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度》作者:蛋挞鲨 文案 在你的人生迟到那么多年,庆幸还是赶上了。 - 强调一下:一方离婚带娃。 *画画的x配音的)其实跟职业没什么关系 *狗血/俗气/日常透顶/磨磨唧唧|特别无聊 *甜文无误)中年养生爱情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阴差阳错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年,阮湘 第1章 偶遇 阮湘到达请柬上的地址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 婚礼的会场放在一个露天的庄园,进去的时候还得走挺长的路,车也开不进来。不过天气不错,b城的春天一向让人舒服无比,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条路上都是走去宴席的人,今天举办婚礼的有两对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拨。 她一个人慢慢走,但也能听到走在她前面两个人在说话。 “你说她结婚怎么就挑了个不是周末的日子呢?我还得请假,真的太过分了!” 是前面那个高个子的女人,头发到肩头,语气和肢体语言一样充分反应了她本人的状态。 “那你能不来么?” 这个高个子女人边上的女人说,这位个儿也不矮,但因为身材丰满,看上去倒是没那么干练。 “那可不行,我可是她发小。” “话这么多,”丰满点的女人拍了一下高个儿女人的胳膊,“也不知道陆宣几点来。” 她说完回头看了一眼。 猝不及防地和阮湘对视了一秒。 温小芜咦了一声,温年还在因为自己发小结婚挑的时间这么刁钻而絮叨,被她这一声咦转移了视线,漫不经心地说:“怎么,陆宣在后头?” “不是。” 温小芜转过了头,温年也收回了落在阮湘身上的眼神。 她觉得这个女人还挺眼熟的,打扮得很嫩,不过不违和就是了。 但有一点点眼熟。 然而温年认识的人还挺多的,这么一眼也扫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转头和自己妹妹讲话去了。 其实姐妹俩的絮叨程度不相上下,温小芜因为怕自己丈夫陆宣迟到而发愁,被温年怼了好几句,“你老公是巨婴么,又不是没腿,找不到不会给你打电话啊。” “姐你干什么这么凶啊。” 温小芜哼了一声。 “我哪有,我就这么个调。” 因为参加婚礼,温年穿得还挺正式,穿了一件v领的白衬衫,一条黑色裤子,裤子也不知道是太短还是就那样,露出的小半截腿看上去线条流畅,让人觉得还特精神。 白的皮鞋。 挺中性的打扮。 温小芜和她这个到三十多岁还嚷嚷来嚷嚷去的姐姐完全相反,温年可能生错了性别,如果不是她俩顶头还有个大哥,估计温小芜还可以叫温年大哥。 她穿着网纱的藕色裙子,穿着高跟鞋才到她姐肩头,这会儿听到温年的狡辩翻了个白眼。 但还是一路聊到了婚礼现场。 阮湘听了一路,觉得这俩姐妹还挺有趣,没想到最后她们去的是同一个场地。 现场布置得很好,新娘还没出来,一众亲朋好友已经在哪了。 阮湘没跟她妈一起,她上午刚下飞机,也没想着回家,把行李寄放在酒店稍微整理整理就打车过来了。 她想使自己看起来不扎眼一点,于是也没往那边靠。但她妈眼睛尖得很,她才刚转身,就听到一声急剧穿透力的湘湘。 阮湘不得不回头。 她妈李越绢就走了过来,连带了满场好奇的眼神。 即便到了这个年纪,阮湘还是很畏惧这种场合。 本来以为季梦雯的婚礼放到了这种地方,应该大多数都是同龄人,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长辈在,小孩也很多,吵吵闹闹的。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看您在和别人说话,”阮湘露出一个笑来,“反正等会都要坐一起的。”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 李越绢拖着女儿给跟她差不多大年纪的人介绍阮湘,吹得特别夸张,阮湘想打断都打断不了。 “来,老邹,这是我女儿湘湘,一直在a市待着呢……” “对对对,什么画来着,哦哦哦漫画家,对我女婿是拍电影的……” …… 阮湘听得脑壳疼,偏偏她妈还越讲越激动,她还得露出假笑。 “啊,我女婿忙呢,湘湘小时候跟梦雯一起玩,听说梦雯结婚特地赶回来的……” 又是一通吹牛上天的话。 阮湘心不在焉,耳边嗡嗡的声音伴随着现场的音乐,更吵了。 要不是结婚的人是梦雯姐,她是不会回来的。 更别说最近这种令人烦躁的阶段了。 嗡嗡声里混进了一声嗤笑。 特别刺耳,阮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她妈的“大演说家”巡讲已经进行到了中后期,清一色的长辈里还有稍微小一辈的在。 而发出声音的就是刚才一直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高个女人。 这会注意到阮湘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半点被人发现的仓皇,反而噙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还眨了眨眼,看上去有点轻佻。 这谁啊。 阮湘在应对人方面一向笨拙,三十出头了交际能力依旧为零,这个时候别开脸,假装没听到这个人又一声的轻笑。 “温年和小芜都来了啊,老温和你家大儿子呢?” 阮湘题从她妈嘴里听到温年两个字的时候陡然回神。 这个名字还算熟悉,不过人的话十几年没见了。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温年,印象里是个又高又壮的样子,是吃了多少减肥药还是整容了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大概阮湘的惊愕太过明显,温年迎上对方的眼神,歪了歪头,说—— “好久不见啊阮湘,漂亮不少。” 刚才只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现在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调侃语气一下子激起阮湘不太青春的青春记忆,她忍不住退了两步。 温年笑了笑,听到阮湘妈和她妈说:“小年还不打算找对象呢。” 她很顺嘴地接了一句:“上哪找呢,还房贷都把人吓跑了。” 温小芜站在一边叹了口气。 她好奇地看了阮湘好几眼,阮湘一头到腰的长发,一条淡蓝的长裙,化着淡妆,高跟鞋都是同款色系亮面的。 长得很甜,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 温小芜小时候见过几次阮湘,有点印象,这些年也就见过一次,还是过年逛街碰上的。 她姐这种过年都难得回来的没良心的东西估计压根不知道吧。 她手肘一怼,成功把还在跟阮湘妈插科打诨的亲姐温年给怼卡壳了。 温年看了她一眼。 温小芜却没理她,和阮湘搭起话来—— “阮姐姐,你现在是还在画连载吗?是画什么类型的呢?我听阿姨说……“ “我?” 阮湘摇了摇头,“没有在画连载了,偶尔画一些插画。” 她笑得有些勉强,一边刚从两位母亲的“战场”里退出来的温年看到对方的笑眯了眯眼。 刚才路上第一眼看到阮湘,她是没认出来,也没注意,但这个人气色不是很好倒是显而易见的。 也不像是身体不好,就是精神状态不佳。 她跟阮湘的交情仅仅止步于高中时期,毕竟阮湘还小她一岁,加上两个人先天气场不和,一块的场合除了吵架就是一方愤然离开,也嫌少能心平气和说得上话的。 不过她们本来就是因为同一个人有了交集,今天在这种场合碰到,也挺意外的。 b市乍看挂着个市的头衔,其实不大,县级市的名号罢了。 季梦雯结婚请的人不算很多,但圈子里来来往往,关联的人也差不多都认识。 温年和季梦雯是邻居,季梦雯爸妈和阮湘爸妈一个公司上班。 当然一开始温年并不知道这种关系,大家都住在一个总共就只有五条街的区里,她和季梦雯同年同月生,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块玩了,两个人的朋友也都是朋友。 不过温年的朋友可能趋向于小弟,而季梦雯的朋友到都是可以勾肩搭背一起上厕所的那种。 这种非同一般的反差来自于温年的家庭。 她家是全区唯一一个开武术培训班的。 温年她爸温文秀顶着一个虚假温柔的名字,顶着一张五大三粗的身材开了仅此一家的武馆,实打实的强身健体营生,也算是个招牌不小的教育机构。 长子跟他爸相反,有一个非常有气势的名字,叫温猛。但是这么多年全身上下没有半块肌肉,少年时期就是个单薄的忧郁少年,在继承自家绝学方面一窍不通。沉迷于下棋,光长脑子不长身体,十几岁的时候就是著名的少年围棋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业后还是满地跑,参加各地的围棋赛事。 作为大女儿的温年倒是和她爸比较像。温年比温猛小三岁,但是个子却跟她哥差不多,开始发育的时候竖向横向一块,但乍看有点虚胖,并且特别有安全感,加上总是斜眼看人的姿态,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不是好人”的模样,在自家武术培训班那条街横行霸道,没少给她妈拧着耳朵骂。 而温小芜作为小女儿,倒是享受了不少福利,反正温年没什么穿裙子的欲望,什么花的粉的装饰啊都落到她头上,小小年纪就臭美得不行。她读初中的时候她姐正好上高中,称霸了初中三年,倒是给这位亲妹妹铺了路,压根没人敢欺负她。 不过也没人能想到温年现在这个模样,身材匀称,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拧着个眉头,凶神恶煞的。 脖子修长,站的时候脊背挺直,眉眼英气,精神十足,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女性的柔软又稍稍地泄出了几分。 “哦……这样啊,其实我也很少看漫画啦,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就是有无老师的《重开日》,可惜有无老师自从结婚后就停更了……” 温小芜从少女时期开始就沉迷ACGN,现在变成少妇虽然没以前那么迷恋,但还是不甘落后,试图要融入年轻人的群体。 “这样啊,”阮湘有点惊讶,随后又露出一个笑来,比刚才那个苦闷的笑容看起来轻松多了,“其实……我就是《重开日》的作者……” 温小芜啊了一声。 伸手抓住温年的胳膊,嗷嗷嗷叫了一阵,温年皱起眉头,恨不得叫自己妹夫赶紧滚过来。 “偶像啊呜呜呜!” 她窜到阮湘身边,一副要流眼泪的模样,“湘湘姐那你……” 温年被她妹妹这光速改名的狗腿技能折服了。 “我这段时间正在打算重新连载。” 阮湘低了低头,提了提要溜肩的包,“谢谢你还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 温小芜都是快当妈的人还咋咋呼呼的,温年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拽了她一把,“您粉丝超多的!大家都很喜欢!以前的短篇也很好看!” 阮湘一副被夸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温年叹了口气,对温小芜说:“不是说要去看老季弄完没么?” “对哦。” 温小芜才反应过来,新娘在这边也有专门的休息室,她被温年转移了话题,现在又要走了。 温年看着对方匆匆忙忙的身影,有点无奈地说:“慢点走。” 阮湘还站在原地。 温年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亲妈还在和阮湘妈聊天,妇女之间的话题也是多到可怕,她觉得头疼。 “喂。” 她冲阮湘喊。 “去吗?”她指了指那边的小白房子,“看看季梦雯。” 阮湘刚才可能走神了,啊了一声。 “去看季梦雯。” 温年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从少年时期就不太配她的形象,现在倒没那么违和了。 “好……” “那你快点。” 阮湘跟了上去。 “刚听说你不是结婚好几年孩子都有了么?男孩女孩?怎么没带回来?” 过去有点路,温年看着自己妹夫陆宣过来,和温小芜一起并肩走在前面,她笑了笑,随口问了句。 “女孩。” 阮湘舔了舔嘴唇,“她这两天跟她奶奶。” “哦……不过c市有点远,也上学,挺麻烦的,多大了?” “一年级了。” 温年就是随口问问,其实她觉得阮湘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有这么大女儿的人,她自己个儿看上去都像个小孩,看上去还挺需要人保护的那种。 不过从小到大都这样就是了。 小时候就跟这个姓一样,软绵绵的,好欺负得很。 “你跟老季这些年还常联系呢?” “最近几年比较多……我很麻烦梦雯姐。” “噢……” 不过季梦雯和不和她说,温年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这么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 到了新娘待的地方,里面也有不少人,季梦雯看到温年和阮湘都很惊喜,聊了好一会儿。 过了五六分钟,季梦雯说要去上厕所,指明叫温年陪她去。 一帮人嚷嚷着为什么,季梦雯很不厚道得说:“就她没结婚啊。” 嘘声一片。 “你损我呢。“ 洗手间里,温年看季梦雯就洗了个手,也没上厕所的意思,提溜着她的裙摆,晃了晃。 “实话实话,哪损了。” “是是是。” “叫我干嘛,非得上厕所。” “你看阮湘样子怎么样?” “漂亮啊,长开了。” “我说她的状态。” “哦……蔫蔫的。” “她打算离婚。” “啊?” “她老公出轨了。” “跟我说干什么,我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 “她现在在协议离婚,C市有公司打算签她,不过她也没什么朋友,我想了想,还是……” “拜托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真的会很无聊 也没什么其他人啦反正就俩人平平淡淡的那种 和我最早的那种文体差不多叭 这段时间的更新是两天一更来着 欢迎养肥 但第一章 来个开门留言嘛~前十送个红包~ 感谢大家捧场了~~ 第2章 漫画 季梦雯的结婚对象温年也认识,当初一块读书一起玩的,婚礼办得还挺隆重,就是三姑六婆在这样的场合还是嘴碎,叽叽喳喳地吵得她脑壳疼。 当初一条街一块玩的到这个三十四五的岁数没立业的也差不多都成家了。 反正长辈早就统一口径,说是祖辈传下来的道理没错,成家立业嘛,成家再说。 针对男孩还稍微宽容点,当然四十岁你还不结婚也摆脱不了被介绍二婚对象的下场。 温年在自己发小人生大事的场合压根没沾半点喜气,好在她从小到大一直心宽,没什么能堵着她的。 看季梦雯和她丈夫交换戒指在背景音乐里浪漫接吻也是笑眯眯的,还抽了张纸给茫然找纸巾想替老婆擦眼泪的陆宣。 陆宣尴尬地说了谢谢姐。 温小芜这种黛玉心性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大事小事都用眼泪解决,看个武林外传都能为里面温年压根看不出什么的爱情流泪,所以现在作为已婚怀孕少妇哭得淅淅沥沥的也情有可原。 但温年真的觉得很好笑。 于是在非常严肃的家长感言的时候噗嗤笑了出来。 不过还好,也就前后排听见了。 坐在她前面的她妈转头瞪了她一眼。 温年闭了嘴。 温小芜哭到打嗝,陆宣一脸无奈,替对方擦眼擦着擦着又小声地哄着。 一排五个人,都是老熟人,温年边上有个人哎了一声,“今天就没几个光棍的,还得看你妹妹撒狗粮。” “我不羡慕,就不会被喂了。” 温年耸耸肩,“你羡慕啊,赶紧找个姑娘结婚呗。” 男人推了推眼镜,“你有资格催我么你?” “咱俩彼此哈。” 温年一边笑一边摇头,正打算抬头,发现前方一阵骚动,坐着的人都陆陆续续站起来了。 “抢捧花了!” 温小芜突然站起来,把眼泪的纸巾丢到了她老公怀里,一副要去凑热闹的样子。 被温年按了下去,“干嘛呢你,你一已婚少妇,瞎凑合什么。” 温小芜嘁了一声,还带着没消下去的哭音,“你行你上啊。” 温年看了一眼前方的一小圈人,二十出头的女孩也有,季梦雯那边的亲戚小孩,还有更小的,叽叽喳喳要凑热闹。 “我可不去,我又不想结婚。” 她特别直白。 温小芜转了转头,抿了抿嘴,“还好妈不在,不然又得念经了。” “我怕她不成?” 温年提高了音量。 温小芜哪能不知道她姐装腔作势,一脸不屑。不过因为怀孕而圆润不少的脸做出这种表情也没什么震慑力,反倒被温年掐了掐脸,“包子似的,陆宣就是太宠你了,一天吃个七八顿的吧你。” “你胡说!” 温小芜受不了这种侮辱,“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是是是,我屁都没看到,就是昨天刚回来,半夜睡不着刷朋友圈看到陆宣说在等城东那家叉烧包出笼,我的天,四点半呢,好男人啊。” 被夸的妹夫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温小芜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你不想吃似的。” 温年一向口齿伶俐,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能动手绝不动口,现在做配音这行久了,调侃人都带着她仅此一家的风格,温小芜打小就说不过温年,现在更是气,指挥陆宣找她妈去了。 温年:“哎哎哎干嘛呢,多大了还找妈。” 温小芜露出假笑:“劝你结婚啊,和小妹妹们一起抢捧花吧姐姐。” 温年:“……” 她当然抵不过亲妈的路数,顶着羞耻心和一帮朋友的讥笑被迫站到了外圈。 站在台上穿着婚纱的季梦雯也看到了,冲温年笑了笑,“温二哥打算结婚了?” 温年摆了摆手,“哪敢啊,本房奴不敢拖累好男人。” 一阵哄笑。 “我要开始扔了啊——” 季梦雯抬手,瞄准温年。 她其实很清楚温年压根没打算结婚,但也不打算放过她,这家伙这些年参加了不少婚礼,每次捧花场合都坐在外围看热闹。 但季梦雯显然用力过猛,捧花悠悠然地掠过温年的头顶,出乎意料地闯到了安安静静坐在第一排的阮湘怀里。 季梦雯哎呀一声。 台下的不少女孩都啊了一声。 阮湘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从天而降的捧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加上乍然收到这么多注视,更是尴尬。 她拿起捧花,小幅度地挥了挥,“那个……” “我已经结过婚了,要不……再扔一次?” 季梦雯也有点尴尬,阮湘也是她的朋友,虽然不怎么联系,但也算合得来,对方的婚姻状况也跟她透露过,现在的场合下,捧花阴差阳错地落到她怀里,着实…… “这有什么的,捧花是花,落到你怀里,就是老天爷希望你以后都好好的呗,”温年接了句,转头看向季梦雯,“对吧老季。” 季梦雯点点头,笑着说,“那收下吧?” 阮湘有点犹豫,最后看向温年,“还是给你吧,祝你早点找到另一半。” 她说完就丢,还有点砸的意味,温年下意识地接下了,她哭笑不得地说:“我这圆场的话都说完了,你突然变卦,太不给面子吧。” 阮湘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温小芜在后面使劲鼓掌,“姐,天意啊,你赶紧找到对象让咱妈别成天絮叨了吧!” 温年瞪了她一眼,做了个闭嘴的口型。 能拿到捧花对温年来说完全是意外,回去的路上她还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陆宣开的车,温小芜坐在副驾驶座,温年和她妈一起坐在后座,一路上又被迫听她妈絮絮叨叨。 “妈,我晚上的飞机,您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什么女儿要走了好舍不得之类的?” 温年的妈项关芹和蔼地笑了笑,看了看温年抱着的花,“快走吧,省得邻居成天问我你什么结婚,烦都快烦死了。” “得了吧妈,”温年闭了闭眼,“我不在哪有人问。” “姐,你晚上就走啊?” 温小芜转过头来。 “是啊,工作室忙得很,赶着出片呢。” 温年看了看手机,“怎么,巴不得我走?” 温小芜撇嘴,“我哪有,这不是随口一问么,今天那么多人问你干什么的,我这不怕自己讲错了吗?” “讲错? ” “对啊,妈老记不住你什么工作,今天那个李阿姨一问,她居然说是配动画片的。” “哦……也没差吧,我动画也配。” “倒是你,妈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姐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我哪有!我每次都狂夸你的好吗,人家是你的粉丝好不好啦!” 温小芜油腔滑调,温年呸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让她转头荼毒她老公去。 …… 温年回到C城之后照样很忙。 她大学在这边念完也就一直在这边工作,都十多年了,也算是积累了不少人脉。 因为专业的方向,这些年磕磕绊绊,三十岁的时候和同学合伙开了个声配的工作室,熬过了最初艰难的时候,现在到了平稳期,不过加班照样得加。 她高中的时候接触配音,音域不广,辨识度很高,但这种通常能配的角色很少。 一开始她还挺发愁,但时间一年年过去,技术跟上了,瓶颈一破,反倒出了别的效果。 最近工作室接了漫画的商配,合作方递过来作品的时候她刚开始还没注意,等到看了一部分才反应过来这部漫画她似乎是听说过的。 返回去看了看名字,果然是听过。 《重开日》,作者有无。 漫画是很九年前的漫画,只不过还没完结,断更了好多年,最近才开始连载。 温年上网查了一下,一部断更那么多年的漫画在人气也没跌到哪里去。可能因为同人作品很多的缘故,热度一直在,上星期重新连载,又吸了一拨热度。 话题里讨论最新一话的特别多,温年看了几页,发现差评居然很少。 百分之八十都是有生之年。 那可不么,不做主妇,重心回归到工作上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想到阮湘,温年觉得还挺可惜的。 她跟阮湘十几年前就合不来,她不太喜欢太扭捏的人,也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一天到晚低着头还不爱说话的人,阮湘每个都中。 当初晚自习下课她和季梦雯回家路上看到被几个女孩堵在墙角欺负的阮湘,季梦雯本来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 因为她俩每天下课几乎都能看到这样的情况。 七中是高中,隔壁六中是初中,但上下学是有时间差。 温年和季梦雯都是从隔壁六中考到七中来的,六中晚自修最晚也就到八点十分,而七中九点十分算早的了。 温年晚上总想着出去吃关东煮,高一的时候她和季梦雯还一个班,所以越好一下课就跑。 这条路是近道,走到头就是那个卖关东煮的奶奶摆的摊,好像自从她和季梦雯约好吃关东煮开始,一直就有看到一个女孩在被同一拨人欺负。 女孩乱糟糟的事情也挺多的,温年可能还好点,因为她个子和体重都不同寻常,没人敢惹她。 季梦雯有个这样的朋友也很安全,两个人这些年一路升学都没经历过校园霸凌的事。 但那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那被摁墙角的姑娘好像昏过去了还是怎么的,等温年和季梦雯路过的时候一帮人居然乌泱泱地散了。 温年想着关东煮,没注意,回头才看到季梦雯还站在那儿。 “年哥!” “怎么了?” “她好像昏过去了?” 温年走过去,就看到穿着六中校服的女孩头发乱糟糟的,校服上都是墨水痕迹,还有人在上面写字,歪歪扭扭的神经病。 “还挺嚣张。” 温年点评了这几个丑了吧唧的字,“现在是怎么办?” “报警?” 季梦雯说。 “啊…那我去电话亭打电话?” “你手机呢?” “被我妈没收了。” 温年摊手。 “你手机呢?” 她反问。 “玩没电了。” “那怎么办?” “指不定她等会就醒了。” 温年叹了口气,蹲在倒在地上的小姑娘面前,伸出手挑了一缕对方的头发,“没打脸还不错了。” “那我先背着看看。” 人是温年背着的,回去的路上因为没手吃关东煮还要求季梦雯喂她,两个人差点因为水多咬了一口蟹棒吵起来。 温年家比季梦雯家远,刚路过季梦雯家的时候正巧对方爸爸下班了,一看到温年背着的姑娘哎了一声—— “这不是阮景行的女儿么?” 最后人是放到季梦雯家里了。 从此以后季梦雯多了不说话的小跟班,温年还挺郁闷,她背了一路,没捞到一句谢谢不说,这臭丫头不说话也就算了,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怕她。 后来碰到阮湘,温年每次看对方那副低头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教她怎么打人吧,阮湘猫一样的胆子,屁都不敢,照样被欺负。 也不肯让温年帮忙,赖着季梦雯。 温年恨铁不成钢,加上每天晚上快乐的关东煮时光多了个人,心情也不好,有事没事就戳阮湘几句。 小丫头就是闷葫芦个性,急了就瞪温年,温年倒是不会跳脚,反而变本加厉。 最后变成两个人隔着季梦雯吵。 当然也不能算吵,基本属于温年怼两句阮湘回一句的状态。 再后来温年高二出去读书,也没碰到过对方了,季梦雯偶尔会提一嘴,时间一久,因为没什么接触,也没怎么聊阮湘。 没想到这人还是老样子。 温年看了看漫画的封皮,想到后天的漫改广播剧的发布会,还挺期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对会比较……没波折啦) 这可能是我之后一段时间里最后的一篇都市文了 下本可能会开的是《重开日》……仙侠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最近就……很没时间写 红包已经发啦)评论我会慢慢回的 感谢大家~ 第3章 发布会 漫改广播剧不算少见,但细数下来还算成功的作品并不多。 温年早年也接过不少动画的配音,她的音域不广,一开始配的还都是些比较长辈的角色,时间一长,变成了调侃性的“年哥正宫音”。 她自己其实挺不想认的,奈何粉丝天天嚷嚷,也就随她们去了。 《重开日》重新连载的第三周,官方工作室的微博的发布了漫改广播剧的消息,也发布了合作的配音团队。 因为粉丝群体趋向的都是二次元,倒是没以前温年团队配网剧的时候那么凶戾。 “叉烧饭无敌好吃:我觉得漫改广播剧还挺有趣的,毕竟《重开日》断更好多年了,这个时候有这种合作还能吸引更多粉丝。想当初上课偷偷看连载的时候我才初二,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 “鸡翅包饭买二送一:看了有无老师最近的更新,感觉她还是那个心思细腻的人,分镜依旧无敌,就是……怎么说呢,大概是断更太久,她可能也有点衔接的生疏吧。但画功真的强,希望她能多和大家互动!开个提问箱之类的!” “芝士莓莓了解一下:UNK配音团队在国内一直很有名吧,不过主创好像之前都是配电影和电视剧的,我还……看了一下表,大师姐是段栗配,二师姐炭烧年配,老实说我没想到,毕竟年哥的正宫音和二师姐的人设还挺不搭的……” “Lipo不能多吃:《重开日》的人设十几年前就够新颖了,现在好像也没过时,重生元素嘛,还是群像,热血在线,不过改成广播剧应该会恢弘一点。挺期待的,好像有专门的合作发布会吧,打算蹲直播,我还没见过活的无老师呢!” “麻辣香锅要酱香的:有无老师真的貌美,他的丈夫不是导《剑外飞雪》的杜明东吗,当初知道还蛮惊讶的,不过这两个人郎才女貌,也很让人羡慕啦。” “锡纸花甲粉加份鱼豆腐:有无老师结婚之后就减产了,偶尔看她微博发的东西虽然也有在画插画和封面啦,但还是挺遗憾的,不过她能回来,真的很让人高兴!” …… 温年看了一圈官博下的评论,也算是补了不少关于阮湘的资料。 她不爱看漫画,但有时候因为工作,也得接触。 阮湘结婚了的消息她还是很多年前聚会的时候听季梦雯说的,那会估计是对方刚参加完阮湘的婚礼。 男方是阮湘的大学同学,A市人,婚后就一直待在A市。 季梦雯知道温年跟阮湘不太合得来,也不会说太多,所以温年对阮湘的消息知道的很少,连对方有没有小孩,也很模糊。 还挺意外的,她记忆里的阮湘还一直停留在那个十几岁女孩的模样,闷葫芦的样子。 这样的人,早早结婚生子,做主妇去了。 温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觉得意料之中,又觉得挺难接受。 季梦雯婚礼上再见,哪怕对方外形看上去非常漂亮,但身上那股消沉的感觉依旧难以掩饰。 看来真的没几个人知道她要离婚。 温年又看了几眼评论,点进了阮湘的微博看了看。 对方的微博粉丝也有十几万,但最新的一条还是年初发的,可能是一家人出去旅游,一家三口的背影。 阮湘打扮得就很年轻,长得也不会给人中年感,像个大学生,笑得灿烂的时候还挺有现在那种日系女孩的清透感。 现在重开连载,也不更新一下微博。 温年真是恨铁不成钢,明明两个人不对盘,她那点操心隔了十几年还是卷土重来,倒是替对方发愁以后的生计了。 当然也只是发愁了一小会,她和阮湘说到底也没什么别的交集了。 季梦雯说让她帮忙,阮湘开口,她帮就是了。 - 官博发出消息的第二周就是正式的启动合作,时间是当天的下午一点。 这段时间温年工作室忙得很,两部剧交叉配,一帮人疯狂加班,一空了就抱着枸杞茶狂喝。 下午她带着团队的人赶过去的时候还差点迟到。 不过他们这帮人也不是什么明星,不用花枝招展,人一到,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上台了。 发布会有几家业内的媒体,还有一些漫画粉丝,以及配音演员的个人粉丝。 可能等会结束还会有《重开日》的一些礼品,温年扫了一眼,还有coser在。 主持人还算幽默,先请了阮湘,温年在台下和自家团队的孩子聊天的,隔壁坐着的就是要和她搭档配戏份比较多的师姐妹的段栗。 “年哥,你补完漫画了么?我看了一下那边编剧发过来的台词,我的天,你的台词可比我多多了。” 段栗是和温年一个大学的,不过小温年三届,但两个人被同一个导师摧残,一直以来就挺惺惺相惜的。 “是啊,我那一页页的,我没想到我配个话痨,可能是老聂故意整我吧。” 隔了一个人但耳朵很尖的另一个老板聂雅瑜听到了,伸手锤了温年一拳,“又怪上我了,是你自己说好玩。” “行吧行吧我自找的。” 温年笑着妥协。 阮湘已经上台了,鼓掌声还算有力,还夹杂着私有若的啊。 两边的大屏幕映出阮湘的脸来,有点拘谨,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小气。 “有无老师这么年轻呢。” 段栗小声地说。 主持人说的话和段栗说的意思差不多,温年看着阮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摇了摇头。 阮湘的姿态永远放得很低,活像自己缺了什么总得比别人矮一截似的。 十几岁的时候有人欺负她,她也一声不吭,受气包当久了,别人也觉得理所当然,温年每次看到都觉得心头窝火,教她怎么打人,这家伙手脚都软绵绵的,还摇头。 不过这样的性格和家庭的关系太大了。 前阵子季梦雯的婚礼上看到的阮湘那个妈,温年回去之后也听温小芜说过。 再婚很多年了,之前一直跟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 不过人家再怎么说年龄也大这帮小辈太多,也不好意思说。 当初温年背着昏过去的阮湘回去中途被季梦雯带回了家,第二天才知道原来季梦雯的爸妈跟阮湘的父亲是一个公司的。 当时正在闹离婚,阮湘的妈负气就走了,阮湘的爸成天加班,本来就焦头烂额,也没去管管女儿,就塞了点钱。 然后钱当然也没被阮湘用,都被欺负她的人拿走了,这个姑娘居然还是饿晕的。 听了前因后果的温年相当无语,不过了解了内情,后来的日子多半还是让着阮湘。 只不过让着让着她让出一身气来,臭丫头一天到晚不搭理人,就知道画画,你说她,她还把你画得奇丑无比。 季梦雯生怕温年动手,每次都拉着不让她俩正面对决。 不过当年那个阮湘成绩一般,在艺术上倒是蛮有天赋,以后能去画漫画也算是意料之中。 屏幕上是《重开日》的主角人设,阮湘拿着话筒在一个个地回答粉丝的问题。 这个时候她又褪去了那份怯懦,看上去稍微自信了一点。 “说起来工作室接下这个剧,好像也只是和中间商洽谈,没和有无老师本人聊过。” 段栗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还没开始配么,你有问题,可以等会问她。” 温年刚说完,就听到主持人说有请UNK工作室了。 “喏,机会来了。” 段栗站起来,温年推了她一把,带着几个主创一块上台去了。 阮湘在签完漫改广播剧合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配音的工作室了。 但她最近实在太忙,头疼的事情太多,也没分心去管水平怎么样,仅仅知道这个配音工作室风评不错。 如果她重拾这部作品是为了情怀,那签广播剧的合同就是为了钱了。 她的经济能力有限,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一个人倒是好养活,但她还有个女儿。 下面还有人喊年哥,阮湘觉得有这个称呼有点耳熟,往台下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道身影。 说陌生吧,前阵子见过,但也算不上熟悉。 怎么是温年? 她讶异地看着对方,温年是和两女一男走上来的,她从小个子就高,现在穿着一条黑色七分裤,走路的时候流苏一摆一摆,衬得那双腿更长了。 更别提人本来就长得英气,几个人里男人都没她有气势。 温年上台的时候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还冲阮湘眨了眨眼。 “大家好啊,我是unk声配团队的配音导演炭烧年,也是广播剧《重开日》二师姐晏观的声配。” 下面哗啦啦地鼓掌,温年笑了笑,把话筒递给边上站着的段栗,稍微侧了侧身,去欣赏阮湘的惊愕。 主创还在自我介绍,主持人不时插个话。 阮湘是真的没想到她能在这种场合碰上温年,她对温年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季梦雯说的温年一直在C市工作,至于做什么的,她也没问,也没去留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挺有相关性。 这么一瞬间,她倒是突然想起来有段时间温年都不在,问季梦雯,对方说她学习去了。 季梦雯对配音一向很有兴趣,奈何先天条件不是很好,所以讲起来都很遗憾。 “有无老师之前有了解过UNK么?” 主持人问了一句,阮湘下意识地摇头,随即补了句:“有听说过。” “那您对《重开日》这个配音表有什么想法吗,或者是希望他们现场配一段?” 主持人看了眼台下,不少粉丝心领神会,都开始喊配一段。 段栗别过脸和温年小声地讲话。 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阮湘不明所以。 温年拿起话筒哎呀一声,“漫画粉点一段吧?” 《重开日》的世界背景是仙侠,主角是背景下仙门玉清阙五峰之一踏月峰的师姐妹之间的故事。 因为是群像,人物众多,虽然主剧情,但衍生的同人大多是cp向,这点阮湘自己也没想到。其中最热门的就是大师姐和二师姐,连载期间就成功登顶著名同人app标签第一,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记得。 温年拿了台词本,站在段栗面前。 段栗的声音自带靡丽,倒是很配大师姐的人设,而温年平常说话声音虽然好听,还是有点沉,如果配正常时间线的晏观还挺贴,配倒叙里的就有点不符了。 但阮湘没想到对方开口的时候就变得不一样了。 现场即兴也能轻而易举地展现她的功底,二师姐晏观的絮叨和小情绪都通过尾音表达出来了,有几句故意的含糊更是精彩。 她看着温年,记忆里这个人又高又壮,一点也不温柔,还总和她唱反调,看上去除了四肢发达没有任何优点。 但现在看来,她了解的太过肤浅。 仿佛是时间在她眼前轰然地裂开一道深渊,隔开了她和温年,她们走向相反的路,温年变得越来越好,而她,生活还是一团糟。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量二十万内完结! 第4章 情况 结束之后阮湘还不能走,还有几个粉丝活动,单行本签名之类的。 温年和主办方聊了几句,她下午还有很多事,也没打算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叫上还在和各自粉丝互动的同事们,一起走了。 临上车的时候段栗卧槽了一声,温年转头,“怎么了?” “我找有无老师的单行本签名还没拿来呢,刚叫一个妹子给我一起签了的,我给忘了。” “那你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温年转头对其他几个人说,“你们先走,我等会和段栗一块回。“ 温年倒是没进去,在停车场等的段栗,瞧见对方回来那一副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的样子问了句:“这么高兴?” 段栗老大不小了,但和温年相比,是实至名归的宅,如果能休假一周,她一周都不会出门。 “那当然了,我喜欢这个漫画太多年了,你不懂。” 温年笑了一声,“我是不懂。” 阮湘也是昨天刚从A市过来,住的还是酒店。 她有打算在这边落脚,也在和一个漫画公司做洽谈。她本来就很少接触这些事情,当初画漫画,这种合作的事情也是助手给她谈的。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和最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没什么两样,还是得学着重头开始。 C市的发展其实比不上A市,但房价倒是和A市不相上下。 活动结束之后阮湘回了酒店,先是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女儿的情况,轻声软语地和对方聊了几句,结果刚结束通话,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紧接着手机急促的提示音。 群里都在刷屏,拉她进群的是今天刚加了微信的那个要配《重开日》女主角的段栗。 -咦,大栗你怎么新建群了? -「动画表情」 -哇有无老师来了。 -刚下班就不能让人消停会吗? …… 一条条不带重复的。 阮湘犹豫了好久,才试探地发了一个表情包。 紧接着的就是段栗刷屏了的开心表情。 因为《重开日》的广播剧授权给了unk团队,里面大大小小的角色都是团队里安排的,阮湘还没和她们仔细聊过。 因为是全权授权,加上unk的风评一向很好,今天听了现场配音,她觉得还不错,也就放心了。 不过这帮人氛围挺好的。 刚开始还矜持了五六分钟,顾忌着阮湘在,结果没多久就破功了,开始倒豆子似得说今天加班加得脑壳疼,话筒真的很低,某某某个子太高,自己配完了也不知道把话筒调低一点等等。 阮湘扫了一眼,总觉得那个某某某是温年。 紧接着是一个头像是一条狗的人回了一句还挺刻薄的—— “你不是自己把配音稿垫在脚底弥补身高了么?” 阮湘:…… 段栗整个人都不好了,发了几十把菜刀,扬言明天不去上班了。 下一条有人提醒她—— “扣工资啊大栗,悠着点。” 阮湘觉得还挺好玩的,她躺在床上看着微信群里持续不断的刷屏,正打算去倒杯水喝的时候,段栗突然@她,“有无老师您说打算在这边租房么?” 阮湘回了个嗯。 顶着《重开日》女主角漫画形象做头像的段栗突然@了一下温年。 “年哥最近室友不是搬走了么?您预算要是够,其实可以和她合租。” 段栗打字速度实在是很快,团队里其他配音的倒是发表了不一样的意见—— -当年哥的室友,呵呵。 -大栗你还是收回吧,年哥现在房奴本性,保不准突然提高租金什么的。 -你们干嘛这么黑年哥啦,本来就是她室友把密码告诉她那个醉鬼男朋友,年哥把人家打出去也没什么吧。 -年哥真的强……我从来不知道她身手这么好,啊,人家也想被年哥保护。 -李竹太可怕了,年哥头号迷妹名不虚传。 -这有什么的,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温年姐姐大学的时候横扫体育学院,一个人就可以干翻隔壁系一拨人。 -这么强的吗?! -段栗同学麻烦你好好说话,打篮球就是打篮球,我又没有犯罪。 正主发声了。 温年回得挺慢的,阮湘还在想她会不会打字很慢,结果下一秒看到屏幕里蹦出了刚才那个据说是温年迷妹的发了一句,“年哥,给我看看你家大洋!” 然后温年发了一个小视频,阮湘点开一看,是一只正在被洗澡的金毛。 感情是在干别的事儿。 然后是一条语音消息—— “段栗你别瞎起哄,别吓到人家阮老师。我是缺室友,谢谢提醒,我马上发朋友圈招室友。” 阮湘手机的音量调得挺高,短短几秒,播完了之后还跟在耳边重放似的。 她其实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去做这一行,毕竟温年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不喜欢读书。可能最擅长的还是体育,六中和七中的运动会总是一块开,每年那个时候两个学校之间管得也不是很严格。 阮湘会被季梦雯叫到她们学校去,大多数是去看温年的比赛。 温年体格很好,三千米跑完跟散步似的,跳高跳远也都很积极,每到这个时候阮湘才知道温年还挺受欢迎,起码司令台那个广播各个十几分钟就是一句温年加油。 大概是温年在这方面太过突出,导致阮湘都忘了对方声音还挺好听的。 跟她当时五大三粗的外表不太相符。 群里还是哗啦啦地聊天,段栗针对温年给狗洗澡不给猫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点评,说温年是宠狗过头,不带她们家可爱的猫猫一起玩。 感情还一猫一狗,大户人家。 阮湘还是很喜欢猫猫狗狗的,但她丈夫不喜欢,她结婚那么多年,回想起来都是无趣。 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为了一点赞助四处奔波,回家的时候冲她一顿絮叨的青年了。 中年人的志向更远,也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当初给予阮湘的安全感也骤然倾塌,彻夜不归,冷语相向,然后出轨,被发现的时候一点羞愧都没。 阮湘翻了翻身,脸埋进枕头里。 酒店的枕头没有家的味道,但依旧刺激得眼泪往外冒。 挺丢人的,都这么大了。 这件事情她没有和她妈说,快六十岁的老太太,离婚后火速结婚,现在二婚的老伴也去世了,依旧开开心心地每天跳广场舞。 被她知道,也很麻烦。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三天,阮湘告诉了季梦雯。 即便好久没见面,但因为平常也会聊聊天的缘故,季梦雯给阮湘的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亲切。 她的婚期快到了,之前的请柬也早就发到了阮湘手里,听到这件事情,开导了一下阮湘,然后说—— “要不早点回来散散心吧?” 但阮湘还是没提早回去,婚礼之后也马上走了。 她妈无忧无虑的让她挺羡慕的,但离婚的事情还困扰着她。 现在在陌生的城市,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人生,阮湘还是和以前一样痛苦。 她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群里还在聊天,温年一直在直播给狗洗澡。 阮湘注意到联系人那里的红点,点开一看,居然是温年的好友请求。 对方打招呼用的还是系统自动,微信名特别简单,就是一个骨头的符号。 阮湘点了同意,等了好久那边还没反应,于是忍不住发了一句嗨。 又隔了一分钟,温年回了她一句,方便接语音吗? 阮湘刚发出可以,一个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 “喂?” “阮湘啊,”温年那边挺吵的,“你是要在这边租房还是怎么的?” 有吹风机的声音。 “是,”阮湘坐了起来,“因为打算在这边工作了。” “那你工作的单位没给你安排?” 温年刚说完,又说了句别闹。 阮湘啊了一声,温年笑了一声,“不是说你,我们家傻狗太不安生了。” “我还没确定去哪个公司……所以……” 阮湘有点犹豫,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就算重新开始,给的待遇也不会很高,毕竟还需要观望,哪怕重开日已经被她签了出去。 “噢……那也没事,”温年关了吹风机,声音陡然清晰了不少,她拍了拍狗头,说了声快滚,然后拿起手机“我就是听大栗说你在找租房,随口问问。” “你那边……什么要求?” 阮湘是打算把女儿也接过来的,离婚的程序太过麻烦,加上她丈夫那边的亲属也并不是好商量的人,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周旋。 “什么什么要求?” 温年站起来,看着自己家傻狗在客厅里找猫找得团团转笑了一声,“如果你说房子的条件,两室一厅一厨两卫,不是很大,三十二楼的第十六楼,在海盛区,麦京商圈,三千六百五十一个月,当然是合租,因为我自己也在。” 她一通话说得非常干脆利落,把阮湘想要知道的说了七七八八。 阮湘愣了愣,“那能住几个人?” “怎么?你要带孩子?” 一只橘猫慢悠悠地踱到了温年边上,用尾巴扫了扫温年的脚踝,温年弯腰抱起这个不算轻的家伙,伸手给对方撸毛。 她听到阮湘嗯了一声。 “我无所谓啊,只要你小孩不要太吵就好了,还有,我有一猫一狗,你要是介意,就当我没说过。” “我考虑考虑……” 阮湘想了想,听到温年说:“那就先这样,做好决定了再告诉我,我先挂了。” 她动作很快,阮湘那句谢谢卡在喉咙,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没隔多久,阮湘突然反应过来温年的态度有点奇怪。 对方肯定是知道她结婚了的,但对她一个人来C市工作,还要带女儿过来的行为一点也不奇怪…… 阮湘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那肯定是有人告诉过她了。 她一时之间有点无措。 毕竟温年在她年少的记忆里是恶劣和霸道的代表,几乎不会有善解人意的时候。 有时候聚会她稍微迟到一两分钟,对方都会用“你是不是路上又碰到什么人又被人家按着欺负了”之类的话来刺她。 大概是过往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再次碰到,对方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让她觉得很不适应。 一方面又挺感动的。 另一边,温年挂完语音给季梦雯打了个电话—— “喂,老季,我问你啊,那个阮湘现在什么情况啊?” 作者有话要说:海底捞的番茄锅好好吃哦~ 谢谢弥撒猫、93、闪烁、天空、洛基、ddd1234ddd、一声扬、一意之行、李十、天空、傅之的投喂)破费辣=3= 今天安利《九张机》-叶炫清 5555太好听了我死循环)))) 以及这篇文的bug应该是有的)很多方面的考据我自己还是没很清楚 大家就随便看看好re 养肥的就养肺叭……能给我留言冒个泡当然更好nie 第5章 炒年糕 温年其实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和阮湘变成室友。 她觉得不过是因为季梦雯那点托付,做出的一点算是有点交情的帮忙罢了。 况且就冲阮湘对她那个态度,她觉得这人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白眼狼,估计又觉得温年要害她怎么的。 第二周就正式开始配广播剧,温年终于把漫画看了两遍,对着台词又翻了翻。 阮湘的作品不是很多,早年的短篇也有拿过国内漫画大奖的。 不过温年对这些都不会去刻意了解,这两天稍微看了看,还是觉得这种事果然得看老天。 反正她对人生还真没那么多感叹。 阮湘早期画风挺小清新的,就是那种温温暖暖的风格,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啊,很纯粹的那种。 不过《重开日》开始就变得复杂了。 温年觉得她这个二师姐的角色不是很好配,漫画里倒叙太多,切换来切换去的,作品里表达得很清楚,因为有画面,但放到广播剧里,就只能靠声音。 她发愁的时候不多,正好被段栗看到了,对方心比她更大,也没落井下石,但还是免不了口头占了点便宜,递给温年一杯水的时候喊了声阴阳怪气的师妹。 “滚。” 温年推了对方一把。 段栗坐到温年边上,说:“我也发愁,实话说以前追连载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不过二十岁和三十岁看同一部作品的想法还真的不一样。” 段栗的声音条件比温年好,她俩一个导师,温年的音域窄,所以技巧方面的要求更高,所以一得了空就开始欣赏自己直系学妹的苦练结果。 “阮老师真是宝藏啊~” 段栗感叹了句,温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说?” “我觉得她角色塑造都很厉害,我不是还配了几个配角么,漫画里没几个镜头的,但那个感觉……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神态什么的,肯定观察力很好才能这么细致。” “哦……” 温年的反应挺冷淡的,段栗很不满,“你就这么敷衍的吗?” “还成吧,她读书那会就成天抱着个速写本,那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路的人,能不细致么。” 温年仰头喝了一口水,准备站起来去棚里的时候被段栗拉了回来。 “哎哎哎,年哥你等会,读书那会,怎么,你们以前认识呢?” 段栗盯着温年看了好一会。 温年皮肤不白,偏向麦色,看上去特别健康,虽然大家一个工作室都熟得不像话,有时候工期很赶,蓬头垢面的也不是没见过,但温年一向是最精神的那个。 身体素质很好,加上天生一双大浓眉,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细长有神,人也很不错,随和,开玩笑的时候也很能开,虽然挂着个老板头衔,比聂姐好说话多了。 说起年少的事情也是一大堆,但认识这个么名人,居然没听她提过。 “认识啊,不过不熟,她那会,就……和现在一样小个,没现在漂亮呗。” 温年拍掉段栗的手,“开工了,台词熟了没,我可不想加班。” 第一期配的少年音调还不算很多,论难度系数还是段栗高一点,出来的时候段栗觉得自己可能要窒息了,喝水的时候温年看了看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是阮湘的。 问温年什么时候有空,她能不能看个房。 温年回了句你决定了? 又补了句,刚在棚里呢。 阮湘哦了一声。 -差不多决定了,我下午四点的飞机到C市,等把行李放到酒店就…… 温年没想到对方这么点时间就想好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排斥,这套房子是她买的,首付她爸妈出了一半,自己还了一半,剩下的每个月工资都得花一半,所以找个室友算是最好的办法。 -我七点下班,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好。 段栗凑了过来,看到阮湘的微信,嗷了一声。 温年:…… 段栗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年哥,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阮老师《重开日》的结局是什么啊,人家好想被剧透哦。” 温年差点被对方的“人家”两个字恶心到反胃。段栗长得白白净净,闭嘴的时候还是个漂亮姑娘,一张嘴形象全无,温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奇才还能有个七八年不分手的恋爱。 “自己问去,你不是加了微信了么?” “我哪好意思啊,”段栗言之凿凿,“我觉得你和阮老师比较熟,老同学嘛。” 温年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刚刚和她说了“不熟”怎么现在意思完全相反了。 “你自己同学去吧。” 温年喝了半杯水,拿着配音稿又进了棚。 “哎,年哥!师妹!” 段栗也跟了进去。 说是七点下班,结果温年还是被迫加了半小时,因为和段栗在某段处理上出了分歧,又录了好几遍,最后让配音导演老聂自己考虑考虑。 段栗男朋友今天也加班,不能来接她,本来想和温年拼个车一块回去,最后被温年以不同路为由拒绝了。 温年走得还挺快,段栗站在原地嘁了一声。 嘀咕着:“以为我没看到你要去找阮老师……” 工作室就在海盛区,离阮湘的酒店也就一站地铁,温年约了阮湘在地铁站见。 这个点也算是下班高峰,人特别多,温年在微信里反反复复叮嘱对方是A口,结果最后还是在c口看到的阮湘。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地铁里也开了空调,温年一半都会带一件开衫。 阮湘就傻乎乎的站在那,拎着个包,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你都不看手机的吗?” 地铁站人来人往的,阮湘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一动不动的,还挺扎眼。 陡然听到温年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向声源,就撞进了一双有些冒火的眼神。 “啊?” “啊个屁。” 温年把自己黏在脸颊的头发挑了挑,“让你在a口等我,你倒是老老实实地站在c口。” 阮湘转身看了一眼,还真的是。 她有点尴尬,唯唯诺诺地说了声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温年听了更窝火了,她其实挺想回一句“你以前不能挺能跟我杠的么”,但看阮湘化妆都盖不住的憔悴,还是咽了下去。 “走吧。” 她倒是不太爱背包,上班就带个手机和硬币大的公交卡,开车的话就带个车钥匙。 工作室离她住的地方还挺近,她基本都是坐地铁去的。 隔了几分钟,温年还是被阮湘气到了。 这个人精神恍惚,温年都过了地铁口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没买地铁票。 温年觉得头疼。 “你手机呢?” 温年朝她伸出手,也顾不上边上路人的眼神了。 阮湘把手机递给她,温年设置了一下,“你自己绑定一下卡,刷一下。” “你是原始人么?” 温年嘀咕了一句。 阮湘还是听到了,她看了对方一眼。 她的脸本来就不是那种尖尖脸,有点圆,所以到这个年纪看上去还挺嫩,估计是也有点生闷气,自己都不知道腮帮子鼓了。 温年突然想到自己妹妹温小芜吃胖了模样,笑了笑。 阮湘以为温年在笑她,进来之后别过了脸。 温年解释了一句:“没笑你。” 阮湘压根不信。 这个点的地铁挤归挤,但也没早高峰来得可怕。温年经验丰富,找到了角落,让阮湘靠着,她也没多说话,拿着手机又去自己工作室的群开始唠嗑了。 阮湘大学在a市念,认识了当时还在念导演系的杜明,毕业了就结婚留在了a市。 她高中的时候就有不少作品在很多杂志上刊登,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学期间连载《重开日》,结婚第三年怀孕后就断更了,后来每每想拾起,但都因为家庭和孩子放弃。 不过她到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并没有完全丢掉她的热爱,期间还断断续续地接过插画。 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憧憬结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等到三十四点时候彻彻底底明白这十年婚姻里只有她在虚构一个家,至始至终,全都是幻想。 丈夫厌恶她逆来顺受的性格,也觉得她的身体不再具有吸引力。 因为事业开始顺风顺水,有更多漂亮的女孩投怀送抱,更觉得家可有可无。 阮湘想起自己那天在杜明东手机里看到对方的聊天记录就觉得难受。 全然信任的人在和第三者的交流里袒露的都是对她的厌恶。 这算什么呢。 这趟回去,避无可避的摊牌,对方家里人还以孩子为由让她包容。 她觉得累。 a市的一切她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人作呕,想拔腿就跑。 “喂,阮湘,下车了。” 温年伸手拍了一下阮湘,顺带替对方把滑落肩头的包带往上挂了挂。 阮湘脸色苍白,打了腮红看上都是假的好气色,温年低头看她,对方皱着眉,抿着嘴,怎么看都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拉着这个心神不定的人下了地铁。 一拨人蜂拥而上,温年松了手,站定后叫了她一声,“阮湘。” 阮湘的眼睫颤了颤,看了温年一眼。 “吃饭没,”温年看了看手机,“没吃的话一起吃,吃了的话我得先去买个饭。” 阮湘摇了摇头,“还没。” “那成,”温年往电梯那边走,“想吃什么?板面?担担面?燃面?米线?花甲粉?” “为什么都是面?” 阮湘忍不住问了句。 “哦,因为我想吃。” 温年没有半点全篇私货的羞耻,“你是不是还喜欢吃炒年糕?我那小区后头倒是有一家韩式饭馆还行。” 阮湘没想到温年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以前晚自习下课温年总拉着季梦雯吃她喜欢吃的,压根不理会阮湘的反抗。 以至于一周五个晚自习晚上,四个都是吃温年喜欢吃的,剩下的一个晚上才是阮湘的炒年糕日。 “好。” 出地铁的时候阮湘终于知道刷二维码了,温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又不记得怎么打开了呢。” “我又不是弱智。” “你刚刚不是……嗯?” 温年的口气带着揶揄。 阮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理她了。 温年住的小区离地铁就七八百米,她指了指自己的十六层,然后带阮湘吃炒年糕去了。 饭馆不大,但装修挺好,等菜上来的时候温年一直在玩手机,阮湘还是发呆。 “我说你,是又被欺负了?” 她听到温年突然的一句话。 对面的人还在低头玩着手机,温年的头发不长不短,但她人精神,这种发型也不会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这边环境看着挺不错,座位都是红色的沙发。 这样的口吻有点熟悉,多年的前记忆突然被翻篇,哪怕以前觉得这句话是嘲讽,但在此时此刻,阮湘又有点眼眶酸涩。 “哎哎哎你哭什么啊,我真的没笑你。” 温年急了。 “我没哭!” “好,你没哭,来来来,先擦擦眼泪……啊我真是服了,大姐,咱俩加起来都咱妈岁数还大了,你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安利《痴情司》也很好听55555 - 剧中剧大家也别!)突然觉得我每次说很想写下一本但是下一本也不会写好5555 这本无脑文!大家随便看看!)……我好像也没写过有……的哦……(沉思) 第6章 别哭 阮湘从来没觉得自己爱哭。 至少她的记忆里自己哭的次数实在不多。 就连她丈夫出轨,出轨对象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她也没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过和流眼泪是两回事。 记忆深刻的流眼泪,最近的一次,还是女儿抱着她说妈妈不用担心的时候。 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温年会这么狼狈。 上菜的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们。 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快七十的女人,坐在小饭馆一个哭一个递纸巾,不奇怪才怪吧。 “温年。” “干嘛啊。” 温年喝了一口刚才点酸梅汁,她怕热的很,都这个季节了,这个小饭馆居然连空调都不开,就头顶电风扇嗡嗡嗡的,白瞎了还算不错的装修。 “你……” 阮湘欲言又止。 温年啧了一声。 “别说半句,”她把那盘炒年糕往阮湘面前一推,“边吃边说就成,你什么臭样我没见过,慢慢说,反正哭也哭过了。” 阮湘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妆还没完全花。 温年没看她,自顾自吃着东西。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因为刚哭过,阮湘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温年嗯了一声,“不算‘都’吧。” 她吃东西吃得挺快,但不会难看,反倒让人觉得特别香。 “又不是你的错,你哭什么。” 温年补了句。 她不是很懂,换做是她的话可能当成就跟那个男人杠了,而不是像阮湘这样受气包似的转移根据地。 “离婚怎么样了?” 她也不知道阮湘什么时候结婚的,记忆里好像哪个时候季梦雯提过一嘴。 “离完了。” 阮湘的声音不响,说完低头夹起一块年糕吃了一小口。 “都处理完了?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 “还没有……” 阮湘说着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她的头发很长,柔顺地垂在肩头,肩膀瘦弱,还有点抖。 “总得让你家里人知道吧,离婚也是大事了。” 温年说是这么说,但阮湘要跟没个反应。 她家的情况温年也知道一点,父母早早离婚,母亲再婚,父亲离开了b市,阮湘也是个放养的。 “孩子呢,现在还在他那边?” “这几天住在她班主任那里。“ “什么?!” 温年正喝着酸梅汁,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呛着。 “托管呢?” “是,”阮湘点头,“我问了我这边的公司,想着等她一年级结束,就转到这边来。” “不过也快期末了。” “没几天了,所以我想早点定下来。” “成吧……” 温年叹了口气,“你都想好了也挺好,再麻烦也离了,现在起码可以重新开始了。” 阮湘没接话,握着包的手用了很大的里,链条都快嵌进肉里,疼都没办法让她舒坦。 温年说的挺有道理,离婚对她来说的确很麻烦。 杜明东是巴不得离婚,但他的父母不同意。 一开始还深信阮湘这样的性格压根不会离婚。 吃完饭后阮湘跟温年走去了对方住的公寓。 温年一向挺会聊天,不过以前这个“挺会聊天”基本针对的是阮湘以外的人。 她从前跟阮湘一块俩人都是带刺的。 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心情气和地吃顿饭,聊几句。 温年住在十六层,坐电梯上去的也是一栋的住户,两个老太太。 一起进的电梯,还看了眼阮湘。 “小温,你朋友啊?“ “是啊,”温年笑了笑,这俩老太太还背着剑,估计南广场那边太极队的,手上还提溜着水果,“大概会是新室友吧。” “之前那个姑娘搬走了啊?” 阮湘觉得温年这邻里关系处理的还算不错。 “嗯。” “搬走也好,上回我差点没被那姑娘的男朋友吓死,小温你都不知道,喝得烂醉的……” 电梯上行就那么点时间,阮湘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好些八卦。 出来的时候温年吐出一口气,嘀咕了句:“她上哪打听来的消息……” 说完她去摁密码锁。 “这房子我前年买的,不是很大,但一个人住还是挺多余,就招了个室友。“ 门一开,灯还没开,阮湘就听到沙沙沙的声音,“换了两个了,第一个还好,因为换工作就搬走了,之前一个,老带男朋友也就算了,自己出差,把密码告诉男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大半夜的醉醺醺地过来,被我揍了一顿,他倒好,还报警了。” 温年开了灯,阮湘发现她脚下蹲着一只巨大的金毛。 “你怕狗吗?” 温年问完就知道是白问,阮湘看上去还挺想伸手的。 “那你后来……?” 温年的这套房子看上去就很温馨,暖色调的装修,客厅的灯都是暖色的。 “后来,当然是出了医药费了,花了我不少钱,不过这姑娘的房租我也没全退,她压根无视了合同上写的我的要求。” 温年指了指沙发,叫阮湘坐那,她自己在客厅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啊……打得很重?” 阮湘嘴角有点抽,温年打架什么水平她这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可能因为祖传的功夫,加上本来就大骨架,单挑王基本实至名归。 哪怕现在看上去挺女人的,估计打起来还是不会输。 “也没多重啊,男人上班久了一半都虚,过肩摔一下就嗷嗷嗷的了,就是没收住拳,鼻青脸肿的,还去美容科了。” 温年看了看电视墙,没找着她家猫,又去猫窝看了看,还是没有。 她跪在地上,看了看沙发底,喊了声香香。 阮湘愣了。 温年又喊了一声,那小胖猫不在,狗头倒是冲她拱过来了。 “边儿去你。” 温年推开狗头,狗尾巴摇啊摇的,扑在阮湘的裙摆上。 温年站起来,看到阮湘愣愣的模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别误会,我家小母猫叫香香。” “香味的香。” 阮湘看起来不是很好。 温年又解释了一句,“当初别人给我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所以也没改。” 阮湘还是觉得变扭。 “来,看看房间吧。“ 温年说完自己先往那边走了,阮湘跟了上去,金毛马上跑到了温年边上。 房间还挺大,温年推开门,刚开灯,床垫上就有个黄色不明物体窜了下来。 温年弯腰抱起胖猫,捏了捏猫耳朵,“原来你在这里。” 阮湘看了一眼,橘猫,还真的挺肥。 “冰箱、洗衣机什么的你都可以用,我都没问题,晾衣服的话客厅那边阳台,水电有单独的表,每个月一交,房租我也不用押金。” 温年抱着猫靠着房门对阮湘说。 阮湘嗯了一声。 “决定好了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帮你准备就成。” “谢谢你。” 温年笑了笑,“客气了。” 她的手一直在摸猫松软的毛,“还要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现在就走。” 阮湘转身的时候温年哎了一声,“我又没赶你。” 这种话让人怎么回啊。 阮湘干脆不说话了。 温年走回了客厅,把猫放到沙发上,“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坐地铁就好了。” “那行。” 阮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开玩笑的,你人生地不熟的,A和C都分不清,还是我送你吧。” 温年的眼睛细长细长,眉尾还有一颗痣,要是垂下来的头发丝没能遮住,说话的时候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你!” 这句话讲得非常正经,但阮湘还是嗅到了熟悉的调侃气息,又没能好意思像十几岁那样和温年杠,只能别开脸。 “抱歉抱歉,就当我急需找人和自己分担房贷吧。” 温年用手指勾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 她的车停在停车场,开出小区的时候她还特地绕了一圈给阮湘介绍这周边有什么。 “还没问你,你公司是在哪边?” “也在这个区,十四号线的塔桥站。” “噢,那还挺近,”温年的车味道很让人舒服,“对了阮湘。” 阮湘嗯了一声,转头看她。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没跟你说。” “什么?” “我是同性恋。” 温年继续开着车,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但落到阮湘耳里跟炸开了似的,噼里啪啦地几乎要把她烧短路。 “什么?” “我,同性恋。” 温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坦荡地很,拐弯的时候瞄了一眼阮湘,“吓到了还是怎么的?” “吓到了。” 阮湘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压根没想到温年会是这种取向。 