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她美得很可口 作者：烟青如黛 文案： 许安宁的闺蜜曾劝过她，离柯文嘉远一点。 他这人阴险狠毒、占有欲强，得罪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说安宁，这样的人我们招惹不起，你可别引火烧身。 许安宁想了想，说：“好”。 后来，那个给她建议的闺蜜就成了得罪柯文嘉的人。 在许安宁度假的时候，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另一头，闺蜜的声音战战兢兢。 她说：“安宁，我之前说错了，柯少特别适合你，你们真的应该在一起。” 说完还颤抖着补充一句：“安宁，忘记我之前那愚蠢的建议，投入柯少的怀抱是你最理想的选择！” [心狠手辣霸道强势精英男主]vs[高颜值高智商职场新人女主] 周围人眼中的许安宁：不但美，而且优秀。 柯文嘉眼中的许安宁：不但美，而且可口。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安宁 ┃ 配角：柯文嘉 ┃ 其它： 第1章 夏至，傍晚，M大图书馆。 整个一楼座无虚席，临近期末，所有人都在为结课考试和论文而奔波，翻书声和电脑敲字声此起彼伏。大家各忙各的，谁也没有闲心多关心周遭其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除非，是从靠窗那一排座位的边上经过。 在靠窗的倒数第三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长发女生，几乎所有人从正面走过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往这里望一眼。如果是两三个人一起，偶尔还会有人压低声音偷偷跟同伴议论几句—— “那个就是许安宁吗？真的好漂亮喔。” “只可惜，女神就快毕业了。” 此时此刻许安宁坐在窗边，半开的窗户在屋内亮起的灯光和外面渐暗的天色中显得像个半透明的镜子，映照出她柔美的侧颜。她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在雪白肤色的衬托下，精致的五官更是像被美颜相机精修过一般。 “叮——” 手机显示有消息。 许安宁轻轻敲下最后一个字母，点击了文档保存后拿起手机。 杨秀云：“安宁，记得今晚把材料交给我，下周会议要用。” 许安宁回复：“已经翻译好了，这就给您邮件发过去。” 杨秀云发来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许安宁忍俊不禁，放下手机打开电脑邮箱，将刚刚的材料发给杨秀云的同时抄送了一份给他们团队的公邮。做完这些之后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快到闭馆时间了，她着手开始收东西回宿舍。 从图书馆到宿舍的这段路有些长，许安宁戴上耳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许安宁的爸爸。 “安宁？” “嗯。在家呢？” “都在家。没出去？” “没，我今天在学校，单位需要翻译一份材料，我下午在图书馆。” “噢。这段时间实习怎么样？有机会转正么？” “应该问题不大。” “千胜可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我跟你妈都没想到你会这么优秀，能有在千胜实习的机会，即使没转正，这也是很好的工作经历，以后你去其他单位也有优势。” 之后又聊了些家常，不过许爸爸关心最多的仍然是许安宁工作的事，忍不住提及多次，不过许安宁的情况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许安宁今年大四即将毕业，而她已经在千胜实习了半年，如果没有意外，等她七月一毕业就直接可以转正。 她是英语专业，而千胜作为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国际市场上亦占有一席之地，时常会与外商有业务合作，他们需要形象过关且业务能力强的翻译员。 许安宁本身业务水平就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更是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条件，这让她在千胜今年的实习生中优势非常明显。毕竟又漂亮又优秀，除非她自己跳槽别家，否则千胜不可能不要。 打完这个家里的电话也差不多到宿舍了。其实她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前段时间一直在单位附近租公寓住，是这段时间临近毕业有琐碎事情，她跟公司请了假这才回了学校，不过也住不上几天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其他两个舍友也不在。许安宁刚放下包将手机充上电，另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许安宁听见铃声有些头大，还以为是公司又有事，一看来电显示是余小英，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小英？” “安宁，你回学校了吗？” “嗯，各种材料需要盖章签字，下周还有毕业典礼。怎么了？” “你实习的公司，是不是千胜？” “对啊。” “我室友，就是那个学艺术的，跟你说过吧，一个富二代在追她。富二代不是都有他们的圈子么，然后今天她跟我说，那个富二代今天不小心说漏嘴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许安宁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什么消息？” “他说……柯文嘉要对千胜下手。” 柯文嘉。 许安宁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她没答话，电话另一端的余小英听她一直没回应，还问了句—— “安宁……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柯文嘉是谁……” “……” 她怎么会不知道柯文嘉。 在国内，没有人会不知道柯文嘉这个名字，也没有人会不知道柯氏集团。 柯氏的财力与实力，岂非一般的企业能够相提并论。别说是柯文嘉，就连柯文嘉的父亲柯国耀都不是白手起家，柯氏经历过数代的资本与人脉积累，根基极为深厚，资本几乎渗入各行各业。 而柯文嘉甚至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掌握了柯氏集团旗下最有实力的几家子公司，更过分的是这位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还生了一副连娱乐圈当红鲜肉都要嫉妒的好皮囊，真正意义上将“高、富、帅”每一个特征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眼下对于许安宁而言，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柯文嘉一旦认定了要动谁、动哪个公司，最终一定是将其彻底打压直至永世不得翻身为止，从无例外。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他都会用各种方式逐一清除，哪怕是面对手足兄弟，他都可以六亲不认，照样往死里搞。 这样一个霸道强势、手段狠辣的主儿，要对她现在所在的实习公司下手？ “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那个富二代也是家族企业，超有钱的，应该确实有机会接触到柯文嘉这个圈子的人。安宁，你知道之前跟柯文嘉作对的不管是个人还是集团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是千胜……这不合逻辑。” 竞争归竞争，企业之间都难免有竞争关系存在。可如果柯文嘉说了要对千胜“下手”，那可不是竞争的事，而是他要对千胜形成压制、彻底将其搞到破产为止。 千胜是现阶段在处在上升期的潜力集团，股价一路走高，发展势头一片大好。虽尚不足与柯氏集团相比，但实力也不容小觑。柯文嘉为什么要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许安宁冷静了一下，对余小英分析道：“柯文嘉那种人，谨慎得很，这不是小说，他也不是杰克苏，闲来无事就随便搞下谁来证明一下自己多厉害。如果他要动哪个企业，只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其内部运营或资金链本身就出现了问题，他提前敏锐地发现了动向，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机会，而第二种……” “第二种是什么？” “第二种，就是他跟对方有过节，出于私人恩怨。” 许安宁说完，又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学校新建的科技馆，是千胜花钱建的没错吧？” “对啊，唐总说过一直感恩咱们学校的老师教诲，就捐了一座科技馆，估计过段时间就能竣工了。” “我这半年一直在千胜实习，据我了解千胜目前所有部门的运行状态都很正常。即使是公司财务真的出了状况而没有对外公开，那么第一件事肯定是停止这个科技馆的建设，因为这座科技馆费用近千万，如果资金链真的断了，这个科技馆不可能还建得下去。” 余小英这么一听觉得确实有理：“真的欸，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合理推测，是个人恩怨的可能性比较大。”许安宁继续说道：“如果是个人恩怨，那么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要跟千胜杠上，却不代表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暂时还是留在千胜，应该没有问题。” “那万一千胜真败了呢？” “那我就再去其他公司投简历，总能找到工作吧。” 余小英听许安宁这么说，忍不住叹息一声：“唉，你说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直接去弘言呢，我觉得你进弘言也没问题的。” 弘言正是由柯文嘉担任CEO、柯氏集团旗下最大的一家子公司。 许安宁闻言连忙否决：“别，我还要命。” 她是想平衡工作与生活的人，而弘言的员工个个是“工作即生活”的人。 柯文嘉只留精英中的精英，每年都会淘汰掉相当一部分人，而这些从弘言被淘汰出去的人其他公司还会抢着要，可见其门槛有多高。 “但是安宁你条件真的很好啊。不过弘言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员工确实不少，但安宁你还是有很大优势。” 弘言的女员工颜值确实在国内企业中排名靠前，为什么有学历有能力又有美貌的女人都会努力进弘言，原因很明显。 许安宁忍不住说了实话：“她们怕不是真心想为弘言工作，而是冲着总裁去的吧，每日精心打扮，准备着随时与总裁来一个美妙邂逅。其实她们的算盘打错了，进了弘言的门只需要做好两个准备，因业务能力不够而被淘汰出去的准备，和随时猝死在工作岗位的准备。” 余小英被她的说法逗乐了：“是这么回事，可是柯文嘉那样的条件真的很难令人不心动啊。安宁，你就不心动吗？你真可以考虑一下跳槽去弘言，你的条件真的很可以。” “我在千胜这边挺好的。” 虽然千胜的总裁油腻了些，颜值魅力不及柯文嘉，可毕竟她即使转正了也不会有太多机会能经常看到总裁，更何况千胜的工作强度她还能承受，弘言她怕是真的吃不消。 就在许安宁话音未落的功夫，她突然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人回来了？ “室友回来了，先不聊了。” “行，那你自己看吧。Bye！” 电话挂断的同时那人就进了门，见许安宁在似乎有些惊讶脸上也有些尴尬：“……安宁？” “苏梦你回来了？” 许安宁一时没懂她脸上的表情为何那么奇怪，直到紧接着她看见一个男人也走了进来，男人长相俊俏却有些吊儿郎当，在看到屋内还有人时挑了挑眉：“你们宿舍有人啊？” 第2章 “你们宿舍有人啊？” 许安宁见到有人男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转瞬反应过来刚刚苏梦的表情为何如此不自然。 “这个是……韩路，我男朋友。这是我室友，许安宁。” “你好。” “Hello~” 韩路和许安宁互相打了声招呼，从男人那声“Hello”的语气和表情中许安宁可以判断出这应该是个有钱爱玩的公子哥。 果然，韩路当着许安宁的面就在苏梦的腰上轻轻搂了一下：“梦梦，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室友。” 说完这句他的目光又转向许安宁，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玩味。 “你男朋友很帅，恭喜啊。我回来拿东西，这刚要走你们就进来了。” 许安宁脑子转得很快，她拔下手机充电器背上包，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一时没注意都这时候了，我得赶末班车，就先走了。” “噢，那你注意安全。” 苏梦见许安宁要走，三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虽说没想到今天居然恰好被许安宁撞见自己带男人回宿舍，但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 “走了。” 许安宁跟宿舍里的两位摆了摆手，转身出门。韩路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 “你这室友很聪明啊。” 苏梦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学校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你说呢？” 另一边，许安宁出了宿舍无处可去，又不想住学校附近的宾馆，就掏出手机给梁萧打了个电话。 梁萧跟许安宁同专业，她一直把许安宁当作自己的榜样和动力，备考专八的时候她们经常一起复习，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梁萧不住校，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公寓，一个人住。 许安宁联系上了梁萧，最后去了她家。到的时候梁萧刚洗完澡，穿着粉色的白兔睡衣给她开了门。 “来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这几天的房租……” 梁萧打断她：“不麻烦，一直邀请你来你都不来，公寓怎么也比宿舍条件好太多。还有，不许提房租！” 梁萧家庭条件不错，租的公寓也是两室一厅的，环境良好装修精美，却只有她自己住。她很早之前就邀请许安宁和她一起，并且说了不需要她摊房租，但许安宁不愿占这个便宜。 “下周毕业典礼，安宁你要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吧？” “嗯，稿子还没来得及写，今天在给单位翻译材料。”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各忙各的。梁萧已经拿到了国外top20大学的offer，毕业直接出国读研。在M大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许安宁，她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女神，但随着毕业两人以后就难见面了，所以她特别珍惜这几天的时光。 …… 一周后，毕业典礼。 这是对于这一届学生而言最重要的一个日子，所有人穿着学士服，安静地坐在台下，听着台上人回顾着自己这四年的青春。 毕业典礼由学生会主席和M大另一位公认的美女秦瑶担任主持，按照流程先是领导讲话，接着教师代表发言，再下面就是两位学生代表演讲。 梁萧在台下坐着，听完第一个中文系的男生发言完，知道下一个许安宁要上，在主持人秦瑶出来串场的时候已经抬起手准备鼓掌，却听见秦瑶突然说—— “刚刚中文系的男神为我们带来了精彩的演讲，而下面这位则是来自外语系的女神，大家应该也都很期待，女神的英文演讲，下面有请许安宁……” 梁萧听完这句，身子顿时一怔，因为她知道许安宁准备的是中文稿，还字斟句酌推敲过好几次，可是秦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台下掌声雷动，比之前还要热烈很多，有人在窃窃私语：“好期待女神最后一次的英文演讲啊。” 此时此刻许安宁站在上台处，听见秦瑶的报幕也是愣了一下。在秦瑶下台的时候她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的笑意，霎时明白了她就是想在临走之前还要黑她一次。 许安宁平稳了一下心绪，神色自若地走到台前。 “大家好，我是许安宁，很荣幸今天可以站在这里，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做这个演讲。实不相瞒，这一次，我准备的是中文的演讲稿。” 许安宁说完这些，秦瑶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她就是要让许安宁在众人面前难堪一次，即使没有丢脸，也想让她至少狼狈一回、让大家失望一次。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终失望的人竟会是她自己。 “不过……” 突然许安宁话锋一转，“不过主持人既然已经那么说了，又看到台下的大家似乎也有兴趣在听完一场中文后再听一场英文……” “So，I'd love to make this ceremony the most special one in our memory with my last speech in English.” （所以，我愿意用英文来做我的最后一场演讲，希望今日的典礼能够因此而给大家留下最特殊的记忆。） 再接下来，许安宁从头到尾用流利的英文完成了演讲内容，全程没有一处过长的停顿、重复或冷场，虽有些英文水平一般的同学并不能完全听懂，但光是欣赏这发音标准的口语便已是一种享受，更何况这画面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结束后全场沸腾，学校领导们非常满意这届M大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第三排的英语老师们更是将赞赏与骄傲写在脸上。 唯一一个脸越来越黑的，就是秦瑶了。 她没想到自己使的绊子不但没能黑一把许安宁，反而让她大出风头。她气得要命，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上台主持，慌乱中甚至差点说错词，好在和她搭档的男主持反应快及时圆了场，才得以此次毕业典礼顺利结束。 毕业典礼一结束，该散的也就散了。很多人的宿舍都已搬空，校园里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和拍照留念的人。 许安宁和梁萧一起回公寓的路上，梁萧提起了演讲的事。 “这个秦瑶，真是无语，她明知道你准备的是中文稿还那么说。” “智商堪忧，我都不想说她。”许安宁无奈地笑笑：“她自己是英语渣，就觉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毫无准备被突然cue上台说英文就会掉链子。” “是这么回事。”若是叫梁萧突然上台讲英语，她也张口就能来，作为专业这点排面总归是有的。可是也很难有人能像许安宁这么流畅，一点磕巴都没有，许安宁在说英语的时候完全是native speaker的水平。 “但是安宁，虽然这次她搞你没搞成，可我还是很生气。不过既然都已经毕业了，算了，反正以后也见不着面，眼不见为净。” “她以后自求多福吧。”许安宁甚至从未将秦瑶当成过对手，“人品不行，脑子不够，却还有几分姿色……这简直是一个女人最糟糕的配置了。” “哈？难道不是人品智商颜值三者都不占才最惨吗？她好歹占了一样。” 许安宁却摇头。“女生若是人品智商都不占，最好就颜值也别占，最不济也就是混得差，当个人缘不太好的普通人。” “那秦瑶这样又蠢又坏却长得好看的，难道还能更惨吗？” 许安宁只是静静垂眸。“也许罢。” …… 这一边，秦瑶直到下午心情都还不爽。她周围几个跟班小姐妹顺着她的心意一直在说许安宁的坏话，可她心里仍旧发堵。 许安宁长得漂亮、成绩优异、就连临场反应能力都很强……为什么这世上所有的优点都被她占全了？ 秦瑶越想越不舒服，她叫了几个平时跟她混在一起的女生，本来打算出去K歌high一把，却在刚走到侧门的时候被人叫住。 “Hello，美女，有没有兴趣晚上一起吃个饭啊？” 几人回头，看见一个全身都是名牌、模样也甚是俊俏的年轻男人。从他的眼神来看，他这句话是对秦瑶说的。 秦瑶的眼睛亮了一下。“哦？” 虽然她处处被许安宁压着一头，但在M大也确实追求者不少，其中不乏富二代。毕竟许安宁性子冷，很多人知道自己追许安宁没戏，也会直接选择秦瑶。 不过有人认出了他来。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说：“韩路？这不是苏梦男朋友吗？许安宁室友的男朋友？” 韩路被认出来却丝毫没显慌张，“是我，怎么了，又没说是我要追你。我老大想认识一下秦瑶同学，不知道美人肯不肯赏光啊。” “你老大？” 韩路已经算是家里很有钱有势的富二代了，被他心甘情愿叫一声“老大”的人，条件肯定差不了。 秦瑶有些心动，却依然维持着表面的矜持，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老大是谁。” “他在车上。门口停的那辆就是哦。”韩路指了指门口的那辆豪华的黑色超跑，秦瑶看了一眼，已经快按耐不住内心的荡漾之情：“那……那是他的车？” “嗯，只是其中一辆。”韩路说完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所以，美丽的女士，我老大真的很希望能够认识你，他在车上等你。” 跟着她的几个女生也在起哄：“哇塞，秦瑶姐的追求者都是有钱人，真是羡慕呢！” 秦瑶故作矜持地“嗯”一声，“好吧，既然他这么诚恳，我就见一见吧。” 她走到车跟前，韩路很绅士地为她打开了车门。秦瑶心中期待着这位富二代究竟长什么样子，当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拿在手里的包“砰”地掉在地上。 她看到车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长了一张偶像明星般俊美的脸庞，可是不同于偶像身上的亲近感，他周身的气场带着强烈的压迫性，那一双漆黑的冷眸在望向她的时候，她几乎感到呼吸都已停止。 见秦瑶不说话，男人淡淡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看来这位小姐并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柯。” 不，不用他自我介绍。秦瑶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柯文嘉，现在她面前的人是柯文嘉！ 秦瑶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见过他，年轻，英俊，多金，是无数女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而如今他居然就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在这一刻秦瑶终于信了那些追星女孩所谓的“镜头不足以体现颜值”。 因为她发现，柯文嘉本人竟然比在电视上还要更帅，在镜头前他已经是一百分了，见过真人她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竟有人可以达到一百二十分。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包括明星在内。 “秦小姐。” 柯文嘉对秦瑶伸出手，唇角微微勾起，只是隐藏在那双黑眸之下的却只有旁人无法察觉的冰冷与残忍。 “我不方便下车，秦小姐可愿车内一叙，我们……坐下慢慢聊。” …… 许安宁和梁萧走到学校侧门的时候，她看见一辆车从她身边经过。 今年最新款的豪华超跑，即使低配价格都要上千万，而这辆显然是顶配。 这说明这辆车的车主非常、非常的有钱。 许安宁原本只是感叹一下有钱人真是够壕，可是当她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车速降了甚至似乎停了，仿佛坐在车里的人正隔着反光玻璃在与她对视。 她在外面看不清车里的人，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影子。 突然，副驾驶位的侧窗稍微降下了小小的一条缝。 从许安宁的角度看过去这窄窄的缝隙刚好能够看见车里的前视镜，而前视镜的角度又刚好能够照到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冰冷而深沉的黑眸，却又像是危险的深渊，教人不自觉就能够陷落沉沦。 那个人……那个人是在看她么？ 不过还没等到许安宁思考出答案，就在几秒钟后，车窗便再次严密合缝地关上了，车子也再次提速，在她的视野中飞驰而去。 第3章 早上七点，星期一。 许安宁身处自己在千胜旁边租的公寓，正对着门口边上的镜子，在临出门前最后检查一遍自己。 镜中的年轻女孩一身小香风职业装，大方得体中带着年轻的时尚感，发型妆容也OK，鞋子的款式今年正流行，她本就身材高挑，穿上高跟鞋更是显得双腿修长、气质拔群。 一切完美。 许安宁从家里出发，前往公司。 她已经收到了千胜的转正通知，今天将是她成为千胜员工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她职场生涯真正意义上开始的第一天。 许安宁觉得生活需要仪式感，甚至还在昨天特意买了漂亮的卡片放在包里，打算今天到公司开始工作之前先给自己写一段寄语。 从公寓到公司的距离并不远，许安宁提前先到，除了是新人第一天上班的原因外，也是她想知道除了自己这一批实习生还有谁转正了，毕竟以后就是同事。 果然她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熟人，二人目光对上，互相打了声招呼。 是和她同一批的另一个实习生，S大毕业，她之前就觉得他条件也不错应该能进，今日看见他倒也不惊讶。 二人随意聊了几句。 “对了，你知道其他人还有谁转正了吗？” “还有小邱，其他人好像没了。” 许安宁有些奇怪，“咱们的名额有四个，除了你我和小邱，应该还有一个。” 那男生也是刚从学校毕业，不算老油条，性子比较坦率，再加上他一直对许安宁印象很好，就也没瞒着她，直接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同她讲了—— “本来程程差不多的，但是据说……空降了一个女的。好像说那女的挺有背景人脉的，就把程程挤下去了。” 空降？ 许安宁虽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句，却也忍不住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千胜所有正式员工都是通过实习转正的，即使是关系户往里塞人，也都得从实习干起。这人直接空降，什么来头？ “你们几个新来的，过来吧，你们的位置在这边。” 许安宁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已经有人叫他们了。这个话题也没有再继续，许安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个人物品。 他们作为新人是公用一间大的办公室，一张张大桌被四等分，中间以挡板隔开，每个人像是被框进了一个个小小的格子里。 她归公关部，和她拼桌的三位是和她一个部门的同事，之前在实习期已经很熟悉了。其他两个刚刚转正的也都各自去了各自的座位，只有那个“空降”的第四位成员，在过了九点之后依旧还没出现。 不但没有实习，而且上班第一天就迟到，这人怕不是老总的女儿？ 大概在九点半左右，许安宁才听见了推门声。她的位置方向是对着门的，所以当有人进来，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是谁。 当她听见声音之后下意识抬起了头，随着门被推开，那位神秘的第四个新员工伴随着“咯达咯达”的高跟鞋声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许安宁望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小黑裙浓妆艳抹的女人，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自己正在做梦，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梦。 倒是公司其他人特别是男同事都有些小兴奋——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同事竟是这样一位性感美女。今年招进四个人，居然两个都是大美女，他们能不惊喜？ 许安宁却只觉得惊吓。 她偷偷拿出手机给梁萧发了一条消息：“梁萧，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看见了谁。” 梁萧那边很快回复：“谁？咱们学校的？” 许安宁盯着手机屏幕，仿佛不知该怎么打下那个名字，也无法想通给自己一个解释，去接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秦瑶竟然进了千胜，还是空降？ 这个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女人，不但空降了千胜，而且还是其他人口中“背景很厉害”的空降？ 她们同一所学校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秦瑶的底子。 秦瑶家里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她本身能进M大就是高中时候勾搭了一个搞竞赛的男生，那个男生帮她拿了个竞赛奖项保送进M大以后她就把人家踹了，上了M大更是一心只想靠着自己的美`色傍上高富帅，挂科一堆差点毕业证都没拿到。 结果她就突然成了“有背景”的关系户，还空降了千胜这种五百强公司？ 难道秦瑶……真的傍上了厉害的大佬？ 许安宁摇摇头，算了这些与她无关。 “Hello大家好我叫秦瑶，以后就是同事了，先跟大家打声招呼。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哦。” 说完这句其他人鼓起了掌，许安宁坐在靠窗的角落，目光望过去，正与秦瑶的视线对上。她依旧能从秦瑶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里看到那一抹不易察觉嫉妒与挑衅，顿时感到心情复杂。 许安宁无惧秦瑶的任何敌意，也没有对秦瑶居然无需实习就能和她一样进入千胜而感到心里不平衡。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一直阴魂不散。 毕业典礼上她想黑她没成，许安宁都不打算跟她计较了，结果一上班又看见这张脸，那种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那我就去我自己的部门咯，在隔壁，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谢天谢地，她们不在一个办公室，不需要“低头不见抬头见。”许安宁想，这大概是老天给她最大的仁慈了。 …… 之后所有一切按部就班，这几周许安宁这边忙着翻译下个月开会需要用到的材料，也没有闲心去关注秦瑶。上班以来她们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过，据隔壁办公室的人说是因为秦瑶坐班的时间并不多，她的位置经常是空的，能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围人偶尔八卦提起这个名字，无非是“那女的那么漂亮又是空降，还不好好上班，肯定背后有一个厉害的男人在给她撑腰。” 以及，“是啊，你没看她每天上下班都有豪车接送。” 许安宁听之任之，自己从不参与八卦。但她不八卦，不代表八卦不会落到她身上。 “说真的，安宁，我们都觉得你比那个秦瑶条件还要好太多了，她都能傍上大款，安宁你找个高富帅也是妥妥的嘛。” “就是，安宁你以后找的绝对不会比秦瑶的差。我认识一个条件不错的其他单位的男高层，比你大十岁左右，有房有车……” 有几个热心肠的大姐已经在琢磨着给许安宁介绍对象了。 许安宁哭笑不得，“我在个人问题上比较随缘，暂时没这个打算，也谢谢大家的关心了。” 好在这些同事热心归热心，但也不强行说媒，见许安宁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倒渐渐也不再提了。 只是偶尔家里人特别是老人关心起这事的时候，她也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给自己找一个男朋友。 家里有想过给她安排相亲，但是被她推了。过来人奉劝她：“姑娘你别觉得自己条件好就一直不找，现在的女人都是越优秀反而越容易剩下，高不成低不就。” 她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么？ 不，她不是。 她一直没有谈恋爱，一直在拒绝身边的追求者，从来不是因为总觉得自己能够找到更好的。 她只是…… 只是什么？她到底在等待或是畏惧什么？ 突然，她想起了在几个月前，毕业典礼那一天，在她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从M大的侧门走过的时候，从她身边经过的那辆车。 还有她当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几秒钟的对视，却莫名令她记了很久。 后来回到家她反复想起那个场景，她可以确定，那是一双男人的眼睛。 以及……他当时是在看她。 有一种说法是男女之间如果初见对视超过8秒钟，日后就会有很大的几率爱上对方。 但许安宁可以确定当时他们的对视并没有8秒那么长。 不，她考虑这个做什么。 许安宁觉得自己有些混乱，难不成她也和那些女生一样，看见豪车忍不住想入非非了。这并不像她。 那注定只会是两个人生命里的一场不起眼的交错，在某个瞬间他的车从她身边经过，他们彼此之前不相识，日后也不会再相遇。 也该将这段不知该如何定义、却在她脑海中很长时间挥之不去的记忆清除出去了。 有些莫名其妙。 许安宁放下这些杂乱的思绪，将下周会议即将要用的材料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确定翻译没有任何遗漏或者错误。 在她专心工作的时候周围又有人开始八卦秦瑶了，通过来接她的豪车去推测她身后的靠山究竟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许安宁的位置就在窗边，她只需往下一望就能看见。 不过许安宁不想凑这个热闹。 再接着有人说：“哇你们看楼下，那是今年新出的限量版超跑啊，还是顶配，之前没见过，也是来接秦瑶的？” 许安宁在听到这句话后心底莫名一颤，她站起身透过玻璃窗往下看，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跑车，和几个月前她在M大侧门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这辆超跑是限量版，不是烂大街的私家车，会那么巧被其他人撞上同款？ 那一瞬她的身子微微怔了一下，只觉得从秦瑶到那辆车的再次出现，都仿佛老天在与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不过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一个同事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 “小许，幸亏你还没走！周经理让我叫你过去一趟，好像……好像有人找你。” 第4章 有人找她？ “噢，我这就过去。辛苦您了。” 许安宁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了周经理的办公室，走到门口时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她还隐约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周经理和一个男人的交谈声。 “是，唐总。听说小许现在还没男朋友。” 唐总？屋里的人是千胜的总裁唐其胜？他这么关心员工的个人问题？ 许安宁轻轻敲了敲门，“周经理？” “噢，小许你来了啊？快进来。” 许安宁推开门进了房间，果然看见沙发上坐着那个被一身名牌西装包裹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们的总裁。 “唐总，您跟小许慢慢聊。” 周经理说完这句的时候许安宁下意识心里“咯噔”了一声，在她转身离开房间的同时关上了门，门被带上的“咔嚓”声让许安宁感觉到一种危机的迫近。 “小许你不用这么紧张。” 唐其胜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看着许安宁：“这一批新来的实习生我想单独聊一聊，昨天刚跟小赵谈了谈，这小子到现在还带着学生气，哈哈。听周经理说，小许你很短时间就适应了工作岗位，进入状态很快。” “唐总过誉了，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再接着唐其胜又简单跟许安宁聊了几句跟工作有关的事，末了对许安宁说：“行，好好干，周经理也很看好你。你先回去吧，帮我叫一下小邱，他应该在你隔壁办公室，认识吧？你们实习的时候应该见过。” “认识的，我这就去叫他。” 总裁的“个人谈心”结束了，这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十分钟，唐其胜也并没有问任何敏感或是不合适的问题，更没有在言语中对她有任何骚扰的意思。 许安宁去隔壁办公室叫了小邱，余光看到秦瑶的位置已经空了。她顺着窗外往下看，那辆车也已经不在了。 果然，那辆车的出现与秦瑶有关。 许安宁静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几秒钟后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回家。 这一天过得不算糟糕，许安宁却觉得有些提不起兴致，心情似乎不算愉悦。晚上她给自己做了意大利面，还买了些小蛋糕之类的甜品，在她刚准备开动的时候她接到了余小英的电话。 “美人儿，这段时间在千胜怎么样？咱俩都好几个月没联系了。” “刚开始工作比较忙。你呢，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咯。所以你打算留在千胜了？” “嗯。我今天……我今天被总裁约谈了。” “就你自己吗？单独谈话？” “所有新人他都谈了一遍。大多是些与工作相关的事。” “那……有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许安宁回忆起今天在办公室里与唐其胜单独相处的时候，“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种气氛，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没有骚扰我。可能只是我有些敏感了。” 唐其胜确实给人一种有点好色的感觉，但倒没有听说过他骚扰过哪个女员工。更何况他身家地位摆在这里，即使形象差，还是会有很多女人主动往上贴，他没有必要对他的员工下手。 大概是她多心了。 ……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许安宁的工作生活一如既往。朝九晚五，偶尔加班。 这一日，一个突如起来的项目打破了千胜的宁静。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这个会议，是要为接下来的一个合作项目做准备。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公司各个部门的精英。” 言外之意，这次的合作项目上头非常重视。 许安宁平时主要担任翻译工作，但毕竟她归公关部，只是她确实业务能力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所以大多数时候她的工作依旧与专业相关，资料翻译及在会议中担任同传和交传。 但这次是例外。 据周经理说这次的合作对象不是外商，所以不需要译员。那么许安宁在这个Team之列，就是担任对外应酬的角色了。 即，这次她被选入这个精英团队不是因为她的专业水平，而是因为她的形象。 “我们这次跟弘言合作，到时候大家打起精神来……” 弘言？ 柯氏集团旗下的弘言？ 几个月前许安宁还从余小英那里听说了柯文嘉要动千胜的事，但这一阶段柯氏那边都没有什么动作，她几乎都以为那只是道听途说的虚假消息，慢慢也快忘记了这件事。 而眼下弘言与千胜合作，到底是坐实了那只是谣言，还是相反——意味着柯文嘉打算出手了？ “小许？” “……嗯。”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许安宁回过神来，对正在部署工作下阶段安排的经理点了点头。 “其他的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对接的人，到时候你负责接待柯总。” 柯总……柯文嘉？！ 要她去接待柯文嘉？ 房间里的其他几位女职员对许安宁露出了又羡慕又不敢表现在脸上的表情，许安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她当真没把这当成一个好差事，柯文嘉是个不好得罪的主儿，跟这种人打交道除了得随时悬着一颗心生怕招待不周，占不到什么便宜。 会议结束之后一个研发部的女同事忍不住凑到许安宁身边，“我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柯总欸，这次居然能见到本人，有点小激动。” 另一个平时跟许安宁关系也不错的小姐妹也凑了上来，“是啊，不过如果我是经理我也安排小许去接待，毕竟代表公司的门面，肯定要形象好的嘛。” 她们小声议论，不敢明目张胆，毕竟若被有心人听见了去领导那里多嘴也不好。 “对了小许，刚接到消息柯总明晚九点到，你先把酒店预订好，到时候跟小张去接机，将人送到酒店。柯总一般住午夜海湾，不要订其他的。前台号码我发给你。” “好的。” 许安宁拿到了号码，只是现在已经过了网上预约的时间段，她担心明日再订会订不到，为确保稳妥就在下班后亲自打车去了趟酒店前台。 订好房间后许安宁在车上又提前联系了小张，确定他那边已经跟柯文嘉的助理沟通过了，这才放下手机，靠在车窗上休息了一会儿。 回到家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洗完澡后许安宁躺在床上，感觉有些疲惫。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第二天，许安宁下班后同小张一起前往机场。许安宁今日穿的是套装，格子外套内搭黑色长裙，大方得体而不张扬，的确是这种场合下最为得体的穿搭。 不过小张却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穿得更妩媚一点。” 许安宁懂他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到了机场小张拿出手机，结果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小时前的一个未接来电，和来自对方的一条短信。 “您好，我是柯总的助理，航班提前到了，我们就先去了酒店。” “……” “所以你手机放了静音，没接到电话？” “下班忘记调整回来了……” 许安宁无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若说小张是猪队友也有些冤枉，因为他是研发部的人，业务水平是有的，这次只交待了一个接送的任务，谁知竟能掉链子。 这下好了，回去要如何跟经理交待，他们由于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导致客人没人接机自己去了酒店。 “你现在马上给他打电话，说酒店我已经提前订好了，如果他们先到就直接报我的名字。” 小张电话拨通，把许安宁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小张回复道：“嗯……好吧。万分抱歉。” 电话挂断后小张叹息一声：“周助理说他们已经住进酒店了。” “……” “唉。那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我们还是得去一趟酒店，亲自给客人道个歉。这毕竟是我们的疏忽，万一对方因此而感到自己受到了怠慢，影响了与公司的合作，那我们就成罪人了。” “也是，那我们走吧。” 再次抵达午夜海湾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许安宁直接从小张那里要来了柯文嘉助理周扬的手机号，自己联系上了对方。 “您好，我是千胜的员工，很抱歉今天没有及时看到消息，我们现在已经在午夜海湾了，给您和柯总买了一点夜宵，不知道你们休息了没有。”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道：“客气，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许安宁看着这条回复，揣摩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她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打电话过去，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自己身旁的电梯在抵达楼层时的“叮”一声。 电梯门开了。 许安宁下意识往那头看了一眼，在电梯开门的瞬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他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那一瞬许安宁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眼神有些熟悉，直到第二秒她才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她现在该做什么。 “柯总……” 对于许安宁而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柯文嘉。 他本人比在电视上更好看是真的，五官精致轮廓立体，这个形象简直不像企业家，更像是偶像明星。只是他身上的气场太强了，即使只是从电梯中走出来，都能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他比她想象得要更冷一些。 那天在车里的人……是他么？ 不，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她当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或许他只是和他有一双神似的眼睛。 柯文嘉似乎只是下来透透气，穿着也比较随意，黑色的低领针织衫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在看到许安宁和小张之后他低声跟旁边的助理说了什么，周扬点点头，接着接过了小张手里的东西，“这个给我吧。很重？” “还行，需要我帮忙拿上去吗？” “那就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 三言两语间还不到一分钟，周扬就和小张一起乘上了电梯，眼下就只剩下了许安宁和柯文嘉两个人。 柯文嘉薄唇轻启，先开口道：“许小姐，请坐。” “……您请坐。” “听说许小姐也是M大毕业的高材生。” “高材生不敢当。” 柯文嘉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唐总似乎一直对M大的女大学生很……青睐。” 在说出“青睐”这个词之前，他那一段长长的停顿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在里面。而“女大学生”这个词汇，更是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许安宁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唐其胜找新员工“谈心”，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朋友家人也觉得没有问题，他也没有骚扰她。可她就是总觉得他让她哪里难受，说不上来。 如今柯文嘉突然对她说这样一句话，难道证明了她的直觉……其实是准的吗？ 不，也许他只是为了扰乱军心，毕竟不管怎样千胜与弘言都有竞争关系。柯文嘉不是君子，称之小人倒有些过，但他的确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在他说完那句话的短短几秒钟之内许安宁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个想法，最后避重就轻地回复了一句：“唐总没有对哪个学校出来的人特别看重，进了千胜的门，大家都从零开始。” “是么。” 柯文嘉淡淡说出这两个字，似乎只是随意的应和，眼底看不出丝毫情绪。 许安宁感到有些紧张，她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或许是刚刚的一些想法让她难以接受，又或者是眼前的男人气场太强，她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去旁边接两杯热水。 结果由于她起身的动作过于僵硬，在她站起来的时候鞋跟突然打滑，她的身子一下子重心不稳，许安宁忍不住惊呼一声—— “啊！” 而就在她差一点往后倒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他稍一用力，许安宁就在身体惯性的作用下倒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 许安宁无意冒犯他人，更深知自己代表公司的形象绝不可以失态，她立刻下意识想要与他拉开距离，不料他却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酥酥麻麻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他的声音很低，在这个距离下就像情人间的耳语，却没有任何温度—— “你这么美，可要当心唐总。” 那一瞬她分不清他的语气究竟是讽刺、调戏还是提醒。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教人难以捉摸。 说完这句他松开了手，俊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安宁愣了一下，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可还来不及深入思考，就在同时她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周扬和小张已经出了电梯一起往这边走了过来。 第5章 下了电梯，周扬和小张一起走过来。 周扬先开了口：“时间也不早了，麻烦你们又跑了一趟，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许安宁从刚刚那一丝微妙的气氛中回过神，她稳了稳心神回应道：“不麻烦，应该的。今天接机的事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实在抱歉。” “没事，我们也很期待跟千胜的合作。” 听到这句许安宁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对周扬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辛苦了，合作愉快。” “对了，我们这次还邀请了一位外国朋友过来，但这次我们没有专程带译员，听说许小姐在贵公司担任翻译一职，所以到时候可能要麻烦许小姐协助沟通了。” “您客气了，分内之事。” 其实许安宁猜到了会有这个情况，因为弘言在海外有很多分部，他的员工包括高层会有外国人并不稀奇。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会议见。柯总再见，周助理再见。” 周扬挥了挥手：“嗯，你们路上小心。” 柯文嘉对二人点点头，作为礼貌回应。 之后许安宁和小张离开了酒店，两行人就此别过。 …… 回到家已过了十二点。许安宁从机场到酒店来回折腾得有些累，她往床上一躺，想起刚刚与柯文嘉的对话，纠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他好像是说“听说你也是M大毕业的高材生”，他用了“也”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其他M大的毕业生？ 据她所知公司里另一个M大出来的人就只有秦瑶。他在暗示秦瑶跟唐总有不正当关系？难道秦瑶之所以能这么大摇大摆进千胜，是因为她背后的大佬不是别人，正是总裁本人？ 许安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拿出手机，看到余小英之前给她发的消息。因为一直在忙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复。 “所以你今天就会见到柯文嘉了对吗，快说说，他本人帅吗，不会也和那些网红一样是照骗吧，那我可是会脱粉的。” 许安宁无奈地笑笑，给余小英回了一条。 “如果你在意的只是颜值的话，不必脱粉了，他真人比在电视上好看。” 镜头不是网红滤镜，特别是官台的镜头，不显人，就像绝大部分明星的真人都会比在镜头前更好看。 “哇，还有呢还有呢？” “比想象中要更冷一些，感觉不是很容易相处。” 她隐去了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只保留了对他的基本印象。 “那既然他都要跟千胜合作了，可能之前我们听说的消息确实有误了。” “……但愿。” 不管柯文嘉到底如何想，这个层面上的事并非她能左右。她现在只能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想到这个她拿出了经理提前给他们下发的策划案和相关材料，既然对方带了外国人过来，也许真的有可能需要她临时做一下翻译，她还是先熟悉一下这次合作内容的相关专有名词，提早做个准备。 …… 而此时此刻，就在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凌晨，午夜海湾酒店的某一间房依旧亮着灯。 柯文嘉也没有睡。 大概凌晨一点左右，韩路到了酒店。 他打着呵欠将手机递给柯文嘉，“秦瑶说她已经看到了唐其胜视频保存的位置，就在他的电脑里，但是还没有拿到备份。” 柯文嘉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是秦瑶跟韩路的聊天记录。 助理周扬忍不住皱眉。“唐其胜这个老狐狸，钱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做了，结果现在还能给自己立一个捐款盖楼的慈善家的人设，简直没天理。” 柯文嘉没有说话。 “柯总，多谢你……” “你不必谢我，我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我要扳倒唐其胜，是为己之利。” 他不是时刻心忧民生疾苦的圣贤，旁人的生死冤屈，从来与他无关。 柯文嘉是个冷漠的人，能够让他出手的不是正义，而是利益。 他不可能看着千胜一步步做大做强、直至其威胁到柯氏集团的地位。他早已盯上千胜，一旦被他抓到任何把柄，他就一定会下狠手，让唐其胜永世不得翻身。 是唐其胜自己本身不干净，那就怨不得任何人了。 唐其胜对学生妹情有独钟，尤其是对M大的女大学生有一种特殊的执念。不但如此，他还喜欢“拍视频”。 一次醉酒之下，他侵犯了一个M大的女学生，后来他给了一大笔钱补偿，那个女生当时也没有再闹，可其实她只是害怕才不敢声张，并且因此而患上了抑郁症，被那段不堪的回忆困扰了一年后选择了跳楼自尽。 那个女生是周扬好兄弟的女朋友。是后来他们发现了她的日记，在隐晦的记录中才知道当年竟然出过这样的事情。 而唐其胜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孩，或许他看到新闻的时候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甚至偶尔在和其他人聚会的时候他还会拿出他“私藏”的那些视频和其他人分享，其中就有那个女生的。 只要他们能拿到视频证据，加上日记，唐其胜的罪名就可以立案。 唐其胜一倒，千胜必然股价暴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话说回来。” 韩路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我说柯少，你那辆超跑可是限量版啊，居然真的就送给秦瑶那女人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交易，各取所需。” 听到“交易”二字韩路摸了摸下巴，“秦瑶这相貌身段也不错，一想到她跟唐其胜那个啤酒肚的老男人先睡再拍视频，为了套出其他视频还要撒个娇说想看自己当时的表现……啧啧，画面感人。” 当然，没有人强迫，这是她自愿达成的交易。 周扬听韩路提到秦瑶，突然想起了今晚来接待他们的那个女孩。 “好像许安宁和秦瑶一样，也是M大出来的。” “是，而且秦瑶一直都看许安宁不太顺眼，在毕业典礼上还给她使过绊子。依我看，恐怕秦瑶在公司也很难安分，难说她会不会继续针对她。” “不过我感觉许安宁比秦瑶要聪明很多，如果她非跟许安宁过不去，肯定吃亏的是她自己。” 在周扬和韩路提到许安宁和秦瑶这些恩怨的时候，柯文嘉始终沉默，只对二人的议论冷眼旁观。 不过他本就生性凉薄，这两个人跟了他这么久也不是不清楚，所以他们也只当他是对与己无关之事不感兴趣罢了。 后来他们又聊起了别的，最新款的跑车，定制版的手表，最近很火的嫩模……这些能令男人感兴趣的话题。 柯文嘉依旧不说话，只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望向窗外浓郁的夜色。他惯于隐藏自己的所有情绪，在他沉默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 在会议正式开始前，周扬口中的那位外国员工按时到了，许安宁简单与他聊了几句，得知他竟是梁萧国外大学的校友，便打算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介绍一下二人认识。 这位外国朋友名叫David，来自澳大利亚，很多核心的设计理念由他来讲。按理说世界五百强的员工都应该英语水平过关，弘言并没有带译员，许安宁本来也只是作为“以备不时之需”坐在这里的。 结果David语速实在太快了，专业词汇多不说，尤其一讲到兴奋的时候很多词的连读很多人反应不过来，加之太多人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很少再接触外语，所以为了提高效率最后还是让许安宁全程做了翻译。 许安宁在会议之前就先熟悉了一遍所有相关资料，昨晚凌晨三点才睡。她提前做了准备，所以David的所有专有名词她都能听懂，很自然将他所论述的东西基本都译了出来。 双方的交流顺利进行，气氛也很融洽。 一上午的会议结束，大家一起聚餐，主要是领导高层，除此之外也叫上了许安宁和另外两个比较会喝酒的年轻人，都是她公关部的同事。 包厢里柯文嘉和唐其胜坐在里侧的两个主位上，周扬坐在柯文嘉旁边，唐其胜的助理本来也该坐他旁边，其他人按照职位高低从里往外坐。 可安排座次的周经理是个人精，她看出了唐总看许安宁的眼神似乎不一般，就让唐其胜的助理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小许啊，你坐唐总边上。” 许安宁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我坐外面就行……” “让你过去就过去嘛，咱们不讲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 “对，小许你往里坐，怎么能让女士坐在上菜口。” 唐其胜也笑眯眯地说：“小许你不用这么见外，大家都是自己人，过来坐。” 许安宁深知自己不可以就这样妥协，妥协了第一次，以后就很容易有第二次。但她不能就这么直接拒绝，便也只是莞尔一笑。 “我职位低，就坐在这里最合适，待会儿大家有什么需要，也得有人出去叫服务员，总不能叫小刘和小李一边端着酒杯敬领导，一边还随时得准备出去叫人添茶水，这也太为难他们了。” 这一番话没有驳任何人的面子，而且直接隐含了“自己不喝酒”这样一个信息。周扬忍不住想，许安宁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都懂得如何在酒局中保护自己。 她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好是柯文嘉的对面。 许安宁只要一抬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 偶尔视线对上，他的眼神总是很淡漠，有些冷，甚至仿佛并不是在看她，只是目光恰好落在这里。 当然，他们并不熟悉，所以许安宁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她全程听着其他人交流、喝酒，除了给大家倒茶倒酒之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微醺状态下的唐其胜突然来了一句：“小许啊，你也敬柯总一杯。” 酒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许安宁。大概是气氛到了，其他人便也起哄：“对，小许就你没喝，喝一杯，给柯总这个面子。” “唐总，我真的不能喝酒，我……” “欸，你不喝酒是不给柯总面子，是不是。来，小周，你给小许满上。” 许安宁看着自己杯中被倒了满满一杯酒，脸色有些苍白。她当然明白，这种场合总裁让她敬酒她不敬，哪里是不给柯文嘉面子，这属于不给唐其胜面子。 她真的不能喝酒，倒不是因为她酒精过敏或者是一杯就断片，而是她喝完酒之后会特别不舒服，脑子虽能保持清醒，但是却会像发烧了一样，整个人全身难受。 但是现在来看，唐其胜已经发话，她这杯酒不敬不行。 许安宁视死如归地想，那喝就喝吧，今天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只要挺过这一阵，他们跟弘言的项目合作结束，她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样一想她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对柯文嘉露出了一个明媚漂亮的笑容：“柯总，我敬您。” “不必。” 出乎意料的是，柯文嘉却没有接。 他只侧过头对唐其胜淡淡说道：“我从不会让不能喝酒的员工喝酒。” 唐其胜愣了一下，他前面已经喝得有点上头，听到他这句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这什么意思？ 许安宁也怔住了，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口气干了这杯的准备。 “不会喝酒的人硬要让她喝，到时候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在酒桌上出丑，便是破坏所有人的兴致。”说罢他转过头又看着许安宁：“你坐下吧。” 唐其胜放下酒杯：“行，既然柯总都这么说了，你坐吧。” “那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许安宁没有坐下，她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柯文嘉杯中的酒满上。“今日让您见笑了，给您赔个不是。” 柯文嘉也站起来，端起酒杯，对许安宁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杯子相碰的瞬间响起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有那么一丝……悦耳动听。 酒局结束之后几位领导难免客套几句，他们几个职位低的小员工不能先走，就在旁边等着。其中一个公关部的同事悄悄在许安宁耳边小声说：“小许你脑子转得够快的。”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客套性地回了一句：“羡慕你们能喝酒的人。” 两个人没有再聊，柯文嘉和周扬先上了车，之后唐其胜的司机也为其拉开车门。等领导们都走后，他们这几个公关部的人才各自打道回府。 那两个男同事是坐公交车来的，许安宁因为穿着高跟鞋，在公交车上一直站着遭罪，便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回去。 不过这个地方不好拦车，她就往前走了一段，大概五百米到十字路口的位置。 百洋街与清水路的交汇处。 在那个红绿灯下，柯文嘉的车就停百洋街上，在几辆私家车后面，和前面的车一样在等待绿灯通行。 许安宁是侧身背对着他们的，她打车的方向在清水路上，满眼只关心这条路上有没有空车，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身后那条街。 周扬先看到了许安宁，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问柯文嘉：“柯总，是许小姐，她好像一个人在拦车。我们要不要捎她一程？” 柯文嘉没有回答，他默默降下车窗。 已经进了深秋，快到冬天了。有些冷的微风中，女孩的背影似乎有些单薄，她穿着修身得体的职业装，裙子只到膝盖，露出的小腿部分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肤色丝袜保暖，外套看上去也不厚。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挡住了她漂亮的侧脸。但是此刻她无暇顾及，只伸出修长的手臂在空中挥动了几下，想要拦住前方好不容易出现的一辆空车。 结果那辆车大概是提前预约了客人，直接从她身边驶过，没有停。 百洋街上，红灯变绿。 前面的车子动了。周扬见许安宁仍旧没有打到车，就回头又问了一句—— “柯总……我们要不要让许小姐上来？” 第6章 “柯总……我们要不要让许小姐上来？” 周扬刚问完这句，柯文嘉就关上了窗。 “不用。直接走。” 车子缓缓启动，与许安宁擦身而过。而她的视线全都在清水路这头的出租车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辆从她身边经过的黑色商务车。 周扬从倒车镜看到许安宁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再到逐渐消失在街角。他叹息了一声，却不觉得惊讶。 他跟了柯文嘉很久，猜到他大概会是这样的答案。 周扬只是有些心疼许安宁，她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之后还有饭局，她必须要穿得体面，在这么冷的天只穿了薄薄的衣服，却还要在寒风中自己打车。 但是让柯文嘉怜香惜玉，似乎是一件更难的事情。 周扬从前视镜看到柯文嘉似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过很快便又抬起头，将手机放到一边，有些慵懒地在椅背上靠着。 他似乎没有把刚刚他们看见的那一幕放在心上。 周扬想，也是。 柯文嘉从来就不会把与己无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 …… 许安宁一直拦不到车，手机软件也没有人接单，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再过五分钟，如果还没有空车，她就坐公交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安宁有些失望，她裹紧了自己的薄外套，伸出手在掌心中呵气，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她打算往公交站走了。 就在她转身刚走没几步，她听见自己的身边突然响起了喇叭声。 许安宁回头，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出租车司机降下了车窗问她：“姑娘，去哪儿啊？” 居然还是个女司机，嗓门儿很大，看起来很爽快的样子。 谢天谢地，终于来车了。 “去东晟路那边，离千胜公司不远，你知道吧？” “成，上车。” 许安宁上了出租车，关上车门的瞬间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好暖和。”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许安宁感觉自己快要冻僵的双腿总算开始回温。司机开车也很稳，这一段路还蛮舒服。 到家之后许安宁从钱包里掏出零钱给司机，“谢谢您啊。” 也许是因为这段路程远，算是个大单，司机笑眯眯地接过钱：“没事儿。姑娘穿着高跟鞋，走慢一点哈，注意安全。” 许安宁对这位司机大姐的关心回以微笑，转身下车往家走。她裹紧了衣领没有再回头看，走到门前掏出钥匙，之后开门进屋。 总算到家了。 许安宁脱下高跟鞋放下包，换上了一身宽松柔软的家居服，之后才有些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小小休息了一会儿。 这一天有些累，现在真的好想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个充足的觉。 她很需要休息，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凌晨才睡了。 可是不行。 许安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四点多了。洗个澡简单弄点晚餐就得五六点，明天还有会议，David很专业，他讲的那些东西还是得需要翻译才行。 明天是另一个产品的项目，完全不同的领域，意味着全新的专业词汇。她还是要提前准备，得确保能听懂、能译出他说的和其他研发部同事会提起那些专有名词。 要想晚上不熬到太晚，那她现在就不能休息，得抓紧时间。 许安宁支撑着疲惫的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提神。 …… 第二天，会议直入主题，主要是研发部的人员参加，唐其胜和柯文嘉不在其中。 但周扬和唐其胜的助理还是参与听了一下。 双方的交流很顺利，会议的内容对项目的推进卓有成效。 在快结束的时候，许安宁松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口干。作为翻译她比任何人说的都要多，而且整场下来完全没有可以喝口水的时间，得随时集中注意力听每个人说的话。 好在快结束了。 但就在经理问大家还有什么疑问的时候，秦瑶突然开口。 “还有件事，想请教一下David先生。” 秦瑶的声音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意料。 原本她不在这个团队中，但今天的会议不知怎么就突然把她安排了进来。周经理说是上面安排的，其他人也不敢多问。 由于什么都不懂，她也一直没说话，所以除了当个花瓶之外，大家似乎都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这一刻。 许安宁见她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句，顿时心底一沉。 她是这场会议中的口译，中译英和英译中都要做，秦瑶这个时候发言，一定是要说一个又能跟主题贴上、却又让自己很难翻译出来的东西，想给她难堪。 多数译员在做口译的过程中往往最讨厌遇到两种情况，一是遇到文言文，二是突然出现非常有专业性的、甚至连中文都很少会提及的特殊词汇。 果然，秦瑶笑了笑，突然对David说：“您刚刚提到了干燥剂的问题，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关注一下干燥剂的包装，因为据我所知……” 说着，秦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据我所知，干燥剂的成分，一般用氢氧化钠，或者氧化钙，不同种类的干燥剂我们是不是为了防止其化学反应，配置不同的包装呢？” 周扬听到秦瑶这个问题，只觉得无语。他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让唐其胜把她也弄到今天这个会议上，合着就是在这儿等着许安宁。 说实话她这问题问的毫无技术含量，可因为是问David的，许安宁不能不翻译。她提到的“氢氧化钠”和“氧化钙”，专业化学词汇，这谁能翻译出来？ 周扬本科也是学外语出身，后来是跨专业考研。许安宁当下的困境，他比谁都能体会。 许安宁冷冷看着秦瑶。 会议室中突然沉默了几秒钟。 周扬忍不住为许安宁捏了一把汗。他想，要不自己就直接替David回答了这个问题，打个圆场帮她解围算了。 却不料许安宁突然开了口。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却是对着David。 “She asked whether we need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packaging of desiccant to avoid any chemical reactions with the ingredients……” （她问我们是否需要关注干燥剂的包装，来防止与其成分发生化学反应……） 周扬想，她应该是随机应变，想到了避开这两个词汇，直接用模棱两可的“两种不同成分”来替代。这也是做口译时常用到的技巧，在尽量表达出愿意的基础上避开生僻词。 但是这一句，她还没有说完。 “……such as sodium hydroxide，or calcium oxide.” 当许安宁最后真的说出sodium hydroxide（氢氧化钠）和calcium oxide（氧化钙）这两个词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小惊讶了一下。 David听完许安宁的翻译后“噢”了一声，接着说了一段英文。 之后许安宁重新将目光转向秦瑶，只淡淡说道：“David先生说，这不需要考虑，这两种化学成分都不会与包装产生化学反应。” 秦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许安宁居然连这个都能翻译出来。 周扬甚至特意查了一下这两个词，与许安宁翻译的丝毫不差。难道她的词汇量真的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不，当然不可能。 除非背下整本词典，否则任何语言学习者在专有名词面前，词汇的积累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多专业领域的特殊词汇很多人可能连中文都不会接触，更何况英文。 只是秦瑶做梦也不会想到，许安宁偏偏真的背过元素周期表。 整整118个元素，很多人甚至背不下来中文，连那些汉字都是生僻字，可是许安宁却曾经背下了这118个元素所有的英文单词。 短语结构有规律可循，她额外再掌握“氧化物”“氢氧化物”这些特定词根，那么再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她都可以通过“元素+词根”套出来。 散会后周扬简单与唐其胜的助理客套几句，出了会议室的门，他下意识就去找了许安宁。 这个时候许安宁正站在窗边，刚刚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正准备冲咖啡。 她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咖啡清香弥漫在她周围。 周扬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背过元素周期表？” 许安宁回望他一眼，端着杯子淡淡一笑，点头。 “真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若来个其他领域的生僻词，我可能也真翻译不出来了。” 当然她不会就那么杵在那里，会选择迂回一点的方式尽量将原意表达出来。 “厉害，不过当初你为什么会背这个？” 许安宁的目光望向窗外：“说起来也很巧。是在我大二，我的口译老师给我们讲技巧的时候，提到临场发挥，说到他自己的一次经历。” “突然遇到有人提到化学元素？” “对，我记得那个元素是钚，plutonium，而且不是今天秦瑶这种问法，他当时无法避开一定要翻译。他说如果真的遇到这种不得不翻译某个特定词汇、而你又真的不知该如何翻译的时候，就礼貌性地求助在场他人，后来是有人在下面查了一下，然后帮他说出了这个词。”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却令许安宁记忆尤深。不是那个词本身，而是当时那位老师的表情和眼神。 他是她很尊敬的一位老师，曾在多次重要会议担任交传，为人儒雅绅士，无论何时都做着充分的准备，从容不迫。 可那是第一次她在他眼里也会看见这样小小的无奈，那个眼神仿佛在告诉她—— “做临场翻译，就像是人生，做过准备永远比没有准备更能掌控全局。可即使如此，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一个时刻，让你面临意料之外的东西。” 许安宁说出这句话，周扬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他说：“我大学也是外语系的，我能理解你。真的。” “因为他，那次课之后，我就背下了元素周期表。大概是迷茫让我迫不及待想要寻找一个努力的方向，好像接触到了这个领域，多记住一个领域的专有名词，我心底的不安就会少一点，就仿佛令我突然无措的局面就少了一次。” 说罢她又看着周扬，嫣然一笑：“其实性价比很低，对不对。” 周扬也笑了：“不，它在今天让你大放光彩。你是没有看到，当你翻译出来这么专业的词汇，其他人脸上的表情。” 他在大学的时候，没有她这样的毅力，肯吃苦去背这么专业的词汇。 许安宁只是谦虚地笑笑，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窗边的风吹起了她鬓角的发丝，她抬起手轻轻撩了一下头发，那一下从侧面能够清楚看到她迷人的侧颜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那一瞬周扬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撞击了一下，他跟着柯文嘉太久，久到渐渐也快忘记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那你先忙，不打扰了。” 许安宁走后，周扬在留在窗边，空气中残存着咖啡的香气和属于女孩身上的甜香味道。 他给自己接了杯热水，打算去贵宾室找柯文嘉汇报工作，却在刚走没几步的拐角处直接看见了他本人。 “……柯总？” 周扬不知道柯文嘉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他刚刚一直在？ 第7章 “……柯总？” 柯文嘉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只一个人静静站到窗边，让周扬跟他汇报上午会议的情况。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周扬跟千胜员工聊天的事。 周扬将基本情况跟他讲了，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其他。 “告诉秦瑶，让她尽快。” 突然，柯文嘉侧过头，冷冷对周扬吩咐道：“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再给她两周时间，如果再拿不到视频备份……”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 周扬立刻会意，点头。 “明白。” …… 研讨会议结束，许安宁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作为公关部成员她除了担任翻译之外还需要做些其他工作，但令人压力最大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下午经理通知大家，公司安排了社交酒会，要求当晚千胜所有的员工都要参与，没有特殊情况不许请假。 有人兴奋有人抱怨，许安宁对这种场合倒是没有特殊的喜欢或厌恶，只是一想到晚上又要碰到秦瑶，就感到头疼。 她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从学校到公司，两次给她添堵。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许安宁想，她也该找秦瑶算个账了，否则她若是以后总这么一直针对她，即使手段低掀不起什么风浪，却总归叫人不舒服。 她得想个办法让她以后消停了才行。 …… 从下班到晚上的酒会，中间有足够的时间换衣服和化妆准备。 许安宁拉开衣柜，看着自己几套适宜在这种社交场合穿的裙子，最终挑了一款较为保守的长裙。 说是保守其实只是这条裙子露的少，衣领高、开衩低，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条裙子其实极为修身，穿上以后特别凸显身材。 像许安宁这种身材高挑又前凸后翘的，穿上这条裙子反而显得更性感。 但其他的也不合适，许安宁最后就还是挑了这条。说到底还是身材好的人只要是穿礼服裙，就很难低调，因为无论怎么穿都会性感。 许安宁给自己上了一个与今晚场合和衣着相搭配的妆容，比平时更妩媚明艳一些的舞会妆，却没有选择烈焰红唇而是选了玫瑰色的果冻唇，这让她在性感之余褪去了那一丝明目张胆的勾引，却多了几分小猫般的撩人。 整理好之后许安宁出发，打算自己打车过去。刚出了公寓大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车。 车窗降下，小张的头露出来，他看到许安宁先是被她惊艳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我顺路，就想着正好接你一起过去。你穿着高跟鞋，出来自己打车也不方便。” “谢谢你啊。” 许安宁上了车，心下有些感动，不过在她印象中张黎似乎并不是这么体恤周到的人，否则也不会有之前“没注意看消息”的事了。 她笑着问他：“你今天这么照顾我，莫不是因为愧疚？” 毕竟因为他的疏忽，她那天晚上才跟着他折腾到那么晚，为了补偿客人还特意走好远去买了夜宵，但凡他提前留意到手机信息，他们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张黎是个实在人，在人际交往上并不油滑，他就直接说了实话：“也是我应该的嘛。下午见到周助理，他说那天晚上一看你就是被我拖累了，还说晚上酒会女士一般都穿得很靓，但是肯定不暖和，这么冷的天打车不好打，让我体贴一下女士主动开车来接你。” 许安宁听罢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干了一次有眼力见的事能扭转一下平时印象，居然能把“这是别人提醒我才想到的”直接说出来，张黎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人。 不过周助理如此心思细腻，还特意跟张黎提到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转念一想，周扬毕竟是柯文嘉的助理，能跟着柯文嘉的人，想必不仅工作能力强，智商情商也不会低的，会做人也在情理之中。 张黎开车到了酒会的礼堂，路上有些堵车，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气氛也渐渐high了起来。 不过弘言的人和其他公司的高层还没有到。 有分量的人总是最后才出现。 许安宁进场的时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小姐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小许你今天晚上真的好漂亮啊。” 她们还拉着她玩游戏，万能的真心话大冒险，许安宁出于社交礼貌也凑了个热闹，不过她很幸运，一直没有抽到惩罚牌，全程在看别人“对自己的部门经理扮鬼脸”和“对你办公室的邻居说三遍你是猪头”。 在其他人玩闹的间隙，许安宁端着一杯加冰的柠檬水，一个人去角落里休息了一会儿。 她这几天还是有些累的，只等忙完这一阵，待千胜跟弘言的合作项目谈成之后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作息。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千胜的领导和弘言的人才来，许安宁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见唐其胜和柯文嘉一起往里走，看样子他们在谈论一些公事。 周扬跟在柯文嘉身后，他看见了许安宁，由于之前他们有过交流算比较熟悉了，就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许安宁对周扬回以微笑，她今天妆容精致，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动人。 那一抹笑容让周扬愣神了一下，今夜的她是如此惊艳，仿佛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离不开视线。 柯文嘉的余光感受到了周扬和许安宁的眼神交流，他突然侧过头看向她，突如其来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许安宁猝不及防，不过转瞬他又移开了目光。 好似刚刚只是不经意的一瞥，正好落在她这里。 许安宁没有多想，也没有机会多想，因为随即秦瑶也到了。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秦瑶的脸色似乎看上去并不好，跟上午刁难她时那个嚣张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这种社交场合明明是她最喜欢的，没有一次不是打扮得像走红毯一样，恨不得艳压所有人，但今晚整体的造型却很一般，仿佛她没时间也没心思琢磨了似的。 但许安宁没有必要关心这些。她盯着秦瑶，在看到她一个人走进了洗手间后她跟了过去。 许安宁带上门，在洗手台前补妆的秦瑶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秦瑶恨得牙痒痒，此时此刻光滑的镜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个精致漂亮如明星，就连眉眼间都带着明媚自信的风采；另一个除了眼神更凶狠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都比不过，仿佛只剩下了丑陋的嫉妒。 “秦瑶，你好像总是跟我过不去。” 许安宁风轻云淡地说道：“我今天是来提醒你，以后不要再找我麻烦，毕业典礼的事我没找你算账，不代表你就可以一直胡作非为。” 秦瑶冷冷看着她：“是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提醒。”许安宁的语气很淡：“当然，作为校友，我也想善意提醒你一下，身为员工却跟……嗯，公司的高层有染，一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秦瑶听到这句霎时脸色就变了：“你……你胡说什么？！” 她这个反应，瞬间证实了许安宁的猜测。她原本不过只是试探，如今看来，秦瑶果然是沉不住气的人，三言两语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我只是提醒，可不是说你真的有什么情况。” 许安宁笑，“但是如果你老是找我的麻烦，那我可能就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你撑腰了。你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有什么，那总是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 说完还补充道：“但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秦瑶的嘴唇都已经被咬得发白，“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安宁也对着镜子小小补了个妆，看似不经意地回复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她想，饶是秦瑶再蠢，也该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了。 只不过秦瑶居然被吓成那个样子，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毕竟手里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秦瑶如果能稳得住或者够缜密的话，她其实也不能奈她何。 或许是她心理素质太差了。不过没关系，这也正是许安宁想要的结果。 只要秦瑶以后不再给她使绊子，就像刚刚说的一样，她绝不多管闲事。 许安宁走后，秦瑶一个人在洗手间，感觉到冷汗直流。 许安宁并不知道，秦瑶之所以如此心惊胆战，她忌惮的不是被千胜其他人知道她和唐其胜的事，她害怕的人是柯文嘉。 一开始她以为这辆跑车很好赚，后来她才明白跟柯文嘉做交易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他手里有她所有的把柄，包括她跟前男友的不雅照、她和几个富二代的聊天记录、甚至她曾经做过微整的资料，以及其他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 从那天她上了他的车开始，她就没有退路了。 如果许安宁真的把她跟唐其胜的事捅出来，弘言那边只需再找另一个女人去接近唐其胜，而她作为没用的“弃子”，柯文嘉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在今天柯文嘉才刚刚对她施压，晚上又得知许安宁发现了端倪，现在秦瑶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和焦虑。她不敢再去找许安宁的麻烦，只希望她也别再关注自己，让自己能顺利在千胜把该办的事办完。 秦瑶早已不敢再对柯文嘉有任何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只希望能够尽快脱离他的掌控。 …… 另一边，许安宁出了洗手间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不过随着气氛越来越活跃，她感觉有些热，便走到了放冰块的桌子这边。她才刚伸手，旁边却已经有人先拿起了夹子，很绅士地夹了两块冰轻轻放进她的杯中。 许安宁一抬眸，周扬正认真地看着她。 “多谢咯。” “小事情。你今天……真漂亮。”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女孩诱人的身体包裹在修身的礼服裙中，他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完全不一样的魅力，性感而妩媚，不知她是魔鬼还是天使，也不知她会将人带入地狱还是天堂。 许安宁对他的赞美礼貌地笑笑：“谢谢。” “……要不要也过去玩游戏？” 许安宁往那边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居然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们来之前都玩了好几局了。” “那你被惩罚过了么？” 许安宁摇头，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我幸运着呐。” “走，咱们也过去凑个热闹。你们前面玩得尺度也这么大么？” “什么尺度？跟自己的部门经理说明天你不要来上班了这种尺度？” “怎么可能。那看来是大家现在玩high了，应该是喝了酒气氛上来，也开始玩得大了。” 说完他看着她笑：“那你还敢不敢过去玩？” “敢啊，怎么不敢。只要大家都玩得起，谁也别来个什么秋后算账。” 当下许安宁心情好，或许她也觉得今天似乎值得庆祝一下。 “那来吧，真心话大冒险。” 第8章 “是周助理和小许。” 那边的一群人刚玩完一把，正讨论着下一组还有谁参加，就看见周扬和许安宁一起走了过来。 有人起哄：“来一把？” “来啊。” “来来来，抽牌。” 依旧是小王代表被惩罚者，大王代表惩罚者。第一轮下来，许安宁延续了刚刚的幸运，大小王都没有抽到过。 不过周扬抽到了大王，但是他很有分寸，对方选的是大冒险，他只叫那个人模仿一下在场某个人让大家猜是谁。 结果第二轮，他就不幸抽到了小王。他选择了真心话，结果对方果然问了一个这种游戏里常问的问题—— “在场的人里，有你喜欢的人么？”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的回答。答不上来，可是要罚酒。 许安宁在其他人八卦氛围的带动下，也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算了，我选大冒险。” “哇，周助理你不划算欸，这是同时惩罚了两个嘛。” “为什么这么说？” “回避问题，很显然答案就是有咯，所以相当于周助理已经回答了这个答案，却还要选一个大冒险。” “真的假的，周助理来到千胜也没有几天好嘛，人都认识不全吧。” 周扬对其他人不嫌事大的八卦议论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复。许安宁倒是没有纠结周扬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她更好奇抽到大王的人到底会想让他做什么“大冒险”？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我想到了！” 她兴奋地对周扬说：“你的大冒险内容是——邀请你的老板过来跟大家玩下一局游戏！” “哈哈哈这个好！” 许安宁有点想笑，这怕是太为难周扬了。周扬也哭笑不得，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不行，我喝酒。” “别啊，没说一定成功才算。” “对，你的大冒险内容是邀请他过来，他不来也不算你失败。你去邀请一下，这都不行？” 周扬有些无奈地放下了酒杯，“好吧，我试试。” 他的老板怎么可能参与这种游戏，不过他只要过去象征性问问就好。