冒泪花：“673，你考了673！” 听到这个分数，顾黎当即眼睛睁成了铜铃，她猛地坐起来：“多少？” “673！”王雪琴撇嘴，眼泪掉下来：“之前程渊给你估分，我还不信。”就在查到分数的上一秒，她还不信呢。 现在信了，如果说现实总是打脸的话，真想这巴掌来得再猛烈一点！ 而顾黎呢，当初程渊给她估分的时候，她也是不信，虽然她自我感觉良好，但那是670分呐，那是她能敢想的吗？ 顾黎坐在床上，懵了好久。 王雪琴不管她了，她要去报喜了，她要让四邻八方的都知道她闺女考了673！ 就在顾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门外传来—— “习姐，你家闺女今年也高考吧？” “高考？哎呀，方方今年都大一了呀，去年还请你喝喜酒呢，你忘啦？” “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诶？你家小黎今年不是复习了吗，这考得怎么样啊？” “哎呀考的也就那样，700分还没到，我都不想说她。” “……700没到？” “对呀，差个一二十分，估计啊，也就只能上个浙大！” 后面，就没声了。 顾黎在长达十分钟的大脑停止思考后，猛地跳下了床。 她之前就查过浙大历年来的录取分数线，如果她真的考了673，那几乎就可以板上钉钉地能去浙大了，毕竟她是浙江本土的考生！ 当顾黎看着电脑屏幕上她各科的分数，她张了张嘴巴，之前程渊给她估分的时候，她最拿不准的就是语文，她总觉得作文写得有点偏题了，没想到语文竟然考了134。 她用手机里的计算器来来回回地把各科的分数加了好几遍。 真的是673！ 所以，她可以去浙大了，可以和她的男朋友相聚浙大了！ 顾黎先是笑，然后就是哭，哭了一会儿，她抹掉眼泪，喜极而泣地给程渊打电话，“程渊，我考了673！” 程渊正在上课，他看了一眼讲台上，低头掩着话筒：“我在上课，等下给你打过去。”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下课铃一响，程渊箭步冲出教室。 顾黎心情美美哒地抱着冰淇淋桶在看电视剧，敲门声传来。 “谁呀？”顾黎把冰淇淋桶给放茶几上，起身去开门。 门敞开，程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诶？你不是在学校——” 程渊一步跨进去，把她给搂怀里了，他忍了一路的激动，这一刻，开口的瞬间，他声音带了颤意：“673分，我就是说你一定可以的！” 顾黎仰着下巴，在他怀里笑着：“是啊，你说过，会让我成为奇迹。”她笑得眼尾湿润：“程渊，你真的让我成为了奇迹。” 她想着，如果没有他啊，她大概还会像以前浑浑噩噩，没有目标，没有动力。 可是她遇见了他啊，他的出现让她自惭形秽，让她努力去追寻他的脚步，她因为他而变得优秀。 他让她成为了奇迹。 可是能遇见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啊！ 快中午的时候，顾茂回来了，一进门—— “我家状元呢？” 跟他身后的王雪琴一巴掌拍他后背上：“什么状元，能不能谦虚一点？” 也不知是谁左街右邻地四处招摇他家闺女的分数，现在倒让他谦虚上了。 顾茂梗着脖子，眼睛里迸射出激动的火光：“我为什么要谦虚，我闺女考得这么好，我才不要谦虚！” 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他还要摆酒呢！ 这两年，光是同学啊，邻居啊，朋友们家的孩子上大学，他都不知道出了多少的礼钱！ 哼，这次，他要连本带利地给拿回来！ “走，咱们出去吃顿好的！”顾茂扭头问王雪琴：“上次，你说的那家，自助的，598还是698一个人的？” 王雪琴：“69——” “走走走，就吃那家！”他朝客厅里喊：“你俩赶紧穿鞋！” 四口之家笑容满面地出了门，程渊和顾黎走前面，顾茂和王雪琴在后面。 王雪琴捣了下顾茂的胳膊：“这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呢。” 顾茂笑着调侃道：“那你家这基因不错啊，一闺女一儿子考上的都是浙大啊。”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心情太好，好到无以伦表，以至于顾茂开车的时候哼了一路的调子。 “程渊下午有没有课啊？”王雪琴扭头问。 程渊说没有，其实下午他有两节选修课，但他不想去了。 王雪琴心情也美美哒：“那下午我们一起逛街啊！” 程渊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顾黎瞥了他一眼，小声问：“你要是不想跟他们一块，咱俩就单溜。” 程渊垂着头，嘴角有淡淡的笑，他没跟顾黎说过，他不仅喜欢跟她在一起，也喜欢跟她的家人在一起。 幸福的四口之家在吃完那顿王雪琴直喊贵的‘昂贵’自助餐后就去了一家商场。 六月底的商场，正值夏季衣服促销。 王雪琴虽说嫌中午那顿饭贵了，可真的买起衣服来，倒一点没心疼。 她钱包一挥，给老公、闺女还有‘儿子’，一人买了两身衣服，到她自己了，她却借口重重—— “哎呀，我今年买过了。” “不好看不好看。” “这还打折呢，打过折怎么还一千多。” “走走走，回家，我脚都疼了。” 大大咧咧的顾黎没注意到王雪琴在出那家店面的时候扭了两次头的动作，背着双手走在前面的顾茂更是没注意。 只有程渊，他看见王雪琴刚刚摸了好几次那条暗紫色的蚕丝裙，也只有程渊注意到王雪琴在看到吊牌上价格的时候眉毛一挑嘴巴张了张的表情。 他扭头看了眼那家店的名字。 “程渊，走呀！”王雪琴在催了。 “哦，”程渊抬脚追上去：“来了。” 从商场回去，顾茂把他们送回家后就去了店里。 王雪琴一回家就跑自己房间里了，顾黎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她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无业游民。 程渊坐她身边，小声地说：“咱俩再出去一趟吧。” 顾黎“啊？”了一声：“去哪？” 程渊犹豫了几秒：“去刚刚那家商场，”他看着顾黎那不解的眼神，只好说：“我们去给阿姨喜欢的那条裙子给买了。” 顾黎皱眉：“哪条？”她转了转眸子想了想：“我没听她说喜欢哪裙子啊！” 程渊拉着她的手腕站起来：“你跟我走。”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大门轻轻关上的时候，主卧里传出一句很是失落的声音—— “怎么都找不到同款呢！” 两人一来一回花了快两个小时，门开的时候，王雪琴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你俩这是去哪了？”她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刚起来。 顾黎故意哼哼两声，整个商场都在促销，偏偏那家店面不打折，她这个老母亲的眼光还真是好呀，便宜的入不了眼，入了眼的那直叫舍不得。 顾黎抬手将白色的纸袋递给她：“去试试吧。” “什么呀？”王雪琴勾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当即眼睛一睁，是那条4699的蚕丝裙，全网都找不到同款的蚕丝裙。 王雪琴表情呆呆的、愣愣的，虽说藏了三分惊喜在里面，可余下的语气全是‘埋怨’，她埋怨的当然不是她闺女，她闺女没那么多的钱。 她一个责怪的眼神射向程渊：“你说你这孩子，买这么贵的裙子做什么！又不是冬天的衣服，一条——” 程渊笑着不说话，倒是顾黎，直接推着王雪琴的肩膀往房间里去：“赶紧去试试吧，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房间的门关上，王雪琴拿出那条裙子左看又看地爱不释手，看着看着她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干嘛买这么贵的裙子，”她怕眼泪滴到裙子上，赶紧用手背把眼泪抹掉：“这孩子，真是的。” 怎么心思这么细呢！ 怎么就…… 这么会戳人心窝子呢！ 等王雪琴换上那条裙子，顾黎伸出大拇指：“简直一贵妇啊！” 王雪琴吸了吸鼻子，剜了她一眼后，拉开了衣柜的抽屉，把之前她没收的那条小熊项链递给了顾黎。 顾黎忙用掌心接住。上次程渊说里面还有刻了字的骰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小熊肚子打开，果然一个六面形的黑色骰子，上面刻着‘有相思无尽处’。 漂亮的项链，镶满钻的小熊，承了无尽相思爱意的骰子。 顾黎眼眶红红，她把骰子放回去，把项链给带脖子上，然后出了门。 程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见顾黎出来了，忙站起来：“尺码合——” 他话一顿，视线落在顾黎锁骨处的项链，他眼睛一亮：“阿姨刚刚给你了？” “对啊！”顾黎噘嘴：“花了4699才赎回来！”好坏的老母亲！ 第43章 亮 程渊是7月9号放的暑假, 以往的暑假，他都是在家写小说，倒也不止暑假, 过去他一年365天，除了上课, 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写小说。 如今有了顾黎，他空闲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他在想，照这样的话，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一边存稿一边更新了, 得全文存稿了才能开文。 所幸, 《那颗樱桃糖》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再过一段时间, 他就可以开另一个新文预收了。 7月下旬, 顾黎收到了来自EMS的一封快递——浙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主底蓝色的录取通知书上是烫金立体压纹的“求是鹰”图案和浙江大学的中英文名称组合，“求是鹰”内，水纹重叠交错, 如同浙大七大校区, 以水为名, 海纳江河, 兼容并包。磨砂质感的腰封之上，是金线留底的“求是大讲堂”。 打开封壳, 是一份简洁大气的录取通知书。 而那句浙大人口耳相传的话，也同样出现在今年的录取通知书中：此后, 你将与历史上众多灿若星辰的名字一起，分享“浙大人”这个光荣的称号，共同承担起服务民族复兴, 促进人类进步的历史责任。 取下录取通知书单页，一幅写意水墨山水图呈现在眼前，画面开阔浩荡，并带有灵秀的江南气息，象征着浙江大学依江纳湖，水韵天成，也代表着求是精神源远流长，寓意浙大学子勤学不辍，遨游学海。 顾黎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着那烫金立体压纹的“求是鹰”图案，顾茂和王雪琴站在她旁边。 顾茂急不可耐却也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闺女，给我们也看看呗？” 顾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着：“原来这就是浙大的录取通知书啊……” 王雪琴和顾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好急、好急、还是好急的心情。 直到五分钟后，顾黎一个起身，抱住她妈王雪琴的脖子，欢呼道：“我考上浙大啦！” 之前所有的所有就像是一场梦，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那份双脚落地的踏实感！ 她笑完了哭，哭着哭着又笑。 那么多个夜晚，她挑灯看书做题到凌晨两点，睡三个小时又硬着眼皮爬起来背英语、背古文。 谁能想到，她一个考了400多分的落榜生，竟然会用短短的半年时间，把分数提高了200分之多。 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而这份奇迹，全是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男朋友带给她的。 顾黎抹掉眼泪，把顾茂和王雪琴还没摸一下的录取通知书往腋下一夹，她鞋都没换，就跑出了家门。 刚跑到楼下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来吃晚饭的程渊。 从程渊放暑假之后，他除了早饭，中午和晚上都会来顾黎家，这是王雪琴给他下的‘命令’。 程渊手里提着个西瓜，嘴角刚扬起，还没来得及开口，顾黎就扑进了他怀里。 刚刚啊，她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个蓝色的东西，只一眼，程渊就认得了：“通知书收到了是不是？” 顾黎在他微微有些汗意的怀里，一个劲的“嗯嗯嗯”。 程渊抬手覆上她的后脑勺：“明天带你去游乐园去不去？” 游乐园？ 顾黎抬头，表情可怜兮兮：“可我胆子小。” 胆子小？ 这倒让程渊有点意外了：“以前去过吗？” 顾黎点头：“去过一次，我爸带我去的。”可惜她就只敢坐了个海盗船，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 程渊牵住她的手腕，往回走：“我们去上海的迪士尼。” 迪士尼啊！ 顾黎一下子蹿到了他面前，一脸惊喜：“真的吗？”她也是个小女生，也有一个迪士尼的梦。 “真的！”程渊刮了下她的鼻子：“等下我就来买票！” 到了顾黎家，程渊跟顾黎爸妈提了这事儿，王雪琴一双眼睛就只盯着顾黎手里的那蓝色通知书，以至于都没怎么听进去程渊说的话。 直到顾黎拿着通知书去房间，王雪琴拨开程渊，跟上去。 程渊：“？” 顾黎把通知书放书桌上，一个转身，可没把她给吓死，她抚着心口，“妈，你干嘛呀！” 王雪琴‘虎视眈眈的'：“那通知书给我看看呀！”她到现在还没摸到呢！ 顾黎还以为什么事呢，就把通知书给她了：“刚刚程渊问你的事，你倒是给个话呀。” 王雪琴摸着通知书上的烫金立体压纹的“求是鹰”图案，“好大学就是不一样啊，这封面都做得都这么漂亮，去年隔壁习姐家那闺女的录取通知书，”她啧啧啧：“真是没法跟咱家这个比。” 顾黎一把抢走她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一字一顿的：“我.明.天.要.和.程.渊.去.上.海！” 王雪琴“啊？”了一声：“去上海干嘛？” 顾黎：“……” 敢情刚刚程渊跟她说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听见咯！ 顾黎耸肩：“去迪士尼呀！” 王雪琴眸子转了转：“当天去当天回吗？” “那时间哪够啊！”顾黎说：“来回得两天。” 两天？ 那就是说还要在那边过夜咯！ 王雪琴没有把话说的太过直白，试探着问：“当天不能来回吗？” 顾黎没深想她的意思，就摇头：“听说去迪士尼玩的人可多了，而且现在又是暑假，那肯定老早就要去排队！” 王雪琴没吱声，转身出去了。 顾黎：“……” 所以，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晚上吃完饭，程渊就回去了，顾黎又跟王雪琴提了这事，顾茂正好坐在沙发上看小说。 他眼睛盯着手机，插嘴：“那你还不去收拾东西，程渊不是说明天上午十点的动车吗？” 顾黎猛地一扭头：“你答应啦？”她都不知道程渊跟他提了这事。 顾茂“嗯”了一声：“我不是给你微信里转了2000块钱吗，你没看见？” 顾黎大叫一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跑去了自己房间。 王雪琴一个抱枕扔顾茂怀里，压着声儿地低斥一声：“要去两天呢！” 顾茂把枕头放旁边，依旧盯着手机屏幕：“两天就两天呗，两个孩子正好放暑假，出去玩玩不正常吗？” 王雪琴都想锤他：“我意思是他俩要在那边过夜！！！” 顾茂这才抬眼，只见他愣了一下，也就一下，眼皮又垂了回去：“大惊小怪！” 她大惊小怪？ 王雪琴无语：“你心还真是大！” 顾茂又不傻，当然知道王雪琴的顾虑，他呵呵：“真要发生点什么，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吗？”就顾黎那没事就往人家住处跑的劲儿，呵呵。 顾茂抬眼瞥了瞥王雪琴那拧起来的脸，说：“我相信程渊那小子。” 王雪琴呵呵呵。 从杭市到上海，坐动车也就两个小时，程渊在走之前把小黎寄放在了之前打针的那家宠物店。 十二点十分，两人到达上海南站。 昨晚，程渊在网上好不容易抢到了一间迪士尼乐园酒店的花园景观双床房。 因为房间入住率太满，工作人员告知他们要到三点才能拿到入住房卡。 于是两人趁着这时间去吃了饭，吃完饭经过星愿公园，两人就去逛了逛。 今天上海的天是阴天，没有灼人的日头。 闲聊的时候，顾黎问他：“你以前来过上海吗？” 他点头。 顾黎追问：“来玩的吗？” 他摇头：“之前有部小说，提及到了黄浦江，我就过来看看。” 顾黎眼睛一转，立马就想到了《地狱阶梯》，那是在小说的尾声，主人公在准备去警局自首的前一天，他独自乘坐轮渡，在黄浦江的江面上来来回回坐了一天，从日出到日落…… 说到这儿，顾黎就想到了他开新文的那件事，她装作随口一提的语气：“我看了你的小说，”她扭头看他：“你不是写犯罪小说的吗？可我怎么看你开了个言情啊？” 明明是阴天，可程渊在她看着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似日头般期待的光。 他知道她猜得到。 于是他便没有遮掩，满腔温柔地告诉她：“想把你写进我的小说里。” 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他两手空空，随身的书包里只有一把雨伞，而这次来上海，他做了半宿的攻略。 随身的书包里除了那把雨伞之外还有给她准备的零食、水、纸巾。 最重要的，还有她这个人。 顾黎往前走的步子不由得变慢了。 她知道那小说提及的那颗樱桃糖与她有关，但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告诉她。 她垂着头，嘴角止不住地往上跑，她挣开原本被他牵着的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三点的时候，两人回了酒店，办好入住手续，两人拿到房卡后就直奔电梯，顾黎指着电梯的按钮：“你看，连电梯按钮都是可爱的米奇头像！” 程渊扭头看她，从下高铁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一趟上海之旅来对了，因为小姑娘脸上的梨涡一直都盛满了笑意。 刷卡进房后，程渊按了“床头魔法”的机关，奇妙仙子使用仙女棒挥出仙尘，滑到另一侧床头点亮城堡的烟花。 顾黎尖叫一声后就站在床尾的位置来来回回地看着。 程渊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搂住她，侧头看着她的侧脸，问：“喜欢吗？” 顾黎轻轻点头：“喜欢。” 程渊指着那两张床：“晚上你睡那张，我睡这张。” 他的脸就歪放在她的肩膀上方，顾黎扭头，鼻尖微微蹭到了他的鼻尖。 暧昧的距离下，两人的眼睫都微微颤了颤。 程渊刚想吻她，就见顾黎把身子转了过来，顾黎抬手搂在了他的肩膀，踮脚的瞬间，唇瓣一下就被程渊低头吻住了。 要让她感觉到甜蜜、幸福、被爱、被在乎，所以：接吻，拥抱、甚至以后更为亲密的事情，他告诉自己，都应该由他来主动。 十几秒后，程渊放开她的唇瓣，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吻。 顾黎抿了抿微微有些肿胀的唇，心脏咚咚咚，每次一和他接吻，那心脏就好像要蹦出来似的，顾黎就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 她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含娇带羞的问他：“你、你心跳快不快？” 程渊挑眉“嗯？”了一声后才后知后觉她的意思，他抓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心口处—— 掌心下有也有咚咚咚的触感。 很快，和她一样。 顾黎仰着脸，顺势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放！ 程渊神色一滞，目光落在他的手面上，手面下的掌心里，除了她的心跳，还有软绵绵的触感。 女孩子的心脏，位置就是那么奇妙～ 敏.感的地方被f.u上，顾黎满脸的笑意瞬间僵住，她嘴角一哆，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惜她双腿抵着床尾，脚后跟这么一磕，人顺势就往后倒，程渊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搂。 就这样，她在下面，眨巴眨巴眼睫看着他眼角那颗温柔的泪痣。 他在上面，也眨巴眨巴眼睫看着她眼睛里的自己。 刚刚掌心下那车欠绵的触感如今就这样抵在两人中间。 十几秒后，顾黎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你、你起来呀……” 程渊恍然回神，他慌慌忙忙说了一声“对、对不起”之后，立马撑着床垫站了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顾黎咳咳两声后，从床上站起来，她偷瞄了眼他红透了的耳尖，不自然地抬手将耳边的发给撩到耳后，低着头问他：“我、我们接下来，干嘛呀？” 程渊眼睫乱颤，略微慌张地“哦”了一声说：“酒店里有个游泳池，要去吗？” 顾黎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刚刚那尴尬的气氛就这么瞬间消失。 程渊带着她买了泳衣后就去了川顿王游泳池。 当顾黎看见半池子都是小孩的时候，她嘴角抽了抽。 程渊弯腰，抿着唇说了句：“在我这，你也是个小朋友。” 顾黎“嘁”了一声：“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吗！” 话落，她突然眼皮一抬，笑嘻嘻了。 她这个猪脑袋啊，差点就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当顾黎穿着一身紧身黑色泳裙从更衣室出来，程渊愣了一下，顾黎也跟着愣了一下。 顾黎愣了一下是因为：他的肤色都快赶上她的了。 程渊愣了一下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她穿这么少的衣服。 之前顾黎也不是没在他面前穿过裙子，可都是到了膝盖的，像今天这样，裙摆只遮到屁股下面一点的，程渊哪里见过。 程渊把视线别开的时候，顾黎“哟哟哟”地走到他面前，她不害臊地追着他闪躲的目光：“就这样你就脸红啦？” 顾黎扭头看了眼水池，里面出了一堆小朋友之外，也有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几个女生，她眼神回到他脸上：“那水池里可不止我一个人穿的这么少，我看你等下怎么办！” 程渊眉头一拧，忙看向水池，幸好…… 没男的！ 顾黎呢，以为他是看水池里的女生，她一个巴掌拍到程渊的手臂上：“不许看！” 程渊先是一愣，下一秒，他直接搂住了她那紧身的，跟什么都没穿似的腰肢，他微微垂头，在她耳边：“我看什么了？” “你……”顾黎若有似无地撑着劲，搡了下他的胸膛，嘴一噘，梗着脖子道：“反正不许看！” 程渊“哦”了一声后，压低声音：“要是等下有别的男生来，你就跟我回去。” 何止她不喜欢他看别的女生啊，他也不想她被别的男生看。 两人下了水，顾黎先是不好意思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她就跟条小泥鳅似的，钻到了水里，不过眨眼的功夫，程渊就看见水池的不远处冒出了一个水淋淋的小脑袋。 再眨眼的功夫，顾黎像条小鱼似的又游到了他身边。 顾黎双手搂住他浸在水里的腰，一脸水光地仰起头：“我厉不厉害？” 程渊抬手拂去她眼睛上的水渍：“你一直都很厉害。”不止游泳。 泳裙的裙边像片荷叶浮在水面上，她翟翟立于之上，精致的五官明艳地呈现在他的视线里。 程渊搂着她转了个身，背对着水面，他俯首压在了她的唇上，顾黎始料不及，回过神来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他们还从来没有在人前接过吻。 烟花炸裂般的小惊喜和小害羞让她拱在他怀里半天都没好意思抬头。 程渊揉着她的小脑袋，悄咪咪地告诉她：“刚刚没人看见。” 顾黎才不管，本是因为害羞抱住他的，现在啊，她借着羞羞羞的借口要多抱他一会儿。 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只顾着看他的肤色了，刚刚她游到对面，探出水面才发现，他看似瘦瘦的，肩膀却很宽，顾黎想到了小说里经常描写男主身形的一个词“肩宽窄腰”。 嗯，小说里的男主跑到了现实，成了她的男朋友。 还是个会写小说的男主哦。 在卢米亚厨房吃晚餐的时候，米奇和高飞来巡桌，顾黎和他们拍了照，姗姗来迟的米妮见到这么一对漂亮的小情侣，还主动拉着他们一起合了影。 吃完晚饭，外头的天落了雨，因为明天要早起，程渊就带着她回了客房。 回到客房后，顾黎盘腿坐在床上，又看了好久的“床头魔法”。 程渊洗完澡出来，看见她趴在床上，在摆弄手机，程渊单膝跪上床，弯腰凑过去：“看什么呢？” 顾黎嘿嘿嘿：“看我们吃饭时候拍的照片啊！”她指着他们和米妮的合影：“真没想到我会和他们出现在一张照片里。”跟做梦似的。 程渊没有说其实他们也只是一个造型，可哪个女孩子没有心里的童话故事呢？ 程渊收起她手里的手机：“去洗澡，洗完澡早点睡觉，”他抬手把她耳侧垂下来的头发给勾到耳后：“明天可能要走不少的路。” 顾黎噘嘴，把手机给抢回了手里：“你让我再看一会儿嘛！” 程渊作势严肃：“听话。” 顾黎才不听话，她还准备选几张美美的照片给发到朋友圈呢，她使唤道：“那你去给我拿睡衣。” 程渊从床上站起来：“那我拿出来，你就要去洗哦。” 顾黎“嗯嗯”着在那傻笑着自言自语：“回去就把这些照片洗出来！” 来的时候，程渊没带箱子，就一个书包，王雪琴呢，倒是给顾黎收拾了一个箱子，临走的时候，王雪琴把程渊的东西也给一块放在了那个箱子里。 程渊在箱子里找到一件粉白色的裙子，他扭头：“是粉色的这个裙子吗？” 顾黎“嗯”了一声。 可是洗完澡出来又不能只穿睡裙，程渊在隔层里看见了两条白色的小內裤，他眨了眨眼，迟疑了几秒，还是没拿，他把裙子给还在捣腾手机的顾黎：“快点去。” 顾黎磨磨唧唧地挪下床，接过他手里的裙子，这才放下手机去了卫生间。 等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一会儿，顾黎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程渊，怎么就一条裙子啊！” 程渊就猜到她会喊他，他走到卫生间门口：“你穿上裙子出来找一下，我刚刚、刚刚没找到。” 卫生间里没声音了。 程渊站在门口：“顾黎？” 卫生间门这才开了一条缝，顾黎摸摸索索的站在门后：“你就给我一条裙子，我怎么出去啊！” 睡裙的布料那么薄，能遮住什么呀！ 程渊支支吾吾的：“那、那我去那边坐着不看你，你、你再出来……” 过了半分钟，顾黎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好了。” 顾黎穿着那条薄薄的莫代尔睡裙，从卫生间门口探出脑袋，只见程渊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顾黎没忍住，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程渊趴在那儿也不说话。 顾黎放了胆子，大模大样地去箱子里找内衣了，穿上小內裤，顾黎又郁闷了，平时她睡觉不喜欢穿胸衣睡，她挠挠头，扭头看了眼依然趴着的程渊。 怎么办，要穿胸衣吗？ 可是睡觉会很不舒服诶！ 那不穿吗？ 顾黎低头看了眼胸口，宽宽松松的，应该…… 应该也看不太明显吧…… 等程渊听见那声“好了”，他起身，扭头看了看，没看见人。 有个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在这。” 程渊顺着声儿看过去，只见顾黎已经躺在了旁边的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到了下巴，平时最没有睡相的她此时睡得板板正正的。 程渊懵了一下，眨了眨眼。 顾黎也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被子底下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穿胸衣。 她拱进被子里的前一秒给自己的安慰是：反正他是她的男朋友，就算看见了…… 那就看见吧，就当是给他的暑期档福利得了。 但是程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睡觉，他还有事情没做呢。 顾黎见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怂唧唧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程渊右手插进运动短裤口袋里，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磨磨唧唧地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他在她床边蹲下来，眼睛往她的被子上瞄了瞄：“你把手给我。” 顾黎把规规矩矩放在被子下身体右侧的右手探出来：“干嘛呀？”睡前都要牵一会儿的手吗？ 程渊把窝在手里的东西给她戴上。 戴好，顾黎抬起手腕一看。 哦～是他们之前在店里买的那个情侣红绳啊，她看着那米粒大小的小石子上的‘程.渊’，扭头问他：“那你的呢？” 程渊把手心里的另一根红绳给她看。 顾黎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见他表情呆怔不说话，就问：“你是在等我给你戴吗？” 程渊“嗯”了一声。 这害羞的小男友啊！ 顾黎撇了撇嘴，微微坐起来点：“想让我给你戴就直说呗，干嘛还等我问你？”她朝他伸手：“给我。” 等顾黎把那红绳给他戴好，程渊才语气带了点埋怨，但是声音低低柔柔的：“本来就该你给我戴的。”再说了，那红绳，他一只手也不好戴。 顾黎心底本来有点想笑的，可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由得有点心疼：“程渊。” 原本看着自己手腕处红绳的程渊抬头看她：“嗯？” 顾黎往里面挪了挪，小声道：“你要不要上来？” 程渊眼皮微微一颤。 顾黎又往里挪挪：“要不要？” 此情此景此话，似曾相识。 程渊背脊微微挺直。 顾黎把头放正，对着天花板嘟囔了一句：“木头！” 木头立马不木头。 程渊当即站起来，坐到了床边，他看了眼她身上的被子，迟疑了几秒后，他把被子往她那边推了推，然后没盖她的被子，躺下去。 第44章 了 两人中间隔着二三十公分的距离, 程渊的视线直盯着天花板，顾黎一双眼睛四处乱瞄。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都不到八点, 窗外的霓虹五光十色的投在干净珵亮的窗玻璃上。 顾黎侧眸，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 然后被子下的右手在悄咪咪地四处乱‘摸’，结果没摸到他的手，指尖倒是戳到了他的腰。 程渊是个极怕痒的，他身体触电似的一缩，扭头看她。 顾黎装的像个没事人, 直盯着天花板。 过了半晌, 顾黎胆子大了一点，他往他身边挪了挪, 挪了之后, 半天没见程渊有反应。 这个木头！ 顾黎扭头，语气哀哀怨怨的：“你就不能主动点嘛！” 程渊这才扭头看她，十几秒后, 他突然侧趟了过去, 他目光缠在她的侧脸上：“顾黎。” 顾黎扭头。 “你是想让我今晚就睡在这张床上吗？” 顾黎不回答他的问题, 只说：“你要是不想就下去！”语气里尽是小情绪。 程渊忽然低低地笑了。 顾黎瞪着他：“再笑也下去！” 程渊立马不笑了。 房间里的空调开的是26度, 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可程渊却说：“我有点冷。” 顾黎压着嘴角的笑, “嘁”了一声：“是你自己不盖被子的，冷了怪——” 她话音未落, 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一角。 顾黎感觉到了他身上的T恤布料蹭到了她的手臂。 小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缓缓加速，顾黎装模作样的：“就、就只是睡一块哦……” 刚刚被指控为木头的木头却不答应了：“不能抱着吗？” 抱着啊～ 顾黎继续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了一下：“就只是抱着啊！” 木头得寸进尺了：“亲一下行不行？” 亲一下啊～ 那也不是不可以。 顾黎下巴一抬：“那你亲吧。” 程渊愣了一下，到底没忍住嘴角的笑, 他没说话，嘴角扬着漂亮的弧度，手臂一伸，把她捞进了怀里。 心脏随着他的动作，像是停漏了一拍。 骗子，刚刚还说自己冷，这怀里明明热得滚烫滚烫的！ 顾黎微微侧了点身子，在他怀里仰起头，她这样，像极了在索吻。 程渊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微微有几分命令的口吻：“把眼睛闭上。” 呀！ 这是要吻她了吗？ 顾黎立马乖乖闭上眼睛。 下一秒，程渊就低头把唇压了下去，本想着浅尝辄止，可终究没敌得过心里的对她的渴望，他含住她的唇瓣，吮了一下。 他的唇有点烫，把顾黎整个人都烫得晕乎了起来，被子下那只手，不听话却又听话地缓缓圈到他的腰上，过了几秒，像是圈着的位置让她不舒服，那只手顺着他的月要移到他的心口，顺移而上，她的掌心覆上他的脸颊。 吻越来越深，蓦地，程渊突然松开了她的唇。 距离太近，顾黎能听见他的喘息、他的心跳，还有自己的……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又重又乱。 顾黎抿了抿微微有些肿的唇，睁眼看了他一眼。 理他咫尺的男孩子双眼微闭，像是在强压着什么。 “程渊……” “不要说话。”不过一个吻，就让他身体有了邪念。 程渊搂着她的双臂微微收了力，他把她搂在怀里，声音有几分迷离的低沉：“让我抱一会儿。” 顾黎不说话了，乖乖让他抱着。 他身上很烫，顾黎的脸贴着他的心口，能听到他杂乱无章的心跳。 看过大量言情小说的顾黎，光是听着他的喘息声，就猜到了他身体的反应。 抱着她的程渊，尽管眼底有谷欠在翻滚，但他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对她，他是珍而慎之的。 尽管对她很渴望，可她今年才19岁！ 过了许久，程渊的呼吸平复了很多，他低头吻她的额头，用哄着她的语气：“睡吧，嗯？” “哦，”尽管顾黎满心满腹的小失落，可她是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要有，霸王硬上弓的事情要交给男孩子来做的。 虽然在她这里，他根本用不着霸王硬上弓，她也会心甘情愿。 顾黎重重地长吁一口气，告诉自己：睡吧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去嗨呢！ 另一边，王雪琴坐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都八点五十了，在上海的两个人现在在干嘛？ 臭丫头，到了都不知道给她报个平安！要不是看见她发的朋友圈，还以为被拐卖了呢！ 一声接一声的‘臭丫头’…… 明天大概是个艳阳天，夜半的天空坠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光像一只只在偷窥的眼睛。 顾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程渊是被她的脚给踹醒的，小姑娘的睡姿真的是一言难尽。 程渊坐在床边，看着斜睡着都能呈出大字型的顾黎，不由得失笑出声。 他把耳朵上的助听器取下来，又把顾黎的一条腿给放正，谁知，程渊的身子刚躺下去，顾黎的一条腿又翘到了他的身上，程渊低头看了眼小腹处的那条月退。 这小屁股都露一半了。 他叹口气，扭着头伸手把她蹿到腰上的裙摆给往下拽了拽，刚把被子给她盖上，就被顾黎一个抬手，给扯掉了。 程渊微微欠起身，看着她那睡着还有些噘起来的小嘴，“顾黎。” 顾黎没反应。 “顾黎？” 顾黎依旧没反应。 程渊把她的腿又给放回去，谁知，顾黎一个翻身，程渊下意识就伸出了胳膊，挡住了她差点就掉下去的身子。 顾黎伸手搂住了他的那条胳膊，像抱着个枕头似的，想往怀里送。 手腕处传来软绵的触感，程渊喉咙一紧。 默了十几秒，程渊伸出另只手，穿过她的脖颈，把她整个人往床中央移，顾黎咕哝了一句什么，程渊因为没戴助听器就没听见。 顾黎把身子又翻过来了，搂住他的腰就往他怀里拱，那条不安分的腿啊，又再一次翘到了程渊的腰上。 程渊目光放空地伸手，又把她的裙子往下拽了拽，拽的时候就这么无意地碰到了她的小屁股，他眼睫微颤。 她这样，让他一颗心也止不住地乱颤，睡前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谷欠又慢慢地从心底爬了上来。 程渊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的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小姑娘睡着的呼吸好重呀，一下又一下地喷在他敏感的颈子里。 “顾黎，”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你是要折磨死我吗？” 是的，全程无意识的顾黎把程渊撩到腿软，快两点了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早上，程渊定的六点钟的闹钟响了。 程渊睁开有点发硬的眼皮，扭头，一惊，旁边的人呢？ 下一秒，他就长舒了一口气。 人没有，可他肚子上倒是有一只脚。 顾黎已经睡到了床尾的位置，一只脚翘在程渊的肚子上。 睡个觉都能满床乱跑…… 程渊单手扶额，低低地笑出声来。 以前是觉得她可爱又俏皮，但也没想到她会可爱俏皮成这样。 程渊把她身上的睡裙又往下拽到大月退的位置，拽完，程渊转身把手机拿手里。 他得把她的睡姿给拍下来，不然口说无凭，小姑娘肯定不承认。 拍了一张半身的，程渊又站起来，刚要拍张全身时，就见相机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程渊拿着手机的手顿住。 “你干嘛？” 刚睡醒，顾黎声音软软的。 程渊立马把手缩了回去，他坐回床上，吞咽了一下，他以为顾黎会生气呢，却没想顾黎挪到了他腿边，略为撒娇的语气：“你给我拿点水喝呗～” 程渊立马下了床，去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她。 顾黎两眼无神地坐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 喝完水，顾黎把水瓶还给他，问道：“几点了？” 程渊‘做贼心虚’地结巴着：“六、六点。” “哦，”顾黎揉揉眼：“那我们几点走啊？” 程渊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回答：“七点坐酒店的车过去。” 顾黎一听，立马下了床往卫生间跑。 程渊赶紧拿出手机把刚刚的偷拍照给删了，还想着以此逗她呢，还是算了吧，万一没逗到，再给惹生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六点半出了客房，去餐厅吃完早餐后就去等着班车了。 入住迪士尼乐园酒店可以早一个小时入园，两人到迪士尼门口的时候，顾黎张了张嘴巴，这长龙般的阵仗…… 莫名看得人心里发慌呀！ 好在他们不用排队，直接进了快速通道。 可惜，像加勒比海盗、创极速光轮、翱翔飞跃地平线、七个小矮人矿山车、抱抱龙冲天赛车、小飞侠天空奇遇记、雷鸣山漂流这些刺激到尖叫的。 顾黎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不要！” “万一我被甩出去了怎么办！” “你看那个人，脸都吓白了，我不要去！” “怎么会有人设计出这么变态的项目！” “啊，你不要拽我，我不去！” “程渊！你再让我玩那个，我就跟你翻脸了！” …… 程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看着吃着爆米花的胆小鬼：“顾黎，你的胆子是针尖做的吗？” 顾黎怂唧唧地梗着脖子：“对！” 她已经不要面子了！ 但是像梦幻世界里，最适合小小宝游玩的乐园，但对于成年人来说最为无聊的区域，顾黎玩起来，那叫一个嗨！ 放眼队伍前后，清一色的家长带着小朋友，可顾黎不管，她装作看不见，就很没骨头似的靠着程渊在那自拍，程渊就做她的人.肉背景墙。 最后小飞侠天虹奇遇和小熊□□历险记，顾黎拉着程渊排队坐了两次。 不过程渊带她来也并不是来玩刺激的，小姑娘开心就行，玩什么，他就陪什么。 眼看着都快要到中午了，顾黎就玩了三个项目。 十一点的时候，程渊带着她吃了些汉堡和薯条，吃完，两人就去了顾黎最为期待的奇幻城堡。 呵呵，就是这么的小朋友！ 两人在城堡前，左拍又拍，顾黎掐他脸的，顾黎扭他耳朵的，顾黎亲他脸颊的，顾黎趴他后背上的，顾黎窝他怀里的…… 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拍了。 其实进入城堡内部也很无聊，无非就是白雪公主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当然就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白雪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顾黎不觉得无聊啊，她发了个九宫格，配文：王子和公主。 王雪琴正在店里，她看着她闺女发的朋友圈，在啧啧啧：“你看那头上戴的哦，跟花大姐似的。” 顾茂伸头过来，眉毛一挑：“这不挺好看的吗？” 王雪琴酸酸的：“年轻真好呀～”话落，她瞥了一眼顾茂：“不像我们那个年代，谈个恋爱就是去田边走走，唉！” 顾茂抬眼看她：“我还带你去抓过知了，还带你去钓过鱼，那油菜花地，你忘了？” 王雪琴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害不害臊！” 顾茂噘着嘴亲了下她的掌心：“晚上老公带你去看电影吃海鲜锅，嗷？” 王雪琴撇嘴：“又是海鲜锅，都吃腻了！” 顾茂想了想：“那去吃西餐？” 王雪琴抿着嘴，半晌才“哦”了一声。 到了下午一点，程渊带着她去看了花车巡游，不过人太多，程渊就蹲下来，让她骑在他肩上。所谓站得高看得远，顾黎抱着他的头，心里怕怕的，一个劲地叮嘱：“你可站稳了啊，别把我摔下去了！” 程渊一米八的个子，她都怕成这样，可见那针尖大的胆子，估计都还没针尖那么‘大’！ 下午，程渊又带着她坐了弹簧狗团团转、胡迪牛仔嘉年华和旋转疯蜜罐，这三个项目里，顾黎最爱旋转疯蜜罐，她坐在里面，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在他旁边笑，他就在旁边看着她笑。 以前，他没那么爱笑的，也不知道笑容可以传染，可是他喜欢看她笑，喜欢看着他心尖上的姑娘，凹下去的梨涡。 玩着玩着，天就黑了。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明日世界的广场上来了一支乐队，震耳欲聋的音响在充斥，很多漂亮的小姐姐都跑到了前面跟随音乐在摇摆。 顾黎不太会跳舞，就拉着程渊在原地转圈圈，转着转着就晕了，程渊把她搂怀里。 低下头，入目是她明媚到炸裂的笑脸，程渊问她：“今天开不开心？” 顾黎那双大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弯弦月，她重重地点头：“开心！”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是承诺：“以后我也会让你这么开心！” 她又笑了，本来调皮可爱的笑脸因为他那好听又哄人的话而变得乖巧又温软，她记住了：“那你要说话算话，”她踮脚，在他的唇上也啄了一下。 她说：“程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她还说：“以前你很少笑，后来，你遇见了我，就爱笑了。”她相信，对于他来说，她是特别的。 她又说：“以后，你要多笑笑，你要让所有人看见你开心的样子！” 他点头，应她：“好！” 迪士尼有句广告语叫“点亮心中奇梦”。 作为闭园前的保留节目，两人在城堡正对面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位置观看了一场集音乐、投影、激光、喷泉为一体的美轮美奂的烟火表演。 自此，迪士尼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顾黎累得靠着程渊的肩膀睡着了。 程渊低头看着她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尖、形状漂亮的唇峰，他轻轻吻着她的发顶。 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谁会想到，在那个十月金秋、桂花飘香、一地杏黄的季节，那个陌生的、披头散发，有两个浅浅梨涡，靠着他肩膀睡了一路的女孩子，会在一年后成为他的女朋友呢？ 偏偏…… 第45章 阑 八月二十一, 浙大新生报到。 浙江大学是一座很“水”的学校，校园里的水漾着半个江南的灵气。 在今天之前，顾黎来过两次, 可那个时候的她在走进这所高校的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心情。 王雪琴挽着顾茂的胳膊左瞅右瞅，一个劲地感叹：“真是漂亮, 真是漂亮。” 程渊走在顾黎的身侧，告诉她：浙大给新生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独立课’，就是办各种手续不能有任何家长的帮忙。 顾黎不由得“啊？”了一声。 程渊揉揉她的小脑袋：“不要紧，每一步要做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在来之前, 顾黎跟爸妈商量着说不想住校, 可王雪琴不答应，说大学生不住校像什么大学生, 顾黎本着软抵抗的心态, 但终敌不过程渊一句：“浙大对寝室管理不严，你想家的话可以回去住两晚。” 既然管理不严…… 顾黎当即就决定‘住校了’。 呵呵，顾黎哪会真的想家, 她不过是想和她的男朋友黏在一起。 既然寝室管理不严, 那她就可以打着回家住的幌子去她男朋友的家找她的男朋友了呀！ 领完信息卡、学生证、校徽、课表, 顾黎就去她所在的宿舍楼办理入住手续了。 宿舍是个四人间, 有独卫阳台，上面床铺, 下面书桌。 王雪琴很满意，一是宿舍条件很好, 另一个是大食堂就在宿舍区旁边，基本五分钟就能到。 尽管今天宿舍对外开放，但程渊还是没有上去, 他就在楼下等着，新生和家长进进出出，不少双眼睛都盯着程渊那张漂亮的脸看。 程渊不由得背过身去。 “程渊！”顾黎从里面跑出来。 程渊这才转过身，顾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程渊抿唇笑着接住她：“怎么样，还行吗？”他说的是寝室环境。 顾黎扬着下巴：“还行吧，”她问：“当初你为什么不住校啊？” 为什么呢？ 程渊笑笑：“要写小说啊，周围有人的话，心会静不下来。”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他很怕和别人打交道，他把自己圈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 程渊岔开话题：“叔叔阿姨呢？” 顾黎往上努了努嘴：“在给我铺床呢！” 程渊皱眉：“我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她生活自理。 顾黎伸了伸舌头。 程渊像个教导主任：“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知不知道？” 顾黎撇嘴了：“那你还说你会宠我的！”还说以后不让她做饭呢！ 哼！ 程渊把她偏过去的脑袋给板正：“有我在的时候，我会帮你把什么都打理好，”他捧起她的脸：“但是你自己的话，你也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嗯？” “哦，”顾黎抬手抓住他捧着她脸的两只手腕：“那我晚上可以偷偷去找你吗？” 她用的是‘偷偷’。 程渊笑道：“干嘛要偷偷啊，想找我的时候，你告诉我，我来找你啊。” 可顾黎说的才不是这个意思。 可她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太直白的话就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报名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杭市今年的夏天啊，像是个大烤炉。 转身、起步、正步、跑步、站军姿，也就三天吧，顾黎整个人就焉巴了。 先不说有没有被晒黑，反正那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上午军训完，程渊背着她去食堂，下午军训完，程渊还是背着她去食堂。 都穿着迷彩服，女孩子的容貌不仔细看啊，倒也分不出太大的不同，但是偌大的操场，那么些的新生，都知道有个高高的帅帅的男孩子会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下午等到傍晚。 等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就会把自己的女朋友背走。 羡慕的会说那个女孩子好幸福啊！ 嫉妒的会说真是矫情！ 顾黎听不见那些不好听的声音，反正有个宠自己的男朋友，那就可劲地邀宠好啦。 谁让她是个柔柔弱弱辛辛苦苦被太阳晒被教官训的可怜小姑娘呢！ 军训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第一轮的主修专业确认，顾黎被录取在理科试验班的生命、环境与地学类。