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荔枝爱说话》作者:沅南九思 文案 陆离心头有一女子,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朱砂痣,时光荏苒,唯有那女子鲜活如初,生命流逝,他爱的唯有一人。 陆离平素里清隽冷淡,见谁都淡漠疏离,直到有一天陆氏集团走进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清雅静好,众人看见一向无波无澜的陆少脚步凌乱奔向那女子,紧紧抱住了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众人皆叹,陆少一定爱惨了那女子,以至于连抱着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来他们知道,那女子名曰安歌,简静素雅,是陆少的心头肉。 重活一世,她也没能把阿离护得好好,可是在这一世,终究还是有些不同,至少陆离好好活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她爱他,想让他好好活着,即使不在一起,知道他活着,她的爱恨便有了归宿,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是她的掌中珍宝,是她的奋不顾身。 他在时,李安歌愿做娇花,依附于他,他不在时,李安歌野蛮生长,长成了参天大树,也能把别人护得好好的,只是再无情爱可言。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安歌,陆离 ┃ 配角:王冉,薛尧,宋阳 ┃ 其它:虐恋情深 一句话简介:女主重生救赎男主的治愈故事 立意:且行且珍惜 第1章 不敢忘不敢想 爱上一个人,即使最后不爱了,我也希望他能活着,活得好好的,为我那些年的爱恨寻一个去处,找一个归宿。 -安歌 九月的风挟裹着一股子热意,吹到身上温温的怪舒服的,街边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看不出来年岁。天上的云红一片橙一片像极了神仙驾的云彩,落日的余晖照射在河州一中朱红色的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门前冷冷清清的,几位大爷摇晃蒲扇在树下下象棋,旁边还有在一抹白色的身影格外惹眼。 那抹白色的身影是位很纤瘦的姑娘,她的皮肤很白隐约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雪白的额前渗着细密的汗,浓密的眉毛格外英气,衬的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只是里面多了些说不出的意味,挺拔的鼻梁平添几分异域色彩,唇紧紧的抿着,及腰的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李安歌静静地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怔怔地出神,旁边下棋的大爷看不过眼好意提醒到:“姑娘,现在还没放学呢,这高中管的可严,不让进。”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她淡淡地回道,只是攥着裙子的手愈紧了些转身走了,她的脚步匆忙,逃一般离开了。 这是李安歌第五次从河州一中的门前逃走,以前这里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地方,可陆离死后,这里变成禁地,提不得,说不得,念不得。 她想见他,哪怕是鬼魂也好,时隔一年,这一年里她生不如死的活着,却一次都没能梦见他。 陆离死的那天,雨很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倾覆,自杀身亡,以那样决然的方式,死在十一月冰冷的江水里,明明好好的从美国回来了,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为什么觉得自己死了,她能好好的活着呢。 爱他吗?爱,要是爱他就应该跟他一起去了,怎会像现在这样苟且偷生;不爱,要是不爱,她这么多年在等谁,这么多年忘不了的是谁。 是陆离,想着的,念着的,爱着的,都是他。所以,他死后,怨的是他,怪的是他,恨的也是他。 思绪回到一年前的十一月,她在西宁大学读研的第一年,顶级学府的研究生,未来可期,人生得意。 那天雨极大,她依旧没带伞,抱着书穿梭在雨幕里,别人来去匆忙,她倒是闲庭信步,像是不怕淋雨。 其实,只有下雨的时候,她才能承认自己有多想念陆离,承认对孙雯有多么嫉妒,嫉妒到发狂。那个男生为她撑了一年的伞,后来让她淋了四年的雨。 “李安歌,陆离死了。” 孙雯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寝室里擦头发,电话没挂便跌至地上,呼吸急促,喘不上气,喉咙像是被人掐着,说不出来话。 她想问孙雯是不是开玩笑,是不是为了气她,陆离是不是好好的,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冷静,张口咬着自己的胳膊,企图用疼痛平静自己。 当她哆嗦着手把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拨过去时,对面是一阵忙音。 不会,他佳人在侧,事业有成,怎么会,不会的,明明之前见还好好的,一定是孙雯开玩笑的,一定是。 她抖着手将电话拨给宋阳,很快便打通了,“宋阳,孙雯说,陆离他” 后面那两字绕在齿间,难以开口,对面男声低沉,“是真的,安歌。”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安歌的嘶吼,像杜鹃啼血,凄厉伤情,“安歌,我在路上了,你先冷静,我很快到。” 那天,她跟宋阳回了汉江市,见到一具身形像他的男尸,面容有损,为江底石块所伤,皮肤在水里泡的发白。 从监控看陆离自杀,在那天早上五点,从汉江桥上一跃而下,不见一丝犹豫。 他在遗书里写道:“生死无惧,所想所念之人,一切皆好,我的世界徒留黑暗,不见光明,当坚持毁于一旦,再无勇气,黑暗将我淹没,生性凉薄,骨肉亲情,缘尽于此,唯念一人,然终是妄念。” 她始终未能掀开那块白布,手上取下的戒指,她送的是高中毕业礼物,躺在那的,是她的阿离,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二天,他的父亲找到李安歌,将陆离生前的一些东西交给她,百余封信件与画像,还有陆离的公司股份,都给她,同一天,陆氏集团的掌舵人陆钰宣布辞去一切职务,公司将全部交由专业的经理人。 那位中年人在她面前流下泪,“当年是我逼他离开,我想他去美国治病,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他,我的儿子,他很爱你,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她抱着那些信件,不眠不休,一封封的看,反反复复的看,几近疯魔,那些画像,都是她,当年的她,现在的她,每一张上都写着挚爱二字。 宋阳见她精神有异,找了陆离的心理医生徐烨来看她。 徐烨悲痛的告诉她,这么多年,她一直是陆离坚持的动力,其实当年陆离不吭一声的离开,是为了去国外治病,他有严重的抑郁症、精神分裂和情感性精神障碍,两年前未能痊愈便回国来见她,后来自杀未遂,便被强行带回美国,没想到这次回来,他选择了死亡。 她嘶哑着嗓子,“当坚持一旦毁灭,再无勇气,黑暗将我淹没,什么意思?” 徐烨没看她,眼神落在她手上的戒指上,有些震惊,是与陆离那只一模一样的戒指,情侣对戒,他一直以为,陆离丧失勇气,或许是她不爱他了。 “2016年的春天,你念大三,他回国见你,你一切皆好,他不愿打扰,便想默默守着你,那个时候,你误会他与孙雯,便开始躲着他,避着他。” “这时,苏勋出现,英俊潇洒,对你更是视若珍宝,旁人眼里,你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心生怯意,自知再无机会,孤身一人去了曾经跟你约好的藏地。” “你可知,他去了,便没想着活着回来,却在那遇上去采风的孙雯,孙雯救了他。” “我与陆叔叔赶到时,他已没了半条命,我跟他说,你还在汉江市等他回去,他才从阎王手里抢了半条命回来。” “我们强行带他去了美国,他不肯配合,每天都靠打镇静剂才能接受治疗,就这样持续到九月,他却突然开始配合我们,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说想回来看看你。” “一直以来,他从没对陆叔叔说过求字,也没服过软,为了能回来见你,他跪在地上求他的父亲放他回国,只是想见你一面,可这一面断送了他的性命。” “咳咳”,胸腔像是要炸掉,视线模糊,她已经看不见徐烨的脸了,太阳穴不受控制的跳动,头痛欲裂,“没见,我还没能见到他。” 面前的女孩泪流满面,可能是头痛,扯着自己的长发,唇瓣上咬出血,眼睛又红又肿,狼狈不堪。徐烨扯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他给你打过电话,你关机,他打到家里,你母亲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言辞犀利,希望他不要再打过来。” “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却不想,他是如此坚持。那晚,我陪他去你们学校找你,你舍友说,你跟你男朋友在外面吃饭,陆离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后来是苏勋送你回来,他便没有见你,我们连夜赶回汉江市,他开始沉默,不言不语。” “两天后,他便自杀了。” 她与苏勋不过普通朋友,苏勋对她心存爱慕,也曾频频示好,数次拒绝无果后,她便选择视若无睹,那晚的聚会本是部门聚会,去没想到苏勋也在,出于礼貌送她回宿舍,不想陆离误会至此。 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其实是她间接害死了陆离,她睁着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问徐烨,“他可曾怪过我?” “不曾,他很爱你,他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临走时,徐烨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天从你们学校回来,他说你是为了他才留的长发,他说自己没能好好摸一摸,真可惜啊,今就算我替他摸过了,安歌,这是陆离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次日,潘杰从呼市赶回,铮铮男儿哭的泣不成声,对她心中有怨,宋阳跟刘宁陪着她。后来她父母知道了,过来看她,她问起当时那个电话,母亲眼里满是愧疚,罢了,只是一个眼神,她便心中了然。 她连陆离的葬礼都没敢参加,孤身一人回了学校,终日惶惶,最后又搬回汉江市,回到了她与他最后有联系的地方。 “小姐,怎么走路的,小心车啊” 旁边司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街边霓虹闪烁,夜里的汉江市依旧喧嚣不已,此时距离陆离的死已经整整二百八十六天。 陆离死后选择火化,身落汉江,魂归故里,她找不到他,所以就该带着愧疚长长久久的痛苦下去,因为她不敢死,不敢去见地下的他,只能像蝼蚁苟且偷生的活着。 夜幕降临,黑夜送来了凉风,安歌的裙脚被风微微扬起,她站在路边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 “你好,去哪?” “去汉江桥” 弯月倒映在江面上,晃呀晃呀,江水声在晚上显得湍急些,江水拍打着汉江桥,水草格外茂盛,里面传出不知名的虫声音。李安歌静静的站在桥上,听着水声、虫声、车笛声。 “陆离,我来看看你,我好想你。” “陆离,我想见你。” “陆离,我爱你。” “陆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关照,谢谢了。 第2章 光怪陆离 在李安歌的爱情里,至始至终都只有陆离一个人,陆离走了,她便在原地等,一步也未曾离开,却终究在世事变幻里,错过了彼此,误了终身。 高二的时候,她成绩并不是那么出色,却在遇见陆离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学习,只希望有一天,当她站在陆离身边时,别人也会说一句如此般配。 她落入汉江时,刺骨的寒冷袭卷四肢,冰冷的江水涌入口鼻,无边的恐惧包围着她,在思绪涣散前一秒,她想自杀的阿离,他该有多痛苦,才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陆离是谁啊,安歌,快起床,该去上学了” 李安歌恍恍惚惚听到母亲的声音,蓦地睁眼,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房间,母亲的侧脸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她从被窝里坐起来,走到母亲身后,将头放在母亲的颈窝,缓缓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母亲的腰。 李仍帛的手里正包着饺子,被女儿这么一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女儿最是不粘人,今天这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放下手中的饺子回过身去搂住了自己的女儿。安歌小时候,她与丈夫由于工作的原因不能常常陪在安歌身边,安歌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倒是跟他们不见有多么亲近,今年安歌要上高二了,她把工作调来汉江市,想着能多陪陪女儿,只是丈夫的工作不易调动,一家人难以团聚,想到这李仍帛的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安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陆离是谁啊?”李仍帛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心疼。 “陆离”,是啊,如今的母亲还不知道她的女儿会在高二这一年遇见自己一生的劫。 “妈,我做噩梦了,我去洗洗脸清醒清醒。” 看着女儿走向洗手间的背影,李仍帛的心里觉得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却也说不上来只是陆离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李安歌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自己的五官跟以后的自己相差不大,只是脸上嘟嘟的婴儿肥显得稚气未脱,头发也是孩子气的妹妹头,好像还胖了些,胳膊白白嫩嫩的,她回来了,回到相遇那一年的夏末,2011年8月,她升高二,陆离也高二。 她嗓子有些干干的,张了张嘴问道“妈,今天是多少号?” “8月31号,你晚自习得去学校看文理分班的结果” 李安歌闭了闭眼,文理分科是高二开学的前一天,高二是她与陆离交际的开端,如果重来一次,她要把阿离护得好好的,至少不能让他在那么年轻的时候离开。看着窗外的熟悉的景色,她陷入了沉思。 前世,陆离自杀后,她好像也要跟着死了,暴瘦、精神恍惚、厌食症统统找上了她,她想见他,却又怕见他,她觉得自己要活不成了。连续的梦魇和噩梦侵蚀着她,可她听见陆离在梦里叫她,可她的梦里只有漫天的烟雾呛得她呼吸不过来,每每都是把自己呛醒,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如同他的遗书所写,当坚持一旦毁灭,再无勇气,黑暗将我淹没。陆离死后,她便陷入无尽的黑暗里,无法自救,无须他救,宋阳也停下漂泊的脚步,回到汉江市,陪她,每天早上喊她出去吃早餐,跟上学那会一样。 陆离死后的两个月里,她无法原谅自己,偏执的认为,陆离的死与她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也曾割腕,想就这样赎罪,却在她意识丧失之前,她模糊听见陆离的声音,他说好好活着。宋阳救了她,那个时候,她不睡,宋阳也不睡,没日没夜陪着她,怕她再想不开。 后来,她对宋阳说,她不死了,陆离不要她,以后会好好活着。得了她的承诺,宋阳背着行囊去了拉萨。 出院后,她便退了学搬回了汉江市,在她与阿离高中旁的小学里当语文老师,她想或许回来了就能梦见他,可是没有,她开始觉得或许阿离本就是她幻想出来的人物,但胳膊上的划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些罪恶。她想去河州一中看看,每次都是匆匆逃走,是的,她不敢,她怕,怕看见当年的自己,还有阿离。 那晚,她站在汉江桥上,竟然看见阿离在水里朝她笑,薄薄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眉眼弯弯的,阿离好久没这么朝她笑过了,她伸手去抓却不慎落水。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现在,往日种种宛如大梦一场,或许是上天怜悯,或许是阿离原谅她了,让她重新来走这一遭,怎样都好,只要来得及救阿离怎么都好,只是父母无人奉养。 那一刻,更多的是解脱,她害死了她最爱的人,她的母亲为此愧疚难当,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算是还了陆离的命,可是陆离的情呢。 李安歌不知道的是,宋阳为她叩遍了布达拉宫门前的台阶,三步一叩首,额前染血,不为祈福,只为还愿,感谢她还活着。 知她死讯后,再未踏足佛庙一步,那个虔诚的佛教徒,因她弃了他的佛,叛了他的教。并请人照顾她的父母,那个心往四海的男人,从此常住汉江。 当命运的罗盘转动,一切了归于无,上天给了所有的深情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 李安歌再次站在河州一中的门口看见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时,她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复杂,只有庆幸。她轻车熟路的向校园走去,校园里的柏树青翠欲滴,石榴花树开的如火如荼,同学们的欢声笑语萦绕于耳畔,她低头笑了笑。 高二的教学楼有两栋都在西边,坐西朝东与高一的教学楼遥遥相望,中间围绕着高三的两栋教学楼皆是坐南朝北寓意借个好风水,文理分班的名单就贴在高二A栋教学楼的侧面,高二的理科都安排在A栋文科都在B栋。 安歌去的时候,名单前面熙熙攘攘都是人,前面被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安歌看着自己的小短腿默默叹了口气,即使重生一世这身高怕是也无力回天了,自己现在只有一米六二,不算多矮但绝对不高,而陆离在高二的时候已经有一米七八了,后来足足蹿到一米八三,自己实在是娇小了些。 安歌知道自己的班级,只是想知道自己重新活过是不是一切的轨迹都和之前一样。终于,她看见在高二(15)班的名单下写着李安歌,在名单的最后一行写着,陆离。 高二十五班在二楼一上楼梯的走廊尽头,还没到门口她就看到了好几个熟识的朋友,可她们现在还不认识。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追逐的、嘻戏的、打闹闹的、窃窃私语的、朗声大笑的,总之干什么的都有,她很快在门口的座位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跟以前的位置一样。陆离就坐在她的东北方向上,她与他之间隔了六个人,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少年挺直的背。他的位置是空的,不过桌子上放了书,看来他是来过了。 “谁是李安歌,后门有人找”,一个胖胖的女生,戴着眼镜,胖嘟嘟的小脸红红的,看起来很活泼。 安歌回过头朝她笑了笑“我是李安歌,谢谢你了。” “客气,我是巩凌,大家以后就是一个班的了,外面有美女找” 说这话的时候,安歌已经走到后门口了,女孩举着冰淇淋在等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被主人粗鲁的拨到一边。 是薛尧,娃娃脸的女生,眼睛大大的,很讨人喜欢的长相,她好友不多,薛尧是她最好的朋友,后来成为了一名记者,聚少离多。 她搬回汉江市那会,阿尧经常来陪她,相知相伴,如今再见鼻子酸酸的。 文理分科,她选理,没想到这跳脱的小妮子会选了文,薛尧父母一直希望这个女儿能够学文,以后当个老师,安安稳稳的,谁知薛尧乐得被安排,索性听了家里的,选了文科。 “安歌,一暑假不见我好想你啊”说着将手里的冰淇淋塞给了安歌。 安歌伸手握住冰淇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嗯,我很想你。” “安歌,你怎么了” “没怎么” “老天,我认识的李安歌可是女神怎么会讲这么肉麻的话,你难道不应该假装没听见然后给我一个白眼吗?” 听见薛尧的话,安歌不由得笑了,前世薛尧跟她再后来都变了许多,过去埋葬的不止曾经鲜活的李安歌还有单纯可爱的薛尧,重生前的几次会面也是时隔多年,她等着陆离回来,阿尧则是追着季鲲鹏满世界跑。 慢慢长大,交集渐少,挂念彼此的心却一如当年。 “行了,别贫了你,快回你班里去,一会儿该上晚自习了”,她挽着薛尧的胳膊向楼梯口走去。 能再看到薛尧蹦蹦跳跳离开的样子,她心里感到很满足。 安歌转身向教室走去,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像是篮球拍打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住,紧张使她屏住呼吸,圆润的指甲掐的手心生疼,她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因为有人说,“陆少”。 陆离,从9岁起就开始参加各种数学竞赛,其间胜率百分之百,天纵英才,中考以市状元的名头被各大高中争抢,最后选择了河州一中,上高一时,更是在全国数学竞赛中以几近满分的成绩一举夺冠,声名大噪,在众人眼里,他是天才。比起自身的优秀,显赫的家世让他平添几分矜贵。 父亲是有名的房产巨擘,陆氏集团掌舵人,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母亲是林氏银行的董事长,家世显赫,在汉江市,谁见了他都会称上一句“陆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关照,谢谢 第3章 同桌的你 重来一世对李安歌来说,并无优势,前世陆离将她护得太好,许多事情她并不知晓,比如陆离的病因,陆离的家人,陆离的一切,她都很陌生,所以在他去世的时候,她才格外难以接受,那个眼里有光,眉眼藏星的少年,竟然患病多年,痛苦不堪。 可明明,他每每见她,眉眼俱笑,虽待别人冷漠了些,顶多算是性格孤僻,却没想到,曾经,他是那般难过。作为女朋友,她无疑是失职的。 安歌静静站着,听他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心里。 那个少年逆着光从楼梯口慢慢走上来,剑眉星目,眼神淡漠还有几分不耐,目光都在手里的篮球上,挺拔的鼻梁,嘴唇微抿,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松松散着,好看的锁骨跟喉结显得性感又迷人,拿篮球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他走的很慢,头微微低着,背却挺得很直,旁边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道在兴致盎然地讨论些什么。安歌认识那几个少年,是刘宁、潘杰还有宋阳。 上一世,她与宋阳关系最好,一度引为知己,刘宁跟她最后同去西宁市念了大学,关系也算是融洽,只有潘杰,与陆离关系极好,在陆离死后更是对她颇有怨言。 这样真好,陆离还活着,一切还都有机会。 走廊里直直的站了个人,好像从他们上来就站在那,在他们就要路过安歌的时候,陆离微微侧头,他看见一双攥得紧紧的手,那是一双很白皙的手,这双手的主人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都能看见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陆离目光上抬,扫过李安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更多的是没有边际的黑色,像是葡萄像是黑曜石。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便跟宋阳他们进了教室。 安歌伸开自己的手,掌心红红的上面有几个弯弯的指甲印,刚刚倒是不觉得疼,随即也抬步向教室里走去。 伴随着上课铃声,进来了一个很儒雅的男子,着白衬衫,面容很柔和,像极了小说里柔弱书生的长相,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他也是相貌俊美。 “雍康,大家好,从今年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同所有班主任一样,开始了谆谆教诲。 安歌并没看他,只是低着头,她在想或许自己该主动些先去靠近陆离,毕竟陆离的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世,陆离去世的时候,徐烨曾告诉她,陆离患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患病至少有六年之久。她想是不是阿离太痛苦了,才会选择在寒冬里长眠江下。她之前与阿离一次次冷战、争吵是不是断送了阿离生的希望。 “这次的座位是学校按照文理分科排的,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课后来找我”雍老师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李安歌去找班主任时,办公室里已经站了十来个同学,她觉得意料之中,因为前世后来也换过一次座位,不过她没跟陆离做同桌,而是阴差阳错跟宋阳做了同桌,她被宋阳向往自由的灵魂所吸引,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甚至互称皇后、皇上。 宋阳或许曾经喜欢过她,但他们,一个装聋一个做哑,因为她知道宋阳不会再爱上任何姑娘了,他的爱情死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宋阳高二那一年遇到的不仅是生死兄弟、知己好友,还遇到了他的一线生机。 李安歌到老师办公室时,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同学都要求换座位,有是因为视力,有的是因为身高,各种原因五花八门的,没等问到她,班主任便发话了。 “都先回去,明天班会课换座位” “好的,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 第二天班会课前,班主任就张罗着让所有同学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换座位,李安歌记得这次换座位好像是按照自愿挑选同桌,不过是按照分班成绩来挑,陆离因为高二出车祸修养一年属于留级生,并没有参加考试,所以他是最后一个。 班主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花名册,开始讲话。 “都站好了,这次排座位大家自己挑,按照分班考成绩的顺序来挑,第一个,曲风” ...... “第八个,李安歌” 李安歌进了教室后,挑了前世陆离同桌的位置坐下,之后刘宁进来选了靠窗的位置,其他的同学都是有约好的同伴。有几位想跟她做同桌的同学都被她婉拒了,直到宋阳进来。 “美女,你这有人吗?” 是同样的开场白,不过这次她拒绝了 “不好意思,有人了。” 宋阳微微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哎呦,没想到宋哥也会有被拒绝的一天,来,你宁哥爱你” 刘宁手推着头,笑的贱兮兮的冲着宋阳喊。 其实,跟宋阳做同桌的时光很愉快,不过她现在更想跟陆离做同桌,她要更早地走进陆离的生活。 教室外的声音络绎不绝,老师的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 “最后一位,陆离” 呼,终于等到你了,李安歌放好书后就在等老师叫陆离的名字,现在教室只有她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她看着旁边空着的凳子,心里有些窃喜。 陆离进教室的时候只有一个位置了,旁边是了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头发短短的像个洋娃娃,他皱了皱眉。 “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还没走,陆离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把书按大小一本一本放在课桌上,他的同桌软软地趴在桌子上,下巴放在胳膊上,正眨巴着眼睛跟他讲话。 “你刚刚说了,陆,我叫陆离” 李安歌耳朵有些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别过了头。果然,看来做再多的心理暗示还是会说漏嘴。 在陆离身边,她实在没有心情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想跟陆离说话。 陆离右手夹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上的书,他好像在看数学竞赛书。 神情专注,安歌静静的看着那本数学竞赛书,心里泛起涟漪。 前世,陆离为了陪她高考放弃了数学竞赛,可明明那是他自小热爱的东西,为了她便说舍就舍了,高三的时候,陆离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她身边,她写卷子,他做题,自然而舒服的相处,有时候在学校,有时候在澄园。 高三一年,她用了全副心神在学习上,只为了能跟他念同一所大学,当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时,阿离却不知去向,明明说好一起去西宁大学的,他却丢下她,所以她气他,怪他。 而那些怨怪却在见到他时烟消云散,变成了对孙雯的妒忌,对他的伤心。 “O M G,安歌,你刚刚旁边那谁啊,好帅,那脸简直了,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嘛~” 刚放学薛尧就跑来找她,一连串地追问,活脱脱是个花痴。 “帅吧,我也觉得,不过介绍就算了啊” “安歌,你竟然独吞美男” 她跟薛尧从初中开始成为好友,那时候她在溪城念初中,薛尧的姑姑家离安歌家很近,偶然的机会,两人一见如故。后来上了高中,高一在一个班里,情谊渐深成为闺蜜。薛尧是个没心眼的姑娘,整天嘻嘻哈哈的,算是薛伯父跟薛伯母算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她却也没被宠坏。李安歌觉得薛尧是她见过最澄明的姑娘了,懂得体谅别人,也懂人情世故却仍然活的无忧无虑的。所以李安歌才会跟她成为好朋友,哪怕到最后,薛尧从来都没放弃过她。 但李安歌实在是对薛尧的叽叽喳喳无奈了:“尧尧啊,你别吵了,我以后会把他介绍给你的,就是现在还不行。” 她跟薛尧在梨园大道的街口分手,薛尧家住梨园小区,她家还在前面。 回到家时,妈妈正在厨房做好晚饭,橙黄色的吊灯烘托出一种温暖的氛围,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真的好希望每一天回到家都是这样的画面。 当时陆离的离开,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父母把她从西京市带了回来,说是要把她放在身边好好看着,只是最后也没留得住他们的女儿。 李仍帛小心翼翼的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安歌回来了,快洗洗手,我们马上开饭。” “安歌回来了,来,先跟爸爸说说新班级的同学怎么样。”李建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把电视关了,向安歌走去。 安歌眼前的男人,有着很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皱纹,眼睛里是经历事实的沉稳,他伸手要接安歌的书包,安歌看着他的手,就是这双厚实的手把她从呱呱坠地的婴儿牵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一直不是不理解父母为了工作让爷爷奶奶来照顾她,只是许多年没有一起生活,缺少家人间的亲昵,反而是疏离多些,她大学时又去了西宁市,与父母的关系不像别人家那样亲密。父母总是心疼孩子的,上一世,父亲去接西宁接她时,铮铮的汉子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而母亲更是卧病在床没能去接她。 “你别听你爸的,快去洗手,先吃饭” 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有说有笑的吃晚饭了,万家灯火在夜里像星星一样闪烁着。 这一晚,李安歌没有做梦,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关照了。 第4章 我想抱抱你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 遇见李安歌之前,他把自己放置于绝境,遇见她后,他开始向往生途。 第二天一早,李安歌就出门了,路过早点铺子时还买了两份早点,一份给陆离,一份给薛尧。她家离学校倒是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陆离家住临江的澄园,骑车到学校要十几分钟,而且陆离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常常会胃痛。 李安歌走在路上,看着旁边熟悉的商铺,不由有些感慨。时隔多年,其实很多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关他的记忆,在他去世后就一直在梦里反复,丝毫没敢忘。 前世他们在一起以后,她总是低血糖,陆离每天早上都给她带早点,豆浆油条,牛奶包子天天不重样,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吃早点。 后来陆离告诉她,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从不吃早餐,后来慢慢长大,就成习惯了,不吃也无所谓。 陆离很少提起他的母亲,每每谈及言辞含糊,唯一有关便是早餐的事情,大意就是母亲严肃,用餐多有讲究,陆离极不喜欢那种气氛,渐渐便不再吃早饭,却落得时常的胃痛,每每痛极,剑眉微蹙,看得她心中微痛。 所以啊,她后来最喜欢喂陆离吃东西,乖乖的,不管喂给他什么,都会乖乖的吃完,所以最后他骗她,狠心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可爱他是真的,心疼他也是真的。 李安歌好像又一次看见少年那双大雾弥漫的眼睛,明明以前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在他们分手时,星星好像是陨落的,余下的只有雾蒙蒙的眼眸。他变得愈发孤僻,谁都找不到他,她也找不到他,她觉得陆离可能真的不爱她了。 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而当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时,他却不知去向,让她的努力看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在毕业聚会里,潘杰告诉她,陆离去美国了,她当时强忍着泪意,风轻云淡的说自己知道了,却在人后痛哭不已。 那年暑假她给陆离打了无数个电话,留了无数条言,全都石沉大海,不见踪迹。她想着,即使是分手,他也会回来跟她当面说一声吧,于是她等,一等就是三年。再见时,他有孙雯相伴,仍是那张清隽冷冽的脸,多看一眼都会心动,近三年的杳无音讯,她强装的坚强在看见他跟孙雯的那一秒,支离破碎。 明明那么爱她的人,怎么就说不爱就不爱了,明明是最见不得她哭的人,却也舍得留她一人在原地。可他那样的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回来看她,却是让他走地更加决绝。 李安歌到学校时,河州一中教室的灯已经全亮了,有学生已经站在走廊里开始读书了,当她给薛尧送过早餐进教室时,陆离已经来了。 她把买好的包子放在桌角,还将牛奶插上吸管,托腮看他。 少年好像在解昨天那本数学竞赛书上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出现,他解题时总是格外专注,睫毛长长微微翘起,眼底的有些青色,看来这个时候,陆离就已经开始失眠了。 她喜欢陆离做题的样子,专注而真挚,眼里有光。 隔了有两分钟,少年写完最后一笔,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这道题做的很是愉快,他合上书,看向她的眼里带了一丝笑意。 “给你的,趁热吃” 少年恢复了平淡的样子,眼里闪过疑惑,却是没动。 “谢谢,不用了” 李安歌心里微微叹气,虽然做好他不会收的准备,心里却也是难过。 早自习后,高二十五班的门口站满了人,都是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她知道,那些女生都是来看陆离的。陆离当年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入学,上高一时每次考试他都是红榜第一,即使后来他出车祸休学一年,现在看来,也是魅力不减。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这两句是对王熙凤的外貌描写......”语文老师正滔滔不绝地在讲林黛玉进贾府,安歌倒是觉得宝玉见林妹妹那段话如今倒是挺适合用在陆离身上。 是了,这个哥哥她是见过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不可。 陆离最是不喜语文课,他在看霍金先生的时间简史,只是他的同桌不知道在笑什么,桌子在抖。休学一年,他每天面对的是昏迷不醒的母亲,自己伤重的右腿,和宁静表面下的狂风暴雨。当一切粉饰的和平被揭开,不需要再掩饰什么的时侯,暴露出来的都令人心寒。 他侧眼就看见她软软的趴在桌子上,每次见她都是这样,好像坐不直似的,头顶有一个发漩,头发软软的贴在耳后,耳垂像白玉一样透着红,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痣,脖颈洁白又修长,她很瘦,下颚线很纤细,这让她看上去很精致。 可能是太久没有校园生活了,又或许是他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她给予的好意甚至不知道如何委婉地拒绝。 终于放学了,伴随着致爱丽丝的声音李安歌慢慢站起来,太久没这样坐过了,腰酸背疼得厉害。陆离还保持着上课的姿势,眼睛直直的看在前面,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时不时敲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着陆离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发型衬得他有些像漫画里的主人公,头发很多很茂盛,还有点硬硬的。 等到对上少年茫然的眼睛时,李安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做什么,她一下将手收回背在身后,脸有些热乎乎地,转身就跑了,像只兔子一样。 等出了校门,她想起来她什么都没带,回到教室时,陆离已经不见了,只有几名住校生还在上自习,其中黄亚萍跟李明彦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 走出校门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看见陆离推着车站在学校对面的路边,他的面前站着一名成年人,西装笔挺,看不清楚五官,像是陆钰,陆离的父亲。 他不知道在跟陆离说什么,好像情绪很激动的样子,少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一会儿他便开车走了,而陆离却骑着车朝着反方向去了。 陆氏集团的少爷,在安歌的印象中,陆离时常自己骑车上学,虽然偶尔会有他们口中相传的豪车接送,但陆离一直很低调,他冷漠的脾气跟显赫的背景让他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阿离是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啊。 李安歌知道那不是澄园的方向,而是去市医院的方向。河州一中离市医院不远,步行大约五分钟的路程,她怕陆离出事,便决定去市医院找陆离。 陆离妈妈住在VIP病房,护士小姐说家属要求未经许可不得探望,没找到陆离,她决定去医院门口等等看,说不定能等到陆离出来,只要看见他安然无恙就好。 九月的晚上倒是不冷,风热热的吹的人身上黏黏的。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母亲昏迷不醒的样子,陆离有些漠然,她那么骄傲的人,怎能忍受自己像植物人一样活着呢。 他出去的时候,女孩正站在医院门口张望,知道她是跟着他过来的,他在骑车时甚至放慢了脚步,却不想她还在这,他的心里有一丝说不明的异样,这么晚了她不怕吗,不怕他是坏人,不怕遇到坏人吗。 “你找我?” 李安歌看着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离,手心有些出汗,看着他有些疲倦的面容,她好想伸手抱抱他。 她记得阿离的母亲上一世就是在这家医院离世的,阿离母亲去世后阿离曾请假一周在家休养,那时候他们上高三,即将高考。 微微摇头,“不是,我路过。”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便整个人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女孩不高,头顶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她身上很香像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那股香味混合着少女的发香沁人心脾。后来很多年,陆离都忘不了这种香味,在梦里,在记忆里。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心跳也的快了些,怔愣过后他慢慢推开了女孩。 动作亲昵,体温相近,被她碰过的地方迅速升温,陆离耳后染上可疑的红,手指微屈,声音依旧冷漠:“早点回家,很晚了。” 女孩微扬着脸,眼眸温涟,声音温暖:“嗯,明天见,阿离。” 说完背着包步伐轻盈的朝前走去,风卷起路边的塑料瓶,在路上摩擦出响声,陆离抬腕,十点三十四,眸色渐深,不过片刻,便朝着女孩消失的身影快步跟了过去。 陆离看着前面灵动的身影,心想,自己只是不希望她出事。 可其实,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十分冷漠,甚至无情,唯独对安歌,从第一次见面,就格外偏宠。后来佛罗里达州日光倾城,每天陆离都在思念安歌,偶尔出现幻觉,他也会看见他的姑娘眉眼弯弯坐在他面前,眼眶微润,一抬头,面前空空如也。 他遇见安歌这一年,2011年,他刚刚17岁,重读高二,身患顽疾,无恨无欢;安歌16岁,青春靓丽,俏皮温柔。 后来,他离开安歌,2013年,高考结束,他旧病复发,远走他国,心中所念唯她一人,彼时安歌,温婉素雅,宜室宜家,前途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指教。 第5章 我们不做同桌了 大颗的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像是密集的鼓点声,母亲苍白的脸,鲜红的血,刺耳的碰撞声,还有那双漆黑的眼。 陆离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梦见车祸时的画面了,还有那双眼睛,他的头发有些湿,嘴唇有些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太可笑了,他的母亲折磨了他那么多年,却在车祸时选择了护住他,让他那些年的恨意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林芝对他的那些伤害,其实根本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是不是他的母亲也很爱他,很爱他的父亲。 突然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一阵铃声,打断了陆离的思绪,他站起身,好像头有些晕,他甩了甩头接通了电话,是林叔。 “小少爷,你让我找那天车祸救你的人,护士说好像是个女高中生,那天她把你和你母亲送到医院就走了,没留下联系方式。” 他的眼睛暗了暗,顿了顿:“林叔,麻烦了,不过务必帮我找到那个女生” “好的,小少爷,你注意身体” ...... 头脑发热抱了陆离,李安歌觉得自己实在太莽撞了,这样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一晚上她的脑子里都是跟陆离的拥抱,以至于现在她的状况不太好,黑眼圈重的像熊猫,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想要不然早自习补个觉先,实在是太困了,刚刚趴下,后面好像有人在戳她的背。转过身去,是李明彦。 “彦彦啊,我好困啊” 李明彦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安歌,你别睡吗,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给陆离带早餐啊” “因为我想帮他带嘛,好彦彦,你先让我趴会” 看安歌实在是太困了,李明彦撇撇嘴决定先放她一马。 陆离到教室时,桌子上放了包子跟牛奶,他的同桌像是睡着了,少女睡着的样子还是很安静的。 李安歌是被下课铃吵醒的,她醒来时,陆离正仰着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着,很性感。 “李安歌,你不用再给我带早餐了,我不会吃的” 她没想到陆离会主动跟她讲话,有些沉默。她一直知道陆离是这样的,他不愿接受的只会直截了当的拒绝,可是被他拒绝也好难过,上一世他自杀是因为她,那如果这一世自己不与他纠缠是不是他最后也不会死。 她觉得不能因为自己活过一次就来强行改变陆离的人生,总也得问他一句愿不愿意。 “陆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是”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你同桌?” “是” “那要是我不跟你做同桌了,你会不会比现在高兴些?” “会” “那陆离,我去跟老师说,我们不做同桌了” 陆离认真的眼神里带着疏离感,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李安歌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她觉得陆离可能是没听见,干净澄澈的眼里蓄满了水。 陆离盯着她的头顶,觉得面前的人好像一只受委屈兔子,他想摸摸她的头,最终还是没伸出手,少女的长睫微颤,看上去稚嫩乖巧。 他不烦她,其实她很乖,除了会找话同他讲,都是安静地在干自己的事。他看的懂她眼里的关心和喜欢,不知为何,他觉得她的眼睛看他时总是很深情。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爱不上任何人,即使是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刘宁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他去办公室里拿数学作业时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班主任再跟谁说话,刚想回教室,班主任诧异的声音穿了出来:“你说你不想再跟陆离做同桌了?” 陆离的同桌,刘宁有些差异,当时宋阳要跟李安歌坐同桌时被她拒绝了,他以为她是与陆离约好一起坐同桌。因为陆离本来也比他们高了一届,以前总是一起打篮球,却也不好直接问陆离这些私人的问题,没想到现在。 “李安歌同学,之前我给大家调位子是出于同学们的要求,你现在要求换位置,能不能给老师一个合适的理由?” “老师,我” “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来理由,我不能因为你的要求胡来。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换就等到月考后吧,考个好成绩,你就先可以先挑座位。” 没能换座位,李安歌心里有些小雀跃,至少可以跟陆离坐完这个月了。 高二的学生不像高三学生那样忙碌,也没有高一新生身上的活泼,大多数女生喜欢扎堆聊天,男生们喜欢在阳台上闲聊,也有一些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人。 自从被告知不能换同桌之后,李安歌就把心思放到了学习上,她做了河州一中前几年的卷子,倒也不难。 李安歌以前的学习就很好,河州一中算是汉江市最好的高中,在全国也是顶尖学校,后来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西京大学,后来保研读的研究生。 不过毕竟时隔多年,有些知识点早忘了,还是得好好复习。 知了在残夏里嘶哑地叫着,窗外树木成荫,身边的女孩低头算着题,从陆离的角度看过去,侧脸精致而美好,她的眉很秀气,像是烟雾里的远山。陆离看得有些出神,教室里不知是谁碰倒了水杯发出碰撞的声音,陆离敛了心神,目光回落到书上。 那天李安歌从办公室回来后,陆离再没跟她说过话,他看见她没搬走心里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还好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却感到庆幸。 2015年的陆离紧紧抱住了安歌,他本不信神佛,却在那一刻虔诚的感谢上天,感谢2011年的那个九月,有这么一个温暖如阳的姑娘以一种不管不顾的姿态闯入他的生命,拯救了他贫瘠的一生,从此草长莺飞。 李安歌的早餐还是会不间断地送,可她好像变得忙碌起来,每天认真的做题、听课,好像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找话同他讲,也没再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看。或许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坐同桌了,陆离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另一边的李安歌心情倒是很好,陆离的拒绝让她觉得难过,可是学习真的能让人快乐,为了防止陆离进一步讨厌她,她将全部时间用来学习,下了课也会跟班里的同学互相打趣,好像真的回到自己高中时代。 回到家的时候,也都是好心情。 李仍帛跟丈夫在厨房里忙碌时,李安歌就哼着小曲回家了,她觉得女儿最近学习也太认真了,上晚自习回来还会看好一会儿书才睡,她跟丈夫商量着给女儿补充补充营养顺便关心关心女儿。 “安歌,最近学习怎么样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受到妻子暗示的李建赶忙从厨房里出来。 他从事考古工作,一年到头不着家,他爱他的妻女,却也爱极了他的工作,他愿将一生奉献于此,却也因此亏欠了家人。尤其是他的女儿,一晃眼竟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眨着水润清亮的杏眼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挺好的爸爸,就是最近困得很。” “那赶紧吃完饭就休息啊,别看书了,早点睡。” 李安歌由李建的父母带大,却被教养的极好,学习虽不是最好,却也从不让人操心,只是跟他们略有疏离,李建轻轻叹了口气,怪他。 说话间,李仍帛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看着纤瘦的女儿:“安歌啊,听爸爸的话,赶紧吃完去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妈妈。” 看着满眼关怀的父母,她有些感动,父母对儿女好像都是这样,掏心掏肺,关怀备至,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这样的父母,爱上这样的陆离。 虽然她以前一直是爷爷奶奶带的,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的爸爸妈妈对她永远都是保护和关心,即使他们后来对陆离说了谎,却也是因为想保护她。 前世她与陆离分手后,陆离便不知所踪,两年后却是来家里找过她,被告知她已经订婚的消息,陆离又再次消失不见。后来陆离去世,她怪父母说谎,她怪陆离为什么不找她当面对质,其实她最怪自己,一切因她而起。 她想救陆离,可她不想因为自己知道未来而去左右陆离,陆离可以有自己不一样的未来,或许那个未来里没有她,他也不会死。 只是上一世,她的爱恨嗔痴都给了一个人,这一世,她想她也逃不掉了。 ....... 上自习时,李安歌皱着秀气的眉刷着化学题,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挠了挠她的后背,她转身,李明彦跟黄亚萍拿着手机朝她晃了晃,眼神看着陆离,意有所指。 河州一中对于手机的管制并不严格,学生是被允许带手机的,只是上课不能玩,平时查个单词什么的倒也方便,安歌从书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上面闪着小绿灯,是李明彦发给她的消息。 关于陆离的过去,父母家世,从小参加竞赛获得过的奖项,甚至还有一张陆离不知什么时候照得照片,面容惊人却显得稚嫩,依旧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些消息,安歌陷入沉思,原来,他小时候,也不快乐吗。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转身凑近李明彦,压低嗓音:“彦彦,你从哪知道的?” 彦彦笑的一脸得意,开口道:“这可是独家一手消息,我有个学长跟陆离曾是一个班的,这些消息是他们当年上高二时学校贴吧里曝出来的,后来帖子被黑了,不过他偷偷存了,前几天我问起他,他发给我的。” 安歌微微眨眼,悄声道:“彦彦,你能不能不要再发给别人了啊,陆离可能不会喜欢我们去翻他的过去。” 李明彦想想,爽快的说:“当然,我会让我学长也不要再发给别人了。” “谢谢你。”安歌清亮的眸子里皆是真诚,她是真的感谢彦彦的善解人意。 她只想保护好他,那些消息或许并没有什么,却足以让陆离目前尚且风平浪静的生活掀起波澜,她想让他安静的生活。 第6章 为她而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不够她走到陆离身边,却够陆离远她而去。 转眼下周就是月考了,考完试她跟陆离也就不再是同桌了,想到这李安歌微微摇了摇头,不难过是假,却也希望他能开心。 高二十五班是重点班,学生们对于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试也是很重视,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都是沙沙的写字声和翻书声。 李安歌微微靠后,从她的角度能看见陆离好看的侧脸,轮廓分明,陆离在看数学竞赛题,他的眼神专注仿佛一点也没注意到李安歌在偷偷看他。 “终于下课了,老子腿都坐麻了” 伴随下课铃声,教室里的安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学们的说话声。李安歌盯着陆离的侧脸发呆,教室里的喧闹好像一点也没影响到他们俩。 其实前世的李安歌永远是教室里最能闹腾的那个,她上学早,比班里的孩子普遍要小一岁,再加上她性格本来就活泼,大家都把她当小妹妹,喜欢逗她。 李明彦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小声叫她:“安歌,小歌歌。” 安歌被她的声音腻到了,转过去看她,她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见李安歌转过来倒是兴致勃勃坐起身来。 “安歌,要考试了,我好紧张啊。” 她的脸在桌子上压出了红红的印子,说话时不自觉的有些嘟嘴,可爱极了。 “彦彦,你可以的,还有几天,你努努力,保证没问题。” 看见她们说话,黄亚萍也凑过来,她摸了摸李明彦的头,一脸戏谑:“临时抱佛脚,小心佛踹你一脚啊。” “安歌,你听听,她欺负我,啊,活不下去了。” 听见李明彦的哀嚎,不,应该说是假装哀嚎,李安歌觉得这一对活宝真可爱。 李安歌拿出笔记本,递给李明彦:“这是我这两天自己写的,我觉得月考可能会考的一些知识点,你们可以看看,要是有不会的题就问我,包教包会。” “谢谢安歌,我早知道安歌你是如此天资聪慧的女子,我就” 黄亚萍接嘴道:“你就会早早的祸害安歌。” “阿黄,你说啥?” “哎呀,小彦子,你叫我啥?” 看着面前的欢喜冤家,李安歌不由失笑。 她自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本来是朵娇花,却活的更像是棵小草,前世走进她心里的人也不多,最后剩下的也没几个了。 她看着面前嬉戏打闹的两人,忽觉上天不仅打开了她的门,甚至帮她开了窗。李明彦的乐观坦然,黄亚萍的活泼开朗,班里同学的和睦相处,都给她带来了无比的温暖,即使在学业繁重的高二,只要在班里,你就能感受到风雨同舟,同舟共济的团结。 在最好的年纪,身边有这样一群眼里有光,心中有梦的人一起拼搏奋斗,真好。 晚自习前,薛尧过来找她,两人一起去了校门口的书店。 “安歌,我的脑细胞快要死完了,这文科生要记得也太多了” 还没等出校门,薛尧就挽着她的手大吐苦水,手舞足蹈地诉说着自己的抱怨。 其实,薛尧的成绩很好,她认识薛尧的时候,小姑娘她们作为那一级的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来着,彼时的小姑娘还未涉足日韩娱乐圈,没被帅气欧巴们勾了魂,一心一意都在学习上。 再看现在旁边嘴里挂念着政史地,手里翻着娱乐杂志的薛尧,李安歌顿时无语了,学校门口的书店,除了售卖学生所需要的学习资料外,不乏一些青春文学、漫画及娱乐杂志。李安歌记得自己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很喜欢逛书店,郭敬明、韩寒、饶雪漫等都曾匆匆路过了她的青春。 在薛尧逛书店时,安歌去对面的奶茶店,要了四杯柠檬水,一杯香芋味的珍珠奶茶。 “走了,阿尧” 薛尧出来时,就看见安歌手里提着奶茶乖乖地站在书店门口,像一颗小白杨。 她笑嘻嘻的接过奶茶给了安歌大大的一个拥抱,“亲爱的,我就知道你最爱我。” “知道就快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人总是喜欢在失去后缅怀过去,却忘了珍惜现在,李安歌觉得跟薛尧喝柠檬水这件事就是幸福,重要的不是喝了什么,而是那个人还是薛尧。 陆离从饭堂回来时,他看见李安歌正跟后面的两名女生说话,眼里神采飞扬有张扬有娇嗔,那是真正的李安歌。不像看着自己时,有温柔有疼惜,他觉得那不是她。 刘宁搭着潘杰的肩膀,目光意有所指,嘴里还调侃到“陆哥不得了,还有人请喝饮料,我们可就没这福气了。”听到这话,宋阳也抬头看了看陆离的桌子,又看了看旁边正在聊天的姑娘,心下了然,笑骂着三人往自己位置上走。 “你要喝吗,拿走。” 陆离声音清冷,刘宁朝他摆摆手,“陆少你自己留着喝。” 陆离看向自己的桌子,上面的确放着一杯柠檬水,旁边的桌子上也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后面的两个女生也有,他一时不知道是谁的好意。 见他回来,李安歌回过头看他,伸手将他面前的柠檬水插上吸管并朝他推了推,小姑娘眼睛眨啊眨,里面还带着笑,每一下都好像眨进了陆离的心里。 “给你的,考完月考,你就不要我了,你要是不喝,我就还跟你做同桌,烦死你。” 小姑娘说话时活像一只小猫,说着最没威胁的话语来吓他,没再拒绝,伸手接过。 “好,谢谢你。” 他闻着柠檬水的清香,想起了之前那个拥抱,也是这种清香,淡淡的,却让人怎么都忘不了。 我没有不要你,可那么好的你,我要拿你怎样。所以到此结束,我看着你,永远带着那种张扬恣意的笑,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喝那杯柠檬水。 他冷情惯了,却一直为她的那双眸子心软,想起那天小姑娘黯淡的眸子,心中微微泛酸,他喜欢看她笑,沾着光亮,向阳而生的笑意。 夕阳把天空染成绚丽的橘色,着实好看,李安歌侧头看着窗外,神情专注,丝毫未注意到身侧的陆离盯着她的侧颜,唇角微勾。 2013年秋,陆离在佛罗里达州跑遍了所有饮品店也没找到记忆里的味道,失眠的他开始学着沏茶,练得一手好茶艺,那个他想沏给的姑娘却不在身边,那个偏爱普洱的姑娘,被他亲手弄丢了。 那个时候他身边只有林落,却从未给林落沏过一杯茶,每每沏上两杯,一杯他喝,一杯放凉浇花,他时常幻视幻听,看见安歌坐在他面前笑着嘲笑他的茶艺,然后轻轻抿着,在茶温散去时,倩影消失。 徒留他一人与满室寂静,低头苦笑,他想她了,太想了。 或许从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起,他就知道,这一生许是为她而来。 第7章 爱恨嗔痴 河州一中的考试理念是把每一次考试都当作高考一样来对待,全年级的学生都按年级大榜来分考场,考场的座位表贴在每个教室的门口,李安歌找了找自己的座位,2考场17号。刘宁是这个教室最后一号,坐在教室门口的位置,她进去时,刘宁叫住了她。 “李安歌,有没有多余的橡皮借我一个,我的好像丢了。” 少年的眼神里有询问有希冀,毕竟第一门是英语,橡皮必不可少。 “没有,我只带了一个,要不给你掰一半。” 少女的手腕白白细细的,刘宁想起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送你了,不用还。” 李安歌留下这句话就去自己的位子了,捏着那半截橡皮,他觉得这姑娘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还这么仗义。 为了克制不跟陆离说话,她每天都把自己按在学习的海洋里,比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还要认真。早上是英语跟物理,重学一次再加上之前的好好复习,李安歌拿到卷子时可谓是轻车熟路。做完卷子时间尚早,她检查一遍后便将答题纸收起来了,在试题卷上画监考老师。 九月的尾巴没有夏天那么炎热,却也不凉快。下午的数学跟生物考得她心情舒畅,想起以前做数学时每次都觉得时间紧迫,现在就算做完检查一遍时间都有的剩。 第二天早上考语文的时候,她想起了陆离,陆离的语文算是他最不喜欢也最不出彩的一门课了。因为在古诗词鉴赏里,不管是哪首诗,他只会写上思乡之情的模板答案。 “安歌,这世上有那么多爱恨嗔痴,我连自己都看不透,又如何看的明白别人想表达什么。”她现在都还能清楚的记得陆离回答时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在脸上的剪影长长的,头微微仰着靠在墙上,嘴角带着的笑有玩世不恭的意味,她甚至还记得墙上的那幅画,他最爱的星空。 生物在理综里算最简单的一门了,考完生物她粗略的给自己算了算分,安歌很好奇自己这次能考多少分,又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年级第一的宝座,前世自她认识陆离,陆离就一直是年级第一,整整两年没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不跟我做同桌,那我就抢你的年级第一,还要把你画成大猪头,看着生物试题纸上的猪头,安歌笑了笑,哪会有那么帅那么好的猪头呀。 考完试紧接着是国庆节,街上热热闹闹的,安歌跟父母回了老家青城看爷爷奶奶。 记忆里的爷爷总是严肃,喜欢带着她在书房写毛笔字,那时候的安歌像每个小孩子一样,爱跳爱闹,静不下来,每次都惹得爷爷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而对于奶奶的感情是复杂的,有的时侯,她也跟全天下的奶奶一样和蔼可亲,会把安歌的头发编成小辫子,还会给安歌做很多花裙子,可有的时候又冷淡的好像安歌不是自家的孩子。 可当人死的时候,你记得的只会有她的好,因为好像任何事情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当他的灵魂离开□□,他的坏好像跟他的灵魂一样离去了。 故乡的老房子,是个红瓦白墙的小庭院,门上的牌匾是爷爷亲自提的东篱居,门前还有一树栀子,每每到了夏天香极了。 回到家时,奶奶在厨房忙碌,听见他们回来,忙不迭从里面出来,头发花白却是烫过的,看起来很像后来流行的奶奶灰,身材有些臃肿,皮肤倒是很白。看见她,安歌的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爷爷在书房练字,墙上挂的是“宁静致远”,他的头发已然花白,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给他的痕迹,戴着老花镜,双眼不似青年人那般清澈,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洞明。 听见有人进来,老人眼皮微抬,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安歌静静地站在书桌旁,看着面前的爷爷,心里满怀愧疚,爷爷脾气执拗,甚至有些孤僻,可对她一直很好很好,只是后来爷爷去世的时候她没能陪在身边。 她一度执拗地认为爷爷的去世是奶奶造成的,如果不是奶奶非要去姑姑家,爷爷也不会在去的途中心脏病发,更不会最后连走的时候都是客死他乡。妈妈后来说,她怀安歌的时候爱吃李子,奶奶那时候以为会是个孙子,难免失望。 后来时间久了,安歌慢慢释怀,她知道这或许不是谁的错,或许上天一早就写好了结局。毕竟奶奶给的宠爱不是假的,关怀不是假的。 “安歌,你过来。” 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毛笔朝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挽着爷爷的胳膊。 “你有多久没练过字了?” 听到爷爷这么问,安歌有些心虚,从上了高中后,课业太多,她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后来爷爷去世,她每每看到书法字画就会想起他,就连爷爷去世前给她写的那副《兰亭集序》也再没挂过。 “爷爷,我好久没写了,不过以后我会好好练的”她撒娇似地晃了晃老人的胳膊。 老人似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胳膊有些僵硬,安歌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以前爷爷就是太凶了,她都有些怵他,不过其实也就是一个别扭又可爱的老头。 “你爸妈呢?” “爸爸去超市买东西了,妈妈在厨房帮奶奶。” 一家人的晚餐温馨而热闹,这样的烟火气让她想起了陆离。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陆离的妈妈在医院,他独自住在澄园,安歌记得他因母亲的事情与他的父亲争执、不和甚至决裂,他能去哪呢,医院又或是在家。 房子里很空旷,看起来不像是经常有人住,二楼的门紧紧闭着,整个房子里弥漫着安静。客厅里家具用的都是红木的,浓浓的中国古典气息,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后面的山林。 “老林,你去喊少爷下来吃晚饭,他在房子里待了一整天了,怕是要饿坏了。” 说话的人是林叔叔的爱人,陆离一直称她林婶,她的头发盘的极整齐,脸圆圆的,脸庞的线条很柔和,她的眉头微蹙带了些许担忧。 林叔抬头看了看二楼,抬脚向上走去,敲了敲紧闭的门。 陆离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车祸时林芝把他护在怀里对他说“小离,你得活着”,他梦见那双坚定勇敢的眼睛,好像是李安歌,他梦见大片大片的血好像要将他吞没,他梦见李安歌的拥抱。 咚咚咚... “小少爷,出来吃饭了,再不吃饭你林婶要担心的” 隔了有五六分钟,门缓缓的打开,从里面出的人面色憔悴,嘴唇有些起皮,青青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潦倒,林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少爷,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过去,你这样,小姐会心疼的。” 林叔以前是林芝的管家,后来林芝嫁给陆钰,林叔跟林婶就在澄园住着,倒是看着他长大的,更像是亲人,后来他搬回来,一直是林叔跟林婶照顾他。 “林叔,叫我小离就好,如今我也没什么亲人了。” 看着前面少年的身影,林叔的心里有些心疼,看着长大的孩子,比他的儿子林落还要小些,就遭遇这样的变故。 看着他们下来,林婶急忙去厨房端汤出来。 “小离,一天没吃饭了,该饿坏了,先喝点汤,我去把菜热热。” 小离,现在这样叫他的只有林婶了,他接过林婶手里的汤,慢慢喝着。突然,他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他抬头问林叔:“林叔,上次我麻烦您找的那位姑娘,找到了吗?” “找到了,上次我在外地时,也只能打电话去问,不方便,后来找到了,跟你还是一个高中的呢。” 陆离心里一紧:“是谁?” “李安歌,说是叫李安歌。” 陆离的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暗了下去,是她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已经这样了,不该心存妄念。 第8章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 假期飞快的就过去了,这样每天侍花弄草,练字喝茶的生活很惬意,好像远离世事纷争的安逸生活也不错。 安歌他们走的时候,爷爷还在练字,没出来送他们,奶奶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临走时,安歌看见她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些不舍。 书房里的老人站在窗前看着安歌他们离去,慢慢转身回到书桌前,桌子上放着安歌早上写的字:勿念,珍重。老人家看了那副字良久,嘴角动了动说:“小没良心的,写得真丑,等你下次回来.....” 教室里炸开了锅,都在讨论这次月考成绩的事情,陆离没在,李明彦跟黄亚萍见她来了,拖着她说八卦。 李明彦一脸故作神秘:“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年级第一不是叶静了。” 黄亚萍把手放在李明彦的肩膀上,“我听说好像也不是张宇航,反正我这次估计没考好,你怎样啊,安歌。” 叶静跟张宇航的成绩很好,是之前分文理时的年级第一第二。 安歌拍拍她们的头,“我考得还不错,这次要是没考好,下次加油。” 班长站在讲台上组织着去升旗,课代表去领卷子。 等升旗结束,早自习已经过了快一半了,回到教室,大家都忙着发试卷。 刘宁抱着数学卷子站在面前朝她挤眉弄眼,安歌看着他丰富的面部表情,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离看见她的笑,心里有些涩涩的,等成绩出来,她就是别人的同桌了,这一切不都是如你所愿,他这样想,手却有些发抖,心里空落落的。 刘宁把卷子放在桌子上,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宋阳:“阳哥,这次咱们班数学两个满分,你知道是谁吧。” 宋阳扶了扶眼镜,眉头皱了皱,“陆离,周灵曲” “不是,是陆离跟李安歌。” “李安歌?” “是,就是她,我这个数学课代表做不下去了。” 说完,刘宁甩了甩他的刘海,踩着自己独特的步伐去发卷子了。 刚发完卷子,老雍就从门口进来了,笑眯眯的,跟今天的天气一样,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用手擦了擦讲桌的上的灰,没说话,好像在等教室安静下来。 “同学们,这次我们月考的成绩单老师们还在统计,但就数学而言,我很欣慰啊,无论是作为你们的数学老师还是班主任,我都感到十分的欣慰,这一次全年级22个班,6个数学满分,有两个都在我们班里。” “陆离同学跟李安歌同学,数学满分,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找他们请教请教,卷子数学课上讲,好了,下课。” “老师,再见。” 班主任刚走,教室里就翻了天了。 “安歌,你数学满分啊,你同桌也是啊,快把卷子给我瞻仰瞻仰。”说着李明彦从她手里抽走了数学卷子,同学们围在李明彦那看她的卷子。 “这次数学这么难都能考满分啊,我服了。” “没想到考满分的,不是课代表也不是周灵曲,安歌,你跟你同桌好低调哦。” ...... 身后的议论纷纷,陆离好像一点也没听到。 “陆离,你能把你的数学卷子给我看看嘛?” 说话的人是班上的文艺委员高涵曦,瓜子脸,桃花眼,扎着高高的马尾,说话总是娇娇柔柔的,尾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陆离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 “好不好嘛?” 高涵曦用手拽了拽陆离的袖子,安歌转头回来就看见这一幕,男生面无表情,女生娇娇怯怯,心里有些气闷,转身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拎走了早上带给陆离的早餐。 喂猫,反正某些人也不会吃,她把气都撒在了无辜的包子上,好像那是陆离的脸,戳扁揉圆。 “不借” 面前的人神情冷漠,说话也是毫无情感,这样的疏离感让他看起更神秘,也更让人着迷。高涵曦的脸白了白,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学校里有几只流浪猫,每天都在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时间久了好像也不怕人,刚开始安歌来喂它们时,它们会在旁边远远地看着她把食物放在地上,等她走了才会过来吃。而现在只要安歌过来,它们就会围着她喵喵地叫。 小猫的眼睛湿漉漉的,身体小小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倒显得那双眼睛越发大,好像能看进你的心里,像极了陆离的那双眼,淡漠、疏离、深邃。 校园林道的树很茂密,阳光透过林间在路上投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斑。树下的少女蹲在地上,旁边几只小猫走来走去,逆着光,看不清面容,背影像极了那个人。宋阳看了看手里的包子,朝树下走去。 见他走了,刘宁在身后喊他:“阳哥,去哪啊?” “喂猫,你先走” 他向后摆摆手,头也没回的走了,刘宁摸了摸脑袋,有些诧异,那个人走后,阳哥就再也没喂过猫,连家里养的猫都送给别人养了,真奇怪。 “同学,这个给你喂猫。” 听到有人说话,李安歌站起身,头有些晕,站的有些摇晃。 “李安歌,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才看见扶着她胳膊的人是宋阳。面前的人跟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他老是喜欢留很短的头发,像个栗子一样,单眼皮,右眼睛下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些凶。 “没事,可能是刚刚起的有些急,你来喂猫?” “不是,来给你包子,不想吃了,给你喂猫。” 宋阳说话时静静的看着她,她心里了然,他或许又想起了那个人,她伸过手拿了宋阳手里的包子,踢了踢他的鞋子。 “来都来了,一起喂吧。” 他看着面前女孩笑得狡黠,微微怔了征,便蹲下跟她一起分包子。 “你相信吗,我以前遇见过跟你很像很像的一个女孩,她也喜欢来喂猫,她也会在白色帆布鞋上画笑脸,你们长得不像,可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她。” 安歌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感慨,他说话的时候只看着面前的小猫,可能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说起她时嘴角的笑。 “抱歉,跟你说了这些”,少年的面庞上带了些窘意。 她擦了擦手,朝他伸手。 “与君初相逢,似是故人归。宋阳,我是李安歌,‘安歌送好音’的安歌。” 他笑了笑,握住了面前那只手,女孩的手白白净净,握在手里软软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声音却很坚定。 “宋阳,唐宋的宋,太阳的阳。” 阳光下,他们相握的手像是再一次握住了这一世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包含,谢谢。 第9章 阿离,你别怕 中午来的时候,年级大榜已经贴出来了,李明彦拖着她跟黄亚萍去看,前面熙熙攘攘都是人,几个小姑娘挤呀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前面去。 她有些紧张,手心出了些汗,她踮着脚向上看去,红榜第一个名字,是陆离,语文130,英语145,数学跟理综科目都是满分,总分725。紧接着下面就是李安歌,语文141,英语140,物理94,化学98,生物跟数学满分,总分723。后面就是叶静,总分712。 “哇,安歌你年级第二哎,我好崇拜你。” 李明彦抓着她的胳膊使劲晃,她有些沮丧,这样都考不过陆离嘛,果然刻苦努力有时还是干不过天赋异禀。 下午上完物理跟体育后,最后两节课是大扫除跟班会,安歌今天是值日生,她跟李辰被安排去擦玻璃。 李辰是个很活泼的男生,在班里跟谁都聊的来,他递给安歌一颗糖。 “咱俩都姓李,八百年前是一家,你说我咋没你这么智慧。” 他苦着脸,天知道自己这次英语才考了73分,简直是没脸见人了,看着面前擦玻璃的李安歌,同样都是姓李,人家怎么就天资聪颖。 “因为智慧的你没有发挥好,不然你就是年级第一了” 听着李安歌的调侃,李辰多了些兴致。 “你知道吗,陆离这次年级第一,不过他好像不好惹啊,老是冷着脸对谁都爱答不理,听说连班花都不搭理,你跟他坐同桌是不是很闷啊” 安歌停下手中的动作,少女的眼里写满认真:“没有啊,他就是不爱跟人说话,他人很好的。” 看着少女一脸严肃的样子,李辰突然靠近她的脸,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我说,李安歌你是不是喜欢陆离啊,我可听说你给他带了一个月的早餐,他都没要。” “你脸红了,哈哈哈哈,你不会真是喜欢他吧。” 李辰的打趣让她有些害羞,是啊,喜欢他,喜欢到即使知道是一句玩笑话也不舍得否认。 阳光透过玻璃,她看见陆离站在阳台上,旁边几个女生像是在跟他说话,他面无表情,眉头微皱。你看,就是这样的他,也让她欢喜,因为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有生气的阿离啊。 少女转过头看着他,脸有些红红的,眼神坚定,相比刚才的认真,仿佛多了些深情,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他听见她说。 “嗯,我喜欢他,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 如果也有这样一个姑娘眼神坚定的对他说,我喜欢你,非你不可,他想他开始明白电视剧里至死不渝的爱情或许真的存在,他想他也会牵着那个姑娘的手,哪怕前路漫漫。 好好的白菜都有主了,李辰暗自腹诽,上天不给他好成绩,也没能给他一个好姑娘,不公平啊,手里不自觉的用力把玻璃擦出吱吱的声音。 陆离站在阳台上,旁边的女生喋喋不休,很聒噪,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扇窗后那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上,不想承认他的心神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不知在聊些什么,小姑娘看起来聊很开心,他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烦闷,像是小猫在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 “安歌,你慢点,我去换水,上面要是够不着就别擦了,等我回来。” 少年身手矫健地从桌子上一跃而下,端着水盆走了。 窗子最上面那一格对安歌来说是高了些,她跳下桌子从边上挪了个凳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陆离看着她忙上忙下,心里不由得紧张,她怎么敢一个人爬那么高,也不怕摔。身体先于思想做出了选择,他抬步向教室里走去。 还未等他走到李安歌身边,眼里的姑娘身形微晃,像是站不稳的样子,向后倒下去。他暗骂一声,朝那抹身影跑去。 “安歌!” 林辰丢掉盆,冲向她,陆离比他快,他伸手接住了她,两人一同摔向地上。 “陆离,没事吧?” 同学们都围了过来,关切的看向两人,不知是谁喊: “快送医务室” 安歌躺在陆离的怀里,压在他受伤的右腿使不上力,少女虽说很轻,对他那条还未痊愈的腿来说,有些承受不起。他的发稍上挂着汗珠,神情紧张,扶着安歌的手有些抖。 宋阳听同学说安歌晕了,急忙从外面进来,就看见了这副景象。陆离挣扎着起身,他伸手想接过安歌,陆离却拂开了他的手,抱着安歌向外走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莫名。 见陆离他们走了,班长站出来主持大局:“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活干活啊。” 教室里一时议论纷纷,对于安歌的关心倒远不及对陆离抱走她的关心。 “哇塞,陆离抱着她走了哎” “不是说连高涵曦都不搭理吗” “谁知道呢,人家是同桌,互相帮助怎么了” 以陈红跟刘敏敏为首的几个女生在阳台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中不乏其他班的学生。 “那可是陆离,我听说他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哎,我突然想起来有天晚上校门口有辆豪车,不会是找陆离的吧。”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是一个中年人开的,他还跟陆离说话来着。” “我可知道内幕”,说话的是邓楠,削瘦的脸,让她看起来五官格外深,头发有些枯黄,耳朵上有三个耳孔,跟她一起胖胖的女生叫吴丽。 陈红看她的样子,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便出声问她:“什么内幕” “陆离比我们都大一级,去年他休学才跟我们一级的,季鲲鹏学长大家都知道吧。” 旁边有人回答:“知道,就是副校长的儿子,他爸爸是季氏娱乐的董事长” “对,就是季学长,陆离跟季学长可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两家是世交,都住在寸土寸金的临江阁,那你说他是不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呢。” 邓楠说话的时候有些得意,下巴扬的高高的。 旁边有人还是不信,“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季鲲鹏学长是颜卓凌的表哥,我们当然是听颜卓凌讲的了。” 邓楠没出声,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吴丽替她回答了。 颜卓凌是他们这一级长得最漂亮的姑娘,学习好,家世好,人长得又漂亮,就是脾气不好,总是盛气凌人的样子。 陆离抱着她走的很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右腿在颤抖。 医务室里,李安歌躺在病床上,陆离握着她的手,捏得小姑娘的手有些发红,她的手很光滑,像是上好的白玉,温温的。医生检查过后,给她打了点滴。 “医生,她怎样?” 面前的少年一脸紧张,在看着相握的手,王医生不由感慨青春真好。 “她低血糖有些严重,你以后记得随身带糖” “好。” 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有些发紫,他心里不由有些害怕,怕她跟母亲一样,躺在这白色里醒不过来,要是连她也这样,他该如何,少年的眼睛,悲伤而迷茫。 王医生注意到,他刚刚抱着那个女孩子进来时,脚步有些不稳,脸色也不好。 “同学,我给你看看腿吧,你刚刚进来时,右腿好像不太好。” “不用麻烦,我没事。” 王医生摇摇头,没说什么出去了。 安歌醒来时,陆离坐在她的边上,仰着头,闭着眼,眉头微蹙,嘴巴抿的紧紧的,眼睛下的青色让他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自己的手握在他手里,她动了动手指,面前的人睁开眼,松开她。 “醒了,感觉怎样?”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挤出一个笑,对他说: “阿离,我没事了,你别怕啊” 他盯着那只手,像是要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嗯,我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包含,谢谢。 第10章 救他、救自己 安歌知道陆离其实已经生病很久了,上一世,陆离自杀后,她才知道他的抑郁症一直很严重,最后他选择了以自杀来结束生命。 她晃了晃他的衣角,问他“阿离,你别走好不好。” 阿离,他听到这样她叫他,有些怔愣。 “好” 少年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些许青涩,她想要坐起身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 “你躺好,别动。” 她静静的躺着看他,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都曾在心底描画一遍又一遍。 少年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过头去,耳朵微红。 等挂完水,王医生过来给她拔针,他指了指陆离的腿,跟她说: “女同学,你劝劝他,他刚刚送你来的时候,右腿好像不太好,我说给他瞧瞧,他不让。” 医生走后,李安歌伸手去撩陆离的裤子,被他躲开了。她有些心疼,却也知道这些劝阻,他不会听。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把所有的好意和关怀都拒之门外,可是孤零零的,要如何幸福的活着。 现在已经放学了,走廊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李安歌扶着他的胳膊向外走。 “陆离,你要是不看医生,我就缠着你,跟你坐同桌,天天给你送早餐,烦死你。” 听到这话,他笑了笑,身边的人像是一只猫,用最炸毛的表情说着毫无杀伤力的话,他靠过来,凑近她的脸说:“李安歌,你记着,我不喜欢牛奶。” 李安歌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松开手,不喜欢牛奶,怎么会呢,以前她不喝牛奶时,他说他最爱喝的就是牛奶,每天都让她陪着一起喝。他明明,明明喝了那么久,久到她把喝牛奶当作一种习惯。可陆离,你不喜欢,你明明不喜欢。 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默默的忍,总是默默的走,甚至连爱她都那么隐忍。阿离,你都不会痛吗,你就不难受吗。 那些过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爱她,他有多爱她,可她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她以手覆面,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她,狼狈、脆弱。 所以,你看,过往就是这样,每当被提及,总是轻而易举地让人泪流满面,肝肠寸断。 陆离的步子很慢,右腿的疼痛让他举步维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后面传来很小声的呜咽,哭的人很克制。 他转身,女孩站在刚刚的位置,手遮着脸,满眼泪痕,见他转过来,女孩擦了擦脸,像是有些喘不上气,身体一抽一抽的,眼角的泪却灼伤了他的心。 好端端,怎么就哭了,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左手拉着她,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李安歌,别哭了” 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好像能牵着她把这一生都走过。 她吸了吸鼻子,大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对他说:“陆离,我们去医院吧,去看看你的腿” “李安歌,你晚自习不上了?” “不上了” 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却是坚定。 校园广播里放着一首英文歌,Nothing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女声很深情,很像她的眼。 面前的姑娘,那是他心里的姑娘,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他听见,小兔子对他说: “阿离,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看着那双眼睛,他忽觉原来这种喜欢、这种担忧不是克制所能忍受,就连她皱皱眉头,你都会舍不得。当你一直在黑暗里,阳光与你无关痛痒,可当你站在光里,又怎会不向光而生。 “阿离,我扶着你” 他看着钻到自己右胳膊下的小脑袋,有些失笑,他快一米八的人了,让她搀着去医院,他舍不得。 “林叔,能不能到学校来接我一下?” “对,我可能需要去医院” 夕阳下,少年少女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们走的很慢,像是能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不一会儿,一辆车便停在学校门前,林叔从上面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安歌一时觉得手好像有些火辣辣的,却也没松开陆离的手。 陆离朝他点了点头,看着李安歌说:“林叔,这是李安歌。” “林叔好,我是李安歌,陆离的同学”,李安歌因为扶着陆离不便打招呼,乖巧的笑了笑。 “你就是李安歌吗?” 林叔的声音里带着恍然,目光看向陆离时,陆离却朝他摇了摇头。 林叔笑了笑,原来是她,难得见少爷有个好朋友,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看起来也乖巧的紧,希望能跟少爷好好相处。 林叔帮她把扶着陆离上了车,知道是陆离的腿出了问题,他的脸色变得很严肃,急忙开车去了明世医院。 明世医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骨科医院,陆离的主治医生徐医生更是明世医院最年轻、最优秀的骨科医生。 “徐医生,少爷的腿可能出了点问题”,林叔把情况大致给医生讲了讲。 “先把裤子撩起来我看看”,徐医生说话时没看陆离,倒是看着李安歌。 李安歌蹲下去,想帮陆离挽裤脚,刚伸手摸到他的裤腿,就被他拽了起来。 她疑惑的看着他,陆离摸了摸她的头,从裤兜掏出一盒糖塞给她。 “你乖,去外面吃糖好不好,我自己来” 跟所有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陆离自尊心极强,他不会要她在场,目睹他曾经的那些痛苦和不堪。她拿着糖点点头,去了门口。 见她出去,林叔刚想蹲下帮陆离,却被他阻止了。 “林叔,我自己来,您别看” 他弯下腰慢慢卷起裤腿,线条优美的小腿上缝着密密的针,就像是破了的娃娃被重新缝了缝,缝线的地方又红又肿,触目惊心。 “少爷,你的腿” 这不该是十七岁少年的腿,若小姐还在,她该有多伤心。林叔的眼睛红了红,后面的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他转过身,出了诊疗室。 安歌靠在墙上,闭着眼,手里的糖盒捏的紧紧的,每次想起陆离的伤,她都会觉得疼,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心疼,她想自己永远无法切身体会阿离的痛苦。 他的腿怎么会不疼,上一世她看到陆离腿的时候,已经快好了,可每当看到那些疤痕,便足以令人心惊,每一道疤都在诉说着阿离当时有多么疼。 诊疗室的门开了,她抬眼,出来的是林叔,眼睛红红的。 “林叔,他的腿怎么样” 林叔抹了抹眼睛,朝她挤了一个难看又勉强的笑。 “有些红,有些肿,医生还在给他检查。” “安歌小姐,你说少爷他得多疼啊,他总是喜欢忍着,好像什么事忍忍就会过去,他也才十七岁,要是小姐在,唉。” 她扶着林叔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心有些疼,“林叔,都怪我。” “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对不起” 女孩低着头,眼泪落在腿上,罢了,林叔拍拍她的手。 “不怪你,当初你救了他跟他母亲,你有危险,小离该救你的” 林叔的话让她有些不解,救他跟他母亲,难道,去年那辆出事的轿车里是阿离跟他妈妈。 震惊,感慨,庆幸,这一刻,她对不幸之幸这四个字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这一生,没救过几个人,只是高一那年救过一对母子,只是当时的举手之劳把阿离跟他母亲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没想到也成了如今对自己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1章 车祸 秋风冷,秋雨凉。 她还记得,是刚上高一的十月中旬,那天雨很大,下了整整一天。彼时她刚上高一,薛尧不知从哪搞来萧伽在体育馆的演唱会门票,央求着她一起去,萧伽当时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歌手,长相帅气却于摇滚音乐上造诣颇高,年纪轻轻便拿了许多含金量极高的奖项,许多年轻人为他的音乐和长相狂热,其中不乏薛尧。 那场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她当时还住校,晚上是出不去的,可薛尧实在是缠人的紧,没办法她只能答应陪小祖宗走一趟,晚上住薛家,便向老师请假说要回家一趟,她成绩不错,平时也是好好学生的样子,请假当然不难。 可到了晚上,薛尧却有些怪怪的,说是不舒服,不去了,还给了她相机,让她一定一定要把她偶像拍的帅帅的,要拍到摄像机没电才能回来。她只好独自前去,不过最后整晚都在忙着拍萧伽倒是不记得他唱了些什么。 演唱会结束已经十点多,虽然天气不好,但这并不阻挡萧伽的人气,他的粉丝太多,以至于散场后她根本就打不到车,还好薛尧家倒是不远,她决定走回去。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道旁的路灯在雨幕里有些昏暗,视线有些模糊,可见度极低。 街上倒是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的车子,在雨里疾驰。 快到薛家时,就在梨园大道的路口,她第一次目睹了车祸。 面前闪飞快驶过的黑色轿车,经过起路边的水潭,溅起高高的水花。眼看就要与旁边路口突然转出来的小型货车直直相撞,电光火石间,轿车微微右转躲过了货车却是撞上了旁边的树上,货车冲进了绿化带里,刺耳的撞击声、摩擦声,让她在那个冰冷的夜里毛骨悚然。 她自认不是胆小的人,但当时目睹生死让她有些心惊胆战,时隔多年,细节记不清了,只是当时手一直抖个不停,连手机都有些拿不住。后来,她向车祸现场冲过去,货车的司机伤的像是伤的不重,是个魁梧的男子,他额前有血,自己从车上下来了,脚步有些踉跄,安歌扶他出来,然后跑去开轿车的门。 轿车的情况不太好,高速的行驶撞击在树上,车前有些变形,驾驶位上的中年女子,身形姣好,她的身子侧向副驾,安歌拖着她有些吃力。 见状,那个货车司机也过来帮她,那位阿姨长得很美,不记得面容如何,只是她一直侧着身子,紧紧护着副驾上的人,安歌轻轻将她扶下来,跟货车司机一起把她放在旁边,副驾上是个跟安歌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像是她儿子,她很爱他,就连车祸也会把他护得好好的。 少年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容,但安歌知道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因为面部的骨相就极美,眼睛微睁,像是还醒着,安歌想朝他笑,却是因为紧张,有些笑不出来,她朝他眨眨眼。 “你别睡,没事了,救护车很快就来。” 不一会,救护车就来了,她陪着他们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来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薛尧抓着她的手在床边哭个不停,难得见阿尧哭一次,即使经年已去,仍是历历在目。 “阿尧,别哭了” 她伸手摸了摸薛尧的脸,“我没事,还能被你霍霍” 听见这话的阿尧哭的更大声了,“你吓死我了,出个车祸跟你有啥关系,你晕啥,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你是我的闺蜜,更是我的姐妹,你对我来说是家人、朋友,是我生命中顶顶重要的人,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出来看演唱会,更不会昏倒,还好没出事”。 面前哭的鼻涕眼泪的人,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窝在她颈间闷声闷气的说:“你别出事,好好的,就算是昏倒也不行” 后来,她怕薛尧挨训,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倒是薛尧给她父母打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还抄了本佛经送她。 阿尧总是能让她感到温暖,虽然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像个孩子,其实更多时候是阿尧在小心翼翼地照顾她,阿尧会记得她的生日,每年的零点祝福礼物一次不少,会记得她爱吃冰淇淋,却每次都嚷着是自己要吃,她爱这样的阿尧,像姐姐又像妹妹。 想起阿尧,她意识到自己这次昏倒,阿尧可能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又要碎碎念好久。 “安歌小姐,我去取轮椅,你进去看看少爷。” 林叔的声音将她从遥远的记忆里唤了回来,她点点头,目送林叔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诊疗室的门没关好,她站在门口,看到那条满目疮痍的腿,优美的肌肉线条上市暗红色的伤疤,伤口处的缝线蜿蜒在整个小腿,她闭了闭眼,听见徐医生正跟阿离在说话。 “你的腿还没好全,再受这么重的伤,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条腿了” “别忘了你这腿里的钢板还没取,平时注意点,目前最好不要走路,少移动,少用力” “不过啊,你倒是挺能忍” 徐医生按按陆离的腿,帮他把裤子放下来,“你小子,以后别逞强。”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徐医生,他还好吗?” 女孩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是山间的溪流很清灵,看着她关切的目光,他心下了然,这小子,完了。 “还好,就是近来不宜再英雄救美” “徐烨” “得叫徐哥” 再看了看旁边的毫无表情的陆离,他无奈的摊摊手。 “行行行,陆少我不说了,不过小姑娘,你好好照顾他,人我交给你了啊,我先下班了。” 他调侃的看了两人一眼,脱下白大褂拎着包欢快地走了。 李安歌坐在陆离旁边,右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腿。 “阿离” 她想问问他,疼吗,可她知道怎么会不疼,最终只是叫了叫他的名字。 少年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的手,从第一次见她,一紧张,她就喜欢把手攥的紧紧的。他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她的右手,摸了摸她的手心:“别攥这么紧,不疼吗?” 