她工作方面认识的年轻人很多,大学同学找同性伴侣也不是稀奇事,但是她都不熟悉,到现在还单身的虽然也挺多,按道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温年是,她就觉得很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温年好像一直没表现出对男孩的兴趣,就冲她能把一帮男孩痛打一顿的状态看,阮湘都没能想象她跟一个男人恋爱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的话,她的层次,也不可能碰上条件好的吧。 “那你介意吗?那时候我跟你介绍光介绍房子没介绍我自己。” 温年舔了舔嘴唇,“你房东呢,今年三十四,有固定工作,有猫有狗,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偶尔喝点酒,基本不会夜不归宿,也不吵。” “还有……现阶段还没有对象。” 温年唉了一声,“希望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别逼我相亲了。” 本来还挺严肃的,她最后冒出的这句话又把这种气氛打破了。 “你妈还不知道?” “当然了,不然你看老季婚礼的时候她还能推我去接捧花么?” “那梦雯姐知道么?” “她当然知道,”温年笑了笑,“可把她愁死了,季大姐,成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可是……以后的话……” 阮湘看着前面的街道,想到b市,想到一堆堆的亲戚,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以后再说嘛,别想太多。” “我没别的意思。” 阮湘抿了抿嘴,“我也就是租短期,等彻底安定下来会再找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乖啊你。” 温年笑着看了她一眼,“我都不太习惯。” “啊?” “感觉你结了一次婚,变了很多。” 车快开到目的地,导航自己给关了。 “嗯……我也有感觉到,”阮湘舔了舔嘴唇,“所以我想重新开始,新的城市,新的工作……还有新的自己吧。” “那我先预祝你成功。” 温年开了车窗锁,看着阮湘下车,“到时候第一期广播剧出了,记得给我反馈。” “好。” 阮湘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温年以为她还有事,降了车窗。 “谢谢你啊温年。” 阮湘冲温年笑了笑。 倒是没别扭,温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这里,花了。” 阮湘啊了一声,急忙掏出镜子看,温年趁这个时候开车走了。 “真是可恶。” 阮湘捏着小镜子,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车,笑了一声。 心想:她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安利的是《追光者》 我听的是翻唱的))大噶给我留言踩踩好咩?~ 第7章 搬家 七月初的时候阮湘打算正式地搬过来。 她在a城住了很多年,留下的东西和存留的记忆都太多,但被伤害的也不少,除了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解释,她其他都算是能清楚地结束。 走的那天杜明东本来打算送她,最后被阮湘拒绝了。 她的冷脸其实到最后也没能给这个男人震慑,估计还觉得阮湘连离婚都是成全他。 但即便彻底拒绝了,阮湘也不能阻止对方来和女儿告别。 她只能站在一边看男人和女儿矜矜讲话。 女孩还小,头发是她要求阮湘扎的双马尾辫子,头绳还得是粉红色的。 穿着格子裙,抬头看着杜明东。 不知道杜明东说了什么,摸了摸矜矜的头。 阮湘很有耐心,她知道以后这样的场景也不会少,她即便选择离婚,但两个人共同的孩子无可避免地让她和对方产生牵连。 以前有多依赖,到现在又无比痛恨这种藕断丝连。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 机场很吵,广播还有在寻人的。她虽然在A市念的大学,但朋友并不多,况且这种事她也不想多说。 知道她离婚的人屈指可数,到现在她也没跟父母说。 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温年的电话。 “喂?” “几点到来着?” 温年问她。 “一点半。” “行吧,”温年似乎在外面,还有风声,“那我到时候来接你,你下飞机来给我打个电话。” “好。” “矜矜,走吧。” 阮湘看了看时间,喊了一声。 杜明东看了阮湘一眼,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说了声再见。 杜矜矜嗯了一声,转身忘阮湘那边跑去。 阮湘笑着拉起女儿的手,拉着行李箱打算走的时候,杜明东冲她喊—— “阮湘。” 阮湘不耐烦地回头。 “好好照顾她!” 阮湘根本不想搭理她,一只手拉着女儿,一只手拉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朝登机口走去。 她个子本来就不高,那么大的行李箱看上去特别沉重,但步伐很轻松,跟终于飞出牢笼的小鸟一样。 “妈妈,我们以后都不回来来吗?” 小女孩抬头看了阮湘一眼,小声地问。 “矜矜想回来当然可以回来。” 阮湘没有半点犹豫。 “那妈妈回来吗?” “这个……要看妈妈忙不忙了。” 刚过安检,阮湘忙着装东西,手机又响了,她喊了一声矜矜,“你帮妈妈接一下电话。” “哦……” 温年早晨去爬了个山,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回去了。 七月的天热得要命,她爬个山发个朋友圈还收到了一大堆死宅同事的鄙视,这会刚回完突然想起来阮湘是要带女儿回来的,想着第一次见小朋友总得准备点什么,于是打了个电话。 然而她刚问完“你女儿喜欢什么啊”,手机那边就传来清脆的童音,一字一句地说:“小皮鞋,矜矜喜欢红色的小皮鞋。” 温年一下就乐了。 “你叫矜矜啊,那喜欢什么样子的红色小皮鞋呢?漆面的?还是普通皮面的?”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温年正打算说“我开玩笑的”,还没起音,就换人了。 阮湘的声音—— “怎么了?” 这都被本人发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温年走到了停车场,拉开门坐了进去,“就是问你出发没,我刚爬完山呢。” “哦……我刚过安检。” “成,那我先挂了。” 温年挂得挺快,阮湘还有点奇怪,温年怎么也不像是会这么关心她的人。 以前这个人坑她都来不及,要不就是把她书包给带回家了,要么就是带错了早饭,又一次一起吃饭,还拿走了她那碗全是辣的,最后吃到上火,喝了一星期的金银花茶。 关心她的一般都是季梦雯,阮湘口腔溃疡,也是对方第一时间把药送到阮湘学校去的。 温年这种时候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广播剧的配音温年都录了两期了,效果还可以。 她读大学的时候倒是配过不少广播剧,后来都慢慢地在电影电视剧上发展,没想到那会年纪小不懂事配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广播剧也在这个时候被扒了出来。 马甲掉了一地,最后都变成了等号。 段栗对此表达了十成的幸灾乐祸,当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还配过带颜色的小段子,至今还在各大cut里做声替。 《重开日》漫画的连载人气直线上升,断更数年后重新开始,和广播剧一样都是每周五更新,倒是让不少人开始往前翻。 广播剧的主创在微博还算活跃,工作室也因为这点关系的,接了不少比较好的剧。 另一个大老板都快乐开花了。 最近都不用加班,温年回家的时候还多买了一袋泡面。 她挺烦烧饭的,自己是比较好伺候,但家里的猫猫狗狗偶尔要吃点好的,才会痛苦下厨。 阮湘确定要搬过来之后她琢磨了琢磨,还是收拾了一下,还换了个地毯。 爬山回来之后温年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正好季梦雯打了个电话过来。 “怎么了老季,大周末不跟老公出去甜蜜约会?” 温年笑着打趣。 季梦雯没搭理她这句调侃,“小阮来了?” “还没呢,”温年倒在一边,“一点多到。” 她厨房里烧着开水,“你找她等她下飞机找她就成,现在反正也没信号。” “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 “你这老妈子的性格能不能改改,”温年哎了一声,听到开水壶烧开的声音,站了起来,“从小到大你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你还是独生女,我这下面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小妹我都不发愁。” “我可没你那么宽心。” 季梦雯一直挺羡慕温年这种性格的,她不太爱计较,有什么情绪来得快去德也快。 也很自由,哪怕家里还是管着这个那的,但她也是那种想去哪就去哪的人。 “都结婚了就多管管你老公,以后有了孩子够你发愁的。” 温年把开水倒进泡面碗里,还切了根香肠。 “还有啊,朋友多是好事,但也不用老惦记,阮湘这种,你又不能远程协助。” 季梦雯的个性就是老大姐,热心肠,但是是间接性的,有时候看心情,有时候又看脸,温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唯独对阮湘这么关心。 “你个有口子的,这么关心她,想让我怀疑?” 温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季梦雯说了句滚。 “这不街坊邻居么,她家的事儿太复杂了。” “好好好,”温年盖上盖子,一只手拿着耳机,一只手拿着一双筷子,还舔了舔,“反正那会就你俩成天嘀嘀咕咕的,我一点也插不上嘴。“ 温年从一边抽屉拿了一包豆干,一边和手机那边的季梦雯闲聊。 “阮湘带孩子呢,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打电话本来想问她她小孩喜欢什么,结果是她小孩接的。” 温年想了想还是很想笑,“你知道那小孩说什么么?” 季梦雯在那边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跟小孩似的,有什么好笑的?” 温年:“真的很好笑,她很严肃地说小皮鞋,还说红色的。” 说完她又笑出了声,然后感叹无比地啊了一声,“阮湘的小孩啊,我还以为跟她一样无聊呢,居然还挺可爱的。” 季梦雯:“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背后说人家。” 温年相当冤枉地哼了一声,“你是背后吗你。” 季梦雯:“……” 也不知道谁高一的时候成天阮湘今天怎么怎么的。 矜矜今年八岁,阮湘之前也有带她出去玩过,坐飞机不睡觉也不会吵,就拿着平板看动画。 阮湘带着她去拿行李箱的时候给温年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打通,第二个打了很久才接上。 “喂?” “我到了。” “到了?好,我也快到了。” 温年开着车,“你要是先到你别先出站,就在那边等我就成。” “好。” 也不知道温年干什么去了。 阮湘带着女儿等了温年大概有十来分钟,矜矜虽然一声不吭的,但阮湘还是能感觉到她有点不高兴。 “再等一会啊,那个阿姨马上就来了。” 出站口挺多人的,又过了一分多钟,矜矜喊了声妈妈,说有点饿了。 “吃面包吧,袋子里不是还有?” 小女孩摇摇头,“不想吃这个,想吃米线。” 阮湘正想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机场很吵,但那声音倒是挺有辨识度的。 阮湘抬眼,就看到温年拎着一个纸袋走了过来。 机场开着冷气,阮湘穿了一件七分袖的体恤还觉得有点冷。 温年穿了一条牛仔长裙,也就是仗着自己高,上半身穿了一条巨宽巨长的半袖,还戴着墨镜,看上去特扎眼。 “不好意思,等了一会了吧,导航错了,我绕到了高架下,……” 温年叹了口气,摘下墨镜,冲阮湘笑了笑,然后低头看了看被阮湘牵着的小女孩。 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穿着一条到小腿的格子连衣裙,脚上穿着的就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白色带小球的袜子,眼睛很大,长得还挺像阮湘的。 温年冲她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嗨了一声—— “你的小红皮鞋。” 阮湘没想到温年还会带东西过来,很不好意思,但对温年又没办法像对别人那样表达出这种不好意思,最后变成了还挺长的沉默。 她女儿的反应倒是很快,说了一声谢谢阿姨。 脸上一点谢谢的样子都没有啊。 温年倒是也不生气,但是在对方接过去的时候坏心眼地不松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 阮湘:“……” “哎呀,不好意思,阿姨今天手指不小心粘了胶水。” 什么低级的谎话。 温年没有半点羞耻,松开手之后收到了小女孩的冷哼声。 她摇了摇头对阮湘说:“还真的跟你一模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安利的是小时姑娘的《爱殇》 感谢芦荟酸奶-.-的十一个地.雷还有弥撒猫和寺的投喂-3- 给我留个言8大噶)乞讨?? 第8章 吃饭 阮湘就知道温年嘴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但她的女儿当然听不出来,估计还觉得挺高兴,又往阮湘身边蹭了蹭。 阮湘叹了口气,温年很顺手地去帮对方拉行李箱,往前先走了一步,“走吧,飞机上的午饭好吃吗?” “不好吃!” 阮湘还没开口,矜矜就先说话了。 温年笑了一声,“那吃饱了吗?” “饿。” 小姑娘提着那个纸袋,晃脑袋的时候头发一甩一甩的。 “那想吃什么?” 温年慢了一步,站到矜矜边上,问了一声。 “米线。” “米线?好啊,我也想吃。” 温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可是你妈妈好像不喜欢吃。” 小姑娘就犹豫了。 “吃米线就好了。” 阮湘看了一眼温年,本来是想瞪的,中途急忙收回,所以这一眼太过流转,还眨了眨。 温年不明所以,“你wink我做什么。” 阮湘都快被她气笑了。 “妈妈不喜欢吃米线吗?” 小姑娘拉了拉阮湘的手,问了一句。 温年没接话,她力气比较大,这么大行李箱她拉着倒是不费力。 “妈妈吃的啊,只是不怎么吃,”阮湘冲女儿笑,“你跟爷爷奶奶一起都吃米线啊?” “没有。” 小姑娘声音太甜了,温年越看越觉得小女孩真的娇贵。 “就是每星期吃一次吧。” “那今天多吃一点?是不是两个星期没吃了?” 离婚的事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阮湘来来回回跑,忙着后续工作,还要瞒着父母,孩子也没时间照看,半个月前把女儿从杜明东父母那里接回来之后放在小学班主任,这个时候听矜矜讲,心里又觉得很亏欠。 去吃饭的路上温年都在听阮湘和她女儿说话。 阮湘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个葫芦样儿的,她女儿倒是挺能讲,叽叽喳喳不停,妈妈这个妈妈那个,对路边经过的店铺也要发表感言,活像个大演说家。 不过感觉还挺粘阮湘的。 这倒是挺好的,就怕小孩不亲,心都向着那个出轨男了。 温年对全城的面馆很有研究,各大菜系的面食类几乎都试了个遍。 坐到店里的时候还拿着菜单跟阮湘还有她女儿介绍。 “两荤一素?啊我们三个人三荤两素也可以哦,小妹妹锅贴吃吗?西葫芦鸡蛋的?酸菜油渣?白菜猪肉,香菇牛肉?” 温年的语速跟平常相比似乎刻意放慢了,阮湘听着挺不习惯的,毕竟温年以前最喜欢读菜单,和季梦雯一块上哪个馆子都先得拿菜单念一遍,有时候一起出去玩,找不到吃的,还得给你背一段,贱兮兮的。 不过矜矜听得特认真的,估计是温年介绍的锅贴馅儿太多了,最后啊了一声。 眼睛真大啊,令人羡慕。 温年看着小姑娘那双大眼,又说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馅的?” 温年忍住想捏脸的冲动,手撑着脸,“因为我每样都吃过啊,我看你指了好多下鱼豆腐,很喜欢吃吗?那再加一份?” “好……” “不行。” 被阮湘打断了。 温年嗯了一声,“为什么不行?” “这些东西她不能吃太多。” “为什么?” “不健康……” 温年:“……我天天吃。” 阮湘:“那是你。” 温年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姑娘,对方倒是毫不意外,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这么严格的吗? 她又看了看阮湘。 阮湘:“别看了。” 温年哎了一声,“那成吧,我加一份自己吃好了。” 她话刚说完,矜矜眼睛都亮了。 温年站起来去前面点单的时候阮湘忍不住冲女儿说了一句:“以前跟爷爷奶奶是不是吃得很开心?” 这句话有点尖,阮湘说完就后悔了。 杜明东的父母很宠矜矜,几乎是矜矜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样,阮湘生怕离婚的时候女儿想跟她爸。 她到现在也没正式跟女儿说她离婚的原因。 偶尔提起,也是一句“妈妈和爸爸之间出了点问题。” 但什么问题,明明她是受害者,却依旧难以启齿。 离婚也回不到原点,在这样的场合,她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种心里冒出来的不忿。 “和妈妈一起最开心。” 童声很甜,讲出的话更甜。 阮湘有点想哭,但在女儿面前掉眼泪又太丢脸,最后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说:“是妈妈不好。” 离婚后杜明东是给了她不少,矜矜的抚养费对方出七成,阮湘在这边也看中了一套房子,但等交房也得一年后了。 买房子就花了不少,剩下的开销也不算低。 阮湘太久没仔仔细细地算过这种账,还没彻彻底底重新开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温年点单回来看到的就是阮湘发呆的样子。 她女儿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拿着阮湘的手机在玩。 温年坐下,悄悄地指了指阮湘,看了一眼矜矜。 矜矜摇了摇了头。 温年拿了一瓶饮料,才倒了半杯,还没递给矜矜,又被阮湘叫停。 “别给她喝。” “这也不行?” 温年晃了晃汽水。 “汽水就别喝了吧。” 温年深吸一口气,凑过去对矜矜说:“来告诉姐姐,你喝过什么?” 不知道是占便宜还是什么,这会儿又自称姐姐了。 “加多宝,茉莉花茶、青梅绿茶?不过太甜了,妈妈不怎么让喝。” “阮湘你是人么你。” 温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自己喝了那小半杯汽水,“太过分!” 阮湘:“你激动什么。” 温年越看越觉得小姑娘太不容易了,她这么大的时候成天就是往小卖部跑,兜里钢镚没几个,但也解解嘴馋了。 正好这个时候米线上来了,满满的一锅,阮湘被热气扑了一脸,而温年已经笑眯眯地给自己女儿夹米线了,还带介绍的。 “我和你讲,这家米线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了,咦,忘了问了,小朋友你叫什么?” 温年把小碗推过去,听到小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说了两个字。 “子衿的衿?” “嗯。” “这么有文化的么?” 温年唉了一声,“不像我爸妈,取名字那么随便,什么猛啊年啊芜的,芜还好点吧,结果还加了个小……” “大名呢?” “杜今月。” “那怎么叫矜矜不叫月月?” 温年笑着问。 “不知道,一直就这么叫。” 米线太烫,矜矜抬头冲温年吐了吐舌头。 阮湘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食欲,吃个菜还挑三拣四,估计是素菜里有她不喜欢的,还不想声张,最后被温年发现了。 “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温年戳了戳手机,她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嗡,锁屏上都是微信的群消息。 “我习惯了。“ “你这叫家长□□。” 温年口气里的调侃意味很重,阮湘虽然觉得她的性格没什么变化,但毕竟她们之前的相处都是十几岁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很多细微的东西她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的。 总之这种调侃,比以前柔和了不少。 以前那个看到小孩就想赶的家伙到现在变成了一个开冷笑话的阿姨。 吃完东西之后温年带着这俩回的家,结果在电梯里又碰到了上次那俩老太太。 这个时间还没到老年活动时间,逛超市去了,大包小包的。 第一个进去的是温年,她和行李箱一块就挡住了后面的阮湘和杜今月。 “小温你这是出……咦,这女孩我见过。” “是是是,您见过的,上上星期,记性真好啊李奶奶。” 阮湘牵着女儿的手进电梯的时候感觉被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她在这方面一向相当敏感,所以下意识地往温年边上站了站。 温年哪能不知道她这个毛病,笑了一声,又听到两位老太太开始说她之前的室友。 头有点疼。 好在她住的楼层高,俩老太太五楼就下去了。 “是经常碰到吗?” 阮湘挺畏惧邻里关系,她还没离婚的时候在a市住的是独栋的别墅,也没什么邻居可以往来。 她性格里天生没有健谈这个选项,所有杜明东的应酬场合衬得她木讷无趣,在大学里交到的朋友也屈指可数,结婚的时候甚至连找谁当伴娘都头疼不已。 到现在打算重新来过,硬着头皮面对各项工作事宜,生活重压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但能躲的最好还是躲掉吧。 “不经常,就是偶尔特别巧。” 温年盯着跳动的数字,“晚上小区外面那个广场有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健身的活动,跳舞的,练剑的之类的,回来差不多八点半前吧,我偶尔会碰到。 到了。 温年让阮湘先出去,她一遍拉行李箱,一遍说了一串数字。 阮湘愣了一下。 “密码。” 矜矜重复了一遍,阮湘才去摁。 “我说你成天发呆发些什么呢,”温年有点无奈,“看看你们家矜矜,真机灵。” 门开了,漆黑中窜出一条活物来。 小姑娘吓了一跳,哇地后退,撞到了温年,温年相当自然地牵住对方的手,“别怕,一条傻狗。” 阮湘开的灯。 呼哧呼哧的狗喘气声,还是那条金毛,也不吠,欢快地跑到温年边上打转。 狗尾巴扫啊扫的,差点扫到矜矜。 温年松了手,让阮湘先把小孩带进去,按了一把狗头然后把行李拖进了屋。 “那个矜矜,你要看电视的话就自己开吧,遥控器在茶几上。” 说完温年去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对阮湘说,“对了,上回和你说的是那个房间,不过我想了想,你带了一个孩子,还是睡主卧吧,我就搬到次卧了。” 温年走了过去,开了门,歪了歪头,“你自己收拾吧,我先去洗个脸。” 主卧很大,还带阳台和卫生间,风格和外面一样温年,而温年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阮湘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矜矜在一件件地往外拿。 “妈妈。” 阮湘嗯了一声。 “这个阿姨,是你的朋友吗?” 阮湘的交际圈很小很小,她结婚的也早,所以有些幼儿园的亲子活动,碰到的家长都比她大上不少,更别提二胎的了。 她特别被动,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小孩都怎么样。 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说外向,只对熟悉的人叽叽喳喳,不熟的人爱理不理。 孩子基本上是阮湘一手带大的,杜家条件很好,也能给得起女儿最好的。 不过阮湘感觉到矜矜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有那么两个幼儿园一起到小学都一块的吧,到现在也因为阮湘离婚换了城市而断了。 小孩子的友情长不长久她不知道,大人的友情长不长久阮湘其实也不明白。 “应该算是吧?” 温年太特殊了,阮湘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她和温年没一起读过书,不是同学。 也不像和季梦雯那样是邻居,更不是什么闺蜜。 现在勉强因为工作有点似有若无的联系,但也称不上同事。 世界上所有的关系似乎都可以冠上标签,只不过她天生迟钝,很难分辨。 “那这个阿姨还挺好玩的。” 矜矜把衣服放在床上,“以前都没听妈妈说过,我还以为她是季阿姨呢。” 作者有话要说:要台风了!害怕…… 第9章 上班 阮湘跟季梦雯的关系也并不是一直都保持很好的状态。 基本上属于朋友圈互相点赞,结婚的时候送上祝福,逢年过节有短暂聊天的那种。 但这些都是在阮湘发现丈夫出轨前和季梦雯的交集。 在后来那段最痛苦的时间里,她还是选择和年少时最信任的人倾诉。 矜矜知道季梦雯,但也没见过。 阮湘的朋友屈指可数,在小孩子自我为中心的印象里,自己妈妈很少有和朋友出去逛街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带着她去。 难得有什么大人的聚会,她妈也属于很快回来的那种。 阮湘对杜今月来说是很好的妈妈。 在小孩子单纯的世界里,阮湘长得好看,开家长会的时候其他小朋友会惊叹地说妈妈像个姐姐。 阮湘也不会骂人,她的说教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误会了自己也会马上道歉。 唯一能挑得出不好点的,就是在杜今月饮食方面管得有点严格。 但这并不影响矜矜粘阮湘。 孩子的世界虽然单纯,但长大的过程也不再是白纸一张,父母之间微妙的关系她很快就能察觉,虽然不解,却还是能很快做出选择。 “对不起啊矜矜,这边的房子还没装修好,所以要搬过去也得明年了。” 阮湘一遍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对女儿说,“季阿姨的话,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她?” “好啊。” “季阿姨去年寄给我的牛仔裙今年我应该能穿了吧?” “当然可以。” “妈妈。” “嗯?” 阮湘把衣服放进衣柜,转头看向矜矜。 “这个阿姨,我以前都没听你说起来过。” 小女孩抱着一个从行李箱拿出来的娃娃,认真地看着阮湘。 “因为好多年没见了啊。” 阮湘坐到床上,随口问了句:“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很……” 抱着娃娃的小女孩认真地想了想,“不像个阿姨。” 阮湘笑出了声。 温年的确不怎么像,刚才吃饭还想占口头便宜都自称姐姐。 那天在发布会现场看她和粉丝互动都是一副随和的样子,加上长相和气质都特别有活力,没有中年感,打扮也偏年轻化。 “她不是还想让你喊她姐姐吗?” 阮湘收拾完行李箱,拉上拉链,看着这个房间,又出去看了看阳台。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要和妈妈住在这里了,你不是说想学跳舞吗,下周妈妈带你去几个舞蹈中心看看好不好?” 阮湘下周就要正式入职,职业漫画的薪水并不高。这个邀请她的公司其实是一个挺有名的漫画平台,每年都有一定产出的人气作品。 线下也有作者的办公地点,但并不强制。 不过阮湘考虑到自己还在合租,最后还是决定去工作室画稿。 新公司的地址也在麦京商圈,地标特别明显,蛋壳一样的外表,和温年工作室还挺近。 第一天入职还是温年送阮湘去上班的,矜矜跟着温年,毕竟刚到c市不久,阮湘也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但她公司也没带孩子上班的,发愁的时候正好被温年听到了。 做老板的当然没什么顾忌,非常爽快地就说她带着孩子就成。 小孩自己倒是没什么一件,上午温年开车送阮湘到了对方公司门口,而矜矜坐在后座还趴着窗户看她妈妈的身影。 跟被关在幼儿园里的小孩一样。 温年觉得还挺新鲜。 她这么大岁数的,大学同学有小孩的占大多数,剩下的没结婚基本也都是男的,还有几个离了的单身贵族。 配音班的同学聚会拖家带口的不少,但带小孩的不多。 温年本身对小孩就没什么感觉,人到中年也没传说中的母性泛滥,这会瞧见矜矜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不依不饶—— “你妈妈以后要是加班可怎么办?” 加班很正常。 但是对矜矜来说这么多年来阮湘一直是在家里的状态,她放学回来看到的也是准备晚饭的阮湘,所以想了想那个场面还挺陌生的。 八岁大的小孩,离了妈妈也没之前上幼儿园那么想,但闷闷不乐还是有的。 小姑娘的闷闷不乐持续了挺久,温年带着她去工作室的时候收获了一大堆的问好,包括大老板的。 段栗今天提前来配一段之前掐的,隔着玻璃看到温年带着一个可爱小女孩过来惊得不行,飞速配完,堪称行云流水,推开门的时候哇了一声—— “年哥,你哪来的私生女!” 温年嘁了一声,“亲生的。” 段栗冲矜矜笑了笑,然后贱兮兮地抬头看向温年,“得了吧,就冲这大双眼皮,没你的事儿。” 温年佯装生气踹了段栗一脚。 其实压根没碰到对方,段栗就开始夸张地嗷嗷直叫。 温年:“……” 小孩倒是被逗笑了,温年把矜矜带到了休息室,说:“阿姨我现在要去工作,不过时间不长,喝水的话,饮水机里有,当然这边漂亮姐姐还是很多的,你有事情可以找她们。” 温年指的办公区域那些坐在电脑桌前的。 毕竟工作室要运营,总有其他的部门,不算配音演员的话,总共加起来也没五十个。 不过刚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带着孩子出来又把她放在这边。 “好。” 小姑娘轻轻地说,特别乖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温年更加内疚,阮湘结婚家庭条件还不错,小姑娘也是富养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看出娇气来,有点过分听话了。 温年总觉得不同寻常,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她又没办法准确地形容。 最后伸手摸了摸矜矜的头发,说:“那你等我哦。” 温年笑了笑,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小姑娘说了声谢谢阿姨。 她有点无奈。 阮湘怎么教的,我这么大的时候哪会说谢谢。 这种有点怪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温年配完上午一半的工作量,她专注起来的时候效率特别高,和她一块配的另一个同事惊讶地对段栗说:“感觉年哥今天不会重录,感情好到位。” 段栗喝了一口水,看着温年推开门走的身影,“她不是带小孩么,也不知道是谁的,我师姐其实挺没劲的,也没见她有我们以外的朋友啊。” “嘁,”她旁边这个叫大米的配音撞了一下段栗的胳膊,“谁跟你是朋友啊,别说我年哥坏话啊,我可是她的小粉丝。” “是是是。” 段栗盖上水杯盖子,“再来,年哥说我情绪错了,我估摸着咱俩今天是又要反反复复来了。” 快到午饭时间了,温年打了声招呼打算提前下班,推开休息室门的时候就看到矜矜在看平板上的绘本。 小孩脸都圆,侧面看就是一个弧形,让人特别想捏。 温年走过去拉了一支椅子,转到了小姑娘边上。 矜矜转头看了她一眼。 “吃饭吗小矜同学?” 温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你妈估计还要个二十几分钟才下班,我们可以去对面商场等她。” “好,谢谢阿姨。” “唉别叫阿姨了,换个吧。” “年哥?” “你哪听来的你。” 温年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问。 “那个短头发的姐姐说的。” “哦段栗啊,”工作室里短发姑娘还挺多,但短到个性的也只有段栗了,长得挺甜,头发巨短,铁t发型,偏偏身段什么的都是特别女人。 “不是,为什么她就是姐姐了,她也没比我小到哪里去。” 杜今月同学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温年叹了口气,“走吧,带你去等你妈下班。” 小姑娘的平板还是温年给她的,跳下椅子之后老老实实地跟着温年。 这个商圈挺大,办公区对面的楼就是商场,温年中午一般都和同事订个外卖,也只有段栗会因为不想付配送费跑到对面买奶茶了。 温年发了个微信给阮湘,说自己带着矜矜在对面的望湘园等她吃饭。 阮湘隔了几分钟才回了个好的。 这个餐厅在11F,窗边的位置看得还算远,温年先给小姑娘倒了杯水,把菜单推过去,“你先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 对方看菜单的时候温年想起阮湘那变态的用餐限制,好奇地问了句:“你妈不让你喝汽水,她自己喝吗?” 矜矜摇头,“妈妈只喝茶。” “这么养生的吗……”温年啧了一声,“那你可以偷偷喝嘛,在学校啊,和同学一块放学什么的。” 温年狗改不了吃屎,这把岁数了还是喜欢把人带偏。 “放学妈妈会接我的,要么就是爸爸。” 温年哦了一声,越发觉得结婚生孩子实在太可怕了。 她下班都七点了,小学差不多五点半放学,那还得中途去接孩子? 不了吧。 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异性恋,结婚也不会做全职太太,光想想就痛苦。 阮湘怎么做到的? 不过她那个一声不吭的样儿的确让人想象不出她正儿八经上班是什么模样。 “那你现在想喝吗,我们可以偷偷点。” 温年笑着说。 小姑娘明显很心动,她其实还挺喜欢喝饮料的,只不过从小到大基本都是跟在阮湘身边,前阵子跟着班主任也没尝过,跟爷爷奶奶最多也就喝喝豆浆。 但还是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谢谢阿姨,我不能让妈妈生气。” 温年抿了抿嘴,最后唉了一声。 “你妈妈还冲你生气呢?” 阮湘明显宝贝这个女儿宝贝得紧,感情还是个严母? “没有,爸爸已经让妈妈很伤心了,矜矜不能让妈妈再生气了。”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说话没有半点这个年纪的跳脱,跟阮湘一块的时候会稍微活泼点,不过温年觉得也可能是假装活泼。 不过现在小孩都早熟,也知道离婚是什么。 温年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隔了好久才唉了一声,叫了一声矜矜。 小女孩抬头,一双和阮湘几乎一样的大眼睛,特别清澈。 “但你妈妈也想让你开心啊。” 温年安慰人方面一向没什么本领,小的时候以为拳头是爱的表现,后来稍微掰回来点,又变成唇枪舌剑对抗。到这个年纪,也体验过不少甜啊苦啊什么离愁别绪的,乍看很会做人,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嘴拙还轴的人。 “我对她不是特别了解,但她十几岁的时候和我们聊天就是那种‘我以后的孩子一定要每天开心’的口气呢。” “你和妈妈是同学吗?” “不是,勉强算是玩伴吧?” 温年自己其实也不确定,毕竟以前她俩在一起就很少有消停的时候。 “那阿姨可以和我说说妈妈以前的事情吗?我好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推Aimer的《Ref:rain (TV size)》 我现在循环的都是去年暑假的歌单re 呜想喝一点点…… 第10章 点菜 阮湘按着温年发的实时位置过来的时候发现一大一小聊的还挺开心。 温年头发扎了一撮在脑后,低低的那种,估计是最近天热的缘故,笑着在和矜矜说话。 而矜矜笑得也很开心。 阮湘是迎着她们过去的。 温年坐在外面,矜矜坐在里面。 小姑娘的梳着双马尾,穿着粉红色的短袖,两只手都放在桌上捧着个杯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矜矜其实很少这么大笑。 自己的女儿,阮湘还是很了解的。 她觉得女儿太像自己,哪怕她和杜明东的婚姻虽然结果不好,但起码在婚姻过程的前半段不会太糟糕,氛围也没像她当年经历的那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生出的女儿还是有阮湘身上那种从幼年蔓延到现在始终如影随形的拘束感。 阮湘能察觉,却始终找不到原因。 她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合格的母亲,学校的亲子活动她都会参加,家长会也是,从不会缺席,周末也会带孩子去博物馆,矜矜喜欢跳舞,她也送她去学。 她自己的成长过程缺失的,在自己女儿的成长过程中,她都想补上。 可偏偏这个孩子也没像她预想的那样活泼快乐地长大。 活泼快乐是很多人来形容孩子的。 也让人觉得这四个字特别简单。 可阮湘一向觉得很难,她对自己女儿的最大的期望也就是这四个字,可是现在看来,离预期太远。 她的生活脱轨了,连带着孩子的生活也一起坠入,不知道深渊里会不会灯火通明。 哪怕矜矜很亲她,也愿意和她一起生活,各方面也很听话,母女俩一块也能说很多很多话,但阮湘还是觉得矜矜不快乐。 她直白地问,小女孩就冲她笑,惯有的笑,两个可爱的酒窝,说妈妈我没有不快乐。 孩子会骗人,可是感觉也的确说真实的。 阮湘很无奈,却又束手无策。 她畏惧这种感觉,但又因为自己的母亲的身份而不得不遮遮掩掩。 但在这个时候瞧见矜矜难得的灿烂笑容,又觉得心里泛酸。 温年到底什么人啊,为什么就…… 温年在阮湘往这边走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了。 余光里的女人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拧着眉头,像是站在人生路口一样。 那么容易发愁。 “阮湘!这里。” 温年冲她挥了挥手,矜矜抬头,也看到阮湘了,她还带着笑,也挥了挥手,喊了声妈妈。 外头太阳很大,阮湘是撑着伞过来的,她穿着一条黑色碎边的裙子,挺长的,到脚踝。 阮湘很白,整个人骨架又小,还生了一张皱眉就让人想保护的脸,这么看哪能看出来她居然是八岁大孩子的妈了。 “还真的能找呢,我还以为我得下楼接你。” 温年自然地把菜单递过去,说:“我和矜矜都点了菜了,你自己再点一个。” “你当我弱智?” 阮湘接过菜单瞥了一眼温年,还挺凶,可惜温年没有半点被白眼的自觉,还转头对矜矜说:“看吧看吧,我就说你妈一点也不温柔。” 矜矜还在笑。 阮湘有点无奈,又很好奇,指了指自己要加的菜,温年手机加了单,就听见阮湘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你猜猜?” 之前点的菜正好上来了,温年把干锅挪了挪,把矜矜点的豆腐往里一推,用阮湘能听到的语气故意跟矜矜说:“千万别说啊,我们可是一个阵营滴。” 自从阮湘知道温年是做配音的,也没去听一听对方的作品。 温年主配电影和电视剧,偏偏她都不怎么看国内的剧,所以也没特地去听。 《重开日》第一期广播剧正式播出之后反响挺好的,因为后期团队也算是业内知名了。 不少人是当复习漫画听的,后来听了入神,反倒又回去看了一遍漫画。 阮湘自己听了也觉得不错,第一期开始倒叙,刚开始是正常时间线的晏观。作为一个长辈第一次出现,声音特别稳,带着掌权者的积威,乍听还让人觉得严肃过头。 开篇一过,在回忆篇里一出现,明明是一个人配的音,那种少年的清越感又冒了出来。跟段栗配的大师姐燕枕那种靡靡之音完全相反,人设和配音相当贴合,一下子就把师姐妹的大体性格刻画出来了。 阮湘这个作者反正觉得和自己最初预设没什么出入,转发的时候还夸了一遍。 不过她把对方的配音和本人分的很清楚。 也可能是温年的配音让她完全忘了她认识配音本人。 一期听完才回过神来。 哦,晏观,是温年配的啊。 眼前这个人配的。 阮湘到现在还不能把那个完全贴合她作品里女主角形象的声音跟温年挂钩。 温年的声音没有做刻意的变化,但这种时候,才是温年本人。 和以前一个样,阴阳怪气,说话半句,要不就是偷摸不知道和季梦雯说什么,笑嘻嘻的,反正让人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矜矜。” 阮湘故作生气地叫了女儿一声。 小姑娘转头,有点犹豫,又看了一眼温年。 温年眨了眨眼。 “温年阿姨给我说了妈妈以前的事情。” 到底还是亲生女儿,毫不犹豫地把温年给卖了。 温年重重地叹了口气。 矜矜紧张地看着她。 然后被摸了一下头,碗里是温年夹的千页豆腐。 “吃吧,反正卖都卖了,要是你妈揍我,你可得劝一下。” 温年的语气特别轻松,然而小姑娘没有半点被安慰的轻松,紧张地看了眼阮湘,活像阮湘真的会胖揍一顿温年一样。 “你别听她瞎说。” 阮湘也给矜矜夹了一块豆腐,“我哪来能揍她,这位阿姨以前单挑一条街的时候你妈妈还在上小学呢。” 阮湘还真没说假话。 她和温年都是一个区的,划片的话学区也是一样,所以每届总有几个风云人物。 温年的大名她听过资e源e整e理e未e知e数很多次,其实也见过温年好几次。 女孩长得比男孩快,温年从小就个窜得高,初中的时候就傲视全班,在阮湘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温年,就是对方把一个男孩揍得哀嚎到巷尾的时候。 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都一脸兴奋。 温年那会长得高也就算了,还壮,脸当然没现在这样还能有个尖下巴,肉多,挤得眼睛都小了,估计那会是她最胖的时候。 光体重和身高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也没人能欺负她,被瞪一眼都觉得跟泰山压顶似的。 而不少女孩都喜欢和温年一起回家,毕竟有些男孩喜欢捉弄人,把刚发育的女孩小背心解掉之类的。 那次正好被阮湘瞧见,一眼就记住了。 等阮湘升到初中,也听了不少温年的事迹,比如家里开武馆,又在什么武术比赛拿了第几名,又比如谁被温年揍进了医院,家长又去找温年爸妈理论。 学校总有几个出名的,出名的不记得自己有多出名,但总有人记得。 “啊?我哪有单条一条街,过分了啊阮湘,我初中?我初三你初二吧?啊忘了还是初一?” 温年刚把回锅肉咽下去,就被阮湘这句话给惊了,急忙反驳。 她以前做过的蠢事还挺多,每次被季梦雯提起就觉得很羞耻了,这会跟公开处刑一样。 阮湘又给矜矜夹菜,“难道是假的吗?的确是季姐和我说的。” “季姐季姐,我也比你大你怎么不叫我姐啊。” 温年喝了一口刚才接的大麦茶,温温的还挺舒服,“我实名反驳一下,是假的,我完全没有去单挑,还不想被我爸打断腿。” 温年讲话的腔调总是特别轻快,下意识地就让人觉得轻松,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真的被冤枉,委屈都快从话里溢出来了。 “叫不出口。” 阮湘很诚实地说。 她认真地看了一眼温年,“你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让我想喊姐的欲望。” “太伤人了。” 温年还呜了一声往矜矜身上靠,说:“我没说错吧?” 矜矜还在笑,看着温年和阮湘。 “那老季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她也就是长得,比较……?那什么来着,好人脸。” 温年跟季梦雯一块长大,哪能不知道对方什么性格,知心姐姐的人设只有一半是真的,帮忙完全看脸和看心情,偶尔还是温年说谁谁谁你要不帮个忙,她才放在心上。 不过阮湘这种忙,跟阮湘的父母跟季梦雯的父母还有点来往有关。 朋友这种关系,仔细算的话也是因为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和两个人纯粹的相处得来也不那么有关。 “总比你好。” 阮湘脱口而出。 温年大受打击。 不过装了两秒又继续吃饭了。 倒是阮湘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这么说温年有点太过分了,毕竟有段时间需要对方照顾。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很不会讲话,要么总讲错话,想着不讲了,但又太闷,不合群。 讲了吧,又是错的,也不知道怎么补救,都这个年纪了还因为这种事情而懊恼。 “吃吧,别在那愣着了。” 酸菜鱼热乎乎的,温年给阮湘装了半碗,碗勺碰撞的声音特别清脆,衬得温年的声音好像也清越了许多。 “我是没老季会说恶心漂亮话,但是呢,你有需要我帮忙直说就成。” 温年边说也给矜矜盛了半碗,还在给鱼剔刺。 她的八字刘海因为低头遮住了侧脸的弧度,却没人觉得难受,反而因为动作而晃动,让人觉得轻快无比。 “毕竟咱俩也算老相识了,都在外面讨生活多不容易啊,别把我当外人,也别想着说错话什么的,我这里的话,没什么话会被说错,轻轻松松吃饭,上完班轻轻松松回家睡觉就可以了。” “矜矜你怎么还笑,牙都掉了。” “阿姨你真的好温柔哦。” 温年被夸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停下了自己的絮絮叨叨,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女孩的额头,“你比你妈会讲话啊,虽然和实物不符,但的确是个小甜心。” 作者有话要说:季:又cue我! —— 后期会插很多少年回忆……按照以前经验,我这种转换都写得很烂…… 今天推的歌是《There's Something Wrong》-Brad Sucks 自己昨天得知了一个很开心的消息决定在本章下面前十五留言的发红包~有大有小8 对了明天也更新~欢迎大家和我聊天?~ 第11章 陌生人 “上班还好吗?” 温年问了句。 “还好。” 阮湘本来就是工作转移到这边熟悉一下环境,公司那边其实也有派给她助手,忙的话还好。只不过是刚开始的阶段总有些不适应。 “反正我也不懂,”温年看了眼手机,“你刚开始应该不用加班吧?” “嗯,活干不完我也可以带回去。” “真好。” 温年喝了口饮料,“我今天可能得加班,你可以先带着矜矜回去,不过下班的点地铁都挺挤的,打车也行。” “好。” 阮湘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温年,低头吃饭的样子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逆来顺受。 “那下午矜矜还跟着我吧。” 温年看了眼坐在自己边上吃饭的小女孩,“可以吗?” 阮湘抬了抬头,“你在那里不要给温年阿姨添麻烦啊。” 温年啧了一声,“你怎么说话的呢。” 阮湘还被睨了一眼,却听到温年跟自己女儿笑眯眯地说:“是不是觉得跟我一起比跟你妈一起舒服?” 这话说得显然不厚道。 矜矜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能求助她妈。 阮湘自己都相当无语。 不过温年见好就收,“开个玩笑啦,矜矜在我那里也就是在休息室待着,也挺无聊的,等下周去上舞蹈班了就能交到新朋友啦。” 说到这个阮湘还是挺头痛的。 “舞蹈班也都是半天课……” 温年哦了一声,“那上午跟我就行了,反正我这工作室人也少,另一位老板也是老相识,偶尔也会带儿子过来的,没事儿,如果下午上课,我送她过去就成。” 温年讲得越轻松,阮湘就越觉得受不起。 她一旦陷入这种情绪,整个人的眉头就会不自觉地蹙起,活像把“苦大仇深”四个字挂在脑门,等着人点评一番。 温年喂了一声,有点无奈。 矜矜没说话,她对这样的阮湘习以为常。 以前在家的时候,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阮湘也经常发呆。 她好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谁都进不去。 “妈妈就是这样的。” 矜矜小声地对温年说。 她虽然年纪不大,也挺怕生,但温年是她接触过的大人里算得上有趣的存在了。 不凶,还挺爱开玩笑,下意识地就放下防备。 “她以前也老这样。” 温年故作头疼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在阮湘尴尬的神情下哼了一声,“得了吧赶紧吃吧,别想着欠我啊不好意思什么的,我是房东,还是你季姐的发小,别分得那么清楚,累不死你。” 吃完饭后温年带着矜矜回了公司,和小丫头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她其实特别能睡,本来是趴着和矜矜搭话,结果说着说着人就睡过去了。 段栗推门进来刚想喊一声年哥,就注意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么好睡的吗?” 段栗走进来递了两杯柠檬水过来,冲小姑娘笑了笑。 温年的手机消息基本就不带停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压根不会屏蔽群消息,导致嗡嗡嗡得矜矜都觉得烦。 问题是这个人睡得还挺死。 矜矜皱着眉头,伸手去拿温年的手机,想把她的提示音关小一点。 屏幕上的未读消息一条接一条不带重复,好像都是一个人发的。 不过矜矜被阮湘教得还挺好,也不会去看。 就是音量调反了,突然叮得特别大声,直接把温年给弄醒了。 温年脸上还顶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印,看上去特别滑稽。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矜矜的小辫子,啊了一声。 “吵到你了?” “是你被吵醒了!” 矜矜这会倒是理亏任由温年揪着她的小辫子,心虚写在脸上,把温年给逗乐了。 “我是被吵醒了,”温年看了看手机,“反正也差不多时间了,我得工作去了,对不起小矜矜了,下回我肯定先静音,不对,应该是不讲话讲着就睡着。” “这柠檬水是段栗给的?” 温年没等矜矜回答,自己拿了一杯走了,“另一杯矜矜喝吧,她买的都很好喝的啦,我先走了哦~” 七点多的时候阮湘过来了。 她第一次来温年工作室,发现还真的不算大。现在正好是下班的点,除了配音演员还有的在棚里,其他部门的倒是都陆陆续续下班了。 她走进来的时候前台问了句:“请问您找?” “我找温年。” 前台是个看上去就年纪不大的女孩,让阮湘先登记一下。 结果阮湘刚写完名字,前面就走出来一个人喊了一声有无老师,感叹号估计都可以排成壮观的一排了。 阮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怎么跟面前这个人打招呼,最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干嘛呢你!吓到阮老师了。” 后面走上来的段栗拿着个保温杯,她头发真的有点太短了,好在脸小,“阮老师怎么会过来?” “我来接我女儿。” 阮湘刚说完觉得有点怪怪的,“我找……” “找我的。” 温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路过阮湘,很不客气地拿走了段栗手上的保温杯,打开问了问,“枸杞啊?” 段栗啊了一声,“不然呢。” “不能换个么,我讨厌这个味道。” 段栗嘁了一声,虽然挺好奇的但还是先进棚了。 围观群众还是有的,但温年脸皮厚,也不介绍,带着阮湘去了休息室,看着小姑娘开心地奔过来扑进阮湘的怀抱。 “我这跟幼儿园一样。” 温年笑着说。 阮湘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温年嗯了一声。 “你加班到几点啊?” 她觉得自己这样又不太好,转身又补了句。 “配完今天的就可以了。” 不过温年说了阮湘也不明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路上小心点啊,还是我陪你去打个车?” 矜矜被阮湘拉着手,小姑娘自己也有个小包包,和阮湘背着的一样,只不过大小不同。 还挺可爱。 “不用了吧。” “那成,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再给我打电话就行。” 温年嘱咐了几句跟阮湘道了个别,进棚的时候又被段栗调侃了好几句。 “年哥,为什么阮老师的女儿会跟你啊?” “不是你介绍的么?她找房子啊,现在是我室友。” “我靠,真的假的!” “应该也住不了多久吧,她这种画漫画的,一般不都自己在家弄么?等稳定下来估计就得走了……” “但现在!” 段栗有点兴奋,“记得剧透啊,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结局。” “我可不问,别唧唧歪歪了,快点,还有那边的,这段录完好走了。” …… 阮湘打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跟矜矜说话。 “今天一天会不会很无聊啊?” “不会,温年阿姨老师一休息就来和我聊天的。” 矜矜看着阮湘,又马上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小包包,“妈妈是不是觉得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办?” “不会啊,你在想什么啊?” 孩子早熟并不少见,至少阮湘像矜矜这么大的时候就懂得很多了,不过她觉得自己那个时候一点也不可爱,也不讨人喜欢。 “妈妈肯定觉得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又不放心,但让我跟着温年阿姨又很不好意思。”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阮湘牵着女儿往小区里走,小区的路灯都挺亮的,但绿化做得太好,以至于树叶遮挡了大部分的光源,光斑落在地上都细细密密。 “都被你猜到了,矜矜也太聪明了。” 阮湘握着的小手掌特别温软,她每次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都会因为这样的温软而变得清醒。 婚姻给了她太多失望的地方,衡量得失几乎是压倒性的失。 唯独自己生下的孩子,太乖,太懂事,让她不知道以怎么样儿的小心翼翼去对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担任好一个妈妈的角色。 要是真的有做妈妈资格的考试,她肯定考不了及格吧。 这种事情没人会教她。 她自己的妈也不合格,等到她自己做了妈妈,发现要担心的事情太多,要忙的太多,人生里大多事情都是无从准备,要么就是准备了也无济于事。 总有石头从脑后哐当砸过来。 她现在还处于被砸得眼冒金星之后勉强站起来的状态。 如果她这一段失败的婚姻连孩子都没有,是不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 到现在,还需要被女儿担心,被女儿安慰。 “妈妈不要太担心矜矜,也不要哭,矜矜会快点长大的。” 能这么说还真的是孩子啊。 阮湘冲矜矜笑了笑,回了这个暂时的家。 温年的房子布置得实在温馨,装饰和灯光都很“家”,甚至还有一推开门就热情冲上来的狗。 阮湘实在是无福消受,倒是矜矜开开心心地和狗去玩了。 “矜矜晚上吃过了吗?有想吃点别的吗?” 阮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着女儿和大狗玩了好一会儿,问了句。 “妈妈,我们可以去逛一逛门口的大超市吗!” “好啊,现在有点晚了,我们得马上。” 阮湘佯装紧张,引得矜矜急忙去穿鞋,拉着她的手去门口狂按电梯按钮。 “我想买个西瓜给温年阿姨。” 矜矜拉着阮湘的手说。 “为什么呢?” “因为下午发水果的时候……温年阿姨讲了好久说分到她就没有了公司要完啦,还有连西瓜都没有的公司要倒闭之类的……” 阮湘:“……” 你不是老板之一么? 肯定又在骗人。 但阮湘又没办法跟女儿说这位温年阿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最后只能点点头,无奈地说了句买吧。 阮湘提着半个西瓜走在后面,矜矜走在前面,超市门口还有不少卖气球的。 阮湘看矜矜站着好半天不动,以为她是想买一个,结果刚走过去,就听到矜矜说—— “妈妈你看,那个是不是温年阿姨?” 阮湘顺着矜矜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马路对面,那辆停着的车的确是温年的。 而温年本人站在车边,背对着她们这个方向,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扎着头发的女人。 感觉在吵架。 不过也不太像,温年像是会跟人吵架的样子么? 但也太奇怪了,哪有两个女人推推搡搡,最后那个扎着头发的还要去抱的。 阮湘一瞬间脑子过了无数种猜测,最后突然想到看房那天温年说的那句。 她一瞬间又震惊又觉得有点受骗。 不是说没有对象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温年:…… = 今天推的是《生生》-林俊杰 昨天的红包都已经发啦~感谢大家~ 好热,好想吃红豆牛奶芋圆冰…… 第12章 怀疑 温年这段时间跟前阵子比已经算是清闲的了。 早年刚混圈的时候一天跑好几个棚,嗓子都快冒烟。哪怕她的导师很喜欢她,也力推了不少,大部分也还是要从群杂开始。 这个行业的规则应该能被定义成隐秘。 隐藏在光鲜的背面,最开始的起步都是对未来空泛的幻想。来的人很多,走的人也很多,想出名的熬不住,想赚钱的也熬不住。 但耐得住的,基本上也能熬出来。 跟画饼充饥似的,憧憬着自己会成为那个‘基本上’。 她现在算不上知名,也不能说是透明,作品依然在出。只不过前年开始做了配音导演,产出在减少,想着往高一点的方向走,也没以前那么闲的时候特别闲了。 也可能是买房了得马不停蹄地赚钱还房贷,说到底还是因为生计奔波。 这两天的加班也没有太晚,就是那边合作方的制片人有点太事儿,还得改词,以至于之前录好的还得叫配音演员过来重新配一遍。 温年空下来没什么爱好,看剧经年累月下来也变成了工作,剩下的能让她喜欢的就是睡觉了。 就是写成爱好有点怪怪的,之前还被她的粉丝善意曲解过。 早年为了梦想四处奔波一个棚来一个棚去的时候赶工也有上午十点进去凌晨才出来的时候,饭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困是经年累月消不掉的眼袋,因为作息不定和手头没钱,猫猫狗狗就更别想了。 年过三十好不容易父母给了一半首付,自己多年的存款掏了个精光,工作彻底稳定,才在这个城市有了个自己的家。 所以她假期除非一大帮人来叫她,她是基本上不会出远门,在家躺着也是舒服。 团建除外,段栗总嚷嚷着今年不想在国内。 被亲妈催了很多年的对象对温年来说除了过年算不上质问的数落外,其实不成问题。 反正她有房了,猫狗双全,有没有对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并不是谁都知道感情的事情凑合不来的。 就像现在。 她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姑娘,算是她的校友,也勉强算得上是个跨届学妹,但她也毕业很多年了。 “小周,你今天到底找我干嘛的。” 温年是明知故问,其实她原本是压根不想问。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短发姑娘今年大三,温年之前去母校参加百年校庆的时候碰到的时候认识的。 她对自己的名气其实相当了解,毕竟这一行的人长得好看的还真没多少,大家都是普通人。 死宅还占了一大半,她这边手底下一帮就是属于要不是为了赚钱根本不想出门的存在。 如果周青歌真的打算当个正儿八经的配音演员,估计是搞配音的里算得上好看的了。 当然她好像也没打算当个正儿八经配音的,似乎是想去模特。 反正温年都没什么兴趣。 她和周青歌的接触不算多,对方不过是和她一个学校,校庆的时候碰到,因为算是一个专业,温年也没拒绝,就加了微信。 周青歌是个挺会聊天的人。 温年还挺佩服对方这种能不动声色查户口的本事的。 温年一人担任数职,微信必须在线。因为还得跟客户联系,制片方啊,导演之类的,有时候一接就是一个月的活儿,也耽搁不了,所以周青歌偶尔的问题不麻烦的话她回答得还算快。 最后可能变成了在线答疑专栏,后来她也没这么积极了。 然而角色对换,周青歌反而开始越聊越深入。 当然她的“越聊越深入”掐得也非常到位,都是温年下班或着真的闲着的时候。 导致专业上的交流过去了就是一些生活的问题。 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哪家店还算不错。 还有种草了什么化妆品,特别什么什么。 以此类推,没完没了但也不会让温年觉得烦人。 所以现在这个场合,她觉得尴尬,还难得无措。 以前也没看出来你是啊。 “学姐现在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周青歌长得的确不错。 不过漂亮女孩本来就多,打扮打扮加分的也不少,周青歌长得比较有灵气,也就是偏妹妹的长相。 不过不会让人觉得娇气过头,恰到好处的那种,高马尾扎起来之后那种感觉越发明显。 但不是温年喜欢的类型。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其他的要求。 一起就很高兴的那种? 早年恋爱时条条框框的筛选,现在看来滑稽得要死,只不过变成“看感觉”三个字自己又觉得摸不清。 “是没有。” 温年叹了口气,“但我……” 她话还没说完,周青歌就抱了上来。 “那我可以吗?” 这个拥抱压根没保持几秒,就被温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不可以。” 她推开这个漂亮姑娘。 “周青歌,话别说太满哦,”周青歌也不是没跟温年出来吃过饭,或者看个展什么的。 温年是一个挺幽默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人群中不发光,但也不会被遮蔽。 周青歌在第一次见到温年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比她高好多届的学姐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广院的配音专业近几年人数算是比较多来,温年那届是没开这个专业的第三年。 那个时候毕业混到现在还在做配音的很少。 这一行工资低,时间长,也很难有真正演员的待遇。而且也不被重视,大多数的人都心灰意冷地转行了。 温年是她们专业导师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配音入门需要老师,不少人也会选择去棚里磨练,从群杂开始,一点点地往上走。 温年也带过不少人,她的业内交际算广,也会推荐一下新人。 所以校庆的时候她过来,最后还是不少人找她聊天的,周青歌也不过是加了微信,当时没说过话。 因为一个配音的机会,她就问了一下温年。 没想到对方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很好说话,估计是在忙,问了问方不方便听语音。 周青歌嗯刚发完,那边一条三十多秒的语音就过来了。 温年早期也不是没参加过网配,那时候技巧没现在成熟,乍听还有点不像。 她的本音其实听上去不像她之前配的那些角色温柔,有点压着,在这种时候,不可以三个字斩钉截铁,好像距离感也迅速延长。 刻意为之的距离。 但对周青歌来说没什么特殊作用。 “我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我对你也没这方面的想法。” 温年站得不直,但她本来就高,周青歌也没多矮,但依旧要抬眼。 “别太冲动啊,前阵子不是还看你在朋友圈说男朋友怎么怎么么?别觉得好玩就这么轻轻松松说这种话,你也不小了。” 温年端着长辈的口吻,收起平日里那副开玩笑的样子,那一双天生的浓眉看上去还挺有气势。 “分手了已经。” 周青歌其实多半能料到自己被拒绝,也没多意外,还弯了弯眉眼。 但她对温年的好感并没有下降,大概是过了被说教的年纪,被还算喜欢的人这么对待都觉得还挺开心。 温年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露出傻里傻气的笑来,说:“那温老师不打算给我一个拒绝拥抱吗?” 温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又凑了过来。 现在还流行这个的吗? 温年觉得自己老了。 但周青歌的拥抱还是被打断了。 因为温年听到了一声奶气的“温年阿姨”,她被叫阿姨的机会挺少的,顶多是坐高铁啊飞机之类的,熊孩子还没开口,熊孩子的妈倒是说“别打扰阿姨”之类的。 温年转身,错开了周青歌的拥抱,看到了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阮湘和矜矜。 矜矜提着一个小购物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而阮湘拎着的袋子是透明的,装着半个西瓜。 “你俩怎么在外面,都这么晚了。” 温年问了句。 “矜矜说要出来给你买西瓜。” 温年啊了一声,看了眼小朋友,小朋友眨着眼睛,一副讨夸的模样。 跟第一次见面那个倔样儿完全相反。 太可爱了。 温年笑着说了一声:“这么好啊。” “那我跟你们一块回吧。” 温年还挺感谢矜矜这一声喊的,转头对周青歌说:“反正两站公交车就到你学校了,你……” “温老师不送我?” 周青歌冲温年眨了眨眼,她的妆很有少女感,腮红有点偏橘色,又很配她。 只不过口气听着就让人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温年:“哪敢送啊。” 周青歌噗嗤笑出了声,“您别害怕啊,难道做不成朋友了吗?” “本来就不是啊,你当温老师给你白叫的?” 温年也不跟她贫了,伸手去接阮湘手上的购物袋,“给我吧,反正我要把车开到停车场,你和矜矜都上车好了。” 阮湘嗯了一声。 一边站着的周青歌从阮湘过来开始就一直没停过观察。 等阮湘带着小朋友上车了,她对温年说:“最后一个问题啊温老师。” 温年:“你好烦啊你。” 她的口气和平常一样,显然是开玩笑的。 “车上这位和您住一起?那是……” “朋友。” 温年很快地给出答案,“有女朋友我早昭告天下了。” “那我等着,要么昭告的是我呗。” 周青歌说了声再见,往前面的公交车站牌走。 温年总觉得这句话带着点后续,意味深长得很。 她有点头疼地坐上了车,一抬头,却看到后视镜里的矜矜在使劲地盯着她瞧。 “请问这位小乘客盯着我干什么呀?” 温年开车往小区里走,笑着问。 “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温年阿姨的朋友吗?” “是我的一个学妹。” 小孩子说话音调忽高忽低的,温年觉得解释起来麻烦,还是用了学妹。 “那温年阿姨晚上是跟这个姐姐一块么?” 温年哎呀了一声,“加完班出来吃了个夜宵。” 车开进停车场,温年停了车,大声地嘀咕了一句:“杜今月小朋友为什么要这么追究我的行踪呢?” “因为很好奇!” 矜矜一笑那一对兔牙就特别可爱。 温年倒是不介意,她一个人待久了,这样家里多了能闹的还挺新鲜的。 进屋之后阮湘催促着矜矜去洗澡,小朋友还不让妈妈陪着,说是要快快长大。 把一遍和狗玩的温年逗得不行。 阮湘切了西瓜,温年过来的时候先洗了个手。 “矜矜怎么这么好啊,我今天中午就随口一说,公司那几个小没良心的下班都不知道带我吃西瓜去。” 温年笑着说。 阮湘:“她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温年咦了一声,转头看她,“我是什么人?” 