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就只想着顺顺利利毕业就行，以至于和那些拼命学习考进大学后依旧卖力学习为前途打下基础的学生不太一样。 她的梦想依旧是开一家糖果店，做自己喜欢的手工糖，养一只猫，养一只狗，和爱的人快快乐乐幸福到永久。 可她的这个梦想对于王雪琴来说，是属于非常不思进取的。 用王雪琴的话说，就是：拼死拼活考上了浙大，还是想开一家糖果店，那当初还复读干嘛，直接下来做生意不就得了？ 顾黎不管这些，她依旧五行我素，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下课了就开启她黏人的小女友状态。 当初程渊说过，想和她走遍浙大的每一个角落，顾黎也回过他：想让他背着她走遍浙大的每一个角落。 顾黎搂着程渊的脖子，把脸歪在他的肩膀：“程老师，”她现在已经不喊他程渊了，不正经的时候喊他‘不及’，瞎正经的时候喊他‘程老师。’ 程老师扭头：“嗯？” 顾黎晃悠着她的两条小细腿：“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呀？” 未来的事业规划，程渊其实也没有想太多，他甚至想着毕业后就全职写作。 程渊反问她：“你能先告诉我，你毕业之后想做什么吗？” 顾黎没遮掩自己的‘梦想’：“开一家糖果店啊！” 启真湖边，落日伴着云霞，天边一片酡红。 程渊扭头看着她那半边被夕阳映射得微微泛着橙黄的脸颊。 他笑：“那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一个专属的角落？” 角落？ 好卑微哦！ 顾黎超级大方：“整个收银台都给你！” 程渊把她放下来，拉着她坐在了草地上。 今天是9月28号，再过几个小时就是9月29了，就是她的生日了。 程渊握着她的手，指尖挠着她的掌心：“有没有喜欢的、想要的东西？程老师给你买。” 顾黎咯咯笑：“你最近是不是网购上瘾了？” 她的程老师最近总是给她买一堆‘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买就买了吧，还不直接送给她，而是寄到学校，收件人写她的名字。 全寝室就她快递最多，打扫卫生的刘奶奶可喜欢她了，一见到她就咧嘴笑：“顾黎啊，阳台上有没有纸盒子呀，奶奶给你拾掇走。” 寝室的刘萌萌老拿这事取笑她，取笑就取笑吧，取笑完了还经常顺走她一些东西，比如她今天扎头发的发圈，程渊买了5种颜色的，刘萌萌就顺走了一个。 就好气又不好说什么的那种。 想到这啊，顾黎满腹的‘牢骚’：“我一个20岁都不到的女孩子，你说你给我买一个泡脚桶干嘛！” 程渊有他的打算啊：“这不都立秋了吗，我就想着等冬天的时候，你临睡觉前泡一会儿的脚，睡觉会更舒服一些。” 顾黎低着头小声嘟囔：“那你干脆给我捂脚不就得了……” 程渊把头凑过去：“什么？” 顾黎忙摇头：“没什么。” 程渊难得跟她皱眉：“顾黎，”他故意装失望：“你这是在欺负我听力不好吗？” 顾黎怔了一下，头立马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没有！”她真的没有。 程渊当然知道她没有，他故意逗她的：“那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顾黎：“……” 就很难以启齿的那种，不说吧，让他觉得她欺负他了，说吧，他要怎么想她呀。 但是顾黎不喜欢骗他，她往他身边挪，也不看他，就对着地上的小草说：“你给我捂不行吗？” 小草：“？” 程渊压着嘴角的笑，其实他刚刚听见了，只是听的不是那么的清楚，他对着地上的小草“哦”了一声。 小草：“？” 顾黎扭头了，这‘哦’是什么意思呀？ 是听到了还是说答应了呀？ 9月29日，周五，凌晨12:00 不及的预收文《那颗樱桃糖》开了。 在之前的文案最前面，程渊加了一段话—— “ 今天，9月29日，是我女朋友的生日。 『你来春暖花开』这个系列是个三部曲，《那颗樱桃糖》是第一部 ，接下来还会有《贪恋》和《世人不及你》。 跨频道写言情，不是为了追随当下小说潮流，只是为了给我和我的她留一个纪念。 未来，犯罪类的题材，我依旧会写，但风格会有所变化。 最后，感谢一直追随我的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与厚爱。 另外，评论区里留下：“顾黎，生日快乐”，我会逐一发红包。 不及留 9月29日 ” 此时此刻，在寝室床上呼呼大睡的顾黎哪里会知道不及的那篇《那颗樱桃糖》第一章 的评论区已经炸了。 近9万的收藏，第一章 的点击率已超13万，评论区留言超过6万。 当顾黎睁开眼摸索出手机看见近6万人在评论区里祝她生日快乐的时候，她脑子嗡的一声。 常理来说的话，要被感动死吧，不感动死也要鼻子发酸、眼眶红红吧？ 诶！ 顾黎偏不。 程渊正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摆着红色玫瑰花瓣呢，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是顾黎。 “顾黎——” 顾黎坐在床铺上，头发被压得咎了一撮，她哭唧唧的好心疼啊：“你给每个人都发了多少红包啊！” 程渊：“……” 顾黎眼泪都心疼出来了：“你是不是每个人都发了？”六万多的评论，那得多少钱啊！ 程渊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少，反正他昨晚把账户里没提出来的钱转换了一万块的阅读币。 程渊手里的玫瑰花瓣掉在地上：“你别哭啊，没、没发多少……” 顾黎抹了把眼泪：“没多少是多少？” 程渊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喜欢别人祝你生日快乐吗？”他以为她会喜欢的。 顾黎抽泣了一下：“我只要你祝我生日快乐、就、就好啦，别人，我、我又不认识。” 她哭得说话断断续续的，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尽管她语气里带着埋怨，可程渊心里好开心呀。 他弯着眉眼，满腔温柔：“顾黎，生日快乐。” 今天周五，两人都有课，下午四点多的下课铃一响，程渊就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今天好巧，他和顾黎下午的结束课程的时间是一样的。 顾黎刚从教学楼的大厅里出来，程渊就跑到了她跟前，旁边的同学进进出出，不少眼睛都落在这一对漂亮的小情侣身上。 程渊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跑。 秋分带走了暑气，路两边的常青香樟树下，顾黎跟着他，脚步欢快地一跃一跃。 “你要带我去哪啊？”顾黎笑得眼眸弯弯。 程渊扭头看她，嘴角的弧度上扬：“我们去西溪。” 几朵白云坠在湛蓝色的天上，斜阳的橘色追着两条人影。 西溪湿地公园离浙大的紫金港不远，跑了一公里左右，顾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挣开程渊的手，撑着膝盖，重重地喘：“歇、歇会儿。” 程渊蹲她面前，看着她那通红的小脸，笑道：“看来军训白训咯？” 还没等顾黎开口辩解，就见程渊背过身去：“上来，我背你。” 顾黎都被他背习惯了，她压着嘴角“哦”了一声就趴上了他的后背。 西溪湿地被称为“杭州之肾”，与西湖、西泠并称杭州“三西”，是目前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集城市湿地、农耕湿地、文化湿地于一体的国家湿地公园。 落于水上，需要驾船才能到达的秋雪庵，号称是西溪最美的地方，也是电影《非诚勿扰》的拍摄地。 微风习习，芦花摇曳。 程渊带着她坐上一条摇橹船，船夫划着桨，程渊搂着她的肩，顾黎靠在他怀里。 恍恍而过的一帘帘美景仿如一帧帧粉墨淡淡的水彩画。 两人都没有说话，恰而无声胜有声。 位于烟水庵的南面，是号称有着三烟之妙的烟水渔庄，三烟分别是:柳烟、云烟、炊烟。 夕阳说沉就沉了，四周漫来淡淡的芦苇香。 凉风徐徐，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塘堤之上，浪漫而惬意。 程渊停住脚，顾黎也跟着停下，零零碎碎的星辰跑了出来，影影绰绰地坠在深绛色的上空。 他说：“晚上不要回去了。” 第46章 珊 他说：“晚上不要回去了。” 原本看着他的顾黎垂下了眉眼, 低低地“嗯”了一声。 从西溪湿地回去，程渊带着她去吃了西餐。 弦月弯弯，像极了她的笑眼, 顾黎晃着她的两条小腿，趴他肩上看他的侧脸。 “不及, ”她又开始叫他不及了。 不及“嗯？”了一声。 “你那三本小说都是写我的吗？” 程渊“嗯”了一声：“都是你。” 顾黎歪着脑袋在猜：“《那颗樱桃糖》是相遇，《贪恋》是恋爱，《世人不及你》是婚后，是不是？”说完，她咯咯咯地笑 程渊也笑：“你想让我这样写啊？” 顾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左耳：“怎样写都行, 只要是happy ending。” 当然会是happy ending。 顾黎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咦？ 她又往后看。 不对呀。 她问：“我们去哪啊？”这不是去他住地的方向啊。 程渊停住脚：“今晚不去我那, ”他扭头，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我们去酒店。” 顾黎：“……” 去酒店啊…… 顾黎脑子瞬间就不健康了。 她在想, 为什么去酒店呢？ 是因为他的那张床小了吗？ 是因为隔音不好吗？ 哎呀呀, 羞羞羞。 顾黎羞得不说话了，一直到程渊背着她走到酒店门口，顾黎的脸还埋在他的颈窝里。 程渊扭头：“要不要下来？” 顾黎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从他的后背滑下来。 这也不是两人第一次住酒店, 在上海的时候就住过一次, 虽说都是住酒店, 可顾黎知道今晚不一样。 今晚…… 她抬头瞄了一眼程渊, 见程渊正在看她，她慌忙又把脸垂下去。 然后, 顾黎就听见他说：“你要是不想……我就送——” “我想！”没等程渊说完呢，刚刚还扭捏害羞的小姑娘就抢着回答了。 抢答结束, 顾黎的脸就红了，不仅红，还开始烧。 程渊朝他伸手：“那我们进去？” 顾黎看着他那好看的掌心和指腹, 入了蛊似的把手给他了。 酒店是程渊一大早就订好了的，他忙活到上午迟到了半节课。 酒店是情侣主题酒店，客房在6楼，程渊订的是一间可爱少女风主题的大床房。 到了门口，程渊刷了房卡后没有立即进去，他比刚才要扭捏一点：“你、你在这等我一下。” 顾黎眨巴眨巴眼，小声地“哦”了一声，然后就见程渊进去了，进去就进去吧，还把门给带上，就留了一点缝。 顾黎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不就是想给我个惊喜嘛～” 不就是个惊喜嘛，不就…不就… 可她嘴角都快翘到天花板上去了。 顾黎在门口等了好久才把程渊等出来，跟他一块出来的还有一条程渊手里捏着的红色丝带。 这是要蒙她眼睛吗？ 之前程渊生日的时候，顾黎也给他蒙过一次眼睛。 顾黎压着嘴角的笑，心说：没创意。 也不用程渊开口，顾黎就自发地把眼睛闭上了，她把脸仰起来：“你蒙吧！” 明明在楼下的时候还扭捏害羞得要命。 程渊把她眼睛蒙好后，拉着她进了房间。 红色丝带不完全地遮光，顾黎隐约看见了有烛火在眼前跳动。 她在心里偷笑：还挺会的嘛！ 不过，这都是在哪学的呀？ 就在顾黎满腹地在猜这个猜那个的时候，她身体一个倾斜。 因为看不见，顾黎不由得惊呼出声：“你干嘛？” 程渊把她拦腰抱起又小心翼翼把她放在了铺满了火红玫瑰花瓣的床上。 顾黎两只手紧张地就要去抓起手底的被子，却不想，抓了一手的花瓣。 程渊单膝跪上床，在上面。 他在上面俯视她。 顾黎被困在他双臂中间，隔着红色丝带，顾黎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到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脸上。 下一秒，就在顾黎心脏突突直跳的下一秒，唇瓣处便覆上一股温热。 程渊轻轻含住她柔软的唇，细细地吮。 铺天盖地是他温柔的气息，顾黎不由得抬起手臂环上他的后颈，蒙在眼睛上的红色丝带在这一刻被程渊轻轻解开。 红色丝带被从她眼睛上抽离，落在她旁边，与同色系的玫瑰花瓣融为一体。 她看见了天花板上没有点亮的吊灯，也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睛、温柔的泪痣。 程渊解了蒙在她眼睛上的丝带却没有停下吻她的动作，他的唇依旧辗转留.连在她的唇瓣上。 顾黎闭上眼睛回吻他，主动伸出小小的舌头，与他勾. 缠。 周围是淡淡的玫瑰香，混合了她的香味，他的吻也越来越深。 原本两人中间隔了些距离的，可随着气xi不断交. 叠，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顾黎感受到他把身体的重量渡. 了一些到了她的身上。 一直君君子子，即便吻她都不会有其他动作的程渊，在今天，在这一刻，右手撑着床垫，左手握住了. 女也的月要，星星点点的吻落下。 在她白皙的颈间，错落而温柔。 没有被这样吻过的顾黎，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程渊伏在. 上面，刚刚吻过她锁-骨的唇贴着她耳边，轻啄慢吻之际，他蛊.惑的嗓音缠进她的四月支百骨亥：“要不要一起洗澡？” 随着他动作的停下，顾黎缓缓睁眼，她看见了他眼底的炙. 热，在这一刻，变得都不像他了。 顾黎今天穿的是一条长到脚腕处，颇有几分波西米亚风的裙子，U型的领口，她漂亮的锁骨处有星星点点的浅. 痕烙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消散，她抿着唇点头，刚要撑着床垫起来，就又被程渊拦腰抱了起来。 顾黎搂着他的脖子，看见了满屋子的蜡烛，电视柜上，床头柜上，茶几上，还有地上…… 还有窗帘上，垂挂着一个很大的心型灯串，那每一个闪着橙光的小橘灯的旁边都夹了一张照片。 顾黎一脸惊喜地拍打他的肩：“你先放我下来！” 她晃悠着她的两条腿，程渊不得不先把她放下来，顾黎双脚一落地，就跑到了窗帘的位置。 全都是他们的合照啊！ 有在太子湾公园的，有在他家的，还有在迪士尼的，没有一张独照，全都是他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合照。 他在太子湾公园的时候说过，他想她出现在他每一张的照片里。 顾黎仰着头，笑得眼睛眯着：“你什么时候洗出来的呀？” 其实这还只是一部分，199个小串灯就只能夹199张照片，他们光是在迪士尼的时候就拍了300多张，程渊全都洗了出来。 程渊从后面搂住她，他的唇就贴在她的耳鬓，声音缓缓而轻柔：“以后我们在卧室里也做一个照片墙，”他咬住了她的耳垂，有气息钻进她耳朵里：“好不好？” 所有的小兴奋和小感动在这一刻，都被转换成了酥麻的隐隐电流，她转过身来，踮脚的同时，抬起手搂住了他。 她睁着满是感动雾气的眼睛看他。 他弯腰，吻住她的时候，他闭上了眼。 吻到意识混沌的时候，他的手开始作.乱。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这样放肆过。 以至于把顾黎身上那件白色上衣抬手月兑. 掉的时候，他自己的耳朵尖先红了。 顾黎的羞倒是来得后知后觉。 她满脑子都是：早知道今天他会月兑她的衣服，她就穿她那成套的内衣了！ 顾黎抱着他的腰，把身子贴紧他不给他看，她脸颊晕红，把脸埋在他心口，小脑袋在蹭，边蹭还边含羞带娇得发着嗲音：“你不许看！” 程渊这个时候偏偏还使坏地把她后背的内衣扣给j.i.e了。 随着突然的松弛感传来，顾黎直接原地跺脚了：“你你你你你坏蛋！” 坏蛋程渊不说话，弯腰托着她的两条腿把她抱了起来。 顾黎羞得无处可躲，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哭唧唧：“你个坏蛋！” 除了坏蛋，她都找不到其他的词了。 坏蛋程渊把她抱进了卫生间。 顾黎双手捂着眼睛死活不撒手，程渊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笑道：“要不要再把你的眼睛蒙上？” 顾黎也不说话，一个转身背对她了。 程渊从后面搂住她，吻落在. 她的后颈。 最敏. 感的地方忽然被他这样碰触，仿如一捧烟花在她的神经里炸开，顾黎情不自禁得抖了一下。 她的后颈极其敏.感，她印象最深的是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把去理发店剪头发，剪头发的小哥哥用推子帮她把后颈的绒毛给推掉，当时的感觉啊，就好像上万只蚂蚁子在她身上爬一样。 程渊知道她的这个软肋。 那种让人心生颤意和剪头发时又不太一样，有点酥有点热，想抗拒，却又还想要…… 吻落在她的肩. 月甲的时候，顾黎的手缓缓落下来，她微微侧头，视线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目光不躲，带了谷欠.望的眼底直直地勾着她，顾黎被他看得像是入了他布下的网，她眼底有几分迷离的光在里面，程渊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唇，咫尺之际，他的唇覆上了她。 唇舌交缠，他的吻比之前要凶很多，他在她身后，右手扶着她的脸，把她的后脑勺压在他怀里，侧着脸吻她。 唇热起来的同时，燎原之火， 被点燃。 缠绵炙热的吻让顾黎渐渐迷离在他怀里，她转过身来，双手攀上他的肩，脚尖高高地踮起。 顺着她的动作，程渊把她放在洗漱台上，他问她：“凉不凉？” 顾黎摇头，哪里会凉，她现在全身都好热呀！ …… 她被他的动作撩得别开了脸，却又忍不住地偷看。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瞳孔里映出了他满脸动情的样子。 程渊那双平时只双了一道的眼皮，此时又多出了一道，他瞳孔是一片潮红，不像平时那般清澈见底，眼底有浓浓的情. 谷欠。 “帮我月兑掉，”他在她耳边轻声地哄：“好不好?” 这声音，要命了。 顾黎那张唇啊，被他吻得樱红，她羞答答地点头。 浴室里，程渊站她身后，把她后颈湿掉的头发给拂到了一侧，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发顶，说：“我的助听器拿掉了，你要是跟我说话，就看着我。”没有助听器，他听不见，只能靠唇形辨认她说的话了。 顾黎转过身来，看了眼他的左耳。 她抿了抿唇，故意似的，张嘴说了一句。 程渊的眼睛盯着她的唇，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弯着嘴角笑：“我爱你。” 顾黎咯咯咯地笑着，踮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后，又说了一句。 程渊眉眼弯得更好看了：“我超爱你。” 顾黎双手攀上他的肩，四目相对，她唇瓣一张一合，一字一顿。 程渊那上翘的嘴角缓缓下落，他的视线从她的唇上移到她的眼睛上：“再说一次。” 其实他看出来了。 但是他还想再看一遍，再“听”一遍。 顾黎就又说了一边，声音超大的，把那哗哗哗的水声都盖住了。 她说：“程渊，等我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你就把我娶走吧！” 他右耳没有听力，左耳听力底下，但在这一刻，她的那句“程渊，等我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你就把我娶走吧”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他的耳廓。 他捧起她的脸，重重地说了一声：“好！” 窗外，迷离夜色裹着淡淡桂花香在这水一般的南方城市里荡着、漾着…… 程渊用毛巾把她被水沾湿的头发擦到七八分干，他身上裹着一条浴巾，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因为潮湿像真针尖般地垂落。 漂亮的要命。 顾黎在今晚，看见了很多她以前没见过的，他的样子。 每一种样子，她都喜欢得要命。 顾黎身上也裹着条浴巾，一排漂亮的锁骨露着，她没有准备，以至于浴巾里面什么也没有。 两人坐在床尾的位置，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半晌，顾黎垂着头小声地嘟囔一句：“我们就这样坐到天亮啊……” 就是啊，澡都洗了！ 程渊舔了舔唇，迟疑了几秒，小心翼翼的：“那、那我们睡觉？” 顾黎瞄她一眼，不吭声，像个小猫似的爬上床，钻被子里去了。 可穿着厚厚的浴巾是真的不舒服，顾黎在被子里扭了两下，嘟嘴了。 程渊从床尾走到床侧，坐下，他看见她那拧巴巴的小脸，表情呆了呆：“怎、怎么了？” 顾黎一脸哀怨：“难受。” 程渊一时没懂，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忙单膝跪上床，摸她的额头。 顾黎抬手把他的手打掉了：“你转过去。” 程渊不明所以，还盯着她看。 顾黎眉心一拧：“我要月兑浴巾！” 程渊恍然大悟般地立即背过身去。 顾黎摸摸索索的在被子里，把浴巾给抽掉了。 浑身得到解放，她心情瞬间就好了，她拿脚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程渊扭了下头，看见了旁边枕头上的浴巾，他这才想起来，他也什么都没带…… 他掀开被子，半躺下去，顾黎瞥了一眼他身上的浴巾，笑道：“你平时都是穿什么睡觉的啊？” 他眨了眨眼，没说话。 顾黎打趣道：“该不会是裸.睡吧？”她咯咯咯地直笑：“我们寝室里也有一个女的喜欢裸睡，上星期，我们另外几个就学她，然后有一个女孩子失眠了，到天亮都还没睡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可欢了，可一瞥那面无表情，看着她发呆的程渊，她嘴角的笑僵住。 她眨了眨眼：“不、不好笑吗？”还是说她笑点低了？ 谁知程渊一个半翻，单手撑着床垫，侧躺在她旁边，他眼底光影灼灼，视线缠着她：“那你能睡着吗？” 顾黎当即哑了声。 她是问她那个晚上，还是…现在？ “嗯？”他头低下来，被子里，他的膝盖碰到了她的腿。 顾黎咬着下唇不说话。 气氛莫名开始暧昧起来。 被子下的她，身体莫名开始发. 热了，她一双眸子左转右转的：“你、你空调是不是打高了……” 程渊压着嘴角的笑：“热吗？” 是呀，好热。 身体烫烫的，心也烫烫的。 程渊把她盖到肩膀上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她的肩：“这样呢？” 好坏！ 顾黎剜他一眼，咕哝一句什么，程渊低下头来，“什么？” 他的左耳就离她咫尺，顾黎欠起头咬了他耳垂一下，就一下，她就松开了，然后背过身去。 “睡觉！” 程渊很‘听话’，他躺她身后，道了一句“晚安”。 顾黎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默了几秒，她扁着嘴翻过身来，刚要开口，就见程渊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对她狡黠地笑。 这人怎么这么坏！ 顾黎“哼”了一身就要平躺回去，被子里的一只手却突然搂住了她，阻止住了她的动作。 掌心下的那块皮肤开始发. 烫。 “顾黎，”他收回嘴角的笑，表情很认真：“跟我来酒店，”他问：“你准备好了吗？” 顾黎脸颊一热，哪有人这么问的，这要她怎么回答啊！ 被子下的那只手在轻轻刮着她，他目光灼灼，给了她选择的空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等你。” 可以等到他们的合照出现在那神圣的红色小本本上的那一天。 顾黎没有说话，她把手覆在他被子下的那只手的手面面上，然后将自己靠过去。 程渊身体僵了一下。 顾黎在他怀里仰起头，娇滴滴地问他：“你热不热呀？” 程渊愣了一下就笑了，他欠了身子，像她一样，把束缚抽掉，扔在了一边。 被子里，他在吻她。 吻得温柔又细致。 程渊把她的舌尖推回去，唇贴着她的唇：“怕吗？” 她摇头，她不怕，就是紧张。 小说看多了，好些不可描述的番外里都说第一. 次很疼，可是小说里也说男主会在女主疼哭的时候吻掉女主眼角的眼泪。 她紧张又期待。 她抿了抿唇，说：“等下我要是哭了，你怎么办啊？” 程渊笑着把肩膀给她：“那你就咬我。” 顾黎噘着通红的一张嘴，真的就勾头咬了一口，她怕他疼，咬完又亲了一下。 程渊被她可可爱爱的模样给逗笑了。 窗外的漫天银河忽闪忽闪。 若你细听，能听见微凉的夜风把一声声轻吟细语送到你耳边。 弄疼她的男孩子啊，低头吻她的眼角，就像小说里的好多好多的男主一样，满是爱意的亲吻里，全是心疼。 到了下半夜，顾黎窝在他怀里，程渊把她搂得紧紧的，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 他声音里全是满足的笑意：“明天不用上课，我们睡到自然醒，嗯？” 就在程渊刚准备把助听器拿下来的时候，听见顾黎咕哝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娶我……” 他放在助听器上的手拿了回来，他的唇抵着她的发顶：“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就来娶你。” 程渊一觉睡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微微睁眼的间隙发现旁边又没有人了，他就要欠起身，才发现被子里，有个什么缠在他的腰上。 他掀开被子一看，忽的就笑出了声。 顾黎睡觉不是一般的不老实，这会儿，她缩到被子底下，她也不觉得闷，一只手臂环着他的腰腹，脸也贴着那儿。 程渊喉咙吞咽了一下，因为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程渊就没喊她，想着能把她拉上来的，可那条手臂啊，缠得他还挺紧。他也不好硬拽，就想着把身体往下移。 顾黎就这么被他蠕醒了，她眨巴着她那双还因为没睡醒而不是那么大的卡姿兰‘大’眼睛：“你干嘛？” 他干嘛？ 她知不知道男生在早上的时候会有生.王里. 反应…… 当然了，程渊怎么可能会让他知道呢，毕竟他已经往下蠕了有十几公分了。 顾黎仰着头看着他的时候，把手臂收了回来，她拽着被子往上蠕，还恶人先告状：“你干嘛睡下面？” 程渊：“……” 顾黎拍拍旁边的枕头，神色淡淡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你过来啊！” 程渊愣了一下，也就一下，就听话地过去了。 一人一个枕头的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经过昨晚，顾黎对他已经相当娴熟了，她不羞不臊、不扭不捏：“你都不抱着我睡吗?” 虽然这是他们第二次睡在一起，但他哪次睡着不抱着她了？ 明明是她睡着睡着就跑了的。 但程渊不可能埋怨她，他像个言听计从的小女友，乖乖过去抱住她。 第47章 处 今天是9月30号, 上周调休了一天，下周也会调休一天，于是, 十一的假期从今天就开始了。 顾黎懒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我们今天干吗？” 程渊想了想, 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顾黎没说话。 程渊转了转眸子，又想了想：“海底世界去吗？” 顾黎还是没说话。 程渊还以为她是因为他反问他而不高兴，就笑着用了肯定句：“那我们就去海底世界。” 等了好几秒，程渊见她还是没反应，就松了搂着她的手臂, 低头看了她一眼, 却没想，顾黎又睡着了。 他失笑, 啄了下她的额头, 又把她抱紧：“那再睡一会儿。” 这一会儿啊，也没一会儿，顾黎的手机就在她的小包包里震个不停, 不过两人睡得熟都没听见。 再醒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一点。 程渊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咦？ 没乱跑。 程渊侧躺着看了会窗外的天才松开她下了床。 等顾黎睁开眼的时候, 都快两点了。 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 眼睛在满屋子找她的男朋友。 “程渊……” 没人理。 “程渊……” 还是没人理。 床上的人来了起床气，她裹着被子下床找手机, 然后也不管手机屏幕上的7个未接来电就给程渊打电话。 程渊刚到酒店楼下。 “醒了吗？” 顾黎噘着嘴问他：“你跑哪去了？” 居然把她一个人扔酒店里，哼！ 程渊站在电梯门口, “我到楼下了，马上就上来。” 没两分钟，房间敲门声响, 顾黎裹着浴巾去开了门。 程渊进来，看见她乱糟糟的头发，失笑：“刚起来吗？” 对呀，一起来就找他，还没找到。 顾黎看见他手里的袋子，问：“你买什么去了？” 程渊把袋子给她：“内衣。”他照着她昨晚穿的内衣的尺码去买的。 顾黎抿着唇笑：“你一个大男人去女人的内衣店啊？” 程渊红着耳尖“嗯”了一声：“你去试试，看合不合适。”他还补充了一句：“那店员说消了毒，可以直接穿。” 顾黎“哦”了一声，抿着嘴角去了卫生间。 袋子里，是一套黑色的蕾丝内衣，顾黎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都说男人给女人买什么样的内衣啊，就代表着那个男人对内衣的喜好。 顾黎咕哝着：“原来喜欢蕾丝的啊。” 不过顾黎还没有蕾丝的内衣，她的内衣都是王雪琴给她买的，都是小女生的那种，没有一丝性感可言。 顾黎换上那身内衣，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真好看！ 顾黎自言自语着：“眼光还真好。” 两人离开酒店到了门口，顾黎才想起来她给程渊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好像有几个未接来电。 她翻开看了看，全是王雪琴的。 她回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王雪琴就在喊：“你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我几点给你打的电话，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顾黎撇嘴：“干嘛？” 王雪琴的声音低下来：“我能干嘛，就问你什么时候放假的。” 今天就开始放假啦，但顾黎昨晚没回去，顾黎就说：“明天不就十一了吗，就放假啦！” 王雪琴“哦”了一声：“那你明天去店里看店，我跟你爸要去桥市。”花县就隶属桥市。 顾黎停住脚，两人站在酒店门口不远处的喷池旁，顾黎问：“去桥市干嘛？” 王雪琴叹了口气后，声音突然就哑了：“你外公查出、查出癌症了。”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哭声。 顾黎当即眼眶一红：“那我也要回去！” 王雪琴吸了吸鼻子：“行，你回去看看也好，万一、万一……”话没说完，王雪琴又哭了。 回去的路上，顾黎也哭了，程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程渊跟着顾黎去了她家，王雪琴两眼通红地坐在沙发上。 顾黎问：“我爸呢？” 王雪琴吸了吸鼻子：“他去店里安排这几天的事了，这一走，估计要好些天才能回来。” 程渊站在沙发边，其实他也挺想跟着顾黎回去的，可他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跟去是不是不合适，他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阿姨，我这几天也没事，要不，我就去店里帮帮忙吧。” 王雪琴抬头看他，顾黎也扭头：“你去能帮什么忙啊？” 程渊哪知道自己去能帮什么忙，可他们都走了……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快四点的时候，顾茂回来了。他张罗着王雪琴去收拾衣服，说是明早一大早就走。 程渊从沙发上站起来：“叔叔，”他试探着问：“店里人手够吗，要不——” 顾茂没等他说完：“你明早跟我们一块回去。” 程渊愣了一下：“我、我也能一块回去吗？”他脸上有惊也有喜，完全没想到顾茂会主动提出让他也跟着。 顾茂没细听他的话，还以为他有事，就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忙你——” 程渊着急忙慌地开口：“我不忙我不忙！” 顾茂提了下嘴角，大概是因为老丈人出了事，他笑容微微苦涩：“会不会打扰你写作？” 他用的是‘写作’这个词，在他心里，他这个未来女婿不是一般的写小说的，是个作家，就算现在还没有功成名就，但将来必定会的。 程渊摇头，一连摇了好几下：“我最近没在写。” 《那颗樱桃糖》他都写完了，存稿也都全部上传完了，每天都是自动定时更新的。 顾茂看了眼时间：“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后天上午老爷子手术，估计要在那边呆好几天。” 程渊“噢”了一声，二话没说抬腿就往外跑。 顾茂在后头喊：“收拾完了过来吃饭！” 楼道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哦”！ 顾黎从卫生间出来，见沙发上没人了，就问顾茂：“你刚刚是跟程渊说话的吗？” 顾茂“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我让他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顾黎刚刚在卫生间也听见了，不过前面的没听清，只听清后面的‘收拾完了过来吃饭’。 她跟着顾茂坐下：“收拾东西？”她睁大眼睛：“你让他也去啊?” 顾茂扭头看她：“怎么，不让啊？” 听听，听听，这语气…… 顾黎好不意外地瞠舌：“让！让！让！” 她会不让？她恨不得举着双脚同意！ 傍晚残阳西落，程渊又来了。 他在来之前去了趟超市，买了几盒补品过来，都是对老人身体好的东西。 王雪琴在厨房做饭，顾茂给他开的门，他见程渊还带这些东西来，就皱眉了：“你买这些做什么，我让你去又不是让你去花钱的！” 程渊换了鞋，把东西放在玄关旁的柜子上，回答得倒也在理：“我空手去的的话也不好呀。”毕竟是第一次见顾黎的外公外婆。 顾茂作为一个女婿，自然知道这该有的礼数要有，他笑着拍了拍程渊的手臂：“还挺懂这些。” 程渊问明天什么时候走，顾茂说五点就要从家出发。 在来的路上，程渊就在想一个问题，他问顾茂：“叔叔，明天我跟去，爷爷奶奶问起来……”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绍自己，毕竟老人家的思想都很保守。 顾茂收拾着餐桌上的东西，准备开饭：“放心吧，我追顾黎妈妈的时候，她年龄也不大，我那岳父岳母可开明着呢！” 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再说这老人啊，就盼着孙子辈的早点结婚生子。”他看了眼关着的厨房的门，朝程渊招手，让他去沙发那。 两人坐到沙发里，顾茂开始家长里短了：“顾黎那小姨啊，到现在都还没成家，今年都37了，你不知道，两个老人因为这事都愁死了。” 恰好这时，顾黎从房间里出来，她看见顾茂在那勾着脑袋跟程渊说着什么，她咳咳两声：“不许说我坏话！” 顾茂抬头，给了她一记白眼：“没你的事，回屋里去！” 顾黎：“……” 说她坏话，还说没她事？ 好气！ 顾黎转身回了房间，躲门边开始偷听。 不过顾茂声音压得低，顾黎听得断断续续。 没两分钟的功夫，王雪琴在厨房里喊：“进来端菜。” 顾茂捣了下听得极其认真的的女婿：“先吃饭，等有空的时候咱爷俩再聊。” 顾茂嘴里的‘爷俩’，让程渊愣了一下神。 顾黎站在房间门口“嗳”了一声朝程渊招手。 程渊回过神来走过去问：“怎么了？” 他们下午回来都没说几句话，他就回家了，这会儿过来，他又被顾茂拉着在说悄悄话。 顾黎拽着他的胳膊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顾黎把他抵在门后，她像个女痞子似的眯着眼：“你俩刚刚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程渊对她不会瞒着，就有一说一地把他未来的老丈人给出卖了。 顾黎眯着眼尾睨他：“那你明天见到两个老人准备怎么说呀？” 程渊回答得可认真了，跟要上台演讲似的：“我就说我是顾黎的男朋友，今年大三——” 顾黎突然踮脚在他喋喋不休的唇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还带出了响，程渊不由得往身后的门看了一眼，那脸皮薄的，竟然还有些红了。 顾黎撇嘴：“昨晚怎么不见你害羞啊？”还一个劲地让她趴着跪着，嘁！ 程渊红着耳尖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说！” 嚯哟！ 这这这这是典型的两面派啊！ 顾黎伸出舌尖顶了下他的掌心，程渊耳朵更红了，他装凶：“你再不正经，”他又往后瞅了一眼，也不知道他老是瞅那关着的门做什么。 顾黎“啧”了一声：“说呀。”她好着急地等着他的下文。 程渊偏不说，“马上要吃饭了。”他就要开门出去，手腕被顾黎扯住。 他扭头，看见了顾黎微微嘟着的小嘴。 那嘟嘟的小嘴在控诉，很是明目张胆：“你亲下我。” 程渊很‘乖’，低头亲了她一下。 是她说要亲一下的，他真的就亲了一下，于是，顾黎就生了情绪。 她哼哼：“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肯定不如她喜欢他的多，不然她为什么老想亲亲他。 程渊见她这么说，当然不愿意了，他身子靠近她，有委屈：“我哪里不喜欢你了？”他都想不出还要怎么喜欢她，明明都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顾黎又哼哼，偏着头哼哼：“喜欢我的话，你干嘛都不缠着我！” 程渊：“……” 他还不够缠着她吗？在学校的时候，得了空就找她，周末也是一天三顿饭有两顿饭在她家吃…… 程渊眼神期期艾艾的：“我太缠着你，你会烦吗？”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缠着她了，以至于有时候会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她厌烦。 他很怕有那么一天。 顾黎看出他心底的慌乱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后，搂住了他的腰。 “宝宝，”她称呼都改了，这是要开始哄的节奏：“我可喜欢你缠着我了呢，”她矫揉造作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渗得荒，可程渊不觉得，他可喜欢她娇滴滴了。 顾黎晃悠着他的腰，娇滴滴地矫揉造作：“我都恨不得用那502胶水把咱俩粘在一块。” 程渊超级好哄，甚至都不用哄。 他抱住她：“只要你不会觉得我烦就行。”他对她没其他的要求，什么都没有。 “程渊，”顾黎收回刚刚的吊儿郎当，表情有几分认真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她在他怀里仰起头，一边看着他，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背：“我们还有漫长的好几十年呢，你每一步都走得担惊受怕的话，会累的。” 电视剧里，好多男生或者女生分手的桥段都是从一句“我累了”开始的。 她好怕她们也会那样。 所以她对他提了一个小要求：“我们用最舒服的方式相处，好不好？你不用怕惹我生气，我如果生气，你哄哄我就好了呀！” 她从他怀里出来，“你现在就哄哄我！”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噘起来的小嘴巴。 程渊眼底有淡淡一层雾气，他闭上眼，吻住她—— 唇齿还没来得及相缠，外面就传来王雪琴的咆哮：“你俩在屋里干嘛呢，饭都盛好了！” 第48章 的 从杭市开车到桥市, 要将近4个小时，路途中，车里很安静。车子一下高速, 就直奔桥市第一人民医院了。 王雪琴和顾茂走在前头，顾黎和程渊跟在后头, 到了医院最后面的住院大楼门口。 等在楼下的王雪琴的妹妹，王雪瑟跑了过了：“姐、姐夫。” 王雪琴没有兄弟，就这一个妹妹，因为没结婚，就跟老人们一块生活。 “小黎也跟回来啦？” 小黎喊了句：“小姨。” 王雪瑟应了一声“嗳”, 眼神就落在了顾黎旁边的男孩子身上。 程渊忙跟着顾黎喊了一声：“小姨好。” 王雪瑟慢了半拍点了下头, 顾茂适时介绍了句：“程渊，小黎的男朋友。” 王雪瑟眉毛一抬, 转过身去小声念叨了一句：“你俩还真开明, 这刚上大一就让她谈恋爱啦？” 顾茂和王雪琴没接她的话，王雪琴拉着她的胳膊：“先上去看看爸。” 王雪瑟“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那个模样俊俏的男孩子。 进电梯的时候, 王雪瑟叮嘱：“咱爸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你们可别说漏了嘴。” 顾茂和王雪琴哪还需要她念叨这事, 王雪琴回了一句：“你把自己的嘴管好就行了。” 王雪瑟撇嘴：“这还用你说。” 到了11楼的胃肠外科, 顾黎奶奶从楼道尽头的开水房里拎着水瓶走过来。 王雪琴鼻子一酸，红着眼眶跑过去：“妈……” 顾茂也走过去喊了声“妈”, 顺手接过了老人手里的水瓶。 顾黎奶奶拍拍王雪琴搂着她胳膊的手，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没事, 医生说了，做了手术就没事了。” 可癌症治疗的过程和最后的结果，谁都心知肚明。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 奶奶这才注意到跟在旁边的帅小伙。 程渊接到老人打量的眼神，立即自我介绍：“奶奶好，我、我叫程渊，是、是……”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顾黎。 顾黎立即挽住他的胳膊，接话了：“奶奶，这是我男朋友。”顾黎在老人面前从不叫‘外婆’，她一视同仁的都叫‘奶奶’。 奶奶先是一愣，转而就笑了：“都谈男朋友啦，好……好……” 顾黎松开程渊的胳膊，跑到奶奶身边，压低声音道：“帅不帅？” 难得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一好消息，奶奶脸上笑容很深，“是个帅小伙！” 顾黎炫耀她的男朋友：“他也是浙大的哦！” 那就不止是个帅小伙了，还是个有前途的帅小伙，奶奶朝程渊招呼：“进来吧进来吧。” 病房是两人间，顾黎爷爷住的是里头的一个床位。 老人看着精神头很好，见大闺女一家子也来了，就‘哎呀’了一声：“小手术，怎么还都来了。” 顾茂把程渊手里提的几盒补品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拉着程渊到床边：“爸，这是小黎的男朋友，这不正好放假了吗，就跟着我们一起来看看你。” 程渊弯腰，毕恭毕敬的：“爷爷好！” 老人留意到了他的左耳，笑了笑说：“好…好…”说完两个好，还不忘念叨外孙女的小缺点：“小黎那孩子脾气可不好，平时啊，你要多让着她点。” 程渊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她脾气可好了。” 哟，那敢情在这个男孩子面前会收着小性子了。 爷爷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话落，他又瞥了眼程渊的左耳。 临近中午饭点，一行人去了食堂，爷爷把顾黎留了下来。 程渊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他小声对顾黎说：“你在这等着我，我吃完就回来。” 顾黎笑着把他往外推：“你快跟我爸去吧！” 程渊被推到门口，扭头：“爷爷，那我先过去了。” 爷爷笑着朝他摆手：“去吧去吧。” 人都走了，顾黎回到床边，她知道爷爷是有话问她，而且八成是关于程渊的。 果不其然，爷爷让她坐下，开口就是：“我看他左耳戴着助听器啊。” 顾黎点头：“他右耳听不见，左耳能听见一些。” 爷爷又问：“你不介意啊？” 顾黎拧了拧眉，她介意吗？ 她认真想了想，这才发现：“我没去想过这个问题诶，他又不是听不见，戴着助听器就跟正常人一样啊！” 说到这，她偷笑：“他要是听不见啊，我就去学唇语，”她那嘻嘻笑的小表情啊，让半靠着的老人也跟着笑了。 顿了会儿，爷爷又问到他的家庭情况。 顾黎倒也没遮掩，就把程渊父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爷爷听完表情凝重。 顾黎拽了拽他的袖子，怯怯地喊了声“爷爷”。 爷爷恍然回神：“你爸妈都知道吗？” 顾黎忙点头：“知道啊！”她见爷爷表情不太好，就补充道：“但是他这个人真的超级好的，我妈那么凶的一个人都特别喜欢他，你是不知道，她现在疼他都疼成什么样了！” 爷爷的表情没有缓解，他稍作停顿，问道：“你妈疼他比你还多？” 顾黎哪知道爷爷心里所想，头点得像捣蒜。 爷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转了转。 等一行人吃饭回来，程渊把顾黎带走了，爷爷朝顾茂和王雪琴招手：“你俩过来。” 两人相视一眼，挪到床边，一副听训的表情。 爷爷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梭巡了一阵才开口：“那孩子的事情，小黎刚刚跟我说了。” 顾茂和王雪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爷爷叹口气：“你们做父母的要给孩子把好关，”他瞄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别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遗憾就藏了私心。” 这矛头直指王雪琴那盼儿子盼了好多年的小心思。 顾茂忙帮自己老婆说话：“爸，雪琴怎么可能在这事上糊涂，程渊那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和雪琴也是真的喜欢他，就您孙女，您还不知道啊，去年考的那么点分，今年要不是有程渊没日没夜地给她补习，还浙大呢，能考个二本，我和她妈都能笑醒了！” 爷爷没说话，瞥了一眼大女婿。 ‘无辜’躺枪的王雪琴也开口，她不否认自己想要儿子的鬼心思，也不用否认，全家谁都知道，她咳了一声：“反正我这以后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她眼睛往上看，也不知是软抵抗还是在炫耀：“别说我这一生圆不圆满，反正您那外孙女是不会吃亏！” 在她看来，她那闺女不仅不吃亏，还占了一个好大的便宜。 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又会疼人，还是小说网站十大网文作家之一，这打着灯笼，她都不信顾黎能找到第二个。 而此时，带着顾黎在医院外的一家小饭店吃饭的程渊，给顾黎擦干净面前的桌子，才问她：“刚刚爷爷为什么把你留下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顾黎知道他的担心和顾虑，就收起了爷爷之前跟她说的一切，她眉毛一扬：“爷爷听说我是因为你才考上浙大的，那对你的敬佩之情可犹如黄河之水啊！” 她用词夸张，让程渊失笑。 顾黎还说：“他看你长得这么乖巧，还让我以后不许欺负你呢！”她故意剜了眼对面那乖巧的男孩子：“哪里乖巧，明明坏死了！” 程渊立马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蹙着眉头，眼里有几分不易察觉，但顾黎能看出来的羞，他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很小声地说：“在外面呢！” 在外面怎么了。 顾黎把头伸过去，“快点给我点能量！我快饿死了！” 程渊坐在对面，满眼都是她那可可爱爱的小表情。 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让他遇到了呢。 他把身子探过去，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噘起的小嘴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十月的天，正午的日头，炙热却温柔。 就像他的人一样。 吃完饭，两人手牵手走在医院里，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程渊不知怎么的，突然说了一句：“等你生宝宝，我们不要来这种综合性的医院！” 顾黎扭头看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扯到生宝宝了？ 顺着程渊的视线，顾黎看见对面走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顾黎看着他那盯着人家圆鼓鼓肚子的眼神，她用大拇指刮了刮他的手面。 程渊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眉棱微微挑了一下。 光这一个小动作，顾黎就知道他刚刚失神了。 原本她还想说‘我都没嫁给你呢，才不要给你生孩子’之类故作姿态的话，可从他的眼睛里，顾黎看见了他对家、对他们的未来的期待。 她笑着问他：“你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 他眼里的光突然被点亮，像揉了头顶的灼光在里面，他握着她手的力度微微重了，他说：“只要是我们的宝宝，男的女的，我都喜欢。” 顾黎娇娇羞羞地荡了一下他的手：“贪心！” 他忙解释：“我不贪心的。”真的不贪心的，其实只要有她，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可顾黎却又坠了一句：“心有贪念，才有动力，”她抿了下唇，故作思考的模样：“那就给你生个一儿一女吧！” 程渊双脚突然顿住了，顾黎跟着他停下来。 地上的一双影子交叠。 曾经那个满眼阴霾的少年，如今眼中只剩赤诚，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个终究给了他一条生路的世界。