看着她手心里深深浅浅的指甲印,他就知道她把担忧藏在眼里,把难过咽进肚子里,他见过骄纵的大小姐,见过娇憨的小姑娘,也见过成熟隐忍的姑娘。可他见过那么多姑娘,却没见过像她这般让他心疼的,也没遇到她这样能让他记挂的。 “阿离,我不疼” 少年挑了挑眉,面上没什么表情,指腹摸了摸她的手心。 “两位,叨扰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哦”,门口探出了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徐医生正看着看他们,一副看戏的表情。 他抽回手,眼神里没有温度,冷冷的看着门口的人。 “徐烨,你这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少年的耳朵染上可疑的微红,女孩子噙着笑,一脸无辜的看他。 “记得叫哥,工资哥给弟妹当见面礼,不用客气” 说完,他摆摆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房间里有些尴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陆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理他,他喜欢开玩笑。” 说完这话,他觉得耳朵越发有些烧,少女的脸突然靠近,笑靥如花,樱唇微启,他听见她说,“阿离,你耳朵红了” 眼前的少女像是远古传说里蛊惑人心的妖精,让他一时忘记了身体与内心的不适,眼里心里只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2章 家人 陆离送她回来时,静谧的夜里,漫天的繁星,倾泻满地的银辉。 房间里橙黄的灯像是落日的余晖,照的整个家都很温馨,妈妈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饭桌上放着饭菜,像是一口没动,安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妈,我回来了” “安歌回来了,没事吧,你去哪了” 听见安歌的声音,沙发上熟睡的人猛地起身。 “你们班主任来电话说你晕倒了,晚自习没上,我给你打电话,又一直不通” “你爸爸临时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是要担心死我” 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些情绪,音量拔高,显得有些大声。 安歌有些愧疚,只是血糖低又一心挂念着阿离的腿,便想瞒着家里边,没想到老师已经打过电话了,她跟陆离走的时候东西都在教室,妈妈的电话自是没能接上。 “对不起妈,我晚上陪同学去了医院,他为了救我,把腿摔伤了” 看着面前纤瘦的女儿,李仍帛的心里有些难过,没能陪她长大,这孩子什么都喜欢往心里藏,今天要不是雍老师的电话,她可能都不会知道,她的女儿晕倒了。 作为一名母亲,她无疑是失败的,给了她生命却没能陪着她成长,以至于那些空白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填补。 她有些挫败,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女儿。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第一次做母亲,不够称职,可我却是爱你的。” 声音有些沙哑,安歌伸手回抱母亲,没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她知道母亲有多爱她。纵使不得其法,可是爱,毋庸置疑。 “饿了吧,去洗洗手,我去热饭” 妈妈轻轻推开她,帮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去了厨房。 有时候,不善于表达往往成为情感交流的障碍,她与父母如此,她与阿离,亦是如此。 近一年了,自那场车祸之后,陆离就再也没能像昨晚那般好好睡过觉。每晚的噩梦,梦里的争吵,鲜红的血,母亲苍白的脸,在过去的整整一年里,这一切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也想像个正常的少年,有和睦的家人,有相熟的好友,青春懵懂的爱情,可是过往的历历在目,你可以让过去过去,却不能让那些往事随风散去。 隐隐作痛的右腿,每日必吃的药片,他独自挣扎在世间倒是无碍,怎能拉着她一起堕入这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少爷,陆先生来了。” 门外林叔的表情复杂,他声音微哑,今早的不速之客注定今天不是平静的一天,半响门里传来低低的回答:“好” 房间内铺满阳光,细小的灰尘在光里飞舞,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偏黑色,桌子上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陆离站在窗前,看着门前停的那辆车,手指动了动。 陆钰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环顾四周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想起阿芝温婉的笑,想起小离小时候抱着他的腿喊爸爸。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这幢别墅是阿芝名下的产业,自阿芝出了车祸小离就住在这再没回过家。思及此,他叹了口气,那些过往,害了阿芝,也害了他唯一的儿子。 “先生,您喝茶” 林婶沏好茶,递到他手里,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缄默。看着茶杯里漂浮打转的茶叶,他最终还是没喝。 二楼传来声响,他听见声音,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少年,几日不见好像又瘦了,脸上尽是冷漠,少年走的很慢,林叔在后面跟着。 见陆离走近,他起身想扶他一把,被少年不动声色的躲过了,他看了看自己半空中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 眼前的这张脸,冷静自持,无论长相还是冷冷的气质都像极了阿芝,半点没随他,他抚了抚手掌,眼里多了几分乞求。 “小离,听说你摔伤了腿,我来看看你” 陆钰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见他这副淡漠的样子,陆钰的心像是针扎一样疼,明明父子,却更像是仇人。 自林芝出事,陆离就没开口叫过他,他这个儿子冷静又自持,聪慧又懂事,有时候表现出的淡然更像是历经生死的老人,而不是个少年。陆钰从心底为他感到自豪,可自小这个儿子就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不甚热络。 后来更是因为林芝的事情,无论他说什么,陆离都只是漠然的听着,他甚至希望陆离跟他吵,质问他,也不想像陌路人一样无话可说。 男子汉立于天地,他这一生商场沉浮没怕过什么,可林芝跟小离出事那天,他怕了。当他最爱的两个人,一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另一个浑身是伤、心有痼疾,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陆离早早就病了,轻度抑郁。 他不清楚抑郁症是什么,也不知道小离怎么会有这样的病,可是那张诊断单上明明白白写的清楚。 为夫,不尽责;为父,不称职。 “小离,跟我去美国,爸爸带你去治病” 陆钰的脸上是对儿子的妥协、乞求,在外面人人敬重的陆总此刻也不过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亲,他扯了扯领带,揉了揉太阳穴,面对陆离他总是束手无策。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陆钰从别墅出来时,司机正等在旁边,他按了按眉心,整理好衣服,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陆氏集团掌舵人。 看着离去的陆钰,再看面无表情的陆离,林叔脸上有些纠结,最后也忍不住开口。 “小离,先生他不是” “林叔,有些话,我想听他自己说” 话没说完,便被陆离打断。他摇摇头,都说阿离像小姐,他倒是觉得陆离还是像年轻时的先生,冷静睿智,敢做敢当,口是心非,不愧是父子。 一早,李安歌就等在学校门口张望着,没等来陆离倒是把宋阳等来了。 “早啊,安歌,你在这干啥呢” 宋阳的头发一直很短,像颗栗子一样,眼角的疤显得有些凶,好好的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是一种痞里痞气的感觉,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提着豆浆。 “昨天陆离腿伤了,今天可能要坐轮椅,我来推推他” 少女面庞白皙,笑得眉眼弯弯。 “帮我拿着,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把手里的吃的递给了她,安歌举着豆浆包子看他在包里翻找什么。 “给你的” 少年手里是满满一盒糖果,透明的糖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彩色的光。 “哇,真漂亮,谢阳哥” “客气,我等你一起” 林叔的车很快达到学校,车还未停,他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孩女孩,与匆匆进校门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林叔停好车从后背箱里取出轮椅,他隔着玻璃看着他们向路边走来。 “林叔早,陆离早啊” 声音甜甜的,听得人心里很舒畅,不过他更喜欢她叫阿离。 “陆哥,我推你啊” “好” “宋阳,你慢点推他” 知道蝴蝶效应吗,李安歌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蝴蝶,轻轻地挥动翅膀就改变了事情的轨迹,虽然重来一世,可那些遥远的记忆,那些细枝末节她也记不清了,只有爱陆离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局,可她想这一次爱他多一点,一点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3章 不愿 走廊里的书声朗朗,桌上的绿萝生机勃勃,办公室里一片静默。 看着面前站着的学生,雍老师不由有些感慨,两个都是名列前茅,为人师表本该一视同仁,可他教学20余年,也是难得遇上这样的好苗子,何况逃晚自习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思及此,他瞟了瞟旁边的人。 眼神扫过桌旁的两人,女生眼神专注盯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浑身笼罩着冷冰冰的气息,他叹了口气,关切的眼神落在女生身上。 “李安歌,昨天摔倒,你人没事吧” 此时,李安歌的心思都在陆离的腿上,突然被点名,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没事,就是血糖低” 一个神游天际,另一个冷若冰霜,看来今天的谈话是没什么效果了,他干咳两声想引起面前两人的注意。 “咳咳,昨天你们没来上晚自习,也没请假,处于事出有因,就不追究了,以后注意啊。”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又放了回去。眼神悠悠的看向两人,李安歌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出声询问。 “老师,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们就先回去了” 雍老师乐呵呵的,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没事,你们平时要注意身体,还有,这次考的不错,继续保持” “行了,回去吧” 说完,少年朝他微微点头,手撑着轮椅向门外缓缓驶去,少女朝他微微一笑。 “老师再见” 门外,少女追上了少年,伸手推着他向教室走去,雍康在心里默默感慨,年轻可真好,遥想当年他也是风流倜傥啊,老了。 “安歌,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刚进教室,黄亚萍跟李明彦就围着她追问,李安歌靠在椅背上,用书遮着嘴,跟她们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好不容易等到早读下了,两人便堵着她问东问西。 “安歌,那你同桌咋回事啊,听说是为了救你哦” 两人一脸八卦看着她,活像两个好奇宝宝。 李安歌无奈的笑了笑,“是的,他为了救我,摔伤腿了” “天啊,好浪漫,简直就是言情小说的标配” “彦彦,你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此艳福啊” 黄亚萍搂着李明彦的肩膀一阵感叹。 “算了吧,陆离太冷了,也就安歌你敢跟他说话” 李明彦撇着嘴,小声嘟囔着。 黄亚萍揉揉彦彦的头,“是啊,我也觉得,不过也还好吧,上次我问他借物理册子,他还借我了。” 她一脸郑重地看着安歌和彦彦,朝她们眨眨眼,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不过,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全校女生的八卦对象,你身边那位,陆氏集团太子爷,学习好,长得帅” “就是就是”,彦彦狠狠地朝安歌点点头,随即说到:“你不知道,你们俩走后,大家都是议论纷纷,我看见好几个学妹学姐来班里打听陆离。” 陆离长得帅,家世好,学习优异,这些安歌倒是习以为常,作为绯闻主角,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面前两个姑娘倒是把那些传闻娓娓道来。 “总之,你没事就好了,可吓死我俩了” 看着面前的两人,李安歌觉得谈笑倚同窗就应是如此。她握了握两人的手,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以前除了阿尧没什么朋友,年少读书时的朋友也都在岁月里远走,其实能真心相交一起走到最后的没有几个。 李安歌摔了,然后被帅哥抱走的事在学校传的人尽皆知的,薛尧也不例外,枯燥的学业远远不及这种绯闻引人注目,她即使在文科班,也是绘声绘色的听了不下五个版本了。 她站在高二十五班的门口,看着教室里的人进进出出,三个女生正热烈的谈论着什么,安歌旁边坐轮椅的少年神情冷漠,正专注的看书,薛尧心里了然,原来这个帅哥就是陆离。 “安歌” 她站在门口喊李安歌,声音有些大,引得许多同学都朝外看她。 安歌出来便见她一副生气的样子,臭着脸,背对着她,便站在阿尧身后没说话。 最后,面前的人忍不住转过身,一脸怒气,安歌笑盈盈的看着她。 “我没事,阿尧,你别气了,我送你专辑,好不好” 她晃晃阿尧的手臂,朝她服软,满脸真诚。 见她这副样子,薛尧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不过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她拉过安歌的手,紧紧抱住了她。 “生病了也不通知我,害我担心那么久,最后听说你是逃课也没敢给你家打电话” “我可担心死了” 安歌用力把她搂得紧了些,心下愧疚,“对不起啊,我没事了,你别气了。” 忽然面前的人一把推开她,脸色也是暴雨转晴,一脸坏笑看着她,仿佛刚刚黑脸的人不是她。 “原谅你了,不过你把你跟那个陆离的事情给我好好解释” “上次让你介绍,你还不肯,快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还有,你两是不是,嗯” 面对阿尧的一系列拷问,她心里刚刚燃起的愧疚之心荡然无存,看着圆圆的眼里满是疑问的薛尧,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那句话。 “阿尧,我喜欢他” 这是第一次薛尧看见这样的安歌,眼神坚定又深情,相识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她说这样的话,安歌那样的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敏感又脆弱,薛尧知道安歌是认真了。 可同时,她也知道面前这个执拗的姑娘如果喜欢一个人,不伤的遍体鳞伤是不会放手的,她有些担忧,陆离那样的人啊。 她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安歌,我希望你快乐,陆离是个很复杂的人,我担心你” 薛尧的担忧,她都知道,怕她受伤,怕她执迷,可她爱陆离这件事,无人可挡。 或许是那天安歌的眼神过于坚定又或是她说话的语气太深情,甚至多年之后,薛尧还记得她对自己的那句话。 “我喜欢他,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了,那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爱他。” 教室后门有个身影,听见安歌的话衣角微微动了动,随即消失不见。 宋阳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喜欢吗,是不是像她那样的女孩子都会这么坚定的爱上一个人呢。她如此,李安歌亦是如此。 很久没有这么想她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可眼角的湿热提醒着他,他一直忘不了,放不下。 刘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哥,晚上通宵去不去,我叫了潘姐”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潘杰的怒吼,“刘宁,你再叫老子姐试试” 刘宁撇撇嘴,用胳膊肘戳了戳宋阳,一脸期待。 “去” 他答应的干脆,找点事做也好,只要不想起她就好。 下午,每周一次的班会课以月考总结为主题,四个大字在黑板上写的龙飞凤舞的,雍老师早早就来了教室,上课铃一响,教室里的声音嘎然而止。 雍老师拿着月考的成绩单站在讲台上,不厌其烦地对这次月考做出点评。 “本次月考,我们班的成绩总体上是不错的,尤其是陆离同学跟李安歌同学,表现优秀,大家都要向他们学习,不过部分同学的成绩还是有所下滑.......” 从小到大,老师们的教诲仿佛都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安歌百无聊赖的听着,手指戳戳陆离,递给他一张小字条。 少女肤若凝脂,纤纤玉指,陆离接过字条,上面的字体娟秀,写着:还是不要我做同桌吗,我很乖的,绝对不打扰你。 他转头看着少女一脸希冀的模样,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将字条递了回去。 李安歌心里有些期待,或许阿离会改变主意,那天他救她时的奋不顾身不是假,看她的眼神也不是假。 手心有些湿意,她打开那张字条,映入眼帘的是苍劲有力的字体,上面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阿离说不愿。 她心里的难过像是要涌出来一般,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趴在桌子上,真的,就算重新来过面对他,她总是束手无策,说是难过,其实是一种无力感,对他的无力感。 这一个月,少女的头发长了些,多了些柔和。校园里的猫也胖了些,他知道那些没吃的早餐她都拿去喂猫了。每天,她都会安静的呆在身边,以至于他习惯了她乖乖的在身边,她不在时会想去找她,她在时会偷偷看她,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女孩子,甚至不只是喜欢。 可他想推开她,即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即使连自己唯一的光也舍弃,即使,他喜欢她。 喜欢到他的疏离、冷漠在面对她的时候毫无作用,喜欢到那个姑娘的情绪让他品生品死。 他想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陌路人甚至仇敌,却唯独不能有爱情,他这么喜欢的姑娘应当好好放在心上,一个心患顽疾的他没有办法好好的去爱她,所以放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4章 他的程灵素 有的东西碰不得,比如罂粟,比如李安歌,一旦沾染便深入骨髓,陆离手里那盒糖最终还是没能给她,许是握的久了些,盒子上留有他手上的温度。 “潘杰,糖吃吗” 看着他递过来的糖盒,潘杰一时没动,几秒后才缓缓回应了一个“好”。 嘴里的糖带着荔枝的清香,刚刚看着旁边陆少面无表情的从糖盒里倒出几颗,从容的喂进嘴里,那副样子像是吃药一样,他心里不由腹诽,真是见鬼,陆少什么时候爱吃糖了,还是这种想像药片一样的糖果。 他把糖盒递回去,陆离没接,眼皮动了动。 “给你,不要了” 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潘杰自认是男人中的汉子,看了看手里粉红色的糖盒,想起几天前宋阳买了一盒糖,便转身随手把盒子扔给了宋阳,眼睛斜了斜旁边的陆离,示意是他给的。 宋阳看着空中抛过来的粉红糖盒,侧眼看了看旁边趴在桌子上正专注看天龙八部的李安歌,一时无语。 昨晚的陆离的拒绝,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是难过不已,只要安静下来,她脑子里都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看着前面他与潘杰相处融洽的样子,她心里稍稍放心,可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了,无心学习。 她找阿尧借了几本小说,在自习课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打发时间也好,转移注意力也好。 她喜欢金庸先生的作品,尤其是他笔下的女子,个个都是世间顶顶难得的好姑娘。 咚咚,宋阳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她合上书,面前出现一只粉红色的糖盒,样子有些眼熟,她伸手倒出几颗塞到嘴里,甜甜的,像是荔枝味的。 她把盒子放回宋阳桌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 “别人给的,你留着吃,我不怎么吃糖” 少年放下笔,把桌子上的糖盒塞进她的桌兜里,倒是眼神在她手里的书上停留了几秒。 “要看吗” 小姑娘嘴角噙着笑,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他摆了摆手,“看过了”。 “那我们聊聊天呗,我实在太无聊了” 说着她把书放回桌兜里,拿出本子和笔做出一副写字的样子,侧着头等宋阳的回答。 自从昨天班会换完座位,她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此刻倒是饶有兴致,那一汪清泉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浑身都散发着活力,他看了看手里的练习册,最后合上了书。 见他的动作,安歌知道这是答应了,她朝着旁边移了移,男生身上的味道像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宋阳,你喜欢金庸的书吗?” “喜欢,以前有个人跟你一样老是上课看武侠小说,我负责放风,她负责看。”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轻柔,眼睛看着前方,嘴角带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安歌眨了眨眼睛,继续问他。 “那你最喜欢哪个女主角啊,赵敏,黄蓉还是任盈盈”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雀跃,赵敏,黄蓉还有任盈盈算是在男生里最有人气的几位了,不料,宋阳摇摇头,转头看着她。 “程灵素,金陵十二钗最爱程灵素,你呢” 许是对他答案有些惊讶,眼前的人面上的笑慢慢放大,笑的眉眼弯弯。 “阿朱,我最喜欢阿朱,最欣赏程灵素,没想到你会喜欢程灵素,她长得虽不美却最让人难忘,有眼光。我跟你说,真的很少有男生喜欢程灵素,大多都喜欢容貌姣好的女子,娶妻就应当娶程灵素那般聪慧、温柔又深情的女子,阿朱也行......” 少女妙语连珠,说话时笑容洋溢,眉飞色舞,倒没注意旁边的人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慢慢变成哀伤,眼眸低垂。 如果上天自有天意,宋阳觉得李安歌就是他的天意,他仿佛在李安歌身上看见那个人的影子,那个当年捧着飞狐外传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那个哑着嗓子问他喜欢哪个女主角的女孩,那个扯着他的耳朵教育他娶妻当娶贤的女孩,那个趴在他背上呼吸浅浅的女孩。 他当时的回答是,赵敏,因为够漂亮,够辣。 记忆里的女生扯着他的耳朵,说他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喜欢容颜姣好的女子,跟他抱怨为什么男生都不喜欢程灵素,还说她要是个男子一定会娶了程灵素。 后来啊,他不喜欢赵敏了,爱上了那个喜欢程灵素的姑娘,他想娶她,很想很想。 叮铃铃,放学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面前的女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乖的像是家里养的那只小白狗,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安歌,你想听听我的过去吗,我忍了太久,要是再不说,我怕我忘记了” 这样的宋阳,她见过,每次喝醉的他都是这副表情,哀伤又孤独,还会哭的像个孩子,抱着旁边的人不撒手,一遍一遍喊“曼曼”。 她不知道“曼曼”是谁,只知道这个挚友怕是爱惨了她,以至多年过去,心心念念的唯此一人。 她伸手抚平男生皱起的眉,声音很轻,怕惊扰了面前的人,回了一个,“好”。 教室里的人陆续出去吃饭了,教室里没几个人,潘杰跟刘宁推着陆离往外走,男生女生趴在桌子上,头挨得很近,女孩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面前的男孩,此情景,像是灼伤了陆离的眼,他的手不自觉攥得紧了些。 “宋阳不吃吗” 他抬头问潘杰,眼神凌厉,声音冰冷,嘴角的笑显得有些吓人,虽然平时也是一起吃饭一起打球,潘杰觉得今天的陆少有些吓人,先是吃糖,现在又是突如其来的关心。 刘宁也觉得奇怪,转念一想,这陆少看来是把我们真当兄弟了,这么关心阳哥,跟陆少做朋友,想想就开心。他扯着大嗓门站在门口大喊。 “阳哥,吃饭去” “不去了,你们先去” 宋阳的声音怪怪的,刘宁却也说不上哪里怪,他挠了挠头,朝门口的两人摇摇头。 “我们走吧,他说不吃” 三人离去,陆离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冰山模样,甚至更甚,全程无话,刚刚他注意到刘宁喊的时候女孩连头都没抬一下,看来是真生气了,气他就好,怎能不吃饭。 教室里,少年的声音像是醇香的酒,脸上带着笑意,把往事徐徐道来。 “我喜欢她的时候是在初中,她叫柯曼,长得白白净净一小姑娘,头发留得跟男生一样,超酷” “就那样的瘦瘦小小的姑娘,天天跟学校那些不良青年混在一起,起初,我不喜欢那样的姑娘,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与她命运相交” “那天,我跟几个外校的在学校外面的网吧起了争执,他们人多闹得挺大的,边上的人怕殃及自己都跑了,我寡不敌众,突然她就窜出来了” “后来两人都挂了彩,好不容易才跑出去,她就顶着那张惨兮兮的脸让我负责” “第二天,我被教导主任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再一次义无反顾站在了我身边,说了一堆歪理把主任气的摔了杯子,我当时只觉得这姑娘真仗义啊” “机缘巧合,我们成为一个班的,关系越来越好” “初三寒假的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在南坡让我去陪她喝酒,我去的时候她已经醉了,眼睛红红的,鼻子也冻得通红,我心疼极了” “那晚我把她从南坡上背下来时,我想自己是爱惨了她,入了魔障,就是背着她走一辈子又何妨” “安歌,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记得她的呼吸声,那是能让我安心声音” 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眼里的泪光,他身体微抖,像是这些过往让他痛苦极了,安歌没出声,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再后来,升高一的时候,她便跟我分手了” 安歌又些难过,为什么故事总是这般,她放低声音,轻轻地问他,“后来呢”。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像是再次看见留起长发的姑娘浅浅的笑,风扬起她的裙摆,晃动了他的心。 “没有后来了,她死了,脑癌” 少年的声音很低,却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在她的心上,她早该知道的,她以为宋阳过去只是很重的情伤走不出来,可是那个人死了,他又怎么走的出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慢慢从脸颊滑落,她的心揪得生疼。 “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滚,你说她说话的时候得有多难受” “后来,为了让我死心,她还找了个男生假扮她男朋友来骗我,你看我多傻,我信了,然后义无反顾的离开,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忘记她,可是我做不到,她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给我” 安歌擦了擦眼泪,没回答,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没接。 “她说不想见我,她说下次见我希望我已经白发苍苍,她还说让我好好活着,带着她的梦好好活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面前的少年此刻哭得像是一个孩子,满面泪痕。 “天龙八部上,阿朱对乔峰说道: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我想如果可以,她会想和你走完这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 “宋阳,她只是没办法继续陪着你走完这一生,可你要好好活着,带着她那一份,去她想去的地方,见她想见的人,百年之后再去见她,相必她会高兴极了。” 女孩的眼里带着光,像极了那年掳走他一生的那个姑娘,他想她终究是舍不得他,才派了李安歌拉他走出这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5章 所谓喜欢 喜欢她吗,喜欢。不是对于父母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对于数学的那种热爱,而是像鸟儿向往天空的那种,如果不能飞翔宁愿折翼而死。 他想,或许他推开的那个人,会是他这一辈子最后的光。 去饭堂的学生三五成群,可能是因为陆离的缘故,他们这一路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瞩目。以前一起打球的时候也有,不过当时更多的是打量跟试探,倒不像现在这么明目张胆,潘杰心里觉得颇有意思,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拦路的女生。 “陆学长好,我是姚依依,高一三班的,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姚依依,这名字很耳熟啊,像是在哪听过,刘宁摸了摸下巴,努力搜索着听过的每一个名字,突然,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伸手拽过旁边一脸看戏的潘杰,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潘杰恍然的点了点头。 陆离自从教室里出来心情就很糟糕,脑子里都刚刚教室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的烦躁让他的脸色差极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人。 姚依依的脸很红,像个苹果一样,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初恋的脸,很清纯的长相,从她第一次见陆离时,她便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他了,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孩子。 “陆学长,我们之前见过,就是你去医务室的那天,你还记得吗?” 轮椅上的男生没有出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右手摩挲着左手中指,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她一时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把信封捏的紧紧的,平整的信封上留下些折痕,她的眼里带了些乞求,看向后面的两人,两人耸耸肩,摊了摊手。 “不走吗” 说话的人像是没看见面前站着的人,声音淡淡的,幽深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没劲,这副冰山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招妹子喜欢,刘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也不差啊,学习,学习是不如他,但学习不是人生的全部,他这个样子以后一定孤独终老,心里不平,却是伸手帮潘杰推着轮椅,眼神示意前面的人闪开。 姚依依有些气急,将信封放到陆离腿上,转身跑了。 修长的手指夹起那个粉红的信封,眼睛微顿,最后还是放进衣服兜里。 教室里,安歌看着旁边哭睡着的人,心生感慨,想起前世后来孤身走遍天南地北的宋阳,想起他说自己之所以漂泊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得安宁,看来都是为了那个她。 她伸手慢慢把取下了宋阳的眼镜,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安歌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睡着了看起来还是这么凶。 等潘杰他们吃完饭时,陆离面前的盘子里还是满满当当。 “陆哥,不好吃吗” 没得到回应,河州一中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他们每年缴纳的伙食费多达上万元,鸡鸭鱼肉,河蟹虾胗样样都有,潘杰看着那盘陆离没动几口的饭菜,不由出声劝阻。 “吃点,陆哥,你早饭不吃,现在晚饭也不吃,扛不住” 陆离看了看面前的盘子,抬眼看着潘杰,眼里透着疲惫,朝他摇摇头。 “不了,吃不下” 见他如此,潘杰倒也没再劝他。 “这刘宁让他打个饭怎么这么慢,早知道老子自己去了” 陆离抬眼看着取餐区,没见人影,他伸手敲了敲桌子,“你去看看,我在这等。” 见潘杰起身离开,他缓缓的转动轮椅朝着另一边过去了。 “我说你咋就这么慢,给阳子随便买点就行。” “阳哥喜欢这个,我感觉他下午不太对” 刘宁提着饭盒朝他晃了晃,娃娃脸笑的很开心,潘杰看一眼他手里的盒子,伸手钩住他的肩膀。 回到教室时,已经有学生在走廊里晚读了,刘宁把饭放到宋阳桌子上,用手推了推他,拿着语文书出去了。 “阳哥,吃饭” 宋阳睁开眼,有些模糊,他带上眼睛,面前放着一份排骨饭,这些小子,他笑了笑,朝外面招招手,那天的排骨咸了些,却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滋味。 安歌上完厕所刚回到教室门口便看见宋阳咬着排骨朝她招手,好像那些猫啊,她脸上不自主浮上笑意。向座位走去时,她偷偷瞧着陆离,像是在解题,手不停的在写些什么。 她心想,可真忙啊,跟潘杰他们应该是吃过饭了,不过不知道下午吃药没。 什么是喜欢,她也不知道,或许是连你向前的每一步都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即使没有回应,可你还是会朝着他坚定的走过去。 回到位子的路线很多,她下意识的选了途经陆离的那一条,因为想,想这样做,也想他了。 从陆离身边擦过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是陆离。 “陆离,怎么了” 少女的眼里带着疑问,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拉住她,她的手腕很光滑,陆离却觉得有些烫手,他松开手,从校服拿出刚刚在食堂买的酸奶跟饼干,递给她。 李安歌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给我吗?” 声音里的开心雀跃像是要溢出来,陆离有些别扭,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嗯,别人给的,送你了” 看着少年红透的耳垂,李安歌心情好极了,阿离真可爱,她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调侃。 “谢谢陆离,我会好好吃的” 宋阳正在位子上啃排骨,就见李安歌拿着荔枝味的酸奶跟曲奇饼从陆少那边过来了。 他夹着排骨,一时忘记往嘴里送了,见他这副傻样,李安歌伸手把那块排骨拍掉了。 “李安歌,快说你跟陆少是啥关系” 说着又把块掉到饭盒里的排骨夹了起来,李安歌喝着酸奶,语气很慵懒,回答的敷衍。 “前任” 这下把他筷子都惊掉了,前任啊,陆少的前任,难怪啊,难怪。 “前任同桌” 旁边说话的声音幽幽传来,宋阳却是满眼不信,这两人八成有鬼。他捡起地上的筷子,盖好饭盒,伸手打开她的饼干。 “你不仗义啊,不说实话” 李安歌嘴里咬着吸管,听他说这话,劈手拿回宋阳刚拿在手里的饼干。 “我咋不仗义了,真的就是同桌,要说有什么,你就认为是我肖想他了” 少女手撑着下巴,说话时带着以前不曾有过的匪气,宋阳见她这样没再追问,还是伸手拿了片饼干塞到嘴里。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一点都不矜持。” 说完就溜了,不矜持,看着他溜走的背影,李安歌默默的想,爱他不需要矜持。 喜欢一个人呢,不求回报,即使他不爱你,你也讨厌不起他,因为喜欢啊,喜欢就能包容一个人全部的缺点,就能爱上所爱之人的一切,所以你看,喜欢也是一种病呢,爱上陆离就是李安歌的病症,而陆离就是她的解药。 所以啊,即使病入膏肓也无所谓了,看着手里圆圆的饼干,她笑的眉眼弯弯。 第16章 所谓流言 青春时代的爱情,单纯而美好,脆弱又坚强。有的人把青春时遇到的爱恋,称为早恋,有的人把它称为初恋,而有人称它为挚爱,比如李安歌,比如宋阳。 有的恋情死于父母老师的阻挠,有的恋情死于物是人非,可有的爱情经久不衰,因为有的人牵起了另一个人的手,哪怕巨浪滔天,荆棘密布,也不会放手。 早读前,教室门口围了许多女生,叽叽喳喳的,把教室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不乏容颜姣好的女生。 李安歌拍了拍前面站在门口的女生,请她们让一下,其中有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握住了她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学姐,你是李安歌吧,我之前有在医务室见过你跟陆学长” 她在记忆里搜寻,发现自己对面前女孩子毫无印象。 “是,你是” 面前的小姑娘还没回答,旁边的女生抢先答道,“姚依依,陆学长昨天收了依依的情书呢。” 语气里的得意和炫耀,仿佛陆离收的是她的情书一般,李安歌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女生,的确长得漂亮,清清纯纯的,让人很舒服的长相。 她抿了抿唇,出声问:“那学妹有什么事吗?” 姚依依脸上洋溢着笑,眼睛时不时看向教室里面,把手里的饼干和酸奶递给了她。 “能不能麻烦学姐帮我给陆学长呢,谢谢学姐。” 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荔枝酸奶跟曲奇饼干,李安歌的心里五味陈杂,原来别人送的是这个意思吗,真难过,手里拿着的豆浆跟包子的手慢慢收紧,绳子把手勒得烧乎乎的,最后还是没接姚依依的东西。 “抱歉,我不能代收,我告诉他,让他来取比较好” 说着便穿过人群,进教室了,看着李安歌进去的背影,姚依依心里更是激动,要是陆学长能出来见她,那是不是说明自己有机会呢。 比起早读,陆离更喜欢在早上做数学,思维清晰,对他来说语文过于枯燥,那个小姑娘语文倒是不错,想起李安歌,嘴角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 “门口有人找你。” 顺着声音看去,李安歌站在面前朝着他笑,不过笑意有些酸涩。 他见过这样的她,那天她问他还要不要坐同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勉强。 遇见她之前,他的人生波澜不惊,除了对数学与物理的热爱,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或许是病或许是天性使然。 看着桌子上的豆浆和包子,陆离有些怔愣,慢慢看向门外。 见他转头看来,少女们发出了雀跃的惊呼声。 “陆离在看我” “谁说的,明明是看我” ...... 手指在桌子上扣了扣,眼神移回到面前的豆浆上,生气了吗,他有些无措。 以前明里暗里追着他的姑娘都是乘兴而来,铩羽而归,比起无双的容貌与逆天的成绩,更出名的是他的冷漠,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能看到你心里去。 经历了那些事情,他早已学会淡然,只有李安歌,不一样,是他人生唯一的变数,所以拿她毫无办法。 “安歌,又给陆少带早餐啊” 宋阳手撑着头,余光里的少女有着不同寻常的安静,好像只要是跟陆少有关的事情,她的情绪起伏就特别大,一会像个小太阳,一会像是暴风雨。 “没有,就是今天没有太阳,不开心”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如平常一样,可宋阳从她进门那刻就注视着她,即使是那么微小的表情变化,他也知道。 “好了,一会下课跟我去喂猫吧” 他拍了拍女生的头,拿着书去外面早读了,桌上放着一颗亮晶晶的糖。 情绪控制她之前学过很久,只有面对陆离时,她的大脑会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得体的、应该的、适时的表情,她闭着眼,有些沮丧。 “还给你” 面前的少年容貌俊美,五官宛如上帝一笔一画的雕刻而来,只是太冷漠,或许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却忘记给他一副好心肠。 骨指分明的手举着那封粉红的信,眼神更多的是淡然更冷漠,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是气质卓然,白衬衫很衬他,轮廓分明,俊美无涛。 十几岁的女孩子,脸皮最薄,即使再喜欢,也受不得这样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姚依依的脸通红,不是娇羞,而是羞赧跟愤怒。 走廊里读书的学生三三两两,说是读书,更多的是出来看热闹,潘杰跟刘宁也在其中。 上一秒还在跟旁边炫耀的她,下一秒就被当事人退还情书,以后如何见人。 一时间,心里的那份喜欢被愤怒掩盖,眼神里的仰慕更多变成了质问。 “那学长昨天为什么接了我的信?”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看着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小学妹,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陆哥可没接你的信,明明是你扔在他腿上的。” 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个男生,一个抱着臂,书夹在腋下,带着银边的眼镜,一脸痞笑,脸上尽是不屑;另一个是个娃娃脸,长得很可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是昨天下午推轮椅的那两个人,姚依依一时僵住,难堪极了。 没等她有所反应,陆离便用手撑着轮椅走了,那两个人靠在墙边瞧她,走廊里的其他人也是若有似无的在瞟她。 少女离去的脚步匆匆,逃一般溜走了。 河州一中的早读和晚读都是采取自愿,可以在教室,也可以在走廊,大多数学生的选择是在走廊里,因为清晨的风更能让人清醒。 李安歌伸手剥开那颗糖塞到嘴里,唇齿间化开甜甜的,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这颗糖,甜化了。 只是因为陆离的桌子上,那杯豆浆插着吸管,从一开始拒不接受到现在他的妥协,李安歌心里的不虞霎时消失不见。 “陆哥,你” 潘杰站在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离手上的动作没停,像是没听见。 “饿” 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以前是感觉不到饿吗,早餐从来不吃,潘杰暗自腹诽。 他摸出书包里的手机,准备喊宋阳跟刘宁去食堂搞点吃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他打开,是学校贴吧里的消息。 不知是谁开的贴子,在里面指责陆离玩弄少女感情,移情李安歌,言语粗俗不堪,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发帖人的扭曲心态。 跟帖的人多半是都是对李安歌的指责,说她故意晕倒勾引陆离的有之,说她月考抄袭陆离的有之,罔顾事实,信口开河,潘杰心里暗骂,这些可真是不要脸啊。 “杰哥,走了” 刘宁跟宋阳站在门口喊他,看了看旁边专注算题的陆离,他摁灭了手机,朝外走去。 “看贴吧没,不是知道是谁写的帖子,都是骂陆哥跟李安歌的,你说” 话没说完,宋阳身后就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李安歌。 潘杰看了看面前刘宁跟宋阳也是一脸懵逼,笑嘻嘻的岔开话题。 “李安歌,你怎么也在,一起吃饭吗” 女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都是疑问,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刘宁拍了拍潘杰的肩膀,“边走边说。” 宋阳跟李安歌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宋阳把手搭在潘杰的肩上,用力捏了捏。 “杰哥,刚刚你说啥帖子啊” 潘杰挣开他的手,一手揉着肩,脸色多了几分严肃。 “有人在校园贴吧里黑陆哥跟李安歌,说得很难听” 说着朝李安歌扬了扬下巴。 “你知道是谁吗” 他朝宋阳摇摇头,“不知道,不认识。” 刘宁从宋阳把手移到潘杰肩上,娃娃脸上带着严肃,“你们说会不会是今早那几个。” 潘杰皱了皱眉,打了个响指,“不清楚,可能性挺大” “潘杰,手机可以借我用用吗,我手机忘教室了”衣角被拽了拽,身侧传来女孩软软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潘杰看了看她,伸手掏出手机递给她, 半响,她把手机还给潘杰,笑着朝他道了谢,潘杰三人有些疑惑看着她。 “李安歌,你不生气吗,他们说得简直不堪入目啊” 她看着面前三人,眨了眨眼,庆幸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他,爱护着他。 “不生气,反正无关痛痒,你们别告诉陆离就好。” 三人迟疑的点了点头,李安歌朝他们招招手,“快走了。” 多好的姑娘,脾气好,长的好,学习好,每天还给陆哥送早饭,比那些个莺莺燕燕好的多。 潘杰第一次正视一直跟在陆哥身边李安歌,起初以为同以往那些女生一样,三两天激情褪去就放弃了,没想到她倒是不同。 宋阳倚靠在树上吃着包子,李安歌把从食堂买的包子掰成小份放在那些小猫面前,许是喂的次数多了些,小猫蹭蹭她的腿,朝着她喵喵的叫。 “贴吧那事,你真不生气啊” 她把包子掰好,接过宋阳递来的纸擦了擦手,靠在他旁边。 “不生气,因为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陆离的心情,是你们为我担心的心情,所以那些诋毁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不生气就好,走了。” “宋阳,你手上的油都蹭到我头发上了” 身后传来李安歌炸毛的怒吼,宋阳低头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不生气就好,还是喜欢小太阳的她,活力而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7章 豆浆甜甜的,喝到胃里暖暖,好久没吃过早饭了,对他来说,吃不吃好像都无所谓了,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看得他的心软乎乎的。 愿意纠缠,所以即使换了座位,他也不会遵守诺言,可是今天早上,她不开心,只是或许自己吃早餐能让小姑娘高兴些,看着桌面上剩了大半的豆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试着去哄别人开心。 身后的学生三五成群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他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名字。 面前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光线,他抬头,有人朝他笑笑。 “陆离,看见安歌没” 是李明彦,他记得她,还有那杯柠檬水。 他转头朝后看了看,位子上空荡荡的,他回过头看着桌子上的豆浆杯子,心里有了答案,她可能是喂猫去了。 “可能出去了” 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面前的人咬着嘴唇,细细的眉微蹙,看起来焦虑而恼怒,因为那个名字,他不由出声询问。 “怎么了,李安歌怎么了” 这是陆离第一次跟主动跟她说话,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把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陆离伸手接过,手指在屏幕上划着,神色莫测。 半响,他放下手机,不要脸,有病,贱,那些恶毒的字眼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早上的豆浆在胃里翻腾,有些恶心。 李明彦拿回手机,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怕陆离,陆离的眼睛,陆离的神情,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那是雨夜里救他的姑娘,她有天下最好的心肠,她会拿早餐去喂猫,她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议论。 因为你,一定是,为什么要理你,为什么关心你,为什么要靠近你,你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就是同情你,怜悯你,在她心里,你跟校园里的那些猫一样,陆离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嘶声力竭的喊着最伤人的话。 同情、怜悯,所以心疼吗,他心里不由冷笑,他不需要可怜,尤其是她。 痛苦、猜疑充斥着他的神经,心里的呐喊在耳边循环播放,手里的笔摁在桌子上,胳膊上迸出青色的筋络,他像是陷入了迷雾,他贪恋女孩的温暖,却又抗拒她的靠近,想把她留在身边,却又暗恨自己的无能,眷恋她的深情,却又猜疑那是她的同情心作祟。 啪,他伸开手,手里的笔断了,划破了手心的皮肤,慢慢渗出血来,鲜红的颜色刺激着他的神经,松开笔,握住了左手,彷佛感受不到手心里的疼痛。 耳边变得清净,眸子里的黑色深了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行了吧,自私、冷漠、偏执、抑郁还有残破的身体,这样的你不配沾染任何人,她救过你的命,得放过她。 他伏在桌子上,左手攥得紧紧的,手上沾了红色的液体,像是血,额上冒着细密的汗,意识模糊间他看见了林芝-他的母亲。 记忆里的女人不见往日温婉,披散着头发,面目狰狞,一声声质问他怎么那个时候不死,为什么活着。 耳朵嗡嗡的,头痛欲裂,他像是又看见了那个女人抱着他,哄着他。 他抖着手从衣兜里摸出药瓶,白色小药瓶,倒出四颗塞到嘴里,药瓶上沾了血,滚落在地。 一只软软的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轻轻拉着他的手,他头疼的厉害,彷佛看见李安歌握着他的手,疯了,一定是疯了。 李安歌跟宋阳他们进来时便见陆离这副模样。 她心里兵荒马乱的,只能出于本能去拉他的手,桌子上的人微微抬头,她蹲在地上,对上了那双乌黑乌黑没有焦距的眼,他的手动了动,从李安歌手里猛然抽离。 可能过于突然,一时力道没控制好,眼见李安歌就要坐到地上,宋阳拽着胳膊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朝她眨眨眼。 她明白宋阳的意思,默默站到他身后,见她站到身后,宋阳把手搭在他的椅背上。 “陆少,我跟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空气一时安静,教室里议论的声音也刻意压低,陆离没说话,左手垂在身侧,血顺着指缝蜿蜒流淌,看得人触目惊心。 头痛、自责、难过,所有不好情绪在这一刻笼罩着他,左侧的衣角被人轻轻的捏住,白皙纤细的手,虎口处有颗小小的痣,是李安歌。 “我没关系的,去医务室吧,阿离” 最后那两个字啊,阿离,对他来说像是符咒,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百试百灵, “快上课了,我跟陆哥去就好” 潘杰伸手推过陆离,宋阳摸摸李安歌的头,推着她回到座位上。 手上的伤倒是不重,就是看起来狰狞了些,又是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王医生摇摇头,现在这年轻人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处理好了,伤口不要碰冷水” 潘杰向医生道过谢,推着陆离回教室,十月间的风凉凉的,从医务室直走在拐一个弯,穿过一个拱门就是他们的教学楼了,旁边的灌木丛开始泛黄,古柏透着威严的绿。 “没事吧,陆哥” “没事” 轮椅推的很稳,两人安静的走着,陆离伸手拍了拍潘杰的手背,潘杰停下脚步。 “贴吧的事,你知道吗” 没想到陆离会问这个,他知道陆离平时就拿手机打打电话,又怎会去逛贴吧。 “刚知道,李安歌也知道” 陆离抬头盯着他,脸色惨白,只是静静看着。 “她说不在乎,也不让我们跟说你” 不在乎,傻子,痴儿,可是他在乎,礼仪和教养让他克制,而爱让他放肆。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潘杰把手机递给他,轮椅推到旁边,自己靠着墙等他。 半响,陆离撑着轮椅过来,手机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你回去上课,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还有,帮我看着李安歌。” “谢了,兄弟” 陆离的声音在身后,潘杰鼻子有些酸,回答的话都哽在脖子里,心里笑骂一声,头也没回招招手走了。 他跟季鲲鹏、陆离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学习不好,爱打架,小朋友都不喜欢他,陆离跟季鲲鹏却总是带着他,陆离性子冷、性格使然,季鲲鹏温文尔雅待谁都文质彬彬,虽说都是一起长大的,可打小他就更喜欢跟着陆离。 如今,季鲲鹏因为一个姑娘,高三没念就被家里送去英国,陆离家中生变更加沉默寡言,倒是他没怎么变。 明世医院里,徐烨抱臂坐在陆离面前,表情严肃。 “你有多久没吃药了。” “上次。” 陆离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仰着头,闭着眼,听见问话,也一动不动。 “从上次来过你这,就没再吃过,刚刚吃了。” 徐烨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你生病了陆离。” “不吃药只会越来越严重,我现在是骨科医生,建议你跟别的心理医生谈谈。” “你不吃药,不看医生,你这是讳疾忌医。” 面无表情,又面无表情,徐烨扶额。 “需要我联系李安歌吗,上次那个女生。” 听到那个名字,陆离睁开眼,面上的冰冷裂开,多了几丝慌乱,手用力握住了扶手。 “徐哥” “曾经你也是心理医生。” “所以,不要找她,保护病人隐私,才是你该做的。” 他一时语塞,陆离是他遇见最难缠的病患,抗拒医生,不遵医嘱,那些治疗方法对陆离根本没用,对着一个不愿开口的病人,他无计可施。 陆离像狼,对自己够狠,而他像猎人,追着这匹狼跑了一年,却一无所获。 “陆伯伯送你过来,我以为至少能先控制病情,没想到” 他无奈的摇摇头,给陆离开了些抗抑郁的药,“记得吃药,要是不吃,我会找她。” “徐烨” 被叫道名字的人充耳不闻,自顾自低着头整理东西,“还有,你的腿,再过两周就不用坐轮椅了。” “小离,你考虑考虑去国外治病,陆伯伯托我联系了以前哈佛的同学,专攻抑郁症。” 手里的动作停下,他站在桌边看着这个男孩,世交家的孩子,自己也算是半个哥哥。 曾经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小男孩,再见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比他活得都累,比他都老成。 “徐哥,你知道的,我不想” “我这样子,何必” 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会好的,可是后来长大了,才发现那些伤痛留给了小时候的自己,所以才会终身不得安宁,这是惩罚,是印记,也是那个人留给他不多的几样东西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18章 送走陆离跟林叔,徐烨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们这些人生于富贵之家,相貌才情皆是出类拔萃,可背后的伤痛,又有谁知道呢,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都是同情心使然。 徐烨想起上次那个令陆离失态女生,或许她会是陆离的一线生机,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见上一面。 陆离自医院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比起光,他更喜欢待在黑暗里。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手指舞动,屏幕上出现一串串看不懂的代码,片刻之后,合上笔记本,把自己狠狠砸进了柔软的床里,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教室里的暗中议论,因为陆离的不在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即使是课间十分钟,也议论的热火朝天。 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这么旺盛,旺盛的有些烦人。 李安歌看着陆离空出来的位置出神,面前光暗下来,李明彦有些局促的站在桌前。 “安歌,帖子的事情,是我告诉陆离的。”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安歌伸手拉住了李明彦的手,安慰似的挠了挠她的手心。 “没事的,彦彦,这事跟你没关系,反正迟早他都会知道啊” “乖,没事的” 安慰完李明彦,她只觉得得疲累,陆离的病,或许比上一世更严重了。 上一世,她没见过陆离发病时的模样,陆离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正常,甚至很阳光。 她还记得上一世高考结束陆离便了无音讯,后来隐约听宋阳提起过是出国了,她追问过,也去陆离家里找过,最终都没有结果。 再见时,他身旁佳人相伴,让她只觉得过去那几年的思念和等待,像个傻子。 现在想来,当时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人知道,后来上了高三,大家习惯了陆离的优秀与冷漠,更多的人把关心放在了学习跟前程上,再加上学校管束严格,那段恋情一直很低调,知道的也只有关系较好的几人。 其实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对陆离的不信任,对自己的不自信,所以有些事情陆离不说,她便不问,她总觉得日子还长,以后会有机会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悔之晚矣。 而现在,一切都跟上一世有很大的出入,上一世是陆离在第一次月考后主动接近她,然后成为他的朋友,高二结束时他告白,然后在一起。 陈旧的过往在脑海里滑过,闪过一丝疑虑,到底哪里不对。 “没事吧,喝点水” 她揉揉太阳穴,从思绪里抽离,宋阳把她的杯子递过来,温的,喝着刚刚好。 “谢了” 她把杯子推到桌角,伸了个懒腰换了个方向趴在桌子上,面朝着宋阳,看着他转笔。 “我问你,你之前有见过陆离像今天这样吗” 宋阳手里的笔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桌面上。 “没有,我跟刘宁就是以前经常跟他一起打打球,倒是不怎么了解。” “杰子跟他一起长大或许知道点什么” 他偏了偏头,朝她挑眉,“要不要去问问潘杰” 李安歌心里打定主意,朝他点点头,“好,一会放学去问,你跟我一起。” 早上放学后,潘杰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正要起身,便被宋阳摁这肩膀坐下,李安歌眨巴着眼看着他。 “哥们,咋了,放学了,吃饭先” 他起身又被摁下去,“我是真的饿了” “潘杰,陆离怎样了,他早上出去就没回来” “哎,陆哥的手没事,他回家了” 她咬咬唇,“我看他今天情绪不好,以前,他这样过吗?” 潘杰没看她,眼睛看着窗外,站起身,搂着宋阳的肩,漫不经心的说:“没有啊,我是真的饿了,去食堂吧,一会好吃的该没了。” “刘宁,走了” 转头叫了刘宁,回头看向她,“妹子,一起去?” 李安歌朝他笑笑,“我约了别人,你们先去吧。” “那我们走了” 宋阳朝她挥挥手,三人的影子渐渐远去。 楼下,阿尧站在树荫下正跟别的男生交谈,见她来了,蹦蹦跳跳的挽过她的手臂。 “安歌,没事吧” “帖子我看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发的,我一定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说着,小手还在空中挥了挥。 薛尧活得比她自在多了,大大咧咧,看着没心没肺,实则知冷知热。 “我知道是谁,请薛大哥帮小女子教育她,行不行” 她朝薛尧做了个揖,语气里满是调侃。 薛尧伸手勾着她的下巴,笑的一脸匪气,“这么美的小娘子相求,本人定当竭尽全力,快说,那奸人是何方神圣” 本想逗逗阿尧,这小妮子还接上戏了,她拍开薛尧的爪子,“行了,别闹了。” 薛尧用肩膀撞撞她,“真知道是谁?” 谁发的,她心里自是有数,冲着陆离来的,还带上她,心里有个名字一直叫嚣着,“姚依依。” “安歌,你咋知道的啊” “猜的” “可是没有证据啊,还有,刚刚放学我听他们说那个帖子已经被人黑了,你要怎么证明是姚依依啊” 听完薛尧的话,她从兜里摸出手机,进不去了,李安歌心里有些疑惑,黑了,这么快,谁干的。 耳边传来薛尧的猜测,“可能是学校贴吧的管理人员删了,我们快要校庆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是应该删了。” “吃饭去,今天我要糖醋小排,你吃啥啊?” “我也要” 食堂里她跟薛尧最爱的就是这道糖醋排骨了,味道好极了,颜色也漂亮,看着都让人流口水。 只是不知道陆离怎样了,别人不知道,可她却知道,刚刚的陆离,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严不严重。 “减肥啊你,都瘦成啥了” 心情果然会影响食欲,最爱吃的菜也不过尝了两口,便无法下咽了。 早知道薛尧的碎碎念威力这么强大,她一定会乖乖吃完,一定会。 “我错了,我就是不饿,别念了好不好” “吃完饭了,回教室吧,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薛尧独自在风中凌乱,真的这么吵吗,看着安歌越来越远的声影,“下午放学,你等着啊” 从薛尧手里逃生太不容易了啊,李安歌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喝着水,李辰自来熟的在她身边坐下。 “没事吧你” 看着李辰那副样子,李安歌有些想笑,“没事。” 李辰上下打量她,“是没事,都笑了。” “不过我说李安歌,你这一天一会晕倒,一会成舆论中心,作为我们李家人,你果然不同凡响” 言语里的调侃,让她心里有些暖洋洋的,看来自己人缘也没那么差,除了李明彦、黄亚萍跟李辰这样关系不错的,班里的一些同学也过来安慰她。 “谢谢关心,绝不给李家丢人” 少女的笑声像是风铃一样悦耳,李辰拍拍她的头,走了。 不一会,宋阳他们也悠哉悠哉从外面进来,围在潘杰的位子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有说有笑的。 “宋阳,你过来一下。” 宋阳刚坐到潘杰的桌子上,就看见李安歌站在位子上叫他,他随手把饮料放在潘杰桌子上,向她走去。 “咋了” 李安歌朝他扬扬手机,“你有陆离手机号吗?”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她跟陆离同桌一个月,都没能问到陆离手机号,只能说时机不给面子。 “我有,给” 他打开手机,找到陆离的号码递给李安歌,李安歌存好,拨过去。 一阵铃声响过,无人接听。 “他不接,你有没有他们家的号码啊” 他拿回手机,朝她摇头,“我没有,问潘杰,他有” 宋阳过来时,潘杰跟刘宁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关系不错?” “这还用问,你见过阳哥带别人跟我们一起吃过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 潘杰一个眼刀过去,刘宁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阳哥,我。” 宋阳长臂一伸搂住刘宁的脖子,眼神看向潘杰,“没事,杰哥,陆离家里的电话有没有,手机没人接。” 听到这话,潘杰朝后瞥了李安歌一眼,小姑娘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写什么。 “李安歌要的?打这个问问。” 说完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把纸递给宋阳,“你对她倒是好得很,怎么,有情况。” 宋阳松开刘宁,接过那张纸,右手给了他一拳,“没有,朋友而已。” 他走了,刘宁对潘杰饶有兴趣的说:“不简单,杰哥,这两人有事啊。” 潘杰看着后面的两人,突然就想起陆离来,想啥呢,不可能,否定了自己荒谬的想法,跟刘宁聊起游戏来。 那串号码拨过去,是一个中年人接的,声音很熟悉,是林叔。 挂了电话,下午的课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未谈及病情,只说关在房里,也没吃饭,言语里遮掩不住的担忧,想来是严重的。 澄园,好久不曾去过了,她得去看看了。 第19章 头隐隐作痛,睡觉对他来说不是休息,更多是在黑夜里无尽的折磨,就像家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温暖幸福的港湾,而对他来说,更像是囚牢。 陆离起身,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15:23,五个未接,四个来自陆钰,一个是陌生号码。他皱了皱眉,本地号码,不认识,摁灭,摁亮,再摁灭,重复几次后将手机丢到床上。 转身出门,复又折返,看着床上的手机,眨了眨眼,随后拿起手机去了隔壁。 教室里,化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兴致勃勃,底下的学生有的人专心听讲,有的人昏昏欲睡,还有的人窃窃私语。 “又逃晚自习” 宋阳拿笔敲了敲李安歌的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大胆子,三天两头的惹事情,她倒是一点都不怕老雍找麻烦。 “不是逃,我一会就去请假” 女生眼里闪过狡黠的光,眼睛大大的,看着有些古灵精怪。 “请假的话,班主任是要让家长打电话的,你让谁打” 大眼睛眨啊眨,红唇未启,吐出一个字,“你。” 宋阳有些不可置信,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朝她摆摆手,“我不行,你觉得班主任听不出来是我?” 面前的人朝他笑了笑,略显浮夸,伸手扯住他的校服下摆,“不会吧,你到时候稍微捏着点嗓子,听不出来。” 怎么可能,他刚要拒绝,扯着他校服的手晃了晃,再看向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没能把那句拒绝的话说出口。 好不容易放学了,自李安歌打定主意要去澄园,便是一下午的煎熬,盼着时间过的快些。 刚到楼下,薛大小姐已经在那等着了。 “安歌,快点,我饿” “阿尧,抱歉啊,我今晚有事先走了” 然后拍拍薛尧的肩,一溜烟跑了。 薛尧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拳,能有啥事,竟然跑那么快。 校门口坐225路公交车,在唐塔站下车,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澄园。 澄园临江,在汉江市西侧,算是一所较为安静的住处,自然这里的房价也是寸土寸金。 门口的喷泉在空中描绘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路面上很洁净,彷佛一尘不染,入目皆是一片绿色,白色的建筑隐在幽静的林中,树上的鸟儿欢快的叫着,在枝头跳来跳去。 “B区12号,我找陆离” “请稍等” “小姐,请问您的姓名是?” “李安歌” ...... 别墅内依然静谧的可怕,脚步声踏在木质地板上清晰可见,有人端着盘子上楼,敲了敲陆离的门,无人应答,推门而入,不在。转身敲了敲隔壁的门,没一会儿,门开了,少年的头发有些乱,青青的胡茬显得有些邋遢,身上是黑色的居家服,脚上趿拉灰色的拖鞋,可能因为腿伤的问题,他的身体微微侧向左边,耷拉着眼,这样的他反而有了那么一丝烟火气。 面前出现一双雪白的足,鲜嫩又白净,小小的,不是林叔。 他抬眼,少女端着盘子,仰头看他,正笑的一脸温柔。 “阿离,吃饭了” 他没说话,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倒先侧开,小姑娘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进去了。 关上门,他跟着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放在小几上,用眼神示意她坐下,随后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放在她脚下。 她摆摆手,“不用,我不冷,地毯很软,踩着很舒服。” 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的脚腕,手指很冰,凉凉的,看着面前蹲下的人,悲伤弥漫,这么好的阿离,怎么忍心让他吃那么多苦。 鞋子很大,带着他的温度,她伸手推了推盘子,“吃饭吧” 少年像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抬脚向外走去,她忙站起身,“阿离。” “你坐着,我去洗手。” 陆离走后,她环顾四周,房间的黑白色调倒是他的风格,一进门摆放了一套沙发跟一张茶几,书房里的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满满一架子书,书架绕着房间摆了一圈,一张黑色的书桌放在房间中央,角落里摆着几盆绿植,窗户没关,风扬起白色的窗帘。 “你怎么来了。” 少年坐在她对面,声音哑哑的。 “阿离,林叔说你没吃午饭,我来看你。” “我打电话你也没接。” “林婶说你的胃不好,她先熬了粥,你喝点” 那个电话看来是她打的,少年伸手端过面前的粥,漫不经心的喂了两口,又放下。 “我吃了,回去吧。” 这是被下逐客令了,她吐吐舌头,拿出面对薛尧时的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不回,我是请假出来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阿离,你要是现在赶我走,我就无处可去,流浪街头了” 女孩抱着沙发上的靠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 “我保证不吵你,你就让我呆在这嘛” “我发誓” 看着她这副样子,陆离眼睛浮上些许笑意,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姑娘说要求留下时,他心里的喜悦跟他渐渐舒缓的情绪。 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李安歌尴尬的捂着肚子,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下去吃饭” 陆离拿着桌子上的托盘,光脚朝外走去。 “阿离,鞋子” 今天对林叔林婶来说,比过年都高兴些,陆离肯下来吃晚饭了,还和他们一起,自从小姐出事,小少爷就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餐饭。 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小姐糊涂,姑爷也是,可苦了小少爷了,林婶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少年,心里酸涩。 “林婶,我来帮你。” 说完,拽了拽陆离的袖子,“阿离,你去穿鞋子啊。” 随后,像一只蝴蝶一样快步从楼梯上下去了。 “林婶,你做的饭看起来好香啊,也不知道阿离怎么能忍住不吃饭呢” 小姑娘人美心善,说话动听,还关心小离,林婶心里喜欢极了。 “安歌啊,以后你常来,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林婶给你做。” “好哇,谢谢林婶,我不挑食,您做的都香。” 身后传来挪凳子的声音,以及陆离幽幽的声音,“你不吃白菜。” 李安歌有些诧异,转头看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没跟他一起吃过饭,怎么会。 “阿离,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食堂,我看见了。” 李安歌不喜欢白菜,每次吃饭都会把不喜欢的菜挑出来放在边上,也许是他看见了。 她点点头,没注意到林叔跟林婶若有所思的眼神。 “没事,你不喜欢什么,就告诉林婶,以后常来。” “小离也没什么朋友来家里,你来陪他刚好。” 李安歌端着菜走到饭厅,甜甜的回了一声好。 吃饭时,陆离看起来没什么食欲,李安歌倒是食指大动,吃了不少,她记得陆离最爱吃鱼,尤其是清蒸鱼,果不其然,饭桌上那道清蒸鱼就放在陆离面前。 她伸手给陆离夹了一块放到盘子里,旁边林婶的眼睛里有些惊慌,倒是林叔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安歌注意到林婶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许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便安安静静的吃饭,想着一会问问阿离。 饭桌对面,林婶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林叔,顺着林婶的眼神,林叔看见陆离给旁边埋头吃饭的女孩夹了一块排骨,然后把刚刚女孩夹的那块鱼吃了,他朝林婶挤挤眼睛,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碗里多了一块排骨,是陆离夹给她的,她小声说了谢谢,高兴的像只吃鱼的猫。 吃完饭,林婶拒绝了她的帮忙,赶她去楼上,她便陪着阿离待在书房里。 陆离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神色专注,眉头紧锁,不知在敲些什么。她默默拿出课本,坐地毯上看书。 楼下的厨房里,林叔正在为林婶解惑。 “老林,你看见没,刚刚小离他吃了安歌夹的菜,小离不是很介意吗,怎么?” “那是以前,我告诉你,上次小离腿伤去医院就是为了安歌,还有啊,安歌小姐就是之前救了小姐跟小离的人。” “难怪。” “不过我瞧着小离对她好,不像是因为救命这事。” “管他呢,我看安歌对小离也好,那就行了。” 楼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融洽又幸福。 墙上的钟表不停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陆离抬眼,看见女孩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睡着了,拖鞋扔在一边,脚趾蜷缩,睡颜安静而美好。 他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静静坐在她旁边,看了眼表,20:45,伸手扶过她的脑袋,轻轻落在自己肩上,还有45分钟,学校放学,她就该走了。 少女的呼吸浅浅的,离他很近,侧眼望去,她的眼睫毛长长的,不翘但是很黑,很密,很漂亮,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颜色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嘴角扬起,闭着眼,他靠在墙上,享受这偷来的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0章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凉月弯弯,繁星点点。 李安歌醒来时,脖子有些酸,身上披着黑色的外套,陆离坐在她身边,睡得沉稳,嘴角带着笑,睡着的阿离像个孩子。 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像是有所感应,他的眼皮动了动,安歌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他。 一会后,她把衣服盖回他身上,慢慢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林叔,林婶,我要走了,阿离在书房睡着了,我不忍心叫他,再过一会,他要是没起,您就叫醒他,坐着睡,脖子不舒服。” 林婶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嘱咐她以后一定得常来玩。 林叔拿着车钥匙,要送她,“晚上“不用了,九点多,没事的,您在家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说完一溜烟跑了,“那你小心点。” “好嘞。” 乘公交车,在青年路站下车,从青年路回家要经过两三个巷子。 老城区的路灯年份已久,昏黄的灯光让人在夜里瞧不真切,刚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了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铁棒击打的声音,闷闷的。 她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向前走去,几个留着非主流长发的男生手里拿着铁棒,影子在灯光下拉的老长,他们之间围着一个男生,被围着的男生极瘦,蜷缩在地上,李安歌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李安歌。 “李安歌” 是路航,同班同学,在班里欺软怕硬,尤其喜欢欺负老实的女同学,说话刻薄而难听,满嘴的黄段子,没想到会是他,李安歌很不喜欢他。 旁边的墙上还靠着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隐在黑夜里,嘴里叼着烟,额前的刘海挡住眼睛,看不清五官。 见路航喊她,那群人转头看了过来,跑不掉了。 李安歌抓住书包的手紧紧,本想着转身叫人来救他,没想到他先拉自己下了水。 烟头的火星朝她扬了扬,一个拿着铁棒的男生朝她走来,示意她过去,李安歌吸了口气,朝那边走去。 叼着烟的男生没抬头,路航挣扎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炜哥,求你放过我。” “这是李安歌,年级第二,长的也不错,你放过我,把她留下。” “你要是放过她,她一定会告老师的。” 靠墙的男生没说话,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朝他们走过来,一脚把路航踹翻在地。 “你以为老子是你,老子不欺负女人。” 话音刚落,旁边拿着棒的人继续开始了动作,耳边皆是路航的鬼哭狼嚎。 踹完人,手插在裤兜里,他穿着黑色的帽衫,带着帽子,颇有有些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你走吧” 看也没看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向她挥了挥。 “魏炜” 他一愣,没想到旁边的女生会喊他,本来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没想到这倒是个不怕他的。 他的脸凑近李安歌,那是一张很妖气的脸,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有着说不出的风情,鼻子很高,有点像鹰钩鼻,脸小小的,刘海若有若无的挡住了左眼,左眼处有一块浅红的胎记,以左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帅气的五官因为这个胎记显得有些妖冶也有些吓人。 如果说河州一中有两个学生,高二人人都知晓,一个是陆离,另一个就是魏炜。 靠着数目不菲的赞助费进了一中,之后天天逃学上网,喝酒打架,除了谈恋爱,校规里禁止的事他都干遍了。 可李安歌知道,他纵使脾气坏些,长得有些吓人,但他不是个坏人,他打过的人,在她看来都是些欠收拾的,再比如,他从没欺负过女生。 “放过他,教训教训就可以了,事情闹大了,对你来说,也是麻烦。”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一口白白的牙齿,晃的人心神不定。 魏炜伸手示意旁边的人停下,嘴角扯出一个笑,学校里的女生哪个不是见他就怕,怕他那张脸,怕他动手。 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噙在嘴里,还没点着,李安歌便伸手把他嘴里的烟取下,捏在手里。 “吸烟有害健康。” “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 夜里,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勾人魂魄的妖精,他伸手摸了摸烟盒,最终还是没再拿出来。 不知为何,她说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几分,一时失语,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上了故作的凶狠。 “快回家” 小姑娘甜甜的回了一个好,倒真是不怕他,心里暗骂了声,这可真他妈跌份,让一小姑娘迷了眼。 她朝他挥挥手,踏着灯光回家了。 魏炜蹲下,拽着路航的头发,笑的像暗夜里的修罗,“听见了,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勾搭女学生去开房,后果,你可以试试。” “知道了,知道了,炜哥,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下巴朝着李安歌离开的方向抬了抬,“刚刚那个李安歌,几班的?” “我们班的” 拽着头发的手用力,扯得路航头皮疼,“十五班,我们十五班的。” “滚吧” 说完,路航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李安歌回到家,还是跟以往一样,吃过饭,帮妈妈洗了碗,就去学习,灯光打在课本上,泛着柔和的光。 手机放在包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是陆离。 电话接通,那边有些声响,却没人说话,“阿离,是你吗?” “嗯,是我” 从来没想过陆离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她把手机捏的紧紧的,说话小心翼翼的,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电话那边的呼吸声。 “你回家了吗?” 她点点头,“回来了。” “好” 突然想起阿离根本看不见自己电头,觉得自己好傻,说话语气里不由带着笑“早点休息啊,阿离。” 通过电话都能听得出她的笑意,陆离看着自己摔碎的手机屏幕,脸上也出现了少年气的笑意。没想到她会接,手机屏磕在桌角,裂出好看的纹路。 打完电话,她也像是打了鸡血,兴奋的很,睡不着,她便把最近学的进行了复习汇总,困意袭来的时候,已然深夜了。 翌日,她没帮陆离带早饭,昨天林婶说他的胃不好,豆浆买过去等他喝的时候就凉了,去食堂喝粥比较好。 李安歌站在陆离桌前,用手敲了敲桌面,面前的人抬头看她。 “陆离,早饭去食堂喝粥好不好?” 陆离眨了眨眼,没回答。 昨晚他是被陆钰的电话吵醒的,醒来时她已经走了,还说不让林叔送,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给她。 “你睡眠不好,看你睡得熟,我不想吵你。” “早餐去食堂喝粥吧,林婶说你胃不好。” 潘杰坐在旁边侧耳听着,有些不敢相信,李安歌竟然去陆哥家里了,还睡觉,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李安歌,为什么?” 少年眼里写满认真,神情专注,“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昨晚陆钰的电话,无非是那些话题,希望他能配合徐烨治疗,昨晚是他第一次对陆钰的这个提议微微动了心,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心里满满都是他发病时女孩怯生生的样子,脸上勉强的笑刺痛了他的心。 他以为她会说因为喜欢,因为愿意,说什么都好。可她偏偏说,“因为你是阿离啊。” 其实,他要的不是李安歌的回答,只是想让李安歌来肯定他心里的那个答案,他的眼闭了闭,回了一个:“好。” “去喝粥。” 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睛,他觉得或许女孩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是他,所以她对他好。 “哟,今天,李大哥你这么开心啊。” 宋阳吊儿郎当的坐在桌子上,李安歌伸腿把他踢了踢,他从上面跳下来。 “开心啊” 她指了指外面的初阳,“因为太阳。” 宋阳揉了揉她的头,“不是因为陆离吗,我看你是因为他。是不是?” 拍开他的手,女孩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是啊,因为陆离。” “喜欢他吗?” “很喜欢。” “喜欢就好。” 宋阳把手收回来,看着面前坦率直爽的李安歌,抿了抿唇,真像啊,自柯曼走后,他遇见那么多人,唯一个李安歌身上有她的影子,可其实她们一点也不像,柯曼对人对事都是风风火火的,而李安歌更多的是活泼开朗,就是这样两个人在某一时刻,在他的眼里重合。 “陆少挺好的,拿下他” 说着眼睛有意的瞟向陆离所在的位置,一脸调侃。 “难度较高,不过我会加油的。” 巴掌脸上一脸认真,随即看着他笑开,眉眼弯弯,后来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再也没见过像这样的笑,或许也见过,只是在他心里,都比不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1章 后来,宋阳四处漂泊,苍山雪,洱海月,以及藏地蓝蓝的天,都抚慰不了他那颗寂寥的心,唯觉安慰的是那个女子时常的关怀,让他能在只言片语里感受到归途的召唤。 “宋阳,你昨天有帮我给老师打电话吧。” 少女的眼睛大而亮,像狗眼睛,水汪汪的。 起了逗她的心思,宋阳故作惊讶,瞳孔放大,“我忘了。” 女孩没动,还是那副无害的表情,看的他心里软乎乎的,“打了。” 伸手揉揉她软软的发,好像很好揉啊,乖乖的,“真打了,我找门口书店老板打的。” 手底下毛茸茸的脑袋传来悦耳的声音,“我知道啊,你肯定打了。” 他停手,看着满脸一副我早知道的李安歌,不由笑了笑,声音低低的问:“你咋知道?” “你是不是傻,你要是没打,雍老师一定会打电话到我家里,宋阳,你好笨哦。”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小得意,笑的一脸骄傲,像是草原上的小马驹。 “是是是,李大小姐最聪明,我最笨” 少女的脸凑近,“乖乖上早读,姐姐给你吃糖,笨弟弟。” 说着,塞了一颗亮亮的糖给他,看着手里自己买来给她的糖,有些哭笑不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教室里的读书声,很悦耳,很动听。 她跟陆离一起出现在食堂吃饭的事情再次席卷了校园的小道新闻,同时也受到了薛尧大小姐严厉无情的批评,李安歌只得好言相劝,低三下四,最后以薛小姐一周的早餐为代价了事。 学校70周年校庆在即,期中考试来袭,又或许是她跟陆离频频惹出争议,大家或许见怪不怪了,倒是没传的多离谱。 数学课,总是让人费神的科目,坊间流传,上数学课要是笔掉了千万不要捡,因为等你抬头,台上的老师已经不知多云。 下课铃一响,宋阳便把书推到一旁,趴在桌子上睡觉,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不乏这样的。 老雍还没走,拿着三角尺站在讲台上,慢悠悠把手里的粉笔丢进粉笔盒,吹了吹手上沾的灰,“马上要校庆了,我们班有没有人要报节目,班长在班里统计一下啊。”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班长蔡和林,是个胖胖的男生,为人和善,热心团结,班里都叫他“菜墩”,他倒也不生气,每每都和和气气的应了。 “同学们,有没有要报节目的啊,要是有就过来报名啊。” “安歌,过来” 李明彦坐在位子上喊她,黄亚萍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咋了” “校庆哎,你要不要报节目啊。” 比起表演类的节目,李安歌更擅长的是书法跟画画,小时候倒是学过钢琴,只是最后没能坚持,半途而废了。 “没什么想报的,你们呢” 黄亚萍点点头,“还不知道,不过想报呢” 说完,看着李明彦,李明彦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李安歌思忖了一会,“哎,你们说唱歌怎么样?” “可以啊” “好啊” 面前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感情真好啊。 “安歌,你跟我们一起吧,我们三个一起。” 李安歌眨眨眼,“不是我不想,是我唱歌真的五音不全啊。” 小时候放弃钢琴不是没有原因的,音律一道,她着实没天分了些,陆离的钢琴倒是弹得好,不过,他是不会报名的。 回到位子上,窗外的风扬起边上的窗帘,思绪将她拉回到当年的再见时。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陆离的钢琴原来弹的那么好,少年的手指翻飞间美妙的音乐倾泻而出,她甚至记得那天陆离穿着白衬衣,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那时她跟陆离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了,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不止一次想象重逢时的模样,时间总会让人淡忘,或许她能做到淡然处之。 但是当他出现,只一个侧脸,就轻而易举将她的盔甲、伪装击碎,让她丢兵弃甲落荒而逃。 她怔在原地,旁边的声音、事物都与她的世界相隔,那一刻,她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一个他。 恨吗?怨吗?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时有了答案,她抹掉脸上无意识留下的泪,心中无怨亦无憎,面对他,她连生气的能力都没有了。 一曲终,钢琴前矜贵冷清的少年起身,她张口想喊他,声音却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掩盖。 “陆离。” 那个她想喊却无法开口的名字,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就这样被孙雯叫了出来。 她看着他跟孙雯离开,看着自己心里的希望破灭,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相信那两年关于他跟孙雯的风言风语或许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安歌,上课了,想什么呢你” 宋阳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伸了个懒腰,就见着她傻傻的坐在旁边,既没算题也没睡觉,愣愣的出神。 李安歌回过神,小声回他,“没想什么,想校庆呢。” 上课说话,容易被点名,他扯下一张草稿纸,两人开始传纸条。 宋:怎么,要报名吗?(后面附上一个巨大无比的问号跟一个期待的小表情) 李:不报,我唱歌五音不全的,也没什么才艺,还是算了,你嘞? 少女的字娟秀大气,倒是字如其人,他想了想,写道:不知道,不过我唱歌不跑调。 李:你要不要报一个,我觉得你唱歌一定很好听的。 宋: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听过。 看着宋阳回答,她心里默默回答,因为你前世啊,背着吉他跟摄像机跑遍了整个国度,在后来那个自媒体疯狂的年代,你的歌跟照片俘获多少人的心啊。 李:知道就是知道,你长得就是一副唱歌好听的脸,好好上课。 物理老师在台上正板书着什么,李安歌拿出笔记本开始抄笔记。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宋阳心里有了主意。 好不容易中午放学,一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走吧,吃午饭去。” “走吧。” 她跟宋阳走到门口时,陆离他们正在阳台上等着,他没坐轮椅,脚步不快。 刘宁跟潘杰一见宋阳,就勾着他的肩走在前面,她便自觉的、默默的跟在陆离身边。 “一起吃午饭吗?” 没想到陆离会问她,下意识地正要答应,突然想起楼下的薛尧,朝他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约了别人。” “一起吧,跟你朋友。” 陆离很高,她堪堪到他肩膀处,说话的时候,少年微微低头,她的目光放在他白皙的耳垂上,最后没能拒绝。 楼下,薛尧把校服系在腰间,见李安歌下来,便快步过去,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一群人还有那个帅哥。 李安歌把一起去吃午饭的事情告诉她,她伸手在安歌腰上轻轻捏了一把,随即笑的得体又大方。 “安歌,这是你朋友?” 刘宁指着薛尧,娃娃脸上笑的灿烂。 “你们好,我是李安歌的闺蜜,我叫薛尧,文科班的。” “我是刘宁” 话落,宋阳朝薛尧点点头,“宋阳。” 潘杰微抬下巴,“潘杰。” 陆离倒是没说话,不紧不慢的跟在李安歌旁边,薛尧似是不在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食堂。 宋阳回身问她,“安歌,你们吃啥?我去帮你们拿吧” “两份排骨饭,我跟你一起去。” 没等她回答,薛尧先替她说了,两人结伴走了。 “陆离,你吃什么啊?” “要吃鳕鱼饭吗?” 女孩坐在他面前,笑着提议。对于吃饭这件事,他并不热衷,早饭听她的,午饭也听她的,只要她愿意,什么都可以听她的。 “好” 语气里的笑意,眼里的宠溺,无论哪一样,潘杰都没见过这样的陆哥,第一次,他开始猜测或许他们之间,不只是李安歌喜欢陆哥。 “你们呆着,我跟刘宁去”说完扯着旁边的刘宁溜了。 座位上只剩了她和陆离,一时沉默,“阿离,你要喝什么吗,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 少年起身,脱掉校服扔在凳子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这样的陆离,她有些移不开眼。 “走吧,一起去。” 说完便先走,她默默跟上,惊叹于阿离的好身材和自己的没见识。 放学了,食堂里的人挺多,熙熙攘攘的,就连饮品区也排了长长的队,陆离排在她前面,后面的人有意无意的向前挤,她的额头碰在少年宽阔的脊背上,疼倒是不疼,有些尴尬。 她伸手捂着额头,突然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住,陆离拽着她,把她拉到前面去。 “阿离” “站我前面” 后面排队陆离一次也没碰到她,从饮品区出来时,手里满满的提了许多,陆离很自然的把她手里的都接过去,像是这个动作自然而熟练。 看着旁边的阿离,安歌感受到清晰的心跳,你看你得多喜欢他,才能因为一个动作,就心神具乱呢。 回去的时候,他们几个买饭去的也已经回来了,橙汁递给宋阳,可乐给潘杰,乌龙茶给刘宁,给她跟薛尧的是柠檬水,陆离自己也是柠檬水。 她就知道,她的阿离性子虽然淡漠,心却是热的,他会记得大家的喜好,会因为怕她再撞头换她到前面,会为了哄她开心默默的喝豆浆,会因为担心她主动打电话过来,他只是不讲,所以,不是他不好,而是他太好,她会默默记得他的好,然后替这个世界好好心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2章 身边的人,正埋头跟一块排骨做斗争,吃的极香。陆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饭味同嚼蜡,嘴里淡然无味。 陆离放下筷子,看向她,“排骨好吃吗?” 嘴里有东西,李安歌点点头表示肯定,往他碗里也夹了一块排骨。 看着她把排骨里的红萝卜以及配菜里的西兰花统统挑出来摆在旁边,陆离皱了皱眉。 李安歌排骨啃着正香时,眼前出现一双筷子,将她摆在碗边的西兰花夹起来放在她的米饭上,她眨眼看看陆离,心里有千般不愿,看向他的眼神也委屈极了。 这么喜欢吃肉,却一点都不见长胖,总是血糖低,还不喜欢吃菜,陆离静静的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把那块西兰花吃了。 旁边的人对这两人的旁若无人无语了,薛尧只觉得今天的柠檬水也忒酸了。 时间飞快,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了。 这周末陆离就要去医院复查右腿,虽说这段时间两人关系不错,李安歌还是怕他会拒绝自己陪同去的要求。 今天是周五,下午课上完就算是放周末了,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放学回家。 放学铃声响起,李安歌就匆匆收拾东西到陆离的位子旁等他,他在算题,桌子上的草稿纸写的满满当当的,李安歌粗略扫过,像是薛定谔方程的演算,李安歌不由咋舌,他总是让她感到惊讶。 潘杰一行人朝她招手,示意离开,她指了指陆离,对方则心领神会的走了,她坐在潘杰的位子上画画,像没换位子之前一样,安静的陪着他,他解题,她画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云成片成片的,像鱼鳞布满天空,风扬起窗帘,吹掉了陆离的稿纸,拂过她额前的发,像恋人的手温暖而柔软。 他写完最后一笔,慢条斯理的盖上笔盖,把稿纸整理好夹到书里。 “回家吧” 李安歌收好画本,小心翼翼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扯住他的衣角,“阿离,你是不是要去复查了啊?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啊?” 他起身,面无表情的把书收好放进书包,拿起他和她的书包。 “走吧,先送你回家。” 