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在厕所隔间外》作者:刀宇 文案 喜欢的人等在厕所门外 隔间内的她却发现马桶冲水系统失灵 良久,鼓起勇气捂面冲出去,她想,啊这就是失恋的味道吧 1、咸鱼作者手残且逻辑学不及格 2、谢谢每一个来过的小天使 日常冷漠不想工作表里不一咸鱼销售×心灵手巧软且甜甜点店老板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鸿星 ┃ 配角:冯古今 ┃ 其它: ☆、有味道 蒋鸿星快要急疯了。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这一层的女厕共有三小间,全是满员,木板门紧锁。 她低头瞥向隔间外面,熟悉的一双脚悄无声息,不耐烦地挪来挪去。 她很想大大方方拉开插销出去,但是公共洗手间的抽水马桶坏了,正赶上她昨晚喝酒吹风腹泻不止,马桶里一片狼藉,味道她自己都受不了,更没法想象外面脚的主人进来会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 外面其实是任何一个人都好,将鸿星觉得自己的厚脸皮绝对可以应付,可、可“任何人”是一定不包括漂亮、严肃、高冷的冯古今在内的。 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心里全是网络上关于“因为个人卫生问题使暗恋对象对你的印象跌入谷底”的案例,她双手合十,期盼着隔壁的姐妹先出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绝望的弹幕在心里疯狂刷屏:冯姑奶奶哟,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个洗手间?辣鸡马桶,咋就不能挑个其它时间尥蹶子?还有我自己,昨天干啥非得贪那一口酒? 冯古今也快疯了,午休前她眼睁睁看着最不喜欢的同事去了与公司在同一层的洗手间,为了碰不见她,冯古今特意下了趟楼,谁知道这一层因为开放了临街的商服,而商服里自带洗手间,因此对内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员工使用的公共女厕,里面三个蹲位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她从八点半上了班就开始和客户扯皮,一上午没挪过窝,口干舌燥,水倒是灌进去两三缸,现在排队排了十分钟也夹着腿抖了十分钟,恨不得把隔间里的人拽出来。 亮着手机屏,冯古今眼睁睁看着桌面的时钟又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了。她先敲了敲第一间的门,门应手而开,里面格式清洁用品从地板堆到了天花板,冯古今“噫——”地一声关上门。第二间同样无人应答,蹲式便池上隔了块板子,标着“下水堵塞,暂停使用”的白纸黑字贴在墙上。 她只好敲了敲第三间:“有人吗?能不能麻烦稍微快一点?” 里面慌乱的传来回答:“哦哦,就好,就好!” 门打开了,冯古今眼睁睁盯着一个穿着粉色萌系及膝筒裙的年轻姑娘捂着脸冲了出去,觉得有点眼熟,也有一点怪怪的。 她把住回弹的隔间门走了进去,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味道激得一阵反胃,这才恍然发现刚刚姑娘出去前没有传来冲水的声音,皱眉伸脚去踩地上的脚踏式冲水按钮,发现抽水出了问题,脸瞬间绿掉。怎么办?忍着反胃在这里解决三急,还是冒着遇见更让人反胃的家伙的风险,回到上面的楼层解决? 最终她夹着腿冲上了电梯,和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路璐不期而遇,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目送那货离开,才丢□□面的举止,冲进厕所解决问题。 今日不顺,大大的不顺!冯古今放水时咬牙想道。 ☆、老板每天都在给员工洗脑 冯古今回办公室,正要走向自己的隔板桌被老板拦住了。叫是老板,其实也不过是位分公司的总经理,一年前在总公司立下豪言壮语,领着手下干将们来到新的学区,立誓要让这个补习公司的学生花名册囊括该地区的所有学校、各个年级的孩子们。 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冯古今客气地招呼他:“老板,叫我有事?” 老板笑着说:“没事不能找冯经理聊聊天啦?” 冯古今打着哈哈,她总经理办公室外的小桌子上是立着个铭牌,写着“经理冯古今”,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高级销售员,签一单才有一单的提成和活路。 老板也没让她坐,问道:“听路璐说,今天那个大单没有签下来?” 冯古今心里一阵膈应。 她们公司做的是高级教育,那种一旦签约,公司将负责追踪孩子未来好几年的课外私教补习,每一单根据家长的选择从几千块到十几万不等。今天来的是个初中生女孩子家长,一对脸上写满风霜的夫妇,看着不像孩子的父母,倒像是爷爷奶奶。冯古今套话才知道,两口子一直没孩子,四十岁上妻子老树开花。这孩子是老年得子,全家之喜,娇宠的眼珠子。两口子眼见孩子学习不能拔尖,生怕后一代又吃了自己没文化的亏要过苦日子,捏着家里的银行卡找来“听人说是市里最高效的、全名师的、小班授课的”新辅导公司。 冯古今从愁眉不展的母亲那里了解了那孩子的具体情况,心里立刻有了判断,那孩子不过是一时心思从学习上挪开,聪明的很;也许随便什么老师帮她补习一下落下的功课,就又能名列班级前茅,也许这个随便什么老师也不需要存在,她自己的学习能力能撑得住;最主要的,这孩子家里不殷实,父母想要花好几年的积蓄给她补一年甚至几个月的课,实在不合算。 面上挂着完美的微笑,她介绍自己公司的种种产品,引着孩子父母不断发问,直到孩子父母突然意识到哦原来我们家孩子不需要这项服务,道谢,离开。 冯古今实在没注意到路璐从小会议室门口经过的脚步声。 老板笑眯眯地:“咱们干的是教育业,怎么着都是能积大功德的,人家家长想要孩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说明人家思想意识超前,可不能拦啊!” 冯古今心里想放你···的屁吧!嘴上解释道:“嗐,说的是上午那一单?那孩子太可惜了,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供不起孩子,要是能在咱们这里补补,说不定考上市一中没有问题。” 老板说:“那你给人家搞个回访嘛!说不定你一劝,家长那么一琢磨,这事儿就成了。” 冯古今赶紧连声应是:“您放心,我也干了两年了,怎么说我也是轻车熟路。今天不行,要等明天家长对放弃我们公司产品的年头淡一点再谈,成功率才更高一点。” 老板:“诶!这就对了嘛!学生们提高,我们公司盈利,这才是win-win嘛!” ☆、请问您要来点单身小姬姥嘛? 冯古今从总经理办公室推门出来,路璐站在门口抿嘴笑。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不过只是拿便宜的隔板隔出来的3乘3的小房间,根本不隔音。路璐站在门外,肯定把里面的交谈听了个清清楚楚。路璐也不拿话去膈应冯古今,只是从头到脚地打量她一遍,笑笑进去了。 冯古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想,不就是个小破补习班经理的位置,她至于算计来算计去的,把好端端的正派办公室日常喜剧弄得像是宫廷勾心斗角戏似的。 当时被招进部门时,还是小主管的总经理对她拍过胸脯:你放心来,朝九晚五。 于是她来了,可今天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活动活动僵硬的肩颈,已经是八点多了。不过对于公司来说,不到九点,都算是提前下班了。 和还在奋斗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冯古今斜跨上电脑包,下班。 在公司大门又碰见了路璐。她双眼通红,像是刚刚哭过。见到冯古今,劈头盖脸问道:“你今天那一单没黄?” 冯古今客客气气地回道:“你说上午的?凉透了。下午倒是运气好,签了单还不错的,十几万吧,等提成发了请你们吃饭。” 把眼泪快淌下来的路璐甩在后面,冯古今心想作为一个销售人员,路璐的脸皮修炼也太不到位了,这么点小case就要掉眼泪? 她自己心情也没有很好,走到写字楼下时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提醒她她还没吃晚饭。 旁边的西点店还开着门。暖黄色调的灯光把惨白的路灯比的一无是处,和甜香的味道一起俘获了她。 这家店老板挺有眼力见的,这栋楼上大小补习学校扎堆,兴趣班雅思托福中小学课程,无所不包。在这里开个店,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都是客户。虽然早就听说楼下这家西点味道不错,但是白天人太多,冯古今不是愿意和人挤来挤去的性格,还真没去过。 拉开门走进去,店里只有一两个隔壁补课学校的老师拿着托盘,弯腰拣选着面包。 收银台后面坐着个有点眼熟的小姑娘,粉色萌系一字裙,对着收款机屏幕和摊开的本子愁眉苦脸,一把零钱堆在桌子上。 在哪里见到过?冯古今心想。 蒋鸿星算账算得头都快炸了,一抬眼看见冯古今站在店门口张望,一个激灵。她想高兴地迎上去,托盘往冯古今手里一塞,告诉她想拿什么拿什么,不要钱!又想起中午的倒霉事情,不敢凑上前了,只好不冷不淡地招呼道:“欢迎光临,随便看一下吧,右手边有托盘。” 冯古今微笑点头,开始浏览店内的商品。 蒋鸿星侧头假装毫不在意地算账,偷偷侧脸看冯古今。 冯古今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裤装西服,猫跟鞋。这种普通的白领装扮有时很显人年纪大,尤其是当衣服非常便宜,良好的版型设计无从谈起,而下班时衣服的主人精疲力尽难以维持微笑,妆容早已花掉、从脸上掉一半的粉渣下来···自动增龄十岁。但是冯古今不会,她本来就是纤细的体型,面容姣好,上班时有时间会起身去洗手间会注意中途补个妆,或者只是简单吸吸油脂,但衣服是她能力范围内尽量好的货色,劳碌疲惫被压制在身体中,举手投足得体有力,表情也从不显露丧气。 冯古今只拿了一只三明治,比最后一名客人要更快来结账。 蒋鸿星看美人看得发呆,冯古今喊了她两声,她才算账收钱。没走收款台,她接过零钱,直接从桌上的钱堆里扒一扒,数出找零递给对方。 冯古今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蒋鸿星却觉得自己从中看出一点疲惫的蛛丝马迹。 蒋鸿星说:“冯老师,加班怪累的吧?” 冯古今惊讶:“小老板你认识我?” 蒋鸿星赶忙说:“哎呀见过你的学生喊你,每天也见你上下班···” 冯古今笑着点点头。 蒋鸿星也就没什么话说了,低头给冯古今抓了个袋子装三明治。 眼看钱货两讫,冯古今马上要走了,蒋鸿星灵机一动,说:“哎,冯老师麻烦你稍等一下!”转头风风火火冲进收银台后面的厨房去。 冯古今想走,但她的三明治还在蒋鸿星手上,小老板蹿到后台时还拿着那只袋子,也就只好稍作等待。 ☆、土味搭讪 蒋鸿星撩开帘子,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玻璃瓶子,里面是浅黄透明的液体。 冯古今嗅了嗅:“是酒?” 蒋鸿星一呆:“你猜到了?” 冯古今:“我鼻子比较灵,而且看瓶子比较像。” 蒋鸿星大惊失色:“你鼻子灵敏?有多灵敏?” 冯古今奇怪地看着这小老板突然后退,脸颊红彤彤的。 冯古今问:“这酒是典藏推荐吗?” 蒋鸿星急忙回道:“对!···不对!这是新手礼包,只针对新客户的,送你尝尝,荔枝味道的!一次一点点,你们工作压力好像蛮大的,放松放松。” 冯古今听到后面,忍不住为话里的关切意味心里一动,想这小老板人蛮好,也蛮会来事的,怪不得生意这样好。 店里最后那个客人恰好也来结账,听见对白,玩笑道:“小姐姐,我可是老客户,咋从没听过新手礼包?这酒怕不是颜值高的专利?” 蒋鸿星接不下去,只好说是新的优惠,最后那个客人既然听见了,就也给她补一瓶好了。其实她心里痛得抽搐,那酒总共才两三瓶。 冯古今见她要忙,接过她递过来的酒,说:“那行,下次我还来。” 蒋鸿星满面红光,大声应了声:“好嘞!欢迎欢迎!” 冯古今说要走,却没动弹,笑着看蒋鸿星。 大概是蒋鸿星一脸迷茫太明显,刚刚那客人哈哈笑,笑完提醒她:“小姐姐,人家的东西你不还给她啦?” 蒋鸿星一拍脑袋,对啦!刚刚拿酒的时候,冯古今的三明治被她落在流理台上了。 