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因为她一句‘玩笑’就红了耳尖，他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在这个有迎接新生也有送走枯萎的医院，他把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脸上、唇上亲了又亲。 他眉宇间全是愉悦，像一颗颗小星星在跳跃，他笑着说：“年底的时候，我们去买房子。” 顾黎觉得他今天的思维跳跃得太厉害了，一会儿一个变，她都快跟不上了。 他抱着她晃了晃，竟还带了几分孩童般的撒娇在里面：“好不好？” 顾黎整颗心啊，软得一塌糊涂，她点头，仅有的几分思考里面，就缠了一个要求在里面：“我要顶层带露台的！” 她要什么，程渊都想给捧到她面前来，他想都不带想的：“好，给你买一个顶层带露台的！” 第49章 灯 她要什么, 程渊都想给捧到她面前来，他想都不带想的：“好，给你买一个顶层带露台的！” 回到病房的时候, 顾黎爷爷已经睡着了，顾茂开了一上午的车, 这个时候也趴在床边在打瞌睡。 王雪琴姐妹俩在墙边小声说话，顾黎扯了扯王雪琴的衣摆：“妈，晚上怎么睡啊？” 王雪琴也不知道，就问王雪瑟：“你昨晚怎么睡的？” 她还能怎么睡？ 王雪瑟朝顾茂身后窗户下努了努嘴：“睡的陪床啊！” 王雪琴又问：“那咱妈怎么睡的？” 王雪瑟：“我在对面的宾馆给她开了一间房。” 可今天多了他们四个人，王雪琴就去把顾茂喊醒了, 顾茂眼皮耷拉着, 恹恹无神。 王雪琴问：“晚上怎么睡啊？” 顾茂直起身，按了按老腰：“在旁边找家宾馆住呗！” 王雪琴皱眉：“那你还不去, 这都快两点了！” 顾茂缓了一会才站起来, 他看了眼墙边站着的一对小年轻，他在心里琢磨着要开几间房。 程渊适时开了口：“叔叔，晚上我和你在这陪着。” 王雪瑟忙插了句嘴：“不行, 护士说了, 只能留一个陪床。” 没等顾茂接话, 程渊就说：“那我在这陪着。” 王雪瑟在一旁笑道：“你可别抢我姐夫该尽的孝道啊！” 程渊不说话了。 顾茂本来也没打算让程渊在这陪夜, 而且王雪瑟说的也对，他一个女婿在这呢, 哪需要他一个未来的孙女婿强出头。 这要说出去，他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顾茂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夹, 递了一张卡给程渊：“你去附近找个近点的宾馆，再开两间房。” 程渊不接他的卡，他不像在考场外那次那样往后退, 他一声不吭，拉着顾黎就跑。 “这孩子！”顾茂追出去，追到门口，没影了。 顾黎爷爷也被他那句‘这孩子’给吵醒了。 老人一醒就开始找老伴，他问王雪琴：“你妈呢？” 王雪琴说：“二叔来了，你不是在睡吗，他们就出去说话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 程渊从安全通道门边探出头，躲他身后的顾黎咯咯直笑。 程渊背着她朝她要手，顾黎把手给他了：“走了吗？”她说的是他爸。 程渊“嗯”了一声说：“走了。” 两人这才偷偷摸摸出来去坐电梯下楼。 医院附近的普通宾馆都爆满，程渊带着顾黎找了五六家才找到有房的，虽说距离不是很近，但环境比之前的那几家都要好。 程渊要了三间房，说把奶奶也接过来，他的这份细心让顾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抱着他的胳膊。 到了医院对面，程渊又去买了点切好的水果，顾黎想到那次去迪士尼，前前后后，吃穿住行，都是他一人张罗，当时的她没注意，现在想想，好像跟他一起出门什么都不用操心，她就只要跟着他就行了。 想到这，顾黎就开始黏人了。 她拖着程渊的胳膊去了门诊楼后面的小花园里。 程渊打开刚刚买的现切的芒果盒，顾黎问：“不是要拿上去的吗？” 程渊说不是：“这是青芒，是给你吃的，”他指着另外两盒：“那两盒是拿上去的。”另外的两盒，一盒是切好的西瓜，一盒是洗干净的千禧。 顾黎的小喜悦爬满心头，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只吃青芒？” 他怎么知道？ 她的朋友圈都快被他翻烂了。 不过程渊没有告诉她原因，他叉了一块青芒到她嘴里，问她：“酸吗？” 有点酸的，可顾黎觉得好甜。 顾黎抱着他的胳膊，一块接着一块吃着来自男朋友的投喂，吃了快一半的时候，顾黎问他：“晚上咱俩能睡一间房吗？” 这要是没别人，程渊当然愿意，可她的家人都在。 程渊想了想：“我不是开了三间吗，你跟阿姨住一间，小姨跟奶奶住一间，我自己住一间，叔叔晚上不是在那陪床吗，白天就让他去我住的那间补觉。” 他安排得妥妥当当，顾黎睁着一双带着心疼的卡姿兰大眼睛，问他：“这些年都没人疼你爱你的，为什么你还总是为别人着想啊？” 程渊笑了笑：“因为那是你的家人啊。” 因为是她的家人，才让他爱屋也及了乌。 顾黎被感动到了，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我以后一定给你生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顾黎爷爷的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的三点。 手术进行到快五点的时候，医生出来，说患者因为直肠部位的肿瘤无法完全切除，需要进行造瘘术，这在昨天下午的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已经提前跟他们做了简单的说明。 姐妹俩当时听了之后还抱着侥幸心理，心想着也许肿瘤浸润的不会这么厉害，没想到还是要走这一步。 虽说造瘘术有利于远端肠道的恢复，但是后期的造口护理很费心，还有就是患者对腹部造口的心理阴影会造成心理上的自卑，这就需要患者的家属进行长期的心里疏导。 可病情走到这一步，让最亲的人活下去就是家属心里最大的渴求。 王雪琴和王雪瑟都点头同意了。 可顾黎听不懂医生说的专业术语，程渊也不太懂。两人就上网查资料。不查不要紧，当顾黎知道那所谓的造瘘术就是在腹部开口，以此代替□□的时候，她愣住了。 程渊收起手机，把她的手攥手里，安慰着：“没事的，医生这么做可以延长爷爷寿命的！” 顾黎低着头不说话。 另一边，最犯愁的就是王雪瑟，她眼皮耷拉着：“你说爸手术醒了之后看见自己肚子上……” 王雪琴拍拍她的肩没说话，因为她心里也很乱，她不像王雪瑟，还能一直陪在老人身边照顾，她扭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程渊和顾黎。 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孩子真的成龙成凤飞走了，做父母的却不知该悲还是喜。 她走过去，坐到了程渊的旁边。 程渊扭头喊了声“阿姨。” 王雪琴心里好惆怅，心里盘了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说。 程渊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不知怎么的，他竟猜出了王雪琴心底的酸涩。他松开顾黎的手，微微侧了些身子面对王雪琴：“阿姨，我和顾黎以后不会离开杭市的。” 就这么一瞬，王雪琴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鼻子酸得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满眼雾气地拍拍程渊搁在腿上的手背。 手术结束后，顾黎爷爷被推去了ICU病房。 一行人先回了宾馆，顾黎奶奶在宾馆里等得着急，可孩子们今天都不让她去医院，她也就没让孩子们操心。 六个人站得站，坐得坐，围城了一个圈。 “妈，”顾茂先开口：“等爸身体恢复了，我就把你们接我们那去住。” 奶奶摆了摆手：“你和雪琴也忙，我跟你爸在那边也没个认识的人，不去了不去了。” 王雪琴说：“干嘛不去呀，到时候，我就在家陪你们啊！” 奶奶强挤着笑：“你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能照顾好你爸的。” 王雪瑟鼻子通红，她之前所有的执拗劲都不要了：“妈，等回去，我就去相亲……” 奶奶听她这么说，突然失笑了：“之前让你去相亲，跟害你似的，现在你爸这样，你又愿意去了，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你爸找个护工呢！” 王雪瑟原本还哽咽着呢，自己亲妈这么一说，她撇着哭脸，自己都想笑了。 奶奶长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你们自己的人生，你们自己把握好就行了，我们都老了，操太多的心反而还惹你们不高兴，算咯…算咯。” 王雪瑟一听，眼泪立马又掉下来：“妈，”她今年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嗲着：“你干嘛呀，你是我妈，你不管我谁管我啊！” 奶奶两眼失神地笑笑：“不管咯，以后我就只管你爸了，就只能——”说到这，喉咙里的哽咽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奶奶一哭，全屋子的人都跟着哭了，手术室外忍着没掉的眼泪，在这一刻都决了堤。 程渊是个软心肠的性子，他见不得周围的人这样，更见不得顾黎掉眼泪，他也顾不得四周都是顾黎的家人，他把顾黎搂怀里，一遍遍，哽咽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 手术后的第三天上午，顾黎爷爷从ICU转回了普通病房里。 谁都没有主动提及造瘘的事，直到当天下午，病房里就顾黎和程渊两个人的时候，爷爷突然感觉到腹部有一股气体和液体排出。 其他人都去医生办公室了，爷爷就喊程渊：“小程啊，你过来一下。” 程渊过去，把腰弯下来：“爷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爷爷平躺着，手面上在打着吊针，他皱着眉头：“好像是伤口那儿流血了。” 顾黎也赶紧跑了过来。 程渊赶紧掀开被子一看，哪里是伤口流血啊，是造瘘的部位有**排出来，顾黎眨了眨眼，偷看了爷爷一眼。 程渊这两天在网上查了不少关于造瘘的资料，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他把被子盖回去，然后对爷爷说：“不是伤口流血。” 说完，他把上面的帘子拉上，把顾黎也支了出去。 程渊搬了凳子坐旁边：“爷爷，我跟你说个事啊。” 爷爷看着他，问道：“什么事啊？” 程渊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手术那天，医生在你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小口。” 爷爷眉头猛地一拧：“小口？” “嗯，”程渊说：“主要是怕手术后，**会影响到伤口的恢复，就临时给开了个小口，等以后你身体恢复了，再给缝回去。” 爷爷愣了好久才微微欠了头，掀了被子看了一眼。 这一看，爷爷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程渊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盆：“爷爷，我帮你把里面排干净，你不要动啊。” 爷爷像是失了神，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顾黎探进来一个头：“要不要我帮忙？” 程渊点了下头，于是，顾黎扶着盆，程渊给那造口袋里的**给排到盆里。 程渊叮嘱：“你扶好，我去倒点水。” 顾黎“嗯”了一声，又悄咪咪地看了一眼爷爷的反应。 刚刚程渊说的话，顾黎都听见了，她俯身：“爷爷，没事的，等你伤口完全好了，医生说还可以恢复回去的！” 爷爷依旧不说话。 程渊拿着装满水的冲洗瓶把造口袋冲洗干净后，端着盆从帘子里出来，刚走到卫生间的门口，顾茂和王雪琴姐妹俩正好进来。 顾茂看了眼盆里，眼皮一跳，王雪琴姐妹俩也跟着张了张嘴巴。 王雪瑟很惊讶：“是你给我爸弄的啊？” 程渊点了下头，压低声音：“我刚刚跟爷爷说了这事了。” 顾茂就要接过他手里的盆去倒掉，程渊不松手：“没事，我去就行了。” 顾茂、王雪琴、王雪瑟三人相视一眼。 等程渊从卫生间出来，顾茂和王雪琴把他叫了出去。 门口，顾茂问他：“爷爷什么反应？” 程渊实话实说：“就脸色不太好看，也不说话，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吧。” 王雪琴叹气：“我爸那脾气，估计要给咱们几个一阵脸子看了。” 程渊咬了咬下唇，说：“不过我刚刚撒了个谎……” 顾茂抬着眼皮：“什么慌？” “我说等伤口恢复了，那造瘘还可以缝回去的，”程渊有点不安：“爷爷要是知道我骗他了，会不会生气？” 顾茂叹气：“等他完全接受了这事，就不会生气了。”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传出一声低吼：“你给我滚出去！” 王雪琴心下一惊，赶紧说：“我去把我妈带来，也就只有她能搞的定我爸。” 王雪瑟和顾黎灰溜溜地从里面出来，程渊忙把顾黎拉到一边：“没事吧？” 顾黎摇头，小声道：“爷爷不是凶我的，”她朝王雪瑟身后挤了挤眉：“是我小姨掀被子看，爷爷才吼她的。” 几人就在病房外等救星，半个小时后，王雪琴带着救星奶奶来了，几人正准备跟在奶奶身后进去呢，奶奶回头：“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陪他。” 王雪琴一听，忙说：“我和顾茂在这陪着。” 奶奶摇头说不用：“你爸那臭脾气，估计要几天才能消下去呢，你们在这，估计要把你们当出气筒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回宾馆的路上，三个大人在前面，程渊和顾黎走在后面。 顾茂扭头看了一眼，转回身，说了句：“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王雪琴也扭了下头，跟着回了句：“那是！” 跟在他们身后两三米远的顾黎，挽着程渊的胳膊，问他：“你下午那会儿真的是把我惊到了。” “惊到了？”程渊微微拧眉，没理解她的意思：“怎么惊到了？” 顾黎说：“就是给爷爷弄那个造口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其实当时你掀开被子的时候，我还……”她抬头，脸上有羞愧：“可你却一点都没嫌弃他。” 程渊笑笑，把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给握手里：“你是女孩子。”他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把顾黎那愧于启齿的话给盖了过去。 十月8号开学，十月7号上午，顾黎和程渊在医院跟爷爷奶奶说了会话就要回杭市了。 爷爷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下床了，老伴的日夜陪伴与照料，让他收起了所有不好的情绪，他拍了拍程渊放在床边的手，叮嘱着：“跟小黎要好好的。” 程渊重重地点头：“爷爷，我会的，你也要保重好身体，等下周周末，我和顾黎再来看你。” 爷爷摆手：“不用不用，学习要紧，等过年的时候啊，爷爷给你做芝麻馅的馅饼吃！” 爷爷没有太过直白的话把程渊的眼眶说湿了，他点头：“好，等过年的时候，我去您那吃年夜饭！” 顾黎在旁边搭腔：“爷爷，那你今年可要给程渊包一个大红包哦！” 爷爷笑着，“好…好，今年给你们一人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坐大巴回杭市的路上，顾黎歪在程渊的肩上，“程渊？”她叫他。 程渊低头：“嗯？” “你高兴吗？”她很高兴。 程渊啄了下她的额头，声音里有笑意：“高兴。” 顾黎以为他会问她是什么事值得高兴，她抬头看他。 程渊也垂着眼睫看她：“因为你，我又多了一个爷爷，一个奶奶。”哦，还有一个小姨。 啊～ 原来心有灵犀是这样的呀！ 不用说得太过直白，就能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顾黎往他的颈子里蹭蹭，软软糯糯的：“晚上我去你那住好不好?” 这几天，他们都是住隔壁，顾黎抱着他的胳膊，晃悠着：“好不好？” 程渊笑着压低了声音：“我的床很小。”只有一米二呢！ 顾黎抿了下唇，把笑容都藏在眼睛里，一张口，语气里全是小雀跃：“我就喜欢睡小床。” 这婉转的，却又一览无遗的小心思呀！ 第50章 火 回到杭市, 两人先去宠物店把小黎接回了家，到了单元楼楼下，程渊晃了晃顾黎的手：“你好久没做糖给我吃了。”他一副孩童般问大人要糖吃的表情。 顾黎囊了下鼻子：“干嘛, 想吃啊？” “嗯，”他挠了挠她的掌心：“下午给我做好不好？” 顾黎抿着嘴笑, 笑完，她仰起头：“那你要给我点好处！” 她那点小心思啊，程渊摸的透透的，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够吗？” 当然不够了，顾黎哼哼：“你这也太没诚意了！” 因为在外面, 程渊的脸皮还是有点薄, 他压低身体，附她耳边：“等到了楼上……” 他话音一落, 顾黎拉着他的手就冲进了楼道。 一进家门, 小黎就极其配合地从顾黎怀里跳了下去。 连猫咪都都给两人腾了地方。 程渊手里的旅行包掉在了地上，他双手捧起她脸的同时，唇也跟着压了下去。 顾黎被他吻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退到后背抵住了卧室的门, 程渊腾出一只手拧开门把…… 两人倒在了那只有一米二, 却满是他气息的的小床上。 喘.息声有点乱, 他五指插入她的发间，看着身.下的人, 眼底除了有深深的笑意，还有对她才有的渴望。 他不像在楼下那样害羞了, 此时他眼神直白，目光滚烫：“现在要吗？” 顾黎眉头一拧，一边拿手锤他的肩膀, 一边嘴硬：“我就是想亲亲你，你想什么呢！” 哦，那就当是他多想了，可是他说：“我想要。” 呀！ 木头竟然会说这么露骨的话。 好意外哦。 可是又好撩呀！ 顾黎心里偷笑，嘴上却扭捏：“不正经！”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不看他，偏着头看雪白的天花板。 程渊把她的脸扳正，啄了下她的唇：“那等晚上。” 有点小失落，他怎么就不坚持一下下呢！ 顾黎撇了撇嘴，装得一脸淡淡然：“晚上就晚上，谁怕谁啊！” 程渊撑着床垫，微微直起了后背，问她饿不饿，两人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大巴车，顾黎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她说：“我想吃牛排。” 程渊想了想：“那带你出去吃。”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顾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在撒娇：“我们去超市买回来自己做好不好？”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想喝红酒了。 别看她今年才19岁，可那酒龄已经有两三年了，不过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喝一点。 程渊反手把她拉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买！” 不过他之前说了想吃糖，顾黎可没把这事给忘脑后去，她跳到他身前，仰着下巴，一副小女友的乖巧模样：“你不是想吃糖吗，我们先把糖做了，然后再去超市。” 可程渊不愿意：“你不是说饿了吗，先把你肚子填饱，再做糖。” 但是顾黎有她的小心思啊，之前她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的男女主都喝醉了，可是喝醉了还能发生那种嘤嘤羞羞的事，她有点想不通，她有一次过年也喝醉了，喝醉了就不省人事啦，怎么还会有意识去做那种事呢？ 好疑惑！ 她把她的小心思藏起来，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程渊立马：“听话。” 顾黎抬手摸摸他的头，跟摸小黎似的：“这才乖。” 她古灵精怪的一面，被程渊视若珍宝，他眼里藏着欢喜：“那我们现在就走！” 临走前，程渊在小黎的碗里倒了些猫粮，又给它倒了些水。 顾黎从旅行包里找出家里的钥匙：“我们走吧！” 这次做糖和上次不同，上次是程渊帮她做卷子，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这一次啊，依旧是她一个人忙活，但是程渊却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还把下巴抵在她肩上。 是她说他不缠着她的，那他现在就来缠缠她好了。 结果没缠一会儿，程渊的腰就弯得有些酸了，程渊皱了皱眉，默了几秒，他突然问了顾黎一个没头没尾的话：“我要不要去健身房办张卡啊？” 顾黎正用小称称着白糖的克数呢，就没什么心思多想：“可以啊，现在不是有好多男生都去健身房锻炼吗？” 她没事的时候刷抖音也经常能刷到秀肌肉的小哥哥。 可顾黎无意识的回答，却让程渊不由自主地直起身看了眼自己。 所以，他是被女朋友嫌弃了吗？ 有点失落，有点惆怅，还有点点的不甘。 厨房里，燃气灶‘滋滋’地冒着莹蓝色的小火焰，顾黎在拿着勺子搅拌小圆锅里咕噜咕噜的糖汁。 顾黎感觉到身后的人的沉默，就扭了个头：“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程渊掩掉眼底的小情绪，摇摇头，他在想，是明天上午去健身房办卡还是下午…… 也就不到一个小时，顾黎的糖就做好了，她把模具放进冰箱，摘掉身上的粉色小围裙：“我们去超市吧。” 去超市的路上，顾黎扭头看了他一眼。 不对劲啊，男朋友的话突然好少了，虽然以前也不多，可是就是哪里不对劲，顾黎捣了下他的胳膊：“怎么了嘛？”做糖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程渊看着她有点疑惑的表情，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他心里好失落呀。 “顾黎…”他喊了她的名字后又欲言又止了。 顾黎拧着眉心，停住脚：“程渊同学。”她一般在程渊的后面加上‘同学’两个字，都说明有小情绪了。 她故意沉下脸：“我不许你这样！” 程渊微微垂着眼睫，瞄了她一眼后，问她：“哪样？” “就是现在这样，”顾黎拿手戳了戳他的脸：“你现在这副表情，会让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她有时会有一点点自豪，会觉得他现在的笑脸都是她带给他的。 可是他现在不笑了，还好委屈，眼里的光也黯黯的。 顾黎微微放柔了语气，晃了晃他牵着她的手，歪着脑袋问他：“你在我面前还藏着心事啊？” 程渊也不想藏心事，可又觉得难以启齿。 顾黎哼了一声，挣开他的手：“你再不说我要生气了。” 那这句着实有用，程渊下一秒就把她的手又给攥手里了。 十月初临近傍晚的风很温柔，温柔的光线里，他微颤的眼睫在眼睫下投了一排漂亮的阴影，他没有说的太过直白，就只问她：“你是不是喜欢腹肌啊？” 顾黎被他说的愣了一下神。 腹、腹肌？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扯到腹肌上了？ 顾黎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说不喜欢吗？ 可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男生有腹肌啊。 那说喜欢吗？ 但是在自己的男朋友面前说喜欢腹肌，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呀？ 顾黎的视线从程渊的心口往下移。 他男朋友虽然没有腹肌，可是身上没有肥肉诶，而且肩宽窄腰的，身材不能说满分吧，但八十五六七八分还是有的。 程渊见她不说话，微垂的眼睫垂得更低了，他喃了一句：“我明天上午就去办卡！” 顾黎匪夷所思地挠了挠头，她见程渊抬了步子就要走，忙拽住了他的胳膊：“你等等。” 她疑惑得要命。 “你好好的干嘛去办健身卡啊？” 做糖的时候，程渊问她要不要去健身房办卡，她还说‘好啊’，脸一转，她就忘了。 程渊一脸无辜：“你不是喜欢腹肌吗？” 顾黎“啊？”了一声：“我说了吗?”她记得她没说出来呀！ 顾黎还是没想通：“难不成你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男孩子的心思好奇妙哦。 程渊给自己做无用的辩解：“我没不高兴。”就是有点失落而已，女朋友喜欢的腹肌，他没有。 顾黎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蓦地，她抬头，是非常非常认真的语气：“那你喜欢胸大的还是胸小的？” 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呢，她就这么不羞不臊地问他喜欢胸大的还是胸小的…… 程渊脸比她先红。 可顾黎是个‘不拘小节’的，她追着他问：“说呀！” 程渊是个正经的男孩子，他连小电影都没看过，女孩子的胸，他就看过顾黎一个。 他脸红一片，把她往路边拉，拉到了行道树底下。 顾黎还以为他跟她一样，喜欢胸大的却因为女朋友的胸不大而不好开口。 于是她跟程渊当时在厨房里的反应一样，心里有委屈和失落爬上来，甚至比程渊还多露了情绪出来。 不过，她和程渊又不一样，她哼哼：“就算你喜欢E罩杯的也没用，你这辈子就只有摸B罩杯的命！”说完，她把程渊的手一甩，走了！ 对，走了！ 多年一个人生活的程渊，是有什么小情绪，会压在心底的人，他习惯了。 可顾黎不一样，她有小情绪，直接露出来，她就是要告诉你—— 她！生！气！了！ 程渊很无措得追上去，之前的那点小情绪现在已经都磨没了，他一边追着顾黎的脚步一边哄：“你别生气呀。” 就生气！ “我没说我喜欢大、大的……”他都不好意思把话说完整。 顾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哼！” “真的，”他面对着她，倒退着步子在走：“而且，”他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而且我也没看过别的女孩子——” 顾黎突然顿住脚，她奶凶奶凶的：“你还想看谁！” 程渊：“……” 他现在都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因为个腹肌把她给惹不高兴了呢！ 他拉住她的手，“你别生气，我真的就只喜欢你……那样的。”后面的三个字，他说的声音可小了。 可顾黎听见了，她嘟嘴：“你真的不嫌我小吗？” 程渊皱眉，压着声反驳：“哪里小了！”他觉得刚刚好啊，就、就一个掌心正好能覆住的那种。 顾黎被他的回答哄到了，她刚刚还想着，要是他说‘不嫌弃’，她一定要生他一个星期的气！ 顾黎心情好了，就把话题引回到之前的腹肌上：“那在我心里，我也觉得你身材很好啊，所以你干嘛纠结那都没什么用的腹肌上面。” 没什么用吗…… 但是女孩子的胸变大不容易，但男孩子的腹肌只要多练练就会有。 程渊把执念藏起来，把她搂怀里：“那你不生气了。” 顾黎剜了他一眼：“谁说我生气了！” 程渊有点不相信：“那你笑一下。” 顾黎就弯着嘴角笑一下，不过笑容不甜。 程渊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顾黎拿她的小粉拳砸他，娇娇羞羞地弯着眉眼：“你干嘛呀，在路上呢！” 她还知道在路上呢？ 不过程渊满意了，因为她嘴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不值一提的‘小矛盾’就这样翻篇了。 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手拉着手去了超市，买了牛排，买了意面，买了蔬菜水果，还买了零食。 顾黎拉着他去了酒水区，程渊看着那红的白的啤的，问她：“你要买酒吗？” “对呀！”顾黎拿了一瓶红酒看了看：“牛排和红酒本来就是绝配啊！”话落，她突然一脸娇媚地冲她抛了个勾人心窝的小眼神：“就像我和你。” 她现在说起这些小情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程渊不喝酒，家里与酒有关的器具一样都没有，于是顾黎又买了两个高脚杯，还有开瓶器。 回到程渊住地，两人就开始忙活了，顾黎是个厨房杀手，除了给程渊添乱，她什么都不会。 程渊把她手里的西红柿抢到手里：“你快点出去吧。” 顾黎扁嘴：“我不要。”她就要切西红柿，她右手拎着刀，光是那拿刀的姿势，程渊看着心里就忐忑万分。 程渊很没办法，就说：“那你去洗西蓝花。” 顾黎顿了几秒，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刀，乖乖去洗西蓝花了。 洗完了西蓝花，顾黎又没事可做了，她见自己实在插不上手，干脆就站到一边，看着他忙活。 等程渊把意大利面煮好，顾黎眼睛一亮：“我去开红酒！” 程渊住的地方没有餐桌，他平时都是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可顾黎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姑娘，她把茶几上面的东西都收掉，然后把沙发扶手上的两块方巾给铺上去，然后又把茶几旁的地面用拖把拖干净，拖完，她又用纸巾给擦了一遍。 她边忙活边自言自语：“我真是太贤惠了！” 忙活完这些，顾黎就去开红酒了。 外头的天已经暗下去，朦胧的弯月高高地挂着，顾黎绕着茶几看了看红酒杯摆放的角度. 程渊还没从厨房里出来，顾黎一双眸子转了转…… 等程渊端着两份牛排出来，见到顾黎端端正正地坐在茶几旁的小抱枕上。 顾黎余光往他瞄了一眼，故作镇静地咳咳两声。 程渊把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眼神落到她的衣领处。 刚刚，顾黎去换了衣服，她这次去桥市带的衣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是要喝红酒吃牛排，那怎么能穿得太过普通呢？ 她把她一件乳黄色的宽松T恤的领口给剪了，领口往一边歪，小露了一只香肩出来，她还把她身上的紧身牛仔裤给脱了，里面穿了一条王雪琴给她买的防走光的蕾丝平角内裤，内裤长到大腿的位置，她盘腿坐在那儿，露出了点点的蕾丝花边。 程渊眼神定在她雪白的肩膀上，顾黎知道他在看她，她也不说话，任由他看。 毕竟她这么穿，就是为了给他看的。 等程渊晃完神，他抬手摸了下脖颈：“还、还有意面，我、我去端来。” 顾黎瞅着他快步往厨房去的背影，抿着唇偷笑。 当两人都盘腿而坐，举起红酒杯碰杯的时候，顾黎脸上腾了两片晚霞红。 就、很莫名其妙的脸红那种。 两人低头吃牛排和意面的时候，都没有说话，气氛好像随着顾黎换的那身衣服而变得有点暧昧。 因为不说话，两人就都喝了不少的红酒，顾黎喝酒不上脸，但程渊就不一样了，他喝到第二杯的时候，脸颊和额头就开始泛了红。 当程渊吃完盘里的东西，拿起红酒准备倒第四杯的时候，顾黎抢走了他的杯子，再让他这么一直喝下去，万一、万一真的喝醉了。 她怎么办？ 难道让她霸王硬上弓吗？ 那怎么行！ 她是女孩子！ 顾黎嘟囔：“哪有你这么喝酒的，”她把他的红酒杯，连带自己的一起推到了一边，警告道：“不许喝了！” 那不喝酒，干嘛呢？ 程渊红着脸看她，顾黎悄咪咪地抬了下眼皮，就那么跟触电似的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顾黎心尖一抖，跟着吞咽了一下。 她哪里见过程渊这种眼神啊！ 红红的眼底，跟燃了一把火似的，分不清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还是什么。 顾黎盘子里的意面还剩一点，可她哪还有心思吃啊！她直起腰，膝盖抵着抱枕就要站起来，却被程渊伸出的手一拉，顾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说话，就这么用他那双红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她。 顾黎被他看得心里打怵：“你、你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别看她平时跟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似的，其实也就是光有一副爪牙，伸出的爪子，看似抓人，其实挠心。 很挠他的心。 在此之前从没喝过酒的程渊，没想到酒精会这么上头，他以为就只有白的会醉人，却没想，红酒更醉人。 顾黎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红到了耳后，红到了脖颈。 “程渊…”她嘟囔道：“你该不会醉了吧？” 程渊闭了下眼睛，甩了下头，刚甩了一下，头就被顾黎一个欠身抱住了。 傻不傻呀，就算没醉，也要被甩得晕乎乎了呀！ 程渊在她怀里抬起头，微微张开的唇缝里有淡淡的酒气，混着他的味道，似有似无地钻进她的呼吸。 他视线放平，眼前是一片乳黄色的世界，搭在沙发上的一只手臂，很听大脑给他传送的指令，环上了她的腰。 顾黎呢，眨巴眨巴眼睛，跪在地上的膝盖一软，幸好程渊搂着她的腰，就这么把她搂进了他滚滚烫烫的怀里。 顾黎以前也不觉得自己迟钝，有时候觉得自己反应挺快的，反应挺快的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程渊拦腰抱了起来。 你说他醉了吗？ 醉了还能走直线呢，还一点腿不打软地把她抱进了房间，把她放在了那张他睡了两年多的小床上。 顾黎刚要开口问他头晕不晕，就见他低头，吻落在。 她漂亮的肩胛处。 顾黎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藏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 等程渊气息迷乱地放开她的时候，身.下的那张小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却美到了他的心底。 顾黎睁着迷蒙水雾的眼睛看她，那张漂亮的唇瓣已经被程渊吻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顾黎抬手将自己身上的那件乳黄色的上衣脱掉，又散开了头发上的皮筋，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不仅有浓重的青春气息，还有三分情谷欠带出的妩媚。 她身上穿的是上次他给她买的内衣，黑色蕾丝，程渊眼睫低垂，弯着嘴角：“很漂亮。” 漂亮的何止那件他挑选了好久的内衣，还有她整个人。 程渊看着她微垂的红透了的脸颊，笑着单指挑起她的下巴，鼻尖相碰触，他浓郁的带着情.谷欠的眼神流转在他的视线所达之处。 她的娇、她的羞、她的清纯却又炙热的眼神被他全部捕捉。 今天的他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他借着酒劲说着很有色谷欠的话—— “喜不喜欢我吻你？” 顾黎下巴微仰，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遗地袒在他眼前，她点头，眼睛很亮。 “喜不喜欢我的身.体？” 顾黎眉心微拧，羞嗒嗒不肯回答。 他就追着问：“喜不喜欢？” 顾黎红着脸点了下头。 可他还在问：“有多喜欢？” 真的要羞死了！ 可是她却好想把心里的感受告诉他哦。 可是她眼下突然找不到好词好句，就只能说“喜欢得不得了。” 程渊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我也喜欢，喜欢和你接吻，喜欢和你做任何事，喜欢得不得了。” 顾黎那颗本就一直在蹦跶的小心脏啊，开始翩翩起舞了。 他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看着她那动情到迷离的小脸，忍不住低头又吻住了他。 又是让人心窒的一个吻，他吮着她的舌尖，问她：“喜欢吗？喜欢我刚刚那样吗？” 他含糊不清的嗓音带着蛊惑。 顾黎 “嗯”了一声，声音黏黏的软软的：“喜欢。” 很缠人。 夜半，程渊给她洗完澡后把她放在了沙发上，他吻着她的额头：“等我，我去把床单换了。” 等程渊换好床单出来，顾黎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程渊笑着把她抱回床上。 床头的灯光是暖橘色，温柔的光线照在她又欠.爱后还透着点绯的脸颊上，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轻啄她的唇。 入夜，天微凉，窗外，朦胧月色目送晚归人。 一年前的今天，他们还是只有过一肩之缘的陌生人，而如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 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第51章 。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了,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桂花瓣，落了满城的桂花雨。 有着微微暖意的房间里，床上的人裹在毯子里, 一米二的床，也就滚了一圈半吧, 就“咚”的一声，滚到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人揉着肩膀，被疼醒了，随着意识回笼，昨晚又欠.爱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翻滚, 她红着脸, 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她把脸藏在毯子里, 在地上傻笑。 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 程渊正在做早饭。 顾黎也没穿衣服，裹着个毯子就出来了，厨房传来水声, 顾黎悄咪咪地走到他身后, 张开手臂, 把他给拢到了毯子里。 程渊被她吓了一跳, 他关了水阀，转了个身, 看见了她颈子里的一点嫣红，他一个弯腰, 就把她连人带毯地抱了起来。 顾黎被他抱得比他高出了半个身子，她咯咯咯地笑着锤他的肩：“坏蛋，放我下来！” 程渊现在可喜欢听她喊他‘坏蛋’了, 像是恋人间的俏皮情话。 他把顾黎放在沙发上，这才看见她毯子里光光的，昨晚洗了澡之后，她就躺沙发上睡着了，他怕吵着她，就没给她穿衣服。 程渊低头啄了下她的肩，弯着嘴角说她：“不知羞。” 顾黎下巴一抬：“羞什么羞，都被你看光了，还有什么好羞的。”何止是看光光啊，还亲光光了呢。 程渊已经不是以前的程渊了，他把手伸到毯子里：“那再看一次。” 顾黎逮住他作乱的手，哼哼：“不给！” 她一脸俏皮的可爱模样，和昨晚床上的时候又像又不像。 程渊把手抽出来，隔着毯子把她抱怀里：“顾黎，”他早上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好空，明明她就在身边，明明他伸手就能抱住他，可他却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那种感觉，就好想你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一切，在开心、雀跃、激动的同时又很怕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又很怕会醒。 顾黎下巴压在他的肩上，“我在。” “顾黎，”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顾黎，”第三遍…… “顾黎，”第四遍…… 顾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应着他—— “我在。” “我在。” “我在。” 他说：“下雨了。” 顾黎知道下雨了，而且也起风了，她问他：“心情不好吗？” 若是以前，他也许会藏着情绪，可今天，他不想藏，他“嗯”了一声说：“有一点。” 顾黎没有问为什么，她是女孩子，也会在某个下雨的天，心底莫名的泛起失落。 她抚着他的背：“宝宝不难过，等下姐姐回家给你拿糖吃。” 程渊被她故意拿捏着的腔调给逗笑了，他松开她，眉眼不像刚刚那样低垂。 他看着她的脸，伸手，指尖碰触在她的眉骨上，她真的就像一个小太阳，无论他心情多糟糕，总能一句话把他心里所有的阴霾都扫去。 他轻言温语：“你怎么这么好呢？” 他这样‘多愁善感’的，顾黎就好心疼，她喜欢看他笑，他大概不知道，他一笑呀，漫天的星辰都装进了他眼睛里。 顾黎歪着脑袋哄他：“那你等下要不要跟姐姐回家呀？”她把头伸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姐姐的床有一米五哦。” 程渊那点坏心情真的真的，被她磨的一丁点都不剩了。 他看了眼窗外，雨还在下，他把她抱起来去了卧室。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顾黎打了个饱嗝，她一吃白水煮的鸡蛋黄就爱打嗝。为了让她男朋友高兴啊，刚刚她一口气吃了三个鸡蛋。 有点忧桑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卑微啊，连不爱吃的东西都想逼着自己吞下去。 这饱嗝，她一直嗝到了她家。程渊断断续续笑了一路。 你看看，吃了不爱吃的东西就能让心情不好的男朋友心情变好！ 顾黎咂咂嘴，挺值！ 进了顾黎家的大门，程渊去装糖，顾黎去卫生间扎头发去了，头发束起来的时候，她才看见自己脖子上有两个吻痕。 她拿手指摸着那两块地方，若有所思。 程渊把糖装好后就来了卫生间，他站在卫生间门口，见顾黎在发呆，他走过去，看镜子里的她：“怎么了？” 顾黎恍然回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 程渊把她送到寝室门口才去自己的教室，顾黎上午有两节课，程渊就一节。 顾黎一回到寝室，刘萌萌就从上面的床铺探出了个头，顾黎左看看有看看：“咦，寝室里怎么就你自己啊？” 刘萌萌扒着床的挡栏：“都去食堂吃饭了，”她扁嘴：“真羡慕你住在本地，想回家就能回家！”不想他么这些异地的，放个假回家坐个车都要挤死。 顾黎说着违心的话：“那你们能离开家不也挺好的吗，脱离的父母的管束，想干嘛就干嘛！” 刘萌萌话锋一转：“嗳，你十一和你男朋友去哪玩了呀？” 顾黎有个长相惊为天人的男朋友，寝室里的三个室友那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所谓帅哥美女配一脸，在程渊和顾黎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先不说程渊的那张脸，单就顾黎…… 不过脱下那身迷彩服两天的时间，就一举拿下了这一届的届花头衔。 届花不高冷，还很活泼开朗，没事还爱跟她们分享小零食，所以，她这个届花的路人缘超级好。 顾黎叹口气坐到椅子上：“我爷爷生病住院，这几天，我和我男朋友都在医院陪着的，哪也没去。” 刘萌萌呆住了：“啊？你男朋友都见家长啦？” 顾黎抬头：“对啊！”她撇着嘴笑：“我还没和我男朋友谈的时候，我爸妈就见过他了！” “我的天，”刘萌萌伸出大拇指：“牛啊你！” 这时，顾黎瞥到了面前桌子上，上次被室友郭雨拿回来的情书，是学生会文体部部长樊杨写给她的。 说实话，顾黎平时是真的招摇，不是说为人打扮之类的，而是她黏着男朋友满学校转悠的程度，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就连食堂二楼好几个打饭的阿姨一见到他们去吃饭就笑。 以至于有一些自信心爆棚的家伙，在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打起了她的‘主意’。 写那封情书的樊杨就是典型，他知道自己送情书会被拒，就让她室友帮着传，不仅情书，樊杨在还没和顾黎有过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就打着追求顾黎的名号给她们寝室几个女孩子买零食。 顾黎是最讨厌对方厚脸皮的。她是属于那种：我不喜欢你的情况下，你别喜欢我，不然我就讨厌你。就因为这，她高中的时候‘得罪’了不少的男孩子。 不过好在，她高中的时候没谈恋爱，那要是和这个谈了，没和那个谈，少不了被人抓着小辫子被报告早恋。 ‘爱而不得’，总是会让一些偏激的人产生报复的心理。 寝室里，就数刘萌萌和顾黎的关系最好。那个樊杨的为人，也是刘萌萌帮着打听的：阴线狡诈，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就目中无人，而且就爱追求大一的新生。 刘萌萌见顾黎捏着那封粉色的信封，直接从床上爬着梯子下来了。 她去把门给插上，然后悄咪咪地搬了个椅子坐过来：“唉，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听见郭雨在说你男朋友的事。” 顾黎眉心一拧：“什么事？” 刘萌萌摇头：“我推着行李箱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句助听器不助听器的，然后我一进来，郭雨就不往下说了，估计是怕我在你面前传话。” 顾黎问：“不是好话，是吧？” 刘萌萌点头：“肯定不是好话！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爱说人是非。” 顾黎沉着脸骂了句：“贱人！”骂完，她不解气，把那粉色信封给撕了。 刘萌萌啧啧啧：“你有没有看看那情书里都写了什么呀？” 顾黎哼哼：“有什么好看的，光是封面我的名字，都写的那么丑！” 刘萌萌咯咯笑，因为她见过程渊，是个表面看上去很文静内敛的帅哥，但是顾黎的性格太活泼了，跟个兔子似的，她超级好奇地问：“那你男朋友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顾黎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和程渊的恋爱史，她满脸自豪的表情：“我跟我男朋友没有谁追谁，就互相喜欢然后就在一起了。” 刘萌萌恍然大悟：“一见钟情啊？” 顾黎歪着脑袋想了想：“算是吧。” 啧啧啧，帅哥美女一见钟情，真是让人羡慕。 随着下课铃打响，程渊斜背着书包出了教室，还没走到楼梯口拐弯，一个男生迎面，撞上了他的肩，程渊眉头皱了一下，抬眼，与对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程渊目光淡然地收回视线后，就越过对方走了。 男生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因为顾黎比程渊多一节课，所以程渊就去了她上课的教学楼下面等。 他剥了一块早上带的樱桃糖放进嘴里，然后把耳朵上的助听器连了手机蓝牙。 等下课铃打响，顾黎飞跑了出来，程渊从书包里拿出耳机，顾黎刚站定到他面前，程渊就把两个耳塞塞到了她的耳朵里。 耳机里传来—— “我想说世间万物一切都不及你，满目星河中一切皆是你，一尘不染的风景关于你……” 顾黎抿着嘴角笑了，她听过这首歌，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满目星辰皆是你。” 程渊也笑了。 其实这首歌所表达的意思不是那么美好，但是他很喜欢刚刚给顾黎听的那两句。 就像他，看到的满目星辰都是她的样子。 落了一早上的蒙蒙细雨停了，温柔的日光隐隐地爬了出来，微风卷着桂花香。 顾黎踮起脚，搂着他的腰，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心爱姑娘的吻，轻而易举就把他的脸沾红了。 可顾黎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她从不会顾及别人的存在，她把对男朋友的爱意全部摊出来，恨不得让世人都知道。 于是，几乎整个浙大都知道，这一届的届花在入校园的时候就有了同校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高她两届，长得很好看，在女朋友军训的时候一等就是一天。 而他的女朋友也特别喜欢在校园的树荫下，在亭子里，在操场边，在任何一个角落吻他的男朋友。 而他的男朋友总会在接到她的吻的下一秒，把她搂进怀里，揉她的发顶。 可他们也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左耳戴着一个助听器。 当然，也有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会私下里议论，新一届的届花到底看上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哪点了？ 难道就因为长得好看？ 在食堂吃饭的间隙，顾黎先程渊吃完，吃完，她就托着腮看她对面的男朋友。 程渊咽下嘴里的饭：“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黎眉毛一抬：“因为你好看啊！”是真的真的好好看。 顾黎最近在追一部剧，剧里的男主帅出了天际，顾黎觉得，那个男主的眉毛和嘴唇有点像他的男朋友，真是的，没事干嘛长得像她的男朋友，害她还冲了会员！ 程渊开玩笑：“那万一有一天，有一个比我好看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呢？”会喜欢上别人吗？ 顾黎不相信这种假设，好看的男孩子都去当明星了，剩下的那些现实里好看的男孩子都因为长得帅当了渣男。 明星不可能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喜欢渣男。 所以这种假设不成立。 但是顾黎怎么可能这么说呢，她回答满分：“就算长得比你帅也不叫程渊啊，就算叫程渊，那也不会写小说啊。”她抬手，指尖覆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突然表情认真了：“我喜欢的男孩子，叫程渊，长得好看，会写超棒的犯罪小说，眼角还有一颗漂亮的小痣。” 