像在弘言有公司年会或者类似的场合，柯文嘉一般不会约束他。 周扬走到休息区，柯文嘉抬头望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落向了他们那群人。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却又像是有所关注。 “柯总，我刚刚游戏玩输了，被惩罚过来邀请您……去玩游戏。” 周扬问这句的时候完全就是“走个流程”，他知道柯文嘉不会答应。甚至他能够猜到他的反应——淡淡往那边望一眼，之后只冷冷回复一句“无聊”。 不过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 “好。” 柯文嘉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慵懒地松了松领带。“走吧。” 他竟然答应了。 周扬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柯文嘉为什么会答应？ 或许是今晚的氛围太过热烈，又或者是出于他往常的习惯——他总喜欢在给人致命一击之前，先让人放松警惕，甚至让人以为自己一直稳定地赢着。 然后看着对方从云端直直落入泥土中，感受到那一瞬间的溃败。 也许这正是令柯文嘉今晚有这个兴致的原因。 而这些员工还不知道，由于他们总裁做的孽，千胜即将面临什么。思及此，再去看这一张张眉眼欢笑的脸，周扬竟一时感到心情复杂。 当然，这并非将他们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有实力的人离开千胜依然会找到新的岗位，其中个别才能出众者甚至周扬愿意主动抛出橄榄枝，将其挖到弘言，并许给她一个更好的位置。 ……比如许安宁。 但此时此刻，许安宁并不知周扬心里在想什么。她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很惊讶，柯文嘉竟然真的过来了。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有人起哄道：“但现在柯总都过来了，若是柯总抽到了惩罚牌，谁敢真罚得过分呢，所以我看，我们不如换个玩法。” 周扬问：“怎么换？” “这次，大小王牌都作为惩罚者牌，两个人一起商量，让抽到哪张牌的人做什么，或者哪两张牌的人合作完成一件事。” 这样一来，惩罚者根本不知道谁会被惩罚，既然不针对谁，也就可以放肆玩，不必担心得罪人。 许安宁听着这玩法总觉得他们似乎要玩很大，内心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她既然已经过来了，总不能这时候退出，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参与，盼着她能将之前的运气继续下去。 “大家抽牌！” 许安宁抓了一张牌，悄悄看了一眼，是红桃A。 “大小王的人亮牌啊。” 那两个抽到大小王的同事开始商量了，要怎么惩罚。许安宁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只求千万不要点到自己手里的这张牌。 结果天不遂人愿，她可能真的是前面把运气都用光了。 “抽到红桃A的同志，在场选择一名异性，从TA身上解下一件东西。” 许安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玩这么大？ “哇塞这个好！” “来来来亮牌亮牌！” 许安宁死死握住自己手里这张牌，翻过来的瞬间其他人更兴奋了。 “终于小许输了一把！我们可等太久了。” “要选一位男士，从他身上解下一件东西哦，比如领带之类。” 许安宁有些头大，“非要解领带么？” “当然不一定，你要是解下一位男士的腰带我们就更喜闻乐见了。” “……” 周围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周扬看到许安宁白皙的脸颊似乎也因为这略有些羞耻的游戏惩罚而渐渐染上了一抹俏丽的红晕，有些妩媚，有些可爱。 最后她走到周扬面前，“那么，周助理，就多有得罪了。”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很微妙，像是会受到一种类似于近因效应的影响，明明相识不久，可是这几天他们走得近一些，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会是他。 当然对于许安宁而言选择周扬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并非千胜的人，等这次项目合作结束后他们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其他男同事以后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么“特别”的回忆还是不要留给身边人为好。 周扬笑着问她：“那么你是来解我的领带还是……” “小许你今天要是敢解周助理的腰带，你今年的咖啡我全包了，每天一杯，没在怕的。”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当然，除了柯文嘉。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冷淡，就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任何喜怒和情绪。 许安宁红着脸对那人说道：“算了，每天的咖啡就不用你请了。” 说完又将头转过来：“周助理，麻烦你抬下左手。” 周扬抬起左手，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许安宁是要解下他的手表。 许安宁小心翼翼解开周扬的表链，将这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轻轻从他手上取了下来。 “所以，解下来的东西就归我了么？” 周扬笑，“那我玩这游戏可不划算，受惩罚的明明是你，最后吃亏的反而却是我。”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说些有的没的，开开玩笑活跃气氛。周扬又说：“那在游戏结束之前，手表就先存放在你这里好了，等结束再还给我。” “好啊，只要丢了别让我负责。” 这一局算是这样了，一块手表也没什么好讨论，大家在抽下一轮牌的时候还有人在说：“这回抽到大小王的人得好好商量一下，可不能再像小许这样钻了空子。”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我再玩这最后一把，看你们这玩法我真是玩不起了。” 最后一把了，只求别再是她。 是红桃Q。 这张牌被点的概率应该不会很高吧？ 抽到大小王的那两个人这次商量了好久，仿佛一定要搞出点什么劲爆的事情似的，生怕再像上一局那样被“平安化解”。 最后，商量的结果出来了。 “我们的惩罚对象是红桃Q，让抽到红桃Q的人，对抽到黑桃K的人，说一个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红桃Q？ 许安宁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果然运气是不可以提前透支的。 “K是King，Q是Queen嘛。快看看国王和王后之间到底有什么小秘密跟大家分享一下？” 许安宁无奈地摊牌：“又是我，这游戏在针对我。” 其他人在起哄之余更关心的是，到底黑桃K会是谁。许安宁想，所谓“小秘密”，无非就是只有这两个人知道的事，倒不一定是什么暧昧的事。 只要她能想到一件就可以。 后面的人纷纷翻牌，却一直没有看到黑桃K。还有人在提出质疑：“难道这张牌不在里面么？不对啊，我记得放进来了。” 直到，最后。 柯文嘉将这张牌亮了出来。 许安宁看到他手里的黑桃K，身子微微怔了一下。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张牌竟会是在他手里。 “哇，这就劲爆了。” 公司的其他同事全都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只有周扬有些无奈地笑笑，心知肚明这把许安宁肯定是注定要被罚酒了。 柯文嘉不可能跟许安宁有任何“小秘密”，除非她现场编一个出来。 许安宁也快崩溃了，这简直一轮比一轮折磨人。 不过她不能喝酒，所以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说一个。 许安宁在脑海中搜索，几分钟后，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和柯总真的不熟，甚至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不过，我可不可以说一个自己的小秘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是……与柯总有关。” “哇！当然可以啊！” “该不会是表白吧！” 许安宁笑着打了一下起哄那个人的手臂：“怎么可能啊。” 周扬倒是有些好奇，他心下微动，许安宁到底有什么秘密，会是跟柯文嘉相关的。 柯文嘉也在看着她。仿佛在期待着她的答案，又仿佛其实并不关心，只是在等这个游戏结束。 “小许快说，别卖关子！” 许安宁突然伸出手。 五指伸展开来，她在虚空中挡住了柯文嘉的下半张脸。 女孩的手，纤细白嫩，犹如青葱。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在这一刻，她的视线之内，只能看到他的那双眼睛。 柯文嘉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我的秘密就是，我总是觉得，我和柯总，似乎之前在哪里曾经见过。” 说罢，她放下了手，唇角微扬：“柯总的眼睛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并不确定我们之前是不是真的见过，有可能不是。所以我说，这算是一个我自己的小秘密。” 许安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柯文嘉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又或许只是礼堂中的闪光灯，在那一秒恰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像小小的流星，轻轻划过夜幕，又转瞬消失。 周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偏偏那天他刚好不在。所以他下意识认为，许安宁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柯文嘉，只是她又一次动脑帮自己化解了“危机”而已。 因为她这么说，很难让人说这个秘密与柯文嘉“无关”，可事实上又完全不需要真的与他有关。 她既没有撒谎，又真的没掉进坑里。 柯文嘉一直沉默，突然他问：“那这个答案，对你而言重要么？” 许安宁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似乎没有办法用“重要”或者“不重要”这样简单的词去论述，于是只好在脑海中尽力去搜寻一个最能体现的例子来说明。 “那种感觉大概像是……我记得大学在修习意大利语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在课上给我们放了一部意大利电影。有一段是男女主角在桥头对话，当时身后有人来来回回走。在某一帧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发少年的侧影。” 许安宁回忆起大学的那次课和那场电影：“就一个侧影，是个很漂亮的意大利少年，大概只有一秒钟的镜头。你们知道这种群演，是连演员表都找不到名字的，但是那个侧影真的让我记了很久——只为那一瞬他带给我的惊艳。” 说完这些她又补充道：“其实我并不追星，即使知道了这位少年是谁也不会成为他的粉丝。但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很想知道他的名字，弥补我这个遗憾。” 那天她在车里看见的那个人，就像是电影里一闪而过的漂亮少年，给她留下深刻记忆的同时，她却也知道这样深刻的记忆，正是来自于那种“从此再不会遇见”的惊鸿一瞥。 柯文嘉听罢，微微垂眸。“原来如此。” 又或者说……仅此而已。 许安宁见大家都听得入迷了，嫣然一笑：“所以这关，是不是算我过了？” “必须算。” 惩罚的内容本该是“让许安宁讲一个和柯文嘉之间的小秘密”，最后许安宁说的东西其实相关度并不大，可是却让大家都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 周扬想，这就像她这个人，漂亮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特别的、能够令人着迷的魅力，让忍不住想进一步去了解更多有关她的一切。 这局游戏结束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有再进行下一轮。唐其胜压轴讲了个话，之后酒会散场，大家各回各家。 许安宁把手表还给周扬：“你把这表放在我这里的时候，我一直怕真的给你弄丢了，到时候我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在还债中度过了。” 周扬伸出手：“你给我解的，不帮我戴上？” 许安宁见他这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抿唇浅笑，最后还是帮他戴上了手腕。 “这次的合作接近尾声了，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经常联系。” 许安宁对周扬伸出手，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会经常对客户说的话，周扬经常听其他人这么对他说，自己也对别人说过很多次。但这次许安宁说出这句话，他却莫名希望这不仅仅是客套。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说的，以后有机会常联系啊。” 许安宁笑着点头。 回去的路上，周扬坐在副驾驶，提起了千胜的这些员工。 “确实有些人才，我们到时候可以抛出橄榄枝让他们来弘言。不得不说唐其胜还是很会用人的。” 柯文嘉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视线在浓郁的夜色中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对了还有……” 柯文嘉回过头来。 但是周扬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刚刚我提到的那几个人，都是我觉得比较有才能的。” 那些名字里，他没有提到许安宁。 可是在这一路上，他似乎总是忍不住，下意识伸手去抚摸他腕上的手表。 像是有些留恋和不舍什么似的。 那上面有一个女孩指尖的温度，她解下他的手表，又亲手给他戴上。 柯文嘉盯着他的手表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再次落向了车窗外的黑暗深处。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但周扬似乎莫名觉得有些冷。 空气也仿佛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又仿佛是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周扬忍不住稍微开了一点窗，也许是今晚玩得有些累，他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透透气。 …… 晚上许安宁回到家，如释重负。 跟千胜的合作终于谈完了，算是“忙过了这一段”。 她给梁萧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是David在走之前留给她的邮箱。 “这位外国朋友是你的校友，我跟他要到了一个联系方式，跟他讲了我认识一个现在正在SPU读研的朋友。你可以联系一下他。” David从SPU毕业，而且当年是很优秀的学生，人脉资源自是不必说，现在梁萧就在SPU，多一条人脉多一条路，这对她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梁萧那边回复过来：“女神我爱死你了！” 这个桥许安宁帮她搭了起来，后面的就看梁萧自己怎么把握了。 “不说了，我好困，现在准备去卸妆洗澡了，今天打算早点睡。” 梁萧发来一个“晚安”的表情。许安宁放下手机，走向浴室。 这时她还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千胜即将面临一场剧烈的动荡——甚至是浩劫。 而她只想平稳安定的工作环境，也即将面临新的转变。 第9章 冬至，岁末。 那大概是一个令千胜所有员工都终生难忘的日子，他们的总裁唐其胜出现在法治新闻的节目里，由于涉嫌x侵而被关押待审。 一时舆论哗然，千胜股价暴跌，公司市值蒸发近50亿美元。 同年，柯氏集团收购千胜，重新建立管理层，裁员三分之二。 许安宁并不在“被裁员”的范围中。但是在唐其胜倒台之前，周扬曾经联系过她一次。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千胜，弘言随时为你抛出橄榄枝。” 如今许安宁真的递交了辞职申请书，却不是为了跳槽去弘言。 她只是有些事情难以接受，不管是有关唐其胜，还是有关柯文嘉。她不愿卷入资本战争，只想安安静静做个普通人，在自己能量的范围内努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这一天是圣诞节，远在国外的梁萧学校放假，她看到了新闻上的消息，给许安宁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安宁正在一个小面馆里吃面。 “梁萧？” “安宁，我看新闻说千胜……” “嗯。” “据我所知，柯文嘉每次收购一个企业都会搞大清洗，裁员特别狠，你……” “我没有被裁，但是我辞职了。” “辞职？” 电话另一端，梁萧不解。“为什么？” “柯文嘉接管了千胜，就会将千胜变成第二个弘言。”许安宁吃下最后一口面条：“他对员工的要求太过严苛，我做不到。” “他是标准高，但你自身基础条件好，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对你而言不会很吃力的。况且，你也并非是惧怕竞争的人。” 在梁萧的印象中，许安宁从大学起就一直是女神——真正的女神，长得漂亮且各方面优秀，从来没有她比不过谁，只有其他人比不过她。 “其实……也不是仅仅是工作强度的原因。” 余小英、梁萧、甚至周扬，似乎都让她考虑去弘言。但许安宁有自己的考量。 “我比较想平衡工作和生活，弘言整体竞争氛围太过激烈，很容易打乱我的节奏，我不喜欢这种……自己的生活容易受到他人不可抗因素影响的感觉。” 梁萧大致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又似乎没完全懂。她们虽是同一届大学毕业，但毕竟她还在读书，工作过和没有工作过，在考虑问题上还是会有所差别。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年后去其他公司投简历。”M大是国内Top的学府，而许安宁又曾有过在千胜实习和工作累积近一年的经历，这个简历非常漂亮，去其他国内一流的企业应聘，成功率也不会低的。 “那现在有目标么？” “辛岚，或者光达。”许安宁说的这两个也都是五百强企业，股价不比之前的千胜低多少，而且也有后起之势。 “嗯……嗯？辛岚么？” “对，而且这两家之中，辛岚是首选，因为辛岚和柯氏集团属于同一个大的资本阵营，而且与弘言合作密切。所以，柯文嘉不会对辛岚下手。” 其实资本圈里的那些震荡，许安宁知道自己无力左右，也不想过多议论这些是非。千胜一出事她当然立刻就想到了是柯氏做的，只不过以前她不知道唐其胜竟能被柯文嘉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否则她当初绝不会怀疑余小英带那条消息的真实性。 不过梁萧似乎没有注意许安宁后面说的那些话，她又问了一句：“是辛岚科技？” “对，怎么了？” “我爸跟辛岚老总他们一家子很熟啊。” 梁萧的爸爸梁文州跟辛岚的总裁于建国当年一起创业，梁文州搞房地产，于建国做电子产品，二人先后发家，多年来这两家一直交情颇深。 关系好到差点给梁萧和于建国的儿子定娃娃亲，是后来他们发现自家儿子仗着家里有钱越来越纨绔，自己也意识到这混小子配不上人家姑娘这才作罢。 世界太小。 许安宁哭笑不得，“那我这算走后门吗？” “你完全不用，条件摆着，肯定能进。”梁萧对许安宁说：“等你正式入职了我再跟我爸说这件事，让他跟于叔叔打声招呼，叫他手下的人关照你一下。可以提前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这对许安宁而言的确是好事，因为无论在任何一个企业，进门只是第一步，在公司内部的人际网络也很重要，这可不是“只要一直好好工作”就能自己找上门来的。 梁萧的这层关系，直接可以为她免去从零开始建立自己在公司人际圈的麻烦。 “那你可真的帮了我大忙，这事太巧了。” “你之前也帮我搭了David这个桥，我爸说人脉都是扩散出来的，即使我们不同圈子也可以互相介绍有用的人脉资源。” 更何况，梁萧从大学起就一直很欣赏和喜欢许安宁，她愿意帮她的忙。 “等你回国一定请你吃饭。我说单独的。” “哈哈，好啊。” 许安宁想，这大概是这个圣诞节她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 …… 柯氏收购千胜，这对于柯氏集团而言，无疑是又赢了一仗。 有媒体采访过柯文嘉，由于“千胜”是由其创始人唐其胜的名字命名的，有记者问他有没有意向在收购千胜之后给企业改名。 当时他只是冷冷一笑，回答：“不改。” 千胜，他不改。就像当初的弘言……他也不改。 此时此刻柯文嘉一个人静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这个高度和角度几乎能够俯瞰这整座城市。伴随着黄昏降临，霓虹灯在一座座高楼中闪烁。 “柯总？” 有人敲门。是周扬的声音。 柯文嘉回应了一句。“有事？” “柯总……王副总找您。” 柯文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转过身，这边周扬轻轻推开门，柯文嘉一眼就看到了王列。 男人已过五十，但面相并不显老，只有两鬓的风霜暴露了他已经不再年轻。 王列是弘言的前副总，是跟着柯文嘉的父亲柯国耀的人。 对于柯氏集团内部的很多事……他很了解，也很清楚。 “柯少。恭喜你。” 他仍旧保留了之前的称呼，每次见到柯文嘉，他都会叫他柯少，即使柯文嘉已经从柯国耀手里接管了弘言，他却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句“柯总”。 就好像……他打心底里只认柯国耀这一个“柯总”似的。 柯文嘉淡淡看了他一眼，“王叔，别来无恙。” “你跟柯总也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 王列叹息了一声：“其实，我特别不想看到，你们如今父子关系僵成这个样子。当初他创立弘言……” “当初他创立弘言，就是想让柯其言接管。” 柯文嘉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柯其言，柯文嘉的弟弟，英文名Alex。他是混血，很多人说，他其实是柯国耀的私生子，但是为了保护他，就对外界宣称是养子。 弘言，弘言。 这是当年柯国耀为柯其言一手创立的企业。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柯国耀更偏爱他的小儿子。哪怕是身为长子的柯文嘉，明明更优秀也更出众。 王列至今无法忘记，当年的柯文嘉是怎样一步步逼退柯其言，从他手中夺来了弘言CEO的位置。 也是从那时起，柯文嘉让所有人知道了：在利益面前，他是可以六亲不认的。 “Alex原本就无意跟你争，你何必非把他逼到这一步呢？” “他得罪了我朋友，我不过是替人教训一下他罢了。” “借口。” 柯文嘉又是冷冷一笑。 “成王败寇。” 王列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柯总之前想培养Alex，很显然，不是因为他比你更厉害，甚至是正好相反。” 柯文嘉不说话。 “柯总只是觉得，柯少你跟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争强好胜、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柯文嘉突然侧过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我不会让他如愿，永远不会。” 王列走后，隔了很久周扬才又敲了敲柯文嘉办公室的门。 “柯总，人事交接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嗯。” “这是名单。” 柯文嘉低头翻看了一眼，突然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所有人？” “对。” 柯文嘉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又问：“有没有主动离职的？” 周扬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有两个。一个是本来也打算离职的，想回老家，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就是许安宁。 “我知道了。” 周扬并没有说完，但柯文嘉已经打断了他。“你下去吧。” “嗯，那您先忙。” 周扬下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柯文嘉眼角一瞥，就看见了他腕上的那块手表。 他盯了很久，仿佛要将它看穿。 …… 年后，许安宁去辛岚投了简历。她的条件摆在这儿，毕竟是弘言的总裁助理都想挖走的人，辛岚的面试官对许安宁非常满意，很快便让她入职了。 那顿饭自然得等梁萧回来再一起吃，但是在这件事上许安宁不必急，她需要一段时间先适应新的岗位和工作环境，慢慢让工作重新步入正轨。 这也并没有想象那么容易。 在许安宁刚进辛岚第一周，就面临了一个不小的挑战。 第10章 这一天是周五，还有几个小时，周末就将来临。 许安宁和其他同事一样，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接到任何可能会破坏周末的“额外任务”。 不过天不遂人愿，当她听见“咯哒咯哒”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果然，许安宁一抬头，就看见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推门而入。 “陈总监。” “嗯。” 被称作陈总监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一头长卷发，脸很小但是颧骨高，给人一种英气逼人的感觉。她的长相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美女，更偏向娱乐圈里形容的那种“高级脸”。 陈萱是一个将雷厉风行走在步伐里、将女强人三个字写在脸上的人。 对其他人的问好陈萱只简单回应几声，她是来找许安宁的。 许安宁从座位上站起来：“陈总监。” “你出来一下。” 许安宁跟着陈萱走到走廊，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 “小许，之前在千胜，是由你担任会议的口译？” 许安宁点头，“对，一般情况下是我。” “你之前做同传为主还是交传为主？” “交传。” “嗯。”陈萱思考了一下，“你做过同传么？” “也做过，只是在千胜的时候，交传的场合比较多。” “行，我知道了。” 陈萱点点头，“下个月的世界五百强科技企业交流大会，你新闻上看到过吧？回去准备一下。” 许安宁闻言心中略惊，“是……是在纽约的会议？” “对，会议要开好几天，这次轮到辛岚承办，我需要有人跟我搭档。” 陈萱口中的“搭档”，正是她要选择的同传搭档。 同传，即同声传译，台上人在讲话的同时，同传箱中的译员就要同步进行翻译。之前许安宁在千胜主要做的是交互式传译，对方说一段她翻译一段交替进行。 同声传译需要分脑功能，需要在同一时间处理两种语言，一个优秀的同传译员不但对语言水平有要求，而且往往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 也正因为同传费脑，国际惯例是15到20分钟左右就会进行轮换，每一个同传箱里都会配两到三名译员，彼此搭档，轮流进行翻译。 “陈总监，我……” 许安宁其实想说她很难胜任这份任务，想把这份差事推了。并不是她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因为这次去美国参加会议的机会，很多人已经盼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她才刚入辛岚不过数周，这么大的任务交给她，她心中难安，总觉得自己“空降”抢了其他人的机会。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要想那么多，每个人都是靠实力吃饭。” 陈萱做这行比她要久，接触过的同行也更多。许安宁上次提交给她的翻译材料，用词非常精准，她的翻译语言水平明显比其他人高。 加之千胜人才济济，许安宁能够能为千胜的“会议御用翻译”，也侧面证明她的业务能力确实比其他人要强很多。 “如果你还是担心这个，那下周公司的邀请会，我跟经理说一声，将交传改成同传，大家都轮班进行一次。” 这样一改，就更像是选拔。 说罢陈萱接了个电话，示意许安宁可以回去了。 许安宁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自己这个周末又不会清闲了。果然，在下班之前公邮就收到了陈萱的这封通知邮件，其他想去这次会议的同事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种紧张的竞争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若非今日陈萱单独找了她这一趟，她大概不会初来乍到就去争这个名额。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许安宁想，或许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安排，其他的都要看自己。 下班回到家，许安宁打开VOA常速。她毕竟也有段时间没有训练了，难免会生疏，需要尽快重新熟悉一下，找一找感觉。 …… 小型邀请会当日，许安宁先进同传箱，她是第一个。 “我们很荣幸今天能够请到……” “It is our honor to have……” 在许安宁做翻译的时候，她旁边的同事也是这轮的搭档就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中场休息时候许安宁摘下耳机，走出同传箱后舒了一口气。 她的那位搭档和她年纪相仿，比她早入职一年。她忍不住感叹：“小许，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做同传，你居然只要延时一秒左右？” 一般情况下需要延时2到3秒，她也搭档过不少同行，许安宁真的是她见过最快的。 “我在练的时候就会让自己尽量跟的快一些，因为延时时间长其实不是好事。”许安宁端着一杯咖啡，跟她解释道：“表面上看多延时一秒似乎是给自己更长的思考时间，但按照他们的语速，这等同于这一秒里你大脑需要处理的信息更多。” “是这么回事。但是练到这么快的话很难吧？”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我记得我那时候总是处在被高强度的训练逼疯的边缘。我会给自己定时，超过那个时间我会停下，不然结束之后会头疼。” 时至今日，她还常常会记得那种过度耗费心神之后头痛的感觉。同声传译就是会很耗费心神，谁都一样。 整场会议，陈萱都戴着耳机在听翻译。在对比之下，她更知道自己当时看好许安宁的正确的。 这场小型邀请会结束后陈萱直接就把纽约国际会议的一些相关材料给许安宁发了过去，并且将她拉入了一个群聊。 群聊中除了领导高层外就是研发部的精英人才，这一次许安宁再次进入了这样一个Team，代表辛岚下个月即将去美国开会的人员团队。 群里有人在发一些资料和文件，有中文有英文，许安宁都会保存下来，主要是为了提前熟悉专业词汇。但随着阅读这些材料，感觉自己好像也开阔了眼界，许安宁不禁感叹果然是国际会议，跟小型商务会议相比，含金量真的不一样。 不知不觉，心中竟也多了几分期待。 …… 另一边，弘言也收到了会议的邀请函。周扬在查看邮件的同时，看到了发件人的抄送名单，突然留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许安宁？她也会去？ 他立刻给许安宁发了条消息过去：“下个月，你也在纽约么？” 几分钟后，许安宁给他回复了一个“嗯嗯”的表情。 周扬心中如同被风吹过的春水，微微荡漾了一下。他扬起嘴角。 “那么，我们可能又要见面了。” 他将这封公邮转发给柯文嘉，之后关闭电脑。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大概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他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了，可是就那么巧，很快他们要再次在异国相遇。 周扬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如果有机会，请你喝杯咖啡。” 在周扬等待许安宁回复的同时柯文嘉已经看到了转发过来的邮件。当然，他也看见了那个名字。 柯文嘉走出办公室，似是不经意走到周扬办公室的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他在看手机，以及发消息。 他只冷冷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在他脑海中来回游荡着小时候Alex哭着跟柯国耀告状时候的声音—— “哥哥想要的东西，他从来不说，可是谁若也想要，他就要从他手中夺走。爸爸，哥哥真的是好自私的一个人。” 那时Alex在哭着指责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柯国耀说他占有欲和嫉妒心太重，甚至比女人还重。 柯文嘉想，那又如何。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他的，不管那个人是谁。 他又回头看了周扬一眼。似乎是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周扬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愉悦，又像是已经不由自主在期待着什么。 柯文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 红眼航班在夜里飞行，穿过将近半个地球。 许安宁之前没有去过美国，这是她乘坐过时间最长的一次国际航班。她在飞机上睡得并不安稳，好在飞行的时长刚好抵消了时差，这意味着她下飞机的当地时间刚好是自己上飞机时的国内时间。 落地时也是晚上，她还能好好睡个觉。 他们订的是五星级酒店，不过是双人间，她和陈萱同住一间。明天下午才开始注册，所以她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 陈萱热衷社交，她刚收拾好行李不久便出了门，要去见她在这边的朋友。这样一来，许安宁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了。 她刚刚洗完澡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是周扬。他问她现在到纽约了没有。 许安宁给他回复：“到了，刚住进酒店。” “你在哪个酒店？” “罗马公园。” “巧了，我们也在这家。” 许安宁有些惊讶，她记得柯文嘉好像是只住午夜海湾的。因为上一次千胜跟弘言合作，是她订的房。 午夜海湾可是超五星，比罗马公园还要奢华。柯文嘉怎么就降低自己的标准了？ 她将疑问问了出来，那边周扬回复她：“我可不敢问我老板任何问题，他让我订我就订了。” 许安宁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对了，这家酒店的早餐不错。不过如果你之前没吃过这边的食物的话，倒不一定吃得惯。” “很想试试。”许安宁回复道：“有没有什么特别推荐？” “跟你说你也对不上，明天我们一起吃早餐吧，有些我尝试过，只是卖相好但真的不好吃，我可以告诉你，你就不要拿了。” 因为自助餐不可以浪费，如果她真的拿到了不合胃口的食物，也得硬着头皮吃完。 周扬似乎是出于这个考虑，才约她出来吃早餐。这个邀约在这样的情景下并不突兀，加之许安宁之前对周扬的印象就是情商很高会做人，所以她一点没有多想。 “好啊，那就八点好了。”发完这条她还补充了一句：“更早的话我怕我起不来，今天飞机坐得我头晕，看来我得好好睡一觉。” “那你快休息吧。明天八点不见不散。” 周扬发来一个“晚安”的表情。许安宁回复了一个相同的表情之后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而另一边，周扬来回翻看着他和许安宁的聊天记录，不自觉将笑意带到脸上。 “对了，小周。” 柯文嘉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突然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明天上午有什么安排么？” 平时柯文嘉并不关注周扬的私人行程，他只在需要用他的时候会叫他。 不过当下周扬却没有心思去多心老板突如其来的关怀，只是回答道：“早上去吃个早餐，然后上午……暂时还没有其他安排。” 他希望明天早上吃完那顿早餐之后，能够多出一个“上午的安排”。比如，陪一个初来纽约的女孩去一些景点转转，或者是类似的。 “这样啊。” 柯文嘉似乎在闭目养神，他听完周扬说的这些，突然轻轻勾起了唇角。 第11章 “明天早餐我跟你一起，方便么？” “明天？柯总我……” 周扬听到柯文嘉这句话愣了一下，因为平日里出差他从不会自己出去吃早餐，都是叫人买回来送到酒店。 柯文嘉的时间非常宝贵，每秒钟都运营着上千万的资金流动，所以他从不会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在这样的生活琐事上。 “怎么，你约了朋友？” 柯文嘉突然从沙发上抬起了头，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确实，明天早上约了人……可能上午也……” “不方便就算了。” 他淡淡回了这一句，仿佛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随口一提。 起初周扬没有多心，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柯文嘉是从不会关注这些无关紧要小事的人。 可待他细细思索又觉得不像，因为以他对柯文嘉的了解，他凡是说出口的话，都不可能没有他的用意。 这样一分析起来，他刚刚的询问，似乎更像是一种…… 试探。 周扬跟了柯文嘉很久，他觉得老板在试探他。 或许是因为他担心自己陷入感情会影响工作。周扬想，当一个人心中有一段难以放下的情愫时，总是会或多或少表露出来。 或许他在提醒他，不要让其他的杂念影响工作。 周扬从来不怀疑，柯文嘉所在乎的一切，只会与他自己的利益有关。 …… 第二天许安宁早上跟周扬一起吃了早餐，他给她推荐了比较可口几道菜，绝大多数还比较合她的口味。 吃完早餐，周扬问她：“上午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许安宁想了想：“其实很想在纽约好好逛一逛，但是下午要注册，晚上就是开幕式了，我得提前准备一下。” 她打算先忙后闲，等一切都结束了，再好好在纽约逛一天。 “那行，你先回去忙吧，晚上见。” “晚上见。” 许安宁回到酒店房间，一开门就看到陈萱正在给自己补妆。 “我刚刚经过酒店餐厅，看见你跟周扬坐在一起。” “嗯，陈姐你认识？” “他可是柯文嘉的助理。” 就算陈萱无意关注周扬，但她不可能不认识柯文嘉。她涂完口红，抿了抿唇突然问了句：“你是跟他在交往么？” “当然不是了，只是普通朋友。” 许安宁放下包，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之前在千胜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觉得他人还不错。” “能跟着柯文嘉的人，都精得很。” 陈萱补好了妆，换上高跟鞋，看样子是又要出门。临走前她对许安宁说：“柯文嘉这种人，是不会留那种憨厚老实的人在身边的，因为这样的男人容易被女人骗。你懂我意思么？” 许安宁聪明，陈萱这么一说她立刻会意。不过陈萱倒真的多虑了，因为本来她也真的对周扬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暧昧。 “谢谢陈姐关心了，确实只是朋友。” 陈萱点点头，也没有再说别的，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之后拎起包就走。 许安宁电脑开机，她查看了一下邮件，上面有今晚开幕式的具体安排，包括致辞人员。 她倒没有把周扬的事放在心上，今早的这顿早餐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身在异国，跟一位相识的同胞一起吃了个饭，仅此而已。 她继续认真读开幕式的流程，主持人讲话、主办方致辞、企业代表致辞，以及提问交流。 主办方是他们辛岚，企业代表的话…… 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柯文嘉了。毕竟柯氏集团的地位摆在这里。 到了中午，许安宁简单吃了一口，她换上小西装和高跟鞋，将电脑和纸笔放进包里。陈萱提前自己先过去了，许安宁就跟另外几个住在她隔壁房间的研发部同事一起拼了辆出租车，前往会场。 他们到的时候，人还来得不多。这是能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排面甚至堪比联合国GA会议场。所有出现的人无论工作人员还是与会人员都一身西装革履，严肃正式。 这是许安宁至今参加过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一场国际会议。 不过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感受这个氛围，到了会场之后她先配合工作人员一起测试了一下设备，确认一切正常后整理了一下资料，以及确定他们所有译员的轮班顺序。 她跟陈萱搭档第二班，就是从柯文嘉讲话开始。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进场，有些外企跟辛岚之前有过合作往来，进场之后会跟辛岚的人客套寒暄几句，许安宁身为辛岚的一员，也会跟着握个手、彼此之间相互介绍一下。 许安宁更明白了为何当初同公司的其他同事都想尽力争取代表辛岚参与这次会议的资格。见到的人不一样，见到的世面也会不一样。 这是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能够结交到的圈子。 “好，看来大家也都已等待多时。我很荣幸，今天能够……” 开幕式正式开始，由于还没轮到许安宁，她在一边先做准备，同时也在听台上的讲话。等到主办方讲话的时候，同传箱里的译员正在进行翻译，但她知道这段讲话不是很长，这边一结束他们就要换班。 许安宁先进了同传箱，旁边的人还在继续翻译主持人的串场词。她坐下戴上耳机，等待着柯文嘉发言，他一上台她就要立刻接上。 “很高兴今天站在这里……” “It is my pleasure to be here……” 许安宁在开始翻译的同时，另一边的人就开始轮换，陈萱坐了进来。剩下的就是他们两个轮流翻译了。在许安宁翻译的时候，陈萱也在听他的发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柯文嘉今天的演讲……语速似乎比往常要慢。 他几乎是每说一句，都会稍作停顿一秒钟。 当然，她知道大人物的演讲往往都很有分量，有分量的发言语速都会很慢的，他们往往更在意与听众真情实感的交流。 开幕式结束之后就是国际惯例的社交晚会。这可不是在千胜时候那种更近似企业年会的、可以一拨人凑在一起玩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小型酒会，而是真正的大型社交场合。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除了许安宁，另外两个属于陈萱这个Team的翻译就被告知晚上没事了。许安宁由于受陈萱的器重，加之自身除了业务能力外形象气质也出众，所以陈萱打算带上她。 开幕式散场的时候周扬找到了许安宁，他问她：“晚上的舞会你参加么？” “舞会？” “是啊，舞会，你不会跳交际舞？” 说罢又道：“这么美丽的女士如果一个人坐在旁边，肯定会有男士过来邀请你跳舞。” “我之前确实没有学过。”许安宁漂亮的眼睛转了转，“看来回去还得补补课了，万一真的有人邀请我，总不能跳一步就踩人家一脚。” 周扬笑了笑，“对了，看见你今天做同传。同传很费脑的，今晚记得回去好好休息，得放松一下大脑。” “还好，主要是今天柯总讲话的内容不难翻译。” 说到这个周扬微微皱了下眉：“今天他没有用秘书提前给他准备的演讲稿。是上台临时自己讲的。” 许安宁“噢”了一声，“难怪他今天的语速那么慢。” “说起来你也是幸运，原稿我审过，很多处引经据典，语言风格颇有文采，但其实蛮不好翻译的。” 如果柯文嘉念的是原稿，许安宁这场可没这么容易。当然他并不怀疑她也能够做好，只是难免会更耗费心神一些。 “可能他比较喜欢简单明了一些，不喜欢卖弄文采。” “也许吧。但这倒确实是我见过他头一回。” 两个人随意聊了几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深入探讨。许安宁需要换衣服和补妆，就打算早点回去，尽快做准备。 周扬也没有再多问，他一会儿还需要去帮柯文嘉送一份文件，所以也在简单告别后就先离开了。 许安宁在周扬离开后没有立刻走，她在等陈萱。陈萱还在跟其他认识的企业高层交流，她有些累，就打算先去休息室待一会儿。 在往休息室走的路上她拿出手机在搜索“交际舞”，边走边等网页打开，由于低着头专注看手机，她一时没注意前面走过来的人，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对方身上。 “唔……对不起！” 她脚边刚好有个观赏水池，她离那水池一步之遥，在撞上对方的同时他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水池边拉了过来，却也同时缩小了二人间的距离。 “记得看路。”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畔，是她熟悉的气息和胸膛。许安宁一抬眸，就看见柯文嘉的那双黑眸正在看着自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已经是第二次，她已经是第二次对他“投怀送抱”了。 许安宁连忙挣脱开他的手，对刚刚的又一次冒犯向他道歉。 “对不起柯总，刚刚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再一没有再二，许安宁想，他很有可能会把自己误会成那种想刻意跟他制造亲近、然后想“发生些什么的”的女人。 但其实她不是，两次真的都只是意外。 “……我知道。”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刚刚她点开网页时无意间碰到了视频播放键，现在她的手机正在播放视频。 ……交际舞初级教程。 许安宁感觉自己有些狼狈，想临阵磨枪还被抓了个正着。 柯文嘉淡淡看了屏幕一眼，接着突然抬起眸子，薄唇轻启，问她：“你不会跳交际舞？” 许安宁的脸颊有些泛红：“确实……确实之前没有接触过。” 但是如果有这个需要，她会去学，至少学到像模像样，能随时应付场合。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也没有再问。二人之间短暂沉默了几秒钟，就在这时陈萱给许安宁打来了电话。 “小许你在哪儿，走了回酒店。” “陈姐我在休息室这边，这就来。” 接到电话的同时许安宁就对柯文嘉眼神示意“我先走了”，他点点头，就看着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一路快步走直至在他的视线范围中消失。 在她走后，他拿出手机，登录自己的国外社交账号。点进联系人，他翻到周扬。 下面出现了“他还关注的人”和“可能认识的人”。 …… 这边许安宁跟陈萱坐上了出租车，她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着一条消息。 她的社交账号上有人加她好友。 她点进去一看，这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头像简介好友都没有，昵称也只有一个字母：K。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本来想点拒绝，结果在那一瞬间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一下子就戳到了“接受”，两个人就这样成了好友。 她正打算删除，但下一秒对方就发了一句话过来：“你今天的翻译很出色。” 咦？他原来也是参会的人，而且还知道她是同传译员。 “谢谢，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没有回。 加她好友又不愿说明身份？许安宁觉得莫名其妙，正犹豫要不要删除好友，但接着对方又回复了一句—— “晚上你会见到我。” 第12章 “晚上你会见到我。” 许安宁看了一眼他发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思考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陈萱似乎是看出了她表情不太对，问她：“怎么了？” 许安宁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给她看。“陈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萱见过的世面多，见过的男人更多。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应该是个男人，他对你很感兴趣。” 许安宁有些无奈：“他都不说自己是谁。” “他条件不会差。非但条件不差，而且应该条件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种匿名的搭讪，给人神秘感的同时也会给人期待感。他匿名给你发消息，只会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你们认识，但他不想让你知道是他。第二种情况，就是他有这个自信，即使你不认识他，但是待面具揭开，你很大程度上不会失望。” 许安宁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而且几乎全都能排除。那看来，就是后者了。 这场会议上的人都是精英，陈萱的意思是，给她发消息的人，放在这些精英里依然能属于佼佼者。 “那这算什么？金钱名誉地位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趣味了，要勾搭会场上的一个高级翻译玩游戏？” 许安宁依然觉得莫名其妙，在男女问题上，她不是那种爱玩的。如果这位大佬是那种喜欢玩爱情游戏的人，那他找错人了。 “……不见得。因为他只给你发了这两句。” 陈萱看了一眼发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许安宁没有再回，对方也没有再主动联系。 “如果是那种就喜欢玩神秘、勾搭小姑娘的，往往会多说几句调`情的话。但他明显不是，这两句的语气看上去很认真。所以，他应该是平时行事谨慎，在不确定有没有胜算之前不会贸然出手，并且惯于让自己站在主动一方。” 许安宁知道陈萱对男人有经验，索性就直接问：“那陈姐，你觉得他大概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萱思考了片刻，最后总结成一句话—— “自身条件非常好、对你感兴趣、为人谨慎、掌控欲强。” 说罢又道：“当然这只是我根据以往经验的猜测，不见得完全准确，但大体上应该不会差很多。” 许安宁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其实你可以会会他。” 陈萱欣赏许安宁，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影子，所以才跟她讲这些话。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早晚要学会怎么跟男人周旋。只懂拒绝不行，那很容易让你失去很多上升的机遇。不会拒绝更不行，会让自己吃亏。” 许安宁之前一直没考虑过这些，或许本质上她和陈萱其实并非一类人。不过有些话虽不见得适用于她，但未必一点没有道理，她还是愿意辩证去看待。 所以陈萱今日所言，她仍旧记在了心里。 “陈姐谬赞了。” 许安宁对陈萱的夸奖谦虚地回应了一句，之后手机锁屏。她猜，晚上到了舞会，他还会再联系自己的。 确实没有必要就这么急着删除他。 或许可以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 二人回到酒店，留给许安宁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她之前没有跳过交谊舞，本打算自己对照视频慢慢练，但陈萱刚好没有事，就亲自手把手教。 许安宁本身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就很好，她学得很快，陈萱一教她就迅速记住了基本的动作。 她让她就把这几个基本的练熟，因为会基本的，就能应付大多的场合。剩下两个小时许安宁就一直专门练这几个基本的舞步，倒也像那么回事了。 之后换衣服、化妆，二人准备好后，看时间也差不多，就准备出发。 许安宁跟陈萱单独走，陈萱叫人给她们搭个车，直接送她们到了场地。 这是许安宁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 偌大的礼堂宛如一个小小的宫殿，头顶的水晶吊灯闪耀着钻石般的光泽，桌上的香槟摆成一排排，穿着燕尾服的钢琴家正在演奏乐曲。 陈萱很快融入气氛，跟一些男士交流了起来，但许安宁因为是头一回难免有些紧张，又不愿拖累陈萱的节奏，便自己知趣地先去了别处。 刚一转身，就看见周扬。 遇到认识的人就像看见亲人，许安宁跟他打了声招呼：“Hello，刚看到你。你们也是刚到么？” “到了有一会儿了，我是看着你进场的。”周扬的喉结稍微动了动：“你今天……你今天真漂亮。” 她一进场，就彻底吸引了他的视线。 许安宁是偏高瘦的，纤细苗条，腿长臀翘，可是这样的身材胸却不小，包裹在深V下隐约见沟的双`峰简直性感得要命。修长的双腿随着高开衩的裙摆而若隐若现——她的腿真好看，又长又直，比例完美。 在千胜酒会那一次他已经被她惊艳到了，可是今晚他才知道原来她更性感的时候，真的，完全可以要人命。 “谢谢。你们来的好早。” 许安宁无意多想，她环视一圈，心想如果周扬到了，那柯文嘉应该也在。果然，在围着人最多的那群人的中央她看见了他，似乎在与旁边的人交流。言行举止礼貌绅士，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这个男人还真是高冷啊，像一块万年不会融化的寒冰。 看样子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她下午冲撞他的这点小事了。许安宁收回视线，这时厅堂内的灯缓缓暗了下来，由明亮的光线调成了昏暗柔和的色调，同时主持人发言—— “Now，it is the dancing time.” 音乐声响起，男士们纷纷伸出手邀请女士走进舞池。周扬很想邀请许安宁跳第一支舞，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因为在来之前他就知道，他得将她先让给老板。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各大集团的高层，这些人并非都属于同一个资本阵营，尤其对于地位高者，言行不只代表个人，而是代表自己背后的集团。 与谁亲近、对谁冷淡，可不是因人决定的，而是因其背后的资本力量决定的。 这其中两位女士，算是在场女士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位，分别属于两大集团，却是对立阵营。她们都在看，也在等，今晚柯文嘉究竟会邀请谁跳第一支舞。 柯文嘉是如此聪明的人，他永远能想到怎样做能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场上最立场边缘化、没有介入任何资本纷争的人。 显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许安宁。 周扬对于他要邀请许安宁跳第一支舞这件事，没有丝毫多心。他知道柯文嘉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所有人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周扬想，只不过这一次，他需要利用她一次而已。 此时此刻许安宁还没有想那么多，她本来以为周扬会邀请她，直到柯文嘉突然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这位女士，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么？” 他走到她身边，她才发觉他今日也穿了晚礼服。柯文嘉本就生得极为俊美，今晚他换下平时严肃正式的西装，穿上更显尊贵的定制礼服，在这般情景下，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他伸出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先愣了一下，但转瞬她想到，柯文嘉是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有理由的人。 再一瞬她就明白了，或许他选择她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其他女人之间的争端。 许安宁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个大方漂亮的微笑。“是我的荣幸。” 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她的腰很细，在他大掌中几乎不盈一握。这个距离下他们离得很近，许安宁抬眼望他，发现他也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只是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莫名觉得有些灼热。 柯文嘉微微俯身，随着舞曲的节奏带着她走。她舞步旋转，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在她每一个转身动作中都显得如此优雅迷人。可她又不像白天鹅，更像是妩媚的狐狸，每一个猎人都想将她视为猎物，可最终却只能落得被反猎下场。 这条裙子的领口开得很低，他站在离她很近、又比她高的角度上，所见之处，真是教人难以忍受。 柯文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她转圈的时候他突然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痒。或许是暧昧的光线给了所有人这样的气氛，她感觉他在与她对话的时候，语气中似乎也透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嗯？” “你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安宁继续着舞步的动作，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柯文嘉闻言，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但转瞬恢复如常。“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辆车。”许安宁想，千胜的事情已经过去，而她又进了新的公司，如今旧事重提，也没有必要避讳了。 “那辆车我在千胜见过，与秦瑶一同出现。后来千胜出事，秦瑶却不知所踪，说明她其实不是唐其胜的情人，而是你的人。这样一想，那辆车的主人应该是你，那么之前我在车上看到的人，就是你了。” 唐其胜出事之后，许安宁就想明白了这整件事。 他不答，算是默认。 她又笑：“柯总对女人出手大方，那辆车真的很贵。” 许安宁这么说其实没有其他意思，她以为柯文嘉这样的人，会喜欢听类似这样恭维的话。 但是柯文嘉的脚步却忽然停住。 许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踩到他的脚，而且又一次，也就是第三次——第三次她又撞进了他怀里。 但这次可绝不是她的问题，问题出在他突然停了。 柯文嘉仍旧维持着一只手搭在她腰上的姿势，手臂轻轻一扣，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感受到了一丝压迫，却又无力挣脱。 “你以为……秦瑶是我的女人？” 什么？原来突然停下他只是想问这样一句话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安宁解释道：“我没有那么说，只是说……您出手很大方，只是说那辆车是一辆好车。” 她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说法是否有不得体之处，发现确实还有圆回来的余地，便赶快解释。 其实她之前确实以为秦瑶是柯文嘉的女人，不过看他刚刚的反应，似乎不是，又或者他不承认这个名分，觉得她不够那个资格。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 柯文嘉没有再问其他的，他继续跟着节奏，将这支舞跳完。许安宁的心跳得很快，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男人真的气场太强，刚刚他扣住她的腰问她那句话的时候，那种压迫的感觉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她平稳了一下心跳，胸前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在一曲结束之前，他突然又问她：“你很怕我？” “跟您这样身份地位高、又如此有魅力的男人跳舞，是女人都难免会紧张。”许安宁在说完这句的同时做出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她没有期待他会再回答她，只是想着这么说总不会惹他生气吧。 她侧过头，却发现他的表情很冷，仿佛前面与她那几句温柔的对话，都不过只是她的错觉。 许安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她越是恭维他夸赞他，他就越是不高兴，仿佛他感受到了对方越是这么说，越证明只有客套、没有真心。 可他会在乎这些么？ 许安宁没有再想，台上的人在一曲结束之后鞠躬退场，换另一批人上台继续跳。周扬想邀请她作她下一场的舞伴，但是她感觉有些累，就婉拒了。 她跟柯文嘉跳一支舞，下来竟然身心皆累。 许安宁默默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是K。 她之前一直没有看手机，所以这些消息已经没有时效性了，最晚的一条都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她刚进场没多久的时候。 他说：“你今晚好美，是想勾引我么？” 之后还有一条：“今晚我要邀请你，陪我跳第一支舞。” 许安宁看到这两条消息，无奈地笑笑，给他回：“抱歉，之前没有看到消息，先跟柯氏集团的总裁跳了第一支舞。”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这个过程很长，仿佛对方编辑了很多话似的，但最后发过来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我看见你前面在跟柯文嘉的助理聊天，你跟柯氏的人走得很近？” 许安宁盯着这条消息。他关心这种事，是证明他跟柯氏集团关系密切，还是说……是竞争对手？ 不，在场的人大多数只想拉拢他，没有人会主动想去做他的对手。 “之前与柯氏合作过，打过交道，而且我跟柯总的助理也的确是朋友。” 许安宁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撒谎隐瞒，但是转念一想，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刻意与柯氏攀关系。 她又仔细读了一下自己刚刚发过去的消息，最后还是又加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跟柯总的助理周扬关系比较好，但是我跟柯总不熟。” 对方没有再回。 …… 另一边，周扬没有邀请到许安宁跳舞，心下有些失望，又无意邀请其他人，便也走到了休息处。 柯文嘉也在。 周扬走过去，却感觉越靠近他越能感觉到气温仿佛在骤降，明明暖气很足气氛也热，可是眼下他却莫名觉得老板的身边像是被一层寒冰笼罩，教人近而生寒。 他手中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很有力，仿佛要将手机捏碎。 “……柯总？” 柯文嘉侧过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让周扬瞬间脊背发凉，他感受到老板此刻似乎心情并不愉悦，他所在之处的一周都蔓延着强烈的低气压，仿佛连空气都已凝固。 第13章 那天的舞会进行到很晚，走的时候有顺路的男士开车送她和陈萱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许安宁以最快的速度换衣卸妆洗漱，将手机充上电，做完这些就准备睡了。她抬眼看了下钟表，已经快一点，明天的会议九点正式开始，他们八点半之前就要到，她得赶紧休息。 第二天一早，许安宁再次换上小西装、搭上与之相配的得体妆容，拎上包先出了门。陈萱可以晚些去，她今天是第二场，许安宁要先到。 今天跟她搭档的是个平时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年轻女同事，她问许安宁：“小许，我听说昨天晚上柯总邀请你跳舞了。” “嗯。” 许安宁忙着测试设备，只简单应她一句。 “好羡慕啊。” 许安宁只云淡风轻地笑笑，没多说什么。跟柯文嘉这种人打交道，没点心理素质可不行。 这边主持人已经上台打算讲话了，许安宁戴上耳机，准备开始工作。 “We pay attention to the progress of the time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我们关注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 许安宁跟上主持人的语速同步进行翻译，第一个发言人的演讲也是由她先来接。相比于开幕式致辞很多套话，正式会议几乎都是干货，涉及到各个领域，台上人的讲话都非常专业。 不但更专业，而且提及自己的研发项目，大多数人在介绍的时候不自觉语速会变快。许安宁的注意力必须要高度集中，尽量跟上讲话者的节奏。 当前这个人讲话的时间比预算时间长了几分布丁钟，加上主持人中间串场时有感而发临时加了一段，许安宁这部分的时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换班的时候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她走出同传箱，陈萱进来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吧？赶快去休息一下。” “没事。” 许安宁坐到后排的空位上，揉了揉太阳穴。她上午没有任务了，就下午还有一班，暂时能松口气。 她冲了一杯咖啡，余光中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K给她发来了消息。 “你用交传的标准来要求同传，会很累。” 他果然在听。 交传的传达率要求在80%到90%之间，外交部的高翻可以达到90%以上，而同传能达到60%到70%已是非常优秀。 “过誉了，同传怎么都不可能达到交传的传达率。” 但她会尽量对自己标准更严格一点是真的。不过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K又给她发了一条，问：“你下午是哪一场？” 许安宁看了一眼会议手册，给她回：“第三场，Benjamin，讲手机遥控设备，做英译中。就这一场。” “我可以提前跟他讲，让他放慢语速。” “这么好？但你为什么帮我。” 许安宁回完这一条，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小事而已。”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回避了有关他身份的问题。她想，既然他不愿说，那就算了。 中午许安宁跟其他几个同部门的同事一起出去吃了个简餐，许安宁用餐的时候很安静，其他同事倒是一直在议论上午的会议。 “今天有一个人讲到UA V，Unmanned Aerial Vehicle，我前面几句都没反应过来，翻译的时候直接把UA V原封不动落下来的，后面才译出无人机。他倒是先给个全称啊，直接就上缩写名词。” “没关系，下面的人知道是什么就行。” “直接把原词落下来至少不算译错，你又不是把UA V翻译成[你的A V]，多大点事。” 其他人都笑了，他们这些高翻也算是在紧张严肃的会议中自己找点乐趣，权当苦中作乐。 又有人提到下午场，“对了，下午有一场Benjamin的，是你们谁的班？” 许安宁淡淡应了声：“是我。之前没听过他演讲，怎么样？” “这个语速超级快。” 其中一个同事之前跟他有过交流：“Benjamin是英国人，他说英式英语，那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啧啧，下午你就能感受到了。” 英式英语确实比美式英语语速要快，因为英音没有翘舌音，平均每分钟说出的单词会更多。 “大体把内容翻译出来就成，完全跟上语速不可能的。说实话还好是小许，业务能力摆在这里，要是我轮到这种，估计上来就直接懵。” 许安宁也跟着半开玩笑说道：“他说什么我译什么，跟不上就当他没说。” 译员的惯性自嘲。大家会心一笑，继续边吃饭边聊其他的。 中午午休期间许安宁回去睡了一小觉，下午她第一场，翻译完就结束。 下午场两点半开始，许安宁两点左右进场，提前冲了一杯咖啡给自己提神。待时间差不多了，许安宁进同传箱，戴上耳机，Benjamin一发言她就开始。 “I think now we are facing the time……” “我想我们现在正面临这样一个时代……” 许安宁跟着Benjamin的讲话，或许是之前已经做好了更难的心理准备，他的发言没有想象中语速那么快。又或者……是K，他真的提前与他打了招呼，有意让他放慢了语速。 待她这场结束后她走出同传箱，坐在旁边休息的时候同事跟她说：“你太走运了，他今天语速比平时慢很多。他平时讲话，毫不夸张，跟说rap一样。” 许安宁笑，“你要不要这么幽默。” 她拿出手机，给K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你，这场让我没那么难。但是……其实你不用的。”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我算是吃外语这口饭的，不可能每次都有人帮忙这样照顾。以后总得遇到语速快、口音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的情况。” 他回：“嗯，做这一行很累。” 她回他：“谁都累，当总裁也累，当保洁阿姨也累。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回道：“或许罢，只不过有些人已经变得麻木。” 许安宁看到这句愣了一下。他是在说他自己么？ 不过她没有太多深入思考，这边她的同事在叫她了。 现在所有的讲话都已结束，会议散场。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有未读消息，却不是K，而是周扬发过来的。 他问她明天早上的闭幕式之后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她告诉他打算跟几个同事一起在纽约逛一逛，他们后天早上的飞机。周扬见她有伴，便没有再多问其他的，只关心了一句让她注意安全。 …… 第二天，闭幕式一结束，终于彻底解放的就是他们这些翻译。 其他与会人员还在三三两两握手寒暄说些客套话，但是许安宁他们基本就没有事了。 许安宁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跟其他同事一起往回走。路上聊起下午的安排，先一起吃个饭，之后逛逛景点和商场。 他们先回去换了衣服，之后一起出发。在前往时代广场的出租车上，大家探讨起了“一会儿吃什么”这样一个令人纠结的永恒话题。 有同事介绍，时代广场上有一家黑暗餐厅，里面不开灯，也不允许用手机照明，整个氛围都是完全漆黑的。他问大家要不要去试试。 “是Ins上最近超级火的那家网红餐厅？” “就是那家，要不要去？如果有人怕黑就算了。” “来一趟纽约怎么能不去！网红店要打卡欸。” “如果要去，必须现在就得预约。而且还不一定能预约到。” 同事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还好今天是工作日，咱们可以预约到晚上七点的，中午就先去其他餐厅随便吃点。” “行，中午随便先吃点。” ……最后他们中午就真的很随便，随便到去吃了快餐，理由是快，且不用付小费。 再接着他们就从下午一直逛到六点多，快到预约时间了才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晚餐地点。 许安宁的手机快没电了，所以一下午她都没怎么看手机。在路上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K给她发了消息。 “你今晚就回国？” 她回：“没有，还在纽约。正在前往黑暗餐厅的路上。同事挺有兴致的，也就跟着来了。你去过么？” “没有。但是听说过。” “吃完晚餐我们差不多就打算回去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接着她又发了一条：“K先生，回国后我们应该就没有机会再见了，所以在临走之前，你还是不打算本人出来见我一面、甚至不肯让我知道你是谁么？” 他回：“我今晚就会离开纽约。” 许安宁恍然意识到，对方也许身份地位不一般，他忙得很，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在哪座城市过多停留。 “那就很遗憾了。不过下午的事，还是跟你说句谢谢，至少我现在没有脑壳痛。如果以后有缘，也许还会再见吧。” 其实她在打完这句话的时候很清楚，即使这一刻他真的出来见她，或者告诉她他的名字，那又能怎样，他们日后也很可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他们终究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这样也好。 对方没有回。几秒钟后，许安宁的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 出租车到了目的地，他们到了这家餐厅。从外面看过去里面的确很暗，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门口的服务员引他们往里走，并且告诉他们里面的侍员都是盲人，他们脚上戴着铃铛能够让顾客判断他们的位置。 他们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往里走，服务员领着他们到了座位上。她能摸到自己桌前的餐具，和旁边斑驳的冷墙。 “除了卫生间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全黑的。” 他们在黑暗中点菜、交谈，既觉得新奇，又感到刺激。 许安宁没有吃很多，她感觉自己面前的餐盘里应该还剩了不少东西，但似乎没什么胃口。 她坐在最里侧，伸手往旁边伸手一碰不小心摸到了墙上的应急灯罩，应该长久没有人动过，上面落满了灰。她想去洗手间洗个手，就离开了座位。 服务员引着她去了洗手间，她在洗手的时候后厨在叫人上菜，这正是忙的时候。服务员先离开了，当然很礼貌地告诉她有需要随时叫他们。 许安宁没有叫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记得路，即使是在黑暗中。大概是从这边走，然后…… “咚。” 她一不小心膝盖磕到了墙壁上。果然感觉什么的会骗人。她感觉腿疼，刚想叫服务员，就感觉身边有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我在06桌。” 那人没有说话，只默默扶着她在黑暗中行走。身边的人很高，应该是个男人。不知怎么他给她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她与男人接触不多，又想着，是不是所有男人身上的气息和感觉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三次撞进同一个男人怀里，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就与之类似。 许安宁在黑暗中浅浅的呼吸着，黑暗似乎放大了听觉和触感。她总觉得身边的这位服务员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可他是盲人，所以大概只是错觉。 他送她到了他们这一桌，她听到了同事的声音。 “谢谢。” 她回头跟服务员道了声谢，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吃完晚餐已经八点多，之后他们去帝国大厦看了夜景。从帝国大厦出来他们就打车往回走，到酒店的时候是九点半。 许安宁手机充上电，开机瞬间弹出未读消息。 周扬前面给她发了一条，问她晚上还有没有安排，他说老板临时取消了今晚的航班，他们也改成明早再走。 她礼貌地给他回：“已经回到酒店了，不好意思前面没有看到消息。” 而另一个社交账号上，K也给她回复了。 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之前。 他说：“我看见你撞到隔栏上，膝盖还痛么？” 许安宁惊讶，她问：“那个人是你？可你怎么看得见？” 几分钟后他回：“我戴了夜视镜。” “那你算坏了规矩，餐厅要求所有人不能视物，手机都不能开。” “我没有坏规矩，因为我不是进去体验用餐的顾客。我进这个门，就是为了去见你。” 就是为了……去见她。 许安宁心下微动，她还没有回复，对方又发了一条—— “为了弥补你在离开纽约之前的遗憾。” 原来是因为她那句话。 之前陈萱评价K，说他行事谨慎，掌控欲强，且惯于让自己占据优势一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阴狠、霸道、强势的企业家。 可是她想起在餐厅里他小心翼翼扶着她时的感觉，还有他刚刚说的话，她却莫名觉得，或许他的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 “谢谢，虽然我仍旧不知道你是谁，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但还是谢谢你，这次的纽约之行，让我没有留下遗憾。” …… 飞机落地，出差结束。 他们回国的当天刚刚好是周末，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能倒倒时差。 许安宁就在家躺了一天，养足了精神，周一上班的时候感觉元气充足。 同办公室的同事们问起她这次的经历，问她是不是参加这次会感觉特别受益匪浅。 “当然了，商界名流的国际会议，听他们发言，格局都觉得不一样。” 许安宁对此没有撒谎，这次纽约之行，的确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而这之中，也包括一段算不上艳遇的“艳遇”。神秘的K先生，连带着他带给她的这一段奇妙的邂逅，也一起留在了那座璀璨的城市，成为了她这段难忘回忆的一部分。 她想，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大概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纽约会议告一段落，许安宁的工作生活恢复如常。她没有再特意翻墙去登录那个社交账号，也就没有再联系过K。 这段时间，辛岚在紧密地筹备新产品，许安宁也加了几次班。 好不容易熬到法定节假日，许安宁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听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梁萧回国了。 但这时别说是许安宁，就连梁萧自己都不会想到，她这一回国，居然给辛岚带来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而许安宁本以为再也不会联系的人，竟也霸道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 第14章 【一更】 梁萧回国， 第一件事就是叫许安宁出来一起吃个饭。 二人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梁萧瘦了很多，许安宁问她是不是在国外吃不习惯。 “还行吧，我会自己做饭。” 梁萧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神似乎有些疲惫。 许安宁黛眉轻蹙，意识到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是有心事？” “……有点纠结。”梁萧叹了一口气。 在国外的时候她没有跟许安宁提过，因为知道她工作已经够忙，不想让自己这点破事去占用别人的时间。 “发生什么，你告诉我。”许安宁拉住梁萧的手：“是感情的事？” 其实许安宁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 “……嗯。我跟你说过，我把跟辛岚的总裁于叔叔关系很好，我们两家也一直关系不错。我跟于叔叔的儿子……从小就认识。” “你说于思安？” “嗯。” 毕竟是所在公司的“太子爷”，许安宁还是听说过这个人的。 她没见过他本人，但从风评来看，他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地位和一副好皮囊，没少到处拈花惹草。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段时间好像听说他跟一个三线女明星在交往。 那个女明星粉丝也不少，不过因为对方是个高富帅，公开恋情的时候很多粉丝也没有太脱粉，倒是还新增了不少CP粉。 “他不是郑亚诗男朋友？” “他跟我说……说他跟那个明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家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个资本后台，而辛岚公司算是得到了一个免费代言人，能够提高市场竞争力。” 梁萧这话说得倒是没错，郑亚诗虽不是一二线，粉丝也是有一定力量的。加上明星绯闻受人关注，偶尔炒作一番，对辛岚也有利。 “那他们……” “最近狗仔拍到的实锤越来越多，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假戏真做了……我找他对质，他却说不管怎么样，他爸是不可能让他娶女明星回家的，只有像我一样和他门当户对的才适合他。” 许安宁听懂了。 这算是侧面印证，于思安怕是真的跟郑亚诗“有点故事”。当然，未必走心而已。 毕竟郑亚诗确实漂亮，或许放在娱乐圈里不算什么，但至少比梁萧要吸引男人得多。 “我现在也在纠结，要不要跟他断了。可是我……” 梁萧没有再说，只是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许安宁叹息了一声。她明白，梁萧的意思是，她还是很喜欢他。 更何况确实她和他才算门当户对，于思安跟郑亚诗结婚几乎不可能，他最后与梁萧在一起的可能性更大，而感情总是能够慢慢培养的。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理性得很。 “我觉得，如果你实在理不清，要不就先把感情的事放一放。” 许安宁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如果是陈萱，也许能给出更有用的建议，但许安宁也不确定到底怎么劝她才是对她好。 “你先专心读研，把学位拿到，等你毕业回国再看是什么情况，也许那时候郑亚诗已经不是什么阻碍，但你的想法可能也会不一样，到时你再自己把握。” 这种家庭的人在婚姻上都比较现实，会更注重利益。两个人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应该不会只考虑“值不值得爱”这种问题。 许安宁也不了解他们家庭关系的具体情况，如果现在就非让她给个“劝和”还是“劝分”的建议，很难说，未必是表面看到的形势。 更何况在SPU读研的压力并不小，本身她英语不是母语就已经不占优势，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精力，如果再让这种事分心，她怕她会耽误学业。 “嗯。你知道我一直听你的，也只听你的。” 梁萧对许安宁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大学时候，每当期末好几场专业考试堆积到一起，梁萧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知从哪里开始，她都会听许安宁的，跟着她的复习方案。 备战专八，她每次在模拟考中都有七八十分的成绩，按理来说她裸考都没问题，也是只有许安宁让她必须好好准备，必须要以80分而不是60分作为要求。她依然听她的，在考前放弃了一次出国旅游的机会，拿出高考的状态一阵刷题，最后拿下了和许安宁一样的优秀证书。 那时她告诉她，英语专业的专八及格率并不低，要想让这个证书有含金量，至少要良好以上，而有实力拿优秀，就一定要努力拿优秀。 梁萧从不怀疑，许安宁一直是目光长远的人。她总是比别人更早就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当下又需要做什么。 “对了，最近你还是尽量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许安宁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可能会有狗仔想盯着他爆料，毕竟他在跟女明星谈恋爱。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梁萧点头。“嗯。” …… 梁萧这趟赶在复活节假期回国，待不了几周，回去就是夏季学期。 上次见面之后，许安宁也没有时间再约她出来，因为公司在准备上线新品，她忙着翻译各种各样的说明书，隔三差五就需要加个班。 周扬偶尔还会联系她，但是频率并不高。他真的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又让人觉得二人还是有联系的朋友，又不会觉得打扰。 许安宁也愿意跟周扬继续保持着联系，他对她而言是一条人脉，以后也许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这一日，许安宁原本正在安静敲着电脑，她在工作的时候一般不会看手机，但周围有同事在刷微博，突然，有人在微博热搜上看到了一个名字，之后大叫了一声。 “你们看！太子爷上微博热搜了！” “于思安夜会神秘女子？疑似劈腿？！” “是对家找人偷拍的吗？而且你看下面评论，很显然有人煽风点火！” 许安宁听到于思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突然心底一沉，她立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博，点进这个词条，看到一段视频。 显然是偷拍，视频并不算清楚，但还是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个人是于思安，他似乎在跟一个女生一起吃饭，在离开的时候女生突然伸手从身后将他抱住，但是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不知道男方的反应是怎样的。 那个女生…… 许安宁放大了视频的截图—— 是梁萧！ 她连忙给梁萧打了电话，但是她没有接。 视频的时间是昨天晚上，今天这件事就上了热搜，而且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迅速发酵。 幕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许安宁点开评论，都在斥责男方劈腿，骂他是渣男。甚至不少别用心者直接带起节奏：“从此辛岚的产品一生黑。” 是冲着辛岚来的。于思安身为辛岚的太子爷，现在在网友心目中是“正在与郑亚诗交往”的状态，而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视频，舆论对辛岚很不利。 “你们看，今天股价跌了整整三个百分点！” “出这么大事股价能不跌？现在高层好像在召开紧急会议。” “热搜排名一直在升，讨论数越来越多了。” 公关部乱成一团，许安宁给梁萧打一个电话她不接，第二个她还没接，她就一直打。 不知打到多少个，梁萧才终于接起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许安宁同时听见有同事喊了一句：“这届网友真是厉害，这就把视频里的女主角扒出来了。” “……安宁。” 电话另一头，梁萧的声音有些虚弱。 许安宁对她又生气又心疼，可是现在她知道不是责备的时候，她问她：“梁萧，你还好吗？” “不好。” 电话另一头，梁萧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个女明星的粉丝已经人肉到我了，我的微博私信被诅咒谩骂，他们说我是小三，说我抢人家男朋友……” 这是梁萧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网络暴力。 “安宁，你说得对，那么多狗仔盯着于思安，我不该跟他见面。可是我没有控制住，我下周就又得回学校了，想在临走前见他一面……” “傻瓜，先别说这些了。”许安宁安慰她：“这件事不是狗仔爆料那么简单，舆论都是冲着于思安的，说明对方要针对的人是辛岚。” “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我现在只怕……” 许安宁内心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她这个时候不敢跟梁萧说。 视频已是实锤，现在要想维护形象，只能证明“已分手”或“没出轨”。 今天刚好是郑亚诗的生日，这个日子赶得非常不巧，刚过凌晨的时候二人还在微博互动，俨然是一副秀恩爱的状态。 这段视频却是昨晚的。 现在郑亚诗按兵不动，就直接引发了一波路人同情，微博粉丝数都在涨。 反而如果让她替于思安澄清，等同自己也被打脸撒谎，所以郑亚诗为了自己的利益，绝不可能出面去说“他们已经分手”。 那么，就只能证明“没出轨”。 那个视频没有拍完，只有一小段，结尾正好到梁萧抱住于思安那里——而那时于思安还没有回应。 许安宁现在很担心，辛岚这边为了公关，会先下手为强，澄清于思安跟梁萧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吃了顿饭，而梁萧会突然抱住他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言外之意，暗示是梁萧主动勾引，从而将祸水引到梁萧身上。 梁萧作为“素人”，很容易首当其冲被推到风口浪尖。 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搞清楚就已经有很多人在骂她了，若是到时辛岚真的这么做，梁萧只会被网络暴力得更惨。 “小许！那个小三你认识？！” 许安宁闻言愣了一下，旁边的女同事见她在通话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 “祝我亲爱的女神生日快乐！” 梁萧之前在微博上po过一张她们两个的合影，在许安宁生日那一天，并且@过她。 现在梁萧被卷入“插足风波”，她的每一条微博都下面都几千条评论在骂她，也包括这条简单的祝朋友生日快乐的微博。 还有人可能没有看过视频就直接过来骂了，甚至没分清到底哪个才是女主角，以为能勾搭上辛岚太子爷的肯定是漂亮的那个，居然直接对着许安宁开火，讽刺她“长得这么漂亮却要去做小三”。 梁萧似乎在另一端里听到了这句话，许安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挂断了。等她再登录微博，她看见梁萧已经注销了微博账号。 许安宁心里很不是滋味，而这时公关部已经下了通知召开紧急会议。 部门经理一提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许安宁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预感成真了。 “必须得澄清，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当时是那女的主动抱上来的。不能给于思安扣上渣男这个帽子，现在的网友对劈腿出轨这种事容忍度已经越来越低。” “股价已经跌破了五个百分点。” “不可以就这么澄清！” 许安宁立刻提出抗议：“梁萧是于总朋友的女儿，如果咱们这么做，不但对梁萧不公平，而且这两家也会撕破脸。” “我们知道。” 经理叹了一口气。“但这是公司高层讨论的决定，现在看来，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说姑娘倒霉，成了牺牲品。” “办法总是有的，召开发布会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许安宁还是觉得不能这样做：“更何况我们没有办法保证，开了发布会澄清，到底舆论能不能扭转。对家有备而来，如果我们一澄清，不但没有挽回形象，反而舆论都指向我们在刻意将责任推给女方，到时要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许安宁现在也没有头绪。她也很急，一边是她的公司，一边是她的朋友。 她虽在千胜时就归属公关部，但只是归公关部管理，平时她的任务都是与专业相关，千胜在唐其胜出事之前也不曾遇到过这么大的问题。 