冯古今走出店门的时候还在笑,心想这老板蛮可爱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面? 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后面就是冯古今租住的小区,半新不旧的样子,治安一般般,她经常在那几个眼神迷蒙的安保人员身上闻到酒臭的味道,也从不见他们巡逻。 她收敛心神,于昏暗的灯光下谨慎用余光打量四周,尤其倾听来自身后的脚步声音。 出了那家西点店,从温柔的暖黄色走到惨白且阴影重重的黑暗里,像是走入另一个世界。冯古今觉得种种烦心事情重新缠上了她。 她努力挥去脑海中浮现的不开心,对自己说:冯古今,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问问那些在大城市漂泊的人们,谁不是像你一样生活?虽然你没有房子,但至少你有张租来的床睡,还有一个三明治可以当做夜宵;没有让人心神安定的存款,至少每月还有稳定的收入;没有家人关切照顾,至少还有那么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另一边,蒋鸿星苦恼地想:她鼻子那么灵敏,会不会觉得我臭哄哄的?还有哦,今天晚上我好像表现得不太好,她会不会觉得我傻乎乎的?那酒,她会喝吗,会不会我一个陌生人太殷勤··· 这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冯古今没能睡到自然醒,六点来钟时,夏日的晨光刚刚洒落在大地上,她二十四小时不敢关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接起来,一个女学生哽咽着跟她讲过去的一夜她和她的父母是如何地进行了一场及其激烈的争吵··· 下意识哄劝半天,她的脑子才勉强清醒过来,概括总结了学生半个小时哭诉的中心思想:她爸爸要钱,要做生意,要把学费拿回来。 冯古今客气地告诉她退是没问题的,但是根据协议,肯定是只能按比例退,建议等工作时间带着家长来补习学校一趟。 这是一间合租的公寓,每个租户领到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共享厨房、客厅和非主卧的洗手间。尽管她已经尽量安静,隔壁仍然传来刻意的咳嗽声,含蓄地提醒她声音小些。 等她挂了电话,时钟还没指向七点,倒回床上已经了无睡意,只好叹息起床,同时庆幸自己租的是个主卧,至少还有独立的卫浴,为此多缴纳三百块钱是完全值得的。 她走进洗手间,先要解决一夜积存的排泄物,心想早上的电话不是个好兆头,这怕不是又是糟糕的一天。 这样想着,她一愣,忽然想起昨天自己似乎做过似曾相识的悲观结论,想起飘着异味的写字楼公共厕所和仓皇逃离的粉色背影。 啊,原来是在那里见过小老板啊。 她觉得有点好笑,也因为一个隐约的疑惑揭开谜底而心情畅快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文的小天使,鞠躬 ☆、要不要拓展下业务啊老板 冯古今走到补习学校所在的写字楼门口时特意抻头看了看小老板的西点店。店里卷帘门锁得严严实实,顶上一块精致的浅紫色调招牌,写着“星恋”俩大字,后面一行小字表示店里经营西点、饮品和少量品种的简餐。这种店面一般九十点钟才懒洋洋开门,星恋也不例外。现在它大门紧闭,也没有了昨天夜里难得使冯古今感到慰帖的暖黄灯光,她觉得有点失望。 走进公司,除了几个减肥的前台小姑娘,所有的员工都趁老板比大家晚到二十分钟的关卡吃早餐,有个大兄弟买了皮蛋瘦肉粥配牛肉胡萝卜馅的包子,让啥都没吃的冯古今胃里一阵痉挛。 她不甘心地掏出手机,打开美团试图找找有没有能迅速配送的早餐。 美团上早餐琳琅满目,评价的消费者们也上传了大量的照片,给后来的浏览者以恳切的建议。 突然,一张图吸引了冯古今的视线,一个叫了外卖的客人连着包装袋子一起,拍摄了自己点的商品全貌,并抱怨有一碗粥漏了出来。 她猛地坐直,从手提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杯,为了防止杯子漏水,她用昨天小老板给她的袋子裹了一圈。她飞快地扯下袋子,抻平打量。果然,袋子是小老板特意找人设计的,正中间一片萌系图案,包围着浅紫色的店名,右侧的角落则因着具体地址,和一个微信二维码。 蒋鸿星还不想起床,才八点半,她还可以赖半小时,然后就必须起来准备一天的货品了。本来星恋也做早餐的,是店主的懒惰才使这项盈利十分可观的业务夭折。 她的微信跳了一下,点进去一看,一个用皮卡丘的大脸当做头像的人请求加好友。 偶尔也有客人会加这个微信账号,有时熟识一点的客人会提前用微信订单,蒋鸿星判定这个人如果不是微商,那么应该就是自己的客人,没有什么负担就点了同意。 对面立刻蹦出来一句话:“小老板你什么时候开店呀?” 小老板? 蒋鸿星眼皮一跳,最近两天这样叫过她的只有一个人。 蒋鸿星回复:“是昨天晚上的老师吗?” 对面安静了下,文字弹出来:“对,昨天你还送给我一瓶酒,很漂亮的一瓶。” 蒋鸿星看她夸奖自己忍不住用被子捂住脸,深呼吸几口,钻出来,只见冯古今发的消息:“昨天的三明治非常好吃,本来早上还想来你家买一点当早餐吃的,忘记你早上不开门了。” 蒋鸿星立刻打字,手指敲击屏幕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其实我正要开店。你早饭还没吃?十五分钟以后,来下面取你的早餐?咖啡配雪山包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吃太多了,超困。感觉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0rz明早再处理吧。 ☆、勾搭女朋友是要靠急智的 老板踩点进门,正好看见冯古今一阵风一样卷出大门,差点把他带倒:“——噫小冯你干什么去?” 冯古今随口应付:“接客户——” 等她到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亮起来,西点店卷帘门开了一半,玻璃大门倒是洞开,阳光直射在门口的小盆栽上,一片生机勃勃。 蒋鸿星已经把她的早餐摆在一张供客人使用的小桌子上,比约定好的咖啡面包还多了一个鸡蛋一小碟咸菜,餐具也是接地气的筷子。冯古今对于这种中西混搭风有点惊异,蒋鸿星脸红解释:“咖啡做的甜,怕你一早上吃得发腻。” 冯古今赶紧说:“看起来很棒。”坐下来开吃。 因为今天不太热的缘故,虽然店里已经开了空调,大门却没有关。一只又想晒太阳又不想感受夏天水泥板路高温的胖橘猫溜进店门,卧在店里又凉快又有太阳的地上抻懒腰,恰好就在冯古今坐的桌子旁边。 蒋鸿星喜爱地蹲在地上抚摸它。 冯古今糊弄了老板,也不着急,看着小老板低头抚弄大猫的温柔样子下饭。突然想到什么,她问:“小老板,你的店,一般什么时间开门?早上上班时还没开。” 蒋鸿星说:“啊,那你上班好早啊!店里收拾材料啊,烤面包、做布丁啊都是我自己来,很费时间,九点多开工,十点开门,快十一点的时候,当天的货才能全部处理好。” 冯古今说:“那你今天岂不是提前上班?” 蒋鸿星腼腆说:“其实我就住在店里···算不上提前上班,就是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而已。” 冯古今想了想:“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蒋鸿星:“啊?”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来的? 冯古今说:“你才起床十五分钟,做面包、洗漱刚刚好,吃早饭是不够的——你还没吃吧,一起吃?” 蒋鸿星楞了一下,答应道:“好啊好啊。”恋恋不舍地放开已经翻肚皮的猫,去后厨洗手,拿自己的早餐。 橘猫在她身后不满地嗷嗷叫:见色忘猫的愚蠢人类!回来给本大爷按摩啊喂! 她店里的烤箱比家用的大一些,冯古今吃的那种面包她做了一托盘,咖啡是没有特别好的了,不过她用杂粮给自己打了杯豆浆。 冯古今很感兴趣地盯着她的豆浆,蒋鸿星只好解释:“哎,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咱们中式食物啦。” 冯古今失笑:“人家都说,要抓住机会,用自己的兴趣赚钱。为什么不开个中餐铺子?” 蒋鸿星说:“中餐油太重,吃是真好吃,收拾起来卫生也是真要人命。我小本买卖嘛,也不太想雇个人分薄利润;自己干呢,看见瓷砖、地板上的油点子会疯——还不如好上手、好收拾的西点。” 冯古今哈哈笑,说:“油重是真的,抽油烟机拯救了中国多少绕着灶台转的家庭妇女啊!” 蒋鸿星抱怨:“有了抽油烟机也不行,以前每年年前陪我妈大扫除,吭哧吭哧踩凳子刷沾油污的墙和灶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不能让灶台落油花。” 吃完饭,两个人对着又稍作片刻,冯古今的手机响起。 一大早给她打电话那个学生怯生生地问:“老师,我和我妈到你办公室楼下了,你现在方便帮我们办退学费手续吗?”冯古今心想得,正好对上应付老板的借口。 她起身要结账告辞。 蒋鸿星连连摆手,不要她的钱。 冯古今不知道她店里面包怎么卖,也不知道她做的哪一种咖啡,一时没有办法,只好说:“这怎么好意思,我这不是成了吃白食的?” 蒋鸿星灵机一动,脱口而出:“谁说你吃白食了?你是···拯救了我健康!” 冯古今心想我吃霸王餐还有这种政治意义? 蒋鸿星看她一脸不相信,脸又红,磕磕巴巴地说:“嗯···我平时起的晚,今天你来我才能吃上半年来第一顿早餐。”想想问她:“你平时在哪里吃早餐?” 冯古今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说:“我住出租屋,一个个的都起不来床,早上做饭太吵了。能买就在外面买点,也比自己做的好吃。” 蒋鸿星说:“呃,那咱俩搭伙?我早上做点,你来吃。” 她一看冯古今皱眉头心里就打鼓,说:“不要紧的,多你一个人的早餐,也不过是煮粥多放一把米、蒸包子多捏一个,不碍事。你要是能来监督我吃饭,对我的价值比那点东西高多了。说不定几年后我健健康康,不得结石病,就是你的功劳。” 冯古今脸色捉摸不定。 蒋鸿星补充:“而且我做中餐也很好吃的!” 冯古今被她的急切逗笑了,说:“那行吧,小老板你做点心这么好吃,中餐也肯定不赖。不过我肯定不能占你便宜,回头再联系,看看怎么算伙食费?” 见蒋鸿星愣愣点头,她笑了笑:“那行,我还有客户的事要忙,先走了。”说着绕过地上的大懒猫,挥挥手快步走人了。 蒋鸿星目送她离开,发了一会呆,脑里回放着这次会面一帧帧的场面,心想以后每天就能和女神一起吃饭啦!兴奋迟来地席卷了全身,她被一种“我可真是个天才”的念头冲昏了头脑,飘飘欲仙了。 她转头美滋滋地从放着自己日常需要食材的那个冰箱里取出半块羊肝,打算如果一会猫还没走的话,给它煮块肝吃——既然猫咪见证了人类社会步向爱与和平的一小步,和她个人感情生活的一大步,就有资格享受她的感谢。 ☆、咸鱼上班纪事 一听冯古今说小会谈室里面的母女是来退学费的,老板的脸耷拉下来:“冯经理,虽然这种情况是比较常见的吧,但是能避免还是要避免的,一定要和消费者提前说好,这个对我们的影响很大的···” 冯古今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嘀咕他站在门口说给客户听只能激怒人家,流失口碑和客源好吗,答应我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好吗? 果然里面小姑娘的妈妈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个靠泼辣征战左邻右舍的中年妇女的威胁不言而喻。 老板说:“一会来开个会。”小声嘀咕着“你瞅啥”扭头走掉了。 冯古今为自己叹了口气,估计今天老板这一天都是阴阳怪气儿的德行。 果不其然,会上老板公布了下个月的业务额竞赛:“···在咱们企业,经理是相对重要的位置,可以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同时,每一个分公司的经理,每年都会有机会接受总公司的培训、考试,表现得好的话也许会被提拔去新校区当一把手哟。” 他暧昧地挤挤眉毛。迎着他的目光,路璐似乎已经脑补了自己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的模样,脸色兴奋潮红,眼神晶亮紧紧盯着老板。冯古今早就习惯了公司的这些套路,一脸厌倦地扭开头。 老板接着哄劝道:“···咱们公司,大家都知道,往年都是冯经理一个人代表大家参加的。虽然往年机会都很少呀,但是今年我跟总公司领导拍了桌子。我说你们看看!看看我们分公司的业务额,多少优秀的人才啊!你们就给这么点机会?