她说：“这些必要条件，缺一不可。”少了一样，都不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程渊弯着眼角，就连眼角那颗浅浅的泪痣都泛着光。 在食堂吃完饭，顾黎接到顾茂的电话，让他俩没事的话就去店里转转。 顾黎问他们时候回来，顾茂说等爷爷出院，估计还要一个星期。 于是，两人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去了店里。 店里有两个阿姨在看店，另外两个店员回家吃饭了。 “咦，小黎，这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张阿姨从顾茂嘴里知道顾黎谈恋爱了。 顾黎挽着程渊的胳膊站在柜台边：“是呀，他叫程渊。”顾黎喜滋滋地介绍完，拉着程渊进了柜台里。 张阿姨走过来：“哎哟，长得真俊。” 程渊朝张阿姨点了下头，很礼貌：“张阿姨好。” 张阿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你也是浙大的吧？” 程渊点头。 张阿姨家的闺女今年上高三，成绩一塌糊涂，上次王雪琴来店里炫耀闺女考上浙大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说顾黎能考上浙大就是因为找了个家教，后来张阿姨就问顾茂，顾黎是从哪找的家教，顾茂说，哪是什么家教，那是他闺女的浙大男朋友给她补的课。 张阿姨就问了：“听说你会补课啊？” 程渊支吾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顾黎，顾黎也怔了一下。 张阿姨的意图很明显了：“能不能麻烦你也给我们家那个补补课啊，她——” 顾黎跟护鸡仔子似的把程渊揽身后了，直接拒绝：“程渊过完年要复习考研，没有时间。” 张阿姨：“……” 等张阿姨离开柜台，程渊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考研？”这事，他还没跟她说。 “啊？”顾黎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你要考研啊？” 程渊点头，犹豫了几秒，他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学校陪着你到毕业了。” 有些小感动爬出来了，顾黎咕哝着：“就、就为了陪我啊？” 的确是为了陪她，还有就是…… 他知道学校里有不少的男孩子暗地里打听过她，当然，这些都是李晓飞告诉他的，因为有些人甚至通过李晓飞来打探程渊的事。 程渊不会胡乱吃醋，但他心里酸酸的倒是真的，以顾黎的长相，被男孩子喜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可她是他的女朋友，是他想守一辈子的人。 他会有私心，如果他在她身边的话，那些喜欢她的男孩子也许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了。 程渊拉起她的手腕，看了眼她的手指后，把她的手给握手里，他稍稍放低了声音：“最近叔叔阿姨都不回来，”他停顿了一下：“你是住校还是……” 他想问她要不要住他那，可是又有点不好直白地张口。 顾黎从他那支支吾吾的话里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小心思，她故意：“住校啊，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她害怕……她除了不敢玩游乐场里的那些东西，其他的，她还真没怕过什么。 程渊在她话落的那一瞬间就立马接住了她的话：“那你要不要住我那？” 顾黎在心里偷乐，可嘴上却说：“随便啊……”这小劲拿的。 程渊没有去想她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很少这样直接：“我想你住我那。” 顾黎压住嘴角的笑，“哦”了一声，可那心里的小雀跃啊，都快蹿到天上去了。 大中午的，店里也没什么人，顾黎觉得自己在店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拉着程渊：“我们走吧，在这无聊死了。” 程渊问她：“去哪？” 能去哪，她就想和他单独呆一块，恨不得一天48个小时，分分秒秒呆一块。 她拉着他的手，出了柜台，跟几个阿姨打了招呼就走了。 程渊任她拉着走，直到走到顾黎家小区大门口，她晃着程渊的手，扭扭捏捏的假害羞：“要不要上去坐坐？” 说的好像程渊没去过她家似的。 程渊笑着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进了小区大门。 进了家门，程渊刚要往客厅的沙发边去，就被顾黎拖去了她的房间。 因为家里没人，顾黎胆子可大了，她把程渊拉上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睡到了她的枕头上，她侧躺在他旁边，把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还一脸镇定地伸着胳膊环着他的腰。 她理由充分：“早上起早了，好困。” 这是程渊第一次躺在她的床上，后脑勺下面的枕头很软，上面有她的味道，程渊微微侧头看她。 好困的那个人啊，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 程渊看见了她乱颤的眼睫，他轻声轻语的：“把眼睛闭上。” 顾黎不想闭眼，因为她不想睡，她就是纯粹的找个理由抱抱他，所有的姿势里，躺在床上抱着是最舒服的，除此之外啊，就是站着的时候，他弯腰，把她搂怀里的姿势。 环在程渊腰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在一点一点的，隔着他身上的衣服，在轻轻划剌着他的侧腰。 有一点点的痒意，但是程渊没有制止住她的动作，他很喜欢她这样，有一点黏人，有一点撒娇，也有一点撩人。 可是顾黎见他没有反应，就悄咪咪地把手收回了一点。 程渊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后背是黑色图腾的休闲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 衬衫的扣子没有扣，顾黎的手悄悄从T恤的下摆溜进去。 程渊的眉心跳了一下，他垂着眼睫看了一眼她的额头。 顾黎也不抬头，抿着唇，继续手指的动作。 月复部的T恤拢高了一点，里面有个东西在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往上爬。 程渊抿唇忍住了笑，其实他有点怕痒的，可现在，痒的不是身体，是心。 不过…… 他倒是挺想知道她接下来想干嘛。 T恤下面的那只手啊，爬到了他的心口的位置停住。 程渊眉心一拧，突然按住了那只在作乱的手。 顾黎仰起头，一脸无辜地看他。 无辜吗？ 她刚刚碰到了那处敏感。 她知道，他那里。 很敏感。 昨晚知道的。 程渊眼睫和她一样，在抖。 他声音有一点点的沉：“不睡吗？” 顾黎咬着嘴唇。 其实…… 睡觉本身是个动词，但也可以是真的‘动词’啊！ 顾黎就要把手缩回去，可T恤外面的那只手却按着她的手，她动不了。 然后，一句“想要吗？”炸在她耳边。 顾黎的脸瞬间就红了，他他他他他干嘛要问出来嘛！ 这个时候，顾黎能做的就是装傻，她装的可像了：“要什么呀，我就是手凉，想暖暖，”她眼睫乱颤，继续装：“你可别想歪了。” 可程渊却翻了个身，他侧躺着，眸色深深地俯视她。 房间里很静，十月的天，没有蝉音，风也很柔。 顾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的，交杂在一起…… 刚刚那只作乱的小手，此时被他握在手里，然后慢慢撑开，十指交错。 他低头，唇附在她耳边，声音好听又危险，还带了几分蛊惑，像一只勾人心痒的羽翅。 他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要还是不要？”他把选择权给她了。 顾黎抿着双唇，不说话。 她犹豫的不是要还是不要，而是在想…是点头还是开口说要。 她也知道他在尊重她，可这个时候，她不想被尊重，她甚至希望他霸道一点，强硬一点。 程渊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好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的身上就要躺回去—— 顾黎几乎是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声音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跑出来：“要！” 她话音一落，程渊的吻就落下了。 吻有些重。 可她好喜欢哦。 刚刚攥着他衣领的那双手，慢慢松开，环住了他的脖颈。 下完雨的天，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凉意，房间的窗帘没有拉，这边的床沿零落了着白色的衬衫和T恤，拱成小丘的被子边缘，露了半个肉粉色的胸衣出来。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被子的边角钻出来…… 奶奶的…黏黏的…软软的… 第52章 从 十月十七号下午, 顾茂和王雪琴从桥市回来了。 王雪琴一到家就给程渊打了电话，让他晚上来吃饭。 顾茂按着他开了四个多小时有点僵硬的老腰，问她：“闺女电话你打了吗？” 王雪琴没打：“程渊都回来, 她还能不回来啊！” 顾茂咂嘴：“你可幸亏没生个儿子。”这要生了个儿子，那她闺女妥妥的就是被嫌弃的份。 心疼闺女！ 王雪琴嘁了一声, 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超市买菜了，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等王雪琴一走，顾茂拿出电话，嘴里哼哼：“你不疼闺女，我疼！” 电话接通, 那头, 顾黎咯咯直笑：“你们就这么想我啊，我妈电话刚挂, 你的电话就来了。” 顾茂：“……” 口是心非的老婆子！ 这两天, 顾黎晚上都没去程渊那住，因为她把程渊直接带回了她家。 等电话挂上，顾黎眼皮一掀, 暗叫不好, 她赶紧给程渊拨了电话过去, 程渊刚从楼里出来准备去另一栋楼去上课。 电话里, 顾黎急的声音都变了：“你昨晚洗的衣服早上收了吗？” 程渊双脚当即定住，他哎呀一声：“我忘了！”不是忘, 而是昨晚洗的衣服早上没干，他就没收。 顾黎挠头了：“那怎么办, 我爸妈回来了，这要是看见你的、那不……”就知道他在她家睡了？ 阳台上，顾茂抬头, 看着那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内裤在晃神。 他不在家，也没人给他洗内裤呀……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黑色的内裤呀…… 再说了，这内裤的大小好像也不是他的号呀…… 所以呢？ 顾茂暗骂一句：“臭小子！”居然、居然、居然……!! 好气好气。 有种自己家田里的白菜被隔壁老王家养的一头漂亮的猪给拱了的烦躁感！ “哼，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嘀咕完，顾茂又骂了一句“臭小子！” 骂完‘臭小子’，顾茂又骂了句：“死丫头！” 就这么一句“臭小子”接着一句“死丫头”。 他都坐在沙发上半天了，可眼神还一个劲地往阳台上瞄，蓦地，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要是被他家那口子看见，还得了？ 顾茂把那黑色内裤给揉成团，塞到了顾黎的枕头底下，走到门口，顾茂又折回去，他又把那可怜兮兮的一团黑色给塞到了顾黎的衣柜抽屉里。 快六点的时候，程渊和顾黎回来了。 王雪琴在厨房里做饭，顾茂黑着脸坐在沙发里。 顾黎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妈？”其实相比被顾茂知道，顾黎更怕被王雪琴知道。 所以当她开了厨房门，听见王雪琴那一句带着笑意的‘呼唤’：“回来啦”的时候，顾黎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去。 程渊呢，走到客厅的沙发边，随着那声“叔叔”喊出口，他眼皮跳了一下。 因为顾茂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呢。 程渊杵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顾黎可好，从厨房里跑出来，甜甜地喊了声：“爸～” 她爸呢，眼神终于从程渊脸上给移到她那‘缺.心.眼.子.’的闺女身上。 随着顾茂眼神的掠开，程渊微微松了一口的同时，心又揪起来了。 当初王雪琴打在顾黎脸上的那两巴掌，到现在还让程渊心有余悸呢。 尽管顾茂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他那眼神，跟揣了把刀似的，程渊下意识的就把顾黎给揽到了身后。 顾黎呆怔了一下，一脸的无辜相，她看了一眼拉着她胳膊的程渊，又伸了脖子透过程渊护鸡仔般的手臂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顾茂。 当顾黎看见抱着双臂，一脸阴沉表情的顾茂时，她那微微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去。 顾黎余光往阳台上瞟，没了！ 呵呵。 还是被发现了呀！ 被他爸顾茂发现了呀！ 顾黎嘿嘿做掩饰：“爸，怎么了这是？” 以她对她爸的了解，绝对不会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说，就算被训一顿，那也肯定是在背地里。 果然，顾茂哼了一声：“开车开累了！” 程渊：“？” 顾黎顺着他的话，接道：“那你去屋里床上躺一会儿啊，等吃饭了，我叫你。” 顾茂哼哼，把脸偏过去，不理她。 顾黎决定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让他那个接受不了现实的老父亲好好冷静一下，于是，她把程渊给拉走了。 顾茂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进了卧室，他气地嘴角抽了抽。 程渊呢，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进顾黎的房间，虽然现在顾黎是安全的，可他今晚是肯定不能呆在这了，万一他走了，顾黎再被打…… 他一着急，脱口而出：“要不你晚上去我那吧！” 顾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伸出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程老师！” 都敢在她父母眼皮子底下把她带回家，这还不厉害啊！ 可程渊哪里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哦！ 他就要伸手去拧门把出去，顾黎一把按住他的手，低着声地嚷：“你干嘛去？” 程渊一脸认真：“我去承认错误。” 承认错误？ 顾黎翻了个白眼：“承认什么错误？啊？”她来气了：“不该和我上.床？” 她说话太过直白，程渊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还瞄了一眼关上的门。 顾黎抬手把他的手给打掉了，她哼哼：“你要是敢出去承认错误，我、我……”尽管她都说急眼了，可那句就要冒到嗓子眼的“我就跟你分手”还是被她硬生生地咽下。 程渊拧着眉心，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在等她的下文。 “我就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 程渊：“……” 顾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6月8号的晚上，她跪在床尾对着窗外的月亮发过誓的—— 那天晚上，满夜星辰，银白色的月光笼着一层轻薄的纱，透过窗户，撒进来一层碎银般的光亮，她抱着双拳，跪在床尾—— “我在这里发誓，我会一辈子对程渊好的，我会代上天，将他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伤痛，都化成她最爱的樱桃糖，一点、一点、一点融化在他的心里，甜到他的心底。” 既然发了誓，那就要做到。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能说那两个字。 会把她喜欢的男孩子的眼睛弄湿的。 程渊朝她挪近一步，拉起她的两只手，“干嘛说这种话，”他服软：“我不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顾黎晃悠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卖惨：“我们又没错，干嘛要承认错误，再说了，我都成年了！” 程渊嘁了一声：“成年了还拿饿肚子的这种事来要挟人。” 顾黎：“……” 那不拿这事要挟他，她还有什么能要挟得了他的？ 难道真要说分手啊？ 那不行。 她舍不得，哪怕只是吓吓他，她也舍不得。 客厅里传来王雪琴的吆喝声：“吃饭啦！” 程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去拧门把，先问她：“那现在能出去了吗？” 顾黎先警告：“等下，你就装作看不见我爸，你就直接把他那张脸给忽略掉，听见了吗？” 哪能忽略得掉啊！ 可程渊点头：“听见了。” 顾黎抬手摸摸他的头：“没事，姐姐在呢，姐姐会保护你的！” 程渊皱着好看的眉头，把她的手给拿下来：“我比你大！” 哦，可那又怎么样？ 顾黎笑得贼兮兮：“可我的家庭地位比你高。”起码在她爸心里，她的地位比他这个未来女婿要高一点。 毕竟他爸还指望着她这个小棉袄在他老的时候给他买秋衣秋裤呢！ 两人开门出去，虽说刚刚顾黎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那双脚哦，走路都不带声的。 她还让程渊直接忽略掉她爸那张脸。 可她呢？ “爸，你坐。” “爸，喝酒吗？” “爸，你吃这个。” 顾茂在心里哼哼：少在这给我献殷勤，这事，没完！ 他在心里嘀咕完，就给了对面程渊一个死亡眼神。 是女朋友让他装作看不见老丈人的，程渊很听话，一直闷头吃饭，一个眼皮都不抬。 倒是王雪琴，时不时地给程渊夹菜，那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程渊啊，你尝尝这个，阿姨今天没放辣。” 程渊不太能吃辣。 王雪琴继续：“还有这个粉蒸排骨，我今天是买的黑猪肉做的。” 王雪琴夹什么，程渊就吃什么，吃前说谢谢，咽下去说好吃。 乖巧的不要不要的。 王雪琴那个高兴劲啊，看得对面的顾茂一个劲地拿眼尾瞅她。 缺心眼的不止他闺女，还有他这个‘菜地被猪拱了还在给猪喂食的’老婆。 顾茂最先吃完，吃完了他也不吭声，去了沙发里坐着，继续生闷气，然后他就收到了闺女的短信。 宝贝女儿：『温馨提醒，我已经成年了。』 顾茂当即甩了手机，尽量‘吼’的不大声：“成不成年你也是我闺女！”既然是闺女，那就还是孩子！ 王雪琴一愣，扭头，隔着三四五六米远的距离看他，就很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神经！” 在乱发神经的顾茂：“……” 就很无辜，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委屈。 第53章 此 九溪烟树, 位于西湖西边群山中的鸡冠垅下，俗称“九溪十八涧”，是由很多条小溪流汇合而成, 是西湖新十景之一。 逢雨后，远观, 会见附近的八觉山被满山的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如今枫叶红了，正是这里最美的时候。 小溪水面上烟波浩渺，迷雾蒙蒙，红色的枫树在密林深处隐隐约约可见。 早上的天落了雨, 这会儿, 蒙蒙细雨变成了雨雾，程渊打着伞, 伞下,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悠悠。 顾黎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昨晚是在寝室里睡的, 一大早被程渊的电话吵醒, 满心欢喜地说要带她来看枫叶。 至于程渊为什么会想着带她来这, 顾黎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她这个男朋友啊, 但凡要送她点东西，都会找一个比较有情意的地方。 上个星期, 程渊送了她一条手链，还带着她绕着铺了满地梧桐叶的北山路走了好久。 随着程渊的脚步停下, 顾黎不由得侧过身来抬头看他。 程渊松开牵着她手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方形盒子。 顾黎抿嘴在心里偷笑，还真是被她猜对了。 顾黎看着那白色的方形小盒, 在想，是耳钉？ 可当程渊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再拉起她的左手时，顾黎呆住。 是戒指，银白色的戒指上有一颗小小的，但却很闪的钻石。 程渊低着头，把戒指缓缓穿过她左手的中指，然后才抬头问她：“喜欢吗？” 顾黎呆怔了几秒，突然嘟嘴了：“你都没跪下呢！”怎么就自作主张给她戴上了，她都没说‘我愿意’呢！ 程渊愣了一下，然后反应慢半拍的：“不、不是求婚戒指。” 啊? 不是求婚啊？ 那他送她戒指做什么？ 顾黎眨巴眨巴眼睫，一脸不解地看他，然后又一脸疑惑地低头看中指上的戒指。 哦，中指。 求婚戒指是不是要戴在无名指啊？ 所以，这算什么？ 顾黎满脑子的问号。 程渊也被她的反应搞得完全懵掉了。 他就是单纯的想给她买个戒指，顺便给她这个人盖个章，好让别人知道她是有主的。 再说了，真要求婚，这戒指也拿不出手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顾黎率先反应过来：“是情侣戒指是不是？” 也不是，因为程渊压根就买了一个，但这个时候了，他只能点头。 既然顶了个‘情侣戒指’的头衔，顾黎就喜滋滋了，她笑嘻嘻地挽住了程渊的胳膊，然后软着声说了句：“我喜欢。” 送个礼物把自己的心脏都要送停了，程渊有种很挫败的感觉。 两人继续往前走，程渊不确定地问她：“真的喜欢吗？” 顾黎一直低着头瞄她手里的戒指呢，她把手抬起来，伸开五指，声音甜甜的：“喜欢啊！”还有钻呢！ 程渊看着她那凹下去的梨涡以及弯起的嘴角，他那微微有些暗的眸子这才亮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天阴阴的，没有日头，还起了风。 顾黎今天穿的不多，十一月初的天，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程渊握着她的手给塞进了他的风衣口袋里。 下午，顾黎是满课，程渊在图书馆写小说写到了四点，因为中途有点渴，他就卡上了电脑，准备去超市买瓶水。 就在排队付钱的空档，程渊眉心轻拧，抬头的时候，他对上了一双紧盯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不慌不忙，不闪也不躲，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程渊想起来，是上个月，在走廊里，撞了他肩膀的男同学。 程渊不是个会去记住对方长相的人，但这个人的眼睛很有特色，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略挑，很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恰巧这时，一声“樊杨”，那人朝对方点了下头。 程渊的视线这才和他错开。 出了超市，程渊接到了李晓飞的电话，问他去不去打球。 写了一下午的小说，程渊也想活动活动，就答应了。 谁知，到了操场上没几分钟的功夫，程渊再次见到了那个被叫‘樊杨’的男同学。 浙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就这么连着碰上，再加上对方不是很善意的眼神，程渊觉得，这几次的偶遇都不是巧合。 直到李晓飞“嗳”了一声：“部长，你也来打球啊？” 程渊再次看向他。 樊杨已经脱了身上的外套搭在肩上，他回了李晓飞的招呼声后朝这边走来。 李晓飞作势给樊杨介绍：“这是我朋友，程渊。” 樊杨勾着嘴角的笑，朝程渊伸出手，他音色很淡，有几分的漫不经心：“你好，我叫樊杨。” 程渊礼貌地回握了下他的手，很简短地回了一句：“你好，程渊。” 李晓飞笑道：“都是一届的，别这么客套，行不行？” 樊杨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慢条斯理地把黑色衬衫的袖子卷起来，然后又松了领口的两颗纽扣，抬眼，是问程渊：“来一场？” 程渊神色自若地张口：“好啊。” 就在李晓飞招呼着旁边几个人都过来的时候，樊杨扭头，语气轻飘飘的：“你们在旁边看着。” 李晓飞嘴角的笑僵住，旁边几个人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一场只有两人的篮球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樊杨的名号在学校算是响当当的，不能说放眼全校，起码在大三大四这两届，没人不认识他，以至于球场一圈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不了解的以为就是同学之间的切磋，了解的都知道，樊杨很少打一对一的…… 李晓飞捣了下旁边队友的胳膊，朝篮球架下的两人努嘴：“最近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旁边的同学耸耸肩，一脸无辜。 而另一边，三四个男生在接头接耳—— “我就说吧，就樊杨那人，不找他茬才怪呢！” “不过这挑衅挑得也太明显了吧。” “就是，有点没品了。” “没品？他在追女生这方面，什么时候有品了？” 一阵低笑。 再一边，也有几个男生在小声嘀咕—— “你说樊杨会不会把他搞死？” “他要是想搞，不死也能臭。” “笑死，他本来就是臭的好吧？” “要不要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樊杨能不能把他踹下去，直接上位！” “这个可说不好，听说他那个女朋友挺黏人的。” “黏人？怕是见一个黏一个吧！” 又是一阵哄笑。 李晓飞血涌脑门，一脚把刚刚说‘见一个黏一个’的那个矮个子男生踹倒在地。 “你他妈——”跌倒在地的矮个子见是李晓飞，还要继续骂下去的嘴巴给闭上了。 周围不少人看过来，李晓飞也不想闹事，刚刚就是听不下去才给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人一脚，他朝地上的人招手，忍着再上去踹一脚的暴脾气：“自己起来！” 地上的人不起来，拖着屁股往后面挪。 李晓飞无语：“就那么点破胆子，你说你嚼什么烂舌头？” 地上的人赔笑：“不嚼了不嚼了，以后再也不嚼了。” 李晓飞手一抬，吓唬道：“那还不滚？” 地上的人连滚带爬的，踉踉跄跄地噘着屁股溜了。 而篮球架上，抢球抢得激烈的两人谁都没有闲心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有几个不嫌事多的，在数程渊和樊杨各自的进球数。 “9:7，9:7了啊，樊哥加油！” 程渊落后了樊杨两个球。 程渊打篮球和他的人一样，不会耍什么花招，也没什么障眼法，樊杨呢，从他抢球的招数就能看出他为人嚣张强势，但过分嚣张了，就容不得被别人驾驭。 只见程渊抱球一个大三步纵身一跃，球从他手里飞了出去，随着球入篮筐的瞬间，一声“草”字随之从樊杨的嘴里大骂了出来。 明明他比程渊还多进一个球，可他却一把掳起自己的外套，走了。 球场围着的一圈众人安静了几秒，蓦地，哗然声四起。 程渊看着樊杨那扬长而去的背影几秒，冷冷地收回了眼神。 他已经很肯定，这个樊杨就是针对他来的，程渊用手按了下左腹部，刚刚最后跳起投球的时候，樊杨用手肘狠狠地捣了下他一下。 李晓飞跑了过来，看了眼他捂着肚子的手：“没事吧？” 程渊把手放下来，也摊开了因为疼而皱起的眉头，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球场的同学四散开来，但还是有不少的眼神追着那个刚刚在球场上，明明被樊杨那凌厉的招式反压却仍不服输的男孩子。 程渊把外套穿上，看了眼时间对李晓飞说：“顾黎要下课了，我先走了。” “嗳！”李晓飞叫住他，迟疑了几秒才开口“你最近跟顾黎没事吧？” 程渊语气缓慢坚定：“我们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他相信，未来也会很好的。 李晓飞觉得感情的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只提了个醒：“樊杨那家伙，可能、可能对顾黎，”他哎呀一声，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吞吞吐吐的也挺烦，就只说了半句：“反正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自己多注意点。” 其实程渊也大概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以前因为他父亲的事，学校虽然有流言蜚语，但大多都是背后议论，后来有那些一些人对他言语挑衅，也多是因为那些人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他。 像今天这样，借着打球拐着弯的找他茬的，倒真是第一次。 程渊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李晓飞的手臂：“没事，放心吧。” 原本憋闷的心情，在看见顾黎一蹦一跳的从楼道里跑出来的笑脸，程渊的嘴角弯了。 其实程渊知道，无论有多少男孩子喜欢她，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围炉烤火的人，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温暖呢。 程渊伸开手臂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的时候，眉心微簇。 左腹传来的疼痛感比之前要明显一点，他摊开眉心，忍着些疼，揉了揉顾黎的头发，问她：“饿不饿？” 顾黎在他怀里仰着下巴：“我想吃鸭血粉丝。”她不吃鸭肉，但她吃鸭血。 食堂里就有鸭血粉丝，程渊问她去不去，顾黎摇头，她晃着他的腰，说的婉转极了：“我想吃你家楼下的那家。” 程渊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但他故意逗她，他现在挺喜欢逗她的，把她逗笑的时候，他也会笑：“那吃完，我再送你回来。” 顾黎噘着嘴，在他怀里蹦跶了一下：“你别跟我装。” 哦，他不装了，低头在她耳边，学着她刚刚的婉转：“那吃完去我那坐一会儿。” 顾黎娇娇嗔嗔骂他坏蛋，下一秒，她屁颠屁颠地和坏蛋手牵着手走了。 在程渊家楼下吃完鸭血粉丝，顾黎就跟着他回家了。 现在她来程渊家已经什么都不用带了，程渊那儿有她的内衣，有她的牙刷，就连她用来梳头发的滚梳和扎头皮筋都有。 这里，俨然成了她的第二个小窝。 进了门，程渊借口去洗澡进了卫生间，顾黎就去拿猫粮喂小黎了。 卫生间里，程渊掀开衣摆看了一眼腹部，外表看倒是没什么，但是一碰到就钻心的疼。 他简单冲了个澡就出了卫生间，顾黎坐在沙发里在玩手机。 最近，顾黎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陪着程渊写小说，程渊坐在沙发里，把电脑放在腿上敲键盘，顾黎就偎在他身边在那自拍，每张的自拍里都有他，但是能被她选中发在朋友圈的每张照片里，顾黎都不让他露脸。 男朋友太好看，她要藏好才行。 到了晚上九点，顾黎已经歪在程渊的肩膀上睡着了。 程渊卡上电脑，想像以前一样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谁知，腰刚弯下去，腹部就疼得他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顾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程渊紧皱的眉头，她忙挣开程渊的手：“怎么了？” 程渊笑着说没事，然后问她：“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顾黎鼻子一囊：“才没有！”就算是长胖了，那也是被他投喂的！ 程渊站直身体，伸开胳膊：“那你自己跳上来我看看。” 顾黎嘁了一声，她才不跳呢，她站在沙发上，搂着他的脖子，跨上去。 程渊把她抱床上，问她：“不洗澡了吗？” 顾黎一到冷点的天就不喜欢天天洗澡，但她怕男朋友嫌弃，就“哦”了一声：“你把我睡衣拿来。” 结果程渊把睡衣拿给她的时候，顾黎拖住了他的胳膊，她悄咪咪的：“你给我洗呗？” 她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害臊。 程渊把睡衣塞她怀里：“自己洗，”他理由可充分了：“我怕我天天帮你，你以后就连澡都不会了。” 顾黎撇嘴：“你什么时候天天帮我了！”她都三天没来他家了。 等顾黎洗完澡回到房间，程渊看了眼时间，笑道：“六分钟，洗干净了吗？” 顾黎不说话，跐溜一下跟条小鱼似的钻他的被子里了，她往他怀里拱：“你闻闻?” 程渊弯着手臂，掌心撑着侧脸，侧着身子看她。 顾黎也仰着头看他，可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了。 可他今天好奇怪哦，都不怕痒了呢。 “顾黎。”程渊叫她。 “嗯？”顾黎眨了眨眼，指甲在继续刮他。 程渊按住她的手，身子往下躺了躺，他侧着身子，和她面对面的对视。 顾黎见他欲言又止，手上的动作停下，她收起了刚刚含娇带俏的表情，神色稍稍认真了几分：“怎么了？” 程渊一手枕在头下面，另只手的手指轻轻蹭着她的脸颊，他没有把情绪露出来，声音虽然很淡但带了几分央求在里面。 他问她：“以后除了回家，就来我这住好不好？” 原本他把自己安慰的很好，也在对她很有信心的同时告诫自己不要怕，可他还是怕了。 起码在这一刻，他很没有安全感，他想把她圈在只有他的世界里，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偏执。 他拿出枕着的胳膊，如履薄冰地抱住她，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然后垂着眼睫，把眼底所有的局促不安全部遮住，他软着调子求她：“好不好？” 顾黎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对劲了，她满心的疑惑，想问他怎么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她伸手回抱住他，轻轻应了一声：“好！”话落，她又加了一句：“程渊，你答应过我的，等我到了法定年龄，就会把我娶走的，你可不要忘记了。”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学校里听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刚刚的那句话会是一粒药效很强的定心丸。 当然，她不是为了让他一时的心安，她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 嫁给他。 而程渊，真的就被她这句话哄到了，他放开搂着她的手臂，凝眸看着她。 白天下了雨，今晚的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可她的眼睛里很亮，像是装了夏日满袋的萤火，光亮灼灼。 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连腹上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他翻了个身，在上面。 他脸上、眼睛里，全是欢喜的笑意，就连刚刚那颗恹下去的泪痣都亮了，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心，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 厮磨很久，他才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暖橘色的灯光从侧面打过去，温温柔柔的光亮融在他眼睛里。 他的目光紧紧缠着她，流光溢彩的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全是她。 “还有11个月，”他说：“还有11个月，顾黎，你就真的是我的人了。” “傻瓜，”她知道他心情变好了，但她想他心情再好一点，她欠了些头，在他的左耳，轻声细问：“我现在也是你的人。” 既然是他的人，她笑得眼眸弯了：“那我们就做一些能证明我们是彼此的——” 不等她说完，他的唇就压下来了。 腹部还有一些疼，可和他带给她的甜相比，那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半，月亮从薄云的边角露了出来，弯弯的样子，像极了被子里，她笑着的眼睛。 依旧是那张一米二的小床，程渊从后面把她抱得紧紧的。 说来也奇怪，睡觉满床跑的顾黎，只要一睡到他的这张床上，那睡相真的是极为老实的。有时早上程渊醒来的时候会发现，她会保持着入睡时候的姿势。 但只要程渊一从床上下来，也就刷个牙或者洗个脸的功夫，顾黎就会整个人斜在床上。 所以，他的存在也是能让她安心的，是吗？ 旁边传来顾黎均匀的呼吸声，程渊跟着她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的一个上午，顾黎坐在教室里，刘萌萌从外面进来，一坐下，刘萌萌就捣了下顾黎的胳膊，她压低声音：“樊杨在楼道里。” 顾黎嘁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刘萌萌往窗外看了一眼，瞅见了樊杨的狗腿子马文波在透过窗户往里看。 刘萌萌撇嘴，继续说：“我刚刚从樊杨身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提了个纸袋，”当时她还故意往那呈打开状态的纸袋里瞄了一眼，“是巧克力。” 肯定是准备送给顾黎的。 顾黎又嘁了一声：“该不会是要送给我吧？” 刘萌萌噫嘻：“那还用说？”不用脑子都能猜到好吧！ 打从樊杨开始追顾黎，就断断续续给顾黎送了很多吃的，之前都是托别人代送，后来就有两次直接在寝室楼下等。 因为刘萌萌之前跟顾黎提过一嘴，让她算她要拒绝那个樊杨也最好婉转一点，因为她是大一新生，而对方是大三老生，又是学生会的干部，硬碰硬的话，她会很吃亏。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她就躲着好了，于是，在樊杨第二次在寝室楼下堵到她的时候，顾黎一溜烟地直接绕过他，跑了。 对，是直接跑，头低着，抱着书，像条鱼似的，抓都抓不到的那种。 两次，樊杨到嘴边的话都没吐出来，人就没影了。 两次，樊杨低头看着手里的零食袋，摩挲着嘴唇发笑。 两次，樊杨都被过路的女生窃窃私语。 但这是他唯一一次，追了一个女生快两个月，还没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两个月，他樊杨追一个女生，何时需要两个月？ 可对方却连个正脸都不给他，这就让樊杨很有挫败感，他之前追女生，随便送点零食，请吃两顿饭就能把对方‘搞’到手。 眼下这个…… 貌似难度大了点。 不过，樊杨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 在他看来，没有追不到女人，如果追不到，那就是手段不够，即便对方是个有男朋友的，可那又怎样，结了婚都能离婚呢，何况只是个对象呢，怎么就不能截胡了？ 既然是截胡，那就要先认识一下即将要跨过去的‘坎’。 于是才有了他与程渊的第一次‘偶遇’。 从长相来说，樊杨自然是比不上程渊的，不过樊杨自带的高冷气场，倒真的也碾压学校不少男生。 在此之前，樊杨是不认识程渊的，准确来说，与他没有利益冲突或者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人，他都不太去主动认识。 至于上一次球场的交手，那是因为在前一天的晚上，樊杨在顾黎的寝室楼下碰了壁。 那天，顾黎‘理’他了，不过说的话却让他面露难堪。 顾黎手里拿着快递盒，眼神很淡，语速也有点冷：“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 樊杨没遮掩，直接说：“知道。” 顾黎轻呵一声：“知道你还这样，有意思吗？” 樊杨轻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喜欢你，不行吗？” 顾黎秉承着她对异性十几年来一贯的‘我不喜欢你的情况下，你还喜欢我，我就会非常讨厌你’的态度，回答：“行啊，但是我不喜欢你的话，你还来喜欢我，那就不行。” 她语气虽说没有过分的锋芒，但却没给樊杨留下半点与之纠缠的可能性。 樊杨当即眉心一拢，面色僵了一下。 顾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继续：“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托人给我送吃的了，我想吃什么，我男朋友会给我买的。” 樊杨不说话了，冷着眉眼看她。 顾黎呢，拿眼尾睨了人家一眼，飘飘然走了…… 所以你说，樊杨怎么可能不气，他有气，不能对顾黎撒，就只能对着程渊撒了。 于是，就有了超市的‘偶遇’和篮球场的‘切磋’。 第54章 ，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 随着下课铃打响，顾黎抱着书出了教室，谁知刚走到楼梯口, 顾黎就看见靠着楼梯扶手的樊杨了。 顾黎心想，这人是不是都不用上课？ 难不成在这等了一节课？ 樊杨把手里的纸袋拎起来, 一双幽深的丹凤眼盯着她，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眼神里却带着几分讨好：“给你的。” 顾黎没有接：“什么东西？”她猜着应该是刘萌萌说的那什么巧克力。 果然，樊杨挑了下眉：“巧克力，”他还补充一句：“进口的。” 顾黎稍稍撇了嘴角, 不咸不淡的语气：“我不吃国外的东西。” 樊杨先是愣了一下, 转而低头笑了笑：“那你喜欢什么牌子，我重新给你买。” 顾黎怀里抱着书, 眼睛看着楼梯的台阶, 话音微扬：“不是牌子不对，而是送东西的人不对。”话落，她这才把眼神落在他脸上：“我只吃我男朋友送的东西。” 说完, 顾黎抬脚, 就要踩下台阶的时候, 她突然扭头, 看着他的侧脸：“也不是谁都能做我男朋友的。”她勾着一边的嘴角，这会儿的脸上, 有点痞的混笑里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骄傲：“我男朋友，你见过吗？” 樊杨敛着眉扭头看她。 顾黎的眼神里微微荡着光, 笑了：“那你应该知道自己和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吧？” 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樊杨呵笑一声，说出的话意味不明：“是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顾黎才不管他话里有没有藏话, 她收了睨着他的眼神，丢下一句“知道就好”然后就走了。 从教室里出来，准备去吃午饭的人越来越多，楼梯里开始拥挤起来，樊杨依旧站在那儿，他从没有被哪一个女孩子这么奚落过。 “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句话，像把刀子，往他高傲的自尊心里戳。 他嘴角哼笑：“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也配和我比。” 这几日连着阴天，气温也降了好几度，顾黎从楼里跑出来，看见了在凉风里等她一起去吃饭的男朋友。 随着一声超大声的“宝宝”，周围不少人都望了过去。 这是顾黎第一次在外面，在学校里，在那么多的同学面前这么‘放肆’地喊他。 以至于把程渊的耳朵尖都喊红了。 顾黎扑到他面前，嘟着嘴巴一脸心疼：“冷不冷？”她把程渊没有拉拉链的外套给拢紧：“下次你就进去等我，或者去我们班门口等我，听见没有？” 程渊抿着微微上翘的嘴角，因为她那句很放肆的昵称也有点想放肆了，他把外套敞开，把她拢进怀里，他心情很好，但语气有一点点委屈：“那上次你还不让我上去？” 为什么不让他上去？ 因为顾黎班里有一个‘女海王’，虽然长相一般，但那张嘴不得了，能把一群男孩子哄得团团转，惹的他们班五六七八个男孩子整日围着她转悠。 上次她们班就有一个女同学‘被分手’了，没出两天，那个女同学的男朋友就开始追求那个‘女海王’了，你说可不可怕！ 顾黎从刘萌萌那听说了这事以后，脸都吓白了。 她一直以为只有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才勾人呢！ 顾黎不说为什么，在他怀里仰着头问她的男朋友：“你喜欢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喜欢能说会道的女孩子？” 程渊不去想：“喜欢你。” 嗯，不错，会哄人了。 她继续问：“那你喜欢我的脸吗？” 程渊点头：“喜欢。” 呵呵。 她又问：“那你喜欢我的嘴巴吗？” 程渊笑了，他没去深想顾黎的意思：“喜欢。” 呵呵。 顾黎微微直了点身体，不再软骨头了：“那我的脸和我的嘴巴比，你喜欢哪一个？” 她真的是想着法的问呐。 这里悄咪咪地说一下，自从上次晚上程渊跟她说“以后除了回家，就来我这住好不好”之后，顾黎就不住校了，她整天跟她的男朋友回家，然后挤在那一米二的小床上，男朋友要买个大一点的床，她还不愿意，说什么冬天就要挤在一块才暖和。 其实她睡觉的时候，身上可比她的男朋友身上烫多了，跟个小火炉似的。 小火炉最近比较缠人，缠得不羞不臊，缠得肆无忌惮。 以至于程渊在听见她那句“那我的脸和我的嘴巴比，你喜欢哪一个”的时候，他想到了有一天晚上…… 那是她第一次，那样和他又欠爱。 （这里这里，我插一个小剧场啊，必须插进来，要不我心里不得劲！） 【有一天晚上？哪天晚上？我写了吗？ 程渊：要不…你写点？ 今天是傲娇的本大大：不，程同学，今天笔给你，你自己写，晚上十二点交作业。】 程渊低头，在她的耳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这声音，这腔调，要了命了。 顾黎吞咽了一下，问他：“你下午有没有课？” 程渊哪知道她的小心思，老实回答：“没课。”他最近课都不多，但是他每天都按时陪顾黎来学校，顾黎去上课，他没课的话就在图书馆里，要么温书要么写小说。 顾黎下午也没课，她说得婉转：“我生日那次，你定的那家酒店，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 她当是摆摊呢，今天在，明天不在的…… 程渊现在已经被他带的…… 就…… 反正没以前那么单纯了。 他眼睛里有点点的光在翻滚，他抿了下唇，默了几秒：“要不然，去看看？” 顾黎嘴唇在抖，不是冷的，是因为憋笑导致的，她“哦”了一声，从他怀里出来。 他们还没吃饭，程渊问她：“要不要先去食堂吃点？” 顾黎刚刚肚子‘呱呱’了两下，她摇头：“我不饿，你饿吗？” 程渊早上就吃了两个水煮蛋，他也摇头：“我、我也不饿……” 明明是顾黎先提出来的，这会儿，她又扭捏了，也不知她扭捏个什么劲，明明最放肆的是她。 最后还是程渊拉了拉她的热乎乎的小手：“那、现在去吗？” 顾黎低着头，“哦”了一声，跟着他的男朋友去看看那家‘地摊式’的情侣主题还在不在了。 结果真是惊喜诶。 还在呢。 两人拿着成年人的身份证办理了入住，客房依然是六楼。 两人肩并着肩进了电梯，电梯缓缓上升，顾黎伸出尾指轻轻把她男朋友的尾指给勾一块了。 电梯门一开，两人几乎是同步跑了出去。 6209，挺好的房间号吧，竟然在走廊的尽头，两人跑得气喘吁吁。 随着刷卡，门“滴啦”一声，程渊把她拽了进去。 门关。 房卡掉在了地上。 程渊双手捧起她的脸，因为刚刚跑的有点急，他呼吸有点重。 正是因为这样，两人还没有吻上呼吸就先缠上了。 他弯着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沉沉地笑。 顾黎抬起两手，拽着他的衣领，踮脚吻上他。 一点都不温柔的吻，顾黎缠着她的舌头，很用力，一个吻深入到让人心滞。 这是顾黎第一次，第一次这么这么用力地吻他，用力到近乎粗暴。 程渊的唇舌被她吻得发麻，衣领被她攥着，程渊几乎动不了，他便也不动了，任由她的唇舌在他口腔里索取。 顾黎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直至口鼻间全是她香甜的气息。 她大概不知道—— 她的男朋友特别、特别喜欢她这样主动。 特别、特别喜欢她这样吻他。 特别、特别喜欢。 直到顾黎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把他的舌头咬破了。 她放开他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想问他疼不疼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唇便被他堵住了。 这次，换他主动。 他从她的唇吻到她的下巴，又吻到她的耳鬓，他含着她的耳垂，浓重的气息往她耳朵里钻。 顾黎身子一颤。 衣服刚从手腕处月兑落，他便又捧住了她的脸，捧脸吻是他最喜欢吻她的姿势。 