故意的问句。 阮湘没想搭理她,温年也没介意,自顾自地吃着西瓜。 “温年。” “昂?” “你原来有女朋友啊?” 温年一口西瓜差点没喷出来,勉强止住之后哭笑不得地冲阮湘说:“你聋么你,没听到说学妹吗,学妹你懂吗?” 阮湘:“哦。” “哦个头,有女朋友我还用出租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温年(捂心口):心痛2018 - 推新歌《一马白衣》-winky诗 我真的很喜欢他的歌~ 今天特别开心!被喜欢很久的一个太太回应辽…… 在留言里抽几个小可爱送红包8 我真的!太开心了!!! 自己这本没什么前女友啦……别担心辽…… 第13章 要求 “哦……” 阮湘非常敷衍地应了一遍。 温年吐出西瓜籽啃完手上的西瓜洗了个手,指着剩下的说:“你不吃?” 阮湘摇头:“太凉了。” 温年啧了一声,“娇气。” 这俩字她也没有压低声音,尾音还带着嗤笑。阮湘抽了抽嘴角,有点想骂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把剩下的几块西瓜放进了冰箱。 温年对她这幅忍耐的模样相当不认同,“不骂我?” 阮湘砰地关上冰箱门,“我这么娇气的人哪会骂人。” 温年都快忍不住笑了,最后噗嗤一声,“是是是,现在当妈的人了比以前稳重。” 她的口气充斥着调侃,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也不知道谁让以前老背地里阴人。” 她俩可以回顾的以前还挺多。 也可能是因为彼此相交的就这么一段时间,以至于交谈之间总透漏着些许缅怀。 阮湘没接这个话。 “以前”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遥远了,被时光推着走的人总是很难体会到快乐的。 快乐或许有尽头,痛苦却没有。 “怎么不说话了?” 温年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要反驳我呢。” “多大了都。” 阮湘叹了口气,转身往房间走去。 她的样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人到中年,偏偏身上笼罩的都是那种重创过后不能愈合的愁苦。温年站在原地抿了抿嘴,也没想去打扰。 虽然彼此人生里只是短暂相交过一段时间,但她跟阮湘终究都不是那种知心朋友的关系。 现在贸然去做什么开导,或者直奔目的地劝说,都没什么用。 没资格。 她自己烦心的事情也一大堆。 温年头一周都是和阮湘一块上班去的,第二周开始矜矜开始上舞蹈培训班,温年就变成了早晨送她去,阮湘自个儿去上班。 不过小朋友下午没课,还是得去接。 以至于温年看上去更忙了。 她原本事情就多了,自己的大学导师还经常给她推荐学生。 虽然部门职能分配得都已经很清楚了,但毕竟也还在起步阶段,温年也不敢放手,很多事情还得亲自过目。 段栗接的活挺多,这个月还有一部剧要赶,她专业能力不会差,温年偶尔来不及了就让她监工,她俩要是有配主要角色的,单挑几天录完就得了。 这段时间看温年跑来跑去的,自己这边的活也有点赶,团队里有个妹子等着温年帮个忙,在工作室里都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让段栗逮着人了,她上去就问:“年哥你最近赶场呢,还是跨棚去了,自家公司现在都有专用的棚了你还……” 温年刚把矜矜送回家,气都不带喘地回来,谁才刚喝了一口,段栗这唧唧歪歪的一大堆差点没把她给呛着。 “没,送小朋友回家去了。” “哦……” 午休还没结束,段栗一屁股坐在温年边上,嗨了一声,“今天都周五了,古装剧主配我这边是都觉得可以收了,群杂的部分你再去看看,我是觉得可以,但你之前总说群杂录的力度不够……” “噢,成。” 段栗比温年小两届,她们配音班每年出彩的人物是有。但如果论整体行业,其实后面转行进来的还占了大多数。 总有比专业出身的人出色的人在的。 无论什么专业。 温年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配过不少译片。 她性格很好,老少都吃得开,加上很有礼貌,老师都很喜欢她。人也好学,段栗的导师也是温年的导师,在后来的学生面前说起温年都是赞不绝口的。 再加上温年在一群人里除了个子高了点还算人模狗样的,总之很打眼。 上大学之前也有不少人幻想过大学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什么的,不过现实很残酷,配音班的男女比例几乎也是失调的。 这一行不缺女性配音,但女角色却很少,又挺苦的,所以很多前辈都劝过女孩要想清楚。 段栗之前也有想过放弃算了,改行考个试托点父母的关系去国企上上班之类的。 不过碰到温年,这个想法就丢了。 温年这个人太跳了,哪怕声音很稳重。 刚认识的第一个星期还让人觉得是个稳重的学姐,第二个星期就本性尽显,带着一帮导师让她带着练台词的学弟学妹通宵玩儿去了。 第二天还正儿八经地说熬夜对词。 对到酒瓶上了吧都。 虽然很不靠谱,不过她在专业上的建议又是完全有意义的。 这帮人里段栗和温年合得最来,时间一长,也知道了不少这个学姐的私事。 一个专业的一块玩是常有的事儿。 温年的性取向在系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她这样的,段栗是完全想不到什么样儿的男孩能站在对方边上毫不逊色的。 至少她们认识的这帮人就没。 说歪瓜裂枣有点过分,哪怕思想上配得上,但都觉得温年这样的女性有点无福消受。 学生时代的温年锋芒毕露,做什么活动都很积极,什么都得名列前茅的那种。 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向,让人惊愕的时候又觉得佩服。 但最让段栗意外的是,她从来没见过温年身边出现她的对象。 她毫不遮掩,可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算是一步一步跟着温年走来的。 温年说要组一个配音团队,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起步很难,带着一帮人上节目,开始慢慢地接剧,商业对接,线下活动……温年的生活很充实。另一个老板聂雅瑜是温年的学姐,也做过几年配音导演,两个人四处奔波,请了知名的配音老师当门面,这个工作室才彻底起来。 工作是一个人吃饱饭,创业是给一帮人吃饱饭,多了责任,担子很重。 段栗深知自己没有这种才能,一方面又觉得温年和聂雅瑜实在是很有胆量。 毕竟这一行,和普通的创业有不一样,局限很大,但局限下的另一种生存又很考验眼光。 “那个小朋友是阮老师的哦?” 段栗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和温年闲聊。 “嗯。” 快九月了,外头天气还是很热,不过里头开着空调又还挺冷的。 温年披着一件丝质的白色衬衫,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 她的脖子还挺长的,人不是很白,但看上去给人一种特别健康的感觉。 头发扎了一小撮,碎刘海粘在额头,被汗打湿。 “年哥,你认识阮老师多少年了?” 段栗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认识多年,她也很清楚温年的底线,有些问题温年不愿意说,她也不会死缠烂打。 “突然问这个?我想想啊……” 温年捧着个杯子,低头想的时候没扎好的头发掉下来几缕,她自顾自地吹了吹。 “十几岁的时候一起玩过两年,算认识的话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吧,不过今年才见上面就是了。” “听上去也不是很好啊,那你还这么忙前忙后的。” 段栗这个人嘴巴有点快,温年和她从大学到现在哪能不知道。 “你不是她的粉丝么,我为了你的大大这么忙前忙后你居然也不表扬我一下?” “两码事啦。” 段栗笑了笑,“以前都发现你这么好心。” “我难道这么冷漠的吗?” “哪里没有啊。” 提到这茬段栗就提高了音量,“哪里没有啊,我之前跟我家那个吵架你都不让我借住,太狠心了。” 温年看了段栗一眼。 “我没陪你出去喝酒?” “那又怎样,你还是拒绝我了。” 段栗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心虚。 温年嗤笑一声。 “你这个小白眼狼。” 温年把水杯放在一遍桌上站起来,“走吧,我去审一遍你说的群杂。” 段栗叹了口气。 她刚才其实想问阮老师是不是你说的初恋。 但没好意思。 毕竟感情问题方面随口一问都显得太过八卦。 但不问吧,她又觉得好奇得要死。 如果温年有个前任什么,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这么多年她也跟着温年一路下来,压根没看到她身边有什么堪称‘女朋友’的角色。 段栗记忆里不错,这种事情回想回想,也只能记得很多年前,温年在一次聚会上曾经说漏嘴过她有个很喜欢的人。 这个人是男是女就不用怀疑了。 但是谁,当时一大桌的人都很好奇。 段栗差点全票当选这个“很喜欢的人”,理由是她成天往温年边上凑。 要不是因为段栗当时已经有了可以当场舌吻以示清白的,估计是洗不掉这个嫌疑,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个柜。 温年听了一遍段栗过了的片段,她在专业上挑三拣四的频率很高,而且很抓情绪落到语气上微妙的变化,所以重配的次数很高。 跟魔鬼一样,这是团队里的新人私底下对温年的评价。 段栗深有同感,在对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微博点了个赞。 这会儿见活圆满结束,她琢磨着今天正好周五,可以带着团队杀个青大家好好聚一聚,结束这段跟狗一样的日子。 她想着把微博新动态刷完就跟温年提,然后叫上聂老大。 结果这个新动态的第一条就是热门—— 《〈《〈《〈《〈知名导演杜明东婚内出轨,新欢疑似知名模特……《〈《〈《 还是长图长文,段栗忍不住点进去看了看。 杜明东算不上大导演,但知名度还是有的,毕竟他的作品都挺有名,而且类型还挺广。 文艺片他拍过,商业片也有,去年大火的玄幻电影更是在春节档口碑爆棚,加上人长得也不错,喜欢他的人连带作品的也不会少。 这个料写的还算生动,段栗虽然不怎么了解电影圈,但杜明东的代表作还是看过的。 不过婚内出轨? 她没记错的话,杜明东的妻子,是阮湘吧? 不是同名同姓,就是那个画漫画的阮湘,有段时间这对搭配还上过最理想婚姻方式的排行来着。 阮湘重新连载漫画,难道不是因为想回归事业,而是因为这个吗? 阮湘离婚的人知道的人很少,她压根也不想声张。 温年是知道,但也没说出去。 现在段栗翻了翻评论,骂声一片的,还有扒那个出轨对象,最后反倒是阮湘上了热搜。 上热搜基本上都是明星的事儿,阮湘一低低调调画漫画的,没因为作品,反而因为私事上了热搜,还挺…… “看什么呢,站好半天了。” 温年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段栗手上的手机没捧住,在掉下去的瞬间被温年给托住了。 “我靠,吓死我了。” 段栗拿过手机,温年正好瞄到了那个标题。 “什么鬼,杜明东出轨?” “你跟阮老师是朋友,也才知道啊?这种事情不是通常都是谈不拢才曝光的么?” 温年拿出手机,结果锁屏上的推送就是这条。 那还真是热闹了。 也不知道阮湘看到什么想法。 她正犹豫到底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那边的阮湘就已经头痛得要死。 杜明东一直在给她打电话。 整个下午公司都有在讨论这件事,她烦躁得很,手头的活也没干完,最后硬着头皮把线勾了一遍,交给助理,就打算提前下班了。 还没出大厦,杜明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阮湘忍无可忍,接了起来—— “阮湘,帮个忙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提早到早晨八点发~ 安利的歌是《望》-小时姑娘~ 第14章 拉住 阮湘的新生活才刚刚稳定下来,矜矜这周日也要去新的小学报道了。 但这条突然曝光的消息让她觉得一切压根都是虚假的平静。 离婚的时候她同意了杜明东不公布的条件,换取了更多的财产。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同意之后的被曝光,她还需要再帮忙遮掩。 太可笑了。 阮湘气得差点发抖,耳边还是杜明都相当无耻的要求—— “你能不能对外澄清一下,我现在新电影马上就要上了,如果……” “不能。” 外头还是很热,c市的天蓝得时候实在太蓝,有点崭新。 阮湘挂了电话,还关了机,撑着伞往地铁口走去。 这年头圈内人跟出轨扯上点关系基本都能爆掉,竞争对手推动的还是其他原因另当别论,反正群众对这俩词是深恶痛绝,这也没多久,热搜直接冲了上去。 温年前前后后看了一大圈,实时里一搜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沸沸扬扬。 痛骂小三的,说杜明东长得就像个渣男的,还有谁难怪阮湘会重新捡起漫画,感情是没有经济来源了。 接下来再深入点就是开始讨论这场双方都还算势均力敌的婚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还有不知道真的假的的知情人士开始细数杜明东和阮湘学生时代的感情。 ……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回 了,但是头一回发生在和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温年还是头一次经历。 气氛还挺尴尬的,自从段栗刚才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之后。 “愣着干嘛,干活啊。” 温年冲段栗说。 段栗:“这么凶干嘛。” 温年嘁了一声。 “对了,这部戏配完了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温年挥了挥手,“跟老聂说呗,让她挑个好吃点的。” 温年给阮湘发了一条消息,意思是她不回去了,如果有什么要她带回来的,打她电话就成。 但也没有回应。 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阮湘其实其实很少加班,没干完的基本都能带回来。 还能陪着矜矜。 温年反倒三天两头加班,有时候凌晨才回来。 如果哪天不加班的话,回去还能蹭一顿阮湘的饭吃。 她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阮湘因为还要照顾女儿,所以在吃饭上特别精致。 偶尔还会烤点小饼干,偶尔温年还能额外获赠一个做好包装的。 晚上说是聚餐,不过是这帮老熟人一个想出来玩儿的机会,恰逢不用加班的周末,一个个都比较兴奋,再加上允许拖家带口,聊起天来压根收不住。 聂雅瑜虽然说大老板,人也没架子,平时就是一副顶天立地女强人的模样,和温年这样得过且过的又像是两回事。 “下周又要配更新了吧。” 吃到一半的时候聂雅瑜提了一嘴。 “聂姐你能不能别提工作了啊。” 有人大逆不道地建议。 “你这个不参加配的你还挺打抱不平的啊你,”段栗手一勾,拦住了说话的同事,“这么快就又是一期了呢。” “对啊对啊,时间太快了。” “漫画原作那么长……感觉配到更新都要挺久的。” 温年一直在听这帮人叽叽喳喳,人一多,话题总不会少,从某某某的奇葩朋友到最近都什么大新闻又转到某某导演涉黄被抓,尺度还挺大。 “诶,今天不是爆出来那个拍……诶反正去年过年挺火的那个电影的导演来着,出轨了还是怎么的?” “说到这个我都快气死了,我刚来的路上看了好久呢,怎么有这么过分的人?” “他老婆就是那个漫画的主笔是吧?” …… 段栗也加入了八卦讨论团队。 温年没怎么讲话,偶尔聂雅瑜和别人聊工作问她一句她才回,等到快散了的时候,坐在温年隔壁的隔壁的大米才问段栗,“今天年哥不开心?” 段栗看了温年一眼,“没吧……她不是每次聚会都光顾着吃饭没空说话么。” 说完段栗就觉得有点心虚,转头就看到温年挂着假笑看她。 这让本来还想蹭温年车的段栗毛骨悚然,最后拉着同事先走一步了。 一帮人热闹的时候非常热闹,散了之后那点空寂也会陡然钻出来。 温年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陪了聂雅瑜一会儿。 等到对方丈夫开着车把人接走之后自己才开车回家。 这帮人也认识得够久了,同事朋友,也算得上朋友,一块闹腾的时候也很开心。 只不过这些关系总归会有结束的时候。 比如工作调动,天南海北,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什么时候了。 比如聚会结束之后各回各家。 有时候温年觉得自己还挺那什么的。 “那什么”是什么,很难精准概括,说矫情吧,有点过头。 总之就是那种间接性发作的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很好,有的时候觉得一个人也太惨了。 某个时刻,这种“惨”会极速放大,叫嚣着要不凑合凑合。 干脆一头扎进那种自然进程里,到时间了好结婚了就结婚了,起码不会头疼怎么遮遮掩掩,怎么开口说我其实怎么怎么。 白天很热,晚上天就凉了不少。 不过十点以后有些街巷还挺热闹,摆摊的这个点才开始,几根铁棍支起的棚下,小的桌椅,冷锅串串,还有烧烤,一路的香气,还有聊天的声儿。 这个月温年都挺忙的,加班太多,现在赶工出头,正好是周末,她琢磨着干脆明天晚上出来吃个串。 都快十一点了,她回去的时候以为房子肯定是没亮灯。 没想到开完锁进去灯光亮堂,阮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放着球赛,一看就不是她会看的玩意,而狗卧在阮湘的脚下,乍看还挺和谐。 温年总觉得自己家这条狗是真傻还有点聋。 一般主人家开门,它也该窜出来了,没想到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不想搭理他。 她现在回来,居然只是抬了个头,感情还是礼貌性的么。 又趴下去了。 反倒是阮湘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温年,说了句相当机械的你回来了。 “你干嘛呢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温年把包挂到一边架子上,走到冰箱前倒了杯柠檬水喝,问了句。 阮湘也跟聋了似的。 温年想起微博上还挺火的热搜,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另一只沙发上,喂了一声,“不至于这么一副样子吧?” 阮湘穿着睡衣,脸色苍白得快和她睡衣的颜色并驾齐驱了。 低着头,就捏着手机,翻来覆去的,听到温年这么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看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阮湘都戴着眼镜,温年都看习惯了,这会儿没有镜片的隔阂,那双眼陡然一抬头,倒和温年对了个正着。 其实挺愣的这个眼神。 常年戴眼镜的人都这样,温年自己也有点,不过她度数没阮湘高,这个时候隐形也没取,反而故意地盯着阮湘盯了会儿。 最后说阮湘先别开脸,说了句无聊。 她的声音明显不对劲。 一下子让温年想到阮湘来看房哪天她俩吃饭的时候对方哭的那个样子。 她问了句:“哭过了?” 阮湘:“你让我待会儿。” 温年哦了一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自己也待了不段时间了吧,我记得矜矜都是九点半睡觉都。” 阮湘:“你很烦诶。” 温年笑了一声:“我一直很烦啊。” “你自己知道就好。” 阮湘的声音很细,但不尖,是不太爱说话的人。以前还在念书的时候,冬天一水儿的高领毛衣,外面再披一件校服,每天低着头,跟没脖子一样。 即便稍微大声点,也会因为嘴巴蹭着高领而压轻。 现在穿着宽大的睡衣,衣领没能给她高领毛衣的安全感,只能一味地低头,声音像是艰难地挤出来一样。本来以为这样出声会很沉,但偏偏她讲出来又轻飘飘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温年叹了口气,“你如果想找个人说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当然,按照你的性格,也只会闷着。” 温年说话一向很直,“我先去洗澡了。” 她站起来,喝完了一杯柠檬水整个人稍微凉快了点,经过阮湘的时候被对方拉住了。 温年的房子灯光都偏暖,她虽然从小到大都挺独立,一个人在外也不会很想家,但又企图自己有个属于自己完整的家。 太过理想化,导致来她家做过客的朋友都说她也太童话了。 不太真实。 温馨过头。 “没想到年哥你心里还是个少女。” 客厅顶上的灯是做旧的那种,灯罩都有点刻意斑驳的锈痕。 温年看着阮湘乌黑的发顶被暖黄的光晕出一圈柔软的亮痕来,其实有点想摸。 很多年前也有这样的画面。 只不过不是夏天。 那时候是深冬,南方很难憋出点大雪来,都是沾衣便湿的那种。 已经放寒假了,季梦雯一放假就回先回老家陪老人。 温年反正都没什么事儿,她成绩其实挺好的,就是凶名在外,总让人觉得她成绩很烂,四肢发达的那种。 她跟阮湘的关系全靠季梦雯维系,一旦季梦雯不在,温年基本是不会找阮湘的,阮湘就更别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个深宅小姐。 有一天季梦雯突然给温年打了个电话,说让帮个忙,去看看阮湘是不是在三岔口,在的话,带她去吃顿饭。 温年正在自己家武术培训班里和人闹着玩儿,接到这个电话还有点愣。 后来回过神来,也去了。 三岔口倒是没有阮湘,她跑了那片的几条巷子,天都黑了,才找到蹲在犄角旮旯里的人。 那几天天气不好,阴沉阴沉,没完没了的雨。 温年最讨厌这样的天,走路的时候裤脚和鞋都会被脏水溅到,特别恶心。 找到阮湘的时候她裤脚也差不多脏了,心情极度烦躁。 阮湘那会儿就坐在巷子尽头空店门口,有一盏路灯还算尽心尽职,没让这条路看上去太过吓人。 阮湘小小个的,抱着膝盖坐着,团成一团,头上盖着棉衣的帽子。 温年还没走过去,就听到小声的啜泣。 这下尴尬了。 是走过去还是等对方哭完了再过去? 她琢磨了好几秒,架不住这有点要往大里下的雪和往脖子里灌的风,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喂。” 她冲还在哭的人喊。 灯就在边上。 温年一喊,阮湘下意识地抬头,帽子往下滑,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暖黄的光倾泻而下,使得她的轮廓都虚虚的。 “别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年冲阮湘伸手,口气依旧变扭。 阮湘没反应,最后是被温年拉着走的。 “你饿吗?” 阮湘拉着温年的手腕说。 也把温年拉回了神。 “去吃点好吃的吧?” 阮湘不知道温年在笑什么,说完又觉得有点尴尬。 “好啊,路边摊,超好吃。” 温年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换衣服去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安利的是《旅途故乡》这首~ 后文里穿插的回忆还挺多的啦~ 谢谢大家的留言~能多吱声就好啦)星星眼 第15章 疑问 这个点路上都没什么人,热闹都在巷子里。 离小区不远就有一条这样的小巷,温年自己一个人的喜欢去那里。 梧桐树下支起一张张桌子,一个人坐着小凳子也可以吃一盘烧烤喝一瓶啤酒。 阮湘换了一件裙子。 她的裙子很多,整个夏天就好像不带重样儿的。 “我记得你以前压根不穿裙子啊?” 在电梯里温年随口说了一句。 “现在很喜欢。” 阮湘皮肤很白,那会儿脸上就有雀斑,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差别。 不化妆的时候一眼就能瞧见。 “你每次都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温年自顾自笑了一声,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嘀咕了一句。 “以前……没那个条件。” 快到一楼的时候,温年听到阮湘小声的一句。 温年转头,“我一直不是很了解,你家的事情。” 电梯门敞开了好久,在即将关上的时候温年又按开了。 阮湘跟上她,站在温年的边上。她的个子一米五出头,和温年站在一起对比相当强烈。 温年走路其实挺快的,本来步子就大,走得快之后的导致阮湘只能多迈几步,显得特别局促。 “你就不让说句让我走慢点么?” 温年转身,有点无奈。 阮湘其实是个挺倔的人。 她的自尊心很强,一方面又受制于现实,所以当初温年一直觉得“不识好歹”这四个字就是为对方量身定做的。 她都在雪天来请她吃饭了,这个人还一副清高模样,说不吃。 这两个字斩钉截铁,把温年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给烧光了,她松开了抓着阮湘的手,也不吭声,转头就走。 这一番动作做得那个决绝。 可惜走到拐角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一眼。 阮湘就站在人行道上,路上车来车往的。因为雪开始下大,来往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还有小孩倒着拿伞,企图去接一捧雪。 时间的流速似乎无形加快,只有站在中央的阮湘是静止的。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低着头,不知道脚下是不是能被看出点花出来。 天都是昏暗的,那段时间不见蓝天,好想世界阴霾,衬得阴霾中心的人更加灰败。 她太小个了。 好像被撞一下都会碎。 也太……低沉? 温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接触的人很多,家里武术培训班的小孩她都能玩到一块去。 都是小孩,她也没大到哪里去,一帮人每天嘻嘻哈哈,不开心也按秒计算的。 唯独阮湘,是她晴朗天空的不容忽视的灰,对比分明,不刺眼,也让人硌得慌。 还放不下。 最后还是温年心软,又跑了回去,“你不吃,陪我去吃一顿吧,我快饿昏了。” 这话说得毫无诚意,转换得也很生硬,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阮湘还是跟哑巴一样。 她本来长得不像个十五六岁的,瘦得像根豆芽菜,一推活像会漏气,最后被温年拖走了。 温年力气本来就很大,她自认为自己轻重扣得挺好的,不过在自己爸开的武术培训班里经常会被举报暴力超标。 她拖着阮湘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饭馆,等到点菜的时候才发现阮湘的手腕都红了。 本来就是小细胳膊,温年一手就能完整圈住,加上皮肤还白,红了之后看上去惨兮兮的。 阮湘没什么反应,还是坐着。 反倒把温年看火上来,“你不疼啊。” 隔了好久收到了蚊子一样的“疼啊。” 还有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疼你不会说的吗?” 温年吼了她一句,她就觉得自己跟阮湘八字不合,每次她俩单独一块的场合她就跟炮筒一样,特别想突突突。 “有什么可说的。” 当时阮湘这么说,是不可救药的倔。 现在她就不说话。 其实阮湘长开了之后比以前那个豆芽菜蔫蔫的样子好看多了,虽然大家也不小了,但三十出头,其实也不能说老。 她的刚刚好。 听到温年这一声明显无奈的叹气,阮湘也只是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温年:“又不说话了。” 阮湘:“我跟得上。” “干什么啊,我又不是要比赛,要你跟干什么,咱俩一块走一个速度是正常的。我刚想什么想出神了才……” 又开始絮絮叨叨,这个人真得很烦。 阮湘抿了抿嘴,这种忽然涌上来的熟稔感让她觉得有点开心。 “你吵死了。” 阮湘说。 温年愣了一秒,突然笑了一声,伸手就拍了一下阮湘的肩,“比你好点,你个锯子嘴。” “别乱取外号。” 阮湘往前走,温年跟上去,“什么叫乱取,你本来就是好吗,要么就不说话,本来以为你现在好歹也比以前温柔点吧,为什么到我这里又回来了啊?” 阮湘自己都不知道。 她跟温年并肩走着,小区外面的街道灯光明亮,走到头就是另一条街。温年轻车熟路地带她七弯八拐,到了稍微窄点的街巷,还没走进去,就感觉被食物的香气熏了一脸,还有嘈杂的声音,聊天的,吆喝的,还有堪比广场舞伴奏的音乐。 巷子里都是小吃摊,烧烤的烟窜得很高,广告牌参次不齐地摆放着。 温年往里走了一点,估计和摊主还挺熟,她自己先点了,然后转头问阮湘,“你呢?” 阮湘:“你怎么就吃一份粉丝啊?” 温年:“姐姐,我刚聚餐回来。” 阮湘哦一声,站在摊前又挑了好久。 温年懒得等她,自己坐到梧桐树下的小凳子去了。 这个点外头也没白天那么热,小桌子很低,凳子也很矮,温年那么大一个人坐着手放在桌上玩手机还挺费劲的。 阮湘点完东西转身就看到温年那副变扭模样。 “你怎么一刻都离不开手机的。” 阮湘坐下的时候说了一句。 温年头也没抬,“因为无聊啊。”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你这个人太闷了。” 阮湘倒也不生气。 她自己有多闷她自己是知道的,对社交软件也不热衷,漫画的更新也就是直接平台上传,在自己的个人微博上也就是一个网页分享链接,转发都很少。 没离婚的时候她偶尔还发一些的自己做的手工或者做的甜点,不过也只是偶尔。 实在是不知道干什么了的时候才会上微博瞧上一眼。 她的社交范围与其说是很窄,倒不如说压根就没什么交际圈。 之前还在做连载的时候也就是几个网上认识的画友会聊聊天,逢年过节的寄点小礼物,可能是她太不会聊天,也渐渐地淡了。 不过当初认识的那些现在还在画的名气也很大了。 但自己知道自己很无聊和别人当面说是两回事。 温年是第一个这么直白说她的人。 很多年前她就这么和阮湘说,在放学人来人往的路上。 阮湘自从认识季梦雯之后后来都一块上下学,季梦雯的父母和阮湘的父母是同事,都在一个公司上班。 只不过季梦雯的父母是财务办公室的,而阮湘的父亲在法务,母亲是一个文员。 阮湘的父母关系不好已经很多年了。 她妈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每天都花大把的时间去打扮,上班三天两头迟到,下班下得比谁都早,要不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早就被辞退了。 和她妈张扬的个性相反,她爸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 在阮湘的妈经常晚归的时候,阮湘的饭都是她爸做的。 但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多安宁,毕竟再老实的人也有会爆发的一天。 一次争吵开始过后就是永无止境的争吵,婚姻里的风风雨雨眼化成实质性的刀子,在对方身心毫不留情地捅。 但流血的都是阮湘。 “当初要不是因为怀孕了,我会结婚?” “我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话,谁知道孩子是谁的?” …… 听多了之后倒也麻木了。 等到父母离婚,父亲辞职远走的时候阮湘已经学会了自己做饭。 她的性格像她爸一点,闷闷的,喜怒哀乐很难在脸上看出来。 让人觉得她一直就是那个样。 好在长了一张并不苦相的脸。 季梦雯人很好,估计是她爸妈和她也说了阮湘家里的事情,所以对阮湘很少上心,很多次一块吃早饭都是季梦雯给请的。 高中早自习和初中一个点,晚自习就不太一样。 温年和季梦雯一个班,但她俩值日的时间不一样。 和季梦雯不一样,温年看上去就没那么守规矩,有段时间季梦雯是管班里开门的,去得比较早,所以就让阮湘和温年一块上学。 对阮湘来说其实是一个星期的噩梦。 她完全可以说不去,但季梦雯当着她和温年的面说希望她俩能好好相处,最后也没办法拒绝了。 温年这个人看上去怪不老实,还像是会欺负人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跟季梦雯特别好,季梦雯说什么,她也都是应的。 被托付了这么一个重任,一边不耐烦地嗯,背地里冲阮湘七哼八哼的。 说是两个人一起去学校,其实一个星期五个早晨,有一个早上温年没睡过头就算好了。 第一天温年睡过头,害得阮湘在十字路口等她等到快昏过去,两个人双双迟到,在各自学校的门口查岗的那留下了光荣的名字。 第二天温年估计是觉得愧疚,五点就到阮湘家楼下等她。阮湘醒得比较早,起床后就会推开窗户看看外面,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楼对面房檐下的温年,瞬间清醒。 然后那天因为出发得太早,在早餐店坐了将近一小时,差点没被赶走。 第三天温年又睡死了,阮湘也学聪明了,去温年家找她,最后温年被亲妈揪着耳朵在妹妹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出门。 …… 后来知道这一切的季梦雯相当无语,直截了当地说:“那阮湘为什么不直接走?” 当时三个人正在奶茶店坐着,温年听到差点没被珍珠噎到,“你为什么不关注我!那么狠心……” 季梦雯:“好好说话。” 温年:“咳,你为什么叫阮湘走!” 季梦雯:“我也没强求你俩凑一块啊,不能顺路一起上学,一起顺路放学你可以保护她。” 这话说的相当肯定,温年哼了一声,“我也说弱女子,也需要被保护。” 说完被坐在对面的阮湘踩了一脚。 温年嗷了一声,瞪了对方一眼,“你干嘛踩我。” 阮湘活像被吓到一样往季梦雯边上靠了靠,季梦雯啧了一声,示意温年别这样。 温年嘁了一声,狠狠地喝了一口奶茶。 “阮湘你也不用这么听我话的,我又不是你的谁……” 季梦雯有点无奈,阮湘天生一副妹妹脸,很占同性的便宜。对季梦雯这种责任心强到可怕的人来说根本难以抵挡,所以每回被骂的都是温年。 不过温年在家里在外一向都是被嫌弃的那位,所以心理素质都很强。和季梦雯一块玩儿也都是三天两头被怼。 阮湘听到季梦雯这么说,就点点头,嗯了一声。 蚊子一样。 温年哼了一声。 三个人周末一块玩的时候基本也是温年和季梦雯在说话,阮湘就抱着季梦雯的胳膊,等到对方说“是吧阮湘”的时候才嗯一声。 每次这样,温年就会说:“你这个人真的无趣。” “那怎么样,才会有趣?” 阮湘问了一句。 第16章 烦恼 “有趣啊……其实我也不知道。” 温年晚上吃得有点多, 现在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不过这边人这么多, 等烤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老板娘把阮湘点的一杯牛奶端了上来。 那么大啤酒杯, 装牛奶怪好笑的。 阮湘喝了一口,余光瞄到了温年没来得及遮掩的笑, 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可笑的啊。” 温年:“你这样不也挺有趣的。” 明明上一分钟还说我闷。 阮湘觉得温年这个人压根不可信, 鬼话连篇, 还自我矛盾。 “咱俩都坐在一块了你别不说话啊, 不然我一个人干坐着多无聊,”温年托着脸, “而且不是你约我出来的么?” 阮湘双手捧着那杯冰奶, 冰得玻璃杯外面都是水珠,她的掌心都是湿漉漉的。 “我就是觉得烦,又不想被矜矜看出来。” “也是, 你女儿比你能耐多了。” 住在一起也有两个多月了,温年觉得阮湘的闺女太过聪明。 这种聪明不是说做题之类的, 比敏锐高一点。对大人的情绪变化特别敏感, 她很小心翼翼, 但表现出来却又不那么小心翼翼。 “矜矜睡觉了吧。” “抱着你家猫睡的。” 阮湘对猫猫狗狗也不反感,但住了这么久,深刻得觉得什么人养什么狗还真是非常有道理。 温年家的金毛叫大洋,体型巨大,还有点笨重。偶尔阮湘坐在沙发上和矜矜吃点心, 这狗就过来,但因为茶几和沙发之间的位置被阮湘移动过,有点窄,来讨吃的狗就卡在那儿,卡也就算了,但它力气也不小,挣扎的时候茶几都快被掀翻。 矜矜是笑得都快躺下了,阮湘看得嘴角抽搐,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很多年前温年也因为逃课卡在栏杆上动弹不得,最后还是阮湘揣了一脚才得救。 那只猫的话。 反正阮湘是叫不出那个名字,矜矜成天小猫小猫地叫。 现在在温年面前,阮湘也说不出口。 “哦,香香居然能被矜矜抱着睡,它几乎不搭理我,很冷漠。” 温年的口气相当自然,偏偏阮湘听到那个“香香”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悄悄地叹了口气。 温年注意到了,哎了一声,“我得解释一下。” 阮湘:“你不用解释了。” 温年:“不行。” 阮湘嘁了一声。 正好这个时候温年点的粉丝被端过来了,还挺香。 温年吹了吹气,哎呀一声,“都说了那个时候送来就叫这个名字嘛,人家那是香味的香,土土的,没你这个湘湘的好听。” 阮湘压根不想搭理她。 温年最后嘀咕了一句:“你这个尴尬癌。” 阮湘对着自己面前的烤串哼了一声。 “明天你有事么?” 温年问了句。 “没。” “那我带矜矜出去玩了啊。” “那你问我有没有事干什么。” 阮湘要被她气笑了。 “当然是问你去不去的意思了。” 温年筷子拨着碗里的粉丝,太烫,她都不知道往哪里下嘴。 “去哪?” 来这边也几个月了,阮湘的确没怎么出门,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带矜矜去博物馆。 “游乐园?海洋馆?看矜矜想去哪儿嘛,周末反正都开的。” 温年拿了一串阮湘的烤面筋,结果被辣得说不出话。她盯着阮湘,喂了一声,“你自己总吃些杂七杂八的,对女儿那么狠?” 阮湘看温年辣得都要哆嗦,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闭嘴吧你。” 温年喝了一口,冰得她整个人都镇定了,还挺爽,“还挺好喝,我再给你要一杯啊。” “不用了,”阮湘捧着脸,拿着一串五花肉小口小口地吃,温年看她对着这种变态辣没有半点反应,忍不住感叹了句,“都差点忘了你无辣不欢了。” 还不长痘。 阮湘的皮肤状态很好。 她们坐在树下的小桌子前,凳子都是那种蓝色的塑料小凳,树上挂着彩色的灯泡,以至于灯光落在发顶,都有点斑斓。 阮湘脸很小,以前温年不知道什么是巴掌脸,觉得这种描述都是造假。 结果看到阮湘以后觉得这三个字简直为她量身定做。 眼镜框越大,衬得她还越小。 皮肤太白,拿着烤串的手手指都白得亮眼。 头发又太黑,落在肩头,又蜿蜒披着,风吹来,丝丝缕缕被吹起。 以前就是因为皮肤太白,刘海又厚又长,才导致她整个人看上去阴沉阴沉的。 遮住眉毛,眼睛都像是只露半双。 不过阮湘的阴沉没有凶气,半点威慑力都没,反倒让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她越是没有反应,就越让人觉得她软。 温年一开始对阮湘是恨铁不成钢,虽然觉得这个女的跟鬼片女主角一样成天瞧不见真面目,但看到对方被欺负,又有一种自己当初背着她走了一路最后还是被人天天欺负也太惨了的感觉。 连带着娘胎里自带的那种责任感。 激起她成片的保护欲,嘴上嚷嚷着要收费但还是每次抓着阮湘让她跟自己学两招。 然而阮湘相当对得起她的姓,气得温年都差点叫她软绵绵了,浑身上下根本就没力气,也不怎么想搭理温年,季梦雯每次瞧见都要笑上半天,说要授予温年“单口相声之王”的称号。 温年一开始还有点气,后来也就算了。 有什么可生气的,把那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帮欺负她的人揍了不就成了。 但自从阮湘和她还有季梦雯一块上下学,那帮欺负阮湘的还换了时间,变成了在学校里。 温年气得跳脚也没用,反倒是阮湘觉得她真的小题大做。 “我又不理她们的。” 阮湘的声音和她的外形也很搭,鬼样,很锻炼人的听力。 “什么?” “那你洗校服不累啊。” 温年揪着阮湘的校服领子,“这上面都什么玩意。” 阮湘哦了一声,“泡洗衣液泡久一点就好了,越是搭理她们,她们越起劲的。” 那天是周五,周五没有晚自习,下课之后温年和季梦雯会带着阮湘去的一个还挺小资的咖啡店。 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回去。 季梦雯和温年凑一块聊天,打打游戏,阮湘坐在一边画画。 她的本子是个看上去很厚的八开本,每次温年都觉得这本都能把阮湘给压趴下。 反正温年对画画不感兴趣,阮湘画了什么不给她看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反倒是季梦雯偶尔能被阮湘邀请看看,提出点建议。 每到那个时候就是温年最吵的时候,嚷嚷着她们搞小团体,孤立她。 季梦雯对温年的脾气知根知底,压根没反应,阮湘还不太习惯,每次都会看几眼温年。 越看温年就越来劲,呜呜嗷嗷的可以持续很久,肺活量真得很可以。 等她俩悄悄话讲完了,阮湘继续画她的,季梦雯再转头跟温年说话。 现在的阮湘头发更长,只不过厚重的刘海变成了薄薄的那种,看上去没那么让人透不过气。 眉毛跟新柳一样,不过她不爱笑,眉眼都不太会弯。 “矜矜太小了,吃还是得注意点。” 阮湘很喜欢吃辣,但跟女儿一起吃得都比较清淡,这个时候估计特别满足,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都舒展开来。 新点的冰奶还没上来,阮湘很顺手就喝了刚才那杯,温年哎了一声,“你不介意啊,我喝过的诶,你不是超级嫌弃我的么。” 阮湘睨了她一眼,“但这杯是我的啊。” 温年:“我喝过哦。” 阮湘:“嘁。” 她的嘴唇上还有奶渍,说完后相当自然地舔了一圈。 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什么原因,温年那么一瞬间竟然想伸手去抹掉那沾在对方唇的牛奶珠。 不行。 她的克制下一秒发挥了效果,别开脸,说:“那你以前还说什么‘温年喝过的我才不要’,太伤人了。” “哪有的事。” 阮湘反正是半点都想不起来,她虽然这些年过得单调无趣,但对十几年前的事情深刻的也很少。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太可怕了。” 她咬了一口年糕,看一眼温年。 温年啊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很多感情她以为自己足够坦荡,但实际上还是遮遮掩掩,这么多年下来,看似磊落,想掩人耳目,好像只是在自欺欺人。 阮湘嚼着年糕,她的腮帮子鼓鼓的。 人到这个年纪,身体条件每况愈下,接踵而来的还有生活各方面的重压,但一空下来,少年时代未曾圆满的东西就无孔不入。 自以为偃旗息鼓好多年,却在见到的一瞬间卷土重来。 根本来不及准备,下意识地缴械投降。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我也不想,但我也没办法消除。 她兀自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因为有记仇小本啊。” 阮湘:“你这个人。” 她自己也笑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温年好像有点不开心。 她的敏感从少女时期就一直在随着年龄增长,却又始终不敢细想。 骨子里还是畏惧变数,希望有一成不变的生活,本来以为得到了,但现在归零重来。 前夫还厚着脸皮叫她帮忙。 不过开的条件挺高的,够她用很久了。 但另一方面,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 妥协是成年以后一次一次用得最顺心的姿态,但在这个时候,她又觉得脊梁被吊着,喉咙也堵着。 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今天的烤串也太辣了。 “温年。” “嗯?” 温年低着头吃着粉。 “杜明东找我,希望我配合他,和媒体说我们没离婚。” 阮湘一字一句地说,温年也听得很认真。 “你怎么想?” 正好这个时候新点的冰牛奶来了,温年把它推到阮湘面前。 阮湘伸手去接,碰到了温年的手指。 温年的手指很热,阮湘的很冰。 一瞬间,跟电流通了一下。 她有点慌张。 又觉得这个慌张来得太奇怪。 “我不想妥协。” 阮湘抿嘴,她看着温年,彩色的灯映在她的镜片上,让温年看不清她的眼神,却觉得她特别坚定。 “那不是决定了吗,有什么好愁的。” “但杜明东……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阮湘叹了口气,她低下头,看着盘里剩下的一串五花肉。 “我总觉得他会纠缠不清。” 第17章 回家 “别怕。” 温年打了个哈欠, 明明这两个字带着困意, 不知道为什么阮湘就觉得安心。 她嗯了一声。 从下班回来开始,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和矜矜吃饭的时候也努力装作和往常一样。 她生怕自己被矜矜看出来不高兴。 说起来也很奇怪, 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看上去就不怎么高兴的脸,父母也不会管她, 自由生长。 但遇到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把她一眼看透。 其实和季梦雯相比,温年更没有距离感。 季梦雯长得秀气, 因为性格的原因, 很有亲和力, 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横生好感。 但即便她本人再好说话,阮湘其实还会有一种会打扰到对方的想法。 反倒是温年, 即便那会儿人高马大一副小霸王模样, 但阮湘也没怕过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阮湘也不太想让温年知道这种微妙,毕竟这个人给点阳光就灿烂, 指不定会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之类不要脸的话。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阮湘没想到还能收到跟少女时期无二的安全感。 她们吃完站起来的时候这条小巷还是很热闹, 温年付了钱, 拒绝了阮湘试图转帐给她的提议。 回去的路上人行道都没什么人, 温年到现在还是嘴唇有点烧上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没隔多久就抿一会儿的。 “介意我问一句么?” 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阮湘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温年却没看她, 她慢悠悠地走着。 “问什么?” “你前夫的事儿。” “哦……问吧。” 要说感情随着彻底没了,阮湘也不能保证,但她实在是没法再面对那个人。 提起来倒是不痛不痒。 “听说你是闪婚?” 温年对阮湘结婚什么时候结婚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刻。 她青春期那点隐隐约约的心思一直没有昭告的机会,她那时候也没开窍,压根也没想到过这点。 后来跑到这边读书,对自己经常想到阮湘感到惊讶,但依旧没往那边想。 她和阮湘压根就没再联系过。 阮湘没有手机,她和季梦雯在对方生日的时候凑了点钱送了阮湘一个,但温年也从来没和阮湘打过电话。 好像两个人没照面,就真的断了。 所以阮湘的消息她都是断断续续从季梦雯那里听来的。 结婚也是。 阮湘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温年那时候正在这边漂着,发愁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交房租而痛苦地接私活,偶尔还得给自己灌灌鸡汤,某一天下班回来和季梦雯唠了几句,听到对方说了句,“哎你知道么,阮湘结婚了都。” 温年那会还在过地铁安检,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招了好几个眼神。 “她结婚了?她才多大啊。” 季梦雯当时被这句话给逗得不行,“她比我小两岁,比你小一岁啊。” 温年哦了一声。 她在地铁门嘟嘟嘟的关门警报里冲了进去。 信号不是很好,她听着季梦雯的声音被地铁隆隆的声音遮盖,断断续续地听了一耳朵阮湘结婚的地点啊对象啊。 是大学认识的,学长吧估计是反正是校友。 男方a市人,家里还挺有钱。 她不会是被骗了吧。 温年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个想法。 其实阮湘这个名字几乎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不太新的工作,交际圈都是陌生的。 回到b市,能和她聊起阮湘的也只有季梦雯。 其实就是阮湘的错,她的交际圈窄到要把温年划进去才看上去不会只有一个人。 温年在b市这么多年,其实也很少会想到阮湘。 外面的世界很大,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天南海北的,各式各样的。 温年在那天被巨大的无措砸了个眼冒金星,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失眠到第二天。 手机编辑了好几条消息,删删改改最后还是一句相当无趣的新婚快乐。 结果马上收到了回复—— “你有病吧,谁结婚了。” 也是,那个号码还是那么多年前的,早就换了。 后来温年照样的上班,往前辈圈里钻,最后自己也混成了前辈。 一起打拼的那帮人现在结婚带娃的不少了,也有没结婚的,不过人家的目标很高,非灵魂伴侣不娶,自然乐得泡在茫茫人海里。 温年自己的话,她也不知道想要个什么样的。 曾经有点那什么意思的,在那个最好的阶段变变扭扭,最后也变成了别人家的老婆。 她不想将就,但那点遗憾憋在胸口,又让她不怎么想去再次心动。 就这么慢慢吞吞地到了现在。 峰回路转。 再次看到阮湘,听到季梦雯说对方准备离婚了的时候,她居然有点高兴。 那点的自欺欺人的帮忙,到底也是处于那点自己想要圆满的心。 有点卑鄙,又有点窃喜。 “闪婚?” 阮湘摇了摇头,“不是,我大一就认识他了。” 她的交际圈很窄,高中学的艺术,成绩还算不错,考上挺有名的大学。 而杜明东是导演系的,大一的时候社团招人,不知道怎么的阮湘就被拉了进去。 她的社恐早在青春期就初具雏型,到大学简直无药可治。即便加入了社团,也是那个充当壁花,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儿马上就要走的人。 杜明东是副社长,不想现在布满中年人的油腻,那时候是个挺阳光的大男孩,个子老高,比例还不错,穿着也能看出家里条件不差,讲话也挺好听。 不少女孩都喜欢他,社团人很多,阮湘能溜就溜。但聚餐推了太多次,一般人劝不动她,最后还是杜明东亲自去女生宿舍下面请她,骑着小电驴直接送到了聚餐点。 阮湘其实也不明白她就稀里糊涂地恋爱了。 可能是离家那么远,她觉得无依无靠。不过她也不想家,她一直觉得没有家,所以节假日也不回去,除了过年学校真的要关门,她一般都在学校。 社团有视觉上的活她能干就干,所以不妨碍别人对她印象挺好。 她和别人的关系都很慢热,不会主动讲话,连聚餐都宁愿坐在角落里。 不过她也不玩手机,就坐着发呆。 去唱歌的时候也一样,别人点她的名,她稍微抬个头,再摇头,又低下头了。 所以杜明东的追求她其实也隔了很久才答应。 她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但之前看季梦雯谈恋爱,讲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开心,她也想体验一下。 可是她的情绪几乎没有波澜,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三番两次提醒自己“你在恋爱”才会去主动一下。 晚风有点凉。 温年看着阮湘到腰的长发,裙角都是翩跹的,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回忆,看上去还挺疑惑。 “不是闪婚。” 她又重复了一遍,“他说想要一个和我的家,所以。” 所以之后没有话了。 戛然而止的所以。 温年叹了口气,“那我能再问一句么?” 阮湘:“你能一口气问完么?” “你对我就这么不耐烦啊。” 温年笑了一声,阮湘还真的不耐烦地说:“快问。” “那你爸呢,我之前听说你爸……” “他再婚了,也在c市。” 温年有点惊讶。 阮湘倒是没什么伤感,她们年纪都不小了,早就过了父母离婚就会觉得不适的年龄。 “我妈很不靠谱,我去学美术之后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一半都是我爸出的。” “大学学费我一直想自己挣,但大三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光交医药费都不够,后来说杜明东给我垫的。” 阮湘的声音很轻,但温年站在她边上也能听清。 “那个时候我住院,也没有朋友,杜明东照顾我,他的朋友偶尔也会来看我。我特别感动,觉得自己要更加喜欢他,但也的确欠他……” 阮湘抿了抿嘴,她看了一眼地下的树影,被风吹得有些晃动。 “那时候我觉得他那么好,和他结婚应该也会得到我想要的吧。” 但没想到。 这四个字阮湘没说。 人生变数太多,当初信誓旦旦说我们会有一个家的人开始嫌弃和她的家太过无趣,也开始斤斤计较,也会因为名望而低头。 谁一开始都有初心,但时间一长,心也不是那颗心了。 “家会有的。” 温年踩着阮湘的影子说。 阮湘回头,温年站在原地,树影打在她的身上,斑驳了一身,连神色都模糊了。 “你觉得你现在有吗?” 阮湘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家。 小时候父母的关系不好,离婚后母亲经常夜不归宿,也没饭吃,她也没有钱,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家是冰冷的灶台,一个人的碗筷,几分钟的洗手池。 到后来频繁的胃痛,以至于她现在在矜矜饮食上一再注意。 她不想要那种冰冷,还有难以消除的痛感。 后来她有了一个家,女儿和丈夫,三个人的碗筷,二十几分钟的洗手池,精致的饭后甜点。 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保质期,那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一辈子,一个家。 都是一瞬间,一个人。 “我有的。” 她们站在小区外面的人行道上,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温年的那栋单元楼。 温年指了指。 “十六楼,1602,我的家。” “现在也是你的家。” 她其实能理解阮湘说的是什么。 每个年龄段都有不一样的困惑,但谁都不能准确答疑,在这个阶段,她的确觉得自己有家。 下班之后的去处,没有工作也能短暂庇护的场所。 有猫有狗,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你还是那么喜欢偷换概念。” 阮湘叹了口气。 温年笑了笑,“至少你现在看上去没那么不舒服了啊,吃辣这么开心的吗?” 阮湘点头,“当然开心了,背着女儿吃更香。” “小心我告诉矜矜。” 温年威胁了一句。 阮湘:“我是亲妈,她当然站我这边。” “明天去哪儿玩啊。” 在电梯里温年还在问这个问题。 “不准去博物馆啊,我真的待不住。” “明天早晨问问矜矜,我觉得她应该也不想去。” 温年开的门,阮湘开的灯。 正好房间的门开了,橘猫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矜矜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问:“妈妈你去哪里了。” 阮湘愣了。 温年走上去,“矜矜怎么起来了?” “我去上厕所,听到声音。” “哦~那把香香给我吧,回去接着睡觉哈。” 小姑娘睡的迷糊,居然也被温年乖乖地哄回去了。 温年关上门,抱着橘猫,冲那边的阮湘挑了挑眉,“这位湘湘妈妈,你也该去睡觉了。” 阮湘:“滚。” 第18章 电话 温年是说第二天出去玩, 但也没说几点。 阮湘自己早晨就是被矜矜叫醒的, 小姑娘不太爱睡懒觉, 自己睡醒洗完脸就看她的童话书去了, 等阮湘被闹钟叫醒出来的时候,矜矜都已经自己喝了半杯牛奶。 “矜矜都自己起来了啊?” 阮湘去洗了个脸, 一边刷牙一边说:“今天想出去玩吗?” “去哪?!” 矜矜从凳子上跳下来,往阮湘这边跑, 显然特别兴奋。 “你温年阿姨说带你出去玩, 海洋馆游乐园什么的吧?” “我都想去……” 矜矜思考了一份多钟, 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阮湘笑了笑,“当然可以, 但一天只能去一个地方, 你问问你温年阿姨呗。” “她还在睡觉。” 矜矜刚才起床出去看过。 “那你去叫她起床,不然她可以睡到下午。” 阮湘对温年睡过头这件事情特别深刻,这个时候还有点幸灾乐祸。 毕竟矜矜就是个小大人样子, 估计还是温年被数落。 温年周末一向喜欢睡懒觉,前提是她的周末真的可以不加班。 她的起床气其实不重, 可能是小时候被一步一步磨掉的, 经常睡到一半被她爸拖出被窝锻炼, 也经常被温小芜的大嗓门给喊醒。 这会儿被人抓着手臂摇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披着头发的小姑娘,一口一个温年阿姨。 真的会被叫老。 不服老不行的那种。 温年睁开眼侧身看着矜矜,她房间的空调还开着,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除了被矜矜抓着的胳膊,只露出个头来。 “这才几点啊。” 还没等温年去看,矜矜就已经提醒她了,“八点半啦~” “哦八点半了。” 温年打了个哈欠,“这不才八点半。” “妈妈说你要带我们出去玩儿。” “这还早啦,我们可以吃完早饭再走。” “可是你还没有起床。” 温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眯着眼说:“那你再让我睡五分钟好不好?” 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一直在眨眼。 如果是阮湘在的话可能相当不屑,可惜矜矜还没领教过温年的五分钟到底有多长,嗯了一声—— “那我五分钟之后再来叫你哦~” “谢谢。” 温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在厨房做早饭的阮湘看到矜矜出来,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没叫起来吗?” “温年阿姨说给她五分钟!” 阮湘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妈妈笑什么。” 阮湘看着锅里还没煮好的粥,相当肯定温年在骗人,不知道是该直接告诉矜矜温年在骗人,还是让她自己去体会。 “唔……那矜矜等个五分钟看看她起不起来好了。”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五分钟后,矜矜还是没能叫起温年。 阮湘就看着自己女儿一次次妥协,到她都做完早饭摆完盘了,温年果然还是没起来。 最后小姑娘气鼓鼓地坐在餐桌上,盯着阮湘特地给她的心形鸡蛋发呆。 还是阮湘去叫醒的温年。 与其说是叫醒,倒不如说是把空调直接调成了热风,把温年给热到不得不起来的。 温年从自己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湘在开开心心地吃饭。 “啊,阮湘,算你狠。” 温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她的睡衣掉到了肩头,一边说一边提起来,说完了之后还是老老实实洗脸去了。 “妈妈,你也太厉害了。“ 矜矜咬着奶黄包,一边对阮湘说。 阮湘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这是她妈年轻的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 等温年收拾完出来的时候阮湘已经吃完饭了,在给矜矜扎头发。 温年一个人喝着粥,对着沙发上的母女俩嘀嘀咕咕的。 “去哪儿啊你想好没?” “让矜矜选么不是,海洋馆十点开门,游乐园也这个点。” “我是都行。” 温年看着被对自己的小姑娘,冲那边叫了一声,“矜矜想去哪儿?” 不搭理她。 “为什么不理我?” 小姑娘哼了一声。 温年夹着春卷不明所以。 “谁让你骗她的。” “就是!” 这时候还附和上了。 “啊,人家真的很困嘛,”温年特地加了个黏糊的调调,“阮湘你怎么起来的你,昨天都那么晚才睡。” “还好吧。” 阮湘不买账。 “那要不等会先去海洋馆,下午去游乐园,晚上好像还有烟花的表演。” 温年其实是明白小朋友的心理的,这么一说,矜矜果然转头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温年冲她眨眨眼,矜矜又气鼓鼓地转头,“我不要和你说话。” 温年:“那怎么才能和我说话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 矜矜抬眼求助于她妈。 阮湘在给小朋友的头夹上樱桃发卡,低头笑了笑,“你自己想哦。” 温年心满意足地吃完早饭顺带洗了个碗。 她穿鞋的时候感觉到矜矜一直在瞄她,温年也没说话,等着她俩收拾完一块下去。 等到都坐上车了,坐在后面的阮湘说:“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朋友说她中午想要吃一个草莓圣代。” 温年差点没笑出声。 “一个就够了吗,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朋友难道不想要个什么棉花糖套餐之类的吗?” “哦我忘了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朋友的妈妈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个不让那个不让的。” 阮湘:“……” 她被矜矜拉了拉手指。 小朋友眨着眼睛,显然相当心动。 阮湘:“那就加一个棉花糖套餐吧。” 温年在c市待了也不少年了,其实她也没去过多少地方,游乐园还好说点。大学的时候系里活动一帮人来过,海洋馆她倒是一次都没来。 她有点恐蓝,还有这些海里的东西。 但阮湘蓝色的衣服裙子真的很多。 今天还穿了亲子装,大的小的裙子的布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阮湘的是吊带长裙,矜矜的是背带裙。 温年就跟在她俩后面,偶尔冲当个拍照的角色。 其实要散心的是阮湘。 但温年觉得自己这样也挺放松的。 海洋馆周末人还挺多,矜矜全程保持兴奋,一直要求阮湘给她拍照。 还拉着她有点镜头恐惧的妈一起拍。 阮湘不喜欢拍照这点温年很早就知道了。 因为以前也有这么个人成天就爱东拍西拍。 温年家里条件不错,季梦雯也没差到哪里去,季梦雯家里一个还更阔绰点,买了个相机,上学的时候也带着。 拍一些猫猫狗狗也就算了,下课没事吃个什么也带拍上一张,明明每天都在吃差不多的,还嘴里嚷嚷着什“每天细微的不一样”。 估计文青都这样吧。 但也因为这样,温年经常会以各种各样的丑态出现在季梦雯的镜头里,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鸡皮疙瘩。 每次正儿八经合照会稍微好点,但阮湘总是特别抗拒,要不是拿书遮着脸,要不就是一个背影,那种逃窜如风的状态。 其实也挺好笑的,可以收藏做表情包。 按理说当妈的应该很喜欢晒自己的小孩,阮湘的朋友圈也没设置什么三天可见啊半年之类的,倒是一览无余,能翻到的也就是每年给矜矜过生日的照片。 她自己的照片压根没有。 其实温年也挺少拍照的,但工作室一帮人在一起疯疯癫癫拍的照也不少。 某些人还只p自己一个就很不道德了,最后的合照发在微博也是牛鬼蛇神变成照骗妖魔,底下还一堆嗷呜叫好的。 “温年!” 阮湘转头叫了她一声,“你帮我拿一下包好吗,我陪矜矜去一趟洗手间。” “行。” 温年站在外头等她俩。 结果阮湘才刚进去,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温年接也不是,不接已不是,摁掉又不敢。 最后站在外头盯着路人怪异的眼神坚持到了阮湘出来。 海洋馆就是拍拍照的地儿,小朋友自己看看这些海洋生物,没多久也无聊上来了。 也差不多到了饭店,温年想着等她俩出来就吃去吃个饭。 结果这打电话的没完没了,温年尴尬了好久,等到阮湘带着矜矜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石化了。 “有人给你打电话,啊现在还在打。” 温年把包递过去,“我先带矜矜去停车场了,你慢慢走过来吧。” 其实是顺路去买了个鲸鱼气球。 矜矜坐在车里相当喜欢,温年坐在驾驶位上玩着手机等阮湘过来。 结果过了十多分钟,阮湘过来了,看样子还没打完电话,远远看去一直像是哭了。 温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矜矜,“我再去买一个气球给你妈妈吧。” 矜矜抬头,“妈妈也要吗?” “我也要一个。” 温年回道。 她下了车,朝阮湘走过去。 阮湘眼睛很红,显然是强忍着眼泪,声音有点哑,看到温年过来了有点慌张,却还在冲手机那边的人说话—— “你能不能别这么要面子啊!谁要复合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想忍没忍住,还有点破音。 温年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 听到阮湘实在忍无可忍的一句—— “妈,你你是不是想我去死?” 温年心里咯噔一下。 阮湘的眼泪到底还是没能止住,地上停车场很晒,阮湘的肩上靠着一把雨伞,伞下的面容泪眼婆娑的。 估计还觉得难为情,背过了身。 妆都花得一塌糊涂了。 温年不知道她自己要不要开口,又的确尴尬。 显然是阮湘的妈质问对方离婚的事儿。 她也不是没见过阮湘的妈,那位李阿姨的确有些刻薄,在一帮小老太太里的确算得上风韵犹存,但温年的妈就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 说她到这个年纪家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还成天吹牛。 那天季梦雯结婚温年也是听到了李越娟说阮湘怎么怎么女婿怎么怎么的。 当时乍听觉得也就是那个年纪阿姨们特有的话题,现在看来充斥着虚荣心。 长辈的事情温年一向不喜欢过多猜测。 但阮湘这个样子实在不好,还有点抖。 像是风雨里的花,让人觉得下一秒会死去。 “您别管我了!” 阮湘挂了电话。 温年站在一边,看着阮湘的背影,思考了还挺久的—— “补补妆吧,省得矜矜看到又要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投喂~我明天再贴~ 可以在评论里给我按个爪印吗~(祈求脸555) 第19章 等待 温年一般不化妆, 两条眉毛还是被人拖着去纹的, 那点英气比少年时期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季梦雯说她那是杀气。 她也是近几年才学会大热天出门要撑伞, 以前就是一顶鸭舌帽走遍天下, 涂个防晒霜不能再多了。 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又酷又帅,对裙子嗤之以鼻, 对粉色更是压根不看,觉得好娘。 这些年倒是觉得可以接受, 偶尔还感叹一句挺漂亮的。 只不过她的这个根本不能跟白擦边的肤色穿嫩粉实在有点辣眼, 所以每次还是那种利落的打扮。 阮湘不一样。 以前是畏畏缩缩的一个人, 现在到这个年纪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表面看上去女性魅力比温年多得多。 