领导也琢磨了,跟我说,员工们确实不错,但今年咱们的名额是没有更多了,就一个;这样吧,你回去举行个比赛,把你们那里所有有想法有干劲儿的年轻人集中在一起,谁下个月的业务额高,这次名额就给谁,当做特殊的奖励了!大家说,好不好?” 好不好下面都是掌声如雷,一片欢笑。 这种人讨厌就讨厌在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老板扭头笑呵呵问冯古今:“小冯经理没意见吧,往年都是冯经理去的,要是今年冯经理输了,可就要让别人获得培训、升职的机会咯?” 冯古今不耐烦,硬挤出得体的笑容说:“没有没有,本来就是公平竞争嘛。再说我也不是没有自信那拿这个第一名巴拉巴拉···”求求你派别人去吧!说什么升职加薪,她正经已经参加过三次这种总公司组织的培训,又枯燥无聊,又没有像老板画的大饼那样美好——开玩笑,出去单干、开新的补习分校虽然累,但职位薪资肯定是升,大权独握;干得好了更是荷包鼓鼓,富得流油,哪里轮得到她们这种没背景的? 老板一听她这话又自我高潮,直着脖子鼓励员工一个小时才正式散会,开完会还嚷嚷:“今天下班都不准走啊,团建!老板请吃饭!” 完了,冯古今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晚上十二点之前能不能回家,老板的老规矩,吃完团餐喝完酒,还要奔赴KTV赶下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作者的存稿字数为:462字 ☆、蹭吃蹭喝 最后到KTV的时候,每个人都被灌的脸红脖子粗。冯古今还清醒,但是酒精、下班没来得及洗澡同事身上的汗臭,还有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令她很恶心。 老板喝大了,抱着麦在上面飙泪唱情歌,下面员工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鼓掌叫好。 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叮地一声,冯古今的手机跳了一条微信消息,发讯人备注是小老板:“你下班了吗?” 冯古今坐直回复:“下了,但是被老板拉去喝酒了。”发完还拍了一张现场群魔乱舞的照片给她看。 小老板:“啊···” 冯古今问:“有什么事情吗?”这句话发出去她就后悔了,想起来自己还没给人家伙食费的,小老板找她可能是为了算账吧。 小老板说:“诶?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明早吃馄饨行不行。我做了点海鲜馅儿的,不知道你吃不吃。” 冯古今回:“吃吃吃!”还发了一排泪流满面的表情包。 小老板:“?” 冯古今:“太感动了,小老板你太贤惠了叭!” 半天小老板也没再发过去,冯古今心想怕不是被我惊吓到了,她有点后悔,说不定人家钢管直,开这种玩笑并不合适。转念又想没啥事,人家直女没有蕾达,收不到姬情,甚至可能为闺蜜情而感动。 大概五分钟以后,蒋鸿星发了一条59秒的语音。 包间之中鬼哭狼嚎,背景音乐震耳欲聋,冯古今只好用微信自带功能转换成文字阅读。 小老板说:哪个,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过敏的石材。有鲜虾鲅鱼哎呦海声贝柔,对了,我还用了花生油。混沌汤的话,里面放了紫菜在下轧猜。 冯古今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蒋鸿星没说很多话,肯定是慢悠悠的语速,冯古今觉得自己能想象她站在一盆或者一碗馄饨馅面前清点食材,为自己忘记了提前询问冯古今的忌口而懊恼···小老板会脸红吗,就像是她从故障的洗手间里冲出来的那样··· 冯古今忍不住想,这小姑娘怎么会那么可爱啊? 仔细端详了两三遍那条语音转出的文字,冯古今偷偷溜出去,她要亲自听一听小老板是怎么讲出这些话的,是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绵软、甜腻。 离开包间,整个时间都显得安静了,虽然仍然有难以隔离的嚎叫从不知道哪个包厢里传出。 某客人:“喔妈妈!烛光里的妈妈——”① 还有女生在哭诉:“呜呜呜——”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真吓人。冯古今这样不当回事地想着,美滋滋点开小老板的语音,听她慢吞吞介绍食材,很开心。 就是吵。 客人忘情高歌:“哦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② 女声:“自从我工作了,家里就没管过我!我就提这么一个要求不过分吧?我都入职两年了才碰上这么一个机会把冯古今那个贱人拉下来!” 冯古今:“······”不是,关她什么事情?定睛一看,躲在走廊尽头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的不正是路璐么。朋友你想清楚,就算比赛你赢了,也只是去参加个培训,何谈把我扯下来呢? 路璐用手捂着嘴,哽咽着,失控嚷道:“行行行,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白给我钱,我理解、我真的真的非常理解,那就当你们借我的行吗?我回去给你们签欠条好不好?不论怎么样这个月业务第一必须是我!” 搞这么一出,冯古今的性质被路璐败完了。她也不想叫路璐发现自己听见她的电话,默默退回房间,给小老板回话:“都可以!我不挑!我只对菠萝过敏!” 小老板迅速回复:“好。” 小老板:“你们什么时间结束?” 冯古今:“不知道哎,可能要到后半夜。老板没完没了,烦死了。你早点休息,不然明天起不来床。” 小老板:“嗯嗯冯老师晚安。” 冯古今:“小老板晚安。” 冯古今的屏幕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②歌词,均引用自《烛光里的妈妈》,词作者李春利 玩了一会阴阳师,存稿一个字都没有了暴风哭泣 ☆、可别撒酒疯吧 聚餐的几个小时过得像几年一样痛苦。冯古今打车回家的时候这样想道。 司机师傅问:“你们小区管得严,我进不去,停哪个门?” 冯古今回神,下意识报:“北门——不,西门近一点——算了” 司机:“到底哪一个?” 冯古今想了想:“还是南门吧。我确定。” 司机乐了:“你们小区没有东门,姑娘,你这是把仨门报了个遍啊。刚搬进来?” 冯古今不太想和陌生人讨论自己的隐私,含糊说没有,和朋友一起住,找他下班。 冯古今心想小老板算她的朋友吗?其实只见过三次,不知道对方的家境来历,不了解品行操守,更不知道她的兴趣爱好、人生理想。不过至少这个人让她觉得比较舒服吧,不用思考这个月的销售额,也不用操心人际礼节,最主要的是小老板长得好看呀。美人永远拥有在交友方面的豁免权。 一排写字楼都在南门,所以西点店也在南门。 微信付了款,冯古今下车眺望了下西点店,发现卷帘门落了一大半,但还是能看出店里隐约有暖色调的灯光。她过去弯腰敲了敲门,喊道:“小老板,是我!” 很快一双脚出现在半合拢的卷帘门下,玻璃门向内拉开,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喝酒喝到好晚呀!” 门自动拉了上去,小老板手里拎着个正在外放综艺的平板,笑吟吟地看向她。 冯古今说:“你也太轻信人了,万一我是个坏胚,带了小混混来,你要怎么办?想想,怕不怕?” 蒋鸿星说:“嗐,你又不是那种人。进来,喝多少呀,要一点醒酒汤吗?” 冯古今说:“不麻烦了,太晚,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 蒋鸿星噗嗤笑了:“醒酒汤也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是锅里剩下的。我晚上也喝了一点酒,想晚上还有活干,就煮了点。你要喝,我用微波炉打一下就好。” 冯古今走到早上自己吃饭的地方,拽开椅子坐下,坦然:“那我就不客气了。” 作为一个独来独往的城市女白领,冯古今不敢让自己喝得烂醉,即使被老板和同事拎着酒瓶围追堵截也没屈服。坐在出租车上更不用说了,有三分醉意也不敢表露出来。直到此刻安定地坐在椅子上,听一帘之隔的厨房微波炉的轰隆响声和模糊的综艺节目传出的夸张的笑声,环视尚还陌生的柔和灯光下温馨的装饰画、桌椅,还有面前眉目漂亮的小老板,她觉得酒有一点上头。 冯古今借着酒劲夸道:“小老板今天穿的好看!” 厨房里微波炉停转,蒋鸿星把热好的汤“咚”地放在她面前,好笑地答道:“真是不论男女,喝了两口猫尿,嘴上就不着调了。” 冯古今摆出推心置腹的架势:“真的真的,就是应该早点睡觉,养皮肤。我听我们单位小姑娘们说美容觉应该从十点钟就开始。” 蒋鸿星叹气:“哪有那个小姐命啊,我一个人撑这么大的店,到了晚上,原材料要不要点一点?没卖出去的面包要不要收一收?帐要不要算一算?” 冯古今:“哦。” 她咕嘟咕嘟把汤喝干了,说:“实在雇不起店员,你家人能不能帮一帮?” 蒋鸿星半晌没说话,一会轻轻地说:“要是他们中能剩下那么一两个,他们天天不干活,等吃等喝我也高兴啊。” 其实汤是特意给冯古今熬的,听说冯古今喝了酒,蒋鸿星忍不住立刻翻了翻自己的冰箱看有没有合适的食材。如果冯古今没有一时兴起来,那汤也就倒掉了,毕竟蒋鸿星不喜欢喝酸的。那么冯古今也就无从知道在偌大的城市里,有一盏暖黄灯光是为她而留。蒋鸿星无比亲爱的家人就是这样,天意弄人,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无从了解被留下的人难以说出口的想念和孤单。 ☆、睡了吗没有 麻雀和着外面晨练大爷大妈的黄梅戏,一声一声地叫着。阳光从窗户透进来,一棱一棱地落在脸上。 天亮了。冯古今浑浑噩噩地想,一激灵猛地坐起来:我这是在哪儿? 她的手按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那东西突然“叽——”地一声高啼,吓她一跳。 定睛一看,是一只半人大小的黄色母鸡玩偶,中间有发生装置,一按就会出声音。 所以肯定不是家里。家里的床摆着房东家的老床垫,梆梆硬,不像她躺着的这张这样柔软、透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有点像薰衣草,但不那么刺鼻。这是一张双人床,除了冯古今占领的一个身位,剩下的位置被毛绒玩具占领了,熊猫长颈鹿海豚驴和泰迪熊一样不少,全都长着长长的毛,温顺地环绕着她。 下床左行一步,是立式衣柜,右侧紧挨床放了张堆满护肤品和化妆品的梳妆台,另有一架她叫不上名字的一台粉色仪器。这就是房间的全部家具了。其实房间并没有很大,但因为临窗一侧太空旷,而右侧挨墙一侧又太挤,显得大,且不协调。 关着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小老板探头进来:“你醒啦?我在下面听见你按到鸡了···” 冯古今心想咦这是小老板的房间?她倒是记得小老板说过自己就住在店的楼上,那么大概昨晚自己喝醉了,附近没有合适的宾馆,小老板就只好把自己抗到卧室。 冯古今说:“给你添麻烦了,我喝多了没闹事吧?” 蒋鸿星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那解酒汤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一海碗全被你喝了,可你还是醉了,怎么都叫不醒。” 冯古今:突然有上厕所的冲动··· 蒋鸿星看她坐在床上一脸懵逼,体贴地说:“现在还早,想睡还可以再睡一会。” 冯古今:“不睡了不睡了。” 蒋鸿星:“那,洗漱间在卧室门外右手边,梳妆台和洗漱台上的东西除了牙刷和毛巾随便用,我下去包馄饨。”说完体贴地关上了房门,让蓬头垢面的冯古今有机会收拾自己,重新做人。 十五分钟以后,冯古今心如死灰地走下楼,撩开后厨的帘子。小老板已经把馄饨包好摆在案板上,等锅里的水开了就可以下了。 看见冯古今的模样,蒋鸿星笑出声音。 洗脸,用漱口水和一次性纸杯漱个口,梳梳头发,这些都不难。难点在于冯古今的小西装,被她四仰八叉睡了一夜已经变成了皱巴巴的搬砖用麻袋装,看起来非常的不体面。 冯古今作为一名吃苦耐劳的销售人员,还是很注意个人形象的,老脸一红,说:“有点皱,一会回家换一件去。” 说完了僵在原地,他刚刚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好像··· 蒋鸿星问:“怎么啦?” 冯古今绝望地说:“我没带钥匙!这么早和我合租的人不会起床的,听我敲门会打死我的!” 蒋鸿星迟疑:“你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又没有存稿。 