所以这也是第一次，许安宁面临真正意义上的危机公关。 “除了小许，还有谁觉得这个公关方案不可行，或者是有更好的办法么？” 其他人鸦雀无声。 许安宁将嘴唇咬得发白，仍旧不肯妥协。 “联系的新闻发布会的时间暂时定在后天，这样吧小许，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你能想到更好的方案，我们就一起探讨一下。如果没有更好的，就只能开发布会澄清这件事。” 否则股价还会一路走低，拖得越久公司的损失就越大。 “谢谢您……经理。” 不管怎样，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 散会后经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跟梁小姐关系好，但有时候……没有办法。” “还有，全网删视频、撤热搜降低影响这种冷处理方式也不可取，因为现在已经发酵很大了，而且视频已经被传到了外网。” 许安宁皱了皱眉：“我相信，办法总会是有的。” 她翻墙登录了外网，果然，油管和推特的首页都出现了这段视频。 包括她社交账号的“热点时事”都在有人转发。 她正头疼，就在这个时候，K突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许安宁愣了一下，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联系了。 他问：“视频里的人，是你朋友？” 她回他：“很好的朋友。这件事她是无辜的。” K：“我知道。” 许安宁：“她爸爸是房地产商，家里很有钱，应该也会给她想办法。” K：“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问题，她是两方资本势力对抗下的牺牲品。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公司应该打算开发布会澄清，将此事定性为女方主动。” 许安宁叹了口气。她回：“他们是这样想的，但我觉得这样不可以。” K：“这的确不是上上策，但是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对方现在也不算胜券在握，因为这段视频正好男方还没有给她回应就结束了，所以有转圜余地。” 许安宁心中一阵痉挛，她感觉脑子很乱。 许安宁：“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在不牺牲梁萧的基础上。”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几分钟后，他回：“有办法。” 许安宁：“什么办法？” K：“我可以帮你。” 许安宁看到这句，愣了一下。 这可不是“让演讲者语速慢一点”这样的小事。 这件事非同小可，任谁出面帮忙，都会有成本。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许安宁：“是因为如果辛岚损失，也会触动你的利益么？” K：“不是。而且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说我要帮辛岚或者帮梁萧。我是说，如果是你为了朋友和公司想要解决问题，我可以帮你。” 言外之意，其他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但是她如果有需要，他会出手。 许安宁感觉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K：“你不如问，我帮你有什么条件。你可以考虑，为了朋友到底值不值得。” 毕竟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完全可以任公司去开新闻发布会，任其将梁萧推到风口浪尖。 而梁萧再怎么痛苦也不可能怪到许安宁头上，毕竟错不在她。 许安宁紧紧攥着手机，盯着那句话。 “你可以考虑，为了朋友到底值不值得。” 对，如果对方提出太过分的条件，她完全可以不答应。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不是么？ 许安宁感觉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她问他：“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 凌晨，梁萧一个人在卧室，满地都是烟头。 她红着眼眶，整个人都感到颓废。 网友们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的话还响在耳边，而于思安的手机根本就打不通。 “叮铃铃——” 手机又响了。 梁萧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许安宁。 她掐灭手里的烟，接起了电话。 “……安宁。” 梁萧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如果梁萧没有记错，许安宁几乎从来不熬夜。 即使在她工作最忙的时候，她也会努力提高效率，不会让自己睡得太晚。 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许安宁还没有睡，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就因为她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跟于思安在一起被拍到了。 梁萧痛恨自己。 电话另一端传来许安宁的声音。 “梁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如实回答我。” “……嗯。” 问什么？问她现在到底有没有看清于思安的真面目？ 可是许安宁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梁萧的意料。 “我问你，你跟于思安在饭馆里的时候——你有没有掏手机？” “唔……什么？” “我说，”许安宁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们被拍的那一天，从开始吃饭到结束离开，这整个期间，你有没有掏出过手机。” “我……好像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般不会看手机。但是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了。” 许安宁回应她：“梁萧，别难过，事情总是有办法的。相信我。” 梁萧在接电话之前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一滴泪落下来，落在地板上。 大二时候梁萧第一次进同传箱，她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对方讲话的速度，整场下来根本就没有译出几句话，走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那时也是许安宁在旁边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别难过，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许安宁就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 她始终相信，一切总是有办法的。 “安宁……” “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在电话另一端，许安宁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 黑暗像一张网，错综复杂地编织着，就像盘根错节的各方资本势力在蠢蠢欲动，隐藏在水下的暗流里。 第15章 【二更】 就在几个小时前，许安宁问K：“你的条件是什么？” K：“你觉得我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许安宁：“我不知道。” K：“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一个男人有偿帮一个女人解决一个麻烦，一般来说，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许安宁沉默了。 半晌，她才回复他。 许安宁：“那或许你要失望了。” K：“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没有办法，又想帮朋友解决这个问题，我就会出手。可是，你真的没有办法么？” 许安宁看到他这条消息愣了一下。 许安宁：“你什么意思？” K：“我是说，你可以。如果你不可以，我帮你。” 许安宁：“那如果是你，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 K：“我当然有我的解决方式，而且如果我出面去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可你不是我，所以我的方式，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她不是他，她没有他的身份地位，只能用她的方式解决。 可她要怎么解决？ 视频已经全网传播，除了让郑亚诗公开声明他们已经分手，就只能想办法证明于思安和梁萧只是普通朋友。 前者已经不可能，而若要证明后者，由于视频里梁萧已经主动抱了他，除了把她描述成那个主动勾引的人，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么？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许安宁紧紧握住手机，努力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去寻找一个突破口。 “叮——” 手机突然有消息。 许安宁一看，不是K发来的消息，而是他们的工作群。 是有人发了自己要提交的材料进来。 许安宁心下一动，她点进群聊的“历史文件”，找到了之前经理发在群里的一份下阶段工作计划书。 她看到一个日期，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梁萧打了一个电话。 “安宁……” “我问你，你那天晚上跟于思安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掏手机？” “我……好像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了。” 在得到这个确定的答复之后，许安宁有了一个想法。 “事情总是有办法的，相信我。” …… 第二天，在公关部的会议上，许安宁提出，不要在这个时候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他们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公关，无需牺牲梁萧。 经理问她：“那怎么做，放任不管吗？” “不是。”许安宁回答：“我们再拍另一段视频。” “拍视频替换男女主角，就说路人认错了？不可能。外网的资源我们删除不了，总会有人看到原视频，会露馅。” 这种偷梁换柱的方法，在娱乐圈泄露不雅视频的时候算是一种公关手法，但总是会有原视频流出的。 “不是替换之前的视频。” 许安宁解释道：“我们再拍的这段视频，是对之前视频的补充。我们的目的是让大家认为，这段泄露的视频是不全的，还有后续发展。” “怎么个后续发展？” 经理有些好奇，许安宁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后续让于思安推开梁萧，再说一句别闹了咱俩是兄妹？这明眼人一看就是后加的，在强行洗白关系。” “不，不是洗白关系。” 许安宁将提前打印好的公司阶段计划安排表拿给她：“我们就让他们亲密，而我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将新品发布提前。” 说罢，又补充道：“可能需要研发部的同事们辛苦一下，这几天加个班了。” …… #于思安疑似劈腿#和#心疼郑亚诗#这两个热搜挂了整整两天，辛岚这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又有一段新的视频流出。 第一段视频的结尾卡在了梁萧从身后抱住于思安，而第二段视频的开头则接上了，于思安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竟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再接着两个人像是掏出了手机在一起自拍，看起来好不甜蜜。 这段视频一出，围观的群众再次哗然。 原先还有一些持中立观点的路人觉得会不会只是女方单方面主动，而如今看来，于思安真的不无辜。 可是还没等舆论掀起更大的骂渣男的风浪，另一个热搜却悄悄也爬上了热搜榜。 #于思安出轨门自拍手机#登录了热搜，有人截了视频动图，两个人在拍照的时候，梁萧手里拿着的手机背面闪耀着淡淡的银色光泽，在拍照时候闪过灯一照好像颜色在变化。 这款手机市面上没有见过。 而就在这段新的视频流出后不久，辛岚就召开了发布会。 却不是新闻发布会，而是新品发布会。 他们最近研发的新手机，之前没有图透过，新品一发布，立刻有人认了出来，这正是视频中那两个人自拍用的手机。 手机背壳采用了全新的材质，宝石银，这个颜色在有强光照射下的时候非常漂亮。除此之外，前置摄像头的像素能达到3000W，在黑暗中也拍得非常清晰。 发布会结束后于思安就在微博po了一张自拍，即使当时光线很暗，却也能够非常清楚看到他和梁萧的脸，照片分辨率很高。 同时附上文字：“真的只是很好的普通朋友啦，好哥们儿而已。话说这像素也太高了，把我这张帅脸上的一点点瑕疵都拍出来了，还好发之前美颜了一下，哈哈。” 这条微博的尾巴tag正是来自“辛岚S12-宝石银”。 而身为“女友”的郑亚诗也转发了这条微博，看似有些娇嗔生气：“以后不要跟别的女生那么亲密好嘛，人家吃醋了。” 她这条微博的尾巴是同一个tag—— “辛岚S12-宝石银”。 在新品发布之前，突然辛岚老总的儿子疑似劈腿陌生女子，而就在这段视频已经有了热度之后，大家却发现重头戏竟然在二人一起自拍的手机上。 一瞬间，在所有人看来，这似乎都更像是一场炒作。 而这时又有不知名八卦公众号放出消息—— “某出轨门女主，可能要去参加一场选秀。这个女的家里也很有钱，跟某科技公司总裁的儿子算是联手炒作，先把出轨话题炒热，再辟谣，顺理成章推出男方公司的新产品，在视频里出现过的手机。” 有网友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手机还挺好看的吗？这个颜色很好看。” 也有网友说：“现在炒作都这么没有下限了，拿网友当枪使。” 还有网友说：“我就说肯定是那女的也想红，好像要参加选秀？大家越骂越有热度，黑红也是红好嘛。” 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当一个人被发现“原来就是想炒作”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多人真的想去给她这个热度了。 梁萧从风口浪尖上渐渐退了下来，当然，她也没有真的要去参加选秀。 慢慢的等这段的风波过了，也就不会再有人会想起她了。 而辛岚这边，由于之前那段视频已经吸引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凡是看过第一段视频的，都忍不住在关注后续，自然而然也就在第二段视频里看到、了解到了这款新手机。 加上本来这款新手机就是他们这一季度的主推产品，宣发工作早已提前准备过，所以预售的销量非常好，甚至超出了预期。 化丑闻为炒作，这一次，所有同行都看在眼里—— 辛岚打了漂亮的一仗。 而且是翻身仗。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许安宁。 庆功宴上，经理亲自提酒。许安宁不敢邀功，只是谦虚地说道：“这真的不是我的功劳，是研发部同事们无数个夜晚加班的成果。” 这一次，她说服了研发部的经理，将新产品的上架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周。 研发部所有成员这两天都为此加班到后半夜，而这期间许安宁当然不会闲着，她每天都也跟着加班到不多的时间，而且还主动自己掏钱给所有加班的同事买咖啡。 其实他们辛苦也是为公司，毕竟唇亡齿寒，并不是为了许安宁个人，她只是提出这个方案的人而已。但是她这么做却让人觉得很暖心。 加上这次的公关真的奏效了，新产品一上线就受到了广泛关注，所以没有一个研发部的人因为这两天的加班而抱怨许安宁，反而都由衷对她刮目相看。 行政部的经理甚至说，让她做翻译浪费了人才，想把她调到行政部。 只是暂时没有多余的岗位空出来，这才作罢。 但这次的危机公关已经让她在公司里彻底展露了头角，以后若有岗位空出提拔人才，许安宁必然是第一梯队的人。 庆功宴结束后许安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梁萧打了电话。 “梁萧，你现在还好吗？” “嗯，谢谢你。” “应该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了吧。” “说起来……”梁萧哭笑不得：“有经纪公司问我，是不是要去参加选秀。” 许安宁笑了。“或许你因祸得福，从此打入娱乐圈，走上人生巅峰了。” “哈哈。” 梁萧也笑了。只是笑声中似乎掺杂着一丝哽咽。 “谢谢你……安宁。真的。” 梁萧怎么会想不到，在一开始的时候，辛岚一定是打算给于思安单方面澄清、把责任全推给她的。 是许安宁，为她据理力争，始终不肯放弃。 “傻瓜。” 许安宁安慰她：“别说这些了，回去以后好好读书，别再让这些杂念影响到你，先顺利把学位拿到，比什么都重要。” “嗯，下次回国，一定请你吃饭。” “好，我等着。” …… 另一边，豪华包厢里，于思安往沙发上一瘫：“这事儿总算结束了。” “跟明星谈恋爱真是累，随时可能暴露在镜头里，私生活也会被放大。” 坐在于思安对面的男人，一身修身西装，生得白皙俊美，一双桃花目尤其勾人。他手中端着半杯红酒轻轻摇晃，就像是贵族的吸血鬼在品尝甜美的血液。 “我还真没跟她谈。”于思安苦笑：“确实睡过几次，但不能算谈，在这个圈子里，睡一觉能叫谈恋爱，那简直没有道德伦理了。” 他和郑亚诗还是“合约情侣”的成分多一些。但是这次他一开始出事的时候，郑亚诗一句话不说还暗戳戳买水军卖惨，让他感觉特别恶心。 #心疼郑亚诗#这个热搜就是她团队买的。结果谁想到，辛岚这次居然没有被打倒，后面局势逆转了。 “温少，你以后可千万别找娱乐圈的女人，是非多。” 温成轩眼角微微一挑，勾唇浅笑，简直像个妖孽。 他突然问：“我很好奇，你们公司究竟是哪个人才，想出了这个公关方案。” “是梁萧的大学同学，好像叫许安宁。我见过她俩的合影。” 于思安边在手机里找，“就是这个。” 温成轩接过手机，看到照片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转瞬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深了起来。 “出乎意料，长这么漂亮。” “M大那一届的校花，你说呢。”于思安拿回手机：“很厉害，上个月纽约会议的同声传译。” 说罢又道：“我觉得所有做同声传译的人都很厉害，好家伙，对面一边说同时就能翻译，你说那是什么脑子。而且据说，她同传还做得很好。” 温成轩饶有兴味地继续盯着许安宁的照片。 他们这些富二代公子哥儿，见过的女人多了，能真正引起他兴趣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温成轩也很久没有遇到一个让她感兴趣的女人了。 ……直到今天。 他知道这次在背后搞辛岚的人是谁，对方就是瞄准了辛岚要发布新品，故意选择这个时间节点，放料黑一把“辛岚太子爷出轨”。 本来辛岚的股价已经跌破了将近十个百分点。 可是没有人想到，辛岚的公关团队居然有人能够想到将被黑和新品发布结合在一起，最终将其变成了炒作宣传，对方这次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给辛岚送了热度。 这个许安宁很聪明啊。 温成轩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中光华流转，宛如春水般醉人。 …… 这个季度，辛岚的营业额比上季度增长了不少。 新手机发布后，辛岚的股价也再次走高，比之前还净增长了四个百分点。 虽然公司人人都说这次小许功不可没，但许安宁自己倒没有居功自傲，她继续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只希望这件事前期所带来负面影响的余波能够尽快过去。 相比于自己的能力有没有受到认可，许安宁更关心的是梁萧的状态。 即使工作再忙，她还是每周定期会打个电话问问她，毕竟刚开始的时候她遭受的网络暴力挺严重的，而且这件事她对于思安特别失望。 但是梁萧现在也已经渐渐走出了那段阴霾。她彻底放下了于思安，现在只打算在国外好好念书。至于感情的事，也打算顺其自然了。 她还问起许安宁，因为许安宁现在也是单身。 “我也顺其自然。” 许安宁这么回答她，可是她的心里却似乎隐约在期待什么，只是那一丝微妙的情绪难以捕捉。 她也想不清楚。想不清楚，就先放一放罢。 这一日，许安宁下了班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家，走到门口听见隔壁办公室的单身女同事在讨论联谊。 她一直无心参与联谊这种事，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正要走，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对了小许，你知道下周末的联谊吗？辛岚跟宗华的。好像很多人。” 宗华也是五百强企业，主打生活用品领域。是温氏集团旗下最大的子公司。 宗华至于温氏，就如同弘言之于柯氏。 “听说，宗华总裁的儿子也会参加欸。” “据说他儿子刚在国外念完研究生，今年年初才回国。” “温成轩吗？我一个同学在国外见过他一次，据说是小鲜肉一枚，超级帅的啊。” 许安宁无奈地笑笑：“我就不去了。暂时还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打算。” “去吧去吧，你可是咱们单位的颜值担当，你陪我们去，大不了谁都看不上，但咱们辛岚得有排面。” “就是，小许啊，”其中一个男同事悄悄在许安宁耳边放低声音说：“你看看咱们公司其他单身女同事的长相……咱们代表公司去联谊，只能靠你拉高整体颜值了。” 许安宁哭笑不得，另一个女同事直接拉住她：“小许，你就当陪我们去。” 联谊么？ 许安宁从来都不参加这种东西，但是又有些心酸地想，逃得了一时逃得了几时呢。 毕竟，与其就这样等待着缥缈的爱情降临，还不如现实一些。她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家里也在催。 或许，她应该去尝试，迈出这一步了。 第16章 这是许安宁第一次参加联谊会。 她不太熟悉流程，只默默坐在角落里自己喝柠檬水。 因为外表出众，她被搭讪了好几次，但她却用实际反应给大家诠释了什么叫“纯属打酱油”。 其他人见这位美人如此冷淡，便也只好作罢。 当然，也有愿意迎难而上的。 “这位小姐。” 突然，许安宁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声音。 她抬眸，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目，此时眼尾微微上挑，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能请你喝一杯么？” …… 几天后，温氏集团太子爷温成轩在追许安宁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辛岚。 许安宁上班，她的办公桌上收到一捧花，卡片上写的却不是肉麻的情话，而是—— “希望一大早收到的花能够让你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好。” 她没多说别的，只是默默把花收在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工作。旁边的小姐妹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许安宁下班，门口准时有一辆豪华超跑在等她。 温成轩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许安宁每次都拒绝，并且很委婉地提醒他以后不要来了，他没必要这样，平白给公司其他人看热闹。 他却像是很认真似的，“你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不放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双桃花目勾人，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动心了。 更何况他在锲而不舍地追求她。很执着。 可许安宁是真的对他没感觉。 温成轩长得很帅是真的，但他对她似乎就是少了那种男性对女性的吸引力。 她面对他没有那种悸动，没有那种“爱情”应该有的东西。 “你所谓的感觉是什么？” 陈萱见她最近为此时所困扰，便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许安宁也说不上来。她是母胎单身到现在，没有交往过男朋友，所以或许她对这个所谓的“感觉”也把握不来。 但是她能够隐约捕捉到……那么一丝丝。 比如……K。 回国之后他又主动联系过她一次，在辛岚出事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们寥寥几句的对话，可是她却觉得每次看到他的消息，她好像心底总是能够产生一丝微妙的感觉。 “啊，K。”陈萱记起来了。“没错，他也喜欢你。” “可他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他是谁……” 陈萱皱了皱眉。 “现在还不肯暴露身份的话，可能不太乐观。” 许安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已经拖了这么久，甚至他回国还联系你，说明不想放弃你。但是他不告诉你他是谁……” 陈萱说：“那么九成以上的可能，他是有家室的。” 说罢又补充道：“你知道的，男人即使有了家室，也很难抵抗年轻女孩的诱惑。” 许安宁的心微微一颤，“那，那还有一成的可能……” “还有一种极小概率情况，是这个人，你认识。并且，现实生活中你们在交流的时候，可能气氛并不愉快。” 许安宁摇摇头：“我没有跟谁交流不愉快。” “不，我的意思是，也许因为这个人身份地位比你高很多，你跟他相处的时候，会下意识有距离感，或者说他以为他在你心里的印象很糟糕，导致他只能这样化名为K接近你。” 许安宁仔细思考了一下，有这样的人么？ 陈萱又说：“这个K，应该是个平时行事谨慎惯了的人。他无法确定你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你会不会疏远他，他会不会连这个匿名跟你交流的机会也失去，所以宁可一直不告诉你他是谁。” 原来……是这样。 许安宁心下微动，那他会是谁呢？ “可是，姐姐我必须泼你一盆冷水。” 陈萱突然话锋一转：“这种可能性真的连一成都不到，极小概率，一般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你可以试探他一下。” 许安宁犹豫了很久，最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想见你。”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 K：“我们在纽约见过。” 许安宁：“告诉我，你是谁。” K：“我告诉过你。” 许安宁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记错了，还特意回头去翻聊天记录，但是没有。 许安宁：“你没有啊，骗人。” K：“我没有骗你。” 许安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在跟她玩游戏么？ 她没有再回他，退出了账号。 她只是有些生气，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让她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为了……不用负责任？为了避免麻烦？ 或者从一开始，他追求的就只是“网恋”？ 许安宁想，或许自己是被耍了而不自知。 她又不是小姑娘了，早不该再轻易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万一对方就是在玩弄她呢？ 而与此同时，除了K之外，另一个让她困扰的人就是温成轩。 他一直不肯放弃，一直在追求她。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说她为什么不答应。 “小许，你在工作中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可是到了个人问题上，怎么却反而幼稚了。还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等待什么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么？”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微笑中透露着一丝心酸。 或许她是该现实些了。 “等你回去被家里安排相亲，你就知道了，像温成轩这个条件的根本就遇不到，而你又只能勉强选择其中最合得来的，跟他结婚。” 有年长些的前辈语重心长劝她：“姑娘，这就是现实，你早晚要面对现实。而所谓爱情所谓感觉，那是说没就没的东西。” 如镜中花水中月。 女人最终还是要找一个物质条件好、且脾气好对自己好的男人。这样的女人才会幸福。 而不是一味追求“嫁给自己眼中的爱情”。 许安宁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或许罢。” 入夏，天气转炎。 这一次，当家里再次问起她对象问题的时候，她没有再如往常一样坚定说没有，而是含糊不清地交待了一句，有人在追求她，现在有在考虑。 “条件怎么样？” “应该算是……很不错。是富二代。” 之后又聊了几句与温成轩相关的，家里人似乎也对他印象不错。 “宁宁，妈跟你说，先别考虑他是不是条件太好、以后是不是可能变心这种事，因为不见得你找个条件不好的就有安全感了，男人又穷又丑还出轨的大有人在。” 许安宁懂她意思。 “更何况你条件不差，不需要在他面前自卑。” “嗯。” 家里的这通电话打完，许安宁想，或许这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 这一日下班后，温成轩又一次请她出去吃晚餐。 她没有拒绝，但先声明了付款时要AA制。 “没问题。走吧，上车。” 他们一起吃了牛排，温成轩很耐心地先将牛排给她切好，杯子稍微一空他就主动给她倒水，一切都服务周到，时时刻刻考虑着她的感受。 温成轩对照顾女孩子很有经验。 “谢谢。” “晚上可以请你看电影么？” “……嗯，刚好晚上没有事。” 许安宁答应了他的邀约。温成轩勾唇浅笑，眼底泛起一抹暖色。 “受宠若惊。” 他们一起看了一场爱情电影。 许安宁就静静盯着大屏幕看，她的余光能隐约感受到旁边人时而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晚上他开车送她回家，在路上她打开手机，突然看到K给她发来了消息。 不知怎么，她的心底突然微微一颤。 K：“在做什么？” 网上有种说法，当一个异性给你发“在做什么”，潜台词其实是—— “我想你了。” 许安宁给他编辑回复，却莫名觉得指尖似乎有些僵硬。 许安宁：“在约会。”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 之后，他回了她。 K：“跟谁？” 许安宁：“这就没有必要说了，是我个人的恋爱自由，对不对。” K：“嗯。” 真是冷漠，仿佛毫不关心。 果然，他只是曾经对她有点感兴趣罢了，或许他生活中真的有家室，只是一时寻个刺激才找上她。 许安宁觉得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原本她也只是将K当作那段纽约之行回忆的一部分而已。 可是现在她的心却有些乱了。 但是这不怪她，都是他的错——已经回国，他为什么还是没有退出她的生活？他为什么还在继续找她？ 却又不肯告诉她，他到底是谁。 陈萱口中那不到一成的可能性，许安宁直接排除。那只有一个答案了。 “你结婚了么”这五个字她来回编辑又来回删除，最后还是没有发过去。 或许这个答案，其实也不重要。 许安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了？” 旁边开车的温成轩见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忍不住问她。 “没什么。” 许安宁手机锁屏，退出了账号。 “是其他的追求者？” “不是。” 许安宁觉得她没有撒谎，确实不算是。 温成轩笑。“我的竞争对手很多。” 显然他不信。 许安宁也只是淡淡笑了笑，他那么想就那么想。 “看来我还是要加油啊，得比其他人对你更百倍的好才行。” 许安宁唇角微扬，他真是很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至少能让自己每天心情不错，不是么？ 她侧过头，突然说：“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温成轩闻言愣了一下，手一抖直接差点撞车。 …… 弘言，总裁办公室。 周扬进来是给柯文嘉送材料的。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啪！” 周扬刚刚推开门，就听见剧烈的撞击声。 他吓了一跳，从声音的来源看去，才看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 柯文嘉将手机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低垂着眸子，紧抿着薄唇，周身散发着阴冷狠戾的气息，仿佛这时候谁要是敢惹他，他就可以直接将人撕碎。 见周扬进来，柯文嘉冷冷看了他一眼。 周扬愣住了，因为他很少见过老板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将材料放在桌上，没敢开口说一句话，转身离开并带上了门。 仿佛他再多停留一秒钟，就可能要被误伤了似的。 …… 答应温成轩的追求，六分出于现实考虑，三分出于她对他印象也确实不错，至少她不讨厌他。 还有一分，则来自心底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在牵扯着她想要逃避些什么。 许安宁从初中开始，追求者就从没有断过。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只是她对追求者一向冷淡，几乎不会多看谁一眼。 而温成轩，他恰好出现在了这个最合适的时候。 在她突然被现实狠狠击打了一下、并且隐约意识到“可能她现在真的该找对象了”的这个时间节点。 许安宁长得漂亮、专业水平高，工作能力也在前段时间的危机公关中也得到了公司上下的认可。 她在工作岗位上明显是上升的趋势，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却唯独没有解决个人问题。 温成轩未必是对的人，但他确实出现在了一个对的时间。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缘分。 只不过她似乎还没有学会该如何做一个女朋友，她不喜欢温成轩碰她，即使是牵手她都觉得尴尬。 温成轩很绅士，就一直这样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即使他们已经算是在“交往”了。 只不过这个“交往”能持续多长，许安宁也不确定。但现在暂时顺其自然。 这一日，他们在吃晚餐的时候，她听见温成轩在打电话。 具体的内容她听不太清，也没有太关注。 “肯定的，我什么时候失过手……嗯。什么时候？这周末？” 电话挂断，他回到座位上。 “这周末有空么？” “暂时没有收到加班的通知。” “那，我带你去见见我朋友。” 许安宁的筷子顿了一下。她好像忘记了自己作为女朋友，有时是需要被他带出去跟朋友聚会的。 “嗯。” 她没有拒绝。 …… 周末，温成轩开车载着许安宁去了皇室会所。 这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来玩的地方，许安宁之前从来没有来过。 “温少，您的朋友都先到了，还是老包厢。” “我知道了。” 侍者很恭敬地鞠了个躬。 “在二楼。你第一次来这里吧？” “嗯。”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说：“平时私下里我都蛮尊重你的，你不喜欢我碰你，但是这次见朋友，还是得做个戏。” 说罢他试探性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许安宁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想着不好当着他朋友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就也没有推开他。 温成轩另一只手推开门，“都到了啊。” “哇，女朋友这么漂亮。” 许安宁跟温成轩一起进了包厢，在场的人身边几乎也都有女伴。 有些看起来应该也是男女朋友关系，因为男方看对方的眼神很宠溺，二人之间偶尔会有些小互动。 而有些则不像，有的女人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而她身边的男人就肆意当着众人面在她身上来回摸。 许安宁微微皱眉，她可能不是很能适应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平时的聚会。 “温少，坐啊。” 温成轩坐在沙发上，许安宁就坐在他旁边。 几个人在聊些有的没的，其中一个人接了个电话：“嗯，对，还是老包厢。” 电话挂断后他说：“柯少到了。” “柯少？应该叫柯总了吧，他都接任柯氏集团这么多年了。” 许安宁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愣了一下。难道是柯文嘉？ 他今天也在？ “好像小蕊也来了。” “噗——” 温成轩听到这个名字，口中的茶水差一点喷出来。 “她来干什么？” “哈哈这么多年你还有心理阴影。” 许安宁不知道这个“小蕊”是谁，她有些疑惑地望着温成轩。 旁边有人替他说道：“温少以前追过柯文蕊的闺蜜，结果让人家活活搅和黄了不说，还……算了不当着你女朋友面说了。” “要不是看在柯少的面子上……” 温成轩回忆起当时柯文蕊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得不堪回首。 她不但把当时他追到手的那个女生劝分了，还耍了他一把，那天晚上趁着他喝了点酒，设计把那女生偷梁换柱成了一个脸整残了的网红，睡完一觉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吓得他差点再也起不来。 许安宁倒没有问后面到底是什么。她似乎也不是很关心。 周围其他人打趣温成轩：“看来你女朋友是个清冷的美人啊。” 她像是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也不想强融，宁愿独自美丽。 “欸？你们都在。”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 “柯文蕊你还好意思来？” “哟，温少，又换女朋友了？” 柯文蕊仔细打量了一下许安宁，之后很夸张地说：“有没有搞错，这么漂亮，怎么眼神却不好使，居然答应温成轩了呢！” 其他人都被她逗笑了。许安宁觉得这个姑娘有点可爱。 包厢里的气氛也很活跃。 ——直到紧接着，与柯文蕊一起过来的人也走进了包厢。 柯文嘉一进门，就看见了许安宁。 她坐在温成轩旁边，而旁边人则在打趣：“温少的女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许安宁见到柯文嘉，下意识跟他打了声招呼。 “柯总。” 毕竟之前见过。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在私人聚会上还能碰见。 “……好久不见。” 似乎只是礼貌性地应答。只是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温成轩长臂一伸搂住了许安宁：“柯少，每次咱们几个聚会，只有你身边一直没有女人。” 柯文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温成轩搭在许安宁肩膀的手上。 许安宁其实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这时候也只能先这样。 那一瞬她哭笑不得地想，自己仿佛是温成轩花钱“租”来的假女朋友，好像只是充场子来的，什么都是在演戏。 柯文嘉的眼神有些冷。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不过许安宁本身已经够不自在了，也就没有去留心他们其他人之间的微妙。 如果说她这次的场合给她带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她彻底意识到了她跟温成轩真的不合适，她打算回去就提分手。 不是她不理智，放着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不要，而是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真的没有办法勉强相处得来。 许安宁发现，对她而言，在感情上勉强竟是比工作还要更难。 “对了，今天还赛不赛？” “赛啊，上星期新买的超跑。一会儿去我家。” 他们似乎在谈论赛车。 许安宁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她从温成轩的臂弯里起身，说是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她感觉有些压抑。 许安宁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她轻轻推开门。 柯文嘉也在。他静静站在洗手台前，指间夹着一根烟。 半透过来的光线勾勒出男人的侧脸，如雕刻般深邃的轮廓。他静静吐出烟圈，身边烟雾缭绕。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柯文嘉抽烟。 其实许安宁一直对男人抽烟没有好感，她觉得很呛。 可是在当下，她却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抽烟时的样子是如此性感，性感中似乎又带着一丝颓废。 这时候的他褪去了西装革履的总裁身份，看起来不再严肃，似乎也受了氛围影响，回归成了和温成轩那些人一样的公子哥—— 有钱、爱玩。想在寂寞的时候找点东西消遣。 柯文嘉淡淡瞥了她一眼，之后掐灭了烟头。 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和熟悉的气息。 从头到尾，他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仿佛他们不认识似的。 等许安宁回到包厢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走了。她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回家，才得知竟然只是转场。 他们要去其中一个富二代家的私人赛车场。 许安宁转头想跟温成轩说她有些不舒服，想提前先走，但他似乎是看出了她想说什么，给了她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他在她旁边低声耳语：“知道你今天累了，再陪我一会儿，现在先别走好不好。” 低声的恳求像是有点撒娇诱哄的味道，许安宁有些无奈地说：“那好吧。” 毕竟她这个女朋友一直都不太称职，也是分手前最后一次满足他了。 二人的低声协商，在外人看来，似乎更像是情人间的悄悄话。 “瞧这两个人，黏在一起难舍难分的。” “就是，温少果然对女孩子有一手。” 旁边有人在起哄。 柯文嘉冷冷盯着这两个人，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些人开的都是超跑，许安宁坐在温成轩跑车的副驾驶上，因为底盘很稳，所以即使速度比较快她也没有太难受。 但温成轩还是尽量控制了一下速度。 他还是会为她着想的。许安宁想到回去就要提分手，心底突然泛起一丝小小的愧疚。 不过没关系，他这个条件，不愁找不到好女人。 他也没必要吊死在她这一棵树上。 到了富二代家，女人们坐在旁边的休息区准备“观战”，男人们在决定顺序问题。 “一对一，单挑。” 温成轩靠在跑车旁边，“光玩没意思，要比赛就下注。” “你要挑战谁？” “柯少，单挑啊。” 温成轩要挑战的人是柯文嘉。 许安宁有些好奇，他为什么非要跟柯文嘉杠上。不过很快从别人口中她得知了答案。 “哈哈，妹妹犯事哥哥承担。” “闭嘴。” 温成轩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当时柯文蕊捉弄他的那件事，简直是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要不是仗着她哥哥是柯文嘉，他早就找人把她搞废了。 柯文嘉淡淡看了他一眼。“赌什么？” “说起来，当时那个给我留下心理阴影的网红，啧啧，我现在还留着她的联系方式。你知道为什么？” 温成轩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恨恨地看了柯文蕊一眼。“因为我想有朝一日，我得报复回去。” 柯文蕊没想到这男人这么记仇：“你想怎样？” “你惹我的，当然得你哥出面解决了。” 温成轩反而笑了起来：“柯少，你敢不敢跟我赌。如果这次你输了，我就让那个网红陪你一晚上怎么样？” 柯文蕊听罢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 “我得让你哥哥体会一下我当时的痛苦啊。” 温成轩看了一眼柯文嘉：“怎么样，敢不敢赌？” 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围观这二人的针锋相对。 谁都知道柯文嘉平时不近女色，连美女都瞧不上眼，这要是真让他去睡一个整容脸都崩了的丑八怪，这是多大的羞辱。 柯文嘉却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可以。” 众人接连惊讶。他应了这个赌约？ 连许安宁也小小惊讶了一下。 但紧接着让人更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 “可是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温成轩挑了挑眉。“你说。” 柯文嘉突然勾起唇角，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像是对今晚的赌局势在必得，又像是温成轩今晚的挑衅正中了他的下怀。 “如果你输了。” 柯文嘉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就让你女朋友陪我一晚上。” 第17章 “如果你输了，就让你女朋友陪我一晚上。” 在那一瞬间，许安宁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心脏也仿佛要跳出了胸腔。 他这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柯文嘉却没有看许安宁。 他只是盯着温成轩：“怎么，敢不敢跟我赌？” 温成轩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是他先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赌注，现在柯文嘉提的更过分，可如果他不接，就是玩不起。 柯文嘉没有给他退路，眼看着这次就要玩得很大。 “你不如先回头问问她的意见。” 在温成轩沉默的时候，柯文嘉突然又开口：“所有当事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可以选择不答应。那我们就换赌注。” 温成轩回头看了许安宁一眼。 让许安宁拒绝么？ 不，那样他也会难堪。这代表许安宁不相信他，她生怕自己的男朋友输而选择规避风险，等同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他说出“怕输玩不起”。 温成轩突然又笑了，在转向许安宁的时候他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安宁，你相信我么？” 言外之意，他让她答应。 许安宁的心脏仍旧没有完全平稳下来，她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居然可以玩这么大。 其他人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冷静地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如果答应会是什么结果，不答应又是什么结果。 许安宁当然不会觉得柯文嘉会对自己有意思，很显然他只是为了让温成轩难堪，因为温成轩提出的赌注也令他很难堪。 其实不管输赢，只要柯文嘉没那个想法，那么他既不会对那个网红做什么，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这些男人真正在赌的，是颜面和尊严。 “我相信你。” 许安宁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加油，我相信你会赢。” 温成轩若赢了，他便赚足了面子。 即使输了，她也能全身而退，因为柯文嘉的目的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温成轩身上。打击到温成轩就够了。 但她如果不答应，摆出一副生怕温成轩输了自己会吃亏的表情，那么不论今晚的结果如何，温成轩都注定会给人看笑话。 这才是柯文嘉真正想看到的。 许安宁稍一思考便想清楚了这件事。他真的是一个心机很深的男人。 若论算计，温成轩玩不过他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温成轩转过身，许安宁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她是个头脑聪明而识大体的女人，他果然没有看错。 只可惜，此时许安宁想的却完全与他相反。 她想，如果他们真的感情很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她大概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一定会耍小性子、会生气他怎么能把自己当赌注。 却反而因为不在乎，她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只需替他考虑如何顾全他的面子，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冷静下来从各方面权衡利弊。 许安宁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他今晚租来充场子的“假女朋友”。 “好。” 柯文嘉也勾起唇角，像是预料到了许安宁的答案。 他拉开车门，“老规矩。” 温成轩的赛车是上个月新改装过的，专为他们这种赛车而量身定制。他本就是超跑控，对跑车的研究不亚于对女人的研究。 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比赛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比在电视上看正式的比赛还刺激。许安宁坐在“观众席”，她旁边坐的人是柯文蕊。 “哥，加油！赢了他！” 许安宁：“……” “我哥车技稳得一比，温成轩赢不了他的，真的。” 许安宁：“……” 柯文蕊有些神经大条，她没想那么多，在旁边看热闹激动到飞起。 许安宁有些无心观战，只觉得今晚真的很累。 结果对她而言其实不是很重要。 这个圈子里的人，她以后大概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了，随着温成轩以后交往新人以后他们也都会忘记她。 她真的不适合跟富二代交往。 转而她又想到，她现在也没有遇到更合适的人。 办公室里的过来人都说，越是优秀的女孩，越要尽早解决个人问题。 许安宁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有美貌有能力，在工作中被所有人看好，却反而会越来越难找对象。 不像男人身份地位越高，身边的女人越多。 现代社会女人在婚姻上的悲哀恰恰在于，她们最终的归宿，跟自身的条件往往很难成正比，甚至还可能成反比。 许安宁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想到回去跟温成轩分手后，家里肯定又会每周催她一次交男朋友，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加油！超过他！！！” 旁边柯文蕊观战激烈，似乎是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其他人的议论声也变大了，许安宁回过神来。 “呲——” 比赛似乎结束了。 温成轩下了赛车，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你的引擎比我的还先进？” “和你一样。” 柯文嘉出了赛道，在休息处坐下，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我赢你，靠的是技术。” “……” 柯文蕊倒有些惊叹于温成轩的速度。“居然只差零点几秒，你是跟我哥差距最小的对手。” 温成轩还是很厉害的，这次柯文嘉只是险胜。 他们二人一直紧咬着对方，直到在最后一个弯道柯文嘉打了一个漂移，才占据了那零点几秒的优势。 温成轩惜败，心有不爽。 “后半夜了，今天到这儿吧，我明天要赶飞机。” “走吧走吧。” 该比的比完了，这群人也打算散场。许安宁觉得这难熬的聚会终于结束了，正打算跟温成轩回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温少，愿赌服输。” 许安宁闻言愣了一下，她回头，只见柯文嘉靠在车边，冲着他们的方向。 他背对灯光，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下，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见二人都不回应，柯文嘉拉开车门，淡淡说了一句话。 “上车。” 很显然，这句话是他对许安宁说的。 温成轩的眼中有些怒意，不过此刻他无话可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只能低头对许安宁小声说：“没事安宁，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是为了羞辱我。柯文嘉不喜欢玩女人，应该会直接送你回家。” “……” 虽然她也猜到会是这样，可眼下的情景确实有些尴尬。 许安宁没有动。 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距离，柯文嘉又再次重复了那两个字。 “上车。” 他的语气明明没有很强势，可却莫名给人一种有些霸道的感觉。 许安宁走过去，她没有回头再看温成轩，直接上了柯文嘉的车。 柯文嘉为她关上车门，之后自己坐到驾驶位。车子启动。 许安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就坐在她旁边。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已经到了夏天，车里开着冷气，可是许安宁却感觉脸颊似乎有些发烫。 她还是感觉有些尴尬的。 “柯总……麻烦您了，今晚还要送我回家。” 她先发制人。 柯文嘉却只是勾了勾唇：“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是要送你回家？” 许安宁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难道她的判断错了？ “你别忘了，今晚你男朋友把你输给了我。” 果然还是与温成轩相关。 许安宁平稳了一下呼吸，有些无奈地笑笑：“其实……不瞒您说，我本来已经打算跟温少分手了，今晚算是我随他出席的最后一场聚会。” 虽有几分撇清关系的嫌疑在里面，但许安宁没有撒谎。 “我不关心这些。” 柯文嘉开着车，只淡淡应了一句：“你跟温成轩怎么回事我不管，今晚的赌局你参与了，并且没有拒绝成为赌注，所以现在，这是我跟你的事。” 许安宁愣住。 这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柯总，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今晚得陪我一晚上。这与你是不是温成轩的女朋友无关，是你和我的事。” 许安宁白皙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来没有男人对她这么直白地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 “但是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突然，柯文嘉话锋一转，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用其他方式来作为补偿。” “什么？” “……我暂时没有想到，毕竟我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 柯文嘉打方向盘转向，车子拐进大路。“但是我会先留着，你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就行了。” 许安宁听他说完这些，只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是这种情况？ 明明招惹他的人是温成轩，可是现在怎么自己变成欠他的了？ 而他的逻辑又毫无破绽，她根本无法反驳。 就好像，一切明明都是她自己在自由做选择，可是最后，却依然不可避免地落进了他的掌中。 那一瞬间许安宁突然想起周扬曾经说过，柯文嘉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对付不那么聪明的人有一套招数，对付聪明的人却另有一套。 甚至对方以为的见招拆招，都是他早就算好的，他一早就能够预测到对方的反应和对策，越是聪明的人越会跳入他的圈套。 许安宁这一次，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可你如果要我杀人放火，我……” “当然是你能够做到且并不抗拒的事。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任何人。” 他的所作所为，不论正义与否，都建立在“交易”的基础上。 这是他的一贯原则，和行事作风。 “如果你不答应，也可以。” 柯文嘉淡淡说道：“那今晚，我就直接开车带你回我家。” 许安宁沉默。 “陪我一晚，从此两清。或者今晚我送你回家，但是你欠我一件事，以后再还。二选一。” 许安宁其实很不喜欢欠人东西，不管是人情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眼下，好像她没有更多的选项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刚刚承诺了，到时你让我做的那件事也是不违背我意愿的。” “不错。” 柯文嘉眼角微微上挑，他问她：“你家住在哪里？” 许安宁给他说了一个地址。 他开了导航，载着她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除了上次梁萧的事之外，她好像从来没有熬这么晚过。 许安宁往床上一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直到现在都还是热的。 她的心也在狂跳。 她对柯文嘉，是有些畏惧的，因为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她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不但心思深，而且有手段，当他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往往对方甚至都还没有看出他的目的，他就已经得手了。 这样的男人多么可怕啊，她怎么能不怕。 “叮——”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 第18章 许安宁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温成轩发给她的。 “安宁，你到家了么？” 她回他：“嗯。” “柯文嘉没有为难你吧？”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之后回复：“没有。” 倒也不算隐瞒。 在温成轩关心的那件事上，柯文嘉的确没有为难她。 “那就好。今天委屈你了。” 许安宁看着这条道歉的消息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回复他。 “我考虑了一下，我们可能不适合在一起。但并不是因为赌约的事。” 对方秒回：“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今天晚上的赌局，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我没有怪你输了比赛。我只是觉得，可能我们适应的圈子不一样，你的圈子并不适合我。” 她将心中所想与他讲清楚。 几分钟后，他回复道：“如果你不喜欢他们，以后我不带你去我们的聚会了，这样好不好？” 不待她回，他又继续发来一条：“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我交往，有迫于现实压力的成分在里面，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是我可以等，我会对你好。” 许安宁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不能继续这样拖着，对彼此都不好。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以为遇到所谓“合适的”，即使没那么喜欢也能慢慢培养出感情。 那么现在她明白了一件事，在感情上她勉强不来。 她也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过来人的经验未必全能在她身上适用。 几个月前她答应温成轩的追求，就是因为她身边的确有这样的例子。 很多比她年纪大些的女同事，当初也是到了年龄由别人介绍或者相亲，在没那么相爱的情况下先走到一起，慢慢在一起生活也有了感情，现在过得也很不错。 成年人的世界很现实，婚姻里都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 但她接受不了这样，就是接受不了。 “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温成轩见她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勉强她。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变得更好了，你会重新接受我么？” 许安宁看到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不好，是我们不适合而已。” 半晌，他回：“我知道了。” 许安宁没有再回复他。 她退出他们的聊天界面，在主页将他的对话框里往左一滑，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 …… 许安宁跟温成轩分手的消息很快也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她恢复了单身，周围又有人跃跃欲试，想给她介绍对象。 “我暂时先不考虑个人问题，顺其自然。” 许安宁该工作该生活一如既往，勉强不来也没有影子的事就先放到一边。 她现在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今年公司招了新人进来，许安宁被临时调到了人力资源部，领导让她给新来的实习生做培训。 其实她正式入职辛岚也不过半年，但因为一直以来工作能力被人看在眼里，所以就安排了她辅助部门经理制定培训计划。 她看了一眼经理发给她的实习生人员名单，意外地看到了她在M大的学妹。 唐依依，和她同专业但是比她小一届。她上选修课的时候见过她几次，但是二人并不熟。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女孩个头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算不上美女，但是很甜，很容易讨人喜欢。 在第一次培训会上，许安宁一眼就看到了她。唐依依似乎也认出了许安宁，镜片后的大眼睛似乎在她走上台的那一刻亮了一下。 许安宁先是讲了一些基本的东西，没有占用太长时间，更具体的后面有专门的人会跟她们讲。 结束时她说：“今年招聘的两个外语专业的，到时候我会单独给你们培训，今天公共培训课后过来单独找我。” 唐依依穿着小碎花连衣裙，手里抱着本子，在结束后跟另一个S大毕业的男生一起去找了许安宁。 她给他们讲了一下公司的专业要求，以及需要他们完成的任务。 主要是下个月公司请外国专家来交流，需要会议翻译人员，经理建议这次就让两个新来的实习生来做。 基本的说完，她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去了。 男生先离开了，不过唐依依却还没走。看样子，她似乎想单独与许安宁说话。 许安宁见她留下，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唔，没有问题了。学姐……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的声音也甜甜的。 “嗯。今年看到招了M大的外语专业，没想到是你。” 唐依依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听说学姐在这里，所以也来这里应聘了，能得到实习资格也是我的幸运。” 许安宁即使已经毕业，但M大仍旧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每一次她代表学校出去参加任何外语类的竞赛，都一定会拿奖回来，从不曾空手而归。 唐依依还记得，当年许安宁参加亚洲英语辩论赛拿下最佳辩手，当时他们决赛的议题是“女人究竟应该以事业为重还是家庭为重。” 许安宁是正方，他们的论点是女人当以事业为重。 那场辩论赛在东京进行，当时唐依依自己掏了钱请假特意飞去日本，去观众席看了现场。 “学姐，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东京辩论赛场上，你说的那些话。” 许安宁闻言，稍微愣了一下。 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她没有想到唐依依竟然又会提起。 因为是决赛，那场辩论当时非常激烈，双方辩得不可开交。 他们面对的那支队伍来自新加坡，对手基本算是native speaker，在语言上占了优势，但最后她还是赢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进了工作岗位一切从零开始。” 许安宁不是喜欢缅怀过往荣誉的人，“你也一样，新的工作环境也意味着新的征程。” “我知道。学姐，我其实只是想说……我一直记得你在那场辩论塞上说过的一句话。是你做四辩陈述发言的最后一句。” “嗯？” 许安宁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An independent woman is a single hero.” （独立的女人是单身的英雄。） 唐依依的脸有些红扑扑的：“学姐，我一直记得你这句话，还曾经将它抄在本子上。” 许安宁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关于那场辩论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没错，她说过这句话。 对方三辩提出，女性所拥有的很多天性特别是母性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事业有成，可如果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么她总归不会快乐。 许安宁在己方做总结陈述的时候反驳她的观点，她否认这种“天性论”，认为很多所谓“天性使然”的东西都是这个社会赋予女性的枷锁，在长期地影响着女人的观念。 她相信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在事业的成就上找到自己的归属感。女人也完全可以独立自主，而不需要依赖任何男人。 在结尾的时候她说—— “An independent woman is a single hero.” 如今的许安宁似乎像是“一语成谶”，她真的成为了一个single hero，人人都在关心她的个人问题，除了她自己。 “学姐，在我毕业的时候，我喜欢了四年的男生跟我告白了。” “恭喜。” 唐依依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毕业要回他老家工作，一个三线小城市，希望我也跟他去。但是我想留在S城，想努力进辛岚。” 许安宁有些意外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你们……” “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 唐依依叹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遗憾。“但是我得到了辛岚的实习资格，我希望留下来。” 她想努力进五百强企业，她想活得想许安宁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她从大学起就一直将许安宁视为女神和心目中的榜样，如今她有机会留在她所在的单位，她不想为了那个男生而放弃。 即使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了四年。 可是她总要做出选择。 但她说完刚刚那句又有些紧张地补充道：“我不是想套近乎的意思，我……” “我知道。加油，我觉得你没问题的。” 许安宁扬起唇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以唐依依的条件，的确希望很大。M大本就是国内Top的学府，她又专业对口，完全不需要走后门。 “嗯，谢谢学姐！” “你先下去准备吧，下周会议需要用的材料我晚上发给你。” “嗯嗯，学姐你先忙。” 唐依依抱着本子离开了，许安宁望着她的背影，看见风吹起她的碎花裙裙摆，多么青春而充满活力。 在那一刻许安宁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曾经在辩论场上激昂陈词，为新时代的女性发声。 可才不到三年，当她从女大学生变成了工作岗位上的职员，从校园走入社会，她竟然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开始变得现实、也开始认为女人到了年纪不管怎样都一定得解决个人问题，哪怕没那么喜欢。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每一个女人的观念。 往往潜移默化，甚至自己无从发觉。 许安宁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也会有愁眉不展的时候？” 就在这时陈萱刚好进办公室拿东西，看见许安宁的神情有些不对，便问了她。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许安宁拥有所有令人羡慕的条件，仿佛她不该再为任何事情发愁。 许安宁跟她讲起了唐依依。 “啊，这个女孩是不错。” 陈萱下午还有事要忙，但是她敏锐地感受到了她似乎应该跟许安宁谈一谈。在某些问题上，她们是有共同语言的人。 “晚上下班一起喝一杯咖啡，我请你。” “怎么能让您请。” 许安宁会意：“我请您，下班我等您一起走。” 陈萱笑了笑，不再说其他，转身离开去忙她的事。 走廊里还能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掷地有声。 许安宁回过神，她打开电脑，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消息。 竟然是K。 他问她：“你跟你的约会对象怎么样了？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不需要回答我。”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他。 许安宁：“结束了。” K：“所以你现在又是单身了？” 许安宁：“嗯。” 她想起唐依依，又想起周围的那些长辈们说的话。 想起自己的过去，又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问了他这样一句话。 许安宁：“你是不是也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庭其实比事业更重要？我的意思是能兼得则兼得，不能则舍事业取家庭。” 其实她不完全是女强人，否则弘言其实是最适合她的，但是她没有去。 她问完这句话后，想着他会给她怎样的答案。 K代表了社会中的精英阶层，甚至也许是金字塔顶层的那一类极少数人。 几分钟后，K回复了她。 K：“不是。” 接着还有一条—— K：“你很好。” 许安宁看到这条回复，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像是知道她的困扰和烦忧一样。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打算问出她之前想问的那句话。 陈萱说，他一直主动联系她却不肯跟她见面，也不肯告诉她真实身份，有九成的可能性，他是有家室的。 她也觉得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大概早已娶了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 或许，她只是想要更确定一下吧。 她选择了一个迂回的方式—— 许安宁：“所以，您的爱人难道不是顾家的女人么？当然如果这个问题涉及隐私，就当我冒昧了。” 对方却很快回复。 K：“我是单身。” 第19章 “我是单身。” K的这句话发来，许安宁的身子微微一怔。 许安宁：“不会吧？你骗我？” K：“我没有骗你。” 他们在纽约会议上认识，许安宁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黄金单身汉好像确实也不少，这些男人大多是年轻有为的企业高层，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男人这个年龄还未婚虽也算比较晚的，但还不至于到被那么催的地步。 更何况他们事业有成，事业有成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想成家都不会找不到女人的。 对比之下许安宁更觉得自己真的很惨，她甚至还没到本命年，已经被家里催婚催到头大，在其他人眼里她好像就在下一秒就会成为“老女人”。 许安宁叹了一口气。她还没有回他，对方却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K：“对了，你喜欢花么？” 许安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K：“随口一问。女孩子都很喜欢玫瑰？” 许安宁：“花是好看的，但我个人有点花粉过敏，所以只敢远观。如果是女孩子的话，的确比较喜欢玫瑰，尤其是红玫瑰，很浪漫。” K：“嗯。替朋友问的。” 许安宁：“祝他成功。” 她还有一段材料没有翻译完，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 许安宁跟陈萱约好了晚上去喝咖啡，所以她想尽快提高效率，先把工作做完。 她没有再与K继续聊，手机锁屏继续工作。 …… 在另一边，柯文嘉盯着手机屏幕，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界面。 他退出这个账号，转而登录另一个号，在那个号上他收到了柯文蕊的消息。 柯文蕊：“哥，这次的家宴，你还是不参加么？” 柯文嘉回复了她。 “参加。” 对面很快又发来一条：“竟然回复我了？哥你被盗号了？” 柯文嘉没有再理会她，退出了聊天界面。 再接着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 许安宁将任务完成后保存文档，之后打开邮箱，将下周会议需要用的材料发给了今年的两个外语专业实习生。 做完这些她抬眼看了一眼钟表，还有十分钟到下班时间。 她关上窗，着手开始收拾东西。 手机调整了震动模式，静静躺在桌子上。 许安宁专心地整理东西，直到桌上突如其来的震动给她吓了一跳。 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在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差一点手抖。 柯文嘉？！ 他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办公室，去了走廊一个安静的拐角接起电话。 “……柯总？” “嗯。还在公司？” “准备下班了。您……有什么事？” “你欠我一件事，还记得么？” “记得。”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您说，我会尽力而为。” “这个月月底，也就是下周末，我要参加家族宴会，需要一个女伴。想请你先假装一下我女朋友。” 听到这个许安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您别开玩笑了，您随便找一个都能找到。” “我需要的不是花瓶。” 柯氏是家族企业，柯氏集团的所有人，尤其是他的上一辈，从他父亲柯国耀到他叔叔柯国荣，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 许安宁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这样的家族往往内部关系非常复杂，很有可能晚宴上任何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话都暗藏玄机。 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问—— “那，为什么是我？” “我看你冒充别人女朋友很有经验，脑子也反应够快。” “……” 许安宁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柯总，我什么时候冒充过别人的女朋友，当时我跟温少也算是在交往。” “这么说也可以，你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就行。” “……” 所以，当时柯文嘉是看出来了，她对温成轩其实没有感情。 但她当时作为“女朋友”，全心全意为他充场面，时刻顾全他的面子，大概是这种“责任意识”和“契约精神”让他选择了她。 许安宁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还有，这是家宴，所以上次聚会那些人你不会见到，除了我妹妹。你可以直接无视她，所以不必觉得尴尬。” “……柯总，您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 电话另一端柯文嘉答道：“你这次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你欠我的事就再留到下次，等你什么时候等到一个真正让你完完全全愿意的。” 许安宁又沉默了。 半晌，她说：“我答应你。” “好。我下周末去你家接你。具体的时间我会告诉你。” 放下电话，许安宁感觉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刚一转身，就看见陈萱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在打电话？” “打完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不急。” …… 咖啡厅里，许安宁点了一杯热拿铁，陈萱坐在她对面，放下手中端着的卡布奇诺，有些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筋骨。 她们的话题，是从唐依依开始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她的影响，究竟是在给她指引明路，还是在误人子弟。”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到时候她也许会和我一样，面对家里的压力。我现在就很头疼。” 陈萱也笑了。“她真的很崇拜你啊，你可别人设崩塌，小姑娘会觉得自己的信仰没了。” 这个说法让许安宁忍俊不禁。“哪有那么夸张。” “而且她越是看到自己的女神都还单身，可能就越觉得自己现在也没必要着急找对象。” “……” 许安宁苦笑，“陈姐你就别逗我了。” “那你现在怎么考虑个人问题？” “没考虑。随缘。” “那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许安宁愣了一下。 陈萱今年已经32岁，至今未婚。 偶尔寂寞的时候她也会找小鲜肉消遣，但是始终没有稳定下来。 当然她是女强人，从一开始她就将社会单独赋予女性的责任抛开了，她像个男人一样在属于她的战场上奋斗。 “女人啊，年轻的时候不解决这个问题，越往后越难。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年龄？” “不，不仅仅是年龄。”陈萱摇头，“而是随着你从一开始就将重心放在事业上，那么越到后期，随着你在事业上渐有起色，你会越来越舍不得在这种时候放下事业回去结婚生子。” 许安宁顿时懂了。 陈萱又笑：“安宁，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年轻时候的我。” 她知道，许安宁早晚也会成为将重心放在事业上的女人。 她说得一口流利的标准英语，同传和交传经验技巧丰富，为人处世考虑周到，面对危机能够冷静思考去想其他人想不到的对策—— 这样的女人，从她进入公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处在事业上升期，往后她更加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去结婚生小孩休产假，更别提之后为了家庭慢慢将重心偏移了。 许安宁没有再说话。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不想那么多了。” 说罢，她又笑了笑，“陈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别谢我，看你最近为此事困扰，便想找你谈一谈。对了，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打电话。” 说起这个，许安宁差一点呛到。 她放下咖啡杯：“陈姐，你一定猜不到今天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 “谁？” “柯文嘉。” 陈萱闻言愣了一下。她还真是没想到。 “你们两个……” “不是那个关系。事情是这样的……” 许安宁将她和柯文嘉的事告诉了陈萱。她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合乎常理，可是说不上来。 “柯文嘉这个人……你还是谨慎些为好。我跟他打过一次交道。” 陈萱皱了皱眉，“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猜他料到了，我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不错，因为你不喜欢一直欠人，所以当他给你一个能跟他彻底两清的机会，只要不是那么让人不能接受，他算准了你就一定会答应。” 许安宁的想法和陈萱一样。 柯文嘉是个心机很深的男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定有他的目的，只分能教人看出来和教人看不出来。 “难道他的目的，就在这次家宴上么？该不会是鸿门宴。” “我之前谈过一个小男友，做过柯氏集团副总的秘书，他说柯氏集团的家庭内部关系非常复杂，柯国耀柯国荣兄弟俩也都是狠角色，当年争家产都可以互下死手，如今相安无事，可不是因为兄友弟恭，反而是彼此压制。” 许安宁听罢，算是明白了柯文嘉为何性格如此。看起来，整个柯氏家族的人都没什么省油的灯。 她叹了一口气：“那柯总算是高看我了，我还没那么厉害，能hold得住这种场面。” “他选择你应该是从各方面角度考虑过的。这种事非同小可，他又为人谨慎，宁可不带人，也不会随便找个女人就去。” 陈萱帮她分析道：“柯文嘉手段强硬，他跟他父亲和叔叔都不合，到时在家宴上，你作为他这边的人，不管恋人关系真假，他都一定会维护你。而且……” 顿了顿，陈萱又道：“而且现在据我所知，柯氏的控股主要都掌握在柯文嘉手里。抛开长辈不说，就说在平辈里，他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越说越像鸿门宴……不知道有没有正常人……” 说到这里，许安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柯氏家族的人员。 柯文嘉的父辈兄弟二人，柯国耀柯国荣，刚刚陈萱已经提到。 到他这一辈，柯文嘉是柯国耀的长子，此外柯国耀还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柯文蕊，她见过，另一个儿子名为柯其言，英文名Alex，是混血，据说是柯国耀的养子，身世不明。 而他叔叔柯国荣这一支则人口多些，他有四个儿子，其中有两个比柯文嘉还大几岁，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在读高中，最小的十五岁，现在在国外。 此外他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与许安宁年纪相仿。 年长的两个儿子和双胞胎女儿是他第一任妻子所生，三儿子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小儿子则是情人所生。 “柯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必没有好处。” 陈萱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劝慰许安宁：“这种家庭的家宴你如果经历过一次，我保证以后你在工作岗位上能够轻松hold住任何饭局。过家家一样。” 许安宁哭笑不得：“就当磨炼？” “嗯。” 往好了想，或许罢。 她退出搜索界面，正打算手机锁屏，却突然看到柯文嘉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还有其他事么？” “我带你去定制服装。你喜欢旗袍还是礼服？” “都可以，你选就行。” “那这周末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嗯。” …… 周末，在快三点的时候，许安宁换下家居服，穿了一身比较休闲舒适的衣服和平底鞋出发。 柯文嘉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由于既不是去工作也不是见客户，她今日只化了淡妆，一头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马尾。 她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车子缓缓启动。 柯文嘉坐在她旁边，默默地开着车。 或许是他不想让气氛尴尬，就放了音乐。是最近正流行的一些歌曲。 “你喜欢什么音乐？” “都可以，现在这首就不错。” 许安宁随口一答，感受到包里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 是一条微信语音，来自唐依依。 许安宁将语音放在耳边听，她说：“学姐，我和李铭的材料都翻译完了，陈总监让我们直接交给对方公司的外籍研发人员，李铭今天有事让我先帮他交一下，我打开文件，发现他翻译的专业词汇和我的没有统一，怎么办？” 许安宁回复她，也是直接语音：“你们翻译的是同一个材料的不同部分，当时翻译的时候就应该先把专业词汇统一下来。你是怎么翻译的？” 对面或许是怕说不清，直接给她打来了个语音电话。 “学姐我所有专业词汇都查了外籍原文，对照着翻译的。李铭有些是直接翻译软件译的，应该我的会比他的准确。可是我又不能随意修改他的，如果我主动做了统一词汇这个事，是不是一旦有什么问题就是我的责任？” 许安宁叹息了一声。按理来说，的确如此。 他们中有谁主动做了这件事，就意味着要承担责任。可如果谁都不管只顾自己，最后发现词汇没有统一，上面如果怪罪下来，两个人谁也逃不了。 在工作中，这种有理说不清、怎样都难做的琐碎小事随时都在发生。 “你现在提交了么？” “还没有。” “联系李铭，把这件事告诉他。这是你们两个的事，你不能一个人揽下来。” “我问过了，他说不一样的地方就直接以我的为准。” “你先把你百分之百确定的词汇全按照你的改过来，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你先标红，之后发给他，告诉他红色的单词你不确定，让他再看一遍考虑用谁的版本。即使他说直接以你的为准，你也发给他，看不看是他的事。” “嗯。谢谢学姐，打扰您了。” “没事。你抓紧时间，对方今晚之前就要。” 许安宁放下手机。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才恍然发觉刚刚她在打电话的时候柯文嘉将音乐关掉了。 “工作上的事？” “嗯。我一个校友，同专业学妹。” 许安宁也经历过实习期，太知道这种小员工稍不留神就可能背锅。 柯文嘉倒是没有再问其他的，只微微勾起唇角。 “你真的很称职。” 似乎对待工作比对待感情的时候要上心得多。 前面就到目的地了，他们没有再聊。下车后柯文嘉将车钥匙交给服务人员，跟许安宁一起进了门。 “柯少您来了。” “嗯。” “张老板在二楼等您。我带您过去。” 这家店装修华丽，从外面看有点巴洛克的风格。他们二人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上了旋转楼梯，到了要见的人所在的房间。 “柯少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张老板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带着一副眼镜，穿着类似中山装的褂子，看起来斯斯文文。 柯文嘉简单说明了来意，张老板叫女服务人员下去给许安宁量了身材的数据，回来之后他让她选想定制的服装类别。 许安宁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毕竟她到时候的存在只是为了配合柯文嘉，想让他来拿主意。 “姑娘你个子高挑，身材好，也有气质，我可以给你定制一款旗袍。” 张老板建议道：“姑娘你这个身段，穿旗袍肯定漂亮。” 许安宁被他夸得有些害羞，“那就旗袍吧。” 其实她很喜欢旗袍，只是市面上很少能够买到合适的。她腰太细，却胸大臀翘，试穿的旗袍不是胸穿不进，就是腰身肥了。 她想过以后有机会自己去定制一款适合自己身材的旗袍，但是后来工作了也就一直忙，没有时间。 “成，下周六能完工。” “辛苦您了。” 之后她又随意看了几款张老板家的成品衣，不得不感叹难怪连柯文嘉都来他这里定制服装，这位张老板是真的审美一流。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五点，柯文嘉将她送到家门口，看见她上楼才离开。 许安宁到家以后歇了一会儿，今天有些倦，不想自己做晚餐就点了外卖。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她看了一会儿电视，见外卖一直没有来想催单，拿起手机这才留意到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K发给她的。 他问她今天周末，有没有出去。 她回了他。 许安宁：“下午出去了一趟。” K：“也是去约会？” 许安宁：“不是，去选个衣服。定制一款旗袍。” 她没有提柯文嘉，也觉得没有必要。 K：“你穿旗袍一定很漂亮。” 许安宁：“谢谢。” 她不自觉脸颊一热，或许是因为他夸赞她的缘故。 她想了想，突然发了一句：“你应该很忙吧，怎么还经常联系我？” K：“你觉得呢？” 许安宁：“我怎么知道。” 她觉得他大概应该知道，在K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陈萱就提点过她一次，梁萧出事那次他又说过一次暧昧的话。 K：“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能猜到。” 许安宁的心跳有些加速，她试探性地回复：“我们见个面吧。” 接着她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说我们在纽约见过，可是我没有看到你的样子。你还说你暗示过你的身份，我也没有解读出来。抛开这些不谈，我只想说……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她想见他。 许安宁想见K。 第20章 K却迟迟没有回复她。 她等了很久，等到外卖都已经送到了，他才回—— “等过一段时间，我来找你。” “……” 言外之意，他现在不想跟她见面。 她心中莫名有些恼怒，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耍了。 这算什么，玩暧昧又不肯现身？ 许安宁：“你是不是在耍我？” K：“不是。” 许安宁：“如果你只是在玩感情游戏，请你离我远一点。” K：“我没有耍你，也没有骗你。我不是在推脱，我是认真的，等过段时间我会主动来找你。” 许安宁：“因为你最近很忙？” K：“嗯，可以这么理解。” 