陆离心里喜欢安歌,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情感,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隐藏这种情感,只是不管是那种,他都不打算把自己的狼狈撕给她看。 她只需要做个小公主,等他学会如何爱她,将她捧在手里,而不是跟他一起去看那些不堪的往事,他一个人经历过就好,她不需要。 她没松手,眼泪却不由自主顺着脸颊滑落,她想起上一世的陆离也是这样,永远不说自己的伤痛,永远假装阳光来哄骗她,永远把苦痛留给自己,那时候的他明明已经得抑郁好久了,每天还得照顾她,带着笑意奔赴她的身边。 泪水滑过下颌线,落在衣襟上,晕开成水渍,少年盯着她眼角的泪,心脏一揪一揪的疼。 他闭了闭眼,第几次了,人世七苦,世间有太多泪水,他见过林芝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的哭泣,也见过林芝在他面前因内疚泪流满面的样子,那时他只觉哭泣是这世间最无能的做法。 可自从遇见她,他渐渐开始明白,或许哭泣也是武器,一种能让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分分钟为你缴械投降,为你冲锋陷阵。 当她红着眼站在他面前流泪的样子,甚至比他发病时更让他难受,一种是心里的,一种是生理的,生理上的疼痛尚可忍受,而心里的只能她来抚平。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嗓子有些紧紧的有些不自在:“哭什么” 隔着衣服,他感觉到女孩的轮廓,心不受控制的为她跳动,声音渐渐小了,不一会儿,她离开他的胸前,抬头看他,双眼红红的活像兔子的眼睛,鼻子也红红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我能陪你去医院吗?” 少年伸出食指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好。” “真的?你答应了啊” 眼睛水汪汪的,明明刚哭过,现在染上笑意,漂亮的紧。 他认真点点头,“答应了。” “那明早,我去澄园找你。” “我让林叔来接你。” 女孩朝他摇摇头,“不用了,别麻烦林叔,我自己来就好。” 尾音上扬,他回她:“好。” 斜阳里,地面上拉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女孩在男孩身边蹦蹦跳跳的像是很高兴,男生看起来沉稳的多,不时点头应着。 回到家,家里没人,李安歌将自己窝在沙发里,回忆过往。 前世,她对于陆离的病情知之甚少,在陆离自杀之后,她从潘杰跟他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判断陆离的抑郁症跟他母亲有很大的关系,他后来悄然无声离开也是为了治病。 所以,对现在的她来说,对于陆离可以说一无所知,她跟陆离在一起的时光里,他从没提起过那些事,唯一的异常便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曾请过一周的假。 或许她可以去问问徐烨,她记得陆离的葬礼上徐烨对他父亲道歉说是自己医术不精。那天,年轻的医生在葬礼上泣不成声。 在陆离自杀后的日子里,她也曾去了解过抑郁症,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他选择这样绝决的方式离开。 还有那封让她始终不能释怀的遗书,把她困在过往,不得动弹。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早早就露了面,像是知道她的好心情。 或许是起的太早,爸妈都还没起,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摸出一张便签给他们留了言,叼着一片面包出门了。 七点,可能因为是周六的缘故,公交上的人寥寥无几。 到澄园的时候七点二十,她怕打扰到陆离他们休息,便在门外的台阶上坐着,直到门打开,是林婶。 “安歌啊,怎么在这,也不进去?” 她忙站起身,“今天我约了陆离去医院,来得早了,怕吵到你们,就在这等一会。” 林婶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拍着她的手背,有些心疼道:“你这姑娘啊。” “我没事,林婶,阿离起来没?” “小离睡眠不好,也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估计应该起了,你去看看吧。” 说着朝厨房走去,“我去做早餐。” 楼上只有陆离一个人住,林叔跟林婶住一楼,她放慢脚步,屏住呼吸走过去,门是开着的,房间里黑黑的,看不清里面。 “阿离” 声音很轻柔,像是小奶猫的叫声,陆离伸手把灯打开,“为什么不进来?” “嗯?” 他像是早醒了,赤着脚背靠着床,坐在地毯上,听完他的话,她往房间里迈了一步。 “进来了,你起来吧,地上凉。” 快十一月了,天气渐凉,即使地上有地毯,坐的时间久了也会有些冷,何况他还赤着脚。 “你刚刚怎么不敲门,外面那么冷” 原来是说这个,看来他听见林婶跟她的对话了,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来的早,你睡眠不好,怕吵你。” “外面不冷,我穿的厚着呢。” 女孩笑的很甜,看着她的笑脸,他一夜未眠的精神倒是好了几分。 “睡不着吗?” 她眼里盈满担心,看着他眼底一如既往的青色,她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困。” 揉了揉她的头,他撑着床起身,“我去洗脸。”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间,她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都是黑色系的装修,暗沉沉的,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她起身,拉开窗帘,叠好被子,带上门,下楼。 “林婶,阿离一直都睡不好吗?” 林婶把早餐端到桌子上,微微叹气 ,“很难睡得好,有时候整宿整宿睡不着,都是要吃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所以,那天你说他在书房睡着了,我还挺诧异。” 少年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衣,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清冷,更加不易近人,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吃饭吧,林婶。” “好,你们先吃,老林,吃饭了。” 陆离坐在李安歌旁边,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又默默盛了三碗,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吃完饭要出门时,他把那件外套递给她,从门口拿了把伞,“穿着,外面下雨了。” 看着手里的衣服再看看门外的大雨,李安歌第一次觉得下雨天其实也没有那么烦人,“谢谢阿离。” 少年站在门口撑着伞,身姿挺拔,细长的手指扶着伞柄,她的声音在雨声淹没,不知道他听到没,他回首看向她,等她走到他的身边。 不喜欢下雨,因为小时候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来送伞,只有她没有,她也曾眼巴巴的看着小朋友被自己的爸爸架在脖子上举着伞回家,她却只能牵着爷爷的手。 所以,后来她每次出门都会带伞,也越来越不喜欢下雨天。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买了一把大大的伞,会在下雨天送她回家,用一年的时间改变了她几年的习惯,以至于后来当那个男孩不在身边时,她经常忘记带伞。 然后淋着雨,一边走一边哭,跟自己较劲,也是跟他较劲。 第23章 十几岁的少年,最是要强,无论是自尊心,还是好胜心,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份所谓的自尊会被无限放大。 陆离没有少年人有的那份年少轻狂,更多的时候他是冷静而自持的看着这个世界,心志坚韧的更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 旁边的女孩穿着他灰色的外套,娇娇小小的,整个人套在外套里,显得格外纤弱,专注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他垂眸,好像自己为数不多的情绪都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对她妥协,为她心软。 手交叠在腿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脆弱的所谓的自尊心,不想让她看见那么狼狈的自己,那么脆弱的自己,那么不堪的自己。 “安歌,一会能不能在外面等我。”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她,眼睛望着手指,李安歌转头,拉住他的手,她知道陆离的难言,理解他的不愿。所以,她能为他做的只有陪伴,只有守护。 “好,我等你出来。” 明世医院,林叔陪着他进了诊疗室,李安歌站在走廊里,楼道里的消毒水有些刺鼻,她不喜欢医院,迎人来,送人往,面对新生,再面对死亡,过于残酷。 医院的走廊两边挂了有关医师的个人经历,她拿出手机,记下了徐烨的电话号码。她想,或许有必要联系一下徐医生,了解陆离的病情。 徐烨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只是看着面前这位不遵医嘱又抗拒治疗的患者,他不由有些头疼,简直就是他从业以来最大的难题。 “腿,倒是没啥大事了。不过陆离,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需要治的不是你的腿。” 陆离看着自己的腿,之前的红肿褪去,却依然让人触目惊心,以前季鲲鹏在的时候还会拉着他跟潘杰去打打篮球,最后季鲲鹏走了,他腿伤了,只剩了潘杰跟篮球。 “我上次跟你说的,心理治疗,你考虑得如何了?” 徐医生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有些漫不经心,毕竟陆离的答案,他不用猜就知道,不治,不配合。 “我治” 啪的一声,笔滚落在地,徐烨的瞳孔放大,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此刻的心情比当年拿到哈佛录取通知书,他起身快步走向陆离,伸手要抱陆离,被面前的人无情的拒绝。 果然范进中举的癫狂是可以理解的,被陆离推开他也不恼,笑着抚掌,毕竟能让陆离答应治疗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过,我不考虑去美国,只能你来。” 他话刚落,面前的人渐渐冷静,脸上的嬉皮笑脸转变为一脸严肃,眼神认真的看着他。 “我治?” “对,你治。” 徐烨心中不解,“你既已答应要治为何不愿去美国,那里条件更好,我给你联系的医生也是最好的。” 陆离没说话,目光移向门外,为她,想要健全的陪在她身边,想给她一个阳光、健康的自己。 难得他能同意治疗,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少年的脸色一直不好,已经拖了太久了。 “我尽力,不过小离,要是我治不好你,就去美国,行吗?” “烨哥,我信你。” 陆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语气里的坚定让徐烨有些晃神,小时候的陆离也是这般,跟在他身后,巴巴的喊他烨哥。 “好。” 李安歌在门外百无聊赖的等着,好不容易门开了,陆离朝她伸手,她自然的将手伸了过去,扶着他。 林叔看着面前两人相握的手,不由笑了笑,能遇见安歌小姐是小离的福气,也是陆家的福气,陆先生知道了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明世医院地处繁华地段,旁边的咖啡厅里多是附近上班的白领,李安歌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要了杯拿铁捧在手里,不一会对面坐下一位男士。 是徐烨,她抬眼瞧他,不穿白大褂的他,多了几分随意,粉色衬衣很衬他。 “徐医生,我是李安歌,我们上次见过,您还记得我吗?” 说话柔柔的,刚刚她打电话过来,他倒是颇为差异,没想到是她先联系他了,“记得,好久不见了。” “刚刚在电话里你说想了解一下陆离的病情?” 女孩把咖啡放下,“是的,我知道阿离有抑郁症,或者说更严重。” 徐烨脸上的笑淡了些,多了几分严肃,“你怎么知道,据我所知,他不会把这件事主动告诉任何人。” 李安歌眼睛眨了眨,“上次,我看见他的药了,所以。” 徐烨抿了抿唇,“是的,他病的很重,以前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少年老成,可是少年老成不是像他那样的,面对生死的淡漠,整夜整夜的失眠,拒绝与任何人交流,那个时候他的抑郁症就已经很严重了。” “但他不配合治疗,谁劝都没用,一直像木偶一样活了一个月,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开口说话,要求出院,我对他进行了心理治疗,可是你知道,陆离啊,多聪明,他给出我想要的症状,表现得像一个轻度抑郁患者,他给我展现的病况,是他想要给我看的,而不是真的他,无奈我也只能给他开了药,放他回家。” “后来,我才从值班的护士那知道,他曾经也有过自杀的倾向,在确诊他母亲成植物人的那天,他在天台待了一夜,护士找到他的时候,他双眼无神,看人的眼神不像在看活物,自那每晚头痛难眠,他会用头碰墙,然后第二天又恢复正常。” “我怀疑他或许不仅仅是抑郁症,或许还有精神分裂,但他的不配合才是最大的难题。可以说是他自己不愿放过自己,自暴自弃,他现在表现得越正常我就越担心,因为明明是一个生病的人,却跟正常人无异,他越是压抑自己,病就会越严重,人就像是一个容器,要是满了,一味克制最后只会爆炸。” “他的失眠、厌食、头痛都越来越严重,上次来医院,我发现他自己加大了药的用量,失眠药更是每日必备。他很聪明,一直通过持续的精神集中来转移这种痛苦,我去过他家里,各种各样的物理、数学题,有的连我这个博士毕业的也不曾见过,他不是因为热爱,而是需要通过这种方法让自己专注,你从他解题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悦。一个不愿配合,一个不遵医嘱,一个如此聪慧的病人,让我很棘手。” “他的病因来自于他的家庭,生长在一个过于冷漠的家里,他的不安跟孤独多源于此,后来他生病也选择了隐瞒,因为对他来说生死没那么重要。” 面前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哭成了泪人,她捂着嘴巴,努力不发出声音。 徐烨把纸巾递给她,“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次来医院,陆离告诉我他愿意治病。” “我想,这或许跟你有关。” 擦掉眼泪,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调整呼吸,“那我能帮他什么呢?” 徐烨扯了扯嘴角,“保持现状,让他愿意配合治疗,给予关怀跟温暖,减少他的孤独感跟失落感,剩下的我来。当然,如果你能劝他去美国接受治疗最好不过。” 告别徐医生,李安歌坐在咖啡厅里想起刚刚离开医院时的阿离,为她撑伞的阿离,原来病的这么重吗,她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事实更让人难受。 陆离的病因来自于家庭,那些事情像是死结一样埋在他的心里,如果没能遇见她,他会怎样,美国或许非去不可,自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陆离再次冷冰冰的躺在她面前。 那晚,李安歌梦到了那封遗书,陆离死后,他父亲亲手交给她的那些封信,两年时间,一百多封信,笔迹刚毅,俊美,一如他本人。 每一封的结尾都相同,“若我死了,你会怎样,所以我活着回去见你,可若是回不去,你快意余生,我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4章 十月二十三号,星期四,天气晴,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贺州一中的校庆筹备了许久,办的很隆重,请了学校的投资商,也请了往届优秀的学姐、学长回来向同学们分享经验,同学们的文艺汇演准备多时,备受期待。 校园林荫道上拉了横幅,学校里还有志愿服务的学生,活泼热闹的气氛为这所历史悠久、端正肃穆的学校平添了几分新气象。 相较整日的枯燥的学习课程,这样的娱乐活动对学生们来说更受欢迎和瞩目。 今天不上课,一大早,教室却已经坐的满满当当,活动八点开始,同学们都在教室里等待着,议论着。 李明彦与黄亚萍的节目在初选的时候被刷下去了,她俩倒是不介意,兴致勃勃的跟她分享不知来路的八卦消息。 “安歌,亚萍,我听说,陆离的爸爸也会来。” 李明彦小小声的说,“他爸爸是校董,我听他们说,今早就是一个穿西装的男的把陆离叫走了。” 李安歌看了看陆离空着的座位,原来不是没来啊,“那你知道他被叫去哪了吗?” 面前两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不知道啊。” 思量间,宋阳背着吉他进来了,教室里有那么一瞬的安静,随即爆发更为热烈的议论,她与宋阳的位子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他有参加项目吗,不是不感兴趣吗。 “安歌,你同桌好帅,那天我们去初试的时候,他简直惊呆我了,帅死了。” 李明彦一脸花痴样,有些激动的拉着李安歌的手。 黄亚萍在旁边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是啊,他吉他弹得也好,不过他平时也太低调了,除了你,我都没见他跟别的女生说过话。” “安歌,他是不是不好相处,还有,那天去初试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我们是一个班的。” 李安歌摇头,朝她们眨眼,“没有,挺好相处的,可能也没注意到你们,绝对不是故意忽视你们两位大美女的。” 李明彦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的,我男神绝对不是故意的。” “李明彦,他怎么就成了你男神了,是我男神好不好。” 宋阳的歌声很深情,像是对情人的低吟浅唱,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在这般年纪便如此深情。世人惊叹于他的才华,可那对宋阳来说,是一生无法释怀的伤痛,所以他的每首歌都能打动人心,不是功力深厚,而是真情流露。 会议室里,陆钰坐在沙发上,西装笔挺,一身贵气,陆离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沉默不语,偌大的房间里满是寂静。 陆钰看着自己的孩子,心疼不已,“小离,我听徐烨说,你愿意配合治疗了。” “要是想通了,我们去美国好不好?” 陆钰老了,不是他小时候那个随手就能把自己放在肩上的健壮男子,事业操劳,家庭不睦,给这个男人太多磨难,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纹,都在彰显着岁月留给他的印记。 他终究还是心软,“为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陆钰摸向茶杯的手一滞,“没为什么,我与你母亲,没感情了。” 少年人眼里的光渐渐黯淡,表情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所以,她对我的时冷时热,对我的厌恶,对我的喜爱,对我的折磨,只是因为,她的丈夫与她感情不和。” “而你对我的漠不关心,对我的疏离,也是因为我,是你没有感情的妻子生的孩子。” “我生病了,但我没失忆。” 陆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话,句句如刀插在陆钰的心上,怎么会不爱他,他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最爱的人的孩子,如果需要为这么多年的痛苦负责,他愿意背负这一切,只求他不要怪他妈妈。 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泪水从指缝里流出,他的心像会议室一样寂静,像秋天里的落叶一样落寞。 上午的致辞结束,李安歌还是未能见到陆离,也没在致辞典礼上看到他的父亲。 百般思量,终是给陆离打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嗯,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沙沙的,很诱人。 “下午的文艺汇演,你要来看吗?今早你就不在。” 陆离站在墙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仰着头,靠在墙上,电话里的女生清浅又好听。 “不来了,我在家休息,你好好看。” 父子之间多有隔阂,或许今天两人相见并不愉快,李安歌担心他,“好,那你休息,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要,要你一直陪着,我才能抑制我身体里不安的因素,才能控制我身体里躁动的恶魔,他吸了口烟,然后吐出去,在烟雾缭绕中,他听见自己拒绝的声音跟女孩殷殷的关切。 挂了电话,看了眼手里未燃尽的香烟,他自嘲的笑了笑,随手扔进垃圾桶,对面有个女生将一切尽收眼底,跟在他后面走了。 陆离不来,李安歌心里终究有些放不下,薛尧却拖着她不让走,说一定要给宋阳捧个场,她决定等宋阳表演完就溜出去找陆离。 那一年,宋阳以一首因为爱情,成功俘获了河州一中女生们的芳心,闭眼唱歌的样子,潇洒帅气,情歌缱绻,深入人心。 后来,她问他当时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宋阳的回答跟他的歌一样深情。 他说:“闭上眼,就能看见想见的人,那么这首歌就不算是表演,而是我对心里那个人独一无二的情话。” 由于校庆的缘故,今天的校门是不关的,以便校友回校参观,李安歌溜出去的时候,在校门口碰见了魏炜。 高高大大的男生身边跟着一个小妹妹,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精致可爱的像洋娃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她想装作不认识就这样从旁边经过就好,却没想到魏炜一早就认出她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李安歌。” “躲什么,不是不怕我吗?” 少年嘴角噙着笑,阳光下,那块印记显得很明显,红红的。 “魏炜,你放手,快点。” 她刚说完,魏炜像是跟她较劲,握的更用劲了些。 他身后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手,她有些赧然,用力甩开他的手,没想到魏炜直接伸手揽过她的腰,转身对着那个瓷娃娃般的姑娘。 “舒晚,你看见了,这是我女朋友,李安歌。” “所以,不要再跟着我了,回去上课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李安歌往学校里走,留下小姑娘一人在原地哭花了脸。 舒晚,当李安歌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魏炜,她就是舒晚吗?实验初中初二的舒晚,是吗?” 前面拉着她的人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笑意:“是啊,怎么,你认识吗?” 说着揉了揉她的头,“李安歌,你不会是暗恋我吧,连舒晚你都知道。” “我俩没啥,卧槽,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抬手用力拍了魏炜的背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喜欢你了。” “我要出去,你干嘛拉我进来,你快松手,我得走了。” 魏炜手倒是没松,“你现在别走啊,我估计那小姑娘还没走呢,你先等会。” 他手上有薄薄的茧子,不似陆离的手那般冰凉,他的手很烫,他不松手,她也只好先妥协。 “我不走,你先松开。” 她揉着被握的有些红的手腕,跟魏炜坐在学校的凉椅上,头顶上树木成荫倒是没那么晒。 “魏炜,你对那姑娘好点,小姑娘被你扔在门口不安全。” 旁边的人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听见她的话,皱了皱眉。 “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的,她上初中?” 李安歌看着他,颇为认真说道:“听说,纯属听说。” 魏炜把嘴里的草拿开,朝校门口走去,“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今天算你帮了我忙,有事去五班找我。” 看着魏炜远去的背影,她想起那件沉重的令人伤心的往事。 魏炜上一世为了舒晚以故意伤人罪,被判七年,他人生中最好的那几年都在牢里度过了,而舒晚呢,舒晚被人□□,自杀未遂。 听闻,那晚魏炜真的像传说中河州一中的校霸一样,提着刀找遍了整个汉江市的网吧,他捅了那个男生,重伤没死。 后来,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他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没人记得他的好,更不会记得他以前欺负的那些人,都是怎样的坏人,也没人记得他从来没欺负过女生。 为什么坚定的认为魏炜是一个善良的人呢,许是当年报纸上魏炜的脸过于帅气,又许是当年的她跟魏炜一样忿忿不平。 那个□□舒晚的男生,因为是未成年,仅判了经济赔偿跟为期两年的刑期,他的举动毁了花一样的少女,害了魏炜的一辈子。 魏炜不是坏,只是过于冲动,手段过于强硬,相比那些无情无义的人,他或许只是过于有情有义。 你看,因为她一句话就跑去校门口的人啊,会有多坏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5章 抽烟、喝酒、偏执、抑郁、占有欲强,他有那么多不好的地方,因为遇见她,他把那些都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可也只是藏起来,她不知道,她喜欢的陆离有多么黑暗。 从学校回家的陆离,几近崩溃,靠药物维持的平静,在今天见过陆钰后开始爆发,他的母亲疯了,所以把他也逼成这样,为父不喜,为母所厌。 李安歌给陆离打电话,没人接,赶到他家时,门是掩着的,林婶跟林叔也像是不在家。 书房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霹雳啪啦的,在空荡荡的房里有些吓人,她站在楼梯上拨了陆离的手机号,仍是无人接听,铃声从二楼传出。 她拿起走廊上摆放的花瓶,蹑手蹑脚的走向书房走去,书房的门没锁,房里传来很浓郁的酒气,她轻轻转动把手,打开门。里面光线很暗,突然,一个酒瓶碎裂在的她脚边,她没往后退,更是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开了灯。 满室狼藉,满地的酒瓶,陆离坐在墙角,手里还有没喝完的半瓶酒,书、台灯全都扔在地上,身上的短袖揉的皱巴巴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把没喝完的那半瓶酒藏在身后,然后慢慢起身。 他不喜欢喝酒,可是有时候在药物都麻痹不了自己的时候,酒倒成了好东西,灌醉自己,还能在喝醉的时候能看见温柔的母亲,年轻时的父亲,甚至还有他的安歌。 看见安歌,他把手里的酒瓶藏在身后,安歌不会喜欢他喝酒的,藏起来,她就不生气了,他挣扎着起身向她走去。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陆离,病的这么严重,却隐藏的这么好,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那个冷漠淡然的陆离。上一世他的离开时,便是带着这些伤痛远远的离开了她的世界,最后从徐烨那里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便想过陆离病发的模样,却没想到目睹比耳闻残酷一百倍。 她以为,以为他还没有病的这么重,以为自己能救他,以为会有些不一样,没想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泪水无意识的滑落,手里的花瓶掉落,碎在脚边,她的少年晃晃悠悠朝她走来,头发凌乱,双眼通红,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身酒气,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原来就算这样,我还是救不了你吗。 她伸手用尽全身力气搂住了他,既然不能一起活着,那我就陪你去死,好不好,只是别留我一个人。 他吻了吻安歌眼角的泪,头埋在女孩的肩上,略带酒气的呼吸在脖颈处痒痒的,“你别哭。” 说完,整个人倒向她,两人齐齐倒在地上,阿离死死的搂住了他怀里的姑娘,像是搂住了他的命,李安歌小腿传来刺痛,她也没躲,任由身上的人把她搂得紧紧的。 喝醉还知道哄她的男孩,是有多爱她,她抬头吻了吻他的喉结,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阿离,我陪你好不好,你生我生,你死我就跟你去。” 陆离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李安歌用手轻轻描着他的眉眼,一笔一画都刻在了心里。地板的玻璃渣上染了血,花瓶的碎片割伤了她的腿,不过陆离没伤到,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拖到沙发上。 收拾好房间,用毛巾替他擦了脸,在一楼煮了醒酒汤,带上门,像是没有来过一样。 陆离不想她知道的事情,她就装作不知道,随后拨通了徐烨的电话,将陆离的情况告诉他,电话那边静默了好久。 陆离的病情远比他们所想更为复杂,更为棘手,他不愿意说,病因无从知晓,病情无法预测,只会越来越严重。 去国外治疗,像是他唯一的选择,他的母亲上一世在高三的时候逝世,到时候,他的病只怕会更严重,若是能在那之前送他去国外治疗,会不会病情就能控制。 所以得让陆离愿意,愿意去国外。 好久没喝酒了,陆离死后她也用酒精麻痹自己,或许需要宣泄的人还有她,因为知道每个人的未来,所以她的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前世的那些真相,真真切切的摆在她的面前。 她拿着啤酒,再一次在七域网吧门前碰见了魏炜,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有的人不偏不倚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称这种偶然事件里的必然相遇为缘分或命运。 网吧里人太多,魏炜正准备出来抽支烟,没想到在门口就看见拿着易拉罐的李安歌,啤酒,这姑娘有点意思啊,还喝酒。 他拉住她的胳膊,夺下她手里的易拉罐,女孩的腿晃晃悠悠的,站不稳,见他拉她,便顺势挂在他胳膊上,像个挂件一样。 旁边网吧里进进出出的的小弟朝他打招呼,“炜哥好,嫂子好。” 他有些失笑,今天一天倒是成了她两次男朋友,伸手把女孩的头转过来,侧身挡住。 “走吧,算是哥欠你的,你家在哪?” 胳膊上挂着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秀气的眉蹙到一起,“我喝酒了,不能回家,我妈会说我的。” “不回家?” 她点点头,“不回家。” 七域网吧旁边有个公园,他便拖着李安歌去了公园吹风。 “怎么不怕我,你不知道学校里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他表情有些凶,像是发火的哈士奇,李安歌伸手指了指他的胎记,“他们是因为这个,我不怕。” “我很凶的,而且经常打架,喝酒,抽烟,逃学。” “你们好学生不是最怕我这种人吗?” 那一瞬间,她想起陆离身上的味道,酒气混杂着烟草的味道,这些习惯可能是恶习,但是跟人品却无关系,她不喜欢烟味,可是在陆离身上,她生不出厌恶,甚至是喜欢。 “行为习惯不好,不代表你人品不好,魏炜,我想你比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好的多。” “其实你很帅,即使有这块胎记,你也还是很帅,学校里有很多人喜欢你。” “以后,你要是去把胎记取了,不知道会有多帅呢。” 魏炜抿着唇看向旁边仰着头的女生,那一刻他想,即使是骗他的,也好。 “李安歌,我的胎记去不掉的,我小时候不懂,以为是自己洗脸没洗干净,我就一遍一遍的擦,都擦破皮了,都洗不掉,小朋友都不愿跟我玩,他们欺负我,排挤我。” “后来,我慢慢长大,才知道那不是脏东西,是胎记,但还是没人跟我玩,他们欺负我,我就十倍百倍还回去,最后,他们都怕我了。” “可我还是孤独。” 他的胳膊被人拉住,李安歌一脸认真,“我们算朋友吧。” 微征过后,他狠狠的点点头,“是。” 大臂一挥,李安歌颇为豪气的揽着他的脖子,“以后姐罩着你啊。” “还有,舒晚那姑娘,你多看着点。” 魏炜比她高上许多,只能弓着身子,“看着她干什么,小屁孩不好好念书。” “你多看顾着点,她老是跟着你,你一天到处结仇。” “她长得太漂亮了,我怕她出事,让你看你就看着。” 那张精致的小脸浮现在面前,怯生生的,他想都没想就应了李安歌的提议。 “好,我看着。” “不过我发现,你很关心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倒是你怎么认识那么漂亮的小妹妹” 他想起了与舒晚的相遇,是他无意间救过回来的,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性格也跟瓷娃娃一样,没脾气,那天他从网吧出来,就碰上几个小男生把她堵在墙角,哭的可怜兮兮的,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却被她露出来的肩膀刺伤了眼睛,为此他第一次打了初中生,扯着她衣服的那个被打的最惨。 后来小姑娘就老是逃课,跟着他,也不多说话,像个小尾巴一样,他劝过,骂过,也对她发过火,小姑娘就是不怕他,拗得很。 “我救过她,后来她就喜欢跟着我,劝不走,骂不走,就是这样。” 风吹的人清醒许多,李安歌摇摇头,拿出手机,已经晚上九点了,“回家吧。” “我送你。” “那也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像他们相交的影子,命运也就此纠缠。 澄园里,陆离家的灯亮着。 他醒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满身酒气,头痛、胃痛袭扰着他,房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东西也都放置回原来的位子。 安歌,记忆里李安歌来过,过去发生的一幕一幕,断断续续,在脑海里闪过,酒瓶破裂的声音,她眼角的泪,她的怀抱,还有她在耳边的低喃。 是妄想,还是真实,抑或是他的病又重了。 他起身去卧室,刚走出书房的门便又折返,门上贴着便利贴,是她的字体。 “一楼有醒酒汤,醒了记得喝。” 他莞尔,原来真的来过,那晚陆离不知不觉把李安歌煮的醒酒汤一滴不剩全喝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为了别人洗手做羹汤,味道一般,却是陆离喝过最好喝的汤。 晚上,李安歌做梦,梦见了病房里的阿离,癫狂而陌生,嘶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有医生摁着他,她向前走一步,他就离得越远,触摸不到,她在梦里急哭了。 醒来时,枕边一片濡湿,看来到不是梦,而是真的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6章 谁知道呢,当年独自一人去国外治病的陆离是什么样子,他吃了怎样的苦,才能活着回来,当时给他父亲跪下时,陆离该有多想她,多想见她。 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那一刻,他会有多绝望。 校庆很快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期中考试,十一月的到来,天气渐凉,时间紧迫。 这次的活动显然为大家的娱乐八卦平添几分色彩,其中宋阳以一首因为爱情独占鳌头,甚至压过了芭蕾舞独舞的颜卓凌。 所以,一大早教室门口送早餐的女生都是为了宋阳而来的,巧克力,牛奶,早餐,还有各种零食。 同学们倒是兴致勃勃,只是当事人好像无动于衷,不甚在意。 之前,追陆离的妹子,都被陆离不近人情的冷漠击退,更何况中间还插着一个绯闻女友李安歌,两个都是风云人物,难度系数太高,怎么看,都是宋阳更好追。 教室里,饭堂里,甚至在他们去食堂的路上,李安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拍宋阳的肩膀。 “小伙子,你红了。” 薛尧跟刘宁也学着她的样子,拍拍他。 潘杰跟陆离到算是正常,宋阳摊摊手,一脸无奈,“今早餐我请了,没办法,我红了啊。” 说完,走在旁边的潘杰立马从后面给了他一脚,“得瑟,午餐也是你的。” 宋阳把饭卡丢给他,“随便刷。” 李安歌跟在陆离旁边,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烦心事倒是暂且放下了。 “安歌,你怕我吗?” 陆离的声音夹杂着小心,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就像询问你今早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李安歌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见那样疯狂的陆离,你怕吗,怕我伤害你吗,要离开吗,陆离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她的心里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不怕。” “我不怕你,所以阿离,你也别怕我。” 别怕我离开你,别怕我知道,别怕我离开,所以你别松开我的手。 薄薄的唇,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眼底浸上笑意,“不怕就好。” 她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笑的眉眼弯弯,“期中考试,我要是得第一名,你能不能让我跟你坐同桌啊?” “我保证很乖的。” 他眨眨眼,回答的干脆,“不能。” 第二次被拒绝了,已经说不上难过了,至少陆离每天跟她一起吃饭已经让她很满足了,不能这么贪心。 “好吧。” 少女耷拉着脑袋,还没听完他的后半句话,就像蔫了的花儿。 “李安歌,不论你考第几名,我都会选你,这是我的选择,不是条件。” “真的吗?” 笑容明亮,明眸皓齿,明媚动人。 “嗯” 李安歌朝宋阳挤挤眼睛,“今天早饭,我要双份哦。” “没问题。” 陆离的回答让她一天都是好心情,烦恼通通抛诸脑后。 课间,她去打水,在楼道里碰见了魏炜,她向他打招呼,魏炜倒像是没看见一样,从她身边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这是一心要在学校里躲着她啊,真傻。 魏炜身边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朝身后努努嘴,“是昨晚那姑娘?” 没得到回应,男生摸了摸头,不知是哪句话又说错了。 魏炜冷冷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学校还是别和我扯上关系比较好。” “省的惹麻烦。” 踢了旁边男生一脚,“走了。” 那男生一愣,随即跟上脚步走了。 办公室里雍老师倍感头疼,全国数学冬令营举办在即,河州一□□邀请了六位学生,其中优胜率最高的便是他们班上的陆离。 当年,陆离以汉江市中考状元的好成绩被招录进来,高一时便参加了全国数学联赛,后来在决赛中拔得头筹,风光无两,当时还有副校长的儿子,季鲲鹏,也在生物竞赛的决赛中一举摘金。那时候的河州一中在全国都名声大震,风光无两。 只是后来,陆离休学一年,再入学时,陆董那边的人来学校打招呼,说是家中变故不希望学校再给陆离过多的学习压力,他是陆家的故人,这便安排陆离到他班里来。 他是数学老师,自然知道像陆离这样的人才是多么难得,爱才惜才,若是陆离能参加这次的竞赛,河州一中获奖就如囊中探物般容易。 学校这边,既要给足陆董面子,又想在全国竞赛中占上一席,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他揉了揉头,去教室喊了陆离出来。 少年很高,站在他旁边要比他都高出一个头来,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冷冷淡淡的,身上没有少年气。 “陆离,我知道你在数学竞赛上成绩一直很好,这次的全国数学冬令营给我们学校发来邀请,邀请名单里有你,老师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如果这次你能参加并且能取得好成绩,就能获得国内顶级大学的保送名额。” 面前的人不动如山,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是一般的学生,早就应下了,只是陆离,他摸不透陆离的想法。 “你先考虑,期中考试完给我答复。” 陆离朝他点头,转身进了教室。 数学竞赛,在学生之间,只有出类拔萃的学生会选择竞赛这条路,更多的学生会选择通过高考去自己想要的大学。 无论是兴趣,还是博一个好前程,陆离都没有再次参加数学竞赛的打算。 高一的数学联赛是季鲲鹏拉着他去的,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总是多些耐心,没想到季鲲鹏知道他要报数学,转身报了生物,后来更是一声不吭就出国了,在他出事后。 十一月如期而至,树叶开始凋零,寒风逐渐凌厉,随之而来的是大家期待又忐忑的期中考试。 虽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陆离的事情,不过她还是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全年级第二,第一是陆离,这次的数学跟物理都偏难,陆离数学满分,再次引起大家关注。 她的学习成绩更多的是勤能补拙,不像陆离那般天赋异禀,她各科较平均,没有特别擅长或是偏好的科目,若说是有,她更偏好语文。 所以前世的记忆跟知识,再加之好好的复习,考个好成绩倒是不难。 李安歌心里细细的规划着她与陆离的以后。 陆离本是有机会能走竞赛的途径,不用参加高考,后来为了陪她,也选择了高考,而她则是遇见他后,高三整整一年靠着陆离的补习跟自己拼命的努力才堪堪上了西宁大学,后来陆离高考以空前的分数成为那一年的高考状元。 他也选择了西宁大学,却在开学时直接办理休学,杳无音信,直到大三的时候李安歌才再次见到他。 她之前没参加过竞赛,没足够的经验,现在也没精力全身心的投入,不过要是能让陆离通过参加竞赛的方式获取保送资格,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治病,甚至去国外治病。 现在怎么让他同意去参加竞赛才是最大的难题,李安歌不由头疼。 当她抱着书站在陆离位子旁边时,少年停下算题的手,动作熟稔的接过她的东西,替她拉好凳子,把东西往自己那边移了移。 坐在陆离旁边她才感到真正的心安,不在他身边时,她总想着他,学习效率也不好,现在他就在她的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很安心。 就这样待在他身边,这一次,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 晚自习下了,她跟陆离在校门口分手,看着少年上了林叔的车,她才挥手告别。 天黑的越来越早,路旁的路灯在黑夜里显得有些昏黄,风卷着沙子,迷了她的眼,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干干的。 天气渐冷,街道两边打烊的越来越早,路上冷冷清清的,有些家长站在校门口等着学生下课,她妈妈也说过要来接她下晚自习,被她拒绝了。 学校距离她家不远,妈妈白天要去单位上班,晚上再来接她,过于辛劳,所以她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不怕黑,而且这条路走了这么久也一直很安全。 昏黄的路灯下飞舞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李安歌的影子在灯光下拉的长长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有些明显。 前面传来叫骂声,其中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魏炜。 她疾步走向前,放轻脚步,蹲在墙边。 一群人在巷角的电线杆处,分为两拨面对面站着,一拨人手里拿着长条状的物体,她想应该是铁棒之类的。 在那一群人里面,她很容易就认出了魏炜,他个子高,背影很好认,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跟着两个男生,嘴里都叼着烟。他们面前拿着家伙的那四五个人,看身量不像是学校的学生,更像是混社会的那些人,一个个身材都很魁梧。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李安歌捏了捏手心,现在报警肯定是来不及了,她默数着数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有一秒,有人扬了扬手里的铁棒,她从路边顺了半块砖拿在手里。 狠狠心,冲出去,站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岔路口,距离那群人不过十米,她打开手电筒,朝他们挥了挥手机。 “嘿。” 那群人转过来看着她,魏炜面前站的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脖子上还挂着链子,挺着将军肚,一脸凶相。一行人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多管闲事,有些不解的侧身看着她。 她开着手电筒,有些反光,那些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那个胖子示意旁边的人过来,她将手里的砖头扔向那群人,朝着魏炜大喊。 “我报警了。” “魏炜,跑啊。” 转身就跑,这条路她走了整整一年多了,熟得很,心跳的极快,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魏炜有没有趁着刚才的空隙跑了,可能是紧张,她的腿有些颤抖。 这条路旁有许多出租的房屋,都是学区房,也有许多岔路,她不敢停,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直跑,有些慌不择路,只能不停向前。 她只想着自己不能出事,出事了陆离怎么办,腿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想帮魏炜的心,在那一刻生出了些冲动,或许是魏炜那个关于胎记的故事,讲感人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7章 生命中有没有那么一刻,你遇上一个人,让你提心吊胆,让你舍生忘死。 有,在听见李安歌的声音时,他怕了,怕那群人穷凶极恶,怕她跑的不够快,怕那群人反应太快,怕自己护不住她。 陆离从来不知道他的姑娘可以这么勇敢,勇敢到让他害怕,他甚至宁愿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默默走开,也不想让她身陷囹圄。 李安歌一路向前,在黑暗里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崴到脚,惯性让她向前,眼看要摔倒在地,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揽住了她,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是我。” 陆离一手揽着她的腰,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对她来说,仿若天籁之音。 她伸手抱住了少年有些僵硬的身体,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浅浅的呼吸。 女孩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他身上,她很瘦,小小的倚在他身上,呼出来的气热热的,盯着她的发旋,黑夜里他不由松了口气,还好。 那些生气的话咽回肚子里,对着她,他没有了半点脾气。 过了片刻,她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语气里带了撒娇的意味,“阿离,我腿软。” 陆离松开她,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披在她身上,然后蹲在她面前,示意她上去。 她趴在陆离的背上,把自己套在他的校服里,衣服上带着他的味道,很好闻,下巴放在他的颈窝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很舒服。 “阿离,你怎么会在这?” 她冷静下来才想起陆离不该出现在这,他明明已经上了林叔的车,怎会出现在她面前。 “路过。” 从刚刚那一幕起,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紧,从她喊出声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无法呼吸,慌恐占据了他的理智,只能追着她的身影不断往前,幸好今天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默默送她回家。 背上的女生明显不信,身子不安分的动了动,扯着音调说:“路过啊,阿离说是就是了。” 黑夜里她没看见少年微红的耳朵,也没听见他胸前不正常的心跳和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陆离忍者身体的不适,背着他的姑娘走在黑夜里。 “安歌,你认识那些人吗?” “不认识,我认识他们要欺负的那个人。” “你一个人,不怕吗” 他声音有些颤抖,身后的女孩低低的说:“怕啊,可我得救他。” 身后的声音绵绵的,他的脚步微顿,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逼心脏,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咬着唇,嘴唇有些发紫,他攥紧了拳,举步维艰,背上的人儿微闭着双眼没发现他的异样。 “安歌,到家了。” “你家吗?” “你家。” 他轻轻的把女孩放在门口的台阶上,安歌睡眼朦胧的站在面前同他挥手告别,嘱咐他回家慢点,他白着脸应好,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跳着。 浑身的血液开始翻涌,胃里一阵痉挛,疼的他弓着身子,他靠着墙边大口喘气,头痛,思想被抽离,整个人陷入混沌。 他挣扎着从裤兜摸出手机,拨通了林叔的电话,然后闭着眼坐在地上,头皮上传来密密麻麻像是针刺一样的疼痛,身体里的不安开始暴走,惶恐、无力、孤独感再次吞噬了他。 他伸手朝着虚空里握了握,天上繁星点点,他像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气,企图在无边的痛苦里获得喘息。 几分钟后,林叔的车稳稳停在李安歌家楼下,带走了路旁昏迷不醒的少年。 李安歌回到家时,妈妈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见她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 “回来了,安歌。” “吃点什么不,妈妈去给你做。” 她摇摇头,换好鞋子去洗手间洗手,洗手台上母亲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有些迟疑的皱皱眉。 “妈,你要出门吗?” 听见女儿的疑问,李仍帛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告知女儿这件事。说是回来照顾她,现在又要匆匆离开,不知安歌会不会怪她,可是她的信仰和坚持告诉她,或许可以试着让安歌来理解她。 “安歌,妈妈有事告诉你,你来我房间一下。” 李仍帛其实是个很温和却又很坚定的人,她与李建的原则性都很强,在工作上专注而认真,可投入到家庭的时间太少,唯一亏欠的便是家人,所以后来安歌为了陆离自杀时,他们的心里跟安歌一样难过。 房间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很整洁,李仍帛是那种独立而理性的女人,房子里没有太多柔和的气息,相反可能由于她工作的原因家里常常是一种消毒水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见安歌进来,拍拍床,示意安歌上来。 安歌躺在妈妈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躺在妈妈身边,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了,心里酸酸的胀胀的。 “安歌,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赖着我跟你爸爸,每晚都吵着要跟我们一起睡。” “不记得了。” 女儿声音小小的,李仍帛心中一揪,“是啊,那时候你还一点点大。” “都怪我们太忙了,后来你就不亲我们了,更喜欢你爷爷奶奶。” 妈妈的声音有些难过,李安歌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的母亲,只能伸手抱住了她。 李仍帛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歌,妈妈要走了。” “M国战乱,需要医生。” “我除了是你的母亲,还是一名医生,一名无国界医生。” 妈妈的目光很坚定,不是看着爸爸时的深情,也不是看着她时的宠爱,而是坚定与热爱,是啊,妈妈不止是妈妈,在爸爸面前,她是一位好妻子,在病人面前,她是一名好医生,带来生与希望。 “安歌,你很幸福,至少国家强大,生活无忧,而那些身处战乱的人,需要我。”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和承诺。” 李仍帛眼里的泪打着转,她抬头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去吧,妈妈。” 话音刚落,眼里的泪便滚落下来,这是她第二次见母亲哭,第一次是她自杀未遂时,那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拉着她的手求她活着,为那个谎向她忏悔。 可害死陆离的不是妈妈善意的谎,而是她,所以没有谁有资格原谅谁。 她伸手擦去母亲的眼泪,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前,说起了那些没能告诉她的话。 “妈妈,其实我很崇拜你,你的职业,你的坚强。” “可是,你不只是我的妈妈,你跟我一样,有梦想,有自由,而不是被困在这个称呼里,放弃你自己追求的一切。” “从小,你跟爸爸不在身边,爸爸搞他的历史研究,时常全国跑,一去就是半年,甚至一年,而你满世界跑,就算回来了也是熬在医院里,很少回去看我。” “我不怪你们,因为爸爸妈妈不是超人,也不是只为了我活着,你们应该为自己活着,何况爷爷奶奶之前把我养的很好。” 女儿躺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说着话,眼神亮晶晶的,有几分她当年的模样,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的孩子是这么懂事,她也很愧疚,没一直照顾她是真,没能陪着她长大也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 “我今年十六岁,能好好照顾自己了,所以妈妈,你去干你想干的事情,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她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心里感动,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她的安歌可真暖心啊。 “是啊,我的安歌长大了。” 李安歌脸朝着妈妈的怀里,嘴角上扬,“嗯,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阿离,不是那个渴望爱的小女孩,而是学着去爱你们的大姑娘了。 妈妈走的时候很安静,李安歌醒来时已经走了,饭桌上放着早餐,还有一张便条。 “我的女儿,妈妈爱你,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能亲自照顾你是我作为母亲的失职,但很幸运,你能理解我跟你爸爸,我们爱你,即使我们不在身边,对你的爱却分毫不减,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希望你一切都好。”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在便条上,模糊了妈妈的字,她伸手去擦,却擦的更模糊。 “干嘛这样煽情。” 徐烨是真的不想看见陆离了,每次见他,这小子都是这副样子,痛不欲生的,看得人怪心疼的,折腾了一宿,还好自己家住的近。 “徐医生起了,下来吃早餐吧。” 林婶做了一桌子菜,见他从客房出来,便招呼他去用早餐,还有某个昨晚昏迷不醒的某个人,正惨白着脸在门口换鞋,看样子要去上学。 “你今天要去学校?” 他从楼上悠哉悠哉的走下来,陆离听见他的问题,头也没抬,坐在椅子上系鞋带。 “嗯。” 徐烨捏了一个包子慢慢咬着,吃相很斯文。 “作为你的医生,我建议你在家休息一天,你昨天,反正你现在状态并不好。” 陆离像是没听见他的建议,没回应,不理睬。 “徐医生慢用。” 留下一句话便出门了。 徐烨看了看满桌的早点,却只摆了一副餐具,不由发问:“林婶,陆离还是不吃早饭吗?” 林婶从厨房里出来,神情若有所思道: “没在家里用过,不过那天安歌来的时候,小离心情倒是很好,还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餐。” “小姐出事后,小离的饭,都是我给送到房间去的,那天倒是怪的很。” “还有,徐医生,前几天我跟老林回了趟老家,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酒少了许多还有二楼的花瓶也不见了,小离说是他摔得。” “你说,小离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徐烨看着一脸担忧的林婶,心里叹了口气,林叔跟林婶是陆夫人家的佣人,后来陆夫人嫁给陆叔叔,他两位也跟着去了陆家,陆离算是看着长大的,对他们来说陆离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昨晚林叔送陆离回来的时候,说是在李安歌家门口接的陆离,他开始思量,遇见李安歌,对陆离来说到底是生途,还是绝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8章 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吗,看起来乖乖巧巧,弱不禁风,实际上她远比你所想的聪明伶俐,远比你想的勇敢仗义。 认识李安歌是魏炜人生幸事,直到很久,久到魏炜在牢里度过人生那段灰暗日子,久到他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时,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女孩坚定中夹杂着慌乱的声音。 脚下的烟头落了一地,他看了眼手机,六点半,估算着时间,李安歌也快出门,他扬手往嘴里喂了颗口香糖。 偌大的房子从今天开始,只有她一个人住了。 父母也是别人的女儿或儿子,等他们长大,上帝就送来了祝福,李安歌吃完妈妈准备的早餐,心里更多的不是失落,而是长大的责任感。 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关好房门,出门了。 魏炜在李安歌家门口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十一月的风吹的人有些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吹起他额前的发,露出那块印记,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 昨晚的李安歌过于惊艳,不上视觉上的冲击,而是心里的震撼,以前他只是认为她跟别人不一样,只是不怕他,没想到她胆子这样大,这么仗义。 也是昨晚那群人来的突然,寡不敌众,他们几个被堵的措不及防,要是昨晚没有李安歌的解围,恐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那个时候怕吗,魏炜觉得自己是不怕的,大不了就是这条命了,再能怎样呢,可是李安歌喊出声的时候,他怕了,怕把她牵扯进来,怕她折在这,所以当那群人转头看她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劈手夺过了他们手里的武器,朝着他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后来有个人追着李安歌冲出去,身上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他一眼就认出是经常跟她一起的男生,他与那个男生眼神相交的那一刻,是男人间的默契。 他突然就松了口气,她跑了就好,随后带着跟着他的人打了那些人一顿才肯罢休。 现在想想既惊又怕,要是昨晚那群人不是那么无能,要是昨晚他的反应没有那么敏捷,可是气她吗,气,气她一番好意,气她胆大妄为,气她帮了自己吗? 李安歌刚到楼下,后脖领就被人提了起来,她顺着手看上去,是魏炜。 魏炜松开她,替她把领子抚平,朝她问好。 “早啊” “你怎么在这?等我啊。” 很自然的伸手接过李安歌手里的书包,递给她口香糖的盒子,“嗯,等你,昨晚,谢了。” “客气,应该的。” 她嚼着口香糖,手插在衣兜里,两人并肩朝着学校走去。 “昨晚为什么帮我,就不怕你也被抓住吗,要是我没能反应过来呢?” 女孩朝他摇摇头,“不会,因为你是魏炜,我信你。”信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魏炜一脸认真看着她,“以后碰见这样的事,你别管,有多远跑多远,那种情况下别信任何人。” 她吐吐舌头,“知道了,要是别人我才不管呢。” 昨晚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也不知道他又惹了什么人,“不过魏炜,昨晚的那些是什么人?” 自从上次见过舒晚,她与魏炜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她想救救那个女孩子,也想救魏炜,不希望这一生他再把人生美好的那些年消耗在那种地方。所以,她要知道魏炜在外面到底招惹了些什么人,才能知道那个欺负舒晚的男生是谁。 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像是不好开口,李安歌侧头看了看他。 “也没啥,就是上次欺负舒晚那小子他哥。听说是道上混的,不过老子不怕他。” 女孩的脚步停下,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认真。 “你说他是欺负舒晚的那个男生的哥哥?” “你确定吗?” “我让你多看着点舒晚,你看了吗?” 一连串的追问,问的魏炜不知从何答起,“嗯,是他哥,最近我让舒晚学校的一个男生替我看着她呢。” “不过,你对她怎么这么上心,你认识她?” 听了魏炜的回答,她稍稍放心,看着就好,“不认识,不过我喜欢漂亮的妹妹,就像她那样的小妹妹。” 听见她的回答,旁边的男生笑的一脸欠揍,那块平时看着有几分吓人的胎记也生动起来,上扬的桃花眼,明亮的五官多了些魅惑。 李安歌看他这副样子,没好气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我没跟你开玩笑。” “昨晚他们来找你,因为我的出现没能得手,他们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你在一中惹过不少麻烦,很多人都认识你,我想这次他们失手了,以后他们要再想抓你就难了,打不过他们,你总还是是能跑的。” “可舒晚呢,那个男生的哥哥会不会因此就迁怒舒晚,你是不好惹的狼崽子,而舒晚只是普普通通的初中小姑娘。” “你说之前她一直跟着你,很多人都见过,所以,你看顾着点,我怕有人找她麻烦。” 面前的女生说的头头是道,其实他都明白,昨晚已经给舒晚打过电话了,让她最近小心点,他朝李安歌点点头,“知道了,你放心。” 李安歌家到学校的这段路不算长,眨眼就快到了,魏炜拉住她,将手里的书包扔给她,快到学校了,“你自己去,我抽根烟再进去。” 看了看手里的书包,又看了看拿着口香糖说要抽烟的魏炜,她善意的提醒道:“吸烟有害健康,少抽点。” 然后背着包,朝着学校大步走去,魏炜有意避着她,在学校碰见也装作不认识,他不想别人知道他们认识,那就遂了他的愿。 魏炜摸了摸兜里的烟,最后还是没能掏出来,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不跟李安歌再有交际是唯一能护着她的法子了。 进入教室,陆离正捧着一本数学竞赛书看的专注投入,略显苍白的脸,眼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他这副样子,李安歌心里有些心疼。 她语气温柔,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阿离,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像是没听到,一脸平静的翻着他的书,李安歌有些沮丧,不知哪里又惹到他了。 打开书包,拿出昨晚陆离披在她身上的校服放在桌子上,“校服给你,昨晚我洗过了。” 少年还是不说话,胡乱把校服塞进桌兜里,眼神没离开书本。 李安歌不喜欢这样的冷战,她喜欢直白的讲述,哪怕是吵架也好,陆离就是这样,永远选择沉默,选择独自平复,选择一个人释放负面情绪。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前世他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是她的小脾气在面对陆离的时候,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能像现在这样,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讨好。 “你怎么了啊?” 男孩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回答她,她有些气急,莫名其妙,不能对着他发火所以默默趴在桌子上生闷气。 陆离的心里也不好受,昨晚的一夜未眠,紧绷的神经让他的头至今还隐隐作痛,关于李安歌,他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复杂到他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她。 原生家庭的不幸福造就了他不近人情、冷漠孤僻的性子,见过了陆钰跟林芝的不幸福,他早已不相信爱情,甚至连亲情都浅薄的可怜。过去的岁月里不是没有人尝试着去温暖他那颗冰冻的心,有人半途而废,有人落荒而逃,只有她不一样,永远对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和温柔。 从一开始见她可怜兮兮时心疼,到不自知的关心,后来下意识的保护,他知道自己愿意困在李安歌这个名字里,所以他欢喜也害怕。 欢喜自己苍白的人生因为遇见她或许有些不同,害怕她知晓那样的自己后离他而去,爱上一个人,多了些勇气也生了些怯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9章 当我们爱上别人的时候,开始变得敏感,变得软弱,也会因为爱,变得强大,变得勇敢,危险来临,我们也会义无反顾为对方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早自习不咸不淡的过去了,陆离合上书,眼神落在李安歌身上,小姑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她看起来很难过,是不是生他气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宋阳他们过来招呼着去食堂吃早餐,李安歌默默的摇摇头。 “咋了,你今早不去?” “不去了,你们去吃吧,我吃过了。” 对上宋阳打量的眼神,李安歌摆摆手,“帮我跟薛尧说一声。” 宋阳没再追问,朝着她点头,刘宁见她怪怪的,忍不住出言询问,“不舒服?” “没有,我是真的吃过了。” 边上的人整整一个早读没有搭理她,看来是生她气了,可她也摸不准陆离到底是为什么才这样,想着还是不要去烦他了,免得他气得连早餐也不吃。 他胃不好,生病后又常常不吃饭,好不容易能拖着他每天去吃早餐,可不能因为生气不去了。 潘杰瞅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李安歌,转头看向面色不佳的陆离,“陆哥,走吧。” 陆离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生气了吗,所以气得连早餐也不吃了,“不去了。” 刘宁站在宋阳后面,幽幽的来了句,“这两人不会一起吃的吧,都不跟我们一起,不仗义。” 话音刚落,就得了潘杰一个爆栗。 李安歌心里有些难过,今天是妈妈走的日子,怎么陆离也这样,心里的委屈像是快要决堤的江河。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对不起,不该不理你。” “我只是生气,气你昨晚的胆大妄为。” 还气你的勇敢无畏,气自己的偏执自私,气自己控制不了的嫉妒,气自己的控制欲。 “所以,以后不要为了任何人以身犯险。” 陆离的动作很轻,微愣过后,心底涌上一股酸涩而温暖的感觉,心潮腾涌,心里的喜悦渐渐放大,盖过了她的委屈跟难受。 她坐直,眼神认真的看着陆离那双幽深沉静的眼。 “好,那你也答应我,以后不要不理我,无论是生我的气,还是别的原因。” 少年唇角微弯,牵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好。” 陆离大多时候是冷漠的,面对她的时候会有些不一样的情绪,或温柔,或生气,总归面对她的时候,越来越像一个有感情的人。 或许陆离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他不说,李安歌笑弯了眼,没关系,总有一天她的男孩会愿意向她吐露心声。 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待,等他信任她,等他依赖她,等他完全接纳她,用一生去治愈他心底的病痛,抹去他的伤痕。 “阿离,去吃饭吧,我饿。” 她跟着陆离身边向食堂走去,迎面的风带着少年身上的味道,是让她安心的味道,他好像长高了,身姿挺拔的像颗小白杨,路边不断有人侧目,李安歌默默放慢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身边的人越走越慢,陆离不由蹙了蹙眉,停下脚步转身等她,“安歌。” 没想到陆离会停下来等她,更没想到他会喊她的名字,她心里不由地打鼓,自然点,得表现的自然点。 “下次我走慢点。” 还是没太多感情的语气,却足以让李安歌感动不已。 一群人一起去食堂,还没那么惹眼,但是她跟陆离两个人一起,彷佛旁边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陆离不在意这些,李安歌却是不愿陆离再成为议论的焦点。 学校里流言蜚语虽说没有多大的恶意,对她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她舍不得让陆离在风口浪尖上,那是她心里的白月光,得藏起来,放在心里。 饭堂里,李安歌跟陆离面对面坐着,招来了不少注目。 看着旁边小口小口咬着鸡蛋的女生,陆离心里了然,她是为了陪自己才来的,今天的粥甜了些,风也温柔了些。 回教室的时候路过林荫道,李安歌看见之前给小猫的碗还放在角落里,只是那群小家伙不知去哪了。 “阿离,你之前不吃的早餐我都拿过来喂猫了,可是我已经好久没看见那些小猫了。” “不知道它们去哪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嗯,我知道。” 她有些惊讶,陆离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他都不知道学校里还有流浪猫,“嗯?” “我让林叔把那些猫送去流浪猫基地了。”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光,唇红齿白,清纯可人,“阿离,你真好。” 他看了看女孩下意识扯住他衣角的手,耳朵不由得红了红,她撒娇时会这样扯着他,哭的时候也会扯着他,高兴的时候也会扯着他,好象这样她的喜怒哀乐都跟他有了点关系,他想就这样让她牵着,永远别放手,永远牵着他一个人。 那些猫,不是因为他的善良,相反是因为他的卑劣,她陪着宋阳喂猫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所以即使是宋阳,他也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她对着别人笑,不能忍受她像对着他一样对着别的男生,所以嫉妒让他丧失理智,就像昨晚的男生,他也不能接受她会为了别人去冒险,不,即使为了他也不行。 是生气吗,昨晚除了气她,更多的是对那个男生的妒忌,妒忌的发狂所以当着她的面差一点就没忍住。 “昨晚的男生是魏炜?” “嗯。你认识他?” 陆离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他见过魏炜,或者说他记得魏炜。 “见过。” “哦。” 也是,魏炜三天两头被教导主任抓着全校通报,想不认识他都难,她吐了吐舌,跟着陆离往教室里走去,心里还盘算着魏炜的事情,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要怎样善终。 她还在苦恼的时候,陆离心里却早已对这件事做了打算,课间李安歌去打水时,陆离叫了潘杰过来。 “陆哥,有事?” “魏炜认识吗” 潘杰毫不犹豫点点头,虽然家里管的严,但跟魏炜倒是在网吧一起打过游戏,许是跟陆离处的久了,他觉得大家都怕的魏炜其实也不过如此,游戏跟他一样的菜。 “认识,咋了?” 陆离朝他点点头,那一刻潘杰感觉好像从陆哥身上看见了老潘的那副样子,一副老谋深算,不怀好意的样子。 “找他有事。” 很久没见过陆离这幅样子了,有点要找茬的感觉,大多时间陆哥都是冷冷淡淡的,极少见他有情绪的起伏,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主动招惹别人,还是个不好惹的刺头。 “我跟你去。” 陆离看着面前的男孩,一起长大的人,也是为数不多能给他温暖的人。 “好。” “那行。” 中午放学后,薛尧缠着李安歌要去学校外面吃什么寿司,李安歌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去了,那就不能跟陆离一起吃饭,走之前她悄悄告诉阿离,自己会给他也带一份回来的。 寿司店离学校倒是不远,就是排队的人特别多,每天中午除了学生也会有很多上班的人过来买,李安歌看着面前如长龙一样的队伍,不由抚额。 “阿尧,你非要今天买吗?这人也太多了。” 薛尧苦着脸,心里暗暗叫苦,不过受人所托,只能忠人之事了,这只怪那个姓陆的太帅了。 “嗯嗯,一定要吃。” 这么执着吗,李安歌心里诧异,阿尧是贪吃,但是比起寿司这类食物,她更喜欢食堂的排骨才是,而且阿尧大多时候是不挑的,有啥吃啥,非要在午间出来买吗? 怪怪的,李安歌盯着她的眼睛,薛尧没看她,有点心虚的转过头,“好多人哦,安歌。” 李安歌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说,咋回事,你怪怪的啊。” 薛尧故作镇静的摇摇头,“没有,没事啊。” “不对,你就是有事瞒我,阿尧,你不知道你在撒谎的时候总是会无意识的抠手吗?” 顺着李安歌的目光,薛尧把右手藏在身后,左手撒娇似的抱住安歌的腰。 “陆离,就是他刚刚下课了找我,说中午让我带你出来吃饭。” “他们好像要去干啥事。” “我听潘杰说好像是找魏炜有事,怕你也要跟着去。”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也知道人家对帅哥没有抵抗力,何况他们也是为了不让你去。” 薛尧眨着圆圆的大眼,好不无辜,李安歌叹了口气,谁让自己交了个损友呢,竟然毫不犹豫把自己就卖了。 “行了,我现在不跟你计较,我得回学校,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在这买寿司?” 都排这么久了,薛尧眨着大眼睛,巴巴的看着她,“安歌,再排一会就到我们俩了。你别走嘛。” 小馋虫,李安歌把钱包塞给她,“乖,帮我带两份,我先走。” 丢给薛尧一个飞吻,转身就跑了,薛尧看看手里的钱包,又看看寿司店,果断选择留下来买寿司。 教室里空荡荡的,李安歌上楼转了一圈没找到他们,最后在魏炜的教室看见了他们,陆离,魏炜,还有潘杰,她悄悄站在后门没出声。 魏炜吊儿郎当坐在桌子上,脚踩在椅子上,好不潇洒,嘴里嚼着口香糖,时不时吹出一个泡泡,他面前坐着的两人,潘杰他在网吧见过几次,陆离他也听说过,陆少,谁不认识。 “昨晚跟着安歌跑的人是你?” 面前的人没回答,魏炜没好气道:“找我啥事?” “离她远点。” 魏炜一脸不屑的笑,手一撑从桌子上跳下来,刚要开口就被面前的人打断。 “我不希望昨晚的事情有第二次,不要把她扯进你那些事情里。” 面前的人语气波澜不惊,说话不带情绪,像机器人一样,只是在单纯的叙述自己的看法。没有得到魏炜的回应,他皱了皱眉。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他抬眼看着魏炜,“以后,你离她远点。” 可能是因为气愤,魏炜脸上的胎记越发红了些,显得比以往吓人,面色如铁。 魏炜第一次认真打量陆离,“我自己来,不过你凭什么要求我离她远点,你是她什么人?” “你让安歌自己来跟我说。” 不经意的一瞥,魏炜看见了门口的李安歌,小姑娘朝他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他一怔,把有些话咽了回去。 “我不是她的什么人,我只在乎她有没有事。” “你要是护不住就别招惹她。” 没等魏炜回答,陆离便起身向门外走去,潘杰拍了拍魏炜的肩膀,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 “李安歌” “她叫李安歌,不是安歌。” 走到门口的人顿住脚步,留下这么一句话,散在风里,落在人心里。 因为喜欢,所以连别人叫你名字都会吃醋,想将你私有化,却怕你不愿意,就像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不舍得与别人分享,别人一碰都要哭的天崩地裂了。 可安歌不是玩具,是他的不可失去,是他的不愿勉强,玩具可以毁坏,可以克制不要,她不行,别人沾不得,碰不得,即使只是一个名字都足以让他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0章 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在你描述别人的时候,总觉得词不达意,总觉得有所欠缺,因为人是多样的、变换的,所以魅力难以说明,无法形容。 李安歌没见过这样的陆离,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见过冷漠淡然的他,见过近乎疯狂的他,可是没见过现在这样的他。 以前她总觉得陆离不会表达,爱的隐忍,其实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看的见他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 “喂,走了,还不出来吗?” 魏炜手插在裤兜,漫不经心的朝她喊。 她伸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从隔壁教室的门后出来,“走了?” 少年点点头,伸手把她刚整好的头发拍乱,“魅力不小啊你,都有人来给你出头了。” 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嘴都快合不拢了,看着她这副样子,魏炜心里有些好笑,“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对不起啊,他没有恶意。” 小姑娘站在他身边,小心的为刚刚那个家伙道歉。 “那你呢,怎么想?” 她像是没理解他的意思,好看的眉蹙在一起,魏炜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那么一瞬的静止,只是不想失去,怕她像刚刚那个人说的那样,对他敬而远之,别人说什么他都可以不在意,可以不放在心上,只是在意她的想法。 从小到大,对他来说,朋友难得,李安歌更难得。 那是李安歌第一次看见魏炜认真的眼神,像是等待判决的人,有期待,有绝望,有坚定,她知道对魏炜来说陆离的话或许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的回答,她心微微酸了酸,陆离有她,可魏炜呢,她迎上他的眼神,红唇未启,宣布了她对这段友谊的判读。 “魏炜,我喜欢他,他让你离我远点。” 少年的心窒息了一瞬,脸上浮上凉薄的笑,是这样吗,友情抵不过爱情,他魏炜比不上她爱的人。 眼神里的光渐渐散开,又恢复成那个漫不经心的魏炜,偏着头,目光落在地上。 “生气吗?” 少女的声音淡淡的,经过他身边走向阳台,胳膊交叠放在上面,“魏炜,我生气了,气你对我没能多一点信任,气我没能给你多一点信任。” “为什么不试着多信我一点?” “陆离会因为担心我来找你,其实更多的是希望你自己能解决那些事情,或者可以说是他的示好过于生硬。” “他那个人啊,不太懂得对别人好,要是真心想让我远离你,就不是找你了,他一句话,我连命都能给他。” “他想让你自己解决,但也再提醒你,要是你搞不定,他陆少就会出手了。” 少女转过身,浅笑着看他,“所以魏炜,你对我多点信心,你可是我拿人身安全冒过险的人,还有我家阿离是个很好,很别扭的人。” “以后,不要这样问我,学着信我。” 面前的少年慢慢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眼角模糊,不知那泪是发自内心还是笑出来的。 或许喜极而泣,就是过尽千帆,蹚风踏雪后于枯野拾荒,终于熬过一场寒冬,与新梁燕子,一同得见新春的欢喜。 “如果想要丢弃你,昨晚,我一定跑的比兔子快。” 魏炜揉了揉脸,靠在女孩身边的阳台上,“陆离对你真好。” 李安歌一脸得意,“必须的。” 魏炜低头笑了笑,傻丫头,那是你值得,值得别人对你好,值得被爱。 薛尧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买到了寿司,本着对李大小姐的歉疚之心,她特意买了李安歌最喜欢的鲔鱼细卷,希望安歌不要生她的气。 李安歌刚走到薛尧的教室门口,小姑娘就抱着盒子从教室飞奔出来,“安歌。”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你别生我气啊。” 有些讨好的笑,小心翼翼捧着盒子,像是举着什么贵重的不得了的东西。 她伸手接过,“行了,以后再敢出卖我,绝不原谅。” “那当然,没有下一次了。” 李安歌笑着挽起她的胳膊,“你吃了吗?好吃不?” “嗯嗯,对得起我排了那么久的队。” “那就好” 俩人的笑声穿过了时空,停留在那年的十一月里。 下午见到陆离的时候,少年仍是平时那副样子,不见喜怒,李安歌吐吐舌,把寿司递给他。 “我们吃一盒,给宋阳他们一盒,好不好?” 我们,真是一个美好的词,不是我,不是你,不是我跟你,而是我们,好像是两人之间有了某种亲密的联系,陆离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词,以前觉得语文枯燥乏味,现在看来字里行间皆是情愫。 “好。” 十一月的天,好似一天比一天黑的早些,天气渐冷,夜里街道上也略显寂寥,街边昏黄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换上了新的,道路两边的树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落叶在风中飞舞。 校门口容貌出色的男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身边的女生也是清秀可人,两人站在车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用了阿离,我自己回去也行,不用送了。” 少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附身跟林叔嘱咐后,看也没看她径直向她家的方向走去。 林叔坐在车里,笑着朝李安歌摇摇头,少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啊,有生气,车前的小姑娘向他挥了挥手,追上少爷的步子,两人的身影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难得啊,难得见少爷主动关心别人,也难得见对谁这么上心,路灯的光打在玻璃上,林叔抬头看着街边一水的新路灯,不由笑了笑,突然要给政府捐款,修缮路灯,都是因为安歌小姐吗,果然年少时候的喜欢,总是这么炙热,这么直白。 陆离跟李安歌不紧不慢的走着,路上很安静,静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路无言,李安歌心里盘算的都是跟他有关的事情,她想起数学竞赛的冬令营一般就是在每年的十一月,看了看身旁的陆离,想问问陆离要不要去参加。 前世为了陪着她高考,他偷偷拒绝了,这次要拿到保送的名额,才能有时间让阿离好好接受治疗,在他母亲去世之前让他的病情得到转机。 “阿离,我听说全国数学竞赛冬令营有邀请你,要去吗?” 少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不去。” 李安歌不死心,想着劝劝他,“怎么不去啊,你参加就可以获得保送名额了啊。” “没意思,只有获得名次才有机会。” 李安歌轻轻拽着他的袖子,“你一定能获得名次的,去试试吗?” “要去别的省,一周。” 李安歌低着头想了想,一周见不到吗,好像挺久的,可是不能因为自己,就让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啊。 “去嘛,要是获得保送名额,高三就不用来学校了啊。” 少年的眼神幽幽,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你高三,不想见到我吗?” 她心一窒,有些酸酸的,“不是的,我就是想你不要放弃这次机会,高三太辛苦了。” 想你有时间去好好治病,这样遭遇后来的变故,或许你就能挺过去,想你有时间好好养身体,把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想要你的一辈子,所以片刻的分离也能忍受。 身边的女孩执拗又执着,陆离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冬令营的事情,多数时间他对于数学跟物理的学习只是为了让自己专注或是转移注意力,那些题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主观意愿是不愿意去,觉得无聊,觉得没意思,不想有那么长时间见不到她,依赖感越来越强,每天见到她变成习惯。 “你想我去。” 没等李安歌回答,面前的少年便给出了答案,彷佛刚刚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陈述。 “我去。” 看着她这副样子,他能做的只有妥协跟退让,面前的姑娘,他想让她无忧无虑的活着,不想让她看见那些黑暗,不想她陷入危险,其余的事情好像没有不能应她的。 女孩笑开了花,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手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胳膊,“陆离,我去送你好不好,到时候我送你去。” 到家了,书包递给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好,你送我。” 自从上次陆离答应徐烨治疗后,徐烨给她打过电话,说是效果并不明显。治病更是治心,因为她的改变,身边的一切都有所不同,她怕有些事情失控,所以只能抓紧时间先治陆离的病。 看着她上了楼,少年抬脚向马路边上走去,林叔的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林叔,我让你查昨晚跟魏炜一起的人,有消息了吗?” 车后座的人闭着眼,林叔从后视镜上看过去,神色之间像极了陆钰年轻的样子。 “有了,昨晚带头的人叫王飞,是市长王征的侄子,魏炜之前因为一个叫舒晚的姑娘打了他弟弟王强,昨晚算是寻仇。” “小离,需要我出面吗?” 陆离揉着太阳穴,想起中午魏炜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先不用。” “谢谢林叔” 随即车里又陷入一片沉默。 现在他每周都会接受徐烨的治疗,还是有点效果,虽然还是睡不安稳,却也极少做那些噩梦,渐渐的他也想好好活着,像潘杰,像魏炜一样。 曾经把生死看淡,凛若冰霜,却因为遇上她开始贪恋温暖,向往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1章 有人心易变,未及三年五载便不得初心,也有人心如磐石,八风不动。 李安歌与陆离的过往里,他藏起了满身伤痕,她漏掉所有蛛丝马迹。 陆离的答应,意料之外,那个少年真的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有些不同,他的妥协,他的柔软都被李安歌看在眼里,其实对于爱情,她更多是被动的,所以陆离的爱她都小心翼翼收好,放在心底,却没能学会爱他。 所以这一次,她先来爱他,把自己所有的深情跟爱意都给他。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日子过得平静,她每周都会跟徐烨通电话,听到陆离的病情逐渐好转,她的心也稍稍落定。 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由于条件限制不能常常联系,爸爸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山里,陆离陪在身边,她偶尔也会去陆离家里常常林婶的手艺,也会跟着宋阳闲聊,在路边碰见魏炜也会高兴的打招呼,虽然在学校里他还是会避着自己。 岁月静好,日子清平,她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人生,难得清静。 十一月的下旬,路边的树变得光秃秃的,偶尔的风转入脖颈,凉到人心里去。 下周陆离就要去冬令营了,日子越近,她就越是舍不得他,所以把每分钟都过得格外绵长,他去哪,她就跟着,送她回家,也会拉着陆离多说一会话。 此时少女正趴在桌子上,手肘撑着头,一动不动看着他,陆离被盯得脸微微发烫,不自觉的眨眨眼。 这时候,班主任推门而入,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 门口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河州一中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而门外的人着红衫,显得格外耀眼,风吹起女生及腰的发,她很美,是那种成熟的美,李安歌手不自觉的慢慢攥紧,盯着门口的人,她的故人来了。 女生像是有所察觉,不甚在意的扫了教室里的人一眼,最后落在陆离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张扬的笑。 “让我们欢迎孙雯同学。” 雍老师对着孙雯笑的和蔼,“孙雯,介绍一下你自己。” 孙雯缓步走到讲台旁,一双狐狸眼,烟波婉转间皆是风情,带着放肆而张扬的笑,及腰的发被吹的有些凌乱,她抬手把脸上的发拨到后面,动作好不潇洒,底下的男生发出一阵阵起哄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孙雯。” 说完转头看着雍老师,许是没想到她的介绍如此简短,雍老师微微一怔,随即指了指教室后面的位子。 “我们班的位置是按每一次的考试成绩自己挑的,孙雯同学,你先坐那,等下次考完再换位子。” 说完,老师便让大家上自习,自己去了办公室,老师刚走,教室里便传来窃窃私语声,显然大家对这个转学来的女孩子充满好奇,李安歌偷偷看了陆离的样子,他正在看物理,好像根本没有被刚刚的事情打扰。 她把自己的头埋进书里,回忆起孙雯来,孙雯,陆离家世交的女儿,长相极美,于服装设计上独有见解,重要的是,孙雯很爱陆离。 那些她没能陪在陆离身边的日子里,都是孙雯陪在陆离身边,所以当年他们一起出现在李安歌面前时,她的心里才会那么难过,误会陆离的移情别恋,难过自己的不够优秀,连抢回他都没有勇气。 面对孙雯,她总是自卑的,所以最后落荒而逃的也总是她。 “怎么了?” 那个女生出现时,她的情绪不太好,渐渐收紧的手,慢慢散去的笑意,还有从他身上移开的眼,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里。 女孩没抬头,懒洋洋的趴在书里,闷闷的说:“没有,想吃林婶做的排骨了。” “好” 等李安歌真的逃掉晚自习,坐在陆离家的饭桌上时,她才恍然,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吃过饭,她跟着陆离去了书房,她抱着绘画本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画画,陆离捧着一本英文书看着,她探头看了看,不太懂。 “阿离,我们又逃课了。” 少年手指屈了屈,眼神落在女孩身上,“我让林叔请过假了,别担心。” “哦。” 女孩低着头,她的头发长了不少,已经快到肩膀,多了些柔和,画画的时候,她把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玉般的耳垂,陆离想起那晚把她抱在怀里,心里麻酥酥的。 他一向是冷静、理智的,可遇上她,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冷静自持通通消失不见,他的行动也由他的心来决定。 合上书,看着埋头画画的女孩,他的心神逐渐被她占据,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坐下,仰头靠在沙发上,这样的安心感让他慢慢放松。 “安歌,昨晚,我去看过我母亲了。” “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许没有以前那样沉重了。” 沙沙的声音消失,她把本子放在腿上,头靠在男孩肩上,企图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没事的阿离” 他轻轻牵着女孩小小的手,捏在手心里,“她也曾很好的。” “也会抱我,亲我,像别人家的妈妈一样,虽然有时候她会冷眼看着我,近乎癫狂的质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她总说生活在折磨她,所以雨夜里疯了般开车出去,企图找一个解脱。” 少年语气微顿,“那个时候,我见过你,你救了我们。” 李安歌没说话,林叔曾经告诉过她这件事,她想或许上辈子的缘分,就是她在那个雨夜里救了阿离,所以阿离才会小心翼翼靠近她,然后爱上她。 “安歌,我很庆幸。” 庆幸是你,庆幸有你。 女孩回握住他的手,头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些。” “我想知道你的喜怒哀乐,知道你的痛苦与欢乐,所以阿离,我很高兴。” 他闭上眼,觉得今晚可能会有个好眠。 河州一中的晚自习,一般都是要求学生在教室上自习,一个年级会安排两三个老师值班,孙雯看着前面空着的两个位子,眼里带了些莫名的意味。 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同桌,“高鹏,那两个空着的位子是?” 高鹏放下手里的漫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陆离跟李安歌。” “他们不用上晚自习吗?” “不是,他们可能请假了。” 周围的同学对孙雯这种美女也是充满了好奇,这种八卦在无聊至极的晚自习里,总是让人提神醒脑,纷纷加入交谈。 “他们俩,一个学习第一,一个第二,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我猜是。” “我也觉得。” “陆离只跟李安歌说话啊,别的女生陆离好像都看不见。” ....... 旁边的人还在小声交谈,孙雯却是想起了陆离在墙边抽烟的样子,即使烟雾缭绕也盖不住他的好看,那天下午,她对那个抽烟的男孩着了迷,就像小时候只见过一次,她就再也没能忘记他。 她跟着在他后面,许是被发现了,没走多久就被甩掉了。她也找人打听过,陆离,唯一跟他有关系的女生,就是李安歌,她还记得下午那个姑娘清凌凌的杏眼以及少年精致冷漠的侧脸。 孙雯父母都在国外,小时候她随着父母去陆家拜访过,林芝阿姨跟陆钰叔叔都很喜欢她,还开玩笑说长大了就让陆离娶她,儿时的玩笑本当不得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忘不了那个冷漠倔强的小男孩。 她永远记得那天温柔的林芝阿姨一反常态,眼神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出了一句让人心寒的话。 “你怎么还活着?” 她那个时候站在门外,紧紧捂住了嘴巴,看着那个男孩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地上摆弄自己的玩具,或许时自己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林芝阿姨将他的玩具通通扔了出来。 门没关,一个玩具汽车滚在她脚下,她想跑,可心里的害怕让她连腿都迈不动,她看着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哥哥从房间里出来,伸手捡走了她脚边的玩具,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里,锁上了门。 那一年,她六岁,陆离七岁。 后来她出了国再也没回来,再也没见过他,再见时,他靠在墙边抽烟,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好看到极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奶奶身体不好,她借口想多留一年,其实,她那天下午只看了他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或许得留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2章 所有的晦暗留给过往,自我们相遇,冰雪消融,鲜花迎面,义无反顾的奔向你,忘记自己伤痕累累。 孙雯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越洋电话,电话另一边是爸爸无微不至的关怀。 “雯雯,你在老家还习惯吗?” “我听你奶奶说,你现在跟陆叔叔的儿子是一个班的,你们好好处啊。” “你奶奶说她身体好很多了,你要是不习惯就回来吧,我让秘书去接你。” 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慵懒的躺在沙发上,踢掉脚上的鞋子,听着爸爸的喋喋不休,她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然后出声打断。 “爸爸,我很好,您别担心了啊。” “雯雯,我......” 对面还没说完,她便伸手把电话挂了,照顾她的阿姨适时的端来了水果,她甩甩手示意阿姨离开。 李安歌,陆离,她一直忘不了的男孩身边出现了别的女孩,心烦意乱,或许那天没有见到陆离,她根本不会想到留在故乡,可是偶然的相遇,记忆与现实重叠,她想或许能从陆离身上找到另一种可能。 陆离的书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女孩趴在他身边写练习题,突然间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第三次了。 李安歌默默看了一眼陆离的手机,还是那串号码,已经是他第三次拒接了。 “阿离,不接吗?” 女孩的眼神写满了疑问,他拿起手机朝门外走去。 “喂?” “小离,是爸爸。” 陆离的记忆力很强大,对数字也很敏感,他的通讯录里只有李安歌的手机号是有备注的,因为对他来说,她的名字显然比那串没感情的数字有意义的多。 “我知道。” 仅是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出陆钰的局促和不适,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该有的情绪。 “是这样,你孙叔叔的女儿回来了,听说你们还是一个班,小时候她还在我们家住过,你还记得她吗?” 陆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不记得。” 