不过现在妆花了急急忙忙要补又无从下手的样子还挺好笑的。 但这样看着对方手忙脚乱也很不道德, 温年拿走了阮湘靠在肩上的伞, “我给你撑着,你最好快点,省得矜矜等会跑出来。” 阮湘嗯了一声, 鼻音很重。 阮湘被她妈的一通电话气到补妆的时候还在发抖,勉勉强强补完, 发现眼睛还是很红。 温年看了一眼, “那你去买气球?” “好。” 温年回头看了一眼车的方向, 又有点不放心,“你自己边上待会儿,我带着矜矜去买好了。” 阮湘其实挺怕矜矜问她的。 小朋友虽然懵懂,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阮湘不擅长遮掩, 和丈夫离婚的事情矜矜也知情,从头到尾,她也就是问了一句离婚是什么。 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着? 阮湘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能是两个人分开了这句话吧。 分开多久? 很久很久。 不了了之。 其实同样的问题她当初也问过她妈。 她父母离婚离得不太体面。 虽然阮湘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是牙齿打落了往肚子里吞,她父亲是没吞下去,断断续续地卡在喉咙,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走了之。 她那时候和矜矜差不多大,就这么旁观着明白了什么是离婚。 其实电视里这样的题材数不胜数,有时候想想果然是源于生活,结婚轻而易举,离婚也是。 好一辈子太难,分开一辈子倒是很简单。 那个时候她觉得离婚就是没饭吃,家长会再也没人去,补习班也没得上,想吃的东西再也吃不到了。 后来再大一点,上了初中。 那个时候离婚虽然不算稀罕,但也挺少见。 小升初的总有几个人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她妈又是一个惯会游走街巷的,就是管不住那张张开就显摆的嘴,风评不好。 而阮湘自己跟开朗沾不上边,期末评语永远是“你要学会乐观面对”,别人的这种评语都是优缺点对等,但到阮湘这里有点就是很安静。 被人欺负也一声不吭,看上去没什么所谓,结束之后站起来拍拍衣服,拎起一边被东西都被倒出来的书包,弯腰一点点地把东西捡回来最后走掉。 这些经历太刻骨,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能像她爸妈那样。 但这个以后压根不能按照预设那样走。 她只能最大化地去弥补。 没有父亲支撑的家庭其实也可以过,但体验不一样。 至少阮湘没有再开始的想法了,也没想过复婚,此时此刻,却还是踌躇。 她以前没有软肋,现在有了,所以压根不能无畏。 温年就看着阮湘往边上挪了一个小碎步。 “大姐,你能不能找个地方,”温年的口气相当无语,她其实是挺理解阮湘的,毕竟对方的妈实在不好相与,但阮湘的心理素质也是真的差,“你这么站着,是想着我带矜矜过来,听她问你妈妈怎么眼睛红红的,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的吗?” 阮湘没说话,看了温年一眼。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头是半低着的,眼睛又稍稍地探看。 小心翼翼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她还挺委屈。 温年吐出一口气,“那边,买个雪糕去吧。” 她说完转身去找矜矜了。 卖气球的那个摊正好鲸鱼的卖完了,矜矜又想要大家都一样,温年还绕到了后面的店铺,等扯着气球回去的时候,阮湘已经站在车的后面等着了。 “妈妈——!” 矜矜手腕上是温年给她缠着的两个气球,跑过去的时候小朋友的裙角翩跹,气球也一晃一晃的,特别可爱。 阮湘的眼睛倒是不红了,补了口红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她一脸笑意,和矜矜说话。 温年开了车,也没说话,老老实实地当个司机。 周末的游乐园排个项目都要很久,票是温年网上订的,她自己对那些高空项目真的毫无兴趣。 也可能是年纪大资@源@整@理@未@知@数了,压根不想领教刺激。 小朋友喜欢的旋转木马倒是没什么过山车排的队长,没过多久就排到了。 温年没上去,她给矜矜拍照。 这边的棉花糖套餐其实就双份云朵加一杯草莓牛奶,她现在手上拿着一杯草莓牛奶还得在转过来的时候拍照。 这个项目玩的大人其实比小孩多。 十几岁的小孩,二十多岁的,当然每个年龄段的都有。 温年觉得上面的人没转晕她都快被转晕了,她的界面一直是阮湘的微信,打算拍个小视频就完事。 就十秒,阮湘和矜矜转过去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还挺面熟的脸,在冲她挥手。 温年有点愣,抬头又看了一眼,果然是周青歌。 阮湘其实对旋转木马这种项目也没什么兴趣。 她从小到大可能都缺乏这类少女心,虽然她挺喜欢少女元素的,也不是没画过少女漫画。 但比起这些梦幻的东西,可能还是那种明显向上的元素更加吸引她。 她看着屏幕上温年发过来的照片。 这个转的时间还挺长,下来的时候阮湘还在看。 温年拍的太多,阮湘一只手牵着矜矜的手,另一只手一直在往后滑,最后一个是个视频。 最后断了。 “妈妈,温年阿姨呢?” 阮湘也看了一眼周围,没看到对方。 刚才不是在的么? 她正打算给温年打个电话的时候矜矜摇了摇她的胳膊,“她在哪里——!” 阮湘顺着矜矜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温年跟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过去。 矜矜却很兴奋,“温年阿姨说坐完旋转木马可以去过山洞,我们快去吧。” 小朋友往那边跑去,阮湘不得不跟了上去。 温年没想到还在这里还能碰到自己这帮学弟学妹。 虽然是校友,导师也这么多年都没换,但温年跟这帮人其实压根算不上熟。 可能有几个之前有推过私活,但私底下也没怎么见过,没想到周末出来还能碰到这么多人,跟扫雷一样。 她觉得头疼。 更头疼的是周青歌。 这帮人男男女女也算是半个圈里人了,刚才温年和周青歌对视了一眼后旋转木马还没彻底停下就被对方叫住了,然后往这边带。 年轻人叽叽喳喳一口一个学姐,嘴是挺甜,但温年其实跟他们没什么话讲。 最重要的是周青歌身边俩女孩眼神很有问题,显然是知道什么,一直在推周青歌。 “你们好好玩,我还……” “温年阿姨!” 矜矜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温年就被拉住了衣角,她低头一眼,矜矜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小飞侠天空奇遇,还有冰雪奇缘的演出啊?” 温年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发啊,“马上就去。” 说完她抬头,“我还有点事儿,你们玩得开心点啊~” “这是学姐家里人吗?” 有个男孩问了句。 温年啊了一声,“是。” 周青歌看了她一眼,“温老师今天晚上也要看夜光幻影秀吗?可是今天的场延后了,要十点半,小朋友可能等不到了哦。” 温年:“延后了?” “对啊对啊,不过闭园时间还是一样啦。” 周青歌边上的女孩补了句。 “没事,那下次再看也一样。” “啊,这不是上次那位。” 周青歌看到阮湘走过来,天气很热,周青歌和一边的一个女孩撑着一把伞。她很瘦,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锁骨的形状都显得分外精致,交叉的细长带子分割了这种精致,看上去倒真的很有气质。 “咦这个人……” 一边的女孩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哪里见过。” 周青歌笑了笑,“温老师原来是跟这个姐姐一块来啊,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了。” “可以介绍一下吗?” 阮湘一走近就听到这句话。 她一眼就看到了周青歌。 这群人里最惹人注目的其实是周青歌,温年个子是高,但相比周青歌,她看起来还是没有那种闪光感。 但这俩人的身高都超出一般水平,尤其是周青歌的那一双腿,远远看去白得晃眼,不像温年,一条阔腿裤阔得跟门那么宽,都快找不到鞋尖了。 “不用介绍了吧,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温年拒绝得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尴尬。 她笑了一下,在阮湘转身的时候伸手自然地勾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拿走了阮湘的遮阳伞,“我们快去什么小飞侠天空奇遇吧,唉肯定就是坐什么小车车,矜矜你真的很想很想去吗?” 阮湘不明所以,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她觉得那个高个漂亮女孩对她好像有点敌意。 “她是上次那个……吧?” “哪个?” 温年明知故问。 “就是我和妈妈从超市出来看到的那个姐姐!” 矜矜响亮地补充了一句。 温年:“是呀,还用我解释吗?” “她可真好看!” 矜矜拉着阮湘的手,蹦跶着跟温年说话。 温年:“你长大会比她好看。” “真的吗?” “真的,只要不要像你妈妈这样就好了。” 温年被人从后面掐了一下胳膊。 小飞侠天空奇遇倒是离得很近,还没到矜矜就先跑过去了。 温年转头对阮湘说,“那还看烟花么?” 阮湘:“可是十点半太晚了。” “下次其实也行。” “那就下次吧。” 小朋友还有专门的小火车,温年自己没打算上去,本来她就不是监护人,结果矜矜还不要阮湘跟上,说其他小朋友也不要爸爸妈妈陪。 阮湘哭笑不得得退了出来。 温年靠着栏杆,看着一帮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直乐。 阮湘也觉得很可爱。 突然听到温年问:“你妈真的要你复婚啊?” 第20章 猜测 阮湘沉默了很久。 周围很吵, 广播的声音, 小孩的叽叽喳喳, 交谈声, 还有快门的声音…… 但显得这个沉默特别漫长。 漫长得温年都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毕竟阮湘的笑容真得跟凝固没差。 “是。” 阮湘低着头, 她的两只手都扶着栏杆,看着空荡的轨道。这个项目就是儿童版过山车, 不过不刺激, 慢慢开几圈, 绕几个主题山洞就完事了。 “我很怕她过来。” 阮湘的手紧了紧,她的手比温年的漂亮不少, 温年的手被晒得特别黑, 在公司一块的时候总被人调侃。 手指没有戒指。 “她做得出来的,”阮湘别开了脸,原本垂在肩上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 丝丝缕缕,看上去顺滑无比。 “不过我也没告诉她我住在哪里, 她应该找不到我。” 她的顾虑很多。 李越娟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她们母女俩虽然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 但阮湘一直扮演着逆来顺受的角色,也让这段关系的主导权都落在对方手上。 “那她要是去问杜明东呢?” 温年落下轻飘飘的一句,在嘈杂的背景里却直直地戳到了阮湘的耳里。 阮湘突然就紧张起来。 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紧张的人,但因为总是那副表情,所以让人觉得她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胆子小, 怕的多,靠面无表情佯装冷静。 温年的这句话打破了她一路来苦心经营的自我冷静,让她不可抑制地去设想那个场景。 杜明东肯定对这样的状况乐见其成。 现在讨伐他的人太多,他是公众人物,加上当年包装的时候和阮湘的感情也作为一个卖点。 其实导演压根不需要什么人设,但人活着,怎么都有个套子,一来二去,也需要营销。 杜明东是知道她在哪,住在那个位置的,毕竟作为父亲,矜矜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对方。 但现在…… “阮湘,阮湘!” 温年伸手拍了一下对方。 阮湘下意识地回神,眼神都有些慌乱。 温年:“你到底怕什么?” 她实在不明白,阮湘既然打算放下过去,又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你妈来就来,结婚的是你,离婚的也是你,不是你妈,她又不能替你做决定。” “可是……” 光想想李越娟那个样子,阮湘就觉得头疼。 “她很……很不讲道理,很吵,也很烦人。” 阮湘已经在努力地去弱化她妈的形象了,可是回忆起来,发现能概括的还是这些词。 很不像个妈的形容。 “我妈也很烦人。” 温年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很有感染力。 “我就上回老季结婚跟你妈说了句话,其他的我不是很了解,总之她要是过来,就过来,找个酒店让她住着。” “我总觉得你每天都很不开心。” 温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阮湘,她的脸有点瘦,长大之后明显没以前那么肉,颧骨有点明显,不笑的时候是那种让人不敢搭话的类型,加上嘴唇抿着,其实有点偏冷。 不过也许是这些年都一个人在外面,小时候性格的棱角被磨得差不多了,性格挺随和,但也有底线。 刚刚对她的那校友就不是很热络。 而且那个女孩的举动挺奇怪的。 或者说那种场合真的有点熟悉。 有点像阮湘大学的时候在公众场合和杜明东走一块被人揶揄那样。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主角,现在她旁观别人。 温年这样,还有人喜欢啊。 她的脑子里想的是这么一句话。 她对温年的印象哪怕现在翻新了,其实最多的还是她俩那个年纪相处的样子。 “我有吗?” 阮湘说得挺轻的。 “没我开心。” 温年笑了一声。 “我看你加班也很开心。” “赚钱当然开心了,起码我的工作还是我比较喜欢的,虽然很累,但有成就感不是么?” 温年转头,哎了一声,“你不是也在做你喜欢的事么,至少跟还没离婚的时候相比,自在多了吧。” 温年这句话其实有点试探。 阮湘没听出来,嗯了一声。 “有想做的事,就感觉每个明天都不会很无聊。” “所以多往这方面想不就得了。” 温年一边喝水一边说,“你家小孩等会就要嗖得冲出来了。” 她指了指墙上的倒计时。 “刚才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喜欢你。" “噗……咳咳咳。” 温年差点没喷出来,她拧了瓶盖,转身看着阮湘,“你怎么还关心起我来了?” “就允许你关心我?” 阮湘反问。 “谁关心你了。” 温年还是觉得渴,又拧开喝了几口,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连印花都没有,就是领口和袖口是红边的,抬头的时候黑色的颈环绷得有点紧。 她的头发倒是扎得挺高,于是阮湘轻而易举地发现对方耳朵都红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 温年这个人,一直很变扭。 看上去坦坦荡荡,每回帮个忙都要粗声粗气,搞得她是来落井下石的一样。 没过多久一车小朋友安全返回,外围等着的家长顿时哗啦啦地冲了上去。 温年冲阮湘说,“你站边上去吧,我去接矜矜。” 阮湘站在出口,看着温年牵着矜矜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走。 估计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纪念品,矜矜的小帆布包都塞满了。 带孩子其实挺辛苦,虽然矜矜挺好带的。 但一天下来温年还是觉得累,跟抱猫遛狗相比简直不知道累了几百倍。 晚上吃完饭温年就赖在餐厅不想走,阮湘其实也挺累的,矜矜倒也不吵,最后三个人逛了一圈街区,随随便便地看了一场表演就回去了。 但温年没想到周六还堵车,等回到家的时候矜矜都睡着了。 小朋友是温年背着上电梯的,阮湘先出的电梯门,温年跟在后面,她低着头,看到阮湘那边有两个影子,一男一女。 抬眼一看,正好是她刷微博看到的那个上热搜的男主角。 阮湘也愣了,杜明东就站在楼梯口,电梯门一开就能看到。 男人身量挺高,但不瘦,但也不能说胖。 始终没有刚认识那会年轻,中年人的那种感觉总会随着站姿露出来。 五官的话还算俊朗,在看到阮湘的一瞬间露出一个笑来,叫了句还挺温柔小阮。 阮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温年。 温年眼皮都没掀,慢吞吞地背着孩子路过阮湘,绕过走出来差点挡住她开门的杜明东,迅速地输了密码,先进去了。 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死寂。 杜明东收回目光,“这就是你的房东?” 温年的长相算不上温柔,但也称不上不和善,和阮湘这种外表就柔软过头的人相比,显得有点肃杀。 刚才她瞥了一眼杜明东,温年本来就是长眼高鼻梁,楼道的灯不亮,昏昏暗暗的光下轮廓更加生硬,让杜明东有种自己被这个人眼神剐了一刀的感觉。 “是朋友。” 阮湘往上提了提包,故作轻松地说:“你来干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终于还是拿出了之前一贯事不关己的姿态,显得冰冷。 但杜明东和她夫妻多年,也很了解自己前妻的个性,在看到阮湘捏着包带的动作就笑了,走近了她,“一个忙都不帮?” 声音带着刻意的熟稔,反而让阮湘皱了皱眉。 “不帮,”阮湘拒绝地斩钉截铁,别开脸,“你可以找那位夏小姐帮忙。” 说的是夏鸢,杜明东出轨的对象。 阮湘是见过那位的,漂亮的年轻姑娘,有点盛气凌人,又像是恃宠而骄。在那种场合里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睨了阮湘一眼,无畏地打开门,冲后面的杜明东说—— “你老婆来了。” 阮湘就是夏鸢叫过来的,其实这样的场面也算不上捉奸。 走个过场似的,因为她也发不出什么火。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那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可能是因为以前也没想过有这样的场景,就淡淡地说了句你们继续就走了。 转身的时候觉得乏味。 一如她对自己多年婚姻的评价。 “别开玩笑了。” 杜明东个子看上去跟温年差不多高,男人也不显高。低头看向阮湘的时候布满笑意,“能帮我的只有你啊,小阮。” 他的语气太过刻意。 阮湘只觉得恶心,她退开一步,没压嗓子,“婚是你要离的,出轨的也是你,我凭什么帮忙。” 要说完全没感情,那也不是。 从年轻的时候恋爱阮湘就是抱着“这个人挺好他喜欢我我也要喜欢他”的心态,结婚后也就是站在普通的妻子的角度。本来就是一场她满怀期待的等价交换,相处那么多年后被划到亲人的关系里,直到现在剥开来看,好像也没那么要死要活。 顶多是习惯。 她付出的也不少,得到的却太少。 太不值了。 眼前这个人,太不值得。 阮湘咬着下唇,抬眼看着杜明东,“你走吧。” 她的肤色本来就很白,补妆之后腮红打得有点重,这样被橘色的楼道灯笼罩之后怪朦胧的,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一被说喜欢就脸红的人。 “那你开个价。” 杜明东说完阮湘嗤了一声。 楼道说话有回音,听上去更加讽刺。 “用不着。” 她越过对方想回去,却被拽住了胳膊,男人的力道很重,虚虚地抱住了她,“那咱俩复婚吧,反正我们还有矜矜,阮湘,我错了,我当时就是闹着玩的。” 敷衍又无聊。 跟玩游戏一样。 味道很熟悉,如果可以忘掉,阮湘巴不得一键删除。 被钳制的感觉让人很不适应,再听到这样的话,阮湘更加不适。她踹了杜明东一脚,想要挣脱,但压根没用。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狗叫声的同时阮湘被人拉到了身后。 她听到温年冲杜明东说:“你要是觉得婚姻这么儿戏的话自己买个红本绿本玩玩去就得了。” 大洋还在冲杜明东打转。 这条狗太大,看上去还挺有震慑力。 温年的表情就看上去很不好招惹,杜明东没由来得觉得有点发怵,但又觉得很没面子,“关你什么事儿!” 阮湘住在什么地方她们离婚的时候也提到过,说先住在朋友那里。 具体什么朋友,杜明东是不知道的。 在他印象里,他的这个老婆木讷无趣,交际圈很窄,可以说根本没什么交际圈。 安静地像是花瓶里的干花。 “当然关我事儿了。” 温年笑了一声,“阮湘是我十几年的朋友,我跟她认识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和那个姑娘闹着玩呢。” 闹着玩她还咬了重音。 一边说还一边去拉着阮湘的手。 阮湘盯着温年,她觉得温年压根没注意到她自己拉人也用了很大的力。 但不跟杜明东一样,温年的手指强硬地插入了阮湘的指缝,以一种十指相扣的方式解释单薄的“朋友”关系。 这一瞬间,阮湘觉得朋友这个词语有点问题。 也可能是她一瞬间的自作多情,竟然觉得温年有点过于在乎她。 对她有点太好。 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敢去想温年是不是喜欢她。 梦雯姐的托付她为什么从小到大都这么听。 为什么无论季梦雯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地做? 在她没有介入之前她们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么一瞬间,她居然想回到过去,想知道全部,想再探看温年和季梦雯的关系。 温年是同性恋,那她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的? 她喜欢谁? 或者曾经喜欢过谁? 第21章 顿时 多年后再见的温年脾气太好, 让阮湘几乎都快忘了对方以前是个什么暴脾气。 这会显然还在保持冷静, 但一想起之前温年同事说对方把室友的男朋友揍出了门, 阮湘又有点儿怕温年下手。 倒不是心疼杜明东, 就是觉得没必要。 “小阮。” 杜明东看向阮湘,“你好好考虑。”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阮湘清楚地听到了温年的一声嘁。 杜明东当然也听到了, 他没回头,就说:“你的这个朋友脾气不是很好, 如果你是带着矜矜过这样的日子, 那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要求呢?” 门砰地关上了。 大洋呜了几声, 因为它被温年不小心落在了外面。 隔了半分钟,门才开了一条缝, 大狗艰难地挤了进去。 门内, 客厅的灯都没开,倒是阮湘房间的小夜灯开着,漏出了一条缝。 狗发出咕噜的声, 用头顶了顶温年的腿。 温年站在的衣帽架边上,伸手开了灯。 阮湘坐在沙发上。 她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了灯之后刚才那漫长的尴尬好像消失了。 温年打开冰箱的拿了一瓶橙汁喝, 大洋跟着她, 温年给它喂了点狗粮。 “你早点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温年心还跳得很快,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还挺不容易的。 火气一旦冒上来,就跟小时候没差, 总想打上一架。 她妈那个时候就实名反对她爸带着她练武术,理由是姑娘家家的学这个干吗,有她哥保护。 事实证明老温家一家真正还算的上是块材料的就是温年。 温家老大温猛白白取了个糙汉的名字,秀气得跟姑娘似的,斯斯文文,就是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货色。 小妹温小芜被宠得无法无天,扎个马步一分钟没到就瘫在地上打滚。 所以温年的爸只能抓着皮糙肉厚还咋呼的温年鞭笞,企图教出个继承者出来。 可惜二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货色,学来的东西不会用在正儿八经的比赛上,就知道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斗殴,还以为自己是行侠仗义,导致温年的妈变成了经常去学校喝茶的人物。 但是命运分叉无数,谁都没想到温年最后会做这么一行。 温年以前压根也没想过自己会干配音。 但人生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比如她为什么会来c市。 比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定居。 比如她为什么会是同性恋。 比如她为什么会喜欢阮湘。 有些东西说着有迹可循,可她的“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去寻觅,倒是陷入了恶性循环。 循环在一场旧梦里,半边泡在过往,另一半挣扎着要往前走。 可又找不到头。 阮湘其实是想和温年说句什么的。 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看着温年去洗澡。 她坐在客厅上,细瘦的手腕刚才被杜明东拽得发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偏偏刚刚温年扣着她手指的动作又太深刻,烙印一样,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做了个回扣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不对劲。 好像从一开始,她在季梦雯的婚礼上看到温年,她就觉得有点不一样。 温年。 温年这个人,以前那点小担心总隐藏在暴躁的性格里,粗声粗气地说话,安慰都被能讲成嘲讽。 可就是刚刚被护着的时候,像是这将近二十年的光阴从来没走远,温年还是那个温年,仗着自己亲爹开无数培训班横行霸道。 打跑那帮人,转头抬着下巴冲阮湘说—— “你怎么那么没用。” 可她现在也不会讲了。 被拖进门内的那一瞬间,从昏黄到昏暗。 她听到温年急促的呼吸,还有一瞬间不知道是她的心跳还是对方的心跳。 很快。 还是都很快。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可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拍肩,嗳了一声,迟迟没有下文。 她要说什么呢? 我应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阮湘又痛恨自己的笨拙。 很多东西应该问的,她总是开不了口。 温年洗完澡出来发现阮湘还坐在那儿,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说:“矜矜我抱到床上去了,你自己给她洗个脸什么的,我先去睡了。” 才十点多。 温年其实清醒得很。 她说完转身就打算回房间。 “温年!” 阮湘叫了她一声。 “嗯?” “你是不是现在有喜欢的人?” 阮湘的眼神挺…… 温年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压根就不去对视。 “现在?” 温年摇头,“没有。” 她的表情没什么异常,阮湘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说了句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 温年一只手抓着毛巾,问她。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也没穿内衣,侧着身擦着头发。 裤子是一条大裤衩,衬得那双长腿还挺细。 “啊?” “没什么。” 阮湘低下头,隔了几秒站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匆忙。 “莫名其妙。” 温年转身回了房间。 又过了几天,阮湘倒是不用去上班了。 她说她的事情在家里也一样,所以矜矜上下学变成了阮湘接送。 一开始温年还挺不放心,后来看阮湘开车还挺稳,也就没说别的了。 杜明东的事儿温年也没去问。 她觉得自己其实不能管太多,挺莫名其妙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是季梦雯跟阮湘住在一起,管多一点倒没什么。 毕竟季梦雯就是个管事的样子,不像温年,都是多管闲事。 其实杜明东后来也找过阮湘好几次,阮湘最后烦不胜烦,说你在这样我就把我们离婚的细节都说出去。 这件事算是告一个段落。 杜明东的丑闻最后是花了大价钱压下去的。 新电影上映的时候还有人问起这件不了了之的事儿。 也有去阮湘微博底下问的。 阮湘从来不回答不相关的事儿,反倒是漫画上的事儿她几乎每一条都回。 她的新公司待遇很好,工作方面虽然也要赶进度,也需要宣传,但也没让阮湘反感。 至少她每天充实,又可以和女儿一块。 广播剧的还没结束。 改成了半个月一期,温年其实每天还是很忙。 虽然早晨可以睡到九点半,但晚上回来也都十点多了。 只不过阮湘早上会给她留早饭,晚上回来的时候阮湘还没睡,稿子要是没画完,还会一起吃一顿饭。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至少温年觉得她起码胖了两斤。 唯一不怎么好的就是阮湘的妈还是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 阮湘的号码也没换,每天一通絮叨,总有个蹙眉的时候。 “还发愁呢,要不哪天你回去跟你妈当面聊聊好了。” 温年也知道个大概,无非是老太太知道女婿那边是彻底凉了,现在又希望阮湘再找一个,说带个孩子生活太不容易了。 “我才不想回去。” 阮湘在镜子前戴帽子,温年在收拾东西,她俩今天要去一个会展。 阮湘是去宣传单行本的,温年是去参加最近配的一个国漫的见面会。 正好一块去。 “那你只能找个老实人结婚堵住你妈的嘴了。” “你先闭嘴。” 阮湘戴上帽子,穿上鞋,先出了门,看着温年磨磨蹭蹭外套还没穿上去忍不住看了看时间,“你快点。” “急什么,这里去半小时就到了。” 温年一点也不急,还抹了一把大洋的狗头,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朋友说,“那矜矜帮忙照顾一下大洋和小香,我和你妈下午回回来的。” “披萨做好了在桌上,你等凉一点再吃。” 阮湘补了一句,“还有牛奶,别忘了喝。” “下午回来我给你带奶茶。” 温年小声地说,被阮湘听到,拍了一下。 矜矜嗯了一声。 温年转头,“看吧,人家都不耐烦了。” …… 虽然都到这个年纪了,但因为行业内接触了不少都是这些方面的,温年还是挺了解的。 漫展里挺吵,阮湘到了就被人接走了,温年被跑过来的段栗抱怨了几句,“你怎么这么慢啊,等会就到我们了。” 配音的见面会也就是配个几段,顺便宣传一下,温年随意得很。 但下台之后还是跟负责人聊了几句,恰好边上就是阮湘那边,背景led屏幕是重开日三个字,底下粉丝还挺多。 段栗最喜欢这样的场合,戴上口罩逛去了,因为等会还得回公司,温年还得等她。 这会儿她也无聊,干脆挤到了那边。 阮湘前几天换了个发色,亚麻衬得她更白了,烫了卷之后别人是显老,她是显小,看上去小小一个,跟学生一样。 角色的立牌放在一边,不少人在拍照。 还有提问的。 温年配了几期广播剧,也看到了现在连载的部分,她是外行,看不出什么别的。 至少作画方面,阮湘的风格也算得上独树一帜。 打斗画得越来越好了,剧情其实有个分水岭,可能是心境变了,重新开始连载到现在,的确像是两个人的作品。 温年其实还是很喜欢后面这段,哪怕有人说角色被作者本人ooc,但至少更鲜活了。 以前是纯粹少年漫的走向,爽点很高,随时随地都可以走向人生巅峰的那种。 重新连载之后整部的立意似乎提升了不少,至少就期待感来说,温年这个不怎么喜欢看漫画的人都想知道结局。 温年听着下面粉丝问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台上阮湘的认真显而易见,她的害羞也展露无疑,温年还能听到旁边女孩说老师也太害羞了。 “那您对广播剧的演绎有什么看法呢?” 又有一个新问题。 阮湘今天其实回答了不少了。 公司安排的活动都不会轻松,但这种线下和粉丝互动的环节她其实还挺喜欢的。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作品没有反馈,当然这种互动需要回答的问题也需要她再三斟酌。 “我个人其实挺满意的。” 阮湘这么回答。 那个粉丝补了一句:“可是不少人都觉得炭烧年的声音跟二师姐的人设不符。” 阮湘笑了一声。 “可是她让二师姐活了啊,”阮湘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边这个少年形象的二师姐晏观的立牌,“晏观这个人呢,少年的时候有点暴躁,但又有世家子的骄矜,就是因为这样,她和开篇的样子偏差很大。温年老师是个优秀的配音演员,至少我能感觉到很多情绪上的细节,她都把握得很好。” 温年笑了一声。 正准备发一条微信给阮湘的时候,旁边有个女孩小声地说了句:“这不就是那个配二师姐的么?” 小半圈都骚动了。 温年有点愣,往台上看了看,猝不及防地和阮湘对上。 主持人倒是很会把握时机,“既然温老师都到现场了,倒不如一起来讨论一下吧,大家欢迎吗?” 阮湘顿时想走。 第22章 介绍 这个主持人其实温年见过, 没想到这么巧, 还被认出来了。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明星, 长得也就一般, 虽然是有一把的粉丝,但也没什么影响力。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普通上班族而已。 但这种场合不太一样。 主持人这么一说, 她能感觉到一水的目光往她身上扑,还有拍照的。 温年:“……” 阮湘更是局促, 还有点愣。 但还是笑着的。 温年上去的时候她似乎更僵硬了。 “我怎么就被逮住了呢。” 拿了话筒温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面一阵哄笑。 “要我回答什么问吧, 这特邀嘉宾也不给包个红包, 我得早点走。” 她一贯会炒气氛,和主持人一唱一和的。 “就二师姐晏观配音的感想, 随便说两句。” 温年眯了眯眼, 哎呀一声。 “我感觉我之前在直播的时候已经回答过好多了。” 温年就坐在阮湘边上,只不过阮湘坐的是豪华沙发,到她这里就是怪普通的。 “这部漫画和我们工作室合作当然不是我接的, 是老聂,其实我一开始倒想配那个反一来着, 可是轮不到我。” 温年一边说一边虚情假意地擦了擦眼泪, “晏观的话, 我也知道她人气很高啦,当然比不过段栗配的大师姐,大家对她的印象好像都是轻快的吧,毕竟这个二师姐还挺混。” “我拿到台词的时候也这么觉得,所以只能往语气上多做点功课了。” 温年说完下面就是一阵哎呀呀。 “你们这不是都学的挺像的。” 温年笑了一声, “到这周是第几期了?应该也有八九期了吧,如果还有人争议合不合适的话,其实也没办法了,因为没办法换,只能将就啦~” “真的忍无可忍,当然还是看漫画可能会快乐许多,”温年说完转了个头,指了指边上的立牌,“我是没办法长成这样了。” 她还真敢说。 那个提问题的姑娘这会儿也没吱声。 “那要不您现场来上一段?” “啊?” 温年愣了,“单口相声呢?”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 “不来了不来了,得加钱。” 温年开玩笑开起来没完没了,还和主持人聊了几句,最后话题转到阮湘身上。 这位作者倒是支支吾吾,没有半点刚才夸人的坦荡,有点卡壳。 “有无老师之前是有跟温老师聊过吗?” 新一期广播剧如果出了,是会圈每一个工作人员,原漫画抄送更是必不可少。 不过互动的话,其实还是段栗跟阮湘的微博互动得比较多。 段栗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这些的人,虽然不搞配音秀,但偶尔还是会自己录个段子,在工作室的话会拽着同事出境,粉丝是温年的几倍。 经常三天两头艾特阮湘,说什么此人后妈。 没过多久又开始无脑吹。 这种微博通常是工期里配到什么大虐片段,要么就是cp互动发糖时刻,所以每次段栗发微博,底下都是一群煽风点火的。 偶尔也会波及温年。 温年对段栗毫不留情,转发之后就是一句滚蛋。 “有。” 这个问题阮湘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跟温年住在一起,但工作上的事情很少提到,都是各忙各的。 温年自己房间里也有设备,偶尔还能听到她在念什么。 阮湘自从不用去公司之后客厅的一半就变成了她的工作间,温年也不过去,顶多是过去把黏着阮湘的狗拖出来。 即便她们的工作是有交集的,但温年也不会提。 “看来两位私底下是有讨论过了。” 温年嗯了一声,“讨论过一点来着,可惜她卖关子,还让我自己琢磨。” 温年没问过,其实是段栗问的。 当初有一段晏观情感上转折实在隐晦,重复了好多遍都觉得不对,段栗的累得不行,最后说要不明儿再,我问问阮老师。 那个时候阮湘还在其他城市签售,就温年在家带矜矜,听段栗这么说,哦了一声。 阮湘发了很长的一段语音,估计是对别人说话,所以语气特别温柔,生怕段栗不明白,还补了句其实是我的理解,但你们随意发挥就好了。 她的理解不就是正解么。 温年没出声,又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阮湘的一串语音。 阮湘说了不少她对角色的理解,中间可能喝了口水,声音还有点黏。 “晏观是那种乍看看得开的人,其实心很细,对自己的变化也很了然,但因为这种敏感是对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慌是肯定有的。” …… 温年一直觉得这本漫画的女性角色太多,群像一样,有的角色来的风风火火,又得却暗淡如尘,全是唏嘘。 格局大,立意也有野心不过,导致单线角色的感情变化太细,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 但这种揣摩外的一方面又觉得这样的阮湘太有吸引力。 以至于那点念头根本摁不下去,想要了解更多。 阮湘看了温年一眼。 她觉得温年在说谎。 她俩从来没讨论过。 “讨论的是哪一章呢?” “玄重之战前期哪里吧。” 台下一阵唏嘘。 “燕枕带着晏观去金笼那一段。” “那真的是很虐了。” 阮湘也听明白了,她看向温年,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段栗发信息问的她。 没想到问的不是大师姐燕枕的心态,而是晏观的独白。 那段是她很多年前做的脚本,具体的心境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但幻想因素太多,显得虚幻。 带着憧憬,想要那样眼里只有彼此的感情,但在作品里又被格局限制,显得克制,映照在角色上,又变成了难以开口。 “那一段虐吗?” 温年反问。 下面齐刷刷的虐。 “我觉得还好吧,对我来说最虐的是后面。” 温年没说完,那边主持人就插了句,“那有无老师觉得大师姐和二师姐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温年也挺好奇。 她觉得阮湘这个人直得可怕,早年画的都是少女漫画,这部人气作品搁置多年,但火的cp还是一对师姐妹,这就很费解了。 而且那种感情尺度把握得很到位,并且挠人,倒是让人非常想看个结局。 “我觉得…… ” 下面一阵的姐妹情深差点没把温年给乐死。 之前她也不是没刷到过两位主角的同人文,当然因为基调沉重,土味同人倒是别出心裁,让人觉得放松。 “她们俩羁绊很深,谁都斩不断吧。” 阮湘说完笑了一下,捏了一下裙角。 一阵的哇。 …… 温年最后还是先下台了,她得先去工作室,回去的路上段栗坐在副驾驶座玩手机,一边问她,“出风头去了?” 温年:“啊?” 段栗张嘴就念:“liop会展重开日作者和cv展开对话剖析……” “停停停,什么玩意。” 温年觉得头疼。 “实时还挺有意思的,”段栗看得特别认真,“你和阮老师什么关系啊,太有意思了,居然有人说后妈和女儿,笑死我,要说后妈,我们燕枕的后妈才对吧,你晏观顺风顺水,哪里被虐了。” 段栗笑得还打了个嗝儿。 “不过年哥,问个题外话啊,”段栗的手机页面停在一篇公众号上,“阮老师和她前夫那个,没后续了?我看现在还有在说她的,好气啊,还有说她婊的,明明是她老公出轨,小三在微博上活蹦乱跳还开上淘宝店了,阮老师自己带着孩子在这边发展,累死累活,什么世道。” 一连串的可恶。 温年叹了口气,“你阮老师自己无所谓,我们外人就别管了。” “得了吧我是外人,你不是她朋友吗?” 温年嗯了一声,尾音上挑。 “难道还是你老婆呢。” 段栗笑了一声,“对了年哥,今天晚上烤肉约吗,莎莎谈恋爱了,说她男朋友请客,” “去,当然去,有肉吃谁不去。” “那你干脆把阮老师带上吧,反正今天周末。” “你自己叫去。” 阮湘在这边待了也几个月了,但温年就没怎么看她出门。 矜矜都交到了好几个朋友,阮湘倒是宅得没边。 “我叫也太奇怪了,你叫吧,把矜矜也带出来,小妹妹真的太可爱了。” “等会,你说到矜矜,我好像忘了件事儿。” 温年突然记起来自己的奶茶承诺。 “等会到公司了你去交接吧,我得赶着回去给小姑娘送奶茶。” 段栗哎了一声,“我也要喝。” 温年:“那你请客。” …… 阮湘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屋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两杯奶茶,还能听到房间里矜矜的笑声。 在温年的房间里。 阮湘走了过去,发现温年穿着一个玩偶套装正在逗大洋。 “妈妈!” 小朋友扑了过去。 温年把头套套在狗的头上,趴在床上看着阮湘,“这么晚啊,回来了那就一起出去吃饭吧?” 阮湘:“去哪?” “烤肉,去么?” “去!” 矜矜回答得超大声。 阮湘以为只不过是三个人去吃个烤肉而已,但一推开包厢,发现一桌的人,她顿时就有点后悔。 可惜温年站在她身后抵着,没有给她要逃走的机会。 “那什么,大家之前也见过了,我今天来蹭个饭,感谢莎莎的男朋友这么慷慨。” 温年按着阮湘,自己拉着矜矜坐到一边。 段栗估计刚刚去夹了娃娃,一大堆地往小朋友怀里塞。 矜矜特别开心,一边又不太敢收,看了一眼阮湘。 可惜她妈现在还沉浸在被温年坑了的惊讶里,没来得及回应。 倒是温年摸了摸矜矜的辫子,说:“没事,你可以等会吃完叫她多带你去玩一把,她男朋友特别厉害。” 这帮人除了阮湘之前见过的,还有几个面生的,估计是温年的老朋友,对阮湘都特别客气。 但今天的主角毕竟不是她,话题也都是在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对上。 烤肉架上发出烤肉滋滋的声音,温年端着一大杯的啤酒说干就干。 矜矜喝着橙汁,显然对这样的场合很新奇。 段栗低着头在和矜矜玩双人游戏,一帮人聊天聊得很大声,当然也有打游戏的,被臭骂一顿。 别人的热闹。 阮湘一直很怕这样的场合。 其实她无论在哪里都这样,无论是之前的婚姻,去拜访杜明东那边的亲戚,她始终都无法融入那样的热闹里。 杜明东也说过她扫兴。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阮湘转头看去,听见温年咳了一声,说—— “介绍一下哈,这位是我的朋友,阮湘,大家以后有好玩的带上啊~” 第23章 场合 屋里挺热的, 阮湘脱了外套, 里头是一件连衣裙。 也不知道是因为布料太薄还是因为温年的手太烫, 阮湘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有点想挣扎。 可惜她这个“有点想”还来不及实施, 温年就已经松手了。 那点热度却消退得很慢,让阮湘觉得有点奇怪。 一帮人有阮湘见过的, 也有阮湘没见过的,但能看得出来他们经常出来聚, 口气都很熟稔。 听到温年这么说都把目光落在了阮湘上。 “这个姐姐我没见过啊?” “你怎么好意思叫姐姐, 你是宝玉么你?” “啊是阮老师!~~” …… 一连串大声的嘀咕。 阮湘顿时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哪敢叫阮老师出来玩儿啊, 叫这个小妹妹倒是可以。” 段栗还在跟矜矜玩双人游戏,一边说还笑了一声。 温年压根就不搭理她, 给阮湘介绍了一下身边坐着的几个, 就跟今天的主角聊天去了。 她这样的姿态太放松,像是本来阮湘就是她圈子里的人一样。 “您就是有无老师吗?” 阮湘边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刚才温年介绍的时候说是段栗男朋友的妹妹, 叫肖果。最近unk打算办一个培训班,这个小姑娘还挺有兴趣的, 之前也去工作室了解过, 正好今天也带过来了。 “是, ”阮湘其实到现在都没习惯自己被喊笔名。 温年前两天还说这个名字太中二了。 “那个……我之前没有看过您的漫画,但是先听的广播剧才去补的,您画得好好啊。” 肖果长得很秀气,声音反而有点哑,像是天生的。 还挺特别。 “啊谢谢。” 阮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露出个笑容来。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 这几个月重新捡起工作,也捡起了她退化不少的沟通能力,起码在签售上不那么高冷了,但还是热情不起来,在面对有些粉丝拥抱的请求时还会尴尬好半天。 “她不太会聊天。” 温年突然插了句话,给阮湘夹了几块烤好的东西,又转头跟她朋友唠去了。 阮湘:“……” 她盯着自己盘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有点想掐温年一下。 反倒是旁边的肖果笑了一声,“年哥真好玩。” “哪好玩了……” 阮湘不明所以。 “就是……”肖果想了想,“就是很幽默,每次看到她跟段栗姐一块都觉得好笑。” 阮湘看着温年,对方正喝酒呢,仰头的时候脖子的绷着,最后还哇了一声,估计是被啤酒冰着了,刺了呲牙说这杯子也太大了。 “说起来《重开日》的广播剧是要一直配下去吗?” 对方问了句。 阮湘摇了摇头,“那没有,我重新连载的部分就不算了。” “这样啊……” 肖果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阮湘,“那个……” “嗯?”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阮湘看着对方犹犹豫豫的表情还挺纳闷,但也点了点头。 “大师姐跟二师姐的感情会不会超过了师姐妹……?” 这样的问题阮湘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还是第一次被当面问。 之前也老有读者在评论区问类似的问题。 “一直是超过的。” 阮湘这么回答。 对方哇了一声。 “但其实也不是很多人理解的那种爱情吧。” 全篇的爱情线都在配角上,关乎主角都是成长线友情和亲情。 爱情方面都无论上燕枕还是晏观都没有用大篇幅地去提,只不过是在支线的时候带了一下她们还是有人爱慕的。 双向的倒还真没有。 时间过了太久,阮湘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画这个漫画想的是什么。 那些泛黄的笔记最初勾勒的边边角角的形象多年后都立体了起来,也有了声音。 但困扰的她还是那个问题。 “是羁绊,我觉得比任何一种感情都深厚。” 这样的回答显然算不上是满分回答。 阮湘自己也看过不少同人作品,衍生出来的两位的感情,字里行间的爱慕。 她去看不会觉得膈应,但又觉得不是那样的。 读者喜欢和她的走向又是两回事。 可能是现实里的爱情让人失望的居多,所以不少人才把那样的羁绊称为爱情,同性也没关系。 同性的爱情。 这是阮湘从来没去触碰的东西。 但阴差阳错之下,她的作品却老是被打入这个范畴,哪怕她的预设并不是被限定在这样一个标签里。 “爱是有的,爱情的话我不知道。” 阮湘补了一句,她说完又觉得挺难为情,只能露出一个笑来。 “是我们cp滤镜太厚了,其实本质上还是明白的。” 肖果喝了夹了一块培根,刷了刷酱,“我入坑没多久,可能因为连贯看下来,就觉得又可惜,又觉得她们这么好,都不是那种感情,那太遗憾了。” 这样的话听着还听舒服的。 阮湘低了低头。 “我真的好喜欢她们啊,就是因为她们关系太好,别人插不进去,也压根想不到她们各自有了别人的场景……怎么说呢……啊,反正还是很期待,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肖果的声音很特别,还挺好听的。 阮湘觉得温年认识的这帮朋友声音都很好听,虽然出了棚回归到自己都张牙舞爪的,起码音色还在。 “结局当然会好的。” 阮湘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她还有太多要交代的东西。 现在的大背景下很多东西受限,表达都得换很多钟方法才能自由,作品就更别提了。 “ 聊什么呢?” 温年估计是唠了一圈下来,终于坐回了位置,还给矜矜卷了一下生菜包五花,这会儿拿杯子撞了撞阮湘的汽水玻璃瓶,发出叮的一声。 “在聊有无老师的漫画!” 肖果回了一句。 “你不是不看么?” 温年笑了一声。 “我嫂子说五星级安利,再加上不是在追广播剧么,也就补了。” 肖果跟温年还不算特别熟,但温年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在外面淌的,社交水平根本不差,什么人她都能唠上几句,加上比较幽默,随口几句就能算得上熟了。 “那你怎么不要个签名啊。” 温年顺带补了一句。 肖果啊了一声,拍了拍脑门,“我给忘了。” 阮湘看了眼温年。 温年冲她眨眨眼,“不许瞪我啊,你的小粉丝看着呢。” 阮湘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顿饭吃得有点晚,九点多才结束。 温年喝了酒,当然开车的就变成了阮湘,矜矜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阮湘。” 温年坐在副驾驶座上叫了阮湘一声。 “干嘛。” “你的笔名真的很好笑。” 阮湘不太想搭理这个吃吃笑的人。 “不理我啊?” 温年往那边靠了靠,当然也没妨碍阮老师开车。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啊,感觉又中二又哲学。” “哲学什么啊哲学。” 阮湘怀疑温年意有所指。 “哎不是,”温年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取的啊这名字。” “高三。” “我懂了。” “你懂个屁。” “你怎么这么凶。” 温年笑出了声,“不过比之前闷不啦叽的好多了。” “为什么骗我过来吃饭?” 路况还好,阮湘顺顺利利地开回了停车场。 “我哪有骗你,你自己答应的。” 温年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烤肉太不热闹了,你又不和我讲话,那当然得去人多的地方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污蔑人。 阮湘在嘴皮子资a源a整a理aa未a知a数上一向嗑不过温年,最后只能沉默以对。 温年抱着矜矜,进电梯的时候示意阮湘按楼层。 “你最近有培训班?” “是啊,不过是筹备中。” 温年叹了口气,“中年人生活不易啊,再加上最近缺人,也想找几个条件好点的。” unk的公众号经常会发配音花絮,也会有配音演员的专访。 广播剧每次更新也会发一段还挺长的花絮,要不就段栗念错字被温年嘲笑要么就是谁分饰两角色串了,口误之类的都特别搞笑,还有配到一半唱歌的…… 这些年配音演员逐渐走入公众视线,有些cv的人气很高,也经常会直播互动之类。 不过温年算不上互动多的,阮湘偶尔也能看到她在家里试声。 温年家里的书也很多,阮湘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对方会是这么一个人。 不过她们以前从来没互相了解,都停留在彼此最表象都一面。 “你的房贷,要还多少年啊?” 阮湘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温年笑出了声,但因为抱着个睡觉的小朋友,只能忍住。 正好电梯门开了,她先走出去,声控灯一亮,阮湘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温年那一脸止不住的戏谑—— “你难道要帮我还吗?” “神经。” 阮湘开了门之后先进了屋开灯。 温年跟着她,看着阮湘开了房门,她把矜矜放到床上。 “你家宝贝儿真的很准时睡觉啊,这年头这么乖的小孩太少见了,不像我们家那一堆猴娃,十一点多还蹦蹦跳跳,吵得要死。” 说的估计说三姑六婆家小孩。 “她太让我省心了。” 矜矜的鞋是温年刚才脱的,阮湘给女儿盖上了被子。 “省心还不好啊。” 温年脱了外套,皱了皱眉,“一股烤肉味儿。” 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温年立马接起来走到了屋外,阮湘只听到对方模糊的一句大晚上的。 又是那个姓周的姑娘么? 又站了一会儿,阮湘也有点忍不了自己的烤肉味儿,先洗澡去了。 等洗完出来的时候,温年正坐在客厅地毯上跟大洋玩儿,瞧见阮湘出来,哎了一声。 “你回b市么?” “嗯?” “下周三不是十一了么?我妈问我回不回去。” 温年其实是不太想回去的,因为她工作室还有一堆的事儿,就算不用她亲力亲为,但也放心不下。 “你回去为什么问我?” “你要回咱俩一块啊,你不是怕你妈过来么,那你自己走一趟呗。” 温年上半身倒在沙发上,大洋的狗头拱过来被她推开,又过来,反反复复的。 “我考虑考虑。” 阮湘其实也没想好。 她还是很怕回b市。 “没事,你想好了和我说就成。” 温年打了个哈欠,“那我去洗澡了。” “温年!” “啊?” 温年转头。 “你回去是为了……” 阮湘顿了顿,“会和梦雯姐见面吗?” “那当然了。” 温年笑了笑,“老季这结婚都快小半年了我还不得去探望探望,指不定都有崽了。” 她说着说着我靠一声,“那我岂不是还得买点奶粉送送她?” 阮湘听她嘀嘀咕咕的,越发确定温年喜欢的是季梦雯,这时候觉得对方的笑都苦了不少。 偏偏她还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最后憋了老半天,顶着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回房间了。 温年:“……” 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温年:流泪(参考猫猫头表情包……) 第24章 回去 阮湘最后还是决定回一趟b市。 温年在她决定之后就给她妹温小芜打了个电话, 意思是有什么想吃的c市特产赶紧报上名来。 阮湘当时就坐在温年边上叠衣服, 听到温年跟店小二似得报了一长串觉得特无语。 又觉得很好笑, 但还得忍着。 温年眼尖地发现了阮湘的憋笑, 喂了一声,笑什么呢你。 那边的待产少妇温小芜以为在说她, 吼了一声姐你又污蔑我。 “哎哎哎没说你呢,我说我边上的人呢。” 温小芜一听更激动了, “你在那边有人了?” 她边上的老公紧张得不行, 伸手扶着她的腰说了句别激动。 “有人?阮湘啊你不是认识么?” “什么?湘湘姐怎么在你边上?” 温小芜看了下时间, 晚上十点了都。 “她现在住我这里啊,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温小芜摸着肚子努力平复心情, “温年你就是故意瞒我的!” 还挺咬牙切齿。 温年笑得合不拢嘴的, 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是一逗炸毛的那种,超好玩,要不是现在大着肚子, 她可能更没分寸。 “我有什么可瞒的,这种都是小事, 你要是关心你姐, 就给我少吃点, 我报多少你还要多少了?” 阮湘见过几次温年和家里人打电话,特别放松,整个人可以陷在沙发上唠好久,是不是还冒出一串大笑来。 “那你也不能找个结过婚的啊……” 温小芜这句话说得挺小声对,但温年还是听到了。 “别胡说八道啊你。” 温年抿了抿嘴, “明天早上我就出发,到了就中午饭点吧,记得让妈多做点好吃的!” 那边的温小芜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你妹妹是不是快生了?” 阮湘已经收拾叠完了衣服,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站起来问了一句。 “说是月底来着。” “那你看来是真的要买奶粉了。” “是啊——” 温年拖了个音,靠在沙发上,肚子上揣着个猫,“我这去一周,这俩可怎么办呢……我好怕段栗虐待你们哦。” “都让大栗照顾么?” 阮湘刚开始还一口一个段小姐,现在也跟着温年大栗大栗地叫了。 “嗯,她家有个奶猫来着。” 温年抱着自己家的胖猫,念叨了句:“她也太不靠谱了,说九点来,这都十点了。” “可能有点事耽搁了吧。” “那可不行,我们明天九点的飞机,我可不能早晨再送过去。” 话刚说完,门铃就响了。 阮湘去开的门,果然是段栗。 带着男朋友来的,男朋友是个看上去年纪还比她小两岁的。 瞧见阮湘,段栗打了个招呼,相当热情,可能还想跟阮湘来个拥抱。 但还是克制住了,探头冲里头站起来的温年喊了声响亮的年哥。 温年抱着猫远远地看着她,一脸嫌弃,“几点了。” 段栗挠了挠头,“我俩没打到车么不是。” 温年哼了一声。 阮湘更想笑了。 段栗显然之前跟大洋玩得挺好,金毛看到她相当热情,不用拴着就跟着走了,反倒是温年哼哼唧唧的。 还嘀嘀咕咕:“没良心的家伙。” 对于国庆回b市可能最高兴的还是矜矜,具体表现在坐飞机都坐不住。 温年是恨不得多睡一会儿,阮湘是一直在看书,最后还是温年陪着小朋友玩了两盘益智小游戏,还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动画电影。 虽然她还是看睡着了。 到b市的时候是陆宣来接的。 陆宣是个寸头的男人,长得就很斯文,每天被老婆使唤来使唤去的。 见到温年就喊了声姐,看到阮湘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姐。 阮湘:“……” 温年:“可不是姐么,你都多大了。” 阮湘一路上都没搭理温年。 阮湘回来也没打算住自己妈那边,订了个酒店,温年让陆宣开车先送阮湘和矜矜到那边,自己再回去的。 走之前她问了句:“你去你妈那里吃饭还是和我一块?” “我晚上再过去。” “你不早说,”温年叹了口气,“那中午你去我家吃饭不就得了?” 阮湘看了陆宣一眼,“这样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以前我和老季也经常蹭饭吃,你不是也去老季家吃饭……哦对了,从来不肯来我这边。” 阮湘:“我哪有。” 温年嗤了一声,看向矜矜,“矜矜去吗?阿姨家有酒酿小丸子蛋黄南瓜……啊蛋黄南瓜真的很好吃呢!” 矜矜有点犹豫,看向阮湘,拉了拉对方的衣角。 阮湘被温年拉进了车,“别磨蹭了,等吃完再送你过来就成。” 温年的力气一直很大,阮湘被拉了一把,撞到了温年的肩,嘶了一声。 温年很顺手地揉了揉她的额头,“对不起啊,没昏吧?……矜矜,来,过来。” 她手的余温还留在阮湘的肌肤上,上次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阮湘觉得烧得慌。 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能拉着矜矜,默不作声。 …… 温年家一直没有搬,武术培训班的规模倒是越办越大,但是现在的主教是温年爸的徒弟。 她爸妈就住在楼上,好在不用经过那个武术馆内,边上有楼梯。 阮湘很多年前来过一回。 为了叫温年起床。 栏杆扶手还是锈迹斑斑的,楼梯被扫得很干净,两边的绿植还挺新鲜。 二楼是厨房,还没走到就传出阵阵香气。 陆宣提着温年的行李先放到三楼去了,温年慢悠悠地走到二楼,撩开门帘,哇了一声,“这么丰盛啊。” 沙发上坐着的孕妇正拿着个碗喝汤,瞧见温年过来了喊了声相当敷衍的姐。 温年一屁股坐在温小芜边上,很顺手地摸了摸对方的肚子,“给我侄子喂饭呢?” 温小芜嘁了一声,打掉她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但她转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阮湘,瞬间切换成笑脸。 温年目睹了这一幕,心情相当复杂。 “阮湘你随便坐,我去厨房看看我妈。” 温年说完就往厨房走过去,一声妈叫得很响亮。 回她的也是很响亮的哎哟你吓死我了。 空气中飘着菜香,玻璃窗被擦得铮亮,圆桌上摆满了菜,冒着热气,一边的豆浆机轰轰作响,后来滴了一声。 外头是街道喧闹的声音,屋里还有放着电视,温小芜把抱枕拿开,想站起来给阮湘倒杯茶,被阮湘制止了,“没事,我不渴。” 阮湘拉着矜矜坐在沙发上。 温小芜好奇地看了这个小朋友一眼,“湘湘姐,这是你的女儿?” “小朋友叫什么呀?” “矜矜。” 温小芜长得其实比温年和善,加上脸圆,有点白胖,让人觉得无害。 “怎么写的?” 矜矜在温小芜的手心写了一下。 温小芜啊了一声,“这么好听啊?” 她笑了笑,看向阮湘,“湘湘姐现在和我姐住一块呢?” 这句话听起来其实挺怪的。 但阮湘的确跟温年住在一起,就点了点头。 “那估计你成天挺烦的吧,我姐那张嘴叭叭的。” 阮湘对温小芜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当年她来找温年上学,等了好久,等到的就是一个白胖的姑娘,先背着书包下的楼,经过的时候问了句她找谁。 阮湘说等温年。 温小芜那会还读小学,整个人横向发展,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而温年的朋友又不少,她也认不全,最后说了句你上楼去叫就可以了,找我妈叫也行。 最后是阮湘上楼找的温年,她眼睁睁地目睹了温年妈残酷的方式,那天天气很热,空调一关,被子一盖,温年怕热得很,一会儿就窜了出来。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阮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现在这一层估计只有二老住,温年看样子住到楼上去了。 陈设还是照旧,虽然只来过一回,阮湘还是有点印象。 “还好,她就是很忙。” 温小芜给矜矜拿了颗糖,没过一会儿陆宣来了,阮湘就看着小两口。 温小芜很不客气地使唤陆宣给他夹吃的,陆宣犹犹豫豫,说今天大哥也要来。 然后被老婆瞪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那么讲究的。” 说完余光看到阮湘,顿时又有点尴尬。 阮湘其实也有点尴尬,正好这个时候温年出来了,还端了两盘饺子。 “陆宣,快去里面端鸳鸯锅去,哎大哥怎么还没来啊温小芜。” 温年把饺子端上桌就坐到了沙发扶手上,还伸手拿了一片腊肠塞到了嘴里。 又拿了一根牙签肉递给矜矜,“给,先吃一口。” 矜矜冲温年笑了笑。 “你自己打个电话怎么了!”温小芜在回温年的话。 温年哎呀一声,“我都被你们踢出亲情网了没有亲情了。” “少来,你没有微信群么你。” 她俩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最后都被温年的妈骂了。 “多大岁数了,一个当妈的了,一个都快四十了还能吵,吵吵吵,吵死了。” “谁四十了!” 温年提高声调。 阮湘在边上强忍住笑。 “别贫了,下去叫你爸。” “哦。” 温年叹了口气,转身撩门帘的时候正好撞上她哥,带着嫂子和孩子一块来的。 他爸也上来了。 一家人都齐了,还有点满。 阮湘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有点局促。 像小时候过年,不过结婚之后她都是正月初三初四才回来,她妈那边也就继父,没话说,也冷冷清清。 “坐吧坐吧。” 温年拉着矜矜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接过她妈给的筷子。 “这小姑娘可真好看,是湘湘的女儿啊?” 阮湘突然被这么叫很不适应,但说话的是温年的妈,她也只好笑了笑,嗯了一声。 “温年,带朋友回来,还不给人家倒杯酒啊?” 温年正给矜矜倒豆浆呢,听到这句话看了眼阮湘,“你喝么?” 阮湘看了眼这一桌人除了温小芜和那个温年的大嫂以及孩子喝豆浆,其他人都是小半碗的酒,顿时感觉很有压力。 不喝不好,喝了…… 她太久没喝过这种家酿的了。 “喝吧喝吧,反正都在家里,没事,你还住后街是吧,等会吃完饭让温年送你回去就可以了。” 温年的妈相当豪爽,说完就给阮湘倒了小半碗的。 阮湘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不住拿就已经被酒香扑了一脸。 温年其实有点幸灾乐祸。 她低声对矜矜说:“完了,你妈今天可能要横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小芜:结过婚的不行。 温年:你懂个屁。 第25章 喝酒 小朋友虽然没理解什么叫“横着出去”, 但看到自己亲妈那小半碗的酒, 好像还是懂了一点。 “妈妈不喝酒的。” 矜矜拉住温年的手, 小声地说。 温年冲她眨眼, “她骗你的。” 阮湘的酒量是多少温年的确不清楚,但她能不能喝, 其实温年还是知道的。 虽然上回俩人一起烧烤的时候阮湘还煞有其事地喝着冰牛奶,一副连心情不好都不会买醉的正直模样。 可她们好歹还有个虽然没什么可以提起码也有的“当年”。 囫囵地混过一段时间。 那个年纪, 总觉得自己长高了就是大人了, 什么事儿都想去试一试。 用她妈的话说就是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 温年在读书方面虽然不是名列前茅的主, 但也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拨,哪次运气好可能能稍微往上冲一点, 不过偶尔也会有差点吊车尾的时候。 不过她家父母对孩子的成绩都没什么过多要求, 也不像是某些邻居那种嘴上说说的不在乎。 倒是深切贯彻了“孩子开心就好”的理念。 所以大哥死嗑着围棋,现在中年差点秃头,每天为了那点日渐稀少的头发发一小会的愁。 对后来温年说要去做什么父辈压根没接触过的职业的时候也没做什么阻拦, 混到现在,嘴上叨叨叨个不停, 但也没强制什么你必须怎么怎么之类的。 温小芜的话更没什么大出息, 囫囵读了个大专, 在本地的一家公司做会计,每天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也算悠闲。 唯一能算得上要求的就是对三个孩子身体健康的关注。 老头除了头发少没什么问题,温年除了这个年纪还没对象没什么问题,温小芜……除了每天过得过于开心, 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这样的家庭,导致温年的胆子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她也不怕父母,她的一些朋友丢了五块钱都垂头丧气一天还不敢回家的,更别提下晚自习再出去溜达吃吃串儿喝喝大人觉得觉得小孩不能喝的酒了。 季梦雯的肆无忌惮虽然还没修炼到温年这个地步,但在同龄人里也能算是个佼佼者。 她那张脸实在太过无害,在年长一辈里更是如鱼得水,以至于背锅的常常都是温年。 不过温年也不介意就是了。 一开始喝的菠萝啤,压根喝不醉,后来开始变本加厉,喝上真啤。 阮湘很粘季梦雯,要不是因为年纪差在哪里,要是一个学校,一个班,估计上厕所都得黏着。 温年撺着季梦雯去喝酒其实还被阮湘瞪过。 这丫头成天闷葫芦一样不吭声,但在和温年唱反调上倒是相当积极,温年说喝,她就拉住季梦雯的胳膊直摇头。 活像温年像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当然拉不住,还被季梦雯带着喝了小半瓶。 那天喝的其实就是普通的啤酒,温年酒量还可以,以前她爸趁她妈不在还给她尝过一点,这种也就是好奇心作祟。 