大概下一次能写到和“洗手间味道”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的章节? ☆、衬衣和手和薰衣草味儿的小老板 冯古今脑补了自己穿这一身上班迎接全公司异样目光的蠢样,和惊起合租室友被打爆狗头哪一个场景更残酷:“怎么办啊!” 蒋鸿星问:“你的衣服我应该会熨,吃完了脱下来我看看?” 冯古今泪流满面:“太贤惠了!么么哒!” 蒋鸿星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摇摇手。 海鲜小馄饨味道一流水准,饭后蒋鸿星拎着冯古今脱下来的外套上楼,说家里挂式的熨烫机在楼上。冯古今这才明白原来那台她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是熨衣服用的。 她看看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自觉捡碗刷锅,等待小老板下来。 熨衣服是个做起来很烦但是相当好的营造或保持个人形象的方法,冯古今不忙的时候也会给自己那几件不菲的衣服拎出来挨个保养,但是···一个干销售的能有多少不忙的时间。 没一会,蒋鸿星拎着重新挺括起来的西服外套来了。 “外套其实还好,都还板正。但你的衬衫没法子穿了,皱还是其次,你没注意到前襟上撒了啤酒吗?”蒋鸿星好笑地说。 冯古今从蒋鸿星手上接过挂衣服的衣挂,刚想说没关系,反正办公室空调给的足,我把衣服合拢也就没谁知道我扣子下面遮着啤酒渍了。 “···我有一件可以拿来搭配的小衬衫,是干净的,虽然是个荷叶袖,但只要你不脱外套,一定不会露馅。你自己的那一件就不要穿了吧,我也没办法拯救它啊。”蒋鸿星慢吞吞地说着,从身后抖出一件可爱款的长袖衬衫,衣服的领子部分确实是中规中矩的,帮冯古今瞒天过海应个急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事情就愉快地决定了,冯古今把原本的想法愉快地咽进肚子,只不过拒绝了小老板帮忙洗衬衫的提议,虽然只是搓一搓,扔进洗衣机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太麻烦人家,厚不起这个脸皮。而且自从两人认识的两三天以来,一直是蒋鸿星单方面地照顾冯古今,冯古今享受这种照顾,也明白即使自己已经暗自决定回报小老板,也不能把人家的古道热肠当做理所应当。 冯古今伸手去接衬衫,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半路上她的手碰到蒋鸿星的手,蒋鸿星像被针扎一样缩手,背到身后去。冯古今还没拽稳呢,衣服掉在地上。 蒋鸿星尴尬,赶紧弯腰:“不好意思···” 冯古今仿佛没感觉到她突兀的动作,比蒋鸿星更快地蹲下拎起衣服。笑着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事没事!你看没看过《赌王》?刘德华演的那一部,男主角可是被人为难去捡故意掉在地上、别人脚边的筹码,最后他是用双脚夹住,然后翻个跟头趁机用手够到的。我要是能用双脚捡起这件衣服,一定也超酷。” 蒋鸿星想了想,那个帅气的特技镜头当年是很惊艳的,也笑了出来,不那么紧张了。 冯古今离开时接过小老板递给她的,装着浸透啤酒和烟灰味道的衬衫时,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赶上更文了,我可以取消明早四点钟的闹铃了。 ☆、补昨天 冯古今出了门还在回放记忆审视自己,觉得刚刚那个玩笑很不高级,也没啥意思,有点不太开心。 她不是没看见小老板下意识的躲避,只是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五花八门的毛病,装聋作哑避免尴尬的功夫臻于化境。 小老板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呢? 今天的咸鱼销售经理也很不想好好工作呢。 老滑头们在这行侵染久了,哪怕是心不在焉,面对客人也能舌绽莲花,滔滔不绝,句句命中客人的内心。 小会议室茶几对面穿着一身印着超大奢侈品牌logo的中年女士带着嵌宝老花镜,仔细打量补习学校的产品,嘴稍稍撅起。 “……我们这里还有一条线,可能宣传册上没有标注的很清楚,我给您介绍一下。现在像您家孩子这个关键阶段时间都挺紧的,所以我们一些有闲暇的老师也愿意配合孩子们的时间,而且我们的师资力量……”冯古今叭叭叭说着套话,像常年开车的老司机一样只有一半的精神放在谈话上。 对面的女士把审视的目光挪到她脸上。 “您也是亲自了解过的,绝对过硬;加上几位老师彼此之间配合的都特别好,您坚持一对一授课的话,老师之间肯定是要策划一套系统、全面、贴身打造的课程……” 那位家长说:“这些老师,都是名牌中学的在职老师吗?” 冯古今顺口答道:“这个是不可能的,在职人民教师是不被允许在外兼职给学生补课的。” 对面家长皱起眉头。 冯古今这才一个激灵,对着她眉间的几道线条补充说:“但是如果您要求,我们可以安排一些去年才因为身体原因从一线退下来的老资格教师。其实我们所有的任课老师都非常优秀,只不过这几位最了解目前的考纲,尤其是王老师去年还带了市一中的初三班,全班的最终成绩升学率什么都特别棒……老师们资历都印在我们资料上,让他们陪着孩子从小学毕业到高考结束……这套课程的价格是要另外计算的。”真的是啥都好,就是贼贵,您可想好喽。 家长眉毛松开,一锤定音:“可以,就要请这样的教师来教。” 冯古今:“诶?” 冯经理年度最大的一笔单子在她迷迷糊糊和客人的催促中做完了。 她让家长在会客厅里稍等,自己去办公室打印合同,后面排着个同事,平时的业绩也不怎么样的,看着她打最复杂的那种合约,忍不住羡慕:“哇,冯姐你又签到大的了。” 这话蛮正常,有的人说起来就会有点带着酸气。冯古今打着哈哈应付:“主要还是咱机构老师们质量好,家长也急着让孩子赶紧开课……” 话音未落,她手机响了,另一个一对一课程vip学生家长暑假要带孩子出门,要求调整上课时间,现在正等在她办公室。 冯古今头疼地看看刚打完的合约,她还得和刚刚那个家长签,并且敲定具体指派谁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她家孩子上课。 刚刚那个同事灵机一动:“唉,冯姐,这样!” 说着同事抄起合同文件,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碳素,一起塞到她手里,“你先把甲方位置签字填了,我正好没什么事情,替你去把合同给那客人!” 冯古今不好意思了,“你不是也忙?” 同事笑着说:“嗨,没什么大事了,况且你这单子已经定了,只是具体沟通负责而已。再说了,这次的提成怕不是得有个几万,不请我们出去搓一顿啊?你请个好点的地方,就当谢谢我了。” 冯古今答应:“问问别的人,没什么事的话就今晚,包你们满意!” ☆、谈什么恋爱喝酒喝酒 晚上冯古今说话算话,带着一群嗷嗷喊着只要最贵的年轻人直奔她们部门聚餐最常去的那个餐厅,点了一大桌子。 下了班,离开了老板的视线,年轻人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开起玩笑来都是梗王。冯古今郁闷了一天的心情被他们逗的轻松了许多,一般来说她不会提前告诉别人自己签了一单,也不是那种超前消费,用还没到手的提成请客吃饭的人。但也许是整整一天浑浑噩噩的心情影响着她,让她无比轻率地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今天帮了她的同事勾着她的脖子,手里端着酒杯听另一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提酒讲话,不像她白天畏畏缩缩,为即将垫底的业绩愁眉苦脸的模样。 喝两口酒,煽两句情。所有人都不像自己了。 她想:今天我也不像我了。 不就是被小老板躲了一下吗?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能够体谅别人的习俗习惯,也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奇葩癖好,五花八门的处世态度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在这屁大的小事上卡住了,拧上了,较上了劲? 是……因为在乎吗? 她心里砰地一跳。她想想那个女孩子,温柔体贴,有着炒鸡棒的厨艺和家务的技能,最重要的是脸和身材百分百贴合她的审美。 这是喜欢吗? 会不会太肤浅?你有和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再进一步地了解过她吗?除了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工作,她的家人、她的社交圈子、她生活的一切一切你都不知道。 这是喜欢吗? 那致辞的小年轻抖了个包袱,所有人笑起来,欢呼,用杯子敲击桌子。 冯古今在笑声中跟着举杯。 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从哪里开始的,有人能说的清楚吗?常常被提起的“一刹那的欢喜”,一次迷惘和惊喜相随的回眸,一次害羞的抿嘴微笑,一个踩着舞鞋惊鸿一般一闪而过的剪影……对她冯古今来说,喜欢不是从沿着一个姑娘祖坟上挖八辈子知根知底开始的,而是从一次不知所谓的悸动,才产生了想要了解更多的欲望。 这就是她的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火车上手机码字不比电脑慢……就是俩拇指痛 ☆、是甜甜的鸿星啊 夜里,冯古今踉踉跄跄回到小区南门,直奔西点店而去,心想这个情节可真眼熟。 蒋鸿星看到她出现在门口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喝酒啦?” 冯古今脑中警铃大作:现在很多女孩子的择偶标准就算没有“不烟不酒”,至少也要“少烟少酒”才可以,认识没几天喝了两次,怕不是要被盖个“酗酒”的红章? 顿时满满的求生欲包围了她:“哎呀就是最近应酬特别多,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喝!平时我过得可养生啦,举个例子吧,就你给我那酒,我一口都没喝!” 蒋鸿星惆怅:“不好喝嘛?” 冯古今恨不得抽自己那不争气的嘴巴,赶紧补救:“不不不,珍藏,偶尔才拿出来品……品鉴。”还打了个酒嗝。 看着冯古今的狼狈相,蒋鸿星“噗嗤”笑出声音。 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此乃真理。冯古今淫者见淫,只觉得这小美人从性别到长相到性格到技能点全都是她的菜。对啊,她就是那种会对走在路上,对湖边连名字都不清楚惊鸿一瞥的美妞动心的昏君吧。 等等??? 冯古今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还不知道小老板的名字诶!她加了人家微信不错,可人家微信名字是“甜甜的甜品店老板”,也没有显示真名! 如何不动声色地获得暗恋的人的名字?在线等挺急的。 任冯古今在门口思绪神游,蒋鸿星只当她酒劲发作,留门不关,当先进去准备新种类解酒汤。蒋鸿星自己也不清楚,该期待解酒汤管用还是不管用,如果不管用,冯古今是不是,还会断片留宿? 果然冯古今磨叽一会也蹭进店里,还知道顺手锁上卷帘门。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机会,装醉也要留下来啊! 一杯蜂蜜水放在桌子上。 蒋鸿星说:“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解酒方子对你管用,随便试试吧。” 冯古今说:“啊。好啊。对了趁今天咱俩都有空,还是商量一下伙食费的问题吧?你别拒绝——” 果然对面蒋鸿星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冯古今:“是,你可能会觉得你只是匀给我这个劳劳碌碌,饥寒交迫,可怜巴巴的一线城市吃土专业户一碗馄饨,可我不能就,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地接受啊,孟子说这叫嗟来之食——不不不,我没有说你施舍我的意思,只是从我成年以后,我连我妈妈家的饭都没吃过了。” 蒋鸿星羡慕:“真好,你还能回妈妈那里吃饭……不过你妈妈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冯古今:“额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唉别跑题!在讨论伙食费呢。我想,至少每个月我要转一千块给你,每顿合折三十多。” 