许安宁也看不懂了，K到底在想什么。 她跟他算不上“网恋”，只是对比现实生活中的追求者和其他人介绍来的“合适人选”，她觉得自己似乎对K的好感多一些而已。 既然他也明确暗示了他对她有意思，她本来考虑要不要见一面，如果谈得来，未必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毕竟即使不是他，也是其他不认识的人，许安宁已经拒绝了三场相亲，跟家里也争论过好几回。 看来，是老天注定让她走上陈萱之路了。 许安宁没有再回复K，她退出了聊天界面，将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起身去吃外卖。 …… 周五，辛岚请了外籍科研专家来开会。 由两位实习生唐依依和李铭搭档担任同传。 许安宁全程戴耳机听二人的翻译，唐依依的传达率可以达到一半以上，勉强还能算过关，李铭则几乎完全跟不上，传达率最多三成。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问他们两个，回去有没有训练。 “练了，他语速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李铭也很羞愧，“可能我没办法分脑……” “你的问题不在这儿。” 许安宁打断他：“你的基础需要提高，我听你的翻译，明显词汇量不够。” 李铭的专八证书是压线及格水平，这只是普通英语专业的中等水平。 他能得到在辛岚实习的机会，其实是他其他竞赛获奖和社会实践等经历丰富，算是综合性人才，而不是单独的业务能力出挑。 李铭也哑口无言，其实许安宁说得没错。 他口语很好，语音语调都非常标准，英语演讲还获过一等奖，考试更是他从小擅长的，平时外语考试平均分都在优秀以上。 所以乍一看，很多人会觉得他外语不错。 但是许安宁一针见血就指了出来，他词汇量不够。 “在学校参加外语类活动你可以扬长避短，但你如果吃这口饭，词汇量不够是藏不住的。没有捷径可以走，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李铭一个劲儿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如果实习期结束他还是这种水平，要留下很难。 唐依依乖乖在一旁听着，也不敢讲话。 “还有你。” 许安宁将目光转向唐依依：“你对数字显然不熟悉，经常反应不过来，一到长的数字就卡壳。回去继续练。” “是是是，学姐我回去就练。” “先回去准备下半场。” 两个人下去了，许安宁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要求并不高，觉得这两个人可以做得更好。 她旁边桌的一个小姐妹忍不住探出了个小脑袋：“小许，你刚刚训那两个实习生的样子真是越来越有陈总监的风范了。” “我没有训他们，他们专业水平需要提高，这是事实。” “你不能以你自己为标准吧，得累死他俩了。” 另一个男同事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小许，我代表其他男同志诚恳建议，真的不希望你也成为一个像陈总监一样的女强人，浪费自身条件啊。” 许安宁和陈萱一样，都是在专业水平和工作能力上很出众的女人，但许安宁比陈萱多了一条优势，就是她漂亮，是男人女人都认的那种漂亮，而陈萱属于“高级脸”，本来也有很多人get不到这种长相，觉得过于硬气，比男人还硬气。 这种长相导致即使她不强势，看着也强势。 男同事的言外之意，是许安宁其实没有必要走上陈萱这条女强人之路。 她完全可以不那么累，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何必把自己变得太强，让很多优秀的男人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对她望而却步。 许安宁只冷漠地“哦”了一声，不想与他过多谈论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最近让她头大，简直比连续做一个小时的同传还让人脑壳痛。 她没有再理会其他人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回到会场戴上耳机，继续听那两个实习生的翻译。 结束之后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收到一条柯文嘉的消息。 “给你定制的旗袍做好了，我已经叫人给你送过去。” 她回：“好的。”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件事。 就在这周末，也就是后天了。 说起来有点好笑，她其实把这次的家宴当作了一次见见世面的机会。 柯氏家族是大家族，经过数代的资本积累根基深厚，在国内，毫无疑问是占据在金字塔塔尖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体验一把豪门家族的电视剧。 这样想来，好像倒不觉得压力那么大了。 …… 周日下午，在约定的时间上，许安宁整理好自己，准备出门。 柯文嘉的车停在楼下。 他提前为许安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站在旁边等待她下楼。 他没有等太久，许安宁就出来了。 修身的旗袍将她姣好的身材衬托得一览无余，腰肢纤细、体态婀娜。由于穿了高跟鞋，她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的姿态看上去颇有旧时大家闺秀的韵味。 是那么……温婉而柔软。 柯文嘉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 许安宁今日的妆容也是与这一身旗袍相搭配的，浓淡相宜不失妩媚。 她盘起了发，衬得雪白的天鹅颈愈发修长。让人忍不住想埋首在她的颈窝，肆意去感受她身上的芬芳气息。 “很远么？” “……不近。你如果不晕车我可以加快车速。” “我不着急。” 许安宁系上安全带，“你来把握时间就好。” 柯文嘉“嗯”了一声，没多说其他。 这段路确实不短，因为柯文嘉带她去的别墅是靠海的。她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别墅，或许是因为夏天的缘故，他们才将这次家宴定在了这个地方。 整个靠近海岸线的这一大片别墅区都属于柯氏。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夜幕降临，月光和璀璨的灯光投射在海面上。他带她进屋，她来不及细细去观赏一楼的厅堂，他们直接走上楼梯去了二楼。 许安宁脚下所及之处都铺着地毯，她今天穿的高跟鞋是细跟，感觉每走一步都在往下陷似的。柯文嘉在旁边扶着她，让她挽着他的手臂。 马上就要见到他的家人了。他像是对她特别放心，又或者是不在意，居然都没有提前嘱咐过她什么，比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些。 “哥！” 刚一进门，许安宁就听见了柯文蕊的声音。 她看了许安宁一眼，紧接着“咦”了一声：“你不是……” “是你嫂子。” 柯文嘉淡淡开口，语气冰冷毫无温度。柯文蕊立刻不敢再多嘴，乖乖地叫了声“嫂子”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样子柯文蕊虽是个能折腾的，却不敢在柯文嘉面前造次。 长形方桌，他带她坐到他们该坐的位置上。他们这一侧坐的都是柯国耀这一支，柯文嘉身为长子坐在最靠近主位的里侧，许安宁坐在他旁边，柯文蕊则坐在许安宁旁边。 与许安宁隔着一个人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混血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想必他就是柯其言了，他右边也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应该是他女朋友。 柯国耀柯国荣兄弟二人身为长辈，分别坐在长桌的短边两侧，柯国荣在靠近门一侧，柯国耀在远离门一侧。 长幼尊卑的座次非常明晰，大的家族在礼仪问题上总是很传统。 初来者难免要简单介绍几句，在等待上餐的过程中，柯国耀的视线落在许安宁身上。 她维持着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其实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柯国耀的眼神很犀利，柯文嘉身上有许多与他极为相似的地方，比如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和即使不开口都能给人以压迫感的气势。 “你叫安宁？” “嗯。安宁祥和的安宁。” 柯国耀只点了点头，坐在他正对面的柯国荣突然笑了：“文嘉多年不参与家宴，原来今日是为了给我们介绍一位新成员，不然也不会来，是不是？” 许安宁不答，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柯文嘉。 多年不参加家宴？柯国荣这是在指责他么？ “都是为了家族企业。” 柯文嘉却只是淡淡勾起唇角，“说来惭愧，我若能像两位堂兄般清闲，也不会数年缺席了。” 柯国荣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他们对面，柯文嘉的两位堂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许安宁暗自捏了一把汗，这真不是家宴，这简直就是战场。 柯国耀往柯文嘉那两个堂兄的方向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其中一个与许安宁年纪相仿的女人突然开口：“许小姐我看着面熟，可是跟温少认识？总觉得……见过你的照片呢。” 说话的是柯国荣的双胞胎女儿中的其中一个。柯子欣柯子云，这两个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明在笑，却更像是笑里藏刀。 许安宁心底一沉，她怎么会知道她跟温成轩交往过的事。她如果知道这件事，难不成赌注的事她知道？ 果然，另一个就像是附和一样，“对，温少当时说他打赌输了，好像把女朋友输给了文嘉哥哥，莫非……” “不是把女朋友输给人家，只是输了一晚上而已。” 另一个又继续笑着说道：“所以，是温少主动分手了你们才在一起，还是文嘉哥哥夺人所爱了？” 许安宁立刻明白了，她们居然提前就调查了自己的情况，说这种话就摆明了就是想叫她难堪。 如果她说是温成轩先分手，那就给人感觉像是他嫌弃她不干净了将她抛弃，她才跟柯文嘉在一起；可如果不这么说，柯文嘉抢了朋友的女人也不好听。 许安宁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拳，指甲都已嵌入掌心。 突然，她松开了手，轻轻扬起唇角。 “温少么？我们的确认识，可是我们并没有交往过，不知道姐姐您是什么意思。” 果然，柯子欣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不承认？” 柯子云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许安宁居然直接否认这件事。 “姐姐，您恐怕是听到了些假的传言，这年头人言可畏啊。不信您现在给温少打电话问，我们交往过没有，他肯定也会很惊讶，这谣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许安宁神色自若，仿佛并没有将这“谣言”放在心上，也不怕被戳穿什么的样子。 她就料定了柯氏姐妹二人不敢给温成轩打电话。 许安宁推测，她们打探到这个消息就不可能是从温成轩这里来的。这并不是光彩的事，温成轩绝不会自己主动提，如果她们还去问，肯定只有得罪人一个下场。 果然，柯子欣又笑了，“原来是传言啊，我就说么。” “对对，也不知道是谁乱说，差点害了人家姑娘的名誉。” 柯文嘉冷冷勾唇，“所以传谣的人……最好不要让我找到。”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许安宁的手，“我怎么能让我的女人受委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认真。 他们对视了一眼，许安宁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柯文嘉的目光也从她身上转到了柯子欣身上。 “即使是风言风语，也不行。”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柯子欣立刻感觉到脊背发凉。好像她们在背后搞的那点小动作他其实都知道，准备到时候一起算账。 柯子云也闭上了嘴。 许安宁面色如常，却感觉心跳已经在变快。她的手心已经出汗，但是柯文嘉没有松手，他应该也感受到了。 “听说荣信最近的股价在跌。” 突然，柯文嘉又开了口，“堂兄，听说你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帮个忙么？” 柯子超只冷冷回道：“不需要，你管好弘言便是。” 柯文嘉却笑了。 “毕竟荣信我也持股10%，如果堂兄不介意，我倒愿意帮个忙，而且我也不过分，你手头持股30%，我只要6%，你还是最大股东。你看如何？” “你！” 若非他旁边的人拦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柯子超差点直接当场跟柯文嘉翻脸。 柯文嘉却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是我冒昧了，给堂兄赔句不是。”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 柯子欣和柯子云也对视了一眼，顿时心底一沉。她们知道柯文嘉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看来，下一步他的目标是荣信。在弘言他虽名义上只是最大股东，可弘言的其他股东都是他的人，换言之，他近乎已经算是百分百控股了弘言。 如今他甚至连荣信都不肯放过，明明柯氏家族两个分支几脉家庭，在上一辈柯国耀柯国荣尚能彼此抗衡，而到了这一辈，几乎所有产业和股份都落在了柯文嘉手里。 而他似乎还觉得不够，仿佛一定要把其他人手头仅有的那一点也都掠夺过来才肯罢休。 “行了。” 一直沉默的柯国荣突然发话，“吃饭。” 柯国耀也皱了皱眉：“你们后辈的事我们不管，但好歹是兄弟姐妹，别太过分。” 听见柯国耀说出这种话，柯国荣有些讽刺地弯了弯嘴角。 想当年他们兄弟二人争夺家产的时候可比他们这辈激烈得多，那时他们各自培养各自的势力，为了利益都可以把对方往死里搞。 不像这一辈，没有人能够跟柯文嘉相抗衡，硬碰硬的都会被他压制得很惨。 如今现状如此，只有柯子超这些人会觉得过分，但其实柯国耀兄弟看在眼里，并不惊讶。 许安宁感受到饭桌上这种气氛，她想将手从柯文嘉的手里抽`出来，但他却依然牢牢地攥着她，甚至在感觉到她的挣脱后还握得更紧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今晚你住我房间。” 许安宁听到这种话下意识脸颊一红，但是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来之前他告诉她，需要在这边睡一个晚上。当然他承诺，只是住在这里一晚上，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让她今晚住他房间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陈萱说得没错，柯氏家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即使她能应付，也会觉得心累。 但是有柯文嘉在，他会帮她挡下所有这一切。 他像是一头野兽，危险而凶猛。她知道她该远离他，可当她不小心掉入了兽林，其他野兽也都在虎视眈眈，他反而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站在他背后，看他和其他野兽厮杀。每当有人要伤害她，他就会护着她。 当时他说出“我怎么能让我的女人受委屈”那句话的时候，她虽明知关系是假的，但还是不可避免心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或许在那一刻，她也曾入戏了一个短暂的瞬间。 当然，也只是那一分那一秒的瞬间。 一思及其他人的“獠牙”，许安宁又庆幸还好这都只是暂时的。 等这次家宴结束，她也不需要再见到这些人了，也就不需要再费那个心神。 想到这里她心底舒坦了些，只希望今晚快点过去。 一顿饭吃得气氛沉闷，当然，也在意料之中。许安宁几乎没吃多少，其他人也一样，桌上的丰盛食物剩了很多。 离开餐桌柯文嘉依然扶着许安宁，他让她挽着她的手臂。她只当是给其他人做戏，倒也没有多想。 “嫂子今晚怎么住？” 突然，柯子欣笑着走过来：“文嘉哥哥，毕竟是第一次见家人，你可不能亏待了嫂子。”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含笑，却似乎别有深意。 许安宁知道在他们老家的传统里，女子当矜持保守，若是第一次去男方家，无论已经发展到哪个地步，都应分房睡，否则便是显得轻贱。 柯子欣故意这么暗示，就是想让许安宁晚上落单，这样她们就有了“突破口”能够套套近乎或者套点其他有用的东西出来。 因为如果她一晚上都留在柯文嘉身边，那她们就完全“无从下手”了。 毕竟，谁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在柯文嘉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许安宁看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柯文嘉却似乎根本没打算理会，只淡淡回应了一个字：“嗯。” 说罢便挽着许安宁离开，直接将后面的女人视同空气。 许安宁有些哭笑不得，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虽然猜到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可能……嗯，没那么和睦，但是门面功夫都不做？” “不做。” “……” 好吧，他们家庭内部的事，她也不需要管。 更何况他本就生性凉薄，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他带她回房，将门关上。 许安宁环视一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够有机会参观柯文嘉的房间。 她很好奇，像柯文嘉这种人的房间大概是会是什么样的装修风格。 她之前猜可能是极简风，或者是后现代风。 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他的房间布置很有古色古香的韵味，走进来的时候她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宛如置身于一幅水墨画卷。 “想不到……柯总喜欢这种风格？” 柯文嘉一边给她泡茶一边回答她：“这是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布置的。她走后，我就没有再动过。” “……对不起。”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的语气很淡，教人听不出情绪。 许安宁想，柯文嘉的母亲年轻时大概会是一个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 她应该很漂亮，因为柯文嘉的样貌生得极好，大概是遗传到了她的好基因。 不待她思考更多，他将倒好的茶递给她。 “谢谢。” “没事。” 馥郁茶香在空气中蔓延。 柯文嘉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慵懒地随手松了松领带。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从侧面看去，她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第21章 柯文嘉似乎在闭目养神。 许安宁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来，以免打扰对方休息。 突然，柯文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是回复了一条短信。 再接着，他突然打开了电脑。 “这么晚了你还要工作？” “是监控。要不要过来一起看戏？” “看戏？” 许安宁对他这个说法感到奇怪，她凑过去，看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这幢别墅里某一个角落的监控录像。 “这间房……” “我叫人放出消息，说今晚安排你住了这间房。” 按照他们这边的传统， 第一次来男方家女方都不会与男方住在一起的，柯其言的女朋友也没有住他房间。 所以对于许安宁被单独安排了房间，其他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你在看什么？” “看今晚谁会去敲你的房门。” 柯文嘉盯着电脑屏幕，料定今晚不会平静。 果然，他们没有等太久，就看到有人过去了。 许安宁一开始还以为会是柯子欣或者柯子云，毕竟都是女人，可能套近乎起来更容易一些。 但结果出乎意料。 出现在她房门口的，竟然是柯国荣的三儿子，那个刚满十七岁才读高中的少年。 少年生得精致俊秀，却似乎有些文静内敛。在餐桌上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存在感，许安宁甚至对他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 “柯子瑜。” 柯文嘉看着他，一双冷眸眯了起来。 柯子瑜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监视，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许安宁的房门。 当然，里面没有人应他。 他在外面问了一句：“嫂子，睡了么？” 许安宁不懂，柯子瑜找她做什么。 “是柯子超让他去的。” 柯文嘉看出了许安宁的疑问，“他选了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那个，想让你放松戒备。”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还好我是假的，说实话，柯总，我真的实名心疼你未来的女朋友一秒钟。” 天天上演宫心计大戏，谁能受得了。 柯文嘉却只是淡淡勾唇：“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继续盯着柯子瑜的动作。果然在一直没收到回应之后他拿出了手机，似乎是在打电话。 柯文嘉关闭了监控。 “不看了？” “无非是给柯子超打电话。他应该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柯文嘉收起电脑，冷冷说道：“餐桌上提醒过他一次，晚上还敢搞小动作，那就不能怪我。” 许安宁倒是懒得费心思去猜他到底会怎么做，毕竟与她无关，她只是好奇他会怎么对柯子瑜。 “那你这位弟弟呢？看样子只是被他哥哥利用了罢。” 从某种角度而言，或许他只是无辜的棋子？ 甚至于……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样。” 柯子瑜虽然只有十七岁，他照收拾不误。 柯文嘉从来就不会管人无辜不无辜，蓄谋还是无心。凡是触及到他画下的条线的，他就会动手。 当年他搞柯其言的时候，柯其言也才十八岁，如今这位弟弟已经被他收拾得乖巧得很了，再不敢跟他作对一点半点。 就凭柯子瑜今晚去敲了许安宁的门，他就要成为下一个柯其言。 不过许安宁倒是不知道他们家族的这些恩怨，她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她只是纠结，今晚该怎么睡。 许安宁平时不习惯熬夜，到了时间她其实已经有些困意了。可是今晚情况特殊，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弄。 柯文嘉的房间里只有一间卧室，也只有一张床，而沙发的设计显然又不是给睡觉准备的。她环视了一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看起来，他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过夜，或者是有类似的打算。 “我卧室里有一张行军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下午我叫人送来了全新的毯子和被褥，你睡床就可以了。放心，我出去睡，你可以将门反锁。” 许安宁愣了一下：“你去哪里睡？” “有很多房间。” 许安宁本想说如果是这样，她可以去其他房间，但是又转念一想，他这么做应该是考虑到了只有他的房间是真正可以“防骚扰”的，去了其他房万一被哪个下人看见告诉了柯子超他们，难免晚上又会被人敲门。 柯文嘉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洗漱用品和睡衣拖鞋都是我特意叫人新买的，睡衣提前叫人先洗过，你直接穿就可以。” “谢谢。” 他准备得很充分，好像今晚所有她纠结的东西他都提前考虑到了。 “有什么事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 柯文嘉离开房间后关上了门，许安宁过去将门反锁后，拉上窗帘，脱下高跟鞋往沙发上一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果然是豪门家族，这房间真是好大啊。 她走到卧室，果然，在他的床边还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已经提前为她开好了，虽然面积不大，但她睡还是能睡下的。 而他自己的床，从床单被褥到枕头都是纯白色，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睡过，甚至感觉不到一丝褶皱。 许安宁想，他大概也是有洁癖的人，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即使只是一晚上。 她其实也一样。 所以这张行军床莫名让人觉得很可爱。 许安宁洗漱、换睡衣、睡觉。 躺在床上她想，今晚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豪门世家一场梦，醒来仍是平凡人。 有极致奢华，有勾心斗角。光鲜亮丽的背后，却也充斥着肮脏腐烂。 每当提及上流社会，她总会想到《了不起的盖茨比》，此时此刻竟也不由自主念出了她印象尤深的其中一句经典台词来，此时形容她似是最恰当不过—— “I was within and without.” 我旁观者清，亦当局者迷。 许安宁翻了个身，她想，过了今晚，她大概就与柯文嘉彻底划清了界限，她不再欠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 第二天一早许安宁很早就起了床，柯文嘉开车送她回家。 她请了半天的假，打算回去再多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公司。 在路上的时候她问：“柯总，所以现在我们算是两清了？” “嗯。” 他只淡淡应了一句，没多说别的。从侧面看他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淡淡的血丝，像是昨晚没有睡好似的。 “您昨晚没睡好么？” “……还好。” 许安宁没有再问，到了地方她准备下车，柯文嘉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嗯？” “弘言接下来会跟辛岚有合作。大概不久之后，还会再见。” 许安宁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笑了笑：“这次不会也是合作完，辛岚又要出事了吧？” 去年她在千胜时，弘言跟千胜合作，然后千胜就出事了。 柯文嘉唇角轻勾：“不会。” 许安宁点了点头，“行，那您也回去忙吧。” 说罢她下了车，关上车门往公寓走，没有再回头。 柯文嘉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开车离开。 到家许安宁换上自己的家居服和拖鞋，往床上一躺—— 果然，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舒服。 她给自己定了个闹钟，中午起来吃个午餐，下午才去公司。 到了公司以后许安宁打开工作电脑，收到了唐依依和李铭两个人的邮件。 也是要提交的翻译材料。 是他们新产品的一些介绍。 许安宁这里只是留一份备份，他们是直接提交给对方的。 她想起上次他们翻译材料时候的词汇不统一问题，加上今天也刚好不忙，就打开了这两个人的文档。 她原本只是看专有名词。 但是当她目光扫下去的时候，她却感觉数据有些不对劲。 许安宁将唐依依和李铭的两份文件对比着一起看，这两个人涉及到的参数数据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跟她印象中好像又不太一样。 她记得当时梁萧出事的时候，为了公关这次危机她提出将新品发布时间提前，那几天她跟着研发部的成员一起加班，所以也见到了一些产品设计的简单参数。 虽也不算太懂，但她大致有一个印象。 好像……好像数据不太对劲。 许安宁立刻给唐依依发了条消息，让她把原稿给她发一份。 唐依依回复得很快，立刻就将他们收到的那份要翻译的材料原稿发给了她。 小姑娘有些紧张，以为自己又是哪里翻译错了，还问了一句“学姐有什么问题么”，但是许安宁暂时没来得及回。 她打开原稿，确定了给的原文本身的数据就是这样的。 她将产品参数表格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了一个研发部的同事。 “这个产品的数据是这样的么？还是我记错了？” 几分钟后，那个同事立刻回复她—— “是个毛线！这数据差太多了！逗我呢！” 许安宁心底顿时一沉。 他们发给她的只是备份，也就是说，这份参数错误的产品译文…… 他们在她收到邮件之前就已经给对方发过去了！ 许安宁“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没有一刻犹豫，第一时间赶往了陈萱的办公室。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这时候身边有一位同事经过，见许安宁来找陈萱就告诉她：“陈总监今天没来上班，她请假了。” “噢……谢谢。” 许安宁掏出手机给陈萱打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陈萱才接通。 “小许？怎么了？” “陈姐，唐依依和李铭的翻译材料，原文是你给的？” “是啊，怎么了？” “我问了研发部的同事，原文有些数据不对，现在他们已经提交过去了。” “什么？！” 陈萱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难言，“这不可能！研发部的人提交给我我直接就转发的，怎么可能出错？” “我也不清楚，原稿是小李交给你的？” “对，他这里不会出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被黑客入侵了还是怎么回事……” 许安宁在听到她的回应之后就开始往研发部走，她的电话没有挂断，直接让小李重新把原稿发给她一份，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 “对了，这回参数对了。” 许安宁将手机放下，戴上耳机与陈萱通话的同时，已经将文档下载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转发给两个人的文档会出错？” “现在还不清楚，我……” 突然，许安宁的声音停住。 她对照了一下两个原文，发现不一样的不仅仅是参数。 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几乎完全不一样！ “怎么了？” “那份材料完全是假的！” “那赶快让他俩重新翻译啊！” 许安宁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我来做。” 那两个实习生的水平有限，精翻一份这种材料需要很久，还要统一名词，如果他们在今天下班前没有提交上去，对方今晚就只能看到他们之前交上去的假材料，而明天就要给反馈了，所以今晚下班之前必须弄完。 “小许，这次辛苦你了。我必须得查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过后再说，我先重新翻译材料。” 电话挂断后许安宁将材料重新翻译，在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她提交给了对方的邮箱，并附言说明了前面的材料是误交，并针对此事带来的麻烦向对方道了歉。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她—— “It’s ok，I haven’t read it yet.” 谢天谢地。 许安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提前看了一眼。 她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萱直接转发的材料……怎么会变成假的了呢？ 第22章 第二天对方将反馈发送到了许安宁的邮箱。 对方很严谨，将意见很详细地做出了说明，但是总体上来看，他认为瑕不掩瑜，合作得以顺利达成。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许安宁收到邮件后将结果反馈给工作群，同时将那份假的材料发给研发部，研发部的同事说如果当时对方看到的是这份材料，这次基本就得凉了。 “陈姐，所以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陈萱打开了工作室的电脑，“我当时直接转发，只经手过我的私人邮箱。” 她看了一眼邮件发送的时间，“是上周五下午三点。” “但是我问了唐依依和李铭，他们收到邮件的时间是三点半左右。” 邮件延时，不可能长达半小时之久。 “你的邮箱被黑客入侵了，在你转发的时候，其实没有转发出去，而唐依依他们收到的邮件是对方发送的假材料。” “邮箱被黑？难道是之前一条广告邮件安装的木马程序？” “有可能。” 许安宁建议陈萱直接注销这个邮箱账户，并且让信得过的人给她电脑重装一下系统。 这件事非同小可，陈萱是负责管理公司所有材料翻译的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涉及产品核心技术的文件材料，只要需要跟外部对接，就一定会经陈萱之手。 所以这次，对方又是冲着辛岚来的。 许安宁怀疑，上次于思安梁萧出事，幕后黑手可能是同一拨人。 当时的事后来公司也叫人去查了，但是后续许安宁没有关注结果，这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加之最近在给实习生培训，她也没再留意这件事。 “总之，最近还是一切小心为好。” …… 事件调查不归许安宁管，她便继续做她自己的本职工作。 她看了一眼这个季度的工作安排，接下来辛岚跟弘言的确有合作，是一款智能相机。 弘言有相当一部分高精研发人员集中在海外分部，是外籍员工，比如上次在千胜开会见到的David，这次也一样，少不得需要会议翻译。 按理来说，这次可以叫这两个实习生来。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给唐依依和李铭交待任务，陈萱却给她打了办公室电话。 “小许，这次的会议翻译可能需要你来做。” “交传？唐依依和李铭应该可以胜任，他们现在的水平距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有所提高，可以再多给他们几次机会。” “不，不是这个原因。这次弘言带来的研发人员是法国人。” 许安宁愣了一下。 法国人不说英语，所以会议上的译员必须给他们翻译法语。 法语是许安宁的二外，但是从学校毕业以后她没有怎么太用过，平时都以说英语为主。 她深知语言这种东西，必须要经常使用，一段时间放下了就会生疏。所以平时她不敢彻底丢下，差不多每周固定会读一到两篇法语文章，让自己保持对这门语言的熟悉。 但总归也不可能像对英语那么熟练。 “咱们公司只有你的法语能够达到跟法国人流畅沟通的水平，如果你觉得压力大，那我们这次就请翻译公司的人来做。” “现在特殊时期，前段时间你的邮箱刚出了问题，材料也差点提交成假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我来做吧。” 像辛岚这种自己内部就有培养外语专业人员的公司，平时开会一般不会请翻译公司的人，也没有太熟悉能信得过的。 许安宁感觉这段时间最好都谨慎一些，又不是他们实在没有人懂的语种，法语她毕竟学过，虽然是二外，但当时她是跟法语专业的人一起上课，考试成绩在专业生中也在平均水平以上。 应该没有大问题，只是很多专有名词她需要提前做准备，这一点英语也一样。 “唉……小许，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会跟经理说。” “没事。您先忙吧。” 这段时间许安宁的活儿是比平时多了，但现在不止是她，其他部门的很多员工这几天也因为陈萱邮箱被黑的事被要求清查自己的电脑，研发部更是熬到头秃，大家的琐碎事都不少。 有些资历更丰富的老员工倒是见怪不怪，企业间的恶意竞争一直存在，每当辛岚股票涨势大好的时候都有可能会遭遇对家想下黑手，这在这个领域里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闻。 许安宁不过多操心自己范围外的事，她让研发部的同事发了一份产品的材料过来，打算这几天提早做个准备。 …… 一周后，许安宁又见到了弘言的人。 柯文嘉这次没有来，但周扬和其他几个研发部的重要人物都在。 “好久不见啊。” 周扬笑着跟她打招呼，“听说你现在已经在带新的实习生了。”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周助理这段时间忙么？” “还行，也没有更忙，毕竟跟着我老板做事，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大概是……能者多劳？” 许安宁礼貌性地与他寒暄了几句。她和柯文嘉不久前才见过，但周扬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如果不是这次两家公司再次合作，她可能慢慢也就对他印象模糊了。 “这次也是你来做会议翻译？” “嗯。主要你们的外籍专家是法国人，不然就让那两个实习生来了。” “这两位教授确实挺厉害的。当然，你也很厉害。” 他们这次的合作领域，这两位专家都很权威，当初可是弘言重金聘请过来的。他们不成文的要求只有一个：只用法语交流，不接受英语。 “希望能顺利达成合作。” 许安宁莞尔一笑，“我的法语水平可没有英语水平那么高，也希望两位教授能够担待了。” “别谦虚。” 周扬也笑笑，两个人没有再多聊其他，会议就快开始了。 许安宁提前熟悉了词汇，前面一周的时间她都在为这次的会议做准备，毕竟很久没有说法语了，她连放松消遣的时候都是在看法语原声电影。 不过看来她的基础还是在的，还没有把这些语法知识都彻底还给老师。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安宁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她刚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周扬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你二外都能达到这种程度，我简直不敢说我是外语专业出来的。” “哪有那么夸张。” “我们公司分部跟他们交流的可都是法语专业生，你是英语生，但我觉得你讲话时候的熟练程度不比他们差。” “别闹，二外生肯定还是不能专业生比的。” 许安宁喝了一口咖啡，“只能说我也尽力了。” “说起来，其实也是近今年企业才开始自己内部培养外语人才。以前的企业，凡是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额外雇佣翻译公司。” “嗯，但是如果一个企业要真正实现走出国门，跟世界接轨，还是要有自己培养的翻译人员，长远来看，系统内部直接消化会有很大优势。” “不错。只是每年外语专业毕业生虽不少，可要培养出一个真正高素质高水平的外语人才，成本其实比想象要高很多，而这部分人才会优先输送给外交部。” 周扬言外之意，像许安宁这样的人，在当今的市场真的非常不可多得。 他倒现在还很希望，能把许安宁挖进弘言。 他觉得她留在辛岚都很屈才。 许安宁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却只是淡淡笑笑：“我倒不敢自称人才，不过是在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周扬推了推眼镜，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第二场就快要开始了，他们没有再聊。 …… 跟弘言的合作案谈了一天，两位外籍教授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观点，许安宁照实翻译过来，双反探讨了几回合。 结束之后一个研发部的同事忍不住感叹：“这两个老外确实挺厉害。非常专业。” 许安宁倒是没听出什么门道，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包括电脑和交传笔记，跟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下班准备回家。 周扬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但她回绝了，主要是有些累，做一天的会议翻译还是比较费脑的。 更何况还不是她最熟悉的英语，而是法语。 他也没有再勉强她，二人客套几句告别了对方。 许安宁刚出门口，就看见陈萱也在，看样子她也才出来不久，似乎是在等人。 “陈姐等人么？” “嗯，一会儿我等下张经理，需要拿一份签字文件。” 许安宁点点头，刚打算跟她告别往回走，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 好像有消息。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条居然是柯文嘉发来的。 “上次的事多谢你了，我今天刚回国，晚上你有空么，请你吃饭。” 谢她？不是他说她欠他的，还了两清？ 怎么还需要答谢？ 当然在人际交往中也确实有这种行为存在，A之前帮过B的忙，后面A有事请B相助，可理解成B在还A的人情，二人从此不相欠，但如果A很会做人的话，即使如此也还会再请B吃顿饭。 虽然她觉得他们之间并不算这种情况。 那应该算什么情况？ 其实她也不太能说得清，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天晚上她在他家住的时候，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不知怎么感觉心里似乎有些微妙的感觉，一团团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消失，令人难以捕捉。 好像一边告诉自己以后二人不会再有交集了，一边又在想真的就这样了么？ 但那时候她想，她应该只是还没出戏而已——毕竟晚宴才参与了一场豪门大戏，太过刺激，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小许，你在想什么？” 陈萱见她收到消息后就一直沉默，她忍不住问她。 “没什么。就是……有一个算不上很熟悉的人，请我吃饭。” “男人？” “嗯。” “他想追你。” “不，这个不可能。” 许安宁直接否定，“之前你说K也许有那个想法，我倒是信了，但这位绝对没有可能。” 陈萱怂了怂肩，“好，那当我说错了。”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陈萱的表情摆明了就是一副“我没说错，你就是不承认”的样子。 “陈姐，那我先走了。” “嗯。回去注意安全。” 许安宁没有跟陈萱再聊，她在想该怎么回他。 柯文嘉可不是周扬，这种身份的人主动提出请客吃饭，要拒绝还真得需要勇气。 毕竟万一哪句话说错得罪了这位大佬，以后恐怕要前途未卜。 她编辑了一条发送—— “柯总您不必谢我，之前毕竟说过，我需要帮你做一件事。虽然当时这个结论有些莫名其妙，但最后我也还是接受了。所以，您其实没有事后再请我吃饭的义务，更不必谈感谢。” 几分钟后他又回：“我已经预订了餐厅。你晚上有约么？” “没有。” “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去接你。只是请你吃顿饭，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安宁看到消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柯文嘉对她的口头禅似乎变成了“只是xxx，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若是不答应，就好像是自作多情认为他想怎么样一样。 她当然是没有那个自作多情的心思，如此想来，蹭顿饭而已，便回复了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复完这句她回到家，换下职业装，穿了另一身较为宽松舒适的休闲款长裙。下班后的时间她喜欢让自己放松一些，不那么拘谨。 不过既然一会儿还要出门吃饭，出于尊重对方的考虑她还是简单补了个妆。 做完这些她没有等太久，柯文嘉就到了。 他开车载着她去餐厅，路上她问：“离这里远么？” “不太远，是一家法国餐厅。” “玫瑰人生？”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 许安宁的脸颊不自觉红了一下，不过又转瞬恢复如常。 玫瑰人生是这本市最出名的一家法国料理，其实很久之前，她就很想去尝试一下，但是这家店的消费真的很高，完全超出了她的消费水平。 她本来考虑等哪天她升职或者加薪，在这样的重要日子，她作为给自己的奖励去奢侈一把，来这家餐厅吃顿饭。 却没想到他今天随口一提请她吃饭，居然就带她来了这儿。 命运有时候很玄妙。 这段路不长，到了餐厅门口他先下车，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谢谢。” 许安宁其实有些后悔了，如果他早说会是来这家餐厅，她想她大概会穿得更得体一些，妆容也会更精致一些，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随意。 许安宁有时会是个很在乎仪式感的人。 进了门，服务员带他们去预订的餐桌。二楼靠窗的角落位置，也是观赏景色最佳的位置。 二人坐下以后服务员给他们拿了菜单，菜单上全是法语，没有一句中文，可见这家餐厅的顾客对象本就不是普通大众。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么？或者忌口？” “还好。有什么推荐菜？” “我们的招牌是法式鹅肝，还有……” 点完菜在等待的过程中，柯文嘉提起了今日的会议。 “小周说这次的会议交传也是你。” “嗯。主要是我们这届的实习生都不懂法语。” “你二外修法语，是因为女孩子觉得法语浪漫么？” 许安宁嫣然一笑，似乎很多人会这么问。 “其实不是，当时我修法语最主要的原因，今天已经给出了答案。” 和其他语种的人交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论双方母语是什么，英语都基本是可以通用的。 但法国人不行，法国人不说英语。 和法国人交流就一定要说法语——或者是这个法国人自己主动讲中文。 这才是当初许安宁二外选择法语的主要理由。 当然，柯文嘉所说的这种语言很浪漫，也可以算是一个小的因素。 当时她这门课的其他同学特别是女同学，也的确有很多是为这个理由而来的。 只不过只想浪漫不想努力的人……最后学法语都快把她们学哭了。 柯文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餐厅里在放法语情歌，加上周围的环境，眼下二人之间仿佛催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好像……好像他们两个，是来约会的一样。 不过还不待许安宁感受到微妙或者尴尬的情绪，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服务员将盘子摆放在餐桌上。 按照惯例，法式料理的第一道菜往往是冷菜，即“冷头盘”。 在服务员摆盘的时候柯文嘉正在给许安宁倒蔓越莓汁，大概是这位客人长相俊美又很绅士，这位年轻的小服务员有些紧张，她脸有些红，在放完盘子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柯文嘉的胳膊。 猝不及防他手一抖，蔓越莓汁洒了出来，溅了几滴在他雪白的袖口上。 “对……对不起！” “没关系。我去处理一下。” 柯文嘉的眼神冷了一下，他是有洁癖的人，但良好的家教会让他时刻保持着绅士的基本风度。他没有刁难和责备服务员，只是微微皱眉，之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小服务员还是有些害怕，倒是许安宁笑着跟她说：“没关系，你先下去吧。” 女孩“嗯”了一声就下去了。她的岁数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甚至可能还不到。 很年轻。这个年纪的女孩即使尚有些迷糊不够稳重，好像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许安宁现在只要一看到年轻的女孩，就几乎条件反射地想到自己。 大概是身边太多人为了催她解决个人问题总是说“你很快就不再年轻了”这种话，让她下意识对这件事敏感了起来。 她倒不觉如何，像是根本不急似的。 在等待柯文嘉的过程中，服务员又上了几道菜。但是出于礼貌她没有先动，而是在等他回来。 她环视一周，第一次坐在这里，想好好看一眼这玫瑰人生。 整个餐厅里都是红色调，红玫瑰的红，热烈而奔放。 许安宁喜欢红玫瑰。 大概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浪漫的人。 一曲音乐结束，另一首的前奏一响起，她便听出了是哪首歌。 与餐厅同名的《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 她最喜欢的一首法语歌。带着老胶片般怀旧的味道。 她忍不住闭上眼，跟着轻轻哼唱出来。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曾无数次在耳机中单曲循环的曲调，此时也似乎随着她的心飘远了。 突然，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许安宁想到了K。 在纽约的黑暗餐厅，他虽没有拥她入怀，可是他扶着她穿过了那道黑暗。他也没有低声对她说话，可是她却能够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耳边的呼吸。 他为什么……不肯见她呢？ 许安宁突然心念一动，她拍了一张餐桌上丰盛食物的图片，和周围的玫瑰花墙，给K发送了过去。 紧接着她想编辑一条短信给他，想谎称自己现在正在“约会”，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她却终究没有来得及编辑完这条短信。 就在她把照片给K发送过去的几秒钟之后，她听见了“叮”一声。 在她对面的空位上，柯文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那是社交账号提醒有联系人发来消息的通知。 第23章 许安宁的身子一怔。 她没有编辑完这条短信，就在这时柯文嘉回来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似乎在回复消息，不到一分钟后，又接连着有几声消息提醒。 看来他有点忙。 “……是工作的事？” 许安宁问了一句。 “倒也不算。” 他继续回复信息，但看样子只打了寥寥几个字，似乎没有打算跟对方说太多。 回复完之后他将手机锁屏，放在一边。 看似没有将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没开动，在等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饿。” 许安宁淡淡笑了笑，余光瞥了一眼他的手机。 从侧面看他没有开静音模式，除非在社交账号内部设置消息免打扰，否则如果有人给他发消息，提示音会响。 在她确认了他的消息已经平静了以后，她在桌下又给K发送了一条。 “猜我在跟谁约会？” 消息发送，没有任何动静。 所以刚刚她发第一条消息过去的时候他手机刚好响了，看样子像是巧合。 许安宁也放下了手机。 “尝尝他们家的松露沙拉，味道很不错。” “嗯。” “你以前吃过法国菜么？”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看起来不像。” 她笑了笑，“确实提前做了功课。” 许安宁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高档餐厅吃法国餐，但她提前做了准备，对于法国料理用餐的礼仪，她很了解，包括用餐顺序、刀叉摆放这些细节。 柯文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用餐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 快结束的时候他才又开口道：“其实他们家的红酒很不错，但是我今天开车，总不好让你独饮，以后有机会请你喝。” “如果还有下次也该我请您了。” 许安宁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笑容，但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有下一次，因为她真的请不起，两个人在这种餐厅吃顿饭至少消耗她一个半月的薪水。 他看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突然，勾起唇角：“好。” 也不知只是礼貌性的客套，还是真的在期待下次她请客。 他们的交集好像一直挺莫名其妙的，好似从第一个牵强的理由作为机遇开始，后面的都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过陈萱说过，无友不如己，人往高处看。 虽听起来有些功利的成分在里面，但在当今这个现实的社会中，谁又能说这样的准则没有它的道理。 许安宁并不排斥与柯文嘉、周扬这类人保持联系。 只是她始终感觉哪里似乎不太符合常理，但又好像说不出来。或许是这段时间她工作太累了，需要给自己的大脑放个假。 回家之后许安宁洗了个澡，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她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电视里正在放着综艺节目，MC和观众们看着嘉宾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状况百出，嬉笑打闹气氛超High。 许安宁却感到有些冷清。 “叮。” 手机突然来了消息。 K回复她了。 K：“是谁？” 许安宁：“你猜。” K：“相亲对象？” 许安宁：“……不是。” 回完这句她也没有继续等他猜别的，直接又回了一条：“是一位认识的人。” K：“朋友？” 许安宁：“打过几次交道。”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 之后他发来另一条：“我回国了。” 许安宁：“之前在国外出差？” K：“嗯，前段时间都很忙。” 许安宁：“我最近也比平时忙，这几天都觉得很疲惫。” K：“你的工作很耗费心神，要注意劳逸结合。” 许安宁：“嗯。” K：“不打扰你休息了，晚上早点睡。” 许安宁刚打算放下手机，对方却又发了一条。 K：“晚安。” 晚安。 看到这两个字许安宁心底微微动了一下。 半晌，她也回复了同样的一句话。 “晚安。” …… 第二天一早，许安宁照常起床、穿衣、化妆、出发。 她本就皮肤白皙，今日她稍微打了一点粉色的腮红，唇妆也选择了稍微亮一点的颜色，让自己看上去气色更好些。 “小许，今天好漂亮。” “谢谢。” 在来到公司遇到其他同事的时候，陈萱也刚好进来，一眼看见了她。 “陈姐，早啊。” 陈萱看了一眼许安宁，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许安宁平时妆容都很淡，因为她是真的天生丽质，皮肤好又作息规律，不化妆都漂亮。 今天她比平时的妆容要稍微明艳一些，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疲惫。 许安宁最近很累。 辛岚现在也赶上了一个多事之秋，对家似乎随时在盯着他们准备下手。 “小许，等过了这段我跟上面说一声，给你休几天假。” 许安宁笑了笑：“没事儿，陈姐您先去忙吧。”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应该的。” 陈萱离开后，许安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 因为之前材料的事，所以现在她和陈萱分工将所有翻译材料在提交前都审核一遍。 这个工程并不小，但是为保稳妥，不能不做。 许安宁的阅读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她一上午的时间可以看完三份完整的材料。 她现在手头有六份材料，都是这周末之前要提交。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她想上午和下午各看完三份，把周末的时间留出来。 她在上个月的时候报名了一个去5A自然景点的旅行活动，因为前段时间一直过于紧张，同事建议她放松一下，就给她推荐了这个旅行社。 但那个时候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会更忙。 如果当时她能预测未来，她肯定就不会报名了，因为这段时间她更累，如果有周末更想在家多休息休息。 但是钱不能退，所以她也就当是“用体力的劳累换取大脑的轻松”了。 当然，前提是工作都要做完。 中午许安宁只简单吃了一口，主要是上午第三份材料的问题比较大，她反馈了一下，想利用午休的时间搞完，尽量不要影响到下午的进度。 下午的三份材料倒是没什么问题，审核完最后一份，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许安宁舒了一口气，刚给自己接了杯热水打算缓一缓，却在这时又接到了陈萱的电话。 “研发部又派下来两份文件，临时的，是要提交给弘言的两位法国专家的。” “好。什么时候要？” “下周二上午之前给我就成。” “行。” 许安宁在日历上标注了一下日期。 周二上午…… 她是个赶早不赶晚的人，如果对方说的是周二上午要，她会尽量在早上就送过去，那她在周一晚上之前就要完成。 周一一般都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她不确定到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分出来搞这份材料。 思及此她将关闭的电脑又重新打开，将文档下载了下来，打算今天加个班将材料翻译出来。 她打开文档，发现居然有将近二十页。 而且纯文字，没有图表。 除了对新产品的介绍还有一些推广方案和后期销售，与之相关的一切全部包含在内了。 而且，翻译的内容，不是英语，而是法语。 许安宁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她端起杯子，从抽屉里拿出两袋速溶咖啡，之后起身去了开水间。 一杯特浓咖啡下去，的确精神了不少。 晚上九点左右她还差最后两页，旁边的同事打算走了，为了赶末班车。 许安宁加班最大的优势就是租的公寓离公司近，当时她下定决心每个月额外多花一笔开销在辛岚附近租公寓的时候，就是考虑到以后加班的问题。 还剩最后两段。 许安宁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全部完成之后她还要总体上大致过一遍，这样看来，她今天能到家至少也得十一点。 加油。 许安宁端起杯子想要喝一口水，却发现水杯又已经空了。 她今天似乎特别渴，像是喉咙有些干似的，嗓子不太舒服。 但因为就剩一点内容了，她没有起身再去接另一杯水，而是打算尽快做完，回家就能休息。 “咳咳……” 嗓子好干。 她有些咳嗽起来。这个点办公室里除了她就只剩一个同事也还在加班了，他听见她在咳嗽关心了一句：“小许，生病了？” “没事。” “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就差一点了。”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许安宁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母，点击了文档保存。 在确认了文档保存之后她再继续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或者明显的错误，就关闭了文档，将她存储在了自己桌面的新建文件夹里，同时在网盘备份了一份以防万一。 做完这些她关闭了电脑，正打算往回走，却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周扬打给她的电话。 许安宁吓了一跳，已经十点多了，他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周助理？” “安宁，我在明天的旅行团里看到了你的名字。你明天也要去xx山么？” “嗯，上个月报名的。” “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你是生病了么？” “可能有点感冒吧，我还在公司加班，准备回去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谢谢关心。” 周扬那边没有立刻回她，而是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听清。 “我们刚从外面回来，一会儿会经过你们公司。你先别走，在门口等一下，我们过去捎上你，去医院看一眼。” “你们？” “嗯，柯总也在。” 许安宁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柯文嘉这么晚居然也还没回去。 他应该是有商业应酬，倒也情理之中。 “真的不用，心意领了。我家离公司很近。” 许安宁不想给人添麻烦，她回绝了周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直接回家。 她按了电梯，不巧的是电梯今天坏了，正在维修。 许安宁无奈地叹了口气，走楼梯下楼。楼道有些暗，她打着手机的光照明，因为穿着高跟鞋也不敢走太快。 等她到一楼的时候，还没出大门，周扬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我们的车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 “这……真的不用麻烦的。” “真的顺路。电话里都能听出来声音不对，我感觉你挺严重的。” 许安宁想说话，却又控制不住咳嗽了出来。 她一出门，果然就看见了周扬的车。 准确来说，是柯文嘉的车。 周扬坐在副驾驶，他降下了车窗问她：“安宁，上车吧。” 车都到这了，还拒绝便显得矫情。许安宁没有再推辞，只是说了句“麻烦你们了”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柯文嘉也坐在后座。 她坐在他旁边。 许安宁猜到他今晚或许去应酬了，因为他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车里开着空调，他叫司机调高了温度，同时给她降下了车窗通风。 “谢谢。” 她说话时候的鼻音有些重。 上午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是从下午开始的。 柯文嘉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 她好像除了说谢谢不会再说其他的，也没有力气再多聊其他的。 在副驾驶上周扬忍不住回头问道：“这么晚你又生病，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我不想拖延这个任务影响到后面的计划，想今天做完。” 许安宁一边说一边咳嗽，说完有些无奈地笑笑：“本来明后天的计划是出去旅行，现在看到底还是得取消了。” 不能退钱，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生病。 已经快十一点，夜很黑，车子驶过的路上，光线忽明忽暗。 许安宁靠在车座上，微微垂着头，鬓角的发丝从她耳边落了下来。 从侧面看去，她的剪影像是融合在了光影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去感受她的存在。 她的脸，她的发丝，她的脖颈……她的整个人。 柯文嘉默默看了她一眼，在酒精的作用下感觉自己似乎也无法正常思考。 他今天喝了酒，感觉血液里有些东西在跳动。 柯文嘉从许安宁身上收回目光，望向车窗外的夜色。 一双冷眸中的所有心绪也随之被隐藏在那片夜色中。 许安宁又渴了。 她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柯文嘉递给她的水。是进口矿泉水。 其实她觉得喝起来跟凉白开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似乎带着一丝丝甜味。 第24章 到了医院急诊，值班人员给许安宁量了体温。她果然发烧了。 那人给她开了一盒退烧药，嘱咐她回去多喝热水多休息。 周扬住的地方离医院近，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先送了他，之后车子调头往回走。 “柯总，今天麻烦您了。” 许安宁看了一眼手表，“都这么晚了。” “不麻烦，顺路。” 周扬下车后，除了前面默默开车的司机，就只剩下后座的他们两个人。 空气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气氛在蔓延。 已经十一点半。 车子行驶的路上经过一片商业区，这里的人们似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许安宁却不习惯熬夜，她下午又过度用脑，现在还发烧头昏脑涨。她感觉眼皮已经越来越沉，连下午的特浓咖啡都已经失去了效用。 路上有些堵车。 车上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 好困。 最近真的好累。 柯文嘉这一路都在望着车窗外。 在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时他收回目光，侧头望向身边的女孩。 此时她歪着头静静靠在另一边的车窗上，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胸前，遮住了她的小半张侧脸。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是卷翘的，很像女孩子小时候的漂亮洋娃娃。 许安宁一不小心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安静而柔软，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抚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车上的音乐还在继续。 “L。'amour，hum hum，pas pour moi，” （爱情......不属于我） “Tous ces toujours，” （所有的永远） “C。'est pas net，a joue des tours，” （模棱两可，故弄玄虚） “Ca s。'approche sans se montrer……” （靠近我，又躲藏） 他静静看着她，喉结轻轻动了动。 “呲——” 突然一个急刹车。 许安宁一下子从浅睡中惊醒。 柯文嘉在那一瞬间收回视线，漆黑的眸子望向别处。 “呃……” 许安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最近一直在紧绷着神经。头痛。 “快到了。” “嗯。” 许安宁也望向车窗外，附近的建筑渐渐熟悉起来，的确快到家了。 “前面不好调头，你们放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隔着一条马路。 柯文嘉让司机靠边停车，许安宁下车后跟他告别：“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注意安全。” 她下车后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她过了马路进了公寓，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他才叫司机开车。 许安宁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 她吃了退烧药，用最快的速度卸妆洗漱，之后往床上一躺。 除了席卷而来的困意，她没有办法再承受任何多余的思绪。 临睡前她关闭了手机闹钟。只想好好睡一觉。 …… 第二天，许安宁起得比平时晚很多。 这一觉睡得很充足，她给自己量了一下体温，温度已经降了。头也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到底还是搁置了旅行计划，不过倒是空出来两天的周末时间。 以后有机会再去罢。 许安宁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的燕麦牛奶，拿起手机，看见昨晚周扬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身体好些了没。 “已经降温了，谢谢关心。” 退出聊天界面后她看见工作群的消息已经涨到了99+，忍不住黛眉轻蹙。 他们这个群聊一般不太聊天，往往只说正事。这么多消息？ 许安宁点开群，点击右上角的“99+未读消息”，将聊天记录滑到了最上方。 她未读的最早一条消息来自一个宣传部的同事，发的是一段视频。 “华宸集团总裁千金戴思琳留美归来，二十五岁创立自己的公司……” 华宸千金？戴思琳？ 视频中的女人妆容精致，一身黑色礼服裙，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整张脸上洋溢着自信，毫不避讳地将自己身为女强人的野心写在脸上。 “我想，我们的科技产品其实完全可以做到不输给国外……” 后面的许安宁没有再看，她退出视频，继续往下看同事的群聊记录。 “当时太子爷被黑的时候，好像查到原视频的IP就是在国外。” “她家的产品跟我们的市场是重合的，都是以年轻人为受众。” “戴思琳自己创立了一个品牌，品牌名就叫黛丝，一看就是要攻占女性市场。” 许安宁将聊天记录一直往下滑，大家推测辛岚两次差点出事都跟这个戴思琳和她所创立的“黛丝”有关。 她退出微信，上网查了一下这个人。 戴思琳，26岁，华宸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她还有两个哥哥，戴明奇和戴明生，这二人目前都在华宸担任要职。 黛丝公司是去年在美国上市的，但是在国内没有什么水花。今年她突然高调回国还上了热搜新闻，或许与之有关。 再加上辛岚的最近几款产品都与之形成了竞争，所以他们的推测不无道理。 许安宁退出微信，又搜索了一下戴思琳的相关新闻。在媒体的叙述中她俨然是一位名媛白富美，出身好样貌也不错，学历也高。 当然只要是名人总有人喜欢扒“黑历史”，也有一些小道消息称她的脸其实做过微整，打过针，现在的长相跟高中比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并不是化妆问题。 许安宁不关心她的脸，她想找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却很难。 对方似乎来势汹汹。 她的专业虽是外语，但毕竟归属公关部，如果这个女人再搞事情，他们部门还是免不得要头大。 戴思琳。 许安宁觉得可以先等等看，看她到底瞄准了哪个明星，要如何炒作，下一步她又要怎么做。 …… 星期一照常上班，果然大家都议论得热火朝天。 午休的时候许安宁碰见了陈萱，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她跟她说起了戴思琳。陈萱似乎也关注了她的事。 “你看今早的热搜了么？她跟陈勋齐。” “陈勋齐？！” 许安宁有些吃惊，因为陈勋齐可是当下最当红的一线小生，微博粉丝大几千万，即使明星的微博都有水分，但他的粉丝也绝对不水，非常能打。 于思安也只能联合到郑亚诗这种在二三线徘徊的女明星炒作，但陈勋齐可是稳稳的一线，每款剧必爆还有奖项傍身，而且坊间还有传言他本身家里就是富二代。 看来这个戴思琳的确有两把刷子。 “陈勋齐的粉丝一部分将她骂上热搜，另一部分认为她好歹比平时拉着自家爱豆炒作的二三线女明星强，还衍生出了一部分cp粉。” 在陈萱说的时候许安宁已经拿出手机登录了微博，果然，#戴思琳陈勋齐#上了微博热搜。 意料之中的，#黛丝#也在热搜上，许安宁对这波操作并不惊讶。 点开这条热搜，网友的评论也很搞笑—— 【这位华宸小公主是随便开个公司玩玩的吧，这公司名字起的是认真的？】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这家公司名听起来像卖卫生巾的……】 【什么？原来不是卖卫生巾的吗？竟然是做科技产品的？】 许安宁看到这些评论，她觉得并不好笑。这些网友并不知道，他们自以为站在高处嘲笑对方，实质上这些争议正是对方想要的。 戴思琳果然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还没有正面交锋，她就已经感知到了敌人的威胁。 “陈勋齐的粉丝购买力一流，即使不认同她，粉丝撕她扩散出圈也是热度，怎么都不亏。” “确实啊。” “互相利用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传闻陈勋齐家也是富二代，条件不错。他们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陈勋齐条件是不错，但放到他们的圈子里就只能算还可以。陈勋齐的粉丝还在撕什么哪来的野女人配不上她们哥哥，事实上她们还真说错了。” 戴思琳只是利用对方的名气炒作而已，她其实根本就看不上陈勋齐。 陈萱平日里结交的权贵不少，像温成轩之于许安宁这种，陈萱的通讯录里至少有十来个。 所以她本人虽算不上是这个圈子的人，但对这个圈子的一些信息，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到的。 许安宁好看的眉毛挑了挑：“那她眼光真高。” “她有野心。” 陈萱告诉许安宁：“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戴思琳在这方面一点不含糊，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人。” “谁？” “柯文嘉。” 许安宁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又转念一想，没什么好想不通的。 “但是她现在本事还没到这儿，柯文嘉她拿不下，就退而求其次先选择了陈勋齐，给自己的公司先炒作一波。但她跟陈勋齐不会真走到一起的，陈勋齐不过是她的垫脚石而已。” “……或许罢。” 许安宁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每个人都只会往高处看。对于身为普通人的我们而言，那些都是属于上流社会的人，但事实上他们这个圈子也会分成三六九等。” 普通人眼中的高富帅白富美，在他们的圈子里却被瞧不上，简直再正常不过。 “这是命运……生来不公。” 许安宁没有再说什么，脑海间闪过一丝别样的心绪，却转瞬即逝。 下班回到家，她拿起手机，主动给K发了一条消息。 许安宁：“你认识戴思琳么？” 她没有等太久，K就回复了她。她每一次给他发消息，他好像都回得很快。 K：“认识。” 许安宁：“她把辛岚当作了黛丝的竞争对手，是不是？” K：“是。” 许安宁：“她厉害么？” K：“一般。” “……” 许安宁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人了。K眼中的“一般”是什么标准，以他自己为标准的“一般”么？ 但他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接着又发来一条—— K：“如果我说她很厉害你会怎么样，离开辛岚去投奔她？” 企业竞争一直存在，没有戴思琳也有其他人。只要辛岚要做大做强，只要它还在走上坡路，就一定会遇到阻碍。 许安宁并不畏惧敌人。 敌人在前，便去战斗。她始终相信，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许安宁：“不会。” K：“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她。” 即使戴思琳要搞辛岚，也得抓到把柄才行。 半年前于思安梁萧视频的事件对于戴思琳而言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就连这么好的机会，她都没有把握住，被许安宁化解掉了。 客观来讲，戴思琳以后即使要出手，也很难等到一个比那更不利辛岚的事件去给她发酵。 黑陈萱邮箱他们也没成，而且当时即使成了，最多不过是丢掉一个合作，也无法动摇辛岚的根基。 除非……她动用背后资本的力量，强行压制。 但这样，她伤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是非常不划算的买卖。 许安宁：“我知道了。谢谢你。” K：“你只想问我这个？” 许安宁：“嗯。猜你们可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 K：“最近工作很忙？” 许安宁：“最近是有点累。加了几次班。” K：“那，你早点休息。” 许安宁：“你也是。” K：“晚安。” 许安宁看着这两个字，盯了一会儿，手指微微动了动。 半晌，她回复他：“晚安。” …… 戴思琳的事件在热搜挂了好几天，黛丝的股票果然一片上升趋势。 这个被无数人误会成“卫生巾品牌”的科技公司，也在国内终于有了姓名。 但相比辛岚，差距还是有的。 许安宁暂时不考虑她，依然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跟弘言的合作项目还有一场会议，但是两个法国人已经回去了，过来的两个外籍专家是美国人，所以两位实习生上就可以。 许安宁将会议需要用到的材料发给二人，让他们一人做半场。 由于已经有了唐依依和李铭两个会议翻译，所以这场许安宁不需要参加。 当天下午会议结束的时候，许安宁也到了下班时间，她收拾好东西正打算走，却突然又接到了周扬的电话。 “周助理？” “我们明天就回弘言了。临走前，一起吃个饭？” “所有人么？” “也不是所有人，我，你，还有唐依依吧。” 唐依依是周扬的老乡，这几天他们也交流挺多，算是熟悉了。加上她也是许安宁的学妹，所以这三个人彼此之间都算是还比较熟的。 “好，我去叫她？” “我已经跟她讲过，就等你点头。我们现在在门口了，走吧，一起去？” “我这就下来。” 许安宁拎包下楼，果然周扬和唐依依都在楼下了。 这算是朋友间的小聚，所以也没去太远的地方，他们三个就选择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餐厅。 “这里环境不错。” “料理也不错。” 许安宁偶尔也会来这家日料店，消费算是她能够接受的水平。 三人聊了一会儿，先是聊吃饭，接着聊到了附近的一些餐厅。 再接着，又聊到了本市最高档的一家法式料理。 周扬问：“你们去过玫瑰人生么？” 唐依依连忙摇头：“不不，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在那里点一盘水果的。” 周扬笑了，“你以后如果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可以叫他带你去。” 唐依依红了脸：“我才不交男朋友，我要自己赚钱去吃。” 许安宁也笑了。 周扬又说：“自己去有什么意思，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最浪漫的玫瑰人生，要带你最爱的人一起来。” 许安宁的身子微微一怔。 那一瞬她漂亮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有这种说法么？” “有的。情侣……不，准确说是有钱的情侣，最佳的约会圣地。” 说罢他又说：“如果有异性主动约你去玫瑰人生吃饭，那么，他一定是很认真的，在追求你。” 唐依依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具体忘记了，好像是之前有一次商业应酬，有人无意间提到的。” “商业应酬？果然，你们有钱人真的会玩。” 周扬自嘲地笑笑：“不是我有钱，是他们有钱。我只是个助理，跟在我老板后面打杂而已。” 在周扬和唐依依讨论的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却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许安宁低垂着眸子，轻颤的睫毛像是蝴蝶微微扇动的翅膀，睫毛下的一双水眸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起阳光下的宝石。 她玩弄着餐巾纸的一角，将它放在手心里来回对折。 突然她问—— “那，你说的这些……你老板知道么？” 第25章 “你说的这些……你老板知道么？” 周扬闻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许安宁居然会这么问。 “我不太清楚，他应该不会很关心这种事。” 以周扬对柯文嘉的了解，他即使听说了，又能怎样。 他不会约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追求任何一个女人。 “怎么突然问起柯总了？” “没什么。” 许安宁莞尔一笑，“好奇而已。” 她的神情很自然，看似刚刚不过是轻描淡写地随口一问。 “那，周助理以后也会带你的女朋友去么？” “如果她真的真的很喜欢，我也会满足她。但如果她没有特别提出来，大概不会。毕竟，玫瑰人生本就不是以我们普通人为顾客群体的地方。” 许安宁点头，“嗯，如果只是喜欢法国料理，可以选择其他性价比更高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许安宁没有再多说别的，她放下了手里的纸巾，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外。 没过多久寿司和拉面就上来了，他们没有再多聊，上菜后就开动。 也没有人再提起与玫瑰人生有关的话题。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周扬本想请客，但许安宁和唐依依都执意要AA制，最后周扬拗不过她们，便只好收了二人的微信转账。 告别后各自回家，许安宁的公寓就在这附近，但她没有先走，而是先等周扬叫到车顺便捎上唐依依，在二人上车离开后许安宁才往回走。 她也没有立刻回家。 她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望着天边的浮云和即将落下的夕阳。 似乎只是在散步，又好似在思考什么。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许安宁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冰淇淋。 她好像……想吃甜食了。 到家她换下衣服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打开了冰淇淋的盖子。 她拿起手机，给K发了一条消息。 许安宁：“如果戴思琳对辛岚发难，我招架不住了，你会帮我么？”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K：“你需要，我就会。” 许安宁：“谢谢。” K：“你没有必要考虑她。” 许安宁：“随意问问。” 回完这句她又发了一条。 许安宁：“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红玫瑰。” K：“记得。” 许安宁：“有人约我在一个玫瑰环绕的法国餐厅吃饭。是不是很浪漫？” K：“你给我发了图片。” 许安宁：“嗯。” 紧接着，对方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才又回复她。 K：“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许安宁看到他这个问题，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编辑了一些文字，但是最后却都删除了。 最后，只留下简单的几个字。 许安宁：“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回完这条，她直接退出了聊天界面，手机锁屏。 也没有再等他的回复。 …… 戴思琳最近还在热搜上。 因为黛丝是在美国上市的，许安宁登录了外网，查找了一下关于这家公司的一些情况。 有些国内查不到的资料，外网上却能搜到。 产品设计都是英文的介绍，包括用户评论，许安宁将这些一起下载了下来，翻译出来以后提交给了研发部的同事。 “他们家的产品，缺少核心技术和创新理念。” 那个同事告诉许安宁：“她现在面临一个情况，就是炒作一流，热度也有了，但是核心的东西有点拿不出来。” 这样的企业很难走远。 许安宁怀疑她的下一步动作，可能是要从辛岚挖人。 她将想法跟陈萱讲了，陈萱眯起眼睛，“我就说，小张为什么前天说要递辞职信。但是现在上头还没批。” “我觉得尽量不要开这个头。” 许安宁担心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辛岚已经运营了这么多年，对研发部人员的待遇其实也都不差，但是现在戴思琳急需人才，她一定会用更大的利益去诱惑这些人。 良禽择木而栖，即使跳槽，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但许安宁始终觉得，戴思琳的黛丝并非良木。 “对了，这对你而言，倒未必是坏事。” “陈姐何出此言？” “李琪好像也要递辞呈。” 李琪是副总监，这几年一直跟着陈萱干。她副职已经干了很久，她的前任总监升职后，却没有提她到正职，而是提了陈萱。 大概，李琪很早之前就心有怨恨了。 这次会离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好好干。” 陈萱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拍了拍许安宁的肩膀。 但是她已经明白了陈萱的意思。 到时候上头批了李琪的辞呈，副总监的位置一空出来，肯定会从他们这些人里提拔一个上去。 许安宁非常受陈萱赏识，业务能力也是公认的，加之前段时间的危机公关她处理得很不错，所以她也是第一梯队的人选。 她唯一不占优势的就是她年轻，来辛岚的时间短，才不到一年，其他很多老人在等待提拔已经等了好几年。 所以，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许安宁都能够接受。 但许安宁知道，陈萱这么点她一下，证明她还是对她寄予厚望。 所以这段时间她的工作也依然很尽力，因为她不喜欢让他人对自己失望。 转眼到了周末。 唐依依想请许安宁吃饭，她通过了实习考核，留下了。 李铭也留下了，但是他被调到了其他部门，以后可能不会做专业相关的东西。 许安宁回绝了唐依依，她觉得她能留下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本事，不必感谢她。 再加上就在不久之前她们还和周扬一起吃过一顿饭，所以许安宁就说吃饭先免了，让她在辛岚好好干，等下次有了业绩的时候再一起庆祝。 “对了学姐，周助理好像还没有走。” 说起周扬唐依依突然说：“他说他老板这段时间一直留在本市，好像并不着急回去似的。” “是么。” 许安宁的语气淡淡的，“可能他们还有事没有办完。” “可能是吧。” 结束了与唐依依的通话不久后，许安宁放下手机。 她看了一眼窗外，此时风景正好，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来来回回。 许安宁的心底像是被放进了什么东西，她想将它封上，永远锁起来。 但另一个声音又在说：“锁起来它也始终在那里，你要是真的不想要，就只能先打开它，再将它彻底拿出去。” 但是许安宁似乎不想理会这些杂音。 她没有再想其他的，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又是新的一周，许安宁朝九晚五，上班工作。 这一日，她在下班后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周扬发给她的。 “世界巡回的歌剧演出到了本市，去看么？” 她回他：“根本弄不到票，去不了。” 这个歌剧团的演出，每场都座无虚席，订票的时候系统直接瘫痪，等恢复过来所有票都已经抢售一空。 如果有机会，许安宁当然也很想看。 “我有票，而且是VIP贵宾席位，你那天有时间么？” 许安宁看着这条微信，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 “就我们两个？” 周扬恐怕没那么大的面子，能搞到两张票，更别提是贵宾座。 “我老板可能也来，但不一定。” 果然。 “只有两张票的话，你们去就好。” “不是，有三张，我老板直接给了我两张票，让我可以带一个人过去。他自己要去也有票，但是他当天不一定有时间。” 周扬觉得自己将情况说清楚了。 许安宁也听懂了。 “……我有空。” 她说：“我很喜欢这个歌剧团的演出。” “那行，那这周末，不见不散？” “这场歌剧的票可不好弄，看来下次我又得请你吃顿饭了。” 周扬给她发来一个[憨笑]的表情。 许安宁放下手机，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过。 她垂下眸子。 到了周末，许安宁提前自己打车去了剧院。 周扬打电话问需不需要开车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路上了。 到了剧院，她一转身就看见了周扬。 他走的另一条路，不堵车，所以倒比她先到了。 “你今天……好漂亮。” “谢谢。” 歌剧是一门艺术，很多来听歌剧的观众都会布丁穿着得体。 许安宁今日穿了复古风连衣裙，优雅端庄中又带着一丝女人味。 “走吧，进场。” 周扬跟许安宁一起进了剧院，他们的位置在VIP区域，而且是很靠近中央的位置。 “柯总今天也过来么？” “嗯，他说他应该也会来，但是会晚一点。” 许安宁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 其他观众陆陆续续进场，在歌剧开始之前，周扬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在他回来之前，灯光已经暗下来了，工作人员说演出就快开始，要求所有人将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并且不允许录像。 许安宁将手机收起到包里。此时的剧院已经一片漆黑。 就像在纽约的黑暗餐厅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旁边有脚步声过来，在靠近她。 她以为是周扬回来了，毕竟这一排的位置是三个三个连着的。 却听到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我的座位在里面。” 许安宁愣了一下，又转瞬恢复如常。 “柯总。” 她站起来，给他让路，让他坐进去。 当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特别是在黑暗中，失去了视力的人，触觉似乎会变得更敏感。 柯文嘉在许安宁旁边的位置坐下。他坐在她左边，右边的位置是周扬。 但是周扬一直没有回来。 台上响起了音乐声，随着音乐响起演员们也在一丝微弱的光线中出场。 在那一丝微弱的光亮下，整个剧院终于不再完全沉浸在黑暗中。 至少，能够让人看到周围的环境，哪怕只是很暗的影子。 周扬仍旧没有回来。 柯文嘉却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临时有事，可能要错过这场演出了。” 许安宁点点头，“那真是太遗憾了。” 是周扬来请她看这场歌剧，最后他自己走了，留下的人只剩下她和柯文嘉。 台上的演员已经开始唱歌，抒情的咏叹调，动情的声音教人心都沉醉。 柯文嘉侧过头。 在那一瞬间，女主角也刚刚好在万众瞩目中登场。 观众忍不住窃窃私语：“她好美。天呐，她真的好美。” 不太亮的光线，能够照出身边人的模糊轮廓。 为了与这条裙子搭配，许安宁今天盘起了头发，端庄典雅。 从侧面看，她的天鹅颈曲线一览无遗。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她的侧颜都是那么迷人。 和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水味一样……令人很难理性思考。 许安宁的呼吸有些凌乱。 她能够感受到身边人灼热的目光。 台上的演员唱完一曲，观众席响起掌声。 许安宁也跟着鼓掌，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着掌声雷动。 他就坐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她想，她大概有些热。 会不会是因为剧院的人太多，观众们也都太过热情，所以即使开着空调，也依然让人感觉很热 柯文嘉收回了目光。 他眼底的神情被隐藏在了黑暗中，教人无法看清。 台上的演员继续唱歌，旁边放映着翻译过来的歌词—— 【我爱你么？你的名字在我心中纠缠了一千遍一万遍，】 【我在问自己，却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每当见到你，我感觉到难以自控，】 【这是爱情么？我求求你告诉我……】 许安宁全神贯注地投入在歌剧的故事当中，看着男女主角在台上演绎着人间风月、悲欢离合。 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爱情，什么又是长相厮守。 这场歌剧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散场开灯后许安宁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之前周扬发给她的消息—— “抱歉，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出于礼貌许安宁回复了他，毕竟歌剧的票是他送给她的。 周扬才是她今晚能够看到这场歌剧的“直接原因”，不是么。 外面下雨了。 很多观众现在聚集在一楼的大门口，没带伞的人现在几乎出不去这个门。 许安宁也没有带伞。天气预报没有说今晚有雨，而且下午的太阳明明还很足。 