只不过没想到最不能喝的是季梦雯,一瓶下去就有点犯困,唧唧呜呜的,最后三个人不得不在桥边吹了好久的风散了酒味才回去的。 第二天优等生季梦雯还困得不行,阮湘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喝得比她多还跟没事人一样。 温年也没想到,但她这个人还有点犟,非得找个由头跟阮湘一决高下。 最后的结果温年没输也没赢,喝得满身酒气,回去被她妈臭骂了一顿。 第二天温年有点垂头丧气,又好奇阮湘回去有没有被骂,聚在一起的时候一顿拐弯抹角,最后经由季梦雯转达,阮湘妈妈不在家。 运气真好。 其实那会儿温年还挺羡慕阮湘的。 因为阮湘从来不用担心自己考试没考好或者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要被老师告家长。 考试没考好没人管。 她自己迟到多次也没人管,犯事儿的话,通常是别人找她麻烦。 不像温年,班主任盯她盯得很紧,成绩一波动就迅速通知家长。哪怕她爸妈没什么想让她成为状元的心,但也架不住班主任的操心,总得配合着数落几句。 要么就是掺合进了校园暴力等等事件,虽然很轻微,也会被参与者的家长找上门来。 意思就是姑娘家家的,你爸妈怎么教的。 爸妈头疼,温年也烦。 导致她的叛逆期老不在状态,三天两头想做季家的女儿。 因为季梦雯爸妈都是知识分子,讲话和和气气,还有东西吃。不像温年爸妈说不通就夫妻联手,一顿相当利落的“爱的教育”。 所以得了空温年就往季梦雯那边钻。 初一初二晚自习比较早下课,下课之后就跑到季梦雯家里蹲在对方的房间里看杂志。 高中的晚自习有点晚,所以变成了周末。 但阮湘一加入,让温年觉得周末都没以前那么惬意了。 以前只有她季梦雯两个人,一起看看电视,看小说,翻几本漫画都没问题,但多了阮湘,温年就觉得很不自在。 阮湘很闷,不讲话,季梦雯照顾她,说她周末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还要自己做饭,倒不如来她家。 而且阮湘几乎不搭理温年。 季梦雯房间要脱鞋,温年是一进去就在对方床上滚一圈,轻车熟路地打开对方的床头柜掏一本杂志,就这么大剌剌地保持趴着的姿态。 她那个时候就跟现在差不多高,懒洋洋地趴着,两条腿戳了出来,就挡了最后进屋的阮湘的道。 阮湘一开始还有点为难。 最后用书包嫌恶地拨了一下温年的腿。 可惜她的书包里东西有点多,那天不知道是哪根笔没盖好,笔尖戳到了温年还是怎么的,这么一拨,温年嗷了一声,转身直接坐了起来,精准无比地拉住了阮湘的胳膊,瞪着眼说—— “你干什么啊!” 她这一番动作实在迅速,阮湘被吓了一跳。 温年抓她的力气实在很大,她一下挣脱不开,反倒被往前拽了拽,书包掉在地上,一条腿跪在床沿,被迫抬头和温年对视。 温年抿着嘴,她的嘴唇有点厚,可能也是因为那时候体重超标的原因,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凶,但时间一长,阮湘已经免疫了。 而且越看,越觉得那样的抿嘴凶法,像在嘟嘴。 “我没干什么。” 阮湘觉得莫名其妙。 温年的手很热,她很怕这样的肢体接触,总觉得不适,急着想退开,可是越往后退,就被抓得越紧。 温年哼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 “你俩干嘛?” 季梦雯端着水果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温年坐在床上,阮湘被温年扯着,表情显然很抗拒。 “温年你又欺负她?” “我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温年松开了手,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那阮湘还能欺负得了你?” 季梦雯进了屋把水果放到一边,“让她点,别一惊一乍的。” 季梦雯一边说一边捡起阮湘的书包。 “去吃水果吧,我妈今天刚买的枇杷。” 阮湘被季梦雯拍了拍背,一脸温顺地过去吃枇杷了。 温年抿着嘴坐在床上一副被火点着的样子。 狗仗人势! 她心想。 “干嘛。” 季梦雯坐到温年边上,撞了撞温年的肩,喂了一声,“我生物考卷给你抄?” 温年眨眨眼,“真的?” 季梦雯点点头。 “成交~!” 温年露出一个笑来,牙齿整齐,灿烂得有点闪。 季梦雯和温年一块长大,对自己这位大块头青梅的脾气了如指掌,伸手揉了一把温年刚剪的头发,乍看是到肩的样子,其实也只是最外面一层徒有其表,里头都是跟男生平头一样推得有点刺,还有点扎。 “两张卷子呢,感恩。” 温年站起来,又开开心心地去挤阮湘,抢对方的枇杷吃。 虽然一直站在桌前但也听到了她们对话的阮湘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温年倒是得意洋洋。 “抄作业,可耻。” 她听到身边这个人小声嘀咕。 “关你屁事。” 温年脸皮有学校食堂的包子皮那么厚,这会儿还冲阮湘做了个鬼脸,“你这个小酒鬼。” 这个外号是温年在大战阮湘险些失败后给对方取的。 阮湘相当抗拒,显然不想接受,但温年压根不管,有事没事就来一嘴。 又被瞪了一眼。 坐在一边的阮湘也听到温年跟自己女儿说的话。 她也没接话,因为一边温年的妈妈还在和她说话——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上回小季结婚看你还没现在这么瘦啊?” 长辈对胖瘦的关注显然和正常人目测不是一个道理。 阮湘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边温小芜接了个腔:“妈,你看我都是瘦的,你那眼睛已经没救了。” 温年差点笑出声。 “你接什么嘴,”温年的妈摆了摆手,“喝你的豆浆,来,湘湘啊,跟阿姨喝一口,上次有点匆忙也没跟你聊聊,你也别见外,我们家就是人多,热闹热闹。” 阮湘笑了笑,跟温年妈碰了碰杯,冷不防听到温年的大嫂在问温小芜,“这个是温年的朋友啊?” “是吧。” 温小芜也不太确定。 她觉得阮湘其实不太像温年的朋友。 她姐的朋友她也见过不少,安静的不安静的,但多半气场很合得来,物以类聚嘛,温年的朋友都跟她还挺像的。 阮湘的话,很像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这俩人一起聊天? 感觉会一起沉默。 虽然她姐自己可以表演一个多小时的单口相声。 “那怎么带回来了?” “室友,一个地方的一起回来也没什么吧?” “哦……结婚了怎么还和温年……” “这个……离……” “那湘湘老公呢,工作很忙吗?” 项关芹问。 温年在桌下踢了她妈一脚。 “离婚了。” 阮湘也不避讳,也没想着矜矜在就不能说。 她低下头,看着只剩一口的酒,黄褐色,很清,有点辣。 那股辣并不辛,但让她觉得痛快。 “我现在和女儿一块挺好的。” 她的手被矜矜拉住了。 低头看小朋友紧张地看着她。 “离婚了?”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辈子啊,总有几个坎,”温年的妈是一个很爽快的人,站起来给阮湘添了添酒,“会不会倒太多了?” “不会。” 阮湘喝了一大口,酒劲冲上来,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听到温年拍了拍她的肩说,“别勉强啊。” 她拉开对方的手,“哪勉强了。” 阮湘笑了笑,声音放低了一些,眼神有点迷蒙地看着温年—— “你不是说我是小酒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温年:酒鬼又不发酒疯,没意思。 第26章 谈话 阮湘还是有点醉了。 自己家的酒有多烈温年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一桌老小, 敢喝的也只有她爸妈和她嫂子, 陆宣其实能喝点, 但等会还要开车和老婆回去, 所以没喝。 温年以前喝个满杯晚上就昏昏沉沉的,阮湘现在估计还没完全反应, 就是眼神有点晕乎。 眼神都飘忽着的。 “是是是。” 温年只能迎合,低头对矜矜眨眼。 一顿饭吃完, 阮湘差不多真应了温年刚开始说的那句“横着出去”, 当然是没横着出去, 是横着躺在车上被温年带回去的。 温年打了个车,送阮湘回了酒店。 这也不怪阮湘, 温年家一向接待客人都是用最烈的酒。 自家酿的, 当年陆宣娶温小芜,新婚当晚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还迷迷糊糊的, 到现在还被温小芜当作笑料来讲。 更别提温年妈这么爱喝酒的老太太,季梦雯过来, 也是会被拉着喝上一杯的。 阮湘就觉得很想睡觉。 但她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正常, 下车之后也很不想让温年扶着。 但还是被温年拽着上去了。 最后温年坐在酒店的沙发, 目送阮湘去洗了个脸,她转头对矜矜说,“希望你妈下午睡觉睡醒后会好点。” 矜矜皱了皱,“喝酒不好。” 温年:“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阮湘是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她也不太想讲话,但也没去赶温年走,和矜矜说了一会儿话就躺着说要睡会儿。 温年也没打算走,她干脆和矜矜坐一块看电视剧。 不过她看的和矜矜看的实在不能凑到一块,最后变成了扯皮聊天。 温年的脑回路太过跳脱,偶尔也能跟矜矜的搭到一块,可能还是矜矜成熟点。 但后来两个人实在是很无聊,温年就带着矜矜出去溜达了一圈。 b市不大,小朋友也不是没来过,不过也就是过年回来一趟而已。 估计回来也没怎么玩儿匆忙就走了,温年呢,就没那几条街是她没去过的,一圈玩过来再回去的时候,发现阮湘还没睡醒。 都快五点了。 “你妈跟你外婆说几点去?” 矜矜拿着个气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酒店拉着窗帘,昏暗昏暗的,温年拉了一条缝,透出一道光来,转身伸手碰了碰阮湘,“醒醒。” 阮湘翻了个身,没搭理她。 温年有点无奈,转身冲矜矜歪了歪头。 “走吗?出去玩!” 阮湘跟她妈说是六点去,现在也五点多了,不过她倒是不慌不忙的,看到矜矜抓着的气球,“你们出去了?” “嗯。” 温年还顺道去把陆宣的车开过来了。 “又是气球。” “好看。” 小朋友露出一个笑,挥了挥手,“我喜欢这个熊!” 阮湘叹了口气,她的头发有点乱,“每次就知道买气球。” 温年拉开了窗帘,屋里倒没那么暗了,她看了看时间,“我送你们去好了。” “一起去外婆家吗?” 矜矜转头问温年。 “你外婆,我去干嘛?” 温年笑了一声,“要回来了和我说一声,再来接你们。” “不用。” 阮湘梳完了头,“我和矜矜打车回来也可以。” “也行,那我把车还给陆宣好了。” …… 阮湘妈的家离温年的家有点远,阮湘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住的地方还离近点。 温年看她们下车之后就掉头走了。 矜矜还有点舍不得。 阮湘能感觉到矜矜其实不喜欢她妈。 其实阮湘自己也不喜欢。 可是又是亲人。 感情还是有的。 其实她妈的态度在阮湘的意料之中,针对阮湘一声不吭的离婚在见到的人的一瞬间突然爆发。 在厨房爆发的,矜矜在外面看电视。 阮湘低着头沉默不语,盛着汤。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被骂的时候一声不吭,活像个聋子。 “明东那么好,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阮湘妈的声音有点尖,阮湘没什么反应,白色的砂锅很大,外围是永久了之后被洗不掉的熏黑,里面的排骨海带汤冒着热气。 有点热。 阮湘觉得自己整个感知还是被中午的烧酒席卷的。 辛辣,又呛,又挺爽。 她太需要变数了。 人生里太多的一成不变,一成不变的婚姻,一成不变的生活。 今年倏然转折,砸过来的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没什么偏差的石头。 亲妈的怒斥。 前夫的厚颜无耻。 没什么分别的难受。 “我爸体谅过,但你改了吗?” 阮湘本来是不想说这么难听的话的。 她愿意回来,心里还是想着只有这么一个妈,关系总不要太僵。 但很难忍。 哪怕忍耐曾经是她最大的优点。 但现在忍无可忍,一切都变成浮冰,倏然冒出了海面。 这句话一说完,厨房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锅里的东西还在咕噜咕噜发出声响。 楼上还是楼下电视开得有点大,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来,也没能割开这其中冷下去的气氛。 女人出乎意料地没接话。 阮湘垂着眼,抿嘴端着砂锅出去了。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很圆滑的人。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以那种温软的面貌对人,久而久之,以为自己的尖锐也被抵消了。 但现在她才明白,对于年少的事,她记得太清楚,依旧憎恨。 自欺欺人也算是无师自通的一种技能。 到现在经年的憎恨破土而出,开始恣意妄为地伤害别人。 这有关系吗? 她问自己。 她以前也这样。 可是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年龄摆在这里,意气用事已经不能派上用场了。 “矜矜,吃饭了。” 她端着砂锅放到桌上,冲自己女儿露出一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外婆做了你喜欢的海带汤呢。” 这顿饭气氛其实不太好,矜矜也觉得有点奇怪,她对这个外婆的印象不深刻,但也知道她外婆不是什么安静的人。 吃完晚饭,阮湘去洗的碗,留她妈在外面和矜矜说话。 她低头看着水槽里的碗,突然觉得回来也没她预想中的争吵。 又觉得很意外。 她妈对她住酒店的事儿也没念叨。 阮湘是带着矜矜坐公交回去的。 她对b市其实已经很陌生了。 读大学的时候很多人老是想家,室友三天两头喊着要回家,但阮湘是巴不得不回去。 觉得在外面挺好的。 自在。 稍微开心一点。 矜矜拿着阮湘的手机在看视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阮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望向窗外。 公交车经过她的初中和高中,假期学校一片黑,。 但路边的店还是开着,这些店开了又关,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些,但路还是一样。 “妈妈。” 矜矜拉住阮湘的手。 阮湘低头。 矜矜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小视频。 温年抱着两只奶猫。 猫看上去很小,巴掌大,温年本来抱着,后来用手掌托着。 “好可爱的小猫。” 矜矜就喜欢毛绒绒的,反反复复地看。 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耳机线,声音冒了出来,听着还有点耳熟。 评论里第一条就是段栗的“恭喜年总喜提新猫。” 年总回了句高冷的不是我的。 阮湘总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个女声有点耳熟。 像是季梦雯的声音。 她忍不住评论—— 是在季姐家吗? 温年吸完猫之后心情相当愉悦,看到阮湘的评论笑出了声,伸手拉了拉季梦雯的衣服,喂了一声—— “阮湘是有什么季梦雯感应器吗?这太可怕了。” 季梦雯结婚之后搬到了市中心,老公是个做房地产的,这长假还没个休息的,在外头努力赚钱。温年送完阮湘还了车就来了,季梦雯说她突击上门,只好随随便便地吃了顿饭,最后坐在沙发上闲聊。 “你阴阳怪气什么?” 季梦雯一副贵妇打扮,可惜跟温年一样在沙发上东倒西歪,还时不时被奶猫踩上一脚。 “我哪有。” 温年捞起一只踩她肚子的猫,举得老高,晃了晃。 “我就实话实说啊,阮湘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把你给酸的。” 季梦雯去倒了杯水,“谁让你那么凶。” 温年嘁了一声。 “现在住一起还跟以前一样吵架呢?” “没啊。” “都这么大了,丢不丢脸啊。” “哟,你还有脸呢。” 季梦雯嘲了对方一句。 “是啊,就是有点厚。” 温年捏了捏猫耳朵,“老季啊。” “嗯?” “……没什么。” “你说话别说卖关子。” “就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温年叹了口气。 “你妈又催你找对象?” “那倒没有,虽然国庆结婚的人是很多。” “那就是工作又怎么怎么?” “那也不会。” “那就是搞对象没搞成吧。” 温年:“……” 她的沉默倒是让季梦雯提起了兴趣。 “哪的小妹妹啊?” “哪有什么小妹妹。” 温年推开季梦雯凑上来的脸,“你也太三八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就怕哪天路上碰到你妈还被拉住要给你留意什么好对象。” “你别搭理她。” 温年直白回绝。 “真的,温年,你这是一去不回头?” 季梦雯靠在沙发上,也没看温年,她家猫崽子很多,一窝都没送出去,家里喵声不断,还挺热闹。 “我去哪儿了?” 温年笑了一声,“世界上不能回头的事情多了。” 她低头,腿上趴着的猫崽毛都炸的,她怜爱地顺了顺,“我就是,有点倔。” 季梦雯点了点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可不是么。” 温年笑了笑,“所以觉得挺煎熬。” “和阮湘一起煎熬?” 季梦雯不轻不重地说,“我之前没确定,但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客厅很大,电视上还放着综艺,季梦雯靠着沙发,歪歪扭扭地看着自己这个发小。 她就是天生的一张老婆脸,特别好人,也很容易让人亲近,温年从小到大被这张脸也骗过很多回,现在条件反射地回:“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喜欢阮湘。” 这句话轻飘飘的。 温年顺毛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继续。 她的头发不再是少年时那种图帅气图凉快的那种里头寸头外面一层薄发的样子,头发很长,扎得挺高,一双眉毛锐利无比,很精神,让人觉得这个人特别利索。 她啊了一声。 “别诈我。” 还带着点笑腔。 季梦雯递了一听啤酒给她,“我觉得我没猜错。” 温年拉开易拉罐,汽噗地冒出来,她的食指勾着环,就这么仰头喝了一口。 “那你也太晚了吧。” 温年笑了一声,“马后炮。” 季梦雯踢了她一脚,哎了一声,“怎么,现在还不好啊,喜欢就追啊,反正都住在一起。” 温年摇摇头,“多尴尬啊,我是想不出我跟阮湘说的样子。” 温年啧了一声,抿了抿嘴。 “多大的人了,尴尬癌晚期?” 季梦雯嘁了一声,自己开了一罐去碰了碰温年的,“你这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才是贼。” “我可不是,阮湘才是吧。” 温年手捏着易拉罐,声音有点响。 她叹了口气,“是是是。” 第27章 资本 季梦雯递了一听啤酒给她, “我觉得我没猜错。” 温年拉开易拉罐, 汽噗地冒出来, 她的食指勾着环, 就这么仰头喝了一口。 季梦雯跟温年认识了太多年,以至于彼此的习惯都变成了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结论的一种评价。 温年是个平顺的人。 其实季梦雯也差不多。她俩是邻居, 一个幼儿班,一个小学, 一个初中, 一个高中, 就是大学分道扬镳。温年去了大老远c市,季梦雯老老实实地留在b市, 念完听长辈的考了编制, 过那种爸妈觉得不错自己也挺清闲的生活。 结婚也是。 丈夫也是本地人,大她两岁,高中念书的时候估计还是照面过的。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觉得还不错,就结了。 不出意料的话, 其实温年应该是要跟她一样的。 但温年的平顺现在还停留在表面。 季梦雯总觉得还没到一个临界点, 但是迟早的事儿。 温年很倔。 想做一件事, 她很想很像的话,头破血流也不会拐弯。 就好像她现在的工作,并不是很好混。 偶尔季梦雯会想,如果当初要是她不来温年去参加那个选拔赛就好了。 她自己喜欢这个,但也从来没想过以后专职干这个。 父母都是老师, 她自己对这个做个老师也没什么反感,工作稳定,父母在身边,工资也够,就可以了。 所以她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哪怕她和温年一起背着家里喝酒逃课,也没想换条路走。 和她相反的是,温年从来不知道什么以后。 有时候闲聊问起,温年都是囫囵的以后再说。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季梦雯也是。 所以她们在一块都不会挑挑拣拣,觉得有趣的两个人都觉得有趣,时间一长,也很习惯对方的存在。 阮湘是一个变数。 原本两个人里来了第三个人,温年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也许是发小之间的关系定型,加上温年本来就是喜欢接触新的人。 很少有人能抵抗她的热情。 毕竟谁不喜欢一起的时候氛围轻快的人呢。 偏偏阮湘又不是一般的人。 每次想到阮湘,季梦雯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有些误会延长了那么多年,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去解释了。 阮湘一直以为当初发现她倒在路边的是季梦雯。 跟雏鸟睁眼第一眼的依恋一样,她对季梦雯的亲近感有点明显。 温年对此有点酸,不过她某些方面神经粗,也不会去问阮湘怎么回事,于是就这么拖拉到现在。 一开始出于父母的关系,二来是阮湘的长相的确很能引起同性的好感。 也很招长辈喜欢。 但前提是她得笑着。 不笑着的时候沉沉闷闷,又太不讨喜,两个极端。 于是后来上学变成三个人一起上学,放学也是,阮湘在学校门口等温年和阮湘放学。 她的家是离得最近的,于是温年和季梦雯都是顺路送她回去。 温年嘴巴有点欠,有事没事就得逗逗阮湘,要么就是想伸手去撩对方厚重的刘海。 然后不出意料地被拍了几下,要么就是阮湘的迅速躲开。 躲到季梦雯身后,温年呜呜哇哇地喊了一声又让老季帮你,最后俩人围着季梦雯转圈。 …… 季梦雯是觉得温年的态度有点奇怪。 毕竟她对其他女孩也都一视同仁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阮湘就态度这么恶劣。 后来大家分开,温年去了c市,只留下在b市读大学的季梦雯和还在上高中的阮湘。 但阮湘也没怎么和季梦雯一块了,她学美术去了,一天到晚都不在学校,也就是偶尔周末两个人出来吃顿饭。 她们的话题也没有温年。 阮湘不太爱说话,但又表现出来很喜欢跟季梦雯一块,所以和阮湘一起吃饭其实对季梦雯来说挺闷的。 但她很擅长和人相处,倒也不会给阮湘任何不适。 再后来,阮湘考到a市的大学,她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变成逢年过节的例行祝福。 在以为季梦雯以为她们的关系会彻底生疏的时候,阮湘又因为结婚重新开始捡起跟季梦雯的联系。 一些家常而已。 阮湘虽然沉闷,但说话却很有分寸。 有时候会给季梦雯看看自己女儿的照片,季梦雯也见过小朋友一次,去a市听课,仓促地见了一面。 在她印象里总低着头的少女结婚之后稍微明艳了一点,但依旧有一股很难得的静,笑的时候全是温婉。 女儿也很像她,挺乖的。 温年回b市的频率不高,一年两次左右。年假的时候她和季梦雯几乎是每天见面,毕竟亲戚走完就轮到了见见朋友,一场不知道吹几瓶酒,然后被搀扶着走回去。 都没醉,又觉得还挺痛快。 她们的朋友也很多,阮湘只不过是其中一小朵浪花。 可就不偏不倚打在了温年的岸头。 温年就没谈过恋爱。 季梦雯虽然是个优等生,但也谈过长的短的几段,而温年压根跟早恋搭不上边。 中学时期在体格上遥遥领先,读大学前减肥成功,又因为个儿太高傲视群雄,很难找得相配的。 家长的态度都是读高中的时候不准恋爱,到大学毕业又恨不得你蹦出个男朋友出来赶紧成家立业。 这一条在温年身上也不成立。 她虽然人缘好,但大家都没那个意思,勾肩搭背全是哥们,倒是女孩喜欢围着她叽叽喳喳。 这点到大学也没有半分改变。 季梦雯有一次和她打电话,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温年笑了一声,说了句干什么啊。 我不喜欢男的。 我不喜欢男的。 这句话变成了季梦雯当天噩梦的循环语句。 好在温年的声音足够好听,但梦境音效加持,还让她觉得惊恐。 结果那天过后的第二个月,阮湘结婚了。 季梦雯受邀去a市参加婚礼,实在是没忍住跟温年分享,说婚宴特别豪华。 富家子弟嘛,阮湘过得挺好的。 温年那会估计刚下班,地铁里信号不好,刚说完就是地铁门滴滴滴的警报声,估计温年站在门边。 然后季梦雯听到温年一句夹在在警报声里的她不是被骗了吧。 季梦雯笑出了声。 说了句你羡慕嫉妒恨啊。 温年没回答,然后电话断了,估计是没信号了。 现在回想起,很多事情早就显出了端倪。 就像现在,温年露出的笑。 挺无奈。 皱着眉头的笑。 喜欢阮湘。 季梦雯反正是不明白。 她可以理解性向,却没办法理解温年喜欢的人。 哪怕阮湘对她的态度很好,也认识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是一个优秀的人。 有自己的作品,也养得起自己的女儿。 但如果和温年一块,季梦雯觉得不太配。 都是女人,但她也没办法接受阮湘之前那段婚姻。 对温年来说太不公平了吧。 还有一个女儿。 她明明可以值得更好的。 但同时温年的倔也让季梦雯不得不停住想泼冷水的心。 因为她这个发小的胆子跟小沾不上边,也跟块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虽然现在看上去人模狗样,可当年在c市飘着的时候一顿外卖拆成两顿吃的日子也不是说揭就能揭的。 跟家里报喜不报忧,自己的工作连五险一金也没有,也没个固定工资,住在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 那点活全凭爱好,全凭同行介绍,讲起来实在很惨。 偏偏她自己觉得没什么。 偶尔聊天的时候还笑,说你考你的编,别这边唧唧歪歪,这两年先别找我玩,我现在连个家都没。 现在有了。 好不容易混得好点,感情上还有问题。 “干嘛啊你,什么表情。” 温年说话声还带着笑音,伸手拍了一下季梦雯的膝盖。 “明天中午一块出去吃个好的呗。” 季梦雯抬眼,“和阮湘吗?” “对啊,你的头号迷妹。” 温年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猫毛,“你请客啊,你是本地人。” 季梦雯站起来,双手按在温年的肩上,把她往外推,“快走吧你,你这个回来探亲的才要请客呢。” 季梦雯没温年高,按住温年肩膀的时候得踮脚,跟她俩年少时没差,温年也很配合地往外走,跳下台阶后转头看了看季梦雯,“你这婚结了老公就这么忙,我本来还买了奶粉的,看来现在是用不上了。” “折现就好,别见外。” 温年拍了一下季梦雯伸出来的手,“我走了,明儿见~” …… 阮湘回去的时候还早,她还赶了一下稿子,温年的电话是十一点多打过来的,接起来就是一句—— “睡了?” “没。” “哦……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呗。” “和梦雯姐吗?” 温年听到阮湘这么说哎了一声,“成天就梦雯姐梦雯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她这句话听起来玩笑味很足,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没开玩笑。 阮湘没听出来,她回了一句,“讲得好像你不喜欢一样。” “我?我喜欢死了,可惜啊……” 温年的叹气拖得老长。 “几点?” “我也不知道,反正饭点吧,我来接你?”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了。” “都不知道在哪你去哪?” 温年打了个哈欠,“就先这样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她说完就挂了。 脸色不太好。 被挂电话的阮湘脸色也很不好。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停在她最近要更的一话,不再是倒叙,正序里,所有的感情都推翻重来。 晏观遇到了长得和大师姐一模一样的封雨,在雨夜里惊鸿一瞥,少年时一切未来得及言明的感情卷土重来,变成滂沱大雨里和凡人一样的追逐。 在感情面前,没什么神仙和凡人的区别。 仙人在那一刻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苦籽。 但这是虚构的空间,虚构的感情,可以更改,可以涂抹,也可以根据人气而调整比重。 现在的感情线推翻重来,昭示着新一轮的纠葛即将开启。 而她的感情却根本没自己作品里的感情来得清晰。 不仅浑浊无比,还非常矛盾。 她自己甚至分不清到底算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更何况注定无疾而终,她自己也早就没了先发制人的资本。 第28章 盛年 温年第二天是十点多给阮湘打的电话。 她在家是压根没有机会睡懒觉的, 五点多就被亲爹拖着去爬山, 打着哈欠回来吃完早饭又被她妈拖走买菜去了。 温小芜现在顿顿在这边吃, 温年嘲她吃的饭可以按吨计算。 被她妈打了一下后脑勺。 给阮湘打电话的时候她给她妈择完了芹菜, 肩膀夹着手机,皱着眉闻着自己手指上的芹菜味。 “起了没啊, 十一点多出发吧,城西那家海底捞。” “起了。” 阮湘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温年问了句:“感冒了啊?” “没。” 阮湘把矜矜吃完早饭的塑料袋扔到了垃圾桶, 小朋友正坐在桌前看书, 转头问她:“是年哥吗!” “没大没小。” 阮湘说了她一句。 温年听到了, 笑着说:“矜矜想我了吗?” 阮湘:“你自己问她。” “肯定想我。“ 温年哎了一声,“那我等会过来了啊。” 阮湘:“不用。” 温年:“那好吧。” 之后又是好长的沉默, 温年叹了口气, “你也太冷酷了。” 阮湘:“是你太殷勤了,温年。” 阮湘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她的声音其实不太像她的长相,有点偏冷, 温年是压根想象不到对方撒娇的样子的。 十几岁的时候就硬邦邦的,白长了那么一张脸。 三十几岁直接进化成石头, 但不是茅坑里的那种, 放在架子上鉴赏到也行。 只是有人临时撤走, 这块石头哐当落地,也不会四分五裂,连疼都麻木了。 这个瞬间好像摧折了太多温年的急躁。 她啊了一声,也平静地回:“你不让吗?” 又是很长的沉默。 阮湘甚至能听到温年那边她妈在喊她的声音。 温年回了句等会儿,又是呼吸声。 阮湘低着头看着自己左手的拳头。 她手腕细瘦, 体重才八十斤出头,成年后其实还胖了,最早的最早,在女孩很容易发胖的青春期,她都是瘦骨嶙峋的。 温年说她跟路边的流浪狗似的。 虽然不呲牙咧嘴,但也浑身都是警惕。 温年。 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一笔一划写似的。 “我想。” 她艰难地开口,甚至觉得热意都烧到了耳根。 还有一股熟悉的羞耻感,划破时空,经年后卷土重来。 这是面对温年她最真实的面貌。 遮遮掩掩的,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绪。 羞恼。 现在也是,她自己都纳闷有什么可恼的。 温年笑了一声,她的本音很清亮,但一吹口哨就跟街边小流氓似的。 她的粉丝估计不知道。 以前她老对路边的猫猫狗狗汪汪喵喵连带吹口哨,可惜没能招来一只亲近的,反而是连篇的犬吠和飞速逃走的猫。 然后是路人奇怪的眼神。 温年似乎对这些眼神都不太敏感。 她是阮湘见过最宽心的人,十几岁的时候。 第二天要考试了她不紧不慢。 要迟到了不紧不慢。 跑四百米她也不紧不慢,枪响的前一秒还在跟人飞吻。 虽然当时那虎背熊腰的模样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有人笑她又高又壮她也无所谓,抓抓头发啊一声,说一句乍听凶悍其实软绵绵的打死你。 总有几天下暴雨,她自己有伞,就拖着好几个人一块走,远看像会动的怪物。 如果季梦雯在,她就飞快地从自己的挤到可怕的伞下冲到季梦雯那边,厚颜无耻地叫对方带带。 事实上雨伞是阮湘的,她等季梦雯下课,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她们三个挤一把伞。 最高最壮的温年撑伞,撑伞的那只胳膊衣服被季梦雯抱着,另一只手伸到阮湘面前,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不想被淋到就抓着。” 季梦雯:“你以为你是偶像剧男主吗?” 温年唉了一声,“可人家还是个胸大的女孩。” 她哪有胸,阮湘偷摸看了一眼,温年真是壮并平胸着的最佳典范,不注意看很容易认成男的。 阮湘一声不吭,显然不想抓。 温年懒得搭理对方的变扭,伸手揽住了阮湘的肩,说了一声轻快的走啦。 她踩着水,溅到了季梦雯和阮湘的裤脚,又挨了季梦雯一顿骂。 当事人一点都没觉得抱歉,还觉得很好玩。 最后只有温年没淋。 季梦雯和阮湘各湿半边,在阮湘家门口还差点争辩起来。 其实温年跟季梦雯压根吵不起来,像是定型了的关系,温年说季梦雯烦,季梦雯说温年事儿精,最后两人还是得撑着阮湘的伞回去。 那天的雨有多大阮湘还记得。 水都漫上了人行道,温年一手揽着季梦雯的肩,两个人的校服裤子都挽得老高,雨从伞上滑落,里面的空间自成一片,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温年喋喋不休的辩解—— “我哪是故意的……你别诬赖我啊……” 那时候只觉得心里有点酸。 也只觉得酸的是季梦雯和温年之间她插不进去的熟稔感。 可是回过头看,又好像不全是那样。 对温年的感情太过复杂,有感谢也有羡慕更多的是好奇。 但这些情绪在少年时都被她的胆怯摁了下去,变成温年嘴里的不爱搭理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就好变扭。 一晃,就老了。 “你能想,我都要开心死了。” 温年听上去笑嘻嘻的,她坐在沙发扶手上,抠着自己的指甲,总觉得芹菜汁都进了指甲缝,怎么洗都洗不掉似的。 讨厌芹菜,她又皱了皱眉,但阮湘那声低得差点被她妈炒菜声盖住的我想,却让她的陡然雀跃。 “那我马上过来好了,不然等会又被我叫住质问怎么不在家吃饭。” 温年说完不等阮湘回答就挂了。 她心情愉悦地准备跟的她妈说一声,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温小芜沉默的面孔。 “哎我操,你吓死我了。” 温年吐出一口气,看着自己妹妹的大肚子,“不是,我说你要不干脆跟爸妈一块住得了,每天陆宣还得送你过来……不过得亏休假。” 温小芜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呲牙跟她姐杠,还盯着温年。 这让温年有点发怵。 “干嘛啊。” 温年伸手摸了摸温小芜老大的肚子,“怎么就不跟我打声招呼捏。” 她的语气词还挺多。 温小芜喊了一声姐,又转身看了看厨房炒菜的她妈。 压低了声音问了句:“你是不……” 被突然进屋的陆宣打断了。 “小芜,我和你说……哎姐早上好。” “早什么早都中午了,”温年笑了笑,转头对温小芜说,“我出去跟老季她们吃饭去了,你帮我和妈讲一声啊,说我晚上回来陪她喝酒。” 温小芜:“和季姐干嘛出去吃,在家里吃就好了。” 温年:“这么多天还能吃好几顿呢,你急什么,这么想和你姐多待一会儿直说嘛,大不了晚上你别走了,咱们聊聊天。” 温小芜:“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妹夫你看她。” 温年站了起来,拎着包就走了。 温小芜摸着肚子看着她姐一把年纪还企图跟十几岁似蹦蹦跳跳的背影,觉得有点头疼。 她丈夫看她皱眉,凑上来问了句怎么了。 温小芜叹了口气,说了句没什么。 …… 三个人里,其实最喜欢吃火锅的是温年。 季梦雯最喜欢的反倒是一些粗菜,每次被温年嘲太过养生,而阮湘属于家庭主妇,一颗土豆她都能变好几种花样,压根不会参与下馆子的挑选活动。 所以这顿饭在吃饭上最开心的是温年和矜矜。 季梦雯上次见矜矜都能算是两年前的事儿了,看到温年拉着一个小朋友的手过来,开口就是:“还认得我吗?” 矜矜被温年抱到位置上,回了句认得,喊了一声还算响亮的季阿姨好。 季梦雯唉了一声,“一晃做阿姨好多年。” 温年也重重地唉了一声,“岁月不饶人。” 阮湘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跟着感叹一句还是应该保持沉默。 反倒是她女儿嘀嘀咕咕地背了一句早晨刚背的古诗:“盛年不重来……” 摇头晃脑的。 温年:“太狠了。” 她倒在季梦雯肩上,冲对面的矜矜眨眼,“知道什么是盛年吗小朋友?” 季梦雯嫌温年脑袋重,本来想推对方一把,却注意到余光里阮湘看过来的眼神。 一如当年这俩在她家卧室做题差点枕头大战时的眼神。 那个眼神季梦雯挺深刻的。 不太像个小孩。 她虽然只比阮湘大了两岁,但看阮湘始终像当年那个孤僻的孩子。 哪怕大家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这种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有些东西潜藏在骨子里,不是时间推移就能改变的。 有点渴望,但又不强烈,游游移移,在某个瞬间却滚烫无比。 一瞬间。 可能还不到一秒。 被她捕捉到了。 阮湘自己压根没有察觉,转头看着和温年讲话的矜矜笑。 季梦雯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说了句点菜吧,把手里的电子屏递给温年,自己抬眼看向阮湘,问—— “现在怎么样?” 女人不算瘦,穿着一件杏色的一字领,露出的肩和锁骨在灯下洁白无瑕,偏暗红的头发低低地扎着,垂在脑后,两边的头发有点卷,轻微扭动的时候发丝也在晃动。 季梦雯是一个从少年就可以窥见未来的人。 她的路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头。 成绩优秀,长得不差,家境良好,工作稳定,现在看着婚姻幸福,家庭美满的,怎么看都是阮湘预设里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挺好的。” 阮湘抿了抿嘴,“在一点点地变好吧……” “温年没欺负你吧?” 季梦雯喝了一口刚倒上的柠檬味,笑着问了句。 一边的温年忍不住插了嘴,“当着我面说我坏话呢。” 季梦雯:“心虚啊?” “年哥才没有欺负!” 奶气的童声也插了进来,温年开心地给矜矜加了一份虾滑,说了句爱你。 小朋友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妈。 她妈看了眼还在挑锅底的温年,说:“都这么大了。” 温年突然抬眼,对上了阮湘的视线。 就那么一两秒,温年就笑得有点收不住,被季梦雯拍了一下,“锅底,我不要玉米的,我要番茄的。” “哦哦哦……矜矜呢?唉不能吃辣……” 第29章 揶揄 这顿对三个人来说相隔太多年的饭吃得还算不错。 温年全程都属于往季梦雯跟阮湘中间插话的状态,因为她在和矜矜聊天。 按道理最受小朋友喜欢的应该是季梦雯这种类型的 。 反正温年从小到大都不招小孩喜欢, 虽然她自己是挺喜欢小孩的。 锅底加了好几次水, 小朋友被亲妈控制食量, 当然没到温年那种吃撑的状态。 季梦雯觉得有点太饱,想走回去。 被温年嘲笑了句你西天取经回家啊,这么远的路。 城西的确有点远,温年开车先送的季梦雯, 最后被蛊惑, 又去她家坐了会儿。 阮湘一直在跟季梦雯说话。 这种场面温年见怪不怪, 反正她以前也是那个喜欢在温年和阮湘讲话的时候插嘴的人。 阮湘第一次来季梦雯的家,应该也算是新房。 独栋三层小洋楼,外头还有个小水池,里面养了几尾红鱼。 小朋友有点新鲜,拉着温年站在边上看, 还想去捞。 “那让温年待着吧,你和我进屋, 我煮个茶。” 其实从这个家就能看出季梦雯婚后的条件不错,她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每一个摆件都让人觉得她是真的热爱。 阮湘结婚后的日子虽然乍看和这样没什么差别, 其实她婆婆的要求很多。 洗碗都很讲究,活像家里的碗是什么几百年的古董。 洗碗机买回来也要长灰尘的那种。 “就你和姐夫住吗?” 阮湘看着季梦雯用热水冲着瓷杯, 小声地问。 “嗯。” 季梦雯低着头, “我才不和他家里人住。” 这话听起来有点娇嗔, 让阮湘觉得他们的夫妻关系挺好的。 “挺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跟着点头, 又觉得自己这样挺傻的,马上停下。 季梦雯其实有一大堆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茶水翻滚的时候温年牵着小朋友进门了,看着坐在窗边的两个人,哎了一声,“意境还挺好。” “你就张嘴瞎说吧。” 季梦雯笑了一声。 阮湘看着走过来的矜矜。 她吹了吹茶,给矜矜抿了一口。 温年在向季梦雯讨。 “我没有吗?” “没有。” “搞什么啊老季你什么差别待遇。” “你这种人喝茶跟喝水一样。” “茶水茶水,本来就是水嘛~” 温年坐在季梦雯边上,其实也是挤过去的,阮湘那边她反正是挤不过去了。 “什么时候走啊?” 季梦雯问。 “我刚坐下你就赶我走?” 温年自个儿倒了一杯,故作风雅地闻了闻味儿。 “我是说回c市。” “哦……多待几天吧应该,你不欢迎吗?反正你老公出差,那我们几个一块玩儿啊?” “他明天就回来了。” “什么……”温年叹了口气,“这样我哪敢打扰。” “快滚快滚。” 温年抬头,“阮湘,你看她这什么态度。”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阮湘啊了一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季梦雯,目光又落到温年身上,有点无奈,“那我们快走?” “好啊,”季梦雯叹了口气,“现在阮湘都站你那边了。” 这句话把温年得意的,“我咸鱼翻身不容易的。” “是啊,房东的面子能不给吗?” 阮湘笑了笑。 “那这个房东面子够大的。” 季梦雯给小朋友递了一盒糖。 矜矜说了声谢谢。 “小孩长得真快,上次见她,就这么点大。” “这句话可真像当初我妈买菜在街边闲聊说的话。” 温年替矜矜开了糖盒,自己倒是先剥了一颗塞到嘴里,然后苦着脸对矜矜说:“好酸哦。” 小朋友顿时不敢吃。 温年笑了一声,“骗你的啦。” 矜矜别过脸,又进入了短时效内的不搭理她的赌气。 “你是说我老了?” 季梦雯睨了温年一眼。 阮湘目睹了温年对矜矜的行骗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朋友还是轻而易举地被骗,然后自己单方面不搭理温年。 但时效很短,没一会儿就又恢复原状了。 “我哪敢啊,你看着都比我年轻。” 这句话违心得很。 她们三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就是阮湘。 所以这句话说出来温年自个儿先笑出了声。 “快滚快滚。” 季梦雯挥了挥手。 温年拉起阮湘和矜矜,“那我们快走。” 她倒是配合得很。 一边还笑得很开心。 季梦雯看她笑出的那一口大白牙,自己也有点想笑。 温年一直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轻松的人,到这个可以被列入中年的年纪,她身上也没有半点钝感,风一样,无拘无束的。 挺让人羡慕。 矜矜不明所以,还捧着那个糖盒。 温年点了点她的鼻子,“先理我一分钟,等会是想跟你妈回去还是跟我出去玩儿?” 矜矜看了眼阮湘。 “你想去就去。” 矜矜很喜欢温年,阮湘也不是感觉不到。 她是一个不太喜欢出门的人,也乐得温年带着矜矜出去。 小朋友点了点头。 她们站在门口,季梦雯抱着手臂,听着她们旁若无人的对话。 头一回感受到了角色置换。 那边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她成了那个插不进话的那个。 “你开的谁的车啊你。” 季梦雯刚才都忘了问。 “我妹夫的。” 温年一只手还牵着小朋友,一边肩膀低了下去,说话的时候抬眼看着季梦雯,“可不像你,豪车满城跑。” “把你酸的。” 季梦雯笑了笑,“路上小心啊。” “还用你说。” 温年自己也上了车,冲她挥了挥手说了声下次聚啊就开着车走了。 季梦雯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长大之后哪怕以前关系再好,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聚也是一时,下次也不知道是哪次。 她关上门。 “你回酒店干嘛?” 温年随口问了句阮湘。 “回去看看稿子。” “太刻苦了吧也,”温年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阮湘休假也会带这工具出门,怪沉的还。 “喜欢。” 阮湘吃了一颗季梦雯给矜矜的糖盒里的糖。 “好甜……” “是吧,齁死我,还是进口的,老季估计自己都不想吃吧,我记得她不喜欢吃甜的。” 自己又拿了一颗糖的阮湘手一顿。 “季姐不喜欢吃甜的啊。” “糖反正她不爱吃,以前都便宜了我,害我蛀牙。” 温年想到这个又觉得好笑,跟阮湘分享了几件她俩小时候的事儿。 阮湘就默不作声地听。 矜矜反倒很感兴趣,还会问几句。 温年把阮湘送到酒店就带着矜矜去玩儿了。 先去停了个车,今天是个阴天,走在外面也不热。 b市她熟得很,哪怕很多以前坐的公交都改线,巷子里的店铺开了又关,她还是能找到几家童年味道。 矜矜走不动了她就租了辆小电瓶带着小朋友开车玩。 矜矜哪经历过这些,一脸开心。 温年顺势问了句,“你妈之前都带你去哪儿玩啊?” “公园、博物馆、书店……” “公园还好,后面两个真是让人头痛。” 温年笑着说,“都是你妈妈带你去玩?你爸呢?” “爸爸很忙。” 提到亲爹,矜矜心情就低落下来,温年马上转移话题,“要不明后天我带你去坐个缆车,看看什么老虎啊之类的……” 显然转移话题失败。 “温年阿姨,”矜矜侧了侧脸,风从她身边串过,撩起小朋友毛茸茸的头发丝。 温年握着车把,熟练地转了个弯,嗯了一声,说了一声轻快地怎么啦。 “妈妈和爸爸是不是以后都不会一起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 温年心想。 不过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幻想过父母离婚,当时还在脑内想着跟她爸还是跟她妈,最后折中觉得哪个也不跟还可以拿到双倍的钱。 现在想起来怪可笑的。 有这个念头只不过是因为她爸妈吵了一架而已。 小孩子虽然心智没有成熟,但在这方面也同样敏感。 没红过脸的夫妻太少,婚姻里起起落落也是桩桩件件,白头到老就跟西天取经似的。 所以温年也真的动过结婚的念头。 一是她的性取向属于歪路。 二是她不太敢承担共享资源的婚姻。 虽然很多人结婚还是因为爱情,但日常磋磨之后爱情所剩无几,反倒都是习惯。 她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答。 “你问过你妈妈这个问题吗?” 她们逛了好一会儿,最后去了一家酸奶店。 “妈妈说不会。” “所以矜矜是想爸爸妈妈重新在一起吗?” 温年往酸奶里加了点蜂蜜,推给坐在她身边的小朋友。 这家酸奶店还挺有名,b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温年居然还在这家店碰见一个高中同学。 温年认出来的,毕竟对方没怎么变。 还是老发型,走路姿态也独具一格。 反倒是对方辨认好久,最后看了眼默默吃酸奶的小朋友,问了句—— “你女儿啊?” 温年笑着啊了一声。 对方一脸不可置信,又看了一眼乖巧捧着酸奶碗的小朋友,“前阵子微信里说要开同学会提到你还说你单身贵族呢。” “单身就不能有孩子了啊。” 温年继续茬。 这句话说完有点尴尬。 “那……” “开个玩笑,朋友的女儿,我带出来玩。” “哦……” 等对方走了,矜矜才抬头,“这个好好吃啊年哥,我可不可以,带……带一份给妈妈?” “带呗。” 温年很顺手地摸了一把小女孩的头发,觉得这发质跟阮湘一样,松松软软的。 傍晚的时候阮湘一打开门就收到了一堆吃的。 打包的烧烤和锡纸花甲粉等一系列路边摊,还有一大杯加了燕麦的酸奶。 “你们干嘛,搞美食节呢?” 矜矜是被温年抱回来的,小朋友困兮兮的,被放到床上先睡了。 “溜了几圈。” 阮湘坐下来,温年打开外卖盒,“趁热吃。” 温年随口说了带矜矜去哪儿玩,还提了一下自己碰到的同学以为矜矜是她女儿。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我的啊。” 温年理所当然。 阮湘盯了她盯了一会,发现对方还斩钉截铁,有点无奈。 她低头吃了一口鱼豆腐,“长得一点都不像,人家又不是傻子。” 温年喂了一声。 压低了声音的那种,怕吵到矜矜睡觉。 “你猜今天矜矜和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阮湘回得挺敷衍。 “她说她很想爸爸妈妈在一起,可是还是觉得妈妈开心比较重要。” 温年说完叹了口气,“矜矜有点太乖了,还小心翼翼的,你们怎么养的。” 宠大的按理说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起码得像她小时候那样无法无天吧。 阮湘沉默了。 温年又凑过去问了句,“你站我这边,真的是因为我是房东吗?” 她的口吻像调侃又不太像。 口气也和平常的调调没差。 第30章 倾诉 阮湘低着头, 温年坐在一边, 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 因为眨眼而翩跹。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阮湘蛮漂亮的。 只是少年时不太想承认, 虽然她自己没什么高矮胖瘦就得怎么怎么的概念,至少也能看出谁在长相上略胜一筹。 可惜她自己那会又高又壮, 脸都被肉塞满的,活像五官被挤在一起, 跟清秀都沾不上边。 不过季梦雯就是清秀那挂, 干干净净的, 那个年纪小男孩喜欢的那种。 相比之下阮湘成天缩头缩脑,头发很长, 发黄, 分叉,一张小脸巴掌大,白得跟常年不见光的女鬼一样。 但小胳膊细腿, 让人看着就想保护。 偶尔被温年激得实在忍无可忍,那双几乎是一直低垂的眼倏然的抬起, 眼眸里是和平常死水相反的的生动, 会让温年忘了要说什么。 那样的一双眼, 太好看,让人想藏着掖着不让别人发现。 “其中之一是。” 阮湘小声地说。 屋里很安静,她一只手还捏着勺子,说完又吃了一口粉丝。 温年:“还有呢。” “你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阮湘放下勺子, 看着温年。 她的头发有点乱,零碎的刘海贴在额头,却显得很乖顺。 看着温年的时候那双眼睛有点空濛,“但是我不知道我这样对不对。” 她抿了抿嘴,“二十岁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一个大人,不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也以为会没有困惑。” “可现在人生四舍五入都快过半,困惑还是很多,对错还没办法判断,甚至还不如十几岁的时候清醒。” 阮湘具体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温年其实也没有过多了解。 一是她没有机会,二是她们之前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候只能成为年少的一段回忆。 “我对你始终有一种我自己都很难解释的情绪。” 阮湘看着面前还扑着热气的食物,没有再看温年,但表情很认真。 “说一句更软弱的话,我觉得我过得好糟糕。” “你、梦雯姐,都过得比我好得多,但一方面,我又知道没什么可以比较的,我本来就……不是能有那么多好的人,我现在有矜矜,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我一方面想给我的女儿最好的,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我妈,她对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我已经给不了矜矜最好的,还让她不能和别人一样有个美满的家庭。” 温年从来没听过阮湘这么多话。 阮湘的话一直不多,她不是个健谈的人,几乎不发牢骚,除了少年时对季梦雯超标的黏糊之外,温年觉得她跟“粘人”两个字搭不上边。 “过得好不好,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判断的,没什么意思,毕竟日子在走,你始终得往下过。” 温年拿了一串烤面筋,上面刷了很多辣,吃得她一直在吸气。 她的头发扎得老高,额边几缕松松散散地掉下来,叉着腿,阔腿裤一条裤管就可以塞下三条腿,实在是过于肥大。 她穿就不会难看。 毕竟腿有点过长。 说这句话的口气因为在嚼面筋而含含糊糊,也没给阮湘一种她俩在谈一个重要的事儿的感觉。 不太郑重,跟家常一样。 “我呢,现在脸皮比以前厚,就这么说吧,”温年随意地舔了舔嘴唇,觉得还是麻得要死,嘶着气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如果往前面说,具体原因早就不可考,但至少我是想和你有个以后这种。” “这么说会不会很奇怪?” 她俩讲话都很轻,阮湘订的酒店是个套房,大得有点空旷。 “你要是觉得很膈应,也不用搭理我。” 温年笑了一声,“当然也不是我得低你一头的意思,在决定和我合租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个同性恋。” “不膈应。” 阮湘偏头看着温年,“但为什么会是我?” 温年以前虽然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但人是真的没话说,乍看凶脸其实最好说话的就是她。 在阮湘这里粗声粗气说话,时不时的惊吓,却一度让阮湘认为是青春噩梦。 温年就算喜欢女人,也不应该喜欢她吧。 “这个问题也太深刻了。” 温年看着阮湘,她的眼睛有点长,不是很大,单眼皮,眼尾有一点点往上扬,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会更往上一点。 眉眼最能展现一个人的状态。 温年总能给人一种她过得很轻松的感觉。 “这种东西说不明白的,我就是希望我的家里有你。” “但总觉得这么说呢,还有点奇怪。” 她往后仰了仰,“也不太想将就,别人我都没感觉,只有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家还可以这么热闹。” “哪热闹了。” 这个话还挺好笑的。 阮湘咬了一口年糕,上头撒了孜然,味道还不错。 “就让我的心都开始叽叽喳喳的那种呗。” 温年说完被自己肉麻到了,噫了一声。 “不过我也不勉强,也没有说你非得理我或者和我怎么样的意思。既然今天都摊开了,你要是觉得不适,换个地方住也可以,我到时候再帮你看看。” 她说得一派轻松,可是微红的耳朵又出卖了她。 阮湘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温年差点蹦起来,一句干嘛本来要破口而出,最后又强行压低,凶气没了,反而是百转千回的委屈。 “我也不确定。” 阮湘收回了手,摩擦着自己的指头,她其实有点茫然,“我也没觉得我是同性恋,但是我一直以来对感情都没什么所谓。” “结婚呢?人家说想结婚你就结了?” 温年坐过去了一点。 “因为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又很孤独。” “太草率了。” 温年嘀咕了一句。 “我现在也觉得,那时候好糊涂,他对我一点好,我就觉得余生都会这样。” 想起杜明东,阮湘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憎恨,更没什么喜欢,甚至连回想起过去,都没有波澜。 “那你让我对你好呗。” 温年说了一句。 她的口气很随便。 但阮湘知道她是认真的。 这段时间的同居一室,她对现在的温年也多多少少有了解。 完全了解不太可能。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完全了解彼此。 但至少,在她能看到的范围内,温年展现出来的都是真诚。 就像现在。 “不让就拉倒。” 赌气一样。 阮湘伸出了手,覆在对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好。”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还没来得及说。 比如我结过婚了啊。 以后怎么办。 我这个人其实不好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现在和你一起也不太好吧我刚离婚没多久啊。 …… 换做别人,可能会旁敲侧击地去问,年少时则会开门见山。 但是阮湘不一样。 她的少女时期就习惯了缄默,活力对她来说比做作业还难。 现在变成了阿姨的岁数,依旧没学会快言快语。 像是保护色一样。 “好什么好啊……” “啊?” 温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又低头看了看把自己手背盖住的手。 “你这答应地也太快了。” “那我收回。” 阮湘要收回手,被温年反手握住。 温年的笑容太灿烂。 她的笑一直很有感染力,一口大白牙,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形。 “那可不行,撤回无效。” 她抓起对方的手,脸颊蹭了蹭阮湘的手背,“啊,有股烧烤味儿。” 阮湘抽回手,“吃你的吧,那么多,胖死算了。” 温年摸了摸她自己的肚子,“健身嘛,健身卡办了都快长毛了。” …… 吃得差不多了温年才走,是阮湘送她到楼下的。 温年嘴里嚼着口香糖,坐上车冲她挥手,“上去吧。” 阮湘就笑。 “不然我再送你上去?” 说完她自己都乐了。 “我说走之前带矜矜去坐缆车。” “那你们去吧,我恐高。”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 温年也不怕阮湘多想,她自己反正嘀嘀咕咕抱怨不过脑子。 阮湘应了一声,“我特别没意思。” 温年:“但你比我有钱啊,粉丝那么多。” “不说了,我回去了,你上去吧。” 温年也不拖,开着车就走。 阮湘站了一会,回去的时候刷了会儿微博。 温年其实挺能发微博,比较猫狗双全,还有她的猫狗粉。 下面表情包无数,温年也没架子,还会跟人在留言下面聊天。 有时候转发几条自己配的电视剧。 隔了将近半个小时,阮湘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好像和温年稍微确定了一件事。 温年喜欢她。 她对温年也不是什么感情都没。 阮湘是谈过恋爱的,但也仅仅是那么一段,她甚至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况且她这个年纪,真的还算是恋爱吗。 屏幕上是她画了一半的稿子。 阮湘的基本功还算不错,她当年断更的时候条漫还不像现在这样几乎到了主流的地步。 一个故事画了那么多年,读者都大了,她的主角还停留在那个时间。 她又刷了一会儿微博,推荐里是温年的。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在搞直播。 阮湘点了进去,发现就是闲聊。 她估计在她家的阳台上,外面黑漆漆一片,只有阳台顶上一盏灯亮着。 她的脸还是高糊状态。 她在回粉丝的问题,还有一些调侃。 “我不上班啊,你们放假我上班也太惨了吧。” “下一次活动啊?我长得又不好看,每次见面会都有人发我丑照黑我的我不去了,对啊还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情包,不准做我的鬼畜视频!” “什么叫两只黄鹂鸣翠柳,温年还没男朋友?过分了啊,你们早恋,我觉得不行。” “我cp?我没cp……段栗啊,她有男朋友的啊,这位妹妹你是不是没看她微博,她男朋友现在还兼职卖零食呢,我这样讲是不是在给她打广告,有点亏了……” “我今天喝酒了?没有啊,我只是很开心,喂喂喂什么叫我每天都很开心……不过我确实都挺开心的,你们也得天天开心啊。” “你说广播剧,今天几号来着?……嗯,后天更新,你们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我记得这一期很劲爆的!” “培训班?筹备中啊不过报了好多名了……应该找女孩吧,想要那种性感点的?……你们去微博下个表格填就ok了……” 温年的声音的确好听,听她絮絮叨叨也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最后的时候有人问了句:“年哥是谈恋爱了吗?” 温年:“何以见得?” 她还神神叨叨地拉了个长音。 “算是吧,中年恋爱,当然没你们青春恋爱来的有趣了。” 她说完又笑了。 那边有虫鸣,她的脸不是很清楚,但笑起来实在是抢眼。 “我要是能早恋一下多好啊。” 夹杂着遗憾的叹息,却不偏不倚地挠在了阮湘的心口。 第31章 早恋 说来也奇怪, 温年十几岁的时候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 逃课只是日常生活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被通报批评叫家长啊这些后果她其实都不太所谓。 压根不会紧张。 反正左右也不过是被她妈拎着耳朵在老师勉强佯装凶悍地骂一顿, 配合他爸要落下的拳头。 激起班主任有点无语的“别打了”“您好好说就成,别动手啊”等等这一类好劝。 她妈是“老师你不明白啊我家这臭丫头骂几句没用, 就得她爸揍,一般男孩都没她那么皮。” 论皮的话, 温年第一, 也没人赶跑到她前头去。 温年的高中和阮湘的初中操场是相连的, 偶尔季梦雯不大想逃课,温年就自个儿翻那几根栏杆, 到隔壁初中的小铁门溜出去。 她要逃也都是等天黑, 要么就是快黑的时候。 逃课其实也没地方可去,夏天就溜出去大排档买半盒小龙虾,冬天就出去买份热乎刀削面。 上学多无聊啊, 晚自修也就是坐那儿看杂志聊聊天。 被抓的那次其实就是因为阮湘。 认识阮湘也有一阵子了,她们三个反正也都是晚自习下课一起回去, 阮湘等她们。 都成了固定模式。 这天温年提前出去, 也就是无聊, 想溜达溜达。 她跟住校生同学打了声招呼,以一份章鱼小丸子换取了对方和老师说她拉肚子的掩护,趁着课间溜了。 课间就十分钟,操场上还有偷摸亲热的小情侣。 毕竟黑,看不见。 温年目不斜视地经过, 没再兴风作浪似地咳个一两声,直奔操场角落。 学校翻墙逃课的群体其实还挺多,大家大多数可能没照过面,但也是一起踩过砖块藏石头的地下接头交情了。 温年去的时候没人,她就踩着石头爬了上去,围墙上其实不高,就是上面有几根故意和水泥一起浇的铁管,尖头,不过几代学子下来,已经锈迹斑斑,还钝了。 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留下“前辈”们的英勇血迹。 反正温年好几次还是资-源-整-理-未--知-数被这钝器划破皮,有一回还偷摸掏零花钱去小诊所打了枚破伤风。 当时小诊所的阿姨便认定这臭丫头以后一定没什么出息。 温年压根不搭理她,叉着腿走了。 现在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幻想自己是什么女侠。 可惜她壮归壮,胸前二两肉都没,还有点外扩,胸罩都很难救她。 有机会季梦雯抱她,头压在温年胸口,总会唉声叹气上好一会儿,说年啊,我看你要不变个性吧。 温年忍住揣发小的念头,伸手扯了扯季梦雯的内衣肩带,嘁了一声,“你也没多大。” 她还殃及了无辜,指了指阮湘,“你还不如她呢。” 阮湘原本就呆呆地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看这俩人日常的算得上是发小之间的无性别打情骂俏,结果蓦然听到这么一句,平时的装聋作哑技能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变成难得的脸红带着点少女的娇嗔,瞪着温年:“你知道个屁。” 温年被被她难得的凶激起了一点兴趣,松开按在季梦雯的肩的手,朝一边的阮湘走去。 阮湘平时压根不搭理温年,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季梦雯迷妹”,对温年的一切行为都熟视无睹。 可惜她在厚脸皮上还稍逊一筹,在温年这么大高个的压迫下还有点慌。 下意识地往季梦雯那边靠。 季梦雯也相当配合,冲温年说:“干嘛啊,不许欺负小妹妹。” 温年一手抓起她往边上拉,“你明明想看热闹。” 阮湘被温年逼到了角落,她心里跟魔王一样人手伸过来,掠过她护着的胸,一路往上,掀开了阮湘的刘海,迅速地弹了一下。 “大胸了不起啊。” 说起来还真的半点羡慕都没,也没半点不打招呼撩起人家刘海的歉意,还咦了一声,“你眉毛也太淡了吧。” 她还笑。 然后阮湘连续一星期没跟温年说话。 这正好是第八天。 温年落地的瞬间正好落在阮湘眼前,如果她当时是个苗条的女高中生,可能还能称得上是个美少女,可惜她那会正值青春肥胖期,落地的时候哐当一声,搞得阮湘以为地震了。 正好上课铃响了,温年的高中先响的,半分钟后是阮湘学校的铃声。 一前一后,活像催命。 而且她俩站的位置正好在一个偏远广播,一时间差点被振得七窍流血。 温年哎哟一声,黑灯瞎火地看着瘦猴一样的身材她也知道是阮湘。 “这么巧啊。” 阮湘认出了温年,也没想理她。 她虽然人相当对得起自己的姓,但在温年这里却格外记仇,目不斜视地绕过温年,拖着垃圾桶倒垃圾去了。 “那大垃圾桶口这么高,你够得着么?” 温年喊了一声。 这边初中的大垃圾桶特别高,很多人够不着,都会倒在地上,臭烘烘的。 要不是因为这边有个后门,温年其实也不想经过这么脏乱臭的地方。 阮湘还是不理她。 温年冲上去,无所谓自己贴了冷脸,抢过阮湘手里的小垃圾桶替对方倒了垃圾。 “又被推出来倒垃圾啊你。” 温年说了一句。 阮湘看了她一眼。 这片很暗,只有一站灯光都一闪一闪活像鬼片配置的白炽灯。 她还是不理温年,经过她要走。 温年本来想不理就算了,她自己时间宝贵,得赶紧出去。 但阮湘跟她擦肩的时候小声地哼了一声。 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别的,就跟爸妈敲背的那个玩意一头的抓手一样,不情不重地挠了一下她的心,还是这个地方的臭气给熏的,她反手抓住阮湘那细瘦得可怜的手腕,“哼个屁,陪我出去一趟。” 搁到以前此类行为可以叫做强抢民女。 可惜温年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因为没那么风流,当然跟地痞流氓又差上一点,因为她还是个女的。 女流氓吧也说不过去,她那张脸看着还没那么十恶不赦。 “你撒手!” 阮湘也有点火。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小心眼,但这段时间看到温年就想起对方咄咄逼人的样子,又牙痒。 现在力气也没对方大,反而真的被对方拖走了。 这个校门是锁着的,但是栏杆坏了,中间一条大缝。 温年看着眼挣扎的阮湘,一手拿掉了对方的垃圾桶,“你才撒手呢,不嫌臭,成天被叫去倒垃圾不会反抗反抗啊,什么毛病……” 她自己本来不咋滴,还喜欢说教,换做是季梦雯,阮湘可能会听进去,是温年的数落,她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活像两人天生不对盘似的。 垃圾桶悲惨地被人丢到了地上,惊天动地地哀嚎了一声。 可惜带它出来的人被人从那个缝里推了出去。 阮湘看着温年卡在那儿,终于找回了反驳的余地,努力摆出像她妈面对隔壁邻居的那种刻薄模样,尖声尖气地说:“你又胖了吧,看你那样……” “子”还没说完就被温年打断了。 