蒋鸿星皱眉:“有点多,你吃路边摊不值这些。” 冯古今:“你这个家庭制作,又干净,有好吃。不按粤式餐厅价格收款都是我占便宜呢!” 她言之凿凿真情实感“家庭”两个字一出,蒋鸿星有一种微妙的感受,仿佛有人用羽毛拂过心尖,这才知道,哦,原来我的心脏,也是可以柔软下来的。 蒋鸿星说:“行,听你的。”等你变成我的家庭成员,这笔钱就不用给了。 冯古今笑嘻嘻地说:“我微信里没钱,用支付宝行不行?” 蒋鸿星当然没问题。 于是支付宝打开,扫码,加好友,转钱。 使用支付宝有一个非常棒的要求,加好友的时候一定要验证一下对方的真实姓名,所以冯·奸商·老油条销售·古今对着手机屏幕上一行:(甜甜的甜品店老板)*鸿星,鸡贼地笑得像颗熟透的石榴。 是甜甜的鸿星啊。 ☆、是时候带她出门了 临到月底,事事顺利。 冯古今每天吃爱心早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甚至有为爱情加把劲儿升升职,为大国添砖加瓦,为小家筑墙建梁,趁早扯证,领鸿星小老板回家的冲动。 同事组织周六团建爬山。 这种活动冯古今最讨厌参加,同事中什么人都有,和要好的人一起还好,至少有点共同话题,讲讲笑话唠唠嗑;可要是碰上看一眼都心生厌倦的货,那是出去玩还是找不自在? 不过这次,她是一定要参加的,因为这种活动只要凑够了份子钱,是鼓励带上家属的。微博上讲,评价一个人适合不适合过日子就是要和她一起出去旅游嘛。虽然小老板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宜室宜家,动静相宜的好妹子,可她冯古今可没给人家留下什么好印象,酗酒还颓!这次她决定卯足了劲,努力表现自己,争取留下负责任、有预见能力,贴心贴肺知冷暖的三好对象备选人员印象—— “我去不了呀。”鸿星小老板不好意思地说。 晴天霹雳! “你看,店里就我一个,我要看店的。”蒋鸿星腼腆解释,“不然你自己去吧?” 冯古今想想问:“平时逢年过节,你也都不出门?” “我也没什么熟人,不太想出去。” “从今年年初,到七月半了,一次远门都没出过?” 仔细想了想,蒋鸿星确认:“是……” 冯古今又问:“周六一天的营业额,不是纯利润能有多少?” “周六的话……一千五上下吧,周末补课的学生多一点,后面小区不上班的普通人也多一点,生意要更好一点。”小老板账目记得一塌糊涂,只能大差不差地给一个估计数值。 “叮。” 蒋鸿星的手机响了一声。支付宝提示收款1500元。她目瞪口呆看向冯古今:“你……” “人不能一直憋在家里的,不健康,跟我出去走走嘛,交交朋友,呼吸一下深林里的新鲜空气。”冯古今笑嘻嘻地哄劝。 周六时,蒋鸿星稀里糊涂地被她拉上去往郊外的大巴车。 那一千五百块蒋鸿星偷偷又转了回去。 ☆、出门遛弯 有山有水,风调雨顺,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人杰地灵。 一大早,大巴晃荡了一个半小时才把冯古今等人送到了目的地。 车正在找停车位,蒋鸿星撩开空调车的窗帘,越过景点大门和大门外汹涌的人潮打量这座青山。 “来过吗?”冯古今就坐在蒋鸿星旁边的位子上。 “没有。”蒋鸿星诚恳地说,“我好像除了开店必须要去的采购点,这个城市的其他所有地方都没有去过。” 冯古今豪迈道:“没关系,以后冯姐带你走遍全市,今年来不及了,我没年假了。等明年,咱俩组个队,把省内的景点也都逛一遍,然后后年去隔壁省……要是实在不喜欢国内复制流景观的话,去国外也是一样的。” 蒋鸿星定定地看她,搞得脸皮厚如城墙的冯经理也终于红了脸。 这段话,不像是朋友之间意气相投的约定,反而像某种重要的仪式上不能轻易出口、言出法随的许诺。 车停稳了,后排的同事们嘻嘻哈哈,彼此招呼着下车。 上次帮过冯古今的女同事路过冯古今时抱怨:“这天怎么阴了?行政部谁挑的的日子,万一下雨怎么办?” 恰好解了冯古今的尴尬,她站起来笑道:“那也没啥办法,老板提前半个月定的日子,天气预报也没那么准。” 一听是老板定下的日子,女同事吐吐舌头,噤声走了。 冯古今也不在意,引着蒋鸿星下车。 郊外的山是某一座山脉的余脉,不算巍峨,车辆也只把他们送上山脚下的停车场。 “两个多小时的路,你能坚持下来吗?”冯古今笑问。 蒋鸿星侧脸看她,觉得刚刚车上的交谈她现在都无法消化,一脑子的猜疑,而冯古今居然已经淡然处之,还能和自己正常讲话、玩笑,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对自己的气恼:明明和冯古今在差不多的时候走入的社会,为什么自己不能这样冷静自若,更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情商爆表的脑子,从对方的话语、手势、眼神中判断冯古今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 她不知道,冯古今心中一样是惊涛骇浪,风雨怒号。并不是冯经理中央空调,想撩就撩,冯古今深知“where they are”,本来不肯轻易说出这种引人遐思或误会的话来,实在是一不小心,明明是普通的话,情却顺着舌尖爬过去,叫蒋鸿星一眼就瞥见了。 但是谁也无法打败一名资深销售人员的脸皮——纵然心中千百个“妈卖批”纵横交错,生怕蒋鸿星下一秒泪盈于睫说对不起你不是我的款我们还是结为姐妹以待来世吧时冯经理脸上还是一派笑嘻嘻的大度模样。 正是这没皮没脸的模样惹蒋鸿星一肚子火气,拿了票蹭蹭往山上窜,压根不理冯经理——老实人发脾气,说不出话了。 冯经理掂量掂量自己明显亚健康状态的老胳膊老腿,和被远远落下的路程,叹气。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需要办张健身房的卡了。真心撵不上。 然而溜达了半个小时,蒋鸿星的背影就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冯古今:“?” 她不生气了!肯定是!只是面子薄不好意思讲!还特意走慢一点等我!体贴!可爱!想日!冯经理大喜过望。 作者有话要说:冯经理:我不管!她就是特意停下来等我哒!我老婆真甜! 蒋鸿星:你##想太多—— 大家好,这里是一个偶发拖延症的垃圾作者。 ☆、那就确定一下关系吧 她不生气了!肯定是!只是面子薄不好意思讲!还特意走慢一点等我!体贴!可爱!想日!冯经理大喜过望。 如同通了任督二脉,她迈着酸痛双腿健步如飞赶了上去。 蒋鸿星脸色通红,汗流浃背,正要把罩在外面的小马甲脱掉—— “还是别脱衣服了,你只是走出了汗,并不是真的热的难受;脱掉衣服,山里温度低,骤热骤冷,会感冒。”冯经理在一旁喜滋滋地说,自然地和她并肩而行。 蒋鸿星看看她,也就不坚持脱外套了。 看起来好像冯古今很喜欢踏青,爬个山包子都这么有激情。蒋鸿星想,那自己还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快要爬不动了,可能她的春游已经到此为止了呢?还是不要了吧,怪扫兴的。 可是她平日也只是个做做西点,摆摆货架的咸鱼店长而已,每周最远的路是去菜市场,甚至合作的厂家如果送货上门,而她又没什么特别想去超市补货的物资,她除了倒垃圾连大门都不出…… 虽然咬牙坚持,但她的步子还是越迈越慢。 “哎!那边好像有个采摘园!”冯古今说,“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有谁提过一嘴,说是有个农产品采摘园,保证无公害那种,去看看吗?听说他家提子葡萄蛮甜的。” 采摘园啊,至少能歇歇脚? 蒋鸿星矜持地一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走上岔道,彻底脱离了大部队。 冯经理看着小老板已经拖在地上的脚步,忍不住叹气,算了算了,虽然人家是因为走不动而不是体贴她才放慢步调,老婆不仁我不能不义,还是要带她去休息休息的。 采摘园前的确是有一排水泥浇筑仿原木的桌椅,蒋鸿星看到了立刻扑了上去,呼哧呼哧地喘气。 冯古今评论:“体力不行啊朋友,作为女孩子会吃亏的。” 蒋鸿星说:“就是近两年不锻炼而已,以前我还参加过学校组织的运动会呢!” 冯古今:“呃,什么项目?” 蒋鸿星:“播送各班级稿件,为运动健儿打气活动。” 冯古今:“……” 蒋鸿星:“为什么体力不行会吃亏?你是指夫妻关系中应对家暴吗?” 冯古今“啊”了一声,说:“一方面吧……其它的……” 蒋鸿星:“没关系,我不婚还丁克,不会有人家暴我。” 冯古今心里一跳,若无其事说道:“不止男女关系里女性会吃亏,女孩子和女孩子谈恋爱可能也需要更好的体力啊,还有社会上的其它交往,身体不太行肯定容易有问题。” 蒋鸿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对女同的态度,只好说:“咱们进园子看看,要是蔬菜比我在超市买的好,带一点回去吧。那边的老板一直在盯着我们呢。” 冯古今立刻站起来:“走走走。” 采摘园的主人带她们穿过一两间放农具的小屋和仓库,才到了菜地。面积不小,没有扣塑料大棚。山里的清风从农田远处吹拂过来……一股农家肥的味道。 冯古今立刻想到她俩充满味道的初遇,没忍住乐出了声音。见蒋鸿星迷惑地看她,冯古今估计小老板可能不记得这件事了,将她俩洗手间的遭遇讲了一下。 蒋鸿星脸蛋通红,说:“那天,可能真的味道太难闻了吧……” 冯古今见她情绪并不高昂,心想坏了,我又没把握好开玩笑的尺度,小老板肯定觉得有点丢人不愿意和我讲这事,多尴尬啊。她这边苦苦思索如何打破僵局,蒋鸿星也很心烦,毕竟谁都不愿意被提到糗事,她蒋鸿星尤其敏感。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冯古今只好说:“其实那天我差点尿裤子了。” 人人都爱八卦。 蒋鸿星看向她,好奇又不好意思询问。 冯古今讲:“我躲我同事,特意跑一楼去的,没想到旁边几个坑位都不能用。夹着腿苦哈哈在门外等了半天。我当时都想如果真没憋住,要不要拿个外套挡着回家换衣服呢。” 蒋鸿星愧疚:“都怪我——” “不不不,只能怪我自己没有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机会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和你没关系的。而且也没有很臭,至少没有我自己的味道重吧,那几天肠胃不好。”冯古今努力缓和气氛。 蒋鸿星微笑,那件事情突然在心头释怀了,她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蠢,这样微小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一直萦绕在心头呢?可能是很怕暗中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不美丽不完美的一面吧,不舒服的心情听到冯古今夸张的玩笑才彻底散去:原来她也会放屁,会排泄,也会有“凡人”的种种不那么美好的方面啊。 她从沟垄边提起一只小筐,说:“西红柿还不错,过了这一阵儿,就没有本地的新鲜柿子了,来一点回去做汤怎么样?” “好呀,我给你拎筐,你来选。” 冯古今从她手里接过小筐,筐像是超市的购物篮那么大,接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蒋鸿星的手,有热乎乎的温度。蒋鸿星觉得自己有点昏了头,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一只砝码的错觉。曾经的自己一直站在盒子里看天平一端的冯古今,而今天她忽然觉得,轮到自己被放在另一端了。她和冯古今的重量相差不多,大致能取得平衡,天平晃晃悠悠……和谐,公平,自然。 蒋鸿星鼓起勇气问:“你还想吃什么?” 冯古今说:“啊?你选吧,我也不太分得清这些蔬菜水果。” 蒋鸿星说:“你挑一点吧,中午和晚上,也来我这里吃饭,我做给你吃。” 冯古今惊讶:“你怎么?” 蒋鸿星豁出去了:“你刚刚在车上说那话,,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冯古今讷讷,被人打了个直球一脸懵逼,按她的计划,这才哪到哪啊,离她“吹响胜利的号角”告白还早着呢。 蒋鸿星见冯古今不回答,脸色还风云变化,立刻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天平上卸了下来,一股气立刻泄了,怯怯地问:“不是吗?” 冯古今一听就受不了了,太软了。算了算了,被看出来能怎么样,自己上个星期刚刚放了俩月的伙食费呢,就算被拒绝也能死皮赖脸多相处那么久呢。 “有一点吧。”冯古今干脆说道,“你呢,小老板,收留我给我做饭,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蒋鸿星心里瞬间大地回春,黄鹂高啼,百花齐放,嫣红的颜色透过薄且晶莹的脸皮,落在冯古今眼睛里——哎,一眼就懂了。 