电话那端有些沉默,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语气过于冷硬,学着李安歌试探的回了句,“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着你们以前还是好朋友,年轻人能谈到一起去。” 陆离想起下午的女孩子,在他逃课抽烟的时候见过,她还跟了他一段,皱着眉,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跟她有什么交集。 “还有事?” 陆离的语气越来越不耐,像是要挂断,陆钰赶忙道: “我听徐烨说你最近的治疗颇有成效,还要去参加什么冬令营。” “小离,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 “有什么需要就给爸爸,打电话啊。” 他说在说爸爸两字的时候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作为陆离的父亲,他没能尽到责任,没能好好照顾小离,才会成现在这样,疏离而冷漠。 “好,您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少年的嗓子有些干,他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跟陆钰说过话了,听见爸爸这个词,他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他的目光看向书房里专注的女孩。遇见她,让他也变得柔和许多,不像以前那么冷漠。 “安歌,要回家了。” 李安歌停下笔,抬头看着穿休闲服依然气质不凡的陆离,不由咋舌,“果然书是没你好看。” “嗯?” 她吐了吐舌,回答他刚刚的话,试图转移话题,“该回家了。” 少年伸手将她随手放的书本跟草稿纸叠好,有条不紊的放进她的书包里,修长的手看起来格外迷人。 “我听到了。” “我好看吗,安歌?” 语调轻轻抬起,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随意,侧着头,星目含情,诱人极了。 少女仰着头,后知后觉凑近少年的耳边,带着少女特有的体香,说话时呼出来的气轻轻吹在少年的脖颈间,痒痒的,少年身形一滞,只听少女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 “好看,阿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了。” 李安歌状似不经意的起身,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害羞的陆离真可爱啊。 那晚,陆离还是没能睡个好觉,不同往日的失眠,那天自李安歌走后,他闭上眼都是女孩在他耳边的低语模样,他梦见她吻了自己的喉结,活像个妖精,与他抱了个满怀。 次日清晨,孙雯再次以一袭短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河州一中的环境设施固然不错,但校规明令禁止在校女生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孙雯的短裙堪堪才到膝盖上边,更何况十一月的严寒,不被注意都难。 李明彦捧着英语书站在走廊里,离老远就看见孙雯的红色短裙,只是看着就冷的不行,孙雯身影渐渐走近,进了教室。 一阵寒风从裤腿钻进李明彦的裤子里,她觉得不穿秋裤已经是她对美最后的坚持了,现在一见孙雯那两天光溜溜的腿,她感觉今天的风格外冷,咬咬牙,跟着孙雯进了教室。 孙雯的个子在女生堆里属于拔高的,长得美,身材又好,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眼球。 顶着大家的瞩目,她径直走向陆离的座位,陆离还没到,她把家里阿姨做的三明治轻轻放在了陆离的桌子上,走之前扫了陆离同桌一眼。 清秀,那双眼睛生的极好,像是不染尘世的琉璃,眼底的神色却不像是个高中生,这事孙雯对李安歌的第一印象。 可能是因为受到的教育问题,孙雯并不觉得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她其实心底有些期待,若是能引起陆离的注意再好不过了。 河州一中最近热闹的紧,有两件事在同学之间引起热议。 一个是陆离要去西宁市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冬令营,还有一件事就是新转来的美女,长得美,穿着出格,对着陆离狂追不止。 对于陆离的优秀,大家都见惯不惯,显然后面的事情跟吸引人。 一中的校园贴再次炸开了锅,有深扒孙雯家世的,父母都在国外,非富即贵,长得美,身材好完全跟陆离就是天造地设。有人觉得陆离配不上孙雯,性格不好,谁跟他谈恋爱,还不如不谈呢,也有人认为性格互补才会好好在一起,有不少人再次提起了李安歌之前跟陆离的校园绯闻。 陆离倒是没收她给的早餐,少年看着桌子上包裹精美的早餐,转头有些欣喜的询问李安歌。 “买了什么给我?” 少女放下手里的语文书,语气不好,“不是我买的,孙雯给你的。” 说着向后指了指,示意陆离谁是孙雯。 男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去,皱着眉,孙雯,孙叔叔的女儿吗,复有看向旁边认真背书的李安歌,伸手拿着三明治向教室后面走去。 “陆离。” 孙雯从陆离一进门就注视着他,果然,不论是少年的气质、样貌、还有智慧都是值得她去爱的,她第一次觉得门当户对这个词有理极了。 看着少年朝她走来时,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是来感谢吗,她伸手理了理披散的头发。可是没想到,他是来还三明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下东西就走。 她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陆离,你还记得我吗?” 少年站在过道里,听见她的声音也没回头,目光尽数落在李安歌身上“不记得。” 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孙雯看着他跟李安歌并肩而坐的背影,陷入沉思。 今天一早的课,李安歌都心不在焉的,手指无意识的卷着书边。 孙雯,果然还是来了吗,她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努力回忆着前世。 那时候她跟陆离高三,那个时候陆离是她的男朋友,而孙雯高三转学过来,跟她们一个班,孙雯坐在她前面,性格开朗,活泼大方,很快变成了好朋友。 薛尧那个时候还吃过孙雯的醋,两人合不来,她夹在中间两边讨好,最后还是薛尧妥协,保证不吵起来,现在想来薛尧那时候也是心疼她夹在两人之间不好受。 直到后来,陆离母亲去世,她跟陆离才知道孙雯是陆家世交的孩子,也是那个时候,孙雯对她变得直白,对她坦白接近她只是为了陆离,对她坦白,已经喜欢陆离好久了,所作一切都是为了接近陆离。 气愤吗,李安歌更多的是难过,除了她自己,薛尧、宋阳都对这段友情怀有质疑,她以为自己真的能交到心意相通的闺蜜,跟薛尧一样,最后真相却是如此伤人。 所谓的友情,却原来是一场怀有目的的故意接近。 那个时候,陆离请假一周,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陆离,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孙雯,只能将全部心神放在学习上。 等陆离再回来的时候,孙雯申请了在家学习,没再来过学校,后来,陆离不知去向,她跟刘宁、孙雯考了同一所学校,孙雯在大二的时候申请交换生名额出了国,再见时便是陆离与孙雯同时出现在大学的礼堂里。 而这一世,事情又变了,孙雯提前寻了来,她跟陆离也不是男女朋友,她跟孙雯也不是好朋友。 身边的女生绷着脸,陆离发现她对那个叫孙雯的很情绪化,总是很失落,昨天是,今天也是,心里微酸,除了他自己,他还没见过她对着谁会有这样的情绪。 所以爱上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牵扯着你的神经,陆离手指屈了屈,伸手牵住了她正在卷书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3章 向鱼问水,向马问路,向神问问故事的结尾。 婴儿会学着妈妈的样子笑,学着大人说话,给陆离内心带来温暖的只有李安歌,所以他学会了爱她,只爱她。 上一世,她占尽了天时、地利,率先一步成为陆离的女朋友,而现在,孙雯的出现让她始终惶惶不安。 陆离孤僻,不爱与人交流,她是通过宋阳才认识他,后来相知相许,她那个时候不似现在这般安静,闹腾的紧,人也豪气,每每见了陆离那副冷淡的样子总是多关心几分,逢年过节也会为陆离备上礼物。 后来她偷偷瞧见了陆离的生日,送了他一盆仙人掌,她总觉得陆离就像仙人掌,外面有一层扎手得刺,内心却是软软的,从那时起,两人的关系不自觉的近了许多。 高二结束聚会的那天晚上,陆离送她回家,那晚他小心翼翼的抱了她,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一个孤僻、冷漠的少年遇上了一个大大咧咧、不怕他、关心他的少女,会喜欢她,跟她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不同了,陆离的性格要比前世好的多,孙雯对他的追求,热烈而大胆,她不确定在这段还没有名分的爱恋里,是否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因为就算到现在,她相信陆离真挚的感情,却不相信自己是否有跟孙雯挣争上一争的勇气。 这样不管不顾,明目张胆的追求,是不是更能打动陆离那颗冰封许久的心呢。 少年的手覆在她手上,手冰凉凉的,李安歌被这凉意打断了思绪,太冰了,她有些心疼的回握少年的手。 突然,面前出现一道身影,阴影投在桌子上。 她抬头,一脸怒气的班主任正盯着他们相握的手,李安歌的手动了动,没想到陆离倒是握得紧。 那一秒,她突然相信,只要不输给自己的怯懦,陆离是不会让她输的。 太明目张胆了,太招摇过市了,雍老师忍无可忍,面色铁青,伸手敲了敲桌面。 “你们俩给我出来。” 见老师出去了,李安歌拍了拍陆离的手,“撒开。” 然后起身去了教室外面,陆离也起身跟着她,教室里的同学目送两人出去,眼神里充满着八卦的气息。牵手,被看见了,看见了也不撒手,陆少果然不一般啊。 潘杰他们倒是没多大惊奇,相视一眼,该干啥干啥了。 老师对于学习好、守纪律的学生总是多了分偏爱,但这种偏爱总是有限度的,平时的小打小闹也就暂且不提,这种嚣张的行为绝不能姑息。 雍老师站在走廊里,叉着腰,面色沉沉,面前两个学生明明是班里最有希望考上顶级大学的,一个下周还要参加冬令营,一个成绩优异、品行良好,越想越生气。 “你们俩有什么要解释的?” 李安歌看着脚尖,突然想起吸引宋阳的那双画着笑脸的小白鞋,她抬头正要说话,陆离微微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想牵。” 雍老师听见这话,更生气了,“你想,你想牵手就牵手,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了,请家长,必须请家长,家长来了,你们就是要结婚我都不拦着。” 李安歌伸手扯了扯陆离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陆离像是没感觉一样,仍是挡在她面前。 “老师,我有事跟你说。” 说着他侧眼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安歌,“让她先进去吧。” 雍康看了眼男生身后的女生,最终还是点点头,“李安歌,你先进去吧。” 李安歌抬头看了看陆离,陆离朝她点点头,怀着忐忑的心进了教室。 她刚进教室,教室里便传来一阵起哄声,脸红了。 仅是刚刚的几分钟,学校贴吧已经掀起了一阵热议。 【爱吃饺子的小智:哇塞,陆离刚刚牵了李安歌的手,被老师看见也不撒手,陆男神好man啊啊啊啊啊】【宇智波佐助:卧槽,这两人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爱圆圆:不是吧,陆男神这么就被拿下了吗】【我是传说:我看是真的,毕竟上次陆男神抱着李安歌去了医务室,我们都看见了,还有他们每天都是一起吃早饭的,虽然是一群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打掩护。】 【不爱学物理:那孙雯不是没戏了,,,,大美女,,,好可惜。】【干掉楼上我就是一楼:不啊,我觉得李安歌也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学习又好,关键是男神喜欢。】....... 没一会儿,陆离便进来了,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李安歌有些忐忑雍老师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没来由的心慌,早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陆离,老师说什么了?” 少年拉开椅子,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别担心。” 后来的几天里,老师并没有再为难他们,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几次雍老师看向他们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她缠着问陆离,却每次都被他轻描淡写的躲过去了。 孙雯的早餐一直送,她送,他拒绝。 学校里唯一跟陆离有所关联的还是那个李安歌的女孩,孙雯发现所有的女孩子陆离都不放在眼里,唯有这个李安歌,早餐陪她,午餐陪她,就连放学也会送她回家。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长得好看,人缘也好,学习也好,样样都好,怪不得陆离喜欢。 周五放学,孙雯堵在了陆离的座位前,“陆离,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李安歌不在,少年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收拾书包,收好后,还把李安歌的作业一本本挑出来,按照大小整理好,给她放进书包。 孙雯倒也不恼,伸手撩了撩头发,朝着少年伸出了手,“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孙雯。” 少年抬起头,大雾弥漫的双眼没什么感情,眉轻轻皱着,嘴巴抿得紧紧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也没伸手去握她的手。 “陆离。” 李安歌从厕所回来时,湿着手,想让陆离帮她从书包里拿点纸巾,只是没想到教室里是这副景象,后面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少年见她进来,眼里带着些许温柔,脸上的不耐烦变成宠溺的无奈,从裤兜里摸出纸巾递给她。 孙雯默默的收回手,倒也没再纠缠陆离,转过身朝着李安歌伸出手,“你好,我是孙雯。” 李安歌一怔,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打招呼,有些后知后觉的握了握她的手,“你好,我是李安歌。” 陆离眼神落在李安歌另一只手上,擦过手的纸团,湿哒哒的捏在手心里,不舒服,他很自然的从她手心里取出来放在衣兜里。 “我出去等你。” 说完朝孙雯微微颔首,率先走出了教室,李安歌朝着孙雯挥挥手,跟着少年的脚步走了。 孙雯看着走廊里远去的身影,少年拿着两人的书包,时不时的侧头偏向女孩,有时候还会微微弓着背。 所以,学校里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也不全然是假,她以为陆离跟李安歌或许只是单纯的关系不错,现在看来,陆离喜欢李安歌,很喜欢。 她心里有一丝不舒服,像是小时候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的那种不痛快,随即嘴角又扬起一个笑,没关系,反正迟早会是她的,无论是小时候的玩具,还是现在的陆离,只要她想要,只要她想。 校门口林叔的车不知等了多久,李安歌伸手示意陆离把书包给她,少年没动,偏着头,若有所思道,“明天我就要去冬令营了。” 李安歌没跟上他的思路,缓缓吐出,“嗯?” “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可以陪我去买吗?” 少年一动不动看着她,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要她拒绝的余地。 李安歌想了想,反正回家也没事,阿离明天就要走了,多陪陪他也是好的。 “嗯,走吧。” 少年打开车门,眼神有一丝微变,将两人的书包放在后座上后再次关上了车门,转过身挡住了身后的李安歌。 “我们坐公交去好吗?” 今天下午陆离真的很反常,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只能点了点头,朝坐在车里的林叔挥挥手。 “林叔,我陪陆离去买点东西啊,再见” 陆离也朝着林叔点点头,林叔以为是自己偷听被发现了,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 “行,小心点啊。” 看着俩人朝着公交站牌走去的身影,复又看了看后座上放置的陆钰给小离买的冬令营要带的东西,不由莞尔,看来陆董还是没机会了。 不一会儿,九路公交车就来了,这还是陆离第一次坐公交,后来在国外的他见过无数辆公交从面前驶过,只是没有一辆载着他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4章 其实逛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以前的陆离不喜欢,后来的陆离很喜欢。 公交车上人还挺多,没有空余的位子,少年站在其中格外显眼,他一手扶着把手,一手微微圈着面前的女孩。 前面转弯,车子微微倾斜,惯性作用,李安歌有些重心不稳,脸结结实实撞在了陆离的胸膛上,少年圈着她的手猛然收紧,俩人挨得很近,气氛有些暧昧。 她闻见陆离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很安心。 这一年的电子商务跟快递业务还没有那么便捷,商城、实体店购买仍是大多数人的第一选择,汉江市最大最繁华的商城就属陆氏集团旗下的尚都了。 尚都的负一楼是沃尔玛超市,商品琳琅满目,售货员热情大方,陆离推着购物车跟在李安歌身边。 “阿离,我们先去买点日用品好不好?” “好。” 精致冷漠的男孩只是跟在清秀美丽的女孩身后,不管女生说啥,他都应好,眼神温柔,语气宠溺,售货员极有眼力见的判断出这两人谁说了算。 “你好,女士,我们的生活日用品区在那边,请跟我来。” 李安歌站在货架前细细盘算着陆离可能需要的东西,洗漱用品、毛巾、颈枕、水杯、纸巾,还得买点药。 少女蹲在地上仔细挑选,微微低头,露出好看的脖颈,时不时转身问他好不好,他笑着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路过一排货架的时候,李安歌看见一排做工精美的蜡烛,她伸手拿了一个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着,香香的,闻起来很舒服。 她记得宋阳前世送过她一些这样的蜡烛,睡觉的时候点上有助于睡眠,她之前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香薰蜡烛很香,淡淡的,有茶香的、奶香的、木香的、还有花香跟果香的,都很好闻,李安歌举着蜡烛放在陆离的鼻子下,示意他闻闻。 “阿离,你喜欢哪个啊,都好香。” 少年低头闻了闻她手上的蜡烛,“都好,你选吧。” 最后,她选了一个木香调,檀香,跟陆离身上的味道很像,“这个好吗?”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女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鼻尖上小小的痣格外迷人。 “好。” 果然逛街对女生来说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李安歌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应该是够了吧。 在收银台排队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空空如也,钱包在书包里,而书包被陆离放在车上了。 她拽了拽陆离的衣袖,“阿离,我们没有带钱包啊。” “怎么办,不然一会再来买吧。” 少女的眼睛大大的,少年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手里,“没密码。” “你什么时候,拿的卡啊。” 前面的人结束了,他伸手推着女孩的背往前走,“放学的时候。” “哦哦。” 李安歌看着自己手里的卡,觉得有些烫手。 结账的时候,李安歌顺手从边上挑了几颗棒棒糖递给收银员,一并结账。 陆离放好购物车后,接过李安歌递来的卡,也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走吧。” 她举着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站在陆离面前,“你推车有功,奖励你。” “要哪个颜色?” 陆离想起当时在医院里给她买的第一盒糖,毫不犹豫地说:“黄色。” 少年两手被塑料袋占得满满当当,她把糖纸剥掉,喂到他嘴边,声音甜甜的问,“甜吗?” 他点点头,“甜。” “那我也吃一个跟阿离一样的。” 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声音比嘴里的糖果都甜,说要跟他一样的,心里某些地方开始沦陷,他慢慢理解了那种一家人一起逛街的幸福,就像现在这样。 两人回家的途中,李安歌提出要帮陆离拿东西,被少年坚决的拒绝了。 等他们回到澄园的时候,还未进门,李安歌就闻到一股香味,“陆离,是糖醋排骨的味道。” “回来了,快洗洗手吃饭。” 见她进来,林婶站在厨房招呼着,李安歌换好鞋就往厨房走去,“林婶,今天有好吃的?” “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小离最爱的鱼。一会多吃点啊。” 她帮着林婶把菜都端了出去,“谢谢林婶了,每次来都会做好吃的给我。” 林婶拍了拍她的手,“你常来,小离见了你来心情好,饭吃的也多,我见着也欢喜。” 林叔跟林婶照顾陆离很久了,他们都很关心陆离,其实这个世界比阿离认为的要温暖的多了,大家都这么爱他、关心他,真好。 吃完饭,陆离提着东西往楼上走,她便跟了上去,看着少年手里的东西,“阿离,你有箱子吗?” 少年微微点头,“在我房间里。” “那我们收拾一下行李吧,你明早就走了。” “好。” 李安歌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件一件,有条理的放进行李箱里,陆离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看她认真而忙碌的背影。 “阿离,你去收拾一下你的衣服。” “好。” 他起身在衣柜里拿了几件经常穿的衣服放在床上,女孩见了,皱了皱眉。 “阿离,我看了西宁市的天气,这几天会降温。” 说着她起身过来,“我给你挑吧,这件好不好?” 女孩手里提着一件黑色大衣,乖巧的问他。 他点点头,“你挑吧。” 看着少女在他衣柜里翻来翻去,忙碌的背影,他眼角微微湿润。 其实,林芝也曾像她这样给他收拾过行李,在林芝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送他去机场,只是这一切的关心都建立在林芝清醒的时候。 后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渐渐地,他选择了不出门。 “阿离,这个蜡烛是安神的,你晚上睡觉记得点上。” “好。” “还有,阿离,酒店的毛巾不干净我给你放了新毛巾在这。” “好。” “这里面我还放了一些基本的感冒药、胃药什么的,你要是难受了记得吃,用量我已经标在上面了。” “好。” 少女停下手里的动作,带着几分疑惑看着他,“阿离?” 这次少年没有回应,伸手抱住了她,“明早去送我,好不好?” 女孩伸手拍了拍陆离的背,“好。” “阿离,我收好了,要回家了啊。” 陆离松开她,拿了条自己的围巾替她围好,见女孩眼里有所迟疑,他笑了笑,“新的,我没带过。” “走吧,我送你回去。” 每次送李安歌回家,他都会选择搭乘公交,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希望司机师傅开的慢些。窗外的霓虹闪烁都及不上靠着他肩膀睡着的人来的绚烂。 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无比庆幸自己的记忆力是那么好,记得住这条路上的一草一木,记得住她的一颦一笑。 早上七点李安歌便匆匆起了床,陆离是九点的飞机去西宁,有些离别还没到来时,你觉得无关痛痒,当分离真正来临时,你还是心如刀割。 她出门时已经七点半了,楼下停着林叔的车,掩在大雾里,不知等了多久,她走上前轻轻敲了敲窗。 “林叔,这么早,您怎么在这啊?” 林叔笑的和蔼,“小离让我来接你,快上车,外面冷。” 车里暖气开得足,热烘烘的,跟林叔问过陆离的情况后,她靠在车窗上发呆,想起昨晚跟徐烨的那个电话。 徐烨说,自从陆离开始治疗,刚开始虽然进展缓慢,这两周却是大有进益,去参加个冬令营也不是问题,何况是陆离愿意去,就已经很难得了,抗抑郁的药、稳定情绪的药跟安眠药,他都开了不少。 那通电话是让她稍稍安了心,可是有种不安时刻在她心里叫嚣着,万一,凡事都怕万一。 到陆家时,陆离正在客厅坐着,见她跟林叔进来,起身走向她。 “冷吗?” 她摇摇头,脸上的笑有点僵硬,“不冷。” “过来喝粥。” “好。” 李安歌看着桌子上一口未动的早饭,“阿离,你吃了吗?” 少年站在身后,体贴的为她拉开椅子,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我等你一起。” 只一句话,勾的李安歌忍不住要掉眼泪,他怎么就变得这么好,这么让人离不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用力睁大眼睛,企图把眼泪逼回去。 “阿离,今天的粥真好喝。” “嗯。” “那你多喝些。” “好。” 城北机场是汉江市乃至全国都是最大的机场,灯火通明,宽敞明亮,天南地北的旅客,匆匆而过的身影,上演这一幕幕欢聚与离别。 少年今天穿了黑色的风衣,衬得他肤色如雪,李安歌想,这样的阿离不管放到哪里都会是这般引人注目吧。 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阿离,你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记得好好吃饭啊。” 少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乖的应了声,“好。” 李安歌鼻子酸酸的,眼眶发涩,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要是生病了,要去看医生,记得早点回来。” 面前女孩的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好像是有莫大的委屈,看着她这副样子,他感到心脏一揪一揪得疼,胸口也堵得慌。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李安歌的脸,然后伸手抱住了娇娇小小的姑娘,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林叔见状背过身去,心里不由感叹,年轻人啊,真是多愁善感,就一周,又能见了。 “记得想我,李安歌。” 说完,他松开怀里的人,拎着旁边的行李箱大步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再多一秒,他就永远也不想放手,什么冬令营,通通都去见鬼。 他的身影在李安歌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李安歌伸手使劲擦了擦眼泪,还是止不住眼泪,眼睛被揉的红红的,她疾步上前想看的清楚些,却与身侧的人装了个满怀,跌坐在地,狼狈之极。 “小姐,你没事吧。” 有的相遇是缘,有的相遇是孽,而相遇的那一刻,我们只觉得无关紧要,以至后来悔不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5章 有人说,看似巧合的相遇,最后都会有必然的结果。 面前伸出来的手,指节细长,白净整洁,有那么一瞬,让她觉得那是陆离的手,她怔怔的握住了那只手站了起来。 随后恍然,陆离的手不会有这么温暖,陆离的手总是冰冰的,冰肌玉骨莫过如此。 “小姐,没事吧。” 面前的人长相很温和,斯斯文文的,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大方随和,举止得体。 李安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朝他笑了笑,“没事,对不起,是我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男子伸手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动作优雅迷人,“没有,是我不小心。” “安歌小姐,你没事吧。” 林叔急忙跑来,李安歌朝他摇摇手,“林叔,我没事。” 说完,她朝着刚刚被撞的男子挥挥手,“今天不好意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王冉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是他喜欢的那一款,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次来汉江转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叔的车在环城高速上行驶着,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李安歌,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她皮肤白,脸上红红的,更是衬出几分楚楚可怜来,梨花带雨说的就是这幅样子了。 “安歌,林叔是送你回家呢,还是先去澄园吃过午饭?” “林叔,我回家。” “好嘞” 回到家,李安歌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像只有睡着才不会那么想他。 不知睡了多久,李安歌被手机的铃声吵醒,下午一点零三分,是陆离。 “到了吗?” “到了。” 女孩的声音有些慵懒,还带着几分沙哑,他不由蹙眉,“你哭了?” 睡得有些久了,加上之前哭过,嗓子哑的不行,她捂住手机,轻轻咳了咳。 “没哭,你吃饭了吗?” 听见她嘴硬的否认,他倒也没拆穿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吃过了。” “那你休息吧,坐飞机辛苦了。” “嗯” “那我挂了,我正逛街呢。” “好。” “我会想你的。” 没等陆离回答,李安歌便挂断了电话,她把头埋在被子里,没哭是假的,逛街是假的,只有想你才是真的。 陆离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针扎似的疼,没哭,逛街,他的傻姑娘啊。 过了一会,陆离又拨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皱着的眉毛慢慢舒展,捧着数学的竞赛书在桌前一坐就是一天。 李安歌看着手机屏慢慢暗下去,心里有些难过。 叮咚 李安歌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薛尧跟宋阳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站在她家门口。 刚一开门,薛尧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宋阳提着东西很自然的进了门。 “你们怎么来了,还一起?” 薛尧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亲爱的,我想你了自然就来宠幸你啊。” 问薛尧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把目光投向宋阳,宋阳摊摊手,“对,想你。” 她扒开薛尧的爪子,搂着薛尧的腰,“昨天下午刚见过,你们俩怎么回事?” 宋阳把菜拿出来放到水槽里,挽起袖子准备洗菜,“陆离说你心情不好,他不放心。” “我不知道你家,只能叫了薛尧一起。” “中午吃火锅啊,我来洗菜。” 李安歌看着忙碌的宋阳跟挂在她身上的薛尧有些动容,这些人怪让人感动的。 她搂着薛尧,朝着厨房走去,“我们帮你。” 宋阳侧身用胳膊肘推她出去,“不用了,你跟薛尧玩吧,我来洗就好。” 见他一副不让插手的样子,她只好说:“那好,你有需要就喊我们啊。” 她跟薛尧在沙发上吃零食,留宋阳一人在厨房里忙碌。 “没事吧你。” 薛尧躺在沙发上,一副自在悠闲的样子,她扒了个香蕉递过去,“好着呢。” “那陆离倒是真的关心你哎,还叫宋阳找你出去散散心。” 李安歌往嘴里喂了片薯片,想起慢慢变得柔和的少年,心都要疼化了,“嗯,他很好。” 薛尧用脚踢了踢她的腿,“你们班那个转学生是不是在追陆离啊?” “是啊。” “那你跟陆离在一起了没?” 李安歌拿着薯片的手一顿,“没。” 薛尧看着李安歌摇了摇头,“姐们,听我的,趁现在陆离喜欢你,赶紧把他拿下。” “一开始他对谁都爱答不理,现在对你开了先例,难免有人想着作妖。” “以前,他是触不可及的云,现在顶多是高岭之花,努努力就摘到了。” 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李安歌,薛尧忍不住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追问,“听见了没?” 是啊,刚开始的阿离,像刺猬,现在他愿意把柔软的肚皮露给她,放下了所有伪装,变得温暖。 “谢谢,阿尧,我知道了。” 听到回答,薛尧松开手倒回沙发上,朝着厨房大喊,“宋阳,好了吗?” “马上。” 听到宋阳的回答,李安歌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去哪?” “我去厨房看看宋阳,你躺着吧。” “去吧去吧。” 厨房里的男孩围着围裙,肩宽腰窄,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好看的手臂,手里拿着刀,动作利落、优雅,李安歌一时看的有些呆,难怪说会做料理的男人格外有魅力。 “你看,我切的还行吧?” 李安歌看着那些切的薄厚均匀的土豆片心生赞叹,“简直太行了,没看出来啊。” 她走过去,从厨柜里拿出盘子将切好的菜放好,“刀工可以啊,看来没少做饭。” “嗯,她以前喜欢吃我做的饭,我学了好久。” 男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惆怅,但李安歌知道,他又想起柯曼了。 伸手拍了拍男生的背,“别想了,小心手。” 男生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过,我说,你跟陆少这是有情况啊。” “没有。” “啧啧啧,还没有,电话都打给我了。” 李安歌微微偏了偏头,“说啥了啊。” 刀落在菜上发出‘擦擦’的声音,少年的语气有些欠揍,“求我。” 李安歌握着拳在他身后挥了挥,随即没骨气的开口,“求你。” 声音软软的,像是撒娇的小猫,他弯了弯唇,“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你电话没打通,我就找了薛尧。” “他知道你一个人在家?” 李安歌摇摇头,她没跟陆离说过家里的事情,“不知道。” “哦。” 宋阳摇摇头,这要是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陆少怕是就不会去那个什么冬令营了。 冬天吃火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吃的人暖洋洋的,尤其是跟好友一起,那些烦恼也慢慢消散,要是陆离也在就好了。 吃完饭已经快七点了,送走宋阳跟薛尧,李安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抱着手机坐在窗前,看夜幕降临,人来人往。 然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两声铃声后便接通了,“阿离,是我。” 那边很安静,听得见少年浅浅的呼吸,他像是笑了,声音很愉快,“我知道。” “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听见他乖乖的回答,李安歌不由莞尔,“阿离好乖。” “我下午跟宋阳还有薛尧吃了火锅,等你回来,我们也去吃吧。” 虽然只是说说,却足以让李安歌心潮澎湃,电话那边的人温柔的应好。 两人东说西扯,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挂掉电话时天已全然黑了,而对陆离思念的心也好像在交谈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冬令营在西宁大学附属中学举行,为期五天,第一天开幕式,第二天、第三天考试,第四天学术报告跟参观游览,第五天闭幕式,宣布考试成绩和颁奖,在冬令营里获奖的都可以拿到国内一流大学的保送资格。 十一月的风,刺骨般的冷,吹的国旗在空中哗哗的响,西宁大学附属中学的校园里植满了松柏,使整个学校都看起来肃穆许多。 开幕式上讲话的人喋喋不休,陆离静静的看着天边的云,眼前浮现出李安歌的样子,生动美丽,他微微低头,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颜卓凌站在他身侧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她其实认识陆离很久了,但也只是认识,她的表哥是陆离的好友,可她一直没有机会跟陆离好好认识一下,这次全国数学冬令营没想到陆离也会来参加。 她注意到身边的女生不时地在往这边瞟着,然后转头跟身边的女生小声议论,果然像他跟表哥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都是引人注目的人,即使在这人才济济的冬令营里。 不过她没想到,与陆离的缘分会来的这样快。 开幕式结束,看过考场准备返回酒店时,颜卓凌被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堵在了学校门口,身处异乡,她不想惹出麻烦,也只能小心应付着。 陆离看见这副情景,皱了皱眉,他看了看手心里的手机,李安歌还没放学,应该不会打电话过来,随手将手机放进书包里,抬脚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6章 颜卓凌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不要脸的人,她往左,他们也往左,她往右,他们也往右,不依不饶,她心里有些慌,摸出手机朝着那群人威胁说要报警,几个男生甩甩头发,朝她吹口哨,眼神挑衅,笑容讥讽,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往后退了两步,脚碰到后面的石阶,身体后仰,眼看要摔在石阶上,有人从后面提住了她的书包,她借着力慢慢站稳。 陆离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她轻轻舒了口气,面前的人,声音低沉,让人心安。 几个混混看见有人插手,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几个人交换过眼神后,吹着口哨走了。 “谢谢。” 她跟在男孩身后亦步亦趋的往酒店走,他很安静,一路上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想开口,除了感谢却无话可说。 在酒店门口,颜卓凌想正式的向他道谢,她向男孩伸出手。 “陆离,我是颜卓凌。” 男孩没握,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向她的眼神,喜怒难辨。 “我见过你,在季家。” 季家,她想起自己在初中毕业的时候曾在季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陆离去过一次季家,他们也只见过那么一面,陆离在表哥口中一直是个很厉害也很淡漠的人,在她的印象里也是个冷酷淡然的人,没想到这次他会主动帮她。 “谢谢你刚刚帮我,下次请你吃饭。” “不用了。” 说完,朝她微微颔首,匆匆离去,捏着手机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没在多言,向着他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她突然觉得或许陆离没有那么淡漠,刚刚的情形不是只有陆离一个人看见,她看到好几个今天开幕式上见过的面孔,大家住在同一个酒店,自然路径也是一样,只有陆离帮了她。 表面的冷漠不是冷漠,心里的冷漠才是。 六点,陆离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李安歌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一天没听见她的声音了,“阿离,冬令营好玩吗?” 他点点头,像是没意识到女孩根本看不见他的肢体动作,“不好玩。你今天想我吗?” 李安歌站在楼梯道里,这会放学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楼梯口的风特别大,即使这样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飞快,脸上火辣辣的。 她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那句话,“阿离,我很想你,连窗外的风都知道。” 少年站在窗前,嘴角带笑,眼神温柔,显然这个回答让他很愉快,“嗯,我也知道。” 突然,有人按响了陆离房间的门铃,电话里女生的话语一顿。 “阿离,是不是有人找你,要不先挂了吧。” 少年脸色微沉,“你先别挂。” 颜卓凌站在门外,心情忐忑,刚刚陆离没吃晚饭就进了房间,她感觉到肚子饿就想叫他一起去,门过了一会缓缓推开。 他换了一身休闲服,黑色,很衬他,也显得他的气质非凡,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有事?” 语气有些不耐烦,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手里握着的手机还亮着,颜卓凌心里微微打鼓,不知是不是打扰到他了,有些无措的开口。 “就是,看你没吃饭就上来了,想叫你吃饭。” “嗯,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等回过神时门已经关上了。 颜卓凌看着闭的严严实实的门,心里有些失落,有些愤慨,好心当作驴肝肺,她踢了踢脚下的地毯,发誓再也不要搭理他。 李安歌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是个好听的女声喊陆离去吃饭,心里有点酸酸的,像是吃了酸梅,不过也理解,像他这样的人不被搭讪才有鬼。 手机里传来陆离低低的嗓音,带着几分试探,“安歌?” 她笑了笑,“我在。” 陆离心里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的情况,踌躇中,他听见小姑娘低低的笑声,声音清澈,明亮可见。 “阿离果然是受欢迎啊。” 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陆离一时有些怔愣,反应过来是她的调侃后,低低的喊她的名字,喊得深情缱绻。 她敛了笑意,想起他还没吃饭,低声嘱咐着,“去吃饭吧,我也要去上晚自习了。” “好。” “你要考试了,这两天我就不打电话了啊,你好好考试哦。” 听见这样的话语,陆离心里有些失落,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乖乖应好,默默的挂了电话,怔怔地坐在窗前。 挂了电话,李安歌抱臂站在阳台上,陆离没在的每一秒里都是无尽的思念将她吞噬,以至于她不敢有一丝空闲,用学习来填补失落。 “李安歌。” 不知什么时候孙雯站在了她的身边,风扬起她长长的发,李安歌低头看了看她短裙下面的腿,不由出声。 “孙雯,你不冷吗?” 听见她的话,女孩笑的张扬而放肆,“冷啊,可是对我来说,漂亮更重要。” 孙雯微微低头,眼神里的笑意散开,变得认真而严肃。 “你跟陆离是男女朋友?” 李安歌不由莞尔,孙雯还是这样,直来直去,“不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雯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既然不是,那请你离他远点,因为他是我的。” 李安歌摇摇头,“他是他自己的。” 这个孙雯跟前世的孙雯有些不一样,只是这个更直接了些,或许是因为这一世从一开始她们俩就站在相反的方向上,所以孙雯对她少了份歉疚,多了份直白。 只是孙雯对陆离的喜欢跟前世一样,炙热而猛烈。 可那个少年呢,她用了浑身的力气才让他那颗冰冷的心开始融化,她希望他能够跟其他同学一样,喜怒哀乐,爱恨嗔痴都有。 从那天陆离握住她的手开始,她就相信他,即使这一生走到尽头,他不爱她了也没关系,因为回忆足够让她慰籍余生。 她伸手将耳边的发拨到耳后,然后朝着那个张扬而美丽的女子说出了她上一世就想说的话。 “孙雯,我们公平竞争。” 孙雯看着面前面容清秀,眼神坚定的女生微微一愣,之前她以为李安歌是个温柔如水的姑娘。 “好,公平竞争。” 说完李安歌朝她笑了笑,转身进了教室,身边空空的,她从陆离桌子上取了一本物理的课外书百无聊赖的翻着,少年的笔记工整,他的字写的潇洒,书本很整洁,跟他的人一样。 陆离挂完电话便没了什么食欲,洗了个澡,坐在桌前复习前几年的竞赛题。 那些题他之前都算过,烂熟于心,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划得沙沙作响,手稍稍用力,笔尖刮破了纸。 他烦躁的丢掉笔,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女孩那句“我不给你打电话了”,心里的烦闷感让他无所适从。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慢慢由她控制,她的一句话,一个笑,就能让他的情绪失控。 合上书,他躺在床上,往嘴里喂了几颗安眠药,企图用药来克制自己对她的思念。 随即他发现,即使在梦里,他也是那么想她,想她喊他阿离,想她待在自己身边,想她温柔的笑和精致的眉。 他叹了口气,轻轻唤她的名字,“安歌。” 声音淹没在黑夜里,消散在无边的思念中。 全国数学竞赛,不是闹着玩的,那里都是全国最优秀的人才,陆离虽说很厉害,但李安歌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想他赢,想他能有时间好好治病,好好休息,在他母亲去世前,争得一份生机。 陆离不在,她也没什么兴致,魏炜课间来找她的时候,她正看着书发呆。 “安歌。” 她抬头时,少年已然大大咧咧拉了凳子坐在了陆离的位子,嘴里嚼着口香糖,笑的欠揍。 “怎么了,找我有事?” 魏炜靠近她,眼神变得认真,“有事。” “你还记得上次打架的那些人吗?” 李安歌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些人的面容,然后点点头,“记得,不过当时太黑了,没看太清楚。” “今晚我送你回去,陆离不在,以后每天我都送你。” 看魏炜这副样子,像是出什么事了,李安歌的心一紧,不会是舒晚出事了吧,她听见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她看向魏炜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痕迹。 在魏炜心里,李安歌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相反,她的思想、她的担当、她的勇敢都让他另眼相看,他莫名的信任她,或许从那晚她撞上他打人还能气定神闲的对他说吸烟有害健康,或许是从她喝醉了拉着他在公园里,他讲起关于胎记的时候。 不论从什么时候,他都相信她,信她是能够跟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信她的对自己的担心。所以对着她,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有人告诉我,他们知道那晚救我的人是你了。” 魏炜看见女孩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轻轻呼了口气,朝着他不在意的说道:“知道就知道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舒晚出事了,以为你又要去干傻事,以为这一次,还是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以为什么?” 小姑娘仰着头,眨巴着杏子眼,“以为你惹事了啊。” 魏炜没好气的伸手敲了敲她的头,“您不能先为自己多担心些,他们万一找上你怎么办?” “跑呗。我能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不用为我担心。” 看着面前女孩生动的脸,魏炜叹了口气,“今晚送你回家,记得在教室门口等我。” 目送他到教室门口,没想到他又转身朝着她喊了句,“李安歌,等我啊。” 引得教室里上晚自习同学发出一阵起哄声,李安歌对着他离去的身影笑着的骂了声神经病。 一放学,魏炜果然正插着兜站在教室门口等她,教室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见他都不由自主打量几眼。 “魏炜,你真的等我啊?” 少年伸手要接她的书包,她摆手拒绝,少年绕到她身后,硬是她的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 往日在学校里魏炜都是躲着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对我这么体贴,你以前不是躲着我吗?” “是啊,躲着你是怕你被人找麻烦,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得让学校的人知道你是我罩这的,让学校那些小喽啰不敢找你麻烦。” 李安歌一怔,没咋明白魏炜的话,不过总归是为了她好,“行吧,我就给你送我回家的殊荣。” “那就谢李小姐了。” 月亮的银灰铺洒在少年身上,女孩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或许这一次,她不但能护住爱情,还能收获一份难得的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7章 李安歌刚站在玄关换鞋时,宋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没事吧?” 声音夹杂着焦急,安歌知道好友的担心,放柔了语气试图给他带去一丝心安。 “没事,魏炜送我回来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少年平稳的声音,“好,你早点休息。” 不是是不是思念过于消耗心神,没一会,李安歌困意袭来,强打着精神洗完脸就爬上床睡觉了,枕边放着陆离给的那条围巾,灰暗的颜色在少女的房间里格外醒目。 许是昨晚的风大了些,又或许是昨晚没盖好被子,李安歌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脚下像是踩了棉花。 家里只她一人,她打开窗,让冷风肆意的灌进房间,试图在寒冷里寻得一丝清醒。 目光触及枕边的围巾,她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委屈,生病的难受,心里的难受终于让她防线崩溃。 手机在桌子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李安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是宋阳。 “喂?” 重感冒使得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听起来带着重重的鼻音。 “你怎么了?” 她伸手关上窗,费力的爬上床,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对着手机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好像感冒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难受,不想去学校了。” 说完自己想说的,也没听到宋阳说了些什么,闭上眼睛窝在被子里,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不知是生病的难受,还是对陆离的想念,再一次陷入黑暗,没了意识。 迷糊中,她听见门铃一阵一阵的响起,勉强将意识从混沌里抽离,她揉了揉着额头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趴趴的,她小步小步挪到门口,打开门,宋阳正一脸焦灼站在门口。 她朝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你啊。” 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宋阳伸手接住了她,他的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意,凉凉的,很舒服。 少女的身上很烫,身上没有一点力,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因为发烧,整张脸都粉扑扑的。 “安歌,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在他怀里摇摇头,那双眼睛因为生病有些红,还蒙了层水汽,看的人心里一软。 “有药吗,给我吃药就好。” 宋阳扶她去了床上,喂她吃过药,药劲上来,女孩慢慢睡着了,他伸手给她掖好被子。可能因为感冒,她的呼吸有些重,秀气的眉也微微蹙着。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女孩眉心轻轻碰了碰,随后像是触电了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等李安歌醒来时,宋阳已经走了,感冒缺水让她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饭桌上贴着便签,是宋阳留的。 根据他便签上写的,李安歌在厨房里找到他熬的那一锅白粥,还是温的,看来没走多久,她轻轻舀了一口喂进嘴里,唇齿间都是米香。 不知不觉喝了小半碗粥,落日的余晖投在玻璃上,折射出温暖的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过总算没有早上那般难受了,五点半,陆离应该已经回酒店了。她握着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拨通电话。 明天陆离还有考试,不能让他分神,何况现在自己感冒了,还是等明天考完了再打吧。 可她不知道,陆离等她的电话等了好久,从考完试那一刻起,他就在盼望着电话响起,那种期盼的心情超过了对于竞赛获奖的期盼。 颜卓凌看着陆离上楼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心里暗自惊叹,他这样的人,都不吃饭吗。 今天的少年跟昨天好像有那么一些不同,昨天的冷漠疏离,今天是冷酷无情,一直蹙着眉,就连考试结束那些跟他搭讪的女生,他无一例外选择了无视。 她忽然开始庆幸,昨天,即使她那么烦他,他还是礼貌的拒绝,为维护了她那脆弱的自尊。 陆离一整天都没接到李安歌的电话,本来板着的脸越来越冷,终于在六点半,也就是放学五十分钟后,把电话拨了过去。 一通电话,等待被接通的时间,一分钟,六十秒,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陆离心里的生气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涌上来的不安。 想都没想,他把电话打给了潘杰。 潘杰正在篮球场打球的时候,接到陆离电话,陆离一般很少给他打电话,所以他给陆哥搞了个单独的铃声,生怕自己玩嗨了,接不上。 “陆哥,咋了?” “你帮我找找李安歌,她电话打不通。” “找李安歌?” “嗯。” 潘杰心里暗自嘀咕,就知道陆哥对李安歌不一样,以前的陆哥无欢无爱,冷漠淡然,现在的陆哥多了份烟火气,多了些人气,他却不知道是喜是悲,季哥因为早恋的事情带了一身伤被家里送走了,他怕陆哥也这样。 不过,还好是李安歌,是李安歌的话,尚可信任。 “她生病了,没来上学。” “生病?” 陆离的声音有些慌乱,潘杰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忙道:“你别担心,她父母都不在,宋阳下午请假去照看她了。” “好,那我挂了。” “嗯,陆哥考试加油。” 挂了电话,陆离心里涌起细细密密的疼,一直以来,都是她迁就他,包容他的坏脾气,后来他知道,她的深情,她的温柔都全数给了他。 可儿时的阴影笼罩着他,他偏执、自私、多疑、冷漠,更是因为喜欢上她,情绪变得无法控制。 以前他想就这样陪着她长大,变得明媚动人,变得亭亭玉立,然后他守她经年,然后带着她给过的爱,拖着这副躯体离开她,只要她幸福。 可是现在他想编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两人灵魂相交,爱恨纠缠,直到奔赴死亡。 陆离再次打过去的时候,他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电话就通了,那边很安静。 “安歌,我考完了。” 那边低低的应了一个嗯,再无下文。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安歌捂着嘴,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试图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没那么糟糕。 “阿离,我就是感冒了,不严重。” “你好好考试,我没事,别担心我。” 嗓子的瘙痒让她几度想咳嗽,怕陆离听见,最后都生生忍住了。 陆离想说些什么,最后只余一声无力的叹息,“早点睡。” “阿离,你也是。” 打完电话,李安歌坐在沙发上,鼻子酸酸的,眼泪一颗一颗砸进手里的汤里。 宋阳坐在旁边,贴心的递上了纸巾,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汤不好喝吗?你还要加盐。” “嗯,不咸。” 宋阳走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看着一品汤的包装袋,心里充满暖意,那家店离她家足足隔了半个汉江市。 不知不觉中,其实不只是她温暖了别人,他们也一直温暖着她。 魏炜知道李安歌没来上学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放了学他去李安歌教室门口等她的时候,潘杰告知的。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李安歌的联系方式,等他站在李安歌家门前,看着那盏昏黄的灯亮着,心里稍稍安定,伸手按了门铃。 等李安歌打开门,看着十分自然进门的魏炜,她才想起今天请假的事情还没告诉魏炜。他不会是在教室去等了吧。 “我今天生病了,忘了给你说。” “对不起啊。” 她从旁边掰下一根香蕉,有些讨好的递给他。 魏炜接过香蕉,把手机放在她手心里,“手机号。” “你来,是为了要我手机号码吗?” 少年挑了挑眉,“不然?” “好了。” 接过手机,少年看了眼时间,起身告别。 李安歌坐在床上,脑子里都是陆离那声不重不轻的叹息,像是叹在她的心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周就这样过去了,陆离的归期在今天下午,她脱下校服,穿了平时极少穿的大衣,从路边卖花小姑娘手里买了一只红玫瑰,带上满心的期待跟思念去接他回来。 陆离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姑娘小心的举着一朵红玫瑰朝他笑的温婉。 看见她的那一刻,那些惊怒、生气、担心全都散去,那颗躁郁易怒的心得到安定,连日的分离都只为此刻的相聚,倒也是值得的。 他快步向前,连人带花拥进怀里,抱了个满怀,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回来了。” 女孩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嗯。” 颜卓凌看着那个矜贵清高的男子将一个女孩拥进怀里,其实从陆离见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秒起,她就知道,陆离有多喜欢那个拿着一只红玫瑰的女孩。 因为爱意在他的眼里晕开,他的冰冷消散,只余温柔。 她感激陆离对她的帮助,所以希望那个女孩能给那个冷漠的男人多一点温柔,让他变得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38章 陆离在全国数学竞赛冬令营上以满分获一等奖这件事让河州一中再一次在国内出尽了风头,这一年他不过十七岁。 世人皆惊叹他于数学上的惊才绝艳,而只有他知道,这场竞赛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李安歌。 雍老师看着面前面前冷静自持的学生,欣慰有之,偏爱有之。 “你放心,你们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自当守信。” 神情淡漠的男孩有着出乎意料的成熟,朝他微微颔首,离开了。 为人师者,当初他同意陆离的提案本是不对,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河州一中在早恋一事上极为严苛,那天陆离牵着李安歌的手,全班同学有目共睹,他不可能置若罔闻。 若事情闹大,陆离这种身份自然是不痛不痒,而李安歌呢,纵使她学习再好,请家长也是不可避免。 那天在阳台上,少年老成的男生对着他说:“如果她愿意,我现在就想牵着她去国外结婚。” “可是老师,我希望跟她走的慢一些,把恋爱谈的长一些。” “我竞赛一定拿奖,所以,雍叔,你别吓她,她胆子小。” 当时,他看着跟那个人几分相似的面容,长得像阿芝,性格却像陆董,觉得这声雍叔倒是比劳什子得奖管用多了。 看着电脑上附着陆离照片的新闻,他带着些许欣慰,故人之子,得意门生,李安歌倒也是个好姑娘,当年他认识林芝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好年华。 少女的面容清秀,眼里藏着星辰大海,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清冷跟安静,在望向他时,还会再添上几许暖意。 “恭喜阿离。” “想要我奖励你什么呢?” 陆离的手指搭在书桌上,有意无意的敲着,“你,还有火锅。” 他胃不好,对于食物也没有多大的欲望,好像人生在世的欢愉他都不太贪恋,除了她,那天电话里的那吨火锅让他惦念了好久。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微微迟疑过后,李安歌朝他点了点头,“爸爸不知道在哪座山上,妈妈去了M国。” 陆离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覆在女孩手背上,微微叹息,“别再生病了。” 尤其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别生病,别难过,别哭。 晚自习下后,陆离一如既往接过她的书包,准备送她回家,出去时,魏炜正靠在门口等她。 “送你回家。” “不用了。” 她尚未开口,陆离便把她拉到身后挡的严严实实,魏炜朝陆离挑挑眉,最终还是后退一步,看着陆离把她拉走了。 李安歌回头看向魏炜的时候,他正朝她笑得灿烂,像是某种小阴谋得逞的狡黠。 月色如水,倾洒一地清辉,散落在陆离的身上,牵着她的手微凉,像是怎么也捂不热一样,一言不发的沉默,彰显着他正在生气的事实。 她轻轻拽了拽陆离的衣袖,小声的开口,“阿离。”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沉沉,星眸里有掩不住的光,“我生气了,所以安歌,你哄哄我。” 女孩抬头看着他,果然阿离越来越像一个孩子,心中不由失笑,然后微微仰着头,亲了亲男孩的喉结,像蜻蜓点水般碰了碰,然后迅速后退。 “你乖” 陆离的身体有那么一瞬的僵硬,被她亲过的地方麻酥酥的,等他从这种欢愉里抽离时,只见女孩站在前面侧着头,笑容清浅。 他伸手搂过她,凑近耳边低语,“以后也要记得这样来哄我。” 男孩身上的檀香,闻着很安心,她用力嗅了嗅,离他太近,自己身上也染上了些许味道,就像陆离一样,这样的男人一旦沾染,便再也撒不开手。 “阿离,要不要跟我早恋。” 怀里的女孩的眸似春水,笑容明朗温暖,面若桃花,陆离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低头吻了吻女孩的脖颈,随即轻轻咬了咬她如玉般的耳垂。 她惊呼出声,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染上红,像只被煮熟的虾子,手足无措,陆离轻笑,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耳垂,俊美的脸在路灯下,清晰而迷人,“这样的话,该由我来说。” 安歌唇角微勾,别开脸不看他,笑开了花。 “所以安歌,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呢?” “嗯,男朋友。” 陆离松开她,轻轻牵起她的右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暗夜无声,徒增寂寥,以后的黑夜里,握着女孩的手开始温暖,渐渐成为跟她一样的温度,从此,他不再是一个人,人生路长,到底是再也不能独自一人走下去。 站在李安歌家门口,陆离不舍得松手,黑眸清澈逼人,低低的嗓音格外诱人,“安歌。” 李安歌的心开始沦陷,泥泞成灾,她伸手搂了搂面前的男生,“晚安,男朋友。” 然后转身进屋,她步子很慢,心境难明,没想到就这样成为了陆离的女朋友,刚刚陆离看她的眼神,让她心惊,这般依赖自己,不知是好是坏。 看着女孩的背影,他勾唇笑了,嗓音微哑,不同以往的冷静,多了几分温情:“晚安,女朋友。” 从此以后,他的爱恨嗔痴和沧海桑田都会与她有关,就算死,也愿意。 林叔过来接他的时候,发现今天的陆离变得同以往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温润跟柔和。 跟安歌小姐在一起的每一天,少爷都在变得温暖,变得正常。 “小离,今天心情不错?” “嗯。”坐在后座的人似是笑了,林叔开怀的笑了笑,那就好。 晚上十二点多,徐烨在睡梦中接到了陆离的电话,电话那端的喜悦显而易见,他皱了皱眉头。 “徐烨,我跟李安歌在一起了。” 徐烨晃晃脑袋,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嗯?” “我跟李安歌在一起了。”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的确是陆离的,徐烨试探的开口,“所以?” “我想坦白。” “坦白?” “关于我的病,你作为医生该知道的,我会全数说出来。” 徐烨伸手捏了捏眉心,一个抑郁症患者的自我剖析,便将是把曾经经历的那些不堪、痛苦撕给别人看,所以绝望让更多的人宁愿在黑暗里痛苦,也不敢轻易求助他人。 陆离愿意,最好不过。 “五分钟后,在我家见。” 陆离来时,他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连个保姆都没有,徐烨怕麻烦,多数在外面吃过才回来,或是去陆离家请林婶做,卫生会有人定期来打扫,倒也干净。 面前的男生精神挺好的,坐的端端正正的,打眼看去,神情自若,举手投足间颇显贵气,翩翩公子,举世无双,那像心在炼狱的人。 徐烨接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拿出录音笔放在茶几上。 “说吧。” 少年微微眨眨眼,目光落在那杯水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薄凉。 “徐哥,关于我的抑郁症,我隐瞒了你,其实最开始,我是精神分裂。”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母亲一点都不爱我的父亲,甚至她可能也不爱我。小时候,林芝不喜欢抱我,她总是冷眼看着我摔倒、受伤,也不会伸手抱抱我,给我一丝安慰,那个时候,陆钰对我很好,他喜欢把我架在脖子上,会带着我去游乐园,会给我买各种模型,我跟陆钰日益亲近,却跟林芝渐渐疏远,后来不知为何,陆钰跟林芝大吵一架,从那以后,陆钰再没插手管过我的事情,林芝一个人教养我,只是偶尔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的不舍,让我觉得,他还是个父亲。” “其实林芝早就病了,在那个叫苏清远的人离开她的时候,她就变得不正常,她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清醒时对我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对我像是仇人,她会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还不死,质问我为什么不姓苏,然后寻死觅活。刚开始,我会抱着她的腿哭,后来我渐渐麻木,任由她打骂。” “初三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叫Andy,我们年龄相仿,性格相仿,智力相当,经常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只是他活泼讨喜,惹人喜欢,而我冷漠淡然,让人心生厌恶,比起我,我想林芝或许会更喜欢他。” “那段时间里,一直是Andy陪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正跟Andy在房间做题的时候,林芝进来了,我把Andy介绍给她认识,她却朝着我大笑,说我终于成为了跟她一样的疯子,我那个时候开始知道,原来Andy是不存在的,我的世界开始坍塌,之后,她送我去了城郊的精神病院,整整一个月。” “他们告诉我,我得了精神分裂症,他们给我打针,成把的药喂进我嘴里,在那个地方我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我开始麻木,任人摆布,那时候我觉得人跟畜生差不多,你的反抗挣扎在那些医生眼里就是病发,换来的只有镇静剂和电击,你见过人像死鱼一样被人绑在床上吗,你见过不择手段寻死的人吗,你见过吃早饭的时候把刀片拌在饭里然后满嘴是血的人吗,我见过了。” “好在,他们给我喂的那些药多少有些成效,我慢慢开始清醒,开始接受自己疯了这个事实,后来陆钰在外面找我找疯了,林芝才把我接回去,带着我搬到了澄园,陆钰那个时候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临江阁住,我拒绝了。” 陆离说的真相过于让人心惊,徐烨不由开口道:“为什么?” 少年眸子越来越黑,脸色逐渐苍白,薄唇微启,“我已经疯了,跟陆钰走,只能徒增他的伤悲,何必呢。” 何必让那个儿时给过我唯一温暖的人,跟我一起陷入这无边地狱里。 第39章 “林芝不爱陆钰,不爱我,到死都记挂着那个叫苏清远的男人,可我知道陆钰很爱她,她有多爱那个男人,陆钰就有多爱她。” “陆钰多爱她啊,跪在病床前整整一晚,看着他的背影,我把想说的那些真相全藏在了心里,我不想让他失去爱人后,还要去恨她。” “一年前的车祸,本就是林芝要带着我一起去死,我受够了折磨,觉着这样死了是不是就算还了她的生育之恩,可在最后一刻,她抱住了我。” “那个时候我的抑郁越来越严重,我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林芝也是很爱我的,那些不堪的往事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林芝本来就是我想象出来的,我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吞噬。” “所以那次在天台,我是想死的,只是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了救我的那双眼睛,生动、灵巧,从那双眼里,我看见了生的一丝希望。” “后来,医生给我诊断的时候,我刻意去隐瞒了一些事实,表现得更像一个单纯的抑郁症患者。” “我准备行尸走肉的活着,然后在扛不住的时候自杀死去的时候,我找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爱上了她。” 徐烨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有些哽咽道:“是谁?” “李安歌。” “刚开始我只是想看着她,后来她主动靠近我,我渴望她带给我的温暖,于是越陷越深,再也没办法放开她的手。” 谈及她,少年眼里的光亮了些,表情稍稍柔和。 “哥,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得对她负责。” “我担心,她怕我,所以得把病治好,才能陪她走完更长的路。” 陆离离开时已经半夜三点多了,自他走后,徐烨陷在巨大的冲击里,眼睛通红,一坐天明。 他念心理学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案例,后来读博士的时候也治好过不少人,每一个生病的人,背后都是伤痕累累,只是当这件事放在亲近的弟弟身上,变得格外难过。 他打开录音笔,里面传来男生清冷疏离的声音,谈不上难过,更多时平淡,第二遍了。 天光大亮,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微微闭了闭眼,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治好陆离,哪怕他从操旧业,也得治好他。 中午接到李安歌电话的时候,徐烨一点都不惊讶,这个女孩子,温柔细腻,很爱陆离,她每周的电话都会准时拨过来,只是今天,应该是为了谈恋爱的事情。 见面约在了离学校不远的饭店里,徐烨到的时候,女孩正捧着奶茶杯小口小口喝着。 “徐医生,要喝点什么?”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自然是学生较多,突然店里来了这么一位气宇不凡的男子,旁边的人频频张望。 “不用了。” 女孩放下杯子,手指微微屈着,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这个动作,陆离常用。 “我跟陆离在一起了,我发现陆离越来越依赖我,这样对他的病情会不会有所影响?” 徐烨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微微笑了。 “有,以前的他无欲无求,生死看淡,遇见你后,他开始有所动摇,慢慢尝到了爱的滋味,他想活下去,所以他选择配合我治疗,这是他求生的信号,可一旦你不爱他了,这种动力消失,他就会像泄了气的气球,选择极端,或是生成恨意继续活着。” “可是无论哪一种,对他的病情来说,只会是无法挽回的伤害,他的病在心里,未来无法预知,所以,安歌,你应该知道,沾上他,就是一场不能分手的爱情。” 女孩的眼里盛满了光,那是一双谁看了都会为之心动的眼。 “既然给了他爱,就好好爱他,小离更像我弟弟,安歌,拜托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女孩脸上,面容白皙,徐烨莫名的相信她,相信这个淡雅如菊,笑容清浅的女孩,尽管她不过十六岁。 “不负所托。” 圣诞节来的悄然,那天是星期六,大街小巷都装扮上了圣诞树,陆离牵着李安歌的手走在林荫道上,想走到时间尽头。 身边的女子,是他一生所爱,她习惯把喜悲藏在心里,,可渐渐陆离也能看出她掩在眉眼里的坏情绪,只是她偏爱他,在他面前永远好脾气。 “火锅想吃什么菜?” “随你。” 男子声音很淡,不难听出语气里的宠溺。 “那我们去超市吧。” 这些年,国内人对圣诞节越来越重视,他们到超市时,人潮拥挤,熙熙攘攘。 陆离一出现,便引来不少人的瞩目,那样的男子,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阿离,有人看你。” 身边的男子没有言语,牵着她的手紧了些,耳朵微红,算是对她的打趣有了一个回应。 两人回到澄园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李安歌微微偏头,疑惑的看向陆离, “林叔林婶回老家了。” 看懂她眼里的疑问,声音平淡的解释着。 那年的圣诞节,陆离的圣诞节收到了一份礼物,心爱的人为他洗手做羹汤。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前去,轻轻握住了女孩洗菜的手。 “水凉,我来洗。” 女孩转身推着他往厨房外面走,“不凉,你去看会书,好了我叫你。” 陆离抬步上楼,心神难安,只能捧了书去客厅里等着,隔着玻璃看着女孩在厨房里忙碌,她好像干什么事情都有一种不同与他人的专注,眉眼低垂,为妻,颇合心意。 安歌切好菜时,某人正心不在焉的坐在客厅里,捧着一本英文书,见她出来,忙起身来迎,轻轻的捂着她的手,第一次,她觉得陆离的手是那么温暖。 有时候的幸福不需要有多宏大,细小而不经意的温暖倒是更能融化人心。 她发现,除了阿离,自己也在岁月里变得温柔和善。 “我不冷,吃饭吧,阿离。” “好。” 有的默契来自天长地久的相伴,有的默契浑然天成,不过所有的默契都逃不过有心二字,因为有心,你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 安歌看着面前放着的果汁,微微摇头,阿离也变得这样会照顾人了。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的,她跟阿离都是喜静的人,隔着热气腾腾的锅,两人的面容变得模糊,陆离胃不好,今天的火锅不算辣,但依然温暖。 吃过饭,陆离主动去洗了碗筷,安歌贴心的为他系上了围裙,洗碗的男人,迷人又危险,她抱臂靠在门边,看着眼前的好光景。 小时候父母在童年里的缺失,让她多年自卑而不安,后来纵然理解,但伤害无法挽回,她学会用张扬、活泼来伪装自己内心的恐惧,就像陆离用冷漠疏离来伪装自己的伤痛,直到遇见阿离,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倒是变回本来那个安静、淡然的她。 就是面前洗碗的这个男孩子,曾经用他所有的疼爱造就了现在的李安歌。 “阿离,要喝酒吗?” 正在洗碗的男生身形一滞,缓缓转头看她,眼里的无措,一览无遗。 “怎么了?” 她走过去,环住了陆离的腰身,“我想喝。” 女孩窝在沙发里睡得安稳,手里攥着酒瓶不撒手,活像一个酒鬼。 陆离站在旁边,喉结滚动,乌黑的眼眸里藏着不为人知的伤感,眼眶里像是浸过水,湿漉漉的。 前几秒女孩的小声嘟囔尽数落入耳中,她说,“阿离,你不要怕,抑郁也别怕。” 只一句话,让他的一秒变得格外漫长。 陆离附身,轻轻抱起她,步伐缓慢的上了楼。 所以,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爱上了这个可怕的陆离吗? 轻轻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女孩睡得安稳,呼吸浅浅的,很乖,陆离趴在旁边,把她的眉眼都刻在心上。 次日清晨,醒来时不见陆离身影,她起身洗漱,衣服上的火锅味颇为刺鼻,顺手从阿离的衣柜里翻了一件白衬衣,跟一身运动服套在身上。 厨房里传出一阵米香,像是粥的味道,她下楼的时候,陆离正端着粥往出走,看见她的那一秒,空气有些寂静,随即笑开。 “过来喝粥。” 李安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不成样子。 她收敛心神,强作镇静,“我身上有味道,就换了你的衣服,床单我放洗衣机洗了。” 陆离气定神闲的替她盛了粥,推到她面前,嘴角带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没笑你,只是感叹今天的粥不错。” “你尝尝。” 安歌的脸热热的,耳朵也有些发烫,只能埋头喝粥。 陆离的粥煮的极好,里面放了薏仁,黏黏的,很香,她喝了小半碗,见她喝完,陆离顺手又替她盛了半碗,动作熟稔,像是做了许多遍。 “好喝吗?” “好喝。”语气真诚。 门外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安静,她刚想起身,身边的人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吃,然后起身开门。 进来的是徐烨,见到她时,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嘴角带着几分调侃的笑。 徐烨拉了她身边的凳子,正要坐下时,被陆离一把拉住。 “你身上凉,坐我旁边。” 见状,徐烨颇为无奈的朝李安歌挤挤眼睛,随后坐到陆离身边。 对她,陆离是越来越上心,书房的书架上多了许多她的书,家里花瓶里插满了她最爱的雏菊,就连门口也种上了几株。 陆离用他的心,一步一步走向她,其中艰辛,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第40章 后来的人们评论陆离,无外乎是矜贵清冷,才智近妖,冷情冷性。 只有徐烨知道,他不是,他也曾温润如玉,也曾细心体贴,只是后来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那个人走了,便再无半分温情可言。 吃过饭,李安歌起身要去洗碗,被陆离拦了下来,“我去。” 徐烨看着在厨房洗碗的男孩,心里不由感慨,这副石头心肠倒是真让李安歌给暖化了。 “现在只是男朋友,你们要是结了婚,他可能连路都舍不得你走。” 喜欢一个人要多久,不用太久,在你心跳的某刻起,你的心脏便先于你的大脑爱上了那个人。她甚至不太记得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了,不过那不重要,现在以及未来,她都最爱他。 “希望如此。” 女孩朝他俏皮的眨眨眼,笑的开怀,他摇摇头,只觉得那句爱能主宰人生死倒也没错。 她爱陆离的容貌惊人,爱他的才智无双,爱他的完美,也爱他的不完美。 “行了,饭也吃了,我回去补觉,午饭再来。” 说完潇洒的挥了挥手,来去如风。 陆离出来时,客厅只有安歌一人,她正靠在沙发上翻着一本经济杂志。 “徐烨走了?” “嗯,回家补觉了,说是一会来吃午饭。” 陆离有一瞬的僵硬,然后慢慢开口:“安歌,我不会炒菜。” 安歌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眉目流转间皆是光彩,轻轻凑近他,“我会,做给你吃。” 不知是安歌靠的太近,气息温热,陆离有一瞬的恍惚。 “你去忙吧,我在下面待会。” 闻言,陆离微微点头。 他想要的是她的一辈子,未来还远,他得做好准备,才能护着他的姑娘。 ...... 四菜一汤,徐烨看着桌子上卖相不错的菜肴,朝李安歌竖了竖大拇指,没一会,风卷残云,消灭殆尽。 徐烨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汤,幽幽的说道:“手艺不错,小离好福气啊。” 说完还不忘挑衅的朝陆离挑挑眉,陆离没理他,正专心的给李安歌盛汤。 吃饱喝足的徐医生倒是开始了发问,“你怎么做饭这么好吃?” 安歌:“小时候常帮家里做,就会了啊。” 徐烨:“谁教的?” 安歌:“我奶奶。” 徐烨:“以后有空来我家,关怀一下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安歌还没回答,手上便被递上一碗汤,陆离在旁边轻声说道:“先吃饭,别理他。” 徐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果然是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李安歌见徐医生这副样子,不由莞尔,原来,这么幼稚吗。 “我以后会来给阿离做,欢迎蹭饭。” “弟妹,真懂事。” 陆离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那副样子被徐烨尽收眼底。 ...... 自从跟陆离成为男女朋友后,这人越发放肆,没事就喜欢牵着她的手,每次李安歌都是胆颤心惊的,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而且是明目张胆,招摇过市。 老师们对他俩的态度,一致选择了视而不见,孙雯的早餐也在某一天悄悄没再送过。 河州一中,孙雯最讨厌的人莫过于李安歌了,因为陆离,陆离不喜欢她,偏偏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 她还记得那天少年俊美无双的脸,却说出了最伤人的话,他说他爱上了别人,希望自己不要再打扰他。 其实她也不过是在最年少的时候,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爱上了一个过分优秀的人,只是不得善果。 可她不想放弃,陆离这样的人,一生难遇,或许未来某一天,她还是有机会的。 圣诞一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期末考试,之前她被陆离分去了太多心神,于学习上终究是松懈了许多。 两周,十四天,魏炜没见过李安歌了。 此刻,他靠在墙边,烟雾缭绕,斜眼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不由勾唇笑了笑。 从小生活在魏家那个大染缸里,他早就不是什么天真良善的少年,血淋淋的教训唯一教会他的,就是狠和交易。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便宜可捡,想要的,得自己去抢,去争,去换。 之前王飞的事情,他花了不少心思解决,对那种人,你只能比他更狠,比他不要命,才能把事情处理干净。 他还记得王飞被他按在地上时,那恶狠狠的眼光,不过他不怕,孑然一身,他输得起。 只是舒晚,让他放心不下,长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娇滴滴的跟在身后,凶不得也打不得,因为他舍不得。 对于安歌,他倒是不担心,陆离在,总是能护得住她,毕竟在汉江市,谁能不给陆少,不给陆氏集团几分薄面呢。 他微微仰着头,精致的下颌线让人移不开眼,缓缓吐出一个眼圈,从兜里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身上的痞气收起,多了些哀伤。 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在无数个夜里,安慰着他孤独的心,魏炜把烟摁灭,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 “奶奶。” 老人年纪大了,见不到他的面,总是不安。 “小炜啊,奶奶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奶奶?” 魏炜抿着唇不说话,他一个被家族放逐出来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想着他回去,就算回去又能怎样呢,抢不回魏氏,也带不走奶奶。 他不应,老人却是不依不饶,声音里带着哭腔,“回来看看奶奶,小炜,我想你了。” 终是不忍心,对着一手带大自己的老人,除了感恩,还有不忍拒绝。 “我回去,过年回去看您。” “您好好保重。” 那边传来老人激动的声音,“好好好,我给小炜做好吃的。” 挂了电话,他轻轻叹了口气,眯了眯眼,魏家,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 期末考结束那天,下了初雪,纷纷扰扰,天地之间皆是茫茫,徒添了几分圣洁,尤其是汉江之上,水天一色,孤冷寂寥。 她跟陆离在一个考场,两人出来时,风卷着落雪,落在发上,陆离伸手,替她围好了围巾,接过她手里的书包,牵着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河州一中的学生都知道那个传言里冷漠淡然的陆离,喜欢了一个女孩子,如珠似宝,毫不避讳,而那个女生也是成绩优异,面容清丽,温婉大方,是为良配。 在学校门口看见魏炜的时候,开心多过惊讶,魏炜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一身酒红色的大衣,于一片苍茫中,分外打眼。 酒红色过于老成,本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可在他身上穿出了一种妖冶的感觉,衬得他肤白胜雪,格外妖娆。 安歌回首看了看陆离,少年放开她的手,替她拢了拢衣领,“去吧。” 她点点头,看了眼路边林叔的车,“阿离,你去车上等我。” “嗯。” 陆离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向那抹红色的身影,向着魏炜轻轻颔首,大步朝路边走去。 魏炜看着他颔首的动作,也朝着他低了低头。 “魏炜,等我啊?” 冰天雪地里,少女的脸庞格外秀丽,眼神比雪更加纯净,脖子上围着的围巾,一看便是某人的,女孩捧着手轻轻呼气,他扯着大衣口袋,示意她伸进去。 “嗯,等你。” 女孩的手小小的,在口袋里动来动去,魏炜隔着口袋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别动了,我找你有事要说。” 安歌抬眼望去,果然,他比之前多了几分认真,浅浅的应着,“嗯。” “我要回霖城过年,可能,总之年后有很多变数,万一回不来了,替我多看着点舒晚。” “你,有陆离,我不在,好好顾着自己。” 说完,把她抱在怀里,魏炜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混杂着一股清香,安歌知道,他每次抽完烟都会喷一些香水掩盖身上的味道,是他独特的味道。 陆离的眼神从拥抱的身影上移开,眼睛里的深沉,不辨喜怒,林叔也看见了车外的一幕,不知是否惹得陆离不快,出声试探,“小离,你跟安歌最近挺好的吧。” 后座的男子默了一瞬,便明了林叔的用意,薄唇微勾,语气平稳。 “挺好的,谢林叔关心。” “我性格不好,总是委屈她迁就我,她的朋友,我自然多体谅些。您放心。” 林叔笑笑,岁月的痕迹留在脸上,眼角的纹路,诉说着心里的畅快,“那就好。” 陆离摸着无名指的指骨,开口问道:“林叔,王飞的事情,最近怎样了?” 手搭在方向盘上,林叔微微转头,“摆平了,那个叫魏炜的年轻人,挺厉害的。” “据说打的王飞跟那些小混混没有还手之力。” “还有,我查了魏炜家里的情况,是霖城魏家的人。” 好看的眉轻轻上扬,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人意料,“魏家,做服饰的那个魏氏?” “是,魏炜的父亲一手创立了魏氏集团,他父亲两年前去世,他二伯接任了他父亲的职位,他就来了汉江市上学。” “调查的人说,魏炜小时候是跟着他奶奶长大的,母亲去世多年,他不成器,之前把他二婶从楼梯上推下,摔掉了孩子,所以,他来汉江,算是魏家的弃子。” 陆离手指微曲,在腿上有意无意的敲着,缓缓开口,“他奶奶呢?” “被他二伯送去养老院了。” 人心凉薄,痛苦如斯,世人皆挣扎于世,他活得艰难,魏炜也不易,只是尚有安歌在身边,或许他跟魏炜都是贪恋温暖的人,所以有幸遇见这样的女子。 相拥的人早已分开,在白雪纷扰里不知说些什么。 陆离叹了口气,轻声道:“林叔,能帮魏炜的,帮着点。” 毕竟,我,还有他,都是活在黑暗里,等待被救赎的人,我找到了我的光,他呢。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1章 风雪里,少女的眼里盈着泪,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伤了心。 内心的不安,在魏炜说完事情原由之后慢慢放大,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言语间那般风轻云淡,家族内斗,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通透。 她知道魏炜讲给她的,只是最表面,最轻微的风起云涌,平静表面下的尔虞我诈、风谲云诡,令人不寒而栗。 魏炜拍拍她的脑袋,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 “没事,会回来的。” “我只是回家过年,总归会活着回来见你的。” 安歌轻轻吸了吸鼻子,人总有太多身不由己,魏炜不想回魏家,却为了他想见的人,不得不回。 或许,多给他点信心,信他能好好的从霖城回来。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 女孩的身影越来越远,雪下的大了些,魏炜有些看不真切。 在汉江市,他算没白活,认识了一帮兄弟,认识了李安歌,还认识了个傻姑娘。 霖城的那帮人巴不得他永远别回去,或者说希望有一天他能意外身故,可他命大,逃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被人送来汉江。 那些人从他父亲手里抢走的东西,总是惴惴不安,怕他这头狼崽子长大了,回头把他们撕个粉碎。 虚伪,在那些魏家人身上,他切实的领教了这两个字,想要泼天的富贵,也想要一世清名,所以他们不敢明着害死他,却背地里不停耍手段。 沉淀下来的世家大族懂得家族的兴旺才是富贵的根本,陆家懂,可魏家那群人不懂,只想着抢夺,最终迎来的只会是魏家的没落。 魏炜转身看着河州一中的大门,亲入虎穴,不知来年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国旗下,聆听教导主任苦口婆心的教导。 父亲的老部下给他来过电话,奶奶年事已高,被丢在养老院里,神智早已不清,身体越来越差,怕是见不到明年的花开了,他若是不去,此生便再无机会。 陆离看着上车后沉默不语的安歌,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怎么了?” “没事。” “安歌。” 女孩看向他,她的名字总能被他喊得深情缱绻,他的眼睛让她那颗悲凉的心渐渐回温。 “魏炜要走了,可能会很危险。” “阿离,我只是担心他。” 陆离揽着她的肩,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没事的,相信我。” 成长的过程伴随着疼痛,就像蝴蝶破茧,这些坎得魏炜自己去经历,她帮不了。 寒假从一月十二号开始起假,到二月十四号收假,将近一个多月的假期,唯恐思念淹没自己,李安歌这几天倒是每天都去陆家。 陆离在书房忙自己的事情,她窝在沙发上画画,俩人一待就是一整天,岁月静好,日子清平。 其实陆离很忙,除了对于数学跟物理的热爱,于计算机上也颇有研究,她经常看着他的书房里敲代码,手指翻转,注意力集中,清隽的脸上反射着电脑的光。 李安歌窝在沙发上画画,画累了便闭着眼休息,突然眼睛上传来一阵温热,很舒服,是陆离的手。 宽厚、温暖。 “累了?” 安歌无意的点点头,“困。” “去床上睡,这里凉。” 说着,男生蹲下身子,将她的脚放在手心里,她有些拘谨,不由把脚往回缩了缩,男生没松手,轻轻为她套上鞋子。 “女朋友,记得穿鞋。” 安歌心里雀跃,起了要捉弄他的心思,便伸手搂住了陆离的脖子,“那男朋友抱我去吧。” 随即踢掉刚穿在脚上的鞋子,陆离的耳后通红,然后附身抱着她去了卧室。 年轻气盛,情动之时,纵使是陆离这样冷静自持的人,也被女孩身上清香撩的手足无措,身上腾起的热意让睡意退散,眼底尽是慵懒。 像是捧着举世无双的名贵瓷器,陆离轻轻把手里的人放在床上,安歌背抵在柔软的被子上,在他的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拍了拍空着的地方。 “躺这,跟我聊天吧。” 陆离别开眼,目光看向花瓶里的雏菊,简素淡雅,像她,然后依言过去躺在她的身侧。 “聊些什么?” 女孩趴在他身旁,下巴放在他的胳膊上,痒痒的,“要放假了,我得回家。” 上天果然偏爱阿离,眉眼精致,气宇非凡,现在躺着,更是让人心神不宁。 “回哪?” “溪城,我爷爷家。” 比起亲吻,陆离更喜欢抱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像现在这样,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少年的心跳,那是生命的律动。 “回去几天?” “一周左右。” “几号走?” “除夕前一天。” 静默了好一会,头顶传来一声好,安歌知道他不舍,头在他胸前蹭了蹭,讨好地许诺。 “我早点回来看你。” “好,陪我躺会。” 呼吸交缠,体温相近,暖意里,困意吞噬着清醒,便沉沉睡去。 世人皆苦,尘世纷扰,人间七苦皆要尝遍才入轮回,在爱恨里迷失,在生死间挣扎。 爷爷去世那天,天气阴沉,可新年的喜庆笼罩着整个城市,惟李家一片死寂。 彼时,她还在家里,离约好的归期,还有三天,听到消息时,她的心停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锥心般的疼痛。 小时候盼望长大,长大后怀念幼时,她的软肋很多,家人、朋友、陆离,都是。即使她明白生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伴侣也无法陪伴一生,可当死亡真的来临,还是心惊。 等她匆忙赶回青城时,老人正留着最后一口气等她回去,孤傲了一生的老人为了等他的小孙女,强忍着痛苦,不肯撒手人寰。 她握着那双布满纹路的手,轻轻把脸贴了上去,像小时候老人哄她睡觉时那样,眼泪落在老人的手背上,她急忙去擦,生怕惊扰了他。 “阿...行,来......了。” 阿行,是她的乳名,这个世上只有爷爷会这般唤她,比起安歌,她更喜欢阿行,时光是个小偷,偷走回忆,偷走健康,还会偷走所有重要的人。 “爷爷,我回来了。” 眼泪从老人浑浊的眼里流出,落在枕上,晕开。 手里握着的手渐渐失了温度,变得僵硬,她用力揉着老人的手,最终却只是徒劳,死去的人,总是亏欠,留下活着的人,缅怀一生。 她趴在床边,仓皇大哭,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无助。 身后传来啜泣声,要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倚在墙边泪流不止,见她回头,便缓缓走来,握住了她的肩。 两人相依相伴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从年少相知到白发苍苍,不过一句的长度,便概括了过去的几十年。 房间里很静,妈妈在M国,联系不上,爸爸在路上,尚未归家,她与奶奶陪着爷爷走完了最后一程。 潸然泪下,凄神寒骨。 那一年的新年以悲伤开始,再以悲伤结束,一个新年而已,却让安歌在青城再无归处。 那晚在医院,在爷爷身边,年迈的奶奶说起了那些陈年往事,以及多年的心声。 “我跟你爷爷相识、相伴,却未曾相知、相爱,其实他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不是我。他只是个穷学生,而我是家里的独女,父母疼爱,如珠如宝,有求必应。” “所以,我的父亲动用关系,说动了你爷爷的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爷爷是孝子,最后也遵照母命娶了我。可结婚以后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个极喜欢的女朋友。” “后来,他娶了我,那个女人也结婚了,可我知道他忘不了。” “可他还是护了我一辈子,照顾了我一辈子,让了我一辈子,我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就想着能为李家留个后,也算是对的起他,可你偏偏是个女孩子,你越优秀,我就越盼望你是个男孩。” “对不起啊,孩子。” “也要跟你妈妈说声对不起,这些年,委屈她了,我嘴上没说,暗地里没少给她添堵。” “你回家吧,我陪他待会,我跟他的一生,到头了。” 安歌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不住的流,声音哽咽,她的爷爷爱惨了她的奶奶,只是那份深情,当事人从未察觉。 “其实,爷爷很爱您,他练书法时总写诗经里的蒹葭,每一张宣纸下都是您的名字,淑慧。” “所以,他一直爱您,无声的爱着您。” 老人的呼吸滞了一瞬,然后扬起孩童般的笑,趴在床边又哭又笑。 她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书房的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三个箱子,第一个箱子里,装着她小时候的玩具,小火车、竹蜓蜻、小玩偶,那个时候,她同别的孩子一样,贪玩、爱闹,老人为了逼着她好好练毛笔字,冷着脸,把玩具都没收了,还说不好好写,就全给她扔了,现在它们都好好的躺在箱子里,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是扬言要扔她玩具的那个小老头走了。 第二个箱子里,是她小时候写的手稿,一笔一划,尚显稚嫩,每一个字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横竖撇捺。她总记得那个时候老人坐在旁边悠哉悠哉的喝茶,让她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一百遍,不知为何,后来她睡着了,打翻了墨水,引得老人开怀大笑。 眼泪落在宣纸上,染花了字迹,模糊了回忆。 第三个箱子里,是他的手稿,最上面放的是行书抄录的《蒹葭》,前天刚写的,最后一句仍是:吾爱淑慧。 她跪坐在地上,将那张纸按在胸前,长跪不起,泪水打湿地板,汇成一小摊水渍,哭着笑,笑着哭,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徘徊。 上一世,她没能见老人最后一面,悲痛不已,可尚能欺骗自己,老人只是远行,而这一世,是她亲眼见证了老人离世,是不是上一世,老人死前也曾这般痛苦的等她,等她从西宁回来,可终是没能等到。 枯坐一夜,李建风尘仆仆归来时,医院打来电话。 张淑慧女士,于昨晚离世。 