对方朝她伸手,“别啰嗦了,拉我一把。” 温年好像压根不怕阮湘不对她伸手一样。 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耐烦,怪讨厌的,但偏偏这种讨厌又带着点熟稔,反倒让阮湘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当然她那点小胳膊细腿压根没用,最后还是温年靠自己挣脱舒服,虽然过程是骂骂咧咧的。 “我去,看来真得减肥了……” 可惜这句话跟白说一样,她出去后照样在大排档买得正欢。 作为共犯阮湘获得了免费的十串里脊肉。 她觉得有点多,吃下去可能会睡不着,温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这点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 那天的出逃显然诸事不顺。 钻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阮湘学校的教务处巡查,被抓个正着。 温年这个跨校逃犯当然被押送回去,当天因为太晚被释放,但第二天父母还是被一起请去喝茶。 她没什么所谓,就是耳朵被亲妈拧得有点疼。 她妈的心思也有点歪,正常家长可能会恨铁不成钢,她妈反倒以为温年在学校没吃饱,回去还给她做了盘炸鸡。 导致温小芜嫉妒得差点失眠,想着自己以后也得这么干一回。 反倒是阮湘,温年隔了一天,发现对方脸有点肿。 阮湘遮遮掩掩,披着头发,显然不太想回答。 “我靠,你不是说你妈不管你吗?” 季梦雯拉住温年示意她别多嘴,拉着阮湘一边温声细语去了。 又被排除在外的温年在一边差点七窍生烟,最后还是憋着没问。 阮湘一向不太喜欢提家里,所以她妈在温年的印象里也是时好时坏的。 估计是觉得内疚,温年周末请了一回客,带着季梦雯和阮湘吃了顿新开的烤肉,还给阮湘买了一本牛皮的速写本。 季梦雯掂量了下,估计花了温年将近俩月的零花钱。 “不过我采访一下啊,你跟一群早恋的一起在办公室接受洗礼什么感觉啊?” 那天温年被处理的时候恰逢年纪抓早恋,她一个逃课的形单影只挤在成双成对瑟瑟发抖的里,沦为笑谈。 “丢脸死,少数人真的不好当,我还宁愿早恋呢,感觉我为了吃小龙虾逃课讲出去都不酷。” “得了吧谁跟你早恋。” “我跟阮湘行了吧,我和她约好晚自习私奔被逮个正着,还是跨校联查,哎哟你都不知道被抓的一瞬间我脑子里都是尔康那一声紫薇。” “可惜阮湘没人家紫薇好看。” “你也不是没人家那么深情,而且人家哪里私奔了??” 季梦雯要被温年逗死,补了一句。 被调侃的阮湘抱着那本温年给的厚得有跟字典一拼的速写本默不作声。 觉得早恋这个词放在她和温年身上未免也太恶心了。 但拿人手短,她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 第32章 定下来 温年挺喜欢聊天的, 不过在这点上比不过段栗, 之前又过跟段栗一起直播, 是当时一部剧配完了还是什么, 明明说一小时结束,结果三小时了还没完。 从自己的人生观到角色的爱情观, 差点剧透,最后被温年掐断。 不过现在好多了, 至少会开始在直播了打广告宣传一下她男朋友的零食店。 温年有时候也琢磨着搞个什么副业, 但一想又很麻烦, 还是算了。 她直播玩回去洗了个澡,看了会书就睡了。 结果忘了静音, 半夜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吵吵闹闹, 她有点烦,抓起来一看,都是微博。 @她的。 她点进去一看, 始作俑者还是阮湘。 阮湘几分钟前画了一个短漫,就是线稿, 一看就是一时兴起。 她这种工作起来不眠不休的人偶尔晚睡也没事, 但是这条温年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这个被卡在铁门动弹不得的当然是她。 没丑化, 但真的太好笑了。 难怪下面一群笑出鸭叫,疯狂@她的。 也有人次知道了温年和阮湘是旧识,好奇地问东问西。 阮湘还在一个“您原来和年哥以前就认识吗,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阮湘的回复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也多亏这条,温年现在的长腿姐姐形象一扫而空, 大家也没想到温年以前是个壮硕女汉。 什么“以前活动有听温年老师说她高中很胖,但以为开玩笑,因为也没见过照片……刚才看以为阮老师的故意画搞笑的,原来不是啊……这也太md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真的太好笑了……” 还有什么“温老师在我心中的从小大的女神形象荡然无存了……但真的很好玩啊!” “我一直以为阮老师很严肃……没想到也很……了……请您务必多画这些日常,好喜欢您,想多了解您!~” …… 阮湘从上一期更新开始就撤掉了自己的笔名,用了真名,不过阮老师听起来比有无老师好多了,没那么中二。 温年收获了一大堆艾特,转发了微博,说了句黑我干什么。 但她实在很困,还是先睡了。 第二天她也没跟阮湘见面,和她妈去乡下看外婆去了。 微博上还是很热闹,一大片人都没想到温年和阮湘之前还有这么搞笑的日常,不少说想看后续的。 阮湘的后续是在第二天深夜放的。 后续就是温年那番对自己出逃买小龙虾被抓在一群早恋人士里油然而生的羞耻感。 配上阮湘故意夸张的表情,成为新一代的表情包。 段栗吃瓜相当开心,转发之后还很不客气地艾特温年,“你现在也是这样吧哈哈!” 温年那会刚好吃完饭,坐在饭桌前听着她外婆絮絮叨叨的年年怎么还没结婚啊,你可得看着点啊,小芜快生了吧,哎哟…… 温年对这些话都习惯了,向来左耳进右耳出的,反正老人家这个岁数了也都能顺就顺。 反正无关痛痒,生活是自己的。 她看到段栗的幸灾乐祸毫不留情地回了句:“我当然不是!” 刚回完,她外婆的念叨又来了:“我看现在大的小的都拿着手机……年年这都多大了,过年的时候还跟一帮孩子一块玩……” 温年:“……” 她妈估计也觉得丢脸,瞪了温年一眼。 “哦对了,那个江老头的孙子好像国外读书回来跟年年差……” 温年站起来,冲饭桌底下的大黑狗喊了一声,带着狗说出去消消食。 天还没彻底黑,郊外的空气还算不错。 这个时候天色苍蓝,外婆家的狗是只杂毛狗,年纪大了,走也慢吞吞的。而且听得懂人话。温年说让它慢慢走,它就真的跟着温年,没事停一停。 路边虫鸣声还挺大,温年小时候也跟外婆过过一段时间,这里路变成了水泥地,但景色没差,看着还是老样子。 此刻天色苍老,一轮弯月低低地挂着,边上几颗疏星。 挺好看的风景。 风吹来都是草香。 温年拍了一张发给阮湘,发了一条语音,“有没有想我这个被你公开黑的人啊。” 虽然生活是自己的,但被催还是挺烦的。 温年自认为心宽的人,但偶尔还是会有随波逐流的想法。 但现在有个让她不再漂泊的对象,哪怕还没板上钉钉,她都觉得想起来都心跳如擂。 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心如止水。 她的声音带着笑,阮湘点开的时候耳机声音没调小,一瞬间像是被对方的声音从耳膜直接穿入心口,连带着她都跟着躁动。 她调低之后又重新听了一遍。 低头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那种。 她回了句想。 一秒的语音。 不知道是回前五个字还是回最后两个字。 但温年点开的刹那,又觉得这是根本不是回答。 她也不会觉得自作多情,录了个小视频,一边说,“我外婆这其实挺好看的,就是信号不太好,哎给你看这条狗,黑球,过来,笑一个。” 让狗笑一个也太惊悚了。 温年说得还理直气壮的。 黑狗也不知道听懂没,倒是没再咬路边的草,跑到温年身边,温顺地蹭了蹭对方的裤脚。 “比我家大洋聪明多了。” 温年啧了一声。 十秒小视频,没什么的。 大概是阮湘一直在偷笑,趴在床上画蜡笔画的矜矜跑过来,问了句妈妈你在干什么。 率先看到了视频里的温年。 温年收到了一条二十多秒的语音。 她有点惊讶阮湘的话多。 点开确是清脆的童音,响亮极了—— “年哥什么时候回来啊!说好坐缆车的!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 温年笑出了声。 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矜矜这么想我啊?是不是好想和我在一起?~” 她还带唱的。 矜矜说是啊! 温年和她聊了几句,矜矜又大声地说我要去画画了。 换成了阮湘。 温年又唱了一遍好想好想。 “矜矜怎么会唱的,你还给她看情深深雨蒙蒙呢,什么年代了。” “电视不重播么。” 阮湘笑了笑,“你吃饭了?” “吃了啊,老人家四点就生活做饭了,哎哟我一点才吃完午饭,可把我撑的。” 温年说得很夸张。 她俩也没说几句,温年就被她妈喊了一声。 声音很大,阮湘都听得到。 “我挂了啊,明儿我们出去玩。” 温年匆匆忙忙的。 “等等。” 阮湘叫住她,然后是半天的沉默。 温年也不打断,就拿着手机保持通话的姿态朝她妈走去。 然后她就听到那边传来蚊子嗡嗡似的—— “好想和你在一起……” 音量逐渐减小。 温年的笑容却逐渐变大,然后她妈就看到自家那三十多了的糟心女儿居然走路连蹦带跳,带着堪比傻子的笑容。 “笑什么呢你,赶紧滚去开车,我们回去了。” …… 回去的路上温年显然心情不错,还跟着车载音乐唱来着。 她声音是挺好听的,但从来不喜欢好好唱歌,最后她妈忍无可忍地说了句别唱了才消停下来。 “你外婆说的那个你有兴趣吗?” 项关芹看了眼自己的糟心女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操心对方的人生大事。 毕竟时代不同了,也没什么包办婚姻。 长辈呢有长辈的顾虑,一方面又觉得不应该管太多。 温家对子女一向是放养,也没想过生出来这仨要成为什么顶天人地的大人物。 毕竟爹妈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孩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老大脑袋灵光,身体不太好,快四十的人,养生已经成为头等大事,每天都被拉着锻炼身体。 老二走得太远,也管不太着,所以难得回来一次,她也不想再多嘴。 小的倒是里面最听话的,毕业之后工作两年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快出生。 都说中间那个最不遭大人疼,其实温年算是父母照看得最多的。 毕竟她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今天把谁家小孩怎么了,明天又打碎了谁家玻璃,赔礼道歉都得排队的那种,男孩都没她皮。 这样的孩子吧,通常成绩也不会太好,可qún。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能还得往差里去。 温年成绩也不是最好,但也没很差,偶尔还能往前窜,他爸的本意是要不大学去读个体育,回来当个体育老师得了,离得近,稳稳当当的,谁知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说要去学配音,咬牙考上了还算不错的学校。 就这么走得远远的了。 打电话过去从来都说好得很,也不用人去看,工作之后定期打点钱回来。 不会提什么要求,就是后来打算定下来买房子的时候试探着问了句。 本来家里也给她准备了,三个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 看她这个岁数半点没成家的意思,想着买就买吧。 一转眼,房子买了也三年多了,还是老样子。 温年瞧了眼她妈发愁的模样,调侃了句,“怎么,又开始愁嫁了?” “你结不结婚找不着对象妈说捆不了,你自个儿倒是离得远,就是你妈成天被你外婆问候。” 温年一直觉得她妈不太像个普通的妇女,还挺时髦,有时候还会讲个段子。 “所以顺水推舟让我去见见那个国外回来的男的?” 温年反问。 “那你见么?” “不见,多无聊啊,人家也看不上我的。” “你不看怎么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您这时候不应该夸我几句说我闺女什么人他配不上之类的么?” “得了吧,你多大岁数啦?还有你这个个儿,我就纳了闷了,一女孩长这么高……” 温年对自己的身高其实还挺满意,虽然以前也发愁过,毕竟长得高就好像非得给人安全感一样。 “您也别啰嗦了,我还真没结婚的打算。” “那你要怎么样?跟你那猫猫狗狗过一辈子啊?”项关芩转头,“猫和狗能活几年?它们死了呢?” “那再养。” “你养了还是它们比你早死。” “那可不一定……” 温年的车往城里开,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亮起灯,温年在她妈的怒容之下依旧那么漫不经心,“一辈子说长挺长说短不短的,不就图个开心么?结婚了的也未必开心。”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试出个结果呢?我又不是检验员。” 温年打开车载音乐,车说他爸的老面包车,歌一大半都很老,打开刚好是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年代感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温年哎了一声,“您不是老说开心最重要么,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又不以这个为重呢?” “你不结婚,我哪放心。” “温小芜结婚你就放心了?她生孩子你不还是放心不下?” 温年笑了笑,“心是永远放不下的,反正我现在啊,就想过的舒坦点,感情这种事,缘分来了,顺理成章的。” “您也别发愁了,我要是定下来,还不是头一个跟你这个妈说。” 第33章 一吻 温年其实没怎么跟她家二老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长大之后总有些东西觉得不用挑明,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另一方面是觉得脱离了父母的枷锁,又为什么要面面俱到。 分歧是父母与孩子之间必然会存在的东西。 但还是很难交代清楚。 不想结婚。 说出来是轻飘飘的字, 后果还是挺严重的。 温年之前从来没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这这四个字。 那时候她也没确定自己会不会结婚。 未来是未知数。 但现在不一样, 未来,已知,和谁, 都明明白白。 虽然才开了个小小的头。 她也才尝了一点甜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宣誓。 但在家长面前始终不敢抖太多。 慢慢来吧,她想。 于是第二天她做了顿早饭,跟她妈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地过了上午, 交代了下下午要出去。 微博上那条阮湘画的日常还在传播。 阮湘其实也没想到会吸引这么多人,还有不少问温年和她之前关系的。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去回复。 温年去找阮湘的时候是矜矜开的门,小姑娘披着头发, 皱着眉头,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啦?今天不高兴?不想和我出去?” 温年低头问了句。 “才不是!是妈妈今天起来就在玩手机, 都没帮我扎头发。” 矜矜的头发乌黑的,有点长, 温年摸了一把,挑了挑眉,“要不我给你扎?” 她冲那边的阮湘哎了一声,“怎么当妈的啊, 玩手机像话么, 还不赶紧过来教我。” 其实她不用看都知道阮湘拿着手机干嘛。 肯定在回微博消息。 阮湘的轴也不是一两天了。 她原来微博的更新寥寥无几, 之前因为杜明东被爆出来出轨还涨了一拨粉,她就发得更少了,都是工作相关。 但真爱粉还是有一点的。 散落在零星的评论里,阮湘是能回的都回。 温年不会绑辫子,她的头发能留到现在这么长都是奇迹了,也只是会一个简单的马尾而已。 在矜矜面前一副什么都会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发愁,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 阮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温年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推了对方一把,“我来吧。” 矜矜扭头,“原来你不会啊?” 温年也扭了扭头,“被发现了啊。” 她看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小朋友哼了一声。 “你妈的手机被我没收了,你可以叫她今天给你扎点不一样的。” 温年一脸小人得志,完全忘了手机其实是阮湘放在一遍被她拿走的。 温年其实没什么想看的,她就抓着,自己玩着手机。 没过多久,就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跑到阳台接电话去了。 “感觉年哥好忙啊。” 矜矜玩着自己的手指说,阮湘跪在沙发上给她编辫子,嗯了一声。 阮湘动作很快,弄完之后矜矜就臭美地说要去换件衣服。 “手机给我。” 温年还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抓着阮湘的手机。 听到阮湘的声音,转过身,却没伸手。 阮湘走上前,温年反而把拿着手机的手举高了。 “啊……好,公众号那边先发吧,具体筛选等后天……嗯,好……” 那边估计也是个熟人。 温年挂了电话,抿着嘴看着阮湘。 “幼不幼稚。” 阮湘看着温年,眉毛拧着。 温年坐视了幼稚两字,还挥了挥,“你来拿啊。” 这种缺德事她以前也没少做。 现在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阮湘从小到大也一个样,不随她的愿,转身往屋里走。 然后被温年拉住了。 然后也被人从身后抱着。 这是一个短暂的拥抱。 但因为双方都知道彼此有点不一样,又变得微妙起来。 “每次都要我低头。” 温年抱怨了一句。 阮湘拿过手机,“那我要怎么做,你教教我。” 这句话乍听其实蛮像挑刺的。 可偏偏这个人说的口气还挺真挚,温年也明白她也没茬她的意思。 “当然是说求求你,人家好喜欢你这些吧。” “不可能。” 阮湘屈膝怼了一下温年的大腿。 温年嗷了一声,却抓住了阮湘手,故意地对那只手说:“抱我一下啦。” 阮湘敷衍地抱了抱温年,然后进屋了。 温年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先喜欢的就是没什么尊严。” b市的野生动物园还挺有名,温年记得她小的时候规模还没那么大。 取完票排队的时候她给矜矜压了压帽子,问阮湘,“咱俩小时候那会这门票多少钱来着?” 阮湘:“我哪知道。” “你没来过啊?” 温年随口一说。 阮湘嗯了一声。 下一秒温年就想到阮湘那糟心的父母关系,但她还是接了下去,“这不是正好么,以前还没缆车呢,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我爸说猩猩有什么可看的,家里都俩。” “说的说我和温小芜,我大哥那会好像出去比赛还怎么的,我和小芜被亲爹那么一说,都差点冲到洗手间照照镜子。” 矜矜扑哧笑了出来。 温年哎了一声,“严肃点。” “我像猩猩么?” 她弯腰问小朋友。 矜矜伸手抓了一下温年今天垂肩的耳坠子,老长老长,闪闪的,特别好看,“你是发光的猩猩。” “阮湘你看看你宝贝女儿。” 温年拉着阮湘的包,口气还带着撒娇劲。 阮湘瞪了她一眼,“扯什么扯。” 温年啧了一声,又低头跟矜矜说:“你看她那么凶……” 矜矜抿嘴,“我妈妈才不凶!” 温年更委屈了,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检票的时候掏出三张票。 “两个半。” 检票的都乐了,“半个?” 矜矜冲上去,“我!” 小姑娘脸圆圆的,冲过来的时候辫子一甩一甩,还挺可爱,温年又自然地伸手一揽。 “这是您孩子啊?” 温年嗯了一声。 “您这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温年乍看其实不怎么显年轻,但时间稍微长点,她的那股气质就窜了出来,有时候青春倒不是形容几岁,反倒是形容一个人的状态。 温年的状态,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开个玩笑,朋友的女儿,我可是没这个福气。” 温年笑了笑,刚拉着矜矜坐上去,阮湘就隔了上来。 “阮妈妈,你干嘛走这么慢。” “刚才纸巾掉了。” 阮湘回了一句,喘着气说。 缆车缓缓地移动。 温年一句很久没参与此类活动了,之前跟朋友一块出去旅游也不太会来这种地方。 这两年连游乐园都不去。 嫌吵,嫌排队很麻烦,还不如找个好吃的火锅店边聊天边吃。 工作之后的时间都像是被精密切割,稍有休息的时候,也巴不得倒头睡个天昏地暗。 这样坐慢吞吞的缆车,看着下面长颈鹿之类的动物,也还挺惬意的。 矜矜特别开心,扒着窗户,被阮湘撤回了一点。 “矜矜。” “啊?” 小朋友回头。 “告诉你一个小诀窍,你闭上眼五秒啊,再看就会觉得下面的动物多了。” “真的吗?!我试试看!” 温年露出一个微笑,“我帮你捂着数五秒啊。” 她坐在矜矜边上,阮湘坐在对面。 阮湘不明所以,看着温年伸手遮住了矜矜的一双眼。 “五……四……” 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凑了过来,一只手还是捂着小朋友的眼睛。 猝不及防地亲了阮湘一口。 唇角。 蜻蜓点水似的。 “二……一……零!” 温年若无其事地松手,矜矜立马往下看。 是成群的,她哇了一声。 “妈妈你看!” 阮湘压根没心思看,她的心扑通扑通,快得她觉得震耳欲聋。 始作俑者却没有半点反应,反而还在给矜矜讲解。 缆车外跟对面过来的缆车交错,都可以看到对面坐了多少人,几个男人几个女人。 好在刚才没有这样的交错,好在那个亲吻转瞬即逝,好在…… 没什么好的。 阮湘又羞又恼。 这是她完全没经历过的一种情绪。 也不是完全没有。 这种时刻在很多年以前有过,那时候她只觉得恼,觉得羞也是恼,也没去深究。 时隔多年,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对温年压根并不是毫无感觉。 也不是凑合。 也不是自己把一段感情放得太快。 而是年少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心动,就将错就错,当成了愤怒,把掌握不了的心跳频率当成了负担。 多年后感情错付,也没有推翻重来的意思。 而是带着错结束,回到转圜的地点,又开始新一轮情绪翻涌。 温年余光一直在注意阮湘。 阮湘在发呆。 手无意识地捏着裙角。 已经成熟的轮廓不是少女时期那种带着婴儿肥的弧度,皮肤也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 现在看着还有点烫。 当年她是想带阮湘来这里的,只不过被拒绝了。 一个周末,起因她也忘了,反正那天季梦雯不在。 温年一起混蛋的朋友是很多,但能让她一起玩还不腻的挺少。 季梦雯算一个,因为发小,剩下的也有几个,那天好像一块去参加什么活动了。 温年也忘了自己为什么没去凑热闹。 反正她很闲,于是去找了阮湘。 阮湘总是一个人在家。 那时候她的家还没搬,离温年家好几条街,有点路,不过抄近道会好点,就是不能骑车。 b市的小巷深的很深,七弯八绕,还有很多设计非常不科学的台阶,要么望不到头跟登天一样,要么曲曲折折活像不留神就会掉到另外一条巷口去。 阮湘的家就是那种曲折台阶边上的一层。 二层。 说是二层吧,其实和外面巷口齐平,搞得一楼跟个地下室一样。 找阮湘,敲个窗户就可以了。 蓝色的玻璃窗外面看挺脏的,温年挺想用石头敲,但又怕被骂,最后改成了喊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喊也足够让里面的人听到了。 砰得一声。 窗户被推开,冒出一个相当不耐烦的头,“干什么?” “出去吗?” “不去。” 阮湘那时候头发也很长,在家更懒得打理,毛毛躁躁地垂着,像炸毛的猫。 “季梦雯叫我帮她买个东西。” “去。” 第34章 删减 阮湘会答应也在温年的意料之中。 毕竟搬出季梦雯, 阮湘就听话得不得了。 “那你快点啊。” 温年站也站不直, 仰头看着阮湘还摇头晃脑的。 “你别催。” 阮湘砰地关上窗户, 还差点把窗户沿上的多肉震下来。 温年挺没耐心的, 好在斜挎包里还有一本昨天没拿出来的杂志,就蹲在路边看了起来。 这边的巷子平时来往的就那么几个人, 路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往温年那里看一眼。 温年倒是浑然未觉,反倒是把出来的阮湘看得有点尴尬。 “喂。” 温年被阮湘踢了踢, 站了起来, 相当不满地说:“为什么踢我。” 阮湘:“季姐叫你帮她买什么啊?” 温年:“买那个核桃包。” 温年谎话连篇, 编起来还顺顺溜溜,“她不是去隔壁市比赛去了么, 和我说想吃那个原度的核桃包, 叫我给她买一个。” “……真的?” 阮湘有点怀疑。 “那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她?” 温年就揪住了阮湘不敢打电话这点,贱兮兮地凑过去, “还是我帮你打?” “不用。” 阮湘的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温年早就习惯了,“那走呗。” 她走在前面, 台阶老高的路她也蹦蹦跳跳, 还是个相当灵活的胖子。 阮湘跟在后面, 其实还挺累的。 “走到街上再坐公交好了。” 温年回头。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是个阴天,但好在不热。 “哎你怎么走这么慢啊。” 温年又跑了下来,伸手去拉阮湘。 她看上去每天都很有活力,也没什么烦恼, 还很喜欢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长辈虽然说她皮,但她笑嘻嘻的,也让人开心,也算是讨喜。 只不过不会当面说就是了。 阮湘猝不及防被冲过来的温年拉住手腕,就这么生拉硬拽地上了台阶。 这些路七弯八绕,头顶是被老房子切割的一线天,麻雀站在交错的电线上,风吹来的,谁家的床单都被吹起,扬起一片遮蔽。 “这么快干嘛,热死了。” 阮湘想甩开温年的手,但压根甩不掉,最后只能作罢,就是慢吞吞的。 “这个啊,”温年回头,她的头发刚剪完没多久,额前的刘海的被撇到一遍,耳朵也露了出来,就是后面看着还是层次不齐,杂草一样。 “买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啊。” “谁要去别的地方!” 阮湘反驳。 她一点也不喜欢出门,以前也没人找她出去,所以不上学的时候一天到晚都窝在家里。 她妈也是一个难得见到的人,麻将打到深夜,早晨阮湘去上学,她还在睡觉。 等阮湘晚自习回来,家里也没人。 但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女儿,所以会在桌上留点钱。 阮湘就拿着那点钱充充饭卡,剩下的一点买早饭吃。 她晚自习回来总是和季梦雯还有温年一块,温年喜欢吃东西,所以老请客。 一来二去的,她也觉得不太好,一直没找到请回去的机会。 她的父母教她的东西不多,但唯独在欠与还上给了她莫大的熏陶,导致她压根不敢欠别人生怕,生怕有那么一天会全部罗列,又变成了恶毒的咒骂。 这个时候季梦雯不子在,又好像是一个机会。 “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温年松了手,她跑了一会儿,路过一家超市,进去买了一瓶汽水。 顺手递给阮湘一瓶。 “我不喝。” “为什么不喝,请你喝还不喝。” 温年一边说一边还替阮湘拧开了瓶盖,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再来一瓶。” 阮湘还是一副死都不喝的驴样儿。 温年伸手拍了一下阮湘的后脑勺,得到了对方一个瞪眼。 “占便宜不分大小懂吗?快喝,信不信我按着你喝。” 这倒是她真的会做的事,之前有家店冰淇淋买一送一,季梦雯说特殊时期不能吃冰的,温年就递给阮湘,阮湘不吃,最后冰淇淋强行按到了嘴边,“沾了你的口水,还还给我的话你就不是人。” 幼稚死了。 阮湘心里相当瞧不起温年这种样子。 这会儿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幼稚,喝了一口冰可乐。 温年笑了一声。 她以前也以为阮湘不爱喝这些东西,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倒是想喝,就是零花钱太少。 然后梗着脖子说我不想。 其实超想的吧。 温年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借口,说了句我靠。 她又伸手拉住了阮湘。 还没盖上瓶盖的阮湘被这么一扯差点打翻瓶,她的忍耐力在温年面前是很难施展的,正准备骂她一句,就听到温年说:“公交车来了,快!”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快。 温年看起来毫不费力,上车之后先推着阮湘往后面走,自己叮叮当当地把两个人的硬币都给投了。 阮湘找了个位置,看温年过来,就要站起来。 “你坐就成。” 温年拉着扶手,看着窗外。 那个面包店有点远,好在不用换乘。 这趟车也不是很挤,温年站了没一会就开始困唧唧的,狂打哈欠。 阮湘又在发呆。 温年眯着眼大量对方。 阮湘头发干燥得蓬松,还有点偏黄,脸色苍白,这个视角看过去,轮廓却圆滚滚的。 看着又乖。 穿着一件牛仔料的t恤,裤子有点大。 总算不是一天到晚穿校服的学生妹打扮了。 “阮湘。” “嗯?” 阮湘抬头看她。 “你想不想去动物园啊?” “不想。” 阮湘很干脆地说。 “我有门票啦,我爸朋友给的,老季不在,那咱俩去呗。” 温年从她那个斜挎帆布包里掏出两张门票来,阮湘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季姐下星期应该不比赛了,你和她去就好了。” “她才不去,她恐高。” 温年嘀咕了一句。 “去呗,反正今天也不热。” 温年低着头朝阮湘说话,她最开始对阮湘的态度其实还挺凶,粗声粗气,要么带着点让阮湘不适的插科打诨,时间一长,又好像没那么讨厌。 这种时候说话,‘呗’的音都能被她一拖再拖,变成撒娇的口吻。 可惜阮湘只觉得这种口气还不如温年吼声来得可爱,摇了摇头。 “今天会下雨。” “屁啊,外面阴天也不会下雨吧。” 温年快速反驳。 可惜老天爷也相当不给面子,她俩一下公交车就天就跟泼盆似的,一瞬间暴雨如注。 “我靠,你是乌鸦嘴吗?” 温年一边推开原度烘培的门,一遍对后面的阮湘说。 阮湘脸色也不好,毕竟这雨看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的。 “我哪知道说下就下。” 她别过脸,不想去看温年,觉得烦人。 温年去柜台为橱窗里怎么没有核桃包了,过了几分钟灰溜溜地回来,“太倒霉了,说最后一个刚卖,得再等等。” 阮湘看了一眼玻璃窗外被倾盆的雨,“那等等再走吧。” 她没伞,温年也没,当然也没冲出去的勇气。 “你吃千层吗?还是吃菠萝包?还是小饼干?” 温年一坐到位置上就恨不得倒下,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你想吃什么?” 阮湘反问。 “你请我啊?” 温年捧着脸,她那个帆布斜挎包里东西还挺多,掏出两本杂志,“我居然都没拿出来,这本还是季梦雯刚买的漫画杂志,还没拆……咦这个赠品不错,还挺好看的。” “我请你。” 温年拆书的手一顿,哇了一声,往阮湘那边凑了凑,“真的?” 阮湘:“爱吃不吃。” 温年站了起来,毫不客气,“那我去拿最贵的了。” 阮湘其实挺怕自己带的钱不够。 她妈打麻将要是赢,赢的多,给的钱就会多,输了的话,可能她连吃早饭的钱都没。 桌上还摆着温年刚拆出来的漫画书,阮湘也无聊得很,拿来翻了翻。 温年拿了个甜甜圈,看着就齁甜,还拿了一个草莓千层杯,先把钱给付了。 等阮湘过来的时候一移开,“买给我妹的,就不用你付钱了。” 甜甜圈没几块钱,让阮湘怀疑地看了温年好几眼。 温年歪了歪头,“下周一晚上的烤冷面你请客啊。” 阮湘:“……”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那天的雨下了差不多俩小时,温年的野生动物园当然也没去成,最后两个人回去下了公交车还淋着小雨回去的。 阮湘都没怎么跟温年说话,光看温年的杂志了。 温年跟她分开之前把自己的帆布包往阮湘脖子上一挂,“周一给我吧。” 然后就跑了。 她拎着原度烘培的袋子,在小雨中的背影依旧活力非常,估计晚上要去找季梦雯。 她怎么每天都那么开心。 阮湘扯下温年毫不留情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包,单肩背着走了。 其实那个野生动物园她也挺想去的。 刚建成的时候她还在读小学,那时候父母还离婚,她爸还说肯定会带她去。 可惜大人的感情不牢靠,承诺也都是废话。 她想了那么久,也想明白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温年不找她,也会去找别人。 季梦雯和她家庭条件相当,一起玩也没什么欠来欠去。 比阮湘这种请个客都要攒钱攒好久的人来说自然轻松许多。 就像这些杂志,她们一周就买好几本,不像阮湘,还得在饭前里抠抠减减,最后还是没舍得。 她就站在的家门口看着温年的身影消失。 这个家一楼也都是别人,门口的泡沫箱里还种了什么葱和韭菜,有时候她妈还叫她下楼拔一点。 不过也过去很久了,她妈好久没回来做饭了。 雨又好像要下到,阮湘转身上了楼。 她推开窗户,风灌了进来,她的书桌上摊满了纸,涂涂画画的细枝末节。 彩色铅笔好多都短得只剩铅笔头。 她把那本杂志拿出来,放在桌上。 外面狂风大作,不知谁家的窗户没插好插销,哐哐作响,最后还是碎了一地玻璃。 她没受半点印象,像是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第35章 意外 缆车的全程也没多久, 结束的时候矜矜还没看够, 温年倒是很宠她, 说要不我们再坐一次? 被阮湘说了一句。 大的依旧嬉皮笑脸, 小的倒是撅嘴低头。 “没事,那让你妈在这里等我们, 我和你再坐一次。” 小朋友有点不敢,偷偷看了一眼她妈。 阮湘盯着温年。 温年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直接牵着矜矜往那边缆车售票处走, 通知了一下阮湘, “我们买票去了。” 被通知的阮湘:“……” 她其实也奈何不了。 最后温年重新排队又要坐上去的时候还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过来, 阮湘摇头。 缆车的门关上, 温年哎了一声,“你妈真的太不喜欢热闹了。” 小朋友问了句:“我们现在热闹吗?” “你和我一起开心吗?” “开心!” “那热闹就是开心嘛。” 温年的歪理一向很多,“对了, 矜矜之前每个假期都出去玩吗?” 缆车还没到矜矜想看的那一片,小朋友想了想, 摇了摇头, “爸爸很忙的, 都看不到他,妈妈偶尔会带矜矜出去……” “那你爷爷奶奶呢?” “爷爷奶奶不喜欢旅游。” “老人家嘛。” 温年笑了笑,“那以后有假期我都尽量带矜矜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 小朋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隔了几秒,回过神来问,“那妈妈呢?” “看她愿不愿和我去呗, 你妈现在是大漫画家,可忙了,还发微博嘲笑我。” 温年没有半点朝小朋友告状的羞耻,反而拿出手机给矜矜看阮湘发的小条漫,“你看看你妈妈。” 矜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年哥你以前怎么这么……” 小丫头还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就温柔地比划了一下。 被温年抓住了小辫子挥了挥。 “好胖啊!” 温年:“你也太直接了。” “是你妈妈故意抹黑我。” “真的?” “真的。” 可惜小朋友看上去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再坐一遍缆车,矜矜依旧看得很起劲,反倒是温年,玩起了手机。 她拍了一张照发了微博。 看到阮湘的新微博也是照片。 十分钟前发的。 估计是她和矜矜排队再买票的时候。 但也是一前一后,差不多的景。 然后还真的有人问了。 -“铁锅炖自己:年哥是和阮老师一起吗!” -“干锅捞饭了解一下:哇!缆车!年哥和阮老师!” -“三点一刻好喝极了:居然是动物园……而且有点眼熟,b市的?之前阮老师还说跟年哥只是以前认识,这样看来明显不是吧??” …… 温年倒是每条都回了—— “是啊,不过是带小朋友。” “嘎?” “放假回老家。是以前认识,现在是同乡室友。” …… 坐在休息处的阮湘自然也收到了无数艾特。 她一向不怎么擅长和粉丝互动,点进温年微博一看,发现对方居然还老老实实回复,觉得对方还真的是一个…… 不知道怎么形容。 温年的微博粉丝还挺多。 如果不是微博认证,其实也看不出来是配音演员。 她也不怎么发照片,但经常转发粉丝在见面会合影,为人相当幽默。 同乡室友。 还有别的吗? 她有点失落,一瞬间又清楚地看到了难以启齿的原因。 她的粉丝留言问她:“太太真的跟年哥是室友吗!” 阮湘回了个害羞的表情,“是呀,感谢她照顾我。” 还是很难说出那句话。 太快了。 又好像不止是这个原因。 我现在和温年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 阮湘实在不想去回忆之前那段婚姻,也不想回忆她和杜明东从恋人到夫妻的过程。 她早期也不是没画过一些恋爱作品。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电视剧还是漫画还是电影,牵扯到恋爱的都有一个过程。 例如:“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或者是“做我的女朋友吧”等等这种问话。 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程序。 又是一个束缚,无声地兜了两个人一头,只有这样才可以紧密相连,才能拥有走下去的资格。 温年都带着矜矜又坐了一圈回来,发现阮湘还坐在那里发呆。 “你先过去,我去买瓶水。” 小朋友显然很满足,蹦蹦跳跳地往亲妈那里扑。 阮湘被扑乱了满腹心思,拉住了自己女儿的手,问了句:“结束了?” 矜矜脖子上刮着一个迷你相机,坐在阮湘边上,自己看刚才拍的照片。 “温年呢?” 矜矜头也没抬,“年哥说去买水啦。” “不是自己带了吗?” 阮湘出门都会自己带一壶,矜矜自己也有一个小小水壶,里面是一些花茶。 “年哥说才不喝草汁。” 阮湘:“……” 下一秒,阮湘感觉脖子一凉,好在这股冰凉感转瞬即逝,一回头就看到温年在拧一瓶可乐的瓶盖。 “喝吗,冰阔落。” 温年冲阮湘挑眉,现在的天气还有点热,温年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七分袖的衬衫。 她的一副大多数都是宽松的,连去什么见面会都难得正式。 这时候领子也被扯开,显然一副好热好热的样子。 “矜矜喝吗?” 温年坐到矜矜边上,凑过去看她刚才拍的照,“喔,还挺好看,小摄影家了啊。” 矜矜当然想喝。 温年本来是想直接让她喝的,但碍于人家名正言顺的妈坐在一边,只能倒在了矜矜的水杯盖里,小半杯,小可怜样。 “阮老师喝吗?” 温年歪头问。 阮湘:“不喝。” …… 温年一路上给小朋友拍了不好照片,当然她也被矜矜拍。 阮湘实在不喜欢拍照,最后还是勉强地入了镜,满足了女儿当摄影师的梦想。 那张照片还被温年给预订了,说等回去我去洗出来。 说是回来待个一周,也没能待满。 温年工作室那边有点事,得提前走。 阮湘想着她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也打算一块走了。 票都买好了,结果临走前一天温年接到她妈的电话说温小芜要生了。 温年还在外面带着矜矜逛街,接到这么一个电话有点懵,“不是说还有好几天才预产期吗?” 然后这句废话被她妈听到还挨了一顿骂,叫她赶紧滚到医院来。 “阮湘?” “嗯?” “我妹生了。” 阮湘:“……” 反倒是矜矜很兴奋,“小芜阿姨有小宝宝了吗?!” 温年打了个出租车去的中医院。 陆宣还不在b市,昨天临时有事出门了。 温年到的时候她妹还在手术中,她妈在产房外面一脸严肃,她爸也在。 “妈!” 温年跑了过去,她妈捏着个手机,“陆宣说赶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温年其实有点紧张,阮湘冲温年的妈打了个招呼。 项关芹看了一眼阮湘,冲她笑了笑,但阮湘始终温年妈的眼神有点不对。 但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坐到了温年边上。 温年过来也就是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过多久,陆宣过来了,这个妹夫年纪其实还比温小芜小上一岁,人有点太过老实,在看到丈母娘到时候差点没跪下。 温年:“……” 最后陆宣是被温年爸拉走的。 温小芜是傍晚被送到医院的,温年来了没多久,那边手术就结束了。 她妹脸色惨白惨白的,看了眼自己那个腿软的老公,居然还想咧嘴笑。 病房里一阵兵荒马乱,温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嘀咕了一句,“又多了一个小侄女啊。” 她哥一儿一女。 “老温家孩子够多了,啊……脑袋疼,温小芜给女儿取的什么名字啊?” 温年问了句她妈。 “叫豆包还是菜包?反正是包子。” 温年:“……” 阮湘有点想笑。 温家的氛围就让人觉得很放松,现在温年的妹夫陆宣在自己老婆病床边上弯腰看着,看着还有点可怜兮兮的。 手还有点抖。 “陆宣飙车回来的啊?” “哎哟。” 温年又被她妈打了一下,“他本来就说今天晚上回来的,我电话打过去他就直接回来,估计急,还闯了几个红灯。” “这有什么的,让他拿温小芜的驾照去扣分呗,反正女儿也有了,他只要赚钱就行。” “你傻乐什么呢?” 估计是看温年一直在笑,项关芹问了句。 项关芩要去用热水烫个杯子,温年说让她去,最后母女俩一块去的。 阮湘刚带着矜矜在外面大厅。 “我就觉得好笑,温小芜都有孩子了,但在我脑子里还是那个鼻涕虫。” 路过矜矜,温年还嗨了一声。 “这什么好笑的,你要是生孩子也趁早,省得到时候你妈年纪大了也帮不了忙了。” “我才不生。” 热水房就在大厅边上,温年开着水弯腰一边烫着杯子一边跟她妈说话。 “别瞎说。” 阮湘其实能听到她们说话。 “真的啊,太痛苦了,我都不敢想象我躺在那儿,我宁愿辛苦点赚钱。” “你别给我贫啊,婚还是要结的。” “结了还可以离呢,也有结了生不出孩子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温年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带着她那点腔调,听上去老不正经,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 “那也没你想得那么差,你妹妹跟你妹夫,你哥跟你嫂子……” “那也是他们嘛,碰到了,缘分说不清的,妈——” 温年喊了一声余韵悠长的妈,“您也别催了,真的。” 她挺直了腰板,“反正你孙子孙女也有,外孙女也有,子孙满堂了哈,不差我这一个的。” 温年说得轻巧。 其实刚才过来的时候她特别急。 阮湘感觉她也有点抖。 全家都在担心一个人。 即便医疗条件很好,温小芜也没什么不好的情况,大家还是很担心。 不像她那会生矜矜的时候,住着最好的医院,可是杜明东人在国外,亲妈还在b市。 公公婆婆是在,但是想要个孙子。 感觉不一样的。 这边,好真实。 包括温年说出这种话,她妈的表情也只是无奈。 温年是被宠着长大的,到现在也是。 矜矜感觉到她妈妈抓她的手力道有点重,忍不住喊了一声妈妈。 阮湘松开,说了声对不起啊。 温小芜那边也没什么温年要帮忙的,项关芩也知道温年明天要走,就打发她滚了。 温年倒是很不客气,临走前还拍了一张她妹的照片,说是等她好点再视频聊天。 她还下楼去超市买了个红包,给自己的侄女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阮湘是全程目睹的。 她觉得温年包红包的动作都很轻柔。 出医院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矜矜。” 温年喊了一声。 小朋友收到了红包,红包的封壳写着烫金平平安安。 “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 说完之后温年又觉得有点怪怪的,冲她笑了笑,“本来应该是好几年前就该给你的,迟到的祝福,怪你妈妈,都不告诉我你来了。” 阮湘看了一眼温年。 正好撞进温年抬眼的瞬间。 她看到温年做了个口型—— “谢谢你回头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一下河图的新歌,我不知道新不新了的《天光之外》 很喜欢那句“不如就在当时,最后转身回看,用尽所有深情款款。” 听他歌很多年了,好像小学的时候就。 哪怕听很多别人的歌,到最后切到他的,就觉得很亲切。 - 昨天有个朋友(我从来不知道她看我的文)call和的时候提了一句 说哎我怎么感觉你就没写过爱情的样子啊。 我说我哪会啊。 她说我也不会。 虽然文案标了中年养生爱情,到后面也不养生,中年的话其实三十多岁是我觉得人生最笃定最好的年纪了,爱情……算了8大家想要爱,这个过程看对眼勉勉强强约等于一下。 - 所以很感谢你们一直有在看啦)其实来来回回永远那几个人 这两天稍微好点,写了就会更滴 也谢谢给我投喂的小可爱,我攒攒就可以喝杯大红袍奶茶了! 第36章 程度 回去之后温年又变成了大忙人。 有时候半夜三更回来还能跟赶稿到半夜三更的阮湘一起吃个夜宵。 倒也没出去, 就是囫囵煮个速冻饺子, 要么就是下个方便面, 加点牛肉丸和小青菜。 阮湘不太习惯晚上吃太多东西, 也就是温年回来,端着个锅在吃的时候递过来一筷子, 啊了一声。 太腻歪。 阮湘别过脸。 温年顺理成章地自己吃了。 她吃饭从来都会给人一种很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的感觉。 看她吃饭就会让人高兴。 温年说阮湘这话说得跟奶奶一样。 “还没画完呢?” 温年捧着个碗问。 温年一直以为阮湘跟她因为工作接触的一些画手不一样,不有趣, 也不会参加一些二次元点的活动, 更别提为了一部作品或者某个角色要死要活了。 没想到阮湘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那场离婚风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压了下去, 阮湘自己倒在社交平台上活跃了起来。 温年偶尔凑过去看,也能看到她在画别的。 都到死线了, 还能摸点别的鱼。 比她作息还颠三倒四, 还说什么养生。 当然这一句温年没敢说。 现在都是凌晨两点多了,阮湘看着还毫无困意,温年坐一边拿肉丸子逗狗, 都没能吸引对方的视线。 “差一点。” 阮湘回了句,她的数绘屏尺寸挺大, 她自己身板又小, 这个角度看上去跟她是趴在上面一样。 “我就纳了闷了, 你都不困的么?” 温年把一个肉丸喂了狗,端起锅碗往厨房走去,金毛跟着她,被骂了一句,委屈巴巴地往阮湘那边蹭。 阮湘脚踝一痒, 对上一双狗眼,转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刷锅碗的温年,“你没给它吃?” “我冤枉死,”温年开着水,打着哈欠敷衍地冲了冲,“一半都喂它了,还是香香乖,从来不问我讨吃的,顶多就是把头泡到水杯里。” 阮湘:“……” “哦不好意思,我说的是小猫。” 她这句话的刻意简直不用再多做怀疑。 阮湘已经习惯了温年有事没事来一句这种梗。 “我去洗个澡,你也早点睡吧。” 温年哈欠连天,听得阮湘都觉得困了。 十一假还剩最后一天,阮湘熬熬夜其实也没事,她最近也算认识了不少同行朋友,有些交流还挺有意思。 睡得晚反正矜矜也不上学,没什么太大关系,顶多就是早饭晚一点吃。 第二天她起来,发现温年已经上班去了。 说是最近工作室配音的培训班项目还在筹备。 矜矜倒是很想温年,也试探着问可不可以去看看对方。 被阮湘拒绝了,最后只能偷偷摸摸拿了阮湘手机,趁亲妈在画稿子,去阳台给温年打了一个电话。 正好是饭点,温年正好带着一帮人在隔壁商场吃饭。 新招了不少人,这两天还准备试音,所以生面孔还挺多,段栗一贯会炒气氛,这个时候哎呀哎呀的,油里油气。 温年看了眼来电显示,喂了一声。 一听到声音,她就笑了,“怎么啦?” 旁边一个新的成员惊讶于温年倏然温柔的口吻,小声地问了问段栗。 段栗哦了一声,“大概是她老婆吧。” 一阵的哦,带上扬的那种调。 温年出去接了电话,哄了小朋友几句。 “温老师女朋友的电话吗?” 有人问。 “女朋友?” 温年笑了笑,“女儿才对吧。” …… 段栗看了温年一眼,又马上继续闹腾了。 工作室的气氛很轻松,有时候工期很赶,但也没让人觉得很痛苦。 晚上确定了新成员名单,温年点了奶茶的外卖,自己倒是先溜了。 阮湘每天天黑了之后就会去遛狗。 起初她倒是没这种想法,但看到温年老晚下班还坚持带大洋出去,试探着提了一句。 没想到温年泪眼汪汪地就抱了过来。 说大型犬需要足够的运动量,你要是遛的话记得多运动运动。 然后阮湘觉得自己可能在逐步迈向亚健康。 毕竟温年的狗和它的主人没什么两样,一点也不讨喜。 还有点蠢兮兮的。 有几次还会冲进绿化带,拉也拉不住,出也出不来,卡在那个地方呜呜呜好半天。 被路人投以怪异的眼神。 阮湘自己的女儿还在一边笑。 矜矜中午给温年打的电话先是絮絮叨叨了一通有多想温年,然后拐弯抹角地说有点想吃鲜花饼,温年一点就通,回来就带了一份回来。 她提着鲜花饼在小区里碰到了遛狗的阮湘。 小区挺大,绿化还不错,中心水池边上的广场原本有老头老太太打太极,最近都转移阵地,去了外边的广场。 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高亢的太极音乐了。 还挺清幽。 温年先看到的阮湘,牵着狗绳,矜矜跟在一边,不知道抬头和她妈在说什么。 “嘿!” 温年伸手拍了一下矜矜的右肩,自己往左边转。 小朋友回头没看到人,却看到了一袋鲜花饼,就咧嘴笑。 阮湘偏了偏头,“又叫她给你买东西吃?” 温年哎了一声,“是我想吃。” 阮湘看了眼矜矜。 矜矜就躲到温年身后去了。 “想吃什么,和我说,不要老麻烦人家。” 说完阮湘就拉着狗绳往前走了。 金毛不明所以,开开心心地跑。 温年和矜矜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 温年长长地叹了口气。 矜矜低着头。 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想什么呢,你妈把我当外人我都没哭。” 矜矜抬眼看了看温年,一只手拉上温年的手,“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温年笑了一声,“她装的。” “别理她,我们先回去吃饼吧。” “作业整理完了吗?明天就要上课了?” “还没有。” 阮湘还真的没生气,她自己变变扭扭,回过神来拿两个人居然也没等她。 只余她在原地和金毛大眼瞪小眼的。 回去的时候推开门,发现矜矜居然在温年的房间里玩游戏。 “回来了?辛苦辛苦~” 温年还挥了挥手。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平板,估计和矜矜在玩双人游戏。 温年的房间不是很大,摆了一张床边上就没什么地了,角落里摆着一些设备,电脑还开着。 “到点了就回去睡觉啊。” 阮湘嘱咐了句。 “我今天可不可以和年哥一起睡?!” 阮湘想都没想:“不行。” 小朋友有点失望,问了句为什么。 矜矜已经洗完了澡,头发估计还是温年吹干的。 她在新的小学,也交到了新的同学朋友,但在小区里还是没什么朋友。 虽然也不是黏人的性格,但始终还是好玩的。 “对啊为什么不行?~” 温年抬头看她,还眨了眨眼。 她的口吻显然是故作黏腻,有点像最近热播的一部偶像剧的嗲嗲女二。 阮湘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正准备说话,又被温年打断了。 “管你行不行,房子都是我的。” 她还挺嚣张,跳下床把房门关了,也不管门外的阮湘多生气。 冲矜矜笑了笑,“一家之主做主了!” “杜今月小朋友,温老师要教你怎么反抗家长。” …… 阮湘也没跟着温年胡闹,她又坐到电脑前琢磨她的脚本去了。 编辑那边的意见跟她有点分歧。 一部作品人气到一定的程度,牵扯上利益往来,就一定会有这方面的争执。 一方想要卖点,就势必要制造出更多的爆点。 但是这会跟前期的营造大相径庭。 她一琢磨就好久。 有人端了一杯热牛奶给她。 “不睡觉啊,那明天矜矜我去送呗。” 温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湘转头,温年已经坐到了她边上,“我看看画到第几话了。” “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被读者挂了?” 温年笑嘻嘻的。 她洗完澡之后头发披着,现在客厅的大灯都关了,这么一个小角落只有一盏落地灯开着。 橘猫睡在阮湘书桌边上的三层猫屋里,在温年过来的时候咕噜了一声。 “没有。” “别装了。” 温年拎了个抱枕,还是阮湘之前作品的周边,签约的公司送的。 还挺软,温年抱着蹭了蹭。 她一般不会披着头发出门,即使没睡够白天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这种夜里屋内的姿态也没人见过。 垂落的头发遮了遮天生就有点锐利的眉,灯光笼罩下,熏出了几分有点温柔的懒气。 “就是不想和我讲。” 说的小声,但也足够阮湘听到了。 “真的没什么,”阮湘抿了抿嘴,“就是编辑和我意见有点不合。” “那就磨合磨合。” 温年不太懂她们这一行,“市场需求和你自己的情怀,有个度就好了,你是靠这个吃饭,但也没必要全部赌在上面。” 她打了个哈欠,“尽量为自己的想法争取争取嘛。” 她靠着椅背,仰着头,闭着眼,嘴角还是翘着的。 “嗯……我在和她说。” “阮湘。” “嗯?” “我问你啊,你的主角,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爱情吗?” 这个问题温年早就想问了,其实也有不少人想问。 有时候最怕自己带着主观猜测,导致作品的角色变了质。 “你好像问过。” “有吗?” 温年扭头看着阮湘,阮湘皱着眉,她的五官精致,嘴巴很小,唇色有点淡。 “那我还挺啰嗦。” “那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是一样的吗?” 温年闭了闭眼,脑海里却还是阮湘的模样。 她觉得这样挺烦的。 但是躲不了的沉湎,和一空下来浸透四肢百骸的探知欲。 “是爱的话,我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阮湘放下笔,她关了电脑,转椅转了转,面向温年,“我好像天生对这种感情,很不敏感。” “以为结婚了就有爱了,又忘了自己父母的婚姻并不圆满。” 温年眯着眼,看向昏黄里的人影,阮湘摘下了眼镜,她的眼睛挺大,以前被笑称是三眼皮。 这时候垂眸,眼角到眼尾,那一抹弧度,却直直地勾到了她的心底。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非她不可呢。 好像就没别人这个选项。像 “你爱我吗?” 阮湘拿着眼镜,看着自己的手指,问了句。 第37章 不信 “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温年扭头, “你连喜欢都不肯跟我说一句, 却还要我先说爱。” 她这句话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还蛮冷的。 阮湘有点不安, 捏了捏自己的裙角。 下一秒温年倒是笑开了,“我好幼稚。” 她吹了吹自己有些长了的刘海, 凑到阮湘眼前盯着对方看,“你想我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说多少遍都可以。” “这些都是嘴皮子嗑嗑就可以说出来的话而已, 你以前肯定不是没听过。” 温年的嘴唇挺薄的, 都说这样的人薄情, 但温年好像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散发她那点爱心。 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别人忙的机会。 运动会谁暂时上不了,她拿过号码牌就去了, 周末有冰场的活动, 缺个人的,她也去。 她的爱心泛滥,阮湘又害怕自己不过是被殃及的那一个人。 她在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不要动心, 但太难了,以前就心动, 即便那时候不懂, 现在沧海桑田, 人和还是和以前一样。 本性难改。 她可以在自己的作品里塑造出一个百折不挠的角色,塑造别人的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但轮到自己,太难太难。 “阮湘,我是不是太委婉了?” 温年的睡衣又宽又大, 但睡裤却又有点短,她换了个坐姿,露出了一截脚踝。 凑过来的时候阮湘可以看到对方的锁骨,晕了一层暖黄的灯影,使得肌肤都充斥着她多年以前梦寐以求的靠近。 阮湘还是不说话。 她心烧得慌,又恨又无力。 衬得温年咄咄逼人。 “我喜欢你,喜欢了有点年头了,想和你好,最好是能好到死的那种,但这样好像有点太过分了所以还是先好一阵子吧。” “我也没谈过恋爱,之前不是很想谈,那会儿也没觉得自己是同性恋。现在觉得我可能也不太像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我可能只是阮湘恋,除了你,别人我都不想费心思。” “哦对了,说起来挺丢脸的,以前老逗你是因为想你多看看我,啊虽然我以前也没什么可看的,还是老季好看。但也太不爽了你老黏着她凭什么啊,明明是我把你从地上捞起来背走的好处都被她占了。” “以及,你要是觉得很突然或者你觉得你其实觉得跟女人一起很不适很……恶心,我也没关系,你要搬走就搬走,但是现在你带着矜矜还是有点辛苦,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也不要客气,当然我是不会当备胎的,我只当正房啊。” “以上,温年求爱完毕。”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都不带喘气的。 说完又靠回了椅背,一条腿架在一边的小柜子上,另一条腿晃着,拖鞋挂在鞋尖,摇摇欲坠的。 乍看漫不经心,其实只要阮湘稍微大胆一点,靠过去,就能听到温年如擂鼓的心跳声。 “不要一阵子,一辈子做不到吗?” 阮湘蓦然抬眼,直勾勾地撞进温年试图放空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她与生俱来的偏执,倔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小孩子才许诺一辈子。” “如果要做没胆量的大人,那也太无趣了。” 阮湘回道。 温年伸出手指,挑起了阮湘的下巴,“你当初结婚,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去赌的吗?” 温年的手指很烫,这种温度在阮湘的记忆里出处留下烙印,当事人毫不知情,其实在后来一个人在外念书的日子,阮湘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温年,但也只是某个瞬间。 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怎么可能呢。 我什么要想那么糟糕的人? 我有病吧。 “我有病。” 阮湘拍掉温年的手,“我就是这么个人,我想要的太多了。” 可得到的太少,所以才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婚。 “你对杜明东,其实也没多少感情吧?” 温年终于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她觉得阮湘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在季梦雯的婚宴上看到的阮湘看着是很憔悴,季梦雯说是因为离婚。 提到离婚都是情伤。 可阮湘其实不是一个多情的人。 这样的人偏偏草草结婚,草草生了孩子,又荒荒唐唐地离婚,决绝地离开,到现在,又要讨温年的一个爱。 “我不知道,难过是有的,但没多久就不难过了,没了他我又不是活不下去。” 阮湘面朝温年坐着,她的睡裙是缎面的,光下看着更加顺滑,极黑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眉眼里是让温年有点讶异的冷漠。 “你还挺自私。” 温年伸手挑起一缕阮湘的发,握在手心,阮湘按住她的手,“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子。” “温年,我就明白地和你说,我无所谓和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我只在乎我可不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是一个很无趣又很自私又没出息的人,所以你要反悔就快反悔。” 阮湘别过脸,她的头发被温年抓了一缕,别过去的时候牵连了好几根,丝丝缕缕,不知道缠在了谁的心头。 “干嘛,当我不知道啊?” 温年笑出了声,“无趣是真的,自私得还有点像吸血鬼,没出息另说啊你的ip可比我赚钱多了,但胆小是真的,还不恶毒,还有点太耿直了。” “你要骗财骗色骗我当备胎的话也别说出来啊,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爱啊,我当然有啊,当然前提是等价交换,你不给我回应,那你还妄想捆绑我一辈子,太过分了吧?我又不是什么爱的使者。” 温年松开手,抿了抿嘴,“这么一想杜明东也很惨,虽然一想到他和你一起那么多年我还挺酸的,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了,婚内出轨,起码的尊重都没了吧。” “不要讲他了,好扫兴。” 阮湘摇头,她蹙眉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看,让人想伸手去点一点那鼓起来的地方。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兴致吗?转移话题这么久,想要听到的可是一句话都没听到呢。” 温年打了个哈欠,“好歹也来一句温年我好喜欢你哦人家超级喜欢你的啦这种吧。” “你好恶心。” 温年:“是啊,你还不是要和我恶心的我在一起。” 她说完又觉得挺好笑的,自己先哈哈上了。 结果哈到一半,被阮湘抱住了。 温年的椅子其实是一支躺椅,阮湘挪了转椅冲过来,扑到了温年身上,导致温年一个后仰,好在躺椅自动往下,结结实实地被扑了满怀。 “干嘛呢,投怀送抱也是要提前预警才会唯美的好吗?” 温年这么说,还是回抱了,阮湘的头靠在她的胸口,听到了温年有点快的心跳。 她弯了弯唇角,故意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是个外扩啊。” 温年啊了一声,“那你帮我推一推呗。” 她倒是和以前一样不知羞耻,一边说,一只手就顺着阮湘的裙底往上摸,弹了一下对方的内裤。 阮湘:“……” “温年。” 阮湘的声音有点闷。 “我是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可是矜矜我要怎么和她说,还有你的爸妈亲戚什么的,哦对了你的工作会不会……” “管这么多干嘛,我们还没发生点什么实质性的,你就这么为我着想了?” 温年一个侧身,两个人都倒在躺椅上,怪挤的,温年一只手还环着阮湘的腰。 她看着阮湘的脸,这个角度阮湘还是个圆脸,摘掉眼镜不戴隐形呆呆的,还说自己自私无趣。 明明有趣可爱,自私的话谁不自私啊,她那张环境长大的,无私才可怕吧。 她这句话说得有点轻佻,还有点让人浮想联翩,阮湘又想抬腿揣温年一脚,可惜被对方的腿压住了反而动弹不得。 “矜矜的话,以后再说吧,我女儿那么聪明,其实一点就通了,不过太聪明也不好,还是得活泼点,像温小芜那样蠢兮兮的也挺可爱的。我妹就是无忧无虑的那种,心大,日子也过得舒坦。” “我爸妈你也不用操心了,我会找个时机说的,工作就别提了,我大学的时候就公开我的性取向了,现在什么年代了,虽然还是有限制,但不影响我赚钱哈。”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就很……舒服。” 阮湘觉得有点羞耻,说得软绵绵的。 呼吸交缠的靠近,这句话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温年的耳朵。 “怎么舒服呢?哪种……呢?” 温年笑嘻嘻地又凑近,亲了阮湘一口。 “你!” 阮湘想推她,又按到了温年的胸口。 “刚才还说人家外扩,现在反而摸上了。” 温年还在添加加醋。 眼看阮湘就要冒烟了,温年哎了一声,搂住了对方,“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块,就是你老不配合我,搞得我跟说相声一样。”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阮湘小声地问。 “干嘛,虽然很丢脸啦。” 温年笑了笑,听到阮湘说——“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季姐……” “啊?” 温年低头看阮湘,“你哪里得出的结论?要不是你结婚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等等这么一想你这么早结婚也可以理解成想摆脱这份感情……哇什么苦情剧情。” “你是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段子了吗?” 阮湘抽了抽嘴角,有点无语,“我就是很感谢季姐,她对我真的很好……” 温年嘁了一声,酸溜溜地说,“也没见你对我这个恩人多好过。” “谁让你凶得跟门神一样,大嗓门一句喂没事吧,好像下一句就是快滚。” “我哪有这么凶,你不要造谣啊。” “不信你自己问问你那些朋友。” 温年有点郁闷。 阮湘觉得温年瘪嘴还挺有趣,伸手去点了点对方的嘴唇,结果被温年又往怀里扯了扯。 亲了一下又一下。 “你是狗吗?” 阮湘觉得嘴唇有点疼,温年眨了眨眼,“我不会啊,你教教我好不好?” “好热。” “那去床上呗,我今天要睡你那边。” “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因为我有名分了,而且矜矜还睡在我屋里,你就这么狠心……” “行吧。” “那快走快走!~” 第38章 炮仗 第二天阮湘起得有点晚, 出去的时候发现矜矜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饭桌前了。 温年也在, 平常她应该是最晚起的, 今天倒是破天荒, 还买了早饭。 看到阮湘出来,矜矜抱怨了一句:“妈妈今天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发现年哥正在翻衣柜, 还吓了我一跳!” 温年听了, 嚼着油条说:“什么叫吓了你一跳啊, 明明是你鬼鬼祟祟地跑到我背后。” 矜矜吐了吐舌头。 “今天我送矜矜去吧。” 温年喝了豆浆,阮湘抿了抿嘴, “会不会太早了。” “早点打卡早点下班呗, 不过最近事儿多,早去也挺好的。” 温年冲矜矜眨眼,“给我一个送你去上学的机会好不好呀?” 小朋友嗯了一声。 吃完早饭矜矜先背着书包出去按电梯, 温年穿上鞋,哎了一声。 