冯经理,老油条,混过大场面的,咧嘴嘿嘿笑,上前一把攥住小老板的小手摸摸索索,心里暗叹“真软!”嘴上还要嚷嚷:“小老板,小姐姐,小鸿星,小星星,你给我一个准话呀?” 蒋鸿星被她雷得五体投地,可还是美滋滋的,把手从社畜冯经理油腻的手里抽回来,高冷地说:“拎好你的篮子,我们摘菜去。” 冯经理见好就收,高声答道:“诶!好嘞!今晚等媳妇儿给我做好吃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菜园子里挑挑拣拣,柔情蜜意做小动作时多,认真拣选食物时少——就算给蒋鸿星时间,她也未必辨别的出那一个茄子饱满,哪一只辣椒太辣了。 她们实在耽搁了太久,田地边的老板双手喇叭状放在嘴边,冲她们喊:“两位,要下雨了,我这里也快打烊了!你们挑好了没有?” 蒋鸿星刚回答一声:“就来!”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冯古今也说:“快到集合的时间了,是要快一点儿了,可惜时间不够了,没能陪你爬上山顶去。” 蒋鸿星笑道:“反正阴天,上去也看不到什么好风光——再说了,日子长着呐。” 两个人相视而笑,空气里满是恋爱的酸臭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全部更新结束后修文。感谢读到这里的各位,笔芯。 ☆、回家路上 两人没有伞,往回跑的时候被雨给拍了。雨可是真大,冯经理有一点小近视,眼睛沾水,在如柱的水流中啥也看不见;摘下来,同样瞅不清楚。 冯古今悲愤大喊:“我就知道老板是个没数的,真的下雨了!” 蒋鸿星听她嗷嗷直喊,调子却高昂振奋的,就知道即使灌她一嘴的酸雨,人还是兴奋的。 蒋鸿星也是一样,明明对方就在身边,被自己用手搀扶着,还是要很高声音地喊叫:“你看看路!我不认识!” 冯古今爆发出一阵大笑:“这可咋整?好眼睛的路痴,认路的是个半瞎,怕不是要困死在山里当野鬼鸳鸯哦?” 蒋鸿星说:“跟着人跑!人你能看清吧!” 冯古今:“能能!这帮游客看着都跟逃荒的难民似的。” 在这种环境里开玩笑,有一点歇斯底里的嚷叫和朦胧的,蒸腾模糊的环境让人有种在绝地里逃生的错觉,仿佛雨水不是H2O,而是别的什么强腐蚀性的东西向她们铺天盖地浇过来,而她们的手脚已经溃烂,此刻的欢愉不过是临终前得知会有人相伴黄泉的最后一点慰藉。 蒋鸿星心想住脑,太荒唐了!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脑补笑出声音,又想,不论前因后果,只看此时此刻,哪怕冯古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是愿意追随而去的。 今天被雨给挡住的游客不少。 她俩精疲力尽跑回停车场,司机师傅给她们开了门,惊讶说:“你们跑什么?还有一小半的同事没有回来,要么打着伞还在路上,要么半路就找了地方停下来躲雨了。要走,早的很呢。” 冯古今一拍大腿:“啊呀,真是的,人逢喜事脑子容易糊涂啊,半山腰就有温泉宾馆,我们留宿然后通知大部队不要等我们就好了!” 女同事笑吟吟地递上毛巾和塑料袋:“你们也太狼狈了,快擦擦!塑料袋不药丢,留着垫在座位上,不然司机师父要跟我们拼命了。” 司机就很惊艳地看她,夸:“这个姑娘真是个细心人!” 冯古今笑道:“真的是,考虑周到,进退得宜。” 女同事哈哈笑:“我就是看了个天气预报,带了两只方便袋子,你们要把我夸上天了。冯经理更是了,一身的水还要贫嘴,擦擦水快带小蒋歇一会。”然后低声对冯古今说:“你们坐后面去,看你们俩衣服都透了……” 冯古今道谢,拉着小老板如言到车厢后排找个双人位置垫上塑料袋子坐下。 小老板一脸茫然:“为啥我们要坐后排呀?” 冯古今小声解释:“咱俩衣服都湿透啦,贴身上,里面衣服的形状都能漏出来。咱们尴尬估计人家也觉得辣眼睛。” 小老板“哦哦哦”三声,脸上写着:“刚刚的女同事可真是个好人。” 冯古今看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说:“我也是好人。” 蒋鸿星当她撒娇:“你咋就给自己贴上个好人标签了?国家允许了吗?” 反正她们坐后边,被空调车的高背椅子挡了一大半,冯古今有恃无恐地拉住她家小老板的手,低头亲她一口:“我肯定是个好人啊,还是很好很好的人,不然你为什么喜欢我?” 蒋鸿星也笑嘻嘻:“不,你是分配给我的对象,不分人品强制执行的,跟你是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冯古今扑过去又亲一口:“一见钟情就不要说的那么委婉嘛。”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少数几个没伞的留宿山上了。反正也是一个闲适的周末,人们不急着重新返回工作生活的狭小空间里。 车子摇摇晃晃开出去的时候,蒋鸿星的左脸蛋上已经被嘬出一个圆圆的红色印记。冯古今心满意足地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的脑袋挨在一起,随着路程颠簸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作者每年最迷信的一天。 ☆、没有假期啦 蒋鸿星和冯古今是最后一站,漫天乌云之下,刚刚跳下大巴车,冯古今就开始打喷嚏。 蒋鸿星叹气:“你们这些亚健康办公室党。” 冯古今心想讲道理,论体质你应该不如我,毕竟我还是有体力能爬上山顶的…… 蒋鸿星问:“你出租屋里有药吗?这种情况要吃一点感冒药压一压。” 冯古今叹气:“屁大点的屋子,衣服都塞不下,哪有地方放感冒药呀?”一看蒋鸿星一脸的不赞同,笑嘻嘻补充:“放得下人民币就行,有毛爷爷,就有药。” 蒋鸿星叹气说,“那你别买了,到我那里吃一点,然后我给咱俩煮点姜汤暖一暖。” “那我能顺便留个宿吗?”冯古今吸着鼻子,眼睛亮亮的。“你看,上次,我喝醉你不是收留过我?一回生,二回熟,我得多去你那儿走走。” 面对撒娇,蒋鸿星当然是无条件同意:“你不是天天来?” 冯古今笑嘻嘻:“那也没有天天参观卧室的机会啊。” 小老板的西点店一旦打开顶灯,就会让人觉得非常安逸。 来了多少次,冯古今还是会赞叹,“鸿星,店里装潢请的什么公司设计的?以后请人家帮我们装婚房好不好?” 蒋鸿星端着一只托盘,从厨房出来,一人分了一碗姜汤。“没找人啊,施工队管装潢,设计是另外一笔,我不太出得起,自己画画写写,和施工队长商量商量,没有大问题就动工了。” 说毕两人对坐喝汤。 冯古今听了,心里无意义的彩虹屁疯狂刷屏: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又忍不住得意,这可是自己家的! 蒋鸿星看她端着碗,笑眯眯的就是不喝,说:“快喝!身娇肉贵的白领同志,不好好驱除风寒,你真的会生病的。” 冯古今嘿嘿一笑:“小老板,你知道我刚刚在想点啥?” “我怎么知道?”她奇怪答道。 冯古今说:“我在想,今天我们是不是就要睡在一张床上了啦?进展可也太快啦。” 小老板乌鸦嘴体质,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天早上,窗外阴雨绵绵,扰人好梦。 冯古今一觉醒来,来不及早安吻拥抱耳边情话一条龙,先非常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以防两管鼻涕漏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一边的被子,脚丫子无声地在地上摸索拖鞋,嗓子黏糊糊的也没清,不想吵醒还在酣眠的小老板。 事与愿违,床垫的细微震动还是把蒋鸿星吵醒了。 蒋鸿星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早啊?” 冯古今吸着鼻子,清下嗓子说:“没事,你接着睡。” 说完两个人都被她沙哑的嗓子惊到了。 蒋鸿星彻底清醒,说:“完咯,你真的感冒了。先吃感冒药,最好把消炎药也吃了——药后半小时吃早饭,”起来给冯古今做早餐吃。 冯古今说:“我没事,你再躺一会吧。” 蒋鸿星:“不睡了,今天早上做豆腐脑给你吃,那个又要打豆浆又要等豆浆凝固,慢,要早点准备。” 等用西红柿紫菜汤淋的豆腐脑端上桌,病号冯古今在感冒药的作用下越发萎靡不振,连豆腐脑的鲜味都尝不出来,还觉得大块的豆腐脑豆子味让她有点想吐。 她努力地压制自己的胃,做出表情:“今天豆腐脑做的好吃!超级棒!” 蒋鸿星尝了尝,半信半疑:“有那么好吃?” 冯古今简单处理回馈信息:“反正我喜欢。” 吃完饭,蒋鸿星拦下冯古今没让她刷碗,冯古今摇摇晃晃只好去上班。 “今天请假不行吗?”蒋鸿星有点心疼。 冯古今摇摇手:“请假的话,老板是不会给我留这个月的奖金的。” 到了公司坐在办公桌后面,冯古今觉得这一天怕是得一分一秒地挨过去,祈祷着今天千万别有她的学生被家长领着来办事情。 上午十点二十多。一个新来,还没摆脱办公室打杂身份的小孩要上厕所,路过冯古今的桌子,吃惊地问:“冯经理,你怎么没去开会?” 冯古今环顾了一下办公室,果然销售部门的员工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在公共办公室了。 冯古今问:“几点的会?” 小孩回答:“十点半。冯经理,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吗?” 冯古今笑笑,说:“有一点,已经好多了。” 她打开微信桌面版,看到销售部群里面老板确实@了全体员工,说一会几点在哪儿开会云云。因为是群发,她没注意到。她觉得有点奇怪,平时也有同事会没注意到临时开会的通知,但大家进会议室会下意识看看自己的熟人来没来,叫一下发呆溜号的,今天怎么没人叫她一声? 没什么时间细想,谢过那小孩,她赶紧简单收拾下东西冲进大会议厅。老板已经在主位讲得口沫横飞了,看见她进来,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投影仪上展示着上个月个人的绩效,老板自己做PPT喜欢用很商务的深蓝底色黄色小字,淘宝四块五一堆那种模板,对比鲜明刺目,加上今天冯古今一点都不想看到和工作有关的任何东西,瞥一眼都觉得脑子突突地跳动。 老板:“上个月总体收入比上上个月提升了20%。上个月我和大家提过,当月业绩最好的人可以获得一次奖励,可见在竞争的压力下,大家表现了出巨大的潜力!” 掌声。 老板:“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谁是上个月的业绩之星呢?” 随着“叭叭”两声按遥控器的声音,路璐的大幅照片和她的业绩出现在大屏幕上。营业额确实非常高,冯古今心想,就她记忆里来说,从路璐进公司以来,她第一次拉来这么多生意。看来为了老板随口画的那个大饼,路璐要么说动家人投资作弊,要么自己凭真本事咬牙苦干一个月,总之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她忍不住想看看路璐的神色,不料路璐也在偷眼看她,发现冯古今的视线,立刻扭头。 冯古今:“?” 老板:“那么这次宝贵的培训机会,就是路璐的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吧?” 下面声音稀稀拉拉的:“没意见……”“我都行”“可以可以” 一个女声“噗”地笑了,说:“那得看冯经理有没有意见!” 冯古今心想谁啊,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她头疼的很,不愿意回头去看谁在挑事,就说:“尊重事实,肯定劳动成果嘛。” 老板也不当回事,接着放其它人的业绩。 前五名都没有冯古今的事儿。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心中默算自己上个月的营业额。她记得很清楚,常规的大概有多少多少,还有一桩大单…… ☆、老娘不伺候了 统计每人营业额的清单一般是月初下面的小孩做好后发给主管检查签字,她再检查签字交给老板,这才算是正规流程,数据才能算是出身正宗。今天这个会就透着股邪门。也不知道是她冯古今感冒发烧糊涂了还是真的没收到这份数据? 散会之后,冯古今找到做报表的年轻人,问他基础统计表做好之后交给了谁? 小孩一脸“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犯了错误”回答:“给了张姐,她说她正好要找几个主管谈事情,可以帮我带过去,省的我一个个领导的找过去很麻烦,签完了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张姐是公司里公认的老好人,经常帮同事的忙,大家都领她的情。 