她像是他手心里捧起的一朵娇艳欲滴又如获至宝的珍贵……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外头是阴沉沉的天，房间里的光线有一点暗，他把她放在松软的床上，床垫陷下去。 他在上面，五指插入她黑色的发间，唇一点一点的啄在她的脸上。 痒痒的…却又甜甜的。 他直起身体，把她抱起来，哄着她：“要不要一起洗澡？” 顾黎弯着眉眼说好，她是真的懒，就喜欢和他一起洗澡，因为她就只要站着，程渊就会把她洗得干干净净。 去卫生间之前，程渊去把房卡插上了，接了电，程渊又去了浴室，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凉了，最近他在洗澡之前都会让浴室弥漫满热气才会让她进去。 顾黎光着脚丫，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才去了卫生间，她不羞不臊地从后面抱住正在试水温的程渊。 程渊扭头看了她一眼，就忙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关上浴室的磨砂门。 “冷不冷？” 他身上的毛衣还没脱，他把她搂进怀里：“冻感冒了怎么办？” 顾黎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荡着甜：“那你就请假照顾我，给我煮粥喂我吃药。” 程渊低头在她的额头啄了一下：“那也不可以生病。” 男朋友在这方面有点霸道，可她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她把手探下去，去解他的牛仔裤扣子，程渊笑着按住她的手：“我出去脱。” 顾黎跟在他身后出来，像个小尾巴似的，黏着他，等程渊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伸手摘助听器的时候，顾黎按住了他的手。 程渊看她：“怎么了？” 顾黎咬了咬下唇，迟疑了几秒，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她怕他误会，就解释：“想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程渊从她那低头抬眸的羞涩里懂了她的意思，他把手放下来，搂着她的腰，抱住她，声音有一点点的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顾黎抿着唇不说话，拿她的小粉拳不痛不痒地锤他。 浴室里的热气一点一点漫出来，雾气缭绕，水声在响，他带着助听器搂着她在浴室里。 当沐浴露的泡泡被冲洗干净，他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含住了她的唇。 花洒就这么掉在了地上，细密的水柱向上喷涌，他搂着她，隔着他的手臂，他把她半护着抵在了墙上。 她想要，他便给，别说是身体，就是命，他也愿意交到她手上。 程渊舍不得让她疼，可又止不住弄. 疼她，Q事上，是他在她面前唯一强势的时候。 身体放， Z后，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慵懒和餍.足，他眼角满是愉悦，他抱着她，唇凑过去吻她。 顾黎呢，眼睛都没力气睁，也不知道怎么就累成了这样，她闭着眼，在嘟囔：“我好饿。” 程渊笑着在她耳边，声音在挠她：“我也是。” 然后，程渊点了外卖，吃饱喝足，顾黎又爬回了床上，她窝在他怀里，她也不困，就只是有点乏有点懒，于是，一直到夜幕降临，一直到满世界亮起了霓虹，两人还窝在床上。 她靠着他的肩，看着电视里的综艺，在笑啊笑。 他就这么被她靠着，时不时地扭头看她的笑脸，也在笑啊笑。 谁会想到呢，他过去那么些年所有的笑容加起来，都没有和她在一起后，来得多。 《那颗樱桃糖》全文已经完结了，程渊用了他一贯的写作方式，在全文的结尾引用了北岛的一句话：人间本不该这么令我欣喜的，但是，你来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用了第一人称。 怀里的人是他二十年来，唯一的欣喜，他想，未来，大抵也不会有比她更能让他欣喜的了。 第55章 只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天气预报了好几天的雪还没有落下来，湿湿冷冷的空气里，凉风刮着校园里的香樟树, 树叶簌簌作响。 程渊今天没有课，他早上陪着顾黎来学校, 现在已经是下午，他在图书馆里呆了快一天。 《那颗樱桃糖》完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收藏量已经高达百万，创了他所有小说最高。大量书粉在评论区里问他实体书什么时候能上市。 没有办法，程渊就开了一个微博, 把关于小说的出版事宜都公布在了微博里。 微博从开通, 粉丝量就呈爆发式的上升，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 粉丝量就已经超了30万。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 《地狱阶梯》的影视版权合同也签了，在这个年末，他挣了他的人生第一桶金。 他很高兴, 不是因为挣了钱, 而是因为, 他可以用他挣的钱给她心爱的姑娘买她喜欢的顶层带露台的房子了。 程渊扭了扭因为坐得久而有点僵的腰,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顾黎就下课了。 一个小时前, 顾黎说想吃芒果味的果冻，于是, 程渊就收了电脑，准备去超市给她买，这样, 等她放学的时候就能让她吃到。 出了图书馆，没走多远，迎面走过来穿着正装的一男一女。 程渊低着头在看手机，一男一女像是认识他似的，直奔他走过来。 “你好，请问你是程渊吗？” 程渊抬头，在看见女人举到他面前的银色录音笔和旁边男人肩上扛着的摄像机时，他眉心皱起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眼神掠过两人，没有说话，可握着电脑包的手提拉绳的手指却下意识收紧。 女人举着录音笔，朝他走近一步：“你好，我们是早约新闻的记者，今天来是想采访一下六年前——” “六年前”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入程渊的太阳穴，他没有等对方说完就开口打断：“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他转身就走，带着逃避，带着慌张，没有去超市，他又回了图书馆里。 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图书馆里是最安全的。 一直到下课铃打响，程渊才从图书馆里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明明在他15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被记者采访的经历。 他把外套的帽子卡在头上，提着电脑包，快速往顾黎上课的教学楼去。 路上，他回了几次头，没有人跟着。他想，大概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吧。可他们今天没有采访到他，明天还会来吗？ 后天呢？ 大后天呢？ 难道以后他都要这么提心吊胆吗？ “程渊！” 程渊抬头，空洞的眼神在看到那个笑得满脸灿烂的女孩子后，这才凝了一丝光彩进去。 他强挤出一个笑来，盖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伸手接住向他跑来的女孩子。 顾黎搂住他，语气娇嗔：“你是不是写小说都把我忘到后脑勺啦？” 因为压着情绪，他音色有几分沉：“对不起，”他只是道歉，没有把记者的事情告诉她。 顾黎刚刚接到她妈王雪琴的电话，“明天不是周六了吗，我妈让我们晚上回去吃饭。” 程渊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周六，那就可以两天不用来学校了，他眼睛里亮了一下，牵着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牵着她的手跑起来，六七度的天，冷风刮在脸上，他们在学校里奔跑。 他想，如果他跑得快一点，那些人是不是就追不上他了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跟她一起跑起来的女孩子。 他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她还没有嫌弃他。 程渊突然停住脚，顾黎喘着粗气停下来：“怎、怎么啦？” 他垂着眼睫，把眼底的红遮住，他俯身抱住她，音色微紧：“顾黎，”他停顿了一下，鼻音跟着声音跑出来，细听的话能听出有几分惶恐，还有几分迫切：“明天是周六，我们去看房子好不好？” 顾黎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反常，高兴地在他怀里问：“真的吗？” 他下巴抵在她肩窝里“嗯”了一声：“让叔叔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顾黎撇嘴：“我们自己去不行吗？”她不想带两个大电灯泡，还特别会唠叨人的那种。 程渊很顺着她：“那我们就先自己去看，遇到你喜欢的，我们再带叔叔阿姨去，这样行吗？” 顾黎想了想，勉勉强强的：“那好吧。”话落，她就要从他怀里出来，可程渊抱着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还收紧了几分。 顾黎眉心微簇，他抱得她很紧，顾黎能感受到他飞快的心跳，是因为刚刚跑了一会儿的原因吗？ 可他心跳好快哦，比她的还快。 顾黎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心思却又很细腻。 她抚着他的背，问他：“下午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就一直呆在图书馆啊？” 程渊“嗯”了一声，吸了一下鼻子的声音让顾黎听见了 顾黎便没有再问，蓦地，她突然笑了一声：“有一部动画片叫海绵什么来着？” 她这么突然转移话题，程渊思维一时没有转换过来，但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点：“海绵宝宝？” 顾黎咯咯咯地笑着说：“不对。” 程渊松开她，眼神闪躲了一下，才问道：“那是什么？” 顾黎把心里的疑惑全部收起来，歪着脑袋看他。 程渊顿了三四秒的时间，突然，他嘴角弯了一下，他懂她刚刚问题里的意思了。 他单手扶着她的脸颊，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宝宝。” 顾黎也跟着笑了，她踮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再喊一声给姐姐听听？” 程渊刮了下她的鼻子，“不正经，我比你大！” 既然比她大，顾黎眉眼带着的几分宠溺，化成了一汪春水，荡漾着，她甜甜地喊了声：“哥哥？” 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扫去他心里所有的阴霾。 到了顾黎家楼下的时候，千呼万唤了几天的雪花终于若有似无、慢慢悠悠地飘了下来。 这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不疾不徐。 顾黎停住脚，仰起头，用手接住了一瓣雪花，她弯着嘴角，在笑：“欧巴，下雪了。” 喊了那声哥哥之后，她这一路，“哥哥、欧巴、欧巴、哥哥”的就不停转来换去。 程渊的那点低情绪早就被她哄得不见了踪影。 程渊抬手把她头发上的一半雪花给拂掉，顾黎鼻子一囊，捏着嗓子在喊：“啊，雪花那是喜欢我在亲我呢，”她哼了一声：“你赔我！” 程渊笑着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赔你了。” 他眼睛里很亮，顾黎知道他心情好了很多，她搂住他的腰，循循善诱：“程渊，”她不喊欧巴了，她表情带了几分认真：“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 程渊低头看着她仰着的漂亮的一张脸，回答：“女朋友。” 女朋友啊，顾黎不满意这个答案：“那以后呢？” 以后…… 他眼底闪过一丝浮影，顿了几秒，他说：“爱人。” 两个字，让顾黎眼角的弧度弯了，亮晶晶的瞳孔里光影缭缭，她说的很慢，几乎一字一顿的：“我会是你一辈子的爱人，”她抬起一只手，食指指尖把他眼底那颗最让她心疼的泪痣给盖住：“也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 她这样轻言轻语的安抚让程渊的眼里泛了潮，他喉咙哽了一下：“顾黎……” 他的过去让他心思细腻又敏感，他身上甚至还沾了一些女孩子才有的多愁善感。 她的出现让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可顾黎也知道，他的伤不会那么快被治愈，他一个人抱着让人窒息的过去，让血淋淋的伤口结了痂。 即便那块痂掉了，也会留下印子。 可是她不怕，她会代上天，将他所受的委屈和伤痛，都幻化成他最爱的樱桃糖，她会让他的余生全是甜。 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有不少的男孩子向顾黎示好，这件事，顾黎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除了他，她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她不确定他最近起伏不定的情绪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程渊，”她说的婉转：“我是不是很漂亮？” 程渊点头：“很漂亮。”漂亮的她，眼睛里只有他，他知道的。 顾黎“嗯～”了几秒，说：“最近有好多人追我。” 程渊没有说话，他知道最近有很多人追她，在食堂吃饭、去超市，甚至在图书馆，他都能捕捉到很多双偷瞄她的眼睛。 顾黎微微噘嘴：“就很烦。” 程渊微微挑眉：“烦？” “嗯，”她歪着脑袋：“以前很多人追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烦？” 程渊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被人追，为什么会烦？” 顾黎哼了一声：“听你这意思，你很享受被人追咯？” 程渊才不掉她挖的坑里呢，他一脸宠溺：“我不喜欢被动，我喜欢主动。” 啧啧，都能开完笑了，那就是彻底被她哄好咯。顾黎在心里沾沾自喜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眯着眼睛，是‘质问’：“那你追过几个呀？” 她明知故问呢。 程渊老实交代：“一个。” 嘁，说的好像他真的追过她似的，当初明明是她先‘追’着他跑的。 虽然，但是…… 后来的确是他追着去了她家，给她做了‘家教老师’。 顾黎故意拿眼尾睨他：“叫什么呀？” 看看，看看！ 这人被惯的！ 程渊突然抬头，看向漫天已经由细碎小雪变成的鹅毛大雪，他说：“她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她有一对漂亮的梨涡，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唇峰也很美，牙齿很白很齐，她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樱桃香，会做一手好糖，”他低头，看见了她满眼的湿润，他声音放轻：“她身材也很好，就连脚趾甲的形状都好看。” 一年前的秋天，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追在他身后自我介绍：“我叫顾黎，照顾的顾，巴黎的黎”。 那个时候，他世界灰暗。 后来，她来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目光清澈，在这漫天飞舞着雪花的世界，他眼里只倒映着她的脸。 他说：“她叫顾黎，照顾的顾，巴黎的黎。” 他说：“我们会结婚，她说，她会给我一个家。” 他说：“我们以后还会有一对孩子，她说，会是一儿一女。” 说到这里，他眼泪砸下来，他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总是让你花尽心思哄我。” 他知道，他所有的坏情绪，她都发现了，可她却什么都不问，不让他把坏心情再重复一遍，她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里藏着对他才有的细腻。 顾黎就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她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但泪流满面。 第56章 想 因为天气预报有大雪, 顾茂让店员们提前下班后也就关了店门回来了。 进了家门的顾黎和程渊，两人眼睛都红红的。 顾黎正在餐桌前摆碗筷，两人换鞋的功夫, 就被他看出了端倪，他心想着该不会吵架了吧, 刚要开口，就见自家闺女缠着男朋友的胳膊：“我想吃西瓜了。” 大冬天的，想吃西瓜，又凉又贵，作死。 程渊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什么, 顾茂听不见, 就见自家闺女晃着男朋友的胳膊：“还有一个星期呢。” 然后，那个没原则的男朋友就妥协了：“那明天给你买。” 顾茂眼神又落到他那个不羞不臊的闺女脸上, “好呀～” 顾茂在心里呵呵, 这可幸亏在娘家，这要是在公婆那里，让小心眼的婆婆听见, 估计那嘴要撇到二十多米的深井下去了。 哎呀, 没有婆婆挺好。 上上个月关于阳台内裤的那件事, 让顾茂将近有大半个月都没给程渊好脸色。 后来一段时间, 程渊去的就少了，顾茂没少在王雪琴面前念叨他小心眼。不知真相的王雪琴不知给了自己老公多少白眼。 直到上个月末的一个周六, 顾茂一大早去店里，撞见了站在楼下不上去的程渊。 顾茂当时朝他哼了一声。 程渊回了他一个超级无辜的眼神。 顾茂的心就软了, 真是…… 那张光是眨眨眼就让人心疼的脸，怎么就长到一个男人身上去了呢！ 顾茂咳咳，语气好僵硬：“怎么不上去？” 程渊实话实说：“怕您见到我生气。”他把‘您’带上了, 这距离立马就拉开了。 顾茂不喜欢听见那个字，“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的程渊又是一张无辜脸，顾茂当即差点举手投降。 得得得。 程渊觉得吧，想让这事过去，要么就是他下保证，要么就是他这个老丈人自己想开。 要想等这个老丈人自己想开，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他就下保证好了，尽管他不去保证也会做到：“叔叔，我和顾黎约好了，等明年她生日，我们就结婚。” 顾茂直接呆掉。 程渊忽略掉他的怔楞住的脸：“我们准备旅行结婚。”他想了想：“在这之前，我会先把房子买好装修好。” 那个时候，程渊那本《地狱阶梯》的影视版权合同的草拟合同刚下来，正式合同还没有签订。 程渊继续说他的：“我以后会把顾黎照顾的很好，不会让她吃苦，她毕业了想上班就上班，想开糖果店就开糖果店，如果她什么都不想干，就在家，我会给她做一日三餐，会像你们宠她一样宠她。” 顾茂：“……” 程渊看着顾茂那张没有半点反应的脸，他迟疑两秒，还是喊了声：“叔叔，”他问：“你在听吗？” 顾茂在听，只是有一个问题在满脑子盘旋：“你说你们旅行结婚？” 程渊点头。 他和顾黎说好了，他们要去看海，要一起看日出日落。他还答应了顾黎要带她去吃湖南小龙虾和臭豆腐；要带她去北京尝尝豆汁有多‘惊艳’，还要尝尝他们楼下卖的爆肚和北京的爆肚相差多少个十万八千里；他还要带她去北戴河的鸽子窝公园，看数以万计的珍稀候鸟觅食、停留。 他们都约好了。 顾茂冷哼一声：“不摆酒？”他闺女结婚不摆酒，可那帮狐朋狗友的孩子结婚可巴不得往死里了摆。 程渊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 “你们先把酒给我摆了，让我那些份子钱都回来再给我出去浪！” 程渊大脑停滞了三四五六秒，然后一个大步跨到顾茂跟前，他很激动：“叔叔！” 顾茂被他那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个激灵，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干、干嘛？” 程渊恨不得抱住他：“你这是答应了吗？” 臭小子！ 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他都在他家洗内裤了！ 顾茂把脸一偏，一脸傲娇：“彩礼先给我准备好！”不能白便宜了这小子，他闺女那么俊！ 程渊也不问多少钱，就满口答应：“好！” 顾茂睨他一眼：“１９９９年的一块钱纸票，我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张！” 程渊不由得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顾茂哼哼：“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得做，再难也要登天！ 程渊保证：“能做到！” 这还差不多，顾茂朝上面努努嘴：“上去吧！” 得到了批准，程渊笑着问顾茂：“叔叔，你吃了吗？”那个‘您’没了。 顾茂没吃，因为王雪琴在睡懒觉，他扭头：“干嘛，要请我吃早饭啊？” 程渊重重地点头：“我请你去吃猪肝拌川！” 诶！ 顾茂好这口：“走！” 当程渊请完老丈人回顾黎家的时候，顾黎还没起。 程渊站在门口就听见了他未来丈母娘的唠叨声：“还不起来，这都八点半了！你说你以后结婚了，就准备这样过日子的？等以后有了孩子——” 门口，程渊垂着头在笑。 他好喜欢顾黎妈妈的唠叨声，也好喜欢顾黎爸爸拿眼尾睨他的小眼神。 很有家庭的气息。 顾黎睁开眼的时候都快十点了，程渊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她，顾黎已经睡到了床沿。 顾黎刚睡醒的时候，声音超级奶：“诶？你什么时候来嗒？” 程渊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了眼半掩的房门，走过去给关上，然后，他没坐回椅子上，蹲在床边的地上，看着这一个多小时里，这个在床上不停翻翻滚滚的女孩子。 就很可爱，可爱得很要命。 他把她的手给攥手里，满脸笑意：“叔叔答应了。” 顾黎刚睡醒，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她脑子比较懵的时候不会去思考：“答应什么了？” 程渊又看了眼门的方向，然后伸头在她的鼻尖亲了一下，唇回来的时候又觉得不够，就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啄完，他又看了眼房间的门，然后．．．．．． 他唇压下去，舌尖刚探到顾黎的唇缝，顾黎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没刷牙呢！” 程渊不管，他现在好想亲她，他刚刚趁她睡着的时候就偷亲了她好多次。 程渊把她的手给拿下来，有几分命令：“不许动。” 顾黎乖乖不动了，真的是不动，以至于程渊的舌尖都撬不开她的牙齿，他唇贴着她的唇：“叔叔答应我们结婚的事了。” 顾黎眼睛一睁，牙齿松开：“真——” 程渊的舌瞬间钻了进去。 顾黎愣了短暂的两秒，就拿她的小粉拳推他，推不开，她就挠他，这一招，很管用，程渊立即笑得咯咯咯地放开了她。 * 外头的雪还在下，树梢上花白一片。 吃完饭，顾茂站在阳台上，在看雪，看着看着突然提了一嘴：“程渊啊。”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渊扭头：“叔叔。” 也不知顾茂是有心还是无意：“雪越下越大了，你晚上还回去吗？” 程渊看着顾茂的背影在发愣，他在想，这是试探还是什么？ 顾黎嘴里嚼杏蒲的动作也停下，她看了一眼程渊又看了一眼她爸。 太过明显的送命题，程渊为了保命，站了起来：“回去，我现在就回去。”回去应该总没错的。 顾茂扭头了：“下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程渊眨了眨眼，默了半晌，试探着问：“那、那我是不、不回去吗？” 顾茂呵呵：“不回去，你睡哪？” 程渊：“……” 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 就很挠头，所以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顾茂背着双手进来，他看了一眼站着的程渊，又看了一眼坐着的顾黎。 客厅里除了电视里的人在动，三个人都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默了半晌，顾茂开口了：“晚上你跟我睡，顾黎跟她妈睡。” 话音一落，王雪琴从厨房里出来了。 三个人的眼神一起落到王雪琴的脸上。 王雪琴站在原地，眼神从盯着她看的三人脸上掠过，她怔了一下：“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哦，”顾茂朝阳台上努了个嘴：“外面雪下得太大了，我让程渊晚上就别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晚上，你去顾黎那床上睡。” 顾黎终于有反应了，她皱着眉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跟我妈睡！” 顾茂眼睛一睁，“不跟你妈睡跟——” 王雪琴打断顾茂，朝顾黎嘁声道：“说的好像我愿意跟你睡似的！” 母女俩互相嫌弃。 顾茂：“……” 程渊杵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说：“我、我还是回去吧。” 王雪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阳台外一眼，反问道：“雪下得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这话问的跟刚刚顾茂问的一模一样。 不过，王雪琴下面的一句话倒是跟顾茂不一样了—— “你晚上就在顾黎那屋里睡，”她转身往顾黎房间里去：“我再去拿一床被出来。” 顾茂：“……” 再拿一床被出来？ 多此一举，不是吗？ 顾茂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他一边笑，一边背着手回自己房间了，丢下一句：“缺.心.眼.子.啊！” 第57章 牵 于是, 顾黎那张一米五的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两床被，一床被跟着一个枕头, 两床被中间隔着大概十厘米的距离。 床尾还放着顾茂的一套睡衣，顾黎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 程渊收到了顾茂的一条短信。 叔叔：『上次你落在阳台的那什么在顾黎的衣柜抽屉里。』 程渊抿着唇把那短信在心里读了好几遍，然后才在顾黎衣柜那三层抽屉的最下一层的最里面找到了那条黑色的皱巴巴的内裤。 九点不到，客厅里就静悄悄的了。 程渊和顾黎板板正正地躺在各自的被子里，但那两只小手啊，却露在了两条被子中间的空档里。 顾黎在拿指尖挠他的掌心。 程渊头都不敢偏一下, 就只盯着天花板。 顾黎挠一下, 偷笑一下，偷笑了十几下之后, 房间门突然被拧开, 是一点前奏都没有的被拧开。 程渊和顾黎那偷偷摸摸拉着的一双手顿时各自缩回了自己的领地。 王雪琴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床上规规矩矩的两个人一眼，拿“哦, 我来帮你们关灯”这样三岁小孩都骗不过的理由作掩饰。 顾黎房间的灯是双控。 这是打着关灯的借口来视察情况呢！ 可王雪琴说是来关灯, 转身出去的时候却没关灯。 顾黎在心里嘁了一声。 等王雪琴一走, 顾黎直接把手伸到程渊的被子里了。 程渊按住了她在作乱的那只手, 声音很低，但是是命令的口吻：“闭眼, 睡觉。” 顾黎怎么可能听他话。 她往他那边挪，一直挪一直挪, 一直把程渊给挤到了床沿。 顾黎哼哼：“你再往那边去一下试试！” 程渊：“……” 顾黎挪回到床中央，看着天花板，也是下命令的口吻：“过来！” 程渊也就迟疑了一秒吧, 乖乖过去了。 顾黎余光瞄了他一眼，不满意，“来我这被子里！” 程渊扭头，顿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万一阿姨再进来……” 门在这个时候，再次被拧开。 是顾茂。 顾黎一股气直冲脑门，她突地一下坐起身，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干嘛呀，都干嘛呀！你们当是酒店查房呐！” 僵在门口的顾茂就很无辜，真不是他自己要来的，是他老婆把他撵来的。 顾黎刷的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气冲冲地跑到门口，把顾茂给推了出去，然后把门啪的一声给关上了，接着，顾茂听见了门反锁的声音。 王雪琴站在门边，满脸的疑惑地问被赶出来的老公：“怎么还生气了？” 顾茂哼哼：“多此一举！” 王雪琴眨眨眼，自言自语：“多此一举吗？”不会啊，哪里多此一举了呀？ 因为门被反锁了，顾黎的胆子就大了，她带着气性，钻进了程渊的被子里，还压在上面。 程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睫一直在眨。 顾黎看着他那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突然就笑了，她眼睛弯弯的，“刺不刺激！” 程渊：“……” 是真的刺激，刺激到心脏在砰砰乱跳。 顾黎低头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那是顾茂的，灰蓝格子的睡衣，她皱着眉头：“什么呀，给脱了！” 程渊不动，压低声音拒绝：“不行。” 顾黎哼哼，一脸的匪气：“你不脱，我就来强的了！”说着她就要动手。 程渊立马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后天，”他服了一点点的软：“后天晚上行不行？” 此情此景，活像被迫交公粮，但是身体不容许，但是又很无奈的，在央求。 其实顾黎也就是逗逗他，说真的，她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 不过，她不下去，还在上面，她把脸贴他心口：“那我睡了。” 她是真的说睡就睡了，程渊呢，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也不知看了多久，反正是把眼皮看硬了，才缓缓闭上了眼。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一睁开眼，满世界的银装素裹。 吃早饭的空档，程渊把今天要带顾黎去看房子的事说了，王雪琴一听，立马放下碗：“那我去换衣服！” 顾黎反应慢半拍地一把拉住她：“妈，妈，”她笑得很假：“今天外面的雪那么厚，你就别去了。” 那怎么行，王雪琴梗着脖子：“你们两个孩子去看房子，人家不把你们骗得团团转才怪呢！” 顾黎嘿嘿笑：“我们就是先去打个头阵，就是先去看看，光看不买的。” 顾茂觉得，自己老婆就是瞎激动，他就很有理智：“你们先去看，看到了喜欢的问问价格，到时候我们也出一点。” 程渊一听，头立马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有钱！”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少钱呢。 顾茂笑：“你有多少钱？”买房子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渊当然没闹着玩：“差不多够一次性付清的。” 还真当自己是千万富翁了？ 顾茂放下手里的筷子：“听你这意思，不贷款？” 程渊摇头：“不贷款。” 顾茂：“……” 乖乖，口气是真不小。 顾茂太想知道了，就追问了句：“写小说这么挣钱的吗？” 程渊摇头：“不挣钱。” 那刚刚还说要一次性付清，现在又说不挣钱了，不厚道了。 顾黎在旁边搭腔：“他那是签约了影视，那本《地狱阶梯》以后要拍成电影的。” 顾茂一下子站起来：“拍电影？” 这么牛的吗？ 乖乖！！ 王雪琴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们这去看房子，准备看多大的？” 她那点小心思啊，顾黎摸得透透的，她当即抢答了：“资金有限，资金有限，不会超过120。” 王雪琴在心里骂了她一句，然后把顾茂叫回房间了。 程渊看了眼那关上的房间，他拉了拉顾黎的袖子：“我想买大一点的。”最少也得四室一厅的。 顾黎拿眼尾睨他：“你钱多是不是？” 他钱也不是很多，但程渊有一笔钱从来没动过，那是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母亲的买的商业保险理赔的钱。 他现在手里的钱也就只够买一百平多一点的，如果把母亲的那笔钱拿出来，差不多就能买大一点的了。 房间里，王雪琴悄咪咪的：“上次到期的那笔理财呢？” 顾茂朝衣柜上面努努嘴：“你不是给收那顶子上面了吗？” 王雪琴啧了一声：“你看我这记性！”她去把梳妆台旁的椅子搬过来，使唤顾茂：“你去给拿下去。” 顾茂踩着椅子把那张卡给摸了出来，递给了她：“这里也就60万，也就只够买一个小卧室的。” 王雪琴嘿嘿笑：“你那不还有两张卡吗！” 顾茂嘴角抽了抽：“门面房不买了？” 王雪琴剜了他一眼：“买什么门面房，先把孩子的住房给解决了再说！”说着，她捣了下顾茂的胳膊：“把那两张卡给我！” 顾茂就很无奈，当初哭着喊着说要买门面房的是她，现在脖子一抹说不买就不买的也是她。 顾茂去把用透明胶布沾在床头柜抽屉里面上方的两张卡给撕了下来。 王雪琴拿着那三张卡出去了，她把卡放在程渊面前的餐桌上，很郑重：“这里呢，有220万——” 程渊都不等她说完，就把卡给推了过去：“我不要，我有钱。”又是这一句。 顾黎都捂着嘴偷笑了，他能不能换个说法？ “你这孩子，”王雪琴又把卡给推过去：“你赶紧给收了！” 程渊觉得再呆下去，那卡不知道得推到什么时候，他干脆站起来：“阿姨，我、我和顾黎先去看看，等、等回来再说。”说着，他朝顾黎挤了挤眼睛。 顾黎立马会意，弯腰穿鞋。 餐桌靠近大门，程渊趿拉上他的运动鞋就拉着顾黎出了门，王雪琴拿着卡，站门口：“那你俩就先去看看，看到喜欢的也别让人看出来，听见没有？” 顾黎喊了声“知道了”就跟着程渊钻进了电梯。 到了楼下，顾黎问程渊：“你钱够不够呀，要是不够，就把那卡里的钱用上呗。” 程渊没打算把他母亲的那份商险的事告诉顾黎，就说：“真的够！” 马路上的雪已经被轻扫的差不多了，但是路两旁的行道树上还是有不少的枝条都被雪压弯了腰，风刮雪落，顾黎伸手揉了绿篱上的一团雪，砸到了程渊的手臂上，得了便宜，她咯咯咯地笑。 程渊才不会拿雪砸她，他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拢在臂弯里，笑吟吟地问：“还敢不敢了？” 顾黎笑得梨涡深深：“不敢了不敢了。” 结果程渊手一松，顾黎就又揉了一团雪砸到了他身上，砸完她就跑。 她在前面跑，程渊就在后面追，结果，乐极生了悲，顾黎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结了冰的地上。 程渊跑过来，把她拉起来，帮着揉她的小屁股，问她疼不疼？ 当然疼啦。 顾黎疼得龇牙咧嘴的。 程渊就蹲地上把她背了起来。 离顾黎家不远，就有一处楼盘，在这之前，程渊就来过一次了，不过那次是他自己来的，趁着顾黎上课他没课的间隙。 小区的名字起得大气有诗意，叫『望山水』。 程渊把顾黎放下来，背着她走了将近两里地，他脸颊都热红了。 售楼部建得很气派，因为下雪，门口铺了长长的一条红地毯，两个女接待把两人领进去。 小区一期已经建好，是现房，二期是楼盘，刚建到第六层。 程渊指着大厅里的楼盘模型9号楼，对顾黎说：“24层顶楼就是你说的带露台那种。” 顾黎弯腰仔细地看了看房型，其实她也不太懂什么样叫好的户型，就数了数，数完，她“啊？”了一声：“五室的啊！” 程渊就想买五室的，到时，他和顾黎一间，孩子两间，顾爸顾妈一间，还有一间做客房。 程渊看着她那拧巴的小脸，问：“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有露台，而且客厅也够大，可是她不想和老爸老妈住一块，她想有他们自己的空间。 顾黎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买个三室的就行啦。” 可对于房子，程渊是觉得一步到位挺好的，这样以后就不用嫌房子小换房子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区就只有9号楼和16号楼的顶层带露台，而且是面积全送。 程渊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顾黎想着看看就看看吧，万一看了之后不满意就更好了，就有借口买小一点的了。 结果，看完了房子，顾黎更恹了，因为房子真的满意到她心坎里去了。 那么大的露台，可以种花，可以养狗，还可以养小黎…… 而且那个售楼小姐姐说面积是全送的！ 不要钱诶！ 好喜欢，好心动。 可是不想跟爸妈住，就好纠结。 顾黎忍痛借着‘再去别家看看’拉着程渊出了售楼部。 程渊又带着她去了另一个楼盘，不过小区的名字就一般般了，叫『馥宁家园』。 这个小区也有顶层带露台的，不过面积就小了很多，只有上一家的一半大，还不是全送，是买一半送一半。 不喜欢，虽然面积128平方还凑合，可是不喜欢。 最重要的一点，学区不如望山水的好，这可是王雪琴千叮万嘱的一点。 两人逛到了下午四点，一共逛了五家楼盘，大概是因为第一家最得顾黎心，以至于后面的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怎么买房子也跟买衣服似的呢！ 原本程渊也没想急着买，可早上王雪琴给他钱的那件事一出，他就想在今天把房子的事给定下来。 程渊带着她又回了『望山水』的售楼部门口，他知道顾黎是喜欢的，但他却不知道顾黎犹豫着的原因。 不知道就问咯。 结果顾黎说不想跟父母住的时候，程渊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他缺了很多年的亲情，所以他不太能理解顾黎的心理。 “为什么不想跟叔叔阿姨住啊？” 顾黎扁嘴：“连睡个懒觉都要管，几点出门几点回去都要问，你喜欢啊？”最重要的是，父母在，她都撒不开架子…… 要是被听见了，多难为情！ 再加上昨晚程渊僵硬得跟个木头人似的，那以后真住一起了，可怎么是好！ 程渊见她嘴巴噘的老高，就试着哄：“要不，先买下来，等以后你想跟叔叔阿姨住了再把他们接过来，行不行？” 顾黎不说话。 眼下，房子满不满意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顾黎不想跟父母住，所以这与买多大的房子没什么必要的联系。 程渊继续说服她：“如果我们今天买个三室一厅的，等叔叔阿姨将来老了，腿脚不方便了，我们再把他们接一块儿住，他们住哪儿啊？”他晃着她的手：“让他们住客厅吗？” 顾黎抬头看他。 程渊笑：“就只能我和你住客厅啊。” 顾黎眉头皱起来。 程渊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是央求的口气：“而且我也想有一个书房。” 望山水的那个顶层五室一厅的房子就有一个很大的书房。 顾黎败下阵来：“那好吧。” 当程渊把认购书放在顾黎家客厅的茶几上时，王雪琴先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一声河东狮：“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程渊：“……” 顾黎：“……” 王雪琴气得嘴角抽抽：“哪有买房子，父母不跟着的！啊？” 两人端坐在沙发里，不吭声。 程渊是认真听训，顾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将近十分钟的训斥结束，王雪琴这才拿起那认购书认真看了起来。 “五室一厅？”她嘴巴张了张：“这、这么大？” 两个孩子还是不说话。 又是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过去，等王雪琴认真的一字不差地把那认购书读完，她看向程渊：“你钱够？” 她心情已经平复不少，毕竟一手房，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而且这个楼盘的开发商也是国企。 那也就不会被骗之类的了。 程渊点头：“够。”目前只付了一部分的定金，一周后才会交全款。 王雪琴盯着他看了几秒，起身回房了，没两分钟，她出来，又把卡放在了程渊的面前，不过不是三张了，是一张：“用这钱装修。” 程渊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收就别想把顾黎带走！” 程渊当即闭嘴了。 所以说，这一家，真想治他，一治一个准。 顾黎就是那躺枪的，不是躺枪也是个箭靶子。 没办法，谁让她是程渊的底线呢！ 第58章 你 雪后的风里裹着森森冷意, 却也携来阵阵梅香。 银装素裹的世界还没来得及消失，零星的雪花又稀稀疏疏地飘了下来。 程渊把顾黎送到寝室楼下，因为来得早, 进出寝室楼的人还不多，他在顾黎颊上亲了一下, 低声说了句：“快进去吧。” 他的羞有时候来得奇奇怪怪，比如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脸颊吻，就能让他的眼角晕出一层淡淡的粉红。 顾黎嘻嘻笑，在逗他：“呀, 脸红了呢, 脸红了呢。” 他漂亮的眸子里映出了她古灵精怪的一张脸，他不经逗, 一句话把他的脸说的更红了, 他故作严肃：“再笑我，我要生气了。” 他可从来没对顾黎生过气。 哪里舍得。 顾黎不逗他了，伸手揉了揉他冰冰凉凉的脸：“你快回去吧, 中午就别来带我去吃饭了, 等下午三点你再来接我, 我妈让我们晚上回去吃饺子！” 程渊笑着点头, 咕哝一句：“知道了知道了。”看似不耐烦的重叠词，从他嘴里说出来, 却总是带了几分宠溺在里面。 他站在门口，目送顾黎进去后, 才转身。 零星的雪花越来越小，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声“程渊同学”—— 程渊停下脚, 漂亮的眉骨沾了一瓣碎小的雪花，他转身，又是上次那两个记者，他眉心皱起，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让他略显烦躁。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逃避，他走到女记者跟前，“不要想着采访我，我不会接受你们的任何采访。”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语气强硬，也是第一次眼神里带着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没有了过去那些年逆来顺受的软弱。 女记者笑脸相迎：“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 他眼神冷漠，比这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冰，他打断对方未说完的话：“网上新闻里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知道的不会比你们多！” 旁边陆陆续续有同学从他身边经过，眼神带着疑问和探究落在他身上，所幸都没有驻足。 女记者略收了嘴角的笑意，话里意味不明：“可你这样遮掩，让人不得不多想。” 遮掩？ 多想？ 他笑了笑，泼了墨般的瞳孔看人的眼神依旧纯粹干净，但比过去坚韧了。 他冷冷丢下一句：“随你们怎么想！”说完，他转身，抬眼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三米远处的樊杨。 樊杨嘴角有轻蔑的笑，他两手轻轻拍打在鼓掌，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所以，时隔那么久，突然有记者要采访他，不是巧合，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程渊面无表情地走近他，和他隔着半米的距离，他停住脚，问得直接：“你的目的是什么？” 樊杨轻蔑地抬着下巴，挑了挑眉，眼神放肆，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程渊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是细听的话能听见他声音在抖：“喜欢顾黎？” 樊杨撇了撇嘴角，他不说喜不喜欢，只说了句：“是挺漂亮的。” 可是这个世界从不缺漂亮的女人，但仗着漂亮不识抬举就让人忍不住想破坏一番了。 程渊眉间阴翳浓重，他声音发沉：“顾黎不会喜欢你的。” 樊杨眉棱一扬：“那又怎么样？” 他也知道自己追顾黎无望，既然他得不到，那就让他们这对拆不散的小情侣一块儿，成为众矢之的好了。 樊杨的反应让程渊簇了眉头。 他性子单纯，即便在黑暗的世界里生活了那么久，也依旧一颗心赤诚，可樊杨不一样，他性子阴沉，手段也多。 樊杨双手插袋朝他走近了一步，他眼里噙着笑，戏谑：“听说你们在上大学之前就在一起了。” 程渊不去深想他话里的意思：“你知道就好。” 樊杨不确定顾黎知不知道他的那些事，就语气试探：“知道你的那些破事还不嫌弃你啊？” ‘破事’那两个字，他咬音很重。 可程渊却眼神淡了几分，“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樊杨笑了笑：“听说顾黎申请入党了？”他开始一点一点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程渊并不知道顾黎申请入党的事情，但是从来，她想要的东西，程渊都恨不得捧到她面前来。 樊杨用调侃又嘲弄的语气：“也不知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会不会有影响……” 话落，他向程渊身后的两个记者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程渊说：“把这个采访做了，我就不给她使绊子。” 下一秒，他眼神阴了：“不然……”他话说一半。 可程渊不傻，若是这个采访做了，他黑暗的日子就真的开始了。 到时候，不仅他会成为全校学生议论和耻笑的对象，顾黎也会跟着他成为笑话。所以，他的目的是想让他和顾黎一起成为众矢之的。 尽管他不怕坠入深渊，可他不能让顾黎跟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但是…… 樊杨见他沉默，还以为他答应了，他语气带着一股子的势在必得和嗤笑：“不错，比你那女朋友识抬举多了。” 寒冬腊月的天，没有日头，凉风刮着，入目一片萧瑟。 程渊敛着眉眼，面上出奇的冷静，只是眼底除了寒霜，他什么反应也没给他，就迈开步子走了。 樊杨被他的反应完全搞蒙了，他高傲的自尊心哪里容得下程渊这么无视他，他带着恼怒一个转身，大步追上去，按住了程渊的肩膀，跟着骂道：“你他妈——” 谁想，一直压着情绪的程渊转身，反手一拳打在了樊杨的脸上。 樊杨一个始料不及，踉跄地退了两步。 就这样，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直到门口的保安听见了动静，慌忙跑过来把两人拉开。 樊杨嘴角有血，他啐了一口血水到地上，手指程渊：“你他妈给我等着，不搞臭你，我就不姓樊！” 程渊呢，眉骨也破了，他淡淡地收回眼神，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顾黎第一节 课下课收到了程渊发来的短信。 她现在已经把程渊的备注由『可可爱爱小男友』改成了『宝宝』。 宝宝：『宝宝，我临时回老家一趟，下午放学，阿姨会去接你。』 程渊在这个短信之前给王雪琴打了个短信，说学校门口这两天有点乱，让她下午去接一下顾黎，其实，他是怕樊杨会找顾黎的麻烦。 顾黎看完短信立即给程渊打了电话过去，程渊刚到高铁站。 电话一接通，顾黎张口就问：“你怎么突然就回老家了，早上也没听你说啊！” 程渊在她面前不想撒谎，就说：“这不马上冬至了吗，我就想着趁今天没课，回来给我爸妈烧个纸。”他倒也没撒谎，每年冬至前，他的确会回一趟老家墓地。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他是打算带着顾黎一起回去的。 程渊站在地铁站的玻璃门前，看着自己眉骨上的红肿，要是被她看见了，肯定会问的，他不想她担心，所以就借着烧纸这个理由先避她两天。 顾黎低低地“哦”了一声：“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程渊“嗯”了一声：“那我先挂咯？” 顾黎又“哦”了一声。 程渊知道她不开心了，就没立即挂上：“宝宝，你亲一下我。” 顾黎心情不好，就没亲。 “宝宝……” 他一声接一声的宝宝，把顾黎的心给喊化了，她松开嘟着的嘴巴，对着话筒“啵”了一声。 程渊也亲了她一下：“我很快就回去了，等回去给你买我们这边很好吃的糖炒栗子好不好？” 顾黎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就想能见到他：“那你早点回来。” “好，那我挂咯？”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先挂，一直到顾黎挂了以后，他才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 他看着手机屏保顾黎的照片，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程渊的老家到杭市，高铁不能直达，还要再坐一个半小时的大巴才能到他生活过的县城。 