李建看着女儿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最后捂着心口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七尺男儿的眼泪如决堤的江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2章 凡夫俗子,看不透尘世,参不透玄机,只能在凡尘挣扎的活着。 李建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悲从中来,他的女儿自父亲去世那晚就再没出过房门。 李安歌坐在地上,靠着书架,脑子里回荡着儿时的一幕幕,她数着手指,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神智有些不清,连起身都有些费力。 扶着陈旧的家具,慢慢站起,一步一步挪到爷爷的椅子上旁,慢慢坐了上去。 房间幽暗,安歌的那双眼睛尤为清冷,黑白分明,死气沉沉。 李仍帛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她红了眼眶,闻此噩耗,从M国赶回来时,便已昨日,家中巨变,却只有安歌一人在场。 下午,沉寂的李家迎来一位陌生的少年,气质清冽,面容惊人。 那天下午,李建跟那位叫陆离的少年在客厅里,有了一番长谈。 李建问陆离:“你说你是安歌男朋友,年轻时的喜欢,是不是过于轻浮。” 陆离笑了笑:“过去的每一天,我都活得痛苦,可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幸福温暖,今年我十七,纵然年岁尚轻,可您不能否认我的深情。” 念及书房内的女儿,李建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柔和,“我的女儿,看似活泼温和,实则内心悲凉又脆弱,年轻人,希望你好好对她。” “你们要是有天分手了,别伤害她,送她回来就好。” 陆离的声音温润清淡,“能跟她在一起是晚辈的福气,若是伤害,便千倍百倍报应在我自己身上。” 李建欲言又止,最终指着前面的房间对他说:“她在书房,已经三天不曾出来了,你去看看。” 看着少年的背影,李建感叹,自己当年不如这个少年啊。 世人皆把未成年人的爱情称之为早恋,其实,有的人的早恋也可以谈一生,只是年纪配不上深情,总会被人看轻。 落日西沉,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陆离的目光清冽,外表从容淡定,面容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自持,可他的内心早已波澜四起,无法平静。 站在书房门前,一堵木门阻隔了他与安歌,一颗心,如石沉大海,无处可落。 他想见安歌,却又迟疑紧张,安慰的话不知如何说起,想见她的冲动无法控制。 轻叩门扉,空气沉静,他把头抵在门边,缓缓开口唤她,“安歌。” 片刻后,门缓缓打开,安歌站在门后,面色苍白,几乎病态,野蛮生长的发已经及肩,干涸的嘴唇裂起了皮。 看着陆离的那双眼,依然深情,却掩不住哀伤与苍凉。 一步之遥,是他与安歌的距离,那日她的不告而别,他的心慌难安,而后得知噩耗,他便想,素雅简静的女子,如何在生死诀别面前安然,到底是晚了一步。 陆离轻轻牵起安歌的手指,时常温热的手却是冰冷如铁,他同以前一样搂住了女孩的肩,低声耳语,“我来了,你别怕。” 闻声,安歌如水的眸微闭,脸贴在男孩胸口,安静平和,轻声回道,“好。” 长达三日的自我封闭,难过随着那些眼泪,淌在地板上,消散在空气中,老人的夙愿是家人平安和乐,只是每每想起,总觉悲痛。奶奶的追随,或许是对爷爷的深情,却让小辈们伤透了心。 她知晓所有人的底牌,却因为偷偷变换顺序,让这场赌博的结局再次成为未知之谜。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仍需在尘世里打滚,父亲走的那天早上,窗外结了层厚厚的冰,新年未完,却早已失了心情,悲伤的人不知安歌一人,她尚能以年幼毫无顾忌的流泪,而大人只能在黑夜里把眼泪咽回。 向来刚毅寡言的父亲在车站轻轻抱住了她,那个感情隐忍的中年男子在上一世也是这般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当时因陆离自杀而几近疯狂的女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领回家,辞去了热爱一生的工作,回汉江定居。 李建的眼眶微热,怀里的女儿,从她五岁起,他与爱人奔波在外,到她如今十六岁,仍是一家未得团圆,他有自己的坚持与热爱,一生从未愧对任何人,却独独对家人,百般亏欠,无法弥补。 “爸爸,别担心我,我没事。” “爷爷跟奶奶,终究也是幸福的,我不伤心了。” 女儿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可眼里未来得及遮掩的苍凉,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松开女儿,目光却落在身边那个年轻人身上,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仓皇转身,疾步而走。 转身的那一刻,眼泪迷花了他的眼,安歌自小不在身边,他与爱人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在家,女儿自小是懂事,可他也希望安歌能像别人家的女孩子,娇娇软软,他也不会这般心疼。 陆离看着淹没在人海里的背影,手指轻轻攀上少女的手指,像纠缠的藤蔓,“走吧。”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 溪城比起小时候变了许多,不变的是这里的淳朴、安静,溪城只是个小城市,以旅游业为主,白墙青瓦,风景极美,安歌小时候长在这里,吸天地灵气,跟这座城一样,简静温情。 两人缓步走在溪城的街上,纵使寒风凛冽,却似丝毫未觉。 “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后来,家里在汉江买了房子,等我上高中的时候,爷爷奶奶陪我去了汉江市。” “大城市,繁华热闹,老人住不惯,妈妈恰巧要回来,我便让他们回了溪城,乐得自在。” “然后,他们便在这里离我而去了,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与伤痛,以后的每次踏足都会让我悲喜难安。” “谢谢你,阿离,谢谢你来陪我。” 陆离心脏一紧,眼眶发涩,心疼她的难过,嗓音微哑,“我们回汉江吧,大年初三了,江边的烟花表演好看极了。” 女孩微微勾唇,“好。” 安歌与陆离离开溪城的那天晚上,万家灯火,安歌的心在那些灯光里找到了一瞬安慰,即使在天上,两位也是幸福快乐的,爷爷会每天窝在书房偷偷写些情话,奶奶也会每天变着法子做爷爷喜欢的饭菜,奶奶也会在爷爷泡茶的时候吐槽他故作文雅,爷爷也会在奶奶买新衣的时候悄悄念叨她,然后微红了脸,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只是那个地方拒绝探访,她去不了,仅此而已。 看着靠在肩上睡得香甜的女孩,陆离伸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泪痕,自那日相见,他只见她的悲痛,眼泪却从未示于人前,温婉淡然的送走了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送走了再次奔赴M国的妈妈,送走了不知要去哪个古迹探寻的父亲,她越是隐忍,他便越是心疼。 自他出生,家人便只有林芝跟陆钰,陆钰也曾是个好父亲,那样的家庭养成他感情里的淡漠疏离,却在遇见安歌以后,土崩瓦解,变得炙热。 自此以后他的爱恨欢悲皆与她有关。 澄园的灯火通明,在安歌到来的时候像是柔和了些,陆离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回家。 等到了家,安歌看着一片寂静的房子,迟疑着开口。 “阿离,家里没人吗?” 陆离打开门,蹲在她脚边替她换好鞋子,眼神温润,“回家过年了,林落回来了。” 安歌眨了眨眼,轻轻勾唇,“那家里只有我们了。” “嗯,只有我们了。” 那晚,安歌闻着带有陆离味道的被子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而那一夜却是陆离的不眠夜,每年合家欢庆的节日却是他从未给他过一丝安慰,平日里林叔林婶还会在家,每逢过年也不得不返回故乡,而林芝每年的新春都会去法国,偷偷看望那个叫苏清远的男人,从未把他跟陆钰放在心上,而陆钰也不知在哪个酒桌上。 而今年,他却在这个节日里感受到温暖,只是因为隔壁房间那个温暖的女子。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安歌醒来时,已然中午,不同于往日的安静,家里多了几分热闹。 待她梳洗完下楼时,潘杰、刘宁、薛尧正坐在沙发上玩牌,陆离坐在旁边翻看着一本金融刊物。 见她过来,薛尧丢下手里的牌,冲过来抱着她不撒手。 “安歌,你醒了。你不在,我好想你啊,你没事吧,好像都瘦了。” 她拍了拍女孩的背,轻声道:“没事了,我也很想你。” 见薛尧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宋阳抓着领子提了下去。 “你快点,该你出牌了,别玩赖啊。” “就是,赶紧。” 刘宁跟潘杰也跟着附和道,几人眼神交换间,安歌便已明了他们的用意,生怕薛尧再说出些勾她伤心的话。 陆离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过去,她凑过去,瞄了眼他手里的杂志,满篇的金融术语,看不明白。 “饿吗?” 她抱着抱枕,踢掉脚上的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饿了。” 一夜长眠,耗尽了浑身的气力,正是饥肠辘辘。 少年合上书,清澈的眼神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走吧,去吃饭。” 陆离每年过年没人照看,林婶会提前一个月去定望月楼的饭,在过年期间会有人定时送到家里。 当安歌一行人坐在望月楼里时,方感受到这汉江市陆少的名声,倒是名副其实。 陆家的人,从出生那刻起,名下的资产就在不断增值,即使你什么也不做,留下的钱却也够几辈子的锦衣玉食,陆离不重钱财,林芝虽待他不好,可是作为陆氏集团接班人的他,该教的都教会了。 他天资聪颖,学的极快,除了陆家给的钱,这些年的投资赚得钱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而那个数字,可能于普通人来说,终其一生也难以挣得。 少年坐在安歌身边,举手投足,风度翩翩。 他抬手唤来服务人员,声音清冽,“先上一份白粥给这位小姐。” 服务人员看着面前这位神秘帅气的陆少,微微晃神,当顺着他的目光触及身边那位淡雅的女子,瞬间清醒,转身离去。 言语可以哄骗,只有眼神做不得假,那位从进来,看着那女子的眼神都是宠溺,不似看向旁人时,疏离冷漠。 第43章 安歌的眸海温涟,安逸静谧,藏日月星辰,人间至善。 包间里的光线昏暗,安歌看着面前说笑的几人,不自觉染上笑意,尽数落在陆离眼中,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时光荏苒,安歌的秀发及肩,温柔小意。 他向来喜静,安歌也是,只是这样的饭局热热闹闹,在一众人的嬉戏打闹中却也能换来片刻欢喜,至少现在她很开心。 吃完饭,华灯初上,薛尧跟安歌拥抱道别,宋阳几人殷切嘱咐她好好保重,轻声应了之后,大家分散在夜幕里。 陆离看着安歌眼波流转间皆是光彩,便知晓,他的女孩已经回来了。 两人散步朝澄园走去,安歌在身边轻轻开口。 “阿离,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妈那天会选择晚上走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安歌的母亲,跟她眉目之间很相似,是个温柔善良的阿姨,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刚到李家时,他的局促,在对上那双与安歌相似的眼睛时,消失不见。 “为什么?” 安歌牵着他的手像孩子一样微微晃着,“她总是选择悄悄离开,不想面临离别,因为她每天面对的都是生死,只怕每次的再见,会是永远见不到。” “父母不是万能的,即使小时候不在身边,可我依然爱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也爱我。” “所以,阿离,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吧。” “三次,你都没接到,打回去问问吧,他等着你呢。” 面前的人还是温婉的笑着,眼里有些小俏皮,说着他无法回绝的提议。 陆钰的电话打来三次,他都没接,没有太多的情感,更多的是相顾无言。 “好。” 女孩眨眨眼,脸上扬着藏不住的笑意,“我去前面等你。” 陆离的手却是牵住了她,把她往身边带了带,漆黑的眼在夜里极亮,“夜里黑,快到家了,我回家打。” 女孩无言的笑了,牵着男孩温热的手往澄园走去。 陆离体寒,时常手脚冰凉,索性他不那么贪恋温暖,倒也不在意,不过安歌发现,每每牵她的手,他的手却总是有温度的。 那个男孩总会在牵她手前,悄悄把手捂热,也把她的心捂热了。 陆钰接到陆离的电话时,酒宴刚刚开始,看见是他的来电,心微微抽动,然后优雅离席,留一众冲他而来的老板面面相觑。 陆钰站在窗边接电话时,外面霓虹闪烁,整个汉江市尽收眼底,触目可及的高楼大厦有一半都是陆氏的产业,可他守住了家族的基业,却没照顾好自己的妻儿。 “小离,新年好啊。” “嗯,新年好。” 亲父子,却客套至此。 “今年过年,还是一个人吗?要不要来我这。” 少年转头看了眼隔壁房间微黄的光亮,脸上浮着笑意,“不是,有人陪我过年,不用了。” 许是觉得自己过于冷淡,他又开口道:“您要是有空,明天可以来澄园用过午饭。” 电话那边短暂的寂静后,轻轻应了声好。 陆钰握着手机,仿佛洪水淹没,呛得他无法呼吸,眼眶泛红,林芝不爱他,也不爱陆离,他生怕因为自己而让林芝迁怒小离,所以他像个没有家的人,把全副心神放在公司,与小离越来越疏远,可林芝出事后,看着陆离的诊断书,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过去十几年都做了些什么。 他与林芝的纠葛、不快,全都放在了他俩的孩子身上,可小离多无辜,他陆钰的儿子,在别人眼里是陆少,名门贵族,天资聪颖,而他却清楚的知道,所谓的豪门害他多深,而陆家这些年给他的钱,也从未动过。 陆离躺在床上,脑里闪过儿时的回忆,林芝在医院里,陆钰是他唯一的血脉亲人,即使疏离,回忆却是温热。 隔壁房间门没关,灯光打在墙上,吸引着陆离的注意,他起身过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安歌?” 房内传来一声嘤咛,他推门而入,女孩蜷缩着身子倒在床上,头发未干,打湿了被褥,紧紧抿着唇,脸色惨白。 他伸手抱住她,指尖微颤,脸上覆盖着一层寒冰,阴沉的吓人,嗓音微抖。 “怎么了,我们去医院啊,别怕,你别怕。” 那句别怕,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抱着女孩正准备起身,女孩拽着他的衣袖,有气无力道:“没事,我没事。” “例假,肚子疼,没事的,阿离。” “躺一会就好。” 初中时,上生理课,女孩子多娇羞,男孩子多好奇,而陆离把那门课更多的当作一门课程,没有太多情绪,有的只是客观冷静。 而此时也因为怀里因疼痛皱眉的女孩子羞红了耳朵,小心的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安歌现在比年幼的婴孩更为虚弱,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她隐约感觉到陆离在给她吹头发,他动作很轻,风热热的,很舒服。 等安歌再醒来时,房间里飘着一股药味,陆离正抱着笔记本敲些什么,见她醒来,合上笔记本坐在床边,拿着保温杯给她倒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中草药刺鼻的气味让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不想喝。” 平素里温柔淡雅,却因生病不由得耍起小性子,盖在被子里的脚踢了踢被子,见她这副模样,陆离软了心肠,安歌多是一副温婉模样,他总觉得她比一般的女生成熟得多,眼里的淡然温和,也是一副经岁月磋磨的样子,可现在,他觉得这副样子,娇憨、可爱,惹人情动。 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语气里的笑意不曾遮掩,“安歌,你这副样子,我也喜欢。” 少女微微眨眼,面前的阿离早就不再冷漠淡然,对着她的时候,温柔体贴,欢喜愠怒皆有,记忆里的少年如她所愿,变成了一个喜怒哀乐都有的普通人。 只一句话,便撩人心神,安歌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脸微热,心跳加速。 “乖,喝了药再睡。” 她无力招架,只得乖乖喝药,然后沉沉睡去。 陆离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关灯出去,打开笔记本,看着刚刚自己百度的如何缓解例假疼痛的页面,耳朵微红。 时间就是很奇妙,冷漠的人变得温暖,暴戾的人变得温柔,曾经以为不共戴天的人有一天也能握手言和。 知道陆钰要来家里吃饭,一大早安歌便拖着陆离去了超市,饺子,更岁交子,团圆福禄。 气质出众的男女,年纪尚轻,尤其是推着购物车的男孩,容貌惊艳,气质清贵,这般年纪便如此气宇非凡,身边的女孩清秀动人,那双星眸,像是能看透人心。 女孩在身边说些什么,男孩微微低头听着,笑容清浅,引得不少路人驻足。 不乏大胆奔放的女子,在女孩不注意时上前同男孩交谈,那男孩看向她们的目光再无半分温情,像是看着货架上的货物,毫无温度,冷漠疏离的颔首。 只见他几步上前,轻轻牵住了正在挑选商品的女孩,嘴角扬着笑,轻言细语道:“你要牵好我,丢了怎么办。” 女孩看着交握的手,眼神触及身后几个黯然的女生,心中了然,安静淡然,“好,牵好你。” “阿离,饺子,要吃什么馅的?” “你选。” “虾仁好不好?” “叔叔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陆离微微眨眼,吐出两字,“花生。” 陆钰花生过敏,小时候陪着他吃蛋糕,蛋糕上撒了花生碎,陆钰为了哄他开心,一言不发吃的干净,最后起了一身红疹,陆钰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知道。 安歌看着身边的少年,哪有半分的冷漠,她看见的尽是他的美好,陆离有一颗坚定隐忍、细腻美好的心。 “那就包虾仁饺子。” “好。” 对她,向来都是纵容。 再次见到陆钰时,安歌仍是为他身上的气质所折服,沉稳坚毅,仪态端庄,面容清俊,气质潇洒,多年的商海沉浮为他平添了许些岁月的沧桑。 陆离在楼上看书,安歌想上去喊他,被陆钰制止了,“别喊他,我们聊聊。” 安歌点点头,陆钰坐在沙发上,她坐在旁边为陆钰沏了一杯茶。 陆钰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好茶。” 女孩面容清丽,眉眼如画,声音温柔,“我自小学了一手煮茶的好手艺,可我未曾给阿离煮过一次,叔叔可知为何?” 陆钰微忖,“不知。” 笑意浅浅,聪敏灵慧的女孩,言语轻轻,“他经常失眠,总是睡不好,喝茶只会让他的睡意更浅。” 没等他回答,少女自顾自的开口,“我认识他的时候,冷漠孤独,少言寡语,可我知道,他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善良而坚定。” 陆钰勾唇,温润的面容带上笑意,“李安歌,我知道你,徐烨曾提起过你。” “看来你们相处的很好。” 安歌抿了抿唇,“所以,我希望您能给他多一些的时间,学会去亲近您,学会关心别人。” 笑容温和,声音沉稳,“我的儿子,那是自然。” 看向李安歌的眼神多了些慈爱,这是个聪慧的女子,温婉淡雅,没有浮躁气,难怪陆离会喜欢她。 “谢谢你照顾小离,以后也麻烦你了。” 从他的话语里,安歌感受到陆钰对她的信任,和对陆离的担忧。她郑重点头,眼神坚定而温和。 陆离下楼时便看见这副景象,女孩笑容温婉,沏茶的动作熟练优美,陆钰坐在她身边,笑得开怀,两人相谈甚欢。 第44章 在风飒飒雪霏霏的时候,万般孤寂百无聊赖,有人携风带雨而来,虽不至把酒言欢,终是冰雪微融。 用餐结束,三人皆是无言,虽说平时她与陆离两人也是安静,但今天却尤为寂静。 安歌思忖着,难得的机会能让他们父子化解尴尬,便轻声开口,“叔叔,不知今天的饺子合不合您心意。” 陆钰朝她笑笑,微微点头,“好吃。” “你手艺不错。” 安歌勾唇,“我跟阿离一起做的。” 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年微微低头,生硬的语气夹杂着妥协,“以后,您常来便是。” 陆钰温厚的笑笑,俊雅的脸上尽是慈爱,“好。” 尝遍山珍海味,玉食珍馐,都没这一天的饺子来的可口,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凉风轻拂面,得见温暖。 陆钰走的时候,陆离去送他,看着两人出门得背影,安歌微微松了口气,所谓父子,血脉至亲。 其实陆离在某些方面也是像极了陆钰,冷静自持,睿智聪颖。 眼前的男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了,岁月流逝,他与林芝仓皇老去,穷途末路,而小离的人生正值花期,想起房内那位清雅的女子,陆钰稍稍安心。 “有空的话,去趟医院,你妈妈一个人在那。” 说完拍了拍陆离的肩膀,驱车而去。 陆离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宾利,心里发涩,他深情,陆钰也不遑多让,娶了自己爱的女人,便把她宠上了天,即使那个女人对他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枯叶在脚下吱呀作响,他踩着满地荒凉归家,女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转头微笑。 恍然间,陆离好像明白了陆钰的执拗,即使这段感情再艰难,也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即使未来的某一天,激情褪去,安歌不再爱他,想必他也是放不了手,宁愿痛苦一生,也要相互折磨。 “回来了,冷不冷?” 陆离坐的离她稍远,一身凉意,面容清隽。 “还好。” “安歌,你会煮茶,却从未为我煮过。” 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像极了要糖吃的小孩子,安歌起身坐在他身边,眉目含情。 “你失眠,喝茶不好。” 陆离目光落在女孩的纤纤玉指上,她总喜欢涂白色的指甲油,十指皆是,修长美好。 “别涂指甲油,对身体不好。” 女孩俏皮的笑笑,“漂亮比较重要。” 那天晚上,安歌陪着陆离去了他的母亲,苍白美丽的女人静静躺在纯白的病房里,纤弱而美丽,苍白掩不住她的美,反倒添了些柔弱的动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般的女子连上天都是厚爱的,难怪陆叔叔爱她如此。 “安歌,她睡了快一年了,你说她能醒过来吗?” 女孩轻轻浅浅他微凉的手,没有言语,陆离伸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感受她手心的温度。 声音清冽,“她不爱我,却在死亡来临的时候挡在了我的前面,让我对她的怨恨通通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其实她有时候也会是个好母亲,虽然多数时间我们像是陌路人一样疏远。”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再做一件事好像就能补救回来,如今她躺在着,那些年对我的伤害,好像也归于寂静了。” “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里,若她能够给我一丝慰藉,我们母子何至于此。” 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身边的机器上的弯折图线表示她还活着,病床前站着的男女,哀伤而沉默。 女生的声音清灵悦耳,“阿离,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你得相信,那个时候,救你的那一刻,至少她是爱你的。” 少年没再言语,只是看向病床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眨眼间,要开学了,林叔林婶也从老家回来了,安歌也回自己家住了,只是她住过的那间卧室,陆离没再用过,一切如她在时。 此刻,薛尧正看着面前清淡雅致的女生大吐苦水,“你说你,家里出事也不告诉我,回家了也不去我那住。”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就是你李安歌,我多想你啊,又怕你伤心不敢骚扰你。” “要不是陆离叫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汉江了,你说说你,气死我了。” 安歌小心又讨好地递给薛尧一个鸡腿,笑着听她的吐槽。 阿尧接过鸡腿,还想说些什么,在对上那双通透明亮的眼睛后,通通咽回肚子里,对于安歌总是心疼要多一些,所以责怪,怪她的沉默,怪她的成熟坚强。 “好了,你以后有事要同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安歌点点头,笑容更盛,“谢谢你,阿尧。” 闺蜜相聚,老友重逢,人生幸事,在她住在陆家这段时间里,薛尧跟宋阳的电话不断,隔几天就会打来,只是天气寒冷,陆离不让她出门,约会一推再推。 今天天气晴朗,日光柔和,她便喊了薛尧出来逛街,也算是安抚阿尧的怒气。 而女孩逛街,无非购物、吃东西,一天下来,两条腿便不像是自己的了,薛尧拽着她,意犹未尽。 “阿尧,我们还要逛多久。” 两人手里皆是大包小包,收获颇丰,阿尧笑的娇憨,“逛的太开心了,我们回家吧。” “去我家吃饭,我妈妈可想你了,老是念叨着要你去家里坐坐。” 阿尧的父母皆是老师,父亲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浪漫风趣,母亲是一名中文教授,优雅知性,在这样的家庭里,阿尧被教养的很好,至情至性,赤忱善良。 阿尧的母亲与她极为投缘,一手好茶惹人钦佩,常叫她去家里做客,此番听闻她家里如此变故,也难免挂念。 安歌挽着薛尧的手朝着梨园的方向走去,一路欢声笑语。 世上有太多苦难,却也有太多温暖,世间行走的人,相互安慰,相互温暖,于是这一路走来,倒也不全然是心酸难过,更多的是温暖感动。 直到开学那天,安歌还是没有一点魏炜的消息,他从回了霖城便再无消息。 直到开学一周后,那个下午,她约陆离放学去花店里买花时,痞里痞气的男生叼着烟靠在学校门口,她一时怔愣,等缓过神,那人已伸手搂住了她。 一个多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脸色苍白却难掩妖冶。 “我回来了。” 女孩微微眨眼,随即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欢迎回来。” 话音刚落,魏炜的手就被旁边面色如水的少年一把拉下,魏炜颇为无辜的朝着安歌耸耸肩,安歌笑笑,伸手去牵面色阴沉的少年,少年面色微缓。 魏炜收起那副不羁的模样,严肃认真的向着陆离道谢,陆离颔首,魏炜然后揉了揉她的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安歌莫名,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忍不住追问,“谢什么?” “你们俩怎么会有联系?” 陆离牵着她往前走,缓缓开口,“你可能不知魏炜出自霖城魏家,争权夺势再常见不过,而他只是个高中生,算计他的人不在少数,我只是让陆家的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女孩微微眨眼,心知这种事情,陆离一般不会插手,能帮魏炜,多半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初春尚冷,耳边传来女孩的温暖声,“谢谢阿离。” 少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专注而热切,“安歌,不要为了别人跟我说谢谢,我不喜欢。” 女孩耳后微红,乖乖应好,两人向花店走去。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阿离的心情不错,病情也得到稳定,失眠渐渐减轻,有时也能一觉到天明。 最近的阿离也会对着她提要求,对着她撒娇,跟恋爱中的其他男生一样,霸道贴心,温柔细腻,尽管偏执些,安歌却是乐在其中,包容他的一切缺点。 最近,徐烨的心情也是不错,陆离的病情如枯木逢春,宛若奇迹,其实从他能自己坦白自己还有精神分裂症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好转了,他接受自己的病情,并配合治疗,做到了一个病人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交给医生。 不过徐烨知道,陆离病情的好转,那个安静淡然的女子功不可没,精神分裂跟抑郁症本就是心理上的病症,有的病人豁然开朗之后,一生不会再犯,也有病人反反复复,饱受折磨,最后痛苦离世。 精神分裂症与抑郁症,病情复杂,虽然有了极大的好转,徐烨的药还是不敢减量,陆离自身的意志力,加上药物治疗,保持良好的心态,治愈指日可待,只是这个过程何其漫长,不敢出一丝差池,否则对陆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花店里的香气扑面而来,触目所及,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花束、盆栽,错落有致。 李安歌挑了些雏菊,又挑了些桔梗,陆离把花抱在怀里,引得店员频频注目,英俊帅气的男孩,捧着花,更显雅贵。 “等我老了,就去开个花店,煮茶煎茗,当街买花,听说,卖花的女子来世一定极美。” 身侧的少年捧着花,低低应道,“好。” 女孩弯了眉眼,人比花娇,“你来给我打工,每天给你一束花做报酬。” 少年薄唇未启,“我不要报酬,要你。” 安歌低头看着绿意盎然的盆栽,像是没听清少年的低语。 “阿离,等过两天暖和了,你可以买几株栀子花回去,等夏天来了,满室盈香,一定好极了。” “嗯。” 栀子淡雅,清香馥郁,像她,素雅淡然,却难掩魅力。 第45章 陆离不是冲撞鲁莽的人,相反他冷静自持,对安歌的心动和惦念,此生惟一,那颗冷漠冰冷的心再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融化。 面前低头挑花的女生,不用言语,只是出现在他面前,便足以让他情难自禁。 每一次接触,都能让他莽荒的心里,开出欢喜的花,相识几月,那个女生渐渐侵入他的人生,像是藤蔓,相互交缠,若是拔出,他也难以生存。 深陷其中,他也乐在其中,注定与她情爱纠葛一生难舍,唯恐她抽身离去,徒留他一人,生不如死。 “阿离,阿离?” “嗯?” “想什么呢,我刚刚喊你了。” 少年蝉翼般的长睫微颤,“在想你,为什么喜欢花?” “因为美好的事物,我都喜欢,喜欢喝酒,喜欢品茶,喜欢美食,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最喜欢你。” 说最后一句时,安歌眼里多了些柔情,陆离跟她一样,孤独而不安,所以她想通过言语给他明目张胆的偏爱,让他能得片刻心安。 花店里女性顾客偏多,不少有意无意的注视着安歌身边的男孩子。 身后传来私语,皆与他们相关。 “那个男孩好帅,要是穿上西服捧着花,我立马嫁给他。” “我现在就想嫁,真的帅啊。” ........... 她们口中的帅气男生,一手捧花,一手牵着他的姑娘,脸上皆是笑意。 穿西装的陆离,一定很帅,在安歌的印象里,他好像没怎么穿过西装,唯一一次见他穿西装,还是那次弹钢琴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她多难过,除了哭,再无其他心神在意他穿了什么。 仍是送她到楼下,陆离把怀里的花递给她,言语清润,“我走了。” “嗯,拜拜,阿离。” 李安歌把花小心的插入陶罐里,满室芳香,比起花瓶,她更喜欢用陶罐来插,这些陶罐也是跟阿离在市场上淘了好久买回来的。 古朴雅致,别具风味。 即使命运多舛,世事难料,你爱的人,你也希望他能被捧至手心,连他途径的路,你都希望是花团紧簇,平坦顺遂。 高二一整年,安歌以成绩向所有人证明了她足以配的上陆离。 那一年,高考要返回原籍,王冉从西宁大学附属一中转回河州一中的时候,四月天,温暖和煦,令他意外的是在这里,他再一次碰见了那个气质冷清的女生,只是上一次她梨花带雨,再见时清雅可人。 王冉的母亲在西宁市工作,父亲是汉江市的市长,家门显赫,风度翩翩,不同于陆离的冷情,他更多时候如春风拂面般让人舒服。 光线明亮,窗明几净,王冉由雍老师带着站在高二十五班的门口时,教室里的人愣了一瞬,他的心也慢了一拍,他看见了安歌,安歌也看见了他,只一瞬,女孩便移开了目光。 不同于班里其他人目光的注视,她很淡然,却正是这种若有似无的眼神,让他的心变得炙热。当目光触及她身边的男生时,他恍然明了,机场的那个背影,数学竞赛的头名,他输给的那个男生。 雍老师简单介绍后,王冉站在讲台上,自然平和的语调,每句话都滴水不漏,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待人有礼,气宇非凡。 “王冉,多多指教。” 那天阳光明媚,安歌望着窗外的绿意青葱,怔怔出神,转来的新同学,想来家庭幸福美满,取父母之姓,寓意美好,声音温和,想必为人也谦和。 当王冉课间顶着全班的视线站在安歌面前时,她忽觉这位仁兄似不像她所想那般。 “同学,你好,还记得我吗?” 见女孩的眼神微微迟疑,王冉温和的笑笑,随后善意提醒道:“在机场,你撞到过我,你还哭了。” 送阿离走的画面过于鲜活,她很快便将记忆里模糊的面容跟眼前这张温和的脸重合,“我想起来了,你好。” “我是王冉,你的新同学。” 女孩勾唇,“李安歌,欢迎你。” “李安歌。” 尾音上扬,声音柔情,如淙淙流水,细致缠绵。 安歌微皱眉头,总觉得他喊得过于缠绵,却不知是哪里不对,身侧的陆离,沐浴在阳光里,深蓝色的校服泛着光,周身像是镀了层薄薄的光,神色莫辨。 “我听闻安歌同学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语文,希望以后我们在学习上能多多交流,我语文一向不好。” 话语周全,四平八稳。 “嗯,好的。” 安歌笑意温婉,却是未达眼底,王冉清晰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抵触。 待他走后,他清楚看见安歌对着那个冷漠的男人,言笑晏晏,一颦一笑皆是自然亲昵。 他早已从同学的只言片语之间知晓两人关系非比寻常,陆离,在这次数学冬令营里声名大振,他还有另一个显赫的身份,陆氏集团的小少爷,未来的继承人。 他温和的朝安歌点点头,转身走了。 孙雯坐在后面冷眼旁观着王冉与李安歌的对话,唇角微扬,她想自己的机会来了,因为王冉的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痴迷,像极了自己看向陆离的眼神。 下午吃饭时,消息灵通的同学们已经对王冉了如指掌,比如薛尧,此时正兴致勃勃坐在她面前八卦着这位新同学。 “王冉,那也是背景显赫哎,据说他母亲是西宁市政府机构的人,爸爸是我们市的市长,王征,祖辈上也是当官的,世代从政啊。” “我刚刚上论坛看了,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俊得嘞。” “学习也超好,这次数学冬令营虽然没陆少那么逆天,不过也是一等奖。” 安歌端起面前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道:“阿尧,你怎么对我们班了如指掌啊,消息这么灵通。” 面前的女生挑挑眉,“文科班都是女孩子,一天到晚,八卦之魂都在燃烧。” 宋阳摇摇头插嘴道:“明明是你的好奇心,小心好奇害死猫。” 潘杰跟刘宁对这样的八卦新闻,看起来毫无兴趣,更别说陆离了,正在跟安歌碗里的胡萝卜做斗争。 看着身边的男生用比做题还认真的态度,在她碗里挑着胡萝卜,安歌微微勾起了唇角,对她,陆离向来极为用心。 潘杰啃着鸡腿,嘴里正跟刘宁嘟囔着什么,“陆哥完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算是栽在安歌身上了。” “我觉得也是,陆少完了。” 宋阳听见他们的言语,也插了一嘴,“安歌有魅力,陆少也扛不住啊。” “那是,我们安歌貌若天仙,聪慧灵秀,简直举世无双。” 薛尧声音本来就大,音调稍高,引得不少学生回头张望。 除了薛尧自己,几人皆是埋头吃饭,只恨自己刚刚没能捂住她的嘴,连安歌也红着脸往她嘴里喂了一块肉,然后转身看向认真挑萝卜的陆离,希望他够专注,没听见阿尧的胡言乱语。 谁知,少年嘴角带笑,声音清冷,“嗯,举世无双。” 晚霞中女孩的面容染上红意,格外动人。 王冉看着面前自顾自坐下的女生,竭力维护着自己的教养,多数时候,他总是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少数时候的失控会让他对待任何事物时丧失了冷静,比如现在,那个对着他疏离防备的女孩,坐在一众人间面若桃花。 “你喜欢李安歌?” 面前长相明艳的女生挑衅地开口,他放下筷子,温和的目光里暗藏锋芒,“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知道你喜欢她,你的眼神里有□□。” 孙雯迎向他的目光,在国外,她在酒吧里见过太多那样的眼神,痴迷、□□、暗藏心机。 “怎么,王征的儿子,连喜欢别人都不敢承认吗?” 说完,孙雯作势要走,而那句王征的儿子彻底唤回了王冉的理智,他敛了情绪,伸手拦住了要走的女生,回到那个如玉般的少年。 “你是谁?” 孙雯轻轻挑眉,慢慢开口,“孙雯,你的朋友。” “我喜欢陆离,你喜欢李安歌,我们各取所需,我跟她公平竞争。” 王冉温和的笑笑,低垂的眼眸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为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一样,非要在一起不可?” “直觉,女人的直觉,因为你不甘心输给陆离两次,竞赛输给他,连爱情也输给他,而恰好他喜欢的女生,是你有兴趣的那一个。” “而且,那天你看李安歌说话的眼神,对陆离的打量,别人看没看见我不知道,可我那么喜欢他,眼神一秒都未曾离开他,我尽收眼底。” 王冉放在桌子上的手收回,语气里多了份阴冷。 “所以,你想与我一起。” “不过,有的东西,我更喜欢自己去抢,去争,至于孙小姐的提议,王冉怕是无福消受了。” “慢走,不送。” 孙雯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一瞬的失语,丢下两字,“随你。” 说完便匆忙离开,王冉摇摇头,沉不住气,就是孙雯最大的缺陷,有的底线,他还是有的,即使再卑劣,再想要,他也不愿如此,情之一字,重要的是那个钟字。 一见钟情,他想在那个女孩面前赢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6章 魏炜看着面前言谈举止疏离有度,眉眼之间流露出冷淡的少年不由叹了口气。 “我喊李安歌吃火锅,可没喊你。” “怎么,怕你女朋友喜欢上我?陆少,你不是吃醋了吧。” 少年剥虾的手微顿,神色间皆是认真,“嗯,吃醋,怕你喜欢她。” 魏炜没应,倒是安歌面前坐着的小女孩仰着精致的小脸,一脸严肃道:“不会的,魏哥哥现在喜欢我。” 言语间透着小女儿的天真,安歌笑着看向她,对于舒晚,她总是怜惜多一些。 “你怎么想起请我来吃火锅了?” “好久不见,再说你不是喜欢吗?” 安歌微愣,不记得什么时候又提过这件事,魏炜夹了片土豆放在她的碗里,出声提醒,“上次你喝醉时提过一次。” 一只虾稳稳落在安歌的碗里,身边的男子,眼神深了深,安歌抿了抿筷子,把虾放在嘴里,含糊的应了声。 喝酒的事情,陆离还不知道,再宽容大度的男朋友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在别的男生面前喝醉,即使那个人是好朋友。 舒晚一直很安静,比起李安歌的淡然,她更多的是沉默,一直默默地吃着,不轻易插话,不动声色地照顾着所有人,很细心的小姑娘,看向魏炜的眼神,是毫不避讳崇拜跟喜欢,即使陆离这样的美男子在前,也从未移开过眼。 偶尔对上安歌的眼神,也是羞涩的笑意,然后体贴的轻声问她是否需要些什么,安歌摇头,她便乖巧的笑着。 对于阿尧是喜欢,对于舒晚是怜惜,这个小妹妹让人心里发酸。 临走前,她轻轻抱了抱舒晚,小姑娘亮着眸子问她,“姐姐,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安歌揉了揉她的长发,在耳边轻轻应道:“当然,我拿你更多是当妹妹看。” 舒晚的下巴轻轻蹭在安歌的肩上,声音掩不住的欢喜,“好的,姐姐。” 目送着魏炜带舒晚离开,陆离轻轻搂住了他的女孩。 “安歌,你很喜欢她?” 安歌的头发长了不少,及肩的长度,不在学校时,她经常散着头发,此刻被夜风微微吹的凌乱。 “嗯,我喜欢她,安静、无暇,像上好的琉璃,晶莹剔透,若是阿尧在,定然也会喜欢她。” “我没有兄弟姐妹,对舒晚却对了份做姐姐的怜爱。” “她喜欢魏炜,认真而坚定,魏炜好福气。” 搂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些,身边清隽的男子缓缓开口,“那是自然,你都跟他喝醉过,是好福气。” 没有生气,不高兴却总归是有的,安歌伸手揽住了陆离的腰,微红的耳朵隐在夜幕里。 有些撒娇道:“那个时候,你还不喜欢我呢。” “什么时候?” “国庆文艺汇演的时候。” “不是的。” 少年停下脚步,手指轻轻抚上她清秀的面容,微微附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喜欢你。” 四月的风温和的吹过耳边,偷听到那些不为人知的少年心事,也吹红了少女的眼睛。 霓虹闪烁里,他轻轻拥住了怀里的姑娘,小心珍视。 “别哭。” 那年让她红了脸的男孩,一直都舍不得让她红了眼。 五月七日是安歌的生日,那天是星期三,天气晴朗,日光明媚,安歌最爱这样的天气,微小尘粒飞扬在空中,自由散漫,天上的层云,路过的飞鸟,都是安歌的好心情。 一早薛尧便送了礼物过来,金庸先生的一整套《天龙八部》,上面还附了金老先生的签名,颇有风骨,其实金庸先生的书籍她拜读多遍,尤其是这一本,是她的最爱,每每读到阿朱离世,总是潸然泪下。 宋阳不知从何得知,中午随手丢了一个礼盒在她桌子上,里面满是糖果,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安歌的眼里盈满笑意,他们对她,总是上心的。 等陆离知道今天是安歌生日时,清俊的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意。 王冉含笑站在安歌面前,温和的笑着,“安歌,生日快乐。” 她不喜欢王冉看她的眼神,有种说不明的意味,很不舒服,她眨了眨眼,微笑回道:“谢谢。” “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知道,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下次补给你。” “不用了,谢谢你。” 安歌的话,让王冉的眸子变得幽沉,不过很快又变成温和的那个王冉。 王冉走后,身边的少年轻轻捏着她的手,指腹在手指关节处摩挲着,动作轻柔,意味不明,面上波澜不惊,眉心微微皱着。 安歌知道,阿离在生气,其实他的心意,安歌岂会不知,只是生日,她自己也不曾在意。 “生日,怎么不告诉我?” 闻言,安歌轻轻用手指在他手心里一下一下的轻轻划着,像小猫,痒痒的。 “忘记了。” “别气了,送我个礼物吧。” 陆离微微转头,静静的看着身侧带笑的女孩子,“想要什么?” “玫瑰,纸折玫瑰。” “以后的每一天,阿离都帮我折一朵纸玫瑰,好不好?” 看吧,她多贪婪,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陆离的礼物,而是陆离未来的每一天。 少年眼里泛起涟漪,清冷的气质变得柔和,“好,每一天。” 不消片刻,一朵精巧美丽的红色玫瑰落在安歌书上,惟妙惟肖,她知道陆离聪明,却没想陆离连折纸都做得这么好。 她看着那朵玫瑰,睫毛低垂,里面藏着小雀跃,对于这朵玫瑰,她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喜欢吗?” 少年带着笑意,语气平和,表情温软。 安歌笑笑,郑重点头,“喜欢。” 岁月悠长,后来,少年真的为年少时爱上的女子,叠了一辈子的纸玫瑰,一天不落。 夜色已深,路上光影斑驳,灯光闪烁间,无数的车辆在夜里疾驰,为了生活奔波忙碌着,汉江市,在夜里变得神秘迷人,没了白天的喧闹、浮躁,沉淀下来的,才是它的迷人之处。 楼下,安歌裹着毯子站在五月初的夜风里,鼻头微痒,风把她的发吹的凌乱,看了眼手机,夜里十点四十三,距离魏炜的电话,足足六分钟了。 不一会,魏炜一身黑衣从夜色中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娇娇软软的舒晚,以及小姑娘手里牵着的小金毛,正热切的晃着尾巴。 安歌有一瞬失神,随即开口:“这么晚,你带着舒晚,还有狗,来我家玩?” 魏炜笑着摇了摇头,丢了个眼神给身后的舒晚,舒晚心领神会,将手里牵着的狗绳放在安歌手里,朝她甜甜的笑。 “姐姐,生日快乐啊。” 然后伸手抱了抱怔愣的安歌,安歌看着手里的绳子,恍然,生日礼物啊。 夜色里,魏炜缓缓开口,带着些许豪气,“生日礼物,我跟晚晚挑了好久。” “你太安静了,陆离也是,养条狗给你玩玩。” 对于狗,她总是喜爱的,忠诚、懂事、乖巧,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人,养着倒也无妨,这个礼物,颇合心意。 看着脚下晃着尾巴的小金毛,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有点胖,看起来很娇憨,惹人喜爱。 “谢谢,我很喜欢。” “谢谢晚晚了。”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乖巧的站在魏炜身边,听见她的话语,脸上写满笑意。 “喜欢就好,我们先走了,太晚了,得送她回家。” 她朝魏炜点点头,然后挥手告别,黑暗里传来男生关切的声音,“外面凉,你早点上去。” “姐姐再见。” “再见。” 声音轻柔,散在夜风里,不知匆匆离去的人有没有听见,她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它乖巧的舔舔安歌的手心,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腿,真是乖巧的小东西。 “年年,以后你就叫年年,好不好?” 年年蹭蹭她的手,乖巧柔顺,安歌就当它是同意了,牵它进了房子。 家里没有养狗的工具,安歌只能找来纸箱,简易的给年年做了一个小窝,把它放进去,可能是陌生的环境不太适应,一晚上它在安歌的房间外面不停的挠门。 最后,不得已,安歌放它进了卧室,年年趴在她床边的地毯上,睡得香甜。 第二天为了让年年不饿肚子,安歌只能趁着放学买狗粮,然后赶回家喂它,狗倒是喂了,她却是没能好好吃午饭,在家里吃了些面包填饱肚子。 等她回到学校时,陆离正在看书,冷静淡然,她刚坐下就对上一双深沉如水的眼眸,里面有她熟悉的关怀。 他合上书,轻轻牵着女孩右侧下垂的手,“安歌,去哪了?” 一句话,听得安歌心中暖意横生。 “喂年年,昨晚,魏炜跟舒晚送了我一只金毛,我不能让它在家饿肚子。” “所以,你让自己饿肚子。” 安歌对上陆离幽深得眸子,笑容清浅,人们都觉得阿离这副样子冷漠疏离,安歌却是不怕他。 “我养了它,要负责任的。” “而且,我没有饿肚子。” 因为要回家喂年年,所以以后中午跟下午就不能陪他一起吃饭,陆离心里对那只叫年年的狗有了些不悦,对于送狗的魏炜更是不满。 至于舒晚,安歌喜欢那个小姑娘,安静、乖巧,所以都怪罪到魏炜身上。 沉思片刻后,少年缓缓开口:“不如,把狗送到我家去,林婶在家,能照顾它。” “你要陪我吃饭。” 少年脸上波澜不惊,中肯平静的说着自己的建议。 “会不会很麻烦林婶,它还小,比较闹。” “不会,林婶一人在家,过于冷清了,送去正好。” “以后,你常来看它。” 安歌低头思索,倒也是个不错的提议,年年自己在家,她也不放心。 “好。” 听到女孩的回答,陆离微微扬唇,心中窃喜,面上仍是冷静。 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只要能与你一起,再蹩脚的理由,我都会用。 第47章 “为什么要叫它年年?” “因为,年年岁岁,我都想这样岁月静好的活着。” 说话时,女孩唇角的笑意和眼底暗藏的喜悦,是时光厚待,留下的温柔善意,在他眼里格外珍贵。 年少情动,却并未因此扰乱安歌与陆离的学业进程与成长轨迹,两人心性之坚定、成熟,为人感叹,这也是学校老师选择对两人暗戳戳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的原因之一。 后来河州一中的学生,总会提起那位安静淡然,笑容清浅的学姐,并非完全因为陆离,而是她本人也一样令人着迷。 少女的容貌在岁月里雕刻,虽不及陆离那般精致,却也是清秀灵动,身上清冷的气质更是让她显得格外动人。 春季运动会上,艳阳当空,炙烤着大地,安歌挽着李明彦跟黄亚萍顶着陆离的校服坐在第一排窃窃私语着,陆离跟宋阳他们坐在队伍后面。 白衬衫,挽起的袖子,脖颈处未扣的两枚扣子,浅红的唇,像一幅名画,不经意的动作,便引来旁边小声的惊呼。 陆离是位好恋人,宠着她,惯着她,给她最大的妥协,也给她一定的限度,对于朋友,他从来不强加干涉,魏炜也好,舒晚也好,只要安歌喜欢,他也会试着接受。 操场上青春飞扬的身影,活力无限,安歌体育一般,惟一项尤为擅长,长跑,初中时的同桌是田径队的队长,那时候,那个小男生总会带着她一起去参加早自习的训练,青春年少,总是贪玩,便也跟着去。 那时候,她身体不好,却执拗的很,倒真是让她日复一日的跑下来,后来那个男生去了体校,她来了汉江,许久未见,竟是连面容也记不起了。 李明彦:“安歌,你真的要跑一千五百米啊。” 黄亚萍皱着脸附和道:“班里没人报,你干嘛这么傻,多累啊。” “跑下来,腿都要废的。” 安歌接过李明彦手里的号码牌,用别针固定在衣服上,温婉的笑笑。 “没事的,孙雯也报了,我们俩总有一个能得奖吧。” “班里女生少,每个项目都要有人报名才行,我可以的。” 李明彦挑着眉,眼神里藏不住得小兴奋:“孙雯就是为了跟你比,才报的名,开始谁都不报,结果你报名后,她也立马去报了女子一千五,看来是为了你家那位。” “就是,她刚转来得时候,天天给陆少送早餐,我们就发现了,她喜欢陆离。” 安歌起身,把校服盖在兴致勃勃地两人头上,淡淡的甩来一句,“不重要,陆离喜欢我就好。” 说完朝着后面那个清雅高贵的男生走去,两人看着她的背影,心悦诚服。 “大佬的女朋友,是该有这气质啊。” “阿黄,我好崇拜安歌,她是我的女神啊。” “嗯,女神,说了别叫我阿黄。” ...... 陆离对她更多的纵容,她喜欢的事情,他都愿意让她去尝试,只是他知道有个人在安歌懵懂年少时,能天天带着安歌去跑步,心里还是微微不适。 见她过来,宋阳给她让了位子,抬手示意她坐,随后踢了潘杰一脚,固定三人组一起朝着厕所走去。 “热吗?” 安歌点头,“热。” 陆离举着潘杰不知从哪弄来的折扇,在女孩背后轻轻扇着。 “你的比赛是在下午,尽力就好。” 那场长跑赛,名次没有多么重要,重要的是身形修长,眼眸疏淡幽深的陆离在最后一圈时,静静的等在终点处。 与他并肩站着的男生,是最近刚转来的温润少年,王冉。 最后一圈,少女气息微喘,稍稍领先孙雯,落入那个冷漠疏离的男生怀里,身边的王冉,温和的笑着,手里的水递给了少女。 少女轻轻摇头,没接,王冉脸上的平和有一瞬破裂,随即恢复正常,勾唇离去。 陆离扶着她,气息交缠,安歌的脸因为喘息变得粉红,身后传来一阵起哄声,她想要抽回手臂,却被陆离拽的牢牢的,温柔一下沉潜在心底,没再动作。 陆离在吃醋这件事情上有着小小的失落,他爱安歌,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王冉的觊觎,别人暗戳戳的关心,他都会感到不安,而这一点上,安歌倒是极为放心他,那些女生的追求,每次都会换来安歌的笑意打趣,倒是没有半分吃醋的痕迹。 “阿离,我赢了,第一名。” 女孩微红着脸,仰头看着他,眸子里水光潋滟。 “真厉害。” 沿途有不少同学经过,陆离却将她牵的紧紧,缓步离去,对于别人的情绪,阿离向来是不甚在意的,以前她会在意,而现在,她也学会了淡然面对。 运动会上,她跟陆离再次成为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一次,情节反转,她不再是那个追着陆少死缠烂打的角色,而是被描述为陆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心肝。 撞见王冉的失态,本非安歌所愿,只是时机有时候就是这般巧妙,在无形中,将所有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河州一中的厕所在学校东侧,安歌拒绝了陆离的陪同,吹着五月的热风朝厕所走去。运动会期间,校园内倒是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路过出来上厕所的学生,再无别人。 安歌选了最静的一条路,走行政楼,穿过行政楼前的竹林,就是厕所右侧。 风轻轻吹过,摇的竹林哗哗作响,光影交错间,颇有意境,只是安歌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王冉。 少年身形隐在竹林里,面朝着她的方向,语气里难掩愤怒,断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和。 “我说了,我不愿去参加你所谓的应酬。” “既然在你眼里,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你又何必管我。” “我巴不得王家就此倒了。” 安歌只觉悄然离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她放慢脚步原路返回。 王冉的声调陡然拔高,若之前只是愤怒,现在的他便有些声嘶力竭。 “你闭嘴,明明是你强娶了我母亲,你有什么资格骂她贱。” “王征,论贱,没人比得过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时,王冉看见了离自己不到十米的身影,他开口唤她的名字,“李安歌。” 那女子的身影,早已一笔一划刻在心里,任何时候见她,心底都会漫上暖意,唯有此刻,只有不堪,那些见不得光的难堪,摆在了她面前,他心底慢慢浮上寒意。 她回身,向着王冉走去 偷听,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虽是无意中听见,但毕竟触及他人隐私,现在被抓个正着,难免尴尬。 越靠近他,越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双目通红,布满血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呼吸声很重,看上去有些可怖。 安歌抽出一张手帕纸递给他,示意他额上的汗,男生伸手接过,眼中情绪难辨。 那个温润儒雅的男孩,被一种阴暗的气息包裹着,安歌自知现在不是搭话的好时机,正想抬脚向厕所走去。 却被王冉拉住了手臂,没有言语,安歌却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抚下他的手,轻声浅语道:“我不会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小心窥探到你的隐私,本就是我不对。” 面前的女子淡然冷清,笑容浅薄,他听见她像阳光下的精灵许诺道:“若你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 其实拉住她的本意不是如此,可当那女子笑容浅浅的望向他时,他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我跟陆离,其实是我追的他,没皮没脸的那种。” 实在难以想象没皮没脸的她是什么样子,或是女子说话时的俏皮劲,让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不由自主地勾着唇。 “你笑了。” 她向来是聪慧的,虽然只听得王冉的只言片语,她却仍是将事情揣摩了个大概,无疑是家庭的不幸,少年骄傲,任何的安慰,只会显得苍白,只有玩笑般的话语,让他自己在轻松的氛围里获得喘息。 其实,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王冉也会放她走的,只是刚刚短暂的对视,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让她想起陆离通红着眼的样子,或许她关怀王冉,未来也会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给陆离一丝安慰。 王冉看向她,眸色暗沉,却是亮极,声音低沉道:“你呢,不觉得我是个野种,脏吗?” 安歌拧了眉,没有言语,少年以这样的身世为耻,他自己内心是觉得脏的,所以安歌不管回答什么,都是错的,说不脏,他会觉得你是在同情他,说脏,他会觉得你在侮辱他。 见她不答,少年的手再次攀上她的胳膊,用了些力气,眼神执拗。 对峙了半响,少年缓缓开口:“是脏的吧,我也觉得。” 说完,便松开她,朝林子外面走去,安歌怔了一瞬,终是不忍,叫住了寞落的背影。 女孩声音清亮,隐有魔力,“干净的,至少在我眼里,你是干净的。” “同学们说你,谦恭如玉,温文尔雅,王冉,你觉得呢?。” 眼神清澈明净,笑意温婉动人,他见过比她美的眸子,却没有一双有这样的神韵,能让他深陷于此,无法自拔。 王冉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心里痛意横生,若是过去的十几年里,那些辱骂他,取笑他的人能这么想,他何至于此。 年纪轻轻便把察言观色,收敛情绪摸个门清,市长家的儿子,却活得如此辛苦,陪酒、应酬、假意寒暄,这些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在遇见她后,越来越觉得恶心。 他本不是贪恋温暖的人,可偏偏遇上一束最美的光。 他挺直身板,修长挺拔的背影如翠竹一般,眼底的浮光闪过,有的事情在不经意间变幻了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8章 幸福和悲伤,从来都是悄然而至。 舒晚打来电话时,安歌正在陆离家陪着年年玩球,几日不见,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活泼可爱。 阿离坐在旁边看书,今天是周末,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衬得整个人高贵冷艳,清贵雅致,其实相比白衬衫,安歌倒是爱极了他穿黑衬衣的样子。 气质微冷,黑色很适合他,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浑身笼罩着柔和的光。 空灵婉转的歌声打破这份宁静,陆离看着小几上安歌震动的手机,轻轻合上了书,拿起手机朝着一身光华的女子走去。 她无疑是漂亮的,尤其是今天身着纯白色棉质长裙,优雅淡然,格外清新。 陆离把手机给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球,带着年年去了旁边,年年对他轻轻晃着尾巴,却歪头看着安歌,似是不想跟他走,他扬了扬手里的球,朝着空地丢了出去。 刚刚还赖着不走的狗,下一秒就被一颗球骗走了,安歌看着他俩的互动,脸上浮着笑意。 只是宋阳的电话,并不是那么愉快。 “安歌,你忙吗?” 宋阳语气里有着浅淡的忧伤,安歌看了眼日期,五月十四日,柯曼的忌日。 那个潇洒的女子,死后要求身藏大海,魂归自由,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宋阳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坟墓空空,毫无意义。 “不忙,不过我想出去走走,有时间吗?” 女孩的声音轻柔,像山涧的溪流,润物细无声,一字一句皆在他心上。 知道她的好意,却未曾想到这女子如此聪慧,洞察人心。 “谢谢。” 挂了电话,安歌轻轻舒了口气,近来杂事太多,对于宋阳这件事,倒是忘了。 她走近神情清冷的少年,“我要出去,晚上回来陪你用晚餐啊。” “好。” 花园里春意盎然,却不抵那少年的嘴角笑容,一笑倾城,倒也不为虚言。 清吧里有歌手在台上低低缠着情歌,徒有技巧,情感却不够饱满,安歌抿了口面前的果汁,目光落在桌上的植株上,洋桔梗,真诚不变的爱。 倒也应景,陪着宋阳去南坡转了一圈,两人心有灵犀般的,彼此都未提起宋阳找她出来的原因,像好友般的闲聊,聊她与陆离的情感现状,聊学校的趣闻轶事,仿佛今天的约会,如平素里的一样平和。 少年眼底藏得心事,安歌隐有察觉,做朋友,不需要你窥探秘密,重要的是聆听。 “安歌,其实很抱歉,我找你出来不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今天,是柯曼的忌日。” “她今年也该有十六岁了。” 我们都渐渐长大,你变得安静淡然,简素雅致,而我记忆里的女孩其实是活泼爱闹,风风火火。 因为想她,所以希望从你身上获得安慰,即使你身上渐渐没有了她的影子,可你还是能给我带来安慰。 “开心吗?” 女孩的声音在缠绵的情歌里格外动听,宋阳点头,“开心。” 柯曼走后,哀伤在岁月里消磨着,心底隐有钝痛,却再不似之前那般撕扯着心肺,更多的是对她的怀念,以及自己困在回忆里的寸步难行。 “宋阳,我也很开心,所以,不论你为什么找我出来,我都感恩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下午。所以,不要觉得抱歉,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宋阳低头笑笑,跟潘杰、刘宁他们无法开口的话,在安歌面前好像都能尽数说出,这女子,只是静静看着你,你就会想把一切都告诉她,毫无保留。 “听过我唱歌吗?” 安歌微微思索,上次国庆汇演,一首因为爱情,惊艳了众人。 她浅笑,“听过,情歌缱绻,很动人。” 少年微微低头,坚毅的脸上浮现笑意,“再给你唱一首。” 只见他上前跟老板交涉几句后,不过片刻,他便抱着吉他坐在了台上。 歌手里,宋阳极爱陈奕迅,上次的因为爱情,这次的明年今日,无一不深情,无一不伤感。 音乐倾泻,敏感细腻的词句,低沉深情的嗓音,忧伤的基调,有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滚落,安歌伸手,一片濡湿,无意识的落泪。 一首终了,清吧内有片刻的寂静,随后传来热烈的掌声,安歌觉得宋阳就是为舞台而生,长相过于刚毅,骨子里有一股不羁,爱极了远方和音乐,也沉迷在烟酒里。 可当他开口唱歌时,你对他的印象由此颠覆,好像他只是一位孤独而深情的歌者。 “好听吗?” “更甚从前。” 宋阳送安歌回到澄园的时候,陆离正牵着年年在楼下等她,见她回来,年年晃着尾巴朝她扑过去,人人口中疏离冷漠的陆少此时在路灯下笑得温柔。 “一起吃晚餐吧,林婶做了你爱吃的排骨。” 幽深疏淡的眸子看着宋阳,语气却不似往日冷清。 “陆少,不用了,我晚上约了潘杰跟刘宁。” “先走了。” 背着身朝他们招招手,潇洒的走了。 他很庆幸,有安歌这样朋友,温柔细腻,善解人意,也很庆幸有潘杰、刘宁跟陆少这样的好兄弟,不善言辞,真心实意。 安歌能幸福,他比谁都开心,因为值得,还因为那个人是陆离,相识时日虽短,她却极懂他,三言两语间,便能把他的哀伤揉碎。 “回家吧。” 说完,陆离便牵起身边的女子,缓步归家。 “真做了排骨?” “嗯,宋阳喜欢。” 女孩笑弯了眉眼,“阿离真好。” “因为今天,对他来说,或许不一样。” 安歌微愣,“你也知道柯曼的事情吗?” “知道。” “那一定是个让人难忘的女孩子,阿离,你能讲讲你见到的柯曼吗?” 阿离的声音低沉动听,把往事徐徐道来。 “我只在医院见过那个女生一次,她刮光了头发,死都不肯见宋阳,宋阳坐在病房外面哭,她就坐在里面哭,却在宋阳走后,偷偷站在阳台看他。” “那个时候我也在医院休养,潘杰推着我,一起目睹了一切,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宋阳那个极喜欢的女孩子,活不久了。” “安歌,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 女孩微微失神,握着他的手一紧。 “那个女孩的忌日其实在宋阳生日的前三天。” “可柯曼死后,他便说,以后他的生日便是柯曼的忌日,所以,潘杰他们今晚会喊他出去上网。” 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铭记吗,一生都在受到惩罚。 宋阳的至情至性,纵然担心,她却依然相信他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安歌扬着唇角,“那我把排骨吃完,就当是给他过生日了。” “林婶还做了红糖糍粑。” “啊,那排骨我吃不完了。” 月色如水,冷漠淡然的男子眉眼间竟弥漫着人间烟火,情谊绵绵。 六月初,草长莺飞,天气渐热,转眼间,高二即将从手中溜走,年年也从小小的一只长成如今的模样。 除了在学校,周末她都会去澄园陪陆离,煮茶煎茗,弄花侍草,或是执棋厮杀,颇有意味。父母偶尔致电关怀,皆让她感到温暖备至,岁月如此流淌,倒也安静自在。 就连陆钰偶尔也会在安歌在澄园时过来用饭,阿离由之前的疏离尴尬变得自然随意,倒不是那般亲近,却至少像对父子。 薛尧的生日在六月九日,过了这个生日,阿尧也要17岁了,豆蔻年华。 路边种满蔷薇类低矮植物,隐隐已有开放之迹,待到夏天,必定花团锦簇,芳香扑鼻。 壹拾年,是一家在汉江并不起眼的小店,主要售卖一些草木扎染的披肩,亚麻质地,色泽没有那么光鲜,却是很有质感,颜色搭配皆是自然而成,天然无害,安歌很喜欢。 薛尧最爱红色,绚丽夺目,美到极致,挑了许久,安歌才为阿尧挑了一件红色的披肩,边上隐有蓝紫色的星状图形,格外漂亮。 生辰礼物,若合心意,阿尧会开心好久。 路过皇庭时,门口一辆熟悉的车吸引了她的目光,是陆钰常用的黑色宾利,低调奢华,锋芒暗藏,一群西装笔挺,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从台阶上下来。 衣着考究,气度非凡,中间站着的正是陆钰,他抬步过来,轻声唤她,“安歌。” 笑容慈爱,语气柔和,对于陆钰来说,安歌跟小离一样,都是让人喜爱的孩子,小离尚且性格孤僻,不易亲近,而安歌,安静柔和,惹人喜爱。 “陆叔叔。”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小离呢?” “我出来买点东西,阿离今天约了徐烨哥哥。” 陆钰缓缓点头,一群人中似是以他为首,他离开,身后人皆频频张望,打量有之,窥探有之,唯一道眼神颇有不同,炙热而强烈,是王冉。 安歌抬眼望去,那少年在一群中年人里面,尤为显眼。 陆钰捕捉到她的眼神,心下了然,“那孩子,是你们同学吧。” “这种场合,不该让孩子来。” 他微微摇头,随即将目光放在女孩身上,“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安歌摆手,“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再逛逛。” “那你注意安全。” 一行人离去,金碧辉煌的皇庭门前,只留下安歌和台阶上的少年。 皇庭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皇庭门外的少年少女,沉默不语,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9章 少年眼眶微红,身体微斜,脸色苍白,看起来很难过。 自上次在竹林意外碰见之后,王冉对谁都是温润亲和,独独对她,冷淡疏离,安歌自己并不在意,可这些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两人生有嫌隙。 王冉在躲她,有意无意的冷淡,安歌觉得或许是秘密被发现的不能释怀,或者是别的原因,只是恰好,她也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 在她准备抬步离去的时候,男孩跌坐在台阶上,大理石的台阶,发出一声闷响,却让她再无法向前。 对于王冉,她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少年笑的越是温和,她却是觉得他越是虚伪,看不真切。 纵然不喜,但是现在,她也无法做到把他丢在这里,潇洒离去。 那抹身影出现在街角的时候,他便一眼认出她,却从未想过,她与陆董早已相识,当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时,他有那么一瞬的僵硬,随后是难以忍受的难堪。 明明那双眼里只有淡然、沉静,甚至连试探都没有,却还是让他感到芒刺在背, 王冉低着头,石阶被太阳炙烤的温热,胃里的酒翻滚着,坐在石阶上,他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上所有的良知与纯善,虚伪与卑劣,赌上后半生。 赌安歌会不会来,赌他俩的未来,她来,不放手,她走,便放她走。 当阴影遮盖,面前出现那双白色帆布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赌赢了,但凡安歌对他有一丝动容,不管是怜悯、同情还是良知,他都不会再放手。 爱情里讲究一个时机,讲究一个心甘情愿,他有底线,不愿插足她与陆离的爱情,做不到不动心,便选择逃避,可当她一旦看向他,他便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他微微勾唇,天旋地转间,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头,微睁着眼,只看见了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 “王冉,你家住哪?” 声音温暖,有暗香动人,“清水苑。” 从小到大,他在别人眼里,一直待人适宜,亲善温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开心,或者说他很痛苦。 少女正是花信年华,面容白皙,阳光的照射下,似有桃花晕开,如花似玉,明媚动人。 他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他低声说道:“是你自己,向我走来。” 说完,微闭着眼,安歌坐在旁边没听得真切,只当他是醉酒胡言,并不放在心上。 清水苑的公寓,三室一厅,装修简约,王冉极爱白色,房子是以白色为基调,搭配着灰、黑色,看起来更像是样板房,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 扶王冉躺下,安歌去厨房烧了热水,给他放在床头后,悄然离开。 她走后,昏暗的房间里,王冉微微睁开了眼睛,眼里闪着幽幽的光,片刻后浮上笑意。 他温和了十几年,却是愿意为了她博上一博,陆离,王家。 安歌从清水苑出来便匆匆赶往薛尧家,薛尧下周一生日,上学时太匆忙,就选了今天在家庆祝,伯母一早便给她打了电话,嘱咐她中午过去用午饭。 薛家在梨园一隅,院子里植满各种雅致的花朵,清香馥郁,却不浓烈。 轻叩门扉,开门的是薛尧的母亲,薛伯母仍是优雅娴静,做老师的身上独有一股韵味,即使老去,也尽显魅力。 “薛妈妈。” “好久不见了安歌,多久没来看我跟你叔叔了。” 言语嗔怪,手却轻轻搂住了她。 薛尧正在跟薛爸爸下棋,眼见已是必输之势,见安歌来了,便趁机不下了,气得薛爸爸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朝着一身儒雅的男子微微鞠躬,“薛爸爸好。” “安歌来了。” 说着推了推眼镜,阿尧从他身侧跑来,搂住了她的腰身。 “安歌,你终于来了,你不来,快要饿死我了。” “生日礼物,阿尧,生日快乐。” 女孩在她脸侧亲昵的吻了吻,真诚的道谢:“谢谢安歌。” 薛宅用餐,薛妈妈热情十足,亲自下厨做了阿尧跟她爱吃的,言语间皆是关切:“安歌,快吃,你都好久没尝过阿姨的手艺了。” “好的。” 色香味俱佳,薛妈妈在厨艺上颇有心得,闲暇有空便钻研菜式,高一时,她没少来蹭吃。 饭桌上,其乐融融,若是旁人见状,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安歌也是他家女儿,不停夹菜,催促她:“快尝尝,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她与薛尧感情甚笃,也是知道她家的情况,父母不在,薛妈妈看她就像看自己女儿一样,无处不关心。 薛爸爸幽默风趣,薛妈妈优雅俏皮,一餐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吃过饭,薛爸爸喊她去偏厅里喝茶,阿尧陪着薛妈妈去厨房切水果。 偏厅里飘着花香,阳光垂洒而落,宁静祥和,精致的花瓶,考究的装饰,以及有着神秘图案的地毯,细节之间足见主人对这个家里的用心。 薛爸爸坐在她对面动作优雅的煮着茶,缓缓开口:“安歌喜欢普洱?” “喜欢。” 男子温和的笑笑,“普洱,香味醇厚,柔顺丝滑,难得你喜欢,喜欢常来,我煮给你喝。” “我家阿尧不喜欢喝茶,嫌涩,以后常来。” 安歌乖巧的应了,接过茶盏,轻轻抿了口,朝着薛爸爸笑的清浅:“好喝。” 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安歌喜欢这种平淡而美好的生活,每一天,每一秒都过得安静祥和。 陆离打来电话时,余晖照在玻璃上,泛着奇异的光芒。 少年声音清冷,一日不见,思念备至,挂断电话,安歌起身告别,脸上隐有歉意。 “薛爸爸,薛妈妈,我可能不能陪你们用晚饭了。” 薛妈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发,轻声叮嘱,“没事,以后常来,给你做好吃的。” 言语生暖,安歌将那些好意一一收好,妥帖的放置心里。 ...... 陆离的家人,现在只有陆钰了,所以当听到阿离说要带他去见一位长辈时,安歌心里仍是微微迟疑,记忆里,阿离并无过于亲近的长辈。 那位长辈,没有血缘关系,却对陆离来说至关重要。 “一位长辈,无儿无女,厌倦了浮华便一人住在城郊,安歌,她给我治过病。” 秦慧和女士,国际著名心理学教授,是林芝的私人医生,也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 城郊的一座院落里,落日余晖,朴素雅致的院落,满院落的蔬菜与花草,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有颗安宁平和的心。 后来,老人离世,陆离出国,安歌每每都会来此,见院落荒芜,却从不打理。 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地毯上插花,见他们进来,含笑起身,安歌上前轻轻扶着她的胳膊站起。 “秦奶奶。” “小离来了,还带来了个姑娘。” 房里点着檀香,很像陆离身上的味道,见她目光落在香炉上,老太太笑着说:“要是喜欢,一会带点回去,小离也喜欢。” 安歌跟着老人去院落里摘蔬菜,陆离被打发去浇花。 老人问安歌为什么喜欢陆离。 安歌看着手上沾上的泥土,笑的温婉,“因为见过伤痕累累的他后,我还是会为他心动。”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笑:“小离很喜欢你,不然不会带你来见我,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也是,既然你知晓他的病情,就当知道这段感情,注定纠缠不休。” “小离很固执,他不会放开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放手,坚持走一走,总能走到柳暗花明。” 后来,她渐渐明白老人的用意,感情的路上总是一路坎坷,有人和平分手,有人分道扬镳,可陆离跟她,不能分手。 她将手里的黄瓜放进篮子里,对着老太太许诺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奶奶,在这场爱情里,我想跟阿离一直走下去。” 老太太脸上带着笑,总是温和的看着她,听见她的言语,眼神里划过一抹浮光,难以察觉,安歌却也瞧得真切。 晚上回去时,老人递给她两个香囊,里面放着檀香,她心里微暖,认识老人是阿离与她的人生之幸。 阿离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像极了他们俩交缠的命运,窗外车来车往,人潮拥挤,看众生百态,她想到前世惨烈的结局,忽地抬头问阿离,“若是分手,你希望我们是哪种结局?” 少年眸色骤然加深,抓着她的手拉向胸前,却软了言语,“不会分手。” “你乖,别说这样的傻话。” 安歌心漏了一拍,心里止不住的害怕,无论如何,她都接受不了阿离第二次在她之前那样去世。 “好,我们不分手。” ....... 两个人的感情,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陆离信任安歌,却无法阻止他的女孩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惊艳,以至于当旁人追求安歌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吃醋。 安歌变得越来越清丽可人,性子温和,说话的时候,言笑晏晏,成绩优异,谈吐间条理清晰,跟她交谈,让人身心愉悦。 喜欢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她的眼里却只容得下一个陆离。 当王冉坐在她面前,眼神认真的对着她说喜欢她时,她只觉得这是王冉新一种戏弄她的方式,之前是冷漠疏远她,现在是刻意靠近吗。 少女沉默未语,眼里尽是怀疑,王冉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灼烧着他的心肺,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染上占有的意味。 安歌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只一心庆幸阿离不在,不然心里又要暗暗吃醋。 徐烨说阿离的病情稳定了很多,最近的药量也在渐渐减少,她想或许阿离不去国外也能渐渐康复,总之,事情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王冉喜欢她这件事,安歌起初是不信的,可当晚自习后王冉真的把她堵在楼梯道里时,安歌觉得他已经有些疯魔了。 昏暗的楼道,暧昧的姿势,气息交缠,却毫无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0章 爱对了,是救赎,爱错了,便是深渊。 对上王冉的眼睛,失了平日里的柔和,看向她的目光,皆是侵略。 手轻轻抚摸着她微凉的胳膊,手指划过的地方,如过电般酥麻,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痴迷诱惑。 “我喜欢你,从机场见过一面后,我便喜欢你。” 少年温润柔和,拽着她胳膊的手却暗暗用着力气,生怕她挣开逃走。 “第一次机场相见,我便记住了你的模样,你的眼泪,都记挂在我心上。” 安歌心一紧,直视着他。 这样的情话,不是出自陆离口中,落在她耳里便是不适。 女孩无波无澜的眼神,看得王冉隐隐焦躁,激起他心底的不安与愤怒。 真正焦躁不安的人,是安歌。 女孩的声音清清冷冷,没了往日的温和,言语伤人,“我有男朋友,除了他,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成功,男孩反倒借劲逼向她,安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那么亲密的姿势,落在旁人眼里便皆是暧昧,可安歌觉得浑身都在发抖,暖意一寸寸散去,两人之间,宛若寒冰。 安歌想起陆离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眼睛宛若一泓湖水,静静的瞧着他。 王冉抬手,黑暗中,指腹抚摸着她的眉眼,声息温情:“别这样看着我,用你看向陆离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温柔缱绻,风情诱人,我爱极了你这双眸子,梨花带雨时,格外撩人。” 王冉离她极近,手指在脸上游移,声音温情,毫不避讳身后往来的同学。 “这样好不好,你不用跟他分手,你也不用喜欢我,把你对他的关心分一点点给我,我就能变成你口中那个谦恭如玉的少年,真的,你信我。” 说这话时,王冉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牙齿打颤。 “我不愿意。” 少女眼神淡漠,用了十足的力气推他,他狠狠心,用了全副力气,把她摁在怀里,她像一只小兽在怀里挣扎着。 王冉此刻就是恶魔,卸下虚伪,便只剩了丑陋。 两人漠然相视,王冉把脸凑近她,少女别开头,他便把额头抵在她的黑发上,呼吸着少女的清香。 “我求你,他们都说你心肠好,连学校里的流浪猫都能得到你的怜悯,为什么不能把爱分一点给我,就当是施舍,好不好。” 呼吸交缠,安歌乌沉的眸子滞了一瞬,心跳却渐渐平静,迎上少年的眼眸。 “王冉。” “你只是孤独,若我真的施舍你,你真的要吗?” 要吗,他不知道,他贪图她,所以想要得到,可他要的不止是施舍,不止是同情,他要她,完完整整的李安歌。 他怔愣的瞬间,女孩已经从他怀里挣脱,一路小跑,消失在夜幕里,王冉勾唇,他倒是,越来越欣赏她了。 心思通透,聪慧过人,世间难得。 安歌走出校门时,清冽沉静的少年站在树下,不知等了多久,见她出来,笑意浮现。 所有的委屈、难过、恐惧,在看见陆离的那一瞬间,皆化于无,只是看着他,就感心安。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送你回家。” “好。” ........ 跟林落打完电话时,已经十一点了,陆离揉了揉眉心,站在窗前接电话,看着汉江市的灯火通明,喧哗归于沉寂。 他想起那天在城郊,离开时秦奶奶对他的叮嘱,“安歌是个好孩子,安静素雅,只是小离,我知你心性,人生路长,走到头总是不易。” 身患痼疾,未来渺茫,以前的他,无悲无欢,现在的他心有牵挂,当他的未来跟安歌绑在一起时,暗自欢喜,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锦绣花园,王家,灯火通明。 王冉住清水苑有一段时间了,今晚王征打来电话要求他回家时,他正在王飞的酒吧里买醉。 他到锦绣花园时,王征不在,而他的好弟弟王强正抱着他的游戏机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这个家,早在王征出轨的那刻起,早就不是他的家了,那他的未来要挟他母亲,拿着同意跟他母亲离婚为条件利用着他,这就是汉江市的好市长,婚内出轨,道德缺失。 出轨了妻子的闺蜜,却为了维护一个好形象,不肯与前妻离婚,王强都上初二了,情人还住在医院待产。 人前人模人样,人后道德败坏。这就是他的好父亲,汉江市的好市长。 抬步上楼,家里的布置倒是全按他那个家教老师的喜好布置的,不过他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王强的存在就在时刻提醒着他跟他母亲,这个家有多脏。 “爸爸让你在家给我辅导作业。” 王冉勾勾唇,眼神阴冷,“没心情。” 他想起房间里的东西,珍贵之物,并非钱财,既然来了,就都带走吧,远离这片泥沼。 “那你回来干什么,爸爸说,我们家不欢迎你跟那个贱女人。” 恶毒的言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最后一句话时,无法控制。 砰的一声,玻璃花瓶从楼梯上抛下,在大理石地面上碎开,水洒了一地,花朵零散的落在地上,水晶灯照得王强脸微微发白。 他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愤怒有之,更多的却是讥笑,这个弟弟倒是被养成了个废物。 僵持间,开门声传来,西装笔挺的王市长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王冉微微偏头,眼里尽是厌恶跟嘲讽。 “你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搞得这个家里鸡飞狗跳。” “王强是你亲弟弟,你是怎么做哥哥的?” 少年麻木的站着,眼里的嘲讽越来越甚,被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王征怒火中烧。 手里的公文包砸向少年,王冉不躲不避,肩膀上发出闷响。 王征微愣,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悔,虎毒尚且不食子,纵使与妻子离心离德,儿子却是他一手培养的,好不容易长成如此优秀的样子,却也是父子离心。 少年眼神悠悠,嘴角的笑落在王征眼里格外嘲讽,一言不发朝着门外走去。 “你今晚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伸手撕扯着领带,王征微微气喘,看着王冉的背影,眼里浮起些狠意。 “求之不得。” 离开王家时,他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快,在他那位父亲眼里,他算什么,束缚他母亲的枷锁,酒桌上拿来炫耀的工具,还是瓜分爷爷遗产时的利器。 都不重要了,在他遇见安歌时,在他住进清水苑时,在他踏出王家时决心永不回去的时候,一切隐隐都有了该有的模样。 王征与他母亲冉晗之的婚姻是爷爷一手撮合,战友之女,自小养在王家,情愫暗生,爷爷本不想将母亲许给王征,是王征自己跪在爷爷面前请求成全,爷爷一生铁血,最是不喜男子软弱逢迎,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养成了自己最不喜的性子,可到底是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脉,两情相悦,倒也能对的起故友所托。 可母亲心有所属的并非王征,而那人却也软弱无能,收了王征给的不菲的钱财后,远走他国,母亲心如死灰,不愿辜负爷爷一番好意,便嫁给了王征。 王冉三岁时,王征出轨王冉的英文老师,没多久便有了王强,爷爷知晓后,愧疚难当,一气之下,旧病发作,病榻缠绵月余,便郁郁而终,死前,拒绝王征探视,丧事皆经大伯之手,葬礼也没让王征参加。 爷爷王逢之,在军中手握大权,大半家产尽数给了王冉跟他母亲,大伯家定居国外,大儿子王飞留在了汉江。 王征为了可观的钱财,答应母亲将私生子跟小三送走,后来他仕途顺遂时,另置家室,在王冉上初中时被发现,离婚未果,母亲带他远走西宁市。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母亲工作的原因,王征偶尔也会前去扮演慈父,直到初三暑假,他想着回汉江给王征一个惊喜,在锦绣花园里,他见到了自己所谓的弟弟,以及王强的母亲。 所有的和睦、温馨、幸福,在那一瞬间通通被撕破,他连夜赶回西宁,从母亲口中寻得真相,一夜之间,野蛮生长,他与父亲,没有亲情,只有相互忌惮,相互谋算。 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他在王征身上学了个十成十,知道什么样子才能让他更好的活下去,最终,那层伪装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无法卸下,他也早已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 生生逼退泪意,记忆里的父亲跟自己早已死在了初三那个暑假,回到清水苑,一点半,他却毫无睡意,看着床头的那杯水怔怔出神。 烟雾缭绕间,他看见安歌清秀的面容,那双眸子有着能让他安静的魔力,她在哭泣,泪水从脸颊滑落,落入长发,他伸手去擦,一手凉意,从梦中惊醒。 那人,是他的梦里人,心上人,爱上之后,再也舍不得她流泪。 ....... 六月天,大雨倾了汉江城。 陆离病情有很大的好转,安歌重新开始思索着劝说阿离去国外治疗的事情。 明世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气质优雅、身着红色衬衣的徐烨有意无意的吸引了所有异性的目光,只有他面前的姑娘,捧着咖啡杯小口小口抿着,眼里尽是调侃。 “安歌,怎样,哥今天帅不?” 她忍着笑点点头,“帅。” 徐烨倒是满意她不真诚的回答,至少陆离就不能从安歌这里得到这样的回答,因为不是谁都能有他这样的魅力。 “徐哥,我想问一下,阿离的病情,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去国外进行治疗呢?” 徐烨轻轻皱了皱眉,收起刚刚的漫不经心,“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的情况很好,恢复的速度也很快,我想这跟他心境的变化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既然你提了,去国外进行全面的检查跟治疗也是一种将复发的风险降到最低的方法。” “不过,他愿意吗?” 安歌轻轻摇头,“我还没问他,应该是不愿意的。” “如果是这样,我不建议现在出国,这违背了陆离的意愿,反倒会对他病情的痊愈造成负面影响,按他现在的好转情况,不去国外也是可以的,不过他要是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 咖啡微涩,不及茶香,她看着窗外来往的人,心中微苦。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给予我一些建议,谢谢。 第51章 孙雯离开,在高二结束后,菀彼柳斯,鸣蜩嘒嘒。 心有不甘,并不是因为输给李安歌,而是输给了自己爱上的那个男生,在这场无声的战役里,除了李安歌,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别人,因为望不到尽头,所以干脆放手。 殷勤示好,表明心迹,中伤李安歌,这些小把戏,她背地里都用过,得到的却是少年毫不留情的警告和漠视,最终把自己变得阴暗无比。 在离开前,她约了李安歌在奶茶店见面,女生留了长发,气质温婉,眼眸清澈,穿着白色长裙,步步生莲,是最美好的样子。 “李安歌,你有多爱陆离?” 开门见山,端的是优雅风姿,眼睛却没看向安歌,盯着手里的奶茶杯出神,其实更像是问自己。 未等安歌开口,她缓缓道,“不重要了,小时候,他会关上那扇门,把我的心也关在了门里,我生来骄傲放纵,在国外也是万人追捧,可在他面前,我却自惭形秽,怕他看不上我,怕我配不上他,可当他在楼道挡住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曾有过一丝希望,希望他对我能有一次动心。” 孙雯移开眼,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可他对我说,希望我不要再去打扰他。” “李安歌,我不甘心,我从来都没有输给你,而是输给了他。” “我质问他,到底喜欢你什么,他告诉我,你不需要做些什么,你只是在他身边呆着,他就会找无数个理由去爱你。” 安歌抬眸,孙雯长相艳丽,就连此刻微微的生气都是赏心悦目,“嗯,我知道。” “所以,你好好爱他,要是有一天,你离开他了,那便是我的机会。” 安歌轻轻抿了口茶,低语道:“你没机会了。” 世事变幻莫测,她以为这会是与孙雯的最后一次见面,却没想到今日所言,再后来会一语成谶。 溪城再无归处,父亲在八月末回家陪她住了一周,即使在家里,父亲也是忙于工作,只呆了一周便匆忙离去,走之前还请了陆离来家里吃饭。 七月酷暑,清隽冷漠的少年坐在安歌对面,隐见局促,白衬衣,黑色西裤,正式、拘谨,清冽沉静,让人移不开眼。 父母开明,对安歌这段早恋没有过多的言语跟干涉,或许是对安歌足够放心,或许是陆离让他们足以放心。 父亲离开后,安歌每天都会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去城郊陪秦奶奶,老人信佛,总喜欢带她去寺庙里,也会在闲暇时带着她抄录佛经,一卷一卷看下来,安歌虽是不信,仍是心存敬畏,时常去阿离家陪他,看年年,也会在傍晚,夏风吹过汉江时,叫上宋阳、薛尧去江边钓鱼,或是跟着魏炜、晚晚,江边烧烤。 偶尔陪陆离时间晚了,也会在陆家留宿,然后第二天陪着林婶去菜场买菜,然后秀秀自己的厨艺,徐烨也常来蹭饭,使得安静的饭桌上多些欢笑。 陆离的家里也变得越来越有她的影子,因为爱喝茶,陆离在书房旁边置了个茶室,点着秦奶奶给的檀香,落地窗将汉江美景尽收眼底,陆钰每次来都会要她煮茶;因为要练毛笔字,连陆离的白衬衣上也沾上墨印,花园里也是她与阿离一起植的花,栀子馥郁,香盈满室。 也会在陆离想起林芝的时候前去探望,阿离的心结渐渐放下,她曾问阿离是否释怀,阿离却说无法原谅,却不怪罪,时间能抹平阿离心里的累累伤痕,却抹不平曾经的那些伤害,只要陆离尚有记忆,就一天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八月十八日,陆离的生日,成年礼。 前一天早上,安歌约了薛尧去给阿离买礼物,因为喜欢,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阿离,满目琳琅,能力有限,最后挑了一件白衬衣,小众品牌,价格美丽,样式独特,安歌喜欢他们家的设计,更喜欢他们家的名字-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陆离不愿在生日那天邀请别人来家里,奈何潘杰他们十分热切,不敢跟阿离说,便来磨她,安歌便向阿离提议前一天晚上请他们来家里庆祝,倒是阿离把她宠坏了,什么都依着她,安歌却在那晚见到了意外的客人。 酒菜都是从望月楼里订的,林叔林婶为了不干扰他们年轻人,借口回老家住几天,除了潘杰、刘宁、宋阳跟薛尧外,安歌还叫了魏炜跟舒晚,其实主要是想舒晚了,不过魏炜也说要跟着来,徐烨有手术,来不了。 看着房子里热热闹闹的样子,安歌心里很高兴,阿离平时过于安静,偶尔的狂欢放纵,也是好的。 薛尧拉着舒晚,一口一个晚晚,亲昵的紧,只怪安歌没有早点带小可爱去见她,安歌无奈的眨眨眼,陆离跟几个男生在玩牌,不过好像由于阿离强大的记忆力,游戏体验并不好,安歌过去,轻轻拽拽他的衣袖。 长时间的相处,她的小动作,陆离一眼便知,把牌塞进正在围观学习的刘宁手里,牵着安歌上了楼。 “阿离,生日快乐。” 书房里,女孩提着袋子对他笑的清浅,“生日礼物,阿离十八岁了。” 少年没接袋子,伸手将姑娘报了个满怀,低着头,鼻息在安歌的脖颈处痒痒的,低声浅语,声音魅惑。 “我想吻你。” 下一秒,安歌心跳加速,阿离薄薄的唇已经覆在她的唇角,轻轻的碰触,温热的舌描绘着安歌的唇形,安歌觉得身体已经与灵魂分割,浑身无力。 阿离的唇微凉,两人厮磨后变得灼热,鲜红,像夜里的男妖精,安歌轻轻推着他的胸口,这样的感觉让她呼吸有些急促,阿离并未离开她的唇角,而是用牙齿轻轻咬了她的上嘴唇,不痛,却极具挑逗意味。 “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说完,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吻了吻她的额头,牵她下楼。 用过餐后,大家在客厅里玩游戏,门铃响起,潘杰跑着过去开门,进来一位陌生的英俊男子。 男子容貌俊雅,不似阿离那般冷硬,有几分像王冉身上的温和,而他却更成熟,更自然,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 陆离在看见季鲲鹏的那一秒,眼底浮现喜悦,随即起身与他拥抱,故友重逢,人生幸事。 刘宁跟宋阳初中时跟着潘杰打球那会就已经认识季鲲鹏,对他们来说,是优秀的学长,是关系不错的哥哥。 “生日快乐,兄弟。” “欢迎回来。” 在座的人里,有像潘杰他们故友重逢满脸喜悦,有像她跟晚晚一脸好奇,也有魏炜毫不在意,只有阿尧,在看见季鲲鹏的那一秒里,情绪复杂,眼神变幻,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现。 几乎是同时,在安歌发现阿尧情绪的那一秒,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穿过众人,站在了阿尧面前,眼神里隐隐带着伤痛。 季鲲鹏拽着阿尧的手腕往外走,安歌正要出言阻止时,被阿离轻轻捏了捏手心,再回神时,两人身影已经消失在暮色里。 十点多,送走他们后,安歌跟陆离在客厅里收拾残局,在拨打阿尧电话十四通无果后,安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陆离。 “阿离,你说季鲲鹏跟阿尧怎么回事?我要不要给薛妈妈打个电话问问阿尧回去了没。” 少年正在厨房洗盘子,声音清冽,“男女纠葛,无非情爱,不会有事。” 她还要问,少年从背后圈住了她的腰,满手的泡沫,她不敢动,“别问他们了,一会跟我去看星星。” 微微风簇浪,散做满河星。 薛尧看着面前俊雅温和的男子,依旧哭红了眼,爱上这个人的时候,她高一,季鲲鹏高二,她只在校报上见过他一次,生物联赛的全国冠军,笑容温和,相比旁边的面色冷淡的数学冠军,她只记住了他的脸。 再见时,却是在薛家,他在给父亲斟茶,几乎只用了一眼,她便认出他是校报上温柔浅笑的男生,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不过是她的高一。 她以为自己爱上的不过是季鲲鹏的皮囊,可自他走后,她眼里再没其他人,当初那个一心一意追着他跑的薛尧,再也没了力气。 “什么时候走?” “下周。” 薛尧闭着眼,眼眶微润,“好,我不送你了。” 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季鲲鹏看着面前清瘦的姑娘,心中微疼,以前的她,没心没肺,活泼爱笑,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小女儿家模样,何曾像现在这样。 “阿尧,你还喜欢我吗?” “不喜欢了,季哥哥,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喜欢的是你的脸,你的荣耀,却独独不喜欢你。” 女孩说完,风一样消失在黑暗里,季鲲鹏摸了摸微凉的脸颊,忽觉,岁月早已将他们变换了模样,阿尧不再喜欢她,而他爱上了记忆里的小姑娘,无可救药。 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贵。 漫天星光,不及安歌眼眸。 陆离看着身边睡颜静好的姑娘,内心温热,林芝在的时候,从未给他过过生日,因为不喜,所以对他从不上心,往事皆放过,未来有她足矣。 “安歌,在所有物是人非里,我只想你;在所有情不自禁里,我只要你。” 少年的声音低沉清冽,语气轻缓,像是许愿,像是许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请多多指教 第52章 后来,每当陆离病发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在十八岁生日前的那个晚上,少女的睡颜,漫天星子,他的低语,当时有多虔诚,后来想起时,就有多痛。 生日那天,陆钰意料之中的出现在了澄园里,礼物是一辆黑色的宾利,阿离对这礼物没有太大反应,陆钰笑着提议,阿离十八岁了,也可以去学学驾照,以后开车带她出去玩。 听完这个提议,陆离对父亲送来的这辆车倒是颇为满意。 陆钰事务繁忙,用过午餐后便匆匆离去,陆离看着父亲两鬓间的白发,眼眸深沉,却终是未再多言。 下午陆离陪着安歌去了城郊,秦奶奶见他们来,心里很是欢喜,她是林芝母亲的手帕交,好友过世,只留下了林芝,林芝孝敬她,出事前也常来看她,她除了是林芝的伯母,更是她的心理医生,年少情殇,林芝跟她母亲一样执迷。 “小离十八岁了,成人了,你母亲一定也会很开心。” 老人坐在藤椅上,腿上搭着花纹繁杂的毯子,笑容和蔼。 陆离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 语气肯定,却听不出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安歌坐在他身边,想起阿离之前说的那句,不能原谅,无法怪罪。 老人摇摇头,眼神落在腿上,眼前浮现林芝那张明艳的面容。 陆离初三毕业时,她第一次再这间房子里见到了沉默安静的小男孩,见小离的第一面,她就觉得这孩子精神状况不好,她把陆离支到隔壁房子里去,林芝便哭着跪在她面前,几近癫狂,嘴里喃喃着要她救救陆离。 后来,林芝出事,陆离便不愿意再来这里,再来时,便带来了安歌,病情也有所好转。 “既然来了,吃了晚饭再走,我给你煮长寿面。” 老人起身,朝着菜园子里走去,八月蝉鸣,园子里果蔬清香,花开灿烂。 晚上回到澄园时,薛尧已经等候多时。 陆离拍拍她的肩膀,朝薛尧打过招呼后就上楼了,留她们俩面面相觑,安歌看着面前神色恹恹的阿尧,不由心疼,牵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说吧,你跟那个季鲲鹏,咋回事?” “爱而不得,是我的一厢情愿。” 安歌搂着她的胳膊,头轻轻蹭了蹭阿尧的肩膀,“你还好吗?” 阿尧笑的勉强,“还好。” 后来从阿尧无序的言语中,她拼凑出了故事本来的模样,很俗套的故事,阿尧在校报上对季鲲鹏一见倾心,后来在薛家再见,父亲是季鲲鹏的钢琴老师,自觉是天赐姻缘,便开始了死缠烂打,后来季鲲鹏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同意跟她在一起,却在高一那个暑假里不知去向,后来才知道,他出国了,不声不响。 徒留阿尧一人在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情里,踽踽独行。 安歌轻轻挠着阿尧的掌心,出声询问:“季鲲鹏跟阿离是好朋友,你见过以前的阿离吗?” 闻言,本来陷入忧伤的阿尧,一下子像炸毛的小猫,“安歌,你应该来安慰我嘛,就知道关心你的阿离,我太可怜了,爱情失败,友情不保啊。” 见她开始抱怨,安歌知道阿尧的气消了不少,“不生气了?” 阿尧撇撇嘴,“气,气死了。” “见过,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说完,默了一瞬,阿尧抬头,水汪汪的看着她,“可是安歌,他要走了。” “也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真的喜欢他,我总想着,等我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就带他去见你,还没等到我告诉你,他就走了。” “好不容易,我淡忘他,学着忘记,就在我就要成功的时候,他又再次出现,在撩动我心弦后,甩手离去。” “安歌,我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安歌看着阿尧眼里的隐痛,阿尧一向是坚强的,看似天真纯善的她,却最是心智坚定,“好,不喜欢他。” 陆离下来时,阿尧已经走了,安歌靠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专注。 前世,阿尧满世界跑,安歌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跟季鲲鹏有所联系。 “想什么?” 陆离倒了杯温水塞进安歌手里,在她身边坐下。 “想阿尧,想季鲲鹏。” 陆离伸手轻轻搂过她,轻声道:“阿季其实很喜欢她。” 安歌微微仰头看着他,眼里尽是疑惑。 “他们还没在一起时,我们在球场见过薛尧,那个时候阿季指着薛尧的背影,告诉我,他喜欢那个女孩。” 