冯古今点点头,说:“做事情便通是好的,但你的最终目的是让我收到一份大伙儿都签字的报告,所以你应该找个机会向我确认一下,文件收到没有。” 年轻人懵懵懂懂地应了,冯古今又教他记得跟人家张姐道谢,从他工作电脑里拷了几份要用的文件看了看,转头去堵老板。 冯古今仗着自己脸色不太好,跟他说自己早上让张姐代交了几份文件,好像一时昏沉,拿混了。有几份是没搞定的,还有几份是废稿,不能敲公章的。 老板沉下脸,只是她鼻涕一把,声音沙哑,脸色苍白的也不好苛责,指给她看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小张早上拿过来的,你看看吧。” 她就过去仔细一翻,果然统计表上少了她的签名。翻过来细细看个人名下的合同签订情况,果然有猫腻:路璐多了一笔单,自己少了一笔单,这两笔钱的价格是一样的。 这种内部数据在老板签字以前,只是组织内部管理用的一摞纸,老板签了字盖了章,就是原始凭证,财务要以这表为基准计算各人的提成费用的。少了一个签名这种事情,在公司里偶尔也有发生的状况,确实是不正规,但是谁让老板要的着急呢,从年轻人做好表格,给各人签字再到老板用数据开会,前前后后工作时间几个小时,也会碰到几个主管不在,空着签名,经理核对没有错误就算了的事情。 这是因为公司的合同往往是由员工牵头和客户订的,他们会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合同上,承担责任,也获得利润。做表的人是根据合同往表里填数字,有错误顶多是数字上的错误,最惨不过被财务发现合同数据和报表数据不一样,锤一头包而已。 老板办公室空调开得太低了,冯古今觉得凉风渗进骨头里:既然张姐敢将这张表放在老板桌子上,就说明表上数据和合同情况一致,毫无破绽。也就是说,路璐拿走了自己的一张大额合同,签了字,拿了不属于她的提成和月度奖励。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即将签订一桩大单时,自己有急事离开,将合同托付给一个同事处理的事情。如果这个同事哄骗顾客重新签一份署着“路璐”大名的合同,并销毁原件……今天的事情才能说的通顺。 而当时那位“好心”帮忙的同事,嘿,不就是张姐么! 之所以张姐跳过自己交文件,也不过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地希望冯古今注意不到此事,草草收尾罢了。 想到路璐,小姑娘在KTV包厢外歇斯底里的声音浮上心头,冯古今忍不住冷笑:这边她冯古今觉得人家可怜,那边人家已经算准了谋图她的东西。 而那天热热闹闹的聚会,正是为了自己那一单的大额利润轻功——那些吃了她的请的同事们中,一定有人或目睹或听说过这见不得人的阴私,却个个装聋作哑——甚至谁都不愿叫迟到的冯经理去开会,远远躲开去,免得沾染是非。 偏偏自己毫无证据,要吃这个哑巴亏! 冯古今手脚冰凉,胃里却像裹着一团熊熊火焰,恨不得俯下身子吐在老板的办公桌上。 老板等得不耐烦了,“你找到没有?” 冯古今冷冷扫了一眼:“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称职的销售人员各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即使是遇见及其厌烦的人也能一箩筐地掏好话,感情还特别真挚。老板几乎没在冯经理这里得到过冷眼的,被吓了一跳,哑口无言。直到冯古今推门而出,才反应过来:又不是他自己做错了,心虚什么。 没两分钟,冯古今又来敲门,老板摆出一副大爷的谱来,正要敲打一下可能是因为“输不起”闹脾气的得力员工,她已经递过两张纸来,标题微软雅黑加粗:辞职信。 ☆、失业咸鱼 干了好几年的公司,会存放相当多的私人物品。你看着这个人只有空荡荡一张办公桌,她抽屉里的文具、零食、数据线;桌下的脚垫纸篓;架子上半死不活的多肉、萌系棉布摆件和纸抽盒保温杯。大多是刚入职时置办的。 冯古今问隔壁律师事务所的朋友要了个大号纸壳箱,钉钉咣咣地装自己的家伙事。 律师朋友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不了解具体情况。看她浑浑噩噩,收拾东西手脚都不大拿得稳力道的模样只好告诉她有情况联系他。冯古今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没有。 二十分钟,她就收拾好了全部家当,在全体员工的目送下走出大门。 理智上冯古今知道自己应该把东西搬回家,收拾一下沮丧的心情再去见喜欢的人,但是一种“超级难受想要女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情绪在她走出写字楼,看见甜品店的一瞬间充斥胸膛。 时间还早,十点来钟。蒋鸿星刚刚把店门掀开,正摆一些刚刚出炉的点心,后厨漂着甜食美好的味道。 蒋鸿星一抬头,看见一只丧家之犬举着半人高纸箱孤零零地蹲在门口,和每天来蹭吃蹭喝晒太阳的大橘猫排排站,露出委屈的神色。 “怎么……”怎么提前回来了,难道出事情了?小老板问句还没出口,已经从冯古今的架势中明白点东西了,闭嘴给猫狗联盟撑开玻璃门。 大橘猫“喵”地一声当先窜进去。 “小心绊倒。”蒋鸿星说,从冯古今手里接过那只纸箱,“东西先放楼上吧?下面没地方了。” 说完,蒋鸿星举着箱子上楼去了。 橘猫舒服地摊在它的御用位置晒太阳,冯古今两手空空,蹲下摸猫。 蒋鸿星很快下楼,给冯古今打了杯热可可,提前喂给她中午份的感冒药,牵着她的手上楼去午睡。冯经理一言不发,温顺地跟随,让干嘛干嘛。 蒋鸿星给她盖上小薄被,拉上窗帘,坐在床头摸摸她的脑袋,温柔极了,“睡一会儿吧。” 冯古今听话地合上眼睛,疲劳很快如山洪一般淹没了她,她真的陷入黑甜乡了。 这一觉醒来,窗帘的难以吻合的缝隙中已经没有太阳的余晖,黑洞洞的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闹钟一针针跳动的声音。 嗓子里很甜,冯古今觉得自己有一口痰一定要吐,扭头看到床边小柜照片旁摆好的纸巾。清完喉咙可以扔到柜子旁的垃圾桶里,刚换的垃圾袋。然后拿起还温热的一杯水润一润。 脑袋不那么昏沉了。 摸过手机,摁亮屏幕,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赶上一波学生下课放学,也是小老板生意的小高峰。她暂时不会进来,这让冯古今长出了一口气——就算是小老板进来也没什么,她那么体贴,那么温柔——但冯古今不想面对她,觉得自己很挫是一方面,更不想带着一腔愤懑情绪面对无辜的蒋鸿星。 我得好好想想,她对自己说道。 工作是真的辞了,毫无疑问,交接在她的坚持之下粗暴的结束了。可曾经她负责的学生们还不知道突变,一会儿应该给他们挨个打电话致歉并说明情况——不,太晚了,也许应该明天再打这个电话。确实这工作是她毫不留恋的,但她还没有找好自己的下家,现在失业也是个事实。 被夺走的项目和钱还能要回来吗?够呛。自己没有证据,真是便宜了那两个王八蛋。想到自己还预支提成请同事们搓了一顿好的,她忍不住开始肉疼,真是扔进水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想到自己毫无知觉的经历,她真心疑惑,是她人缘太差吗?还是这个公司里能看到真相的那一群人中已经不剩下一个三观正常的员工了? 最让人难受的是,明明已经知道鲜明亮丽的工作场是怎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真踩上一脚狗屎还是会觉得恶心。 ☆、害羞的她 脚步声传来,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小缝,光芒透了进来。 “鸿星。”冯古今招呼她。 “哎哟!”蒋鸿星被吓了一跳,屋子里黑洞洞的,她原本估计冯古今要睡到更晚一点呢。 冯古今摸索着拉下床头的台灯,小老板悄无声息地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灯光下,蒋鸿星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我辞职了。”冯古今说。 “哦哦!”蒋鸿星恍然大悟,仿佛出了一口长气。“辞了就辞了吧,反正那份工作你也没有很喜欢。” “你……不惊讶吗?” “还行吧,辞职对你可能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是你回来那个样子,我以为你遇见了更难过更难以挽回的事情……我脑补太多了。”蒋鸿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比起我脑补的那些,你只是辞了职,需要一点时间去找一份新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是可以解决的。” 冯古今有点好笑,“你都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些不太好的……总之你就别问了,没发生难道不是最好的?” 冯古今怀疑蒋鸿星可能会想到一些生离死别的事情,毕竟她自己经历过,因此生怕冯古今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不幸。小老板进门的瞬间,冯古今脑子里其实晃过很多种方案,都是关于如何温和地和女朋友讨论自己的情况,毕竟两个人一旦结为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一个人的行为总是与另一个人息息相关,在她看来是不能隐瞒的。小老板可脑洞忒大了,要说清楚,不然她会担心的。 “那个公司,有人搞我。”她简练地概括。“我以前觉得公司有点小家子气,有点烦,但是我没想到有人能干出明火执仗抢钱的事情,作为苦主,我还没有证据喷她一脸口水。一气之下我就辞职了,不过现在想想,还是蛮爽的。” “社会上总有一些坏人的。”蒋鸿星叹气。“那谈到这里了,有个实际问题我得问问你,下一份工作,你去哪里找?”冯古今租的房子离公司那么近,就是为了方便工作,减少通勤的时间成本。如果冯古今换工作,会不会也搬走? “我……要想一想。”冯古今诚实地回答,“我的简历投出去肯定有不少人要我,但是都和我以前工作的性质大差不差,太没意思了。” 蒋鸿星点头:“你确实不喜欢销售行业,我也看出来了。那先先观望一下吧,就当暂时放个假……不过既然咱们已经少了一份收入,要不然减少一部分支出吧?”她鼓起勇气把话说完,脸色红彤彤地看着冯古今。 冯古今一愣,迅速get到点:“你是说,我搬你这里来住?”犹豫一下,她问。“会不会有点早?” 蒋鸿星急忙摇着手说:“那、那算了!就是顺口一提——” 冯古今脑筋一转,突然明白蒋鸿星的邀请可以算是失业换来的福利,小老板那么害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搬搬搬!我们家小老板最好了!”她赶紧嚷道,“正好我也不喜欢跟我合租的室友,房租也快到期了。” 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同居是检验情侣契合度的重要依据嘛!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 ☆、别担心我 失业了会怎么样? 有的人欣喜若狂,终于可以把吃吃喝喝,打游戏看网文追剧的时间从每天“下班后”延长到24小时无间断;有的人则感到一阵精神空虚,焦虑,失眠。远远不是当初被工作压弯脊梁时偶尔畅想过“天天不上班该有多好”的美好滋味;当然了,心理素质良好的人,能够迅速调节自己的情绪,松弛身心,适应一段美好的假期,也能随时背起行囊,向远方进发。 但,后一种人,总是人群中的少数,老天爷的宠儿,普通人应当如何调节、应对失业后的落差,重振旗鼓,走向新的波澜壮阔呢?就让本书作者xxx带您深入了解自己的大脑,掌控成功,掌控人生—— 甜品店,小桌子后面,蒋鸿星叹一口气,合上手上的书,崭新的腰封上金色大字写着:“三十位心理学家、医学耆老、商界大拿联袂推荐,最有效的情绪调解书!一年卖出400万本的轰动之作!” 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话! 她气鼓鼓地想道,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心灵鸡汤,浪费读者的时间和生命,我再也不要碰任何一本类似的书了! 蒋鸿星把手上这一本撂在桌面厚厚一摞同类书籍的最顶上,有一点发愁,作为一名毕业后自主创业尚能满足温饱的中产阶级人士,她没有什么被雇佣的经历,也就无从共情失业者可能会有的种种心情,而她的爱人刚刚失业……而且她的爱人虽然说着辞职很开心的话,看上去却闷闷的。 怎么办呢? 