程渊住的那个房子在他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拆迁了，当时他没要房子，政府按照市场价折成了赔偿金，小县城的房价不高，按照1:1.2的比例，那个前三间后三间的房子，折成钱也就70多万。 那笔钱，他是想用来装修的，不过现在，王雪琴非要出钱装修，他就想着等以后，顾黎想开糖果店的话，他就用那笔钱给她开店。 墓地在县城的东二环附近，程渊买了两提纸、一袋金银元宝还有两蓝鲜花就去了墓地。 他蹲在父母合葬的墓碑前，一张接着一张的草纸遇火燃烧。 今天天气还不错，干冷，没有风，淡淡的黄色烟雾久久未散。 他看着地上燃着的草纸，声音很缓也很轻，每说一句，他就稍作停顿一下。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叫顾黎。” “她知道我所有的事。” “但她还是喜欢我。” “她的父母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做好吃的。” “我在另一个城市买了一个房子。” “房子很大，很漂亮，有她喜欢的露台。”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把袋子里的金银元宝倒在了火堆里。 片刻后，他才继续开口。 “今天我很自私，有人拿她的前途来要挟我，让我做采访。” “我没有答应。” 刺眼的烟雾熏红了他的眼睛，他难过得很明显。 “我的未来不能没有她。”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如果错过，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第59章 的 入夜, 起了风，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地响。 床头, 一盏吊式床头灯发出杏色的光，床上的人蜷身睡着, 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额头沁了密密一层薄汗。 突然，一道闪电，床上的人骤然睁眼。 还没睡着的顾黎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立着的那个黄色闹钟，一点了。 晚上王雪琴包了饺子, 她一个人吃了22个, 本来想着回寝室住的，可实在太撑了, 她吃完就托着肚子躺上了床。 顾黎抱着她的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和程渊睡习惯了，猛然间一个人，竟然还失眠了。 想到她那个突然跑回老家的男朋友整晚都没有给她发信息和打电话, 顾黎噘起了嘴。 而此时的程渊正坐在床上, 他双臂环膝, 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 刚刚,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 他走在一条幽静的深巷里，巷子里没有光, 阴森又僻静，他一直走啊走啊，可巷子深的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突然，一束光打下来，他抬头，看见了深绛色的夜空里出现了顾黎的脸，她给他照亮了前方的路，他刚想喊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束光突然又消失了。 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程渊坐到了凌晨两点，内心的惶惶不安让他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不知多少次。 两点24分的时候，程渊终于没忍住，给顾黎打了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程渊眉头簇着的褶皱更深了。 约莫十几秒后，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程渊点开一看，是顾黎的短信。 宝宝：『这么晚了，你在和谁打电话！！！！！！！！！手里拿着皮鞭扎着羊角辫女孩在愤怒的GIF』 程渊所有的坏情绪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赶紧又拨了回去。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心心念念的女孩子质问的声音，可是他好喜欢啊—— “几点了你还不睡！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你在老家是不是偷偷藏人了！” 程渊抿着唇弯着嘴角，等她质问完，他才开口：“顾黎，”他声音脆脆的：“我爱你。” 电话那头，顾黎懵了一下，然后听见电话那头又传来—— “顾黎，你会永远都在我身边吗？” 男朋友这突然一走，也不过十几个小时，怎么、怎么就变得黏人了呢？ 顾黎一颗心被他黏软了，也不假惺惺地生气了：“我当然会用在你身边了！傻瓜！”这种‘白痴’问题都问得出来，不是傻瓜是什么？ 可程渊还在问，“会永远都在吗？”他这样追着问，像是试图从她的回答里找到一丝丝的心里慰藉来抚平心里的不踏实感。 顾黎收起嬉皮笑脸：“程渊，”她说：“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 程渊说了声好后，又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他去卫生间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眉骨，有点发青了，不过颜色不深。为了保险起见，程渊就没开天花板的吊灯，他半躺回床上，侧卧着，把那青色的眉骨隐在了阴暗面。 视频里，顾黎头发有些乱地靠着床背，她也就只开了床头灯，不过她把颜色从暖橘调成了白光。 她问：“看得清我吗？” 程渊看着她的脸，笑着：“看得清。”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没错。 顾黎问他：“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睡啊?” 他说：“做了个梦。” 顾黎就问了：“是关于我的吗？”她嘿嘿笑：“我是不是去你梦里偷亲你了呀。” 他说了梦里的前半段：“你像一个仙女出现在了天上。”但是仙女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以至于他才会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会永远都在我身边吗’…… 顾黎看着视频里他的脸，想到刚刚镜头一晃的时候，她看见有两张床，她问：“你是在家吗？” “不是，”他说：“我在宾馆里。” 程渊老家的事情，他跟顾黎提及的很少。 顾黎微微蹙眉：“怎么住宾馆了，没回家吗？” 他停顿了一下，说：“房子拆了，没有地方住，就住了宾馆。” 本来就心疼他的顾黎一听说他在老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心疼了：“明天，”哦，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纠正：“今天能回来吗？” 今天回去的话，正是眉骨最青的时候…… 程渊看着视频里，那张满是期待的脸：“能，”他把脸偏了偏，指着眉骨的位置：“你看。” 顾黎凑近镜头看了看：“怎么回事？” 他撒谎：“昨天一不小心撞到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撒谎，真正意义上的撒谎。 顾黎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略带埋怨的语气像是奶猫的爪子。 程渊笑了笑：“不疼，”他怕她不信，又加重了语气：“真的，一点都不疼。” 顾黎声音温温柔柔的：“那等你回来，我给你吹吹。” 他笑着说好，然后问她：“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顾黎扁嘴了：“你不在，我睡不着。”所以，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可恰恰她这种依赖这种需要让程渊产生特别踏实的安全感。 他没之前那么惶惶不安了：“上午有课吗？” 顾黎点头：“有。” “那快睡吧，不然上课的时候要打瞌睡了。” 可是顾黎不想挂断：“那你呢？” 程渊把身体往下趟：“我看着你睡。” 顾黎立马也往下躺，她冬天的时候特别喜欢蒙头睡，这会儿，她把她的整个脑袋全露出来：“那你等我睡着再挂哦。” 程渊就这么看着她睡着，看到天边泛起了白肚皮，一直到顾黎手机的电耗完。 视频就这么自己挂断了。 程渊看着显示视频通话时间的界面，隐隐发呆了片刻，才缓缓说了句：“宝宝早安。” 等顾黎九点多到了学校才知道，学校的贴吧里铺天盖地全是程渊的‘黑料’。 一条条刺目的标题看得人心脏发紧—— 【让我们来重新回顾一下变态杀人犯儿子的光辉历史】 【当你身边有这样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还能踏实上课吗？】 【给无辜家庭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如今却活得逍遥自在】 【这种人学哲学简直就是对哲学的侮辱】 每一个标题都没有提及程渊的名字，可每一个标题下都附带着他的背影照，有几张连顾黎都进了镜头。 顾黎看到这些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干的？ 刘萌萌掩嘴小声道：“我昨晚在寝室，听郭雨说你男朋友和樊杨打架了！” 顾黎眼睛一睁，惊诧地看向刘萌萌：“昨天？昨天什么时候？” 刘萌萌不是很确定：“好像是上午，”她往周围瞄了瞄：“郭雨说他俩脸上都挂了彩。” 顾黎不由得想起视频里，程渊眉骨上的乌青，他还说是撞到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打架？ 最近一段时间，那个樊杨已经不来找她了，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顾黎问刘萌萌：“你知道原因吗？” 刘萌萌听的都是小道消息：“听说是樊杨追你不成，就把火撒到了你男朋友那，而且啊，郭雨说樊杨还找来了外面的记者，采访他是假，弄他难堪是真。” 她这么说，顾黎就理出头绪了：“所以贴吧里那些都是樊杨放上去的？” 刘萌萌点头：“反正我是觉得樊杨的嫌疑最大！” 顾黎霍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刘萌萌一个咯噔：“你干嘛？” 她干嘛？ 她火气涌到脑门了。 顾黎跑出了大教室，几经打听，知道了樊杨正在开学生会会议。 她可不管那么多，她一路狂奔到樊杨开会的地方，随着会议室的门被拧开，她眼神扫过去的下一秒，就大步跨到了樊杨的跟前。 樊杨见是她，也适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顾黎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樊杨的左脸上，把樊杨的脸都打偏了。 会议室里陡然静下来，十几只眼睛看向这个上门打人的女孩子。 樊杨眼冒火光，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大吼：“你有病吧！” 顾黎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就等着收律师信吧！” 话落，顾黎一个转身，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那十几只眼睛就这么全部转移到了樊杨的脸上。樊杨失了面子，一把掳走桌上的本子，也大步跨出了会议室。 顾黎一口气跑到了启真湖边。 启真湖是浙大紫金港东区的魂，也是程渊最爱带顾黎去的一个地方。 在这里，程渊陪着她看过夏日里那亭亭荷花演绎的“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也陪着她看过秋日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芦苇纷飞。 程渊说，等到了春天，还会带她来看成群的蝴蝶围绕紫色千屈菜翩翩起舞。 一宿没睡的程渊，在接到顾黎电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宝宝。” 顾黎红着眼眶低头看着沿边的水草，一张口，哽咽了：“程渊，我好想你。” 当她听见程渊也说想她的时候，眼泪不瞬间掉下来，她立马用手背擦掉，红着眼睛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渊已经买了车票，是下午两点四十的，他听出电话里她浓重的鼻音，还有那断续的抽噎声，他拧着眉心：“是不是哭了？” 顾黎不回他的话，着急地跺脚：“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渊说：“要傍晚的时候才能到。” 现在才九点半，还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到他，顾黎等不了：“车票你买了吗？” 程渊“嗯”了一声：“买了。”他刚要再问她为什么哭，就听顾黎说：“那你把票给退了，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顾黎……” 顾黎又是一个跺脚，直接下了命令：“快点！” 程渊只得收起全部的疑惑，把地址发给了她。 顾黎挂了电话就给顾茂打了电话：“你现在来学校带我！” 顾茂“啊？”了一声问：“你上午没课吗？” 顾黎不跟他解释：“你快点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第60章 手 从杭市开车到程渊的老家, 全程高速需要五个多小时。 路上，顾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她所知道的都跟顾茂说了一遍。 顾茂气得直骂人：“告他, 告他，等到了我就来打电话！” 敢这么欺负他未来女婿！ 要死了要死了！ 三点半, 车子下了高速，顾茂根据导航，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了程渊住的那家宾馆。 程渊从知道是顾茂带着顾黎开车过来的时候，就在宾馆门口等着了。 车还没停稳，顾黎的手就放在了车门柄上, 以至于顾茂还没抬电子手刹, 顾黎就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顾茂就这么看着自家那厚脸皮的闺女扑进了那张开手臂的男朋友怀里。 年轻人呐！ 都这么不害臊嘛！ 羞羞羞！ 没脸看！ 一路上都没哭只剩气愤的顾黎，在扑进程渊怀里的那一刻, 眼泪涌了出来还决了堤。 程渊抱着她, 吻落在她额头、眉心、眼睛上，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不哭不哭……” 顾黎一张笑脸哭得惨兮兮的, 程渊一慌就不知道怎么哄, 就只会一直念叨着：“不哭了, 不哭了……” 顾黎嗯了一声, 拱在他怀里，眼泪依旧没有停。 程渊被她的哭声带的也殷红了眼角,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啄掉她脸上的眼泪。 昨夜下了雨, 冬天的阳光，微微的暖里带了些寒气。 程渊带着顾茂和顾黎去了一家味道正宗的饭店，三个人点了不少的菜。 眼睛哭的还有些肿的顾黎每样都尝了一口, “诶，这边的菜和我们那边味道也差不多嘛。” 程渊又给她夹了几块她爱吃的：“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顾茂呢，在低头翻着手机。 顾黎鼓着腮帮子，扭头：“爸，你怎么不吃呀？” 顾茂聚精会神：“别吵我！”他在翻通讯录，找他的一个律师老同学呢！ 哎呀，这有段时间没聚，都找不到电话了怎么回事？ 开了好几个小时车的顾茂，吃完饭就去了程渊住的宾馆里躺着了。 顾黎借着要逛逛，就把程渊拉出了客房。 宾馆的位置离县城的闹市很近，程渊真的以为顾黎是想逛逛，就带着她往闹市里溜达。 经过一个卖糖炒板栗的摊位，程渊问她：“吃栗子吗？”本来他想着走的时候给她买一点带走的。 吃饱饭的顾黎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点头了，因为她还没吃过男朋友亲手剥的板栗呢，她心想着那味道应该会不一样。 老板在称重的时候，程渊拿了一个板栗剥了壳，递到她嘴边。 顾黎张嘴含住，粉粉糯糯的触感把顾黎吃得眯弯了眼睛：“好吃。”好像经了男朋友的手，那味道真的不一样诶！ 顾黎看了看周围的店面，问他：“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程渊指着斜对面：“那儿有一家休闲饮吧，要不要去？” 顾黎点头。 饮吧里人不多，程渊给她点了一杯热鲜奶，不过没有芋泥。 两人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卡座里，原本面对面坐着的，但是顾黎不想和他中间还隔着一个桌子，就坐到了他旁边。 顾黎看着他的脸，抬手，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眉骨上的乌青，问他：“还疼吗？” 他笑着摇头。 顾黎又问了一遍：“撞哪去了？” 程渊看着她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他问她：“上午电话里，为什么哭？” 顾黎同样也没有回答他。 两人对视了很久，顾黎先开口。 “你看过加菲猫吗？” 程渊看着她，听她继续说。 “有一天，加菲猫走丢了，被卖到了一家宠物店，它在宠物店里等啊等啊，终于有一天，主人乔恩走进了宠物店，他看到了加菲猫，欣喜若狂地将它买了回去。” 顾黎问他：“这个结局很圆满是不是？” 程渊没有说话。 顾黎表情稍稍暗下来：“可在故事的最后，加菲猫背对着落日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永远也不会问乔恩，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 程渊把她的手放到他眉骨的地方，他看着她，眼里赤诚一片：“但加菲猫不会知道乔恩为了找到它找遍了全城的宠物店。” 你不问，他不说，就成了误会。 爱情里也是，最怕我明知你在撒谎，可你还不说。 不管撒谎的初衷是什么。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了掌心里：“昨天上午，我和樊杨在学校门口打了一架。”然后，他把这段时间，和樊杨的偶遇、打球、以及记者的事情，一个不落地全都告诉了顾黎。 其实在等顾黎来的时候，李晓飞就给程渊打了个电话，把学校贴吧里的事跟他说了，被人挂贴吧，程渊不是第一次。 甚至，他都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把她连累了进来，攻击他的那些帖子里，很多人也把矛头指向了顾黎，说一个能和杀人犯儿子在一起的女孩子，内心又能阳光到哪里去。 他扶着她的脸说了句：“对不起，”他说：“因为我，你的入党申请可能没那么顺利通过了。” 入党？ 顾黎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入党了？”她皱着眉嘟囔：“而且就我这样的，党才不会要我！”： 所以，是那个人瞎说的咯！ 顾黎伸手抱住他：“我只要你要我就行啦。” 她短短一句话把他的眼睛说红了，眉间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笑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唇压在她的头顶，他声音里全是坚定：“我要你，我当然要你，无条件的只要你！” 他啊，在20岁这年，遇见了一个19岁的女孩子，女孩看他的眼神永远都透着一股炙热和赤诚，那里，有与她这个年龄符合又不符合的深爱和不顾一切。 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回了宾馆，隔着宾馆的房门，两人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顾茂的声音—— “不行吗？”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那畜生欺负啊！” “那是我儿子，我这个老子就看着他被人欺负不吭声啊！” “我怎么就没儿子了，你赶紧说正事！” “能行吗？” “好，那我明天就去！”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顾黎这才敲门。 门打开，两人刚要进去，就见顾茂把门口插着的卡给拔了出来。 “走，回家！” 两人立即像个小鸡崽似的跟了上去。 回到航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顾茂也没把程渊送回家，就带着他直接回了自己那儿，王雪琴还没睡，在等他们，等三人一进门，王雪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快快，饺子我刚关火。” 吃完饺子，顾茂把程渊给叫到了沙发里坐着。 “明天啊，我跟顾黎她妈去一趟学校。” 程渊愣了一下：“你跟阿姨去学校？干、干嘛？” 顾茂一咂嘴：“当然是去找校领导了，我就不信那孙子这么随意侮辱人，学校都不管？那还叫什么双一流？校领导都是摆设啊？” 话音落了一会儿，顾茂声音稍微恹了一点，带着点不甘：“本来想通过律师的，但是对方说像这种情况，没造成精神损害和严重后果的，也就是要求对方赔礼道歉之类的，还不如直接找校方，给学校施加压力，你不是说那个兔崽子在学生会是个小领导吗，那正好，在学生会任职的还这么公然作案，不给下面的学生带个好头，那学校会不管不问？” 顾黎听着，觉得句句在理，她为老爸点赞：“明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顾茂瞥她一眼：“好好上你的课，这事我跟你妈出面就行了！”他哼哼：“这么欺负人，还真当咱家没人呐！” 说完，他朝顾黎房间努努嘴：“很晚了，你俩赶紧睡觉去吧！” 顾黎听话地站起来，可程渊还坐在那儿不动。 顾茂刚要开口，就见程渊两眼通红地看着自己。 呀！ 刚刚太慷慨激昂，又把这感性的未来女婿的眼睛给说潮了。 顾茂挪坐到未来女婿旁边，拍了拍未来女婿的肩，开始哄未来女婿：“不怕，有我跟你阿姨在呢，以后啊，有什么事，别自己硬扛着，听见没有？” 程渊本来也就是红红眼眶，他这么一说，直接把他眼泪给说出来了。 但是他却又哭着笑着点了头。 这样惹人疼的模样，把顾茂给逗乐了，他爽朗地哈哈笑着，把程渊从沙发上拉起来：“行了行了，快睡觉去！”说着，他朝顾黎使了个眼色。 顾黎接到眼神指令，立马挽着程渊的手臂，把他给拉房间里去了。 两人回到房间，顾黎把他按坐在床上，她拿着纸巾把他的眼泪擦掉，然后笑着问他：“你那未来老丈人可不可爱？” 程渊眼睫湿湿的，他笑着点头：“可爱。” 顾黎蹲地上，仰头看他：“以后啊，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也有爸爸，也有妈妈，他们会像爱我一样爱你的。” 是啊，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人欺负他，也会有家人替他出头了。 程渊俯身抱住她：“顾黎，”他那眼泪啊，又不听话地滑下来，浸湿了她发顶的头发，他说：“谢谢你。” 因为她，他有了爸爸，也有了妈妈，还有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个至今未嫁人的小姨。 未来，他还会有一对孩子，是最爱的女孩子送给他的。 第61章 ， 第二天一大早, 顾茂带着老婆、女儿、未来女婿开车去了学校。 下了车，顾黎就要一手挽着顾茂一手挽着程渊，却被顾茂一声令下：“去牵着你妈去。” 顾黎：“……” 然后, 就见顾茂朝程渊招了招手：“你过来。” 程渊走过来，一脸的不明所以：“叔叔, 怎么了？” 顾茂把手臂弯给他：“挎着我！” 程渊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他的手臂。 顾茂啧了一声：“赶紧的。” “哦…”程渊反应慢半拍地伸出手臂挎住了顾茂的胳膊。 王雪琴和顾黎相视一眼，蓦地，都笑了。 顾茂走在最左侧，程渊挎着他的胳膊走在右侧, 他旁边是王雪琴, 王雪琴的右边是顾黎。 冬日里初升不久的太阳很柔和，温柔的光落在程渊那低垂看着自己手臂的眉眼上, 他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四个人排成排走进了学校。 今天上午, 程渊和顾黎都有课，顾茂张望了几眼四周，对右手边的一儿一女说：“等下你们都好好上课, 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声音洪亮, 一副要为自己孩子出头的气势拿捏得很足。 顾黎嘿嘿笑：“老爸威武。” 程渊跟着抿唇在笑。 学校里夹着书往自己所在的教学楼去上课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不少双眼睛都看向这招摇过市的两老两少。 再加上顾黎和程渊在学校的‘知名度’都很高, 以至于引来了不少的窃窃私语。 到了一栋教学楼下，程渊没有立即松开顾茂的胳膊, 他用右手指了指：“我今天就在这上课。” 顾茂“嗯”了一声：“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程渊这才抽回自己的手, 往教学楼去，他一步三回头：“叔叔再见，阿姨再见, ”他眼睛落在顾黎那满是笑意的脸上，他今天胆子大了一点：“宝宝再见。” 王雪琴哎哟一声：“不害臊。”说着，她那双眼睛啊，笑弯了。 做丈母娘的啊，在这方面可真的就跟很多婆婆不一样咯，她可不怕自己的闺女被人抢走，就巴不得自己的女婿把自己的亲闺女往‘死’里了疼。 正巧，过去了两个女生，两个女生刚刚就盯着顾茂和王雪琴看了，当听到程渊那句‘叔叔再见阿姨再见’的时候，两个女生相视撇嘴。 这是那个顾黎的爸妈？ 我的天，都见家长了啊！ 当两个女生听见程渊又一句‘宝宝再见’的时候，两个女生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这在女方家长面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两个女生扭头看向那对家长。 哎哟我的妈，那对家长的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其中一个女生掩嘴小声道：“人家这都准女婿了，也不知那个樊杨哪来的自信！” 另一个女生嘁了一声：“垃圾一个，仗着自己是个小部长，就吆五喝六的，之前追我一姐们，谈了一个星期就把我那姐们给甩了，什么玩意！” 送走了未来女婿，就到自家闺女了，王雪琴对自家闺女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她一脸严肃：“给我好好上课啊！我看你早上从家里带了一包巧克力，可别给我上课偷吃！” 就是准备上课偷吃的顾黎梗着脖子：“我那是给我男朋友吃的！” 哦，给男朋友吃啊，那行。 王雪琴把她的手给撂出去：“赶紧去上课。” 看看，这天差地别的待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捡来的呢！ 顾黎“哼”了一声，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两个孩子都去上课了，顾茂看了眼时间，对王雪琴说：“走，去看看校领导都来了没有。” 程渊一进教室，就被李晓飞给唤去了。 他一边撕咬了一口手里的油条，一边问程渊：“我怎么听说你今天是跟你女朋友的爸妈一块来学校的？” 程渊嘴角弯着“嗯”了一声。 李晓飞嘴边的油条露了半边出来，好意外哦：“你这都见家长啦？” 程渊又“嗯”了一声说：“我和顾黎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见过了，”说到这，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顾黎高考的时候，还是我和叔叔阿姨一起陪着她去的。” 李晓飞：“……” 乖乖，不得了，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哥们这么有手段啊！ 程渊继续说：“暑假的时候，我中午和晚上都是在顾黎家吃的饭。” 李晓飞：“……” 我的妈哟，这是在炫耀吗！ 程渊还在说：“而且叔叔阿姨已经同意我娶顾黎了。” 李晓飞：“……” 听听，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像不像妈宝男一口一句‘我妈说、我妈说、我妈还说……’ 等等，娶…娶？ 李晓飞把嘴里都还没嚼碎的油条使劲地咽了下去：“你这么早就想着和顾黎结婚啦？” 他用的是反问句。 程渊皱眉：“当然了！” 李晓飞想了想，问：“她是不是你的初恋？” 程渊点头。 初恋啊…… 初恋没几个有好结果的呀！ 李晓飞换了一种问法：“你就不打算多谈几个？” 程渊拧着一双好看的眉，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多谈几个？”他语气里有几分不高兴了。 李晓飞觉得吧，作为兄弟得给他提个醒：“不错，顾黎长得是漂亮，可是你也不赖啊！”就这张脸，不多谈几个，不觉得可惜吗？ 尽管在很多人眼中，程渊是长了一张精致脸，可他骨子里是自卑的，他从来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顾黎。 而且他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而那个人就是顾黎。 所以，对于李晓飞的‘建议’，他不喜欢听，一点都不喜欢听。以至于他重色轻友地回答李晓飞：“你再这么说，就不是我朋友了。” 一心为他着想的李晓飞懵逼脸了：“……” 我曰哦，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程渊上午就两节课，顾黎有三节。 下课铃一响，程渊就跑出了教室。 昨天贴吧里关于程渊的黑料，还有很多人跟帖，按照程渊的经验，这事想被淡化，还需要起码半个月的时间。 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会平息很多，走在路上，对他指手画脚的人也会渐渐变少。 其实作为杀害人的家属，程渊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心态。 今天，若是那些被害人的家属站在他面前，打他、骂他、让他跪，让他磕头，他都不会有怨言，因为他觉得，那是他作为一个儿子，该替父亲承受的。 如果别人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定他的罪，其实他是无话可说的。可是这次不一样，那个樊杨是追顾黎不成，利用这件事想把他和顾黎推进沼泽。 他不会接受，这次就算顾黎父母不出面，他也是做好了找校领导的准备的。 可是，这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了。 替他遮风挡雨的人在跟他招手：“程渊！” 程渊笑着跑过去：“叔叔！” 顾茂笑得‘花枝招展’：“搞定！” 这么快就搞定了？ 程渊问：“校领导怎么说？” 顾茂说：“只要查出贴吧里的内容是那臭小子放上去的，就会把他那学生会部长的头衔撤掉，处分也是少不了的！” 曾经漂亮的少年如今长大成了青年，可依旧漂亮。 程渊弯着嘴角笑，眉眼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黯淡无光，他有些激动，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他走近顾茂一步，试探着问：“叔叔，我能抱一下你吗？” “哈哈哈～”顾茂张开双臂：“那就抱一下，哈哈哈哈！” 程渊抱住他，抱住他女朋友的父亲，抱住他以后也要改口喊‘爸爸’的男人。 王雪琴找完厕所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她“哎哟哎哟”两声：“这都抱上啦？” 程渊松开顾茂，扭头：“阿姨，”他没问他的阿姨能不能抱一下，就俯身抱住了王雪琴。 王雪琴一愣，手里提着装着四瓶矿泉水的袋子“咚”的掉到了地上。 抱住渴望有个儿子的王雪琴的程渊说：“阿姨，我们学校食堂烧的大虾味道很好，”他笑得眼瞳红红：“但还是没你做的好吃！” 一句话，把王雪琴逗笑了，她抚着程渊的背，高兴得眼眶也湿了：“那中午我就去尝尝！” 就这样，等顾黎下课出来，亲亲爱爱一家人去了浙大的食堂。 今天食堂里的人啊，异常的多，太多双眼睛落在这相亲相爱的四口之家身上。 程渊手里拿着盘子，顾黎两手空空，就只知道挽着他的胳膊，使唤着男朋友：“红烧肉来一份，西蓝花来一份……” 王雪琴手背甩在她的胳膊上：“你又不是没手。” 顾黎不管：“你们不在的时候，也都是程渊帮我拿的！” 啧啧啧，惹来一众排队打饭同学的羡慕嫉妒恨呐。 吃完午饭，四人就在学校里溜达了。 今天的日头格外的暖，连太阳都眷顾着这四口之家。 这次，换程渊和顾黎走在两个大人的中间，他像个导游，不停地给王雪琴和顾茂介绍着：这是什么，是干什么用的，那是什么，里面都有什么…… 六年后的今天，曾经那个躲在照不到光的犄角旮旯的人啊，拥有了爱情，也拥有了亲情。 第62章 从 三天后的下午, 程渊带着顾黎，兴冲冲地出了学校，他们要去售楼处签正式的购房合同啦！ 多么开心到让人激动的事情啊, 可两人却在出了学校不远的拐角处停住了脚。 樊杨站在那儿，他一点都不遮着眼底那疯狂的报复欲, 就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眼神，都想把他们拆吃入腹。 程渊把顾黎往身后拢。 樊杨嗤了一声道：“这么开心，是要去哪儿啊？” 程渊不说话，只眼神淡淡地看向他, 相比樊杨那毫不压着的情绪, 他这样，到让樊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 他学生会部长的头衔被拿掉, 写了检讨书，还在学校的贴吧里，公开了他写给程渊的致歉信。过去被他刁难的那帮人, 如今都抱着手看他的笑话。 凭什么！ 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唇, 嘲讽地笑：“该下地狱的明明是你才对啊！” 顾黎从程渊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该下——” 程渊微微侧了下头, 顾黎立即停住了嘴。 樊杨勾着嘴角, “说呀，干嘛不让你女朋友继续说了？” 程渊看向他, 面上毫无情绪起伏：“如果说你是当初受害人的家属，那么我今天站在这里, 可以任你打骂羞辱，”他顿了一下，双眼微微一眯：“可我与你毫无关系, 所以，我凭什么要忍受你？” 樊杨一时竟无言以对。 程渊继续说：“你明知顾黎有男朋友还对她纠缠，你以为我性子软，想捏便捏，是吗？” 樊杨咬着牙，不说话，但他眼里有藏不住的不甘和愤恨。 今天他这一趟来，不是来和他说道理的，他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带着捕猎的野兽才有的危险。 程渊把身后的顾黎往后推了几步，叮嘱：“不要过来。” 顾黎眉心一拧，糟糕，这两人该不是要打一场吧！ 她双脚刚往前挪了一小步，就见樊杨一个大步跨到程渊面前，拳头跟着抡过来。 顾黎心下一惊，双手条件反射地捂脸。 等她从指缝偷瞄的时候—— 诶？ 男朋友没有被打倒在地诶！ 哇哦，男朋友还一脚踹在了樊杨的肚子上了耶！ 啊啊，樊杨的拳头又打过来了！ YOHO，男朋友躲过去了，还又还了一拳回去！ 啊哈哈，樊杨跌倒了！ 顾黎这是第一次见到程渊打架，男朋友帅呆了的架势让她在原地蹦跶，在欢呼：“宝宝加油，宝宝加油！” 大概是女朋友的助威真的有用，没打过架的程渊竟然越战越勇了，尽管他也吃了樊杨几拳，但总体，他是占了上风的，最后，程渊骑.在了樊杨的身上，他抡着拳头，却没有打下去。 他说：“以后，别再招惹顾黎，她不仅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的心尖肉。”说完，他松开了樊杨的衣领，从他身上起来。 心尖肉被他那句话感动的在撇嘴，她捡起地上的助听器，裂了…… 程渊拍掉身上的灰，就拉着顾黎走了。 走了约莫四五分钟，程渊才停住脚，顾黎摊开手心里的助听器，好心疼：“这是不是不能用了？” 程渊看着她的嘴型，说：“没事，再买一个就是了。” 顾黎伸手抱住他的腰，看着他那微微肿的嘴角，心疼地踮脚亲了一下，说：“心尖肉给你买！” 程渊笑出了声，逗她：“不便宜哦。” 身上就几百块的顾?穷学生???心尖肉?黎不管：“我就要给你买，你不许拒绝！” 女朋友就要给自己花钱，怎么办呢！ 程渊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不许跟叔叔阿姨要钱啊！” 正想着回去就问顾茂要钱的顾?啃老??黎嘴巴哼哼：“你欺负人！”她现在还是个学生，不问爸妈要钱，问谁要啊！ 程渊抿着唇笑，因为没戴助听器，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黎的嘴巴。 他弯腰，视线缠着她：“可以问你未来的老公要啊！” 顾黎眉毛一挑。 呀！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好听呢！ 不过…… “你的钱也是我的钱，那不还是，”她停顿了一下，把语速放慢：“那不还是用你的钱买了吗！” 所以，不行！ 当晚，顾黎把购房合同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王雪琴很激动：“哎呀，这就有房了啊，当初我们买这房子，还是卖了老家两套房子才有了首付钱，”她高兴啊：“真好真好。” 顾茂就相对比较镇定了：“这房子买了，接下来等拿到了钥匙就可以忙装修的事情了。”他把这事给揽下来了：“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干装修的，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程渊说好：“房子装修的风格，就按顾黎喜欢的来。” 顾黎立马插嘴：“我喜欢宫廷风！记住了，老爸，我要宫廷风！” 王雪琴一脸嫌弃：“什么宫廷风，就简约大气的最好！” 顾黎立马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您要是这样说，那装修的事啊，您和我爸都别插手了！” 她都用上‘您’了，王雪琴都想抽她！ “哼，”王雪琴眼尾瞥她：“我管你装什么风格，反正是你们住，又不是我们住。” “欸，”顾黎呵呵了：“妈，这话儿，您啊，可别说太早喽！” 王雪琴受不了了：“你给我好好说话，给我撇什么京腔！” 一旁坐着的程渊嘴角弯着都没回来过，他真的是太喜欢顾黎这古灵精怪的样子了！ 快十点的时候，顾黎趁程渊洗澡的功夫，钻他爸那房间里去了。 顾黎笑得一脸谄媚：“爸，能借我点钱吗？” 顾茂拿小眼神瞄她：“借？” 顾黎头点的像捣蒜。 顾茂呵笑：“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以后要还的意思？” 顾黎胸脯一拍：“那必须的呀！” 顾茂问：“借多少？” 下午，在售楼处，顾黎趁着程渊在签合同的时候，偷偷上网搜了个同款，好贵哟！要两万多块钱！ 她全身上下加起来，就算把储蓄罐摔了，估计也就三四千块钱。 顾黎都不敢说话，就怯怯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顾黎眉毛一扬，一脸吃惊相：“三千块钱?你要干嘛？” 顾黎：“……” 就、就好想呵呵呵哦。 当顾茂听见她嗓子眼里发出的‘万’字的时候，他一巴掌拍顾黎的额头上了：“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顾黎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顾茂开始不依不饶地问—— “你到底要那么多的钱干嘛？” “我和你妈很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不好好学习，还给我闯起祸来了！” 顾黎都想把耳朵给捂上，她大叫一声：“爸！”然后一脸‘你能不能别那么唐僧’的表情：“我和程渊回来都好几个小时了，你就没看见他耳朵上的助听器裂了好长一个口子吗？” 顾茂：“……” 你说他好好的往程渊那助听器上看干嘛！ 顾黎这才把理由给说出来：“我就是想给他换个助听器！” 顾茂可有理了：“那你直说不就行了！”说完，他剜了闺女一眼：“回去睡觉去！” 顾黎呆掉：“你还没给我钱呢大哥！” “没大没小的，”顾茂一脚搡过去：“不用你买！”他自己去买！ 顾黎哪能愿意，这‘殷勤’明明是她想献的，怎么能被别人抢了去！ 她“哼”了一声从床上站起来：“你要是不借我钱，我那房子以后就不给你进去住！” YOHO，你听听，这是亲闺女说的话吗？ 顾茂都想拿拖鞋砸她：“你凭什么不给我住，那是人家程渊买的房子，你算老几！” 顾黎又“哼哼”，“在这个家，我是算不上老大，但在我男朋友那，在我和我老公未来的四口之家，到时候，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算老几！” 顾茂眼睛眨了眨，刚刚，他好像看见了第二个王雪琴。 就这样，顾茂在她的威胁下乖乖交了银行卡。 结果第二天下午，顾茂看着手机里发来的消费短信提醒，他嘴角抽了抽，为什么刷了两笔，一笔两万七，一笔九千九。 * 年底，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这不，顾黎一放寒假，就去店里帮忙了。 顾茂和王雪琴去看货了，店里，除了顾黎，还有在理货的程渊。 程渊身前系了个咖色围裙，踩在三角梯上，顾黎在扶着梯子，其实哪里需要她扶，那梯子牢固得不要不要的。 可顾黎还在瞎担心：“你慢点啊，可别掉下来了！” 程渊笑着刚要开口。 就听顾黎下一句：“这要掉下来就砸到我了！” 就好笑又好气的那种。 他从梯子上下来，扭她的脸：“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 “我就是在担心你啊！”顾黎一脸无辜地眨眼：“担心你掉下来砸到我！” 程渊囊着鼻子把她搂怀里：“再说一次！” 那不说了，说了，男朋友要挠她痒了。 她要说正事：“后天就过年了，我上天问你过年跟不跟我们回花县，你还没回答我呢！” 程渊把梯子收了，往后面的隔间里去，顾黎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 隔间里光线很暗，顾黎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程渊推到了货架柜边。 顾黎扭头看了看他罩在她脑袋两侧的手臂，呀，她被壁咚了呢！ 顾黎装模作样地犯怂：“你干嘛呀？” 他能干嘛？ 程渊把他拢在自己的双壁之间，弯着腰看她不太清楚的脸：“我不跟你回去还能去哪？” 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围着她打转，甚至都到了：她在哪，哪就是他家的程度。 顾黎垂着眼睫楸他外套的拉链，声音低低的：“那你就说你跟我回去不就得了……” 程渊按住她的手，大拇指的指腹来来回回摩挲着她的手指：“爷爷住院的时候，我不是都说回去陪他吃年夜饭了吗？” 顾黎憋着笑“哦”了一声说：“往年的时候，都是中午在我爸那边，晚上在我妈那边。” 也就是说，今年过年，他还要再见一次顾黎爸爸那边的家人。 程渊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缠人。 好喜欢。 第63章 心 今年过年, 天气晴朗，温度都比之前上升了好几度。 因为做生意的关系，往年, 顾茂他们都是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才回去。去年因为顾黎高考的原因，王雪琴连年都没让她回去过, 就是怕她把心玩散了，以致于就初一的时候回去拜了个年。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又拖家带口多了一个人，所以，在年三十的前一天上午, 顾茂就给店里的几个阿姨放了假, 然后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花县。 路上，顾黎这个开心果, 不停地说着笑话, 把一车子里的人都逗得止不住地笑。 王雪琴坐在副驾驶剥桔子吃，程渊坐在后座在剥开心果，顾黎讲两句就低头含住她男朋友递来的果仁。 顾茂突然就转了话题：“今年, 咱们两大家子在一块吃年夜饭啊, ”他现在才提, 不过他饭店已经都定好了快半个月了, 不然到最后才订的话，哪能还有位置。 程渊猜, 应该是因为他的原因。 果不其然—— “今年这顿年夜饭就算是程渊的家长见面会，”说着, 他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程渊呐，我可不止是你老丈人，我还是你的娘家人呐。” 程渊不喜欢老丈人那个词, 他低着头，笑着喃喃自语：“你和阿姨就是我的娘家人。” 到了花县，刚到饭点，他们先去了王雪琴的父母那。 花县是个发展一般的小县城，很多都是独立院子的那种平房。 王雪琴父母住的就是这种，房子三前三后，不过上两年，顾茂拿了钱出来，在后面的三间房子上面又接了一层。 顾茂刚把车子熄火，大门就打开了。 爷爷奶奶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路上不堵吧？” 王雪琴开了车门，回道：“不堵不堵，这要是到了下午就说不准了。” 顾黎从后面冲出来：“爷爷！奶奶！” 爷爷看着身体恢复得很好，比住院的时候胖了一些，程渊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他从网上买的造口袋还有造口护理的一些东西。 造口袋不便宜，程渊买的是最好的，将近二十块一个，他买了200个。以至于顾黎知道的时候都蒙圈了。 这见面礼啊，真是实用到爆炸！ 爷爷奶奶还没吃，就等着他们回来一块吃的。 王雪琴问：“我妹呢？又死哪去了？” 奶奶笑得可高兴了：“去相亲了。” “啊？”王雪琴挑眉：“明天就过年了，今天相亲？”她笑：“真是年头相到年尾啊！” 奶奶一脸神秘：“这个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了？ 奶奶低头，跟说着多大的秘密似的：“隔壁你刘叔叔那个三儿子，你还记得吗？” 隔壁刘叔叔的三儿子？ 王雪琴认真地想了好一会：“不记得。” 爷爷跟着插话了：“就以前老揪你妹辫子玩的那个，有一年过年还把鞭炮扔你脚下的！” 前面的，王雪琴是真想不起来，但是后面，她可记着呢！ “你说刘万辉啊！” 你看看，她刚刚还说不记得，现在她都能连名带姓地喊出人家的名字。 说到刘万辉，王雪琴到现在还恨的牙痒痒！ “到现在，我都不敢放鞭炮，都是因为他！” 顾茂在那哈哈哈：“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他今天才知道原因。 要笑死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爷爷一个劲地给程渊夹菜，程渊一个劲地说好吃。 以至于他一连吃了两大碗。 吃完饭，王雪琴和顾茂在厨房刷洗，奶奶把顾黎叫到一边，她悄咪咪的：“我听你爸说，程渊经常在你家住啊？” 顾黎还以为奶奶介意这个，就忙摆手：“没有没——” 奶奶都不等她说完就拉着她的胳膊上了楼。 楼上有三间房，平时都没人住，奶奶在一个星期前就把其中两间给收拾了出来，她拉着顾黎去了其中一间。 顾黎看着铺的整整齐齐的一米五的床，眨了眨眼：“奶奶……” 奶奶可一点都不封建：“你跟程渊就住这间，你爸他们住西边那一间，”她指着床上的被褥：“那被子呀，奶奶给你们都晒过了，可软和了！” 顾黎被感动到了，她噘着嘴，声音很嗲：“奶奶……” 奶奶摸摸她的脸：“程渊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顾黎重重地点头。 奶奶脸上笑容可深了：“我听你妈说，你们今年要领证啊？” “啊？”顾黎惊讶了：“她这都跟你说了呀？” 奶奶装生气：“干嘛，我还不能知道呀？” 顾黎跺脚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奶奶可不管她什么意思：“结了婚也要好好念书，知道吗？孩子不要那么早就要，得等毕业，知道不知道？” 顾黎的脸都被说红了：“奶奶，你想得也太远了！” 远吗？ 她昨晚还做梦自己生了对双胞胎呢！ 下午，顾茂带着他们又去了他父母那边。 这是程渊第一次见顾茂父母那边的人，所以他很紧张。 不过，顾茂也就一个妹妹，常年在外地，每年都是大年三十上午才能赶回来。 两个老人家离得也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在去的路上，程渊忐忑地问顾茂：“叔叔，我真的什么都不买吗？” 顾茂咂嘴：“买什么呀，该买的我都买了，你就带个人就行了。” 可是程渊心里不安得要命：“还是买一点——” “你这孩子！”顾茂瞪着后视镜里那张漂亮的脸：“钱多是不是？”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钱哦！ 钱都花在老婆本上了。 而且，他现在最发愁的事情莫过于那1999年的一块钱纸票，顾茂让他筹集九千九百九十九张，他到现在连九百九十九张都没弄到。 到了顾茂父母那边，两个老人也在门口等着了。 因为今天要见孙女婿，两个老人还隆重打扮了一番。 王雪琴在看见车窗外，那一对穿着一身红的老人，忍不住笑出了鹅叫声。 顾茂也跟着失笑：“我的天，这是要去拍婚纱照吗……” 程渊下车的时候，顾黎已经扑进了奶奶的怀里，四个老人里，顾黎跟顾茂的母亲感情最深，她在奶奶的怀里蹦跶：“想我了没？” 