阮湘不明所以, 温年侧了侧头。 “干什么?” 温年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你木吧你还真的是……亲我一口啦~” 阮湘:“……” “肉不肉麻。” “我俩的关系本来就应该肉麻兮兮的吧?” 温年凑过去, 催了催,“快点快点!” 阮湘迅速地凑过去亲了她的脸颊,迅速别开脸。 温年心满意足地转身。 门关上之后,阮湘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温年有点超出她想象的粘人, 睡觉的时候也是。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也不能说奇怪。 微妙的感觉。 和被矜矜亲近的感觉不一样。 一时之间阮湘觉得有些不适应,转头马上去洗了个脸。 温年倒是很高兴,连开车送矜矜的路上都跟着音响唱歌,终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矜矜忍无可忍,说了句:“都跑调了。” “这不重要。” 温年相当敷衍。 “你今天好高兴哦。” 小朋友歪头,今天是温年扎的头发,因为不会编辫子,只能用橡皮筋帮个几截儿,但看上去相当有力度。 也可能是因为矜矜发量多的原因,导致温年今天一边咬着皮筋一边还有点嫉妒,说年轻就是好。 “对啊,这么明显吗?” 矜矜:“超级明显!” “为什么高兴!” “高兴还要理由吗?” 温年晃了晃身体,“就不告诉你。” 小朋友气鼓鼓地转头。 车开到了校门口,温年在矜矜下车的时候往对方书包边侧塞了两颗棒棒糖,” 原谅我呗,等你长大点再告诉你。“ 小朋友哼了一声,拿掉一颗,很有尊严地走了。 温年看着对方进了校门,才笑眯眯地去了工作室。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收工,最先受不了的一个新来的学员,她本来是在身边的同期小声嘀咕,“温老师今天笑得也太……” “我也觉得!” 接这话的倒不是被她拉住的那个小个子女孩,反而是段栗,端着一杯枸杞大枣茶,眯着眼说。 “趁她今天心情好,你们可以抓紧问问题,不然切换会魔鬼状态,可能逮着你们的嗓子都可以说一大堆,更别提发声了。” 段栗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温年一脚的机会,但这种话显然也让这帮新招的学员有点心动,最后还是围上去了。 “你好坏啊。”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还算有名的成员,揽上段栗的肩。 段栗甩开对方的手,“你好骚啊。” 然后笑眯眯地看温年被围住。 这期培训的新生年纪都不是很大,也有十五六岁就开始准备入行,自己在网上搞一些配音秀接一些声配的。 这些路子段栗年轻的时候也搞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过,现在看来还挺有感触的。 因为最近工作室要留的女声是低声线的,但也是不是哑,有点年龄感,有几个符合条件的,但还得练。 主要还是温年在带,段栗自己是自己是这块的,但是在教学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讲着讲着就变成讲笑话。 “我觉得那个叫梁绮的女孩还不错,挺稳的。” 段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方说的名,“她啊……隔壁学校的。” 段栗说的隔壁学校是她和温年的隔壁大学,也挺有名,只不过配音都是小专业,那个学校现在的也只是开了播音主持,影视配音还没涉及,这个姑娘网上报名来的,第一次见面就狂盯着温年瞧。 还挺深刻。 要说她们团队里有名的男性cv也不算少,不知道为什么温年招来的小粉丝和最热的那位男cv不相上下,是个迷。 温年今天心情好,乐得多回答几个问题,还带示范的。 台词是随便捡的,温年一边说还带比划,边上的学员看得特别认真。 “温老师。” “许诺他三百……嗯?” “有些小语气,在具体情境里要怎么……” 梁绮的问题有点多。 温年对她印象挺深的,招新之后偶尔下班回去还能在同一条路碰到对方,估计也住附近。 这一片离大学城不算太远,但也有点路,房子租金也挺高,但有些大学情侣还是会选择住在这边。 周边设备娱乐啊都算不错。 不过前两次碰到梁绮也都是一个人,有一次还打了个招呼。 “温老师下班之后有空吗?” “怎么了?” 温年把梁绮笔记本上的问题都给答了,觉得有点渴,去一边接了个水。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其实通常这帮配音的也没什么打卡制度,毕竟有些活赶工,多少时间内做完。 所以这个点说是下班,有些人早就走了,有些人呢又留着熬。 温年的活最近倒是不多,就是带这帮新人比较累。 “有空一起吃个饭么?” “吃饭?” 温年喝了一口水,“不了不了,我赶着回去吃饭呢。” “温老师家里的有人做饭了吗?” “对啊,女朋友。” 温年露出一个笑来。 她在后辈面前基本上都属于正儿八经款,除非是认识时间很长的那种后辈,像段栗那种,温年可能就会露出点不一样的状态来。 但这个时候,她都是端着的。 梁绮抿了抿嘴,啊了一声,“看来约饭只能看老天爷了吗?” “中午不都一块吃吗,也算约了,有什么事情在工作室讲就行啦。” 温年盖上杯盖,站起来拎包就打算走了。 女人今天没扎头发,松松散散地披着,没平时干练,但几分慵懒一上来,低头念词的时候又平添了几分吸引力。 现在急匆匆地要走,宽大裤腿的流苏因为动作而飘起,让人看了又看。 温年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份卤鸡爪,她有点想吃,但又觉得只给自己带不是很好,于是买了一盒毛豆。 买了毛豆碰上买三盒八五折,又加了一份鸭脖。 最后演变成提了一袋卤味回来,还没开门金毛就已经出动,差点没扑到温年身上。 “我靠可以啊,”温年把袋子提得老高,抬腿还踹了一脚大洋的屁股,看了一眼皱着眉看自己的阮湘,“干嘛啊。” 作业还没写完的矜矜从房间里跑出来,“年哥回来了!带什么好吃的啦!~” 温年:“你妈不会让你吃的东西。” 矜矜:“……” 阮湘:“不要有事没事diss我一下。” 温年一边拆盒一边打开电视,跟手机连了个蓝牙,点了个热播剧,漫不经心地说:“请阮老师不要对号入座。” 阮湘丢过来一个抱枕。 温年一个侧身,抱枕砸在了大洋身上,狗嗷了一声,又眼巴巴地盯着那几盒卤味。 “矜矜少吃一点,太晚了,一两毛豆,不能再多了,请领走。” 温年拿了个小碟。 小朋友依赖无比地坐在她边上,温年还教她怎么吃吃得快,忘了小朋友本来就没几把豆子可吃。 阮湘又被忽略了。 她也没在意,转身继续画她的稿。 没过多久,等温年喝了一碗阮湘熬了一天的排骨汤又吃了一半的卤鸡爪,才看到手机的特别关注消息。 阮湘新发的。 温年嘶着冷气点进去一看,居然是她和矜矜刚才吃青豆的场面。 非常地……好笑。 青豆的正确食用以及如何快速食用。 评论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年:“……” “阮湘你干嘛啊,手也太快了。” 阮老师转着转椅,一只手搭在椅背,看着温年那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这一幕可爱啊。” 还似曾相识。 以前她和温年也这么一起吃过。 不过是偷吃的,季梦雯不爱吃毛豆,坐在她俩边上啃鸭锁骨。 那天是个雨天,也是周五提前放学,正好俩学校凑在一块。 三个人也都没带伞,走到一半突然暴雨,只能顶着书包找了个路边躲雨。 隔壁就是一家卤店。 温年最馋,看了眼季梦雯,“吃吗?” 季梦雯:“你请客并且买单我就吃。” 温年:“正好我妈给了我二十,快走快走,哎阮湘你吃什么?” 那家店很小,也没地方坐,最后三个人还是蹲在店门口。 小巷悠长,还有很多房子都是木制的,漫天雨幕下,落到眼前的小水坑,映出一片一脚就能踩碎的虚影。 温年买了一大袋的毛豆,噗噗噗地吃,相当的快。 阮湘头一次吃,还在用手套剥,最后温年掀起地拿起一瓣塞到了对方嘴里,“咬。” 阮湘下意识地听,结果咬断了。 温年恨铁不成钢,“没让你咬断,你牙把豆子往嘴里挪不就好了。” 阮湘就半天不行,温年暴脾气差点没炸,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 但也不能上到人家嘴里去。 一边的季梦雯看得都有点无语。 过了好久,等雨都停了,阮湘才学会这项被温年说是智障都会的技能,一路上骂骂咧咧,一脚一水坑。 站在后面的季梦雯看了眼阮湘,正好瞧见对方那一抹没能及时收回的笑。 心想:温年又被捉弄了。 阮湘心情愉快,也不介意自己的裤脚被温年一水坑溅湿。 只是腮帮子有点酸,让她忍不住揉了揉。 “干嘛气她。” 季梦雯问。 阮湘眨眨眼,“被发现啦?” 少女有点过于消瘦,校服像是大了无数码,又像是套在什么木头架上,显得空荡。 偏偏这么一眨眼一笑,那点灵气又点入眉间,让人觉得鲜活。 “就是觉得温年跟炮仗一样,好笑又好玩。” 第39章 关心 阮湘的粉丝的年龄其实都不小了, 但重新开始连载之后吸引的新粉还不算少, 导致微博评论还算热闹。 虽然阮湘不发自己的照片, 签售的图透还是会有, 这个年头干什么职业只要长得好看好像都会比专业能力更出彩一点。 哪怕阮湘的专业能力还挺不错,但评论里还是会有想看照片的。 自从上次在更新间隙发了一条日常漫画, 阮湘有空都会画一点。 转发也不少,通常都是说和她平常漫画的风格不太一样的。 但都说很有趣。 怀疑她和温年关系的也有很多, 毕竟温年的性取向太过透明, 总有好奇的人在两边提问。 温年也没回答, 经常是擦边球。 反倒最后还是被段栗捅破的,直接在阮湘本条微博下回了句, “难怪年哥现在都光明正大地说家里有人了。” 吃完毛豆温年顺手举报了段栗的微博, 截了个图,理由居然选了驴唇不对马嘴的淫/秽/色/情,在补充里写到—— 此人多管闲事。 没过多久评论里一群的哈哈哈哈, 温年喝了口水,冲阮湘嗳了一声, “请问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名分啊?” 说这话的时候温年刚洗完澡出来, 小朋友已经睡觉了, 温年顺带关上了门。 被质问的阮湘慢悠悠地转头,跟没听见似的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 温年冲过去就拿着湿毛巾盖住了阮湘的脸,“奴家卑微无比啊……” 掐着嗓子,可惜没有半点的幽怨,还有点梗着嗓子。 阮湘被突然袭击, 手里的笔掉到了桌面,伸手去拉温年的手,结果被人凌空抱了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我报警了啊。” 脸都湿漉漉的,毛巾因为被温年擦头发擦得很湿,一股的护发素味儿,某人的头发压根没擦干,还在滴水。 隔着一层毛巾,水滴答滴答,光线被线团分割,只剩朦胧的光感。 阮湘抬腿踢了温年一脚。 被温年抓住了脚腕,最后翻了个身,毛巾被抽走盖在了她自己的头上,不过依然还在淌着水。 一个吻跟着水珠一起落下,阮湘的耳垂被咬了一口。 温年又吻了吻她的嘴角,松开手站起来,哎呀一声,“就你这身板。” 阮湘脖子都红了,愤恨地撇头,下嘴唇都是自己咬出的牙印,眼角都泛红。 温年觉得还挺好看,伸手按在对方的下唇,迅速收回后吮了吮自己的手指。 “哎呀……” 她还叹气。 低着头偏着脑袋看着阮湘,“生气啦?” 这句话的听起来没有半点检讨意味,还有点挑逗。 “早点睡啊,别熬到太晚不然又是我送矜矜了……不过也没关系,我乐意。” 温年笑着说,想伸手拍拍阮湘的肩。 手刚伸出来,就被阮湘一拉。 突如其来,所以被顺利地拉了回去,阮湘翻身压在温年身上,捧起温年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温年的皮肤不是很白,但是她身上令人着迷的点很奇怪。 她的粉丝虽然还没阮湘多,但能看出来老粉不少,每年都会有例如喜欢的原因。 早期可能还是什么她工作好认真啦配得很用心一直在进步,这么多年下来也歪楼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变成了温老师很性感啊,我喜欢她讲话的时候抿嘴的姿势。 说的是以前有个见面会。 录屏里特地被截成了慢速gif,阮湘前阵子才看到。 真的有魔力,让人反反复复地看好久还不会腻。 温年的嘴唇有点厚,可能是对外都带笑,勾起的时候上嘴唇往下稍微一压,那个唇线特别明显,抿嘴的时候让人百看不厌。 还有的说喜欢温年的脸,虽然跟什么绝世美女沾不上边还有点酷,但已经超出cv的及格线太多了,性格加分。 …… 老粉丝到后来已经不太夸温年的专业能力,反而彻头彻尾变成个人粉。 哪怕温年再三强调不要太过多关注她的生活,但喜欢她的人还是孜孜不倦地企图多了解她的生活。 阮湘经常会去看温年的微博。 她发的东西很多,什么今天的早晨,什么雨后的街道,什么加班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都会有人叽叽喳喳地在评论底下说话。 她不温柔的时候你们压根没见过。 阮湘有时候会这么想,但下一秒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小心眼。 她对温年的少年固有的标签就是凶,蛮狠,不讲理。 但其实主观占了半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真实。 温年的凶是对内假凶,对欺负她的人真的凶,处分也要揍,被请家长也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回忆起来都是昏黄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笑。 她们共同经历的少年时也不能说是一段很长的日子,但偏偏开始回忆之后,细节就好多好多。 雪天的撑伞。 晚自习下课的等待。 排队买烤串的较劲。 …… 有时候以为人生太短,但这些瞬间又好长。 长得想起来就觉得好珍贵。 就像现在,她走岔了路,没有一键重启的机会,但这个人踩在另一条路上,状似无意地要跟她相遇。 也不能说是早有预谋,但一想到她自己过去沉湎的虚假幸福的时光里,温年一个人踽踽独行,阮湘就觉得有点难过。 堵着的那种。 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我真的在乎。 我想说我想珍惜,可是腮帮子都酸得要影响到眼眶,就是滚不出一个字来。 温年被阮湘的主动惊到了。 还挺凶。 她有点想笑。 但一开口,对方的舌头就探了进来。 最后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又一起笑出了声。 “干嘛啊,不赶稿了还是和我睡或者……”温年别有意味地顿了顿,“睡我?” 阮湘舔了舔嘴唇,拿起毛巾盖住了温年的脸,“吹头发去吧,沙发都是水。” 温年笑嘻嘻地走了。 …… 其实她也没在意什么公开不公开,毕竟她俩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人物,也没什么必要。 有些关系朋友知道就好了。 比如季梦雯。 温年跟对方说起来的时候季梦雯没有半点惊讶,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你怎么没表现出什么哇啊我操之类的。” 其实是季梦雯给温年打了个电话,温年正好在下了地铁站在电梯上,季梦雯说她俩某个共同朋友结婚了,温年就顺着这茬提了一嘴。 “怎么啊,我还要尖叫一声吗,什么恨铁不成钢地说温年你这个禽兽?” 又是一个周五,季梦雯是初中老师,晚自习也没有坐班,回得还挺早。 她婚后条件很好,唯一不怎么好的大概就是丈夫经常不回家。 很忙的商人,天生劳碌命,就得自己亲自操办。 季梦雯从来没怀疑过对方对自己的真心,毕竟对方看着就很老实。 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奇,就是有点无聊。 “我怎么禽兽了啊。” 温年刷了卡,笑眯眯地往出口走,“我现在和阮湘是两情相悦……哎好难为情。” “……难为情?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季梦雯笑了一声,“喜欢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温年哎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了这么多年?” “因为我旁观者当然看得明明白白了。” 季梦雯坐在沙发上,超大屏的电视放着最新的剧,声音却被她关了。 面前的茶泛着袅袅的热气,她的指甲刚涂了底色,显得油亮。 她看着自己刚修过的指甲,接着说,“还好吗?” “挺好的啊。” 温年的开心是止不住的,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在熟人面前更是毫不遮掩,“很幸福啊~” 季梦雯听出她语气的愉悦,嗯了一声,“那挺好的,要是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和我说。” “问你借钱吗?” 温年开了句玩笑。 “我哪有你赚得多。” 温年哎哟一声,“你的老公就是的你宝藏,可比我富有。” “那你的……阮湘,”季梦雯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啊?” “比宝藏更宝贝一点吧。” 温年往自己家那边走,还在路边水果店买了几个芒果。 “别和我在这里秀。” “我好不容易才可秀呢。” “那和你妈说了吗?” 季梦雯问。 “还没。” 温年叹了口气,“等冬至,我回家一趟,和她说吧。” “还有阮湘前夫那边,知道你们的情况,会不会要回孩子的抚养权?” “你啊……” 天气逐渐转凉,已经是十一月了。 温年提着水果的手蹭了蹭毛衣的袖口,整个人缩了缩,“你考虑得比我还多。” “毕竟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季梦雯住的地方是别墅区,安静得很,她听着温年那边的嘈杂,眯了眯眼。 她也不是没想过毕业之后不回家直接去外面打拼。 可人的一生虽然选择很多,但也只能选一个,全都要这种豪气万分的大人行为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是无稽之谈。 到现在这个年纪,不知道是蹉跎,还是消磨。 或者是凑活。 偶尔还是羡慕温年的,她对自己的工作很有热情,也目的明确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 不像她自己,没什么追求,得过且过,教学上没什么成就感,及格线就可以了,反正也没什么奖金。 人际关系简单,圈子里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人,做那一行,周边的朋友或者是认识的人基本都是一样的。 更别提在这样的环境里。 婚后还是一样的寂寥。 “是啊。” 温年走近小区,“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想那么多还不开心,争取争取,只要我和阮湘都有信心,就没问题。” 一阵风吹来,两旁的树叶沙沙,温年走近单元门,哎了一声,“我上电梯没信号,先挂了哈。” “好。” 季梦雯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字,沉默了片刻。 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打开了电视,又闭着眼靠上了枕头。 每一天都在重复一样的日子,曾经的乐趣因为这样了无生趣的日子而消磨,也变成了可有可无。 一空下来,反而开始怀念年少的日子,有烦恼,也有开心,无数的情绪此消彼长,至少精彩。 温年花了十几层电梯的时间去思考了季梦雯刚才想的问题。 觉得有点烦。 电梯门开了之后,她开了自己家门,在看到阮湘的一瞬间,又扬起了笑容,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第40章 抉择 温年和阮湘的关系也就段栗她们知道, 但也没到工作室的人都知道的地步。 比起这个, 她更想找个日子和她爸妈说。 没想到阮湘还真的先给她公之于众了。 这名分说给就给。 直接挂在微博置顶。 导致那天还上班的温年被无数目光洗礼, 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别人能看出来的绝症。 “看我干嘛啊, 今天又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再说了也不是我发啊, 财务的事儿。” 温年拿着她的台词,一边走一边拿手机。 今天段栗请假了, 不然现在叽叽喳喳碰上来说话的估计就是她。 “年哥, 你真的跟阮老师在谈恋爱啊。” 温年手机还没解锁, 一边的学员就问了。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问的人是梁绮。 之前也有不少人知道温年是谈恋爱了, 但都是同事, 也没必要问是谁,但基本都没想到是阮湘。 梁绮看了温年一眼,女人在棚里待了一下午, 现在一边把台词本放桌上,想去接个水。 “我给您接吧。” “不用, ”温年笑了笑, 看了眼手机, “得,我知道什么原因了。” 她自己微信都一大票的消息,简直堪比轰炸。 点开微博一看,阮老师虽然不是什么明星,但也因为之前那点老公出轨添了不少路人粉, 说什么姐姐明明漫画人气这么高,不用靠男人之类的。 阮湘置顶的微博就是相当利落的—— “我恋爱了,女朋友是@炭烧年。” 你这也太直接了。 我看不是出柜,是出墙吧。 但开心是毋庸置疑的,温年笑容根本止不住,点了个赞,在底下留了一条评论—— “我现在有点慌。” 一边的梁绮也拿了瓶水,这个点其实也快下班了,她们这些培训的每天也不用来太久,只不过是很多人找老的配音员交流,会等上一会儿。 “温老师……” “嗯?” 温年抬头看了梁绮一眼,“还有事吗?” 梁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温年微信被温小芜轰炸得最多,温小芜还打了好几个语音通话,最后换成了语音消息,还有无数的表情包。 温年处理完最后的一点事,安排了明天的活,拎着包下班了。 已经是年底了,天气越来越冷,温年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比起开车她还是更喜欢挤个两站地铁。 毕竟有时候上面更堵,回去还会更晚。 回去的时候她买了一份路边的烤冷面,豪华版的,加个三串里脊,香菜都快超标。 等老板做的时候她在跟温小芜打电话。 前阵子季梦雯还跟她提过家人这一茬,温年也有想过,但也没怕过。 家人是赶不走的,有些是必须知道的。 知道以后是什么反应,都得接受。 温小芜坐完月子也挺久了的,胖了几圈还没瘦下来,但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不知道的以为她俩要吵架。 “爸妈现在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什么年代了,把我送去电一电治疗?” 温年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其实开心得很,有时候人就是在乎那点虚名,在乎那点名分。 想被别人知道她和阮湘的关系。 这和她多大年纪没什么关系。 “姐!你真的想好了?你找个年轻点的,没结过婚的也好啊……结过婚的没小孩的也好啊,那以后那个小孩给你养?” 温小芜在那边急得快疯掉,温年个把月大的侄女被妹夫抱走了,温小芜才稍微能有点空间。 她皱着眉,手捏着孩子的奶瓶,烦躁一览无遗。 “你这什么想法啊,”温年有点无奈,“你是觉得女孩结婚了就掉价了?生孩子就没什么价值了?那你自己呢?” 她是生气的,但也明白温小芜的担心。 温小芜沉默了好半天,温年还扫码付了个烤冷面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 温年一只手指勾着装烤冷面的塑料袋,叹了口气,“你想我找个条件好的,爸妈其实也是,这个我都懂,为我好嘛。” 温年和温小芜从小就是打打闹闹长大的,温年欺负温小芜也没少欺负,但该护着的地方还是护着,毕竟她俩大哥那宝玉样,压根给不了什么安全感。 温小芜上高中要买些周边什么的从零花钱里抠不出了偶尔会找温年。 那头的人也是毫不犹豫地转一笔钱给她。 但一家人最后都会变成一个家族。 大家都还会有家人,这种手足的感情虽然在,但还是会潜移默化地被覆盖。 “但是小妹啊,”温年在小区的亭子坐了会儿,“你之前还说陆宣的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可是你不是不介意吗?到头来,你还不是开开心心地和他结婚了?” “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好计较的,在一块舒坦就行了。” 这一片灯很暗,湖边有掩映在草丛的路灯。 冬天的风呼呼的,吹皱了零星灯光映照的湖面,温年抬头看了看十六楼的那一盏灯,笑了笑—— “你也别去看那些评论,越看越不舒服,你姐都这么大年纪了,不用数落了,本来还想亲自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先看到阮湘的微博了。” 她的口吻很轻松。 温小芜心里很不舒服。 作为妹妹,虽然跟温年很亲,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个“亲”导致温年的很多面她这个妹妹是看不到的。 温年是个值得她骄傲的姐姐,很自由,想做什么都做得了,不像她,书读得磕磕绊绊,恋爱也随随便便地谈,老公是初恋,但对方的初恋不是她。 但最后在一起,生了孩子,日子幸福,也很顺遂了。 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 她姐就是天生反骨资[源[整[理[未[知[数,偏偏还要装出好孩子的样子,逃得越远,又栓着根绳子,把自己给拉扯住。 “阮湘比你粉丝多,加上我关注的都是你们这些圈子的,当然知道了。” 温小芜叹了口气。 “你愁什么,要你管啊。” 温年站了起来,哎呀一声,“下个月就年假了,之前我会先回去跟妈说的,如果她真的要打断我的腿,那今年过年你姐就去外面避避难了。” 温小芜呸了一声,“你就是嫌弃家里三姑六婆烦。” “你不嫌弃?哦我忘了你也是其中一员了。” 被温小芜夹带方言骂了一顿。 温年笑了一声,“这段时间帮我磨磨妈啊,感谢活菩萨。” “不可能!” …… 温小芜心软,温年才不信她不帮忙。 她低头,又抬头,耸了耸肩,走了回去,在电梯里回了季梦雯的消息。 阮湘是下午发的微博,她发的时候坦坦荡荡,发完又有点紧张。 接矜矜回家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妈妈,今天不吃芒果吗?” 矜矜写完了作业,跑出来问阮湘。 阮湘还在发呆,回过神来哦了一声。 小朋友不明所以,又回去收拾书包了。 “今天的年哥加班吗?” 阮湘切完水果,矜矜歪头问了一句。 “大概吧。” “妈妈!” 阮湘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和矜矜说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 阮湘笑了笑,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子。 “放学的时候妈妈就开口又不说,我又猜不到!” 还鼓了鼓嘴。 阮湘有点犹豫。 “我和温年……” “你和年哥怎么了?” 阮湘压根不知道解释。 又是一阵沉默。 “我和你温年阿姨在一起。”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矜矜捧着她的艾莎同款水杯喝着水,半张脸都被遮住,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眼。 “是我们是一家人的在一起。” “可年哥老早就说我们是一家人啊。” 阮湘耳根都红了。 “是想要结婚的那种一家人。” 可惜她和温年也结不了婚,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朋友放下杯子,那双像极了阮湘的眼里荡着水光,又像是阮湘看错了。 “那妈妈爸爸再也不能一起了吗?” 小朋友的眼神很清澈,阮湘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轮廓。 “不能了,你爸爸也有了新的妻子。” “妈妈不是爸爸的妻子了?” “不是了,我和他离婚了。” “那妈妈现在是年哥的妻子?” 这个问题阮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没到这个程度。” 阮湘低头,又抬头,“就是妈妈想永远和温年在一起。” “那矜矜也可以吗?” “那要看矜矜同不同意了。” “妈妈高兴,我就都可以。” 小朋友伸出手,拉住阮湘的手,“年哥对我很好的!” 阮湘其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甚至有点难过。 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冲动地去结婚。 孩子太懂事,越让她觉得愧疚。 镜像一般,像是她妈再婚的时候她自己的反应。 矜矜显然更加温柔。 而她自己是全然的冷漠,面无表情地看着继父进门。 至少她不是她妈那样的人。 温年更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她当然要对你好。” “可是她还没……” “矜矜!” 门开了,温年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烤冷面来一口吗?” 阮湘:“……” 小朋友欢呼一声,跑了出去,床上的小猫也跟着走了。 阮湘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就看到温年被一猫一狗还有一个小朋友围住的样子。 她到底几岁了。 温年还在冲她笑,“来一口吗阮老师?” 阮老师懒得理她,又去搞她的创作去了。 温年坐在沙发上,盯着矜矜吃烤冷面,就一口,吃完就让小朋友刷牙去了。 她看着跳上沙发的猫,抱了起来。 “我的香香啊,”她喊得夸张无比,撸猫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还捏了捏猫耳朵。 “人家好想你。” 如果不呜呜嘤嘤还没那么肉麻。 偏偏最后加的这种黏糊语气让阮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年还在表演她的思念之情,猫都受不了喵喵叫了。 “温年!” “到!” 温年抬起头,对上阮湘望过来的眼神。 “你吵死了!” 温年委屈,放下猫,倒在沙发上,“我今天刚被人公开,被无数人视.奸,回来连个表白的表示都没,好惨。” 阮湘:“……” 温年也是开玩笑,说完就去洗脸了。 她手机的消息还是很多,提示音连成一片都快卡了。 阮湘若有所思。 等温年洗完脸换了身睡衣出来拿手机,看到就是她的置顶阮湘发给她的消息—— “和矜矜说了。” 温年有点紧张,出去叫了一声阮湘。 阮湘正在厨房里倒水,嗯了一声。 “你和矜矜说什么了?” 阮湘靠着流理台,冲温年笑了笑,“我说我决定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第41章 泄露 温年的表情有点怪。 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阮湘。 没过多久, 阮湘就撑不住了, 转身想走。 然后被温年拉了回来。 挺使劲的那种, “干什么啊……” 就被温年抱住了。 抱得太紧, 阮湘觉得自己的腰都被勒得有点痛。 但她也没抱怨,仍由温年抱着。 有点温顺。 “我感动死了。” 温年小声地说。 阮湘:“太没出息了吧。” 她话虽然这么说, 但口气倒是一点也不尖锐。 “是啊,你随随便便一句话, 都可以让我开心好几天。” 厨房的窗户没关, 外头是对楼的灯火。 这样的时光是温年从来没想过的。 毕竟她的设想里从来没有阮湘这个人, 也没想过会有以后。 但现在她争取,她也拥有了。 她的家, 她的人, 她的以后。 “太夸张了吧……” 阮湘嘀咕了一句,她自己也有点开心,嘴角都是翘起的。 “爱信不信。” 温年捧起阮湘的脸, 迅速地亲了一口,“我的雀跃难以抑制。” 阮湘被涂了口水, 叹了口气, “你是狗吗。” “那我汪一声?” 温年笑了笑, 拉起阮湘的手,“我其实没想到你会先跟矜矜说。” 阮湘某些方面胆小,也不能完全算是胆小,就是内怯。 选择性的那种。 “总要说的。” 阮湘低头,她的目光落在温年的毛衣, 这个人穿的衣服也都奇奇怪怪,什么乱七八糟的印花,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选择极简。 不过可能也是行业所致,温年的那一帮朋友阮湘也多多少少见过,发现都没什么差别。 很会聊天,玩笑可以开很大,但也不会冒犯。 “所以我慌啊。” 温年唉了一声,伸手抓住阮湘的手。 阮湘的手冰凉冰凉的,可能跟她的体质有关。 屋里暖气很热,温年都快出汗了,阮湘还是裹得严实。 温年的手包着阮湘的手,的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对方的手指,“矜矜太懂事了,有时候我挺希望她闹腾的。” 这一点阮湘也没办法。 “希望长大能开朗点吧。” “你也是。” 温年笑了笑。 “你们在偷偷抱抱吗!” 小朋友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温年转头,就看到矜矜端着她的小水果盘看着她们。 阮湘倒是先慌了,下意识地想挣开,反而被温年抱得更紧,推着往矜矜那边走去。 “没有偷偷哦,光明正大!” 温年低头,咧着嘴冲小朋友笑。 矜矜嘟着嘴,“我都没有。” 温年松手,蹲下,张开手,“来吧!” 小朋友手上的盘子被阮湘拿走,蹦蹦跳跳地闯到了温年的怀抱,被温年抱起。 “哎哟,我感觉矜矜这半年长高了点,体重……唔。” 嘴巴被捂住了。 温年无奈地看向阮湘。 “不许说。” “是是是,”温年的嘴被解放,“再长大点我可是举不起来了。” “骗人,你连妈妈都抱得起来!” 温年哎了一声,“那一直抱着我也吃不消啊,你妈跟排骨似的你也不能学她。” “女孩嘛,还是肉肉的可爱。” 温年说完,怀里的小朋友噗嗤笑了出来,“像年哥读书的时候那样吗?” 温年啧了一声,“不许提了!” 她佯装愠怒,最后抱着矜矜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去阳台咬耳朵了。 阮湘洗了果盘,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好了。 …… 但她和温年的关系始终会让人不适。 没过几天,杜明东就打了个电话给阮湘,想请她出来谈一谈。 当时阮湘还在家里赶稿,在看到杜明东的电话,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杜明东刚好这两天在b市,约的地方是一家挺私密的餐厅。 不过阮湘没什么心情吃饭,她很直接—— “你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跟那个女的……在一起?” 杜明东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听说前阵子跟那个夏鸢订婚了,结婚日子还没订。 这件事在网上也翻了一个小浪,没过多久就消停。 这年头出轨让人深恶痛绝,但也没人能管到一个地步。 阮湘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啊?” 杜明东的心情很糟糕,任谁知道自己前妻新任对象是个女的都会很纳闷吧。 他看着阮湘,女人和上次见面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相比精神不少。 阮湘本来长得就挺好,就是太闷,待的时间越长,还会被她这种闷影响。 现在看过来的眼神还挺坚定。 “你知道过什么。” 阮湘拿着手机,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这些都先不提,你是真的决定跟女的一块?” 杜明东最近留起了胡子,和年少的清秀大相径庭。 “我挺好的。” “那我女儿呢?” 阮湘放下手机,看向对方,“你想怎么样?” 杜明东喝了口饮料,一桌的菜他也没什么胃口,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我想怎么样?” “阮湘,”他抬眼,“我是绝对不可能把我的女儿放在同性恋身边的。” 阮湘哦了一声,“你的女儿,难道不是我的女儿?” 杜明东每一句话都得带上同性恋三个字,让阮湘觉得窝火。 她对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压根没什么介意不介意。 性取向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种框架而已,她是异性恋,婚姻也不圆满,过得也不好。 她是同性恋,恋的是温年,觉得还挺舒坦。 性取向的最终一端,不过取决于对方是谁而已。 但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带刺,让她忍不住去想温年这早早出柜,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哪怕有人无所谓,但也有人会说。 碎语没恶语厉害,但积累却更伤人。 “你想跟我谈矜矜的抚养权?” 阮湘笑了一声,“你配吗?” 她彻底扯下了以往人前的恬静面孔,笑容的弧度都像是讥诮,看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阮湘,温年其实也没见过。 有些东西恶意潜藏已久,爆发却还是要挑个对象。 杜明东也是头一回见。 阮湘性子软他心知肚明,从恋爱到结婚,就没吵过架,她伤心难过似乎也不会过多地表现,大多数后都是贤惠老婆模样。 就连抓到他出轨,还是没什么表情。 离婚也是。 顶多就是在抚养权上比较激烈。 现在也是。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杜明东皱眉。 “你好好说话了么?” 阮湘抿了抿嘴,“我是不会把矜矜放到你身边的。” 杜明东反而笑了, “阮湘,我也是矜矜爸爸。” …… 温年今天上班上得挺累,毕竟她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人,况且那个“家室”还比她有名,导致一天都在被人调侃。 段栗昨天请假没能第一时间调侃,今天叽里呱啦,温年都想掐死她。 “年哥,开心吗?” 温年看着自己的台词本,转头露出个假笑,“你说呢。” 她其实挺想带阮湘出去玩的,但周末吧小朋友也不上课,顶多就是周日上午去学个跳舞,温年能抱着阮湘多睡会儿。 “你这表情太狰狞了!” 段栗抽走温年的台词本,“什么时候请客啊?” 温年啊了一声,“我请什么客,我孩子都有了还请。” 段栗呸了一声,“不要脸。” 温年摸了摸脸,“还好吧。” “哎大栗啊,”温年喊了段栗一声,“你之前说和你男朋友去的那个溜冰场,哪啊?” …… 温年回去的时候就矜矜在家,说妈妈去超市了。 小朋友还在订正听写作业作业,皱着眉头。 温年笑了笑,说那我也去趟超市。 结果还没进超市,就碰上了拎着袋子出来的阮湘。 温年笑嘻嘻地凑上去,嗨了一声。 阮湘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温年:“这不是帮你拎东西么?” 阮湘很自然地递了一袋给温年。 一起走回去的路上温年问了句:“周六,去玩吗?” “矜矜这周六晚上还有一个书法课呢。” 小朋友的培训班倒不是阮湘强制给报的,她自己想学,而且课时都挺少,还双周一次。 温年是算好了的。 “所以咱俩去啊。” 温年转头,冲阮湘眨眨眼。 “好。” “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不想去的话别牵强啊,我也没说一定要去。” 温年打了个哈欠,很顺嘴地说。 “没。” “阮湘。” “嗯?” 阮湘侧过头,看了温年一眼,“怎么了?” “你有心事。” 她很肯定。 阮湘觉得温年的真的很矛盾,她看上去神经很粗,但某些方面又很敏感。 就像这种时候,这种眼神,让她无处遁形。 “有一点。” “怎么了?” “杜明东想和我抢矜矜的抚养权。” 温年没说话。 “但我不肯,他又提出要矜矜寒假去他那边。” “你同意吗?” “这种事情,不是我同意,不同意就可以的。” 阮湘叹了口气,她的头发随便扎了扎,脑后一撮,耳边还有几缕,朦胧的光影,让她这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那问问矜矜嘛,也快放寒假了。” 温年笑了笑,伸手去揽阮湘的肩,“爸爸是不可替代的,阻止不了,不管杜明东人怎么样,我听你说他对矜矜是没话说的。” “嗯。” “也不管你是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你对矜矜也是倾尽全力的。” 温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你的女儿,太乖了,都知道不能让你为难,有些时候,你得和她多说一点话。” …… 回去的时候温年听阮湘的吩咐在榨果汁。 她在这方面实在笨拙,全自动的还半天搞不明白,最后还是阮湘亲自过来弄。 矜矜就在一边咯咯笑,被温年瞪了一眼,“严肃点!” 小朋友还笑。 阮湘伸手拍了温年一下,“不许凶她!” 温年灰溜溜地捧着果汁跑到一边和狗玩去了。 等阮湘把果汁都倒完了在洗杯子的时候,温年接了一点电话,讲了两句,就跑到阳台上去了。 她看了一眼,也没在意。 而那边,温年一只手拿着杯子,有点无奈。 “妈,谁跟你说的。” 第42章 解决 温年的口气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通常这样的句式落到家长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一种挑衅。 无论多大, 效果都差不多。 温年还在纳闷是谁通风报信, 她妈就已经嚷嚷开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点了温年,啊?我还是不是你妈了?这种事情你……” 一套套的。 项关芹作为温年的妈, 在某些方面始终是相像的,比如始终说不了重话。 明明以前跟街坊邻居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吵架的时候都比现在还利索。 表现程度上可能就是现在电话那头的喘气声有点大, 温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叹了口气, 说了声您先喝口水缓缓。 她也不慌,就这么随意地靠在阳台上, 一只手拿着装着果汁的杯子, 一会儿低下头啜一口。 “缓缓?你让我怎么缓缓?” 老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平常身体还算不错,温年也不会担心她妈会被气出个脑溢血之类的。 她哎呀一声, “坐下,喝口水, 您要骂我就听着。” “你就仗着离得远得瑟是不是?” 温年:“我哪敢啊。” 她一条腿曲着, 鞋尖抵着地板, 瞧了瞧外头的夜景,觉得还挺赏心悦目。 “这周给我滚回来交代清楚。” 长辈发出了通牒,温年叹了口气,觉得既然她妈都知道了,也揭不过去了, 干脆嗯了一声,心里惋惜自己本来准备和阮湘两个人去的溜冰场门票。 “您怎么知道的啊?这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呢?” 温年还挺好奇的,心想难道是温小芜这当妈了的人了还言而无信,转头就卖呢。 “别在那边瞎试探,你当你妈跟不上时代啊?” 老太太那边口气很不好,温年顺得很,是是是了好几句,然后敲板,“成呗,那我周六过来。” “明天晚上就给我滚回来。” 老太太还挺横。 温年哀嚎一声,喊了声妈,她这人到中年,她妈越活越小孩,到头来还是得她是不是顺着。 “别给我贫啊。” “我最近忙得很,周六吧。” 温年讨价还价好一会儿,才把老太太给哄挂断电话。 她也没问她爸知道没,左右反正也是知道一些了,和她的预设完全相反,不过也没什么办法,这当面出柜,还是都得走上一遭的。 只不过她在爸妈面前出得可能比同道中人晚上一些。 挂了电话,温年把手机放在栏杆上,捧着玻璃杯慢悠悠喝掉了果汁,然后提着杯子回屋了。 小朋友已经准备完毕要睡觉,关门前瞧见温年,说一声响亮的晚安。 温年冲过去就是响亮的晚安吻。 啵得一声逗得小朋友咯咯笑,还有点小害羞。 “去睡觉吧。” 温年摸了摸矜矜柔软的头发,替对方关上了门。 “和谁打电话呢。” 阮湘转头问了句。 温年眨了眨眼,“你猜?” 阮湘转头,“没兴趣……” “你这个人……” 温年冲过去就勒住了阮湘的脖子,一副土匪的样子,“阮湘我警告你,你和我的事情被我妈知道了,我妈警告我马上分手,然后回老家相亲。” 她这句话说得还不带喘气的,阮湘还有点懵,隔了两秒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然后腾得站起来,结果脑袋磕到了温年的下巴。 “疼疼疼……” 温年捂着下巴,这一撞确实撞得不轻,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也太狠了。” 温年嘶着冷气,眼神看过来都委委屈屈,阮湘开始着急了,想去拿药箱,刚一转身,就被温年拉住了。 “没事,我装的。” 阮湘坐到一边,看温年捂着下巴,担心地问,“你妈那边……” “我开个玩笑。” 温年握住阮湘递过来的手,“你反应也太大了。” 阮湘:“谁让你突然这么一句。” “怪我了又。” 温年笑了笑,“我周末回趟家啊,那个溜冰的事儿下会说,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温年边说边叹气,但眉梢眼角又很放松,压根看不出来半点被亲妈发现喜欢女人的焦急。 阮湘就这么看着她,没说话。 她鲜少有直视对方的时候,每次都觉得那样的直视有点过于不自在。 因为温年的眼神总是会追过来,带着让人无法摆脱的炙热,好像一交汇,就会被吞食。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我会害羞的。” 温年说是这么说,害羞倒是没有,还靠到了阮湘的肩上。 可惜她老婆肩膀太窄,她自己头还挺大,不太舒服,最后只能把阮湘的头按到了她的肩上。 “想什么呢,你成天瞎想,我去一趟回来给你带点好吃的。” 她还在笑。 “温年。” 阮湘的手被温年包着,她反手,按在了对方的手背,“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跟我回去干什么?矜矜怎么办?” 温年笑了一声,“搞什么啊,我又不是经济没独立的小朋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怕的,唠唠家常,回去聊个天一样,你就在家好好呆着。” 她说得轻松无比,但阮湘总觉得不是那一回事。 虽然温年家里的氛围确实很好,但也并不代表能接受温年选择了一个女人作为伴侣。 还是一个结过婚的,带着孩子的那种。 到这个时候,阮湘才开始彻底紧张起来,一方面又很清醒。 她在温年面前始终无法自信,就是因为她那段婚姻。 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温年像摸矜矜头发那样摸了摸阮湘的头发,最后站起来,依旧捂着下巴说,“我洗洗睡觉去了,你画完赶紧滚过来和我睡,省得我半夜三更还得出来找人。” 阮湘哦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快滚。 …… 温年周五晚上加班到很晚才回来,说是得把周末的一些事也得交代了。 阮湘也没见着人,毕竟对方周六坐了最早的一趟高铁走的,早晨起来人就不见了。 一趟高铁坐得温年昏昏沉沉,下了高铁,在出站口接她的倒不是她的好妹妹,而是季梦雯。 冬至都已经过了,b市的高铁站不必c市的,看上去简陋很多,季梦雯站在人群中,其实并不是很显眼。 她从小长得就秀气,看着就一张乖女孩脸,很受家长喜欢,大了变成老婆脸,穿着打扮都很温柔。 但这种温柔和阮湘那种不太一样。 阮湘是死水一样,让人觉得温柔得有点闷,生怕死水翻搅,捣出点别的什么来。 而季梦雯就是一汪泉水,流动的活力一眼就可以望见,而且水声清冽,让人觉得没那么压抑。 所以温年在季梦雯面前从小到大都特别放松。 她俩太过熟悉,也没什么好遮掩,一见面,温年就很不客气地把手上的一个礼盒递给对方,“帮我拿着啊。” “给我的?” 季梦雯问。 “咱俩都那么熟了还差这些么?” 温年笑了笑,天气有点冷,她在高铁上被暖气憋出了汗,围巾挂在胳膊上,露出里面的半领毛衣,还有半截脖子也露着。 “谁跟你熟。” 季梦雯也笑,“这么急匆匆回来,看来是要解决人生大事了?” 温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不然呢,太后急诏,我能不从吗?”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听话。” 季梦雯一边走一边对温年说。 温年昨天加班到很晚,早高铁上又被小孩吵得补不了假,现在困得不得了,听着季梦雯讲话都想栽下去。 “昨晚偷鸡摸狗去了?” 季梦雯还有点揶揄。 温年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力道也不轻,“瞎说什么呢,我哪有你清闲,在家嗑嗑瓜子看看电视。” 季梦雯拍掉倚着自己肩的手,“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就不是好话啊,嘲讽,听出来了么?” 温年一点也不客气,抬眼的时候露出假笑。 正好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被刚打开车门的季梦雯给踢进了副驾驶座。 “你能不能温柔点,行李还没放呢。” 温年吼了一句。 那边她的发小压根不理她。 “你这个人……” 温年嘀嘀咕咕地去把行李箱放到后座,人才刚过去,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就响了。 季梦雯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是不软。 她笑了笑,也没去管。 “哎我靠,”温年坐过来的时候脑门还撞到了车框,捂着额头坐下差点一屁股坐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一看,一个未接。 表情马上就变了。 季梦雯一边开车一边听温年打电话。 “到了,你季姐接的我。” 温年絮絮叨叨的,一路抱怨高铁上小孩怎么怎么,一边又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拉西扯一大堆,还问了一堆小朋友的问题。 胜在她声音好听,不然一般人可能会烦死。 从小到大季梦雯也就是仅靠这点原谅这位发小的聒噪。 “明天回来,我想吃好吃的,你看着做呗。” 那头的阮湘不知道说了什么,温年这边美滋滋地嘿嘿一笑。 “看来是柔情蜜意?” “那当然了。” 温年把手机揣到兜里,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我现在非常幸福。” “那你得跟你妈好好说。” 季梦雯开车直接把温年送到了家,车停下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买菜回来的温年妈。 温年那一脸幸福骤然切换,变成了有别于前的狗腿,喊了声相当谄媚的妈。 老太太就没正眼瞧自己的亲女儿,反倒是怜爱地看着季梦雯,“辛苦小雯啦,正好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季梦雯看了眼温年,温年摊了摊手。 “家里有事?” 项关芹问。 “没有。” 季梦雯还是笑,她那张脸从小长到大的无害,简直是家长必杀。 “那就留下来吧,温年爸出去了,也没人和我喝酒,你来和阿姨喝一杯吧。” 温年妈相当喜欢喝,但今天显然是故意无视女儿,一脸慈爱地和季梦雯走上了楼。 温年苦兮兮地拎着自己买的孝敬点心跟着。 洗菜的时候因为直打哈欠被亲妈赶去睡觉了。 她走上楼,拐角可以看到厨房,正好季梦雯抬头,温年冲她抱了抱拳。 季梦雯比了个ok。 跟她俩小时候一样的接头,只不过这会倒不是温年闯祸,而是感情上的人生大事。 厨房里就季梦雯和温年她妈。 季梦雯洗着手上的西红柿,听温年妈絮絮叨叨的抱怨。 “小雯啊,谢谢你告诉阿姨温年的事儿,这丫头每次说得好听,没一次和我掏心掏肺的。” 季梦雯微微抬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她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微卷的刘海看上去更添几分柔意—— “这有什么的,早晚都一样,只不过早发现,早解决罢了。” 第43章 误会 温年也没睡多久,才过了四十几分钟就被季梦雯叫醒了。 楼上一直留着她的房间, 摆设都没什么变化, 以前念书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考卷啊书本啊作业本啊当废品卖了不少, 但始终还残留了不少余本。 书柜也都很老了, 床都是那种老式的, 漆红木,漆都剥落了, 颜色还挺分明。 门是掩着的, 门帘一掀开,季梦雯就看到温年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 她和温年一块长大,这种关系可以说是互相看对方长大一样, 时间过得太快,房子的衰老都很缓慢,她们就已经倏然长大, 逐渐衰老了。 但季梦雯也挺不客气,上去就拍了拍温年的脸,嘿了一声,“赶紧起床!” 温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哦了一声,她倒在床上连鞋也没脱,两条腿挂在床沿, 也没碰到被子, 一屁股坐起来, “你能不能温柔点。” 季梦雯抿了抿嘴, “咱俩这么客气干嘛。” 温年笑了笑,揉了揉头发,“走吧!” 这段饭其实没什么温年说话的机会,她妈是诚心晾着她,毕竟晚上的饭才是重点。 今天晚上估计三堂会审,估计也吃不了饱,她也就撑着季梦雯和她妈闲聊多往嘴里塞了几口。 季梦雯倒是跟项关芹蛮熟的,毕竟每年也会上门两三回,过来温年回来也会拉季梦雯来喝个酒,家长聊天什么的,到这个年纪,也没了小时候那种害怕,自然地聊聊工作聊聊什么同学近况。 今天也没什么例外,只不过温年的妈提了句:“那个阮湘,我这些年也没听你们提起来啊?” 季梦雯笑了笑,“因为不是能经常碰到。” 温年喝着粥,应着:“对啊对啊,我真的很长时间没碰到阮湘,还是老季结婚才碰到的。” “那你还……” 老太太看了一眼自己低着头的女儿,就算年纪不小了,不结婚就很难让人安心。 这是一种惯性的思维,哪怕温年每年都说没到时候,不想结婚,不合适,没有缘分等等理由。 一个是习惯性催,一个是习惯性拒绝,这会陡然直奔结果,还不是笔直到头的,弯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的一条路,对亲妈来说跟晴天霹雳没差。 季梦雯没插话,就听温年说。 “这我也没办法啊,”温年倒是没有半分的胆怯,她从小胆子就比别人大上几分,爬树捉蝉,路边斗狗这种事儿哪个不是她第一个,长大了胆子似乎也跟着长,一条路死嗑到底,好在在工作上已经没什么人能指手画脚了,有底气了。 现在在感情上又开始被诟病。 但她还是一如往常。 “这不缘分来了,非常合适,就是结不了婚,有什么可以值得强调的吗?” 她一边比划,筷子很顺畅地夹走了季梦雯正准备下手的椒盐虾,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然后笑了笑,“谁跟你通风报信的?是不是温小芜?我还打算挑个良辰吉日好好跟您汇报来着,现在还体现出了我多不孝顺……” 她还说得一套一套的。 季梦雯就在一边偷笑。 “你管说谁告诉我的,你觉得你这样对吗?” 温年觉得她妈现在也就是年纪大了动不了手以及她自己年纪也大了很难被动手,就两边按兵不动,靠嘴来杀敌。 但季梦雯在她妈就收敛一点,眉毛也没温年印象里竖得高。 “晚上再说吧,到时候一家人到齐了我事无巨细好好跟你们汇报。” 温年伸手推了一下季梦雯,“别乐了,吃完赶紧回去。” 季梦雯:“阿姨,你看她赶我走。” 温年啧了一声,“难道你还要留下来看热闹?” 季梦雯摇了摇头,“阿姨,阮湘人挺好的,您也别太生气,到时候让温年好好跟你和叔叔聊聊就成。” 不过她也终究谁外人,没多说什么,吃完饭就走了。 温年乖巧地去洗了个碗,她妈也没话和她讲,午睡去了。 温年乐得轻松,回房间先跟阮湘视了个频—— “在吗在吗美女在吗在线聊聊?” 她笑嘻嘻地看着镜头里阮湘的脸。 其实有点糊。 阮湘还没针对这个美女进行回复,一边和猫玩的矜矜就凑了过来,“美女在的美女在的请回答!” 温年笑得打滚,嗨了一声。 阮湘:“……” “请问这位美女周六有什么安排呢?” 温年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压根看不出来是回去出柜的。 活像是回去宣布婚讯。 “晚上要上课!” 小朋友回答得很响亮。 “不想上就不上了呗。” 刚说完,温年就看到后面阮湘的皱眉,啧了一声,,“你妈好像觉得不行。” 矜矜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心虚。 “我去上课了妈妈就一个人了啦。” 温年很残忍地说:“你妈巴不得一个人呢。” 小朋友瞬间挎了脸,回头去看阮湘。 阮湘觉得温年就是没事找事,但她还得安慰自己备受打击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怎么会呢。” “她就是敷衍!” 温年大笑起来,笑得阮湘有点头疼。 “我好伤心,我申请吃一块芒果千层!” 矜矜一下子凑到镜头前,“年哥我和你说,今天早晨我和妈妈出去买菜,之前那个卖很好吃的烧卖的店旁边开了一家蛋糕店!然后妈妈买了千层!芒果的! 第44章 执拗 还没到晚上的饭点, 一家人就齐了。 温小芜是陆宣送过来的, 她老公知趣的很, 说等吃完饭再来接她。 大哥温猛跟温小芜前后脚, 电瓶车一停下,就被温小芜喊住了。 “哥!” 她家大哥人到中年头发日益减少, 脸倒是没那么快老,还有几分年轻时清秀少年的模样。 可惜发际线后移, 让人觉得不忍直视。 温小芜跟上去, 哎了一声。 “妈怎么跟你说的?” 男人托了托眼镜, “说有点事,让我自己一个人来。” “哦。” 温小芜走上楼梯, 也不知道怎么接。 其实怪尴尬的。 虽然都是一家人, 但各自成家之后难得有对象不在的场合。 今天还是这么一家人。 推开门,他们的父亲坐在饭桌前,项关芹正好端了一锅酸菜鱼出来, 看到儿子女儿来了,“快快快垫子拿一个。” 酸菜鱼上还撒了点孜然, 说温小芜熟悉的味道。 她把隔热垫放在桌上, 在她妈把锅摆稳的时候问了一句, “姐呢?” 话刚说完,温年就进来了。 她笑了一声,“都来了啊。” 菜冒着热气,可是谁都不知道要先开口说什么。 只能听到隔壁楼传来的嘈杂声。 温年把一桌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叹了口气, 垂了垂眼,“我就直说了。” “我现在有对象了,女的,你们也都见过,阮湘。” 她说完还补充了一点,“我是同性恋。” 口吻也不严肃,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 温小芜啊了一声,瞄了一眼她爸妈的表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一边说:“这有什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她跟温年年纪差不了几岁,从小到大可以说是在她姐的光荣事迹耳濡目染下长大的。 比起大她们好多岁的温猛,她还是跟温年亲一点。 也因为这点亲,她也很明白温年到底是什么性子。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几年前她就怀疑过她姐的性取向,但那时候这种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毕竟温年身边朋友很多,发小就季梦雯一个,人家季姐姐也在这边,况且还一直在相亲。 出去她见过阮湘这一点,她对阮湘的印象都是学生时代风靡的漫画。 漫画家诶,好厉害。 又很遥远。 再见到,变成她姐的朋友,她那点对偶像的好感逐渐下降,转换成另一种考量。 家人都会有这种自信。 她觉得温年值得更好的。 但喜欢是一码事,匹配又是另一码事。 覆水难收,她自己很理解那种“就是这个人”的感觉。 温小芜第一个动筷,一边的他哥还处于懵的状态,惊愕地看着温年。 项关芹正要说什么,她丈夫一拍桌,砰地一声,温小芜吓了一跳,筷子都掉了。 “像什么话!你给我再说一遍!” 老头虽然名字斯文,但人跟斯文沾不上边,脾气一般,凶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三个孩子小时候没少被揍。 当然温小芜待遇稍微好点,小女儿,也就是恐吓恐吓。 温猛是身体不太好,所以也不会下重手。 最惨的就是温年,不过她皮糙肉厚,加上也不爱哭,惹事了被打一顿也就没关系了。 但也导致最不怕老头的还是她。 “我说我喜欢女的。” 温年舀了一勺酸菜鱼汤,还夸了一句妈手艺越来越好了。 温小芜坐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她。 “你这是有病吗?!” 她爸温文秀就算一把年纪讲话还是很有气势,大概是温年的态度太目中无人,他腾得站起来。 被项关芹拉了拉。 “你别掺合。” 温年放下碗,抬头看她爸,“您能不能坐下和我这个女儿好好聊聊?” 她也不慌张,一碗酸菜鱼汤上面还有几片鱼肉,香气四溢的。 温年其实没什么胃口,推到了温小芜面前。 温小芜一句话都不敢讲。 “聊什么?你也不小了,房子家里也给你买了,你要什么家里都尽量帮着点,拖到这么大岁数不结婚街坊邻居都讲了无数回了,要不是小季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不三不四!” “别人讲那跟您有什么关系?” 温年抿了抿嘴,抬眼看着她爸,“房子首付是商量过的,我是撒泼打滚求你们了?我要什么我都不是自己上班赚钱买?是啊我都这个岁数了您也别成天把我当小孩了成吗?” 温年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没平常精神,看上去有点懒。 她的手上拿着一双筷子,最后又放下,“我回来就是想和和气气地告诉家里人,说我谈恋爱了,有对象了,想和你们说。” “也不是让你们来骂我的。” 其实这种情况温年也不是没经历过,从小到大她犯了什么错,都是这种会审。 阵仗很大,最后打上一顿就完事了。 她反省不反省也没人会管。 季梦雯告诉她爸妈的。 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你们也不想和我好好说话,那就权当我通知一声,我也不留在这里惹你们丢人。” 温年站起来,温小芜拉住了她的手,喊了声姐。 她喊完冲她爸说:“爸你讲话也太难听了,姐一个人在外面本来就很辛苦,况且找对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靠缘……” “靠什么?!” 温小芜被吼了一句,“靠那个离过婚的女人?谁知道她拖家带口的干嘛呢?” 气氛越来越僵,吃饭也更不用提了。 “我还听说你们俩现在还住在一起?那个女的也不上班就在家里?画画能挣几个钱?” 温小芜觉得温年都要把筷子掰断了。 “我和谁住在一起也是我的事,这些话季梦雯和你说的?您倒是和我说说她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温年本身脾气也不是很好,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学会了收敛。 现在她爸一句比一句讲的难听,她也实在不太想忍了。 “怎么,你还想怪小季?你从小到大就样样不如她,一点也不懂事,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现在在外面上班,我也不知道你上的什么,反正别人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些也就算了,你现在还跟我说喜欢女人?” 温年一股火攒在心头,咬着牙不动手。 项关芹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情况,她正想让她丈夫别讲了,没想到温年走到她爸面前,一点也不服软,犟着脸,“那么喜欢季梦雯,你怎么不去认她当女儿啊?多大岁数了您还在比来比去?” 一个巴掌。 听得特别清楚。 温年有点愣。 老头子横着一张脸。 温小芜特别慌。 项关芹一时间不知道心疼还是无奈。 “够了没!” 出声的是温猛,他站起来把温年拉到一边。 这个大哥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因为读书很好,父母也偏爱他,温年和温小芜一般也不会打扰他。 男人看上去就弱不经风的,一副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斯文,温年被拽到温猛的背后,头一次觉得她这个哥力气也不小。 温猛个子跟温年差不多高,但男人的肩始终宽一点。 长子对上父亲,温猛喊了一声爸,“您别过分了。” “妹妹也不小了您还动手,说出去才丢人。” “她肯跟家里讲您就该开心了,还去听外人说的话。” 温小芜也没想到她哥能挺身而出。 她这位大哥一直跟世外高人一样,平时不说话,结婚了也没什么差别,活像自己有个宇宙,别人都进不去。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您和妈自己好好吃顿饭,我带小妹们出去聊聊。” 温猛说完转身,看了眼温年,又伸手拍了拍温小芜的肩膀,“走吧。” 温年第一个出的门,她压根不想回头看一眼。 有点心灰意冷。 她一直是一个乐观的人,现在开始觉得自己那是盲目乐观。 温小芜第二个出门,回头看了眼这一室的死寂,然后去追上温年的脚步。 温猛转头关上门,咔哒一声。 孩子们都大了,一扇门外,是冬天呼呼的风。 温年走下楼梯,她的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脸还顶着巴掌印,烧得慌。 她伸手拉下温小芜棉衣的拉链帽子,滑稽地扣到自己的脑袋上。 “有想吃的么?” 男人跟上妹妹们,问了句。 “姐,想吃什么?” 温小芜哈了哈手,“我有点想吃火锅。” “那就火锅呗,之前那个荣一药堂那个巷口那家涮羊肉,吃吗?” “大哥请客?” 温年转头看了一眼大哥,“哥你请?嫂子给你钱了吗?” 他这个哥满脑子除了围棋没别的事,身上有没钱,估计支付宝也穷得没响。 “有,前几天发的工资我还没上交,吃个火锅没问题,顺便去那个药堂买支药,爸力气还是很重吧。” “重得我心肝颤。” 三个人迎着风往弄堂走,随口聊着天。 “爸真的,年纪大太糊涂了。” 温小芜靠着温年,抱住了她姐的胳膊。 “季梦雯这丫搞什么,给我整些幺蛾子。” 温年嘀咕了一句。 她其实想不太明白。 “可能她就是遇见爸妈了随口提一句吧。” 这话说得温小芜自己都不相信,其实她倒是对季梦雯不是很熟,哪怕是她姐的发小。 大概是太完美了。 爸妈啊这些家长都喜欢。 从小到大都是“你看看你季姐姐。” 有什么好的,温小芜的叛逆没温年这么气焰嚣张,顶多是腹诽。 我才不要这么规矩,太无聊了。 不过她也没那个资质,成绩不好,囫囵上完学工作了也挺自在。 温年没说话。 街边还挺热闹的,他们三个人太多年没有兄妹出来,还有点新鲜。 长大以后大家都各自有了珍视的人,有了新的家庭,兄妹的地位也往后退,这样的光景,之前想都不敢想。 “年年啊,”温猛侧头喊了一声温年。 温年是有小名的,家里人会叫,只不过两个字的名字,大家都喜欢连名带姓。 “啊?” “那个阮小姐,你是决定了还是怎么了?” 温猛对妹妹也不了解,但这么多年,也知道温年的性格。 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能温家人的勇气都在她身上了。 “我认定了。” 