楼上门打开,冯古今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蒋鸿星急忙旋转那一摞没卵用的书,让写有书名的书脊对着墙壁;还把最上面一本翻转,背面向上。 可能是蒋鸿星满脸紧张的“你别看,你别问”成功传达给了冯古今,即使已经看到了和不喜欢念书的蒋鸿星毫不搭调的东西,她也没开玩笑调侃。 “该开门儿了吧?”冯古今看看厨房门上方的钟,快上午十点钟了,平时这时不但店门已经洞开,商品也摆得整整齐齐地迎接客人了。 “我的曲奇!”蒋鸿星惊叫一声,冲进厨房。 冯古今跟进去,带上一次性手套,把小老板摊在流理台上的蛋挞和小蛋糕们分拣到塑料盒子里;再按照标签取来托盘,依次摆整齐带出去上架。这才打开门。 等蒋鸿星手里的烘焙活计告一段落,掀帘出来迎接生意,看到冯古今已经自觉站在收款台后面,启动连着电脑的POS机。 “哎!我平时不用那个的——”蒋鸿星急忙说。 冯古今按在开机键上的左手一顿。 蒋鸿星一想,古有周幽王能烽火戏诸侯,只为引不开心的褒姒一笑;而今冯古今心情不好,玩玩她闲置的收款机怎么啦?她赶紧说:“——不过偶尔用用也挺好!哈哈哈。” 前·冯经理宝刀未老,媳妇的话在脑子里转一圈儿,就明白人家是什么意思了。她忍不住笑,在她看来,小老板试图温暖喜欢的人的行为又笨拙,又让她心脏柔软。她已经是个久经江湖的家伙,肯定不比大佬们见多识广,可也是见过喜怒哀乐,人生百态的。遭遇过烂七八糟的破事,于她是一阵腥风,而她自己是一块顽石,不关心不在乎,捏着鼻子忍忍,恶心的人和东西就过去了。可是闻到了小老板这样香香软软的一阵风,她还是会觉得活着挺有意思的。 “我最近情绪是不是有点低沉?”冯古今主动提起,小老板在一旁疯狂点头。“也没什么,就是忙习惯了,突然松散下来,就觉得骨头缝里不太自在。这两天我想找找工作,就在附近看看——也不用这两天,反正现在客人也不多,一会儿我先在网上挑挑,投投简历,然后出去走走。” “这种事情也不着急的,休息……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蒋鸿星说。 “嗯,总之,你可不要太担心,老冯出马,一份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 冯古今笑吟吟的,终于和往日一样了,蒋鸿星放心了。 这个性格单纯的小老板真是哪怕入了社会好几年,遇见了不少挫折,还是会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冯古今余光瞥见蒋鸿星安心的微笑,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冯古今在辞职第二天,就重新编辑了自己的简历,四处发送。和她猜测的一样,大多数的机会还是销售行业,内容从她干过的教育行业到快销品,无所不包。问题是现在想到自己还要干销售,冯古今就会觉得烦躁,而一般人不太可能一直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才叫小老板给发现了。 如果小老板都能发现,说明自己的状态已经相当糟糕了。她默默地评估自己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本来想今天完结的··· 但是很不幸,突然发现本来大纲里打算给冯古今安排的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前面忘了埋伏笔。 被自己气成河豚气球上了天。 随便塞一份工作给冯经理或者回头补伏笔太生硬了,算了我再想想我们老冯干点啥比较好叭。 ☆、完结咯 冯古今是很想出去散散心,背着小老板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的,奈何今儿周末,从上午到晚上,补课的学生,接送的家长,小区出入的居民和写字楼的上班族,络绎不绝地光临这家小店。 “你这店,位置真是绝了。”冯经理心算了下女朋友这一天的净利润,赞叹道。 她女朋友一听这话,脸红到脖子根儿:“没有啦,我买铺子的时候,不太懂这些,就是、就是看这个小区的名字很顺眼……” 冯古今:“……” 就不能高估蒋鸿星的智商。不过想想当年蒋鸿星买店置业的时候,大概父母亲人刚刚过世,一个没有社会经验、啥都不懂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拿着父母的遗产给自己挣一份前程,也是辛苦得不得了。 今天主要的商品供应在晚上七点钟时售罄。 蒋鸿星瞅了瞅剩下的一点点点心,走到店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关掉除冯古今正坐着的位置以外的灯。 冯古今莫名其妙:“怎么啦?” 蒋鸿星:“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一起?” 冯古今心想我比较想自己去,恢复成一个心态正常的人再回来,就像是一些白领男士上楼回家前,窝在自家车的驾驶位上抽的那一颗换心情烟。但她不能拒绝蒋鸿星,小老板的眼睛那么亮,她怎么能把她推开?像小老板这样有经验的老板,肯定下午没过半就能估计到销量,却没有补货,浪费了一个销售高峰来陪她散步,蒋鸿星不会邀功,但她怎么能不领情? 冯古今:“走走走。” 两人商量着去大概二十分钟路程的市中心花园溜达溜达,结果走到写字大楼正门,冯古今当先停住了脚步。 “进去看看吗?”蒋鸿星问。 冯古今想了想,说:“那就进去呗。谁还害怕咋地。” 距离冯古今上次进这个门真没几天,感觉已经大大不同,有一种“关我屁事”的漠然,还有一种“这也曾经是老子的江山”的感叹。 “哟,冯老师!”有人招呼冯古今。 两人扭头去看,冯古今认出来是隔壁公司的一名老师,聊过几次。隔壁跟他们专门补课的类型不一样,专攻学生的个人兴趣和艺术特长,什么音乐声乐美术体育编导之类的课程琳琅满目。大家没有啥竞争压力,自然也就没啥敌对气氛。 打招呼这位老师是位男吉他老师,水平是远近闻名传扬,就是为人处世迷迷糊糊,分不清冯古今公司复杂的职称,见到冯古今的前同事们就叫“老师”,人们也不拘束,嘻嘻哈哈地应。 “已经不是老师啦,我辞职了!你今天有课?”冯古今笑着招呼。 “哦哦……”吉他老师一愣,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场合,只好问,“那,那要不要进来坐坐?我还有一会才上课……你和你的朋友……” “我女朋友,蒋鸿星。”冯古今下意识地说。 “哦哦!”吉他老师恍然大悟。 冯古今扭头看蒋鸿星,问:“怎么样,去坐坐吧?” 蒋鸿星听她嘴里蹦出“女朋友”开始就脸色爆红,点点头,跟着吉他老师进了教室。 吉他老师他们公司也很经济,把教室隔得很小,有点闷热。 吉他老师安顿她们坐下,念叨着给她们倒点水转身出教室。 冯古今问:“你生气了吗?” 蒋鸿星莫名:“生什么气?” 冯古今:“就是……我当着别人的面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蒋鸿星一脸茫然:“我觉得只有你不跟别人介绍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才应该生气呀。” 冯古今叹口气,说:“那就好,我刚不是故意的,是没把住嘴,他刚刚一说你是我‘朋友’,我就被刺激到了。但我还是应该先问问你同不同意我公开的,毕竟还有很多人不愿承认彩虹旗的。” 蒋鸿星捏捏她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你光明正大地说,我也堂堂正正地认。” 也不知道吉他老师去哪里找水了,半天不见回来,倒是周末上音乐课的学生和陪同的家长已经到了。 蒋鸿星和冯古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地方,几个学生家长进来落坐在他们周围,已经把她们堵在了狭小的教室里。 “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去?”蒋鸿星惊恐地说。 这时吉他老师风风火火地进来,头上留着汗,怀里捧着几瓶冒着水珠的农夫山泉。一边把水递给冯古今,一边和学生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们,老师迟到了一分钟。一会休息时间补上哈。” 冯古今想跟吉他老师告辞一声,然而老师并没看她们,已经开始上课。两个人都没有厚脸皮打扰。 冯古今看向自己旁边一位家长,刚想低声招呼人家,麻烦她站起来一下,让个路她俩出去。蒋鸿星就一捅她,给她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不方便出去的话,要不然听听老师的课?我还没听过吉他课……”看起来她有点激动。 冯古今心想行吧,就当是试听吉他课了。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散步时间没了,有点可惜。 吉他课俩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吉他老师补上了一分钟延误的课程,碎嘴又拖了四分钟,终于一挥手让学生们中场休息了。他这才来招呼冯古今和蒋鸿星。 蒋鸿星听吉他听得两眼冒光:“老师你们班报满了么?我也想报个名!” 吉他老师听得一愣,冯古今也很吃惊,问:“怎么突然想学这个啦?” 蒋鸿星坦率地说:“好听啊,老师你示范的曲子是什么曲啊,好好听的。” 吉他老师嘿嘿笑:“你没学过的话练不了那个,我的班没满,还空一个,但是不能收你。你得报别的班,从基础学起。” 蒋鸿星:“行行行。” 吉他老师说:“行啊,那我带你找我们公司管事的吧。” 冯古今:“……”这么迅速就决定了?不再考虑一下了? 蒋鸿星问:“古今,你也来嘛?” 冯古今纠结了半天:“呃,不了吧……过两天有工作的话可能不方便……但是如果你想……算了我和你一起。” 于是前台签订两份合同,吉他课四人小班授课,一节课六十,十五节课一学期。微信转账一次付清。 另外在兴趣学校的乐器超市一人买了把便宜的某云烧火棍,每人450,交易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回家的路上冯古今沉痛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轻率地做过决定。” 蒋鸿星虽然背着琴囊,琴爱不释手,抱在怀里不肯松开。想了想说:“咱们也不算‘轻率’吧,反正交钱的时候我超快乐的——现在想起来也是超快乐,那这钱花得就值当,我也不后悔。最重要的是,学费真比我想的便宜……” 冯古今解释:“是不贵的。小班毕竟不是一对一,而且这种课程主要针对的是年级比较小的孩子,家长可能不愿意为比较初级的课程付更多的钱了。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花钱的时候是挺爽的。” 蒋鸿星笑着说:“就是嘛!辛辛苦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花钱那一刻的畅快!”想了想,她补充说明道,“不过工作开心,赚钱爽快也挺重要的呀,我就很喜欢我自己的工作,你要是让我去做办公室,我才会头疼呢。所以,你找工作,别急,慢慢来。” 说道后面,蒋鸿星觑着冯古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一旦收到她不高兴的信号,就会闭嘴或者转移话题。 冯古今笑了,说:“你放心,我知道的。而且我现在心情蛮好的。”她说的是真的呀,刚刚缴学费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盘算过了,如果没有非销售岗位接收她,她就收拾收拾存款,自己开个什么店好了,正好不会耽搁周一陪小老板上吉他课…… 其实生活也就是那样,没什么变化。不认她冯古今是老冯家女儿的父母在远方搓麻将,卑鄙无耻的小人蚕食无辜者的血汗,以为的朋友可能背地里跟别人奚落你。但是如果有一个人陪伴的话,也许能把每一桩迎面而来的苦涩化成甜蜜,一步步走下去吧。 感谢厕所之神介绍我们相遇。冯古今想道,在蒋鸿星好奇的目光里嗤笑出声,心头郁气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我这篇小短文耗时一个半月更了24章才3万来字,纯属厌学之作2333,每次翻书烦了就花一个小时写几百字。 这也导致了这篇文前后没啥起伏,流水账一样平淡,有的设定前面写后面忘;再加上作者可怕的文笔和没时间修文……只能说进步空间无比巨大吧哈哈哈。 接下来三个月不会再写新的文章了,不过我会在空闲的时候动动脑,努力考虑下一篇文的枝叶别写得太烂了哈哈哈哈!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