有的人张扬,爱的轰轰烈烈,有的人隐忍,爱的细水长流,从相知相许到两心相离,不是爱变了,而是我们都固执而莽撞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安歌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温水,言语清淡,“随缘吧。” □□,是月老手中牵着的红线,冥冥之中早有定论。 ...... 高三来的急促,同学们收起以往的漫不经心,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复习里,一路走来,寒窗苦读何止十年,终于在这一年里,能得一个结果,少年人风华正茂,熬过了长路漫漫,无畏亦无惧。 安歌也不例外,备战高考,不敢有一丝懈怠。陆离收到了西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西宁大学数学系,全国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她想与他并肩,前世在西宁大学读了汉语言文学,这一次她想换个自己喜欢的专业,设计或是外语系。 想要变得优秀,站在他身边也能毫不怯懦。 那一年的高三,平稳顺遂,没有兵荒马乱,阿离的母亲仍是靠着呼吸器生活,但至少活着,陆离把她照料的无微不至,母亲也在临近考试时回国看她,然后奔赴下一场救援,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动乱,只是他们刚刚好生活在了安稳繁荣的中国。 二零一三年六月,安歌怀揣的梦想跟忐忑走进了河州一中的考场。 阳光倾城,透过玻璃窗折射在试卷上映出光圈,考场上同学们奋笔疾书,此刻,化笔为剑,奋勇厮杀。安歌看着试卷上黑色的小字,觉得那是每个人的战绩,有人是捷报,有人战败,还有人不战而逃。 那天考完最后一门,安歌出来时,门外围满家长,失声痛哭,满面欢颜,安歌看着面前的人们,忽感孤独,等她穿过人海,少年逆光站立,圣洁高贵。 陆离没问起她考的如何,只是将手中的水递给她,牵着她一言不发的去了车上。 那辆陆钰送来当作生日礼物的宾利,终于在陆离拿到驾照后,得见天日。 被陆离送回家后,她便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陷入沉睡,这场无声的战争持续一年之久,终于在今天拉下了帷幕。 二零一三年,先出成绩再报考,可等待的过程,也是备受煎熬,她之前问过阿离,以后想做什么样的职业,阿离说想做数学教授,因为热爱数学,因为大学生无需老师多加管束,这样就有足够多的时间陪她,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自己也只想过着平淡无波的日子。 这一世,终究是因为她的出现,有了些许不同,阿离的病情稳定,阿离的妈妈没死,舒晚没有被人伤害,魏炜也没有因伤人入狱,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着。 毕业季,人人都忙着跟自己同窗好友聚餐、告别,对着暗恋对多年的人,吐露心迹,陆离跟安歌对这样的宴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除了班级聚餐两人出现了之外,别的聚餐也是只挑了几个相熟的小聚。 还记得那天在火锅店,李明彦跟黄亚萍,一个搂着她的脖子,一个抱着她的腰,哭的稀里哗啦,安歌觉得好笑,却仍是让泪沾湿了衣衫。 美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维护,可发生变故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天接到晚晚电话时,她还是满心欢喜,出门时,阿离还贴心的提醒她早点回来,陪他用晚餐,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毫无差别。 可当她跟舒晚被堵在墙角时,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再次出现。 安歌几乎只一眼便认出带头的那个长相凶狠的男子,是那天晚上把魏炜堵在巷子里的那个人,身边站着的男孩看起来跟晚晚差不多大,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看向晚晚的眼神却令人发寒。 她轻轻把舒晚拽到身后,面前的人挑衅的看着她们,那眼神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对方三个中年人加上一个男孩子,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逃跑或许尚有一丝希望,可带着晚晚,要想完好无损的离开,根本不可能。 领头的凶恶男子开口,声音恶寒,宛若地狱里的阴鬼:“既然今天碰上了,咱们就谁也别放过谁。” 话音刚落,舒晚抓着安歌的手一顿,随即松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美丽而脆弱,声音微弱。 “姐姐,你跑吧,别管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提建议,谢谢 第53章 绝望吗,陆离想自杀的时候不绝望,林芝送他去精神病院的时候不绝望,却在安歌出事的时候,真切的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那滋味,比死更难受。 “我不走,你别怕。” 她保持沉默,是因为她知道,面前的人随时都可能认出她就是那天晚上救走魏炜的人,误入穷巷,总是要博上一博,后果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我答应了魏炜,好好保护你的。” 面前的人冷冷开口,“那晚是不是你?” “哪晚?” “救走魏炜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 眼神突变,面前的人宛如野兽般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撕碎了,伸手掐上她脖颈。 舒晚向着路边的行人呼救却被那个小男孩一脚踢倒在地,疼痛让她面色惨白,路人的漠然,让安歌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离身上。 “既然是你,那我就把魏炜施加给我的,通通还给你。” 凝滞的空气里,有电话响起,是魏炜,王飞松开安歌,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魏炜已经彻底崩溃,他声音里带着愤怒的颤音:“王飞,你放了她们,你放人,老子命都给你,你别动她们,我把命赔给你,放她们走啊。” “有事你冲我来,动女人算什么本事,王飞,你放人。” “砰”的一声响,王飞将手机掷在了墙上,四分五裂,看向安歌的眼神变得阴狠。 “我是没什么本事,不过今天既然遇上了,咱们谁都别放过谁。” 他伸手去拽安歌,拉扯间,安歌包里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亮着,通话时长十三分三十四秒。 王飞眼角勾着冷笑,“我早知道,那晚能在我眼皮子地下救走魏炜的姑娘不简单,却没想到,你是这么让我惊喜啊。” “带走,两个都带走,我们今天就陪美女们好好玩玩。” “王飞,我要舒晚。”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男孩阴恻恻的开口,王飞皱着眉思索了一秒,下一秒便挥手示意后面的两个人放开舒晚。 “晚晚。” 安歌疯狂地挣扎着,企图能挣开男子地钳制,终是徒劳,他们拖着她向一辆SUV走去,安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男子身上的汗味、烟味笼罩着她,力气用尽,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闭了闭眼,脑海里划过阿离低头浅笑的模样。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一直推着她往车里的手松开了,力气抽离,她整个人向后倒去,被一股檀香笼罩,落在陆离的怀里。 少年额角的青筋凸起,牙关咬紧,清隽的面容染上狠厉,眼睛通红,看着她脖颈间的红痕,怒不可遏,整个人显得癫狂可怖,握着棒球棍手上青筋暴起,刚推着她的男人正抱头躺在陆离脚下抽搐着。 下一秒,棒球棍抡起,重重落在车里的人身上,安歌用力抱着他的腰,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他却好像听不见一样,像失控的机器,像一匹阴狠的狼,狠辣而果决,朝着车里的人一下一下抡着武器,没有一丝情绪。 她好好护着的少年,正在一步步变得正常,变得健康,却还是因为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疯狂、失控,一步步坠入深渊。 “阿离,别这样。” 她哭的满面狼狈,声嘶力竭,绝望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切都毁了。在她的哭声里,陆离找回了一丝清醒,通红的双眼跟浑身沸腾的血液趋于平静,停下动作,棒球棍落在地上,怔愣的看着她,眼睛渐渐有了焦点,随之而来的是慌乱和无措。 伸手紧紧抱住了泣不成声的女孩,眼前出现重影,头痛欲裂,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心底的猛兽正在不断怒吼着,叫嚣着,想要将面前伤害她的人通通撕碎。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她,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命,“安歌,别怕啊,别怕。” 警笛响起,安歌心里的崩溃跟绝望终于找到一丝突破口。 “晚晚,救晚晚。” 她拉着陆离亡命似的朝着刚刚王强离开的方向跑去,若是晚晚出事,她跟魏炜的一生都将生不如死,活在阴影里。 巷子里,女孩的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的,双眼无神,静静坐在地上,身上盖着河州一中的校服,胸牌上写着,魏炜。 她冲过去抱住了无助而绝望的女孩,“没事吧,别怕,警察已经来了,别怕。” 晚晚默默的流泪,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魏炜,魏炜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落在前世那张报纸上,失足少年以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 安歌的腿一下失了力气,她张了张嘴,嘴唇微颤,嗓子嘶哑,“人呢?” “晚晚,魏炜人呢?” 女孩如幼兽般呜咽着,“王强跑了,魏炜去追他了。” 果然,她就知道,伸手握住晚晚的手,她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缓缓开口,“晚晚,你别哭,帮我好好看着阿离,在这等警察,然后去找我的手机,打给叫徐烨的人,你让他过来接阿离。” 她的表情严肃,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在绝境里,反倒生出来前所未有的勇气,变得镇静。 “我要去追魏炜,他会出事的,魏炜会出事的。” “阿离,你陪着晚晚,我去找魏炜。” 少年牵着她的手骤然攥紧,将她的手攥得生疼,随即快速松开,眼睛里的红血丝尚未消散,低低的应了声“好”,眼底藏着的绝望,只有自己清楚。 安歌拔腿向着巷子里面跑去,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身后的少年捂着头跌坐在地上,舒晚伸手去扶,被他避开。 巷子幽深,七拐八歪的,她根本找不到魏炜。 突然东北方穿来一声痛呼,安歌认得,那是刚刚那个男孩的声音。 她赶到时,男孩蜷缩在地上,头上的血像盛开的花,绽放开来,魏炜手里握着破碎的酒瓶,坐在墙角,嘴里叼着烟,双眼无神。 凉意从脚底攀爬上来,入置冰窖,艰涩的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喃喃着他的名字。 “魏炜。” 风扬起安歌的裙角,声音轻柔,魏炜扶着墙缓缓起身,朝她扯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 “你没事就好。” “我看见陆离的车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安歌,晚晚她,还好吧?” 眼里的泪意转瞬滑落,模糊了魏炜的身影,她使劲的揉着眼睛,却越来越模糊,“还好。” “那就好。” “你送他去医院,我去自首。”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魏炜轻轻抱着她,轻声说到:“谢谢你,安歌,照顾好自己,也帮我好好照顾她。” “好。” 2013年的六月,汉江步入初夏,她与王冉的纠葛自此而始。 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晚上了,凉月如钩,夜色如水,都不及安歌的眸子深沉。 陆钰派了律师来,徐烨接陆离去了医院,魏炜被拘押,她陪着舒晚做了笔录,王强、王飞以及那两个保镖,被送往医院。 徐烨电话打来时,安歌正蹲在警察局门口,看着路边表情冷漠,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每天各司其职,也曾像她一样年轻过,热血过,却在今天下午的那场事故里,没有一个人伸手救她,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也会有亦正亦邪的人,他们像在深海里的鱼,支离游弋,冷暖自知。 她不敢回家,不敢去看陆离,在警察局门前一坐便是一夜,看人潮散尽,长夜漫漫,日升月落,星河点点,天光大亮,宛如梦一场。 宋阳跟薛尧来接她时,白色的长裙沾了污迹,长发散落,她静静地靠在门口的石柱上,双眼无神。 她知道薛尧搂着她的腰哭的泣不成声,她想做个表情告诉他们其实她没事,却发现就连微笑的表情她也做不了。 躺在床上,她根本无法安睡,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发狂的阿离,哭泣的晚晚,满手是血的魏炜,还有无助的自己。 恐惧和痛苦化为朦胧的湿意,她起身洗漱,换了成人礼时阿离送的红裙子,长发变成鱼尾辫,她要去见阿离,如此狼狈,阿离怕是会伤心。 ...... 明世医院,VIP病房。 891分钟,53460秒,他没看见安歌了,陆离躺在病床上,神情恍惚。 耳边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嘲笑他,嘶吼着对他说,“陆离,李安歌不要你了,现在你只有我了。” 陆离起身抓着他的衣领,朝着他挥着拳,眼睛通红,干涩的红血丝铺满眼底,“Andy,你凭什么这么说,她要我的,她喜欢我。” Andy弯弯唇,朝陆离笑的张扬,“你保护不了她,你就是个废物,她怎么会喜欢你。” 陆离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杯砸向他,“闭嘴,你闭嘴。” “她那样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你呢。” “陆离,你跟宋阳,跟魏炜都不一样。” “她就是可怜你。” “明明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人。” 陆离右手攥成拳,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左手掐住了Andy的脖子,笑的有些瘆人。 “你不想闭嘴,我就帮你闭嘴。” Andy笑的更是放肆,“那我们一起走向尽头,陆离,我们一起。” 陆离的手越收越紧,眼尾上挑,嘴角微扬,微微偏着头,像是换了个人。 “陆离,你越来越废物了,你敢告诉她吗,告诉她我得存在,告诉她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陆离伸手拽着自己的手腕,眼睛不再看他,“假的,你是假的。” 手慢慢松开,陆离大口大口的喘息,自己像是岸上的死鱼,感受不到一丝的生机。 房间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将他从深渊里唤醒,有人拍打着他的脸,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还活着,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安歌,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我再也不能去你身边,真可惜,我的姑娘,她那么好,那么好,举世无双。 坠入深渊,他舍不得带着他的姑娘一起,闭眼前的一抹红裙,像极了他送安歌的那件,嘴角勾起,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4章 出事的两天后,王冉在清水苑见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瘦了,像一只纤弱苍白的蝶,脆弱而苍白。 王强□□未遂,王飞涉嫌绑架,魏炜故意伤人致王强脑震荡、右手骨折,陆离故意伤人,致使三人多处骨折。陆家有陆钰,安歌一点都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魏炜,王强的父亲王征不肯放过魏炜,一定要送他进去蹲两年,魏家无人可依,不顺水推舟已是万幸。 这些天她四处奔波,安歌心里清楚,陆钰会解决王飞那三个人的事情,为了陆离他也会处理的很干净,问题出在魏炜身上,王强□□未遂,做牢是肯定的,他的父亲王征不肯松口。她找过王征许多次,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她已经三天不曾睡过了,像是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她感觉不到累,只怕到最后还是不能免除魏炜的牢狱之灾,接到王冉电话时,她恍然或许找他帮帮忙也能有一线生机,毕竟王征是他的父亲。 那天,阴雨连绵,清水苑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茶香,王冉不知在客厅里等了多久,门是开着的,天色阴沉,屋内光线昏暗。 王冉那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儒雅,袖子挽到一半,见她进来,起身相迎。 两人对面而坐,王冉替她斟了一杯茶,茗茶清香,此刻,她却无心平常。 “王冉,我想请你帮忙,我想见见你父亲。” “见他没用,我可以帮你,王强、王飞撤诉,王征不再追究,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声音低沉,他望着她的眸子里闪着火光,热得像一块炙热的铁。 安歌默了一瞬,心知,这样的帮助不是白来的,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有它的功利性,尤其是非亲非故,必有所图。 她眼眸沉沉的看向他:“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他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真挚。 她别开头,眼神落在他交叠的手上,那样白净修长的手,阿离也有。 “看来,你并非想要帮我,打扰了。” 她起身要走,王冉却将一份资料丢在桌子上,冷冷开口:“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答应我。” 安歌静默了一会,伸手打开了那份资料,映入眼帘的是陆离的病例,以及每次诊断的时间,时长,还有几张那天陆离发病时的照片,狰狞而可怖。 安歌手指缓缓握紧,强装镇静,对王冉说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你妄图用一份假的病例书跟一些模棱两可的照片来恐吓我,王冉,这样的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 多数时候,她都是安静而美好的,现在的她剑拔弩张,言语犀利,王冉倒也没生气,只觉得这样的李安歌看起来更有生气。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你做我女朋友,我帮魏炜,资料给你,你不愿意,魏炜牢是坐定了,爱而不得,我想或许不久之后,陆氏集团太子爷是个神经病的消息,可能就会出现在各大网站的头条上。” 彷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安歌心里疯狂生长,一直蔓延的四肢百骸,心猛烈地跳动的,王冉的话在脑子里衍生出无限可能。 “当然,你可以毫不在乎,只是你说,一个精神病,一个做过牢,他们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王冉端着茶杯,慢慢喝着,“我还可以告诉你,舒晚的父母不会再告王强,他们会告诉警察,只是两人拉扯,毕竟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最后可能就只有魏炜需要为自己的故意伤人付出代价。” “无耻。” 王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所以,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安歌抬眼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这样的要求,为什么偏偏是我?” 王冉乌黑的眼睛盯着安歌,神色难辨,“我喜欢你,而你喜欢陆离,我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你爱上我的机会,这是能将你捏在我手心里的唯一方法。” “或许我在赌一赌,赌你对陆离的爱,对魏炜的友情,赌你的良心。” “你可以毫不在意,当我没说过,好好考虑,明天给我答复。” 安歌站着没动,王冉去了书房,直到手心传来钝痛,她才回过神。 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狠辣的人往往是看起来最温顺的人,譬如王冉,譬如她。 她是一个良善的人,却并不可欺,世上有很多东西远比爱情、友情更重要,比如亲情,可对她来说,陆离早已不是一个恋爱的对象。 得遇陆离,她别无他求,惟愿与他长相厮守,上天折磨了她一次,却没想到还有第二次,爱本该单纯而美好,可王冉把它变得可怖而疯狂。 她笑了,不知是自己疯了,还是王冉疯了,或者说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而病态。 这一天对安歌来说,是噩梦的开始,从此以后,噩梦缠身。 ...... 明世医院里,陆离恢复了片刻的清醒,手腕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触目惊心,陆钰坐在身旁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徐哥,我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徐烨合上病例本,眼里藏着隐痛,“没事的,我能治好你,小离,你要信我。” 言辞隐晦,可聪慧如他怎会不知道其中究竟,少年看向窗前摆放的仙人掌,像极了安歌买回来的那一盆,手紧紧的握住被单,用力到青筋凸起。 他勾唇看着外面阴雨绵绵,心想,或许今天就是离别的日子。 声音沙哑,言语艰涩,看向陆钰的眼睛犹如一滩死水,“爸,帮我叫安歌来,我有事情跟她说。” 少年起身,去拿衣架上的衣服,穿上黑衬衣,扣子一颗颗扣的整齐,去洗手间洗了个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可镜子里的少年苍白而病态,眼里的红血丝,嘴边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并不好。 陆钰怔在陆离的那句话里,不知滋味,陆离很久没这样喊过他了,精神分裂加上抑郁症,饶是他也心知前路渺茫,他明白儿子的意图,他想救自己的儿子,可是安歌也是个好姑娘,不能害了她。 安歌接到电话时,她刚从清水苑出来,昨天阿离发病,她与徐烨商量,以阿离要强的脾性,断然不愿让她见到他如此狼狈。 病房的门关着,走廊里静悄悄的,安歌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没一会门就打开了,房间里光线很暗,拉着窗帘,没开灯。 “安歌,别开灯。” 声音里透着疲惫,安歌借助微弱的光,依稀辨认出陆离的方位,她缓步走过去,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阿离,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太忙了,都没过来陪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女孩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撒娇的意味,他轻轻拂开她的手,语调冷漠疏离。 “李安歌,我们分手吧。” 安歌眼里泛着泪,心像是被人抓住,“不要,不分手。” “我偏执而冷漠,自私而疯狂,我希望你永远只对着我一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我希望你永远围着我转,可我是个精神病,我还患有抑郁症,终其一生,我都不会是个正常人,李安歌,这样的陆离,你敢要吗?你要的起吗?” 她心里泛起刺骨的痛,连日的睡眠不足让她昏昏欲坠,“要的起,阿离,我要的起。” 你是什么样的阿离,我就爱什么样的阿离。 她这一年18岁,年华正好,未来可期,会乖乖巧巧的陪着他,会温婉大方的朝着他笑,也会娇娇软软的哄他,眼里藏着星河大海,全都是他的模样,她如朝阳,初生蓬勃,而他却像落日,暮气沉沉。 他张张嘴,想不顾一切的应好,空气中飘散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声:“你走吧,别来了,我不想见你。” 黑暗里传来少年上床的声音,短线的泪珠吧嗒吧嗒落在地板上,像安歌的心,碎了一地。被王飞他们欺负时,她没哭,被王征拒之门外时,她没哭,被王冉为难时,她没哭,却在陆离说完分手时,整个人像是崩断的弦,失了力气,唯余眼泪。 她扶着墙,艰难的一步步走出了病房,终于昏倒在明世医院的走廊里。 陆离在黑暗的病房里,一步步迈向深渊,整个人陷入混沌。 ....... 第四天,魏炜数着被拘押的日子,他一点都不后悔,那天舒晚的哭声像是魔咒,让他乱了心智,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有什么好怕的,他看着胳膊上的红绳眼前浮现奶奶去世时的面容,老人为他求的保平安的红绳,忘了给舒晚了。 魏炜不知道,在他被拘押的时候,安歌困于心,而舒晚同他一样,被关了起来。 舒家,舒晚蜷缩在地上,高烧数日,几日前的受惊,不断哭喊,使得嗓音沙哑不堪,整日昏迷。舒母端着晚饭进来时,舒晚正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她,眸子里有绝望,有伤心。 “妈,你放我出去,我要告王强,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样,魏炜怎么办,他怎么办?” 舒晚跪在地上,双目通红,声音微弱,无力的呐喊着。 舒母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心中悲痛,晚晚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房间里能摔的东西,已经摔完了,整日哭喊的拍打着房门,不死不休。 “晚晚,你听话,我们不能告,你的名声,你的未来,不能有这样的污点,我们家惹不起王征的,钱,我们已经退回去了,你乖,你听话啊。” 舒晚爬着跪在妈妈面前,语气充满乞求,“你放我出去,魏炜呢,魏炜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妈妈,求你,求求你。” 最后一句,语气愤恨无比,“放我出去。” “晚晚,你让妈妈怎么办?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还小,可以任性,喜欢一个人,或许明天就不喜欢了,我跟你爸爸不会允许你的未来有任何污点。” “可是妈妈,魏炜,他也是家里的独子,他也只是喜欢我,不能让他把一辈子都搭在上面啊,告他们吧,作为条件,让他们放过魏炜,好不好?” 舒晚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彷佛世界末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5章 “妈妈,我喜欢他,今年我不过十五岁,爱情尚且稚嫩,可你们不能因为我们这段爱情看不到尽头就选择放弃魏炜。” 当父母与孩子对上,总有一方会缴械投降,因为爱的更多的那一方会先心软。 舒母看着面前失声痛哭的女儿,心如刀割,她的晚晚一句重话都没挨过,活得像个小公主,现在却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求着她,看着女儿这副模样,终是不忍,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吃饭,我去跟你爸爸说。” 舒晚愣了一瞬后,捂着脸放声痛哭,终于,或许还是能救魏炜的。 ....... 安歌醒来时,宋阳、薛尧、潘杰跟刘宁正坐在病房里,见她醒来,纷纷围过来。 “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从昨晚到现在,高烧不退。” 她抬了抬手,发现手上打着点滴,伸手拔掉,作势要下床。 薛尧一把箍住她的腰,“你别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眼前头晕眼花,她张张嘴,嗓子干涩疼痛,“我去找阿离。”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不再看她,薛尧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然抽回,慢慢走到了窗前。 “怎么了?” 宋阳坐在她病床边上,淡淡的开口,“他走了,出国了。” 得知陆离出国的消息,安歌坐在床边良久未动。 时间一点点抽走,她微微仰着头,“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九点的飞机,去美国。” 潘杰的声音如坠入平静湖面的石块,在所有人心里荡起一圈圈的波澜。 “那就好,你们回去吧,我困了。” 见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薛尧心知,她一定是痛极了,才会这般安静,正想开口,却被宋阳一把拽了出去。 “你让她休息会吧,她很累。” 薛尧眼里盈着泪,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宋阳,“我当然知道,可陆离走了,安歌怎么办?” “魏炜现在还被关着,安歌最近为了这些事情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我就不明白了,陆离他那么喜欢安歌,也能在这种时候丢下她,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宋阳隔着玻璃看着病房内苍白脆弱的女子,想起陆离走前的嘱托,他们或许只是过于相爱了,所以互相折磨,以为自己给对方的就是最好的。 “或许不是丢下,是为了她好。” 宋阳永远不能忘记今早的陆离,面色苍白,双目猩红,以前是冷漠,今早看他们的眼神只是漠然、木讷。 陆离说,自己给不了安歌想要的未来,惟愿她好,希望宋阳他们能多多帮着点,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去陆氏找陆钰。 陆离还说,他懂安歌,执拗而坚定,若是自己不走,她不会放弃的,对魏炜尚且掏心掏肺,更何况是自己呢。 安歌静静的躺在床上,触目皆是白色,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没能改变吗,陆离的远走,魏炜入狱,眼眸氤氲如水,不知不觉间,她的心竟已在疼痛中变得麻木不仁。 汉江市的六月份,日光正好,夏风吹过江水,在人身上皆是凉意。 三万英尺高空,飞机穿梭在云层里,陆离透过玻璃,望着窗外的白云朵朵,心痛不已,玻璃上映照出他俊朗憔悴的面容,不知不觉间,他离安歌已经那么远,遥不可及。 此去美国,不知归期何时,不为治病,只为逃离,他的姑娘要好好的读完大学,重新遇上一个爱她入骨的男子,幸福美满的过一生,每每思及此,心痛难言,纵然只是想起就足以让他生不如死,可他还是希望,安歌此生幸福安康。 “爸,魏炜的事情,拜托您了,以后安歌也烦您多多照顾。” 身边的陆钰取下眼镜,轻轻擦拭着眼角,“好。” 他的儿子以前听的“安歌”这个名字,就会变得眼眸柔软,嘴角带笑,如今生生舍去,痛入骨髓,每每病发,只会喃喃二字,便是“安歌”。 此去美国,但愿时间能治愈小离满身的伤痕,也能抚平安歌的悲痛。只是有些人的伤口不会被时光抚平,反而因为蚀骨之痛,腐烂溃败,最后只得连命舍去。 ...... 安歌见到晚晚时,小姑娘哭的双目红肿,在看见她的那一秒,泪水滚落,朝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下一秒紧紧的搂住了她。 “姐,怎么办,魏炜怎么办?” 她伸手抚摸着晚晚柔软的发,心中悲痛,脑海里闪过王冉的脸,“会有办法的。” “我去见过魏炜了,他不要我去告王强,怎么办,我爸爸会来抓我的,他不同意我去告王强。” 安歌一直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被□□过,即使未遂,落在旁人耳里,就是事实,未来怎么办,舒晚不过十五岁,年华正好,怎能让她一辈子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活下去。 即使逃离汉江,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这将会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跟着晚晚一辈子。 “你乖乖回家,我有办法的,阿离哥哥会帮我的,你放心。” “真的?” “真的。” 午后阳光柔软,洋洋洒洒,在安歌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整个人圣洁而苍白,眼泪滑落,嘴角微扬。 她终于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机械女声从话筒里传来,她留言道:“阿离,若你安好,我便遂你心愿,我们分手,你若选择死亡,安歌去黄泉路上找你,再无快意余生。所以阿离,你要岁岁平安,我们此生不见。” 陆离在飞机上睡着了。 徐烨开的药里含催眠成分,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他与安歌的一生,爱而不得,在黑暗中背道而驰,跌跌撞撞一生,他抱憾而终,安歌随他而去。 泪水无意识的滑落,打湿了衣领,烫伤了皮肤,离开她的每一秒,陆离都在不断枯萎。 这是安歌第三次来清水苑,第一次来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第二次来时,雨水顺着玻璃缓缓流淌,如一缕缕透明丝线,这次如第一次来时一样,是她最爱的艳阳天。 一夜之间,安歌选择了妥协,向王冉妥协,为了晚晚,为了魏炜,为了阿离,为了她自己,或许是值得的,终究是不亏的买卖。 “王冉。” 女孩声音浅浅,如同以前一样,温婉清冷,面前的男孩坐在窗前看书,没有起身,见她进来,温和的笑笑。 “来了?考虑的如何?” “我答应。” 身处黑暗太久,阳光照过,他觉得弥足珍贵,即使不是他的太阳,哪怕去偷去抢,他都想将她牢牢握在手里,永不放手,他像一个窃取他人心爱之物的小偷,从不敢示于他人,在独处时窃喜不已。 此刻,面前的茶香飘逸,身着红裙的女子从门口进来,他忽然产生一种贪念,这一生,都想要她这样步履坚定,身姿摇曳的走向他。 多年的察言观色至少让他懂得如何揣摩人心,他认识的李安歌淡然素雅,偶尔俏皮,但她始终重情重义,温暖如阳,从高二他想要她的时候起,他就留心她的每一处,这般的女子在困境中反而心性会愈发坚韧,李安歌该何去何从,他心里早有定论。 如此机关算尽,如此手段卑劣,如此执拗难弃,不过是因为她的笑容过于温柔,看向陆离的眼神过于深情,以至于让他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妄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收获她对陆离一半的柔情。 “好,我保证,明天,你就能见到魏炜。陆离那边,,,,” 女孩的裙摆轻轻晃着,烈焰般的红,清秀的面容被红色衬得越发精致,隐隐透着些许不同,只是那双眸子一如既往,清澈如初。 “分手了,他出国了。” “不信,你可以去查,我要魏炜出来,还有病历、照片跟视频。” 她狠狠的掐着掌心,声音平淡,原来有一天她也可以这样淡然的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在她与王冉之间,她选择了公平的交易,用男朋友来交换,王冉其实不坏,跟他做交易,银货两讫。 王冉不说话,眼神落在她略显惊艳的脸上,看惯了她穿着素雅,不曾想她穿红裙,如此美艳。 “不用了。”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那天那个文件袋递给她,“给。” “有火吗?” “厨房有。” 安歌看着燃起的火苗,像是她与陆离的未来,燃烧殆尽。 “做你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王冉望着她的眸子定了一定,随即笑开,声音冷淡,“在我身边,我不放你走,你就不能离开我。” “安歌,你要知道,有的秘密一旦被人知晓,便无法再被掩盖,只要你还爱陆离,对我来说,就是机会,不是吗?” 安歌咬着唇,手轻轻的捏着裙摆,“好。” 在她心里,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她给王冉想要的,王冉帮她,很公平,世上能拿来交易的事情总归还是有办法的,最怕的是欠情。 “我会医院了,希望你早日实现诺言。” 沉默了一会,在红色裙角消失在门口时,王冉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好。” 王冉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何家阳几分欢喜的声音,“小冉,准备什么时候去美国结婚?” 眼前闪过安歌那双清冽的眸子,他平稳的说道:“不结了,我要的东西帮我准备好。” “没问题。” 何家阳是他爷爷收养的孤儿,从小养在爷爷身边,性子跳脱,后来老人去世,王征不喜何家阳,何家阳便跟着王冉跟他妈妈去了西宁,读书没什么天分,高中毕业就不念了,王冉给了他钱在西宁开了游戏公司,短短两年,便做得有模有样。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弟妹?” 王冉温和的笑着,喜悦盈于表面,“来日方长。” 若她来到他的世界,自此,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6章 在这一场爱恨里,王冉不想卑怯如斯,曾经他也憧憬未来会遇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携手一生,直到遇见她。 何家阳提议让安歌嫁给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来看,这样对他来说更有保障,可他要的是李安歌这个人,他想人心总是肉长的,或许未来她也会对他心生爱慕,忘记陆离。所以,他无法劝服自己,把这完全当作交易来看。 世界就是一盘游戏,法律则是游戏的规则,而钱是通用的货币,能带来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有足够的钱去玩转规则,却不想把这些阴私把戏用在她身上。 他想或许未来可期,指日可待,毕竟他那么喜欢她,余光里皆是她。 锦绣花园里,王征负手站在王冉面前,憋得满脸通红,他养的这匹狼终究是长大了,拿着剑狠狠的刺向他,刀刀致命。 “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放了魏炜,此事揭过不提,还有,跟我母亲离婚,给她自由。” 少年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平静叙述着。 “王冉,你妄想,就算折了王强在里面蹲个几年,我也舍得。” “我跟你母亲,不会离婚,除非我死。” “我就是死,都不可能。” 面前丧心病狂,死不悔改的人就是他的好父亲,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他跟他母亲陪葬。 “好,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王征看着王冉决绝的面容,离去的背影,像极了年少时那女子的决然,冉晗之,你终究是恨我的吧,他轻轻闭了闭眼。 水晶灯照得整个房间富丽堂皇,此刻显得格外寂静,他挥手将桌面上的物品扫下,摔得稀碎,浑浊的眼睛沉了沉,整个人显得格外狠厉。 亲情与王征来说,过于浅薄,对于孩子们的爱,也未得几分真心,他没有从父亲那感受到爱,所以自己也不会去爱别人,早已被利益跟权柄晃花了眼睛。 王冉站在锦绣花园里,看着灯火通明的王家,心中浮起一股道不明的感受,很快,这个曾经承载他童年记忆的地方将属于他,而王征也会为他的错误买单。 接下来的几天不止对安歌来说过于惨痛,对整个汉江来说,都是一场血雨腥风,王冉一战成名,从此之后,外界皆评论他,冷漠无情,狡诈如狐。 李安歌看见报纸时,也是一惊,随即由心底浮现一丝凉意,墨香的报纸上,赫然写着,“贪官落马,昔日英雄之后作风腐败”。 有关于王征的□□铺天盖地而来,昔日的父子离心,夫妻不和,小三插足,贪污腐败,一一被人披露,细细读来胆颤心惊。 放下报纸,安歌心里一阵苦涩,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方法吗,大义灭亲,狠烈无情,心里浮起对王冉的一丝担忧,毕竟是他的父亲。 所谓大义灭亲四个字,到底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歌颂他为人民除害,还是赞扬他六亲不认。 很快,魏炜便被放了出来,她跟晚晚去接人时,雨后初晴,阳光明媚,少年站在门口,微微眯着眼,显然这刺目的阳光让他略感不适。 头发乱糟糟的,有些狼狈,魏炜快步向前紧紧搂住了她跟晚晚,久违的、安心的拥抱。 “没事了,我跟晚晚接你回家了,魏炜。” “谢谢。” 安歌笑着看向他,不知不觉中,眼里盈满了泪,“客气。” 她不知道王冉具体做了些什么,只是浮于表象的足以让她心惊,送完魏炜,她再一次去了清水苑。 清水苑的装修很精致,北欧风格,简约而大方,沙发选用了布艺的,连窗帘也选用的是米色的,很居家,很温暖。 多次来此,都不曾注意过,如今看来,这房子的主人应是十分用心。 房子里酒气喧天,王冉瘫在沙发上,宛如死尸,不见生气。 安歌坐在旁侧的沙发,静静的不曾开口,其实她对王冉,应是无话可说,可他偏偏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法子,让她不得不把目光移向他。 在这场交易里,她始终做不到置若罔闻,漠不关心。 “来了?” 窝在沙发里的人微睁着眼,声音低沉,“魏炜出去了没?” “嗯。” 王冉自嘲的笑笑,“那就好,看来我跟你的交易,还是兑现了。” 对他的话语,安歌没做回应,自顾自地开口,“喝粥吗?” “你先洗个澡,睡一觉,我去给你熬粥。” 女孩逆着光,纤细的身影落在他眸子里,他不由得想若是当初是他先遇见她会不会有一点不同,若是得遇当年。 他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这场战役里,还有她陪着,尽管自己手段卑怯,却也暗自欣喜。 她在厨房里忙碌着,身影融在阳光里,一举一动皆是风情,洗米、熬粥,这样的小事在她做来,也显得格外得心应手。 王冉起身向卧室走去,冰冷的水淋在脸上,思绪逐渐清晰,这几日的兵荒马乱,一一从眼前闪过,王征混迹官场多年,实非他一个毛头小子所能撼动,所以实名举报,利用网络势力,再给那些所谓“公正廉明”的人一些好处,这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 母亲给他打过电话,责怪他不该用如此强硬的手段,可他知道,他等得起,母亲等得起,安歌跟魏炜却是无法再等,反正这件事情迟早要做,他不介意把时间提前一些,为自己换得一丝机会,他与安歌得一丝机会。 少年出来时,粥尚余温,安歌乘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白粥软糯,陆离胃不好,她便熬得一手好粥,变着法的做给他吃。 粥尚在,人已远。 “好吃吗?” “好吃。” “厨房还有,吃完自己去盛,我先走了。” “跟我谈谈吧。” 少年放下勺子,静静的盯着她,头发未干,打湿了衣服,她坐下,用那双无波无澜的眼平视着他。 “谈什么?” “情。” 少女的秀眉轻轻拧着,眼神却是淡然,见她这副模样,王冉微勾唇角,难得见她如此。 “王征的事情,与你无关,不用有心理压力,除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也不会再向你要求什么。” “你也别可怜我,用不着。” 安歌眨眨眼,她跟王冉都知道,这场交易,对王冉来说毫无益处,他终究是有心帮她,如他所说,她有很多软肋,家人、陆离、朋友,他可以索要更多,但他没有,安歌愿意相信这个不过十八岁的男孩没有太多恶意,只是一时身陷迷雾,待天光大亮时,迷雾散尽,必定心思澄明。 “嗯,不可怜你。” “我走了。” 爱她什么,爱她温柔浅笑,爱她细心体贴,最爱她赤子之心。 何家阳曾说,为了她何必做到这份上,女人嘛,以后还会有很多,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不会了,安歌只有一个,未来遇上的女子再像她却也不是她。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嘴角微扬,一切在这碗粥里皆有了答案,他贪恋这余温,所以不愿放手。他微眯着眼,王征始终不肯松口,怕是不得善果。 ...... 王冉带着律师前去探望王征,不过短短几日,王征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看见他,满眼的恨意。王征被拘押,正在调查中,本不允探视,可给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了见他这位好父亲,他不吝这几个钱。 王征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王冉将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漫不经心道:“王强还在医院,还有你那位夫人,也在医院待产,你说你要是被判个几年,财产被没收,他们怎么活?” 面前的人目眦欲裂,朝他喊道:“王冉。” “所以父亲,跟我母亲离婚,我帮你养儿子。” “狼崽子,狼崽子。”嘴里不停喃喃着,双目通红,低头不停的咳嗽着,像是能把肺咳出来,眼里浮着水光。 “为什么?” 王征抬眼望向面前高大俊朗的王冉,问出了自己心中不解的疑惑,“你这样对我,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跟你母亲蛰伏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还是用了这样的法子,为什么?” 眼前浮现女孩煮粥时的背影,王冉低垂着眼眸,声音清淡,“不为什么,迟早的事。”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征看着桌子上放的离婚协议书,湿了眼眶,冉晗之三个字签的端庄秀丽,一笔一划都是他当年手把手教的。 小时候,晗之刚被带来王家时,很黏他,大哥过于刚强,他那时候温和得多,晗之会跟在他身后软软的喊他征哥,他喜欢极了这个妹妹,将她捧在手里。后来,父亲送他去念寄宿高中,难得回来,走之前晗之抱着他的腰哭成了泪人,眼泪落下来,他便舍不得走了,误了飞机,得了父亲好一顿骂,父亲极宠晗之,他挨骂时,晗之就站在他身后哭,哭得父亲的心都软了,就忘了骂他,其实也哭得他心疼。 他是家里的次子,自小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大哥被带在父亲身边,他性子软弱,大哥性子却随了父亲,他那时候跟父亲不亲近,隐隐有些怕王逢之,却在小姑娘哭花脸的那天,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入了父亲的眼,再也不要她为他哭得这么伤心。 军事化管理的高中,他很少回家,晗之也一天天长大,与他渐渐疏远,他不甚在意,总想着等她再长大些,就向她表明心迹,可后来的晗之越来越像父亲,要强、刚毅,就算那样他也爱她,所以使了手段,把她娶回家。 可不爱就是不爱,他捂不热她的心,即使有了王冉,晗之对他总是疏离。终于在出轨的那个女人身上看见了她以前的样子,如一朵娇花,可他爱的只有冉晗之,所以他不离婚。 离婚协议上的名字终究是刺痛了他的心,嘲笑着他的深情,小时候教她写自己名字时,他也废了不少功夫,没想到有一天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看到。 罢了,爱恨嗔痴都到此为止,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官,也不是个好儿子,但至少他曾经想成为一个好丈夫,只是他爱的人还没能爱上他。 龙飞凤舞的王征二字写在她名字的旁边,上次这样,还是结婚时,大红的喜帖,烫金的字体,上面的吉祥话都是他一句句拿小篆写的,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7章 纵使年少情深,也难抵这岁月的细水长流,以前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恨这人心易变,恨自己,恨别人。 王冉拿到离婚协议书时,忙给母亲去了电话,他以为母亲会开心激动,却没想母亲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平淡而沉静。 冉晗之挂断电话,下一秒扶着墙滑坐在地上,捂着脸放声痛苦,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与王征,从小吃一桌饭长大,到如今两两生厌。 有把生锈的刀子刮割着冉晗之的心脏,霎时间,一种剧烈的痛感从心口处弥漫开来,脸色惨白。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征哥,这场爱恨贯穿了她整个人生,不得善终。 小时初见,少年心事,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王征。 那年初夏,她听说征哥大学毕业即将会汉江工作,她特地换了平时不常穿的裙子去接他,年少相知,她最懂他,他喜欢柔弱可依的女子,不像她,不够柔情,她想让他欢喜。 可没等到她见到王征,便被好友樊清□□,樊清是王逢之战友的儿子,仗着家里背景雄厚一直无法无天,对她死缠烂打很多年,求之不得,终是在那一□□她伸出了魔爪。 她醒来见自己与樊清赤身裸体躺在一起,便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的未来,她的爱情以及她未能说出口的那句话,都死在了那一晚。 第二天,她回到家时,王征已经在家等她了,从他的眼睛里冉晗之知道,王征爱她,炙烈而直白,而她却早已配不上他的爱情,所以在他告白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王征,谎称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就是樊清。 很快,樊家因为公务上的事情出了差错,渐渐没落,王征给了樊清一笔不菲的金额,让他们全家移民出国,也是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 从小寄养王家,王逢之宠她、教她,可少女的不安无人可诉,她总活得战战兢兢,直到肚子的生命在肚子里第一次踢她的时候,她激动到落泪,血脉相连原来是这种感觉。 王征要娶她,她是欣喜的,也是害怕的,怕他不接受,怕他不要这个孩子,可她也是自私的,她爱王征,想跟他过一辈子,她爱肚子里的孩子,想让他能有个家,所以他娶,她嫁。 结婚前一晚,王征搂着她的肩问她要不要后悔,她默了一瞬,说不要。 那时,她也想问问他会不会后悔,她想将一切坦白告知,却被王征用吻堵住了嘴,她贪恋他唇瓣的温度,便将一切真相咽进了肚子。 直到肚子显怀,王征起了疑心,她不敢说,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樊家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错误,而是王征为了逼樊清离开她用的手段,王征刚知道她怀孕时,一夜未归,回来后不言不语,随后便一定要拖着她去医院打掉那个孩子,生命是无辜的,她不愿意,争执间,王征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她甚至还记得王征手心的温度,身下传来的剧痛,触目的红。 那个死去的孩子,成为她跟王征之间不可抹去的伤痕,直到有了王冉,两人间的隔阂渐消,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她以为噩梦初醒,得见天明时,樊清回国了。 误会渐深,王征气她的不解释,她气王征的不信任,这段感情终在那个女人插足时,走向了尽头。 王逢之觉得亏欠她,是王家没能保护好她,是王征辜负了她,便对王冉爱若珍宝,她自觉亏欠王征,便由着他,不离婚也好,不爱了也好,都由他。 回首望去,她与王征早在平淡的流年里相去甚远,如今回头,方才察觉,原本没有对错,他有错,她亦有错。 若是当年,樊清没有伤害她,她与王征是不是也能如她所愿,幸福美满的走完一生。 她的年少情深,少女□□,终于在今天得了一个答复,即便这个答复,她等了太久。 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冉晗之恍然间看见自己当年第一次来到汉江,怯生生的模样,俊朗温和的小男孩牵着她的手,轻轻喊她妹妹,这一生便交付给他了。 她想,有的事情,该有个结局了,尘归尘,土归土。 ...... 王征的事情在汉江乃至全国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经过多番调查,贪污受贿的事情虽不是他本人直接参与,但他的下属、情人皆有受贿行为,此外作风不良、婚内出轨、道德败坏,即日起卸任汉江市市长一职,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尘埃落定,安歌看着手中的报纸,心中感慨,自是人情冷漠,报道中提到王征的那位待产的女友不知去向,小儿子王强在医院无人照料,她端起茶轻轻抿了口,倒也不甚担心,王冉对这些事情不会坐视不理。 脚下的素描纸铺了一地,每一副都描绘的是同一个男子的精致眉眼,温柔浅笑,清隽冷冽,疏离淡漠,双眉紧蹙,她脑海里鲜活的阿离,一笔一笔皆绘于纸上,不知画了多久,自从跟魏炜他们见过面后,她便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眠不休,她怕自己忘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触目所及一片乌蒙,凉风吹过,安歌起身关好门窗,看着阳台上的被风吹乱的花,眼里湿润,克制情感,但只要不经意的触碰到与那人有关的记忆,便能触动心底,浮现无休止的疼痛。 “阿离,其实,我很想你。” 若有似无的语调,融在微雨里,散在斜风中。 ....... 大洋彼岸,诺曼教授看着病床上苍白高大的男子朝着自己的学弟徐烨以及身后的陆钰微微摇头,然后用生硬的中文表明自己的看法。 “烨,你知道,这种心理疾病需要病人有强大的求生欲望,还有,治疗,需要他的配合,完全依赖于医生,这不靠谱。” “还有,他对治疗有着,非常大的,敌意,拒绝说话,在给他打针的时候,他的身体很抗拒,而且意志十分顽强,在身体上表现出来,痉挛,这样的现象。” “或者,我们可以考虑电击疗法,虽然有一些,副作用,但是会很有效,不是吗?” 徐烨看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男生,心中钝痛,他朝诺曼点头示意,“诺曼,请给我一些时间,他对我来说,像弟弟一样,这样的治疗方法,对他的记忆力,认知能力会有很大的伤害,我需要得到他的同意。” 六月二十三,陆离来美国整整十三天,不言不语,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他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一度以为自己临近死亡,冰冷的针头刺入他的皮肤,他甚至没有一丝痛意,周围很安静,偶尔传来徐烨与医护人员用英语交谈的声音,他像是躺在冰凉的海里,随时都会被沉没。 混沌之间,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安歌。 安歌说:“阿离,你别怕。” 安歌说:“阿离,你真好。” 不过十日,便让他感觉经年已去,垂垂老矣,他闭了闭眼,窗外的阳光刺眼,是个顶好的大晴天,安歌会喜欢的。 “安歌给你打电话了,你一直昏迷中,我也没替你接,她给你留了言,要听听吗?” 没得到回应,徐烨兀自打开了那段留言,女孩的声音空灵,甚至隐带笑意,可其中难掩的绝望让陆离浑身的肌肉紧绷。 安歌说:“阿离,若你安好,我便遂你心愿,我们分手,你若选择死亡,安歌去黄泉路上找你,再无快意余生。所以阿离,你要岁岁平安,我们此生不见。” 陆离彷佛坠入寒江,一种尖锐的、刺骨的痛意在心脏处蔓延,岁岁平安,我们此生不见,胸口窒息,喉头微甜,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雪白的床单上漫开。 眼前一片黑,昏迷前他听见徐烨的怒吼:“陆离,你得活着,你要是不想活了,安歌怎么办,你得活着。” 安歌怎么办,这句话刺激着他几乎崩溃的神经,即使昏迷之中,这句话也出现在他混沌的意识之中。 他的人生,一步一步都在走向绝望,这条路黑暗而艰难,直到安歌出现,让他贫瘠而荒芜的人生多了些色彩,直到他再次跌倒,这才发现,这条荆棘密布的路上,她也会变得伤痕累累,他到了悬崖,无路可走,只能赶她离开,不与他一起,每条路都是生路。 幸福安康,明明是最普通的四个字,他却给不了她,她怎么能过得不好呢,她要好好的生活,像他想的那样,有一段甜蜜的爱情,有一个健康贴心的男友,一份不错的工作,未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陆离陷入长长的梦境,梦里,他的病终究是没有治好,变得极端,最后选择了自杀,而安歌在梦里哭着要去找他,不得善果。 醒来后,陆离叫住陪护的护工,声音沙哑,低沉动听,他用英语说:“我要见徐烨。” 徐烨进来时,他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静静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看起来随时都能离去,病痛让陆离痛苦不堪,这几天他不肯进食,每日靠着营养液活着,徐烨知道,他这是不想活了,悲观而绝望。 如今肯找他来,看来昨晚的话对陆离来说不是无关痛痒,以前觉得李安歌对陆离的影响太大,不知是好是坏,如今看来,安歌会是陆离的生路,唯一的生路。 “徐哥,她,还好吗?” 陆离的眼睛无波无澜,像一口枯井,深邃而安静。 “不知道,好不好,你自己回去看。” 陆离那双黑眸里,不出意外的闪过一丝浮光,徐烨没再追究那抹浮光背后的意味,微勾着唇角,他就知道,就算是为了安歌,陆离也萌生出些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8章 这场病折磨陆离的时间委实长了些,他失眠,长时间的精神低落,偶尔会发病,对他,对陆钰都是一种无休止的折磨,也会在恍惚间看见那女子的清浅笑容,他的梦境里,安歌很少光顾,常常半夜醒来坐在窗前,看天光渐亮,心如止水。 你见过深夜里的星星吗,又大又亮,每一步坚定的向前,是因为你知道,你的那颗星星在天上指引着你,如果有一天它不属于你了,你也就无路可走了,对于陆离来说,安歌就是那颗星,一旦失去,便消亡于夜。 为什么选择离开,即使让自己这样痛苦?陆离无数次问过自己,不是说世人皆是自私,放大自己的痛苦而忽略别人的感受吗,可面对安歌,他做不到那么自私。 有一个精神病的男朋友,终日活在惶惶不安中,她不过十八岁,正值韶华,还没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也还没遇上别的爱她的男孩子,她只是在人生的路上先遇见了他,他不能那么自私,将她也拖进这趟浑水里。 喜欢她,爱她,更多的是希望她活得好,偶尔想起她,虽痛却甜。 嫉妒、怨恨、伤心、难过,百感交集都抵不过爱这种情感,因为爱她所以选择放手。 虽然离开她,痛不欲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东方升起的初晨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他慢慢抬起手,想要触摸那抹阳光,触手却是玻璃的冰凉,迷蒙的眼眸,“安歌,我又熬过一天了。” 声音轻柔,低沉。 陆钰站在门口看着他这副模样,宛若一盆凉水沿头浇下,浑身发抖,这个孩子终究毁在了他跟林芝的爱恨里。 他这一生只是爱了那么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不爱他,可他以为孩子,孩子她总是爱的,原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才会害了小离,这一场救赎,看不到尽头。 他颤抖着手,脚步虚浮,快速退出了病房,一眼也不敢多看。 ...... 六月二十三,汉江市。 安歌蜷缩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画本,脸上挂着潮湿的泪,呼吸轻浅,窗外的斜风细雨,吹的树枝哗哗的响。 醒来时,雨后初晴,阳光刺目,安歌伸手挡在额前,晃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摸出手机,一百多个未接来电,王冉、薛尧、魏炜、宋阳还有父母在过去的几天打了不少电话,六月二十三,今天放榜,她打开网站登了上去,712分,还不错。 门铃叮咚作响,她穿着脱鞋前去开门,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是王冉。他穿白衬衣,多了份温润,不似阿离那般矜贵,看着她的眼睛温热。 这几天,他们彼此都心有灵犀的没有联系对方,王冉有烦心事,她也有,所以不见不厌,如今他来找她,想必是已经缓过去了。 “怎么,要我在门口站着吗?” 安歌微微侧开身子,让他进去,她也随后跟了上去,“有事吗?” 客厅里散落的素描纸上,无一画的不是陆离,王冉拿起一张,惟妙惟肖,颇有神韵,纵然知道她放不下陆离,可当直视这件事时,仍是心中微酸,安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画,将其余的画尽数收好,小心翼翼。 少年敛了心神,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笑着看她,“今天出成绩,我来问问女朋友,要去哪个学校?”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安歌手下微顿,随即接口道:“西宁大学,法律系。” 这个专业让王冉微微挑眉,安歌看他这副惊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倒也不是别的,只是没想到她会选这个,“挺好的。” 安歌把手里的画放在旁边,给王冉沏了壶普洱,满室茶香,王冉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不错。” “你呢,要去那个学校?” 王冉放下杯子,侧头看向她,眉眼含笑,这样平淡的相处,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若冰霜,就这样平淡温和的相处,让他产生了一种两人相识已久的错觉。 “西宁大学,计算机系。” 当初通过竞赛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不止陆离,还有他,不过他选择了放弃,在很久之前,他就在蛰伏,选择高考,然后跟她选择同一所大学,找人查陆离,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只是没想到魏炜的事会成为催化剂,让他把整个计划提前,并且大获全胜。 “我母亲在西宁,等你去了,我想带你见她一面。” 王冉的茶杯空了,安歌举着茶壶正在添茶,听见王冉的话,一时恍惚,茶水流在茶几上,晕成水渍。 “好。” 少女的眸子安静温润,看不出一丝情绪,像是王冉的提议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过几天我约了朋友去西藏,你要去吗?” 轻柔的询问,王冉心下了然,安歌需要独处的时间去缓和去疗伤,而自己不适合跟着一起,他朝女孩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有事情要处理,玩的开心,早点回来。” 他没错过安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以及她在听见自己拒绝时的眼底情绪,来日方长,他们还有的是以后。 何况,王征的事情,何家阳的公司,他从陆离身边抢走了安歌,手段终究是不光彩,他得变得强大,才能把她护在羽翼之下,爷爷留下的遗产,未成年之前不得随意支配,如今他十九岁,年少轻狂,一腔热血,王征入狱,他们家只有他了。 这门楣,不能坏在他跟他母亲手里,他还想给安歌一个好的以后,陆离能给的,他王冉也给得起。 除了命运跟现实,能让人低头的往往是金钱,只有掌握了金钱跟权势,就有发号施令的权利,他虽年轻却早已在王征身上将这些学了个十成十。 看着眼前温柔娴静的女子,一切的努力都有了结果,何家阳曾问他,爱安歌什么。他当时说什么,爱她温柔娴静,爱她偶尔狡黠,爱她善解人意,爱她外柔内刚,爱她赤子之心,坚定澄明,都不是,他说,第一次见她时,她哭的梨花带雨,而自己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柔和,爱李安歌,更是向往爱着她的自己,赤忱、洁净。 “要不要出去吃饭?” 安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四十三分,她微微点头,“我去换衣服,你等一会。” “好。” 少女一身红裙走在他身边,只是看着她,就足以让他心神荡漾,“吃什么?” “随你。” “排骨饭?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安歌轻轻眨眼,有关排骨的记忆通通蹿了出来,林婶的排骨烧的极好,陆离会挑走排骨里的胡萝卜,陆离会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她,陆离会,,,时日太长,他早已融入生命,猛然抽离,便让她痛不欲生。 “不喜欢了,换一个吧。” 上学时,十次见她,八次都会点排骨饭,长达一年多的喜欢,他早已将她的喜好铭记于心,无声无息间对她了如指掌,此刻她低垂着眼有意收敛情绪,看来是刚刚的对话勾起了她的回忆,或者是勾起了关于陆离的记忆。 王冉勾着唇角,她不愿提及,他也不会追问,时间会抹平一切,“那换一个,日料怎么样?” 吃鱼,停顿两秒,安歌听见自己应,“好。” 一顿饭吃下来,安歌对面前这个温润柔和的男子有了新的认知。 客观来说,王冉是个不错的男朋友,温柔细致,体贴呵护,也会在饭桌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也会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轻松气氛,这样的男生,很难让人不喜欢,可是他偏偏喜欢上了自己。 他坐在她面前,表情温和带笑,语调轻松平淡,寥寥数语间,也能让她感到无比轻松。 以前,安歌总觉得王冉让她看不清楚,可后来她慢慢清楚,那是他伪装的盔甲,而他自己悄然无声的躲在盔甲里,窥视着一切。 王冉眸色渐暖,手轻轻覆上她的左手,不同于阿离的冰凉,掌心温热,声音柔和,带着他独有的温柔:“安歌,我相信时间会抚平许多东西,伤痛、情感,我知道你忘不了陆离,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十年八年。” “因为我爱的你,情深意重。” 安歌眼角微涩,她爱陆离多少年了,前世七年,今生两年,三十天能养成一个习惯,而爱他早已成为本能。 她抽回手,对上王冉温和的眸子,“我遇见阿离,你们可能都会觉得时间会让我淡忘他,其实不是,我会答应你的要求,跟他分手,是因为我想更好的让他活着,也能让魏炜好好活着,何乐而不为?” “可我终其一生,可能都忘不了他,爱不上你。” “我从没跟你说起过,其实不止同学们,在我眼里,你也是谦恭如玉。” “所以,我希望你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 话落,静静的对视着,像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不退,她也不避,看似风平浪静,内里暗藏汹涌澎湃。 侍应生端来酒水,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王冉看着那双如水般的眸子,语气颇淡:“看清了,所以想要赌一赌。” 修长的手指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在她碗里,神情柔和,像是一点也没因为她的言语触动。 筷子轻轻碰了碰鱼肉,却始终未夹起。 ...... 王征看着面前娴静柔和的冉晗之,神色恍惚,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 “征哥,小冉不是有意的,你别怪他。” 王征低头,目光落在女子交叠的双手上,那枚婚戒一如当年,在微光里熠熠生辉。 “不怪。” 冉晗之轻轻笑了笑,眼眶微润,她这一生都恨不起他。 王冉三岁,冉晗之发现王征出轨,面对日益亲密的爱人与新欢,她选择隐而不发。同年,王逢之去世,王征妥协,两人相敬如冰。王冉念初一时,新欢找上门来,冉晗之方知,他们之间还有一子,终是心灰意冷,远走西宁。 “你保重,我先走了。” 手指捏着衣角维持着平静,步履艰难朝外走去,身后的男子一言不发,在她即将走出那扇门时,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他说:“冉晗之,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话落,冉晗之眼中的泪水滑落,逃似的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王征摇摇头,他跟他谁也没能放下啊。 王征心知,一旦离婚,此生便是陌路,冉晗之像极了他父亲,刚直,坚强,利落,绝不会拖泥带水,所以他宁愿被别人误会是贪图钱财,也不肯放手。 他跟那新欢哪有半分情爱,当年的酒后乱性,焉知不是存心设计,只是王强确实是他的孩子,之后,他再也没碰过那女子,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知是谁的,他也曾感到羞耻,一度想让王强的妈妈打掉那个孽种,却每每想起当年晗之意外流掉的孩子,便软了心肠。 当年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却终究是晗之的孩子,怪只怪当时年轻气盛,自尊心过强,伤了她的心,毁了自己幸福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9章 不遇安歌,王冉不知自己能卑微如此,明知她心有所属,却仍是不肯放手。 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生鱼片,安歌仰着脸,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王冉,你若是对我冷漠些,我可能心里能舒服些,不然总觉亏欠。” “毕竟,你也知道,现在的我无法真正成为你的女朋友,也无法真的把你当作男朋友。” “称呼上的改变,关系上的改变,都不是真的,对你的那个承诺,我却无法交付真心。”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除了家人不求回报,其他人,皆有目的,为友情,为爱情,为利益,而王冉,为了她这个人。与陆离分手,虽然痛苦不堪,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她也可以在未来如陆离所愿找一个平凡健康的人嫁了,偶尔闲暇时光想起他,乘着酒意倾诉相思,第二天酒醒,再继续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知道他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可以骗骗自己,年少情深,相知相许,也是阿离一生不能放下的□□。 所以,未来跟她走下去的人,如果不是阿离,是谁都无所谓了,可王冉,明明是交易,却是个亏本的买卖,她知道王冉有心帮她,那个交易却也是真心实意,她却仍觉亏欠。 那天高考放榜,每家店里都是出来聚会的学生,只有他们俩看起来格格不入,风吹起日料店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王冉看着神色认真的安歌,心中温暖泥泞。 其实应该是她,对他冷漠些、狠心些,或是做人无情无义些,说不定他就会厌弃她,可她偏偏心思澄明,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底线,还有永远的热诚纯善,就是这样的她,才会让他义无反顾,贪慕已久。 女孩的眼眸沉静从容,语气真诚,手指微微曲着,神色歉疚。 “我知道,所以,我想赌一赌,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名正言顺的靠近你,赌一赌你会不会有一点动心。” 安歌虽然看着温柔安静,其实她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她保护的人,她爱的人,她都画了个圈子,为了这些人,她可以掏心掏肺,舍生忘死,比如魏炜,比如陆离,而圈子外面的人,她漠不关心,礼貌疏离。 安歌听见他的回答,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低头小口小口咬着鱼肉,新鲜,清香,阿离喜欢的味道。 吃完饭,与王冉告别,她久违的去了趟澄园。 林叔在花园里浇花,远远看见她来,放下水管,高兴的朝她挥了挥手,“安歌,好久没来看我了啊。” 她笑笑,抬了抬手里的西瓜,“林叔,进来吃西瓜。” 沙瓤的西瓜,红绿交错,安歌看着面前正吃西瓜的林叔跟林婶,三人皆是没有提起阿离,年年晃着尾巴围着她转来转去。 动物的感情,纯粹而直接,不像人的感情,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安歌揉着它的脑袋,年年亲热的蹭着她的腿,用温热的舌头轻轻舔着她的手。 “林婶,我要去西宁上大学了,您这边要是不方便,我就把它寄养到薛尧家里去。” “安歌,小......” “方便,你就好好去上学,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们,我们养它都有感情了。”林叔打断了林婶的话,小离走之前的嘱咐,要照顾好安歌,照顾好年年,家里的花要记得浇水,一句一句他都记着呢。 “是,我每天都要带着它去买菜,小家伙可乖了,你别担心,以后常来玩。” 何止是年年,安歌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们夫妻俩都是疼爱有加,只是小离走了,这孩子心里定然也不好受,林婶握着安歌柔软的手,眼角微润。 林婶声音温和,手轻轻拍着安歌的手背,“吃过晚饭再走啊,我给你做排骨跟红糖糍粑啊。” “好,那我帮您。” “不用,你带着年年去散散步,它好久不见你了,该想你了。” 林婶去了厨房忙碌,安歌牵着年年离开别墅,穿过花园,下了台阶,穿过十字路,就出了陆家的门。 这条路,在过去的两年里,她陪着陆离走了许多次,阳光照射在她眼睛上,双眸湿润,她只当是余晖刺眼,也不愿承认自己有多想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年年,你说,阿离还会回来吗?” 乖顺的大狗蹲坐在她面前,微微歪着脑袋,轻晃着尾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的她心潮泛滥。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某些抑制不住的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由眼底流出。 她握着阿离买给年年的球,轻轻的丢了出去,年年飞奔出去追那个球,留她自己在原地,满面泪痕。 ...... 大洋彼岸,陆离因为疼痛蜷缩在病床上,身体上的折磨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难过,嘴里喃喃的安歌二字,模糊不清,幻听幻视,失眠焦虑,偶尔头痛欲裂。 他很少说话,却每次在难过时喊起她的名字,一字一字,情意缱绻。 陆离同意用电击疗法时,很平淡,只是问了一句,“我会忘记安歌吗?” 徐烨摇摇头,“这个只是有一定的概率,而且之后会恢复的,别担心。” 他点点头,在心底把那个眉眼温涟的女子妥帖藏好,既然不能选择死亡,他便好好活着,浮世流年,惟愿她岁月静好。 ....... 那年七月,各奔东西,安歌跟宋阳两人进藏,薛尧难得鼓起勇气去找季鲲鹏,潘杰跟刘宁相约去巴西看球赛,魏炜不声不响回了霖城,舒晚变得越发沉默,短短两年,大家却已到了分离的时间。 其实魏炜去找过她,满地的烟蒂,是他经常抽的那个牌子,门口放了一罐啤酒,是她第一次跟魏炜喝酒时喝的那个牌子。 后来,他打来电话,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亏欠,显然王冉的事情,魏炜不知从何得知,她笑着说了声,“跟你没关系。” 挂了电话,笑着笑着,泪意攀上眼眶,泪水不自觉地流下。 跟宋阳进藏,一开始接到他的邀请,只是想找个地方能放空自己,让心静下去,可真的来到这里,她倒是真的爱上了这里。宁静,自由,纯净,心无杂念,天空澄澈,草色连绵,宛如仙境。 这个神秘的地方,阳光灿烂,云朵雪白,湖泊宁静,雪山纯净,牛羊成群,扬起的牧鞭驱赶着羊群,只是看着,便能感受其中的自由,欢乐。 风光如仙境,人民淳朴大方,拉萨的街市,人潮拥挤,在这里她感受到了心的宁静,遇见了新的自己。 仓央嘉措曾说过,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她跟宋阳选了拉萨一家别具风情的民宿,民宿的名字叫“尘世”,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二十来岁,店里的人都叫她晴落,她把房间装潢的很有特色,具有民族风情的挂饰,有着繁杂神秘图案的地毯,每间房内的颜色都不一样,门口的花盆做了精致的手绘,看起来格外雅致,喝水的杯子,大厅里摆放的凳子,皆是晴落的有心挑选,足见心意。 走廊设计成书架,摆上了有关西藏的书籍,安歌在午后,也会披着毯子,给自己烫一壶茶,搬一把椅子坐到院子里的树下翻着书,一坐就是一下午。 吃过晚饭,她也会陪着宋阳去拉萨的街头游转,听着街头歌手醉人的嗓音,然后裹着披风坐在民宿的门口跟宋阳闲聊。 她喜欢西藏,喜欢民宿里木头的清香,喜欢热情的旅人,喜欢西藏的大太阳,喜欢西藏纯净的天空,在这里,世间纷扰,皆离她远去,想起陆离时,便蒙着脸轻轻的哭一会,心静了,情爱便变得不那么敏感。 晴落注意到她是在入住的第二天中午,许多游客来西藏游玩,大多会去有名的景点,拍照、吃美食、感受风土人情。只有这位叫安歌的女子,抱着她那走廊里落满灰尘的书在院落里读的津津有味,安静从容感受着阳光的沐浴。 偶尔晚上民宿里的人会一起喝酒,那个叫安歌的女子会静静的坐在同伴旁边看着他们,眼神沉静,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却有一双如纳木错湖般清澈透明的眸子,偶尔喝到中途,她便会提了酒瓶跟那个一起来的男孩子坐在民宿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声音清灵。 真正让晴落感到好奇的是,那天隔壁酒馆的那只大金毛叼着球过来玩,缠着那女子,不知怎么,那女子便湿润了眼角,她在一旁瞧得真切。 “你哭什么?”说着便往安歌手里塞了一杯青稞酒。 安歌长睫颤动,“难过,想哭。” 多数人在陌生人面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收好,故作坚强,而安歌恰恰相反,在亲近的人面前,反而会更加坚强懂事,只是恰巧秦落也是。 “你好,我是秦落。” 安歌微怔,面前的女子爽朗解释道:“我家店小二晴跟秦不分,叫习惯了,我也懒得纠正。” “你好,我是李安歌。” “你怎么不出去逛逛景点,店里现在除了我店里的人,就剩你了。” 安歌微微勾着唇角,“我出门散心,只想寻得内心宁静,不想过于劳累。” 她扬了扬手里的书,朝着秦落笑的温婉,“书不错。” “谢谢夸奖,难得遇见你这么有眼光的啊。” 两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西藏的风,强劲有力,掀起了纳木错湖的浪花,在珠峰上卷起旗云,五彩的经幡在风中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0章 纳金山上,垭口之间,满山满坡挂满了经幡,各种印着经文图像的风马旗在艳阳里,在大风中翻飞摇曳,透着光,看经幡上的经文起伏,神秘而圣洁。 秦落带着安歌跟宋阳去撒隆达,大风起兮,风马旗上经文翻飞,安歌虔诚的看向头顶的风马旗,笃定神一定能听到她的许愿。 许给家人,许给陆离,许给朋友,却独独忘记许给自己。 宋阳看着身边虔诚的女子,心中微动,她变了,变得越发沉寂清冷,甚至隐隐有些不羁,像着西藏的风,让人琢磨不透,自陆少走后,她就一点一点在发生变化,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所以她不说,他也不问。 陪着她去苍凉寂静的雪山脚下,看日月轮回,看星河斗转,陪她去布达拉宫看着那些磕长头的朝圣者,感受他们的虔诚与信念,陪她去听听喇嘛做晚课,在佛经中感受神秘西藏的脉络。 无声的陪伴,是宋阳给她最好的安慰。 回民宿的路上,宋阳看着车外扬起的石沙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站?” 安歌手指轻轻摩挲着披肩的流苏未来得及开口,秦落倒是兴致勃勃问道:“下一站去哪?” “云南,在这里待了一周,想去云南看看。” “西藏不好吗,去云南做什么?” 宋阳笑笑,“西藏很好,我很喜欢,不过心在路上,哪里都想去看看。” 下车时,安歌轻轻拽了宋阳的衣袖,两人并肩在拉萨的街头走着,女子大红的披肩上印着某种蓝色的图案,很漂亮,安歌今天带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小脸藏在帽子里,长发散乱,别有一股风情。 长相痞帅的男生跟温柔沉静的女子,走在街头颇为显眼,尤其是那女子,在这街头,格外显眼。 “宋阳,爱上一座城要多久?” 少年看着街头摆放的陶艺品,缓缓开口:“一眼,一眼就够了。” 安歌紧了紧披风,“是啊,一眼,我只用了一眼,便爱上了这座城,不愿离去。” 宋阳笑着敲了敲她的帽子,“知道了,云南你不想去,在车上你沉默时,我就什么都懂了。” “谢谢。” 谢谢你一路无声的照料,谢谢你默默无言地陪伴,谢谢你善解人意的理解。 “那你还住尘世?” “秦落不肯放我走,说在西藏只能住在她的地盘上,还说要雇我当服务员。” 女子低头浅笑,长发飘散,自由而不羁。 “待多久?” “再待一周。” 宋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眉宇间皆是关怀,“你好好的,有事打电话给我。” 安歌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两人漫步在拉萨的街头,安歌觉得世界都变得安静祥和。 第二天,宋阳出发前往云南,宋阳揽着她与秦落在尘世的门口合照留念,照片上少年阳光灿烂,安歌温婉浅笑,秦落明媚风情,后来那张照片被秦落裱好,在尘世的墙上一挂许多年,那段日子,是安歌最想要的生活,岁月静好。 晚上,秦落搬了椅子与她坐在店门口闲聊,看街市上的人来人往,月升星移。 “安歌,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到底哭什么呢?虽然你不经意的岔开了话题,我很好奇。” 安歌拿起地上放的酒瓶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绵柔,清香纯冽,好酒。 “我有一个想念的人,每每想起,心神皆痛。” 秦落偏着头看向她,安歌这样的女子,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她牵挂至此。 “负心人?” 女子勾唇,侧脸精致美好,情深说道:“不是,我的心上人。” “秦落,你呢?” “一个人跑来西藏开民宿,一开好几年,为什么?” 秦落垂着眸子,随即笑道:“以前念书的时候喜欢满世界跑,后来父母遭遇空难,就是在前往西藏的班机上,双双去世,我便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让他俩从国外跑回来。” “抱歉。” 秦落大气的搂着她的肩膀,爽朗道:“不必抱歉,都过去了,我现在在这开民宿不也挺好,淡季出去旅游,旺季回来看店,还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开始,我没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可是安歌,那个时候,我太孤独了,好像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就是在这家民宿里感受到了温暖,后来我在这一住就是一个月,白天到处游荡,晚上跟店里的游客一起喝酒,听他们讲讲旅途的故事。” “最后,以前的老板不干了,我就出钱把这买了下来。” 安歌伸手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抚摸着,“挺好的,多自在。” “是啊,多自在。” 店里传来游客的呼唤声,秦落应了声,松开她的手进去了,安歌看着街上来往的人们,想起了仓央嘉措和他的爱情,多情的男子被政治裹挟,最后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爱了陆离那么久,她渐渐看清自己的心,所谓喜欢,抵不过想让他活着的意念,阿离的病发跟离去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的,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危险跟意外随时都能发生,她不可能一生平安无忧,而他也不可能一直护住她。若是治不好病,就会像一颗炸弹伴随她跟阿离的一生。 陆离心知治愈的希望渺茫,不愿连累她的一生,所以选择放手,选择离去,可是在这段爱情里,他低估了安歌对他的喜欢。 陆离的心像紧闭的门,将所有的善意、温暖拒之门外,当你一旦打开那扇门,他的世界里便只看得到你。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少能等到释怀,或是忘却的那一天,所以,他要好好活着。 不知不觉,一瓶酒见底,安歌靠着门槛,眼中有热泪涌出,眼皮沉重,有人在她耳边轻轻换着,终于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在梦里,她一袭白纱,沉静从容,身边牵着她的男子,温润如玉,英俊帅气,却不是她的阿离,是王冉,突然,她看着手里的捧花就落了泪,身后有人轻声唤她,清隽矜贵的男子西装笔挺,看着她唇角微扬,眼神温润。 眼角有泪不断流出,落在枕头上晕成水渍,秦落看着被自己扶进来的女子,不由喃喃道:“你该会有多想他?” 思念成疾,泛滥成灾。 美国此刻天光大亮,佛罗里达州,别名阳光之州,日光倾城,陆离看着窗外的浮云,微微闭上了眼。安歌最喜欢明媚暖阳,她若是来了,一定欢喜。 他来美国已经近一个月,诺曼教授的治疗方案长达五年之久,还有四年零十一个月,他才有可能完全恢复。陆钰跟徐烨已经回国,林落大学毕业被陆钰派来照顾他,公寓买在五月广场旁边。 陆离被允许出院后,林落每天都会陪着他去五月广场,风雨无阻,五月广场上很热闹,有街头艺人,有画家、有搞音乐的自由音乐人,而陆离会先去花店买上一枝红玫瑰,然后去五月广场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林落发现吸引陆离目光的女子,无一例外,全是亚裔女子,她们皆有着清丽的面容,在画画时眼神专注,一头黑色的长发,令人羡艳。陆离会把花送给她们,然后递给她们一张照片让她们画照片上的女子,林落听陆董提起过,照片上温柔浅笑,清澈纯净的女子,就是陆离偶尔嘴里念及的安歌。 那样的女子,只是在照片里,便可见其神韵,难怪陆少无法忘怀。 除了去广场送花,定期去医院复查外,陆离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天,有时林落担心出事,进去便见他捧着厚厚的英文书再看,他大学时在国外念的金融,隐约辨认出陆离看的是数学原文书。 他们之间很少交流,大多数时候陆少是沉默的,偶尔失控,便会跟他说起那个叫安歌的女子,从陆少的言语中,林落知道陆离很爱她,谈及她时,连雾蒙蒙的双眼都会变得明亮起来,他只是听着,不作回应,却无数次的猜想,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在陆离的心里,他们相爱,是两年,还是一生对陆离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生,他的心里只住了她一个人。她要他活着,他便好好活着,即使痛苦不堪忍受,即使思念痛彻心扉。 ...... 二零一三年的九月,西宁大学开学,安歌当时报专业的时候填了法学系。王冉说,世界就是一盘游戏,而法律则是其中的游戏规则。在安歌看来,法律更像是保护自己的武器,她想自己做那个执剑的人。 安歌住在225宿舍,四人间,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舍友都是家里人送过来的,她却是王冉跟刘宁送过来的,画面略显诡异。 开学前,妈妈曾打过电话,说是过一段日子就回来,言谈间提及阿离,她只道陆离很好,却在妈妈问及阿离在哪所大学念书时,陷入缄默,明明谎话可以张嘴就来,却在那一瞬间张不了口,因为明明,他们就会在一个学校,挂断电话前,母亲嘱咐她,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总会更好。 王冉性子温和,长相儒雅,三言两语便打破了房间里一瞬的安静,一口一个叔叔阿姨,熟稔而大方。 刘宁帮她把东西搬到房间便回去收拾自己东西了,王冉不住校,所以有空。邻床的姑娘,为人热情,拿着抹布帮安歌把桌子上的浮灰一一拭去,安歌拿着床单,对她说:“谢谢。” 面前的姑娘高高瘦瘦的,单眼皮,高鼻梁,是那种很有特点的长相,安歌有一六五,她比安歌还有高上半个头。 “我叫顾琳娜,你呢?” 安歌礼貌回道:“李安歌,叫我安歌就好。” 顾琳娜停下手里的动作,偷偷指了指正在陪家长聊天的王冉,小声道:“男朋友?” 安歌轻轻眨了眨眼,“嗯,男朋友。” “你男朋友好帅,他也在我们学校吗?” 安歌点点头,“计算机系,他叫王冉。” 顾琳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是情侣学霸啊,一起考来的,厉害。” 安歌笑了笑,没再解释。 所谓男朋友,王冉倒也称职,像学生证、图书卡之类的东西,以及日常用品皆是他去帮安歌置办的,顾琳娜躺在床上感叹道:“安歌,你找了个好男朋友啊。” 顾琳娜是东北人,热情爽朗,直白热情,尤其是那一口东北话,格外有意思。 另外两个舍友,郭梦跟周子菁。 郭梦是陕西人,淳朴真诚,长相很漂亮,周子菁是苏州人,柔柔弱弱,让人不由产生保护欲。 这是安歌第一次住集体宿舍,跟想象中有些不同,新奇,陌生。深夜,她听着宿舍里的浅浅呼吸,渐渐入眠,四年相处时间,想要熟稔交好,尚需时间相互适应。 那晚她久违的梦见了高中时的阿离,风中摇曳的风马旗,晒被子的秦落,大笑的阿尧,弹吉他的宋阳,打打闹闹的魏炜跟舒晚,打游戏的潘杰跟刘宁,一夜长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1章 生命中的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道明,却在心间萦绕,挥之不去。 安歌的快乐时光永远停留在了二零一三年的六月,陆离赴美的那天,重活一世,她早已脱去了少女应有的稚气,除了陆离像是没谁能撩拨起她的情绪,心神宁静宛如湖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薛尧去了首都念传媒大学,新闻系;刘宁跟王冉同专业,计算机系;宋阳去了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潘杰在河海大学,水利工程;魏炜高考落榜,回了霖城,不知去向,舒晚已经顺利考上河州一中,每个人都在那个六月奔向了东南西北,散落天涯。 大一快结束时,安歌发现在时间的磋磨里,自己渐渐变成一个淡漠寡言的人,有人说,慢慢长大,你会发现有些人,会在一夜间换了性格。她变得越来越随性,学会戴上一副冷漠的面具去面对世事无常。有时候通过镜子,她也会从自己的神情里看见当年的阿离,那个时候,她便会勉强的笑笑,表情僵硬,眉目如画。 西宁大学一三级法学院的学生都知道李安歌,眉目如画,清雅淡漠。不过,她出名倒不是因为她相貌出众,也不是因为学业上科科皆是榜首,却是因为王冉。 计算机系理科男,多于穿衣审美上有所欠缺,而王冉则是其中一道绝美的风景,温润俊雅,举手投足皆引得路人注目,校网论坛评论他是西宁大学有史以来最帅的校草,学业优异,温柔体贴,最佳男友。 西宁大学采用的是学分制,修满学分便能毕业。她跟王冉都打算提前修够学分,早日毕业,大一,王冉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他与何家阳的公司上,平时除了上课很少来学校,安歌大多数心思放在学习上,也会利用节假日出去兼职、旅游。 法学院的清丽佳人与计算机系的系草,据说年少情深,相恋多年,当宿舍里最淳朴的郭娜问起安歌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她跟王冉的爱情故事早已被编成无数个浪漫而不落俗套的故事在西宁大学的各大院系口口相传着,尤其是法学院跟计算机学院。 众人对两人的好奇终于在王冉开了一辆宝马轿车来学校接她时,达到了高潮。 从那以后,论坛上甚至有一篇关于她跟王冉的爱情分析贴,顾琳娜曾兴致勃勃的转给她看,帖子里谈及他俩年少相识相恋,大学上同一个专业,男主角英俊多金,女主角清丽动人,实为良配。 安歌看时,倒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津津有味,逻辑清晰,调理清楚,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段看似般配的爱情,其实是一场无声的迁就。 两人都忙,尤其王冉经常因为公司里的事情熬通宵,但他仍会抽出自己不多的休息时间来陪安歌吃饭,偶尔也会带她回去陪冉晗之吃饭。 安歌记得第一次见冉晗之时,那时军训刚完不久,西宁市仍是一片暑意,王冉不经意的提起他母亲想见见她,安歌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西瓜汁便应了好。 对王冉,她心中亏欠,因为能给他的着实不多,所以她在绝大多数事情上会去体谅他,她记得当时王冉的眼睛滞了一瞬,随后便敲定了时间。 午后,阳光明媚,城西别墅。 冉晗之家里布置的很清新温暖,里面的装饰小巧精致,很有格调,不难看出清水苑的布置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露台上摆满了绿植,花花草草,是爱花之人,安歌看了看手里捧着的康乃馨,心道,她或许会喜欢。 花开的极好,风轻轻吹过,整间房子盈满香气,落日余晖,有暗香浮动。 冉晗之面色平静,心中却是隐隐动怒,饭桌上的风平浪静,三人的相顾无言。 席间,何家阳给王冉打来了电话,王冉去露台接电话,安歌低头默默吃饭,冉晗之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兀自开口,“小冉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其实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是知道,他心里很少能装的下别人。” “他很细心,却也只是对自己在乎的人,显然,我儿子很喜欢你。” 安歌随着冉晗之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盘色泽红润诱人的排骨上。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眼花草间神色认真的男子,即使不爱,王冉待她却是极好,安歌抿了抿唇并未言语。 “可你并不喜欢我的儿子。” 言语冰冷,却道尽了事实,安歌手指微屈,眸色渐深,她与王冉小心翼翼维护的平静,终是被人一语道破。 “我是长辈,大风大浪都见遍了,你看着小冉的眼神,不是爱意。” “有的话我不该说,可我就这一个儿子,不得不说,他父亲的事情,我问过何家阳,小冉把事情做的这么绝,里面竟也有你的原因。” 声音稍大,惹得外面的王冉回头张望,安歌朝他笑笑,示意没事。 “好的感情是互相成全,而不是你跟小冉这样,我希望你能离开我儿子。” 安歌看着面前的骨瓷碗筷,摸在手里滑滑的,很舒服,她看着碗里的那块排骨,静静的开口:“阿姨,我也在等。” 等他对我释怀,等他放开我的手,等他放我走。 气氛突然沉默,僵持间,王冉推门而入,眼神关切,温声问道:“妈,怎么了?” 眼神看向安歌,话却是说给冉晗之听的,安歌出声圆场:“没什么,我跟阿姨随便聊聊。” 吃完饭,安歌帮着阿姨收了碗筷,王冉则是跟着冉晗之去了客厅。 王冉坐在母亲对面,动作熟稔的煮着茶,轻声道:“母亲可知,我以前不喜喝茶,总觉得味涩,久而无味,现在却泡的一手好茶,这是为何?” 冉晗之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秀眉微蹙,“人长大了,总会有些改变。” 王冉轻轻摇头,嘴角带笑,斟了一杯茶递给冉晗之:“您尝尝。” 普洱茶香,直沁人心,冉晗之轻轻抿了一口,“不错。” “母亲,以前,我不喜饮茶,现在我也不喜欢,可我却学了一手不错的茶艺,偶尔工作闲暇便时常拿来练习,因为安歌喜欢。” “我常常忙到连续几天都不得好眠,却仍会强打着精神等她下课,接她去吃饭。” “在许多人眼里,安歌跟我谈恋爱是她高攀了,您觉得呢?” 王冉伸手接过冉晗之手里的杯子,替她续上了茶,冉晗之看着王冉的眼神愈发冰冷。 她不是一个慈母却也并不苛刻,王冉对她也多是顺从,但她很清楚,如今王冉的做法跟想法早已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从王征的事情,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早已长成雄鹰。 冉晗之并未接话,王冉却似不在意,自顾自开口道:“如果我说,是我强迫她,跟她做了一场交易,并痴心妄想她能爱上我,或是多看我一眼。” “您会不会对她宽和一点?” 冉晗之将杯子摔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王冉,你是不是疯了。” 王冉眼神依旧温和,嘴角微勾,不辨喜怒,“疯了,早就疯了。” “她迟早会害了你的,儿子,分手吧。”冉晗之爱恨交加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带着些妥协。 那些话落在王冉耳中,却是不痛不痒,无动于衷,温柔的目光透过彩色的窗花玻璃看向露台上浇花的女子,安歌是极为懂事的,见他与母亲谈话便一人去了露台浇花,或许这样对她来说会更自在。 “我甘之如饴。” 眼神对上母亲愠怒的眼睛,王冉轻声说道。 “外面闷热,我想带她先走了,空了再来看您。” 秋老虎来袭,西宁的初秋仍是闷热不已,安歌站在露台上出了些汗,身上有些粘腻,不过即使这样,倒也比里面自在些,正思索间,有人轻轻敲了敲玻璃,王冉正站在外面静静看着她,眼神温润。 “走了,送你回学校。” 她放下手里的洒水壶,慢半拍的点点头,跟着王冉往外走,路过客厅时轻声给冉晗之道别,冉晗之不咸不淡的应了,不知为何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无奈。 第一次见面并算不上和谐,之后王冉也没再提起带她回家吃饭,只是寒假的时候又去过一次,算不上有多和谐,更多的是平淡。 过年时,薛尧住在她家,曾真挚的问她,还会想陆离吗,她摇摇头告诉阿尧,不想了,只是偶尔会梦见他,过去的他,过去的自己,每每梦醒,身心俱疲。 薛尧还问她,在跟王冉这场无爱的爱情里,会不会很痛苦,她当时笑道,自己已经渐渐开始理解大人口中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句话,因为即使没有爱,两人也可以顶着爱情的名字好好生活,生命中有太多东西值得去追求,不只有爱情。 薛尧抱着她的腰,依偎在一起,说起自己跟季鲲鹏的不死不休,安歌觉得阿尧是真的喜欢季鲲鹏,因为只要提起这个名字,阿尧的眼里就盛满了星星。 二零一四年六月十四日,现在的她大一将结束,这一年的李安歌19岁,过了八月十八日,陆离就二十岁了。 陆离过十九岁生日时,他去了美国,她仍在西藏,当时的西藏之行,由于结识了秦落硬生生从半个月拖到了一个多月,快开学时她才从西藏回家。 她送给十九岁阿离的生日礼物是祈愿,那一天她也随着那些虔诚的藏民去布达拉宫磕了长头,当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时,她只愿陆离此生艰难已过,往后一路顺遂。 李仍帛回汉江市医院任职,这次过暑假给她打了不少电话让她回家,宋阳打电话说是要去新疆走一趟问她是否前往,她想到母亲定是想她了,便拒绝了宋阳的邀请,至于薛尧,一放假直飞国外,找季鲲鹏去了。 寒暑假对王冉来说无甚区别,他整日泡在公司,吃饭都是在应酬里结束,言谈举止成熟稳重,他以一种出乎意料的速度在成长着,令安歌惊叹,也为他担忧。 回汉江那天,她与刘宁结伴同行,途中刘宁说起未来科技,那是王冉跟何家阳的公司,前景大好,还说到王冉好像还投其他有关人工智能的项目,言谈之间不乏对王冉的赞扬之意。 “他现在在学校可是红人,不过大一就已经是公司老板,听说明年他们的公司就要上市了。” “安歌,你不知道,我们专业很多师兄都去王冉的公司工作了,待遇各方面都是业内顶配啊,这圈子不大,主要是靠技术,王冉有资金链,有技术,前景一片大好。” 