温年唉了一声,帽子有点歪,她伸手扭了扭,“跟她一起我很舒服。” “这么说挺丢人的,太幼稚了。” “哥,我非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本一直在想什么是喜欢,结果突然觉得也不是很难。 就是想到一个女孩觉得好想和她说话,她难过我想感同身受又苦于不能感同身受急得团团转。 就一下子,原来是这样啊(对我来说) —— 快没稿了,这几章都是前阵子以为自己好点的时候存的…… 明天先不更了。大家中秋快乐鸭~ 第45章 分别 兄妹三个人吃完火锅聊了挺久, 快十点的时候陆宣电话打了过来, 说是要来接温小芜。 温小芜看了一眼温年。 温年掀了掀眼皮, 挥了挥手, “快走吧。” “哥你呢?” “我的车还在家楼下呢。” 温猛笑了笑,“一起走吧, 反正吃得太饱,走回去估计陆宣也到了。” 温家小妹夫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温年他们走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陆宣站在车外等。 估计是温小芜让他别上去的。 “去吧。” 温年拍了拍老大不小的妹妹的肩, 看着她妹跟小孩似得蹦蹦跳跳地跑向老公。 “哥你也快回去了, 不然嫂子又要说你了。” 温猛坐上电瓶车,看着温年, “你也别太管爸妈怎么想, 反正你也这么大了。” 他本身就不太管这些事情,因为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自己的围棋上,外人就觉得糊里糊涂。 温年小时候就块头大, 比起温年,还是温小芜更像个妹妹。 但没温年省心。 现在小女孩长成了大人, 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性, 却还是要因为父母的关系而皱眉。 “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猛拍了拍温年的肩, “等你熬成长辈,就没人说你了。” 他还会开玩笑。 温年也笑了。 “谢谢哥今天挺身而出,太帅了。” “乱讲什么。” 温猛也笑。 “那我走了,有事也可以叫哥帮忙。” “知道了,你快走吧。” 温年双手插在兜里, 她从温小芜那偷的帽子物归原主,现在夜风吹来,几缕发丝扬着,脸上的巴掌印也挺明显大。 她看着温猛的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 但她同样不太想上楼,就站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 一块灰暗的旮旯角。 也没什么好想的,就是放空。 站了差不多一小时,家里的灯都暗了,她才上去。 收拾了一下东西,去机场了。 …… 阮湘不太熬夜,但有时候工作实在是忙不过来,还是会熬得晚一点。 经常还熬得一张脸油光满面,感觉眼镜都要架不住了。 最后一格画完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三点四十。 窗外对楼还有灯亮着,也不知道是谁家夜猫子。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听到电子密码锁的声音。 瞬间清醒了几分。 站起来往门边走。 还没走到,门就被推开了,带着口罩的温年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瞧见阮湘这穿着睡衣一脸懵逼的模样,哟了一声,“还没睡觉呢阮老师。” 阮湘被她吓了个半死,“你这么突然回来了?” 温年还没扯下口罩,眉眼倒是弯起,口气带着笑说,“这不是太想你了么。” 这话说得还挺甜。 但阮湘也不是十几岁的无知少女了,她走过去就去想去扯温年的口罩。 可惜她个子不高,非但碰不到对方的口罩,还被温年抓住了手,“干嘛呢,夜袭我?” 温年放下行李,抱住了阮湘。 她的怀抱有点凉,声音也有点哑。 “你才干嘛呢,发生什么事儿了。” 温年弯着腰,下巴抵着阮湘的肩,叹了口气,“就是很困。” 阮湘:“不行,把话说清楚。” 温年呜了一声,有点想逃避,站起来就要走。 阮湘就觉得她藏着掖着,伸手废了很大劲把对方拉住,推到了一边沙发上。 温年本来就累,这么一推阮湘还趴上来,下意识地就别过了脸。 但口罩还是被摘下来了。 阮湘看着那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愣了愣。 “你妈打的?” 温年也不挣扎了,她头枕着沙发扶手,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妈手指有这么粗么?” 阮湘伸手按在那巴掌印上。 温年嘶了一声,“折磨我呢,我都肿成猪头了。” “一股药味。” 温年唉了一声,“还得上班当然得涂着了,不然会被嘲笑……” 话还没说完,阮湘就扑了上来。 她整个人贴着温年,沙发本来就躺不下两个人,等于阮湘是趴在温年身上的。 温年被这陡然的福利惊了一下。 伸手拍了拍阮湘的背,“干嘛啊,这么感性。” “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 “管他们呢。” 温年的手在阮湘铺在背上的长发上摸着。 “我就是通知他们一声,也没什么说非得他们同意的。我和你又不是没成年,也不是要他们给钱才活得下去……” “下手也太重了……” 阮湘抬头,温年的右脸很肿,使得她咧嘴的时候实在有点滑稽。 可偏偏就是这样强行药扯出笑来安慰她的举动,让阮湘觉得太难受了。 “阮湘。” 阮湘嗯了一声。 “我警告你啊。” 温年的警告听上去也没有半分震慑力。 “我都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了,你别想乱七八糟的了,而且你得更喜欢我,不然我亏死。” 温年其实挺怕阮湘想一些有的没的。 父母那些话在她耳边绕了好几圈,始终摆脱不了一杆天平的物化。 摆脱不了的衡量。 结过婚就掉价。 有小孩的双倍掉价。 不是铁饭碗的职业都没什么意义。 到这个岁数还在被比较。 她心里其实很乱。 “喜欢。” 阮湘念了一遍,“你这样小心我缠着你。” 温年双手抱住这个趴她身上的女人,“我巴不得。” “说起来,是谁和你妈妈讲的?” 阮湘其实挺纳闷的,温年爸妈又不是喜欢上网的人,肯定也不会去刷微博。 “温小芜。” 温年把自己妹妹推出来顶了一次锅。 对季梦雯的这番举动,温年还是找不出理由。 为什么对方要在她爸妈面前那样说阮湘。 晚饭桌上的形容已经足够难听了,温年她妈那边说的稍微委婉点,但也足够让温年去深想。 但季梦雯是她的发小。 比朋友更朋友的人,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她。 “你妹妹啊……” 阮湘没再说话。 “算了,先睡觉吧,我也好困。” 阮湘其实觉得温小芜不像这样的人。 “嗯。” …… 第二天温年睡到中午。 阮湘也不知道就睡了几个钟头,说是把矜矜送到楼下手工diy玩去了。 等温年洗完脸出来的时候,阮湘正好从外面回来。 小朋友是吃完午饭走的,其实很想去闹一闹温年,但被亲妈制止了。 “你不困啊?” 温年打着哈欠,“你也没睡多久吧?” “困啊,等会再睡,反正我稿子已经叫了,你的脸上得再涂点消肿的。” “那肯定,我这猪头脸,太好笑了。” 温年眯着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到餐桌前吃饭。 阮湘给她盛了一碗汤。 “季姐说她元旦要过来旅游。” 温年喝汤的动作一停。 “和她老公吗?” “不是。” 阮湘摇摇头,“一个人吧,她老公好像很忙的。” “那你还要陪她玩?” 温年低着头,阮湘察觉到她的心情,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行吗?” “你以为我吃醋呢?” 温年抿了抿嘴,“我元旦那几天可能要出差。” 温年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很闲。 因为还有点小名气,偶尔也会去大展,每年元旦都会去一次。 明年肯定是会排上的,毕竟《重开日》的配音效果不错,还是会有几个小型的见面会。 “哦……” 温年也在犹豫,要不要把季梦雯的事儿跟阮湘说。 但季梦雯在阮湘那边的形象实在太过高大,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有空找她说清楚吧,她这么想。 但“有空”对成年人来说实在说有点飘忽不定。 她顶着猪头脸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脸才全好。 虽然平常的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但依旧免不了被调侃。 她的学妹段栗同学调侃归调侃,对自己直系学姐的关怀还是到位的。 时不时请温年出去吃个饭。 导致不少学员以为她俩好上了。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元旦。 温年三十一号中午就得收拾东西了,她跟工作室的几个同事一块去。 矜矜在一遍看温年收东西,小朋友最近新买了一顶红帽子,很喜欢,在家里也得戴着。 “年哥你去几天啊?” “两天。” “好久啊……” 温年一边往行李箱里塞东西,一边说:“两天而已,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对了你季阿姨明天就来了,也不会无聊啦。” 行李箱拉链拉上,温年下午的飞机,再过一小时就可以动身了。 矜矜拉着她,黏糊糊的。 温年和小朋友坐在沙发上,“那我们打游戏?” 阮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温年一大一小凑在一起。 温年没事就喜欢玩两把游戏,带着她那几个朋友,直播打游戏,直播间挂在微博,也有粉丝过来。 不过多半都是移情作用,角色加持。 阮湘也没去打扰,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季梦雯之前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说她五点到。 阮湘回了句我来接你。 正好温年四点半的飞机。 阮湘送温年去机场的时候,段栗那帮人已经在等了。 瞧见阮湘打了声招呼,段栗还多和小朋友说了两句话。 趁矜矜在和段栗讲话,温年拉着阮湘,还是没忍住,说:“老季订的酒店在哪?” “就连琐的那个啊,怎么了?” “没什么。” 温年笑了笑,“等我回来啊,你好好玩,别熬夜。” 阮湘觉得温年有点莫名其妙。 她其实不难察觉对方最近和季梦雯关系的不同寻常。 只不过这种不同寻常不是她之前错认的那种,而是一种生疏。 但虽然她们三个有过一起玩的时光。 但温年和季梦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她能质疑的,温年没决定和她讲,她也不问。 “两天啊,又不是两年。” 阮湘拍了温年一下。 被人抱了个满怀。 “两天不见你,对我来说就是两年啊。” 温年故意在阮湘耳边说。 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格外灿烂,那边的段栗吹了个口哨。 矜矜冲过来大喊一声,“我也要年哥抱抱!” 温年抱起小朋友,“我还可以把你举起来哦。” 送走了温年,阮湘索性在机场等季梦雯下飞机了。 小朋友拿着一本书在看。 阮湘在刷微博。 段栗发了一条微博,坏笑的表情。 照片里的人是她和温年。 正在拥抱。 加了个滤镜,还挺温馨的。 下面的评论相当整齐,都是什么实名要求阮老师下次也一起去。 这样的生活还挺好的。 阮湘转发了这条微博,发了个兔子的表情。 没过多久,她接到了季梦雯。 女人穿着一件暗红的呢大衣,笑着看着阮湘,蓬松微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更加温柔。 “好久不见啊阮湘,这两天就劳烦你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司发的月饼好甜(皱眉) 想吃杭州的榨菜鲜肉月饼……可恶,一个半月没喝奶茶了 谢谢大家的留言啦,投喂名单等我码出后一章再贴。 其实这两个月生病我就好想坑哦,反正最后也就是解v返点,写得也很无聊。 没想到还断断续续地写下来了……唔,真的感谢你们w 估计五十来章就可以完结了~ 第46章 戳破 季梦雯的酒店是c市算得上有名的了。 阮湘一路上都很周到。 她和季梦雯难得会有话题, 十几年前是这样, 十几年后也没差别。 但话题始终可以找, 抛出来也必定会接。 “姐夫呢?” 阮湘对季梦雯还是很客气, 这种客气始终带点拘谨,跟温年对待人的方式不一样。 温年是对谁讲话都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点自来熟”。 “他?” 中午吃饭的餐厅是提前预约的, 阮湘把点菜的ipad递给了季梦雯。 “忙着呢。” 矜矜坐在一边,大人说话, 她一向不插嘴。 当然如果是大人逗她的话, 就另当别论了。 “假期也要加班吗?” 阮湘也有季梦雯的微信, 季梦雯的朋友圈也从来不会出现他丈夫的照片。 她印象里季梦雯的丈夫,还是婚礼上匆匆的几眼。 高大的男人, 相貌跟英俊沾点边, 但跟斯文这个词没什么关系。 其实长得有点虎。 笑起来又挺憨厚。 现在回想起来,交换戒指的的流程都有些僵硬。 但可能也是她想多了。 “他太忙了,这段时间都在国外。” 季梦雯没看阮湘, 她垂眼看着屏幕。 “才结婚没多久……啊对了这家店有个招牌烤鱼还不错季姐你可以看看。” 阮湘话讲了一半,还是换了话题。 她觉得她没什么立场说。 季梦雯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 她的肤色偏白, 但还是阮湘白上几度。 她指甲上涂着这个季节流行的浅咖色, 最后指尖一滑,点进了阮湘说的招牌系列。 “那就点吧。” 她还是笑着。 季梦雯的笑容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在阮湘记忆里也存留了不少,可偏偏这倏然抬头的一抹,让她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可能是提到了季姐不想说的话吧。 阮湘想起对方的丈夫,又想到b市季梦雯那幢别墅。 只有她一个人, 和一群猫。 这样的婚后,真的是婚姻吗? 阮湘还是会想这个问题。 她自己经历的不算,每个人的婚后都不一样,但爱至少应该一样的吧。 这顿饭始终吃得不太痛快。 小朋友还察觉不到这种微妙,讲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提到温年。 “这么喜欢温年啊?” 季梦雯点了一扎玉米汁,抬手给矜矜倒了一杯,“她不是出差么?” “嗯!” 小朋友嗯得很大声,“年哥好忙好忙的。” 后半句又沮丧了起来。 “矜矜平时都是温年带吗?” “年哥要上班!才不带我!” 小朋友捧着杯子。 “那矜矜会想爸爸吗?” 季梦雯问得很随便,她的筷子还夹了一块年糕。 小朋友看了一眼阮湘。 阮湘没什么表情。 “想的。” “想的话是你去爸爸那里,还是爸爸来看你啊?” “过年的时候会去。” 阮湘打断了矜矜要说的话。 “哦……” “那你也跟着回去吗?” 一般人也不会再继续追问了吧…… 阮湘抿了抿嘴,“还没想好,季姐你等会要去哪里玩?之前景点……” “我对景点没兴趣。” 季梦雯笑了笑,“阮湘,我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和你聊聊天挺好的。” 季梦雯说她没什么朋友。 和温年说自己没朋友一样好笑。 阮湘这个时候彻底明白季梦雯这次的出来玩可能并不单纯。 不太愉快。 她放下筷子,碍于自己女儿在身边,也没直接问。 “那季姐你下午先去酒店休息会吧,我先带矜矜回去,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 但晚上的时候季梦雯又没再提起这个事情,反而让阮湘觉得是不是她自己想的有点多。 第二天矜矜有个兴趣班要上,阮湘开车送女儿到地方后,接了季梦雯去了一个景点。 c市挺大,假期景点的人不少。 季梦雯也不是拍照狂热分子,两个人就没什么话讲地从出口出来,坐到了一家咖啡厅。 冬天外面风大,屋里倒是暖和。 假期的咖啡厅找个座位容易,等了一会才空出了个两人位。 阮湘点了一杯热饮,反倒是季梦雯这种天气还要了一杯加冰的咖啡。 “不冷么?” “就挺想尝试的,反正也没人管。” 季梦雯拿着吸管搅着里面的冰块,她微微低头,“阮湘啊。” 阮湘嗯了一声。 她没接一句怎么了,也没接什么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敏感让她在这方面有近乎精准探测,好像也可以察觉到季梦雯对她并不是抱着百分百的善意。 “怎么,你怕我还是怎么的?” “季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阮湘抬眼,她双手捧着奶茶,周围的坏境很嘈杂,但彼此的话还是很清晰。 “你故意挑在温年出差的日子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不能让她听到?” 阮湘很白,但她的手指并不是纤长形,其实有点肉。 那点肉还是这半年长的,去年她的手腕细到自己圈都空荡。 这段时间的日子她过得很舒心。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很容易从眉眼反应出来,阮湘很放松,少年时那点阴郁似乎一扫而空。 水蓝色的外套她穿着越发显白,领口那一圈绒毛贴着她的脸颊,让她看不出具体的年龄。 “也不是她不能听到。” 季梦雯搅着杯底的那点冰块,吸管太软,这种搅动便显得特别无力。 “而是我想让你知道。” 季梦雯抬眼,睫毛膏刷过的睫毛卷翘无比,一改阮湘印象里素雅的模样。 “阮湘,你知不知道温年和家里闹翻了?” 温年上次和父母不欢而散,倒是也没断过往家里打钱。 她的习惯是从赚第一笔钱开始养成的,每次从赚的钱里抽几成,就当给父母零花了。 但电话倒是不打了。 明年过年比较早,元旦过后还不到半个月。 温年没跟父母说,倒是跟温小芜说了,意思是今年不回去过了,省得碍眼。 温小芜后来在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转达了一下。 又是不愉快。 可温年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拉不回来,你也别想替她做决定。 季梦雯是有一天在超市碰到温年的妈,被拉着听了几句牢骚。 老太太其实也不太喜欢麻烦人,但季梦雯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就提了几句。 有些情绪如果可以一辈子都那样按着,倒也没什么。 毕竟有杆秤。 但一瞬倾塌,由不得她去平衡。 再加上她早就恨不得撕掉这一层亲和的表皮。 “我知道。” 阮湘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她不太爱打扮。 但老天爷的眷顾总是得失公平,她从小得不到太多至亲的爱护,却在外表备受旁人垂青。 早年更是肆无忌惮,素着一张脸就去签售,及腰的长发又黑又顺,衬得她一张圆脸有一种反常的矜高,让人越发觉得她特别。 阮湘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少女感。 现在很多女明星的通稿都大吹少女感,好像老去变成了一种病毒,让人不太敢提起。 可是这种少女感之所以被称为少女感,也恰恰不是少女的年纪能被贴上的,和少女的年纪相去甚远,却偏偏还要在气质上流露一二。 “你真的知道?” 季梦雯反问。 “是啊,”阮湘扯出一抹笑,她看着季梦雯,“季姐不会是温年爸爸妈妈派来让我和温年分手的吧?” 后半句话她说的很轻快。 “但温年和爸妈闹翻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阮湘捧着杯子的手手指一上一下动着,“我无所谓,她不回去过年,正好矜矜过年要去我前夫那里,那就我和她过。” 她说完还有点愉悦。 眉眼弯起,细长的眉毛有点像工笔画上的美人。 季梦雯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咖啡厅很吵闹,她们的位置靠落地窗,外面也人来人往。 “我是怎么样的人,季姐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阮湘叹了口气,她涂了一支偏橘色的口红,嘴唇很薄,嘴唇开合的时候会让人注意到她的唇珠。 有点明显,抿着的时候带着楚楚可怜。 “你讨厌我。” 阮湘没看季梦雯,她看着自己杯沿沾着的口红,想起之前有次她喝了温年的奶茶。 温年平时不太化妆,但会涂唇膏,但阮湘喜欢。 她的唇膏也是带颜色的,喝了对方的奶茶,印在上面。 温年玩游戏没顾得上,喝的时候啧了一声,手摸了摸嘴唇,呀了一声,“口红警告吗?” 阮湘这句话说得不带任何人情味,反倒让季梦雯放松了许多。 但看在阮湘出神的样子,她也知道对方在想谁。 “我讨厌你,你还季姐季姐这么叫,不恶心?” 她说话喜欢带笑,好像这样可以拉近很多。 “你讨厌我,不也成天让温年让着我,说这样对我好?” 阮湘反问。 其实相比温年多年后和阮湘再见面。 反倒是季梦雯和阮湘的关联更加紧密。 这种紧密来自于她们年少时第一次相遇错位的感激,还有后来相处过程中咀嚼出来的对立。 没由来的反感,却因为同一个人而偃旗息鼓。 季梦雯笑了一声,“所以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季梦雯往前靠了靠,她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扎,几缕微卷的发丝垂在耳边,在凑近的时候飘了几下。 “你联系我,其实是想知道温年怎么样吧?” 季梦雯和阮湘的联系不是很频繁,后来联系得多了,还是因为阮湘要离婚。 一开始季梦雯对自己少年时那点的似有若无的变扭恶意有点不耻,倒是真心想去关心对方的。 所以出差去a市,也有见过阮湘。 后来也算是安抚过几次,到自己结婚也是真心邀请。 叫温年帮忙,也是真心。 想着这两个人,一个已婚已育,一个在大城市里打拼,估计早就不是当初那两个变扭的臭丫头了。 谁知道变数就这么来了。 温年帮忙帮到把对方接到自己家里,季梦雯那时候还想,也没什么,反正温年也说有小姑娘喜欢她。 阮湘……也不像是会这么……的人。 这么怎么的人。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所以顺水推舟,也想看看最后是个什么发展。 她的生活如同死水,早就因为婚姻丧失了最后一点的趣味。 别人的精彩无比,她想看一出盛大的好戏。 但到最后,发现脱离预设。 阮湘还是当年那个藏着话的姑娘,这么怎么。 怎么是不择手段。 她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利己者。 这点和她母亲比真是青出于蓝。 谁都想要被爱。 季梦雯看着阮湘依旧冷静的面容—— “你早就知道温年非你不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见~ —— 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1 21:23:50 迟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22:24:18 業樹SL扔了1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8-09-21 22:48:45 柔柔喵超萌超可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22:54:58 芦荟酸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23:14:37 芦荟酸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23:14:51 芦荟酸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23:16:14 鸭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2 01:39:56 朝的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2 07:32:40 欧洲小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3 20:28:58 myt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3 21:19:31 唐家阿灼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3 21:46:40 上城肥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3 21:53:45 陌阡云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3 21:58:23 業樹SL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3 22:38:23 離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3 23:46:07 陆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4 00:48:39 感谢投喂~ 感情线不会乱的) 第47章 知道 “我当然知道。” 突然一阵惊呼。 阮湘向外看去, 居然下雪了。 季梦雯托着脸也向外看去。 “我早就知道她喜欢我, 但那个时候她的喜欢让我难受。” 十几岁的喜欢算什么。 阮湘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意思。 温年很烦, 太吵, 甚至很容易戳到阮湘的怒点。 总结起来就是温年经常让她不适。 具体的不适早就不可考。 回忆起来就是模糊的那种人群里大喊一声阮湘的名字。 在那么多人的眼神里,温年窜了过来, 大声地说你怎么不等我。 阮湘讨厌眼神。 讨厌人多。 讨厌如影随形的目光。 她也憎恨自己的敏感,很容易感受到别人身上的善意和恶意。 一点堆积到一个临界点, 她就开始觉得无聊。 开始无所谓。 校服上洗不掉的恶意涂鸦, 书包被淋上怎么洗都能闻到的黑椒味, 还有鞋带被绑在凳脚上的烦躁。 她讨厌学校,讨厌上学, 讨厌同龄人。 可是她又很难去讨厌温年。 哪怕一次一次发现课本不见, 发现校服又脏了,发现自己倒完垃圾的垃圾桶又被人扔了盒饭,她还是不可抑制地会想温年。 因为温年帮过她一次, 她就开始幻想对方帮她无数次。 永永远远帮她。 但温年的性格有太多不稳定性。 哪怕阮湘知道她的很多缺点,在那样的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对方的好。 温年会说“你好没用啊, 站得起来吗, 我背你呗。” 她会去骂那帮男孩, 会挥拳揍人,高中校服拉倒最顶头,以为自己很帅,其实下巴肉被夹到,下一秒就破功, 龇牙咧嘴地说好疼。 俗套电影的俗套情节。 她却还是会为这种俗套而反复想念。 温年是她晦暗青春里一抹亮色,会驱赶阴霾。 却同样是糟糕的噩梦。 出现在她糟糕的梦境里,以滑稽的姿态说我们结婚。 可她是女的。 算了吧。 那时候阮湘也没什么同性恋的概念,她的世界都是空荡的,和她的房间一样,破旧的家具,摇摇欲坠的窗户,一打开就吱呀的门。 吱呀吱呀地度过了她糟糕的青春。 一开始她的确认错人了,以为是季梦雯。 但这种认错,其实很好发觉。 因为季梦雯骨子里和她没差,一样地冷。 所以才会喜欢和温年一起。 温年就像源源不断的发电机,活力压根不会熄灭,反而会笼罩周围的人。 因为是同样的人,所以阮湘没去戳穿。 季梦雯比她更会伪装,她的人缘很好,朋友也很多,百分之八十也是温年的朋友。 一开始阮湘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季梦雯父母都对她很好,她却还是不太开心。 后来去做客的次数多了,她才明白。 世界上的父母始终有共同之处,不论好坏。 都在对子女的控制上,像是无师自通。 又像是代代相传。 季梦雯被严格要求,哪怕她可以跟温年逃课,可以跟温年偷摸出去喝酒,哪怕她偷偷恋爱。 都在那个范畴里,精确无比地被圈禁。 这种圈禁不是具体的,反而抽象无比。 是一种遥远的牵制,无论你长多大,你离开多远,都如影随形。 按部就班地生活,顺从地被安排。 也就是这样的季梦雯,遇上一直以防备姿态面对人的阮湘,才会嗅出点同类的警觉。 开始在毫不知情的温年身边,你一脚我一步地无声斗争。 下雨的撑伞,运动会递过来的饮料,一起吃的一碗臭豆腐。 谈不上输赢。 毕竟季梦雯占据了发小的位置,而阮湘是温年莫名其妙喜欢靠近的人。 掌握主动权的一直是温年。 季梦雯能察觉一点,但也没敢笃定。 阮湘也能感觉到一点,却也不敢去确认。 于是就这么僵持着长大了。 她试图抛掉这段过去,于是接受了一段不门当户对的婚姻,以逆来顺受的态度,迎接衣食无忧就是没有爱的未来。 季梦雯依旧保持和温年的联系,她不提阮湘,温年也不提,大家各自走各自的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中年。 谁知道温年还是没放下。 谁知道阮湘会回头拾起。 谁知道季梦雯不想再旁观了。 导致现在的场面。 外面雪花飘飘,新年的第一场雪,不少人都在拍照。 阮湘放在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微信的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是温年的—— 听说下雪了? 阮湘没回,反而抬眼看着季梦雯,“但现在不是。” “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在一起有错吗?” 季梦雯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是c市下雪了。 “喜欢没错,错的是你们互相喜欢。” “我来也就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当我见不得你和温年好,你也可以把我想得很坏,不过我本来也很烦你,永远吊丧一张脸,又不说话,想什么也不会说,你这样,会把温年累死。” “当然温年现在可能会觉得新鲜,毕竟她太喜欢你,这么多年也没得到过,自然会把你保护得好。” “她就是喜欢充当这种角色,一旦出现一个比你厉害点的姑娘,我敢保证你没有半点胜算。不过把这种感情变成战场也没意思,我不喜欢同性恋,但同性恋的是温年,我努力适应,想去祝福,当对象是你,我不会祝福的、” “阮湘,你的喜欢太自私了,你自己什么都没,就要温年陪你一起什么都没。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离婚,至少还有个女儿,温年和家里闹翻,她的朋友再好,也都是有家庭的人了,你要让她一个人难过死吗?” “反正也都摊开说了,”季梦雯点开朋友圈的点,温年还给她点了个赞。 她知道温年应该早就知道是季梦雯告的状,但这么久,也没和季梦雯提。 温年的柔软有时候太过摇摆,又会让人徒生恶意,想看她破罐子破摔是什么样子。 “你本来就不讨人喜欢,我不知道温年为什么喜欢你,但你可以保证你是喜欢温年的吗?还是你只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你前夫给不了你的,温年身上有的?” 季梦雯笑了一声,“可是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保证她会永远喜欢你,你又会永远喜欢她,没有法律的捆绑,更容易散。” 女人站起来,“我走了,这两天我自己逛逛,不打扰你了。”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阮湘向窗外看去,季梦雯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杯子里的奶茶凉了。 阮湘想喝,最后还是没喝。 她点开微信,给温年回了个嗯。 温年没有秒回,估计是忙里偷闲发的消息。 季梦雯说了那么多,其实阮湘没有完全听进去。 她讨厌说教。 可偏偏耳朵会自动提炼几个关键字。 比如自私,比如不讨人喜欢,比如保证,比如永远。 永远她自己都不信。 但温年讲的话总会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真,让她催促自己去相信。 就像现在,她恨不得像偶像剧里冲动的过激配角,想给温年打个电话去求证。 但太丢人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阮湘重新点了一杯奶茶,坐着发呆。 温年的工作室的还在直播,过了一会,阮湘点了进去。 类似于见面会的场合,其实没多少分钟。 她们工作室还在招新,活动还是挺多的。 现场人很多,温年在哪很难找,不过不断刷新的留言倒是有人在认真找人。 阮湘顺着那个提示看到了角落里的温年。 正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一边的小姑娘。 好像也是新人。 阮湘在温年的微博里见过艾特。 个子看上去不高,长得倒是很可爱,穿着lo裙,捧着水在和温年说话。 弹幕上还有那个女孩的粉丝。 说是萝莉脸御姐音,刚才的配音真的很强。 阮湘退出来又点进那个女孩的微博看了看。 年纪不大,才刚上大学。 微博里的自拍不多,很多都是一些lo裙的照片,可以看得出来生活挺精致,家境也不错,估计也不会缺钱。 很喜欢吃好吃的,还po了很多工作室的照片,一帮人一起吃炸鸡的,一起喝奶茶的,还有团建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有温年,也有艾特。 只不过温年的回复蛮少,通常都是点个赞。 还有一张是圣诞节温年穿着圣诞老人套装被工作室当做摆拍工具的照片。 氛围很好,估计是在玩什么游戏,把段栗扛了起来,又背了一下那个姑娘,抓拍还有点糊。 小姑娘在自己的这条微博下还絮絮叨叨了当时的心情,说什么年哥真的男友力超强,什么大栗姐还嘲笑她,又什么工作室的大家都好好啊,还有什么年哥自己先溜了。 很小女孩的心境。 阮湘自己是没办法这么絮絮叨叨的。 一方面,她又开始怀疑其自己来。 明明知道这样不行,但脑子率先去设想。 温年和我一起,真的会开心吗? 和这样的女孩一起,她好像轻松不少…… 还有关于对方父母的事,她一直装聋作哑企图逃避,但被乍然挑破,还是有些慌张的。 谁都想被祝福。 父母的祝福是分量最重的。 温年会不想要的吗? 还是换一个人,就会变得轻而易举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a市很少下雪,b市偶尔会下。 而这个城市似乎年年大雪。 阮湘大学的时候还是有在网上找过温年的痕迹的,但那时候温年还没出名,用的也是昵称,搜不到。 也就算了。 现在名气大了,喜欢她的人也不少。 但温年还抱怨喜欢的阮湘,在网上叫阮湘的人也太多了。 有些缘分压根不是天上掉的,是刻意为之。 是蓄谋已久。 就像她知道季梦雯的请帖是真心邀请,却也不是为了祝福去奔赴,而是为了温年。 为了偶遇。 当时她想,能遇到就不要放过了。 但现在又开始动摇。 她真的有资格做那个最匹配的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可能要住院…所以更新随缘了 大家可以先暂停一下…… 第48章 为难 【48】 温年收工还算早。 这个城市她也第一次来, 段栗说她之前旅游来过, 对焗盐鸡念念不忘, 下午一收工就拽着工作室的人打车去了小菜馆。 他们总共也就七个人, 除了一两个学员都太熟,一起吃饭都很轻松。 “大栗,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有人问了句。 段栗百无聊赖地敲碗等上菜,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凶神恶煞地看向问话的人, “干嘛, 你这么想交礼金呢?” 温年噗地笑了一声。 段栗转头,严肃地说:“不许笑!” 温年笑得更开心了。 “我告老师了啊!” 段栗开了瓶橙汁, 噗嗤噗嗤地温年倒了杯。 温年哎了一声, “这么小气,才半杯。” 段栗:“我的气都让它满了。” “现在也消了呗,”温年喝了一口, “你应该找催婚的拼个杯。” 段栗呜呜哇哇地说要和那位开口的拼个烧酒。 温年就笑眯眯地看着。 这帮人里她年纪不是最大的,但资历最老, 大家也很信任她。 但很多打闹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菜一上来, 她就从段栗眼前夹走了鸡腿。 段栗喂了一声, 温年把鸡腿夹到隔壁坐着的小姑娘碗里,“喏,第一次见面会,你栗姐的鸡腿奖励。” 段栗一听,蓦然端起了前辈的架子, 嗯了一声,还虚张声势地张罗:“小梁多吃点啊。” 梁琦正儿八经地说了声谢谢栗姐。 温年哎了一声,开玩笑地说那我呢。 梁琦站起来给温年舀了半碗酸菜鱼,相当恭敬地喏了一声。 段栗拍桌,“差别对待!” 边上的人哎了一声,“毕竟人家年哥教出来的徒弟,能不孝敬么。” 梁琦是工作室学员里最出色的一个。 不过最初招新想要找的就是一个音色偏低,还得有点性感的调。 筛选的时候掉了一半,最后留下的都由老配音的带着。 梁琦算是温年心思花得最多的。 小姑娘是c市本地人,也才大一,温年工作室贴招新通知的时候梁琦军训完也没多久,试音的时候温年不在,后来听的录音。 觉得不错,就留下来了。 有些东西得靠技巧,但有些东西呢,老天爷给的,你独一无二,别人没有。 梁琦的那点声音就是。 很有味道,具体说是怎么个感觉,又很难形容。 配角色的时候自带酥麻感,而且还不单一,才这么点时间,配过很多,也区别出来。 工作室参配的电视剧也有梁琦的,不过角色都细分不多,小配角,但声音不会喧宾夺主,倒也翻出了点水花,还有点小粉丝。 “那还真是谢谢了。” 温年冲小姑娘点头。 她的头发前几天染了染,不过是挑染,扎高的时候挺明显。 额前几缕灰毛垂下来,她随意地勾了勾,“我们不来师徒这套啊,别听他们瞎说。” 温年发话,一帮人敷衍地应和,话题又转了几轮。 中途的时候温年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提醒,转身出去接了。 “估计是阮老师吧,瞧年哥那样。” 段栗喝了一口橙汁,笑眯眯地看着关上的门。 “不过年哥和阮老师也挺好的,以前唱歌什么的,每次都她落单,我看大米恋爱都谈过几次龙卷风了,年哥旁边一朵桃花都没开。” “大米啊哈哈哈哈哈,”段栗笑得不行,“人家那是的体验派,我们年老板是吊死款。” “别说她了,狗粮警告,我们快把鸡吃了。” 段栗吆喝着碰了个杯。 温年在走廊接了阮湘的电话。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陌生的城市,夜景倒是大同小异。 “吃饭了吗?” 温年问。 “刚吃。” “和老季吗?” “不是,我和季姐吵架了。” 阮湘在厨房里,移门关着,客厅里看电视的矜矜是听不到的。 “吵架?” 温年的口气还带着笑,“你和她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说得特别笃定。 就是这种笃定让阮湘升起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为什么不可能?” 温年察觉到阮湘的不悦,“那理由呢?吵架总得有理由吧?” “没有理由。” 阮湘解开围裙,叹了口气。 “所以你俩不欢而散?” 温年哎呀一声,“老大不小了。” “随便她吧,那么大一个人,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呢?” 阮湘问了句。 “你什么?” 温年顿了顿,“你有我想你啊。” 阮湘要讲的话其实有一大堆,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不想放弃,也不想草草地被打败。 “那我等你回来。” “嗯。” 挂完电话温年站在原地站了一会。 夜风吹来怪冷的。 “年哥。” 梁琦出来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发现温年还站在那,喊了她一声。 “回去吗?” “回啊。” 温年转身和梁琦一起往包厢里走。 从这头走到那头。 梁琦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呗。” “年哥和阮老师平常一块都会做什么啊?” 温年看了她一眼。 她不太喜欢把自己的私人生活摊出来,不过也分人,段栗那种认识很多年的,互开玩笑也不会尴尬。 梁琦虽然也认识了有段时间,但还是跟熟搭不上边。 自己带出来的小姑娘,和可以私人是两回事。 “因为最近有个男孩说喜欢我,但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在一起都干些什么。” 梁琦长得很显小,像个高中生一样。 也很快乐,眉宇里即便夹杂着小心翼翼,也不会给人一种卑微感。 能感觉出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姑娘。 “你同学总谈过恋爱吧,她们都干些什么?” “好像就吃吃饭,逛逛操场,周末去看电影之类的。” “那我也一样,”温年推开门,“谈恋爱嘛,重要的是不是干什么,而是和谁一起。” 她和梁琦前后脚进门,段栗看了眼。 正好瞧见小姑娘雀跃的眼神。 她看了眼温年,又觉得自己还挺爱瞎想的。 她这个学姐这些年前前后后也不算是没桃花,可都是专门吸引同性,而且才刚开出来就被毫不留情掐断。 现在开得正艳的这朵呢,还是嫁接过来的。 最好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圈子里其实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毕竟有人在的地方,总会有点桃色。 段栗嘿了一声,拍了拍刚坐下的温年的肩,“换个位置呗,我和小梁琦交流交流?” 温年怪异地看了段栗一眼,大概没懂这个学妹的天马行空,但还是换了。 梁琦看到段栗凑过来,喊了声栗姐。 “被你叫老了,”段栗把杯子端过来,“听说你在c大学动画,有没有那种特帅的男孩啊?” …… 温年过了一天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阮湘正好送矜矜去参加陶艺体验课了,温年收拾完东西,还出去溜了溜狗。 阮湘回来的时候看到行李箱,又没看到狗,就知道是温年回来了。 等了没多久,温年打开门,狗先冲了进去,她冲阮湘嗨了一声。 “矜矜几点下课啊?” “得八点半。” “那趁小朋友上课,我们出去玩吧?” 温年去洗了个手,然后从冲阮湘晃了晃手机,“冰场体验券,走吗?” 阮湘以为温年回来回问她很多问题,但温年也没问。 她甚至不太确定季梦雯是不是跟温年说过。 一开始她无所畏惧。 到现在诚惶诚恐。 但也确定自己一开始同意这段感情,只不过是她自私的那种找下家的念头。 不过的到此为止。 她输得一塌糊涂,甚至想倾尽所有,去攫取温年身上所有的温度。 她想得到,很想很想。 而且这种她要得到的东西,只能无限期。 单向锁死。 “走。” 她踮脚抱住温年,亲了对方一口。 温年惊愕地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嘀咕了一句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 …… 外面下着雪,温年怕阮湘开车不安全,说反正就几站地铁,坐地铁去好了。 她撑着伞搂着阮湘,才在刚扫过的路面上,随便地聊了一路。 节假日冰场就不止是小孩了,还有很多情侣。 阮湘从来没参加过此等项目,还有点怕。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到自己真的不再年轻,还有点羡慕地看着自由滑动的小年轻。 温年羽绒衣里是一件灰色卫衣,再里面还穿着件打底的高领,她其实也很多年没玩过这种游戏,但没几下就相当自在。 拉着阮湘的手企图手把手教学。 可惜阮老师在这方面一窍不通,自己画过的少女漫桥段真的实现也实现得用蠢来形容都有点肤浅。 她紧紧地靠着温年,生怕自己摔个狗吃屎。 温年笑得停不下来,被阮湘扯住了卫衣帽子那点伸缩抽带,得到了自己女朋友凶巴巴的一句不准笑。 “真的很好笑嘛。” 温年拍拍阮湘的背,语重心长地说:“阮老师,你得长大。” 她自己迅速地溜了。 徒留阮湘站在原地,茫然又慌张,被温年拍了张照。 可惜到最后阮湘还是没能在冰场健步如飞,被温年意思意思地拎着逛了两圈,毫无浪漫可言,还出了一身汗。 在大冬天去吃了一份芒果绵绵冰。 外面的雪积得很厚,温年拉着阮湘的手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阮湘啊。” 温年另一只手拎着伞,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现在可以告诉我老季都和你吵了点什么了吗?” 街上人来人往,但真的很冷,风吹来都像冷刀。 阮湘的鼻子有点红,最后温年买了一杯路边奶茶店的乌龙,给对方捂捂。 “也没什么。” 阮湘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温年说。 还是有点太冲动了。 温年和季梦雯从小一块长大,根本不可能说断就断。 即便季梦雯讨厌她,但也抹不掉她是温年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 与其说她和季梦雯不合,倒不如说是她内心深处是想被承认的。 而季梦雯把她看得太清楚,也压根不会认同她。 “太敷衍了。” 温年低头喝了一口被阮湘捧着的茶。 “烫死我了,”她呼了一口气,“是不是老季和你说我爸妈恨死你了,什么我是不孝女,过年都不打算回去之类的?” 她猜的还挺准。 “老季这个人吧,”温年顿了顿,有点无奈,“她其实挺较真的,而且比较轴,自以为自己很豁达。” “我当初和她坦白我是同性恋,她在电话里的反应就很大,我怀疑她那天是不是还做噩梦了,好像有点恐同吧,但恶意应该没有。” “她爸妈都很传统,她自己虽然和我闹,但骨子里还是那样,家庭影响嘛,我比较像我爸,倔,一条路走到底,黑就黑,我自己黑到发亮,也算自己是光么不是……” 温年一边走一边搂着阮湘,她个子高阮湘太多,话语像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和雪一样。 “我其实能理解她,她和我妈一样,都是那种对我盲目自信,觉得我值得更好的,觉得你不行。” 温年叹了口气,“可我哪有那么好,我还觉得她那么好,偏偏老公有钱又陪不了她。” “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我的家庭,也不是我的朋友,随意你也不用顾忌你们会有不愉快,况且你还那么粘她。” 温年笑了一声。 阮湘往她那边靠了靠。 我粘她是因为可以让你更在乎我。 当年幼稚的想法,幼稚的行为。 多年后发酵,到现在,雪夜里,恨不得离得更近。 阮湘不说。 温年永远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手机里还有一章,爬上来更一下 第49章 真相 温年说了过年不回去, 但也没做到。 她还是走了一趟, 但没去她爸妈那儿。 矜矜被杜明东带到那边去了, 温年怕阮湘无聊, 生拉硬拽地把这个工作都没什么年假的人给拖出了窝。 “去一趟我哥和温小芜那里,然后我们出去玩几天, 喏,我票都买好了。” 阮湘看了温年一眼, 有点无奈。 “这样看我干嘛, 你不乐意?” 温年凑了过来, 她穿了一件黑色面包服,帽子领口一圈白绒毛, 凑过来的时候蹭到了阮湘脸上, 阮湘伸手推开还在一直说话的温年,点了点头。 “去。” “这还差不多,毕竟我也没什么假。” 温年收回手机, 提着一大袋的礼物还右手牵着阮湘,出了高铁站打了个车, 直接往酒店去。 阮湘一直疲于各种人际关系, 但温年的家人, 她又不想让自己以这幅模样面对,导致温小芜在看到阮湘的时候愣了片刻。 小声冲温年说:“湘湘姐干嘛老冲我笑?” “笑你蠢呗。” 温年抱着温小芜的孩子,很敷衍地回答。 事实证明阮湘在聊天方面一向能力为负,温小芜家还好点,就夫妻俩加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还显得轻松。 到温年大哥温猛那边的时候,阮湘彻底丧失客套的能力,在温年说一句对吧的时候嗯一声。 温年的嫂子显然对温年的事已经了解了,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吃饭的时候还很客气。 倒是俩个孩子,见过阮湘一次,再见到,喊了声姐姐,被亲妈纠正得不情不愿,最后下桌回房间玩去了。 阮湘知道上次温年回来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但“不愉快”到底是什么程度,一个巴掌以上? 听温猛说的时候才知道温年确实铁了心。 她一直没说话,就坐在温年旁边听兄妹俩聊天,嫂子是不是插上一嘴,外头是过年的气氛。 温年说是一回事,听别人说温年是怎么坚持又是一回事。 阮湘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头,又松开,又攥紧,想让这样的动作消去涌上心头的酸涩。 结果被人发现,握住了。 温年还在跟温猛说话。 “我没耍性子,我现在回去估计爸又得气死。” 温猛:“你不回去他也气,昨天吃年夜饭,又絮絮叨叨提了很久。” 温年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阮湘的手背,“回去他气,不回去他也气,证明他还是没想通,那我回去做什么。” 温猛唉了一声。 温年指了指她来的时候带东西,“有空就帮我送过去吧,妈不是老说睡不好,买了个助眠的,爸的也在那边。” 温猛嗯了一声。 “真的不回去吗?” 回去的路上,阮湘问温年。 “不回去。” 温年拉着阮湘的手,时间不早了,因为过年的缘故,很多店也关着,街道有些空旷。 “哦。” “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吗你个没良心的。” 温年抬起手,咬在阮湘的手指。 阮湘吃痛,下意识地要缩回,又被温年攥着,“那你要我怎么关心?” “当然是……” 温年低头,凑到阮湘耳边说了一句话。 还没讲完,就被阮湘狠狠一推。 “也太色.情了!” 她往前一步先走了,高跟鞋在地上踢踏踢踏的。 温年哎了一声,“哪有啊!” “我看你的粉画同人都比你尺度高,你都多大了,还这样!” 她这句话把委屈诠释得百转千回,回酒店的时候又强行要挤进去一起洗澡。 阮湘最终还是没能拒绝。 她本来就是一个温吞的性格。 以为温年也是这样,但发现并不是,温年乍看温和,其实骨子里和以前没差,那点凶可能被时间磨成了包容。 但在床上完全不会绕过她。 醋起来翻江倒海。 还有点狠。 牙口也过于好。 相比对阮湘情绪的敏锐感知,温年的情绪阮湘是很难准确把握的。 有时候她觉得温年的某些感情藏得太深,抖出来后一不可收拾,所以在某些方面得寸进尺。 有时候一句话都说,阮湘的哭声都要被捂住,结束之后疲软地睡着。 第二天又被抱在怀里,某人毫无羞愧,反而想着再来一次。 美名其曰搞这种事有益身心。 还说阮湘反正不用去上班,在家呆着又没事。 全都是歪理。 今天的也是。 但阮湘还是无可救药地被拖了进去,像往常一样的沉沉地睡去。 温年洗了个澡,披上衣服出门了。 回来之前她跟季梦雯打了个招呼,但阮湘似乎不愿意和对方见面。 而温年又有太多事情没没弄明白,干脆约了个时间。 毕竟明天早晨,她和阮湘就要走了,难得的假期,难得出去旅游。 季梦雯约的店在一条挺热闹的街上,小吃满地,人来人往,都是串亲戚之后出来浪的。 温年不知道季梦雯挑的哪家,站在街口的时候想给对方打个电话。 手机刚拿出来,肩就被拍了一下。 “来了?” 温年收回手机,冲拍她肩膀的人一笑,“还想打电话问你哪家呢。” “我也刚到。” 季梦雯穿得不多,温年扫了一眼,总觉得她瘦了不少。 小店外头露天的小桌上坐满了人,温年和季梦雯去了里面。 点了份以前她俩小时候蛮喜欢的汤,叫了个串串香,就坐了下来。 “你没走亲戚啊?” 温年先开口的。 季梦雯摇摇头,“没什么亲戚好走的。” 温年嗯了一声,“你老公那边亲戚不是挺多的么?” 她说的的季梦雯结婚那天。 季梦雯嗤笑一声,转移了话题。 “怎么,阮湘还真恨上我了?” 温年哎了一声,“你阴阳怪气的,干嘛针对她,你喜欢我啊?” 季梦雯拿了一根串插到了温年的啤酒里,咕噜咕噜冒气,她翻了个白眼,说了句我又不是同性恋。 这七个字说得咬牙启齿,温年觉得有点冷。 她一直觉得季梦雯这婚虽然结得大富大贵,但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就是觉得那丫头挺会装乖,怕你被当备胎还傻乐。” 这话说得并不好听。 “那天我和她直接摊开说了,她告诉你我说什么了么?” 温年摇头。 “只会让你觉得我怎么奇奇怪怪的对吧?” 季梦雯喝了一口啤酒。 冬天喝啤酒,第一口有点刺激,龇牙咧嘴的,倒是不复平日里的贵妇形象。 “我就是觉得奇怪,因为你害我被我爸打了那么狠的一巴掌,我看你也不想我好过吧?” 温年话说得很直,她的确奇怪季梦雯这么做的理由,看着对方,问了句:“我说老季,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需要我给你发泄还是怎么的?” 季梦雯看了温年一眼,她和温年认识太久,太熟,这次类似于友情危机的事件彼此似乎也不当回事。 “我讨厌同性恋,我怕阮湘骗你,倒不如让你们断了。” “你管得太宽了。” 温年把那根串串拿出来,懒得倒了,直接拎着酒瓶就喝,“我其实有点气,但想想算了,毕竟爸妈迟早也知道,先打了我,他们也理亏。” 温年还笑了一声。 “阮湘让你这么讨厌?那你还对她那么好,感情你俩才是一直暗中较劲,我是个傻子啊?” “本来就是。” 季梦雯毫不留情地点头。 温年叹了口气。 “她是骗子我也认了,谁让我那么喜欢她。” 季梦雯吃了两串,说了句打住。 “我不想听你的表白,说情话去和她说,估计她又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然后心里狂喜。” 温年笑了一声,“你们才是彼此了解,我有点醋了。” 季梦雯不想搭理这种玩笑,“别恶心我。” “阮湘是什么人我哪能不知道,她也明确和我说过。” 温年晃着酒瓶,“她要是真的骗我,就算我倒霉,反正我也没什么可骗的,还没她有钱呢。” “倒是你们两个,互相讨厌还能姐妹相称那么多年,宫斗还是怎么,那么好笑。” 季梦雯觉得温年心大能跑马,又觉得那句姐妹相称那么恶心。 无语了好一会,憋出一句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你自己当初一副‘我好喜欢阮湘’的样子,我能不关注吗?” 季梦雯对自己这个发小还是很关注的。 毕竟人一辈子,合得来的朋友太少,温年始终和别的朋友不太一样。 “那我还挺感动的。” 温年笑了笑,“反正你俩现在都掰了,省得我成天瞎吃醋,之前还以为阮湘喜欢你。” 季梦雯抿了抿嘴。 温年看她还抽了抽嘴角。 “至于么?这么恶心同性恋啊,我觉得你挺……” “我没有过激而已,我不是也和你说了这种感情我不能理解吗?” 从小到大她们有太多的分歧,但最后也没争吵。 今天也一样,只不过是把感受一吐为快。 温年一瓶啤酒喝完,季梦雯还在吃串串。 “那说吧,为什么大过年的,结了婚的人还能一个人出来?” 季梦雯抬眼,反问,“那你呢,瞒着阮湘出来不怕回去被家暴?” 温年笑了一声,“阮湘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只是没安全感,我发微信和她交代了,不过她现在睡得死沉,估计看不到。” 季梦雯垂眼,看了看酒杯里冒着气的液体。 四下都吵闹,还有砰砰砰的焰火声。 又跨过一年。 又老了一岁。 又一事无成。 “温年。” 温年嗯了一声,耐心地季梦雯开口。 她的发小从小到大都比较爱面子,很多不喜欢不会表达出来,很多叛逆的心理最后还是被一压再压,本质上还是一个过于听长辈话的人。 但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一样,温年一直也没去干涉。 “温年。” “啊。” “我丈夫是同性恋。” 温年本来张嘴要咬串串,这么一句话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跟外头吵闹的焰火一样炸进她的耳朵,导致她愣了片刻,有点结巴地问了句:“你、你刚才说什么?” 季梦雯抬头,她长得就是一张贤惠的老婆脸,和阮湘那种显小的脸蛋不一样,就是长辈会喜欢的媳妇长相。 一双眼现在荡着波光,温年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但季梦雯倒是没哭,冷静地说—— “我被同妻了。” 第50章 结束 温年回去的时候阮湘还在睡觉。 她心情其实不太好, 和季梦雯分开的时候脸色也很难看。 大概是看她这么一副恨不得马上去杀人的样子, 季梦雯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你生那么大气干嘛, 我都没这么……” 话还没说完, 就被温年打断了,“你知道了你还能忍?。" 温年的口气挺冲的。 这些年她难得变成了一个和自己姓氏稍微匹配点的个性, 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一如既往。 “那我还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先发泄一顿?” 季梦雯确定了这个事也没几个月。 过了那个崩溃期,她反倒冷静了许多。 但也就因为这样, 对阮湘倒是更没什么好态度, 索性破罐子破摔, 摊开讲了。 “我还是觉得恶心,”季梦雯是骑电瓶车过来的, 吃完饭顺便送温年回去, 一路上温年还喋喋不休。 “当初给你介绍对象的是不是有病,不对,这一家子都是骗婚, 季梦雯我和你讲你不能忍……” 温年的义愤填膺表现得淋漓尽致。 反倒把季梦雯逗得有点想笑。 “别人还不知道,我就跟你提一嘴。” 开车的女人其实一肚子烦闷, 但已经是成年人了, 倾倒的一壶苦水, 到底也得自己接上。 朋友之间的抱怨也有个度,况且温年已经有家室了。 “早点做决定吧。” 温年有几百吨的暴躁宣言想要吐出来,但话到嘴边,看到季梦雯无意识蹙起的眉又咽了下去。 季梦雯骨子里还是个乖乖女,顺从是刻在骨子里的, 某些方面也太过传统。 长辈的安排看似平顺到头,但始终会漏几分不顺遂,到她那儿反而变成了一个大跟头。 下车的时候温年缩了缩脖子,伸手冲开车的挥挥手,“开车小心点啊。” 季梦雯哈了口气,把围巾又绕回了脖子,“你早点睡啊不是要出去玩。” “这还用你说。” 温年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抗。” 季梦雯敷衍地嗯了一声,开车走了。 温年脱掉了外套,挂到外头通通风,打算散散味儿。 她是一点也不困。 索性躺到阮湘边上看自己老婆的脸。 阮湘睡觉的时候看上去特别乖顺。 她的相貌太有欺骗性,又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愣愣地能戳到温年。 温年看着看着,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把阮湘给闹醒了。 阮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温年一张感慨万千的脸。 “干嘛啊…” 她的声音也很绵,温年抱住对方,也没点闹醒人家的愧疚,反而得寸进尺地吻上了阮湘的脖颈。 “就是突然想亲亲你。” 温年说完自己都笑了。 她觉得自己太幸运。 喜欢的人最后被她拥抱,旁人感情里的起起落落她自己经历起来也不算是波折万千,顶多是父母那点小矛盾。 不愉快躲开就是了。 天底下有几个能和初恋修成正果的。 …… 被温年半夜闹了一会,阮湘也没怎么睡,第二天老早就起来收拾东西。 反倒是温年赖了一会。 刷牙的时候阮湘拎着她的外套问了句怎么一股烧烤味。 温年也没想瞒她,“昨天你睡着了,我和老季出去喝了一杯。” 阮湘:“……” 她的不安几乎是一瞬间冒出来的。 头还没抬就收获了一个牙膏味的亲吻。 “吃醋啦?” 温年的揶揄很明显,她的电动牙刷还在嗡嗡嗡,“没说你坏话,聊了点她老公。” 阮湘哦了一声。 温年拉住她的手,“给我回来,描述一下你此刻的心情。” 阮湘瞪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心情。” “你当然得我形容一下了,不然我多难猜,每次都只能想象。” “那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要和她出去?” 阮湘有点酸。 温年漱了漱口,“你俩都单独谈话了就不允许我和她单独谈谈呢?” “而且你也不告诉我你之前和她吵了点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阮湘一瞬间紧张起来。 温年挤了点洗面奶一边说:“你别紧张。” 阮湘不说话。 “老季说你早就看上我了。” 温年话里掺杂着点笑意,落到阮湘耳边跟炸开了似的。 “你不要乱讲!” 温年冲了冲脸,拿毛巾擦了擦,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吗?” 她的眼神还挺笃定。 反倒是阮湘犹疑了。 季梦雯压根没这么跟温年说。 温年也不过是东拼西凑得出一个试探着的结论。 温年拎起自己的衣服往外走,还闻了闻,“啊这味儿。” 回头看了眼阮湘,“别害羞啦,我懂你有多爱我。” 她还笑出了声。 被恼羞成怒的阮湘冲出来打了一拳。 可惜没什么力气。 温年和阮湘要去的地方是挺有名的一个小镇。 阮湘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喜欢拍照的反而是温年,朋友圈一条条的。 阮湘拿了温年的手机看了眼,没想到温年还特地提到了她妈。 “你这什么意思啊?” 温年接过手机,笑了一声,“让我妈知道我这段日子很滋润啊,” 温家人的倔可能是历史遗留,温年不肯低头,她爸妈到现在也没什么反应。 温小芜今天走亲戚,还给温年直播了一段。 她妈说她今年出差。 温年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妈呢,你也不去看看她?” 温年拍了一堆游客照,发在了微博,转头问了句阮湘。 阮湘捧着一杯咖啡,“发了个红包给她,反正她也一天到晚打麻将。” “温小芜说我们都不像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 小镇过年的时候很热闹,张灯结彩的。 现在天都暗了,河道边有不少放灯的。 温年觉得挺新鲜,拉着阮湘去买了几个玩玩。 可惜在写心愿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愣。 “这时候还挺像中年人的。” 温年笑了一声。 “你没愿望啊?” 阮湘站在温年身后,耸耸肩,“写出来就一定会灵验吗?” 温年唉了一声。 “也是。” 她转着手上的记号笔,靠着护栏,周围吵吵嚷嚷的,阮湘认真地看着温年。 看她停顿了好久,最后在每个上面都写了一样的话—— 希望杜今月小朋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俩没什么大志向,女儿还是要稍微祈求点老天保佑的。” 风吹来有点冷,树上挂着的灯笼都晃着,光影也一簇一簇。 温年把灯塞给阮湘,“你这个亲妈去放吧,人家在岸头等你。” 她故意说得黏黏糊糊。 阮湘也没反驳,走下去了。 温年看着蹲下去的身影,拍了张照。 气氛很好,热闹不绝,难得的旅游时间。 她觉得特幸福,虽然烦心事依旧有。 季梦雯的事儿她还是跟阮湘说了。 这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温年其实也摸得差不多。 她自己心宽,跟敏感沾不上边,从少年到现在,得过且过也过得还算不错。 没生过大病,也没什么飞来横祸,大富大贵也没有。 反倒是她青春期里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在婚姻里都栽了大跟头。 阮湘是走了出来,虽然被季梦雯定义为早有预谋,说是她这个人奇奇怪怪还有点小心机。 温年也觉得没什么。 管阮湘是不是小时候就故意看她出丑,还是她结婚之后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这都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温年自己想要的也不过是和阮湘在一起。 喜不喜欢,重不重要,对方在不在乎自己,还是很好分辨的。 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过程的兜转又有什么好去追究的呢。 况且阮湘要是真的精于算计也不错,至少不会吃亏。 温年越想越觉得喜欢。 一方面还是有点发愁季梦雯的事儿。 但季梦雯也很倔。 估计还没下定决心,估计也不会让她帮忙。 就只能等了。 阮湘放完灯走上来看到的就是发呆的温年。 女人围着一条厚重的围巾,扎了一个还算凌乱的道士头,耳钉还挺亮,不伦不类的。 偏偏也不会难看,还挺特别。 “想什么呢?” “想老季什么时候能轻松点啊。” 温年叹了口气,自然地搂住阮湘,“你都不知道我听她讲的时候都快气死。” 阮湘不知道怎么说。 她虽然本质上对季梦雯并不是很友好,但之前那么多年装模作样惯了也习惯地用为对方好的角度去考虑。 也很气。 但她表现得根本不会像温年这样大声嚷嚷。 最后变成听上去还挺冷淡的嗯。 温年唉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我想吃铁板烧,快走快走。” 话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我妈。” 温年拉着阮湘的手,“去边上吧,那边安静。” 她一边拉着阮湘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阮湘就任由温年牵着,温年的手指修长,她不喜欢戴东西,手腕上也没有任何装饰。 “您居然还会给我打电话呢,”温年口气还有点嘲,“新年快乐啊妈。” 温年的语速挺快。 阮湘也没想认真听的意思,就盯着对方的手指发呆。 想着要不买对戒指好了。 没过多久,温年挂了电话。 笑得还挺灿烂。 她扣住阮湘的手指,低头哎了一声。 阮湘:“怎么了?” 温年露出她那一口白牙,“我妈叫我把你带回去。” 阮湘啊了一声。 “我拒绝了,”温年笑嘻嘻地说,“她以为我会放弃这个假吗?” 她虽然这么说,但口气还是很轻松。 “元宵再去。” “那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家随时都可以回去,但我们一起玩的时间太少了,先玩了再说。“ 温年语气里的开心根本不加掩饰,抱住阮湘,说:“果然这样会舒服很多。” 阮湘踮了踮脚,环住温年的肩,“我们要不去订个戒指吧?” 温年半天都没反应。 阮湘松开手,又被温年按了回去。 “阮湘,你是在和我求婚吗?” 你还带上哭腔了太装了吧。 阮湘:“……” “难道不是吗?” 温年挺爱演,抽了抽鼻子,冒出一个鼻音。 “是我自作多情了。” 温年垂首,额头靠在阮湘肩头。 阮湘伸手穿过她厚实的围巾,掐了掐对方的脖子。 温年嗷了一声。 “不嫁啊?” 她听到阮湘小声的声音。 “嫁啊!当然嫁!” 温年抬头,飞速亲了一口阮湘一口。 亲在嘴角。 她们在的角落也不是没人经过。 有人落下讶异的眼神。 温年旁若无人地又落下一个吻。 贴着嘴唇。 说了一句不准反悔。 景点的烟花砰地炸开,远处古河河面飘着挺现代的小灯。 阮湘的心倒是没砰砰砰地加快速度。 她平静地抓住温年的围巾,抬头加深了这个吻。 当然不会反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吧。)这两天能双手玩手机还可以摸一摸 这本拖得太久了……也写得烂 老季原本的设定就点到为止,再深入下去又是裹脚布。 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啦)断更那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 - 下本也没确定写什么,起码也得等病好了) 可能是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