她叹息了一声，却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送你回家。” “那……就又麻烦您了。” 柯文嘉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他们不需要出这个门，直接就可以坐电梯下行。 许安宁上了车，祈祷等她到家的时候，天气能够放晴。 柯文嘉也是对车子很有研究的人。他的车坐起来都很舒服。 当然，他的车技也很好。 许安宁坐在副驾驶上，在等待一个红绿灯的时候，车内陷入了一阵安静。 一丝微妙的气氛在二人间展开，无法定义的感觉。 柯文嘉抬眼望了一眼那个红色的数字。还有10秒。 突然，他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早就发现了。” 是陈述的语气。 许安宁听到他这句话，一双素手攥紧了裙角。 几秒钟的沉默。 3，2，1。 绿灯亮了。 柯文嘉的车子再次启动，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没有说过。 许安宁再次将头望向车窗外。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许安宁的公寓。 天已经晴了。 许安宁侧过头对柯文嘉说：“柯总，谢谢您今天送我回家……改天请您吃饭。” 说完她刚想拉车门下车，却听见了一个有些沉闷的机械声。 那是车门上锁的声音。 许安宁愣住了。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柯文嘉居然锁上了车门。 他侧头望着她，薄唇轻启，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就这样么？” 第26章 ——“就这样么？” 许安宁的呼吸一滞。 柯文嘉的真的是一个很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的男人。 尤其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强势显露无疑。 他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许安宁沉默。算是默认。 半晌，她才淡淡开口：“那天我给K发了消息，你的手机响了，你回来看到这个场景之后，你是打开了一个群聊吧。” 故意让她听见其他人来消息的声音。 “因为来消息的那几下，太密集了。” 她说：“几秒钟一条，如果是单人私信，除非一直在发表情，或者很随意，几个字半句话就一发。可是没有人敢这个态度跟你说话。” 而如果是群聊，以柯文嘉的性格，他一定会设置消息免打扰，绝不会让群聊的消息隔三差五打扰他。 所以在那个时候，他是临时开了群聊的通知提醒。 那便分明是在掩盖。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 几分钟后，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浅笑。 “你还真是很聪明。” 许安宁淡淡垂下眸子。 从玫瑰人生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一整晚没有睡着。 复杂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中来回纠缠着，令人无法理清。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不敢确定，因为柯文嘉与K给她的感觉相差甚远。 但是想了一个晚上之后，她明白了，很多她不解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她明白了K为什么一边在撩拨她，一边却不肯与她见面。 因为柯文嘉，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K真正现身。 K的存在，是他用来一步步试探她的。他计划和掌控着一切，只为了将她引入他的圈套里。 柯文嘉是理性的、现实的，而K却是感性的、浪漫的。 而且K每次的出现和对她的态度都有规律可循：每当柯文嘉进一步的时候，K就一定会退一步；而柯文嘉一旦退一步，K就会进一步。 他从两个近乎极端的方向出发，对她左右夹击展开攻势，一步一步试探她理性和感性的上限与下限，随着各自与她接触的进一步推进，他会得到一个越来越趋近于她心中理想期望的结果—— 如果她一直没有发现K和柯文嘉是同一个人，她以后会有可能爱上他么？ 答案是，很大概率上，她会的。 他步步为营地接近她，到最后几乎可以为她量身定制一张情网。 她素来知道他心机深，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在感情上，他竟也如此精于算计。 柯文嘉真的是她见过最深藏不露的男人。 她不想落入他的圈套，可是却好像也已经无法脱身。 突然，他又开口。 “……你到家了。” 柯文嘉解锁了车门，“回去早点休息。” 许安宁没有再说话，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没有回头，一路往自己的公寓走，上楼、关门。 回到家以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许安宁往沙发上一躺，直到现在都感觉心跳没有完全平稳下来。 柯文嘉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明明没有表现出对她很霸道的样子。 他没有骚扰她、没有威胁她、没有跟她谈条件—— 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可她就是能够感受到那种……她已经逃不掉了的感觉。 许安宁有些畏惧，有些困惑。 她畏惧他的手段，困惑于自己的情绪。 最后她翻了个身，想把这些杂念都彻底清除掉。 …… 有一句话，叫做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许安宁现在虽不能说是“情场失意”，但总归也不能叫“感情顺利”，毕竟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让她内心很纠结。 于是，她就“职场得意”了。 李琪的辞呈已批，位置一空出来，陈萱就将许安宁提拔到了副总监。 她是公司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一个。 当然，升职这种事，除了个人能力外，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即使再优秀但偏偏没有岗位，在这种饱和状态下也同样没有上升的空间。 许安宁赶在了这个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 “小许，好羡慕你。” 在她搬东西的时候旁边的女同事说：“你才来公司一年，就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许安宁扬起唇角：“你以后也会有的。加油。” 她离开了与其他同事一起拼桌的格子间，搬进了属于她自己的“玻璃房”。 周围一圈贴着磨砂贴纸，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隐私的同时，也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 她在办公室里养了一盆小植物，放在窗台上，想看着它一点点长起来。 在阳光照射下，那抹充满生机的绿色常常会给人带来好的心情。 许安宁升职的消息，由唐依依传到了周扬的耳中。 他现在还没有离开本市——准确说是他的老板还没有离开。 周扬提议，应该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我请客，之前你请我看歌剧，也该还你一顿饭。”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的票也是老板给我的。不过为你庆祝当然要聚个餐，这周末怎样？” “周日晚上我时间OK。我再问问小唐。” “成。” 许安宁这周末一共两场饭局，周六是跟办公室其他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周日是和周扬还有唐依依他们三个人。 上一次他们吃的日料，这次决定去吃火锅。 火锅店里，三人点完菜下单完锅底就各自去调调料。 许安宁调完料回来的时候，发现周扬和唐依依的蘸料调法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配方”。 “你们还真不愧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吃火锅的调味料都差不多。” “你的口味倒挺特别，我见过大多数北方人的火锅蘸料好像都以麻酱为主。” 许安宁的调味碟里没有麻酱，而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口味酱料。 “我一直吃这种。” “你能信吗，你跟我老板的口味是一样的。” 她愣了一下。这么巧？ 许安宁来自北方，很北很北的北方。 而柯文嘉来自南方，很南很南的南方。 从风土人情到口味习俗，都差出十万八千里。 唐依依笑着说：“南北方差异在总体上还是能看出来的，但放到个体上，也会有特殊情况嘛。” 许安宁倒是不觉怎样，只是默默“哦”了一声。 从火锅料聊到了家乡的话题，周扬想起他曾经去过一次许安宁的老家H城。 “我去H城的时候是在冬天，零下四十度，快把我冻死了。” “虽然冷但是水能直接结冰，H城的冰灯很美。” 唐依依也去过H城，不过她是和朋友一起去旅游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H城的街道上有很多俄罗斯风情的建筑，还有街上的小姐姐都好漂亮。” “对，H城的姑娘很漂亮。” 在周扬的印象中，H城的女生不但皮肤白长得漂亮，而且好像普遍个子偏高。许安宁就比一般的女生要高一些。 许安宁只是谦虚地笑笑，“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但是学姐你真的一点口音都没有欸。” 许安宁想了想，好像她爸妈的口音也不算很重，从小她的环境就比较接近正宗的普通话。 更何况，她是吃语言这口饭的，当然要发音标准。 “我确实没有口音，其实我们那边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口音那么重。” “你们的发音本来就很接近普通话。” 周扬说：“不像我们，我记得刚离开家上大学那一年，我从来就没分清楚过L和N。我现在普通话倒是说得好些了，但还是很多人一听就能听出我是哪里的人。” “说到这个。” 突然，唐依依提起了柯文嘉。“柯总说话也没有口音，一点也没有。” “对，他普通话很标准。” “我见过大多数说粤语的人，他们在讲普通话的时候都多少带着点港普的味道，他怎么一点口音都没有。” 唐依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柯总是不是不说粤语啊？我从没听他说过。” 周扬笑了，“那怎么可能。他当然会讲粤语，只是你们没有听过。” 周扬听过柯文嘉说粤语，在电话里跟香港人谈生意的时候。 许安宁也想起了柯氏的那次家宴。 的确，除了柯文嘉本人以外，她见到的他的兄弟姐妹和父亲叔叔，说话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港普的味道，只是口音轻重不一，但能教人听出来。 有段时间她很喜欢看TVB的电视剧，她觉得粤语的发音很好听，只是她怎么都学不会那个腔调。 许安宁突然有些好奇，柯文嘉说粤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 这时的火锅已经在沸腾。 “锅底开了。” 说着她已拿起一双公筷打算往里下肉，“几分钟就好，大家看住时间，不要煮久了。” 话题没有再继续。 吃完这顿火锅，许安宁见时间还早，就去了一趟理发店，给自己打理了一个新发型。 她没有剪太多，只叫理发师稍微给她修了一点。 周一上班的时候，陈萱见到她，还夸了一句新发型很漂亮。 不过她们没有更多的心思聊发型，因为随着许安宁现在的职位不同，她所要考虑的东西也不同了。 她现在是副总监，虽然还是副职，但也是管理层。 升职总归是好事，但这个时候的升职也意味着责任变大了。 用“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她倒是有几分夸张，毕竟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但现在的辛岚环境不太稳定是真的。 戴思琳和黛丝公司现在已经赚足了噱头，又从辛岚挖过去不少人。 许安宁这个副总监的位置还没有坐热，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来自戴思琳。 她终于还是联系上她了。 对此许安宁其实并不惊讶。 对方约她在一家咖啡厅见个面。她答应了。 戴思琳亲自要见她，看来她在她心中很有“分量”。 她知道，她们早晚会见这一面。 …… “小熊咖啡”里，戴思琳和许安宁坐在帘子挡住的隔间内。 很安静的靠窗位置，不会有人打扰。 戴思琳比镜头前看上去要瘦一些，脸很小，五官精致。 她们的话题切入点，说起来有些好笑，是从“脸”开始的。 戴思琳先问的许安宁：“你的脸动过么？” 似乎在她们名媛圈子里，这并不算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她们有钱，并且愿意花钱让自己去变美，无可厚非。 相互之间会说类似于“你看上去真自然，哪家医院推荐一下”这样的话。 许安宁摇头。“没有动过。” “那你真的得到了老天的眷顾。” 戴思琳说：“如果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人，要整成你这种，至少得七八位数，还要看医师的技术。” 而且前提是最差也得“长相普通”，太丑或者五官缺陷太明显也不行。 戴思琳底子也算比较好的，为了更美她做了微调，而且定期还要修修补补，否则脸会僵。 许安宁这张脸是她羡慕不来的。 当然，她更在意的并不是脸。 “我知道，之前辛岚的公关是你做的。” 戴思琳靠在椅背上，“你知道当时我就在想，等我回国，一定要见见你。” 许安宁不动声色地浅笑：“看看是谁坏了你的好事？” “不，我是想，这样的人才，如果是在我的公司该多好。” 戴思琳说：“我知道你最近提到了副总监，你如果来我们公司，我可以直接让你空降部门经理，薪水可以再比其他人多一倍。” 她第一个想要的人就是许安宁，但是她却没有第一个先联系她。 因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会有风险，所以她先挖了研发部的其他几个人过去，让辛岚掀起这一股“离职潮”后，她才来谈许安宁。 甚至并不介意让她直接空降重要岗位。 许安宁沉默了一会儿，她刚想说什么，戴思琳却又说：“你先别急着拒绝，不如听我把话说完。” 出于礼貌许安宁便没有开口，而是听她先说。 戴思琳喝了一口咖啡，“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自己创业么？因为我爸爸眼里从来就没有我，只有我那两个哥哥。” 她说：“我明明哪里都不比他们差，可就因为我是女人，他从来就没打算把家族企业交给我。我想证明我自己，证明他看走了眼。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对么？” 许安宁一直默默听着她说，脑海中已经有无数念头闪过。 在之前她调查过戴思琳，当然也包括华宸集团。事实上戴思琳论头脑的确是强于她两位兄长的，这一点她没有说错，但是她爸爸重男轻女也是真的。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让她现在有些心急地想出成果。 许安宁能够理解戴思琳的心情。 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 尤其是她之前的行为，差一点将梁萧卷入了风口浪尖。 有人说这世上之事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不过只是立场不同。但戴思琳毕竟间接伤害过梁萧，就凭这一点，许安宁就不可能与她合作。 “戴总，我明白您的难处。” 许安宁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准备离开。 “也希望您的公司以后能够越做越强。当然，您的竞争对手未必是辛岚，任何企业都有可能。企业的竞争在所难免，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可以这样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戴思琳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 她听懂了许安宁话中的意思。她委婉地拒绝了她抛出的橄榄枝。 “你知道么，在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我很欣赏曹操对待谋士的态度。” 归顺的人才甘愿跣足相迎，不肯归顺的……就必须除掉。 否则这样聪明的人，怎能让她给敌人谋事？ 许安宁却没有与她争执什么，只是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得体的笑容作为回应，接着便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不选择戴思琳，对方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但是，她并不畏惧与她正面交锋。 通过她们今日这番交谈，戴思琳的性格特征她已经了解个七七八八。 她一些行为的缘由和动机也能够推测出来。 戴思琳现在有些过于急躁，心不太稳，这样很容易出错。 许安宁想，当初梁萧的事，也该让始作俑者“付出点代价”了。 …… 几日之后，许安宁收到了要去出差的消息。 是一个小型科技交流会，邀请了国内的几家五百强科技企业。 其中，辛岚、弘言和黛丝都在邀请范围之内。 现在辛岚内部具体的人员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不过陈萱和许安宁是一定会去的，唐依依有可能在其中。 许安宁看到这封邀请函，看到弘言和黛丝，忍不住眯起了漂亮的眸子。 那就是说，柯文嘉和戴思琳到时候都会出席。 她想起了陈萱曾经说过，在男女问题上，这个女人一点不含糊，其他人她谁也看不上，她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戴思琳想攀上柯文嘉，所以，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许安宁的心底微微一动。 突然，她有了一个想法。 第27章 要参会的人员名单定了下来，唐依依也在其列。 她的专业水平尚达不到许安宁的程度，但因为许安宁现在算已经入了管理层，就和陈萱一样，有些小的场合不会再经常亲力亲为。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依依就如同曾经的许安宁，暂时担起了会议翻译的主力军。 许安宁也在有意锻炼她，想让她的业务能力再上一个台阶。 这次会议在S市，弘言公司总部所在的城市。 抵达S市当天下午他们就注册，晚上就是开幕式。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会期高密度进行。 许安宁到了酒店放下东西，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她换上小西装，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小小补了个妆。 唐依依因为要做同传，就提前先过去了。 许安宁进场的时候，人已经很多，几乎坐满。 她在陈萱旁边坐下，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打算开始讲话。 陈萱用在她旁边低声说：“那个就是戴思琳。” 顺着陈萱眼神的方向，许安宁看见了那个坐在中央第一排的女人。 戴思琳今日穿的是低领衬衫配包臀短裙，明明算是正装，却比礼服还要性感。 “嗯。电视上见过。” 其实许安宁不但电视上见过，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见过她本人。 当然，她没有跟陈萱说这些。 她扫视一圈，看见了周扬和其他几个弘言的人，却没有看到柯文嘉。 他还没到？ 正想着，他就来了。 柯文嘉从他们这一排的通道中走过，坐到第一排。 他们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座次，谁在中间谁在两侧。柯文嘉的座位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 他旁边的人是戴思琳。 按理来说，以黛丝现在的公司市值，她是没有资格坐在柯文嘉旁边的。 但是……也许她使了点小手段。 座位安排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件事。 她是为数不多的女企业家，又这么年轻貌美，给点特权好像不过分。 从许安宁的角度望过去，她能看到戴思琳正歪着头在与柯文嘉讲话，他们不知在交谈什么，但是戴思琳的眼睛像是比嘴巴更会说话，万种风情皆在眼底，妩媚而迷人。 只是不知她对面的那位意会了没有。 此时此刻，许安宁看不见柯文嘉脸上的表情。 从侧面她只能看到他一身修身西装下挺直的脊背，和微微侧头的半张侧脸。 许安宁将目光收回，继续盯着台上。 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到戴思琳上台了。 和前面演讲者的高大上相比，戴思琳似乎打算走接地气路线，她的语言风格诙谐幽默。 甚至直接拿网友的“黛丝是不是卖卫生巾的公司”来自黑打趣，整场演讲听下来气氛非常轻松。 如果许安宁要不是提前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她大概也会对戴思琳印象不错。 在她演讲结束的时候，其他人鼓起了掌，柯文嘉却突然回头往她和陈萱的方向看了一眼。 由于一举一动备受瞩目，所以即使他只是回头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 在他将头转回去之后，许安宁感觉到还是有很多人在往这边看，似乎在好奇刚刚柯总究竟是在看谁。 陈萱推了推许安宁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他刚刚是在看你么？” “……不知道，应该不是。” 许安宁否认。 陈萱没说别的，只继续听下一场演讲。 戴思琳下台回到了座位，许安宁没有再留意他们那边的情况。她的内心好似平静，又好似在期待着波澜。 开幕式结束，许安宁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打算回酒店。 陈萱约了朋友，唐依依也有同学在S市读研，晚上打算过来找她。于是许安宁暂时地落单了。 她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见身旁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宁，好久不见。” 许安宁回头，看见温成轩。 算是“前男友”的人。 “Hi，是很久不见了。” 他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中的笑意如春水般温柔。 不知是不是许安宁的错觉，她感觉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变了。 “今晚有空么？请你喝杯奶茶。S市的网红奶茶店，听说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 温成轩笑着问：“我们……可以聊聊？” “嗯……好吧。” 许安宁似乎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正因为当初就没有爱过，所以他们之间好像反而不存在什么“分手不能做朋友”。 即使现在“前任见面”竟也丝毫不令人感觉到尴尬。 许安宁没有拒绝他。 奶茶店里，温成轩跟她说起他最近的情况。 “我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 他给她讲遇到的一些事情，生意上的人际上的，还有一些事他本以为是什么样，结果却发现“他以为的根本不是他以为的”。 包括感情，在跟她分手之后有女生主动追他，长得很不错，是他喜欢的网红脸，身材也够辣。 按照以前他一定会跟这种女人玩几天，但这次他拒绝了，还因此受到了其他几个富二代的嘲笑，说他送上门的free pizza都不要，怕不是以前太不知节制现在那方面已经不行了。 最后他说：“我以为我只要立志开始努力变好，一切都可以很顺利，结果却发现玩世不恭久了，一下子还挺难适应的。” 许安宁笑了。 “但是我觉得你比之前……成熟了很多。” 她终于感受到温成轩身上的变化在哪里。 他以前也很温柔，以前也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撩拨人心。 但那时候的他很爱玩，这些都是他想捕获女孩子芳心的工具而已。 他既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也不懂得什么能真正让自己变得更好。 温成轩以前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谢谢你能这么说。” 温成轩很认真地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提分手的那一天，我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他变好了，她会不会重新接受他。 那时她的回答是，不是他不好，只是他们不合适。 可他却还是想，试一试。 不过许安宁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她没有太放在心上，听他又提起也没有想起来。 “嗯？” “……没什么。” 温成轩也没有再提，他不是一个会去给女孩子压力的人。 分手后他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但是他一直想让她看见，他在变得更好。 他在为她，努力变成一个更优秀的人。 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也不想放弃。 因为这一次，他认真了。 那天晚上他们后来又聊起了别的，不谈沉重的话题，倒是说起了公司里听过见过的一切趣事。 比如某个被强行留下加班的同事给其他人发微信抱怨老板，结果那人当时刚好正登录着电脑微信，而老板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他的消息一条一条跳上来。 隔着奶茶店的玻璃窗，许安宁在笑，眯起眼睛好似新月弯弯。 夜已经黑了，店里的人看见的窗是倒影着自己的镜子。 可是在店外，女孩干净漂亮的笑容却清晰地透过了玻璃窗，一直落进街口那辆黑色商务车里坐着的人的眼中。 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二人，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半晌，车窗重新升起。车子缓缓启动。 在这样繁华的街道上，一辆车曾经在某一家奶茶店前停留过，没有人会在意。 不曾留下过半分痕迹。 晚上温成轩送许安宁回到酒店，他自己住的是另一家，离这里也不远。 二人告别后许安宁按了电梯，甜甜的奶茶配上一些小段子让她这个晚上也过得不算无聊。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唐依依已经在了。 她在准备翻译材料，许安宁放下包卸妆洗漱后关了这半边的灯。 明天上午两场会议，下午一场。 晚上就是惯例的社交酒会。 那才重头戏。 …… 第二天下午的会议结束后，许安宁早早就回了酒店做准备。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露肩的礼服裙性感而不失优雅，配上精致的妆容发型，陈萱和唐依依都说她今晚必定是酒会上唯一的女王。 这样的许安宁，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抢过她的风头。 但她无意艳压群芳——能引起戴思琳的注意就够了。 许安宁这次没有提前到，而是晚了一会儿才过去。 当她出现的时候，果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却只是对过来与她搭话的人礼貌回应那么一两句，点到即止。 戴思琳果然也看到了她。 许安宁的余光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但是她没有往那边看。她只是看似不经意地在这酒会间漫步，然后…… 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柯总。” 许安宁端着酒杯，嫣然一笑，“好巧。” 男人薄唇轻启，声音低沉磁性。“是很巧。” 柯文嘉看着她，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柯总，您觉不觉得……” 许安宁扬起头，压低了声音，似乎想去够到他的耳朵。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她。 从旁边看去，这似乎是有些亲密的举动。 像是情人间的悄悄话。 “您觉不觉得，今晚的酒会……有点热。” 许安宁说完这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呼吸和她的声音一样，是甜的味道。 礼服的露肩装很好地展现出了她迷人的肩颈线条，像优雅的白天鹅。 可是白天鹅却学坏了，或许是跟狐狸学的，会勾引人了。 许安宁脸颊一红，语气似乎有些娇嗔：“柯总，您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他唇角轻勾，不说话。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又一下子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柯总，您先忙。” 像是无意冒犯，却更似欲擒故纵。 柯文嘉望着许安宁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眸子。 他侧过头，看见戴思琳也在望着她。 …… 第二天的会议进行到一半，在辛岚研发部人员上去讲话的时候，他要投影的材料突然出了问题。 许安宁和戴思琳一起坐在咖啡厅里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坐在同传箱里的唐依依吓了一跳，连陈萱也大吃了一惊。 她侧头问许安宁：“小许，怎么回事？” 台下议论纷纷，因为黛丝最近一直从辛岚挖人在业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许安宁这次依然是代表辛岚过来的，如今却爆出了这张照片，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台上的辛岚员工也懵了，他想退出界面，结果不但没有退出成功，还触发了一段视频，就是当时在咖啡厅的视频。 视频被消音了，模糊的恰到好处，根本看不清口型。 但是不难看出，两个人的气氛似乎很……和谐。 此情此景之下，许安宁很容易被人怀疑成商业间谍。 在业内，商业间谍是最为臭名昭著的群体，这类人有多可恨，遭遇过的人都很清楚。 “不，我们只是一起喝了杯咖啡。” 戴思琳看到照片连忙跟大家解释：“我很欣赏许小姐，一起喝杯咖啡而已。” 她此时的“解释”，毫无疑问，是在越抹越黑。 陈萱拧紧了眉头，若是匿名举报给辛岚内部，到时候公司还能慢慢调查。但就这么被曝光出来，辛岚的脸上挂不住，情势对许安宁极为不利。 不过许安宁却丝毫没有显得慌乱。 她问：“戴总，当时我们聊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我们只聊了些女生的话题而已。” 戴思琳一本正经地撒谎，像是生怕其他人看不出她在遮掩一样：“我们没有聊工作的事情，大家不要多想。” “我们怎么没有聊工作？” 许安宁莞尔一笑，突然掏出了一支录音笔。 戴思琳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段消音的视频，原声就在许安宁的录音笔中。 从她们开始谈话到许安宁最后的离开，时间一分不少。 也就是说，许安宁的这段录音是完整的，没有后期截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戴总，您当时想让我去贵公司任职，但是我自觉德不配位，便婉拒了。” 许安宁看着戴思琳，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您怎么说，是在跟我聊女生的话题呢？我们明明……就是在聊工作不是么？” 陈萱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愤怒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戴总，视频是你放的吧，还故意消音，就是为了让其他人都以为我们的员工被你收买了！” “不，误会。” 戴思琳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视频是谁放的……可能也是冲着我来的，希望大家不要被人利用。” 许安宁冷笑：“戴总，您都做了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 戴思琳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却只能装无辜。 但下面坐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谁会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许安宁看着戴思琳此刻气急败坏却不得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样子，只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从她约她见面，她就知道她们会谈什么，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许安宁猜到戴思琳如果要出手搞她，从她之前的行为推测，她很有可能从她们见面的视频入手。 所以那一天，从进咖啡厅到离开，许安宁全程录了音。 戴思琳之前害梁萧的事，由于后期许安宁将其公关为炒作，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将真相揭开给大众。 对于幕后黑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戴思琳如果一直不再出手给她一个把柄，梁萧就永远得不到一个公道。 许安宁这次就是要激怒戴思琳，她不能给她回去深思熟虑慢慢思考的机会，她就是要让她在最冲动的时候去做出判断和决定。 她成功了，戴思琳果然心性不稳，她在酒会上稍微表现出了一点对柯文嘉的暧昧，她就急了，迫不及待跳入了她的坑里。 后面的会议索然无味，经过戴思琳这件事一闹，气氛有些尴尬。 第二天的闭幕式上主持人也只是随意讲了几句，简单做了总结，都没有提“会议圆满成功”这种话。 结束后许安宁回到酒店，陈萱说：“戴思琳这次真的翻车了，这些人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都是玩手段的，谁看不出她那点心思。” 许安宁不置可否地笑笑，没说什么。 周扬下午约了她和唐依依一起去博物馆，他们先去了，让她不用着急。 许安宁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一身较为休闲的衣服，出发去了博物馆。 说起来，这家博物馆好像蛮冷门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想来这里逛。 许安宁进了门，发现里面果然没什么人。她进去随意逛了一圈，不由自主走到了角落。 在她看展览板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以为是其他的游客，却在回头的瞬间身子一怔。 来的人竟然是柯文嘉。 现在他们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很隐蔽，周围都有展览板。更别提这间小博物馆本来人就很少，甚至几乎没人。 “柯总，你……” “看见我很惊讶？” 他淡淡问出这句，眼底的神情教人看不真切。 许安宁垂着眸子，不知面对他该说些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 “你除了要激怒戴思琳，还是想试探我的态度，不是么？” 许安宁闻言猛地抬起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戴思琳不足为虑，可是许安宁无法确定，柯文嘉到底会不会出手帮她。 如果他站在戴思琳一边，或者哪怕有一丝的可能，那她以后就不得不谨慎行事。 所以，她除了想激戴思琳在会议上翻车、让众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之外，还是想尽快试探出柯文嘉的态度。 却不料……她这个心思居然都被他看出来了。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还配合你？” 他说：“毕竟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只能利用他人、却决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自己的人。” 许安宁沉默了。 对，她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柯文嘉就是这样，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人可以算计到他头上。 因为论手段论心机，根本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她也不可以。 她所考虑的那些，都被他发现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配合她？ 柯文嘉默默盯着她此刻的表情变化，眼底的神情愈发幽深起来。 他勾起唇角，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狭小静谧的空间中显得蛊惑而性感。 “你说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这难得一次的主动勾引，对他很是受用。 第28章 “你说为什么？” 许安宁沉默。 柯文嘉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双手交叠在脑后，微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他在不穿西装的时候看上去不那么严肃，俨然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甚至看上去也有几分慵懒和玩世不恭。 此刻他似乎看上去心情不错。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他看穿了她的一切，也知道她想干什么，可是她想到的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他发现自己这次“利用”了他，或许他会生气，对她的那一点好感消失殆尽，从此他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想法。 她也可以从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中彻底解脱了。 可眼下看起来，他并没有。 许安宁觉得她可能失算了，有关柯文嘉的一切，她都算不准，也看不清。 不管是他对自己，还是自己对他。 甚至比暧昧更加难以捉摸。 他像是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对她出过手，又像是一直在牢牢掌控着一切。 而她像是在千方百计要避免落入他的圈套，又像是在现实的影响下情不自禁把自己往里送。 突然，许安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此时的来电恰到好处地打破了二人间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许安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依依打来的。 她接起了电话。 “学姐，您到哪里了？” “失忆博物馆。你们怎么还没来？” “学姐您还没往这边走吗？我们已经在时光街了啊。” “……我这就过去。” 许安宁没有在电话里再多问什么，比如为何周扬他们明明把她约在博物馆后来那两个人却去了时光街，而柯文嘉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她根本不用问，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唐依依的语气看，她应该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毕竟柯文嘉想做什么，总能想办法让对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配合自己，最终达到他的目的。 其他的……都不重要。 “柯总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许安宁说完这句没有再看他，转身便走。 像是一刻都不愿与他单独相处似的。 他没有说别的，只是远远的在她身后低声问了一句—— “这么害怕？” 许安宁听见了。 她的身子微微怔了一下。 她听懂了他的这句话，其实别有深意。 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甚至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 柯文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勾起唇角。 …… 许安宁到了时光街与周扬唐依依汇合后，三人又一起逛了其他几处景点。 不过许安宁始终觉得索然无味，像是有些提不起兴致。 晚上回到酒店，收拾东西，睡觉，赶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出差结束，照常上班。 黛丝的股价跌了三个百分点，但是她还没有彻底放弃，因为这几天她跟那位当红小生“秀恩爱”又上了两次热搜，想继续挽救一下。 不过收效甚微，因为内行人不看好，即使营销上去，公司的估值还是上不去。 辛岚暂时情况稳定了些，因为会议视频的事件影响很不好，现在戴思琳不太敢轻举妄动。 这边他们在准备研发新品，也在积极做市场调研。 许安宁也忙着处理各种材料，从她升职以后，她需要处理的非专业相关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比如有些批示需要她签字等等。 这一日，她刚收拾完东西打算下班离开，突然收到了温成轩的短信。 他来本市出差了，大概一周的时间。 她问：“见客户？” “开会。不过周末能空出来，想蹭杯咖啡。” 发完这句还打了一个[憨笑]的表情。 在S市的时候温成轩始终没有收许安宁后来发给他的微信转账，相当于他请她喝了那杯奶茶。 当时她就说如果他下次来M市，她请他喝杯咖啡。 结果就在不久之后他就来了。 当然，倒不是说他有意怎么样，的确是公司的业务到了这儿。 “对了，还有我的秘书，李欣，你们应该见过。” “是我学姐，有印象。” 李欣比她大两届，也是M大毕业。许安宁对李欣印象不错，也是个办事很利索、工作能力很强的人。 不过她不像陈萱看上去那么强势，气质偏软一些。 “她也想趁着周末时间在M市好好转转，我说我刚好有个朋友在M市工作，还欠我一杯咖啡。” 许安宁笑了。 她回：“没问题啊，周末请你们吃饭。” 温成轩带上了李欣，巧妙化解了他和许安宁单独约见的尴尬。 而对于许安宁来说，多认识一个像李欣这样同样很优秀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她们原本只是会议上见过的点头之交，但是温成轩一起凑个饭局，可能慢慢以后就能熟悉起来。 所以许安宁欣然答应了。 不过在周末到来之前，她还是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第二天，许安宁打开电脑，在整理邮箱归档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条未读邮件。 这是她的私人邮箱，她不像工作邮箱查看那么频繁。 是一封广告邮件，发送的时间是两天前。 “您想体验一把真人角色扮演的游戏么？您想体会一下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么？快来报名吧，我们给你意料之外的精彩！” 许安宁哭笑不得地退出了邮件。 不过她没有删，只是将邮件归档到了已读。 周末，许安宁按时赴约，温成轩和李欣随后也到了。 她推荐的是本市很有名的一家地方特色餐馆，提前预约了位置。 李欣今日戴了隐形眼镜，而且也化了妆穿了裙子，看起来比平日一身工作装的样子要多了几分女人味。 她和陈萱一样，都属于长相比较男性化的那种。 但李欣的性子还是挺温和的，和长相比较有反差萌。 他们点了菜，之后聊起天来。 温成轩虽然才是组这个局的“核心人物”，但是显然，许安宁和李欣要更有共同语言，二人聊得很投机。 她们同一个学校毕业，又都是在工作上很有上进心的女人。 “不过说起来，人还是不能一直只把心思扑在工作上，还是要懂得适时给自己找点娱乐。” 李欣说：“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 许安宁点点头，“确实如此。” “平时你休假的时候，会出去旅游么？” “不一定。有时候也在家休息，或者是弹弹琴。” 许安宁从小学习钢琴，工作后她没有时间每天练，但是她也不会荒废太久，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弹一弹，在音乐中有时候也能放松自己。 旅游还是蛮辛苦的，她如果一段时间的工作特别累，得了休假一般就不会选择去旅游。 “前几天我一个同事说她参加了一个活动，什么角色扮演的，听说还蛮有意思。” 许安宁突然想起自己前两天收到的邮件。 “是那个……给你意料之外的精彩？” “哈哈哈，对。她说挺有意思的，很多剧本可以选，像是在演戏，但是蛮搞笑的。” 李欣给她讲那个同事的经历，她选的是一个偶像剧剧本，她是女主角，男主角按理来说是个帅哥，但结果一见面，发现对方简直是个谐星，长得就很搞笑，偏偏还念出霸道总裁的台词。 这种反差反而特别逗，她说比真的遇见帅哥跟她搭戏出演偶像剧还有意思。 “除了偶像剧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剧本可以选，你也不知道你会遇见的演员是什么样的，总之还不错，蛮解压的。” 许安宁问她：“你也打算去玩玩？” “我有这个计划，下次节假日休假就打算报个名。你去么？” “我还没有想好。”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温成轩以前很会玩，他一听就觉得这个游戏创意不错。 但他这个节假日没有时间，他在谈一个客户，想把这个单子拿下来，给他老爸证明一下自己。 “强烈推荐你也来，我们可以一起报名。” 李欣很希望许安宁也能加入：“我觉得有个剧本不错，回去我发给你。” “什么题材的？” “古装。” 许安宁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我们到时候也会穿古装么？” “当然了。” 李欣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许安宁：“我觉得你穿古装一定很漂亮。” 许安宁个子高，长裙撑得起来，而且她很有那种很古典的气质。 李欣有点期待看到许安宁的“古装美人”会是什么样子。 许安宁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我没穿过古装，但也是挺喜欢古风的。” 她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一些很有古色古香韵味的东西，买的文具很多都是这种风格。 李欣说：“我回去把剧本发给你，你如果觉得有意思，就一起报名吧，咱们俩两个一起报名好像还可以打折。” “嗯。” “对了，这个是如果前一天你临时有事来不了，可以取消，会退款给你。” 这又是一个加分项，因为许安宁最不喜欢的就是临时无法参加却不能退钱的活动，简直亏大了。 思及此，便又觉得她似乎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晚上回去以后，许安宁阅读了一下李欣发给她的剧本。 是古代的。 故事发生在一个战乱的年代，男主是将军，女主是他在家等待的发妻，但是在出征途中，他无意救下了在敌国被卖身到青楼的一位绝美的风尘女子，女子感激他的恩情，便以身相许作为回报。 这个剧本就是讲三人纠葛的故事，中间穿插的其他一些配角应该都算是“NPC”。 故事本身是很狗血的，但是李欣说，越狗血的越好玩，因为一般来说这种言情剧本的男主会安排成一个特别搞笑的人，由这样的人说出很苏的台词，才是这游戏的精髓所在。 许安宁最后在李欣的劝说下报名了。 主要是这一段时间，她的工作压力确实有些大。 玩一下这种不费脑子、槽点多多、剧情狗血还很搞笑刺激的角色扮演游戏，或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终于到了节假日，许安宁和李欣一起去参加了这个角色扮演，当然，她分配到的角色是将军救下的绝美女子，李欣是那位发妻。 那位将军长得超级超级像光头强，一脸谐星模样，偏偏还要说类似于“本将军英武不凡”这样的台词，害得两位女主笑场多次。 不过演绎一场下来，倒确实蛮解压的。 结束之后许安宁感觉自己的情绪真的轻松了很多。 她甚至打算回去推荐给陈萱让她也试试。 他们在“拍戏”的时候全程有人录像，花絮正片都有保留。 李欣回去之后还发了条朋友圈，截取了视频的一段。 温成轩还转发了她的视频，配文字：“两位古装的美女。” 温成轩一发，当然柯文嘉就会看见。 他点开了视频。 在那段视频里，刚好是三人对质的时候。 许安宁的角色是“风尘女子”，她半躺在塌上，眉心一点朱砂，妩媚动人。 层层红罗帐下，她的眼睛仿佛蒙上了淡淡的水雾，既勾人又显得如此无辜。 她对饰演将军的“光头强”说：“恩情无以相报，唯有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从她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美妙的台词。 光是听见这四个字，便教人在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 只可惜，对象，不该是那个人。 第29章 陈萱也看到了李欣的朋友圈。 节假日结束周一上班的时候，她还问起了许安宁这件事。 “还不错。” 许安宁扬起唇角，“真的蛮有意思，我跟李欣几乎从头笑到尾。” 前段时间戴思琳一直在给辛岚找不痛快，许安宁压力其实挺大的。 她不会跟人讲，但是陈萱能够感觉到。 但是显然，许安宁现在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工作之余能给自己找到生活的其他乐趣，感觉压力大需要宣泄的时候，也越来越知道如何自己给自己解压了。” 陈萱笑着说：“你会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 许安宁也笑了。 她听懂了陈萱的弦外之音。 她的意思是，越来越喜欢上这种，单身的感觉。 没有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更潇洒。 许安宁真的已经越来越往单身贵族的方向上发展了。 她现在甚至已经完全“放弃治疗”，根本就不再参与任何的相亲或者联谊。 “感觉……还不错。” 回到办公室，许安宁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看了一眼下个季度的计划安排，两场小型商务会议，和一次新品发布会。 最近的一次商务会议是在下下周，跟一位外国投资商。 这是一笔大单，很多其他企业都在竞争。 项目是一款智能手表，这方面，辛岚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因为辛岚的主营业务是手机市场。 但是公司的高层很希望能够将拿下这单生意，因为一旦成功，辛岚就可以将业务领域拓宽。 开会的时候经理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拿一份策划案出来，现在其他人都在上网查相关产品的资料，相互交流推荐网站。 但许安宁却没有从“智能手表”下手，她倒是查了一下那位投资人的背景和经历。 她觉得，了解对方真正的需求，比产品本身是否高大上更重要。 一周后，许安宁提交了她的策划案。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本来辛岚在这方面就没有优势，强比专业性，也未必能成功。 许安宁选择赌一把。 …… 那位投资商叫巴赫，是德国人，与巴洛克时期著名的德国音乐家同姓氏。 男人约莫三十几岁，穿着熨烫妥帖的深色西装，往那里一坐，便将德国人严谨与古板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 会议的交传是唐依依，许安宁这次不再作为译员而参会，但是她专业水平在这里，所以他说的她都能够听懂。 他说他希望能够设计出一款与众不同的手表，有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元素在里面。 更具体的需求他没有提，想让大家自己发挥创意。 但是作为手表，不外乎就是那些功能，再创新也不能太过分，脱离了手表本身的职能也不好。 所以就看如何把握这个度。 经理给巴赫说了一些想法，并且递给他两份策划案。 看样子许安宁的策划案并没有被采纳，不过她不知道其他人的设计是怎样的，或许比她的更合适，所以她便也没有多想。 会议结束后巴赫先生跟经理握了握手，他说回去会考虑。 客套了几句后他们送巴赫到门口，一直到他上车离开。 “他应该还会跟言美家谈。” “言美是专注做手表的，我们是做手机的，感觉胜算不太高。” “先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万一对方要的就是有手机的功能，咱们还有优势呢。” 许安宁听着其他同事议论，对这次能否拿下这一单，有人持积极态度，也有人持消极态度。 不过剩下的，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 ……更多文 公众号：小小书盟 巴赫来到中国，当然也要见见他的老朋友。 他与柯文嘉相识多年，那时弘言的总裁还是柯国耀，而柯文嘉还只是“柯少”。 却不想短短几年之内，他便已经接手了他父亲的公司。 至于柯氏内部的斗争，巴赫其实也略有耳闻。 柯文嘉是什么人，他当然也不会不清楚。 在这方面，他跟柯国耀很像，甚至比柯国耀还要手段狠辣。 所以巴赫很庆幸，他是他的朋友，而非敌人。 这个时候柯文嘉正在国外开会。 “很久没跟你一起打高尔夫了。” 在电话里巴赫跟他说：“我的球技可长进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回德国？” “下周三的飞机。” “我周一晚上回国。周二邀请你来深海水湾，最近才刚新修了一个高尔夫球场。” 深海水湾是柯文嘉其中一个别墅的地址。 他平时不住在这里，重金买下这半座山建别墅，仅仅是因为这个地段拥有最好的条件来修建一座大型高尔夫球场。 “却之不恭。” 巴赫知道，柯文嘉和他一样，都是很有品位的人。 …… 辛岚这边等了大概有一周的时间，但是听说巴赫没有考虑他们的方案，最后选择了言美公司，几乎敲定，就差签合同了。 不过经理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毕竟言美是专业做手表的，我们比不过人家的策划也正常。” 其他人也觉得这个结果能够接受。 许安宁却心底一动，感觉也不是没有希望了。 “经理，我感觉巴赫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如果他真的对言美的方案很满意，他会立刻就签合同。” 经理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想，言美的设计可能也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要求，只是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许安宁说：“言美专业做手表，所以他们的方案肯定是赢在了专业性上。既然是赢在了专业性，就意味着没有人真正达到巴赫想要的创新性。” “对，应该是这样。” “经理，我觉得我们还有戏。” 许安宁递给经理一份她之前做的策划案的打印备份：“我们可以试一试，之前没有人做过。” 经理接过她的策划案看了一眼，摇摇头，“小许，不是我打击你，而是你提的这个，怎么说，虽然创新性是有的，研发部技术也能支持，可是功能显得很鸡肋。” 当时他看到策划案的时候就直接否决了，甚至没有递给巴赫看。 “我觉得我们可以争取一下。” 许安宁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巴赫先生周三就回德国了，他如果要签合同，就会在周二签，但是据说他将时间定在了周二的晚上，他说周二白天有约。” 他们还有一天的时间。 按照巴赫这种生意人的性格，一般不会将私人之约放在公事前面。他这么做，要么是他这位朋友真的很有分量，要么就是他其实现在还在犹豫和观望。 所以许安宁推测，巴赫对言美的方案，可能真的没有那么满意。 他们有机会！ 许安宁不希望将这样的机会就这么放过去。 “经理，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经理其实觉得机会很渺茫，但见她眼神如此坚定，便松口同意了。 也不怕多尝试这一次。但是前提说好，她要自己去主动联系，而且如果没成功，路费和其他产生的费用公司不给报销。 “谢谢经理。我会尽力拿下这个单。” 许安宁得了应允后立刻回到办公室，她本想给巴赫发一封邮件，但是时间很紧，她担心对方如果没有及时查看邮箱，就会错过她的消息。 思及此她又找到外联部耀来了他的联系方式，选择了一个对方应该还比较方便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巴赫接通了电话。 她说明了来意，请求能否再给辛岚一次机会。如果方便的话她明日亲自过去找他，并且承诺绝不会占用他太多的时间。 许安宁猜，他很大概率上应该会同意。理由只有一个：言美的设计他还一直没有签合同，应该就是期盼还有人可以做出更好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 半晌，他说，因为他约了人，所以他也需要问一下他的朋友，看他答不答应在他们的娱乐休闲时间里突然有个人进来找他谈工作。 许安宁很礼貌地说愿意等他回复。 她没有等太长时间，没多久他的电话又主动打了过来。 “可以。明天下午三点你过来吧，我给你一个地址。” “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 得到了巴赫的应允，许安宁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电话里还说，他这位朋友这次居然会答应，他也有些出乎意料。 看来老天也愿意帮她一次。 有希望。 第二天，许安宁上午就早早做好了准备。 和她随行的是一个研发部的同事，如果对方有技术上的疑问他可以回答。 因为是重要客户，许安宁今日穿的是她衣柜里档次最高的一身职业套装，修身西装的版型与年轻时尚的元素相结合，将她衬托得知性优雅而不失女人味。 大概，唯一比较“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身套装的包臀裙略有些短。 许安宁本就臀翘腿长，所以单看下半身的话，会有那么一点小性感。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总好过穿一身烂大街的西装西裤，活脱脱像个销售人员。 在打车的路上，他们跟司机简单聊了几句。 同事感叹，真不愧是有钱人，随便一栋别墅都是天价，够普通人过好几辈子了，而他们却长期将其闲置在这里落灰。 司机笑了笑，“柯氏集团当然有钱了。” 许安宁闻言，身子微微一怔。 她问：“您说，我们要去的这栋别墅……是柯氏的？” “是啊，你们居然不知道？” “那就难怪了，柯氏集团是真的有钱啊。” 男同事没有发觉许安宁脸上那一丝微妙的神情变化，他忍不住感叹：“我们可能这辈子也赚不来柯文嘉一秒钟进账的钱。” 许安宁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早知如此，她更早的时候就应该自信一点，在经理给巴赫拿其他人的策划案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上去毛遂自荐。 现在巴赫竟然在柯文嘉的别墅里，他们在一起打高尔夫球。 而她现在拿着策划案和合同书去找他，要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能考虑他们的方案，只希望能够争取到这个单子。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要这么狗血。 不过许安宁转念又一想，没关系，就当柯文嘉不存在好了。 他对与己无关的事都漠不关心，应该也不会插手他们的事。她只要将自己的想法跟巴赫说清楚，让他满意她的方案便是。 许安宁对自己有信心。 终于到了别墅，管家应该是被提前交待过了今日会有人来，直接领他们去了高尔夫球场。 许安宁的高跟鞋是细跟，踩在草坪上，微微有点往下陷。 她有点跟不上旁边男同事的步伐，一不小心扭了脚。 “嘶——” 许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今天自己可能有点水逆。 “怎么了？崴脚了？” “……没事。” 许安宁扶着男同事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尽量不让自己的这只脚受力。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是特别严重，回去她敷一下就行。 三人到了高尔夫球场，巴赫此时正在挥杆。 柯文嘉坐在一边，从侧面看去，男人的剪影与夕阳的光似乎融为了一体，就像是电影中的画面。 “巴赫先生……柯总。” 许安宁跟他们打招呼。这样的场合给了许安宁一种错觉，生意能不能成其实根本不看她的方案，纯粹只看对方的心情。 能赚钱又怎样，他们赚的钱已经足够多。同理赔钱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还有大把的钱可以赔。 有钱人的投资，有时候都不过只是玩玩而已。 巴赫一杆未进，有些遗憾。 他回头看见许安宁和她的同事，只淡淡说了句“你们来了”。 许安宁刚想从包里掏策划书，巴赫却阻止了她，而是问道：“你们谁会打高尔夫球？” 许安宁愣了一下，与旁边的男同事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谁都没有打过高尔夫。 柯文嘉靠在椅子上，淡淡看了二人一眼。 神情有些清冷，一如既往。 不过许安宁没有心思过多关注柯文嘉，她跟巴赫解释道：“对不起，我们都不会打高尔夫球。希望能占用您一点点的时间，看一下我们的策划案。” “我之前看过你们给我的，在专业方面，你们不如言美。” 巴赫在柯文嘉旁边的空椅上坐下，与此同时过来两个佣人也给许安宁和男同事各搬了一张椅子。 “谢谢。” 许安宁坐下后对巴赫说：“但我这次给您的策划案，和之前的不一样。” 巴赫没有打开她给他的材料，只是“嗯”了一句，想听她为他介绍。 “其实手机也可以看时间，但是，成功人士依然选择戴手表。因为手表让人安排和计划时间，而手机却会教人浪费时间。” 许安宁说：“对于像您一样的成功人士而言，或许最需要的，并非是那些花哨的功能。” 巴赫闻言，笑了笑：“那你说，我需要什么？” “我们的设计方案是，手表两个表盘，主表盘根据您的时区而自动调整时间，而副表盘，则可以根据您自身的设置，定格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区。” 许安宁的目光很诚挚：“这样，出差在外的您，就可以随时随地，一眼就看到，您的妻子和孩子，那边究竟是几点。” 巴赫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这样，您就不必一直在调整自己的手表了，不是么？” 巴赫沉默了几秒钟。 他记得，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在他的一次访谈中说过。 那时候他刚成家不久，常年在国外出差。他想念家中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在国外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手表时间调整为家里的时间。 这样，他一旦得了闲，如果对面刚好是白天，他总是会抽空给家里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见一见他的爱人和他的小宝贝。 “巴赫先生，我们的设计，就是希望能够让所有像曾经的您一样，出国在外打拼事业的男人们，随时随地，只要一抬手腕，就可以看到家里的时间，无须计算时差。” 不管，那个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许安宁嫣然一笑：“这比手表充当电话或者健康手环的功能，其实更有意义，不是么？” 巴赫的眼底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你说的没错。” 主表盘显示自己所在地的区时，副表盘显示自己所牵挂之人所在的区时。 这个设计，他喜欢。 更重要的是，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创业初期的那段日子，他为了妻子和孩子，曾经一度将自己的手表调整为他们的时间，还差一点耽误了一次重要会议。 年轻时那些记忆悉数如海浪般涌入脑海。 如今他已成为家缠万贯的投资商，他不缺钱，不缺高档尊贵的手表。 或许，这样的意义，才是真正打动他的地方罢。 巴赫笑着对许安宁伸出了手。 许安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巴赫先生，您这是……” “合同。” 听到这句话许安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谢谢您！” 她掏出了合同书，递给他一支笔。 成功了！ 她旁边的男同事也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内心忍不住对许安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安宁居然真的说动了巴赫，让他改变了主意。 而在他们对面，柯文嘉从头到尾观望着全程，神情始终冷淡。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当巴赫提出要签合同，许安宁脸上绽放出那一抹笑容的时候，他的唇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下。 却只是转瞬即逝。 合同签完，男同事也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工作群，说合同签上了。 而此时似乎天色也不早了。 突然，别墅的主人发了话。 “我看也到了时候，不如留下一起吃个晚餐。” “这怎么好意思，已经打扰了您和您的朋友。” 许安宁推辞道：“我们这就回去了，不再占用您的时间。” “留下一起吃顿饭吧。” 巴赫对许安宁印象不错，而她旁边的男同事虽然从头到尾没什么存在感，但毕竟两个人是一起来的。 “柯总可不轻易邀请人。” 言外之意，他也希望许安宁他们能留下吃这顿饭。 巴赫都这么说了，许安宁也不好再拒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安宁想，最重要的事已经办完了，吃顿饭而已，就当是陪客户，没什么大不了。 她的目光转向柯文嘉，发现此刻他也刚好在望着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了一瞬间。 许安宁连忙移开了视线。 怎么回事。 只一眼，她便感觉脸颊一热，不知是尴尬还是暧昧。 真的很……莫名其妙。 柯文嘉勾起唇角，眼底的神情没有人能够看透。 晚上他们在花园里用餐，许安宁并没有吃很多，主要是没什么胃口。 晚餐结束后巴赫看了一眼时间，他该走了。 明早回德国的飞机，他要回去收拾东西。 许安宁和同事也起身，送他的同时，他们也得准备回去了。 不过柯文嘉却看了一眼许安宁的脚，突然说：“你扭了脚，晚上下山不安全，你们可以留下住一晚上，明早再走。” 男同事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因为这并不符合他以往对柯文嘉的认知。 人人都知道柯文嘉生性凉薄，从不会对任何人有怜悯之心。 他的心肠冷硬得很，又怎会怜香惜玉。 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但男同事希望这不是他在做梦，因为他这辈子都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别墅，还是大名鼎鼎的柯氏集团总裁的别墅。 “不，不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 他淡淡说道：“空房间多的是。” “这真的不合适。柯总，我们……” “天是有点黑了。” 巴赫也建议他们在这里留宿，因为这个地段的别墅不比市区，交通也不太方便。 当然更重要的是，柯文嘉主动开这个口，他觉得这两位年轻人最好还是“识时务”一点为好。 除非他们不介意得罪这位以手段冷酷而闻名的柯氏集团总裁。 男同事也会意了巴赫的意思，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许安宁的胳膊：“柯总都这么说了，我们……” “……” 许安宁还能再说什么，只好再一次妥协。 为什么，为什么巴赫今天偏偏在柯文嘉这里，又或者为什么他们要谈生意的人偏偏是巴赫呢？ 眼下，她好像又没有选择了。 “我叫人给你们安排房间。” …… 同事被安排在了一楼，许安宁的房间安排在三楼。 空房间那么多，却给这两个人安排得很远，像是想让他俩晚上出来散个步都别碰到似的。 而柯文嘉的房间也在三楼。 许安宁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她进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脚放在冷水里冲了一下，之后拿毛巾沾冷水，敷在了脚踝肿胀的地方。 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还是挺疼的。 她用冷毛巾敷着，但是敷一会儿就得重新沾水重新弄。 要是有冰块就好了。 她正想着，就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唔，来了。” 许安宁放下毛巾，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去开门。 她打开了门锁之后，将手搭在把手上，但还没来得及用上劲儿，门外的人听见她已经开了锁，就直接把门往外一拉—— 许安宁本来一只脚就扭了，又是一下子猝不及防的开门，导致她直接就重心不稳倒了上去。 “唔……” 甚至来不及反应，她一下子就倒进了来人的怀里。 对于这个怀抱，她已经再熟悉不过。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酒店的一楼，电梯门口，她就是这样倒在了他身上。 她怎么总是对他“投怀送抱”呢？ 许安宁脸颊一红，立刻想从他身上起来，他却手臂倏然收拢，扶住她的肩膀。 近距离下，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说话时声带震动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落在她的耳畔。 是不是今夜的风声太具有迷惑性，或是今夜的暧昧灯光教人无法清醒。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她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线中，竟好似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问她：“还疼么？” 第30章 “还疼么？” 许安宁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不肯松手。 “我没事，一点小伤。” 他没有说别的，扶着她回到沙发上坐下。 就在她刚落坐不久，那边又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许安宁往门口看了一眼，门并没有锁。 柯文嘉没有回头看，直接发话：“东西拿进来。” 是佣人，带着医药箱进来的。 放下东西后就退下了，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柯文嘉从医药箱中取出冰袋，抬起她的腿。 “不用，我自己来……” “……别动。” 他将冰袋敷在她扭伤的脚踝上，用手压住，将后面贴得严丝合缝。 许安宁脸很红，她下意识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裙子……裙子太短了。 他这个角度很容易看到。 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很绅士，只默默帮她敷完冰袋，就放下了她的腿。 做完这些他起身走到柜子前，给她拿了一双全新的一次性拖鞋。 “就这么拼，一定要拿下这个单？” “不是，只是觉得成功率很大，就这么放弃太可惜。” 许安宁有些无奈：“我之前跟经理提过这个方案，可是她没过。” 那时她应该更相信自己一些的，在公司的时候她其实就应该把自己的方案交给巴赫。 柯文嘉在她旁边坐下，很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是在弘言，这种人我早就开了。” 许安宁不好评价自己的上司，便没有多说什么。 他突然又问她：“需不需要我叫人送点夜宵过来？” 他留意到她晚上几乎没怎么吃。 “……不需要。” 许安宁低垂着眸子，“柯总，你不必对我这样。”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 片刻后，她听见身边的男人传来一声低沉的浅笑。 “对你怎样？” 许安宁闻言愣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她说：“今天多有打扰了，我们也没想到巴赫先生竟然在您这里。” “……你怎么说都可以。” 柯文嘉神色淡淡，“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但凡与他相关，若换做其他人，连敲门砖都不会有，更别提顺利进展。 毕竟这世上有实力却没有运气、诸事不顺的人才大有人在。 可是许安宁不一样，他总是给她一路开绿灯。 许安宁别过头，不回应，只默默将视线落于窗外。 天黑了。 …… 那晚他没有再多说其他，他们每次单独相处，好像都聊天不多。 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甚至不需要问，不需要提。 好像她的每一个神态，他都能看穿她的心思。 而她，她不想落入他的陷阱里。 这于她而言，大概比“为什么偏偏是她”更令人纠结。 第二天早上，柯文嘉派人开车送他们回去。 许安宁的情况跟公司反映了，她拿下了这个单，但是扭伤了脚，经理很爽快地给了她批了一天的假，让她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来上班。 毕竟是功臣。 回到家，许安宁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 她好像还能感觉到男人的手轻轻抬起她的脚踝、为她敷冰袋时的触感。 他的手掌很宽，很有力，可是力道却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似的。 许安宁翻了个身，将整个人深深埋进被子中，仿佛就将所有乱糟糟的思绪也跟着一起收了进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肚子有些饿。 算了下日期，“好朋友”也快来了，她最近几天似乎特别贪恋美食，特别是甜品。 许安宁每个月特殊期间即将到来之前都会有类似的反应。 但她是不易发胖的体质，加之平时日饮食和生活习惯比较好，所以一个月偶尔这么一次小小的放纵，并不影响她的身材。 她换了件比较休闲宽松的衣服，稍微化了淡妆，拎起包出门。 许安宁去了最近的一家购物商场。 她主要是喜欢这里的一家酸奶水果捞，味道很不错。 这家购物商场也是集购物娱乐美食影城于一体的大型购物商场，一楼都是些奢侈品专柜。 许安宁本来只是随意逛逛，却不料竟然遇见熟人。 “……安宁？” “嗯？” 听到有人喊她许安宁回头，竟然看见了温成轩。 他也是一个人。 “好巧啊安宁，你也在这儿？” …… 弘言，总裁办公室。 今日有客人来。 “堂兄。” 柯文嘉叫人给柯子超倒了杯茶水，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很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不知是什么风，把堂兄吹来了？” “戴思琳拉上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小鲜肉影帝炒作，微博话题阅读量已经有几十亿，水军也雇了不少。可是……” 柯子超冷冷看着柯文嘉，“可是黛丝的股票一直在跌，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盘打压。” 柯文嘉不说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仿佛对柯子超所说的这些并不感兴趣。 “是你做的吧？” 除了柯文嘉，没有人能有实力能把黛丝的股价打压到这种程度。 她营销炒作下了血本，公司的市值却不升反降。 “嗯。” 竟只是淡淡的一句“嗯”。 柯子超霎时变了脸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她对付了一下你那个女朋友？” “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 “受委屈？！” 柯子超怒极反笑：“许安宁她受什么委屈了？戴思琳根本没有让她受到半分委屈，甚至还被她反将了一军。而她自己倒成了辛岚的功臣！” “……嗯。” 柯文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 他薄唇轻启：“那，就当我只是纯粹看她不顺眼罢。” 他这句话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让黛丝的市值直接凭空蒸发了将近十个亿。 甚至由于他的打压所带来的恶性循环，可能之后黛丝的股价还会再继续一路走低。 柯文嘉分明是要搞戴思琳，完全不念一丝情分。 不，本来就没有情分。 他从来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 柯文嘉闻言，只是勾唇浅笑：“怎么，你心疼了？” “你！！！” 柯子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直接恼羞成怒。 在他们的圈子里，每一个人都往高处看。 戴思琳是华宸家的千金，是当之无愧的名媛白富美。柯子超会心仪于她，再正常不过。 很多其他富二代也对她有想法。 可是他们往条件好的戴思琳身上看，戴思琳也一样只往更高的地方看。 柯子超虽然也姓柯，但是他手里只有荣信的30%股份。 柯氏集团绝大部分的产业股权都在柯文嘉手里。 换言之，柯氏集团背后庞大资本力量的命脉，都是由柯文嘉所掌控。 所以，戴思琳根本就看不上柯子超。从头到尾她的眼里就只有柯文嘉一个人。 只可惜，这是个手段强势且冷酷无情的主儿，她非但拿不下他，甚至还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得罪了他。 柯子超不再说话，只紧紧抿着唇，脸色难看得很。 但转瞬，他又突然冷笑了起来。 他说：“呵，你真以为你那个女朋友对你很忠贞么？” 柯文嘉的眼神冷了下去。 房间也仿佛瞬间陷入了低气压，令人感到如坠冰窖。 柯子超竟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你自己看！” 他给柯文嘉甩出了几张照片，上面是许安宁和温成轩一起在商场的娃娃机前，温成轩在给许安宁抓娃娃。 “之前在家宴上，子欣就说过，你这位女朋友跟温少有染。看来是真的。” 柯子超有些嘲讽地说：“啧啧，温少什么时候这么耐心了，陪好兄弟的女人抓娃娃？哦不，准确来说是……前女友。” 柯文嘉看了一眼照片，眼底一片漆黑，如同冰海。 但是在看似平静的冰海之下，却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海啸。 突然，他的视线从照片转移到了柯子超身上。 “不错，她是温成轩的前女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冷，语气更冷。 他一字一顿地说：“许安宁，就是我抢来的。” 柯子超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如此理直气壮，仿佛在直白地告诉他，他柯文嘉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更是令柯子超如遭雷击。 “不仅是女人，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会抢。” 说完这句，他突然冷冷勾起了唇角。 …… 柯子超下次再见到柯文嘉，是在荣信的股东大会。 荣信的两位股东分别将手中的全部股份转让，这两个人分别持股9%和12%。 而柯文嘉本身手中就持有10%的股份。 股份转让之后，柯文嘉的持股，不多不少，刚好31%。 这意味着，柯文嘉取代了柯子超，成为荣信新一任的大股东。 当柯子超在电话里战战兢兢告诉柯国荣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直接摔了电话。 …… 许安宁在新闻中看到荣信董事会的消息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荣信企业动荡，柯文嘉上台后直接将荣信全体高层大清洗。 不久之后，另外又有两位股东签了股份转让，柯文嘉单人持股超过了50%。 而柯子超虽然手头也还有30%的股份，但在荣信，他已经几乎没有话语权。 荣信变成了另一个弘言，整个公司从上到下，完全由柯文嘉一个人说了算。 许安宁看到消息的时候倒没有很惊讶。 那次家宴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柯文嘉似乎早晚要对柯子超和荣信下手。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她没有闲心去多管闲事，因为辛岚又有新的合作了。 这次是跟一家外企，原本是要跟黛丝合作，但是黛丝最近形势不太好，股价一路下跌，对方似乎就改变了主意。 于是辛岚这段时间便又忙碌了起来。 当然，这样的忙碌，是所有员工喜闻乐见的。 陈萱说这次的外企来的代表时间很紧，交传要浪费一半的翻译时间，所以这次对方的要求是同传。 而且传达率不可以太低，因为内容涉及到具体的合作项目，很重要。 这样的场合和要求，唐依依也只能算勉勉强强，其他几个翻译员平时都是笔译做得多，就更难招架了。 所以这次的会议同传，由许安宁来做唐依依的搭档。 许安宁收到了陈萱发来的材料，提前准备了一下。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更正式的纽约会议的同传她都做过了。 但唐依依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紧张，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搭档许安宁。 她知道自己的专业水平跟对方还差得远，难免压力有些大。 不过陈萱叫她不必紧张，她说这对她而言反而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让她把握住，从许安宁身上多学习一下。 而许安宁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这一日，她正在准备会议的翻译材料，突然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办公室的电话声响起，是前台打来的。 “许总监，有人找。” “是谁？” “是柯小姐，说你们认识的。” 许安宁闻言，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颤。 柯小姐？ 难道是…… “让她过来吧。” “好的。” 许安宁退出了电脑界面，没过多久，就有人在门外敲门。 “许小姐？您在忙么？” “没事，您进来吧。” 女人推门而入，一身名牌妆容精致。她进公司的时候，很多男同事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柯子欣。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是柯国荣的女儿，柯文嘉的堂妹。 她来找她干什么？ 是因为柯文嘉？ “许小姐，我们好久不见。” 相比于家宴时她一开始对她的笑里藏刀，不知是不是许安宁的错觉，她感觉柯子欣这次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 她在她的眼睛里，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丝……谄媚讨好的神色。 柯子欣笑着问：“许小姐近来可好？” “嗯。您找我有事？”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安宁已经想好，如果真的与柯文嘉有关，她不会掺和，绝对要告诉她他们“已分手”。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们最近要跟MGY合作？” “嗯。” “那真是太巧了，他们的经理我认识呢。” “Jerome？” “对，他是我ins好友。我们很熟。” 许安宁不动声色，想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不用了，我们很快也会见到。” “提前熟悉一下，也方便沟通不是。” 许安宁浅笑了一下，“柯小姐，您到底有什么事，请直言。” 她刚刚说的这些，都是虚的，她的目的还没有真正说出来。 柯子欣见许安宁不吃这一套，便也收敛了脸上奉承讨好的笑意，神态也正经严肃起来。 “你知道的，文嘉哥哥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 果然，果然与柯文嘉有关。 许安宁刚想开口，柯子欣又说：“其实嫂子您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嫂子？不，她还是叫她许小姐比较好。 “柯小姐，您听我说……” “嫂子，您说文嘉哥哥跟子超哥生气也就算了，可是子瑜他才十七岁啊……” 原来，柯子欣这次来找她说情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柯子瑜。 看来虽然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却很爱护她的弟弟。 不过，许安宁对此无能为力。 “很抱歉。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找错人了。” 许安宁很平静地回应道：“如果你是担心柯总对您的弟弟怎么样，您应该直接去找他，不应该来找我。我们……” “嫂子，也就只有你能劝劝文嘉哥哥了。” 柯子欣的眼眶都有些泛红，“嫂子，子瑜他才十七岁，他还没有成年，他不懂事，如果他惹你不开心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跟柯总……嗯，现在已经不在一起了。” 她不能说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当然就只能说是分手了。 但是柯子欣显然不信。 她觉得，她是故意不愿意帮她。 柯文嘉对戴思琳、对柯子超下那么狠的手，就是因为许安宁。 她竟然说他们分手了？怎么可能呢！ “对不起，在家宴上的时候我不该提温少，我不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骗你，我跟柯总真的已经没有关系了。” 许安宁有些无奈，“这种事您直接找柯总本人比较好，恕我无能为力。” “我求您……” “真的很抱歉。” 后来这段谈话不了了之。 柯子欣走了，但是感觉她情绪也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许安宁叹了一口气。 下班之后，她给柯文嘉打了一个电话。 当然，她不是心软要为柯子瑜求情什么的。 她是想跟柯文嘉说一声，让他跟亲戚朋友讲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然如果所有人一直以为她是他女朋友，三天两头有人因为他而来找她，那她的日子还过不过。 拨过去没多久，对方就接通了。 “……柯总。” “嗯。” 对面响起她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就是，今天柯子欣来找了我。她……” 她想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怎么跟他提比较好。 不过对方却立刻就听懂也猜到了一切。 他问她：“是因为柯子瑜找你？” “嗯。柯总，我想，我……” “你现在在哪？” “刚下班。” “晚上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 “你在公司等我，我过去找你。” “您不用过来，我只是想说，您能不能跟他们说清楚，我们……” “当面说，方便吗？” “那……好吧。” 许安宁放下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柯文嘉的任何决定，所以，虽然她能感觉到今天柯子欣流露出对弟弟的感情是很真切的，但也没有办法。 要怪，就只能怪他惹到了柯文嘉。 许安宁没有等太久，柯文嘉的车就到了公司门外的拐角。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没有开过来，给她打了电话。 许安宁出了公司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柯文嘉的车。 她坐到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 柯文嘉坐在她旁边。 他今日的气压有些低，紧紧抿着薄唇，似乎心情不太愉悦。 “柯总，当时我假扮您的女朋友，应该不包括后续吧？” “以后不会再有柯家的任何人来找你的麻烦。” 他淡淡说道：“我保证。” 气氛不太对。 许安宁莫名觉得，这次柯子欣来找她，好像…… 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他现在神情，更像是打算直接动手，还想顺便把柯子欣也收拾了的样子。 不过许安宁不敢多问，她望着窗外，看见熟悉的街景渐渐在离她远去。 她刚刚的心思和关注点都在柯氏家族的内部斗争上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柯总……你要带我去哪儿？” 第31章 “柯总……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却反问她：“你想去哪儿？” “……回家。能不能往回走。” 这段对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好像他是她的司机一样。 “晚上吃过了么？” “还没。” “想吃什么？” “柯总，我现在只想回去。” 他的意思是要一起吃饭么？ 不，还是不要了。 没什么理由。 “今天柯子欣的事，抱歉。” “没事，说清楚……说清楚就好。” 许安宁侧头望向窗外，逃避与他的直接对视。 “晚上请你吃饭。” “您不用这么客气。” 许安宁总想用“客气”二字来回绝他的所有“邀请”。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刚好遇到了红绿灯。 车子停下，车内沉默了几秒钟。 突然，他侧过头问：“晚上想吃什么？” “……” 他问得如此自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我……都可以。” 她又妥协了一次。 许安宁想，如果此时此刻她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或者家里，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有人问她，在这样的场景下对方邀请你吃晚饭，要拒绝吗？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拒绝。 对方再问，也该坚定拒绝。 可是如果人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能像事不关己或者采访问话一般做出最冷静客观的决定和判断，这世界不就完美了。 许安宁只是觉得，柯文嘉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强的气势，即使不需要霸道的语气，只是淡淡地开口说话，都能令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令人无法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明明没有威胁也没有强迫，可就是会让人觉得，好像在当时当刻，就只能答应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一样。 “你喜欢吃什么？日料？火锅？还是家常菜？” “……你定吧。” “好。” 他淡淡应了一声，与此同时绿灯亮起。 他没有说去哪里，直接开车带她走上了另一段路。 许安宁也没有问。 其实，她也不是很关心。 她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似乎连余光都要回避他。 半晌，她听见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浅笑。 “你不必这么紧张。” 他说：“像是我要吃了你。” “……我没有。” 柯文嘉没有再说别的，只继续开车。 他带她去了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依然是许安宁平时根本不会去尝试的高档餐厅。 如果是有人请客带她来这种地方，她甚至会不好意思点菜。 这次也一样，点餐的时候是柯文嘉点的。 