安歌靠着玻璃,想起王冉昨晚陪她吃饭的时候说过,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如今看来,倒是如此。 世人只看见了他表面上的风光无限,却不知这背后的荆棘密布,那些成果都是他带着公司的人一宿一宿不睡觉拼出来的。 有好几次何家阳打电话叫她过去,都是王冉在酒桌上喝的不醒人事,饶是他酒量再好,也抵不住那些成天浸泡在酒桌上的老总有意灌他。 “嗯,未来一片大好。” 对于刘宁的话题,她并不是很感兴趣,也并不是很了解,只能礼貌的应着,在车站分手时,刘宁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希望她能在王冉面前提一下,给他一个实习的机会。 安歌微怔,随即答应他会向王冉提一提,至于结果,还是要看王冉自己实力。王冉的公司只招收大三大四的学生过去实习,大一大二的能力不够,还是以学业为重,不过能早点去这样优秀的公司实习,对刘宁来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2章 一个转身夏天成了故事,一次回眸秋天便成了风景。 秋风如斯,不悲不喜。 二零一四年的七月,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炎热潮湿。 林落看着陆离紧闭着的房门,心中不免担忧,已经一天了,那扇门不曾打开过,过去的一年里,陆离的病情越来越稳定,而人却也变得越来越冷漠,看向他的眼睛时常是无神的,即使连陆董来看他也不见他有几分波动。 他跟陆离搬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十个月,自陆离病情稳定后,陆董从过国内飞来,曾跟陆离彻夜长谈,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陆离哈佛大学的offer,说不震惊是假的,陆离的学习能力远在他想象之上,就像是一台精准的机器,丝毫不会出错。 后来他在陆离的桌子上看见那份西宁大学数学系的录取通知书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陆离曾经也是保送到西宁大学的天之骄子,若不是这病,他就能陪着他的姑娘一起念大学,一起长大成人。 陆离在哈佛大学同时修习两门课程,计算机与数学,当林落看到陆离满是A加的成绩单时,林落再次刷新了自己对于天才的浅薄认知。他知道陆离聪明,高一就跟着季鲲鹏考了托福,那一年成绩115,而去年陆离再考时,117。 高大英俊的亚裔男子,面容精致,气度华贵,在异国他乡总是惹人注目,欧美女子大多都奔放热情,对陆离的示好从不掩饰,但每每得到的都是陆离冷漠无情的拒绝,理由无一例外,皆是他有女朋友了,他很爱她。 除了学校里频频示好的欧美女子,有一位女子算是特别,孙雯,陆董世交家的女儿,在陆离住院期间曾随她父亲一起前来看望陆离,她在韦尔斯利学院念艺术设计,所住的公寓离陆离的公寓极近,步行不过五分钟。 那是个很明媚的姑娘,长相精致,却有着外国女生的性格,大胆直白,对陆离的喜欢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即使陆离从来对她的示好置若罔闻,视若无睹,这姑娘倒也不气,反倒越挫越勇,越是这样,林落便越对那个叫安歌的女子好奇,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书房内静悄悄的,整个房间弥漫着香薰蜡烛的味道,清清淡淡,是安歌喜欢的茶香,陆离翻书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风扬起窗边的风铃发出叮咚的声音,陆离抬眸,目光却落在墙上做满标记的挂历上,已经快一年了,没能见到她。 整个房间,无论从布置还是物品的摆放,甚至风铃悬挂的位置,落地灯的颜色都跟澄园里的书房一模一样,处处都是她的影子,风铃跟她买的一样,蜡烛是让徐烨从国内买了寄来,这一年来,他靠着不休止的学习和自欺欺人艰难度日,孤独而痛苦。 ......... 时间回到2013年的八月,彼时安歌正在西藏,而陆离还在佛罗里达州治病。 陆离的病情在跟徐烨的对话后终于有所好转,却仍是靠药物稳定情绪,那个时候他耳边时常出现一些声音,安歌叫他的声音,安歌哭的声音,安歌笑的声音,他四下寻找,不见踪影,后来,他慢慢开始接受,直到有一天陆离从公寓门口的那条公路上横穿而过,速度之快,连林落都不曾反应过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轿车,所幸只是轻伤,他挣扎起身继续去追前面那个一头乌发的女子,却不是他的安歌,可是她明明叫他了,明明那么像她,怎能不是她。 头上缝了七针,他不感疼痛,只是挂念心中那抹身影,原来自己这么想她。 听闻消息,陆钰从国内来看他,第一次带来有关她的消息,西宁大学法学院,高考以712的高分考入国内顶级大学,听见消息时,他心脏却好像被人轻轻捏在手里,她其实,想学设计,却偏偏选了法律吗。 那晚,在佛罗里达州的公寓里,陆离坐在地毯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繁星点点,心神宁静。陆钰进来见屋内一片昏暗,却也没开灯,坐在陆离身边,将手里的那封录取通知书递给了陆离,陆离接过,却并未言语。 父子俩并肩而坐,陆离比他还要高些,沉默中,陆钰说起魏炜的事情,魏炜能被平安放出来,王强、王飞能息事宁人,皆是王冉的手笔,甚至扳倒了自己的父亲,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那她呢?” 陆钰低头笑笑,他这个儿子像极了他,无论性子还是痴情,“挺好,我听潘杰说是跟宋阳去西藏了。” 陆离紧紧抿着唇,若是开灯,不难发现脸上浮起一层薄怒,“王冉为什么帮她?” “王冉喜欢她,可王冉不会拿自己的父亲去讨好她。” “父亲,王冉对她做了什么?” 语气执拗而认真,陆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找人查过了,王冉之所以对自己的父亲出手如此之重,一是为了让王征跟他母亲离婚,二是为了安歌。” “你在明世住院的时候,我就找过王征,希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个老狐狸,说王飞的事情,可以概不追究,但对他儿子被打的事情,咬死不肯松口,那个魏炜,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你跟安歌分手前,她曾找过我,她说不希望将你扯进这个事情里,希望我不要再插手此事,言辞恳切。” 陆离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心里泛着疼,声音微涩:“您怎么说?” 陆钰揉着眼角,疲惫的开口:“我说尽力帮她,也会保护好你。” “当夜我们出国,我派了秘书去盯这件事,王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在发现陆氏集团有意出手助他打压王征时,跟我通过电话。” “电话里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也是他的筹码,他很感激,却不愿接受。第二日,有关王征情人受贿的证据便送到了纪检委。” “他甚至策反了他父亲手下的几个领导,联合以前他爷爷留下来的老部下,一起将他父亲送进了监狱。” “至于为什么愿意帮安歌,我听潘杰说,送安歌跟宋阳去西藏时,王冉也在,自称是她男朋友,而安歌并未反驳。” 陆离死死的握着拳,整个人处在狂怒的边缘,就连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冷然掷声:“他怎么敢,怎么能?”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方式,2013年的六月他选择放开安歌的手,用尽了毕生气力,是希望她能忘记他遇见一个她爱的人,那个人健康、温暖,能给她一生的陪伴跟幸福。他甚至在上次出事后立下遗嘱,若是以后他不幸离世,将名下资产尽数转赠李安歌女士。 事实偏不如人愿,安歌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对王冉情根深种,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拿自己与王冉做了交换,他的傻姑娘,终究没能像他想的那样幸福的活着。 陆钰轻轻叹气,此事他也觉得不妥,而作为父亲他却只能先考虑陆离:“要听听我跟你母亲的故事吗?” “或许,你能从其中找到你跟安歌的结局。” 在陆钰的轻声诉说里,陆离找到了多年来母亲不爱他的原因,不过是场爱恨,却让所有人都变得伤痕累累,终生不愈。 “我与你母亲相识年少,后来我出国留学,甚少联系,一晃过去许多年,我学成归来,她已长成了汉江市里最美的女子。” “那时候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而我亦是其中不得青眼的一位,我喜欢你母亲,少时便喜欢极了,可她只当我是世家哥哥,从未动过绮念。” “她嫁我,也是因为当时你外公病重,遗愿便是希望她能嫁我,林氏放在我手里,他老人家放心。” 陆钰低头笑着,声音有些苍凉。 “林芝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骄傲而美丽,即便是遗愿,她却也不愿委屈自己。我那时候才知道,她不喜欢我,是因为心里有了别人,苏清远,你母亲的学长,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原止。” 陆离低垂着眼眸,原止,画风独具一格,尤擅山水画,立意新颖,他的画作向来千金难求,据说他从不画人像,却有一副人像画的极美,那副画却是不买,每四年会在他的画展上出现一次,澄园里林芝的卧室里现在还挂着他的那副《林》。 “他们相爱,最后却也没能在一起,那时候苏清远只是一个不出名的新晋画家,而你母亲却是汉江市里一颗耀眼的明珠,世人皆不看好。而我却知道,那个从小执拗的女孩是真的爱他,就在我准备放手成全他们时,苏清远找上了我,同意跟你母亲分手,条件是一千万。” “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却被他用来做交易,一千万,林芝在我心里何止一千万。” “也就是那个时候,林氏内部明争暗斗,危机四伏,而你母亲从小学的是艺术,哪懂这些勾心斗角,跟我结婚,由陆家出手解决成为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小离,你知道吗,你母亲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比我继承陆氏那天还要来的高兴,可终究是我一个人的欢喜,她看向我的眼神从来不是爱意。” 陆离看着眼角泛泪的父亲,这些年,他痛苦,陆钰又何尝有过一丝的幸福。 “既然结婚了,我就想着好好过日子,我们很快便有了你,虽然平淡却也算是相敬如宾。这时候苏清远又找上门了,他将一千万还了回来,并提出要见你母亲,而我却知道,你母亲从未放下他,我怕啊,怕她跟着苏清远走了,怕她不要你,怕她跟我离婚。” “最后苏清远也没能见到你母亲,我一度以为我跟小芝的一生就会这样平静祥和的过下去,却不想之后苏清远在国际上名声大振,他回国办画展,那时他已经成婚。” “他当年来找你母亲是真的要带她去法国,却不想被我拒绝,知晓你母亲已怀身孕便另娶她人,苏清远的夫人,是法国当地一个富商的女儿,他不爱他的夫人,娶她是为了得到金钱上的支持,他的画不错,只是缺少一个成名的机会。” 那些年林芝的法国行,终于有了答案,多可笑,他的母亲每年抛下他跟自己的丈夫,千里迢迢去陪另一个有妇之夫过新年。 陆离微微张嘴,声音微哑:“为什么不选择离婚,何必互相折磨?” 陆钰低头苦笑:“你母亲提过,苏清远却不愿离婚,后来你母亲偏执的认为若是当年她没有生下你,苏清远没有被我拦住,是不是她就能有一段幸福的爱情。” “她在怪我啊,所以迁怒于你,我想让她对你好一点,毕竟你是她生的,却不想她告诉我,她恨你,看见你,就像是看见我与她的这段婚姻有多么悲惨。” “后来,我从秦老那知道,小芝是病了,所以这么多年,我顺着她,尽量不出现在你们俩面前,却害苦了你。” 夜色如水,陆离轻声道:“父亲,我从未怪你。” 陆钰伸手看着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婚戒是我自己去挑的,小芝只带过一天,而我带了这么多年。” “小离,我希望你振作一些,你若是喜欢安歌,你就努力变好去将她追回来,不要让她变成你母亲,终生心上住着一个未亡人,却把自己变成了守墓人,一生困在里面,也不要把自己活成我这样的,爱而不得,一生折磨,终究意难平。” 陆离微微扬着头,嘴角勾起,泪水无声的滑落,原来他这一生就是被一场爱恨所伤,却在另一场爱恨里伤了最爱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3章 2014年8月24日,安歌返校,王冉随行。 两人在西宁大学都是大神级的学霸,尤其王冉,平时极少出现在学校,如今王冉提着安歌的行李走在身侧,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知道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安歌本不想麻烦他,只是王冉挽着衣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温声道:“男朋友该做的,何况,我不想学校里的人误会我们分手了。” 一路走过,遇见不少相熟的人,皆以善意好奇的目光打量两人,那些目光落在安歌身上,只觉尴尬,不由得脚下速度加快,王冉却是笑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不难发现,王冉看向安歌的眼神总是宠溺而轻柔,明眼人都知道这场爱情里,王冉才是泥足深陷的那个。 一开始,全校学生都以为是安歌追的王冉,毕竟相比王冉,安歌显得普通得多,这种话题蔓延了几个月,却在王冉一次班级聚会里找到了答案,王冉说:“是我死缠烂打,非她不可。”说话时,眼里皆是深情。 谣言传到225时,顾琳娜三人围着安歌,想从女主人公这里知道点男神追她时的故事,是不是跟小说影视剧里演的一样,一掷千金,霸道情深。却被安歌三言两语圆了过去,因为,她跟王冉好像真的跟普通朋友没区别。 王冉送安歌回宿舍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传得飞快,消息传到225时,顾琳娜三人飞奔下楼,想要一睹为快,门口更是站了许多充满好奇的人。 安歌接过行李,跟王冉告别,正欲转身上楼,却被人抓住了手腕,下一秒王冉单臂抱着她,伏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明天是我生日,陪我过生日吧。” 旁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难听出,许多人因为王冉的动作,心神荡漾。 安歌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松开我,有东西给你。” 一个青灰色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把藏刀,刀鞘上繁复的花纹,很漂亮,安歌温声开口,“生日礼物,我从西藏带回来的,放在家里也没能送你,也一直没机会给你。” 王冉愣了一秒,伸手接过,眼里盛满光华,笑意难掩,“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送什么他都喜欢,因为是她送的,东西反而不那么重要。 那把刀后来过了许多年仍藏在王冉书桌右手的抽屉里,视若珍宝,却从不拿出来把玩,因为每每看见,总能想起那女子清凌凌的眸子,心还是忍不住会为她疯狂的跳动。 安歌看着王冉欢喜的模样,心中隐隐歉疚,前几日阿离生日,她陪着秦奶奶去庙里礼佛,老人告诫她,人活一生,可以不快活,可以意难平,却不能良心不安,不然终会被心魔所迷,满身业障。 可偏偏,她对王冉就是良心难安,有所亏欠,用一个空口许诺换得他真心相付。 “明天下课我来接你,记得等我。” 王冉亲昵的拍拍她的头,抱着盒子转身离去,安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惶惶。 王冉走后,几个舍友冲出来搂着她,八卦又好奇的问起她刚刚送了什么东西给王大校草,能让他如此眉眼俱笑。王冉多数是带着笑意的,却正如顾琳娜所说,未达眼底,有些虚假,不真切,事实如此,安歌也很少见他这般开心过。 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几人叽叽喳喳的上了楼。 对未来科技的员工来说,今天可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因为他们的王总今天竟然良心发现,给公司所有人半天的带薪休假,何家阳看着办公室渐渐离开的员工,又看了眼抱着盒子傻笑的王冉,不由得摇摇头。 简直就是胡闹,这给公司将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啊,他抬脚踢了踢王冉,“别看了,不就是一把刀,你还能看出个花来。” 王冉眸子温润,嗓音清朗:“不一样,安歌送的。” “行行行,我知道您今天心情好,可以没必要全公司放假半天吧,还是带薪的,我都听见人民币从我账上划走的声音了。” 王冉勾着唇角,心情大好:“可以从我个人的账上走。” 何家阳低头笑笑,难得王冉能这么高兴,这一年来他跟王冉没睡过一个好觉,为了这个公司付出了太多心血,他今年23岁,正值壮年,却忘了王冉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人。 自王征进去后,王冉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生长方式一夜间长大,他知道王冉想让母亲依靠自己,想让安歌依靠自己,硬生生靠着一股子韧劲走到了今天。 何家阳目光落在那把藏刀上,阳光折射出的光辉有些刺眼,精心别致,合该是她选的礼物,也只有她送的礼物能让王冉如此开怀,他甚至记得公司第一次融资成功时王冉也没这般开怀过。 ....... 安歌看着阳台上生机勃勃的仙人掌,陷入沉思,自阿离走后,是她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宋阳在新疆旅游时,给她寄来明信片,沙漠风光,别有风情,上面留言道:“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 她捧着那张明信片,理解宋阳的意有所指,有感而发,无非是触景生情,她与宋阳偶尔联系也多用电话,他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在当地寄给她明信片,这个习惯跟前世倒是一模一样。 8月25日,王冉生日,阳光很好,安歌被阳光照的晃眼,伸手挡着,透过指缝看着光滑如洗的天空,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 王冉来时,就见她站在宿舍楼下,沐浴在阳光里,逆着光,裙摆摇曳,上高中时,她爱浅色,常穿白裙,后来的她,仍爱浅色,却喜红裙,他不曾问过她其中缘由,想来必是跟陆离有几分关系。 红色惹眼,女子回头,他温声道:“安歌,你过来。” 晚餐定了西餐厅,精致浪漫,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安歌心知是王冉的有意安排,烛光微闪,气氛暧昧。 “生日快乐,王冉。” 微晃着红酒杯朝他示意,说完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女子有着超乎常人的淡然,她不化妆,只涂口红,肤色偏白显得格外诱人,手指偏爱纯白色的指甲,长发微卷散乱的搭在肩上,看起来随性而恣意。 其实王冉知道,即使过了一年之久,安歌却仍是不爱他,他们俩的相处大多是沉默,偶尔聊起也不过是一些时政问题,他进不去她的圈子,也拉不了她进自己的圈子,可还是会为她偶尔的关心而感到心动。 安歌冷情,尤其对他,朋友算不上,爱人算不上,却也会在他通宵陪人应酬时,在早上送来一份热粥,也会在报纸上看到有关他公司负面新闻时,出言关怀,何家阳开始不明白王冉为何这般喜欢安歌,却在一次次相处中感受到她的温暖简静。 何家阳曾说她像栀子,清清淡淡,却香气袭人,于无声无息间,沁入心脾。 他举杯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发出清亮的声音,“谢谢。” 安歌心思通透,看得出昏暗光线中王冉眼里的情意涌动,以及攀上她的那只手温度有些灼热,她轻声开口:“一年了,王冉,你还喜欢我吗?” 问的直白,也问的准确,一句话让王冉心中旖旎尽数散去,安歌紧接着开口:“可我却还没喜欢上你。” “今年你刚上大二,不过20岁,未来可期,受众人追捧,我一直在等,等你放我离开。或许是你的21岁,或许是你的22岁,岁月渐长,若我一直不喜欢你,又当如何?” 他知她聪慧,却没想到会这么直白,三言两语便把他心里的那点绮念消灭,蹿起的是无名的怒火,这个问题在她问起之前,他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他愿意等,明知是一场无果的等待,可唯一难过的是安歌并不快乐。 他曾对何家阳说过:“我爱她,早就成了一种病,离不开,舍不掉,即使偶尔受伤,却也还奢望她望向我时,眼神怜悯,心怀不忍,” 他还说:“我等得起,她只是在我身边就足以让我对她的爱意与日俱增,可我越来越贪心,不只想爱她,还想她能爱我一点,一点就好。” 这一年来她越发安静,温柔平静的像一湖水,不论是对着他,还是她的舍友们,精力全部放入学业里,可曾经她也是个言笑晏晏的姑娘,偶尔俏皮活泼,偶尔古灵精怪。 “不如何,我只要你在身边,你不喜欢我,不爱我都没关系,我来喜欢你,我来爱你,即使你心里忘不了那个人,也没关系,我只要你一直在就好。” “我可以等你一辈子,李安歌。”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不过20岁便已经尝遍,而自己也慢慢变得越来越老练,狡诈,哪里还有半点谦恭如玉,也只有在面对她时,会不由自主的软了心肠。 安歌微举酒杯,一饮而尽,她爱饮酒,却酒量极差,面前的王冉在她眼里已经身形恍惚,声音飘离,酒意使得平静的眸子染上水汽,多了几分魅惑,歪歪斜斜的靠在椅子上。 王冉起身抱她回家,却在靠近的那一刻女子纤细的胳膊亲昵的攀上他的脖颈,动作亲密熟稔,鼻息里隐有红酒的醇郁,迷蒙之间安歌只感觉有一个冰凉的怀抱揽住了她,很舒服,像极了阿离,她用头轻轻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唇齿间呢喃着那个朝思暮念的名字,“阿离。” 这是这两个字足以让王冉坠入冰窖,他看着趴在身上的女子,心中酸涩,如此乖顺,原来是将他当成了别人,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朝外走去。 不难过是假,却也只是难过,能怎样呢,安歌不会忘记过去,更不会忘记爱陆离,可她其实做的很好了,成为他女朋友一年,该给的关心,他的请求,她皆一一应下,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那个人,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难过。 因为埋藏的越深,越是难以释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4章 心如明镜,世间纷扰皆空。 夜风微凉,王冉看着副驾驶位安睡的女子,内心泛滥成灾,身边车来车往,时间流逝,唯有她此刻在身边方显真实。 马萨诸塞州,潮湿微雨,国内事务繁忙,陆钰难得有空前来看陆离。 中午,孙雯的父亲孙佑华前来拜访,携厚礼,以探望陆离的名义前来,陆离不在,陆钰便沏好茶招待他,来意暂且不论,礼数周全。 当年与孙佑华相识,陆钰对他印象并不好,才华洋溢,为人出事却过于圆滑,不厚道,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孙佑华对待朋友却也不够真心。只是林芝的好朋友却是嫁给了孙佑华,女儿孙雯颇得林芝欢心,后来孙家一家出国,关系慢慢也就淡了,不远不近,如此搁置着。 孙雯喜欢陆离,陆钰并非不知,林落早已将陆离的近况悉数说与他听,陆离的态度,敬而远之,视若旁人。在陆钰看来,很多事情陆离比他都有主意,于婚事上,他不会强加干涉,喜欢上安歌,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他倒是乐见其成,无奈,天意弄人。 在商界,陆钰做房地产在全国都赫赫有名,为人更是儒雅,经商有道,爱财有方。而孙家在移民后便做起了木材生意,异国他乡,早已不复当年辉煌。 陆钰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从容淡定的为孙佑华沏茶,等着对方先说明来意。 孙佑华微眯着眼,单眼皮,国字脸,脸上扬着笑,眼里划过的精光使他看起来有些伪善,接过茶,喝了几口,放下杯子,缓缓开口:“陆兄,上次我们在佛罗里达州一别,一晃竟已经一年了,我这次来,是想旧事重提。” “林芝当年与我爱人,曾给这两个孩子订下娃娃亲,现在这两个孩子也不小了,你看这事。” 话未说完,言语中皆是试探之意,陆钰轻轻抿了口茶,接话道:“孙先生的意思是?” 一声孙先生在无意中拉远了两人的关系,孙佑华眸中精光微闪,叹了口气:“你我两家世交,我妻子已经不在,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我家那孩子,喜欢你家陆离,前几年回国读高中也是为了他,我就这一个孩子,既然喜欢得紧,我们两家不如就此定下来,雯雯也好过来照看小离。” 陆钰嘴角带笑,心中却是了然,木材生意这两年在美国不好做,孙佑华想再次转战回国,他需要资金,需要市场,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而陆钰,房产大鳄,陆氏集团名下更是各个行业皆有涉猎,又有林氏银行相助,陆氏是个不错的选择。 “孙兄,这事,我做不了主。” “我家陆离什么样子你也知道,陪你家雯雯着实委屈你家孩子了,还有,我这儿子,脾气执拗,远非我一言一语所能决定的。” 听见陆钰的回答,孙佑华面色微沉,眉头紧锁:“你是陆离的父亲,林芝如今昏迷不醒,他就你一个亲人,还能不听你的,你跟他说说,说不定这事有眉目。” 陆离的性子冷淡,这世上若说有一人的话他尚且能听进去,必是安歌无疑,而他,陆钰摇摇头,怕是没用。 “雯雯这孩子,我看着倒是极喜欢,至于情爱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佑华,你说呢?” 说着替孙佑华添了茶,茶满送客,孙佑华面色不郁,冷然开口道:“陆兄所言有理。” 陆离有病,可陆家家大业大,若是陆离英年早逝,陆家的产业尽数落入陆离妻子的手里,他不贪财,只是这两年经济不景气,金融危机,他赔了不少钱,生活还算富足,却不如以往。他的独女自小被他宠坏了,无法无天,却为了这个陆离低三下四,好几次竟被拒之门外。 强扭的瓜不甜,但终究还是瓜,他女儿如此才貌双全,有些事情尚且得慢慢磨合。 陆钰斟酌词句,温声道:“雯雯能喜欢小离,那是小离的福气,不过这事,你我干着急也没用,得两个孩子,他们之间去交流,去沟通,好男生那样多,雯雯一定给你找个乘龙快婿,你就放心吧。” 孙佑华面色微缓,粗声说:“也是。” 一番话术,陆钰将孙佑华的情绪拿捏在手中,几年不见,孙佑华倒是越发沉不住气了,三言两语间,面色变化,不亚于变脸之奇妙。 陆钰有心缓和气氛,便说起了最近的国内情形,浅聊几句,孙佑华起身告别。 夜幕降临,陆离跟林落从外归来,陆离在哈佛大学同时修了两门课程计算机跟数学,学业繁重,林落在麻省理工的斯隆商学院攻读硕士,林落是林叔的儿子,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未来给陆离做副手的人,很优秀的年轻人。 “陆董您来了。” “父亲。” 陆钰出声应和着,手里正清洗着茶具,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将他手里的杯子接了过去,陆离冷声道:“我来洗。” 陆钰将杯子给他,靠着软垫将孙佑华的事情平静的叙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你不必理会这些,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往日说笑不必当真。” 过了几秒,有声音漠然响起:“不喜欢,以后孙家办喜宴,您可以送份大礼聊表心意。” 陆离对孙雯从来都是漠然,眼里无她,何来喜欢不喜欢。前几日,她日日上门拜访,陆离皆是拒之门外,不愿见她,曾经也有个人日日送早餐,送进了他心里。那时候他曾想,若一开始是孙雯遇见他,他是否会有所心动。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孙雯不是她,换言之,他喜欢的不是安歌为他做过什么,而是安歌那个人,温婉简静,素雅从容,善良热忱。 “身体最近怎样?” 陆离将洗好的杯子逐一摆放整齐,答道:“无碍。” “学业呢,吃力吗?” 话刚出口,陆钰心中便涌上一股子悔意,陆离自小在学习上,尤其数学跟计算机上得天独厚,天赋异禀,这种问题有无话可说找话题的嫌疑,果不其然,面前的陆离唇角微勾,声音低沉道:“还不错,我打算两年修满学分毕业。” 然后回去看她,只一眼,一眼就好。 自从徐烨那天在病中激他,他便想着回国见她,她的日志更新截止在西藏游,言语之间皆是对那个地方的喜爱,他也想去看看,如碧玺的天,明媚的阳光,随风飘的风马旗,那个叫尘世的民宿,还有路边卖的油茶。 父子两的对话略显尴尬,林落出言打破沉默:“家佣不在,要吃饭吗,我做意大利面怎么样?” 陆钰点点头:“可以。” 陆离微微点头,转身进了书房。 陆钰看着陆离的背影,微微摇头,他的儿子,他最是知道,陆离有多想安歌,却从不肯开口询问,越是安静越是思念成疾。 来这之前,他曾去医院看过林芝,玫瑰花般骄傲的女子,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些年,他老了,鬓角间隐有白发,而林芝却还是那般美貌动人。 林落在厨房忙碌,陆钰靠在沙发的软垫上闭目养神,陆离在书房里写编程,岁月宁静。 ....... 被王冉抱回房间时,安歌昏昏沉沉间,看见有人影飘过,随后身边一沉,有人躺了下来,紧接着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动作轻柔,很痒。 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含糊不清道:“阿离,别闹,我很困。” 身边的人身体一僵,缓缓起身而去。 清晨阳光明媚,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西城小筑的床上,安歌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不过早上六点,脑袋仍是昏沉。 定睛一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窗帘,以及陌生的床,她起身向外走去,房间里静悄悄的,房间很新,布艺的沙发,素色的窗帘,以及精致小巧的摆件,很像清水苑的风格,简约精致大方。 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响动,门没关,从缝隙里隐约可见王冉正坐在电脑前,书桌上散乱着文件,眉头紧蹙,不知是否一夜未眠。 安歌心中懊恼,努力回忆昨晚种种,沾酒必醉,她以为王冉会送她回学校,却不想。。。 门口传来敲门声,王冉将目光从电脑前移开,女孩赤足站在门口,他温声问道:“醒了,头痛吗?我熬了粥,你去洗脸,吃早饭。” 安歌微微点头,王冉这副样子,看来她昨晚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清粥暖胃,糯米香甜,安歌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吃过早餐王冉送她回学校,甫一进门就遭到了来自宿舍三人的无情拷问,其中以顾琳娜为首的三人帮,字字紧逼。 顾琳娜:“说吧,彻夜未归,干什么去了?” 郭梦附和道:“干什么去了?” 周子菁带着江南水乡的娇嗔道:“安歌,你跟你男朋友好幸福哦。” 安歌面上无波无澜,将前几天买的坚果分给她们,温声解释:“没干什么,昨晚王冉生日,陪他吃饭去了。” “中餐还是西餐?” “西餐。” 顾琳娜走过来环着她的肩,“进展如何?” 安歌无奈地摇头,“我们只是单纯去吃个饭,仅此而已。” “你们俩的爱情好像老年人啊,毫无激情,一点都不热血。” 说着,顾琳娜松开她拽着郭梦去食堂吃早饭,周子菁为了保持身材,每天早餐都是水果沙拉,她们俩走后,周子菁搬着椅子坐在了安歌身边。 安歌正在看有关刑法的书籍,神情专注,周子菁靠在她肩膀上,手里把玩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安歌,你是不是,不喜欢王冉啊。” 正在翻书的手一滞,安歌微微侧头看向她:“为什么这样说?” “娜娜跟梦梦,一个大大咧咧,一个简单淳朴,自然不会注意到,而我就不一样了,从见你俩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是王冉爱你多一些。” 安歌合起书,“怎么说?” “就是眼睛吧,他看向你的时候总是很深情,而你看他的目光大多数是平和而淡然的,跟看我们一样。还有,不管别人怎么非议你们,你都始终无动于衷,相反王冉会主动去解释,去表明你们的恋情,可他越是这样,便显得他越是在乎。” “所以,安歌,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安歌轻轻拍拍周子菁的手,“子菁,世上有很多关系都不是能用喜欢不喜欢来决定的,譬如我和王冉。” 女孩似懂非懂的朝她点点头:“哦。” 相处一年,同宿舍三人皆已敞开心扉,对于她跟王冉的事情也少有过问,即使心存疑惑却也会顾及她的感受,偶而也会因为论坛里的不当言论替安歌生气,安歌想说,有她们真好。 薛尧前几天来电话,说季鲲鹏回来了,她终于牵起了年少时喜欢的那个少年。 而她年少时的那个少年呢,大洋彼岸,思念成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5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那晚王冉过生日时,究竟说了些什么,安歌记不清楚了,恍惚间她听得有人问她“你到底有多爱陆离?” 声音渐渐远去,多爱呢,她也不知道,本想问问王冉自己昨晚可有失态,不过今早王冉若无其事的表情始终让她开不了口。 昨晚是她第一次在王冉面前喝醉,因为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了,要说出来,需要勇气,王冉说会等她一辈子,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借着醉意说:“爱情应该是相互成全,而我们是相互迁就,如果能重选一次,我还会答应你的条件,因为这场交易其实对我来说很划算,只是我觉得对不起你。” 隔着烛光,王冉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幽黑。 “我拿一颗满是荒芜的心去跟你做了交换,我也在想,如果没有机场相遇,你是否后来对我就不会另眼相看。这场交易里,我太累了,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上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喜欢别人。却为了自己去欺骗你,对不起王冉,你对我越好,我就越发觉得对不起你。” 话到最后,安歌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意,满面泪痕。 王冉仍是静静看着她,良久,低声道:“你醉了。” 身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是周子菁在拌沙拉。 “安歌,你要吃吗?” 宿醉头晕,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只觉意识混沌,她朝周子菁摆摆手,“不吃了,我补会觉,下午上课记得叫我。” “午饭嘞?” “不吃了。” “嗯,好吧。” 安歌躺在床上,不一会陷入沉睡中。她太累了,陆离走后,她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提前修完学分,大二过六级,考驾照,完成司法考试,去西藏支教等等。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像个机器人一样运作,规律生活。寒暑假也会出去兼职,挣的钱全部寄给秦落,让她在那边给那些穷苦的孩子买些东西。 她的目标是变得越来越好,可在这个目标里,她忘却了自己,也没来得及问一声自己累不累。 此时的安歌,抗拒并害怕王冉的好意,因为自己根本给不了相当的回应,她总是亏欠王冉,即使王冉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他愿意,他心甘情愿。 ...... 2014年9月30日,窗外蝉鸣不休。 阶梯教室里阳光铺了一室,与身边的人不同,安歌静谧安坐在窗边,抬眸望向窗外交错的枝桠,那双眸子里清澈明净,身后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或是偶尔几道打量的目光,她皆视如不见。 顾琳娜偷偷凑过来,“大红人,想啥呢?” 安歌勾唇:“想你。” “我的荣幸。”顾琳娜言语幽默,逗得安歌不由莞尔。 窗外有人影闪过,身形与记忆里的某人逐渐重合,只一个侧脸,心跳失控,安歌猛然起身朝着那抹身影追了出去,身后是瞠目结舌的同学,以及讲台上刚刚站定的教授。 不过百十步,她却觉得如此漫长,走廊里空空如也,风吹的园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安歌捂着脸,缓缓蹲了下去,太像他了,她也太想他了,以至一个剪影便让她心神皆乱。 陆离藏在拐角里,屏住呼吸,听得她小声的呜咽,整整一年,她离他不过几米距离,他却没有勇气见她。 安歌长高了,也瘦了,乌黑亮丽的长发搭在身后,仍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仍是他爱的模样,真好。 为了等她,他跟刘宁在这里等了许久,刘宁谈起她的近况,他都一一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眼。刘宁说,她沉默了,更安静了,也越发优秀,在西宁大学跟王冉是公认的学霸情侣,可他们几个相熟的却是知道,安歌不喜欢王冉,眼神可以说明一切。 楼下花坛,路过的学生频频回首,只因那男子长着如同雕刻般的美貌,气度疏离。 陆离将手里的烟摁灭,脚轻轻踢着花坛边,刘宁看着他这副样子,出声劝道:“陆少,你都回来了,不见她吗,就这么看一眼啊。” “安歌很想你,她虽然不说,可我们都知道,她想你。” “上次寒假在汉江一聚,她哭了,抱着薛尧不撒手,说要找你,那是我第一次见那个安静淡然的安歌如此失态,像个小女生一样,娇娇柔柔。” 陆离蹙着眉,手指搭在裤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后来呢?” “后来,她睡着了,我们送她回家,她一直喊你。” “见一面再走吧。” 风吹落了叶子,晃晃悠悠落下,陆离伸手接住,捏在手心,“我也想见她,见了又能怎样?” “徒增想念,你替我好好照看她,有事打我电话,24小时,我都会接。” “我今晚走,别告诉她我回来过。” 扬手,叶子被风无情的吹落,刘宁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微涩,何苦。 很快,西宁大学的论坛上的一个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顶了上去,其中内容简单,只有寥寥几张照片,皆为同一男子,侧颜,正面,背影都宛如神颜。 不一会,男子身上的服饰、鞋子、手上所佩戴的腕表皆被人扒出,价值不菲。 刘宁看到消息时,已经下午了,他正准备送陆离去机场,便看见了这条帖子,将手机递给身边面若冰霜的男子。 “不知道是谁拍的,在我们学校的论坛里已经炸了。” 陆离微抿着唇,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冷声问道:“有电脑没?” 刘宁拍拍书包,拿出笔记本递给他,开玩笑,一个学计算机的没有电脑简直是莫大的质疑,陆离打开笔记本,坐在刘宁身边,手指翻飞,不过片刻,帖子已经被黑了。 虽然都是学计算机的,陆离的操作仍是令刘宁惊叹,他默默咽了口水,“陆少,你在美国还念大学吗?” 陆离微睨着他,似是不解为何有此疑问,“念。” “什么学校啊?你学的什么专业?” “哈佛,计算机跟数学。” “哦。”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刘宁心中懊悔,陆离那样逆天的智商,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 送走陆离,刘宁倒是轻轻松了口气,这次见他,比上次送他走的时候要好很多,他也理解陆少非走不可的理由,那样好的姑娘,还不是怕耽误人家。 甚至偷偷回来看她,也不敢让她知道,只怕自己不愿再离开,作为两个人的朋友,他作为男人,更向着陆离多些。 225宿舍此时也是炸开了锅,起因就是那个被黑掉的帖子,周子菁一时手快存了图,安歌刚从图书馆回来便看见宿舍里的三个女人围着一个手机笑的合不拢嘴。 她放下书包,问道:“怎么了,是你们哪个欧巴有出专辑了,还是开演唱会了?” 顾琳娜一手拽过安歌,“不是,我们在论坛上发现了一个帖子,里面的男人简直人间尤物啊,那脸,那腿,那身材,简直。” 郭梦看向安歌:“你没看见吗?不过几个小时就转发好几万了,现在好像被黑了,点不进去了。” 周子菁捧着手机,一脸骄傲:“多亏宿舍有我,我存图了,哈哈哈哈。” “安歌,要看吗?” 安歌摇摇头,“算了,不看了,下午看《刑法学》看的我头晕。” 周子菁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头痛就更要看了,看完之后绝对提神醒脑,比你家那位还要帅。” 说着手机便放在她面前,图片上的男子,身着黑色衬衣,袖子微挽,腕表熟悉,笔挺的西装裤,身姿挺拔,只一个背影,安歌便轻而易举的辨认出,那是陆离。 安歌颤抖着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哭泣,声音里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微抖:“子菁,照片能发我吗?” “没问题,我这还有几张,一起发你们啊。” “好,谢谢。” 当夜,安歌看着手机里模糊的照片,眼泪止不住的流,原来不是幻觉吗,而是他真的回来过,窗外一闪而过的人是他。 接到安歌电话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刘宁正趴在电脑上完成明天要教的作业,女子声音清淡,言语间夹杂着淡淡感伤,“他回来了,是吗?” 陆离走之前的嘱咐,不能告诉她,回答问题应当不算,于是刘宁极为智慧的说:“嗯。” “人呢?” “走了。” 话筒里传来女子吸鼻子的声音,刘宁感觉她像是哭了,“你告诉陆离,我不找他,他若是想见我,就让她自己回来找我。” “好。” 挂掉电话,刘宁输入另一串号码,编辑短信,发送。 在刘宁的意识里,彼此相爱在一起便会很简单,世上最难的莫过于爱而不得,安歌、陆少、王冉,三人纠葛间必有隐情,无论是安歌跟陆离的突然分手,陆离的远走他国,还是王冉一下成为安歌的男朋友,这些事情背后的故事他无从得知,只是他知道,他们三人并不快乐,一点也不。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喜欢将心思藏匿,好坏皆藏于暗处,陆离便是。 225的宿舍里一片寂静,陷入沉睡,安歌侧卧着,看着手里的手机明明灭灭。照片模糊不清,只怕当时拍摄的人同她一样,心神不宁。 安歌犹记当年高中,许多少女迷恋着陆离,送早餐、送礼物,用尽各种借口接近她,可无奈冷漠疏离如他,不为所动,满心满意皆放在了她一人身上。 安歌泪眼朦胧的睡着,心里想着,让我难过的这几年,阿离,你要怎么赔给我。 在梦里,男子一身光华,温柔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6章 洛根国际机场灯火通明,机场里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脚步匆匆,陆离在一众人眼里越发显眼,高挑帅气的亚裔男子,在异国他乡总是格外打眼。 回国的事情,他只告诉了林落,但现在面前出现的孙雯,让他好看的眉轻轻皱了皱。 “陆离。” 孙雯看着面前径直离开的男子,有些恼怒,大半夜的,她跑来接他,这人怎么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男子停下脚步,长身玉立,微微侧头,声音一贯冷清,夹杂着几分疲惫:“有事?” 两字彻底点燃孙雯对他的不满,女孩绕到他面前,明亮的眼睛因为愤怒显得格外大。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九分,你认为我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这么晚来机场找你。” 听的出她语气中的懊恼,陆离迎上她的目光,眸子里却是无动于衷的淡漠。 “我喜欢你,上高中我就喜欢你。” “你为什么就不肯转头看看我呢,你跟李安歌不是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点机会,为什么?” 平静如水的眼眸在听见那个名字时有了一丝波澜,“因为我不喜欢你。”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只喜欢她。” 坚定的语气,俊雅的面容,孙雯微勾唇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双腿像是失了力气,缓缓蹲下。 上高中时,面前的男子还是少年,那个时候他也是这般坚定决绝的拒绝了自己。 她永远记得那天,周五,楼梯拐角处,淡漠疏离的男子拥着怀里的女孩,脸埋在少女的白嫩的肩颈处,发丝交缠,画面暧昧,她未来得及闪躲,对上了少年染上红血丝的眼眸。 今天跟那天一样,让她心碎难当,身边的脚步越来越远,终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嘶喊:“就算她有新男朋友了,陆离,李安歌跟王冉好了。” 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驻足观看,长达二十多个个小时的飞行让他有些疲惫。 陆离伸手捏了捏眉心,“所以呢?” 孙雯蹲在地上,仰头看着面色平静的男子,开口道:“两年前,我从回美国时,跟李安歌见过一面,我曾说过,她若是跟你分手,我便不会再错过机会。” “却没想到,我再一次输给了你。” 这个男子长了一副她爱极了地皮囊,眉眼之间俱是薄情。 男子冷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大步向机场外走去,没有一丝迟疑,孙雯抱膝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夜风吹过,陆离出来时,林落已经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 行李递给林落,陆离摸出手机,开机,不期然弹出一条短信,来自刘宁,他盯着手机愣了两秒,复将手机装进口袋。 林落将行李塞进后备箱,问道:“孙雯呢?” “你带她来的?” 林落稍有不自然地挠挠头,“她去家里找你,我说你不在,她就不走,我也是没办法。” “你去带她出来,送她回家,我打车走。” 话落,男子修长的身影隐没在黑夜里,林落胡乱抓了抓头发朝着机场里面跑去。 ....... 自王冉生日后,安歌与他的相处模式又回到平淡的相处,偶尔的相聚亦是相互迁就,然后双双转身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 2014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也格外冷,树木枯黄,万物沉寂,路上行人稀疏,来来往往皆是步履匆忙。 临近圣诞,街上多了份喜庆的意味,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圣诞老人。这些年,随着西方文化的输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庆祝圣诞,一年比一年隆重。 咖啡店里,灯光微黄,暖意丛生,热气碰在玻璃上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安歌静坐其中,捧着咖啡杯隔着雾气看窗外来往的人,千姿百态,神态各异。 陆离走后,她越发的安静,也学会了静静地来看这个世界,原来当心静了,会另有一番领悟。咖啡喝了一半,墙上的挂钟已然临近六点,天色渐黑。 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进来的男子,潇洒倜傥,卡其色的大衣为他徒增了几分暖色,一举一动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 安歌起身,迎面来的男子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她伸手回抱着他,从容开口:“徐哥,好久不见。” 男子放开她,面容带笑徒添儒雅,“好久不见了,自陆离去美国,就没再见过。” 徐烨在她面前落座,温和的眼眸一刻也未离开过她,她瘦了,头发长了,以前那个温婉淡然的女子身上多了一份沉寂。 言语平淡,可安歌心里知道,徐烨心里是欣喜的,那个略微用力的拥抱出卖了他的心情。 侍应生适时送上拿铁,徐烨眼波流转间便让年轻的姑娘红了脸。 “最近怎么样,我听潘杰说你在西宁大学念法律,还好吗?” 安歌捧着咖啡杯的手指在杯面上轻轻敲击着,圆润饱满的指甲透着粉红的光泽,徐烨眉心舒展,微微勾唇,抿了一口拿铁。 小动作不变,还是那个安歌啊,即使她把自己藏得再好,有些东西却无法掩盖。 “我很好,一切无忧。” 徐烨放下杯子,温声道:“你这副样子,怎么让我相信你一切无忧。” “陆离走后,我们便没再见过,即使你回汉江也不愿见我,若不是这次我恰好来西宁开研讨会,你是不是还打算不见我。” 安歌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太过用力以至于指尖泛白。 大一寒假她回汉江市,徐烨打来电话说想跟她见一面,鬼使神差间,她知晓必然与陆离有关,却仍是拒绝了。她知道只要陆离听到她的留言,便是再难都会选择活下去,她不敢见徐烨,只怕只言片语间想见他的冲动再也忍不住。 自陆离走后,一年零六个月,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忍者不去询问他的消息,却还是在接到徐烨电话时忍不住心动。 “他呢?” “很好,病情稳定,学业顺利。” 安歌手里的勺子落在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抬眸,眼神清亮,“谢谢。” “谢我干啥,是他自己争气。” 想起那个意志坚定的少年,徐烨忍不住微微动容,还好上天偏爱他。 “不过,你跟王冉,怎么回事?” 语气严肃,安歌看着一脸正色的徐烨,平和的笑笑:“男女朋友。” “我听陆叔说,当时王征的事情背后竟还有你的原因?” 安歌手指摩挲在陶瓷的杯子上,指尖划过的地方皆有余温,迎上徐烨关切的眸子,最后落在他放在桌面的手上,指骨分明,指甲圆润,时常拿手术刀的手如今握着勺子也显得格外修长,像阿离的手,也像王冉的手。 “徐哥,我跟王冉,是我们俩的事情,不管怎样,他当时的确帮了我,至于我们能不能从山穷水尽走到柳暗花明,端看天意。” “我平生所愿家人安康,朋友安好,那一人平安,你可觉得我过于贪心?” “我不是离了爱情不能活,我也不是离了陆离不能活,我只是离了陆离便无法活得像以前一样无忧。” “他在时,我做丝萝,他不在,我做乔木。” 徐烨看着面前沉静从容的女子,心中酸痛,眼前的人明明仅一桌之隔,却好似相隔千里。他微微摇头,“你唯一没想过自己,你可问过你自己,开心不开心?” “我认识你时,你不过高二,人人都说陆离才智近妖,在我看来,你才是。” “即便是那时,你不过十几岁,你那双眼睛却藏着我看不懂的沧桑与沉着,不哭不闹,隐藏情绪,你甚至比小离做的还要好。”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不停的响起,店里慢慢热闹起来。 安歌把眼神从徐烨面前移开,“徐哥,人生像这家咖啡店一样,人来人往,只是陆离恰好路过了我的那一间,而比起留下他,我更希望他在人生这条路上走得远一些。” “他回来,我去接他,他走,我不留他,我的喜怒悲欢都落在他身上了。” 徐烨伸手隔着桌子揉了揉女子柔软的长发,对她总是心疼,因为过于懂事,懂事的让人心尖发疼。 七点,安歌离去,徐烨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位置,笑着摇摇头,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备注着:小离。 他将手机放置耳边,唇角微扬:“听见了?” 那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嗯。” 徐烨被他单字节的回答气的有些发笑:“陆少,一个多小时的国际电话,你就回我一个字。” “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徐烨道:“算了,你最近还好吧?我听诺曼说你病情已经基本治愈,后续用药物抑制就可以了。” “嗯,等这一个疗程结束,迦罗的高定西装,我送你,谢了。” 迦罗是陆氏名下一个高定品牌,在国际上享誉盛名,设计师据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价格昂贵,动辄几十万,成百上千万,钱对于徐烨这种显赫家世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设计师每年只接待顾客名额有限,他倒是懒得费神。 而陆离衣柜里随便一件衬衣,都是迦罗独家限量,只此一件。 得了陆离这个允诺,徐烨也难得开心,“行吧,却之不恭。” 陆离:“什么时候回汉江?” 徐烨:“明早。” 陆离:“嗯。” 徐烨看着挂断的电话无奈的耸耸肩,扬手叫来侍应生结账,却被告之那位美丽的小姐已经付过了。 他走出店外,街上人行寥寥,轻轻呼了口气,不由感叹:西宁的冬天怎么这么冷。那个喜欢暖阳的姑娘,是如何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67章 2014年六月末,草长莺飞,陆离自美国归来时,荔枝香里,深红一片。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两年,却早已物换星移,变了模样。 世间男女一样,参不透红尘,只能携带着爱恨在尘世里辗转。 林芝离世那天,汉江是个好天气,晴朗明媚,陆钰正坐在疾驰在高速公路的宾利上,准备前往临市一个筹备已久的招标会。 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招标书从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随后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悲恸,陆钰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向冷静持重的陆董,眼角有泪泛出,紧接着是立即返程的命令。 听见消息时,陆离手里握着的笔一顿,风适时的灌了进来,吹响了墙上的风铃,一下一下敲进了他的心里。 他对林芝的感情是复杂的,明明是母子却好比仇敌,而那个折磨他的女人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护住他。 后来他从秦奶奶那得知,林芝自生下他便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许多事情,都在那一瞬间找到了答案,除了释怀,再别无他选。 如今听问噩耗,心中仍是泛起了波澜,陆离目光落在随风飘摇的风铃上,千头万绪,内心交错纠缠的情绪,不经意滋生了出来。 彼时,安歌在西宁大学的大二已临近尾声,随着公司上市,王冉变得越发忙碌,安歌婉拒了王冉一起前往西藏的提议,收拾好行囊,终于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西藏的火车。 从西宁往西藏,一路风光旖旎,当年她走过时,犹自伤神,此时走过,倒是另一番心境。 邻座是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女孩,终究是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扭来扭去,不想被人环着。安歌刚坐下时,小姑娘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她,怯生生的,像极了西藏美丽的纳木错湖,澄明而纯净。 进藏的路还很远,比起玩手机,安歌更享受窗外的沿途风光,各具风情。 秦落说:你来过西藏,便永远都忘不了,心中有伤的人,更能得见西藏的宁静。 宋阳说:我走过那么多地方,一直在行走,一直在流浪,却是与你在西藏住的那几日真正感受到你说的岁月静好。 连绵的山从眼前划过,安歌看着天边的层云若有所思。前世,阿离独自进藏,在这样宁静的地方,他都没能得到半点安宁吗? 她微微闭了眼,凉凉的风从窗边吹过,似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 睁眼,乖巧的小姑娘正蹲在她脚边,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弹力球,彩色的,里面有着亮晶晶的星状亮片,见她看过来,乖巧的笑着。 “姐姐,你好漂亮,跟阿妈一样漂亮。” 说着将手里的弹力球递给她,安歌伸手接过,对于这样的小朋友,她心里很欢喜。 顾琳娜曾说安歌比起律师或许更适合老师这样的职业,永远有用不尽的耐心跟好脾气,如果她以前遇见安歌这般脾气的老师,或许对老师这个神圣的职业也就不会避之不及了。 安歌勾唇,微笑着:“你也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有些害羞伸手抱住了身后的母亲,中年女子朝着安歌歉意的笑笑,随后低头对着小女孩温声道:“漂亮姐姐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随即抬头,跌入安歌那双幽深的眸子,奶声奶气道:“我叫金罗加。” 罗加,在藏语里有一个美好的意味,亲爱的,是个备受宠爱的女孩。 安歌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扎得整齐的羊角辫,嘴角的浅笑渐深:“真好听,我叫李安歌,你可以叫我安歌姐姐。” 小女孩看了眼母亲,咧嘴笑着,露出白白的乳牙,明媚无忧地笑着,朝着安歌伸出了手:“漂亮姐姐抱。” 以前,薛尧追星时,安歌总是不解地摇摇头,每每这时薛尧便会化身小唐僧对着她念经,说什么世人皆有爱美的心,她追星只是出于欣赏的心。 教授在上课时也曾讲到,根据调查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善待,格外宽容。 小孩子也不例外,喜欢漂亮姐姐,安歌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小女孩的妈妈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解释道:“平时被我们惯坏了,淘气得很。” 安歌笑笑,抱着罗加给她讲故事,从格林童话到安徒生童话,每一会小家伙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次日,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安歌的脸上,对面的母女俩已经不见了,行李也不见了,想必是下车了,安歌坐起身在枕头边上发现了一颗亮晶晶的糖果,是昨天小女孩手里拿着的那种,她看着手心里的糖,温暖在心中蔓延。 她的心在这一世的辗转里早已平静、早已被治愈。 陆离回国那天,汉江市一如既往的明媚阳光,一下飞机便直奔市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陆钰正在走廊尽头,一脸颓色,医院里窗明几净,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哀伤。 林芝对陆钰来说,可能比他想象中更重要。 看见他,陆离的心微微颤了颤,上次在美国见时,他鬓间的白发还没这么多,如今倒像点点星子,隐在黑色里。 “父亲,我回来了。” 陆钰一直微低着头,清冽疏离的声音入耳,他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小离,你。” “怎么回来了?你的病,不易受刺激。” 家人跟安歌是他的弱点,母亲去世,心痛难当。不过,比之他,陆钰更为难过,只有他立起来,陆家才不会倒。 他伸手搀扶着陆钰的手臂,冷声道:“母亲呢?” “送去火化了。” “比起在冰冷的地下一点一点被腐蚀,你母亲她更喜欢这种方式埋葬自己。” 陆离眸子微闪,林芝一向敢爱敢恨,果敢大胆,当年雨夜里疾驰时,他便明白他的母亲选了多惨烈的方式离开。 “父亲,逝者已矣,您别太过伤怀。” 他的手轻轻拍着陆钰的手背,话落,一只温厚的手覆了上来,陆钰眼中泛泪:“比起难过,我替她开心,在那边,你母亲能先一步遇见那个人了。” “你澄园里有一副画,是那个人送给你母亲的,你母亲最爱,你去拿来,将它烧了。” “去吧。” 短暂对视,陆离微微颔首,大步离开,陆钰站在走廊里,陷入无尽默然中。 一个苏清远,隔在他跟林芝之间这么多年,拔不掉,忘不了,碧落黄泉,她终究能跟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 陆钰伸手撑着墙壁,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随后向后倒去,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与呼叫声,他想自己若是这般睡着了,陆离怎么办,随即陷入一片漆黑中。 澄园里,一片寂静,陆离站在门口,迟疑了脚步,往日种种从眼前一一滑过,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怕回到这里,触景生情,更多的是悔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推门而入,触目所及,一如既往,年年正趴在沙发上啃着玩具,见有人进来,直起身来,偏头看向他,随即向他奔来,绕着他的腿打转,兴奋的叫着。他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年年的头,轻声道:“小家伙,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怔在楼梯上的还有抬着箱子的林叔林婶,他起身,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林叔,林婶,我回来了。” 箱子落在地上,林叔大步走下来将他抱在了怀里,林婶背过身子,肩膀微微抽搐,林叔的拥抱像小时候一样宽厚温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她....” 林叔林婶是林家的老人了,母亲年少时,他们便在林家工作,此番母亲去世,想必他们也是悲痛万分,陆离伸手回抱着林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人的一生就是不停歇地相遇、离别,在喜悦与悲痛交织中徘徊一生,可这样的人生才有滋味,他在佛罗里达州的四月广场上见过来来往往许多人,人生千姿百态,各种感情交织,爱恨丛生。 ........ 安歌到拉萨时,来接她的是一身红衣的秦落,在茫茫人海中格外引人注目,两年不见,秦落风姿更甚从前。 “好久不见。” 秦落大大咧咧的抱着安歌,爽朗道:“两年不见,想不想我,想不想西藏的风。” “想,尤其想你。” 再来西藏,还是住在那个尘世的民宿里,还是住在当年的那个房间,老板秦落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她依旧裹着披肩在夜风里饮着酒,坐在尘世的门口。 身后是住客们相互交谈的声音,其间穿插着秦落爽朗大方的笑,门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神情各异。 晚上宋阳来了电话,彼时他正在泰国芭提雅某个不知名的酒吧里,电话来时,背景音乐格外具有泰国风情,匆匆聊过两句,实在听不清楚,安歌揉揉眉心,没耐心道:“改天再打给我吧,刚到西藏,我很困。” 那边吵吵嚷嚷不知听到没,安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两秒后果断挂掉电话。这些年,跟宋阳越来越熟稔,对待他也就越来越随意,其实安歌很庆幸有他在,她太孤独了,有时夜半醒来,也会泪湿枕巾。 而宋阳隔三岔五的电话,倒是给了她一个能诉说的地方,也让她能把对阿离的思念拿出来晒晒,不至于在心里长了芽,发了霉。 恍惚间,铃声响起,是王冉,她怔了一秒,收敛情绪,接通,换上平静的语气开口:“喂?” 电话那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到了?” 安歌的手抚摸着门框轻声应道:“到了。” 气氛陷入沉默,安歌抿了抿唇,开口:“还在公司吗?” “嗯,前几天忙着学校考试,有些工作得补回来,吃饭了吗?” “吃了,手抓羊肉,很不错。” 安歌顿了顿,问道:“你吃饭了吗?” 耳边一片寂静,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某个有胃病的人,忍不住开口:“早点去吃饭,胃会饿坏的。”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王冉脸上温润的笑意迟迟未散,外面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在这座冷冰冰的城里,有人忙于生计,有人声色犬马,也有人碌碌无为,他却终是在女子那声无奈的叹息里尝到了片刻温暖,找到每日操劳的意义。 他喜欢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天上的星,深海的鱼,只要她要,他就给。 母亲不喜欢安歌,没关系,以后他带着她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自然会少,他自己会去看母亲,也不要求安歌跟着,或着他讨好讨好母亲,让她对安歌好一些,只要安歌愿意,这一切,他都能为她做好。 男子温润的目光落在木架上的藏刀,嘴角的笑不由自主地咧开,隐在灯光里。 门口的人,孤零零的,秦落抱着酒瓶在她身边坐下,“又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在放空自己。” 秦落看着身边的女子,两年不见,她身上的气质更甚以往,安静、从容、落寞而迷人,清丽的面容配上这副冷淡的性子,到哪都引人注目。 “我两年前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不说,我也就不问,怎么,现在有没有兴趣跟我说一说?” 安歌盛满星辉的眸子扬着笑,转头看她:“要拿什么换我的故事?” 秦落扬扬手里的酒:“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秦落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会那么快那么快出现在她面前,那男子清隽冷冽,眉宇颦蹙间皆是风情,宛如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请多多支持吧。 第68章 偷走的时光用完后就要还回去,就像小时候学得那句话,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可王冉不想做好孩子,他想做个小偷,偷走李安歌的心,偷走李安歌的人,然后在黑暗里独自窃喜。 2014年7月2日,林芝葬礼。 陆氏集团董事长夫人离世,董事长悲痛万分病发住院,消息一出,各大新闻争相报道,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陆氏的股票也因此波动。 往年的那些陈年旧闻再次被娱乐媒体挖出了大做文章,当年林芝、陆钰和苏清远的爱恨纠葛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苏清远与林芝双双离世,内里恐怕另有隐情,更有甚者捕风捉影暗指陆离身世暧昧不清..... 一字一句,逻辑清晰有理,彷佛那些往事皆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七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整个汉江市笼罩在潮湿里,汉江市安乐园内,一片肃穆。为首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黑发微湿,面容苍白,星眸深沉,手里的白玫瑰因沾上了水微微垂着头,身后的人纷纷上前将花放在墓碑面前,唯他一人,纹丝不动。 身后的人好意提醒:“陆少,该走了。” “你们先走,我想一人待会。” 人死如灯灭,那个记忆力癫狂的女人此刻静静的躺在面前冰冷阴森的墓园里,墓碑上的照片里,女子笑得明媚娇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此刻却沾上了水,有些模糊。 修长的手覆上去,将水滴轻轻拭去,陆离将怀里的花放在墓碑前,双膝跪地,声音低沉:“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已痊愈,莫再挂念,来世还做母子,请您对我好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轻的“妈”,被渐渐变大的雨声淹没,男子起身,未撑伞,自墓园里缓步而出,淋了一身雨,脸上却微微扬着笑,像极了雨里走出来的惑人妖孽。 “陆少,我们现在去哪?” “医院。” 墓园门前停着的一列车队,随着男子那辆车向前疾驰,消失在雨幕里。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直往人鼻子里钻,陆钰静静望着窗外,不知所想,陆离进来时,他转头温和的笑道:“细雨濛濛,你母亲会喜欢的。” 陆离顺着他的话看向窗外,烟雨朦胧里更添哀伤。 距离记者发布会还有三十分钟,陆离一行人出现在陆氏门口,同行的是陆钰一直最为信赖的秘书刘裕以及陆氏集团的律师们,甫一出现便被等在门口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耳边是记者的发问声,声声入耳,字字逼人。 有人问:“陆少,请问您母亲今日下葬,而陆董却并未出现,两人的婚姻是否真如外界传闻所言,早已貌合神离?” “今日的发布会由您主持,是否意味着未来陆氏将全面由您接管?” “陆少,请问林氏银行以后的归属问题该如何解决,是否会从陆氏旗下分离?” “陆少,请问您母亲当年与已故的国际著名画家原止的爱情故事,是否属实?” 男子星眸微眯,面色冷酷,记者的提问像一把把杀人的刀,刀刀致命的刺向他,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落井下石便是为善之举。 助手簇拥着他向前,他微微扬手,语气冷冽略带讥讽:“诸位有什么问题待发布会开始大可以畅所欲言,至于那种捕风捉影的不实报道,逝者已矣,望各位尊重故人。” 记者发布会上,男子所言远近周全,回答滴水不漏,言辞犀利,带刺般的提问皆化于不痛不痒的回答,眉眼清隽却不掩冷漠。 发布会结束,有报道称,陆家有子,善话术,心思缜密,远近周全,颇具其父风采。 7月中旬,陆氏董事长陆钰久病不愈,股市一片动荡,其子陆离临危受命接任其一切职务,力挽狂澜,年仅21岁,成为陆氏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 ........ 陆氏的影响之广,全国皆知,王冉看着电脑上的大幅报道,心里却直打鼓,他回来了,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回来了。 目光落在那把藏刀上,心中隐有不甘,却也跃跃欲试,想让安歌做一个抉择。 当年陆离离开时,她与陆离相伴两年,而现在陆离回来,她与自己同样相伴两年,算不算的上是势均力敌呢。 他突然无比地想见她,想在她平和而安静的眼眸里找寻心的宁静。 手机握在手里却迟迟未拨出去,她若还爱陆离,此刻无论他再去做些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不是吗? 看见报道的不止是王冉,还有潘杰他们,以及安歌的父母。 李仍帛看着报纸上的俊秀男子,她这一生也见过那么一个长相如此出众的陆离,同名同姓,长相相似,定是女儿放在心尖上的那个陆离。 当年不知晓内情,她从国外回来时,每每提及陆离,安歌皆是言辞含糊,眼神忧伤。后来她从薛尧口中方知,原来两人高三结束便已分手。如今看来,陆氏集团新任掌门人,年少有为,分手倒也平常。 只是苦了她的女儿,性子越发冷淡安静,有时梦中仍会喃喃着他的名字。 李仍帛折起报纸,随手塞进垃圾箱里,抬手揉着太阳穴,想起安歌说今年暑假不回来了,要去西藏,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怎么就那么喜欢西藏呢,那么远。 担心女儿的时候,却忘了自己当年报名参加无国界医生时,是多么义无反顾。 西藏的风,自由自在,干燥凛冽,扬起安歌的长发,宋阳的电话,刚接通,手机黑屏自动关机,看着手里没电的手机,不由得吐了吐舌。 “秦落,还有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我们就能回去了。” “好。” 那边握着手机火烧火燎的宋阳看着接通又挂断的电话心急如焚,陆离回来了,他比谁都清楚,安歌等这一天等得有多难过,打秦落的手机,接通,却被告知老板出门了,未带手机。 怔愣间,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一个陌生号码,却来自中国,这个节骨眼上,他隐约察觉到会是那个人打来的。 电话接通,耳边的声音一如当年的冷冽清淡,是陆离。 “宋阳,最近好吗?” 宋阳站在芭提雅的街头,阳光刺眼,眼角泛泪,粗声粗气道:“挺好,欢迎回来,陆哥。” 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终于不叫陆少了。” 宋阳咧嘴:“不叫了,你值得这声哥。” 上学那会,总叫陆离为陆少,是因为不亲近,除了潘杰敢叫他陆哥,他们都是叫陆少。后来,陆离前往美国,临走前的一面方知这个冷漠疏离的少年早已将他们所有人放在心上。 吩咐陆氏的人对他们家里多多帮衬,甚至有事可以直接去陆氏找陆钰,凡是力所能及,皆竭尽全力。 陆离对他唯一的请求便是李安歌,承君一诺,必守千年。 “安歌呢,她好吗?” 宋阳抿了抿唇,有些事情,安歌不说,他却可以替她说,陆离没回来,一切皆是空谈,如今陆离回来了,是不是跟安歌的这份感情就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别人眼里,自然是过得不错,可在我眼里,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画地为牢,自困于心。” “你走后,王冉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男朋友,我们虽是交好,这些话却也是不好相问。” 电话那端是死一样的沉寂,片刻后传来冷冽的声音:“我知道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西藏。” “知道住址吗?” “知道。” “发给我,我去看看她。” “好。” 挂断电话,宋阳看着芭提雅的蓝天白云将回程定在了八月初。 汉江市中心伫立着一栋48层的高楼,灯火通明,掌管了一大半汉江的产业,它有一个传奇的名字,叫陆氏。从国内首屈一指的房产霸主到如今各行各业无不涉猎的陆氏,不得不说每一届陆氏的掌舵人都极具才智与魄力。 而在不久之前,它刚刚换了主人,迎来了陆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人——陆离。 股市动荡,行业内群狼环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陆氏这头雄狮,企图在它倒下的瞬间能从它身上扒下一块肉来。股市开盘,整个公司的人各司其职,忙碌奔波,陆离坐在交易室里看着红绿交错,波荡起伏的股市,眸色愈发深沉。 陆氏换届,各大公司环伺已久,开始高风险抢盘买入,希望达到高位报价、低位成交的目的,最危难莫过于陆氏内部的蛀虫,早已蠢蠢欲动,账目亏空,携卷公款,与对家联合,不可谓不凶险。而这一切,却尽在陆离掌握之中。 陆钰刚倒下,陆钰的秘书刘裕便找上了他,连续几天几夜他将陆氏最近的账目看了个大概,心知陆钰有意放纵一些人,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不过,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总有人按耐不住狼子野心,想从中打捞一笔。既然有人要玩吃里扒外这一招,他也就顾不得父辈情谊,替陆氏好好清理门户了。 眼前跪着的人叫李阳,是跟随他父亲的老人了,在陆氏也任职高管,陆氏待他向来不薄,而如今在这关头出卖陆家的人却也是他。李阳跪在交易室里,面前的人比当年的陆钰更年少更有魄力。 交易室里忙于工作的人来来往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却没人侧眼看李阳一眼,新官上任三把火,陆离的能力有目共睹,如何处置都无可厚非。 陆离轻轻揉着眉心,连日的疲劳终是有些困顿,眼神落在李阳身上:“李总,我父亲带你不薄,账目亏空,出卖商业机密给其他公司。” “我是年少,却不好欺。” “账目补上,离开公司,我概不追究。” “当然,若是没钱,你可以拿当年我父亲分给您的股份抵押。” 面前跪着的中年人身形一震,微微抬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陆离微微勾唇:“或许你该感谢,你姓李,我会心软些,又或许你该感谢,我刚刚入职,根基不稳,不想寒了老人的心。” 手里的笔轻轻扔出去,落在办公桌上,陆离起身整理衣衫,冷声问道:“林落回来了吗?” 刘裕侧立身旁,屏声道:“已经在路上了。” “他到了,让他来见我。” “好的。” 说完快步消失在电梯间,刘裕疾步跟上,这个新老板,本以为是年少软弱,却没想到,无论手段,还是拿捏人心都能做到滴水不露,不愧是陆氏的接班人。 7月底,陆离到西藏那天已入深夜,漫天星子,广袤苍穹,秦落裹着披风打开了尘世的门,来人面容俊雅,气质出尘,眼里是光华流转,举手投足是潇洒风情,长身玉立,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眼前的人冷声问道:“您好,可还有房间?” 微怔过后,秦落轻轻点头:“有,请进。” 自夜里而来的妖精侧身而入,直到秦落入梦时,眼前闪过的仍是那张气度不凡的脸,李陆,好名字。 第69章 一路走来,一路艰险,再回首时,他们都有了重新选择的能力,莽荒的土地上万物复苏。 次日清晨,安歌裹着披肩坐在院落里没精打采的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秦落,兴致勃勃地哼着藏歌,眼睛微眯,温声问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秦落笑着将院墙边上的花盆挪到向阳的地方,转头看着她:“我告诉你,昨天夜里来了位客人,是个顶顶英俊的男子。” 说着,秦落慢慢靠近安歌坐下,“我在西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人。” “他就住你隔壁。” 顺着秦落的眼神,安歌缓缓看向二楼尽头那扇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抚掉被风吹到脸上的发,面带笑意:“原来秦小姐,贪恋皮相。” 秦落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世人皆贪恋美色,我一俗人而已,不像你,超脱自然,天天往佛庙里跑,我都怀疑你随时会出家当了尼姑。” 安歌蝉翼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细声低语:“不会的,有些事,有的人,我还放不下。” 提及心事,多有不自在,安歌起身朝屋内走去,扬声道:“我手机没电了,昨晚没充,一会我出门不带了啊。” “好,知道了。” 秦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向墙边走去。 安歌出门后,那位叫李陆的客人也出门而去,秦落关切问起早餐,得到的却是冷声婉拒,秦落心中愤懑,大手一挥,早餐尽数赏给了隔壁家的那只大金毛。 她在西藏这一个月里,生活的平静安乐,彷佛这才是生活最自然的模样,清晨在拉萨的街头饮一碗酥油茶,游走在清晨初阳沐浴下的拉萨街头,看着身边缓步而过的行人,心自得安然。买酥油茶的老板已然是认识她了,见她来了,自然熟络的招呼着。 许是清晨的风太大,迷晃了眼睛,她看见街头的男子,西装革履,长身玉立,匆忙而过的背影与记忆里着白衫的男子重合。再看时,消失不见。 老板适时端上油茶,她低头笑笑,该是多想他,竟然幻视吗? 那天早上的油茶,老板执意不肯收钱,操着一口略显生疏的普通话向她解释道:“你天天都来,可见是真的喜欢,以后你来,都不要钱的,不要钱。” 安歌心知西藏人民一向淳朴大方,却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悄悄将钱压在碗下面,起身离去,老板攥着手里的钱,面色为难,转身向街角走去。 立身街头的男子,如一副浑然天成的名画,隐带血丝的眼眸里尽是深情,眼神落在远去的女子身上,老板拿着钱疾步过来,“先生,那位小姐,给钱了。” 那人却像没听见一样擦身而过,声音冷清:“钱不用还了,以后她来,送些小吃。” 安歌住在秦落的民宿里,秦落执意不收钱,安歌便主动提出负担一部分民宿的工作,打扫卫生、收银、做饭,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 她习惯早上去街上走一遭,趁着游客们还没起,感受街头的宁静与清冷,然后从路边卖花的阿婆手里买上一株花带回民宿,秦落说她是文艺伤感的女青年,她摇头反驳买花只是一种爱好,以前是希望阿离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美丽鲜艳的花朵能有一个好心情,没想到却是养成了习惯。 回到尘世时,民宿里的客人走了大半,多是去参观景点了,秦落闷闷不乐的坐在门口。 “怎么了,不开心?” 安歌取过柜台上的花瓶,将新买的花插进去,听得秦落瓮声瓮气道:“不开心啊,你都不知道那个帅哥多高冷,拒绝我的精心早餐就算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帅哥大都是高冷的,再说,你不是喜欢吗?” 秦落起身进来,作势要搂她的腰,安歌后退闪开,“我先去给宋阳回个电话,他昨天打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那你去吧,他也给我打了,我回过去,他说没事。” 陆离跟着安歌的脚步,从尘世到拉萨街头,路过街角卖花的阿嬷,再回去,摸索着她的生活轨迹,岁月静好,可眉间却不见欢愉。 他想同她讲话,想将她拥入怀中,可如今的陆离该以一种怎么样的身份和方式出现。 而她是否怪过他,是否愿意原谅当年他的决定。 手机响起,是林落,刚接通那边传来绵绵不休的抱怨:“我说陆少,陆董,您救救我行不行,您这是去哪了,搞失联吗?” 男子靠在街边的矮墙边上,自成风景,“我在西藏。” 西藏,既然是这个地方,林落心里明白,为了那个叫安歌的女子,“见她了吗?” “没。” “以前在美国时,我总想着回来见她,而如今真的回到她身边,却发现,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时隔两年,却失了冲上去拥抱她的勇气。 打开手机,不断的未接短信跟推送新闻一条条弹出来,最上面的一条新闻推送,来自汉江日报,她看着屏幕突然有点不敢打开,心中似有预感,伴随着来自宋阳的未接隐隐变得真实。 片刻后,电话拨出,宋阳的声音懒散沙哑:“大小姐,肯回我电话了?” “他回来了?” 声音平缓,语调一如既往清淡,宋阳从躺椅上坐起身,声音竟比她更激动:“你见他了?” “没,我还在西藏。” “哦,我还以为” 欲言又止,安歌感到眉心隐隐作痛,嘱咐宋阳一切小心后挂断了电话。 他回来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点开新闻方知原是母亲去世,阿离心里想必难过极了,两年不见,可还安好? 过往的两年里,他们彼此默契的谁也不联系谁,却在别人提及时,企图从只言片语中知晓对方是否安然。 订好三天后的机票,安歌看着窗外的层云,心中欢喜,她向来温和,唯独在对陆离的事情上有着出乎想象的热情。 安歌在店里忙了整整一天,也未见到秦落口中那位眉眼如画的客人,见过陆离那般的人间绝色,她对美男子这一形容词,有了更高的见解,皮相惑人,内外兼修。 陆离回来的消息对她来说,比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更让人欣喜,那晚她拖着秦落在院子饮酒,眉飞色舞地告诉秦落,她心里惦念的那个人回来了,她想见他,很想见他,女子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吹散,无人发现身后有人影闪过,星眸含情。 当夜,两人大醉,倒在躺椅里不醒人事,昼夜温差大,迷糊的女子无意识的裹紧了披风,朝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 昏睡中安歌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她熟悉的味道,她往那人胸前蹭着,眼皮沉重,隐约可见是她朝思暮念的那张侧脸,随即陷入黑暗中。 陆离扶着秦落在大厅里值夜的床铺上睡下,抱着安歌上了楼。 深夜,民宿古朴,早年间皆以木材建筑,更显古色,尘世一楼角落里的房间,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目光阴狠彷佛淬过毒,看着陆离他们上楼的背影,嘴角露出阴森的笑意。 起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火顺着窗帘攀上房梁,民宿不大,胜在有特色,楼上有四个房间,安歌、陆离、秦落各住一间,还有一间空置,楼下五个房间,左侧是提供给店里的人偶尔居住,剩下的四个房间皆是客满。 西藏夜风大,那人将民宿里备用的汽油倒在楼梯口处,沿着楼梯将二楼走廊浇了个遍,看着火舌攀上房梁,点燃被子,抽身离去,嘴角的笑随着火势渐旺逐渐变大。 李安歌害得他多惨,一而再再而三栽倒这个女人手里,简直就是耻辱,所以当他那位好伯母给出暗示时,他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只是没想到,老天如此开眼,连陆离也从美国赶回来送死,天助他也。 火星飞溅,夜风肆意,男人隐在街角看着古朴简静的民宿在黑夜里渐渐变得明亮,火光喧天,民宿的门他并未锁死,他只想要二楼那两人的性命,与旁人无尤。 陆离抱着怀里的姑娘上楼,娇娇软软的,明明长大不少,体重却不见长,他轻轻将女子放在自己的床上,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刚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嘤咛,女子微睁着眸子,低声轻喊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句,恍若千年,“阿离。” 陆离微微弯了唇,伏身轻轻亲吻她的侧脸,被醉酒的人攀上了脖颈,怕惊醒她,陆离侧躺在她面前,任由她用指尖摩挲着他的五官,然后沉沉睡去,女子睡颜静好,陆离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终日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为她指尖的轻柔,轻轻阖上了眼。 刺鼻的浓烟蹿入陆离的鼻腔,他睁开眼,外面火光喧天,身边的女子不醒人事,木制的楼梯烧得噼啪作响,他轻轻拍了拍安歌的脸,女子面色苍白,未作迟疑,他将女子背在身上朝着门外冲去,陆离的房间在二楼最里侧,临窗,视角不错。 楼梯已然燃起,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火势向房间包围,陆离退回房间,沾湿了毛巾放在安歌口鼻处,这栋建筑已有年份,当时建造时紧急出口规划并不合理,从二楼到一楼唯一的出口被堵,四周皆是年份已久的建筑,夜风张扬,火势难以控制。 身后的人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在火灾里,很多人是被浓烟呛死的,火舌迅速的蔓延,渐渐逼近将他们包围,有燃着的木材从房顶掉落,陆离避之不及,伸腿踢开,身后响起女子微弱的声音:“阿离,别管我,你快走。” 他低头笑笑,语气里竟是难得的戏谑:“李安歌,敢不敢把命给我。” 女子被浓烟呛得难受,眼泪迷晃了眼睛,风吹在脸上,酒醒了大半,声音沙哑,“敢。” 火势逼近,他将被子尽数丢了下去,抱紧了他的姑娘。 陆离抱着她跳了窗,夜里的风急促的吹在她脸上,男子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声音隐带笑意:“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 那一刻,陆离的面容从眼前闪过,过去的种种好比走马观花。她想啊,若是上一世,他坠入汉江时也抱着她,是不是就舍不得冰冷的死去了。 她跟她的少年幸福的时候还太少,前世两人相互误会渐离渐远,今生她像是一只来自大洋彼岸的蝶,轻轻扇动翅膀,一切变换了模样,竟是连她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眼泪流出来,耳边风声呼啸,鼻间是陆离身上独特味道,生死一线,恐惧袭来,她已然重活一世,却只想他能好好活着,得一个圆满。 落地时,没有她想象中来得疼痛,只因身下还垫着一个陆离,心中剧痛,陷入昏迷,意识模糊间,耳边是秦落的哭喊,消防车的警报声,玻璃碎落声。 随即世界归于宁静,她满心满意的少年长成男子,却在再次见面时替她扛下了所有的苦难,落得满身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70章 二楼传来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救火的人涌了上去。 摔下的人像两只折翼的蝶从空中坠落,秦落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 没人注意到街角身形魁梧的男子,眼睛微眯,神情狠毒,愤然离去。 直升机降落在明世医院顶楼时,心惊胆战的不止是徐烨,还有一众陆氏的负责人,以及安歌的母亲。 朦胧间,摸到的是触手的液体,热热的,黏黏的,从陆离身下漫开。 她彷佛回到前世,容颜盛世的男子被病痛折磨,困在雪白的房间里,字字句句,唇齿缠绕间皆是她的名字,安歌。 梦里有人狠狠拽着她,不得向前半步,她只能看着痛苦不堪的阿离蜷缩在墙角,手上带着的还是那枚跟她一模一样的对戒,那是一枚廉价而普通的戒指,表面的光泽因为长年的摩擦褪了光华。 画面一转,那只纤细修长的手与太平间里的尸体重合,指尖僵直,肤色发白,唯一不变的是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惊恐的挣扎着,像是再次溺水般,无法呼吸,下一秒就会在难过中死去。 耳边传来声音,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安歌。” 缓缓睁眼,触目所及皆是白色,口鼻间是消毒水的味道,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咳,咳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身边的人一下一下替她拍着背。 “你醒了,我去喊医生。” 面前气质温和,却难掩怒意的男子不是王冉是谁,安歌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声音沙哑,几不可闻,“陆....离......呢” 嗓子疼痛难忍,一字一句都像是有小刀在她的嗓子上划,王冉低头,自嘲般的笑笑:“他在ICU,你好一点,我让护士带你去看他。” “阿姨守了你一晚上,我让她回去了。” 即使是躺着,安歌也没忽略王冉的情绪起伏,他的手在抖,甚至拍她背的时候,也在微微颤抖,只是她刚刚的注意力全在陆离身上,未能顾及。 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看着王冉出去的背影再次默然。 能说些什么呢,她与王冉最大的症结在于,他爱她,而她不爱他,给不了他半分回应,又何必让他一直期望呢。 医生是位中年男子,宽厚温和,身上白大褂上绣有独特的标识,明世,细细看来,这病房的陈设的确如明世医院一模一样,可他们明明在西藏。 在她怔愣间,医生缓缓开口,语气中倒有说不出的松快:“醒了就好,你没什么外伤,主要是吸入了大量浓烟,有轻微的肺炎,可能暂时会有呼吸不畅、喉咙肿痛的症状,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好了。” “这段时间,少说话,多喝水,好好修养。” 她朝医生点点头表示感谢,王冉送医生出去,她微垂着眼,心事重重。 陆离怎么样了,她又是如何回到汉江的,可她该问谁,又该如何问起。 病床上的女子美丽脆弱,刚听到她出事时,他正在公司开会,民宿的人打来电话,安歌出事了,在挂断电话后疯一般的冲出公司,尾随而来的还有何家阳,从接到消息起他的左手就一直抖个不停,如今还是,王冉左手握拳,推门而入,在女孩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 “不过安歌,能不能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女孩乖巧的点点头,杏眼清亮亮的。 “这两年,你对我动心过吗?” 这个问题,安歌有些措手不及,动心吗,她到从未想过,未等她回答,面前的人再度开口:“错了,我要问的是,两年过去了,你爱上我了吗?” 王冉在心里默数,每当他紧张时他都习惯在心里默数时间,终于在第四秒的时候,面前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四秒犹疑,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看向安歌的眼睛微眯,他勾着唇低头无声的笑笑,不是善缘,难得善终。 当年利用魏炜跟陆离的事情换了两年的岁月安然,现在终是要还回去了,放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王飞。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他向来不信宿命,如今却有一丝相信了。 若不是陆离,是不是她就回不来了,王冉浑身的鲜血翻涌着,攥紧的左手上青筋暴起,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他手上,将所有的暴怒浇灭。 他伸开颤抖的左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柔软无骨的手,声音温润:“李安歌,两年了。” 不解其意,安歌偏头看着面前气质成熟的男子,一晃竟已两年了,身边人继续温声说道:“不等你了,我一直等你爱上我,等你心甘情愿。” “其实,你跟我心里都清楚,等不到这一天,永远等不到。” “可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变好,努力配得上你说的谦恭如玉。” “现在他回来了,我放你去他身边,好不好?” 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她对王冉,无关情爱,但的确有一份无法言明的情谊,两年相伴,他陪她从高中走到大学,两年时间,又岂是爱不爱能说的清楚。 王冉走时动作轻柔地替她擦了眼泪,温润浅笑,眼里的星光与记忆里他转学而来的那一天重合,纯粹美好。 她静静的躺着,身边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一切像是梦一般,她身陷其中看不清楚。 李仍帛来时,女儿便是这般安静的躺着,她站在门外擦了擦眼角的泪,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在对上安歌眼睛的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一名医生,却也是一名母亲,一名不负责任有所亏欠的母亲。 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桌上,在安歌身边坐下,温声询问:“安歌,你还有哪不舒服,一定告诉妈妈。” 安歌牵着母亲的手,温婉的笑着,摇了摇头。 火势来的凶猛,陆离受伤不轻,在西藏进行简单治疗后,陆氏直接派遣直升机将二人接了回来,个中缘由李仍帛也不清楚,王冉打来电话时,她刚从医院回到家里。 李仍帛摸了摸女儿的长发,温声道:“我给你熬了汤,一会不烫了起来喝。” 安歌拍了拍母亲的手,眼神却看向门外,李仍帛轻轻叹了口气:“你想问陆离,轻微脑震荡,目前未发现内脏损伤,只是他的右腿,伤的不轻。” 她挣扎着起身,母亲却轻轻将她按了下去,“你去看,他也好不了,你不如好好养伤,等你好一点,我扶你去。” 安歌微微眨眼,不再僵持,乖顺的躺下,乖乖喝了汤后,闭眼睡觉。 李仍帛关上门,明世医院的走廊里倒是安静,那天飞机落地时,她从医护人员口中得知,陆离是为了救安歌,右腿有旧伤,此次骨折加烫伤,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她去了护士站询问陆离的情况,年轻的护士柔声细语道:“不好意思女士,这位病人的情况未经允许我们是不能告诉您的,抱歉。” 李仍帛向她道谢,转身下楼,思绪万千。 陆离那孩子,为人疏离却有度,不是讨喜的性子,却是令人放心的性格,她不是什么封建的家长,恋爱这种事情,何来早晚,所以当年他与安歌,她是不反对的。 可造化弄人,她从国外回来时,安歌已经有了新男友,王冉,温润谦和的孩子,对安歌极上心,可她知道女儿不喜欢他,看向他的眼神从未像看陆离那般情深缱绻。 陆离走后,女儿变得越发沉静,不言语时,眼神甚至有几分相像,她也只能由着安歌,希望能让安歌开心些,却不想西藏之行,如此凶险。 这几天,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陆氏再次一跃成为各大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新晋董事长伤重不治,性命垂危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安歌、王冉的三角恋情也被有心之人扒了个干净。 宋阳看着胡说八道的报纸在安歌的病房里暴走,“这些记者简直是有病,吃饱了撑着,脑子瓦特了。” 安歌没看报纸,却也揣摩出几分,杏眼里亮晶晶的闪着水光,“别气了,给我看看。” 她病情好一些,嗓子却没好全,仍是微哑。 宋阳将报纸随手丢在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坐在她身边削皮,“你别看了,都是没有事实依据的妄加揣测,我给你削苹果。” “薛尧说明天就回来了,我到时候去接她,你就好好养着。” 安歌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咬着,“我想见见陆离,你跟妈妈已经拒绝过我许多次了,他到底怎么了?” 宋阳干干的笑着,“见,那我得去跟医生沟通一下,你乖乖吃苹果,我去帮你问问。” 说完,脚底抹油般跑了,安歌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穿鞋下床,躺着太久以至于踩在地上没有什么实感,她轻轻抬着腿,一步一步向外走。 明世医院,陆离有自己专用的VIP病房,高中的时候她来过,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在那,她缓步走在走廊里,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病房门前被身穿西服的人围住,她被挡在了门外。 “你好,我是陆离的朋友,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他呢?” 身材魁梧的保镖不为所动,似是没听见她的话,怔愣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徐烨是谁。 “好点了?” 她点点头,眼神瞟向病房,“徐哥,我想见他。” 徐烨朝门口保镖点点头,带着她朝病房里走,房间里传来宋阳略显急切的声音,“她要见你,怎么办?” 停下脚步,安歌伸手捉住了徐烨的衣袖,对上徐烨诧异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传来陆离沙哑低沉的声音:“不见。” “或者说你觉得我现在以这副样子怎么见她?” “你我都了解她,心思细腻,我不想她担心,比起疼痛,我更心疼她的眼泪才是。” 那年六月底,他带着心病离开,以强硬的姿态将她驱逐出他的世界,两年后,他再次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闯入,将她的情绪拿捏在手心里。 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松开徐烨的袖子,转身向外。 病房外,徐烨扶着安歌往回走,引得护士们频频侧目,当事人倒是浑然不觉,“怎么不进去了?” 安歌勾唇,清雅的笑在苍白的面容上格外惊心动魄:“他心疼我,我却也心疼他。” “两年前他离开时要分手,我不同意,他问我敢要他吗,要得起吗,我说敢。那天从二楼一跃而下时,他问我敢不敢把命给他,我说敢,在他那,我把命都给他了。” “他想做我的英雄将我护在羽翼之下,因为是他,所以我愿意。” “徐哥,我想见他,可我想等我好一些,再去他身边。” 八月酷暑,蝉鸣不绝,岁月荏苒,不变的是女子清润的眼眸跟坚定的心,徐烨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第71章 不得不说,陆氏集团的公关能力是极好的,风向隐隐有转变之势,陆离生病,陆钰已经重回陆氏暂代职务,只是仍有些媒体抓着陆离、王冉跟安歌的私人情感不放,比起陆氏的股价,总有人更关心这些情感纠纷。 次日下午,烈日炎炎,宋阳领着薛尧带着一身暑气风尘仆仆赶来医院,身后跟着的俊雅男子,是季鲲鹏,在看见安歌的那一瞬,红了眼眶。 薛尧搂着她的腰,闷声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一听说你出事了,就慌了手脚,还好阿季在。” “我没事了。” 