奶奶笑得一脸可爱的褶子：“想、想、可想死我们家小宝贝了！” 顾茂手臂搭在程渊的肩上，领着他走到了两个老人跟前：“爸、妈，这是程渊，之前跟你们说过的。” 两个老人一起抬眼。 下午三点，金色的太阳光斜射下来，在他好看的侧脸上渡了一层金色，程渊微微低着头，乌黑的碎发垂在额前，他看着面前两位慈祥的老人，软软地喊了声：“爷爷、奶奶”，他一老本整地自我介绍：“我叫程渊。” 两个老人那叫一个喜笑颜开。 “哎哟，长得可真俊呀，跟我们小黎走一块，这得多养眼呐！”奶奶平时爱看偶像剧，她问顾黎：“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炸、炸……” 顾黎立马接上：“炸街！”不过她觉得这词用得不合适，“奶奶，我觉得吧，用回头率爆表更贴切！” 奶奶摇头：“不，就是炸街，炸街好听！” 深冬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的不像话，这种被人喜欢的感觉也把人的心暖得像个小火炉。 晚上，四人是在顾茂父母这边吃的饭，程渊的碗里啊，依旧堆得像小山，他依旧吃得饱饱的，吃完饭，顾黎笑他：“我感觉过完这个年，你要长胖了！” 程渊刚想说话，就打了个饱嗝。 奶奶切了点水果过来：“程渊啊，吃点苹果。” 很撑很撑，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的程渊点头说：“谢谢奶奶。”然后，他叉了一块苹果递到了顾黎的嘴边。 顾黎使坏，把苹果推他嘴边：“你吃呀！” 程渊朝他囊鼻子：“快点。”说着，他还偷瞄了一眼旁边，所幸奶奶过去了。 顾黎偏不吃：“那你求我。” 程渊抿了抿唇角，默了半晌才低着声：“我求你……” 这腔调，要命了。 顾黎一口吞掉了叉子上的苹果，然后鼓着腮帮子大喊：“爸，我好困！” 快八点的时候，四人回了王雪琴父母那儿，两个老人已经睡下了，是王雪瑟给他们开的门。 王雪琴一见她回来了，就忙拖着她的胳膊：“怎么样怎么样，中午相亲相得怎么样啊？” 姐妹俩去说悄悄话了，顾茂平时这个点都还在店里呢，他就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顾黎拉着程渊的手去了楼上。 奶奶在床垫上还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顾黎坐在上面还作势弹了一下，她满脸坏心思：“好软，比我和你的床都软。” 程渊还不知道她那点鬼心思啊，但他也使坏，他在装：“不是说困的吗，去洗洗睡吧。”他很有理由：“明天是大年三十，早点起来，你带我出去逛逛。” 说到这，顾黎眼珠子一转，对哦！明天就是新年了，满大街都会遇到熟人了…… 虽说顾黎很早就搬离了花县，但她和之前院子里的那帮小伙伴可都还联系着呢。 顾黎急匆匆地趿拉着拖鞋，抱着床上的厚厚的毛绒睡衣去了外头的卫生间，也就十分钟吧，她就穿的跟个小熊猫似的回来了。 她身上的睡衣是去年奶奶在店里给她做的，很厚，布料虽然没有她在杭市买的软和，但超级暖和。程渊没有带厚睡衣来，他平时也没有穿厚睡衣的习惯，他从箱子里拿出带来的格子棉质睡衣就去了卫生间。 顾黎洗澡一般十分钟之内就能解决，就算洗头发的话，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程渊就不一样了，他洗澡一般都是十五分钟。 顾黎在床上等得啧啧啧：“真是一个精致boy啊！” 精致boy洗了澡还洗了头，顶着一头擦得半干头发的精致boy帅出了天际，顾黎看得喉咙里痒痒的，她躺在床上，露出一只漂亮的小脑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眨呀眨。 被窝里的两只小脚在搓啊搓，她捏着嗓子喊‘欧巴’：“快把门关上。” 精致欧巴抿着嘴笑，偏偏不关门，还使坏地地坐到了床尾对面的椅子上。 “你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欧巴变坏了。 顾黎眯着眼睛看他，开始数数：“3……2……” 没等她喊到1，程渊就乖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去了床边。 这一招对小孩子特别有威慑力的招数对她这个男朋友啊，那也是相当有效的。 顾黎伸出手，拍拍她旁边的位置，在下命令：“快点给我进来！” 这种自建的房子，不像商品房那样暖和，除了开了空调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凉嗖嗖的，就连洗澡的卫生间，也挺冷的，程渊脱了外面的外套，穿着他的蓝色格子睡衣钻进了被子里。 钻进被子里的程渊一扭头，表情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是低笑。 顾黎那被子里的小脚丫在搡他的腿：“你笑什么笑！” 程渊为什么笑？ 顾黎洗完澡进来的时候穿的跟个小熊猫似的，现在啊，被子里的她什么都没穿。 滑溜溜的跟条小鱼似的。 小鱼滋溜一下，溜到了他身上，手在作乱。 好滑，比她还要滑。 好香，比她还要香。 顾黎在今天算是领悟到那些言情小说里，所谓的‘喉咙发紧、喉咙发痒、吞咽了一下喉咙’诸如此类的一些词语的真正含义。 她也想知道她男朋友现在的想法，于是她双手垫在他心口，撑着下巴，眨巴着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在问她的欧巴：“你喉咙痒不痒？” 程渊单挑着一只眉棱，喉咙痒？ 为什么会喉咙痒？ 他反问她：“你喉咙痒吗？” 顾黎超级认真地点头。 程渊说：“你下来。” 顾黎“啊？”了一声：“干嘛？” 程渊也超级认真：“我去给你找点感冒冲剂。” 顾黎：“……” 大概，直男也不过如此吧。 顾黎重重地叹了口气，下去了，她不仅下去了，还侧躺着背对着程渊了。 程渊歪着身子，探头问她：“鼻子呢，有没有鼻塞？” 顾黎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仅鼻塞，我还喉咙痛呢，头也疼得要死！” 程渊懵了一下，一脸不解了三四秒才后知后觉到她在生气。 他把她肩膀扳过来：“怎么了？”他是哪里说错话了吗？ 顾黎不会真生他的气，但她好委屈，她按着胸口：“心好疼。”被他的不解风情给气的！ 程渊视线往下，把她的手拿过去，他自己摸摸：“是这儿吗？” 顾黎一把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卖惨：“哥哥，你给我揉揉……” 程渊反应慢半拍地发笑，他抽回手，捏她的小鼻子：“不正经。” 顾黎对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正经。 她一把抱住他的腰：“你不是说吃多了吗？” 所以呢？ 她的脚趾在他的月退上作乱，“做做运动，消化一下呗～” 小县城虽然也禁放烟花爆竹，可还是有很多小卖部在偷偷地卖一些只有焰火没有响声的可以拿在手里玩的小型烟花。 楼下，隐隐传来孩童追逐打闹的声音。 楼上，刚刚还敞着的房门，此时不仅关上，还反锁了。 被子里，也能隐隐听见一些声响。 伴着嘤咛，还有男孩子又低又沉又哑的声音：“…宝宝，声音小点。” * 大年三十，阳光明媚，楼上靠东面的房间里，太阳透过不太遮光的橘色窗帘，漫了一屋子的橙黄进来。 床上那对偷着摸的纵谷欠到快夜半的人啊，睡到了太阳晒屁股了都还没醒。 楼下，王雪琴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上去叫那两个不自觉的。” 奶奶“哎呀”一声：“大过年的，你就让他们睡到自然醒呗。” 睡到自然醒，这都快十点了！ 王雪琴在心里哼哼：就让你们再多睡二十分钟！ 没过二十分钟，也就十几分钟吧，程渊就先醒了。 他低头看了眼把脸窝在他臂弯里的人，不由得弯了嘴角，他在她额头落了一个早安吻才轻轻地唤她。 顾黎不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贴，被子里滚滚烫烫的，像个小暖炉。 程渊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然后轻声说：“十点十分了，快起来吧。” 顾黎哼唧一声，声音是奶泡音：“不要～” 程渊喜欢看她没睡醒时候的样子，也喜欢听她没睡醒时候的声音。 能把他心都萌化了。 他低头，一下又一下地啄她热乎乎的小脸，顾黎泛痒地咯咯直躲，一边躲还一点嗲着：“坏蛋。” 呀~ 喉咙有点发痒了。 程渊这才想起昨晚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低头，在她的耳边，用沙沙的嗓子在蛊惑她：“宝宝，喉咙好痒……” 闭着眼想赖床不起的人啊，顿时把眼睛睁开了。 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身体扳成平躺，然后伏上去，她抬着手把被子拉高，盖住了两人。 声音闷在被子里：“还没试过早上诶。” 同时，也有声音响在门外：“你俩还不起来吗，洗洗弄弄要去饭店了！” 被子里的两人，所有的动作停住…… 十一点，两家人齐聚顾茂定的饭店包厢。 包厢的名字喜气洋洋，叫‘欢天喜地’。 欢天喜地的两家人，在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眼下，也就只剩顾茂的妹妹还没来了。 十一点二十六分，包厢的房门被打开。 顾茂妹妹顾蜜一家三口来了！ 顾蜜比顾茂小了快一轮，孩子今年刚四岁。 四岁的小可爱绕着大圆桌一个接一个地喊：“奶奶好、爷爷好、奶奶好、爷爷好，舅舅好、舅妈好……” 到了程渊这，小可爱盯着他的脸，声音又软了几分：“漂亮哥哥好。” 她在哥哥前面加了‘漂亮’二字，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程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棉花糖递给她：“哥哥请你吃糖好不好？” 小可爱看着他手里的糖，眼睛在发光，不过她说：“妈妈说我不能吃太多甜的，”她扭头看了一眼妈妈，又说：“但是今天是新年，我觉得我可以多吃一点。” 小小人精。 十二点整，开饭了。 两家人其乐融融，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四岁的小可爱非要坐在漂亮哥哥的腿上。 “哥哥，我要吃那个。” “哥哥，那个也要。” “哥哥，还有那个” 旁边的顾黎微微嘟着嘴，看着那个霸占了她男朋友怀抱的小不点，本来她超喜欢这个妹妹的，但是今天，不爱了。 吃完饭，两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在聊天，从政.治聊到了家常，从杭市聊到了花县。 一直到了下午快三点，两家人才散场，饭店就在闹市里，一出饭店门，顾黎就噘着嘴，小碎步地把程渊拖走了。 到了新年这个时候，大城市里的街道都是冷清一片，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到了过年的前一个礼拜，就连买早餐的店面有很多都关门了。尽管晚上的霓虹如常，可穿梭在大城市的车辆都少了很多。 但是小县城就不一样了，在外地打工的、上学的在这个时候都回来了，不用霓虹，光是那一张张笑魇如花的脸庞都能把这个小城市照亮。 大街小巷，处处都是人间烟火。 程渊被顾黎拖着走，他一边跟着她踩着小碎步，一边失笑地问她：“怎么啦？” 怎么啦？ 她‘吃醋’了，吃了一个四岁小孩一个中午的‘醋’。 因为她的男朋友被一个四岁的小孩霸占了一个中午，还是一个小女孩。 可是顾黎要面子，这种不该有的酸味，她不想被男朋友闻见。 她脚步慢下来，仰头发号施令：“搂我！” 程渊乖乖伸出手臂，搭在她肩上。 顾黎拿肩膀搡他一下：“搂腰！” 程渊又乖乖把手臂搂她腰上，他才不傻，那浓到呛鼻的醋味，真真是…… 十里飘酸。 顾黎大概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啊，特别特别爱闻她身上因他才有的酸味。 会让他整颗心觉得安定，整个人觉得舒舒然。 他也不戳破她，指着街边的摊位问她：“吃冰糖葫芦吗？” 中午喝了一肚子醋的顾黎，其实压根就没吃饱，她点头：“吃！” 八块钱一串的冰糖葫芦，程渊买了两串，顾黎还以为他自己也吃呢，却见他把那串给拎在手里了，她舔着冰糖葫芦上的糖：“你怎么不吃呀？” 程渊“哦”了一声说：“给酱酱带一个。” 酱酱就是那个在他怀里坐了一个中午的四岁小女孩。 顾黎嘴角的弧度拉下来了，嘴边那甜甜的冰糖葫芦也不甜了，她‘哼’了一声，甩开程渊搂着她腰的手，走了。 对，走了，很大步哦！ 程渊在她身后咯咯咯地笑，他追上她，拿胳膊捣了下她的肩：“干嘛跑啊？” 顾黎表情冷漠，眼里像揣了把冰刀子，不理他。 程渊又拿胳膊捣了下她的肩，明知故问：“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顾黎语气一噎，僵了一下后就开始梗着脖子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吃一个小孩的醋！” 可她明明就在吃，还吃得咬牙切齿。 不能逗了，再逗就要把女朋友给逗生气了。 程渊见好就收，一副哄着她的语气：“不是买给她的，是买着留你晚上吃的。” 顾黎不信，还要面子地嘟囔：“你说你给一个小孩买糖葫芦，还怕我生气似的，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程渊一双眼睛都笑弯了：“那我们去超市啊？” 顾黎眨巴眨巴眼：“去超市干嘛？” 程渊在女朋友的雷区里最后蹦跶一下：“给酱酱买点零食。” 顾黎嘴角抽了抽：“程渊，你够了哈！” 程渊一把揽住她的肩，弯腰，在她的耳边：“我喜欢看你吃醋，不管对方是谁。” OYO !! 女朋友可实在是太好哄了，一句话就把她脸上的娇和羞还有乐都给哄出来了。她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咕哝了一句：“讨厌！” 花县好吃的不仅有冰糖葫芦，还有臭豆干，还有烤鱿鱼，大过年的，商贩可一点都没休息，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香味四溢。 昨晚就想着带着这个漂亮的男朋友满大街招摇的顾黎，在那不大的街中心都来来回回绕了三四五六趟了，还是一个熟人没见到。 奇了怪了！ 到了五点的时候，王雪琴的电话打来了，让他们回去。 王雪琴父母住的地方在护城河边，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不到。 护城河边种满了柳树，柳树条轻轻摇曳，两人走在比路面高出一个台阶的人行道板上，手拉着手，晃晃悠悠。 “顾黎，”程渊问她：“叔叔那边都没有谁问你关于我耳朵的事吗？” 顾黎摇头：“没有诶！” 她没骗他，是真的没有。 想到这，顾黎也纳闷了一下，之前爷爷住院那次，程渊去，爷爷多多少少还提了一嘴呢，可这次回来，同样也是第一次见顾茂那边的长辈，却没有一个人提，甚至……她都没注意到有谁悄咪咪地瞄程渊的耳朵。 莫不是顾茂说了什么？ 顾黎下午吃了10串烤鱿鱼，这张口说话的功夫，还能闻见孜然的味道，她“哎呀”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干嘛放心上。” 她是觉得不在意，可在他父母出事前，他的耳朵也曾一度让程渊自卑到抬不起头。 “顾黎，”他又叫她，声音很轻：“为什么你和其他人那么不一样呢？”不仅是她，还有她的家人。 他所有的自卑在她这里都那么不值一提和微不足道，明明这些在别人眼里都像一根刺的存在。 顾黎歪着脑袋，一双眼睛里映着夕阳的残红：“因为我喜欢你呀！” 冬日的晚风拂面微凉，护城河里的水清澈，倒映着未落尽的残阳，水面上波光粼粼，橙红一片。 程渊停住脚，旁边的垂柳晃着长长的枝条，来来回回，轻轻扫着他的右肩膀。 “要不要接吻？”这一刻，他很想吻她，在她的家乡，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顾黎不说话，她踮脚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她笑着问他：“咸不咸？” “没感觉到，”话落，程渊伸出手，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把唇又压下去，他张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吮了一下，是有淡淡孜然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又吮了吮…… 咸咸的，不过又好甜。 到了爷爷奶奶家，凉菜已经摆上了桌。 爷爷坐在沙发旁朝他们挥手：“快去洗手，马上要吃饭了。” 两人洗完手出来，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端着菜盘的陌生人。 程渊和顾黎一起看向人家，四只眼睛盯着人家瞧，把对方都给瞧得红了脸。 还是顾黎先反应过来：“你是刘叔叔?”那个和小姨相亲的，隔壁刘爷爷家的三儿子。 刘万辉挠了挠后脑勺，点头。 顾黎在心里啧啧：三十大几的人了，居然还害羞。 饭桌上，大人们的话多得要命，程渊和顾黎吃完就早早下了桌，两人去了沙发里坐着看电视。 过了会，顾茂也红着脸坐了过来，程渊见他脸红到了脖颈，就问他：“叔叔，你没事吧？” 顾茂憋屈：“太能喝了。”他说的是刘万辉。 顾黎看过去，只见刚刚那个刘叔叔还在端着白酒杯在敬爷爷呢。 顾黎嘿嘿笑：“爸，以后你再也别吹你的酒量了。”说完，她笑，看着旁边这个滴酒未沾的男孩子：“你今天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刘叔叔，要不是有他在啊，今天你这顿酒可跑不了。” 说到这，程渊眼神一顿，他愣了几秒，然后挪到顾茂旁边：“叔叔，爷爷会不会在心里说我不懂事？” 顾茂跟喝醉了似的，眼睛一睁：“谁敢？” 这反应，都把程渊看呆了。 程渊扭头看了顾黎一眼，只见顾黎在跟他对口型：“喝醉了！” 难怪！ 程渊站起来，架起顾茂的一只胳膊，顾茂闭上没几秒的眼睛又一睁，他开始吐字不清了：“你干嘛啊？” 程渊把他架起来：“我扶你去楼上睡！” 顾茂很听话，乖乖跟未来女婿上楼了，楼下，餐桌上，有人在小声嘀咕：“顾黎男朋友是不是不会喝酒啊？” 王雪琴一个冷眼扫过去：“他一个孩子，你让他喝什么酒！” 小声嘀咕的人立马闭嘴，爷爷喝了口杯子里的药酒，眼睛盯着对面那个不会说话的人，“小刘，菜不好吃吗？” 刘万辉立马摇头：“叔叔，好吃的好吃的。” 王雪瑟睨他一眼：“好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啊！” 刘万辉：“……” 楼上，程渊把顾茂扶到床上躺下，给他脱了鞋，给他盖好被子，又把垃圾桶给放到床边，最后又跑楼下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上来，然后弯着腰问他：“叔叔，你想不想吐？” 顾茂一双眼睛醉得通红：“程渊呐～” 程渊应他：“我在这呢。” 顾茂继续叫他：“程渊呐～” 程渊：“安？” 顾茂：“程渊呐～” 程渊：“……” 顾茂：“程渊呐，你怎么不理叔了？” 程渊眨眨眼：“我理了，叔。” 理了啊，那就继续叫。 顾茂：“程渊呐～” 程渊：“安？” 就这么顾茂叫一句，程渊应一声，也不知多少个来回之后，顾茂终于换了一句话：“我跟、跟那边下、下了命令了，”他打了个酒嗝：“谁、谁要是敢提你耳朵上的助听器，”他又打了个酒嗝：“我、我就不让他喝咱家的喜酒。” 程渊的眼睛说红就红了，他哽着喉说了句：“谢谢叔叔。” 顾茂在傻笑：“以、以后，我、我是你爸，”他笑出了声：“改口费，我都准备好了！” 雾气慢慢爬满了程渊的眼眶，他眼睛湿湿的：“不用改口费。” 门口，倚在门边的顾黎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然后她听见床边传来一句：“爸，以后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了……” 第64章 动 正月初一, 天蒙蒙亮，顾黎枕头下的手机就震了，她昨晚临睡前调了闹钟。 顾黎忙把闹钟按停, 因为身体动了一下，抱着她睡的程渊把脸往她颈子里窝了窝。 默了十几秒, 顾黎余光瞄了瞄旁边的人，她知道程渊的睡眠一直都不是很深，就没敢再乱动。 又过了一会儿，顾黎听见他呼吸稍稍重了一点，就伸手往枕头下摸了摸, 摸到了东西之后, 她就开始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找程渊的手。 她动作轻的不能再轻，唯恐把旁边的人吵醒, 扣扣索索了半天, 顾黎的额头都冒了汗，才缓缓舒了口气。 现在就等发现惊喜的人一脸的惊喜了。 等着等着，顾黎就等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 等到外头的太阳穿过窗帘投到了床尾, 程渊伸出被子里的手捋了把额头前的碎发, 然后扭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人, 他早晨喜欢拿指腹蹭顾黎的脸，一蹭, 顾黎就爱往他的怀里躲，程渊微微侧了下身子, 蜷着的手指刚伸过去，他的目光就顿在了无名指的根部。 是一个银色的圈戒，不大不小, 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上面还有一颗小钻，和他之前送顾黎的那款钻戒款式很像。 要说惊喜，是真的惊喜，因为新年的第一天就收到了这样一个很有意义的礼物。 要说不惊喜，这礼物肯定是旁边睡着的人给他戴上的。 程渊轻轻翻了个身，在上面，顾黎被身体上的重量压得蹙了蹙眉，程渊找到她的右手，用自己的左手与她十指相扣。 “宝宝，”他轻轻唤她了她一声，然后低头，在她的耳边：“我很喜欢。” 送惊喜的人啊，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呼呼大睡，等到睁眼的时候，旁边没人了！ 顾黎一个骨碌坐起来，往对面的墙上一看。 我的天，都九点了。 居然都没人喊她！ “程渊！”顾黎扯着嗓子大喊。 正在院子的小菜园里跟顾茂在拔葱的程渊头一抬：“叔，是顾黎的声音吗？” 顾茂摆手：“拔你的葱。”到这个点了还不起，不自觉！ 二月中旬的天，气温回升得厉害。 程渊穿了一件白色的粗针毛衣，袖子有点长，他把左手缩在袖子里，全程只用右手，顾茂呢，拔了葱就顺便给外面的一层给剥了，程渊就一只手，他拔了之后就给顾茂，也不剥皮。 顾茂就说：“你别给我呀，你自己把这外面一层给剥了。” 程渊不要：“我拔，你剥。”他才不要戒指沾到土呢！ 顾茂咂嘴：“你这孩子，”他去拽程渊的左胳膊：“你是冷还是怎么的，把手给我伸出来。” 程渊把胳膊挣回去，缩到背后，然后站起来：“我不剥了，我上楼去看顾黎起来了没有。” 顾茂站在菜园里，嘴角在抽抽：“臭小子，晚上的饺子你别吃了！” 程渊不理他，一溜烟跑上楼了。 顾黎喊他没人应，就气嘟嘟地跑卫生间刷牙洗脸了。 程渊跑到房间，没见人，“顾黎！” 顾黎吐出嘴里的泡泡，“哼”了一声嘟囔一句：“没良心！” 程渊又跑到卫生间，见她站在洗漱台边洗脸，就从后面搂住她：“宝宝。” 宝宝在生气，宝宝不理他。 程渊在后面缠她：“你起来怎么不叫我？” 顾黎在心里又哼了一声，不叫你？叫你了，你倒是理呀！ 顾黎抬手拿毛巾擦了把脸，没好气：“过去，挡着我了！” 程渊：“？” 这是生气的语气呀，他赔笑：“怎么啦?” 顾黎转身的时候瞥了一眼他的左手。 哦，还戴着呐，还以为他扔了呢！ 哼！看见了都没什么表示！ 没良心！ 顾黎趿拉着拖鞋出了卫生间，程渊跟在她身后，“宝宝……” 走到房间门口，程渊拉住她的手腕，然后伸出左手，在晃自己的手指：“你什么时候给我戴的呀？” 顾黎剜了他一眼：“哼！” 她那点小气性呀，程渊可是一摸一个准。 他手往回一拉，把生气的小女友给拉怀里了：“干嘛生气，哪有人送礼礼物还生气的。” 顾黎把脸一偏：“早知道就不送了！” “那不行，”程渊鲜少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她：“什么时候买的，嗯？” 顾黎嘟着嘴不说话。 程渊搂着她往房间里挪，顾黎在他怀里，跟着他的脚步往后退。 程渊坐到了床尾，把她往腿上一按：“新年，有什么想要的，欧巴给你买！” 程渊还第一次这样自称‘欧巴’，然后，顾黎就笑出了声，嘴角的笑持续了几秒，她就给压了回去，嘟囔：“你当是走亲戚啊，还礼尚往来！” 程渊伸出手，又看了看戒指，这几个小时里，他不知都看了多少遍，他说：“尺寸正正好好。” 那肯定是正正好好的，顾黎可是趁他睡着的时候，拿线缠着他手指的尺寸，照着去买的！ 顾黎也没气性了，握着他的手腕，看了看：“喜欢吗？” 他抬起下巴，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喜欢的不得了。” 顾黎撇嘴：“那你怎么不在床上陪我睡，起来了也不喊我！” 程渊晃着自己的腿，顾黎随着他的腿也在晃。 “昨晚你不是两点多才睡吗，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昨晚，一大家子在客厅里吃瓜子看春晚，直到最后的经典歌曲《难忘今宵》唱完，才散了场。回了房间，顾黎又缠了他一会儿…… 程渊说：“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你睡懒觉没事，我得起来拜年啊！”他悄咪咪的说了句：“早上，我给爷爷奶奶磕了头。” 顾黎“啊？”了一声：“你都磕了头啦。” “对啊！”程渊问：“你以前磕吗？” 顾黎说：“以前磕的，从高中之后，他们就不让我磕了。”她眉毛一扬：“爷爷奶奶给你多少压岁钱啊？” 程渊伸出五个手指。 顾黎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千啊？” 程渊笑着摇头。 顾黎懵了一下：“五……五万啊……”这么阔绰的吗！以前，她就只有四百，两个老人一人给两百。 程渊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是五百！” 顾黎顿时焉巴了：“才五百啊，那之前爷爷还说给你包个大红包。”小气！ 程渊从脖子里掏出一个玉子：“但是爷爷多给了我一个这个。” 顾黎立即伸头仔细看了看：“是个观音啊。”她不懂玉，不知道好坏，但是爷爷玩玉，她是知道的。 顾黎叹气：“到底是个男孩子，地位就是不一样啊！”这么些年了，爷爷都没送过她一块玉。 好羡慕。 程渊问她:“你喜欢玉吗？” 顾黎囊了囊鼻子：“谈不上喜不喜欢。” 程渊把玉子放回脖子里：“那等回去，我也去给你买一个。” 顾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要。”玉子都好贵的，有那钱还不如花在房子的装修上面呢。 程渊把下巴抵在她的侧肩上：“起来怎么不叠被子啊？” 她醒来找不到他，哪来的心情叠被子哦，再说了，她一直都不喜欢叠被子。 程渊用腿颠了她一下：“去把被子叠了。” 顾黎当即拿眼瞅他了。 有人又开始在女朋友的雷区放肆蹦跶了：“等被子叠好了就下楼，叔叔说，十一点我们去爷爷奶奶那边。”他说的是顾茂父母那。 顾黎一双带着火光的眼睛盯着他不动。 程渊呢，把她拉起来又把她推到了床边，还不忘在她耳边叮嘱：“叠整齐了啊，枕头也要放好。” 顾黎眉心一拧。 有古怪！ 他从来没让她叠过被子！ 顾黎看着那条白色的身影走出房间，她视线落到床上。 叠整齐…… 枕头也要放好…… 顾黎猛吸一口气，弯腰的同时，把枕头一掀—— 还真有！ 顾黎把那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红色卡片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是一对金色的卡通男女，他们侧着身子，手背在身后，撅着嘴，在亲吻。 男孩子的耳朵上有一个助听器，女孩子的头发上是一个银色的发夹。 男孩是他，女孩是她。 顾黎用指腹轻轻摸着上面的男孩子，扁着嘴笑了。 他怎么总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呢！ 当靠在门侧外墙边的程渊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坏蛋”的时候，他抿着嘴笑了。 他没走，没下楼，就站在门口，他就知道她会‘骂’他坏蛋，就知道她会喜欢。 顾黎把那红色卡片装进了她的黑色包包里，黑色包包也是程渊给她买的，上面垂着流苏。 当顾黎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顿住脚，扭头，她看见了一张漂亮的笑脸。 她看着她，没有说话，但红了眼眶，不过一个眨眼，泪花就从眼睫上坠了下来。 程渊只想着用礼物让她笑，可却一点都不想让她哭。 他走过来，捧起她的脸：“怎么还哭了？” 顾黎也不说话，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他。 程渊低头，亲她的眼睛：“大过年的，不许哭。” 她很听话，弯了眼角，笑着，点了头。 原本还觉得爷爷偏心的小姑娘，在出门的时候，也收到了一块玉，是个佛。 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下，算是凑齐了。 顾茂咂嘴：“老头子今年大手笔啊！” 顾黎眼睛笑得都弯了，在跟他的男朋友炫耀：“我也有！” 回去的路上，顾黎把那黑色包包抱在怀里，跟抱着个宝贝似的。 程渊伸出戴着她送的钻戒的左手，掌心朝上，顾黎把戴着她送的戒指的右手给他，掌心朝下。 十指紧扣，两人相视，真真应了那句‘目光所及皆是你’。 往年，顾茂一家三口最多只会在老家过到正月初二，而且还是初二一大早就走，今年，例外了。 初四中午，顾茂‘一家老小’才从花县回了杭市。 杭市的天气也好得不得了，王雪琴一进家门就去卧室把床上的被子给抱阳台上晒了。 程渊呢，在楼下跟顾茂把车子后备箱里，从花县带回来的吃的往楼上拿，电梯里，程渊问顾茂：“叔叔，望山水的房子什么时候能装修啊？”他有点急了，这眼瞅着就到三月份了。装修怎么也得花好几个月，再迟的话，就耽误他九月底娶老婆了。 顾茂差点就忘了这茬，“我等下就来问问我那朋友，上次我跟他提了一嘴，他答应得爽快。” 程渊问：“那人是装修队的还是装修公司的？” “那肯定是装修公司啊！”顾茂瞄他：“我，你还不放心啊！” 程渊哪敢不放心，忙摇头：“我就是问问。” 程渊在顾黎家忙完就去了寄放小黎的那家宠物店，宠物店主人是当地人，所以过年期间也就大年三十那天没有营业。 小黎正趴在笼子里，优哉游哉地晒太阳呢，笼子里，还有另一只灰色小猫，灰猫在给小黎舔毛呢。 那亲密劲儿，啧啧啧。 下午，顾茂联系了对方，把约见的时间定在了初六的上午。以至于这两天，程渊一直在网上看关于装修的帖子，什么‘装修十大雷区’，什么‘装修必须要注意的十大细节’，还有‘装修后最让你后悔的事’……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装修里的水这么深。 初五的晚上，程渊又住顾黎家了，两人趴在床上，程渊在画房子大概的草图。 他说的头头是道，顾黎听的似懂非懂，她不懂，就觉得程渊哪哪讲的都对，以至于程渊讲完，问她：“怎么样？” 顾黎直拍手：“好棒好棒！” 程渊囊着鼻子捏她的脸：“你有没有在听啊？” 顾黎委屈扒拉：“你说的那些水电改造啊，还有什么风水禁忌啊，我又不懂，”她指着白纸上的草图：“而且你这画的又不是效果图，我看的都稀里糊涂的。” 程渊挠头了：“看不懂吗？”他仔细地看着白纸上的那线性结构：“我画得挺简单的了。” 顾黎在嘿嘿嘿：“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太笨了。” 程渊抬着一张无奈脸，看她，默了半晌，他说：“要不这样，你把你想要的跟我说，不想要的也跟我说，这样行不行？” 诶，这个办法好！ 顾黎就开始说了：“客厅里，我要倍投电视，还有很软很软的布艺沙发，这样，下雨天，我们就可以窝在沙发里吃零食看电影了，卧室里，你之前不是说做照片墙的吗，那个别忘了，还有，床，我们的床，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款湖蓝色的高后背的那种床，超级美，还有，灯，家里一律不许买那种古老的吸顶灯，我要水晶的，很闪很闪的那种，还有窗帘，我也要湖蓝色的。” 她说的全的软装。 说到这，她开始兴奋了：“我最近好喜欢湖蓝色，”她嘿嘿笑：“我昨天在网上给你买了一件湖蓝色的卫衣，超炫的，后面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哦！” 你说她思维跳跃的快不快。 她像个机关枪似的，在那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程渊想打断她，都无从下嘴。 顾黎还在手舞足蹈：“估计后天就能发货了，到时候，我要看看，是不是比***要帅！” 程渊终于出声了：“等等！” 顾黎愣了一下，下一秒，手一抬，紧紧捂住了嘴。 糟糕，一时激动，说漏嘴了！ 程渊坐起来，还盘起了腿，他伸手把顾黎捂在嘴上的手给拉了下来，他眯着眼：“你刚刚说谁？” 顾黎头摇的跟个拨浪鼓：“没谁，你听错了！” 程渊难得哼哼：“你欺负我听力不好啊？” 顾黎头摇得停不下来，在赔笑：“你看你，说的哪儿的话啊！” 程渊把她旁边的手机给拿手里，输了密码，进了相册。 一看，直接呵呵呵了。 相册里一下子多了上下得滑好几下才能滑到他的一堆男人的照片。 那堆男人，全是一个人，就是当下正在热播的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程渊把屏幕面对着她，在半空中晃了晃：“这是谁？” 是谁，是当红炸子鸡，惹得全民喊‘老公’的小鲜肉。 很不巧，不太追星的顾黎也一不小心‘爱’上了。 但是顾黎指天发誓：“他吸引我的，真的只是他剧中的角色，与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程渊才不信，他把手机还给主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看着淡淡然的口气，却杀伤力十足，她好不容易囤的剧照啊，就要挥手说再见了。 也就七□□十秒吧，在相册里呆了不过48小时的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顾黎把相册给他看：“行了吗，哥哥？” 程渊没有去看她递过来的手机，他表情淡然地抬眼，把所有的醋意都压在心底，明明就是小女孩的追星而已，可他还是受不了了。 他可以忍受别人喜欢她，但他受不了她喜欢别人，哪怕真的只是剧中的角色。 所以，在短暂的‘强势’后，他把她的手给握手里，他看着她手上的戒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声音低低的：“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 他抬头，眼神炽热，偏偏，小心翼翼：“我是不是管你管得多了？”他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不该太贪心的，可偏偏忍不住。 顾黎反应慢半拍地摇头，“程渊，”她是第一次见他对她这样，上学期，学校里人追她，他反应并不强烈，甚至给她的感觉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可今天…… 她歪着脑袋看他：“你在吃醋啊？” 其实她明知故问了，可还是想问他，甚至想听他说一句：嗯，我吃醋了。 然后，程渊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再然后，顾黎就笑了，表情很是惊喜：“原来欧巴也会吃醋呀？”她又开始欧巴、哥哥变换着叫他了。 程渊抬头看她，有点看不懂她此时的表情，女孩子是喜欢男朋友吃醋，还是不喜欢呢？ 他不知道，他第一次谈恋爱，很多都是顺着自己的内心来，在对待和她的这份感情里，他总是把他心里最直白的感受表现出来。 有时候他不太会藏着掖着。以至于很不确定自己这样‘无理取闹’是不是会惹她反感。 程渊越想刚刚自己的反应越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他把手机拿起来给她，带着不确定的讨好与谨慎：“要不，你再重新保存几张照——” 可顾黎却一把将他递过来的手机给接到手里扔一边去了，还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我喜欢你这样，喜欢你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飞醋，喜欢看你刚刚那霸道的只允许我看你一个人的语气。”她把身子探过去，抱住他，声音里像裹着糖丝：“喜欢得不得了。” 他僵着的嘴角，在被她抱住的下一秒，弯了，眉间的黯色随着她那句‘喜欢得不得了’而消失殆尽，他眼底全是愉悦，他把她抱紧，开始把对她的贪袒露了一些出来：“那你手机的相册里不许存别的男人的照片。” 顾黎咯咯咯：“好。” 他又贪了一点：“也不许喜欢别人。” 顾黎还是咯咯咯：“好。” 他得寸进尺：“男明星也不行。”毕竟，男明星也是男的。 顾黎继续咯咯咯：“好。” 他不说话了，把搂着她的一只手臂从她腰间抬起来，覆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把半张脸都埋在她颈子里，声音软软的，里面像有一把勾子，在勾着她：“宝宝，你困不困？” 顾黎抱着他不说话，但是把自己挪到他月退上，开始盘着他。 还要说什么呢？ 这回答还不满分吗？ 快十一点的时候，程渊悄悄开门，把客厅茶几上的那盘草莓给端房间里了。 顾黎侧躺着，单手撑着下巴，在笑他：“你做贼呢？” 程渊朝她‘嘘’了一声，在枕头上铺了一张纸，把盘子放上面，然后他悄咪咪地问：“我这个时候要是去洗澡，叔叔阿姨会不会多想？” 顾黎笑得停不下来：“你、你猜。” 最近他们亲密到一半的时候，会戴， T 了。 顾黎眼神‘不怀好意’地下移：“你刚刚不是用湿巾擦了吗？” 程渊身上罩着王雪琴在花县给他买的毛绒灰色睡袍，腰间的带子松垮地系着，整个人看着又禁又欲。 顾黎眨了眨眼，拍了拍床垫：“你上来。” 他乖乖坐上去，一条腿撑在床边的地上，一条腿弯着搭在床上。 就、很招人心痒的那种。 顾黎捏了个很大颗的草莓，然后让他把盘子端过去。 等程渊把盘子端过去，身体转过来的时候，顾黎支起身子，把嘴里咬了一口的草莓，贴着他的唇，用舌尖顶了进去。 程渊超级配合地张开嘴。 她把最甜的草莓尖喂给他了。 顾黎退开一点，看着他微微沾着草莓汁的唇，问他：“甜吗？” “甜。”草莓很甜，她比草莓更甜。 程渊把那草莓尖用牙齿抵出甜甜的汁，然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唇压上她的唇，舌尖抵开她没有闭合的双齿，他把甜甜的草莓汁喂给了她。 要了命了…… 还想要…… 顾黎闭上了眼，吞咽了一下喉咙之后，她把他推倒了。 第65章 到 寒冷的冬天就要过去, 盎然的春天就要来了。 王雪琴深深地觉得，监督装修这件事可一点都不比当初监督顾黎学习轻松到那去。 “师傅，你这地缝留的是不是太大了？”她说的是客厅的瓷砖。 装修师傅就很耐心, 不耐心也不行啊，面对着这么一个半吊子啥也不懂的业主, 他解释：“不是说要做美缝吗？” 王雪琴怔了一下，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间传出一声：“师傅，这墙砖你有没有刷胶啊？”这个, 她还是懂点的, 不刷那层胶啊，后期瓷砖很可能会脱落！她家那卫生间去年就掉了两块墙砖, 一想就作气。 装修师傅在客厅里喊：“刷过了！” 卫生间里没声了, 再过了会，王雪琴突然跑了过来，她一脸惊诧：“那阳台的栏杆怎么给锯掉了？？？” 什么时候锯掉的？ 她怎么都不知道？ 装修师傅有点无语了：“那个脸上有酒窝的是您闺女还是儿媳妇啊？” 哈哈哈, 说到这, 王雪琴故意了：“儿媳妇！” 装修师傅表情僵了一下：“那这房子是您儿子买的还是？” 王雪琴下巴一扬：“当然我儿子买的, 我儿子全款买的！” 乖乖, 这是个强势还有点仗着儿子有点钱看不起人的婆婆！ 装修师傅有点可怜那个漂亮的酒窝小美女了，他开始做好人：“要不, 您回去问问您儿媳妇？实在不行，再买个栏杆装上也行。” 王雪琴明白了：“是她叫你给锯掉的？” 装修师傅眨眨眼, 没回答。 王雪琴“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电话就给她那‘儿媳妇’打电话质问了。 电话一接通，王雪琴就在嚷：“谁让你把阳台那栏杆给去掉的？你知不知道那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万一以后我孙子出了什么意外，你付得起责任吗你？” 电话那头，‘儿媳妇’也来火了：“你干嘛呀火气那么大，一去盯装修就这样，你要是不想去，就让我爸去！” 哟嚯，还来劲了呢！ 王雪琴作气地挂断，给‘儿子’打。 装修师傅表情呆呆的，蹲在地上看着这个凶婆婆。 “程渊呐～” 装修师傅撇嘴，这语气，是打给亲儿子没错了。 “那个阳台的栏杆怎么给去掉了呀，这多危险啊～” “哦哦，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刚刚那臭丫头还在电话里跟我嚷，回头你得好好说说她，她最近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 “行行，先这样，那我挂了啊～” 装修师傅嘴角都快撇到地上的瓷砖上去了，天下的婆婆是不是都一个样，就爱在儿子跟前告状！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装修师傅对王雪琴那仅剩的一点出于对业主的尊重一点都没了。 “师傅，你这活儿可干仔细咯，这以后要是出了质量问题，我可是要找你们老板的。” 装修师傅压根不理她，直接无视了。 程渊最近忙得要死，不仅要忙着《那颗樱桃糖》的出版事宜，还要忙着凑齐他要上交给顾茂的彩礼钱。 他额前的碎发最近长长到双眼皮那儿了，他也没时间去理发店。 这个时候，他正坐在电脑前，在编辑他的微博内容—— 『想问问你们，谁有1999年的一块钱的纸币，能卖给我吗？』 他手指在键盘上轻轻地敲打着，在想要不要换个问法，想了半天，还是直接发了，只不过后面附带了一张卑微作揖的图片。 也就半个多小时吧，那下面的评论啊…… 『大大，我有，你要多少呀？』 『大大，我可以用100张换你一个特签吗？』 『大大，你要1999年的纸币做什么呀？』 『大大，我爸是银行的，我来帮你问问！』 『大大，1999年的的硬币，你要吗？』 …… 群众好热情，程渊好感动。 他一条一条地回着，也就两个小时不到吧，他就从一众书粉那里筹集到了1600多张，加上他自己七拼八凑的300多张，也就…… 还剩8000张吧。 好忧桑。 今天顾黎是满课，程渊大三下学期的课少了很多，他卡上电脑，决定去超市碰碰运气。 就这样，他从下午一点跑到了天黑，去了七八家超市，也就弄到了100多张。 他站在一家超市门口挠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帅哥！” 程渊扭头，是一个中年阿姨，阿姨身上穿着工作服，是身后超市的店员。 “阿姨，你是叫我吗？”程渊走过去。 阿姨点头，脸上有笑：“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找那99年的一块钱啊？” 程渊低头笑了一下，没有藏着：“是我女朋友父亲对我的考验。” 阿姨有点意外：“拿这个做考验啊？” 程渊点了下头，问：“阿姨，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姨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问：“我看你年纪不大，是、是学生吗？” 程渊点头：“嗯，我还在念大学。” 还真是的学生，阿姨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程渊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就说：“阿姨，没事，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 “是、是这样，”阿姨抿了下唇，两手攥着身侧的衣摆：“我那儿倒是有不少你要找的那种一块钱。” 程渊眼睛一亮：“真的吗？您那儿有多少？” 阿姨伸出一个手指头，吞吐着：“但是……” 程渊眉心微微拧了拧，在猜：“您是想高价卖给我？” 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要吗？” 程渊不太想用高价来买，顾茂跟他提出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张还是红色的1999年的纸币，这其中的寓意，他是知道的。 若是真的花高价买了，一来，就太过于轻而易举了，二来，这数字的意义好像就有点变味了。 他说不好意思：“阿姨，我还是想一点一点集齐9999张，谢谢您。” 阿姨看着他那转身走掉的挺直的脊背，手臂抬起又落了回去 顾黎这几天因为课程比较密，晚上都是住的寝室，程渊每天晚上都会来陪她一会儿，天越来越暖和，两人白天见的少，晚上一见面就腻歪的不行。 顾黎抱着他的手臂，就这么软骨头地靠着他，跟他走在晚风习习的校园里。 天上，星星缭绕月亮，他带着她，在月光下散步。 朦胧的月光下，两条影子在慢悠悠地晃着。 6月6号是《那颗樱桃糖》网上预售的日子，12家图书专营店于晚上7点开抢，除了前500名都有程渊的亲签之外，前100名还会拿到程渊的小女友顾黎的签名。 程渊的书粉都知道，《那颗樱桃糖》写的就是大大和他女朋友的爱情故事，所以，诱惑力可想而知。 当然，程渊签的是‘不及’，顾黎签的是‘小黎’。 数以万计的书粉在程渊的微博下面问，为什么只有亲签，她们还想要特签。 顾黎揉着酸胀的手腕，也歪着头问他：“对呀，我看好多作者出书都有特签啊，为什么你没有？” 程渊不说话，把她那细白的手腕给接到手里，“过来。” 小女友乖乖过去坐在了‘大作家’男友的腿上，还在问：“为什么呀？” 为什么？ 程渊怎么可能告诉她，《那颗樱桃糖》的特签只有一份呢？ 程渊不答她，低着头亲她的手腕：“不写了，我们去躺一会儿。” 呀！ 躺一会儿啊！ 好呀！ 顾黎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房间里的空调开到27度，即便不穿衣服也不凉。 他在上面，亲她的脸，啄她的唇，吻她香香的颈子。 顾黎最近爱上了柠檬的味道，程渊这儿的牙膏、洗衣液、沐浴液、洗发露，清一色都被程渊换成了清清爽爽的柠檬味。 顾黎双臂环着他，闭着眼听见了男朋友勾人的声音传来：“宝宝…你.上.来…” 宝宝很听话，乖乖上去了…… 夜半，窗户开了一条缝，有咯咯咯的笑声传出来：“好痒呀～” 截止到6月26日，短短20天，《那颗樱桃糖》累计预售了18万册。这还只是第一册 ，下册的预售时间是8月8号。 顾黎最近除了上课，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签名上。 每次回家吃饭，她就嘟囔顾茂：“你干嘛给我起叫顾黎啊！” 那个‘黎’字笔画好多，她写一个‘黎’字，程渊能写三遍‘不及’。 要签6000个卡片的程渊都没怨言，她一个只要写1200张卡片的人啊…… 啧啧啧，被小男友宠得呀！ 用王雪琴的话来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6月底，四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就结婚的事宜商量了两个小时。 顾茂的态度：摆酒，摆酒，必须摆酒！ 顾黎的态度：她只要那小红本，不想摆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未婚先孕，着急结婚呢！ 王雪琴：中立。 程渊：听女朋友的。 顾茂嚷嚷：“哪有人结婚不摆酒的？” 顾黎不管：“干嘛非和别人比啊！” 顾茂不甘心：“那我这几年出的礼钱怎么办，你还我啊！” 还欠他3万多块钱的顾黎：“……” 所幸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酒要摆，但是推迟到两年后的9月29。这是程渊提议的，因为他觉得借着那天和顾黎过一个纪念日也挺有意义的。 7月初，装修好的望山水的新家，已经开窗晾了快一个月。 家电已经买齐，就快要放暑假的两人，最近这段时间，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没有课的时候一起逛家居市场。 从床的样式和颜色到沙发再到窗帘的款式和布料，以及灯具的选择等等等等，可把顾黎给难为死了。 房子的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着顾黎喜欢的宫廷风来的，以至于一进家门就有种铺天盖地的富丽堂皇感。 可是顾黎却喜欢上了一款白色的床和一套深咖色的皮质沙发，这就和家里整体的风格都不太搭了。 王雪琴跟着两个小年轻从早上逛到了傍晚，脚脖子都走酸了，她搞不懂了，“你说你买什么皮质的沙发呀，冬冷夏热的！” 顾黎的理由是：“不用洗啊！” 她就差没说：我懒呀！ 王雪琴当即反驳：“不是有洗衣机吗，又不用你手洗！” 顾黎已经到了懒癌晚期：“那不还得拆吗？” 王雪琴真的是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一个比这个看着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还懒的人吗？ 你说这要是有婆婆，是不是会被嫌弃死？ 最后，还是卖了一套皮质沙发，深咖色的，因为程渊说：“等你不喜欢了，我们就在外面做一套其他颜色的沙发套。” 离两人足足三米远的王雪琴朝空气翻了个白眼。 论一个恃宠而作天作地就是不作男朋友的女朋友，到底还能不能治？ 王雪琴觉得啊，这不是顾黎的问题，是程渊的问题，再这么宠着，这以后还得了？ 顾茂在电话里安抚老婆：“哎呀，你说你也是的，自己的闺女被人疼成这样，你该高兴才是啊！” 王雪琴“哼”！ 顾茂咂嘴：“明明是个亲妈，搞的好像是个婆婆，你说你图什么呀？” 王雪琴“哼”！ 顾茂就很无语：“我在忙呢，先挂了啊！” 王雪琴还没来得及“哼”，电话就挂断了，她对着电话骂了句：“这要放以前你追我那会儿，给你一百个胆子，你都不敢挂我电话！” 她委屈，所以看向她现在生活在蜜罐里的闺女，就有点…… 但愿她是杞人忧天，但愿这个男孩子会永远宠她爱她…… 杭市今年的夏天不像去年那般燥热，到了8月底，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带走了这个夏天的暑气，随着长夏逝去，初秋翩翩而来。 程渊的彩礼已经筹集到了6700多张。 