她轻抚着阿尧的秀发,手下的脑袋不安分的在她腰间动动,“我听说是陆离救了你,你们?” “我们没事。” 侧立身旁的季鲲鹏温声道:“那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陆离。” 宋阳应和道:“我带他去啊。” 两人离去,薛尧松开她,直言道:“我听说了这次事故,外面新闻上也写的乱七八糟的,安歌,你跟他,还有王冉,到底怎么回事?” “我出事,陆离救了我,醒来时已经在这了,至于我跟王冉,我们分手了。” “安歌,我不管这些,我只想你好好的,以后别再出事了,我害怕。” 安歌轻轻点头,乖巧应好,问及近况,颇多感慨,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阿尧,安歌心中欢喜。 VIP病房,陆离正躺在病床上,看窗外晃动的树枝,略过的飞鸟。医院,是他最讨厌的地方,却也是他最经常来的地方。 门口传来声响,推门而入的是宋阳,还有多年不见的季鲲鹏,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真心爽朗的笑。 “兄弟,没事吧。” “没事。” ......... 汉江边上的村落里,老陈看着自己家的客房,心中疑惑,这男子已经住了不少时日,出手倒是阔绰,却整天呆在房间里,就连他也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让人不得不疑心。 那人来的时候是晚上,带着口罩跟帽子,天色已晚,加上给的钱的确不少,又是村里打工的虎子带来的,便让他住下了。如今想来,自那人住进来就没出来过,饭菜每天按时送到门口,厕所房间里有,甚是可疑。 房间内,王飞看着电视上大片幅的报道,笑容诡异,王冉,李安歌,陆离,真是好样的。 两年前,王冉拿着钱要他对陆离的事情概不追究,不止王冉,还有陆氏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在收了钱后,伯父迅速倒台,陆氏对他的打压,还有魏炜那个狗崽子死咬着他不放,将他一步步逼上了绝路。 那些钱早在赌场就被挥霍而光,还欠了一屁股债,他的产业也在陆氏的逼迫下纷纷倒闭,他只得变卖房产还债,甚至借了巨额的高利贷,他几度找王冉要钱却都被不咸不淡的打发了,家里人不管他,他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前阵子高利贷的人逼得急了,让他不得不找上他那位好伯母,才知道,当年那个小贱人成了王冉的掌上宝,心思一转,他本想绑了李安歌找王冉换点钱,却不想被以前一起混的兄弟告知:当年赌场是陆氏的人有意做局害他,所有产业的倒闭、低价售出皆是陆氏上面有人故意为难,就连高利贷也是陆氏设计好了的。 从冉晗之口中得知李安歌去了西藏时,他没想着伤人,却在看见陆离的时候,恶从胆边生,他要他们死。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份关于陆少的录像带,不管是从陆氏还是他的好弟弟那都足够他大捞一笔,唯一没想到的是那场火竟没烧死他们。 门外传来敲门声,王飞不耐烦的吐了口唾沫,没好气的开口:“什么事?” 外面的老陈被凶的一愣,开口:“啊,是这样,我是想问问你还要住多久?” 门缓缓打开,整个人隐在黑暗里,沉声道:“怎么,是我给的钱不够了?” “不,不,钱还是够的,我就是问问。” 房内传来新闻的声音,关于陆氏新晋董事长住院的报道,王飞朝后侧头,低声道:“用不了太久,我就会走了。” 老陈嗫嚅着回答:“好好,你走的时候我会把多给的钱还你的。” 对面的人并未回应,紧接着的是巨声的关门声,老陈心里犯嘀咕,以后这种来路不明,奇奇怪怪的人还是不敢让在家里住了。 ....... 见到王冉,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陆离伸手示意他坐下,沉声开口道:“你来,应该不是来看我,有事直说。” 王冉面色凝重,自嘲的笑笑:“我来找你,只能是因为她,有些事情是我造成的,无法挽回。” 抬眼看着病床上的冷漠男子,王冉出声道:“我听闻陆氏最近利用自己的势力在找王飞?” “确实。” “陆离,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面容苍白却不掩清隽的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王冉向后靠了靠,平静道:“当年安歌同意跟我在一起,是我用了些手段跟她做了场交易。” “用她男朋友的身份,换魏炜的牢狱之灾,换你的病例资料。” 面前的人眼神如刀,冷冽锋利,王冉勾唇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两年过去,她心里还是只有你。” “所以我不要她了,不是心服于我的女人,没意思。” 迎面而来的水杯碎裂在脚边,耳边是陆离暴怒的声音:“无耻,你怎么敢,你有什么资格。” 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杯,王冉不甚在意地笑着:“我怎么不敢,毕竟当年是你都不要了的女人,我捧了她两年,却也没能让她忘了你。” “既然现在你回来了,还你,你要吗?” 陆离轻轻闭了闭眼,盛怒之后便是冷静,“你又何必激我,你对她的感情,你自己知道,王征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为了这场交易,为了让你父亲松口,你不是连他也送进去了,你倒是真舍得。” “可说到底,是你的不甘心,不是吗?” 王冉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无人注意到他隐隐发抖的左手,“是啊,不甘心。” “所以我今日来,用李安歌跟你做个交易。” “王冉从我邮箱盗走了你当年的病情资料,我放李安歌走,你帮我找他。” 陆离的手在被子上轻轻敲着,半响道:“谢了,作为感谢,我会让陆氏投资你们的公司,刚上市的公司,你们想要的渠道、资金都由陆氏投资。” “刘宁在你公司实习,我会让他联系你去签约。” 陆离的提议实在丰厚,他们这种刚上市的公司,根基不稳,业内的蛋糕早被业内巨头占据,他们想分一杯羹着实不易,可陆氏这样的百年企业,无论从财力还是声望上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要是能得其相助,如虎添翼。 “不用了。” 陆离难得的笑了笑:“刘宁曾说你是个极有能力的人,在我看来,能力先不说,你这样做交易的方式能公司做上市也是不易,跟我做的交易,对你来说却毫无益处。” “回国之前,我对你的公司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前景大好,我自己也是学计算机的,现在的我代表的是陆氏的利益,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王冉看着面前的男子,不过两年,他早已不是高中时那个冷漠寡言的陆离了,如今的他依旧冷静自持,却多了几分人情味,看来改变的不止是他,还有他。 他向着病床上的人伸手:“陆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三天后,明世医院楼下还是等候着一群记者,安歌站在楼上看着那些人,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陆离的病房门前已经没有人守着了,据宋阳说陆叔叔在楼下派了人守着,医院本身监管也严,她手里的花开得正好,淡雅的洋桔梗,花开馥郁。 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她已经出院了,特地换了一袭白裙,她已经许久没穿过白色的裙子了,大病初愈,衬得脸色越发白。 安歌进去时,陆离正靠在床上,手里捧着笔记本全神贯注不知在看些什么,微勾着唇角,合上电脑,轻轻拍了拍床边,朝她说:“过来。” 她将花插在花瓶里,在他身边坐下,眼睛酸涩,面前的陆离,情况不算太好,面色苍白,只是精神瞧着好多了。 “还有哪不舒服吗?” 她摇头,眼泪在眼眶打转:“没有。” 陆离牵着她的手,触感依旧冰凉,“别哭,我不是好好的。” 指尖碰到她的秀发,陆离轻声道:“我的安歌长大了,头发也长了。” 安歌回握着他的手,语气轻柔:“那你这两年,好了吗?” 男子点点头,“好了。” “那就好。” 那双杏眼一如初见,清澈干净而美好,陆离想说他很想她,他很爱她,最终却也没能开口,当初离开的是他,选择分手的也是他,那天王冉说起这两年她越发安静,每每醉酒念的全是他的名字。 刚听到时,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一样,疼痛难当。王冉见状,倒像是泄愤一样将这两年的事情尽数道来,有意挑衅。 “安歌,你跟王冉的事情,我知道了。” “有些话,我忍了两年,却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下去了,终是不死心,想要问上一问,你现在可愿再来我的身边,陪我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我今年21岁,我的抑郁症跟精神分裂已经痊愈,但现在仍需服药,我用了两年时间从哈佛拿到计算机与数学的双学位,目前任职陆氏集团的董事长。” “旁人眼里的陆离是天之骄子,年少有为。” “可这都比不上,我现在爱的女子仍是我17岁那年爱上的女子来得自豪。” “我的腿有旧疾,徐烨说能不能站起来都是未知,可我仍想得个答案,17岁的陆离配不上你,敏感自卑,21岁的陆离仍是配不上你,却在两年不见天日的思念里多了份孤勇。” “李安歌,你还要我吗?” 女孩清凌凌的眸子里氤氲着水汽,侧着脸轻轻吻了吻陆离的唇,浅尝辄止。 陆离身体微僵,将人抱了个满怀,狠狠的加深了那个绵长的吻,无论17岁的他还是21岁的他都是在拿命爱着怀里的女子。 气息交缠,情意绵长。 在国外时,他时常清冷,好友不多,却凭借过人的天分成了教授与同学们眼中天才,与这些身外之物相比,他只是更享受在别人谈论起他时,他们称他:Li。 他之名,她之姓,那时的他忽觉李安歌便是他的命,若想活着,便一生不能割舍。 第72章 气息交缠,体温相近,陆离从未这般吻过她,几乎是粗鲁的,忘情的,她双手抵在少年肩上,额头碰在他的下巴上,温声浅语。 “我要你。” “两年前的陆离,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问我敢要他吗?” “我敢,我要。” “阿尧说我多数温柔婉转,却独独在你这件事情上强硬极了。” 安歌轻轻叹气,声音里夹杂这微不可察的委屈:“欠我的两年,你要怎么赔我?” 耳边的声音低沉清冷,“我的一生,拿我的一生赔你。” 上一世的陆离,心病不愈,从她身上也未得到活下去的理由,变得冷漠偏执最后选择冰冷的离开,而这一世,虽与前世不同,但还好来得及,她先给他温暖,教他看人间烟火、人世温暖,她的心上人终于恣意的长大,成了人人口中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再回澄园,已是八月末,开学前夕,陆离出院,林落回国后将林婶跟林叔接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年年也被陆离送往陆家老宅养着。 陆钰派遣刘裕接陆离出院,在澄园门口,陆离牵着安歌的手在熟悉的风景里散步,她一身白色棉裙在夜风里吹的肆意张扬,娇矜清冽的女子,清隽冷冽的男子,自成一幅画。 陆离牵着她的手微凉,他的腿尚未好全,只能缓步行走,徐烨说,以后天变下雨他的腿皆会痛痒难当,不能再做剧烈运动,复建也要坚持。 她出院后,有关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被报道的沸沸扬扬,而她这样家世平平,容貌尚可的女子,自是受到外界更多的诋毁跟质疑。今早,妈妈曾找她谈话,言语间充斥着担忧,她那时候才知道陆离曾偷偷见过妈妈,过往种种,尽数道出。 时间倒回到今早,妈妈坐在床边与她长谈。 “安歌,你还年轻,你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吗,什么是精神分裂症吗,你的未来,陆离的未来,你担不起。”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李仍帛从医一生,却在面对自己女儿时仍会偏心,心理疾病像是不定时炸弹,说是治愈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外界的报道早就将她的女儿描写成一个企图攀高枝嫁入豪门的女孩子,可她的女儿多努力多优秀,她却是知道。 李仍帛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女儿清丽的面容,心中泛酸,不忍心她在爱情这条路上走得坎坷,不忍心她背负那些无凭无据的污蔑,可陆家那样的家世,陆离的身边,注定让这一切变得困难。 “安歌,妈妈不是不理解你,可你要知道,这条路注定不易,你跟陆离在一起,注定有太多人盯着你们,以前是年少情动,以后呢,他的病,他的家世,注定一路坎坷。” “我跟你父亲只你一个孩子,我们希望你快乐开心。” 安歌握着母亲的手,不如记忆里那般柔软,却依旧温暖,她将手放在脸边,温声道:“妈妈,爱情其实很不讲道理,我遇见他,爱上他,心里的人只是他,王冉陪了我两年,您也知道,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温柔体贴,可唯一遗憾的是,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感动他的付出,只是因为我爱上的人不是他,未来很辛苦,可我信陆离,他不会让我受委屈,其实一直是他照顾我,他病了我便照顾他,他连命都可以给我,请您试着相信我们好不好。” 女儿的眼神真挚,李仍帛想起医院里的陆离,人心都是肉长的,陆离那孩子对安歌一向用心。 “他在医院见我时,给我跪下了,明明那般优秀的孩子,偏生遭遇这么多磨难,安歌,你们选的路,太艰难了就回来,我跟你爸爸会护着你的。” “他今天出院,你早点去看看他。” 身上披上一件外套,安歌从思绪里回神,暮色里男子面带笑意:“天凉了,回家吧。” 岁月无情,过往痕迹只有从眉眼中窥见几分,只是她身边的男子,仍是十几岁时义无反顾牵起的那位。 “嗯,回家。” 澄园里灯火通明,门前停了许多不曾见过的车,安歌疑惑的眨眨眼,陆离牵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朝着屋内走去。 刚一进门,身着红色西服的男子将她轻轻拥住,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面容妖冶,不是魏炜是谁,安歌一愣,后知后觉的回抱他。 魏炜说:“好久不见,安歌。” 一如既往潇洒不羁,却多了几分成熟,安歌心中翻江倒海,颤声道:“魏炜,好久不见。” “我找过你,可我也找不到你。” 男子勾唇,眼睛注视着安歌,脸上旋起两个梨涡,“我知道。” 片刻沉寂后,魏炜松开怀里的人,朝着身侧的陆离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 房内的人朝她笑着,宋阳、魏炜、潘杰、薛尧、舒晚、季鲲鹏、刘宁,一如当年的相聚,大家都在。 舒晚朝她招手:“安歌姐姐。” 薛尧也喊她:“安歌” 她看着身侧不动声色的人,心中微暖,“什么时候叫大家来的?” 陆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那天,你说你想起高中时了,我便知道,你想他们了。” 陆离住院时,她每天都会去陪他,偶尔闲聊,她不经意提及自陆离走后,大家也是各奔东西,相聚甚少,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 安歌坐在舒晚跟薛尧之间接受盘问,陆离则是跟男生们闲聊,眼神却从未自安歌身上移开。 寒暄、询问近况,安歌静静听着,薛尧是如何追着季鲲鹏跑了大半个地球,舒晚又是如何在两年里往返霖城只为寻找魏炜,潘杰的网店做的有声有色,魏炜如何从那些人手里将魏氏夺了回来,刘宁的实习经历,一言一语都很轻薄,不足以道明其中曲折,好在,雨过天晴,大家都走过了柳暗花明。 嗓子微干她微微咳了咳,面前的陆离适时递来一杯温水,指节修长,动作的同时仍在跟魏炜他们交谈,安歌捧着杯子,连水都是微甘。 九月,西宁大学开学,公认的才子佳人以分手告终,与此同时,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将在西宁大学攻读金融系研究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席卷了西宁市的各大报纸。 作为国内房地产首屈一指的陆氏集团掌门人,仅仅两年时间攻读哈佛大学双学位,更过分的是他长着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跟别的宿舍一样,开学后225的卧谈会正如火如荼,主要话题当然是以安歌的分手展开。 周子菁正坐在下面涂脚趾甲,指甲油的味道略有刺鼻,顾琳娜正坐着仰卧起坐,郭梦抱着玩偶坐在她身边,眼神八卦。 “安歌,你怎么就跟王冉分手了?还有,那个新闻上说你跟那个谁,咋回事啊?” 顾琳娜从地上起来,拉着凳子坐下,“那个陆氏集团的董事长,什么关系?” 未及安歌回答,周子菁便起身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俩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王冉固然优秀,但相比陆氏的董事长就完全不够看了,还有,你们难道没发现吗,那位报纸上的陆少,似曾相识,有些眼熟吗?” 郭梦挠挠头,疑惑道:“我没见过他吧,没印象。” 倒是顾琳娜点点头,“我也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周子菁得意道:“还记得有一次学校出现了个帅哥,学校论坛都炸了那次吗,这个陆离就当时那个绝世美少年啊,我当时不是给你们都发了照片。” “当时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安歌小姐也要了,是不是?” 说着还朝安歌挤了挤眼睛,安歌知她们并无恶意,也的确需要一个解释,别人的不解,她可以无视,而她们是朋友、舍友,须得坦诚相待。 “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时间。” “当然。” “可以。” “开始你的表演。” 省去某些部分后,她简短地将事情叙后,周子菁大胆的给出了她的猜想:“所以当时他出现在西宁大学,是专程飞回来看你,而你当时已经是王冉女朋友了?” “我的天,好痴情的男人,又帅又多金,还痴情。” 顾琳娜迟疑片刻后,问道:“我有疑问,王冉跟你说得分手吗?他不喜欢你吗?” 安歌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说起,周子菁解围道:“分手也不一定是不喜欢啊,又可能是发现性格不合,又或许是激情褪去,总之,我们安歌挑男人地眼光简直一流。” 郭梦关切道:“安歌啊,之前你跟王冉好的时候,学校里挺多人妒嫉你的,现在又是那个陆离,你......” 周子菁挽着安歌的胳膊,语气不忿:“你们是没看论坛,都是一股子酸臭味,尽是一些键盘侠,隔着屏幕酸别人。” “安歌别怕,我们有老顾,老顾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练的。” 顾琳娜起身向几人展现她的肌肉,几个女孩子笑作一团。 陆离办好入学手续后,又去见了计算机院的院长,陆氏如今旗下产业众多,电子商务前景正好,他想跟西宁大学合作培养新生代的技术人才,由陆氏出资,培养西宁大学的学生,提供好的平台跟资源。 学校当然乐得合作,能为学生提供最好的师资、平台以及难得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只是没想到,陆氏会主动提供这个难得的机会。 合作谈妥,计算机院的院长孙教授亲自送了陆离出办公室,面前的年轻人沉着冷静,思维缜密,比他见过所有的年轻人都来的沉稳,有着不同与年龄的成熟。 陆离出院后,陆钰有意多给陆离一些锻炼,目前陆氏旗下的电子与新地产的开发尽数交由陆离负责,西宁市这边的产业也尽数交与陆离,陆钰闲时便陪着三五老友汉江垂钓,登高望远,将最得力的助手刘裕也派给了陆离,未来的陆氏,未来的商界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刘裕跟了陆钰不少年,也深知陆离想在西宁做新地产的项目,年轻的老板更有魄力也更有冲劲,资历虽浅,却也不是鲁莽之人。 楼下,刘裕已经等候多时,见自家老板下楼,下车相迎。 “陆董,接下来,我们是回分公司吗?” 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刘裕,陆离解开衬衣袖口,皮肤白皙,线条优美,“你先回去,跟西宁大学的合作事宜你回去跟公司的人交接一下,明晚帮我约几个承包商,西宁郊区的新地产项目要尽快开始了。” 陆离到教室时,安歌还没下课,站在走廊里长身玉立,只一个背影便叫窗边的学生晃了心神,周子菁戳戳身边全身贯注记笔记的安歌,朝着窗外努努嘴。 余晖里,男子的周身泛着淡淡的光。 下课铃声响起,众人眼中那个安静温婉的女子像蝴蝶一样轻盈的飞出教室,与门外的男子抱了个满怀。 男子笑容宠溺,接过女子手里的包,缓步离去。 周子菁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欢喜,真正的爱情应是这样,眉眼里皆是情意,半分都做不了假。 第73章 暮色里,容貌出众的男女走在西宁大学的校园里,引人注目。 陆离牵着安歌的手,听她一一说起过去的两年,在这美丽的地方,与她有关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遗憾不已。 最后,他将身侧的人按在怀里,亲吻着女子白皙的脖颈,到白玉般的耳垂,微愣过后,是无休止的羞耻感,安歌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气息温热,语气求饶:“阿离。” 又气又羞,学校里也有许多热恋中的情侣在隐秘的角落里吻的难舍难分,对于此事安歌没有太多的意见,可如果当事人换成自己,更多的是怕被别人看见。 染上□□的陆离,太诱惑,也太迷人,这副样子只能让她一个人悄悄的看见。 片刻后,安歌额前染上薄汗,男子松开她,伸手替她整好衣领,却仍是抱着她不肯松手,“过去的两年,我很后悔,不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后悔。” 安歌的脸有些热乎乎的,她踮脚吻了吻陆离的侧脸,温声道:“所以未来的一辈子,你都要对我好,阿离,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男子的肌肉结实,将她抱得紧紧的,笑道:“嗯,对我好。” 最脆弱无助时遇上你,只要你一句话,陆离连命都能给你,所以安歌啊,以后乖乖在我身边,护你一世无忧。 陆离的项目开始时,新上任的董事长,总要给出点业绩来,受父辈萌荫是一回事,自己有真本事却也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群狼环伺,要想从这些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手中抢一块肉,又何尝容易。 自项目开始,他便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安歌了,有时会议开到凌晨,有时应酬到半夜,中国人的生意有一半都是在酒桌里谈成的,利益相当,借着酒兴,半推半就。 刘裕的印象里,陆氏的太子爷,一向都是骄矜清贵的,却没想到在酒桌上也是毫不逊色,有时几瓶白酒下肚仍是面不改色,最难得的是,这个年轻人时刻保持着难以想象的清醒,无论是对方的刻意奉承还是言语带刺,他却始终清醒,眸子里的神色莫辨,不止那些老板,其实连他都看不真切。 这样的人简直是天生的商人,利益最大化,永远立足于利益,时刻保持清醒,刘裕隐隐觉得这位新老板比之陆钰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几个重要的合约,皆是在他滴水不露的清淡言语中成为定局。 更惊人的是陆离的眼界,合作,也得让对方有利可图,陆离从不吝啬于利益的瓜分,他在乎的是更长远的发展,电子商务的投入,电竞行业的投资。刘裕深信陆离所说的,未来的世界是大数据时代。 新地产的选址在西宁,这里有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最有文化底蕴的古都,虽不及汉江市那般繁华鼎盛,但胜在地理位置极好,近海,交通便利,风景如画。 面前的酒桌上,敬酒的人不少,有几位有意灌陆离,刘裕本想替陆离喝了却被陆离以眼神制止,在座的有几位在西宁颇有根基,陆钰在时与其关系不睦,陆氏家大业大自是难敌,如今烫手的山芋丢给陆离,若是有意合作,这个酒便不能不喝。 陆离一一接下,声音清冷:“在座的都是陆某的前辈,这次新项目全仰仗各位扶持,晚辈在此先干为敬。” 对方几人倒真是仗着长辈身份又让陆离多喝了几杯,刘裕看着这些老狐狸,心中暗骂。 陆离倒是那副姿态,不卑不亢,荣宠不惊。 酒局结束已是凌晨,刘裕扶着陆离在街边吐得天昏地暗。 “没事吧。” 陆离摆摆手,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半响开口道:“项目已经谈成了,下面的施工情况盯紧点,还有之前关于几个电子商务公司的收购案明天中午我要看见提案。” “明白了陆董,你也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 身后的人闭着眼未回应,刘裕从后视镜看去,像是睡着了,已经快一个月了,陆离都没能好好睡过觉,也没能好好休息。 到玉水雅筑时,整个西宁市已陷入沉睡,玉水雅筑是位于市中心的公寓顶层,视野极好,整个西宁俯瞰脚下,是陆离的私产。 下车时,陆离轻声吩咐道:“明早我自己开车去学校不用过来接我,明天中午我直接去公司。” “好。” “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早放你假。” 刘裕看着孤身冷傲的男子缓步进去,心中感叹,学校、公司、复健,陆离面面俱到,像个铁人,不知辛苦,看着顶楼微弱的灯光,但愿他的好意,陆董能心领。 房间里昏黄的灯亮着,一女子躺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听见门锁转动,起身相迎,将醉酒的男子抱了个满怀,扶着陆离到房间躺下,却被人死死拽住了手腕,一同跌入柔软的大床上。 玉水雅筑的钥匙开学时陆离便给了安歌,她偶尔过来给陆离做饭,这段时间陆离极忙,今晚接到刘裕电话,说他又喝醉了,安歌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才好。 醉酒的人手却不安分,在她腰间游移,头埋在她锁骨间,嘴里还喃喃着她的名字。 “阿离,我煮了醒酒汤,喝过再睡吧。” 身上压着的人没有回应,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鼻梁到唇角,低沉的嗓音响起:“安歌,你乖一点,我喝醉了啊。”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悄悄红了耳朵,不敢再动,轻声应了句“哦。” 身上的人扯过被子,翻身将她抱在怀里,带着醉意的眸子格外撩人,沉声道:“你乖,先陪我睡觉。” 言语暧昧,呼吸绵长,安歌在陆离温热带着酒气的怀里竟也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阳光铺了满室,安歌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房间里飘着粥香,抬眼看表,不过六点,身上的衣服被揉的有些不成样子。 陆离正在阳台上打电话,看她出来了匆匆吩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安歌雪白的足踩在地板上,陆离弯腰将人抱进了房间。 “去洗澡,我的衣帽间里有你的衣服。” “好。” 有时候她过来也会过夜,陆离给她买了不少衣服,看不出牌子,不过衣襟上的标志跟陆离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辙。 浴室里腾着水汽,看着白皙的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安歌不由红了耳朵。 □□上,她总是生疏,却也经不得陆离的撩拨,虽是纵情却有分寸,每每情到深处,陆离也只是轻轻抱着她,发乎情,止乎礼。 她洗完澡出来,半湿的长发披在肩上,今天陆离挑了件红裙给她,风情妖娆,桌前看报纸的男子眼眸愈深,起身牵起她。 “先吹头发,会感冒。” 她乖巧的笑着,有些俏皮道:“阿离,我穿红裙子好不好看?” 正在给她吹头发的人微微一顿,轻声道:“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我记得你高三那年的生日,生日礼物我送了红裙给你,真可惜,我都没好好看上一眼,不过我很欢喜,我爱的姑娘每年都会穿着我买的红裙。” 每年,每年薛尧都会以各种理由送各种裙子给她,无一例外,皆是红色,安歌意识仍有些迟钝,怔愣后喃喃开口:“难道薛尧每年寄给我的裙子,都是你买的吗?” 陆离笑着看了她一眼,心想还不算太傻,“我到美国后,宋阳给我发过你的照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辽阔的蓝天,还有着红裙的你,只是背影却也让我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得到慰藉。” “你很漂亮。” 发已干,安歌起身抱了抱面前的男子,温声道:“以后,我穿给你看。” “好。” 十月初的西宁大学,庄严肃穆,一辆线条流畅的兰博基尼稳稳当当停在女生宿舍楼下,陆离亲了亲自己明艳动人的女朋友,语气宠溺:“乖乖上课,放学我去接你。” 安歌下车,乖巧的朝他招招手,裙裾飞扬,引得不少人侧目,陆离眸色渐深,心中懊恼,看着安歌扬着笑的面容,驱车离去。 他不是大度的男朋友,相反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不过难得安歌喜欢,便也随她,纵着她,由着她。 大三了,今年安歌要考司法考试,学业上的任务重了许多,陆离忙着工作,她却也不闲着。不过,学校跟玉水雅筑两边跑实在累人,陆离瞧她辛苦,便提出让她搬去玉水雅筑,她稍加思量,终于在十一月初搬去了玉水雅筑。 走之前,周子菁抱着她不肯撒手,司法考试也确实重要,学校每晚要熄灯有诸多不便,大家也想搬出去,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安歌也帮着找了许多,却始终不合人意。 玉水雅筑书房里,陆离正在电脑前看着底下人给出的提案,安歌抱着ipad在帮宿舍里的几位找房子,看了几个,眼花缭乱,难挡困意,靠着沙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离从工作中抬头,窗外夜色漆黑,女子睡颜美好,他摇头笑了笑,起身过去,拿过旁边的毯子替安歌盖好,抽走了女子手中的ipad,微微诧异,找房子? 时针绕了一圈又一圈,安歌醒来时,陆离仍在伏案工作,清秀俊雅的男子。 “醒了?快九点了,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睡意迷蒙的安歌迟钝的点点头,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的确是饿了。 西宁的夜市花样百出,安歌被路边的馄饨勾的迈不动步,陆离带着她在路边摊上坐下。 “阿离,你会不会吃不惯?” 陆离笑着替她擦了擦桌子,“不会,以前上初中,零花钱有限,买完赛车模型,倒是经常光顾,味道不错。” 那是他人生中难得的美好回忆,他的病还没被林芝发现,母子俩维持着最表面的平和。 “我看到你在找房子,怎么了?” “没事,子菁她们也想搬出来,年后的实习、司法考试,反正也得找房子住,早点搬也好。” 陆离点点头,将端上来的馄饨移到她面前,将筷子递给她,“怎么不告诉我?” 安歌接过筷子,“你太忙了,不想麻烦你,我帮她们再找找。” “你们学校附近陆氏有楼盘,高档小区,安全、环境都不错,我之前给你留了一套三居室,想着要是你不愿意住到玉水雅筑便住那也好,现在那边空着,你让她们去住吧,钥匙我回去拿给你。” 馄饨冒着热气,陆离的笑隐在嘴角,安歌不由勾唇,“男朋友真好。” 回家路上,安歌牵着他的手,浅声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陆离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笑着说:“我有你就够了。”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唯一个李安歌足矣,可这却也是他最大的贪心了。 第74章 第二天上课时,周子菁先是被她脖子上的红痕吸引了目光,抱着她的胳膊,跟顾琳娜和郭梦逼问她是不是跟陆某人做什么坏事了。 安歌想起昨晚将她吻得腿软的男人,羞红了耳朵,连忙用找到房子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却没想到周子菁又感慨的说道:“安歌,你对我们是真爱,竟然为了我们,做了霸总的小娇妻,我们对不起你啊。” 吓得安歌一把捂住了她那张语出惊人的嘴,“是真爱就别乱说。” 周子菁笑盈盈的看着她,“谢谢你,还有你家那位。” 顾琳娜撑着胳膊,开口提议:“我们白住也不太好,要不请他吃个饭,聊表谢意。” 郭梦应和道:“嗯嗯,请你们吃饭吧,不收房租,我们也不好白住,总要感谢一下。” 周子菁:“是啊,你约个时间呗,我们请你们吃饭。” 请陆离吃饭,主要看陆离有没有时间,最近新地产的开发正如火如荼,陆离好像在忙几个收购案,也不知有没有空,却敌不过舍友们的热情,安歌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晚上回家跟陆离说过后,他一口便答应了,时间选在周五下午,地方由她们几个女孩子选。 陆离的腿坚持做恢复训练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变天还是会痛,安歌看着外面的阴雨连绵不由得皱眉,冬天的雨格外冷,也格外难熬。 她放了热水,拧了毛巾,站在浴室门口喊陆离。 自从她搬进来,陆离每天都会在晚上十点前回来,若是有紧急的工作也会在家里做,她曾告诉陆离若是有事情忙不用顾及她,陆离说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在家,多晚也会回来。 “今天腿疼吗?” 陆离笑着牵过她的手,“还好。” “我问过徐烨了,他说你的腿用草药热敷再加上按摩会好一些。” 说着她便伏身去掀陆离的裤脚,却被陆离一把拉了起来,“你乖,我不疼,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对她,陆离有太多舍不得,那些伤痕,只适合他看看,太过狰狞会吓到她,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在明世医院安歌看着他的右腿,双睫沾水。那双眸子,只需要看见美好温暖的事物。 她知道陆离的自尊心强,从出院后,他也没让她看过他的伤口,去医院做恢复训练也不要她陪。 “阿离,我心疼你。” 她轻轻拽着男子的衣袖,像哄孩子一样语气轻柔:“你让我看看,我不怕的,阿离。”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她一声软软的阿离便足以让他缴械投降。 乖乖坐在浴缸边上,任由女子一寸寸将裤子卷了上去,露出伤痕密布的右腿,烫伤的疤、丑陋的缝合痕迹,女子轻柔的抚过伤痕,将他的腿放进了温热的水里,很舒服,热热的,麻麻的。 “是徐烨缝合的伤口吗,好丑。” 大滴大滴的眼泪止不住的落进了浴缸里,陆离牵着她,浅声哄她:“嗯,他技术不行,不好看。” 没想到听完这句话的安歌哭的更凶了,陆离有些慌神:“乖,别哭了。” “怎么会不疼呢,我看着都疼。” 陆离伸手搂着她的腰,“都过去了,现在都长好了,别怕。” “现在有你心疼我,一点都不疼。” 安歌长睫微颤,“真的吗?” “真的。” 泡完后,她扶着陆离进了卧室,像徐烨教的那样轻轻替他按着右腿,陆离皮肤很白,显得伤痕格外狰狞可怖,许是有些紧张,她感觉陆离的肌肉有些绷紧,便同他讲话转移注意力。 “我们还在汉江市时,林落给我讲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阿离,你想不想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陆离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穿了件素色的低领毛衣,好看的锁骨露在外面,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胸前起伏,格外撩人。陆离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说什么?” “说你很想我,说你找了许多人画我的画像,而那些画画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亚裔女子,长发杏眸,说你将别人错认成我,差点被车撞了,说你很爱我,每每做梦也会喊起我的名字。” “所以阿离,你要不要跟我说,我爱你。” 陆离伸手将女子拽进怀里,翻身压在身下,伏身在女子耳边沉声道:“我爱你,很爱你。” “我还没按完。” “不按了。” 陆离捉着她的手从衣服里伸了进去,指尖触碰到男子的胸膛上,很结实,男子在她耳边低语:“安歌,我22岁了,你摸摸我的心脏,依旧会因为你的撩拨狂跳不已。” “有些事情我从很早就开始想了,我怕吓着你,总想等上一等,如今却不想再等了,我想娶你,要不要嫁我。” 指尖发烫,哪有人按在床上求婚的,可他是陆离,她记挂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舍得拒绝,安歌抬头吻了吻他的喉结,“我嫁。” 陆离伏身用力地吻她,从脖颈到胸前,意乱情迷间她听到男子无奈的语气,“喉结不能乱亲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连求婚戒指都不要。” 陆离用力抱着她,半响起身去了洗手间,安歌被他吻得发懵,竟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她被陆离搂在怀里,“醒了?” 她怔愣的点点头,手上多了枚戒指,尺寸合适,很漂亮。 伸开手,她疑惑的问身边的男子,“什么时候给我的啊?” “昨晚,你睡着了。” “所以,未婚妻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父母?” 安歌有些害羞的拉着被子蒙上脸,闷声道:“过年好不好?” “未婚妻说了算。” 周五来的很快,那天陆离早早便开车在学校门口等着了,一身驼色大衣给他清隽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暖意,他站在车边,身姿挺拔。 有路过的女生上前搭讪,皆被男子面上冷漠的神色劝退,有不死心的非要试上一试,男子面若冰霜,眸子里的冷色比冬天都来得寒冷,忽然男子目光越过面前的女生,脸上寒意褪去,温柔浅笑。 面前的女生转身看去,迎面来的姑娘气质出众,眼神温暖清澈,男子从她身边径自走过将那个长发姑娘拥了个满怀。 面前的女生心中受伤,却仍是感慨男子的出众相貌。 “阿离。” 身后跟着的三个女生好奇的打量着,见他看过来,齐声道:“陆董好。” 陆离勾着唇,“你们是安歌的朋友,叫我陆离就好。” 安歌向他一一介绍,陆离点点头,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周子菁完全被男色所惑,沉醉在陆离的颜值里不能自拔,郭梦比较单纯,一心想着一会吃点什么好,只有顾琳娜注意到面前的男子目光从未离开过安歌。 餐厅是郭梦推荐的湘菜馆,在学校附近很有名,几个女生点了菜,一顿饭下来倒也愉快,结账的时候,顾琳娜先去着付了钱,陆离倒也没拦着,这让她们几个心里安心不少。 陆离送她们到学校门口,从车里提了三个袋子递给她们,“一点心意,谢谢你们对我未婚妻的照顾。” 被那句未婚妻惊到了,几人有些无措的看着安歌,说是感谢人家,怎么好意思再收礼物,安歌温婉的笑笑,“拿着吧,陆离的一点心意。” 目送着陆离带安歌驱车离开,周子菁打开了礼物袋子,卡地亚的手镯,“我去,卡地亚经典款,这一个少说也要五位数了吧。” 顾琳娜跟郭梦打开袋子,一模一样的镯子,第一次见有人把卡地亚当大白菜送,有些哭笑不得,礼物过于贵重,她们在群聊里给安歌发消息,说是不敢收。 安歌看着她们发来的图片,好像是个镯子,“阿离,你给她们送什么了?” 开车的人低声道:“好像是首饰吧,我让刘裕去买的,怕她们不收,刘裕还特地换了包装。” 安歌低头笑笑,陆离对她向来上心,“哦。” “怎么,她们不喜欢?” “不然你告诉我她们喜欢什么,我再送她们。” 安歌摇了摇头,“没有,她们挺喜欢的,就是好像贵重了些。” 陆离唇角微勾,“不贵,值得。” 安歌在群里将陆离说的话回了过去,群里纷纷发来感谢。 周子菁:不愧是陆董,豪气,替我们感谢他。 顾琳娜:谢了啊。 郭梦:谢谢安歌的男朋友,镯子很漂亮,我们很喜欢。 安歌:没事,你们喜欢就好,早点休息。 安歌将手机摁灭放进包里,“未婚夫,她们让我谢谢你。” “未婚妻,不用谢。” ........ 王飞东躲西藏的日子已经过够了,身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终于在一个晚上摸进了冉晗之的住处。 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人独居,王冉不常回来,房子里静悄悄的,佣人住一楼,她一人住二楼,王飞进她房间时,她尚未睡着。 “二伯母,是我,王飞。” 嘴里喊着二伯母,手里的刀却抵在了她的腰间,沉声道:“不想死就好好听我说话。” 冉晗之点点头,身后的人说道:“我要钱,一千万,现在给我十万现金,剩下的你打到我说的账号里。”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王飞笑了声,狠声道:“你不给,我就找王冉,毕竟李安歌在西藏这件事还是您告诉我的。” “我是无意的。” “您是不是无意的得让你的好儿子判断,我想您应该也不喜欢李安歌,毕竟我的好弟弟为了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送进牢里了。” “给不给,一句话。” 冉晗之手紧紧捏着被子,王冉多喜欢李安歌她心知肚明,当初她只是说漏了嘴,没成想当年的事情还有王飞的缘故,纵火、杀人,王飞真的干得出来,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有一丝危险。 她闭了闭眼,“给。” 冉晗之从保险箱取了十万给他,又按照他的要求将钱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上,王飞拿到钱后飞快地离开了。 自夜色里来,从夜色里去。 一宿未眠,天亮时,她将电话打给了王冉,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半响,王冉嘱咐她注意安全,剩下的交给警察。 王冉打电话给陆离时,安歌还没起,抓了王冉这么久也没抓到,这个人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陆离沉声:“好,我知道了,安歌这边我会看好,你也注意安全。” 时间匆匆一晃,转眼已经临近过年,安歌带着陆离回家见了父母。 面前的年轻人一如当年,李仍帛跟李建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大半,终究有老去那天,不能永远陪着安歌,交给陆离,他们放心。 那天李建拉着陆离的手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酒,言语里皆是对女儿的疼爱之情,临了还嘱咐陆离,永远不要让安歌受委屈,否则他不会放过陆离。 陆离满口应下,他跟心爱的姑娘得到来自她父母的祝福,这段爱情会不会因此长久。 陆钰自是满意安歌,大手一挥,送了几处房产给未来的儿媳妇做见面礼,给考古的李建送了几样古玩,送了李仍帛一些首饰,安歌父母也有回礼,其价值自是不能跟陆钰送的相比,但却是心意满满。 两家父母商定,婚期定在安歌毕业之后,一毕业就结婚,陆离对着身边的女子温声道:“你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要成为我的陆太太了。” 女子温柔浅笑,眉眼含情。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支持,谢谢。 第75章 2016年过得匆忙,安歌通过了司法考试,而陆离也在无声无息中将陆氏的版图在不经意间向着各个领域扩大。 这一年,商界迎来了陆离的时代。 陆离用不到一年的时间,新地产的成功,收购案的成功,以及电子行业的如日中天,以一份惊人的成绩坐稳了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业界人评论他,眼光独到,出手果决,那双淡漠的眸子从不放过一丝商机,他们称他为天才,只有安歌知道这个被人们称为天生商人的男子,更愿意成为一名数学家。 五月初,陆离飞法国,陆氏旗下的服装贸易出口有意在法国收购一家成衣公司,项目很重要,陆离亲自飞往法国坐镇,而安歌也忙着大三暑假的律所实习,以及研究生的报送事宜。 学法律少了许多乐趣,更多的是枯燥,各种案例分析,仿真法庭的模拟,从安歌学习法律那刻起尊重法律是她学会的第一件事情。 她看重的律所有几个给她发来通知,希望她在学期末便能先投入其中,安歌跟陆离说起实习,本来忙着看资料的男子一怔,随后提议:“陆氏的律师团所聘请的都是最顶级的律师,你要不要来我这里试试?” 安歌窝在男子怀里,摇头拒绝:“不要,比起去陆氏,我更愿意自己先去律所试炼一下。” “陆氏是你的地盘,没人会为难我,相反他们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对我多加照顾,可是阿离,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试一试。” 陆离轻轻吻着女子的后脖颈,温声道:“那好,你尽管去试,还有我在。” 安歌点头,窝在陆离怀里看着屏幕里曲曲折折的股票走势,这个男人将她护得很好。 随着陆离成为国内商界的新贵,年纪轻轻,相貌比之当红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吸引人的是他的身价,这样的陆离成为了各大娱乐版面的热点,三两天便上一次热搜,甚至有狗仔一直跟着陆离,连带着李安歌也成为了各大新闻报社的头号关注人。 陆离的女朋友,这个名头就足以为她招来不少不善的目光,可是她的名字跟照片却从未出现在新闻里,即使出现也是模糊的背影以及一句神秘女子,西宁大学论坛上有关他们的帖子也早被人黑了,即使仍有人知道,却也不至于闹得满城皆知。 娱乐圈的潜规则,有钱总是好说话。 “你什么时候去法国?” “下周二。” 安歌算了算日子,下周二是研究生报送复试那天,她直起身,“几点啊?” 陆离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iPad,“早上九点,你那天要复试,不用送我了,我让林落陪我去。” 自从西宁市这边忙起来,陆离便喊了林落来西宁帮他,他出差,刘裕坐镇公司。 “你乖乖的,记得跟我视频啊。” “嗯。” iPad落在地上,陆离将女子按在沙发上,温热的唇覆了上去,一遍一遍描绘着女子的唇形,朝夕相处,两人越发亲昵,他总是心疼她多些,婚前性行为,他舍不得。 发丝相缠,两人气息皆乱,陆离那双黑眸沉沉盯着身下眼神迷离的女子,沉声道:“未婚妻,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天水合律所,是安歌一个师哥一手创立,律所不是西宁最大的,却是极具潜力,安歌之所以选择这家律所,一是对于同校师兄的信任,一是为期半年的实习,这家律所考虑到大四的繁忙,并未提出过多的时间要求。 学长许秦是由系里的教授介绍认识的,年少有为,律师世家,之前只在学长返校做讲座时见过一面,她对这位气质温润的学长印象深刻。 比之王冉那种温润有度,锋芒暗藏的气质,这位许秦学长更像季鲲鹏多些,让人如沐春风。到律所的第一天,她认识了不少前辈,对她这个实习生丝毫没有手软,其间陆离发短信问她实习的如何,她回道:收获颇丰。 见到许秦是在她实习的第二天,许秦刚打了个漂亮的仗,据说酬劳丰厚,许秦请律所的人吃饭,醉方休,是西宁有名的会所,陆离也曾带她去过,环境雅致,吃饭地点定在那种地方,出手阔绰。 在会所里,这是许秦第二次见到自己那位小学妹,清新淡雅,气度从容。 比起举杯寒暄,安歌更多是沉默的坐在席间,比起侃侃而谈,她更善倾听,只是没想到许秦学长还会记得她。 “小学妹,我前几天碰见武教授,他很欣赏你,说你将会成为他最后一届研究生,以后你就是我师妹了,有困难找师兄。” 安歌放下筷子,星眸清澈,“谢谢学长,武教授曾多次提起学长,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想必师兄尽得老师真传,以后麻烦学长了。” 许秦斜靠在椅子上,青色的衬衣格外衬人,姿势闲适优雅,“不麻烦,乐意效劳。” 同事们也纷纷附和道,许秦是个很热心的人,安歌并不了解,只是笑着应下。 对于这个小师妹,许秦格外关注,他见过她模拟法庭,条理清晰,语调平稳,难得的是她敬畏法律,他也曾见过安歌的手稿,准备详细,方方面面,字如其人,请秀娟丽。 这几天听律所带她的章律师说起,小姑娘格外认真,思维敏捷,心思细腻,往往能抓住那些细微的点,辩风温和,言辞如刀,可造之才。 许秦低头笑笑,这倒是像她,那双沉静的眸子不声不响的观察着一切。 律师这条路不好走,许多法学生毕业后便选择了转行,在他看来,李安歌倒不像,老师曾说过,这姑娘看着温婉骨子里却最是执拗,极有主见。 对一个人上心,就会忍不住的靠近她,关心她,一周时间里许秦询问最多的就是李安歌,一个实习生纵然是师妹却也没有如此关心的道理,问平时表现,问早午晚餐,无微不至。 章律师看着自家老板摇了摇头,老板这是动心了啊,他跟着许秦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最是了解许秦,温润公子,心肠冷硬,几时见过他对谁这般上心。 “许秦,我说你不会是动心了吧,你这是铁树要开花啊。” 许秦放下手里的卷宗,“很明显吗?” 章律师点点头,“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喜欢也没用,小姑娘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章律师稍加思索,低声道:“应该是没有,实习这么久,也没见男朋友来接过,武教授有没有提过?” 许秦摇头,“老师对这种私人问题并不感兴趣。” 许秦办公室外,安歌看卷宗看得头痛,已经一周过去了,陆离快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那天她有没有时间去接他。 她没等到陆离回来,律所却先等来了陆氏的委托,陆离有意在西宁组建一支强有力的律师精英队伍,跟律所合作,主要是看重许秦的能力。 来律所的是刘裕,安歌在律所看见他时微微一愣,刘裕笑着向她点点头,跟着章律师去了许秦的办公室。 许秦能力出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安歌给陆离打电话时也曾提到过这位能力不凡的学长,只是没想到陆氏的合作来得这么快。 办公室内,刘裕拿出一早拟好的合同,“我们董事长很看好您的业务能力,你们律所的潜力无限,未来的陆氏在西宁需要一支最强有力的律师团队,希望能跟您合作。” 许秦翻看了合同,递给了章律师,沉声道:“陆氏给出的酬劳很丰厚,我很好奇陆董出于哪一点给我们这么高的酬劳?” 刘裕笑笑,“我们陆董眼光独到,您的律所虽然成立不过几年,在业内口碑却是极好,尤其是许秦律师,有口皆碑。” “陆氏业务繁忙,工作也繁重,而且我们陆董对工作人员向来公正,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 章律师看过合同朝许秦递过去一个眼色,年轻的律师温和的笑笑,朝着刘裕道:“有陆氏集团的赏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律所在整个业界都会名声大震。” “刘先生,合作愉快。” 刘裕笑笑,跟面前的人握了握手,“许律师,合作愉快。” 许秦送刘裕出律所时,安歌正在打印资料,路经安歌,刘裕朝她挑了挑眉,意味不明,而安歌却视如不见。做律师的,心细、负责一样都少不了,何况许秦跟章律师这样的业界精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果然,那天下午章律师便旁敲侧击问起刘裕跟她的关系,“安歌,你认识陆氏集团的刘裕,刘秘书吗?” 安歌翻看卷宗的手一滞,她跟陆离的关系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可对于自己的同事,她也不想撒谎,点点头轻声道:“嗯,认识。” 好在章律师也不是八卦之人,未在深究,下班后安歌给远在法国的陆离打了一通电话,男子声音清冽,隐含笑意。 “阿离,陆氏跟律所的合作,怎么回事啊?” 陆离嘴角勾笑,伸手示意面前开会的人停一下,转身出去,而林落看着自己老板冷若冰霜的脸秒变冰雪消融,想也不用想,定是陆离心尖尖上的那位打来电话,拯救他们于水火。 林落身边的女职员暗戳戳的问道:“林特助,老板这阴晴不定的,吓死人了,他刚刚把高哥的计划书批得一文不值,吓得我连气都不敢喘。” 高哥:“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救我于水火。” 林落笑笑:“老板嘛,自然有老板的克星,你们还是好好改改计划书,省得下次挨批。” 门外,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窗边,眉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放的轻缓,隐隐有讨饶之意:“安歌,我绝对没有要干涉你实习的意思,只是你实习的律所正好符合陆氏的选择。” 女子语气质疑,“是吗?” 陆离面上笑容更甚,“当然。”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周末,想我吗?” 女子微微叹气,声音轻柔,“我很想你,家里空空的。” 仅是隔着电话陆离也知道安歌定是红了耳朵。 不过他喜欢这种被人牵挂的滋味,也喜欢她说家,这个字眼,因为她变得格外让人向往,他恨不得抛下工作立刻回国,相思真苦。 “你在家乖乖的,我很快回来。” 女子声音雀跃,“阿离,你什么时候到啊,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男子声音温润,一股暖流涌向心头,“好,你来接我回家。” 会议室里的人关于让冷面老板冰雪消融的那个电话充满好奇,讨论间,大老板推门而入,眉宇间皆是笑意,“可能要麻烦大家加班了,这次收购,我希望在后天结束。” “当然,如果效率高,我不介意更早一些。这样,我早点回家,你们带薪欧洲游,如何?” 刚刚还被加班困扰的员工,在听见陆董后面那句话时,斗志昂扬。 只有林落笑着撇撇嘴,这男人绝对的宠妻狂魔。 不过安歌没有等到去接陆离的那天,就在律所门口见到了俊雅矜贵的男子。 律所的人纷纷张望,白色迈巴赫停在门口,车边的男子西装笔挺,容颜如雕刻般俊美,一脸冷意,却更显帅气,是不是律所的客人呢。 思量间,一道素色的身影落入男子怀里,不是安歌是谁,刚刚面色冷峻的男子像是换了个人,低头吻了吻怀里的女孩,牵着她上了后座,动作轻柔,眉眼含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76章 两人离去,律所里炸开了锅。 刚刚那抹素色的身影,不就是所里新来的实习生嘛,平时温温软软的,没想到男朋友这么帅,也有人认出刚刚的男子不就是陆氏那位董事长,那相貌,让人过目不忘。 不止律所里的人,章律师跟许秦也瞧了个真切,那样的气度跟相貌,还有那辆车,不是陆离是谁。 许秦低头笑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这还没下手就已经名花有主了,没缘分。 章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同情,比起心里的不是滋味,这眼神更让他火大,“今晚醉方休,你请。” 章律师一愣,随即笑道:“老许,不带这样的,不能把你的痛苦发泄在我的钱包上。” 两人说笑着朝律所外走去。 陆离带着安歌去吃饭,安歌牵着他的手,问起出差的事情:“不是说周末吗,今天才周五。” “想早点回来见你。” 脸轻轻在男子胳膊上蹭了蹭,“辛苦阿离了。” 男子勾唇,淡声应道:“嗯。” “我请阿离吃饭犒劳你好不好?” 男子勾唇,温声道:“甚好。” 一间装潢别致的西餐厅,律所有人推荐,据说味道不错,就是价格不太美丽,她想请阿离一起去尝尝。 刚进餐厅,一曲悠扬的钢琴曲传来,安歌抬眼,是位美丽的女子在弹钢琴,曲调悠扬,很动听,身侧有人喊道:“陆董。” 有人朝他们走来,一对中年夫妻,像是陆离工作的合作人,安歌放在陆离手心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陆离稍稍用力牵紧了手心里不安分的手,朝男子身边的中年女子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与面前的男子交握,温声道:“张董好,夫人好。” 张辉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陆离年轻有为,长相更是惊为天人,许多世家千金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后有业界传闻,陆离有一深爱之人,藏得极深,每每报纸上所谓的神秘女子皆为同一人,难道...... 张辉朝陆离笑笑,目光扫过身边的女子,询问道:“这位是?” 陆离勾着唇角,端的是举世无双,“我未婚妻,李安歌。” 说完,伏身温声向身边的女子介绍,“云化实业的张董跟他夫人。” 安歌并不擅长这种应酬的场面,却也温婉笑着向面前的人打招呼,“张董好,夫人好。” 面容清丽,如墨般的长发铺散在肩上,眸色清澈,隐隐含笑,似近似远。 张辉身边的中年女子温和的笑笑,“我就说能让陆董带在身边的女子,一定是那位陆董心尖上的姑娘了,没想到都订婚了。” 紧接着,张夫人向陆离跟安歌提议道:“要是方便我们可以一起用个晚餐,我们也刚到。” 目光落在安歌身上,她有些无措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得身边得男子浅声道:“今天就算了,张董难得陪夫人,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做东请二位一聚,务必赏光。” 商场上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其中的拒绝之意皆明于心,张董笑笑:“赏光,能得陆董相邀,必须赏光。” 如今陆氏势头正好,跟陆离搞好关系,未来合作的地方多着呢。 张太太笑笑,“好好好,陆董相邀一定参加。” 陆离朝两人点头告别,牵着安歌先行离开了。 安歌路过钢琴时,怔了怔,拉着陆离的手轻轻晃了晃,“可不可以坐在一楼,我想看她弹钢琴。” 陆离点头,带着她在窗前坐下,男子声音清冽:“安歌,我们,能不能再早一点结婚?” “比起未婚妻,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妻子。” 女子看着面前的男子,笑容慢慢变大,“我要考虑考虑。” 男子无声笑笑,柔声道:“要多久?” “一首钢琴曲的时间。” 陆离目光落在钢琴上,挽起衣袖,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想听吗,我弹给你听。” 安歌点头,“想。” 陆离走向钢琴,跟女钢琴师交涉后,静静的坐在了钢琴前。 李斯特的《爱之梦》,深情婉转,她对乐理并不了解,只知道此刻的陆离,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一首曲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安静的西餐厅更显寂静,所有人都在看弹钢琴的男子,英俊潇洒,手指翻飞化为音符,张太太朝着对面的丈夫示意。 她轻轻抿了口红酒,笑着说道:“我看这位陆董是极喜欢他的这位未婚妻。” “刚刚紧牵着不放的手,如今这一首爱之梦,年轻人倒是毫不掩饰。” 张辉笑着将切好的牛排递给妻子,“业界里陆离的能力极强,陆氏在西宁能有如今的规模,足见其能力不凡,我想跟陆氏合作,只是一直缺少一个机会。” 张太太目光落在角落里身形纤瘦的女子身上,浅声道:“老公,或许有个机会。” “下次请陆董吃饭,记得邀请他的未婚妻。” 张总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落在陆离身上,“是该邀请。” 一曲终,男子起身,满身光华,随即响起的是热烈的掌声,安歌起身拥住了陆离,语调雀跃:“陆先生,恭喜你,有妻子了。” 陆离将人拥在怀里,吻了吻女子的发顶,嘴角扬起温暖的笑,“谢谢陆太太,给我一个家。” 那段视频很快在网络上流传,陆氏集团董事长一曲为佳人,视频曝光后陆氏集团很快发出声明,陆氏集团董事长不日将婚。 网络上关于二人的爱情故事被编成了各个版本,不少恶意揣测加注在了安歌身上,涉及到陆离、王冉,她一跃成为舆论漩涡的中心。 而这一切很快便不攻自破,来自陆离本人的微博澄清:我17岁爱上的女孩,终于在我22岁答应做我的妻子。 这条微博很快传开,陆钰也亲自转发,并配文:陆家有媳,当如此般。 一切流言止于王冉的祝福:她很好,陆董好福气。 国内最年轻骨科专家徐烨,最近爆火的民谣歌手宋阳,季氏娱乐等与他们相识的人纷纷转发祝福,这段爱情好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 李仍帛打来电话时,陆离正在阳台跟陆钰通话。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古话,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耳边传来妈妈的笑声:“现在结婚也好,陆离跟我通过电话了,现在开始准备也不匆忙,他一早就开始准备了。” 李安歌微诧,有些失笑,“妈妈,你不是说大学念完才可以结婚吗?” “哪有,我听陆离说了,现在大学结婚还加学分,你们想结就结,对陆离,我放一百个心。” 安歌揉揉眉心,温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李仍帛叮嘱两句便挂了电话,陆离这孩子,真心不错,隔三岔五的电话问候,出差路过也会上门拜访,以安歌的名义把营养品源源不断往家里送,无微不至,怎么让人不喜欢他。 安歌挂掉电话,见阳台的男子朝她招手,起身往外,靠在陆离身边。 陆离这边却是迥然,陆钰从陆氏卸任后身体好了许多,声音较之以前更为洪亮,安歌隐隐听到,陆钰说:“我的股份,那是我想给安歌,你就别管了。” 陆离捏捏眉心,不由失笑,“我也准备了股份,您能不能不跟我抢。” 陆钰反驳道:“那就各送各的,你也别管我。”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陆离搂着怀里的姑娘,无奈的笑笑。 安歌仰头,“怎么了?” 陆离摇头,轻轻吻了吻她,“没什么,带你去看个东西。” 书房内,安歌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陆离站在身后圈着她,嘴角噙笑,“签吧,结婚聘礼。” 安歌看着面前的股份转让书,以及一摞房产转让书,隐隐头痛,“阿离,我不要这些的,我只要你,能不能不签。” 身后的人却是执拗,“我只有这些了安歌,冷冰冰的钱财,我把它们送给你,好不好?” 安歌放下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爱你,不需要这些的,以后你养我好不好,这些东西你收回去。” 陆离伸手理了理她肩上的长发,低头吻上了樱红色的唇,灵活的舌滑到安歌的嘴里,吻得她有些发懵,陆离的手扶着她的背,抵着书桌开始了绵长的吻。 安歌有些喘不过气来,气息紊乱,像是小猫一般嘤咛着,这声音传到陆离耳里便是刺激着他的每一处神经,放在背上的手溜进了安歌的衣服里,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太阳穴隐隐突突地跳着。 昏暗的房间里,缠人暧昧的气息,女子低低的嘤咛声,□□上,安歌即使重活一世却仍是青涩,陆离在耳边诱哄着。 清晨阳光照射进来,女子不安分的动动,陆离看着趴在胸前的女子,低头把玩着她的长发,低头吻了吻女子秀气的眉眼,动作极尽温柔。 女子微微睁眼,小声嘟囔着:“渴” 陆离从床边拿过水,一点点喂给她喝,年轻气盛,精力旺盛,情潮涌动间失了理智,女子从脖颈开始,到胸前,腰间,大腿上皆是吻痕。 安歌拥着被子,雪白的玉臂露在外面,身上什么都没穿,平时冷漠克制的阿离在□□上竟如此激烈失控。 陆离从身后拥着她,“忍了太久,失控了。” 安歌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脸上热辣辣的,目光落在陆离背上密布的红痕上耳边腾起热意。 她,又何尝不是,失控了。 陆离穿好衣服,替她取了衣服来,看着地上散了一地的各种股权、房产转让书,每一份上都签上了她的名字,有些歪斜,却的确是她亲笔所写。昨晚迷蒙间,陆离低沉的嗓音犹如妖精,诱哄她:“乖安歌,还有一份,签完就睡觉了。” 一夜折腾,实在困极,记忆终止在他抱着她去了浴室,她以为是梦,没想到是真的签了。 陆离将转让书捡起,一份份收好,从背后抱着她:“现在,我和我的一切,都有了归宿,都是你的。” 安歌眼角微润,在外人眼里这段爱情许是陆离主导,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在这场情爱里,是陆离的惴惴不安,李安歌的有恃无恐。 陆离想将一切印上李安歌的名字,自小缺爱的他没有安全感,如今所有的欢愉跟情绪都来自李安歌,一旦安歌抽身离去,他便一无所有,所以安歌心疼他,格外心疼。 她转身抱住了自己的阿离,声音娇娇的,“好,以后,我养你哦。” 这个男子曾站在黑暗里看着她,后来为了她拔掉了满身的刺,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努力成为了一个健康的阿离,然后站在她身边,替她挡风遮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77章 领证那天,一生信奉科学,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陆先生也不免于俗的找了风水先生看了个好日子。 不信神佛,却心生敬畏,因为在他心里,有所贪、有所念。 安歌穿了一身白裙,陆离穿了安歌新买给他的黑衬衣,恍如高中。 女子言笑晏晏,男子眼神宠溺,郎才女貌。 从民政局出来,安歌牵着阿离,与他十指相扣,眸中星光闪烁,她说:“以后,你有我了,余生漫漫,我都会像现在这样牵着你。” 男子微笑,将她拥了个满怀,“那你牵好我,别放手。” “好。” 他们去见了秦奶奶,老人身体硬朗,笑着说到时候要参加他们的婚礼,安歌笑着说会早点过去接她,老人笑的合不拢嘴。 婚礼定在大四的十月一,实习结束那天,陆离派刘裕送了许多礼物跟喜帖去律所,感谢大家对安歌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能抽空参加,许秦看着办公桌上的喜帖,心中释怀,他对安歌是动心,也只是动心。 开学前一天,安歌在家百无聊赖,去陆氏集团给陆离送午餐,陆氏集团在西宁的办公大楼在市中心,透明玻璃,里面是忙碌的人们。 安歌站在门口,心里却是有些迟疑,这般鲁莽,会不会打扰到陆离啊。 她想见他,很想。 前台的工作人员被眼前一身红裙的安歌微微晃了晃眼睛,清秀的面容,艳丽的裙子,清冷的气质,她朝工作人员笑笑,温声道:“你好,我找陆离,他现在在忙吗?” 陆董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据说已经结婚,虽然从未见过真人,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视频里的姑娘,李安歌。 “陆董现在在开会,您可以去他办公室等他,在顶层。” 安歌朝她道谢,优雅离去。 随后公司的群里炸开了锅,陆董夫人亲临公司,肤白貌美,温婉可亲。 林落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眉宇舒展,朝着面色冷肃的陆离不怀好意的笑笑。 这人只要不在安歌面前就像个工具人,表情淡漠,言语生硬。 会议室跟陆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未拉窗帘,是透明的,安歌将饭盒放在秘书处,站在会议室里看着面色冷凝的男子。 在她面前永远是用不完的好脾气,从未像现在这般,商场上的陆离,别人眼中的陆离,好像都跟她眼里的不同,有人说因为亲近,所以所有的坏脾气都给了最爱的人,而陆离却是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她,生怕不够。 会议结束,陆离起身,看见了门外那抹红色的身影,今天的安歌穿了高跟鞋,红裙及膝,格外妖娆。 那张冷漠疏离的脸带着浅浅笑意,大步向门外走去,留下办公室内的人面面相觑,随着陆离匆忙的背影,他们也看见了安歌。 许是站的太久,又或许是高跟鞋穿不习惯,小腿有些麻,身形微晃,有人跑过来抱住了她,气息温热。 “怎么不去办公室等我?” 安歌在他怀里站好,温柔浅笑,“看到你在开会,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工作。” 陆离牵着她的手往办公室带,“怎么样?” “很好。” 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是热火朝天的议论。 “陆董的未婚妻,好漂亮。” “陆董刚刚跑过去扶她啊,说好的冷漠无情呢。” “你们没发现陆董的手都在抖吗?他未婚妻好幸福啊。” ........ 林落笑笑,插嘴道:“或许,你们应该说,陆董的妻子。” 身后的人陷入凌乱,林落甩甩头拿着平板出了会议室。 陆离的办公室很大,里面还有一个休息室,装修风格偏欧式,简洁明了。 “怎么想起给我送饭了?” 安歌被他抱在怀里,“一个人在家,想你了。” “那以后多想我,多送饭。” 安歌点头,吃了他喂的茄子,“我今天的菜炒的不错吧?” 陆离替她擦掉嘴角沾上的油渍,轻声道:“好吃,你做的,我都喜欢。” “婚礼真的不让我管吗?你会很辛苦的。” 自从两人决定要结婚后,陆离将所有的事宜全部包揽,也只让父母那边帮忙邀请客人,场地、仪式、服装等都是陆离一手操办,陆钰眼热,想要帮忙,最后也只是得了个安排座位的工作,可把老爷子乐坏了。 陆离摇头,“其实我准备了很多年,在我生病的时候,曾经无数次,你都在梦里嫁给我了,一身嫁纱,圣洁美好。” “一切有我,你放心。” 安歌看着男子的眼睛,眼角温热,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这个人,总是习惯将深情藏起来。 “要是,没有西藏的大火,要是王冉不跟我分手,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陆离睫毛微颤,声音低沉道:“没见你时,我便想着若是你过得好,我便回美国,将你藏在心里,夜深无人的时候想着你天也就亮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若是有哪天扛不住了,我就将一切都留给你,让你一生无忧。” “可后来我在西藏偷偷瞧了你一眼,我便知道,回不去了,就算你不属于我,我也想在你身边,守着你,看着你。” “其实宋阳告诉我,你跟王冉另有内情时,我很欢喜,至少你真真切切爱过的只有我,不是吗?” 女子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陆离轻轻抚下她的手,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 “其实我很坏,王冉说他不要你了,除却气愤,我很窃喜,你还能回到我身边。” 安歌哭得有些气喘,“阿离,对不起。” 陆离将她搂在怀里,“是我该说对不起,若是当年我撑的久一些,我们何至于两年不见。” “还好,现在你成了我的陆太太。” “陆太太,我爱你。” 她双手环着陆离的脖颈,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陆先生,我会用一生来爱你的。” 意识昏沉,再醒来时,她躺在休息室里,门外是陆离的交谈声,声音压得很低,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下午五点多,打开窗帘,外面高楼林立,将整个西宁盛景收于眼底,微微愣神间,有人推门而入。 “醒了?” 安歌转过身,“嗯。” “晚上我还有个应酬,你要不要陪我?” 安歌摇头,生意上的事情她不太懂,陆离反而要顾及她,“不要了,我想给家里买些花回去,你早点回来。” 他吻了吻安歌的侧脸,低声道:“好,乖乖在家等我。” 说完蹲下身子替她穿好高跟鞋,白嫩的足捧在掌心里,温声叮嘱:“下次不要穿这么高了,会摔倒。” 送安歌到楼下,余晖的光照在女子的裙裾上,格外耀眼,他牵着她,有些不舍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安歌低头笑笑,“不用,我自己去花店,陆先生好好工作。” 说完像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吻了吻陆离的薄唇,害羞的转身离去。 陆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扬着暖色的笑意。 未及花店门口,一个陌生电话打来,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她竟然隐隐有些不安。 铃声一直响起,电话接通,那边却无人应答,疑惑之际,颈后一阵剧痛,陷入昏迷。 醒来时,她正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里,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胶带封口,光线昏暗,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见人影,只闻其声。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李安歌,你说如果人们发现高高在上的陆离,陆董事长其实是个精神病,他会不会再发病呢?” 指甲在掌心掐出浅浅的痕迹,圆润的指甲明明不久前陆离刚帮她修过。 “王飞,你想要什么?” 她心跳有些快,却还是极力维持着平静,这个声音,太过深刻,以至于一下就辨认出来声音的主人。 身后的人站在她面前,表情隐隐有些癫狂,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隐隐作痛,“我要什么?我要你死,要陆离疯,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神经病。” 李安歌用力扭头,下巴逃脱桎梏,眼神平静:“他不是。” 王飞伸手拽着她的头发,扯得头皮生疼,“他的病例书,你要不要看看,或者你早就看过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先是魏炜,现在是陆离,连我那位好弟弟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你说,陆离会不会为了你去死呢?” “或许会的,不是你,王冉跟陆离,还有那个魏炜能将我逼迫至此吗,西藏的大火让你们逃了,陆氏不放过我,警察通缉我,魏炜在道上放话,就连王冉也在帮着你们。” “我走到今天,都是你们逼的,我像个不见天日的老鼠,东躲西藏,狼狈不堪,而你们一个个,光鲜亮丽,好不快活。” 他的脸挨得很近,有股难闻的异味,安歌不自然的扭着头,王飞神色兴奋,自顾自地说着:“我们来试一试,人心。” 安歌吸了口气,平静道:“没人逼你。” 抓着她头发的手猛然收紧,“没人逼?陆氏逼得我欠了一屁股债,逼得我变卖产业,魏炜跟王冉逼得我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你触犯了法律,逃不掉的。” 头发上的手松开,王飞笑出了声,“我不逃,我只想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魏炜在霖城,我放过他,王冉再怎么说也是我王家人,我不跟他计较,只剩你跟陆离了。” “那个疯子,从来没想过放过我,我收了陆氏的钱选择闭嘴,可他为我设计好了一切,巨额欠债,所有产业低价抵押,连我在美国的父母也与我断绝关系,我遭受的一切,你们也得有人陪我一起痛苦。” 面前的女子无波无澜,语气清淡:“一开始你便是错了,帮着王强欺负舒晚,西藏防火,绑架我,如今你做的,只能是错上加错。” 迎面而来的巴掌打得她有些恍惚,男子恶狠狠道:“错了便错了,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我现在帮你们一把,让你们团聚。” 他打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安歌,安歌微微抬头,隔着发丝看见了那双赤红暴怒的眼,陆离在喊她:“安歌。” 她坐直身体,勉强的笑着:“我没事的,别怕。” 王飞伸手掰过她的头,将她按在腰间,“陆董的新婚妻子,很漂亮,我很喜欢,西郊废弃工厂,我希望陆董早点来,来晚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电话那端是陆离颤抖的嘶喊,带着些乞求,“你别动她,别动,她。” 电话挂断,泪水从安歌眼中滑落,双目通红,青筋暴起,眼神没有焦距,陆离那副模样,一如当年高中发病时,他会疯的,真的会疯。 王飞将她拉起来,拖着她向顶楼走去,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脚踩在水泥地上有些刺痛,九月的风很大,把她的红裙吹的猎猎作响,不过七点多,晚霞很美,大地笼罩着神秘的色彩。 天边的云一片一片的,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很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78章 红色的身影站在顶楼上,身后是成片的晚霞,色彩绚丽。 疾驰的车轮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白衬衣的男子从车上飞奔而下,神色癫狂,脚步凌乱。 陆离,林芝给的这个名字,暗喻着他这一生都在分离,不得圆满。 长发在夜风中飞扬,安歌嘴边噙着浅淡的笑,三层的高楼,看见他,便是一点也不怕了。 “阿离。”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他,陆离在她不到十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眸子里带着血色,愤怒、疯狂更多的是恐惧。 王飞将她往外推了推,只要松手她就会掉下去,嗤笑道:“陆董来得真快啊。” “你别推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王飞的声音几乎癫狂:“我要什么,我要你们的命,反正我也跑不了了,你们给我垫背也值了。” 陆离绝望的笑着,“不就是命吗,你放了她,我给你。” 安歌用力挣扎着,她的手脚被缚,只能扭着身子,眼泪花了眼睛,声音有些嘶哑:“阿离,我很庆幸成为你的妻子,未来的路好长,我其实很想跟你一起走下去的。” 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王飞的手抓得她的脖颈生疼,陆离目眦欲裂,俊秀的脸上有些红意,他颤抖声音乞求她:“你乖一点,乖一点,别动啊,你别动。” 王飞冷冷开口:“难得二位如此深情,做对亡命鸳鸯倒也不错。” 安歌的眼泪顺着面容滑落,落进嘴里,咸咸的,“谢谢你,那么努力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阿离,我很爱你,所以希望你好好的,我想去布拉格度蜜月,我想再尝一尝林婶的红糖糍粑,我有很多想要干的事情,不过我最想跟你一起,走完这一生。” “这个世界其实很好,你替我看看。” 她守着面前的男子,从少年到现在,是她的情愫暗生,是她的一生相许。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知道,陆离为了成为现在的陆离付出了多少。 她的陆离,很好。 猛然间,她朝着身边的男子撞了过去,王飞没想到她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俩人双双从楼上坠落,红色的身影坠落,陆离疾步向前奔去。 楼下,女子身下的血像是盛开的花,染红了他的眼,他的心,心脏抽搐,喉头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像只绝望的野兽嘶吼着,挣扎着向前,不能同生,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身后的林落拦腰抱住了他,接到消息那刻起,陆离便已经疯了,失了神智,林落开车送他,一直躲在后面,后来摸了上来,见到的便是这副惨烈的景象。 2016年的十月,没等来那场令人瞩目的婚礼,等来的是陆董妻子遭人绑架,昏迷不醒的消息。 2017年的一月,陆氏在西宁的新地产——念安阁,正式开盘,一抢而空,陆离以一己之力使得陆氏集团走上了另一个巅峰,电子商务的鼎盛时期,各种投资做得风生水起,只是人们都知道,这位陆先生越发的冷面绝情。 从前的陆离冷漠疏离,如今的陆离,冷酷无情,出手狠烈决绝,年轻的男子满身暮气,衬得上人们口中那声陆先生。 安歌已经昏迷四个月了,就那般静静躺着,安静美好,像睡着了一样。 陆离将医院搬回了家,念安阁里的安苑是由陆离一手设计布置的,本想作为他们结婚时在西宁的新家,如今却是不成了。 后座上的人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了,林落心中酸涩,陆离每天将自己按在工作里,神经高度紧绷,回家后会亲自给安歌洗脸,梳头,从不假手于人,他像一根绷紧的弦,无论是松下来还是继续绷着,结果都只有毁灭。 安歌摔下来时,下面有沙堆,从沙堆上滚落减少了不少伤害,头磕在地上的石头上,昏迷不醒,医生说她醒过来的希望渺茫,或许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下车时,林落出声询问:“陆董,明天日本出差,您不去吗?” “不去。” 自从安歌昏迷,陆离每天不论多晚都会赶回家陪她,他说了,房子空空的,她醒来会害怕。 男子下车,林落叹了口气,“小离,身体要紧,她醒了你才能好好照顾她。” 陆离身形一晃,风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知道。” 家里的看护向他汇报了安歌的情况,一如往日,陆离拿了毛巾轻轻的为女子擦拭着手指,温声道:“安歌,秦落来电话了,我带你去西藏好不好?” “秦奶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怎么还不结婚,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没告诉她你生病了。” “宋阳给你写了首歌,名字叫《安》,很好听,薛尧跟季哥跑到南非去了,王冉也订婚了,你怎么还不醒来看看我。” 女子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是粉白色的,长睫微垂。 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女子的额头,“安歌,你的头发又长了。” 那天的那一幕是陆离的噩梦,安歌出事后,他坐在门口不吃不喝,徐烨说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随时会面临崩溃,陆钰见他时,像是苍老了许多,终究还是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在他坐在病床前的第三天,薛尧一巴掌打醒了他。 他睁着赤色的目看着面前同样绝望悲痛的女子,竟有些麻木,她说:“安歌还没死,你要好好的,你要是疯了,就没人管她了。” 他睁着眼,看着病床上安静的女子,怔怔地笑出了声。 当晚,他便将安歌带回了家,请了医生来家里照看她,后来念安阁建好,他便带着她住了进来,只要她在,家就在。 男子拥紧怀里的人,却没发现女子微颤的手指,他说的话,安歌都听见了。 那天,王飞推她站在顶楼边上,只需轻轻一推,她便会像折翼的蝶坠落。王飞要怎样对付陆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陆离会为了让她活着舍弃自己,所以她想做选择,想让他活着。 跳下去时,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遗憾,真可惜,她还没能穿着陆离选的婚纱嫁给他,还没能兑现诺言好好爱他一辈子,听说陆离给她挑的婚纱极美,她都没能看上一看。 也没能来得及告诉他,陆离,不止是分离,更意味着色彩绚丽之意,或许他母亲曾经也很爱他,这个世界其实很好。 她好像又梦见了前世,他一跃而下落入汉江,江水寂静,他在江里冰冷的睡着了,留她一人孤孤单单。 今生,竟是她先一步走吗?留他一人,该有多孤单。 清晨的陆氏集团,早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翟军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如今的陆离,不是当年那个酒桌上的少年人了,他掌握了西宁近半的经济命脉,倾覆只在他一念之间。 “陆董,这次还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公司一马。” 办公桌前的男子,目光落在桌角的花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董妻子出事,周围对陆氏虎视眈眈的人再一次按捺不住贪婪的心,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最后落得资金亏损,随时面临破产。 陆离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不经意地敲着,一下一下落在翟总的心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高抬贵手吗?” “之前合作,翟总的人品,我很了解,可是,你们却从不了解我。” “陆氏跟我,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商场如战场,以前的他出手尚有余地,如今却是招招致命,毫不手软。 翟总走后,林落忍不住开口:“陆董,如此是否太过了?” 陆离捏捏眉心,清冽的眼神里暗潮涌动,“我对他们仁慈,可这世间对我何曾有过半分心软。” 他这一生走来,看见的全是黑暗与不堪,唯一的幸福跟安慰皆来自那一人,可就是那一人他也没能护住,世人皆苦,他如何继续纯善下去。 王飞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可陆离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监狱,刚进监狱就会得到特殊照顾,陆离只恨当年的自己不够狠辣,若是一开始便将王飞逼上绝路,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 骨节抵在桌子上有些发白,俊毅的侧脸看起来更显冷情,林落摇摇头,悲欢己身,旁人难渡。 快过年了,路边的枯叶飘落,陆离看着满街张灯结彩,心中悲凉。 西宁的冬天真冷,却也敌不过他心中的凉意。 监狱里,几个健壮的男子在角落里殴打着王飞,监狱里的人皆为漠视,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过常见,被殴打,被欺凌,被羞辱,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藏了多少龌龊肮脏。 身后一位年长的犯人摇摇头,每一位新人来此是会受些欺负,可像这位9273号,不知在外面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已经快五个月了,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撑不撑得到夏天。 安歌昏迷后,李仍帛跟李建提出要带安歌会汉江,这样方便照顾,那时候陆离怔怔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双目无神,却在听见李仍帛的提议时,满脸无措,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 最后是陆钰出面求情,李仍帛跟李建也心疼陆离,最后随了他的心愿,留了安歌在西宁。 除夕那天西宁难得的下起了小雪,陆离给家里的护工和医生放了假,自己抱着安歌坐在窗前看雪,女子的发已经及腰,被他编成了精致的辫子搭在胸前,她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女子的额头,“安歌,西宁下雪了,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你想家吗?我带你回汉江过年好不好?” 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陆离将她放在沙发上,轻声道:“我去看看,你乖。” 宋阳站在风雪里,晶莹的雪落在黑发上,“她还好吗,我来看看她。” 陆离侧身让他进屋,“挺好,很乖。” 宋阳看着沙发上安静的女子,将手搓热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前两天我去西藏了,秦落很想你,她现在已经不在民宿里当老板娘了,跟着我大江南北的跑。” “你快些醒来,我让她来看你。” 陆离将热茶放在他面前,普洱香窜进鼻子,很香,是安歌喜欢的味道。 “高中的时候,我只是喜欢唱歌,安歌说我唱的好听,我便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谢谢你,陆哥,她给了我梦想,你给了我机会。” 他并非科班出身,虽然极有天分,却也从来没有刚出道的新人就能拿到那么多的资源,季氏娱乐的橄榄枝,各种商业代言,知名音乐前辈的关照,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陆离的有意帮衬。 陆离替安歌理了理衣服,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极近温柔,“她希望你过得好,我也希望。” “要回汉江吗?” 宋阳点头,“今晚十点的飞机,我一会就走。” “陆哥,你今年带安歌回汉江吗?” 陆离沉默片刻后,“或许吧。” 旅途奔波,她会累,他舍不得。 漫天风雪里,宋阳笑着朝门口的男子招招手,外界报道,陆离此人冷情冷性,自妻子出事后变得冷漠绝情,其实只有他们知道,原来的陆哥本就是这副样子,安歌用心柔化了他,可心中的冷意在那女子出事后,从心底蔓延。 王飞的后手不可谓不毒辣,那份病例资料被卖给了各大报刊杂志,那时候陆离在医院,什么都不在乎了,陆钰却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毁,很快陆氏反击,愿意合作的拿钱,不愿意合作的法庭见,以后相见,皆是仇敌。 那时候的陆氏如日中天,财力雄厚不是一般公司可以睥睨,所有媒体选择了缄默,卖陆氏一个面子。 暖阳化雪,温暖的光铺了满室。 落地窗边摆满了绿植,有人赤着脚站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慢慢挪着步子,没走几步便跌倒在地毯上,纤纤的手指摸着柔软的地毯。 有人推门而入,低声唤她:“安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79章 一切在那声低唤中得见新生,陆离红了眼眶,将地上的人抱了个满怀,他低头吻过女子的精致眉眼,请求道:“安歌,你抱抱我。” 安歌微抬胳膊轻轻环住了他,耳语道:“阿离,我好了。” 眼泪漫出,陆离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静静的抱着她,半响道:“我们去医院,去检查。” 医院里,医生看着面前矜贵冷漠的男子抱着怀里的女子,一刻也不曾松手,医院里人人都知道,陆董为医院捐了高达千万的医疗器械,只是为了他的太太。 “陆太太没事了,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可能睡得太久,腿上会没有力气。” “陆董您不能老抱着她,让她多走走对恢复有利。” 清隽的男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丝毫没有要把人放下的意思。 医生摇摇头,不由失笑,外界传闻的陆董可怕的很,如今看来倒是误传了。 “记得多吃果蔬,吃些有营养,好消化的食物。” 安歌靠在陆离胸前,温声道:“阿离,我可以自己走的。” 陆离摇摇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不急,慢慢来,腿会疼。” 念安阁的安苑多了几分人气,陆离将公司里所有的工作交给了林落,在家陪她,为了哄她开心,还从汉江将年年接了过来。 父母来看她时,抹着泪说陆离是个好男人,她当时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由勾了唇角,陆钰跟徐烨也匆匆赶来,陆钰将手上戴了多年的佛珠送给了她,愿她以后长安。 比起自己的身体,她更关心陆离的状态,书房的抽屉里摆满了各种抑制情绪药物,心中难过,却未多问。 安歌捧了茶杯与徐烨站在窗前闲聊,长睫微颤,“阿离的病情,反复了吗?” 徐烨的手指搭在茶杯上,唇角微扬,“有些,不过还好,他对于情绪控制的很好,你昏迷不醒,他有些失控也是难免。” “告诉你个有意思的事情,那天你出事了,在医院,陆离哭了。” 安歌偏了偏头,“嗯?” “你或许对他应该多些信心,因为爱你,他一次次从黑暗里站了起来,这次也一样。” 女子将杯子里的茶喝完,温声道:“我很相信他,跳下去的时候,我便是笃定,阿离会为了我的话,好好活着。” “他舍不得我失望,即使想要见我,却也会好好活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将她搂在怀里,“站的久了,去坐着。” 徐烨看着面前牵手离去的俩人无奈摊摊手,眼中神色有些落寞。 他爱上的那个姑娘背起行囊,一走多年,不见踪影。 2017年夏,安歌回校重读大四,郭梦跟顾琳娜进了一家不错的律所,周子菁做了主播,在网上小有名气。 这一年陆离从西宁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那个冷漠绝情的男子成为西宁出手最为阔绰的慈善家,老天待他不好,却是将所有的运气用在了安歌身上,他们之间多有磨难,他想积福,愿安歌一生顺遂。 安歌返校后,陆离作为知名校友回校演讲,西宁大学的礼堂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陆离身着黑色衬衫,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一身光华让人挪不开眼。 安歌站在人群里,听见他说起自己的经历,有人问他,你从出生便顺风顺水,所经手的项目无一失手,你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陆离最大的成就,举国闻名的新地产,高速发展的电子商务,动辄过亿的收购案,安歌细细想着,却不想台上的人轻声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遇见了我的妻子,并将她娶回了家。” “在座的各位走出社会都是精英,金钱、名望对你们来说只是时间早晚,你们须得明白在这尘世里,你们想要什么?” “陆某不才,我想要的是白头到老,岁月静好。” “我太太常说,煮茗煎茶,执棋浇花,日子清平。我想让她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在我身边,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除了陆氏的传承,更多的是想让她看见美好的世界。” “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关于我的精神状态,高二那年我遇见我妻子,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抑郁症、精神分裂症,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活着却也不过如此。” “我妻子很勇敢,将她身上所有的美好都放在了我身上,后来我们分离,相聚,我却从未放弃爱她。” “之前她被绑架,对我说,这个世界很美好,让我替她看看,其实我想说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美好却因为她的存在,让我有所眷恋。” “我想尽我所能让她看见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你们将是实现这一切的人才与希望。” 见他轻描淡写的将过往尽数说出,安歌知道,她的阿离好了,伤口愈合,焕然新生。 她轻轻举手,台上的人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清隽的脸上浮着笑意,所有人回身看向她,有人认出她,轻声低呼。 那一年的安歌22岁,女子仰着头,眸子里盛满光,长发修剪及肩,温声道:“陆先生,一路走来,累吗?” 彼时的陆离23岁,风华正茂,“累,不过为你,心甘情愿。” 女子点头:“辛苦了。” 辛苦你这么努力的变好,这么努力撑起一片天,辛苦你这么努力的守在我身边。 台下掌声雷动,清傲的男子自台上走下,穿过人群将清雅的姑娘揽在怀里,潇洒离去,安歌醒来,是上天赐予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俩人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十指相扣,陆离温声道:“怎么来了?” “刘裕说你有演讲,我想来看看。” “讲的好吗?” 安歌点头微笑,“阿离最棒。” 陆离将她拉近自己,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女子头发上有隐隐的茶香,“我想要奖励。” “什么奖励?” “吻你。” 陆离的手放在她的脊背上,靠在树上,吻得有些忘情,身边有人走过,脚步匆匆,安歌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男子在耳边低语:“我还欠你婚礼,补给你好不好?” 安歌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锁骨,“我想去西藏。” 男子轻声应道:“好,结了婚就去。” 十月份,天气不冷不热,陆离将安歌娶回了家。 婚礼其实并不盛大,比起奢华,安歌更偏向于温馨,婚礼只邀请了他们的朋友跟家人,在汉江市的江边教堂,她穿着陆离所选的婚纱,嫁给了她心爱的男人。 那件婚纱选了陆氏旗下的高定品牌——子衿,这个牌子很耳熟,后来她见到设计师时,那位年轻的设计师一眼就认出了她,当年给陆离成人礼买衬衫的那个设计工作室便是她开的,一切昭然若揭。 裙子简洁,精妙在于头纱跟裙边上的刺绣,衬得她格外清雅。 当安歌穿着婚纱在红毯上出现时,红毯那端的男子不由得握了握拳,他其实很紧张,有多期盼就有多紧张。 李建牵着安歌缓缓向他走来,坚毅的中年男子眼眶微红,将安歌手放进他手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当年,“好好爱她。” 陆离点头,沉声应道:“爸,我会的。” 李建落座,他的安歌,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成了大姑娘,从今天起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好是陆离,他稍稍放心,妻子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李建有些感慨,他当年也是从岳父手上牵走了妻子,一牵就是一辈子。 戴婚戒时,陆离的手微微在抖,安歌伸手握了握,看着女子的笑容轻浅,这一生他要牵着她走过岁月荏苒,从年少风华到白发苍苍。 他们的婚礼,王冉并未出席,请帖放在身边,他却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而是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去往西藏,那个安歌爱极了的地方。 跪在布达拉宫门前时,他无比虔诚,愿她好,盼她安,此生不被辜负。 西藏很美,隐隐苍凉,王冉感觉自己的心慢了下来,她结婚那天,王冉躺在草原上看碧蓝的天空,想起安歌当年的那句谦恭如玉,不自觉地笑了。 他这一生受过不少追捧,只有这一句,当了真,不能自拔。 他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那边很热闹,他说:“安歌,你要一生幸福啊。” 母亲给他相亲,他挣扎无果后在其中挑了一个温柔的女子,眉眼之处颇像她,他这一生再无幸福可言。 女子声音清润:“谢谢王冉,你也要幸福。” 嗓子微哑,他低声道:“好。” 不是她,是谁都好,他会好好对待未来的妻子,或许偶尔也会想起他爱的女子,在醉酒时、在深夜里,偷偷将他的思念拿出来在月光里晒一晒,然后平淡无味的继续过日子。 送走宾客,陆离带她回了澄园,在陆离的房间里,男子单膝跪地为她揉着腿,“舒服吗?” 她拉着陆离的手,“不按了,我不累。” 俩人躺在床上,陆离轻手为她解了头纱,伏身吻她,牵着她的手摸进了衣服里。 “你摸摸。” 安歌微红了耳朵,手攀上了男子的脊背,抬头吻上了他的脖颈。 婚纱之下,雪脂凝肤,安歌看着被脱得所剩无几的衣服,面色羞红,“关灯好不好?” 陆离没应,专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诱哄她:“你乖,我都看过了,不关啊。” 安歌被他撩拨得浑身滚烫,意乱情迷。 一夜无眠,陆离倒是精力旺盛,抱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女子,轻轻吻着她的眉眼。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 河州一中,依旧美丽如初,年轻的身影从身边路过,安歌看着擦身而过的少年少女,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那年的十月,她跌跌撞撞走进了陆离的世界,将一生托付给了身边的男子。 身边有车驶过,陆离小心的将她揽过,“小心。” 安歌弯了眉眼,年少时的少年,长成了成熟模样,不变的是爱她的心。 这一年,她牵着他走过汉江的大街小巷,最后在暮色里踮着脚,对他耳语:“阿离,我爱你,很多年了。” 眼神清澈的男子低头吻她:“真巧,我也是。” 她很庆幸,陆离在她心里居住,如同满月永居于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本文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