程渊的新文《贪恋》也已经连载到了20万字，早就过百万的收藏量，以及书粉对正版的支持，让盗文网都无计可施。 几块钱就能和他们喜欢的作者大大交流，还时不时的有抽奖活动，谁还去看盗版呢。 于是，在九月初的时候，程渊买了他和顾黎人生中的第一辆代步工具——一辆顾黎超级喜欢的宝马MINI。 王雪琴嘴角抽抽，在跟老公控诉：“这是准备出门不带我们咯？” 最近，顾茂收到来自老婆的控诉真的太多了，他已经没脾气了：“哎呀，谁说的，那车能坐四个人好不好？” 王雪琴不管那车能坐四个人还是八个人：“太小了，你不觉得太小了吗？程渊那么大的个，挤在那么点大的驾驶室里，我看着都憋屈！” 顾茂呵呵呵：“那要不，你再给你亲儿子重新买一辆越野，就买那大奔，那一下车就招女人眼的大奔，怎么样？” 王雪琴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得美！” 她怎么能把‘亲儿子’拱手让人，做别人家的女婿！ 想都不要想！ 利用暑假时间刚拿到驾照没几天的程渊，开着车接她的女朋友放学回来了。 王雪琴的手机响起了美妙的音乐铃声，她接通，没好气：“干嘛？” 楼下，顾黎仰着头：“妈，下来呀。” 王雪琴走到阳台，往下看，哼哼：“下去干嘛？” 顾黎脖子都仰酸了：“开车带你这个老母亲出去溜溜呀！” 不服老的王雪琴当即炸了：“你才老呢！”她50还没到，哪里老了！ 不过啊，她还是乖乖下去了。 未来女婿用他那不太熟练的车技带着他未来的妻子，未来的妈妈，未来的却又提前叫了一声爸爸的爸爸，开着60码不到的车速，在马路上‘穿穿梭梭’……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笑地上的人儿，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却又这么不容易满足。 晚上，幸福的四口之家在一家热热闹闹的烧烤店吃了烧烤，吃了小龙虾，除了程渊这个司机，其他三个人还喝了点啤酒。 回去的路上，顾黎开着窗，湿湿热热的暖风把她的酒意吹了上来。 下车的时候，顾黎已经似醉非醉了，也不知她是不是装的，反正赖在副驾驶上张着双手要抱抱。 不害臊，没脸看，王雪琴拉着顾茂先上楼了。 程渊把求抱的顾黎给抱了下来，到了楼道里，求抱的小女友开始求背。 程渊还第一次见她喝醉，可可爱爱的模样，很要命。 程渊背着她进了电梯，电梯里，顾黎歪在他肩上，一下又一下地啄着他左边的耳朵。 程渊的左耳里戴着上次顾黎从老父亲那借的钱买的助听器，比他之前戴的那款要小，颜色也有点透明，若是他耳侧的头发长一点盖住的话，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模样精致漂亮的男孩子会有听力障碍呢？ 老天啊，总是公平又不公平。 进了家门，客厅里没人，程渊看了眼主卧关上的门，悄悄抿着嘴角在笑，最近啊，他来顾黎家过夜的次数不多，不过他只要晚上来，顾茂和王雪琴啊，都不怎么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程渊把顾黎背到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他轻轻拍了拍顾黎的脸，笑道：“真喝醉啦？” 顾黎挥了挥手：“你说谁喝醉呐，拿酒来，姐姐我还能再喝你个三天三夜！” 还三天三夜呢，两瓶啤酒就把她放倒了。 程渊问她：“想不想吐？” 顾黎当即打了个酒嗝，然后摇头。 程渊又问她：“那要不要上厕所？” 顾黎半阖着微微红的醉眼，点头。 程渊扶着她去了卫生间，进了卫生间，他也不走，还作势要给顾黎捋起裙子，顾黎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也跟着一屁股坐到了没开盖子的马桶上，她在嚷：“谁让你脱我裤子的！” 她声音尖尖的，程渊立马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隔着他的手掌，顾黎在咕哝：“我的裤子只有我男朋友可以脱！” 你说她可不可爱？ 可爱的要死！ 程渊蹲地上，朝她嘘嘘，小声问她：“那老公能不能脱？” 老公？ 顾黎缓缓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点了两下又猛地摇头：“不行，只有程渊能脱，我男朋友叫程渊，”她弯着眉眼，嘻嘻笑：“我男朋友长得可漂亮了，比我还漂亮！” 漂亮的男朋友在笑：“那你仔细看看我，我长得漂不漂亮？” 顾黎凑近他，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看完了脸，又看他的耳朵，当她看见他左耳上的助听器时，她好惊喜：“我男朋友耳朵上也有这个！” 她噘嘴：“你好像我的男朋友哦～” 好像她男朋友的男朋友趁她不注意，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问他：“和你男朋友的味道像不像？” 顾黎舔了舔嘴唇，忽然反应过来，她捂着嘴：“谁让你亲我的，我要告诉我男朋友，你死定了！” 要命了！ 程渊换了张认真脸，“顾黎，”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命令她：“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喝酒！”他话音刚落，顾黎身子往前一倾，栽到了她怀里。 要命，刚刚说要上厕所，这还没…… “顾黎？” “顾黎？” “宝宝？” “宝宝？” 真的醉了。 第66章 古 9月28号中午, 顾黎收到了两份EMS快递。 快递还挺厚，她放在手里颠了颠，然后念着寄件人的名字：“你的心上人？” 她撇嘴：“什么鬼？” 她就站在楼道外面, 撕开了其中一个快递的外包装，然后, 她就愣住了。 是《那颗樱桃糖》的上册。 所以，另一个是《那颗樱桃糖》的下册咯？ 她迫不及待地拆了另一个。 果不其然。 她翻开上册的封面，一张红色的卡片掉在了地上，她低头，还没捡起来的时候就认出了卡片上的字体。 是程渊的字, 他的字啊, 和他的人不太一样，有点不羁。 顾黎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 只见上面写着—— 顾黎, 我的宝宝： 20岁的我，经了磨难，在一地金黄的季节, 遇见了你。 18岁的你, 教会了我笑, 教会了我接吻, 你像深渊里照进来的一束光，教会了我如何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看到希望。 我很庆幸, 在千疮百孔的青春里还能遇见这样一个美好的你。 顾黎，我贪心了, 贪心地想让你做我一世的枕边人。 顾黎，你愿意吗？ 遇见你，三生有幸的：程渊 作为《那颗樱桃糖》整本书唯一的特签, 程渊拿它来求了婚。 虽然这个婚，即便他不求，顾黎也是他的人，可程渊觉得，他该给她这些的，她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值得拥有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顾黎没有像那些被求婚的女孩子那样，感动得哭唧唧，她“哼”了一声后给求婚人打电话。 “你在哪呢？” 程渊就在离她不远处的亭子里。 从她拿到快递一路走来，到拆开快递，到弯腰到怔在原地的那好一会儿的功夫里，他的视线就一直缠在她身上。 不等程渊说话，顾黎就一副质问的口气了：“你见过谁求婚寄张卡片就完事了的？” 程渊刚要开口，顾黎又说：“我赶紧过来找我，我给你一个补下跪的机会！” 这王雪琴要是在场，指不定会取笑程渊：你再继续宠啊！把她宠上天，吃亏的是你自己。 宁愿自己吃亏也要宠女朋友的‘24孝’男朋友乖乖跑过来了，双脚都没站定，他就一个膝盖抵在了地上。 只听‘咚’的一声，是骨头砸到地上的声音。 顾黎心疼得眉头一拧：“你傻呀你！” 他可不就是傻吗，傻子单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戒指啊！ 顾黎觉得有点浪费了，她手上就戴了一个啊！现在收到了新的，就要把以前的那个收起来，不是浪费是什么！ 程渊不管，拉着她的手，就把之前那枚戒指从她中指上取下，然后把新的圈戒圈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顾黎跺脚了：“我都没说我愿意呢！” 跪在地上的程渊懵了一下，就很直男：“你、你不愿意吗？” 顾黎怔了两秒，又跺脚：“你你你你……” 程渊反应过来，就要把那戒指给取下来重新来一遍，顾黎眼睛一睁，条件反射地就把手给缩了回来，还背在了身后：“你你你你……” 就很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楼道里出来两人，就很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顾黎忙不迭地：“你赶紧起来！！” 在她跟前不要膝下黄金的人不起来，还追着问：“你还没说你愿意。” 顾黎眨了眨眼，默了三四五六秒，投降了：“我愿意，我愿意，你赶紧起来。” 程渊立马弯了眉眼，站起来了，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捧起顾黎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口，是带响的那种哦！ 顾黎撇着嘴在笑，好幸福，怎么办，想蹦跶到天上去。 于是，她蹦跶到他身上，双腿盘着他，搂着他的脖子，在撒娇，在发嗲：“我们什么时候去领小本本啊？” 在她的意识里，领了小本本，他就是她的人了，就再也跑不掉了！ 晚上，程渊背着他的大书包，去了顾茂的房间，上交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张1999年的红色一块的彩礼。 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 顾茂神色严肃：“你这么聪明，知道我管你要这些钱的涵义吗？” 程渊也一脸认真：“知道。” 1999，9999，红色，凑在一起，就是要他长长久久，用一颗赤诚真心好好待他的女儿。 俗是俗了点，可做父母的，总是有些看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顾茂说：“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只要一辈子对她好，疼她爱她，不要让她受委屈流眼泪。” 他郑重地问面前的男孩子：“能做到吗？” 程渊郑重地回答：“能！” 那就行了。 除了两年后把酒席给摆了，让他把礼钱给收回来，顾茂对他是真的没别的要求了。 门外，顾黎趴着门偷听，王雪琴也很纳闷：“他俩到底在里面嘀咕什么呢？” 顾黎“嘘”了一声，她也就听到了一两句，听得前言不搭后语的。 谁知，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顾黎差点扑地上去。 程渊赶紧把她扶起来，小声说：“回头告诉你。” 当晚，程渊是回自己的住地睡的，临睡前，他和顾黎通了快两个小时的视频，除了彩礼的事，两人说的更多是你侬我侬的小情话。 9月29日，依旧艳阳高照，依旧金桂花开，依旧满城飘着桂花香。 一大早，还没到七点，程渊就来了，今天是9月29，是顾黎的生日，也是他们约好去领证的日子。 王雪琴做了丰富的早餐，两人吃完饭，程渊和顾黎换上了王雪琴昨天下午给他们买的新衣服。 被王雪琴熨的平平整整的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顾黎直接看呆了，不止顾黎，王雪琴也咂嘴：“哎哟，这身段，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呐！” 王雪琴还伸手轻轻拍了拍程渊的脸：“这模样，真是……” 哎呀，太俊了太俊了！ 顾黎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扭捏上了，她穿着王雪琴给她买的白裙子，踩着小碎步把程渊给拉屋子里了。 王雪琴还以为他们要说什么悄悄话，就在后面唠叨：“天天在一块，哪那么多小秘密。”还要背着她说。 顾黎今天还特意涂了口红，是斩男色，是上个月，他们逛街的时候，程渊给她买的，是她人生中第一支口红。 程渊见她抽了纸巾，在擦唇上的口红，就很纳闷：“怎么了，很好看啊，怎么擦——” 顾黎一个转身，踮脚的同时，抬手捧住了程渊的的脸。 从看见他穿着那身白衬衫黑裤子出来的那一秒，她就想吻他了。 超级超级想的那种。 程渊笑着闭上眼，伸手抱住她的时候，乖乖张开嘴，随她索取。 顾黎的那两只小手从他的脸上慢慢、慢慢环上了他的肩。 吻得缠绵，以至于两人呼吸又乱又重。 可是不行，大白天的，家里有人，等下还要去民政局…… 不然，真想把他扑倒在旁边的床上。 顾黎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声音又软又黏：“我们晚上出去好不好？” 去哪呀？ 还能去哪呀？ 程渊不用问也知道，因为他也好想和她出去呀。 他把她的腰收紧，视线缠着她，声音也勾着她：“我们上午就去！” 他的唇贴近她：“再亲一会儿，嗯？” 他像是征求她的意见，可又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唇，吸吮，辗转了好一会儿才勾着她的舌交.缠。 在顾黎这里，他想要的，她从来都不会拒绝，何况是接吻呢？ 她都恨不得男朋友一天24小时都在亲她。 他们站在窗户边，金黄色的光打在他们的侧脸上，好看的人就连接吻都像一幅画。 八点十分，他们手牵着手站在民政局的门口，民政局还没有上班，他们在门口，他搂着她的腰，垂头看着她。 在顾黎家，他们接了很长的一个吻，临走的时候，是程渊给她的唇上重新涂了口红。 他看着她那红滟滟的唇，笑着问她：“哪有人接吻前还特意把口红擦掉的？” 顾黎扬着下巴，声音脆脆的，甜甜的：“因为我是顾黎啊！”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顾黎啊。 是啊，独一无二的她爱上了这个世界上同样独一无二的他。 好像…… 周围飘散的桂花香都愈加浓烈了。 今天不算是特别的日子，所以前来民政局登记结婚的人不多，可今天对程渊来说很特别，他在她生日的这天，和她登了记，他和她的照片同时出现在那张小红本上。 他和她成了法定夫妻。 九点十分，他们从民政局里出来，顾黎站在台阶上，程渊站在比她低一阶的台阶上。 从小红本发到两人手上开始，顾黎就一直盯着她的小红本看，一张合照，两个人的姓名、生日年月、身份证号，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反正就从登记的柜台边看到楼梯口，再看到一楼大厅的大门。 看到现在，她还在看。 程渊以为领证这件事，该是他最紧张的，可现在看来，她好像比她还紧张，就好像刚刚在签字的时候，她紧张的半天都没找到‘签名’两个字。 程渊歪着脑袋问她：“看完了吗？” 顾黎如梦初醒似的收回视线，下一秒，她就朝他伸手了：“你的呢，给我看看！” 两个小红本哪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名字的顺序不一样而已。 可她却又看了好半天。 她这样，把程渊的心都给揉成了她的形状，他伸手抱住她：“顾黎，从此以后，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 一直处于有点怔、有点懵的顾黎，在这一秒才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眶。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低低的：“我们结婚了……” 是啊，他们结婚了。 她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明明在来之前，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眼瞳红红地又说了一句：“我以后是有夫之妇了……” 下一秒，她又说了句：“不是青春美少女了……” 接着：“以后在电梯里遇见小孩，再也听不见他们喊我姐姐了……”要喊他阿姨了。 她这哀哀怨怨，委屈扒拉的腔调让程渊低笑出声，他松开她：“干嘛，后悔啦？” 她嘴里是那么说，可你若说她后悔，她立马又反驳：“才没有呢！” 既然没有，程渊就在她耳边：“要不要去酒店啊？” 顾黎压着嘴角的笑，拿指尖戳他的白衬衫：“坏死了。” 这次啊，他们没去之前去的那家，为表隆重，程渊带着她去了一家超星级酒店，还要了高层观景房。 一进门，顾黎就拱他怀里了，她这个青春期的小少妇，不知羞，二话没说就去解人家的衬衫纽扣，还说人家坏死了。 程渊按住她的手，带着几分愧疚：“对不起，宝宝，”他说：“该给你一场婚礼的。” 她脸上也有愧：“你干嘛说对不起啊。”不在这个时候办婚礼，明明是她坚持的。 尽管她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她在今天成了法律保护下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可是学校里有很多看他们不顺眼的人，这个消息一出，避免不了有人乱嚼舌根，她倒也不是很在意别人说她什么，哪怕说她未婚先孕，奉子成婚，可她知道，更多的脏水都会泼到他身上。万一流言传得厉害了，免不了还要被老师叫去问话。 那样简单幸福的一件事，她可不想被复杂化。 今天这样好的日子，顾黎才不想去想那些呢，她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她不喜欢那些噱头，也不看重那些仪式，对她来说，只要他们每天甜甜蜜蜜，日久天长地守在一起，就抵得过所有。 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一点一点偏移，呈右斜角15度的时候，顾黎软着骨头咕哝：“老公，我饿。” 她刚刚还在床上捏着嗓子喊‘哥哥’，脸一转，就变了称呼。 老公很欣喜，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叫他，他翻了个身，又跑上面去了。 他眼里灼灼发亮：“宝宝，再叫一次。” 宝宝很累，累得都睁不开眼：“老公，我想吃火锅。”累成这样还想吃火锅。 程渊发笑，收着力的在上面，双臂撑在她身侧，他问：“是吃这儿的火锅还是吃湖南的火锅？” 呀！ 顾黎猛地一睁眼，对哦！他们要去湖南的！不止湖南！ 今天，顾黎请了假，请了不止一天，连着十一的八天小长假，她和他的老公将开始长达17天的蜜月之旅。 在进行蜜月之旅的前一天，程渊带着顾黎回了一趟老家。上次就想带她来的，因为出了一点意外，就错过了，不过不要紧，这一次，她是以他妻子的身份来看他的父母。 到墓地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墓碑朝着暖阳的方向，两人在碑前磕了三个头。 墓碑上的女人长相温婉，眉眼和程渊很像。 顾黎看着她，眼眸湿润：“妈妈，谢谢你生了程渊，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遇到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老公。” 程渊也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黎，上次来的时候，我说我想娶她，”他把顾黎的手抬起来，把戒指给他妈妈看：“你看，我真的娶到她了。” 顾黎又看向墓碑上的男人，男人星眉剑目。 顾黎说：“爸爸，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他了，有个叫顾茂的男人会撑起他头顶的一片天，你就放心吧。” 秋阳很暖，秋风也温柔，墓碑前站着的一对小夫妻，十指紧扣。 当天晚上，他们在宾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坐了大巴去了市里的高铁站，他们从当地出发，第一站是海南。 他们去了兴隆热带植物园，看了箭毒木； 还去博鳌看了烟波浩淼一望无际的玉带滩。 他们还去了号称“东方夏威夷”的亚龙湾，看到了平缓开阔的沙滩和清澈澄莹一望无际的大海。 也看到了背对马岭山，面向茫茫大海的天涯海角。 顾黎也吃到了当地最新鲜好吃的各种品种的芒果。 第二站，他们去了湖南长沙。 顾黎要来长沙的原因就是吃吃吃，玩过了海南，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吃上。 于是，他们吃了当地最具特色的臭豆腐，小龙虾，冬瓜山烤香肠，还有火锅。把顾黎的小肚子填满的第三天，他们去了张家界，乘杨家界索道，游览了《阿凡达》外景拍摄地哈利路亚山、迷魂台。还有天门山，当顾黎看见那条透明度极高的钢化玻璃的玻璃栈道时，当即就腿软了，也不知程渊哄了她多久，才让她闭着眼走了那么一小段，然后又是一顿哄，她才用都快哭了的表情和一脸笑意的程渊合了照。 第三站，他们去了首都北京。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十一号，旅游高峰散去，人也不那么多了。 他们去了故宫博物院、北京奥林匹克公园、□□广场、天坛公园、八达岭长城。 顾黎尝了当地很有特色的豆汁，难喝的要吐了，但是爆肚，她真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这两样，程渊就跟她不一样了，他觉得豆汁的味道还可以，但是爆肚，他愣是皱着眉没吃。以至于顾黎吃完爆肚故意去亲他的时候，他第一次捂嘴拒绝。 那天晚上，是程渊给她刷的牙，刷完牙，他还特地凑近闻了闻。以至于顾黎装生气说以后都不给他碰了的时候，他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央了她好久好久…… 其实也没那么久啦。 顾黎哪里受得住他的温柔攻势，在程渊答应给他买爆肚当夜宵的下一秒，顾黎就把他扑倒了。 当晚，顾黎的夜宵没吃成，程渊倒是吃了她一夜。 以至于第二天中午，顾黎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落地窗，看了会儿沙发，又看了会儿电视机下面的长柜…… 昨晚，就是在那那那那，他变着法的亲她，要_她。 以至于她下床的时候‘嘶’了一声。 腿好酸哦。 然后，程渊像伺候祖宗似的给她刷了牙，洗了脸，给她穿衣服，喂她吃早饭。 全程，顾黎就重复着念叨一个词：禽兽。 程渊全程笑着接受：“嗯，我是禽兽，我是禽兽，我是禽兽。” 第四站，他们去了北戴河的鸽子窝公园。 鸽子窝公园又称鹰角公园。临海悬崖上，有一巨石，形似雄鹰屹立，故名鹰角石，鹰角石高20余米，过去常有成群鸽子朝暮相聚或窝于石缝之中，故名鸽子窝。 鸽子窝公园最为吸引人之处就是观日出。日出时，万籁俱寂，水天相连，色彩变幻，红日涌出一霎，水上水下红日相接，霞光、阳光洒满山峦沙滩，犹如覆盖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幕。 很巧，他们第一天就看见了这“浴日”奇景，当红彤彤的太阳升出海面时，就有另一轮红彤彤的太阳紧粘在升起的太阳下面，仿佛要让它带出海面，那粘劲，似乎永远不可能扯断。 顾黎觉得，那画面就好像她和程渊。 他们也一定会粘在一起，粘一辈子，都扯不断！ 可不过一个眨眼的失神，海面上的太阳倏地向上一跃，粘在下面的太阳不知何时已潜入到海底， 周围有人在欢呼，可顾黎却撇嘴了。 呜呜呜，分开了！ 程渊见她那就要哭了的表情，立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怎么了？怎么了?” 顾黎指着那红彤彤的太阳，扁嘴：“分开了……” 程渊扭头看了一眼，就好迷…… 结束了北戴河的游玩，两人回了杭市。 程渊去宠物店接小黎了，玩散心了的顾黎也不回家，就在程渊家的沙发上躺着。 程渊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了几串提子。 小黎趴在窝里看着沙发里‘躺尸’的女主人，‘喵呜喵呜’两声。 顾黎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说：“小黎啊，你爸比现在已经不管你了，你以后干脆就住宠物店得了。” 小黎抬头，哀怨地“喵呜喵呜”。 顾黎又是一声长叹：“可怜呐。” 程渊端着洗好的提子从厨房里出来，他拍了下顾黎的腿：“不许吓它。” 顾黎撇嘴：“唉，偏心呐！” 程渊塞了一颗提子到嘴里，弯腰，把嘴里的提子用舌尖顶到她嘴里：“说谁偏心？” 提子好甜，甜的顾黎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她鼓着个圆滚滚的腮帮子：“我们什么时候搬新家啊？” 新房已经晾了有好几个月了，程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把她抱到了腿上：“再晾晾吧，等年底的时候再搬，好不好？” 那就还有几个月呢，有点失落。 顾黎问：“你这房子什么时候租的？” 程渊这才想起来，临走的时候，房东还给他发了短信，说房子要交租了。 程渊想了想：“要不……” 没等他说完，顾黎就接话了：“要不你搬去我那吧？” 其实程渊刚刚也想这么说来着，他们现在已经是有证的小夫妻了，可以名正言顺地住一块，睡一床了。 但程渊还有几分顾虑：“叔叔阿姨那边——”他话顿住，蓦地，他弯了嘴角：“我是不是要改口了？” 顾黎笑道：“你说呢？顾家的小女婿？” 女婿就女婿，她还‘小女婿’…… 程渊颠了下腿：“你下来。” 顾黎皱眉：“干嘛？”她不想下去。 程渊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顾黎眼皮一掀，一脸的惊喜：“走！” 于是，两人收拾东西就出了门。 程渊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顾黎去了零食店。 店里，顾茂正在收银台忙活，突然一声—— “爸”！ 顾茂抬头，手里的扫码器差点掉柜台上。 程渊笑着，又喊了一声“爸”。 两声洪亮的“爸”让店里的几个阿姨一起看过去。 顾茂好半天才回了神：“嗳…嗳！” 完全回了神的下一秒，顾茂略带慌乱地抓起旁边挂着的一串一串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就给了正在等着付钱的顾客：“吃糖吃糖！” 顾客：“？” 顾茂激动的语无伦次：“儿子结婚，儿子结婚，是喜糖，喜糖！” 顾客愣了一下，道喜：“恭喜恭喜。” 顾茂又给后面排队的两个顾黎也拿了几串：“喜糖、喜糖！” 收了喜糖的顾客也跟着道喜。 顾茂没心思收钱了，他朝其他店员招手：“赶紧过来帮忙。”他要打给老婆，让老婆晚上多做几道菜，他要跟儿子喝酒！ 等三人回到家，门开的一瞬间，程渊又是一声—— “妈”！ 王雪琴的反应和顾茂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她怔在那儿，门也忘了给敞开，就杵在那儿不动，眼都不眨。 顾黎和顾茂在程渊身后偷笑。 程渊又是一声响亮的“妈”！ 王雪琴热泪盈眶：“嗳！”她声音比程渊还要响！ 回来的路上，顾茂买了很多卤菜，他是做好和儿子，哦，不对，和女婿一醉方休呢！ 吃饭的时候，顾黎在啃虎皮鸡爪，王雪琴在啃鸭脖，顾茂在劝酒：“没事，这酒不醉人。” 两人喝的是白的。 程渊是沾酒就脸红，他也就喝了两小盅，那脸红的，跟喝了一瓶似的。 “叔，”他立即改口：“爸，你别给我倒了，”他都想把酒杯给捂上。 顾茂又把他面前的酒杯给倒满了：“哎呀，喝醉了也没事，这又不是没床！” 顾黎和王雪琴在旁边一边啃，一边笑。 程渊囊着鼻子：“爸，我明天上午还有课呢！” 顾茂不管：“还上什么课，请假！” 顾黎忍不住，笑出了鹅叫声。 程渊看着她，用眼神跟她求救。 今天的顾黎很坏，她不救，因为她想看看她老公喝醉是个什么样，是倒头就睡还是醉话连篇。 她猜，就他老公的性格， 应该倒头就睡的可能性大一点… 可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宝宝，我渴。” “宝宝，你扶我起来。” “宝宝，我难受。” “宝宝，你在干嘛。” “宝宝，这灯好奇怪，它在冲我笑。” “宝宝，我热。” “宝宝，你过来呀。” “宝宝，你怎么不理我。” “宝宝……” 顾黎就蹲在床边，很无奈地看着他，很无奈地听他唠叨。 刚消停了两分钟。 “宝宝，你上来陪我。” “宝宝，你今晚怎么不喝酒？” “宝宝，你喝醉的时候好漂亮。”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 顾黎叹口气，终于开口：“程渊，原来你是这种人。”喝了点酒就跟个话唠似的。 程渊呢，一听这话，嘟嘴了：“宝宝，你不喜欢我了。” 顾黎又叹口气：“喜欢呀。”虽然话多，但还是挺可爱的。 程渊问她要手：“你怎么坐地上？”他拉着她，身子往后挪：“你上来呀。” 顾黎有点嫌弃：“你身上酒味好重，”她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程渊笑，笑得贱兮兮，一点都不像他：“你帮我洗。” 顾黎把他的手打掉：“自己洗！”外面还有两个大灯泡呢，她哪好意思跟他一块进浴室。 程渊撇嘴：“宝宝，你不爱我了。” 脑仁疼～ 顾黎嘴角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表情：“我爱你呀。”得哄呀，平时总是他哄她，这个时候，她总不能撂挑子呀。 程渊很好哄，基本上她一句话就能给哄好的那种。 他也不撇嘴了，嘴角往上扬：“宝宝，你为什么那么好看？” 这个问题，顾黎也好想问他哦，于是她也问：“你为什么也那么好看呀？” 他还在笑：“因为我是你老公呀，你好看，我也得好看。”他笑得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那样灿烂，说的话也很孩子。 因为有人疼有人爱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逼着自己快速成长了。 他伸手：“宝宝，抱抱。” 顾黎是真的想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又好心疼他。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外面那些人是眼瞎了吗？耳聋了吗？心都是铁做的吗？ 为什么要那样伤害他呢？ 顾黎躺上了床，把他抱怀里：“宝宝，以后啊，姐姐疼你。” 她对程渊啊，心疼是真的心疼，不正经也是真的不正经。 程渊的脑袋在她怀里拱着、蹭着，头发都被揉乱了，他抬头：“宝宝，门反锁了吗？” 顾黎：“……” 所以，你说他到底醉没醉？ 顾黎就很疑惑，她看着他那绯红的脸，还有那蔓到耳根的红，她神色微微严肃：“你到底有没有醉？” 真喝醉的人啊，会说没醉。 程渊在她这儿，不太会说谎，也不想说谎。 所以，他眨了眨眼，一副无辜脸：“醉了。” 顾黎皱着眉头，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程渊盯着那跟手指，像学生在回答老师：“一。” 顾黎又伸出两根手指：“那这是几？” 程渊把视线移回到她脸上：“宝宝，我虽然醉了，但我不是弱智。” 顾黎：“……” 好想在线求助，真喝醉的情况下能不能认识一二三…… 晚上在饭桌上，在程渊喝得有点晕乎乎的时候，顾茂问他：“你和顾黎都领证了，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喝得晕乎乎的程渊咧嘴笑：“明天，明天我就搬过来跟顾黎住一块儿。” 顾黎拍了拍他有点想闭上的眼：“你是明天搬过来吗？” 他恍惚了几秒，点了下头。 刚刚还一副装醉的模样，这才几分钟，就有点要昏昏欲睡了，顾黎又拍了拍他的脸：“你真喝醉啦？” 程渊的眼皮双成了三道，眼睛睁开不过两秒，又闭上，片刻，他突然把手伸进去。 他掌心滚烫，顾黎一个激灵，低头看他。 手在作乱，顾黎眨了眨眼。 不、不是睡着了吗？ 这是什么鬼？ 大脑不清醒，身体却很诚实？ 顾黎心口处有隆起，在缓缓、缓缓地动…… 想按住，又不想按住。 喝醉了嘤嘤嘤是种什么体验…… 她看过的小说里，描述的都好脸红。 她也好像有那体验哦。 不管了！ 顾黎一个翻身，在上面。 程渊闭着眼，一脸的绯色的他，嘴角微扬。 不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黎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眼珠子在叽里咕噜地转。 她算了算日子，不是安全期诶！ 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耳语，程渊眼睛微微睁开一些，他眼眸通红，不知是酒精导致的还是情谷欠染的。 他搂着她的腰，收紧，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声音很缠人，只有顾黎听得见。 顾黎一张脸被羞红：“你坏死了！” 程渊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这般一脸坏样，他勾着声儿问她：“那你喜不喜欢？” 顾黎身体使了劲地往下一压，听见了重重的一声口耑。 在床上，坏的何止是他一个人。 第67章 [最新] 第67章 稀 婚宴的事情, 从9月中旬开始，顾茂就开始忙活了，当初说不想摆酒的顾黎, 一听说要试婚纱，那劲头可足了。 她穿着一条燕尾式的白色婚纱在全身镜前左右扭腰, 问后面的人：“老公，我美吗？” 旁边的店员捂嘴笑。 也不怪人笑，人家都是问“这件好看吗？”或者“这件怎么样？” 她直接一句“我美吗？” 她老公吧，还跟着回一句“美，很美。” 坐在沙发上的王雪琴鸡皮疙瘩掉一地。 顾茂就比王雪琴认真多了, 这个婚纱店面是他找的, 顾黎身上穿的这条婚纱，也是他选的。他觉得吧, 这场婚礼, 好像全程就数他上心。 连闺女的老公都不如他。 啧啧啧！ 等顾黎试着第二套露肩圆纱摆婚纱出来的时候，顾茂咂嘴：“我闺女真的裹个麻袋都漂亮。” 等顾黎又试着第三套半高领镂空蕾丝小纱摆的婚纱出来的时候，顾茂又咂嘴：“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他扭头问旁边的看似不怎么上心的女婿：“选哪套?” 程渊眨了眨眼, 顿了两秒, 说：“我给顾黎定做的婚纱, 已经在家里挂着了。” 顾茂：“？” 所以呢？ 顾黎嘻嘻笑：“爸, 买婚纱这事，哪需要你跑前跑后地费心啊！” “不是, ”顾茂就好懵：“你们都买了，那还跟着我来试这一趟？” 那不是不想伤他这个老父亲的心吗？ 不过顾黎没这么说, 她说：“老公送一套，老爸送一套，不冲突啊！” 诶, 好像也对，顾茂那刚刚还有几分僵着的脸色顿时爬了两条浅浅的褶子出来：“送，送，老爸送！” 王雪琴撇嘴，“浪费钱。”就穿一次的婚纱，还买两套，放都不好放。 顾茂又问程渊：“那你西装买了吗？” 程渊点头：“买过了。” 哎呀！ 看来还真是他多此一举了呀，虽然这满心的殷勤劲受了点打击，但是想到两个孩子对摆婚宴这事还有几分上心，顾茂那一点点的小失落呀，就没有了。 9月29日，是个天随人愿，云淡风轻的好天气。 十一点五十八分，一身洁白婚纱和一身白色挺括西装的新郎新娘准时出现在了婚礼的红地毯上。 他们的婚礼和别人的婚礼不太一样，没有男方去女方家接亲的环节，新娘也没有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新郎。 从新郎新娘出现在红地毯的那一刻起，新娘的手臂就是挽在新郎的手臂里的。 婚礼进行曲奏起，他们走过红毯，走到66桌宴客桌的正前方，在所有亲朋好友的注视下，他们没有互换戒指。 他们面对着彼此而站，程渊拉起她的右手，看着她无名指上那个从未被摘下的戒指，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背，再抬眼的时候，他眼眸湿润。 他说：“顾黎，遇见你，三生有幸。” 求婚的时候，他在那张红色的特签的卡片上就写了这么一句‘遇见你，三生有幸’。 当时，顾黎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程渊还在不远处的亭子里。 后来，他跑过来，跪在他面前，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就给她戴上了戒指。 心心相印的两人，不需要你来我往的‘你愿意吗？’‘我愿意’。 住在彼此心尖上的两人啊，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的答案。 但是，顾黎没有告诉他，当时，她在看见那句‘遇见你，三生有幸’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回答了他。 她看着他，目光温柔，眼神坚定：“程渊，你知不知道，你本身就是我的幸运！” 这个回答，她迟到了两年。 晚吗? 不晚，一点都不晚，他们还有漫漫余生。 台上，新郎新娘拥吻。 台下，掌声雷动。 顾茂抹了一把老泪：“圆满了圆满了。” 再来个孙子，就更圆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婚宴结束后，换了一身黑色西装的程渊拉着一身红色旗袍的顾黎打车回了望山水。 他这样兴冲冲的，顾黎知道，他肯定又是有什么小惊喜要给她。 唉，真是在一起久了，小惊喜都好难制造。 好难制造吗？ 当程渊把她领到一台白色揽胜车前的时候，顾黎直接呆掉。 惊喜真的很难制造吗？ 程渊拉起她的左手，把车钥匙放在她的手心里，他靠近她耳边，轻轻地问她：“喜欢吗？” 顾黎去年考到了驾照，当她坐进当初超级喜欢的小MINI驾驶室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憋屈了。 这空间…… 反正就是不得劲！ 她165的个子，都觉得挤挤的，何况程渊那一米八身架呢？ 她扭头看向给了她超级无敌大惊喜的老公，顿时红了眼眶：“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辆车的呀？”她从来没跟他说过。 可程渊那样一个细心的人，哪需要她开口说啊。 从每次和她逛街，她在路上看到这辆车露出的艳羡的小眼神，他就知道了。 可是…… 他给的惊喜还不止这辆车。 他拉着他：“宝宝，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又要带她去哪儿呢？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驶进了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顾黎也来过一次，光是门头就能看出它里面卖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价格，比如：一条裙子能卖到5000块，一块酥饼能买到20块，就连一碗牛肉面都能卖到59块。 当然了，人家的裙子是店主亲自去国外一条一条淘的，做酥饼的原料也都是进口高质量的，牛肉面里的牛肉也足足有三两。 车子在一个透明玻璃门口的店面前停下，顾黎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扭头，神色有两三分的怔然：“是、是……” 她话还没说完，程渊就开门下了车，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的门口。 顾黎像是大脑都停止运转了一般，隔着未开的玻璃窗看他。 程渊站在车门外，车窗贴着防透视玻璃膜，黑漆漆一片，他敲了敲车窗。 顾黎这才恍然回了神开了车门下了车。 她身上还穿着那身红色旗袍，因为站着敬酒会累，程渊就没让她穿高跟鞋，以至于她一身红光潋滟地站在他面前，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宝宝，把眼睛闭上。”这个时候了，他还故弄玄虚，顾黎忍着眼里的酸涩，把眼睛闭上。 程渊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把她带到了那间落了锁的玻璃门口。 顾黎听见了金属碰撞玻璃的声音。 他要送她的另一份惊喜，被她猜到了。 可当顾黎站在那敞亮的足足有60平方的店铺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惊喜依然在她心里炸裂。 程渊把手里的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宝宝，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给你买下这间店铺，但你要相信我，不久，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送你一间写着你名字的店铺给你。” 顾黎看着他，眸光闪闪。 他说遇见她，是他的三生有幸。 可是，他知道吗，能遇见他，何止是她三生有幸啊。 大概过了这一世，生生世世的轮回，都遇不到这样一个他了。 顾黎很少跟他说谢谢，这一刻，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他，她声音有一点点的颤音，她说：“老公，谢谢你。” 开糖果店，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即便这梦想在很多人看来都算不上梦想，甚至会因为她一个浙大毕业的身份而显得有点荒谬。 可梦想不分高低贵贱啊！ 虽然程渊从没有在她面前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可是他却默不作声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梦想的门口，还亲手给她打开了梦想的大门。 程渊用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后脑勺上，他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宝宝，你想要什么，老公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都交给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写满了他对她的宠溺，他从来都不是只说不做的人，对她，很多时候，他都是用行动来表达他对她的爱。 顾黎破涕为笑的，把脸埋在他怀里：“老公，我是不是又让你破费了好多钱。” 他“嗯”了一声，说：“记得还我啊，我这里不支持一次性付款，你要分期给我。” 她咯咯直笑：“那要分多久啊？” “就分……”他作势想了一下：“暂时就先分五十年吧。”五十年后，他74岁，她72岁。 他还说：“这五十年就只是本金。”如果幸运，他们可以活得久一点，余下的日子，再算利息咯。 晚上，当顾黎把自己要开糖果店的事情跟王雪琴一说，王雪琴当即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说你，当初拼死拼活的，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顾黎不说话，但是在腹语：图和我老公在一个学校上学啊！ 王雪琴：“我一个月一万多块钱给你补课，把你送进了浙大，这一转眼，你又要回过头来卖糖，那当初你还复习干嘛，直接下来做生意不就得了？” 顾黎这回可反驳回去了：“妈，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啊，那钱，我老公可都还给你了！” 顾黎这一句话直接把王雪琴给堵得不吱声了。 顾茂在一旁当和事佬：“行了行了，既然店铺都拿下来了，就别说其他的了，开店……”他咋了下嘴：“也挺好的。”就是人忙了点，没有节假日，要是你不在乎钱呐，那倒是也轻松。 王雪琴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到最远的沙发里生闷气。 顾茂就给程渊使了个眼色。 程渊心领神会，立马走过去喊了一声“妈”，他蹲着：“那店铺是我自作主张给租下来的，顾黎事先不知情的，你要是生气，”他一把拿起王雪琴的手，“你就打我！”说着，他就要把王雪琴的手往自己的脸上甩。 王雪琴哪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她使劲地把手抽回去，一脸责怪又很束手无策的表情：“我真是对你们小两口甘拜下风！” 可是，不甘拜下风还能怎么样呢？ 念叨多了，不仅招闺女女婿烦，还招自己的老公厌。 王雪琴长叹一口气：“你们爱怎样怎样吧。”反正过两年，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就行！ 晚饭后，程渊和顾黎出了父母那。 程渊把车钥匙给她：“你来开。” 顾黎抿着嘴笑：“磕到碰到，可不关我的事啊！” 从父母家到望山水，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可出了小区大门，顾黎却朝着反方向开了。 程渊扭头看她：“去哪啊？” 顾黎不说话，昏黄的路灯照得她一脸的狡黠。 车子大概行驶了四五十分钟，周围除了路灯，远处一片漆黑。 程渊看着窗外，微微蹙眉，他扭头看着驾驶位上双手抱着方向盘，左瞅右瞅的小机灵。 把车开这么僻静的地方…… “顾黎，”他突然发声，没有喊她宝宝。 顾黎扭头看了他一眼，也就一眼吧，就把本就开的不快的车速彻底降了下来。 车子停在路边，程渊看了眼挡风玻璃外，杭市居然还有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 当顾黎看见程渊侧身往后座瞥了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那藏着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程渊收回视线，透亮的眼睛落在她脸上，车内光线昏暗，顾黎正庆幸着他看不见自己发烧的脸时，程渊手一抬，“啪”的一声，车厢内灯骤亮。 顾黎立马把脸扭了过去，又是“啪”的一声，程渊身上的安全带滑了回去。 程渊倾了一点身子过去，声音啊，是微微勾人的沙：“你想干嘛？” 顾黎“咳咳”两声，在掩饰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我、我没干嘛啊……” “没干嘛？”程渊压着笑：“没干嘛你把车开来这？” 顾黎又是“咳咳”两声：“我、我这不是找不着路了吗……” 哦，找不着路了，程渊也不揭穿她：“那你下来，我来开。” 顾黎眉心一拧，她也不敢看他，只是两个眼珠子在叽里咕噜地乱转。 所以，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顾黎有点摸不清他的心了。 于是，两人换了位置，顾黎撅着个嘴，满心的失落。 顾黎说找不着路，可车子开了一段，顾黎突然觉得，他是不是也找不着路了，刚刚起码还有路灯，现在呢，路两边的路灯都不亮了。 四周一片漆黑，顾黎心脏发紧，“老、老公，我们回去吧！”这万一突然窜出来两个强盗，可就惨了！ 可程渊却还在往前开，尽管速度不快，可顾黎是真的开始害怕了，她声音带着哭腔：“老公，掉头，掉头回去吧。” 程渊扭头看了她一眼，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稳，程渊就打开车门下了车。顾黎在车里东张西望地瞅着外面，这要不是有车灯，那妥妥的伸手不见五指啊！ 程渊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半个身子探进去；“不下来吗？” 顾黎都要哭了：“下、下去？去哪啊？” 程渊忍不住低笑出声：“去后面啊。” 后、后面…… 顾黎嘴角僵住，下一秒，她就被程渊拉下了车，还被他半推半就地拉进了车后座。 这要是以前的那辆MINI，肯定是拉不开架子的，可这新买的车啊，那后座的空间妥妥的。 程渊把车灯关掉，又从里面上了锁。 他坐在后座的中间位置，把顾黎抱腿上。 顾黎呵呵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 程渊不说话，按着她的后颈，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脸前。 车厢里和外面是一样的暗，两人几乎就只能看见彼此眼睛里微微的光。 他说：“知道，只是刚刚那个地方不安全。”所以他就带她来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顾黎一个拳头锤在了他的肩上：“坏死了！” 坏人笑着仰起头，准确地含住了她的唇。 吻逐渐忘情，她不再坐在他腿上，换了几个， 姿势后，车玻璃上慢慢覆上一层水汽。 晃晃悠悠的车子停了下来，他一身是汗，车子里的空气混混沌沌，也湿湿漉漉的，他抱着她在笑，顾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娇嗔地问他：“喜不喜欢？” 她在他面前，是真的很厚脸皮，程渊呢，脸皮不知什么时候也快赶上她了：“喜欢。” 很刺激。 不过相对于这次，顾黎倒觉得上次在露台，更刺激。 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偷看他们，月亮都被羞得朦胧。 顾黎突然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想考公务员啊？” 他回答得倒是没有迟疑，就是声音有几分哑：“上下班时间固定，有双休，可以多陪你。” 针对于他的这个理由，王雪琴不以为然，但对于他的决定双手赞同：“最好能考个政府之类的，这样，以后孩子的上学问题就不用愁了！”就算跨区，都no problem ！ 是不是很实际，任谁也反驳不了。 顾黎的思维一直很跳跃：“呀！你今天不是开新文吗？”她就要起来：“赶紧回家！” 程渊搂着她不撒手：“已经事先定好了发表时间，”他抱着她坐了起来，掌心下汗哒哒的，尽管车里黑漆漆一片，可入目还是能看见她的白，白得他啊，又把唇又凑上去：“再亲一会儿。” 都亲好几年了，他也不觉得腻。 顾黎呢，一听要亲亲，立马环住了他的肩，深吻之下，喉咙得到滋润。 程渊贴着她耳鬓厮磨：“回去要不要去露台？” 顾黎笑着“嗯”了一声，声音娇滴滴：“好呀。” 滚滚红尘人，有爱便有欲。 晚上十点，程渊全文存稿的《世人不及你》开文了。 《世人不及你》是『你来，春暖花开』三部曲的终结篇。虽然是终结篇，但他们的故事不会结束，他们的幸福依旧会继续。 比如一年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