但是好像大部分都还很合她的口味。 中途他离开餐桌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她没有问。 她安静地用餐，他也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似乎只是因为柯子欣今天打扰了她，他过意不去对方因自己而给她添了麻烦，作为补偿晚上他请她吃了顿饭。 仅此而已。 对，一切都听起来顺理成章。 在每次许安宁觉得自己跟柯文嘉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的时候，他总有这样“顺理成章”的下一次。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了。 …… 晚餐之后他送她回去，到家是八点左右。 时间还早，她洗了澡，打开电视。 却只觉得一切都似乎索然无味。 第二天许安宁照常上班，陈萱又发了两份材料给她。 跟接下来要跟外企合作的项目有关的材料。 许安宁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她认真地看了材料，心中却渐渐泛起一丝疑虑。 这次跟Jerome的合作，涉及的领域是智能芯片。 在国内，智能芯片领域的佼佼者，其实既不是辛岚也不是黛丝，而是弘言。 弘言在智能芯片的技术上一骑绝尘，领先于国内的任何其他企业。 可是为什么，Jerome没有选择跟弘言合作？ 是柯文嘉的价位开得高了还是怎样，他们没有谈拢？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现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许安宁浏览了一遍材料，给唐依依发了一份她整理出的专有名词表。 “我们的词汇要统一。” 唐依依回复了一个“收到”的表情。 之后还发了一条：“学姐，我好紧张啊。” 许安宁回复：“不用紧张。放轻松就好。” 只要对方的语速不是太快，传达率达到一半以上完全没有问题。 更何况她莫名觉得，这次的合作能成与否，或许真的不取决于这些技术性的专业东西。 这种感觉更像是……Jerome从一开始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和决定，现在的会议不过是走一个流程。 顺其自然便好。 …… 会议当天，许安宁和唐依依进同传箱。 由许安宁先开始翻译，每15到20分钟左右二人轮换一次。 在中途休息的时候，许安宁掏出手机，看到了三个未接来电。 都是同一个号码，而且是陌生的号码。 许安宁正犹豫要不要给她回拨，就在这时这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看来似乎是真的找她有事。 许安宁接起电话，只听到对方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 似乎像是在酒吧里，响而闹的音乐声，还有人声沸腾。气氛似乎很High。 可是来电的那个人，心情似乎并不High。 她说：“许安宁，你真是好手段啊。”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安宁先是下意识愣了一下，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呵呵，我之前在酒会上就应该发现了。” 酒会？ 许安宁终于想起来这声音是谁了。 是戴思琳。 她怎么又突然给她打电话？ 许安宁一开始以为戴思琳之所以提到酒会，是说她放视频又反被她拿出录音打脸的事。 但很快她发现她错了。 戴思琳又继续说：“我还在想你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怎么敢堂而皇之在酒会上勾引他。呵呵，原来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就他妈故意整我！” 许安宁愣了一下，她感觉到了戴思琳的语气有些不对。 “要是别的女人敢那么跟他说话他早就翻脸了。呵呵，我真傻，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结合周围的环境，她猜戴思琳现在应该是在酒吧喝酒买醉，可能脑子也不太清醒，冲动之下就给她打电话问罪发泄。 许安宁原本不想理她，想直接挂断电话。 可是对方紧接着却又说了一句：“你到底有什么好？他竟然这么对我！他为了你竟然对我这么残忍！” 听到这句话，许安宁握着手机的手突然僵硬了起来。 她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感觉心跳都快骤停。 “戴总……戴总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还他妈装？哈，如果不是你在他耳边吹风，他会操盘打压黛丝的股价？他会下重金收购荣信的股份？！柯文嘉精的很，所为一切皆因利往，这他妈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满意了？！” 许安宁的呼吸有些急促，在戴思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小许，下一场快开始了！” “对不起，戴总您喝多了，希望您能清醒一点。” 许安宁挂断了电话。她紧紧攥着手机，感觉心跳依然无法平稳。 “小许！” “……我来了。” 许安宁去旁边接了一杯热水，告诉自己接下来还要做会议同传，不要让任何思绪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不要想，别想。 她放下水杯，将手机关机，走进同传箱。 “Just now we talked about DAI……” “我们刚刚讨论了智能领域……” 许安宁跟住对方说话的语速，她需要分脑来同时处理两种语言。 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给她胡思乱想。 会议结束之后，许安宁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 唐依依没有发觉出许安宁此刻的表情有些不对，她只是感慨地说：“学姐，你真的好厉害，咱们两个搭档，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事，你慢慢练，熟悉就好。” 许安宁没有跟唐依依多聊，她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 出了同传箱她看到陈萱，她问她：“你还好吧？” “嗯。” “感觉你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 “我翻译出错了？” “没有没有，很好。”陈萱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感觉你今天出来的时候明显比之前更疲惫。” “可能最近有些太累了。”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陈姐，那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早点休息。” 许安宁拎起包，按了下楼的电梯。 在等待电梯的途中，其他几个同事在聊天。 在聊今天会议的事。 “看Jerome的意思，好像不太满意。听说这次合作希望不大了。” “我们也尽力了，智能芯片这一块，累死研发部也就这样。” “那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找咱们合作。这又不像之前的手表生意，能靠创意取胜，是实打实的硬件技术比拼。” 这几个人三言两语议论，许安宁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进了电梯之后还有人在说：“Jerome怎么没有跟弘言合作，弘言才是国内企业智能芯片领域的老大啊。” 后面的她没有再听，电梯到达一层。 许安宁出了电梯，终于感觉到呼吸顺畅了些。 她回到家，脱了鞋，将包放在一边，甚至没有换衣服，就直接躺在沙发上。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突然，手机有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声传来。 是工作群。 许安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群里的人在议论这次跟Jerome的合作。 高层领导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必须拿下这个项目，因为没有其他竞争对手在争，如果Jerome不肯合作，问题就一定出在自己身上。 但是研发部的人却说领导根本就不懂，Jerome是觉得辛岚现在的技术无法开发出更高级的智能芯片，这一点他们无能为力。 有其他部门的同事说领导发话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之后就有研发部的同事认为那人自己不是研发部的没有技术压力，就只会说这种风凉话。 还差一点吵起来。 许安宁关闭了手机，不想看这些人吵架。 她就这么蜷缩在沙发上，感觉有些困。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的疲惫。 身累，心累。 许安宁不自觉躺在这里睡着了。 这一觉倒也不长，只睡了大概半个小时。 叫醒她的是一通电话。 许安宁半睡半醒，朦胧之中接起电话，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 “……您好。” 声音有些赖，不自觉带着些许睡意。 对方听到她这个声音，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么早就睡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许安宁一下子清醒了。 这个电话竟然是柯文嘉打来的。 “……柯总。” “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您找我有什么事？” “嗯……也没什么。” 电话另一头，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也隐约透露着一丝慵懒。 仿佛在说一件过家家般的事情—— “Jerome是我朋友，听说最近在跟贵公司合作。” “嗯。” “他似乎对你们研发部的技术不是很满意。当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柯总，有话请直说。” “诚意有时候能起决定性因素。” 诚意，像上一次她和同事亲自登门拜访巴赫的诚意。 听到这句话，许安宁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Jerome是外国人，他在国内短短的出差时间，要么一直住酒店，要么就和巴赫上次一样，跟国内的朋友在一起。 从他的语气来看，显然就是后者。 柯文嘉什么都知道，事情的发展和走向仿佛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 “我知道了。” 许安宁垂眸，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看来Jerome先生也很喜欢打高尔夫球。” “不在那边。” 他说：“我平时不住那栋别墅。” 那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高尔夫球场。 巴赫喜欢打高尔夫，但Jerome并不，所以他没有必要带他专门去那个地方，地段也很偏远。 “……嗯。” 许安宁回复完这句，对方沉默了几秒钟。 半晌，他又说：“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我跟经理汇报一下，还有同事……” “不需要。” 听见这三个字许安宁攥紧手机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隔着电话，许安宁能够猜到对方此时的神情。 他的眸子很深，微微勾起唇角，像是早已计算好了一切，只等所有人在按照他指定的路线走。 “你一个人过来。” 第32章 沉默片刻，许安宁回应他。 “好。” 通话结束后，他给她发了一个地址。 “九点过来。” 她没有回复，放下了手机。 现在是六点。 许安宁现在还穿着白天的职业装。 她叫了个最快的外卖，简单吃了几口。不太饿。 之后她脱下西装外套和衬衫，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仿佛想让流水带走一天的疲惫。 洗完澡后她拉开柜门。 上次去见巴赫时穿的职业套装静静挂在衣柜里。 许安宁取出这身套装，默默看了一眼。 却又放回去。她选了另一条较为素净的白色连衣裙。 与衣服相搭，她也只给自己上了淡淡的妆容。 许安宁的气质本就很纯，皮肤又好，在淡妆接近素颜的时候，看上去就仍像女大学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睫毛轻轻颤了颤。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七点半了。 那边电视在放着黄金档的连续剧。 以中老年人为市场群体的家庭伦理剧，许安宁随手一播就停在了这个台。 她不追剧，偶尔播到什么看什么。 只是忘了从何时开始，她好像再也不看偶像剧了，大概是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觉得偶像剧里演绎的爱情童话很不现实？ 家长里短的剧情在上演着。不知怎么她突然感觉有些聒噪，就关闭了电视。 电视一关，房间一下子清净下来。 又好像过于清净，清净得有些让人感到落寞。 许安宁打开窗，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又看了一眼柯文嘉发给她的消息。地址是本市房价最高的别墅区，他让她过去的时间是九点。 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算了下时间，她其实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不，其实还可以再等等。 许安宁靠在沙发上，像是在放空思绪。 没有必要去那么早，不是么。 或者，其实她可以不去。 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今天戴思琳跟她说的那些话。一句句纠缠在她的脑海里。 许安宁登录微博小号，发了一条博。 “你给我设下的陷阱，到底几分是算计，又几分是真心。” 发完便觉得矫情，她打算删除。 转念一想，算了。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看。 许安宁最后没有删。 …… 许安宁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一刻。 只晚了十五分钟。 看得出这里才是柯文嘉平时常居的别墅，因为这边的佣人明显更多，周围的环境也更有烟火气息。 她一共去过他“家”三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地点。 他的房子很多，她知道。 而这里是整座城市最为繁华高档的别墅区，所有商界大鳄、一线明星都会在这里买房，坐拥最壕的豪宅、最佳的观景看台和最便利的交通。 许安宁到的时候，佣人甚至没有问她也没有通报，直接说柯总在二楼等她。 她跟着佣人上二楼，像是专门的会客厅，房间的装修风格古朴雅致，但其实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摆件都是价值千万的古董。 她进屋的时候，柯文嘉正在沏茶。 “你来了？” 在她进来的同时他示意佣人可以下去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空气中飘起淡淡的馥郁茶香。 “Jerome先生不在？” “嗯……他走了。” 柯文嘉很认真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都这么晚了，他当然走了。” 这么晚了。 是他告诉她，让她九点来。 可是她到了他又说，已经这么晚了，她要见的人已经走了。 而许安宁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或是气愤的神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句。 她从进这座豪宅的大门，见到了无数的佣人，却没有问一句“今晚在她之前还有没有客人也来过”。 甚至也许Jerome今晚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过。 柯文嘉看着她，见她没有穿职业装，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燃烧的火光在跳动，却转瞬即逝。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问她：“吃过晚饭了么？” “嗯。” “那，要不要来一点宵夜。” 他说：“我说过，下次要请你喝红酒。” “我不太会品红酒。” “没关系。” 他勾起唇角，“我不会亏待你。” 这句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许安宁微微垂眸，没有多说什么。他接过她手里的包，帮她拿着，带她去他的户外露天餐桌。 在路上的时候他问她，是喜欢安静一点还是喜欢欣赏夜景。 她呢喃着答：“……夜景吧。” 其实，也都无所谓。 “好。” 他就带她去了面对风景的那一侧。 是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奢华的露天就餐环境。许安宁落座以后，一直在看着茫茫的夜色发呆。 柯文嘉坐在她对面，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钱真好。” 她收回目光，“我也这么有钱就好了。” 他听出她语气中那一丝难以捕捉的自嘲之意，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也没有评论，只是吩咐佣人准备餐食。 牛排先烤好了。他先给她切好，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 他开了一瓶上等红酒，倒了两杯。 “你喝红酒可以么？” 听他这么问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他竟还记得在他们参与第一场酒局的时候，她说过自己不能喝酒。 “红酒的话，可以吧。” 她只是喝不得白酒，一喝就会头晕发烧。红酒没有那么烈。 他点点头，将酒杯递给她。 许安宁接过酒杯，浅浅地尝了一口。 味道……味道还不错。 她不太懂，因为平时不太饮酒。但好酒倒的确是不同的。 老式唱片在转动，显得格外有情调。 浪漫的法语情歌，将当下的一切渲染出暧昧的气氛。 今夜的星空似乎也很美。 他跟她碰杯，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杯中红酒见底，他又给她满上。 许安宁突然笑着问他：“你要将我灌醉么？” “你知道我不会。” 他将酒倒完，“红酒的度数很低。” 许安宁却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有些醉了。 那种气氛上来，加上喝了酒，淡淡的微醺状态，教人很难再正常思考。 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感觉有些累了，这里的夜风吹得我难受。” 不，夜风其实很温柔。 “我带你去房间里先休息。” 他带她回到室内，走了一小段楼梯，去的三楼。 柯文嘉推开门，房间中有淡淡的熏香气息。 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玫瑰花的熏香。 落地窗半开，凉爽通风，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窗外是月光下反射的水面。是露天泳池。这是另一侧，没有繁华夜景、窗外仍是他别墅内部的那一侧。 夜已经黑了，在进门的时候柯文嘉随手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下，能够隐约照出房间的大致轮廓。 接着许安宁听见她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机械声。 柯文嘉关上了门。或者是，锁上了。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未及回头，她感觉到身后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另一只手将她的披肩长发拢到一边，微微俯身。 许安宁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后方，酥酥麻麻。 “你知道晚上过来会面临什么……” 九点，九点怎么会谈生意。 上次巴赫在柯文嘉的高尔夫球场更多是巧合，而这次她哪里需要在他的别墅去跟那个叫Jerome的客户谈生意，她自己也没有方案，也没必要这么做。 但是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去自欺欺人。 毕竟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推开我。” 突然，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推开我。” 言外之意，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许安宁没有动。 她如果会在这一刻推开他，今晚就根本不会来。 柯文嘉就是这样，明明一切都早已掌控在他手里，可他还偏要做出那一副“给你选择”样子，好像他从未干涉过什么。 三，二，一。 她感觉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浅笑。 接着她被他转过身来，压在门上。 她的心跳已经乱了，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带。 光影伺机而动，时明时灭。原来那盏灯是会变光线的。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感觉到他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柯文嘉生得极为好看，刀削般的棱角，俊美的五官，即使抛开了他自身的财富与地位，他也是最有魅力的那一类男人。 “柯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么？” 她大概真的有些醉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嗯……” 一个模糊的音，从他的喉咙中发出，因为情`欲而沾染了一丝淡淡的沙哑。 可她知道他其实是清醒的——他时刻都很清醒。 许安宁松开了抓着他领带的手，却反被他握住了手腕。他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反剪于头顶，接着，俯下身。 他吻住了她的唇。 他将她按在门上，与她深吻。从一点一点探入，到在她的唇舌间夺取呼吸。 光线又在变了。许安宁的感官也仿佛像是那流光明灭的灯，时而轻盈时而沉重。 她与他唇舌纠缠，任由自己就此沉沦。 柯文嘉不遵循男生追女生的法则——从表白，到确立关系，到约会看电影，到牵手，到拥抱……这样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他只做两件事，设局和收网。 她一开始没能逃出这个局，当他收网的时候，她就再也逃不了了。 他像是危险的野兽，精心布置着他的陷阱，现在他终于收网，正肆意地品尝和享用着他的猎物。 他的吻从她的嘴唇，延伸到她雪白的脖颈间，缠绵流连，温柔而灼热。她低声地喘`息着，忍不住发出呻`吟。 许安宁闭上眼睛，任由他肆意妄为。她的身体不自觉有些颤抖，但凡他触碰过的地方，她都感觉在发烫。 这里是他的卧室。 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就是床。 他放下了钳制她的手臂，她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软绵绵了起来。 “铃——” 突然，许安宁的手机来电响了。 在静谧的夜里，突兀的手机铃声是如此刺耳。 许安宁的身子突然怔了一下，仿佛刚刚从一场旖旎的梦境中醒来。 她推开了柯文嘉，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梁萧。 许安宁接起电话，另一端梁萧的声音有些着急：“安宁，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她的心跳还有些快，甚至不敢去看身边的男人。 “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你……” 许安宁恍惚间想起，自己在来之前发了条微博。 那条“你给我设下的陷阱，到底几分是算计，又几分是真心”的微博。 她记得她的小号没有人知道，却忘记了梁萧是知道的。 因为当时她注销微博大号就是因为梁萧于思安当时的风波受到了牵连。 “我，我随便发发……” “安宁，有事你跟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梁萧知道，许安宁不是矫情的人，她发了那种文字，就证明她现在感情上一定遇到了纠结。 “我……嗯。我回去……” 她现在脑子也很乱。 老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她竟然在跟柯文嘉…… 老天啊。 梁萧的电话打来，让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当时的梁萧因为于思安而伤痕累累，她的眼泪和心痛都还历历在目。 那时她哭着说：“安宁，男人其实都一样，你先动心，你就输的彻彻底底。” 他得到你的瞬间，就是你失去他的瞬间。 这是梁萧曾经经历过的，血与泪的教训。 “……安宁，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回去再说。我现在……” “不方便？那你回去联系我，我这边是白天，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 通话结束了，许安宁感觉自己混乱的脑袋似乎在开始渐渐恢复清醒。 她蹲下身，双手环胸抱住自己。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柯文嘉在她旁边蹲下，用手拢了拢她的发丝。 他掌心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他的亲吻和抚摸让她感觉自己身体深处仿佛有一团火焰，被点燃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渴望燃烧的感觉。 ——但是梁萧的电话又让她熄灭了。 柯文嘉一句话也没有问。 只淡淡说：“我派车送你回家。” 她想什么、她的情绪，他全都能看出来。 许安宁没有说话，她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眼神。 …… 许安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她往床上一趟，只感觉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是梦吧，是幻觉吧。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梁萧的号码。 那边梁萧很快就接通了。 “安宁，你怎么了？” “我……我刚刚，在柯文嘉的别墅里。我们……” 想起一个小时前在他家里发生的一切，许安宁脸颊绯红，感觉直到现在她的全身都是滚烫的。 梁萧听到“柯文嘉”这个名字，下意识问的第一句话是—— “是我知道的……那个柯文嘉吗？” “……弘言总裁。” 对面沉默了。 这段沉默持续了至少有一秒钟。 许安宁甚至怀疑，梁萧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电话。 但是很快，梁萧又开口了。 她说：“安宁，或许……我只能这么跟你类比解释。” “嗯。” “就像在一个学校，很多人都是不良少年，打架斗殴逃学早恋，很少有乖孩子了。可是你偏偏就认识一个很乖的女生，别人叫她逃课她不逃，别人追她也不早恋，始终遵守着所有的规则。” 许安宁静静地听着。 “然后，有一天，你听到一个消息，她把学校炸了。” “……” 这个猝不及防的转折让许安宁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或许我的例子不太恰当，可是给我感觉，这种冲击，就是这样的。” 梁萧说：“安宁，在男女问题上你一直不是那种爱玩的或者怎么样的，这么多年单身也过来了，怎么居然上来就玩这么大？玩火呐？” 许安宁沉默了。 梁萧又叹了一口气。 “柯文嘉是什么人，你怎么敢招惹他。” 许安宁依旧沉默。 “安宁，拿你跟温成轩的那一段来说，你们交往了，你觉得不合适，分开就分开，虽然他对你也余情未了，可他也答应不再勉强你了。可是如果是柯文嘉的话，你以为他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梁萧是真的站在许安宁的角度在为她考虑。 “安宁，柯文嘉不但为人强势，而且手段狠辣。你如果和他纠缠上，就再也没有退路可走。万一得罪了他，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他有的是手段迫使你屈服，还会让你觉得这都是你自己主动选择的。” 许安宁“嗯”了一声。 梁萧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 可是她现在满脑子里，居然都是在他的卧室里，他将她按在门上亲的那些羞耻的画面，像循环播放的电影，来来回回挥之不去。 真的……太糟糕了。 “安宁，不要招惹柯文嘉。” 许安宁紧紧握着手机，听到梁萧说话。 “安宁，你不要引火烧身。” 在梁萧眼里，许安宁明明可以找一个条件也不差、性格更温和更容易相处一些的男人。 女人一定要找一个自己能招架得住的人。 而柯文嘉这样的男人，许安宁招架不住。 沉默半晌，许安宁才回应她。 “梁萧，你说得对。” 第33章 “梁萧，你说得对。” 突然，许安宁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我们都不合适，对不对。” 梁萧也沉默了。 半晌，才又开口。 “安宁，离柯文嘉远一点。这样的人，我们招惹不起。” “嗯。” …… 后来许安宁也忘记了，那天晚上她是何时才睡着的。 之后她照常上班，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其他同事打招呼、打开自己桌上的电脑看着工作文件。 可是面对着电脑屏幕上大段的英文，她好像又根本看不下去。 不，凭她的英语水平怎么可能看不懂这些东西。 许安宁想，她该收起所有乱糟糟的思绪，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她拿起手机，工作群里又在讲这次跟Jerome的合作项目。 他们说其实现阶段辛岚在智能芯片领域的研发技术还达不到Jerome的标准，但是他说愿意签一个长期的合同，给他们公司一个足够长的发展时间。 合作算比较顺利，也没有给研发部的人员太大的压力。 他们还说Jerome这么做，大概是因为看好辛岚的前景…… 许安宁退出聊天界面。 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想，如果柯文嘉再联系她，她一定会觉得尴尬，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纠结死了，心很乱。 结果他就真的没有再与她联系。 而她竟然希望这是因为他薄情的缘故，而不是因为他总是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后者其实比前者更令她心神难安。 柯文嘉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她有些畏惧他，明明梁萧跟她说那些话她早就想到了，可不知为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比如那天晚上…… 不，求求老天不要让她再一遍遍想起那天晚上了。 “叮铃铃——” 就在这时，突如起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她的办公室座机。 万事以工作为先，许安宁平复了一下心绪，让自己的头脑赶快清醒起来。之后接起电话。 “小许？” “经理。” 是部门经理给她打来的电话。 “你报的休假领导批了。跟你说一声。” “谢谢经理。” 她请了5天的休假，加上双休日，就是正好一周。 许安宁打算用这一周的时间，去旅旅游，散散心。把所有让她纠结的思绪都彻底抛开，等回来的时候，就再次全身心投入工作。 梁萧建议，如果这一段时间心情低落，就出去旅游散心，很管用。她在国外的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这样做。 梁萧也快回国了，她说到时候她愿意陪她一起。 不过梁萧毕竟还在读研，请假什么的好说，许安宁却是已经工作了。 她这一请，相当于把这一年的带薪休假的配额都请了下来。休假日有限，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浪费，五天直接一起请的人真心不多。 许安宁平时对工作很上心，所以陈萱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问了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 “感觉我可能最近压力有些太大了。”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或许我该给自己放个假。” 陈萱很敏感地问：“是……感情的事？” “嗯……” “我能看出来。” 陈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宁，你还年轻，而且在感情问题上，是比较保守的那一类。所以，你对男人的经历少。” 许安宁脸颊一红，“陈姐，你别取笑我了。” “出去走走也行，说不定有艳遇。” 陈萱笑了笑：“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像旅行这种短期相遇，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深入了解，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能比普通女人多出十倍的艳遇。” 说完又补充道：“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跟我一个朋友一起。” “男的？” “女的。我大学同专业同学。” “艳遇几率翻倍。” 许安宁倒也会开玩笑了，她说：“好，没准儿我俩的真命天子就在这次的旅行中等待我们。” 下班以后，许安宁收拾了一下东西。她给梁萧发了一条消息，说她的假已经请好了，打算跟她一起商量一下路线。 结果梁萧临时被Boss留下做课题，她这边倒是回不来。 许安宁哭笑不得。 不过她假已经请了，就打算自己走。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许安宁有时候也习惯了一个人。单身久了的人，总是会越来越懂得一个人该如何生活。 如何保护自己，如何照顾自己。 即使是一个人出行，她也知道该如何规划。 许安宁决定好了要去的城市和几个景点，包括住宿的地点。 她的预算不低，将安全性放在首位。住宿只住较为高档且地段繁华的酒店，白天晚上的出行时间都严格控制在一个区域内。 她一共选择了三个景点，都是白天去，而且人流众多。 许安宁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特意还买了防狼喷雾和报警器。将所有的一切都规划到位之后，她便出发前往。 她去的是云城，一个风土人情都很淳朴的古朴小城。 早上的飞机，上午抵达。她打车去了酒店，放下行李，背上包，中午吃了碗当地特色的面条。 从酒店坐公交到景点，中间有二十几站。下了车，就进入了古街。 虽然不是在节假日，可人也不少。她将包背在胸前，往两边看一些很有地方特色的小玩意。 她进了一家古玩店，本来只是随意逛逛，结果她一进门，没有想到居然又碰到了熟人。 而且是一个……多番遇见的人。 温成轩居然也在。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咱们真的……太有缘分了。” 温成轩说：“换了一座城市，居然还能偶遇。” 许安宁哭笑不得：“怀疑咱们俩其中一个在跟踪对方。” 温成轩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 他们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里坐下，一起喝了杯茶。 好像也能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你一个人？” “嗯。这几天出来旅游，想散散心。” “最近工作压力大？” “……有这方面原因。” 当然更多的原因她没有说。 温成轩点点头。“但是女孩子一个人旅行不太安全。” “我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准备。更何况也没有太远，是在国内，如果是在国外，说实话我也不太敢。” 许安宁喝了一口茶，又问他：“你呢？” “我一个好兄弟在这边，我这次是来找他的。” 温成轩说：“我对云城也比较熟悉，这些有名的景点我基本都去过。我可以给你当导游。免费的。” 最后三个字一出许安宁有点想笑。 “你是来找朋友的，我不打扰你。” “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不用管他。” 温成轩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旅行还是没那么安全，我放心不下你。” 许安宁感觉心底某个地方似乎有些动容。顿时，心底的愧疚情绪又浮现了出来。 因为她又想起，当初她不爱他就跟他交往了，交往的过程中没尽到什么女朋友真正的义务，还主动提的分手。 现在想来，这对温成轩其实不太公平。 但促使这段“悲剧”的也不是她一个人，这在当时是在她周围所有人都劝她赶紧找对象、劝她遇到温成轩条件这么好的就答应的影响下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温成轩却一直没有怪她，每次见到她，都向对待一位老朋友一样，关心她和照顾她的感受，又不会让气氛尴尬。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许安宁放下茶杯，“只是不想因为我耽误你的安排。” “我本来也没有安排。” 温成轩说得云淡风轻：“如果没有遇到你，这几天我们估计每天晚上都会去夜总会，我现在又想从良了，所以也觉得没意思。” 许安宁听到“从良”这个词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吧，看来等你下次来M城的时候，我又得请你吃饭了。” 温成轩扬起唇角，“那就一言为定。” 有了温成轩陪在身边，许安宁确实觉得很多事情都方便了很多。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熟悉的人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 他带她去了一些云城必去的地方，比如一些网红的景点，该打卡的一样不落。 许安宁平时没有在社交账号发状态的习惯，所以只是拍拍照留个纪念。 温成轩倒是喜欢发朋友圈，他拍了一张图，在一家网红奶茶店，许安宁微微低着头，在他的对面喝奶茶。 他给这条朋友圈照片配了一段文字—— “在另一座城市的偶遇，女神依旧光彩照人。” 这张图的角度是看不清许安宁的脸的，除非认识她本人，且知道温成轩也认识她，从多角度去猜大致才能猜到。 但许安宁和温成轩的圈子根本不重合。 就连他带她去过一次聚会，她猜他的朋友们都应该已经忘记她的样子了。 更何况只是一张模糊的低头照。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许安宁并没有多心。 她的奶茶还没有喝完，一直没有看手机。温成轩发完这段朋友圈后引起一阵轰动，毕竟他用了“女神”这个词。 大多数人在问，是不是他下一个要追求的女生。 他回复：“都说了是女神，女神都是注定追不到的。” 还煞有介事配了一个[大哭]的表情，不过从他的手机里发出来，怎么都更像是在卖萌。 许安宁倒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这些，她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的时候跟他说：“咱们走吧。” “我的天，手滑了？” 突然，温成轩笑着说：“破天荒啊。” 许安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问：“怎么了？” “柯少居然给我这条朋友圈点赞了。” 听到这句话，许安宁的身子微微愣了一下。 大脑突然有一瞬的空白。 她忘记了，柯文嘉跟温成轩是认识的。 …… 柯文嘉摘下耳机。 在他的电脑里是一段通话的音频记录。 通话时长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一个女人在帮另一个女人做出一个有关感情的抉择。 以及，一个出门去旅游的建议。 他的眼神很冷，在看到温成轩那条朋友圈照片的时候变得更冷。 对于他想得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只要成为了他的阻碍，他都会一一扫清，绝无例外。 柯文嘉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在对方接通后，他直接说了一串数字。 对方似乎正在电脑面前工作，隔着电话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查询过后对方回复道：“这支股票……梁氏地产？” “就是它。” …… 晚上温成轩送许安宁回到了酒店。 今天逛了几处景点，有些累。可是见见不同的风景和不同的人，也会让脑海中很多乱糟糟的思绪随之远走。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她遇到了温成轩，而他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而且柯文嘉知道了。 许安宁毫不怀疑，以柯文嘉的性格，他给温成轩那条朋友圈点赞，就是为了让她看到—— 告诉她，他知道这件事了。 而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前一段明明还在跟他暧昧，可紧接着就跟另一个男人在逛景点？ 还是会生气，会吃醋？ 他会么？ 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是真心，还是从头到尾只是将她当作猎物去算计？ 许安宁又想起那个晚上。 真的，很糟糕，这些日子一直在困扰她。 她仿佛只要一闭眼，就不自觉想起那晚她在他卧室里的一幕幕。 他掌心抚过她身体的感受，他落在自己脖颈间温热的呼吸，还有两个人唇舌纠缠的感觉…… 那些场景让她感觉到羞耻，可是更令人羞耻的却是为何她一直忘不掉，仿佛大脑不听使唤，逼迫着她一遍遍回味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怎么会这么糟糕呢。 许安宁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陈萱说得对，或许，她只是对男人太没有经验了罢。 她不能再想他了。 她该听梁萧的，生活不是言情小说，在感情的问题上，一定要理智。 第34章 梁萧在国外看到新闻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跟几个新加坡朋友聚餐。 梁氏地产股价暴跌，但是明明在运营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她连忙给家里打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打通。 同餐桌的一个金融专业的朋友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将梁氏地产的股票走势图给他看，那人看了一眼，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操盘。” “操盘？” “而且是非常专业的股票操盘手。这类人可以无视市场的总体状况直接控制盘面。” 梁萧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颤抖：“可是他为什么要针对梁氏地产？梁氏垮台能让他盈利吗？” “这……得看他的老板是怎么想的。” 那人告诉梁萧：“我可以用我的人脉，帮你查一下是谁在做，应该能打听到他的老板是谁。” 说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只要对方及时收手，就不会有损失。应该只是警告，可能你爸爸在生意上得罪了人，找人卖个人情、请客吃顿饭或许就解决了。” 梁萧咬紧嘴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 云城之行的第三天，温成轩带许安宁去了另一条古街。 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让她的心情变得明朗了起来。 “你果然很喜欢这种古色古香的风格。” 温成轩说：“不然上一次，你也不会去跟李欣去拍那个。” “角色扮演游戏么？其实那次主要是为了解压。” 更多是为了娱乐。 “但是你穿古装很漂亮。” “……谢谢。” 她当时扮演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风尘美人，在此之前她对古装的印象一直以端庄素雅为主，可是那身衣服却真的过于性感妖娆了。 试装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难为情。加上与李欣作为“糟糠妻”的扮相对比，更显得她活脱脱像一只魅惑人的妖精。 李欣还发了朋友圈，她初次看到视频中的自己，在对那个男人说“恩情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那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羞人。 突然，许安宁的脚步停住。 她记得当时温成轩也转发了那段视频。在他的朋友圈里。 那……那段视频，柯文嘉也看到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安宁白皙的俏脸突然“腾”地红了起来。 “安宁，你怎么了？” “没事。” 许安宁平稳了一下心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果然……好烫。 温成轩从侧面看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耳朵都有些泛红。他是对女孩子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他们只是在说古装，在说上一次的角色扮演游戏而已。 “我们……去喝奶茶。” 许安宁岔开话题，“这个品牌的奶茶也不错。这次我请你。” 温成轩闻言愣了一下，又转瞬笑了笑：“你还真的是很喜欢喝奶茶。” “嗯，是挺喜欢的。” 现在各式各样的奶茶店层出不穷，很多新鲜的口味都很值得去尝试。 他们要了两杯招牌特色奶盖茶，外带杯装，二人边逛边喝。 “对了，晚上这边有烟花看。” “很晚么？” “不算晚，七点左右。” 温成轩规划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三点半，我们再逛一会儿，六点左右去吃晚饭，吃完晚饭正好来看。” “嗯。” “还有两个半小时，咱们还可以去一个景点，就在离这不远处。” “神女祠？” “对，看来你也做了功课。” “我毕竟一开始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玩的，当然一切都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两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 许安宁手中的奶茶是冰的，冷饮似乎能够让她脸上的热度渐渐退散。 晚上他们去了一家云城特色菜吃饭。在云城这几天，她似乎也把握到了云城餐饮的一些规律。 别的她不说，但总结下来就一个字：辣。 许安宁是北方人，她老家的菜系几乎都不辣，所以每次到南方的一些城市，她都吃得不是很习惯。 大学时候，她好像是寝室里为数不多不吃辣的女生。 “你一点都不能吃辣？” “一点点还可以。” 温成轩给她点了几道不太辣的菜，又说：“那你在M城能吃惯吗？” “还行，一般去一些比较口味大众化的餐馆。” “我们圈子里，好像只有于思安不吃辣。对，他也是北方人。” 在口味上，好像地域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柯总也不吃辣吧。” 不知怎么，她下意识就想起了他。 她记得每一次跟柯文嘉吃饭，不管是他俩单独还是几个人一起，都没有一道辣的菜。不过他也是南方人。 “他怎么不吃辣？你这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温成轩哭笑不得：“他吃辣啊。” 许安宁愣了一下，那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他每次都在迁就自己的口味吗？ 不，想多了，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对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嗯……没什么。就是有一次跟客户谈生意，刚好他也在，一起吃过饭，印象中餐桌上好像菜都比较清淡的。” “那应该是为了迁就客人的饮食习惯。” “嗯。” 没有再聊这些话题。 许安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出来旅游散心的，就是为了让某些不该出现的思绪从此离开她的大脑。 可是却好像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不该想起的人。 就好像温成轩谈论起的每一个话题，她都能联想到他身上一样。 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比这二十多年来她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加在一起给她的冲击都还要大。 这一段脑子像是真的不属于她自己了一样。 许安宁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不过她没有让温成轩发觉她此刻心绪的异常。 晚上二人提前到了江边，是为了提前占一个好位置。 烟花七点开始，他们六点四十到的，但人已经很多了。 温成轩帮她挡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所以他们不会挤到她。 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等待和议论一会儿要放的烟花，许安宁把包背在胸前，这时候她感觉到了包里的手机似乎在震动。 “看好手机。” “嗯。” 许安宁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梁萧。 周围有点吵闹，不过因为梁萧平时不轻易给她来电，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事，所以就接了电话。 “梁萧？” “安……安宁。” 电话另一头，梁萧的语气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是许安宁眼下的环境太吵了，她来不及去分辨，因为现在她连听清她说话都很困难。 “嗯，怎么了？” 此时与许安宁周围的热闹相比，电话另一头的梁萧却很安静。 “梁萧？你说话了吗？我这边有点听不清。” 梁萧紧紧握着手机，感觉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安宁，我只想告诉你，我之前说错了，你跟……你跟柯总挺合适的。” “嗯？你说什么？” 许安宁的语气表明了她并不是惊讶于她这句话，而是真的没有听清。 周围都挤满了来看烟花的人群。 “我这边在等烟花，快要开始了。我回去打给你？” “不不不，我马上就说完。我……” 在这一刻梁萧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人质，在跟这世上唯一一个能给绑匪提供赎金的人沟通。 而她只要说错一句话，就直接面临撕票。 当她听说那个打压梁氏地产股价的操盘手是柯氏集团的人之后，她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许安宁表现出了一种想疏离他的态度，他一定立刻就想到了，是因为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她们的那段通话。 只要他想，调查她们那一段的通话记录，并不难。 后来，是梁萧主动联系了柯文嘉。 她主动请求重新再给许安宁打一次电话，保证这次她一定“好好说话”。 当时，在电话里，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很随意地回应，根本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可是她却分明从中听出了一丝彻骨的冷意，让她全身都打了个哆嗦。 此时此刻，梁萧知道他现在正在全程听着他们的通话。她不敢试探柯文嘉的耐心——这次不成再下次、下次不成下下次。 如果这个电话打过去还没有让柯文嘉满意，她也不确定接下来会怎么样。 毕竟，这个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期盼着她的好姐妹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在这时候的回应能“给力”一点。 梁萧不知道许安宁出去旅游遇到了温成轩，否则这个时间她一定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在安静的环境下，以她对许安宁的了解，如果她发现她的语气不对劲，应该是能够大致猜到发生什么的。 但是梁萧怎么都没想到，此时许安宁居然还在外面。 “梁萧？你说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杂音很大，有人在喊“开始了开始了”。 “安宁！你能听清吗！” 梁萧感觉自己现在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悲壮来形容了：“安宁，你再听不清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哈哈我听到了。怎么了呢？” 电话彼端，女孩的声音清亮好听，回问她的那一句软软的，仿佛还带着一丝甜味。 “安宁，你听我跟你说，我说，我后来想了一下，你跟柯总……很合适。你们各方面都很合适。”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当然，周围的人嘈杂声不减，但是她没有再问“你刚刚说什么”。 梁萧知道，这意味着她听见了。 沉默过后她问：“梁萧，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就是突然想通了！安宁，忘记我之前愚蠢的建议，我现在觉得，你们真的应该在一起。” 梁萧隐约感觉到，许安宁这么问一定是发现不对劲了。 可是，是柯文嘉胁迫了她么？ 不，他没有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打这个电话。 是她主动找他的、是她主动提出再联系许安宁一次的。都是她梁萧主动提的。 沉默半晌后，许安宁回复：“嗯，我知道了。” “安宁，我的意思……我说清楚了对么？我说，你们应该在一起。” 梁萧加重了后半句话的音。 “嗯。你的建议是让我接受他，我收到了。” 说完这句她说：“现在这里人很多，回去打给你。” 电话挂断了。 放下手机，梁萧感觉到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觉得许安宁听懂了她的意思，也了解了她的处境，才会在电话里那么说。 而另一端，柯文嘉摘下了耳机。 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 烟花结束后，温成轩送许安宁回到了酒店。 时间是晚上八点。还早。 她看了一眼窗外，夜市像是正活跃。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梭，楼下就是小吃一条街，灯火通明。 许安宁放下包，在椅子上坐下。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就像是知道她这个电话会打过来一样。 “……柯总。” “嗯。” 低沉磁性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许安宁的喉咙有些发紧：“柯总，梁萧是无辜的。” “嗯。” 电话另一端，他好似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你敢说？” “我敢说，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是她非主动来找我，说要再给你打一次电话。她那么求我，我也不好不答应。” 说罢，又道：“证券市场每天的交易额是你想象不到的数字。股市变幻莫测，走势千差万别，而这本就是市场的规则……你说呢？”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低声的浅笑。 许安宁知道，他这次就是故意的，因为梁萧惹他生气了。 柯文嘉一直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 她感觉心很乱，在那一刻她发现原来她和梁萧的那些讨论其实真的很可笑——并不是她单方面决定不招惹他就能逃离。 他又说：“晚上请你吃夜宵。” “我不在M城，我在云城。” “我也在云城。” 许安宁闻言一愣：“你……你不会这几天都在跟踪我？” “我半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此刻正在前往你现在所在酒店的路上。快到了。” 他的意思是，他专门来找她。 许安宁沉默了一下。 “现在是八点十分，我八点半会准时出现在金色海岸咖啡厅。就在你这家酒店的对面。” 许安宁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对面的“金色海岸”四个字光明璀璨。 是一家高档咖啡厅。 要去见他么？ 当然，她可以选择拒绝。 可是那也不过只是暂时的逃避而已。她逃避，他又不肯放手，那他们的这段关系，就会永远这样不清不楚。 “嗯。” 许安宁最后答应了。 “晚上见。”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明明应该说“一会儿见”，却偏偏要说“晚上见”。 …… 许安宁到金色海岸的时候，柯文嘉已经到了。 他在二楼的小包厢，服务员带她上楼。 许安宁进门，服务员退下，并且带上了门。 房间的光线很昏暗，令她不自觉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将她压在门上肆意亲吻的那天晚上。 她脸颊一红，走了过去。 此时柯文嘉背对着光线，她有些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是坐在沙发上的，见她过来却没有站起来。 许安宁走过去本想在他旁边坐下，却在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接着他轻轻一拉，她就跌进了他怀里。 再接着，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她想伸手推他，却感到有气无力，像是偷偷在做坏事的小孩，心中难安的同时，却又不受控制地拒绝不了诱惑。 她半躺在他怀里的姿势，更方便他加深这个吻。 他抱着她，亲吻她，温柔缠绵，却又像火一样炽热。 或许是他的吻让她快要无法呼吸，她的心跳加快了速度，仿佛要跳出胸腔。 当他终于松开她的时候，她渴望新鲜的空气，渴望着呼吸，难以自控地微微娇`喘起来。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重复了一遍她曾经在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他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么。” …… 在休假还有一天的时候，许安宁已经在家了。 明天她就要重新投入工作，打算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 第二天一早她照常上班，查看邮箱的时候发现多了很多材料。 看来这几天有得忙了。 许安宁将材料下载下来，一个个看。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她又接到了前台打来的办公室电话，依然是有人找。 “是谁？” “这位小姐说她姓梁。” “噢，让她上来吧。” 许安宁没有想到，梁萧竟然回国了。 是因为她过于担忧柯文嘉会对梁氏企业下手么？ 思索间，梁萧已经走到了许安宁的办公室门口。她隔着玻璃看到了她，让她直接进来。 “安宁。” “梁萧……你还好么？” 她给她搬了张空椅子让她坐下。 “我没事，后来没事了。他一停手，股价就涨上来了。” “他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的。其实，你的反应、我的反应……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梁萧叹息了一声。她问：“那，后来他有再找你么？” 许安宁点头。 就在当天晚上，他就去了云城。 “那……那你们现在真的在一起了吗？” 许安宁闻言身子一怔，接着垂下了眸子。 在她对面，梁萧无法看清她眼底的神情。 许安宁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我们……” 第35章 “我们……” 许安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没有。” 他们没有在一起。 至少，暂时，还不算。 梁萧在心底悄然舒了一口气。“安宁，我真的……” “我懂。” 梁萧想说什么，她都懂。 许安宁扬起唇角，“他不会对你真的做什么，就是吓你而已。” 这个男人，小心眼得很。 “我现在都不敢跟你打电话，生怕又被他监听到。” “不会的，放心。”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许安宁却只是有些无奈地笑，没说别的。 她拉住梁萧的手，“你不用担心我，也别为了我去惹他生气，好好在国外读书写论文，把学位拿下来。” 言外之意，她不想让她再卷入她跟柯文嘉的纠葛中了。 梁萧叹了一口气，“安宁，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嗯。” 梁萧是专门跟Boss请了假回国的，她的假期只有两天，去掉来回路程，其实就只剩一天。 她专门回来就是为了许安宁，当然，也是因为家里差点从“破产边缘”走了一遭。 这一切，都因柯文嘉而起。 梁萧想，许安宁招惹上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看上去不像只是玩玩，而是很执著地想要得到她，哪怕不择手段。在许安宁之前，他对其他的女人从未如此上心。 即使是陷阱、是圈套——他也只为她一人而设。 而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又偏偏是许安宁呢？ 当然，这些话，梁萧最后没有问出来。 …… 梁萧走后，许安宁重新打开电脑，审查文件资料。 有一些需要她签字的文件也在她桌上。 还有一些上交需要审核的批示，她签完字还要继续递交给陈萱。 许安宁将需要给陈萱签字的材料统一放在一个文件夹里，之后拿着文件夹去了陈萱的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门没关，从外面能看见陈萱正在打电话。 或许是某个小鲜肉，因为她说话的音色明显与以往不同。略带着一丝调`情的语气，她“咯咯”地笑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许安宁脸一红，轻轻敲了敲门。 其实她不愿坏人家好事，可毕竟这是工作时间，她是来办正事的。 陈萱看到了她，用眼神示意她直接进来。与此同时跟她的小男友告别：“Honey，姐姐要工作了。” 电话挂断后她接过许安宁手里的材料，“哦，这张表要签字是吧。” “嗯。”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陈萱签完字将文件夹收好，顺便问了一下她。 “还行。” “旅行有没有艳遇？” “没有。不过遇到了认识的朋友，但只是朋友。” 她指的是温成轩。 陈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不过看来旅行还是很解压，最近气色不错。” “嗯，是很放松心情。” 许安宁当听不出陈萱的弦外之音，只淡淡开口：“陈姐，材料我送来了，就先回办公室了。” “行，你去吧。” 陈萱没有再多说什么，许安宁做完该做的就回了办公室。 将剩下的文件处理完，五点准时下班。 许安宁回到家，换上家居服，将今天换下来的衬衫扔进洗衣机。 她余光一瞥，看见旁边衣篮里收着的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是她在云城最后的那个晚上穿的。 许安宁的喉咙动了动，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过。 她看见它，脑海中无数的画面再次闪现，荒唐得仿佛只像一场梦。 在那间名为金色海岸的咖啡厅包厢里，他将她拥在怀里肆意亲吻，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而她好似也无法正常思考了，只剩下了那一点点可怜的理性。 “不要……不要在这里……” 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最大胆的一次，可她骨子里也许仍是保守的人，她玩不得那么刺激的，在一个私密的公共场所……和一个男人做`爱。 “……去我家。” 柯文嘉在云城也有别墅，离他们现在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半小时车程而已。 那晚从进门，他就一直没有开灯。他们在漆黑中拥抱、接吻。 在那一瞬她想起了在纽约的那个晚上，在黑暗餐厅里，消失的视线让人的听觉和触觉变得更加敏感。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感受到清凉的月光透了进来。 借着这一丝微弱月光他将她横抱到了卧室，身下是柔软的床。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那张俊美的容颜在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冷。 可是他的眼神却很热。灼热。仿佛要将她融化。 是没有人见过的眼神。 除了许安宁，没有人见过柯文嘉这样的眼神。 他握住她的手腕，低头亲吻她的掌心。细细的浅浅的吻让她感到有些痒，她颤抖了几下，感觉身子愈发敏感了。 …… 她还记得那时的感受，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头的栏杆，感受着一波一波浪潮的翻涌。 强势的男人，往往在床`上也是强势的。柯文嘉亦然。 可是在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却对她极尽温柔。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是软的。软绵绵的。 可这不过是他的温柔陷阱而已，在最初给她尝到甜头，让她沦`陷了以后，后面他就可以肆意地过分。 第二次、第三次……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他像是不知餍足，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许安宁陷入回忆，脸颊仍旧不自觉开始泛红。 明明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做过以后，在男女之事上就会变得有经验。 更何况，以后那个人，也未必会再是他了。 在她发呆的这短短几分钟，她突然听见了手机在响。 许安宁一下子回过神来，按下了洗衣机的启动键，跑过去接电话。 是柯文嘉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了接听键。 “在家？” “嗯。”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 又问：“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做。” “要不要出去吃？” “不了。” 她拒绝了他。 又是一阵静默。对方被拒绝却并不生气。 “没关系。” 半晌，他才又淡淡开口道：“你知道，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 许安宁不再说话。 通话结束后，她放下手机，觉得这一次，自己好像真的赌输了。 他没有打算放过她，没有。 …… 晚上吃过晚饭，卸妆，洗澡，一切照常进行。 许安宁早早上了床，房间中陷入一片寂静。 这是她回来的第三个晚上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管哪一个姿势，都能令她想起他抱着她时的感觉。 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何有些女人在独守空房的时候会耐不住寂寞——这都是因为曾经尝试过欢`爱的滋味。 那晚，在结束之后，她像个小猫一样蜷缩着，他从后面抱住她。 仿佛还保留了刚刚那一场云`雨的记忆，她的身体在他触碰的时候很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她哑着声音说：“柯总，你终于得手了。现在游戏结束了，对么。” 她最终还是上了他的床。 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浅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有些酥麻。 “不如你猜一猜，你赌对了没有？” 突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许安宁的身子怔了一下，接着他的手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 “你在赌，赌我对你，到底是不是上`床即结束。” 她沉默了。 没错，她就是在赌。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也千万不能动真心。 可是他不肯放过她，而她又好似也在被他所蛊惑。 陈萱说过，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最终的目的，都是性。即使还有其他，也不过是作为附加罢了。 而他们……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么。 她已经拒绝不了他了，她知道她对他……也有感觉。 那一夜她想，即使他只想上一次床，她没有必要因为“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这样的理由而非把自己当作吃亏的一方。 就当是一场男`欢`女`爱的风月事。你情我愿。 这样想，让她更能够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许安宁以为，那个夜晚，意味着他的狩猎成功，同时意味着二人从此的结束。 可是她错了。 那并不是结束，而是恰恰相反。 他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我想要的，并不是跟你睡这一次，而是……” “是什么？” “是你以后的……每一次。我要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从身，到心。” 他在她耳边说着这样的情话，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许安宁感觉自己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现在身后抱着自己的人是柯文嘉。 是比谁都心狠手辣、比谁都不择手段的柯文嘉啊。 他惯于掌控和主导一切，凡事都能让人被他牵着走而不自知。 他又在给她设陷阱了，对不对？ 她说：“我不喜欢你监听我的隐私。” “我没有。” “你监听了我跟梁萧的通话。” “那段通话我设置了拦截词频，只针对我的名字。你们如果聊了其他女生间的话题，我不会去听。” 柯文嘉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梁萧怎么想他，他一点都不关心。 如果要不是她在许安宁面前多嘴，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女人说了什么。 “那你对梁萧……” 突然，许安宁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论手段论心机，谁能是他的对手。他一个人就把一群人玩得团团转。 小小的一个局，梁萧惊恐之下一定会再联系自己，而自己因为闺蜜受欺负一定会再回头去找他。 结果就是，她就这样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床上。 可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他有威胁过谁、强迫过谁？ 许安宁想从他的臂弯中逃离，却又被他紧紧地搂住。 后来，许安宁也不记得那晚她是怎么睡着的了。 她记得那晚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问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可是他的回答在深夜里变得模糊起来，到最后，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清。 许安宁从小到大追求者众多，追求者很多的女生，往往会形成习惯，她们只会考虑“选择”，却不太会特别去纠结对方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没有听清，好像也没有再问。 而他的答案，似乎也就留在了那一晚，成为了一个秘密。 在此后的几天里她一直陷入纠结，她想彻底忘记那个夜晚，又总是难以自控地想起那个夜晚。 而他说的话也一直在她耳边萦绕着—— “我要的，是你以后的每一次，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从身，到心。” 那一夜并不是他们的结束。 原来那一夜，才只是开始。 …… 柯文嘉对于许安宁而言，始终是危险的人。 对他动心的危险系数，比跟他上`床的危险系数还要再高一万倍。 上`床只是一晚上的事，即使她贪恋他的温存，也不过是一时的身体之欢，而动了心却真能令人伤神很久。 许安宁始终告诉自己，不可以动心，不可以。 他给她设下的陷阱她已经落入了浅层的那个，尚有全身而退的余地，可是一旦落入深层，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就像他说的，只要他想见她，她就根本逃不掉。 这一日开会，公司下发了通知，要选几名员工去弘言培训。 弘言的各方面条件，无论是从管理还是从技术领域，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所以这次的培训机会辛岚非常重视。 名额有限，只会给领导最看好的人。 毫无疑问，许安宁也在其列。 在这件事上他甚至都不需要出手，只要把这个项目交待下去，辛岚选人是一定会选她过去的。 许安宁接到通知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 她只淡淡“嗯”了一声，回办公室就准备一些培训的相关材料。 弘言比辛岚的规模更大，直接设有专门的翻译部。企业内部专门设立翻译部门的并不多，可见柯文嘉对于国际市场十分看重。 唐依依也得到了这个机会，陈萱和许安宁都推荐了她。 最后一个名额给了研发部的一位男同事，也是能力素质都得到该部门一致认可的优秀员工。 这次培训时长两个月，食宿都有人安排。 他们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在入住当晚唐依依就忍不住跟许安宁感叹：“不愧是柯氏集团，财大气粗。太有钱了。” 许安宁也是第一次参观弘言。 唐依依说得没错。她待过千胜和辛岚，也都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在国内都能排到靠前的位置。 可是跟弘言相比，无论各方面条件都完全差了一个档次。 许安宁不管在千胜还是辛岚，都算得上优秀，可是到了这里当她见到弘言翻译部的翻译人员，在业务能力上显然她不再占据那么明显的优势。 看来传言说得没错，柯文嘉只留精英中的精英。 在企业管理上，他一向对他的员工要求很严格。 来不及细想，手机的群聊突然来了消息。 他们被拉入了一个聊天群，里面不少弘言的员工。 【下午三点开会，总裁也会过来，大家千万不要迟到。】 发通知的人紧接着还发了一个表情包：谁敢迟到一分钟所有人就都死定了。 下面有人跟—— 【Boss在场，谁敢造次。】 许安宁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下时间。 已经两点半了。 他们刚在酒店收拾完东西，还要换衣服补妆，时间很紧。 但好在许安宁和唐依依的动作都比较快。 唐依依穿了裙子，但许安宁没有，她穿的是西裤，最为保守的西服套装。 收拾完毕后二人一同去了会议室，此时是三点差一刻。 但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在等待他们的总裁。 虽说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心情，在辛岚开会的时候，员工们也多少都会忌惮领导高层。 可是相比于他们的于总，柯文嘉对他的员工显然要更有震慑力。 待他跟周扬进会议室的时候，许安宁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整体温度都降低了。 此时此刻，坐在正位上的男人西装革履，神情冷峻。他只默默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薄唇轻启：“开始吧。” 第一个人开始做汇报。 柯文嘉紧抿着唇，听着员工的汇报，一双冷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在工作中，他总是这样一副高冷而禁欲的模样。 当第二个员工讲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微微动了动，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颇有节奏。 大概几下之后，停了。 那员工也跟着停了。全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柯文嘉没有看他，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继续。” 许安宁明显感觉到那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后面在讲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非常紧张，语速也有些快。 “以上……以上是我汇报的内容。” 那人咽了一下口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许安宁就坐在他旁边，感觉他在落座之后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好夸张的感觉。看起来，这些员工都很惧怕他们的老板。 别的不说，整场会议下来，就没有一个人敢拿出手机看一眼，或者是开小差走神。 果然就跟群聊里一个员工说的一模一样。 “Boss在场，谁敢造次。” 第36章 在所有人的汇报都结束之后，全场陷入寂静，像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等待柯文嘉的点评。 气场这种东西，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柯文嘉即使是在不开口的时候，都能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而他若是起了怒意，整个房间都会陷入低气压，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教人窒息而死。 沉默了片刻后，他只淡漠地说了两个字。 “散会。” 没有点评。 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周扬跟在他身后，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对房间中的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 ……露出了一个略带同情的目光。 在许安宁身边，那个年轻的弘言员工说他连冷汗都快下来了。 “Boss今天心情不悦。” “真不知道今天Boss会临时过来啊。” 如果他们早一点得到消息这场会议Boss会参加，他们提前一周就会开始加班加点地精心准备了，即使把头熬秃也得拿出一份更好的方案出来。 许安宁宽慰她旁边的人：“你们的汇报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她说的是事实，这些人有管理层也有技术人员，汇报的内容是近阶段的公司运营情况和下一阶段的发展计划和策划方案。 在许安宁眼里，这些人拿出来的方案足以在维持现有盈利的情况下实现稳定增长，这对于弘言这样的大企业而言，稳定增长已是极大的利润。 但是对于柯文嘉而言，还不够。 很显然，他对今日的会议并不满意。 老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下面就直接地震。 只一句冷冷的“散会”，这些人就明白接下来的一个月有得加班了。 许安宁叹了口气，又庆幸还好自己只是来培训的。 柯文嘉对员工真的很严格。 他简直是魔鬼。 不过，严格的要求相应的也是极高的待遇。唐依依说她悄悄打听了一下，同样的工作岗位下，弘言员工的薪水几乎比辛岚的多一倍。 在她感叹“柯氏集团是真的有钱”的时候顺便提起的这件事。 此时他们正在员工餐厅吃饭，说是员工餐厅，可规模和质量几乎能比得上外面的大型营业餐厅。当然，消费也不会低。 总而言之一句话来形容弘言：各方面待遇比其他公司同等职位高出一倍，但是面临的工作强度和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也高出一倍。 与她和唐依依同桌吃饭的辛岚员工叫苏虹，也是翻译部的。算是同行。 苏虹比许安宁早三年参加工作，也算得上年轻。 “你们公司都有哪些语种？” “英语为主，其次是日韩。” 唐依依说完又补充道：“但是安宁学姐二外是法语，法语也能做。” “主要是根据我们的市场招聘的专业。” 许安宁说完，顿了顿，又道：“但是柯总很在意国际市场，你们的翻译部门应该有更多语种的翻译人才。” “对，五常语种都有，你们说的日韩语也有，再加上阿拉伯语。” 苏虹跟她们讲：“我们也是英语为主，但是我们的市场面对的是全世界，跟中东那边的人开会，我们也会用他们的语种交流。” “柯总想将弘言的领域拓展到更宽。”许安宁浅浅一笑，“我们辛岚暂时还没有办法把生意做到那么大。” 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去支撑这方面的开销。周扬说得没错，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外语专业人才，成本其实比想象要高很多。 “你二外是法语么？” “嗯。” “我听周助理提起过你。” 苏虹笑了笑：“他说你二外的水平不亚于我们专业出身的。” “周助理过誉了，我没那么厉害。” “谦虚。” 他们又随意聊了几句，苏虹将对许安宁的欣赏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 毕竟，周扬跟了柯文嘉那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 能让周扬都赞不绝口的人，当然错不了。 苏虹虽然没有见识过许安宁的专业水平，但是从她的言谈气质来看，她能感觉到对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优秀知性的气息。 而且，许安宁比她想象得要漂亮很多。这一点就是她努力不来、只能干羡慕的了。 “对了，你们总裁经常跟你们一起开会么？” “不，其实很少。” 苏虹说着，有些无奈地笑笑：“他如果每场都在，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许安宁忍俊不禁，“他那么可怕？” “也不怕你们知道，我们公司，每年都有相当一部分年轻的女员工挤破头要进来，都是冲着Boss来的。” “嗯。” 这倒确实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许安宁也听朋友说起过。那时她还没有毕业，在千胜实习。朋友劝她可以考虑去弘言，顺便提过一嘴。 “但是，基本上进门以后不出几个月，一个个的就全消停了。除了本本分分工作，谁也不敢想别的。先不说弘言的工作强度根本就没办法让人想那些有的没的，就Boss这一副高冷禁欲又不好惹的样子，谁敢搞事情呢。” 以前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员工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据说在私下试图勾引总裁——甚至算不上勾引，不过是言语间暧昧几句——结果第二天就直接被开了。 柯文嘉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主动招惹的女人基本都死得很惨，但每次还总有不怕死的上去，心存那一丝丝的侥幸心理——万一总裁真的看上自己呢？ 最后这些人没一个成功的，而且结局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这些话，苏虹没有必要跟许安宁和唐依依讲。 “不过，柯总真的很厉害。” 唐依依说：“弘言在柯总的管理下，一直稳坐国内企业的龙头交椅。这除了柯氏集团强大的资本力量外，也跟高层的管理密不可分。” “那当然。” 柯文嘉这么不好惹，却还有人心服口服地跟着他，当然是因为他的确很有手腕。 许安宁没多说什么。 在她们聊起柯文嘉的时候，她就一直沉默。 包括今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也感到很恍惚。 那个沉默寡言、看上去一脸禁欲气息的男人，真的在那个晚上狠狠地弄她、又温柔地怜爱她的人么？ 许安宁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她来到弘言，是来培训的，是来观摩学习的，不是么？ …… 第二天的培训是上午九点开始。 许安宁前一天晚上忘记了给笔记本充电，好在Macbook Air的续航能力比较强，还有40%的电量，调整为节能模式也还能撑到中午。 这一场结布丁束的时候，电量显示还有5%。 她保存了自己记录的文档。 本来中午她打算回酒店给笔记本充电，但是回酒店之前，她突然接到了柯文嘉的电话。 她给他的备注是K。所以虽然当时唐依依就在她旁边也看到了来电显示，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许安宁在接电话的时候也很谨慎。 电话另一端他问她：“中午要午休么？” “嗯。我得回去给我的电脑充电。” “什么型号？” “Air。” “我办公室有Air的充电器。” 他说：“你如果中午不午休的话，可以把电脑拿到我这里来充电。我有一份文件要给你，你也许会感兴趣。” 许安宁愣了一下。“什么文件？” “你过来就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唐依依好奇地问了句：“是朋友么？” “……嗯。中午我有点事，就先不回酒店了。” “那学姐我就先走了。” 唐依依没有再多问，最后就一个人回了酒店。 许安宁看着唐依依离开的背影，转身走到电梯前，按下一个楼层。 并不是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她担心会在中途遇到其他弘言的员工，担心他们如果看到自己按那一层会起疑心。 因为那一层就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被发现，他们就会知道她是去找他的。 所以到达之后她又走了两层楼梯，才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 许安宁刚想敲门，里面的人让她直接进来。 他应该是听到了她高跟鞋的声音。 许安宁进了门，习惯性地顺手带上。 “咯哒”一声响起。柯文嘉原本背对着她在接热水，但是听见那一声，他眼底的神情瞬间幽深起来。 “柯总。” 许安宁放下包，掏出笔记本。“借一下您的电脑充电器。” “在我抽屉里。” 许安宁走到他的办公桌旁，将电脑放在他的桌子上。刚要拉开他的抽屉，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 “这、这是办公室……” 许安宁吓了一跳，猛一挣扎却不小心打落了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水杯。 “啪！” 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伴随着热水从中洒了出来，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裤脚上。 “对、对不起……” 许安宁蹲下身想收拾碎片，毕竟是她弄掉的，于情于理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 “没关系。” 柯文嘉伸手一拉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 一地狼藉他毫不在意，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只是将她抵在桌子上，让她无处可逃。 “柯总，你……” “我怎么？” 他微微勾起唇角，眼底泛起一丝灼热。 和他在人前那个高冷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今日穿的是黑色衬衫，今天唐依依还小声跟她八卦，说柯总穿着黑衬衫的样子真的好性感——愈冷淡愈性感。 她还说，只可惜，他真的是一个完全不近女色的男人，白白浪费了这般好皮囊。 “你……你不是说有文件要给我。” “……嗯？我说过？” “你！” 许安宁俏脸一红，果然，她早该猜到他是骗她的，就是为了骗她过来。 他低声浅笑，似乎很欣赏她现在这个脸红羞恼的模样。 第37章 下午的培训课只有唐依依一个人参加，许安宁和另外一位男同事都请了假。 那位男同事是因为要参加一个发小的婚礼，昨天就请了今天全天的假，而许安宁则是下午就突然不出现了。 不过唐依依没有过多好奇，中午她听她说了有点事，应该是还没有忙完。 她没有多想，参加完下午的培训之后回到了酒店。 而这时候许安宁已经在房间了。 她正躺在床上睡觉，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 唐依依进来的时候，感觉到浴室里有氤氲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她应该是回来洗了个澡，然后躺上了床。 唐依依本来想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但是见她似乎已经休息了，便只是轻轻放下了自己的包，换了休闲装，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许安宁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唐依依出去吃饭还没有回来。 她从床上起身，残留在身体的感觉在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往往会被无限放大。 许安宁下了床，咬着微微泛红的嘴唇，只希望自己又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这梦境是如此真实，竟在他的办公室里…… 当他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她又转念一想—— 那是他的办公室。 她受了公司员工对他评价的影响，又亲眼见过开会时他在工作中那副严肃冷淡的模样，便又觉得，在办公室里，他应该……不会有那个想法。 ……现在许安宁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她原本只打算将云城的那个夜晚永远只留在记忆中，就当作是一场荒唐而放纵的迷梦。 她本不是放纵的人。 可如今……已经越来越来乱了。 她下床，换衣服，打算出去吃饭。 刚拿起手机，就看见屏幕上飘着一条未读消息。 是柯文嘉发来的。 他问她：“醒了？” 他猜到了回去以后她会睡一觉。 虽然是在办公室，可他完全没有“速战速决”，依然折腾了她很久，最后是他抱着她从他的专用电梯下楼直接到私人车库，亲自开车送她回来的。 许安宁脸一红，直接手机锁屏，没有回复。 她拔下手机充电器，带上包，穿鞋打算出门。 在出门之前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脖子上依然还留着点点痕迹。 她没有扎头发，而是披散在肩上。虽然照不到身后，但她只要伸手一摸就能够摸到自己的后颈上淡淡的牙印。 她只好用披肩发遮盖住。 许安宁叹息了一声，将衣领又提高了些才出了门。 她打算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一家小饭店吃一口，馄饨或者饺子馆。 却不料刚出酒店的门，柯文嘉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电话。 “在哪里？” “……刚出酒店。” “吃过晚餐了么？” “打算去。”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 “……不了。” 她又拒绝了他。 一切让人看上去像是情侣之间会做的事，她都拒绝和他一起做。比如一起吃晚饭，或者其他以私人名义的像是“约会”的场合。 许安宁像是在坚守一个阵地似的。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浅笑。 他突然问：“你觉得咱们现在的关系像什么？” 许安宁咬紧了嘴唇，感觉那两个字……她有些说不出口。 她沉默了。 可他却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而且直接否定了她的想法。 “双方都明确且接受的只走肾不走心，才是那种关系。可我们不是。” 他说：“因为我想要的，是你整个人，从身到心。” 许安宁白皙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你……” 他又笑。 “晚上你若有其他安排，那就算了。”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明天还会再见。” 毕竟，只要他想见她，他就一定能见到她的。 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第二天，许安宁脖子上的吻痕稍微淡了些。她用粉底稍微遮了一下。 上面在培训，群里的消息又炸了起来。 【下午记得多穿点衣服，Boss会过来。】 唐依依坐在许安宁旁边，看到这条消息哭笑不得。 “人间真实……每次柯总只要往那里一坐，什么都不用说，我就能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直接下降。” 他若是再对会议的进展有些许不满，更是一秒钟就能令人如坠冰窟，简直就是行走的冷冻机。 许安宁也只是附和地应了一声。 “还好他不是我们的老板，对比之下，于总简直太亲切了。” 群里的其他员工也在纷纷响应—— 【中午不用午休了，加急赶策划案。】 【放弃吧，不管怎么样都达不到Boss的标准，还不如中午好好睡一觉才能扛得住接下来这一波精神摧残。】 【Boss最近出现的概率是不是有点频繁？一周之内已经跟了两次会议了。】 【如果他接下来一周还会一直出现的话我选择请一周病假[再见]。年终奖不要了谢谢。】 还有一个和许安宁唐依依一样，也是其他企业过来培训的年轻女员工，她忍不住在群里发了句—— 【虽然柯总很高冷，可是他真的好帅啊，面对这样一个老板，开会的时候至少养眼呀。】 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说，招人恨还不养眼的讨厌老板大有人在。 不过下面的弘言员工直接针对她这句话一条接一条的刷屏—— 【醒醒，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我刚到弘言第一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别问了。点烟.jpg.】 【那是因为你只见过他几次[微笑]，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为他工作。[微笑][微笑][微笑]】 【如果告诉你阎王也很帅，你会主动求死去见阎王吗？】 【再帅的阎王也是阎王[再见]，姐姐不敢花痴，姐姐怕死。】 “哈哈哈哈哈哈。” 唐依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学姐，还好我们不再弘言工作啊。太惨了。” 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带着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还是多少有一点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普通班里成绩靠前，老师重视同学仰望，自我感觉良好，还能亲眼见证那些比自己厉害一万倍的大神学霸们在另一个班里每天蹲在墙角怀疑人生——“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带着一丢丢暗爽。 许安宁有些无奈地笑笑，没多说别的。 上面在汇报的人还没有结束，虽然下面大家都在因为群里的热闹而开了点小差，不过她还是听完了整场汇报，简单做了一些笔记。vx公号：books186 台上汇报的人也是个年轻的总监，他只比许安宁大三岁，却已经是正职了。 许安宁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管理层的人，她现在的优势是年轻，劣势也是年轻。 她比其他人升得更快，这意味着她下属的同事，绝大多数都是比她更有工作资历和职场经验的老员工。 入职短短两年之内就进管理层，确实是有利有弊的一件事。 如何让人信服、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她要慢慢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上午的培训结束之后，许安宁关闭了电脑。 旁边的唐依依原本也在潜水群聊摸鱼，但是看到许安宁听汇报、记录得这么认真，也拿出了笔记本端正了态度。 她还拍了一张许安宁在敲电脑记笔记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配上文字—— “女神都还在这么努力！我也要加油加油加油！” 下面周扬给她评论：“你这个时候发朋友圈已经证明了你现在正在摸鱼。” 唐依依：“……” 许安宁没有太关注，她没刷朋友圈，只是中午打算收拾东西去吃饭的时候唐依依叫了她：“学姐，周助理说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啊。” 许安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他们也算比较熟悉了，这次在过来之前周扬就说请她们吃饭，不过前两天他实在太忙了，今天中午好不容易得个空就邀请了二人。 作为柯文嘉的助理，周扬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真的屈指可数。 他们中午一起去吃了日料，周扬问起他们在这里参加培训感觉如何。 “最大的感觉就是你们的老板很可怕。” 周扬笑了，“这难道不是你过来之前就知道的吗？” “不，我之前虽然见过柯总，但那时他来我们企业，他便是客人，感觉当然不一样。” 唐依依之前对柯文嘉的最大印象，就是他真的好帅，属于禁欲系的，很高冷，气场很强，非常的不平易近人。 而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柯文嘉在工作中的样子。 “不平易近人”这个说法放到他身上真的太温和了。 只要他出现，就能让他的所有员工如临大敌。 “他其实不会经常听这些员工的会议，多数情况是由我直接向他汇报。本来他下午也有其他安排，是临时决定过来的。” 许安宁听到这句话，筷子微微顿了一下。 她想起昨天晚上打电话时他跟她说的：“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 那个停顿只是一瞬。 许安宁的手指动了动，夹起盘子里的寿司。 “这样啊。” 只淡淡应了一句，没有多说其他。 …… 下午的会议仍然是三点开始。上次许安宁和唐依依是三点差一刻到的，因为她们刚入住酒店，要换衣服，时间耽搁了些。 今天她们看了一眼时间，中午回去一趟再出来也待不了多久，便索性吃完午饭就直接过去了。 现在才一点，会议室应该没有人，她们本打算中午就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 结果一进去发现，所有人全在。 人手一台笔记本，在不停修改汇报内容和策划方案，俨然一副大考前紧锣密鼓准备考试的状态。 周扬也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苏虹看见周扬直接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 “周助理！我快不行了！” “打起精神来啊。” 周扬有些无奈地笑笑，“上次开会Boss走的时候一句话没说，你们心里都应该有数。” 苏虹指着自己的额头：“来，你看看我的发际线。” “这次的方案如果还是上次的水平，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唐依依也在旁边扫了一眼苏虹的汇报PPT，“唉，我觉这样的方案真的挑不出毛病了。” 让她做，她一定拿不出比苏虹更好的。 许安宁也看了一眼。苏虹是翻译部的人，由于她们是同行，所以她做的东西她也大致了解。 是关于翻译部人员的培训。 老板批准了翻译部员工定期出国培训的建议，但是要求她们拿出一个方案。 “周助理说，我这个方案肯定不行。但我想不出更好的。” 苏虹的方案设计是每年培训一次，每次时长一个月。各个语种之间的培训错开，每次至少留一个人在工作岗位以应对翻译需求。 怎么看，似乎都合情合理。 但是别说是老板，周扬这关都没过。 许安宁想了想，“嗯……那或许你的方向错了？” “什么意思？” “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只是建议。你现在的方案，是从广大同事的整体利益出发的，但是老板要的，是能够从他利益出发的方案。” 苏虹思考了一会儿：“从老板的利益出发……” “我的意思是说，要考虑老板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弘言的研发部每年都会定期出国交流，但那涉及到科技研发，交流回来是真的能学到东西。包括辛岚也有类似的项目。 可语言不一样，“去该语言国家交流提高语言水平”看似有道理，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语言这种东西，特别是做翻译，要想熟练掌握，就必须要有深厚的积累和长期刻苦的训练，这种短期内的出国交流，其实根本就是没用的。 如果是去国外的培训机构，那和在国内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这种出国培训对于翻译部而言，更多就像是“公费旅游”，根本就是一个极大的福利。 “对于翻译部的人来说，出国培训福利性质更大，会不会把它明面设定成任务、但实质设定为奖励更好一些。” “但是我们有很多个语种，不同语种的人数不一样，怎么选拔也是问题。” 许安宁想了想，“我倒有一个想法，不过也不确定合不合适。” …… 下午的会议，三点准时开始。 柯文嘉从不迟到，在三点之前进了会议室，周扬直接把门关上。 如果有人在他之后才来，他就不用进来了。以后都再也不用来了。 第一个人上去汇报，周扬提醒他，注意把握一下时间。 柯文嘉默默听着他在上面讲，还是像之前那次在会议上的时候一样，薄唇紧抿，漆黑的冷眸中毫无温度。 他今日穿的是深色西装外套，和那天的黑色衬衫相比，显得严肃沉稳。 从许安宁的角度望过去，她看到的是他的侧身。他的座位离投影屏幕很近，所以他的侧脸有一小部分投影在了屏幕上。 这个角度的光线很亮，将他的侧颜轮廓照得清晰。 她甚至能够看见他睫毛垂下的影子。 突然，许安宁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他压着她在办公桌上，他们唇齿纠缠，在不该发生的地方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 他抱着她亲吻，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在他松开她的时候，她也是像这样一眼就看到了他睫毛落在眼底的阴影。 不过还不待她更细致地观察，他便将她的身子背过去，轻轻亲吻着、啃咬着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 他的吻缠绵流连，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办公桌的冰凉触感，和他掌心抚过的炽热温度，交替地来回出现，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没有办法理性思考…… 突然，旁边的人挪了一下椅子，让她从刚刚的走神中回过神来。 是苏虹该汇报了。 她抱着电脑上台，“我们翻译部，对于接下来的出国培训方案……” 对于苏虹的汇报，周扬也多关注了一下。 苏虹的方案是“能者多劳”，这个出国培训的任务理应交给翻译部门能力较为出众、对公司贡献较大的同事。 她展示了一个非常详细的量化细则，按照不同语种翻译人员的数量，对每个人平时参加会议翻译的次数进行加权统计，最后得出一个综合评估。 周扬在台下听完她的汇报，也算是默默舒了一口气。 他看过苏虹之前的方案，非常不可以，老板听了一定会生气的那种。 但是这份策划，的确是用心了。 周扬侧头看了柯文嘉一眼，感觉这样的方案应该是能够令他满意的了。 却不料，在苏虹汇报完准备下台的时候，柯文嘉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低沉冰冷的声音，让房间里的气压瞬间降低。 苏虹也直接愣住了。 柯文嘉的目光只淡淡往她那边扫了下，就令苏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甚至连电脑都差点没拿稳。 柯文嘉很少有在发言中途就把人叫住的情况。 现在，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严肃紧张起来，好似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连唐依依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咽了一下口水。 半晌，他才又开口。 依旧毫无温度，带着一丝凛然的冷意—— “这份策划，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第38章 “这份策划，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柯文嘉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苏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连许安宁都吓了一跳。 当时她跟苏虹讨论的时候，旁边就只有唐依依在，其他人各忙各的，都在准备自己的汇报，没有人会特意关心一下这边，更别提在老板来之前就去打个小报告。 更何况也没有必要。 那……就是他自己发现的？ 他生气了么？ 不过这不重要，老板想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结果，而不是过程。或许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是……是跟许小姐一起商讨的结果。” 其实主要是许安宁的主意，不过苏虹倒也的确参与了讨论，这么说也不错。 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下，她哪里敢在柯文嘉面前说完全是别人想出来的策划。 “嗯。” 只有这一声冷淡的回应。 “继续。” 周扬给下一个该汇报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该上台了。 苏虹回到座位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冷汗都快下来了。 后面还剩下的两个人惨兮兮，因为从苏虹汇报完之后，谁也揣摩不出Boss到底生气了没有，气氛变得比之前更紧张了。 所有人汇报结束后，柯文嘉只说了四个字。 “效率太低。” 虽然也不是表扬，这种程度的评价，就算是比较好的了。 这至少证明他们这次总体上还算得上差强人意。 表扬么，当然，是从来不存在的。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够达到他心里的标准，即使是国内Top2学府硕士毕业拿全优奖学金的高材生，在他这里也差得远。 散会后，苏虹有些忐忑。 她没有想到柯文嘉居然会突然那么问一句，也不知道老板这次生气了没有。 “应该没关系吧。” 许安宁当时是主动给她提了一个建议，当然，她也提前说清楚了自己只是提一下自己的想法，采纳与否是苏虹的事，她不对结果负责。 苏虹当然明白，如果许安宁提出的方案柯文嘉也不满意，她是断然不可能回头来怪罪人家的。 但现在的结果是，老板似乎对策划方案是满意的，比较不满的是她找了“外援”这件事本身。 不，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不满。 柯文嘉的心思，他们谁也不敢揣测，就连跟了他这么久的周扬都不敢说他能看透。 许安宁见苏虹现在这个紧张的模样，心底微微泛起波澜。 或许她不应该多事的。 但是……谁会想到他居然会那么问一句呢？ 这概率真的是万分之一。 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许安宁还是给柯文嘉发了一条消息。 她问：“你生气了？” 没有等太久，他就回复了她。 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在酒店？” “嗯。” “今天晚上南洋街上有音乐节。” 南洋街离这里并不远，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她知道今晚的音乐节，半个月前就关注过。 今晚的音乐节上有一支她很喜欢的乐队，叫做星空。 她不算追星族，但是有机会还是很想去一次星空乐队的现场。 她之所以喜欢星空，是因为The Beatles。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听摇滚。是大学时她去英国，在利物浦的一家The Beatles纪念馆，她了解到了这支乐队，后来又去听了他们的作品。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许安宁最早关注星空乐队，就是因为他们当年以翻唱The Beatles的作品出道。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倒是有些惊讶，为何他会突然提起。 他也不像是会喜欢乐队的人。 或许是她在思考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回复，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许安宁接了电话。 “晚上要去音乐节么？” “我有约了。跟唐依依。” 其实许安宁是骗他的。她的确跟唐依依提过，但是唐依依一来对乐队不感兴趣，二来她今晚有其他事。 但是她觉得如果是和他一起的话，不合适。总觉得哪里别扭。 他们并没有在交往，只是冲动过两次……但她想以后也不会了。 “嗯。” 他这次倒是很干脆。没有多说别的。 “对了。” 许安宁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问起了今天会议上的事：“你没有生气吧？” “苏虹？” “嗯。” “没有。” “她很害怕。” “恐惧源于自身不够强大。” 许安宁听到他这句，微微愣了一下。 那么，柯文嘉这样的人，大概，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是能令他恐惧的吧。 “这样的话，你们公司的所有人都很怕你，他们都永远强大不起来了？” 电话另一段他低声笑了笑。 又问：“那，你也很怕我么？” 许安宁想了想，说：“开始的时候，也很怕，现在好像……” 她其实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怕他了，还是……更怕他了。 有关他的一切，她都像是总也定义不清楚似的。 而她也没有说出这个回答。 这段通话后来以许安宁手机的电量不足自动关机而结束。 她将手机充上电，看了一眼手表。 她可以先充一会儿电，之后直接去南洋街那边吃晚餐。 手机充满后，许安宁换了件衣服，带上包包出了门。她打车去了南洋街，路上有些堵车，她到的时候音乐节已经快开始了。 星空乐队是开场，她不想错过，就没来得及吃饭，直接去了现场。 人已经很多了，很多人手里拿着荧光棒。 气氛很High，大家在等待星空的出场。 现在，星空也开始做自己原创的音乐了。星空的很多创作都有在致敬The Beatles，所以许安宁会喜欢星空，或许更多的原因在于她觉得他们是同类人——他们同样都喜欢The Beatles。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星空出场。他们作为开场，第一首歌却没有演唱自己的原创曲目，而是演唱了《Yesterday》。 The Beatles最经典的一首歌。 【Yesterday】 “昨天”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爱情本是如此简单”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而我如今却渴望逃避”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哦我宁愿相信昨天……” 台上的乐队在演唱，台下的乐迷在挥舞着荧光棒。 许安宁就只是这样站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 仿佛台上人唱的不是歌，而是在讲一段沉淀在时光里的故事。 营造气氛的七彩光线从她身上扫过，她却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始终望着舞台的方向。 一曲终，她侧过头，无意间一瞥，却突然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安宁的身子怔了一下。 诧异是有的，但更多的其实是尴尬。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她还跟对方说自己和其他人有约，却转眼就独自出现在了这音乐节上。 柯文嘉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逝，她想，那应该是荧光棒的光，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走到她身边，唇角轻勾：“好巧。” 他倒没有惊讶，仿佛猜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一个人。 “……嗯。唐依依她突然……有事。” 他没有追问，似乎也不关心唐依依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有事的，只是侧头问了一句：“你是打算都听完，还是只听这支乐队？” “我是打算听完星空就走。” 全部结束的话太晚了，她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太安全。 柯文嘉点点头。 “星空今晚只有两首，除了这首披头士的歌，还有一首自己的原创。” 说完，台上的星空乐队就开始介绍自己接下来要唱的这一首。 “下面给大家带来我们的原创，《我对你的爱》。” 吉他声响起，主唱用他的喉咙深情地演绎着一段纠缠到死的爱恋。 “这是我对你的爱， 你可以说我霸道， 但我就是要与你纠缠， 纠缠你的灵魂与肉`体……” 歌词，歌词太糟糕了…… 搞音乐和艺术创作的人，有时候，经常会大胆而赤`裸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许安宁的脸不自觉有些泛红，若是自己一个人在手机里听音乐便罢了，可是……可是现在她旁边的人是…… 果然，她感受到了身边的人低沉的笑声。他就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 从侧面看去，她的耳根红得发烫。 看上去软软的。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柯文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过转瞬又收回了目光。音乐仍在继续。 等星空的演唱结束，他问她怎么回去。 “打车。” 他们出来的时候身后的乐迷还很多，喜欢摇滚的乐迷大多数不止喜欢一支乐队，他们也很喜欢这种能燥起来的氛围。 许安宁和他们的确还是不太一样的。 “我开车送你。” “我打车就行。” “我送你回去。晚上不好打车。” 最后许安宁妥协了。 车子缓缓行驶，是回酒店的路，不过他走的是另一条，有些绕但不堵车。 或许是近因效应，许安宁的脑海中总是在回荡着星空乐队的那首歌。 太露`骨了，太热烈了。 那样的爱，是不是教人难以承受。 “到了。” 他的车停在离酒店一条马路的小道上。周围有树影，几乎将整辆车都挡在了阴影中。 毕竟他开车送她回酒店，被其他人看见也不好，所以停到这个位置也能理解。 许安宁刚想下车，他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不要……” “我不欺负你。” 男人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低沉得有些沙哑。 他靠近她，让她无处可躲。 他的眼神很灼热，让她想起了在云城的那个夜晚，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你，你别这样……” 他难道要在车里…… 许安宁的心跳得很快，她还来不及思考，而就在下一秒，她感觉到一个有些冰凉的触感突然落在了她的耳畔。 ——他在亲吻她的耳朵。 第39章 许安宁脸红的时候，耳朵也会跟着红。 不过这只是轻轻的啄吻，蜻蜓点水一般。 他笑，松开她。 她从他灼热的气息中解脱出来。 “说了，不欺负你。” 她晚上还要回酒店，酒店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唐依依。 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许安宁平稳了一下心跳，感觉自己的脸到现在还是烫的。 他刚刚亲吻她的耳朵，有些亲昵的举动，就像是情侣间的亲热。 而她呢，她方才那一瞬脑海中想到的东西，甚至还……更令人感到难以启齿。 可他们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回去早点休息。” “……嗯。” 许安宁没有再说别的，默默拉开车门，下了车。 夜风有些凉，吹散了她脸上的热度。 她没有再回头看他，直接过了马路往酒店的方向走。 许安宁进房间的时候，灯是亮的。唐依依已经回来了。她刚刚洗完澡，正在敷面膜。 “学姐，你今晚去了乐队音乐节吗？” “嗯。” “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 “乐迷很多。不过我只听完了星空的开场表演。” 她们随意聊了几句。 唐依依后来又说了什么，许安宁也不太记得了。 她换下衣服，卸妆，洗澡。 躺在床上，一闭眼，脑海中便被那些纷乱的情绪所占据。 她的心有些乱。 她始终觉得，这一切，明明都只是“意外”。 意外，代表着本不该发生的事。 可他狡猾得很，不管在什么时候总能引诱她上钩。 所以她明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明明知道很多事自己应该拒绝，可最后不知怎么，总是会变成她只能任着那一切发生。 当然，她也不无辜，她偶尔似乎也经不住蛊惑，比如在云城的夜晚，和那天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并不是被强迫的。 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从发生后就始终在困扰着她。 她觉得糟糕透了。 她想，待她真的把自己完完全全陷进去，再想抽`身，就晚了。 梁萧说过的话，她始终都记得。 柯文嘉这样的人……她真的不应该招惹。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拿起床头的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柯总，我们是不是……应该适当保持一下距离。” 这种话她甚至没有办法当着他的面讲出来，就像是只有在回到酒店躲在被窝里拿着手机才敢给他发似的。 对方很快便回复了她。 “适当保持距离？” 他重复了这一句，像是反问。 “柯总，我们……不适合发展暧昧关系。” 这一次，许安宁决定，将话说清楚。 彻彻底底，说清楚。 她已经纠结了太久。他们的关系已经让她纠结了太久。 她像是面对悬崖的最后却步——再继续下去，她就真的要彻底坠入深渊了。 半晌，他才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知道了。” 许安宁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干脆。 之后又发来一条： “晚安。” 在这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消息发来。 他……答应了？还是，生气了？ 许安宁手机锁屏放在一边，也没有再回复。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 有关柯文嘉的一切，她想，就当作是一场梦罢。 她曾经尝过的，甜蜜的毒`药。 …… 第二天之后，所有的培训课照常进行。 柯文嘉没有再参与会议，而且周扬在听会议的时候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说昨晚Boss给他发来的近期计划安排显示，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应该都不会出现。 群里的弘言员工兴奋得犹如过年，虽然没有说得很直白，可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许安宁听到这个消息，心底微微动了动。 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弥漫而起。 所以，他是真的……放弃自己了吧。 像是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却又有些忐忑。 毕竟，“她招惹了他”，和“她惹了他”，一字之隔，千差万别。 若是不小心从前者成为了后者，他定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不想了。 她看着手机，一时没注意前面的人，那人似乎也在看手机，两个不看路的人就这样一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哗啦——” 来人手里的材料掉了一地。 “咦，不好意思。” 许安宁收起手机，忙蹲下身帮他捡材料。 “没关系。” 是一道温和的男声。 许安宁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带着无框眼镜，长得斯文秀气的年轻男人。 她对他有点印象，之前的培训课她听过他的汇报。 她忘记他叫什么了，但她记得，他就是那个年纪轻轻便已升入正职的人。 他汇报的时候她还认真做了笔记，但私下他们没有交流过。 收好材料他们站起来，他问她：“你是辛岚的人？” “嗯。” “你好，我叫李书廷。”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 “你好，许安宁。” “我知道你。” 他笑了笑，“苏虹的策划案，是你想出来的吧。” “其实也只是给了她一点建议，我们讨论了一下，方案还是她自己做的。” 许安宁不是喜欢邀功的人，更何况在别人的公司，她没有必要让苏虹这么下不来台。 说到苏虹她又问：“你们……总裁，没有为难她吧？” “没有。Boss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他只在意结果，不会管过程。” “嗯。” 或许当时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对了，我听唐依依说，你昨天也去了音乐节？” “嗯。” “你是喜欢摇滚么？还是只喜欢某一个乐队？” “我主要是喜欢星空乐队。听完星空的演唱我就回去了。” “太巧了。” 李书廷推了推眼镜，“我也是星空的乐迷。但我喜欢星空，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披头士乐队的影子。” 许安宁愣了一下。 “我也喜欢披头士。” …… 许安宁没有想到，会在弘言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喜欢The Beatles的乐迷。 而且李书廷看上去是和自己一样的，外人根本想不到竟然会喜欢摇滚乐队的那种人。很有反差。 在休息室里，他们简单地聊了聊。 “我第一次听到披头士的歌，是在英国利物浦。” 李书廷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知道那里有一间纪念馆，可是一直太忙了，没有机会去。” 许安宁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得看老板准不准我的休假了。”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有道是能者多劳，李书廷在弘言是拔尖的人才，如果说弘言的这些员工里有谁还能让柯文嘉满意一点，那也就只有李书廷了。 他是国内名校出身的高材生，博士学历，科研部的人才，不但业务水平过硬，而且在管理层上依然游刃有余。 用“年轻有为”来形容李书廷，并不为过。 许安宁觉得，自己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她也是因为专业水平受到认可而被领导赏识，进而走进管理层的人。 不过眼下，他们聊的更多的是披头士乐队。 “披头士乐队最出名的一首歌，《Yesterday》，至今仍旧是音乐史上被翻唱最多的一首歌。” “我也很喜欢这一首。对于乐迷而言，披头士最经典的当然是《Yesterday》，但对于所有人来说，他名气最大的一首歌，应该是……” “《This Bird Has Flown》。”李书廷笑了笑，“或者，应该叫，《Norwegian Wood》。” 许安宁莞尔一笑。 “《挪威的森林》。” “对。即使是从没有听过这首歌的人，一定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挪威的森林》。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曾在1987年以这首歌为灵感，写下过一部同名小说。 李书廷说：“这本小说，我也看过很多遍。包括改编的电影。” “我也看过。” 李书廷和许安宁，似乎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人。 他们后来又聊了一会儿，不过李书廷的休息时间很短，他很快又需要回去继续他的工作了。 他加了她的微信。 许安宁晚上回去的时候，收到了李书廷发来的消息。 “我后天要给Boss提交一份材料，中间有一小段英文。我让苏虹帮我看了一眼，她说没有问题，但是有一个词，我始终感觉不太准确。” 许安宁哭笑不得地回复：“一个词而已，都要这么较真的？” 他发来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和一句话：“当然了，你得看我的Boss是谁。” “什么词？” 他给她发了过来。针对上下文，两个人交流了几句，最后一起商讨出了一个最准确合适的词。 讨论结束之后，他说：“这次耽误了你一点时间，下次请你喝咖啡啊。” …… 一来二去，许安宁和李书廷熟络了起来。 当然，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基础上。 她没有想和李书廷发展暧昧的关系，当然，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暧昧的意思。 他们更像是两个很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很合得来，仅此而已。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培训时间里，许安宁都没有再见到过柯文嘉。 他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许安宁想，或许，他真的就会这样从此退出她的生活。 待她这次培训结束回到辛岚之后，甚至可能他们以后都再也不会再见了。 而这，让她的生活终于开始渐渐回到了曾经的轨迹。 白天她跟唐依依一起参加培训课，她会很认真地做笔记，偶尔与朋友有约，有时是跟唐依依和周扬这对“铁三角”一起吃顿饭，有时是在公司遇到李书廷，在他也不忙的时候，他们会坐下一起聊聊天。 在自由的时间里，她依然是每周至少看一部外语原声电影保证自己的语言水平不会退化，将碎片化的时间做好计划，不管是参加娱乐活动还是出行。 一切，一切都是曾经的样子。这是最符合曾经的“许安宁”的生活。 ——在她的世界里，不再有“柯文嘉”之后。 唯一一次又再次遇见，是在电梯里。 当时她跟李书廷在一起，他们正在聊天，聊到些有趣的话题，她在笑，在电梯开门的瞬间，她就看见了他。 柯文嘉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依然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 “柯总。” 李书廷向他问好，他也只是点了下头，眼底的神情毫无温度。 不但毫无温度，甚至或许还带着一丝……冷意。 不过李书廷倒没有多想，因为这是Boss一贯的气场。只要他在的场合，总能让人像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喘似的。 许安宁下意识别过脸去。 但电梯里是镜面，她别过头看向一侧，却还是能看见他。 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的侧脸，目不斜视，仿佛既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李书廷放在眼里。 像是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周扬说过，柯文嘉生性凉薄，从不在意无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每一次看见这样的他，许安宁总是不自觉想，那个曾经与她身体交缠、带着她在无尽的欲`望中燃烧和沉沦的人……真的是他么？ “叮——” 电梯到达，她和李书廷该下了。 李书廷走之前说：“柯总再见。” 没有回复。 电梯门再次关上。 许安宁和李书廷到了楼层，各自去了各自的地方。 电梯仍在上行。 电梯里，男人薄唇紧抿，漆黑的冷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或许是灯在镜面上反射的缘故，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寒光。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他们在弘言的培训走到了尾声。 这段时间，许安宁收获是不少的，她电脑里保存了几十个文档的笔记，打算回去以后慢慢整理出来。 在他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李书廷又给她发了消息。 他问她：“明天你就走了，请你吃饭，就当为你践行。是朋友就别拒绝我哦。” 许安宁看了一眼这条消息，回复他：“就我们两个么？” 如果只是两个人，不太合适。 “还有苏虹啊。她其实也挺舍不得你的。” 许安宁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嗯，那就今天晚上吧。” 李书廷给她发来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离这里并不近，不过那个地段很繁华，饭店小吃都不少。 许安宁是打车过去的。 她到了那家餐厅，李书廷已经提前到了。 “苏虹还没来？” “嗯……她说她今天有点事。” 许安宁的神色暗了暗。她拿出手机，果然，苏虹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解释她今天晚上临时有事。 她没有回复她，只是不动声色收起了手机。 “这样啊。其实我晚上也有点事，吃完饭还得回去。” “很急么？” “嗯，还行。” 李书廷点了餐，许安宁没有在意他点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想单独约自己出来，苏虹……大概只是他的“援军”。 但是她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像是自作多情似的。毕竟吃完这顿饭，他们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没必要。 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许安宁吃得不太多，而李书廷好像也没有吃多少。 从他们坐进餐厅里开始点餐，到用餐那结束，好像只经历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李书廷问她：“你还有时间么？” 看起来像是刚刚特意为她省下了吃饭的时间一样。 “怎么了？” “这条街的酒吧一条街，很热闹，本来想带你去看看。” “这就算了，我不能喝酒的。” “我们可以就从这条街逛一逛。特别有意思。你如果回去的话，也是穿过这条街到另一条路上打车比较方便，这里很堵。” “嗯。” 既然如此，许安宁便也应了。 她的确是打算去另一条路上打车的。算是顺路。 他们沿着这条街走，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但是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对于酒吧、KTV、夜总会这种地方，都是随着夜幕降临，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 “这家酒吧的人很少，因为没有那种酒吧的氛围。他家不止卖酒，也有其他饮品，味道还不错。进来看看？” 李书廷说着，推开了这家名为“喜欢你”的酒吧的玻璃门。 许安宁进门，环视一周，果然，这并不像酒吧，反而很文艺的感觉，说是咖啡厅她也会信。 不过也就理解了为何生意明显不如其他酒吧。 老板娘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们家的冰雪柠檬很不错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时间喝一杯？” “可以啊。我请你。” 刚刚那顿饭，许安宁要求AA制，但李书廷非不答应，说既然是他主动提请她吃饭，就不该收她的转账。 许安宁不想占人便宜，想着既然都进来了，不如在这里请他喝杯水，也算是互相都请了对方一次。 “冰雪柠檬含酒精吗？” “柠檬水加香草冰淇淋，味道不错。不含酒精的。” “那我就要这杯了。” 说罢她问李书廷：“你喝什么？” “就橘子气泡水吧。我其实也不太喝酒。” “一杯冰雪柠檬，一杯橘子气泡水。一共176元。” 许安宁付了款，他们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没等太久，饮品就上来了。 柠檬水里加了冰块，上面浮着一层冰淇淋。 许安宁喝了一口，感觉酸酸甜甜，有些凉。 李书廷看着她喝下那口饮料，喉咙轻轻动了动。 她转头看了老板娘一眼，老板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许安宁又喝了几口，她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六点多，还不算晚，天都没有黑。她打算喝完这杯，就回去。 她回去还需要收拾一下东西。 酸酸甜甜的柠檬水，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她吃了一口冰淇淋，冰淇淋倒是甜的。 但是她却感觉像是越来越困似的，眼皮有些沉，头有些晕。 “唔……” 头，头好晕…… 许安宁身子一软，趴在了桌面上。 李书廷伸手推了推她。“……你还好吗？” 许安宁没有反应。 接着，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 镜片有些反光，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眼镜后的眼神。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真好看。” 他好喜欢她。好喜欢。 李书廷是所有人眼中的优秀人才，从学生时代到进入工作岗位，一直都是最受人欣赏的那一类，仿佛各方面都很完美。 可是，往往这样的人，内心最容易偏执扭曲。 那是表面根本看不出来的。 他有些紧张地走到许安宁身边，正要将她抱起来，就在这时酒吧里突然闯进了几个一身黑衣保镖模样的男人。 李书廷吓了一跳，老板娘也愣住了，还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那几个黑衣男人上来就直接粗暴地将李书廷和老板娘拖了下去，还有一个女人，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许安宁。 这三个人被带上了一辆车，酒吧里其他几个寥寥的客人，一脸惊恐，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 许安宁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现在正躺在床上。 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安宁的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她渐渐也会议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跟李书廷进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酒吧，点了两杯饮料。之后…… 之后，她就没有意识了。 她吓了一跳，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 难道…… 不，应该没有。她记得之前跟柯文嘉做完，一觉醒来，她的身体还会有残留的感觉。 而且她的内衣也是完好穿着的。应该，应该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 可是……可是她现在在哪儿？ “醒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许安宁愣住了。 她一抬眼，就对上了那双黑眸。 这里是柯文嘉的卧室。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意：“想起来了？” 许安宁咬着嘴唇，“李书廷他……” “他认识那家酒店的老板娘。” 言外之意，他提前就跟老板娘打过招呼，应该是让她在她的饮料里下了药，她才会头晕。 她心底愕然，没有想到李书廷竟然会做这种事。 抛开他平时给她的印象外，更重要的是，跟一个还算合得来的熟人去一家店里喝东西，谁能想到那人竟然会交待老板娘给她饮料里下药？ 许安宁向来是很会自我保护的人，可这种情况，真的很难预料到。 但是，柯文嘉为什么会知道？ 所以他……其实还是在一直默默关注她吗？ “柯总你……” “我什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你很惊讶？” 许安宁别过头去，“我们，我们说好了以后保持距离……” “说好？”他勾起唇角，“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许安宁的脸瞬间红了，可是他这一段时间，明明就是在“冷落”她。 她还以为，这就代表结束了…… 他靠近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那天我们听到的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哦，你可以说我霸道，但我就是要与你纠缠到死，纠缠你的灵魂与肉`体……” “别，别说了……” 许安宁的脸更红了，赤`裸大胆的歌词，从这样冷淡的他口中念出来，真的……真的有一种特别欲的感觉。 不过还不待她细想，他又突然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李书廷现在怎么样了？” 许安宁的身子一怔。 “过来，给你看场好戏。” 她跟着他走到客厅，他的遥控一播，电视的画面就转到了一段监控录像。 李书廷被蒙着眼睛，他坐在椅子上，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这个场景许安宁有些受不了了，“这，这……” 那是电椅，有人在控制电流。控制电流的人显然拿捏得“极有分寸”，让对方痛苦的同时却又不会要了人命。 这简直是刑讯`逼供的待遇。 不野蛮，不见血。 却会教人生不如死。 许安宁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她素来听说柯文嘉手段狠辣，惹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她一直以为，那仅限于事业上的打压，比如操盘控股。 而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他是怎么对付得罪他的人的。 “看见了么？” 身后，男人的声音低沉冰冷：“我得让他知道，动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许安宁本来被眼前场面惊骇得脸色都有些泛白，可是听到“我的女人”这个四个字，她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好像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眼下她要纠结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缓缓解下自己的领带。 许安宁的心跳立刻乱了一拍，她红着脸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们前段时间不是相处甚佳？居然还敢还当着我的面跟他有说有笑？嗯？” 他的眼神很冷，声音更冷，伴随着监控里男人痛苦的惨叫，让她忍不住身子一阵痉挛。 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的领带绑住了她的双手，她逃不开他的桎梏，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令人感到酥酥麻麻—— “所以现在，我要一边听着他叫……一边听你叫。” 第40章 在酒店准备走的时候，唐依依接到了周扬的电话。 他说许安宁可能要过几天再走，让她自己先走。许安宁的行李和物品可以先留在酒店，暂时不需要她管。 唐依依没有多心，便跟另一位研发部的同事先回去了。 他们出来培训，日期都是满打满算。周六结束，周日欢送会，而周一就要继续回辛岚上班。 不过许安宁额外请了一周的假，属于公事，是弘言这边由总裁助理亲自给辛岚领导打的电话。 其他人也没有多问什么。 重新回到辛岚上班的第一天，唐依依和那位男同事跟公司其他人交流了一下在弘言培训的一些心得收获。 在闲聊的时候陈萱突然问起了许安宁，八卦了一下弘言有没有优秀的男员工追求她什么的。 唐依依想到了李书廷，不过她不确定。 李书廷平时对许安宁的表现，是彬彬有礼而绅士的，他们似乎很有共同语言，但若说暧昧，倒也不太明显。 好感肯定是有的——但是哪个男人能完全对许安宁没有好感呢？ “我觉得李书廷不错。大概……有戏？” “李书廷？” 另一个男同事突然说：“李书廷好像从弘言离职了。” “啊？” 唐依依有些惊讶：“那么优秀的人，也被柯文嘉开了？” “好像他是主动辞职的。据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也是听说。” 精神状态不太好…… 唐依依想，大概是因为，在弘言的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有些令人唏嘘。不过，却也与她无关。 唐依依没有再想李书廷。 …… 许安宁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 柯文嘉卧室的窗帘是咖啡色的，将外面的光线挡得严实。 房间是暗的。 男人的手臂，紧实而有力地包裹着她赤`裸的身体。她背对着他，而他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姿势。 许安宁想起身，她动了动身子，而她一动，柯文嘉就也醒了。 “嗯……”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睡意的朦胧，在幽暗的房间中显得沙哑性感。 她却怕他怕得要命了。 他感受到她想从他的怀中离开，竟下意识收拢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许安宁咬着嘴唇，“我要起来……” 拜他所赐，她的嗓子真的哑了。 不过似乎这句话让他彻底醒了过来，男人睁开眼睛。 他松开她。 许安宁想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瞬间还感觉到身体余韵未消。 手腕处仍能看出淡淡的勒痕。 在客厅里她弄脏了他的真皮沙发，后来他将她抱到了卧室，春`宵是教人羞于启齿的迷梦，一场接着一场，在汹涌的浪潮之下，她甚至有些断片了。 不知是梦是醒，她感觉他将她拥在怀里，听见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许安宁。” “嗯？” “许安宁。” “……嗯。” “许安宁。” “……” 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更相信是梦，因为这段对话真的很莫名其妙。 是在很久以后，才有人告诉她，如果一个男人在那种时候一直不停叫你的名字，往往是因为患得患失。 他想通过一遍遍听见你回应的方式，来确定那一刻，他真实地拥有着你。 可是，像柯文嘉这样的人，时时刻刻都惯于掌控着一切，也会有害怕失去的时候么？ 如果是这样告诉许安宁，她一定不会相信。 她只知道他真的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每次他折腾起她来的时候，不管是狠狠地惩罚她，还是温柔地怜爱她，都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仿佛这样她就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了似的。 “嘶……” 许安宁想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但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了，虚弱的双腿直到现在还有些打颤。 他见她这副吃力的样子，眼底浮现出一丝淡淡浅笑，之后也从床`上起身，抱着她进了浴室。 清洗完之后，许安宁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手机。 老天，十几个未接来电。 除了唐依依的，还有房东的。 她先给房东打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起了电话：“是502的住户不？” “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现在我们在维修，可能这个月五楼会经常停电停水，因为五楼是后来新盖的一层，跟下面不是一个系统。” “……” “但是这个月的房租减半，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这一个月你也能出去住，房子我也不租给别人，下个月等维护好了，你继续回来住就行。” 许安宁叹了口气。“行吧，先这样。” 一个月停水停电。 如果她早点知道，她还可以先存水——但是现在已经停了。 而且不是三五天，是一个月。 不行，这日子太难过了。 许安宁上网搜索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房屋出租。她不想省这一半租金了，宁可去别的地方先租一个月，哪怕是在宾馆连住一个月都好。 这时候柯文嘉也刚洗完从浴室里出来，他穿着浴袍，见她蹙着黛眉，问她：“怎么了？” “房东说我的那层公寓要停水停电一个月。” 许安宁一边搜着租房广告一边没好气地回应他：“我最近可能水逆，所有倒霉的事全赶上了。” “你可以住在我家。” “……开什么玩笑。” 许安宁直接回绝：“我是疯了才会跟你住在一起。” “我不会欺负你。” “没有必要。我们又不是那个关系。” 他在她旁边坐下，有些慵懒地往后一靠，微微勾起唇角。 “我们什么关系？” 许安宁脸颊一红：“没有……没有关系。” 三次擦`枪`走`火，她都归于“意外”。她总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不会也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他笑，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许安宁继续搜索，附近的公寓都满了。这地方周围盖了小学，附近的住房也一跃而成学区房，租金太高，又觉得得不偿失。 最后，许安宁点进了一家类似青年旅馆的公寓。 四人拼房，不过卧室都带独立卫浴，只共享厨房和客厅。价格也算公道合理。 许安宁点进“查看详情”，认真地看每一张图片，包括周边的环境设施，考虑自己要不要租这家。 上面有主人的号码。 许安宁给这家青旅的主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您好，请问您还有房间吗？噢……好的。我现在就有空。可以的。” 她想过去亲自看看。如果合适，就在这里租一个月。 “你要去哪？” “去看房子。” “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 “我送你。我正好也要出门，而且你的行李在我后备箱里。” “……” 许安宁没有再拒绝他。她又点进那个界面看了一下图片，之后手机锁屏，再一抬眼，就看见柯文嘉正在换衣服。 他此时已经穿好了西裤，在拉裤子的拉链。他上身还是裸`着的，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紧实的手臂和八块腹肌。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大老板应该没有时间健身吧，可是他怎么身材保持得那么好呢？ 许安宁脸上一热，别开了目光。只听得对面男人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做都做过几次了，你害羞什么。” 她咬着唇，红着脸不理他，直接拎起包到门口穿鞋。 柯文嘉穿好衣服，也准备出发。他接过她手里的包帮她拿着，之后问她地址。 她将地址报给他。 离这里不算很远。他载着她过去，车程也就只有二十分钟左右。 到了地方许安宁下车，拿了行李，在车门关上之前，她对他说：“柯总，谢谢你送我过来。再见。” 不，不要再见了。 车门关上，柯文嘉却缓缓降下车窗。 “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他才重新升起车窗，车子缓缓启动，在许安宁的视线中离开。 不知怎么，她总感觉他临走前说的那四个字似乎别有深意…… “来看房子的？” “……嗯？对。” 许安宁回头，房子的主人已经站在她身后了。他刚刚在楼上，其实是被那辆车吸引了。开着这种豪车来住多人拼房的青旅……这真是头一回见。 “过来看看吧，我们有两层，一楼和二楼各有两间房……” 许安宁跟着他转了转，因为她是过来的第一个，所以有优选选择权。她选了二楼阳面的卧室，环境不错，看起来像是新装修过，墙壁是洁白的。 “隔音效果怎么样？” “非常好，放心。” 许安宁点点头。 她平时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会开蓝牙音响公放BBC和VOA常速新闻，如果隔音效果不好，她担心影响其他人。 “租金先交，你今天晚上就能搬过来。到时候你跟你对面卧室的人公用一个厨房，卧室的门可以上锁。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 房东又交待了些基本的事项，许安宁一一记住。 许安宁付了租金，房东给了她钥匙。她放下行李锁上门之后，打车回到之前的公寓，趁着天色还亮，收拾了一下自己这一个月需要用的生活用品和需要穿的衣服带了过来。 东西都带齐全了以后，她便着手开始整理自己的“新家”。虽然只住一个月，但一个月也要精致地生活。 从清扫到布置，一切都完成后，天色也不早了。 许安宁洗完澡躺上了床，感觉有些疲惫。 她还能休息几天，因为弘言这边跟辛岚给她请的假是一周的。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出于公事。 谁又能想到，她之所以没有办法按时上班，竟是因为在弘言总裁的床上。 不过，一切应该都结束了罢。 许安宁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早，她就被一阵嘈杂的动静吵醒。准确说来，是交谈的人声。 合租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么？ 许安宁洗漱完之后穿好衣服，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 老天，是因为这个男人对她的冲击过去强大，导致她出现幻觉了吗？ “幻觉”原本正在打电话，见她出来便转过身，唇角轻勾：“早安，许小姐。” “你，你怎么……” “租房子。” 柯文嘉打完了电话，又跟房东说：“租金我现在就可以打过去。房子我租了。” “不急，不急哈。” 房东满脸堆笑，而且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却不说破的样子。 之后还很知趣地提前走了，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柯总，你这样有意思么？” “我只是房客。即使不是我，也是另一个陌生人不是么？” “……” 许安宁哑口无言。 “我不会欺负你。” 又是这句话。 “我平时一般不会来住，只是把房间租下来。整栋公寓，除了你现在住的这一间，我全租了。” 许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无聊吗？” “……我不想让你跟别人住在一起。” 他答：“仅此而已。” 许安宁微微愣了一下。 柯文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我要去趟公司，先走了。” 她听不出他的语气，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 之后的几天，柯文嘉果然一直没有在这间公寓出现过。 而她也不过在这里住一个月而已，一个月之后，就会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许安宁几乎是一个人霸占着整栋公寓楼，所有公共设施都成了她一个人的。 但她也没那么多时间“享受生活”，因为她又要从重新回归工作了。 她回到辛岚上班的第一天，唐依依就跟她说了一个消息，辛岚来了一个新人。 是他们的校友，也是M大毕业的。 “凌辰学长，学姐，你认识吧。” “凌辰？” 许安宁没有想到，凌辰竟然也会来辛岚。“我记得他在国外工作，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唐依依笑了笑，“可能只是想回国发展呢。” “嗯。” 凌辰比许安宁大两届，是他们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他前段时间在国外读硕士，毕业后听说就直接留在国外了。 他竟然回国了，而且竟然来了辛岚？ “小唐，刚刚经理还在找……” 她们正说着，就听见旁边响起了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 许安宁回头，凌辰也看见了她。 他的身子先是微微一怔，但紧接着，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安宁，好久不见。” …… 凌辰本科硕士都是社会心理学专业。 他仍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白净俊秀，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酒窝。 “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许安宁问他：“学长，你怎么回国了？” “就是想回国内发展了。” “其实以学长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弘言，你怎么没有去？” 他却只是反问：“以你的条件，你也可以去弘言，为什么没有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不过，许安宁的眼神有些躲闪。 凌辰是学心理学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嗯？没事。” “……不愿意说，就算了。” 许安宁从学生时代起追求者就很多，在与异性交往这方面，她一直会努力拿捏分寸，不会跟任何男□□往过于密切，或者是让人误解。 而李书廷的事，更是让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 即使是面对认识的学长，她也不想完全对他敞开心扉。 在M大的时候，凌辰曾经追求过她，当时还在他们年级轰动过一阵——因为凌辰本身也是男神级别的人物。 不过后来，听说他在被她拒绝后跟暗恋他很久的邻家妹妹在一起了，有见过的人说那是个特别甜美可爱的女孩子。 许安宁当时默默祝福过他，只是后续没有再关注。 他问：“对了，你现在还是单身么？” “我……”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许安宁居然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放在以前，她会很干脆直接说她单身。 大概是脑海中还是有些杂念在影响她罢。 “嗯，单身。不过我现在打算先立业后成家。” 许安宁没有在开玩笑。虽然一开始她没想过走陈萱的路，可是似乎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现在让她为了结婚生子而中断事业发展的话，她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她正在事业的上升期，如果这时候去结婚生子，回头又重新开始，她放不下，也不甘心。 所以……也便只能先搁着。 凌辰点了点头。他们又聊了些其他的，有关以前在M大，还有在工作中的一些琐碎的小事。 他现在也是单身，但许安宁没有继续多问。 …… 凌辰很快也跟辛岚的其他同事熟络了起来。 偶尔，许安宁、唐依依和凌辰他们三个会一起去吃饭，算是辛岚里的M大校友三人组。 唐依依也很仰慕凌辰，他的事迹她也听说过。 当然，她对凌辰的这种仰慕，和她对许安宁的仰慕，是同一种。 对真正优秀的人的那种仰望。 而他们的所有人的生活和工作，像在固定的轨道里，日复一日，缓慢进行。 这一日，许安宁收到了房东的电话。 她的公寓已经维修好，过几天就可以重新住进去了。 她算了下时间，今天是周五，她如果等到那边到期一个月再搬家，那就是周一，工作日，不方便。 既然这边提前修理好了，她就可以趁着周末搬家、打扫房间。周一正常上班的同时，将一切恢复如常。 晚上回到公寓，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K。依然是她备注的那个K。 许安宁愣了一下，因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柯文嘉都既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主动跟她联系过。 许安宁接了电话，电话另一端他似乎是在应酬，因为音乐声和人声交织在一起，有些嘈杂。 “你还在公寓？” “嗯。” “你什么时候搬走？” “后天。怎么了？” “我明天会过去一趟。” 许安宁听到这句话，心底下意识颤了一下，在鬼使神差下居然说：“你是在提醒我，晚上记得给卧室的门上十八道锁么？” 他笑，“看来你对我们之间印象最深刻的，就只有那件事。” 许安宁的脸涨得通红：“那你突然又过来干什么？” 说完这句，她就后悔了。 像是承认了他们在一起最后就只会发展成上`床一样。 虽然……这是事实。 果然，电话另一端又传来男人低沉的浅笑。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41章 这一段时间小雨霏霏。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的天气也愈发凉了起来。 周六这一日，却是个难得的好天。 许安宁查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周日也会下雨，而且接下来的一周几乎都有雨。 雨天搬家不方便，所以她打算将搬家的计划提前一天，周六就回。 周六一早，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好在本来也只在这边临时暂住一个月，带的东西不算多，一个背包和一个大的旅行箱就基本搞定了。 她换了衣服，刚打算出门，就接到了唐依依的电话。 “学姐，您在家么？” “嗯，怎么了？” “凌辰学长请我们出去吃饭呢。” “我今天得搬家，回原公寓。下次有时间再说吧。” “学姐，今天是……凌辰学长的生日。” 听到“生日”这两个字，许安宁稍微犹豫了一下。 “嗯……去哪里？早点结束的话我可以下午再走。” 他们平时也比算较熟的，对方的生日邀请，若非真有特别重要的事，否则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今天难得天气不错。 “就在摩天大厦的商业街这边。” “嗯。” 不是很远。即使下午还有其他安排也来得及。 许安宁东西已经都整理好了，不过因为她今天只考虑了搬家，所以穿的是一身偏运动风的休闲装。在接到唐依依的电话之后，许安宁还是又打开了箱子，换了另一身适宜朋友聚会的裙装，又掏出化妆包搭配了一个相应的妆容。 她刚放下东西看了一眼时间，正思考着大概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合适，就在这时听见了客厅里传来了钥匙的开锁声。 许安宁听见这个声音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想起昨天晚上柯文嘉跟她说过，他今天会过来一趟。 果然，她转头刚出卧室，就看见他已经开了门进了屋，二人的目光刚好撞上。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款式较为休闲的V领针织外套，没有logo，内搭白色衬衫。很有周末的感觉，不再如他往常西装革履时那般高冷严肃。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穿得漂亮又妆容精致，很明显是做了会出门的准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今天的阳光太好，她看见他一向深邃冰冷的黑眸似乎比往常柔和了很多。 他又看了一眼她已经整理好的行李，问她：“你今天就要走？” “嗯。明天下雨，不方便搬家。” “那来看我来得很及时。” 他笑，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两张票：“奥斯卡电影主题游乐场，跟我一起去？贵宾票，不需要排队。” 许安宁愣了一下，“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今天是11月的开馆日。” 以奥斯卡获奖电影为主题的游乐场，包括浪漫的爱情电影和深刻的教育电影，在里面都有所体现。这家游乐场每个月只有一天开，每个月的那一天，游人都会爆满，而其中最为火爆的又当属《泰坦尼克号》的模拟船舱—— 甚至排队排了一整天却一项都没有体验到的，大有人在。 许安宁一直都很希望能够去这个游乐场体验一次，哪怕只有一个项目也好。 是在一次她搭便车的时候，车子刚好路过便提了一嘴。那时候她与他还没有过“深入交流”，她在提起的时候还是在车上跟周扬聊天。 却不想，他竟还一直记得。 如果有机会，她当然想去。 可惜，她却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去承受他给的这张贵宾票。 许安宁摇摇头，“我今天跟朋友有约，柯总的好意心领了。” “朋友？” “嗯，我一个朋友今天生日。”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这个房间的气压开始降低——从他刚进来时还带着外面阳光的一丝暖意，到现在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冰窖的感觉。 半晌，他才又开口。 “所以，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就是为了给你那位朋友……过生日？” “……嗯。” 其实许安宁只要出门，或者是类似的场合，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收拾一下自己，让自己的穿着和妆容得体。 所以，不能算是她为了凌辰而特意打扮。 但是，她没有与他解释这么多的必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勾起唇角，漆黑的冷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许安宁还不待再多说什么，这时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学姐，我们一起走么？我现在在双城路了。” “嗯，我也准备出发了。” 放下电话她去卧室拿包包，在出来的时候如往常出门一样，将卧室的门从外面锁上。 “柯总，抱歉今天不能赴您的约了。” 说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您今天过来只是为这件事，其实您昨晚可以在电话里先问一句，今天也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看似合情合理的说辞，可事实上，彼此心知肚明。 他不在电话里直接问，就是因为他知道电话里她一定会拒绝，也根本就不会让他来。 但是，那也不至于他今天专门亲自来一趟，只为了邀请她去游乐场。 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仅仅是因为11月开放的日期定在了今天？ 他今天穿得没有那么正式，可这一次的邀约却像是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似的，似乎很特别。 当然，这不重要。毕竟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不能再招惹他，便是无论他怎么想她都会拒绝的。 许安宁拎起包打算出门，从他身边走过。 余光看见男人的喉结似乎上下动了动。她没有转头正视他，也看不见他此刻眼底的神情——是冷漠还是黯然。 “柯总，您让其他人陪您一起去吧。毕竟我朋友今天过生日，我不好爽约。” 其实这句话也不完全是搪塞，这的确是事实。 说罢，她没有再回头，直接下楼出门。 …… 许安宁跟唐依依碰上了头，二人打车一起去了摩天大厦商业街。 下车没走几步就到了凌辰订的那家餐厅，在四楼，几乎占据整层楼的一半，可以说是这地段里最高档的饭店了。 凌辰开的还是小包厢，这一餐下来，消费不会低。 她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她们在对面坐下，他的手机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响一次。都是消息提醒。 “看来学长很受欢迎呢。” 唐依依笑着放下包，“想必都是生日祝福的消息。” “哪里。” 凌辰很谦虚，但算是默认了唐依依的说法。他并没有在朋友圈里传达出任何他要过生日的讯号，但依然有这么多人给他发消息，说明他的朋友和关心他的人确实不少。 许安宁记得，大学时候，他便是很受欢迎的人，总是能收到很多女生送给她的一些精致的小礼物什么的。 这样的人过生日，完全可以邀请更多的朋友办一个更热闹的生日聚会，但是他只请了唐依依和许安宁两个人和他一起出来吃饭。 “我已经点好了餐。你们看需要加点什么？” “好多，我看我们都吃不完了。” “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吃点甜品。我在对面的港式甜品店订了蛋糕，因为只有三个人，所以是小小的一个。” “好呀。” 唐依依最喜欢吃甜食了，“他们家的芝士蛋糕很不错。” 后来他们边吃边聊，还聊到了下午的安排。 摩天大厦这里也开了一家游乐场，凌辰提议大家下午可以一起去坐摩天轮。 唐依依眼睛一亮，许安宁却是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她今天好像就跟游乐场杠上了。 吃完饭他们去摩天轮排队，周末人不少。在排队的过程中唐依依有些无聊，便刷起了手机，而凌辰和许安宁则是很安静地站着，在默默等待。 排队的时候是陌生人之间站得距离最近的时候。即使只是无意，也很容易听见别人的聊天。 在他们的正后方有两对情侣，两个女生让各自的男朋友留下占位置排队，她们两个则结伴去买奶茶。 这两个男生在女朋友走后，谈起摩天轮。 “她昨天跟我说，什么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摩天轮的话，在摩天轮最顶上许下的愿望就会成真……” “女孩子么，都喜欢浪漫。” “我其实不喜欢玩这个，慢悠悠的，不过，谁让她喜欢呢。” 两个男生在谈起女朋友的时候，语气中却并无抱怨，反而满满的都是宠溺。 似乎男生出现在游乐场，绝大多数都是陪女朋友。 等的时间有些久，凌辰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的手机里到现在还在不停有人给他发生日祝福，或许是有人随口一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于是顺理成章聊起了游乐场的话题。 突然，凌辰问许安宁和唐依依：“你们听说过奥斯卡电影主题游乐场么？” “听过啊！” 唐依依的表情有些兴奋：“每个月只开一天，人爆满，超级火。” “今天就是本月开馆日。” “那我们不如去……”唐依依刚想说正好不如去那边，但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根本就不可能排得上队，耗一天估计都排不上。 “唉，算了。” “那边去不了，有人包场。” “我去，包场？！” 唐依依瞪大了眼睛。 许安宁听到“包场”这个两个字的时候，拿着包的手似乎不自觉僵硬了一下。 “嗯。这家主题游乐场可不是普通餐厅，客流量如此之大，包场下来不敢想象。”凌辰无奈地笑笑：“所以这位大佬是真正的有钱人。” “可是，游乐园难道不是热闹才好玩？包场就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一起玩，难道不会觉得尴尬么？我如果有条件，我就让自己和朋友不用排队，但不会清场。” “肯定会尴尬。”凌辰说：“所以除非是好多人一起，不然如果只是两三个人的话，即使有钱有条件也很少会包场游乐园。一般是会用贵宾券，免排队。” “那……如果就只是两个人，却还包场，是为什么呢？” 一直沉默的许安宁突然开了口。凌辰和唐依依原本都以为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却不想她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不清楚。按理来说……” 凌辰话刚说到一半，手机又来了消息。他低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下，“你们知道包场的人是谁么？” 唐依依八卦地问：“谁？” “柯文嘉。” “喔！” 唐依依忍不住感叹：“果然是有钱人。不过柯总看上去不像是喜欢玩游乐场的人啊，他难道也是为了追女孩子……不不不没有这种可能。” 凌辰还在跟对方聊天，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 “他居然……和我是同一天生日。” 本来垂着眸子的许安宁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却只是一瞬间。 她的喉咙动了动，却只是生涩地说了一句：“是么，那真是……好巧。” “是很巧啊。不过，同日生不同命。” 凌辰有些自嘲地笑笑，“我奋斗几十年的积蓄，怕是还比不上他一秒钟的进账。” “学长你不需要那么比啦。”唐依依一边跟凌辰聊天一边刷朋友圈，果然她刷到了周扬发的状态。 【Boss生日，我也跟着见见世面。】 是一段小视频，在类似社交宴会的场合，出席这场生日宴的都是富豪名流，甚至包括了很多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 视频中的柯文嘉依然如她在弘言会议上看到的那般，身穿修身的深色西装，一副冷淡而禁欲的样子，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礼貌却冷漠疏离。 “说真的，好帅……” 唐依依对着视频里清晰的那张俊脸忍不住春`心荡漾了一下，不过转而又道：“奇怪了，柯总在这里参加生日宴，那说明他没有去游乐场呀。” 没有去游乐场，却还包场，有钱人那么丧心病狂的吗？ 凌辰也通过唐依依的手机看了一眼周扬拍的视频，思忖了一下，“这么看，他今天确实没有时间去游乐场。要么就是……” 唐依依好奇的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 “要么就是，他想约的人，没有来，他才一怒之下包了整个游乐场。既然今天他去不成，那么今天所有其他的游客，谁也都别想去。” “好霸道啊！不过，好像确实像柯总做得出来的事……” 唐依依感叹的同时又说：“但也只是猜测吧。毕竟，真的会有人拒绝柯文嘉的邀请么？” 凌辰只是浅笑，露出好看的酒窝。“谁知道。或许罢。我大学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说不会有任何女孩子会拒绝我，可是你安宁学姐当年也拒绝了我。” 被提到名字的许安宁突然回过神，她也只是淡淡扬起唇角，“别拿我打趣了。” 她似乎没有很关心这个话题，只是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教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绪。 “学姐是女神呀，追不到也正常。” 唐依依俏皮地笑了笑。他们后来也没有聊太多，队伍排到他们了。 买票，检票，上摩天轮，欣赏风景，拍照。 从游乐场回来之后三人再一起去甜品店吃蛋糕。 后面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结束的时候凌辰很贴心地先给唐依依和许安宁叫了车，之后自己才走。 出租车上，许安宁侧头看向车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学姐，你是有些累了么？” “……还好。” 许安宁只简单回复了一句，这时听见包里的手机有消息声响。 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温成轩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是几对男女在摩天轮里摆Pose拍照，但是后面一节座舱里的人一不小心也入了镜头。 很不巧的，就是许安宁和凌辰。这个角度刚好把唐依依挡住了，所以一眼看过去，就好像后面座舱里坐着一对情侣。 他给她回：“我几个朋友今天去坐摩天轮，居然看到了你。” 其实温成轩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毕竟他们只是不小心入镜的，算是背景人物。可是在这条朋友圈下面有人留言，说后面座舱里的女的好漂亮，他这才认出竟然是许安宁。 “我们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女生被挡住了。” “原来如此。” 许安宁没有再跟他多聊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温成轩又发了条朋友圈，依然是这张照片，他给许安宁的脸打了码，但是旁边的凌辰他没管，就直接露着脸。 配以文字—— “朋友今天出去玩，居然能碰到我女神入镜。不过毕竟今天是柯少的生日，我为了兄弟甚至错过了一个跟我女神偶遇的机会，所以你们谁再说我重色轻友？” 不但如此，他这条朋友圈还直接在下面@了柯文嘉。 许安宁攥着手机的手有些紧，似乎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学姐，我到了，就先下了哈。” “……嗯，注意安全。” 许安宁手机退出了微信界面，手机锁屏。不再去想。 唐依依下了车，之后又开了一段才到许安宁的地方。 她的行李已经收好，上去只需要拿自己的东西，之后还是要打车走。她便跟司机商量，让他等她几分钟，她拿东西下来，便可以顺道直接回原租房，省了再次打车的麻烦。 当她带着背包和旅行箱再次回到车上，她转头看了一眼这家青旅。 本该四个人合住的公寓，她一个人住了一个月。 随着车子启动，它在她的视线范围中越走越远，直到在拐角处彻底消失不见。 …… 许安宁的工作和生活都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她住回了原公寓，距离公司只有步行的路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秋已入冬。 11月走进尾声，迎来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 每年到年底的时候，往往都是最忙的时候。许安宁也不例外。 她自己本身有属于自己的任务，同时还有一些审批审核的材料也要经手。 位置更高的同时责任更多，许安宁在这方面一向很谨慎，凡是需要她签字过审的，她都会很细致地看，确保一切无误。 在圣诞节即将来临之际，陈萱跟许安宁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部门和人员在明年可能要有调动，而许安宁是第一梯队的人，连升不是可能。 她今年已经有两场业绩，于思安视频事件的危机公关和巴赫的智能手表订单签订。 如果年底可以再来一把，她就有望在明年的人员调动直接再跳跃一次。 而这种能连升的，往往会被领导视为潜力股，以后会越来越被看好。 对于许安宁这样的人来说，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可以看做是至关重要的节点。陈萱希望她能把握这次机会。 “谢谢陈姐的信任，不过，年底到底还能不能有业绩，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许安宁只是淡然一笑，“当然，我会时刻准备着。” 陈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 就像很多人一辈子也等不来一次能让他飞升的机遇一样，或许许安宁真的就有这个命—— 在年底圣诞节前后，辛岚居然真的又接到了一笔大单。 而且这次领导点名让许安宁和凌辰一定要去，外加其他几个平时办事比较稳妥的员工。 不过许安宁和凌辰本来在公司里就属于佼佼者，重要订单交给他们，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当经理在开会时提到这次合作的时候，许安宁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次客户其实是非常有意向合作的，我们要把各方面都考虑周全。说白了，就是公关部必须给力一点，肯定要陪人家吃好喝好玩好。徐总就不说了，人还比较好说话，柯总的话，你们之前见过……” 许安宁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下意识又颤了一下。 自那日一别，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再联系过了。 加上这段时间她全身心投入工作，也有意无意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让她纠结的事情。 而现在，居然又要再次见面了。 不但如此，这一次同样要陪着去的人，还有凌辰。 会是他……故意这么安排的么？ 后面经理又强调了些东西，都是给公关部听的。许安宁感觉脑子似乎有些乱，在散会后凌辰找她：“听说这次我们会一起去温泉度假村，你之前去过么？” “……没有。” “看来我们得提前了解一些礼仪呢。” 凌辰也是在工作上考虑很周到的人，“这次去和风温泉是徐总提的，她比较喜欢和风文化，比如樱花和服这些。到时候我们安排一下。” “嗯。” 许安宁淡淡回应他，没有多说别的。 到了出发那一日，他们一起飞往C城的樱花温泉度假村。他们比客户前一天先到，给客户安排房间。 酒店也是日式风格的，考虑到徐总的喜好。 一切准备完毕，就只等待客人住进来了。凌辰对于这次合作很有信心，同时他也很期待这两位大人物。 他对柯文嘉早有耳闻，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而徐颖也是他很欣赏的一位女企业家，三十八岁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并且能够做大做强，这很不容易。 “这次要合作的是徐总，但是如果没有柯总牵线搭桥，这个单不见得落在我们辛岚。这样看，我们也能够算是柯氏集团背后资本势力的一个分支……” 在凌辰说这些的时候，许安宁就一直沉默。 她只是听着，偶尔“嗯”几句作为回应。 第二天，徐颖和柯文嘉先后到了酒店。当时是另一个公关部的同事安排了他们入住，泡温泉是第二天的活动。 有时候谈生意，说白了，就是来陪客户玩，想尽办法取悦对方，让他们高兴。 当天晚上，许安宁原本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接待的工作有其他人做，不需要她来过问。 但是在十点左右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同事突然说她“好朋友”来了，问她这里有没有多余的“物资”。 许安宁虽然不在这个期间，但是她以防万一也备着了。她去了女同事的房间帮她送了过去，之后按电梯准备回房。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许安宁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就转头去走楼梯。 男人冷冷勾起唇角，却按下了电梯上的一个键，之后关门。 电梯门关上了。他没有出来。 果然，其实他没有在意自己。 许安宁有些自嘲地想，她有什么可躲的呢，像是自作多情似的。 楼梯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灯是声控的，随着她的脚步声而亮。 她刚下一层，突然那一层的门被打开。 许安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楼道里静得能够听见人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他将她抵到墙角，温热的气息从上方传来：“怎么，像不像恐怖片里的场景？你为了躲避我去走楼梯，可是我就在你走到的那一层下了电梯，正好把你堵住。” 说罢，他又一字一顿说了四个字—— “你逃不掉。” 似是意有所指。 许安宁别过头去，想掩饰自己眼中的慌乱。“柯总，你是故意的？故意安排我过来，还让凌辰学长过来？” “凌辰学长？叫得真亲密。” 他的眼神倏然一冷，修长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或许是声控灯感知不到脚步声的缘故，他们明明有人在，可是灯却熄灭了。 楼道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离自己很近，并且越来越近。 “柯总你……唔……”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被他冰凉的薄唇堵住。 他口中有淡淡的薄荷香，纠缠着她的唇舌。她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只感觉大脑有些缺氧，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 待他终于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快站不住了。 黑暗中，她急促地喘息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刚刚那一个长长的深吻而加速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 不知是欣喜，挣扎，还是困惑……她被复杂的情绪包围，像是这一段时间心底压抑着的东西，那些潜意识里的所有局促不安，都仿佛在指向现在这一刻。 第42章 第二天，辛岚的员工们要陪着客户一起去泡温泉。 温泉是男女在一起的。徐颖喜欢和风的东西，所以这次，他们这几个过来的辛岚员工穿的都是和风浴衣。 许安宁的浴衣领子比较高，和其他人相比，她几乎把整个上身都包裹了起来。 一位女同事打趣她：“小许，你太保守了。这么好的身材都不露出来。” “哪里。” 对于同事的赞美，许安宁只是浅浅一笑，没说别的。 凌辰侧头望了她一眼。 女孩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樱桃般的唇微微勾起，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像一颗娇软的水蜜桃。 或许是他学社会心理学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天生对于人的情绪有一种极为敏锐的感知。 更何况……是他关注的人。 他感觉到，她今日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笑着问她：“最近有什么高兴的事？” 许安宁闻言，身子微微一怔。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前段时间，总觉得你心里像是有事在堵着一样，虽然表面看得不明显，但是感觉你好像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不过今天，见你似乎心情变好了。” “我……我没有吧。” 许安宁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声音轻轻的。“我不是一直都挺好的。” 凌辰笑了笑：“就当我没说。” “徐总来了。” 不待他们再继续讨论，女同事提醒他们客户已经到了。 二人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走过来的客户身上。 眼前的女人一头栗色长卷发，在脑后简单随意地盘了起来。她没有化浓妆，但是眼神很亮，神采奕奕。 徐颖已经快四十岁，但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身材也一点没有发福，皮肤依然白皙光滑。 “徐总。” “嗯。” 许安宁和凌辰他们跟徐颖打招呼，她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顺便提了一下另一位总裁今日的缺席。 “柯总今天没有来，大忙人。” 说罢又笑：“不过他不来是他的遗憾，这里的温泉真的很舒服。” “我们也是沾了您的光，能过来体验一把。徐总会享受啊。” “哈哈，哪里哪里。” 公关部的人，往往嘴巴都甜，会说话。徐颖也受用。 她们没有再多聊其他的，进了温泉池。许安宁和凌辰陪在她一左一右，陪她聊天说话，帮她倒酒。 是日式清酒，度数很低，不过却有后劲。许安宁和凌辰也陪着喝了几杯。 徐颖三十八岁未婚，但没有人会怀疑，她比那些结了婚从此围着老公孩子打转的家庭主妇过得好一万倍。 她有钱，不缺小鲜肉，他们愿意自己主动送上门，她也喜欢。 跟柯文嘉不同，徐颖可不是清心寡欲的那一款。 就像漂亮女员工跟大老板谈生意的性别反转——即使不需要真正意义上“为工作献`身”，但让年轻英俊的公关部男员工来跟她谈，肯定是成功率要更高的。 凌辰很会来事，一直在帮她倒酒。他也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说什么、怎么说能让对方高兴。 不过除了小鲜肉之外，另一个引起徐颖兴趣的人是许安宁。 她问她：“你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 “二十多岁的年龄啊……正是好时候。” 尚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却已经开始变得独立而有想法，工作也在渐入佳境的年纪。 徐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问：“你有男朋友么？” 许安宁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之后摇头。 “哈哈哈，脸红什么。” 徐颖是过来人，她似乎是一眼看穿了许安宁的心思，“你刚刚脑海中，或许下意识想到了某个人。” 说罢还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凌辰：“难道说，你们……”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噢。” 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看了凌辰一眼，笑着说：“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凌辰也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不过，很快便遮掩了过去。 他们没有再聊感情的话题。 泡完温泉他们去换衣服，许安宁先换好了衣服，另一边徐颖也差不多了。她的手机一直在响，不过，她始终没接。 许安宁本不是多事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徐总……您不接么？” 徐颖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却反问她：“你说，你说我该不该接呢。” 许安宁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说：“我如果是您，就会接。” “为什么？” “如果是您不想理的人，您可以直接静音，或者关机，甚至将对方移入黑名单。可是响了那么多声，您虽不接，却也任由对方这样一遍遍打来，那么想必，那应该是您在意的人。” 徐颖笑了。 “看来我没看错你，你这小姑娘很聪明。” 不过，她却依然没有接这个电话。 或许是她对许安宁很有好感的缘故，她跟她讲起了自己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当然，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我确实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也确实容易见异思迁。毕竟，小鲜肉多得是。” 就这两句，许安宁就听懂了徐颖话中的含义。 她养的其中一个小白脸，或许背叛了她，跟年轻漂亮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而被她发现后甚至可能还找了一个给自己辩解的理由：她除了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情人了么？ 原本他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徐颖完全可以直接和那人断了联系。 如她所言——再找个小鲜肉而已，有那么多人主动愿意送上来。 可是，她没有。 她生气归生气，不想理归不想理，却没有彻底狠得下心与他了断。 大概，是因为，这一个，动了心罢。 许安宁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本就不是好为人师之人，更遑论她自己都无法理清自己的感情。 “女人啊，还是身体与爱情，难分离。” 突然，徐颖感叹了这样一句。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如果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身体的欲`望，却并不能明确判断出自己爱她，那么，便是不爱。” 说罢，她看了许安宁一眼，又继续道：“而女人，是相反的。” “相反的……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女人，如果在和一个男人上`床的时候，她没有很明确很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不爱他的，那么，便是爱他了。” 许安宁感觉身子有些颤抖。 …… 后来，许安宁也不知道徐颖是如何处理她的感情问题的。 这次的温泉旅行只进行了一天，徐颖就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在等待她似的。 或许，她原谅他了？ 许安宁不知道，她也没有问。 柯文嘉更是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段旅程匆忙结束，甚至其他人都根本就没有见到他的机会。 ——除了许安宁。 但徐颖很爽快地签了合同，所以，这对于辛岚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而许安宁和凌辰他们，也成了此次的功臣。 其他人都很羡慕，因为出差只有一两天，这单子几乎是躺赢来的。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但许安宁并没有将此次归结于运气。 她知道，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运气。 在这次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去了公寓楼下附近一家新开的酒吧，点了一杯樱花甜酒。 她给一个号码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在xx酒吧。” 之后，直接手机关机。 酒上来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酸酸甜甜的味道。这种酒的度数很低，即使是酒量再差的人，也不会醉。 酒吧里人很少。 许安宁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等待那个人来。 而他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柯文嘉到的时候，她第三杯才刚刚下肚。她给他也倒了一杯酒：“柯总，坐。我请您。” 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又默默放在了桌上。 酒吧的光线都是很昏暗的。 他的俊脸隐藏在了光线背后，教人看不真切。 “一个人在酒吧买醉消愁？因为在谈生意的时候，被客户侵`犯？” 他咬重了“侵`犯”二字，让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只感觉有些讽刺。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如此讽刺。 侵`犯？ 不，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每一次都是她自愿的。每一次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真是她甜蜜的毒`药。 靠近他，她害怕。 可是如果她真的可以彻底与他了断，她却已经放不下了，舍不得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她也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她痛恨柯文嘉，痛恨为什么当时他生日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她。让她痛恨的不是没能和他一起过生日，而是因为她当时的不知情，后续给她带来的心底的难受，和那天晚上她的辗转反侧。 让她知道了，原来她对他不只有身体上的依恋，原来她是会为他而心疼的。 她也痛恨徐颖，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话，逼迫着她去正视自己的内心，让她再也无法装傻逃避，只能彻底跳入这个深渊。 可是，她最痛恨的，仍然是自己。 许安宁苦笑。 她望着他，说：“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我知道……你早就发现了。” 他明知故问：“发现什么？” 她却不答，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嘲地笑笑：“从我第一次跟你上`床，你就知道了。” 不，甚至也许更早。 从她第一次，在晚上单独去他家，明知道他们可能会发生什么却依然去了的那一次——他就该知道了。 看不清的，想逃避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 他不回答她，只是沉默。 或许原本他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你现在喜欢我，对我好，可等你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最糟糕的是，如果他不喜欢她了，而她还喜欢着他—— 那该怎么办呢？ 不待他开口，她又自顾自地说：“到时候你对我没有感情了，那我对你而言，就成了一个麻烦。麻烦么，你对待麻烦，都是会直接处理掉的。” 柯文嘉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伸手轻抚她柔软的发丝，像在抚摸一只已经无处可逃小猫咪。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是那么温柔，可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 “……你真了解我。” 她又笑了，只是眼底似乎泛起一丝淡淡的水光。 像柯文嘉这样的男人，总是惯于自己主导和掌控一切，任何人如果已经进入了涉及他自身利益的范围内，又不受他控制了，他就会直接解决掉。 他向来做得很绝，对女人么，大概也是一样。 毕竟他狠起来的时候，是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 许安宁不再说话，只是垂下了眸子。 “我不该招惹你……不，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你是招惹我，是你撩拨我……都是你……” 他勾起唇角，眼底的神色在昏暗闪烁的光线中显得晦暗不明。 她侧头看他，却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捕捉到忽明忽暗的光影。 酒吧里的人声似乎渐渐都消散了。 只有作为背景音乐的钢琴曲，在她的世界里愈发清晰起来。 许安宁想，她可能也有些醉了。 所以接下来她听到的、看到的、发生的一切，或许都只是她的梦。 他说：“许安宁，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你对我而言，不一样。”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 “你还记不记得，在一次会议结束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做临场翻译，就像是人生。做过准备永远比没有准备更能掌控全局。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一个时刻，让你面临意料之外的东西。 许安宁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他说：“我只这么对你。” 柯文嘉惯于算计，即使是在感情上，也难免带着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引她入局，带她沦陷。 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男人感情丰富，有些男人生性凉薄。 柯文嘉就是最凉薄的那一类人。他比谁都冷漠，对于他不在乎的人，别说感情，就连一丝怜惜都不肯施舍。 “我只这么对你。” 这句话从柯文嘉的嘴里说出来，像是这世上最热烈的情话。 许安宁抬起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反正，反正她已经再也逃不了了，不是么？ 她说：“我醉了。” 醉的人从来都会说自己没醉。 他伸手一拉，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拉进他怀里。 她的身子是软的。很软。 她栽进他的胸膛，颤抖着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他们拥抱在一起。 …… 他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 她的发丝垂落着，一下又一下地晃动。 夜色蒙住了她的眼睛，教人什么也无法看清。 房间是黑暗的。 窗外却灯火通明。 来自遥远天际的月色，带着那一丝微弱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偷看着那一对交缠得难舍难分的人影。 像是回归了动物最原始的本能，肆意疯狂。 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樱花香气。樱花酒的酒香。 而那张床就像是樱花树下的泥土，被揉碎了一地落英，沾染了那抹春`色。 黎明升起，骤雨初歇。 天亮了。 一夜不成眠。 许安宁全身上下已无一丝力气，被男人的手臂紧紧拥在怀里。 身后的男人轻轻啃咬着她的后颈，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你是我的了。” 说罢，将她的身子翻过来。他们四目相对。 他在看她。 那双平日里冰冷淡漠的黑眸，带着无数次她想看清却总是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令她看不清的眼神，终于在这一刻，在晨曦的到来中，真实地落进她的眼睛里。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在烈火的灼热褪去之后，剩下的，是如水的柔情。 他说，你是我的了。 紧接着，又沙哑地开口。 “我……也是你的。” 他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 他与她十指紧扣。 …… 今年的圣诞节下了一场雪。 许安宁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休息。 她看着窗外的落雪，在结了白雾的窗上画画。外面的世界随着她勾勒出的几何形状而清晰地透了进来。 厨房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许安宁往窗外瞥了一眼，循着香味去了厨房，往餐桌前的椅子上一坐。 柯文嘉端着菜盘上桌，是她喜欢的菜，做法也是她喜欢的做法，甚至就连边角佐料的添加，都是她喜欢的。 “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会做饭？”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下厨。” 他将最后一道菜也摆上餐桌，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尝尝我的手艺？” “看起来不错啊。” 许安宁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太好吃了，我还以为你平时只吃西餐。但你不但吃中餐，而且还会自己做。” 而且，还都很合她的口味。 “你不是吃辣么？怎么这些菜都是不辣的。” “你又不吃辣。我做的每一道菜都是给你吃的。” 许安宁是北方人，柯文嘉是南方人。他们在饮食习惯上区别很大，可是他愿意迁就她。 许安宁俏脸一红，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继续吃饭。 吃完饭，许安宁窝在沙发上。他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递过去。 “还疼么？” “好多了。” 天知道，就在他们做完的第二天，她的“好朋友”就来了。他送她回家，但是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就暂时放下了工作，留下来照顾她。 许安宁从来不敢想，柯文嘉竟然会是这么会照顾人的一个人。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如此恍惚。 此时此刻他坐在她旁边，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许安宁打开电视，随手播到了一个音乐节目。 电视上在放一部偶像剧的主题曲，《遇到》。 清新洒脱的女声，伴随着婉转动听的旋律，飘进她的耳朵里。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 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 只要你的肩膀依然让我靠……” 第43章 许安宁一直没有告诉柯文嘉，柯文蕊也曾经私下找过她一次。 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就在家宴不久之后。 当然，柯文蕊对她，没有恶意。 她只是问：“嫂子，你当时是跟温少……” 那时的许安宁，还没有与他“假戏真做”，也还没有被为弟弟求情的柯子欣打扰过。 她只是继续承担着她假扮女友的职责，淡淡“嗯”了一声。 在家宴上的时候，在柯子欣姐妹二人提到温成轩想让她难堪，她否认了他们交往过这件事。 可是在他们朋友聚会那天晚上，柯文蕊是在场的。 所以不难想象，在柯文蕊眼里，情况就是许安宁真的曾经与温成轩交往过，后来又成了柯文嘉的女朋友。 以柯文蕊对柯文嘉的了解，她毫不怀疑，许安宁就是他抢来的。 当时，柯文蕊对这位“嫂子”，其实是同情的情绪占了上风。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被我哥强迫的，对么？” 许安宁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 柯文蕊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我知道肯定是他强迫了你，但是你不敢说”的表情。 “毕竟，谁敢跟我哥对着干呢。” 说罢又扁了扁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连自己的弟弟都能下狠手，凡是违背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言外之意，温成轩就是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才将女朋友让了出来。 许安宁不置可否地笑笑：“你的意思是，凡是他看上的人，若不肯与他两情相悦，那么她跟谁在一起，谁就一定会倒霉？” “对！” 柯文蕊发现许安宁一句话就表达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就是这样。嫂子，看你不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你不知道柯氏集团背后的资本链有多么庞大，我们家族的利益根基非常深厚，不是一般家庭能比的。” 这句倒是许安宁让有些哭笑不得了。虽然柯氏集团的实力她早有耳闻，但是柯文蕊居然就这么不谦虚地自己夸自己的家族，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但紧接着，柯文蕊又说：“嫂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之所以能够这么淡定地说出来，就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些……都与我毫无关系。” 许安宁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含义。 “因为柯氏家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大哥的。我们能不能跟着家族沾光，全取决于听不听我大哥的话。” 柯文蕊虽然爱闹腾，但她是听柯文嘉话的那一类，他说东她不敢往西，他一个冷眼她就不敢造次。 那时许安宁完全没有多想，只是在心底暗暗庆幸，还好她只是假的，逢场作戏而已，不需要真面对这些东西。 后面柯文蕊又跟她聊了几句，她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 但有一句话，令她印象非常深刻。 或许是因为柯文蕊当时举的例子太过生动形象，所以令她记忆尤深。 她说：“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我大哥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却还能不被他收拾。除非那个人……是我后妈。” 他们并没有后妈。柯国耀没有续弦。 柯文蕊那句话的意思是，柯文嘉背靠柯氏家族的深厚根基和自身的强硬手腕，几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敢惹他，谁就会死的很惨。 而这世上唯一能令他有所忌惮的人，就只有他的父亲柯国耀。 柯文蕊的这句话，许安宁一直记得。 是以在几个月后，当已经与柯文嘉确定了关系的许安宁在新闻中看到消息时，下意识有种不妙的预感。 柯氏集团前任总裁柯国耀或将与易红公司的董事长凌美珠结为连理，二人被拍到国外同游，举止亲密，又似乎暗示记者好事将近。 凌美珠，这个名字许安宁在刚上大一的时候曾经听说过。 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那时凌美珠二十五岁嫁入豪门，对方是比她大整整四十岁的传媒公司老总，在当时还曾经引起过一阵轰动。 结婚不到三年，丈夫就去世了，凌美珠名正言顺分割到了大笔遗产。之后又一手创办了属于她自己的易红科技公司，如今也已经跻身世界五百强。 在媒体中，凌美珠俨然是一个目光长远、有手段也有野心的女强人。 对于她和柯国耀的这个消息，往上舆论的大体风向几乎是完全一致的：这是强强联手。 但许安宁却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易红与弘言完全是竞争关系，而弘言的控股在柯文嘉手里，柯国耀早已成为了“前总裁”。那么这个凌美珠，真的会带着她的易红公司，与弘言强强联手么？ 还是……恰恰相反。 许安宁心底一沉。 当时她还在上班，但她顾不上其他，第一时间就给柯文嘉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没有接通。 …… 总裁办公室里，烫金的请柬静静地躺在桌上。 整个房间陷入低气压。 柯文嘉盯着来送订婚请柬的李泽，漆黑的冷眸里仿佛闪过一道又一道寒光。 “柯少，柯总说……希望您参加他和凌女士的订婚仪式。” 李泽算是柯国耀的心腹，当初还是柯国耀担任弘言CEO的时候，李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后来柯国耀退了以后，李泽就一直跟着他。 这些所有跟着柯国耀的人，都有一个共性：不论在公共场合还是私人场合，他们从来只管柯国耀叫“柯总”，对柯文嘉的称呼永远都是“柯少”。 柯文嘉看着李泽，冷冷勾唇。“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易红，谐音“抑弘”。柯国耀精心布局三年，凌美珠是他的傀儡。她能成为人前万众瞩目的女企业家，都是由柯国耀在背后为她操控一切。 柯国耀借凌美珠之手建立易红科技公司，又造就今日之局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压制柯文嘉。 “回去告诉他，订婚仪式，我一定到。” 毫无温度的声音，甚至隐约中带着一丝冰冷残酷的味道。 李泽走后，柯文嘉在手机上看到了许安宁的未接来电。 他给她回拨过去，对方很快接通。 电话另一端，那个令他心底柔软的声音传来。 “我看到新闻，你爸爸跟凌美珠好像要订婚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 “易红与弘言是竞争关系，那个凌美珠她……” “她找死。” 只有这冷冷的三个字。 许安宁沉默了。 片刻后，他的声音又再次柔和下来。 “你晚上有其他安排么？” “……暂时没有。” “那……晚上来我家吃晚饭。” “嗯。” 这边许安宁刚放下电话，一抬眼就看见有人在敲门。 “进来。” 是唐依依，一份文件过来找她签字。 许安宁在签字的时候，唐依依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今晚……嗯，有别的事。” 许安宁回绝了唐依依的邀请，毕竟她现在有“私厨”，还是白天坐办公室上班、晚上专门给她下厨的独一无二的那种。 “唉，那看来凌辰学长又要失望了。” “你们一起去吧。” 许安宁签完字将文件给她递过去，“我看他也经常约你。” “学姐你明知道他……呃，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 唐依依原本是率直的人，但是经常跟着许安宁和凌辰，也开始懂得察言观色了。既然对方不想挑明，那么便也装糊涂。 下班以后，许安宁去了柯文嘉的公寓。她今天稍微加了一会儿班，到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 她一进门，就闻到了炒菜的香味。 “本来不怎么饿，但是看见你做的菜一下子就饿了。” 她放下包，这时候他刚好又端着一盘菜出来。 “来了？” “嗯。刚到。” 吃晚饭的时候，许安宁一直想问凌美珠和柯国耀的事，但又犹豫，不知自己究竟合不合适开这个口。 他也一个字都不提，仿佛没这事一样。 许安宁想，今天收到这种消息，他晚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兴致，便也没打算在这里留宿，吃完晚饭就准备回自己的公寓。 她过来其实也就是想看看他，关心一下他。 或许晚上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会更好。 但是……她完全想错了。 “你晚上要回去？” “嗯。” 许安宁说着已经在收拾东西，却突然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揽住。 他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侧颈，令人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 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她耳畔：“怎么不留下陪我？嗯？” 第44章 天亮了。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公司上班。许安宁的闹钟在八点才响。 她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残留着他的余温，但人已经不在。 浴室传来流水声，流水声中隐约夹杂着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她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够感受到他的语气是冰冷严肃的。或许……或许与昨天她看到的新闻有关。 许安宁素来知晓柯文嘉与他父亲的关系很不和谐，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也从不提起。 还不及细想，那边他已经打完了电话回来。 他穿着深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腰间只随意地系了一下束带，发丝还有些湿润。精致俊美的五官也在晨光的照射下显得比平日柔和很多。 俨然一副慵懒贵公子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此刻的神情……有些过于清冷的话。 “醒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捞起地上的衣服，给她搭在凳子上。 “嗯。” 许安宁现在在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着的，她只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想伸手去拿她的浴袍，却在胳膊刚刚伸出去的瞬间被子就顺着她的肩膀滑落了下来。 身边男人的眼神瞬间幽暗下去，他的喉咙动了动，长臂一伸就将她拉进怀里。 “一大早就勾`引我？” “我、我没有……” 她俏脸一红，挣扎着躲开，“我要去洗澡。” 他没有再欺负她，只是带上她的浴袍，抱着她进了浴室。 等许安宁洗漱完吹干头发清清爽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柯文嘉已经也差不多做好了早餐。 “煎饺？！” “嗯。我看你喜欢吃。” “那当然了。” 许安宁心下有些感动，他在她的饮食习惯上真的很上心。 “不过煎炸的东西少吃为好。你喜欢饺子的话，以后我们可以经常煮水饺。” “水饺也行啊。” 许安宁给自己往小碟里倒了一点生抽，“是你自己包的饺子？” “不是。包饺子我不会。” “哈哈，没关系。我会就行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包饺子，我教你啊。” 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包饺子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自己平时都很少吃饺子，所以不会也正常。 “好香。”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几道小菜，荤素搭配。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柯文嘉不自觉微微扬起唇角。但他没有和她一起吃，只是用热牛奶泡了一杯蔬菜燕麦。 他平时自己的早餐都是简易的速食营养代餐，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因为快，能够为他节省时间。 重新下厨做饭，只是不愿委屈着她。 吃完早餐后许安宁看了一眼时间，“谢谢款待咯，我也该回去了。” 昨晚蹭了顿晚饭，早上还蹭了顿早餐。 她前段时间比较忙，回去之后也该给公寓做个大扫除了。她的计划就是这周末做这件事。 却不料，他突然说：“你……可以以后都搬过来住。” 许安宁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可是他的表情却很认真。 “不肯？觉得这边不如你的公寓？” “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如她的公寓。柯文嘉住的可是别墅，而且是在全市最豪华房价最高的地段，坐拥最好的风景和最便利的交通。 住在这边的人非富即贵，许安宁就来这几次，已经两次遇见过明星。 “我可以给你派专门的司机，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从这里到你的公司，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你从你的公寓步行到公司也差不多有十五分钟。” 他继续循循善诱：“而且，除了你每天固定在公司饭堂吃的午饭之外，早餐和晚餐，只要我没有出差和加班，我都可以给你做……” 许安宁脸一红，突然想到，她是吃了他做的饭，可每一次她都还是会被他吃掉啊。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翻着花样给她做美食，几乎都根据她的口味量身定制下厨，合着最后就是想把她彻底骗过来。 这诱惑真是…… “那，那我回去拿东西……” “不用。留在那边就行。需要什么直接买。” “……” 星期一许安宁上班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了陈萱。 “陈姐，早啊。” “早。” 陈萱笑着跟她打招呼：“看来你感情生活不错么。” “陈姐别打趣我了。” “个人隐私我不追问。不过小许，你最近的气色，可是真把感情状况都写在脸上了。” 许安宁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大概是最近工作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忙了，熬夜少了就显得精神好。跟感情没什么关系吧。” 陈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你一看就很滋润。” 许安宁总算反应过来了陈萱在说什么，白皙的俏脸刷地红了起来。 “叮——” 许安宁的楼层到了。 电梯门开，许安宁走出电梯的那一瞬间听见凌辰的声音。 他在离电梯不太远的地方打电话。 但是具体的内容她没有听清，也没有关注。她也不是喜欢八卦别人隐私的人。 但是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似乎惊扰到了对方，在她往办公室走的时候，由于是逐渐靠近凌辰现在所在位置的，几步之后她听见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句—— “回去我再打给你。” 话音未落，许安宁就拐弯进了这道走廊，凌辰也刚好从开水间那边出来，两个人刚好碰上。 “早。” “早。” 凌辰见到许安宁跟她打招呼，她也礼貌性地回应。他主动与她搭起话来。 毕竟，他们两个的办公室都在靠里的位置，这一路一起走过去，一句话不说也尴尬。 “你今天来得好早。” “……起得早了。” 其实是因为她今天是第一天从柯文嘉的家里走，她担心路上堵车所以给自己打了一个提前量。 有了今天这个时间的预估，她明天开始就知道自己几点出发合适了。 “哦，原来是这样。” 他没有继续追问。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 只有她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甚至有些空灵。 不知怎么，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许安宁不想尴尬，便也随意找了个话题问了句：“你……刚刚在打电话？家人么？” “嗯。是……我姑姑。” 凌辰说完这句许安宁已经走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二人的聊天也就此打住。 许安宁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上午刚过一半，有研发部的员工过来送审核材料，需要她签字。 “这里至少需要两个总监签字。” 许安宁一边签自己的名字一边顺道提醒她：“小李，我签完以后，一会儿记得去找陈姐或者凌总监签字。” “两个么？” 小李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只需要一个。” 许安宁有些无奈死笑笑，还好她看了一眼。 “那，我一会儿去找陈总监吧。” “凌总监就在这一层啊。而且陈姐更忙。” 许安宁和凌辰都是副总监，陈萱是正职，业务更多不说，和她们还不在同一个楼层。直接去隔壁找凌辰不是更方便。 “我今天见到凌总监了，感觉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嗯……” 许安宁的笔尖微微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将签好字的文件又递过去。“那你自己把握。记得是需要两个人签字就行。” “嗯。许总监辛苦您了。” “没事。” 小李出去之后，许安宁想起她说的，凌辰今天心情不太好。 以她对凌辰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人。 不过小李这么一提，她倒是回忆起早上她见到他的时候，其实他的脸色确实就已经不太好了。 只不过可能经过一上午的催化，在小李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一下子没控制住就表露在了脸上。 难道……跟他早上在打的那通电话有关？ 凌辰的姑姑。 是家里有人出事了么？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 许安宁收起这些思绪，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下班后柯文嘉派的车准时在街口等她。她上了车，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下意识以为是柯文嘉发来的，问她走到哪里了。 但是拿出手机一看，发这条消息的人是凌辰。 “我刚刚在街角，看见你上了一辆车。” 许安宁突然想起来，凌辰好像平时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所以他会看见，并不奇怪。 她回复他：“嗯。” 甚至不到一分钟他就回复了她：“那辆车的车牌号前四位是K000，是柯氏集团的车。你跟柯氏集团的人有来往？” 许安宁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凌辰居然会关注到这个。 ——“有认识的人。” ——“安宁，柯氏集团背后的利益链很复杂，这个家族水很深，柯氏的每一个人，你能不招惹都不要招惹。” 许安宁看到这条消息，睫毛微微动了动。 若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顾虑，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纠结过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是我的私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想他应该能明白。凌辰是情商很高的人。 他一直没有再回复她。她想，他应该也不会再回了，便直接手机锁屏放进了包里。 到了别墅，许安宁进门、按电梯，已经很轻车熟路。别墅里的佣人们也都认识她，见到她会恭敬地问好，俨然已经把她当作了女主人。 许安宁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还挺不好意思的。 吃晚饭的时候她突然提起了车牌号的事，问他：“你们柯氏集团所有的车，都是以K000为开头的么？” 柯文嘉淡淡回应：“不是，只有我的车我的车前四位全是以K000开头。其他人也是以K00开头，第四位数字有所区别。” 许安宁夹菜的手指不自觉微微僵硬了一下。 那这么说，当时凌辰其实是已经知道了……她上的就是柯文嘉的车？ “怎么了？” “……没事。” 即使他知道了是柯文嘉又怎么样。许安宁不想主动张扬她和柯文嘉的关系，但也没有非要瞒着搞地下恋的意思，只想尽可能低调。 凌辰也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应该不会在公司里到处乱说。 只不过他给她发的消息，如此想来，都是针对柯文嘉的。 看来，他和其他人一样，对柯文嘉只有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这样一个刻板的印象。 不，不能说是刻板印象。 因为这是事实，并不算误解。 他只是对她一个人有柔情的一面，在对待其他人、其他事上，他的确如传闻中一般冷硬和不近人情，而且传闻并不夸张。 对此许安宁还是能体会到的。 “不舒服？” “……没有。” 许安宁没有再想凌辰，只默默继续吃饭。柯文嘉的眼睛眯了眯，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转瞬即逝。 晚上，许安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 他正压着她，听到手机铃声在响，冷冷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凌辰学长】。 “xx学长”这个有些亲密的称呼似乎让人有些不悦。 更是容易让人想起某些往事——比如，在这位学长生日的那一天，他们曾一起吃饭、一起坐摩天轮…… 柯文嘉冷冷勾起唇角，突然将手机放在她的耳边。他不但接了这个电话，而且直接开了免提。 许安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电话已经通了，可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安宁，你在家么？” “嗯……我，我现在在跑步……” 她害怕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只好先在一开始找一个理由。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她现在更怕的是凌辰说出什么让柯文嘉生气的话来。 他如果只是说柯文嘉的坏话，倒也罢了，毕竟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自己。 她最怕的是他对她表白或是说其他暧昧的话出来，因为柯文嘉真的是一个特别容易吃醋而且占有欲特别强的男人。 “那……你如果现在正在运动，就先不打扰你了。” 凌辰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又说：“没什么，其实也就是工作的事，明天上班跟你说吧。占用下班的时间也确实不太好。” “没、没事……嗯……” 电话挂断了。 断线的那一瞬间她再也抑制不住，难以自控地叫出了声。 他俯身，轻轻咬住她的肩膀，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反应还真是快。” 不知是在说她的“自己正在跑步”，还是在说凌辰。 工作的事……哪里有什么工作的事。 他这么有分寸的人，又什么时候在下班的时间因为工作的事打扰过任何人。 凌辰肯定是听出了她现在的场景，才故意那么说结束这个通话。 许安宁红着脸，恨不得埋进枕头里：“你、你刚才好过分……” 这样的责备不似责备，却更似娇嗔。 像是害羞了在撒娇一样。 他的眼睛暗了暗，声音也因情yu而染上了一丝沙哑。 “我还有更过分的……” 第45章 他吃起醋来，她真的受不住。 结果就是第二天，许安宁又请了上午半天的假。 她到公司的时间是中午午休的时间，整栋楼几乎都没什么人。 由于昨晚凌辰的电话让柯文嘉有些不悦，导致今天许安宁除了上午需要请假以外，而且不敢穿高跟鞋—— 怕路都走不稳。 她穿的是平底鞋，双腿都感觉还有些打颤。脚步是慢慢的，所以也就几乎发不出声音。 是以这一次，当凌辰在离电梯不远处的开水间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有听出来。 许安宁原本也无意偷听他人打电话，但因为她要去办公室，这是必经之路，即使不想关注，也难免会漏入耳朵。 “姑姑，你还是谨慎些为好，现在已经无法抽`身了，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对方似乎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直接将他想说的话在电话另一端说了出来。 所以许安宁并没有听到“他们”到底想怎样。 许安宁经过了开水间，凌辰背对着她，加上她现在还有些“步履维艰”，脚步很轻，所以她经过到她走远他都没有发现。 远远的他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他是心机很深的人，你千万不能大意……” 许安宁进了办公室。 她轻轻带上了门。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她放下包，突然发现掌心竟然不自觉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知怎么，无意间听到凌辰的几句通话，竟让她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紧张似的。还是说……是直觉？ 许安宁有时候直觉是很准的。她感觉最近似乎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是心机很深的人。” 凌辰本身就是心思缜密那一类，能被他评价“心机很深”的人…… 突然，她想起昨晚凌辰突然注意到了她上了柯文嘉的车，昨晚又突然给她打电话。 因为凌辰曾经追求过她，所以她当时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见自己上了别的男人的车才会说这些话。 如今看来，显然，他对柯氏集团、对柯文嘉也是同样关注的。 难道…… 凌美珠。凌辰。 凌辰口中的“姑姑”难道是凌美珠？！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冒出的一瞬间，许安宁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刻上网查了凌美珠，查她的其他家庭成员。 许安宁没有看到凌辰的名字，但是却看到凌美珠果然有一个哥哥。 凌美珠今年三十二岁，与陈萱同岁。她哥哥凌宝强比她大十七岁，今年是四十九。 而凌辰比许安宁大两届，通过凌辰的年龄推算，他的父亲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年龄。 难道……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许安宁怀疑，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凌美珠的百科资料上没有提到凌辰的名字。 思及此她给柯文嘉发了一条消息：“你派人查过凌美珠的底么？我怀疑凌辰学长……可能是她的侄子。” 对方很快回复。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是。” 果然。 原来柯文嘉早就知道了。 不及细想，工作群里突然发来通知。 下周有一场小型的商务活动，领导安排了许安宁和凌辰搭档担任开幕式的主持人。 是面向市场的宣传活动，公司选了形象气质最为出众的这两个人，其他同事也都没有意见。 许安宁却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想起昨晚凌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下意识脸又红了一下。 不过，她倒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是工作，工作任务对她而言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在群里回复：“收到。” 几秒钟后，凌辰也回复了“收到”。 再接着凌辰给她发了私信。 “经理说主持的所有部分都完全由我们两个来负责。” 许安宁看了一眼宣传手册，根据当天的活动安排分割了一下任务：“这样行不行，我写开场到游戏环节的部分，你写游戏环节之后到结束这部分，到时候我们一起串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条：“或者是我们其中一个人专门负责开场、结束和领导讲话内容的主持稿，另一个负责所有串场词。” 她回复得很快，另一端的凌辰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发现她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其他任何“杂念”的影响，在面对他的时候依然可以如此头脑冷静、思维清晰地与他谈工作。 几秒钟后，他回：“可以，我听你安排。” ——“那就按照第一种，我写从开场到中场游戏的部分，你写后半部分。” ——“好的。” 凌辰放下手机，心底泛起一丝酸涩。 他喜欢了许安宁很多年。 她是他的女神，从大学毕业之后他也一直没能忘记她。 回国后他打听到她在辛岚工作，他便也来了辛岚。没有人知道，在他听说她至今也还是单身的时候他有多么欣喜。 可是，那一天——他亲眼看见她上了柯文嘉的车。 他做梦也没想到，许安宁竟然是柯文嘉的女人。 他紧紧攥着手机，攥到掌心都有些痛…… “嗡。”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许安宁的效率很高，且从不拖延，在他刚刚陷入纠结的时候，另一边她已经写好了她的那部分，将文档发了过来。 “这是我写的，到时候咱们两个的串在一起，找时间可以一起对下词。” 凌辰看着她发来的文档和消息，只默默回了一个字：“好。” 手指有些僵硬。 她那么好……可惜，不属于他。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如针尖。或许，或许他可以…… 这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拿起手机，犹豫中再次拨通了通讯录中“姑姑”的号码。 …… 有过“前车之鉴”，这一次，许安宁回去之后就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不过她登录了电脑微信，确保如果工作群有重要通知还是能够收到消息。 但是电话么……任何电话也不会打进来。 她搬过来住进了他家，就像彻底落入了他掌中的鸟儿。 柔软的真皮沙发仿佛往上一躺就会陷下去似的，她的脖颈被他的手臂轻轻托住，瀑布般的发丝垂落着。 他甚至等不到夜晚，在沙发上就抱着她肆意亲吻。 房间的温度在升高。 渐渐平息下来以后，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铃——” 手机响了。是他的手机。 柯文嘉没有松开她，长臂一伸拿到手机，接起了这个电话。 “……说。” 有些冷淡的声音，和刚刚与她缠`绵时的温存形成鲜明对比。 许安宁睁开眼睛，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的侧颜。 他的睫毛很长，眼帘低垂的瞬间会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 此时他的衬衫扣子是开着的，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运动”，一滴汗沿着他的锁骨滑落下来，从他紧实的胸膛到肌肉线条分明的腰腹…… 此情此景是如此性`感，只可惜，男人眼底的神情却很冷，仿佛上了一层霜。 许是对方汇报的事情并非好消息，他冷冷说了句：“给我查。” 再接着他松开她，转身去了另一侧继续这个通话。 似乎有些严肃。 许安宁心念一动，她捞起睡裙，起身自己一人去了浴室。 待她清洗完从浴室出来，柯文嘉这个电话已经打完了。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随口问了一句：“是跟凌美珠有关？”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眼底的神情教人看不真切。“不但与她有关，而且与你有关。” “我？” 许安宁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不过转瞬她便反应过来，凌美珠应是得知了她与柯文嘉的关系，从而想从她这边下手。 “你们下周在七里商场有商务活动？” “七里么？场地还没有定。” 许安宁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去电脑上查看了一下微信消息，果然，就在十分钟前他们群里通知了场地在白水街上的七里露天商场。 “……你的消息还真的快。” “露天商场，很容易出现……意外。” 他淡淡说着这句话，眼角泛起一丝冷意。 “她想怎么对付我？想找人绑`架我威胁你？” “凌美珠这个女人……真是找死。”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许安宁猜测应是与她想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也不需要多问了。 “你说过，不会让你的女人受委屈。” 许安宁笑着打趣他：“所以，你会保护我的对么？” 他却只是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寒光，稍纵即逝。 “洗过澡了？” “嗯。我洗过了，你去吧。” “陪我再洗一次。” 她俏脸一红，“不，不要了……” 浴室的传音效果极佳，不但带着回声，而且音质响亮。 所以，他爱极了听她在浴室里叫，将不堪`入耳的声音放大，即使是压抑着的喘`息声都那么清晰。 加之不用担心弄脏床单被褥——每次在浴室里做，他会比平时更肆无忌惮。 晚上她枕着他的手臂，正有些睡意时，却听见他在耳边低声问—— “你不好奇，你的凌辰学长听说他姑姑要对你下手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句，许安宁一下子困意全无。 她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那一丝变化，手臂突然收拢，将她抱得更紧。 “不知道。或许会阻止，又或者……” 她不知道。 他也没有说，只是低沉地浅笑一声。 黑暗中她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的那声笑意分明有些冷。 …… 许安宁在宣传活动当天，一切工作照常进行。 她也没有在凌辰面前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照常与他串主持词彩排。 柯文嘉给她派了司机在活动结束后去接她，她也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出事。 这些工作之外的可能变故许安宁没有多虑，她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圆满地完成了主持工作。 对比之下，凌辰倒显得有些紧张，但他也还是稳住了，总体上两个人都算顺利完成了任务。 结束之后许安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手机传来震动。 是司机，他给她打电话了。 “结束了……嗯。好，我现在就过去。” 是露天的商场，她已经看到了那辆车。正在等她。 电话挂断后她跟其他同事打招呼告别，“先走了。” 凌辰见她准备走了，神色微微一变，他上前一步问她：“晚上，晚上不一起吃饭么？” “不了。” 许安宁回绝了他，“我晚上回家吃饭，你可以问问小唐。” 说完这句她没有再与他多聊，转身走向来接她的车。 这次因为很多同事都在，所以柯文嘉低调了很多，他派的车不是K000的车牌。 许安宁上车后将包放在一边，刚走没多远就收到了柯文嘉发来的消息—— “上车了么？” “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在编辑这条的时候她余光瞥了一眼车窗外，发现刚好路过一家面包店。 “师傅，能不能停下车，我去买一下面包。” 是她很喜欢的一家面包品牌，今日刚好不用排队，便想去买一点。 司机遵循她的吩咐在路边停了下车，许安宁进了店买了面包，在付款的时候翻了一下包，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突然想起来她刚刚中途掏出口红补妆的时候，顺手将口红放在了台子上。 毕竟是有些私密的个人物品，许安宁觉得还是拿回来比较好。 车子还停在对面。这段路是单行，而且堵车。让司机再绕路回去不好，许安宁便想直接自己回去拿。 这段路不是很远，几百米的距离，肉眼可见。 为了不耽误时间，许安宁小跑了几步过去。 司机原本静静在车里等许安宁过来，当他看见她出了面包店在往回走的时候，顿时神色一变。 他立刻掏出了手机想给柯文嘉打电话，可惜这个电话还没拨通出去，就已经来不及了。 许安宁走到路口，在距离他们办活动场地仅仅只有一条马路的时候，凌辰看见了她。 他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往她这边也走了几步。 然而许安宁还没有来得及与他打招呼，就在下一秒—— “小心！” “砰！” 突然一辆车飞驰而来，狠狠地撞向凌辰，几乎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身后的栏杆因为这剧烈的撞击而狠狠震了一下。 “啊！来人啊！！撞到人了！！” 周围的人群都惊呼起来，有人报警有人打救护车。许安宁也连忙跑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去看凌辰的情况。 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但是流了好多血。 救护车和担架很快也到了，许安宁帮忙扶着他上担架，在昏迷过去之前凌辰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安宁，别，别走……” “……好，好，我先陪你去医院。” 许安宁也上了救护车，她手中的面包纸袋上已经沾上了血。浓郁的血腥味在车厢中散开。 护士一边给他止血一边安慰他：“没事，没事，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皮外伤。那司机也是，酒驾了吧也不看人……” 许安宁却感到喉咙发紧。 那辆车猛冲过来的时候，分明就是冲着凌辰的位置来的。 是她突然往回走，凌辰看见了她所以往她这个方向挪了几步，这才避开了要害。 否则，那辆车会直直将他撞到栏杆上—— 这种撞法不会出人命，却会撞断他的腿，即使侥幸腿没被废也会是重伤，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也出不了院。 她原本以为，柯文嘉的安排，只是保护她这一件事而已。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对凌辰下了狠手。 与此同时，另一边，男人冷冷地盯着监控视频，摘下耳机。 薄唇轻启，声音冷漠得毫无温度—— “算他走运。” …… 凌辰被送到医院不久，许安宁就看到了凌美珠。 她听说凌辰出事以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份焦灼和担忧是无法掩饰的。 凌美珠很关心她的侄子。 可惜，她甚至还没有时间为凌辰被车撞到而心疼，就在这时网上突然传出了一段音频，是凌美珠与肇事者“合作”的证据。 肇事者还提供了凌美珠打给他一大笔钱的转账记录，声称是凌美珠花钱雇他去撞那个人。 一瞬间，#凌美珠花钱雇凶杀害亲人#和#凌美珠心如蛇蝎#爬上了微博热搜，易红公司股价暴跌。 许安宁眼看着凌美珠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具尸`体。 凌辰躺在病床上，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床边许安宁的手腕。 “安宁，我从来……从来没有想伤害你……” 当着凌美珠的面，他对她说：“我承认，我提前知道姑姑想雇人绑架你却没有告诉你，可是，我只是出于……想英雄救美让你感激我的私心……” 在此之前，他也跟凌美珠吵过架，不想让许安宁卷入他们的斗争中。 可是，或许是那一点点私心，让他最后默认了他们的做法。可是他真的没打算让他们成功，只想提前做好准备，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她。 却不料，柯文嘉竟然反买通了那个人，不但受害者变成了自己，而且之前凌美珠花钱雇人的证据还被放了出来，让凌美珠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 最后，竟可笑地演变成了“凌美珠花钱雇凶杀害自己的侄子”。 柯文嘉果然是个有手段的男人。 他不但有手段，而且冷酷、残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每一步都仿佛在告诉他们：和他作对是什么下场。 “别说了，你在医院好好养病，别多想了。” 许安宁叹息一声，见他姑姑已经过来便也打算离开。她望了凌美珠一眼，对方却没有看她。 也好，省得尴尬。 许安宁径自出了医院，接她回去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而此刻病房内，凌美珠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机，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屏幕上，一个号码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再敢打她的主意，下一个被车撞的就是你。” …… 许安宁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柯文嘉在沙发上坐着，指间夹着一根烟。 眼底的神情随着云雾缭绕的烟圈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他眯了眯眼睛，低沉地开口。 “过来。” 许安宁放下包，坐到他身边。她夺过了他手中的烟头，将它丢进烟灰缸。 他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说：“以后，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 他上一次跟她说这句话，是柯子欣因为柯子瑜而来找她求情的时候。 那时他说，以后，他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 柯子欣后来怎样了她并不知道，也没有问。她只知道她的社交账号在那之后就很久没有再更新过了。 许安宁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身子却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怕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也会对我这么下这么狠的手，对么？” 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他对她是那么温柔，有时几乎都快让她忘记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后颈，“我说过，你不一样。” 他抱着她，埋首于她脖颈间，酥酥麻麻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你知道，我不择手段费尽心机才终于得到了你，我疼你、宠你、爱你还来不及……” 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冲击着她的感官，让人感到迷醉。 这一刻……这一刻是真实的。 她变成了一个寻求刺激的亡命之徒，在危险与诱惑边缘得到这份宠爱和快`感，也沉沦在这样的危险与诱惑中难以自拔。 她回应他的拥吻。 不过有些煞风景的是，他们没亲热多久，她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他笑，松开她问：“晚上没有吃？” “从医院就直接回来了……” “冰箱里还有新鲜蔬菜和肉。我去做。想吃什么？” “别麻烦了，要不就叫外卖……” “很快。” 最后他给她煮了速冻水饺。 香喷喷的饺子上桌，让许安宁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饺子一口一个，她是真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他在一边看着她吃，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吃好了，当然就轮到他“吃”了…… 晚上，凌辰打来了一个电话。 和那晚相比，不同的是这次他这个电话是打给柯文嘉的，相同的是这个电话仍旧出现在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 柯文嘉从床`上起身，接了这个电话，却没有当着许安宁的面接，而是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不过，这个通话的时间并不长。似乎只是寥寥几句，他就回来了。 她在床`上问：“他找你说什么？” 他却不答，只是将她抱紧。“秘密。” 第46章 凌辰很快便出院了，他虽然被车撞到，但是伤得不重。 算是比较幸运。在那一瞬，许安宁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幸运。 或许有些事是冥冥中的注定。 凌辰出院后，第一件事是递交了辞呈。 他不会留在辛岚了。当初他来到辛岚是为许安宁而来，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尴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临走之前，他也没有再去见许安宁。只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 在车上，他想起了他刚住进医院那晚，他给柯文嘉打过一个电话。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彼此心知肚明。 他只说，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许安宁。还有那件事，他虽然提前知道他姑姑安排了人，但他真的没有想过让她受到伤害。 毕竟，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心底唯一的布丁白月光。 半晌，对面的男人回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无法保证事态不会失控，所以你无形将她置于了危险中。” 凌辰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说：“你说得对。我欠她一个道歉。” “她不需要你的道歉。” 说完这句，他又冷冷道：“再惹麻烦，我保证下次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凌辰苦笑了一下。柯文嘉果然是柯文嘉。 他与传言真的一模一样。 很难说，这样的男人对于自己看上的女人，会不会强取豪夺。 不过从之前许安宁的态度来看，她大概，也是喜欢他的罢。 思及此他有些无奈地笑笑：“我比你先认识她，可惜，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当初在学校里他没追上许安宁，或许这就已经注定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有擦出火花的可能。 凌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也不过只是感叹一句爱情的不公，仅此而已。 却不料，对方在沉默片刻之后，却低声说—— “你又如何知道，不是我比你先认识她。” …… 回忆结束，车子也停下了。 “到了。” 凌辰带着东西下了车，最后还是给许安宁发了一条消息。 ——“我走了，你加油。” 这个“加油”指的是工作。许安宁和凌辰原本都是第一梯队的人，只要上面有岗位空出来，毫无疑问他们其中之一就能升职。 现在他离开了，她的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 不过许安宁看到这条消息时，心底仍旧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但是，这些与工作无关的杂事，她不愿再细想了。 包括柯氏家族的恩怨在内，她并不关注，也相信柯文嘉就可以处理好这些人这些事。 她没有回复凌辰，手机锁屏放在一边。 如陈萱所言，她现在该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现在“小道消息”基本已经传开甚至证实：就在年后不久公司内部人员岗位就会有大的调整。 许安宁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实现连升。 升职这种事，越是开头顺利，后面越顺利。反之一旦积压停滞，到后面再想动会越来越难。 许安宁现在优势明显，在辛岚工作的这一年里她的业绩很突出，加上另一个有竞争力的凌辰已经离职，所以只要不出其他意外，她的机会很大。 但前提是，不能出任何意外。 这一日，一个女同事过来找许安宁签字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对方脸色似乎不太好。 许安宁关心了一下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事，就是大姨妈第一天……” 原来如此。 许安宁叹息了一声，将签完字的文件递给她，“回去多注意休息。” “嗯，谢谢许总监。” 在这件事上，女人真的不容易。许安宁很能理解她。 不过她也是在这个期间也依然会尽量降低影响、继续努力工作的人。 算起来，她的日子也快到了。 许安宁这几天工作任务都有些忙，只希望不要赶上她最忙的一天突然再给来一场“双重夹击”，搞得她身心皆疲。 但是一周后，当这份“痛苦”没有如约而至的时候，许安宁却发现这竟然是更令人心慌的一件事。 她算了算日期，她已经延迟了好几天了。 平日里她的日期一向很准，这次是她延迟最久的一次。 那一刻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可怕到几乎令人感到难以呼吸。 他每一次做都会做保护措施，但是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避`孕。 就连上环都可能会有意外出现。 而因为每次他都做了措施，所以事`后她从来没有吃过药。 难道那一点点的、极其小的几率……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念头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不可以，她这个时候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 许安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去了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医用品超市买了一根验`孕棒。 午休时间整栋公司是如此安静，安静到让人有些紧张。 许安宁躲在厕所的隔间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结果。这一分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快要凝固。 当结果显示出来，她几乎感到有些站不稳。 两条线。 …… 下班后，许安宁回到家，柯文嘉在等她一起吃晚饭。 她放下包，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自己身穿的职业装，只默默在沙发上坐下，感觉从到到脚都是僵硬的。 他留意到她神色异常，问她怎么了。 她咬着唇，眼眶有些泛红：“我……我怀孕了。” 柯文嘉闻言，眼底亦是微微一惊。 惊喜的眼神在他漆黑的眼底一闪而过，却转瞬又消失，转而变得凝重。 只要她愿意，他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他想娶她，想跟她结婚让她做柯太太，想一起与她孕育和抚养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要……她愿意。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她不愿意。 他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可是当这个小生命出现在这个她意料之外的时间，如果她不得不残忍地抹杀它，她又会觉得心疼。 柯文嘉知道许安宁感性起来的时候，是一个特别容易陷入纠结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先一步开口替她做出了决定。 “周末我带你去医院，再做一个多方面的检查。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先打掉它。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 话音未落，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是第一次，她当着他的面流泪。 …… 周末，他亲自开车带她去了全市最好的医院。 进去以后她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有无数念头闪过。 从每一种可能的情况，到每一种情况下她需要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再到每一个选择会为她带来的不同人生走向和结局。 柯文嘉在旁边陪着她，她没有等太久。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报告出来了，医生看了一眼，“你之前是自己用验孕棒测试的？” “嗯。” 医生推了推眼镜，“验孕棒测试的准确率一般是比较高的，但是你这次确实不准。从你的检查报告显示，你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 许安宁长舒了一口气，身边的男人接过医生递来的化验单看了一眼。 “不过你月经推迟了，应该是跟你最近的作息和情绪有关。应该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或者是太累导致的。” 她确实是因为想争取年后职位提升的机会，最近经常加班加点。 “回去好好调整一下。” “嗯。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许安宁靠在柯文嘉的肩膀上，整个人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她不需要在前途和杀生之间做出这个纠结的选择。 可是，这次虽然只是乌龙，却也给了她一个警醒，逼迫着她不得不去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 如果要结婚生子，那工作怎么办？ 陈萱说得对，她在刚刚大学毕业还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解决个人问题，于是在之后，她越来越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去回归家庭了。 待休完产假回来，一切都从头开始。她不甘心。 这是她终究要面对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他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对她说：“女员工如果结婚生子，休完产假回来，的确要重新开始。” 因为该员工手头的工作不可能就这么专门给她留着。一定会移交给其他人继续做。 他也是老板，所以他很清楚。 “可是，重新开始，却不一定，非要从原来的起点开始。” 许安宁愣住。 不待她说话，他又继续道：“也不代表，新的起点，一定会低于原起点。” 太多女人在这件事上纠结，无非是因为，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一旦有人替代了她们，而自己又没有明显竞争优势，就会从岗位上淘汰。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刚好回头，他们四目相对。 “你是我的女人，这本可以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不是么。” …… 许安宁的工作仍在继续。 她心中已经有了考虑，对未来的一切——从事业到家庭都已不再迷茫。 放下了心中最沉重的包袱，许安宁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很多。 午休时间，她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戴上耳机听VOA常速新闻。 对于自己的专业，许安宁无论何时都不会松懈。 突然，她听到工作群里接二连三有消息的通知声传来。 辛岚的一个固定合作商，今年突然不打算继续合作了，似乎在犹豫。 后来他们有打听到，易红科技公司私下以更低的报价，又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想将这个合作商抢过去。 易红科技公司……是凌美珠所控股的公司。 不久前凌美珠刚刚上过一次热搜，因为凌辰出事和她与肇事者谈钱的视频被曝光。 但是凌美珠背后毕竟有柯国耀这个大佬撑腰，所以那件事之后不但热搜很快撤了，而且还安排其他几个娱乐圈的劲爆新闻夺人眼球，很快这件事也渐渐冷却了下去。 柯国耀算是给凌美珠摆平了这件事。 但是，她这次的目标，却指向了辛岚。 辛岚科技不管是在柯国耀当总裁还是柯文嘉掌权的时期，都是弘言的重要合作伙伴，向来不卷入柯氏家族的内部斗争。 这意味着，凌美珠找辛岚的麻烦，并非柯国耀授意。 那么，她的目标，也就不再是柯文嘉。这不是柯氏父子之间的争斗。 这是凌美珠与她许安宁之间的较量。 凌美珠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柯文嘉虽会维护许安宁，却不会多管闲事将手伸到辛岚上来。 她也知道许安宁一定会接招，不会去找柯文嘉替她摆平这件事。 不及细思工作群里又传来一条消息—— “合作商说，下周我们一起开一次会议，咱们跟易红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许安宁看到这四个字，再次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凌美珠就是要与她堂堂正正交一次手，与柯氏集团无关，只为了她的侄子。 在那一刻许安宁甚至觉得“受宠若惊”—— 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易红集团总裁，相当看得起她。 …… 许安宁再次进入加班模式。 她一遍又一遍审核和修改策划案，势必要拿回这个项目。 这一晚她在公司加班的时候，柯文嘉和梁萧一前一后分别给她发了消息。 他问她要加班到几点，他提前派车过去接她。 梁萧因为还在国外，她这个时间刚好是白天。她问她睡了没有。 许安宁先回复了柯文嘉，她看了一眼时间和手头的进度，大概给了他一个时间。她也不好意思让司机久等。 接着她回梁萧：“还没，在公司加班。” 梁萧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许安宁将手机立在旁边，一边继续改策划案一边与她通话。 有办公室的好处就在这里，不会太影响到其他人。 电话另一端，梁萧虽处在白天，但依然在赶论文的deadline。 眼下两个人都是一边在敲着电脑学习和工作，一边手机开着视频看着对方。 她笑着说：“安宁，我们现在的样子像不像我们大四一起复习专八的时候。” 许安宁也笑，“我那时候压力没这么大。出了校门才知道，读书时所有的压力都来源于自己，工作以后你要对你的老板负责。” “我也快毕业了，打算回国。对了，那个易红公司要跟你们抢合作商？” “嗯。我现在正在修订第三版的策划案。” “其实你不用给你自己这么大压力的。没有必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 “不，这次不一样。” 许安宁一边继续改策划案一边跟梁萧说：“这次的胜败，对我而言很重要。就像上次为你公关，这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也有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梁萧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因为凌美珠曾经想雇人绑`架你，你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仅仅在于我和凌美珠之间。” 许安宁想，这一次，大概真的与任何一次都不同。 “除了我和凌美珠的私人恩怨以外，我努力想打赢这一仗，也是为了辛岚。我想为辛岚留下这个长期的合作伙伴。” 梁萧突然感受到，许安宁在说出这句话时，是无比的严肃和认真。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许安宁点击文档保存，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莞尔一笑。 “以后你就明白了。” 在对待工作上，许安宁是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陈萱也曾经说过人往高处走。 但是，许安宁会始终感激辛岚所带给她的一切，以及她在辛岚工作的这一年她所收获到的一切。 与梁萧的通话结束，许安宁今晚的加班也差不多了。 手机再次响起，是司机打来的电话。 车到了。 许安宁收拾东西，出门，上车回家。 到家已经是快十点，不过柯文嘉也还没有睡。他在等她。 “晚上吃过了么？” “嗯。在公司饭堂吃了一点。” “要不要吃夜宵？” “不了，我不饿。而且太晚了，我晚上八点之后一般都很少吃东西。” 他们没有聊太多，她换下衣服，之后卸妆、洗澡，一切如常。 舒适的沐浴多少冲淡了一天的疲惫，洗完澡后许安宁躺在铺着真丝床单的床`上，感到惬意满足。 旁边躺着一个有钱有颜、会做饭会暖床的男人。 柯文嘉翻了个身将她抱住。“累了？” “……嗯，有点。” 她累的时候他就只会让她躺着享受，不会再翻着花样地摆弄她。 在做之前他伸手去床头柜里拿安全t，突然，她纤手一伸拦住了他的动作。 第47章 开会前一周，许安宁给唐依依提前传了一份文件。 是这次与合作商谈项目的一些相关资料，和涉及的专业术语。 她说：“这次会议我需要上去做汇报，你来做交传。” 唐依依有些不解。合作商的确是外国人，可是以许安宁的英语水平，如果是由她来做汇报，她完全有这个水平直接自己用英文与对方交流。 为什么还特意带上她，让她来担任这个翻译？ 唐依依忍不住问：“学姐，为什么你不直接用英文讲呢？” 许安宁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将自己已经写好的的演讲稿、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和自己的应对答复都一起发来：“所有可能出现的语句和词汇几乎都能涵盖在内。你好好准备，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练一练口语。” 唐依依见她态度如此严肃，便也不再多问。 这似乎是她见过她最认真的一次。 唐依依不想辜负许安宁的期望，她回去就消化了许安宁发给她的所有材料，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地准备了这次的任务。 …… 开会当天，许安宁再一次见到了凌美珠。 和那日在医院里的慌张焦灼相比，这一日她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凌美珠倒确实是美人，难怪当年传媒大亨明知其只是看上了自己的钱财却依然顶不住诱惑娶了她，还被她分走大笔家产。 她今年三十二，和陈萱同岁，但看上去比陈萱要年轻一些。加上妆容精致，说眼前的人只有二十五都会有人相信。 凌美珠见到许安宁，对她笑了笑。 “许小姐。” 许安宁礼貌回应：“凌总。” “能被小辰挂在心上的人，想必非常优秀。” 凌美珠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许小姐，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她们没有再聊，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日的会议，从性质上来说，更像是一场竞标。 由易红公司的人先进行汇报，他们是汇报者直接说英文，与唐依依开始的想法一致。 唐依依在听对方汇报的时候还特意给许安宁偷偷发了一条消息—— “学姐，要不一会儿你也直接英文汇报吧？” 许安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给她回复。 “没关系，我就说中文，你来翻译。” 发完这条，对方的汇报也结束了。合作商看起来很满意，拍手称赞连连点头。 许安宁上台，对唐依依眼神示意了一下，之后开始用中文讲述自己的内容。 她的策划案讲完之后，对方针对一些比较关心的问题进行了提问，许安宁一一解答，唐依依如实翻译。 许安宁的汇报结束之后，合作商告诉大家，他们之后会根据两家公司的条件综合考虑，有结果了就通知他们。 之后是礼貌性地握手寒暄，无非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类的话。 在走之前，凌美珠突然问她：“这份策划案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加班加点一周。” 许安宁淡然一笑，“面对贵公司这样的竞争者，当然要拿出十二分的态度来。” 凌美珠没说什么，也只是笑笑，只是这笑容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许小姐果真是……尽职尽责。” 回去的路上，几个同事在一起议论今天的汇报。 “我觉得小许的给出的策划和综合条件要更好，感觉咱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对，小唐这次的翻译也给力啊。” 听到大家提到自己的名字，唐依依的脸红了红，“哪里哪里，都是学姐之前让我做了准备。” “小唐你其实可以自信一点，你的专业水平其实很高的，但之前好像体现得不太明显。” “就是。果然跟着许总监的人就是不一样。” 听到这里，唐依依有些俏皮地笑了笑，她看了一眼许安宁，却只是瞥见了一个安静柔美的侧颜。 此刻许安宁正看向窗外，却不知在想什么。 …… 他们没有等太久，结果就出来了。 辛岚留住了合作商，对方认为虽然易红压低了价格，但从方案来讲还是辛岚给出的策划要更胜一筹。 这个消息让公司上下都振奋起来，许安宁又再次为辛岚立了一个大功。 凌美珠后续没有再找过许安宁的麻烦。其实从那天她听过许安宁的方案之后，她心中就已经有了数。 庆功宴上陈萱私下里跟许安宁碰杯：“提前为你庆祝。” “谢谢陈姐。” “不，不是为谈成这次的合作。” 许安宁的身子微微一怔，突然明白陈萱意有所指。 “小许，你这次稳了。” 酒杯的碰撞声清脆悦耳，许安宁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又转瞬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多谢陈姐赏识。” …… 庆功宴结束后许安宁回到别墅，她今天稍微喝了一点红酒，感觉面颊有些热。 她去浴室冲了个澡，带走了身上的酒气，换上了干净舒服的睡裙。 柯文嘉今晚也有应酬，所以他会晚些才回来。 许安宁将手机充上电，躺在床上想先休息一会儿。 这几天她加班加得累，如今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柯文嘉的局可不是他们这种公司的小聚会，一般会更晚一点。她给他留了一盏床头灯，有些困，加之喝了点酒，就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蛮舒服。 似梦似醒中，她感受到身边有人轻抚她的脸颊，又感受到唇间传来温凉的触感——他在亲吻她。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 她醒了，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嗯。” 他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将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先去洗澡。” 他身上也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属于他的味道。 ——她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许安宁俏脸一红，已经不再有困意。 她翻了个身，听见浴室流水声传来。 没多久他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尚带着一丝湿意，伴随着好闻的洗发露的清香。 她闭上眼，感觉到他在抱着她亲吻，温柔细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颈间…… 情到浓时，她感受到他给她的，明明是和体温相同的温度，却仿佛炽热的岩浆一般充满了她的整个身体。 不再有那层薄薄的阻隔，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红印。 第二天许安宁被闹钟叫醒，她今天还要上班，起床的时候头发是乱糟糟的。 柯文嘉已经起了床，他每天比她起床要早，等她收拾完的时候他已经弄好了早餐。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 她还有些睡眼惺忪，披上睡袍去了浴室。十分钟后，焕然一新。 她坐到餐桌前，在她面前是培根煎蛋和他给她涂好了果酱的烤面包片。 吃早餐的时候她突然问他：“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安排么？” “弘言？” 听到这句反问，她忽然反应过来柯氏集团除了弘言之外还有其他公司，只不过弘言是他最看重的一个而已。 “……嗯。” “照常运行。” 许安宁点了点头。柯文嘉一向言简意赅，这四个字里包含了很多东西。 她没有再说别的，只默默吃完早餐。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 临走之前她掏出口红给自己补了个妆，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是以在公司遇到陈萱的时候，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现在是不是该祝贺你……事业爱情双丰收？” 用她的话说，许安宁的感情状态全写在她的气色上了。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因此而脸红羞涩，只是心照不宣地笑笑：“陈姐最近也不错。” 陈萱也笑，是啊她最近也还不错。上周末在酒吧碰到了一个很懂怎么在床`上取悦女人的小狼狗，这两天下班后他们也经常“交流”。 女人么，到了这个年龄，有需求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特别最近通过对许安宁的观察，对比她刚来公司的时候，陈萱发现女人一旦“有人滋润”，整个人的状态当真不同。 “对了，下周有一场小会议，上头还挺重视的。” 突然陈萱提起了正事，“这场会议在S城开，出差有补助，会议翻译有额外津贴，但是要求比较高。”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知道陈萱这么说的意思是希望她去。 “公司推荐你去。” “其实我觉得，应该给小唐更多的机会。” 许安宁婉拒了这次任务：“不管是同传和交传，小唐其实都可以不比我差。” “别闹，虽然我也觉得这孩子不错，但有一说一，她跟你的差距还是有的。” “她需要提升自信，也需要更多锻炼的机会。” 陈萱沉默了一下。 半晌，她答：“那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跟领导商量一下，把这次的机会给小唐。” “辛苦你了陈姐。” “小事。”陈萱笑笑，“中国好学姐。” 第二天唐依依听说了这个消息，开心到想上天。简直是接二连三的幸福，但压力也随之而来。 其一是她的确很想得到这次机会，其二是这次机会还是她女神推荐给她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简直达到人生巅峰了。 她沉浸在喜悦中，也不敢放松自己，毕竟她不想让许安宁失望，就必须做好、对得起她的信任才行。 当她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准备下周会议的材料时，旁边的一个女同事忍不住感叹道：“羡慕你啊，小唐。” “嗯？” “许总监好像很看好你、也很想培养你的样子。就像是一种……想培养你去做她接班人的那种感觉。” …… 许安宁的工作节奏微微放缓了。 和之前相比，似乎像是对前段时间忙碌过后进行的一场调整。 今日是周六，许安宁不用去上班。不过柯文嘉依然有酒局。 像柯文嘉这种人，酒局饭局每周都有好几回。有时候晚上他不能按时回家，就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并会吩咐佣人给她准备晚餐。 而早餐每天都是他给她做，不管他前一天晚上回来多晚。 许安宁心底有些动容。 晚上，柯文嘉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他以为她应该回卧室睡了，却不料一进门，就看见她穿着睡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许安宁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茶几上摆着一盘小蛋糕。 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似是被触动。 “我晚上烤的小蛋糕。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凉了。” 但是她已经尽力了，烤糊了好几盘，才终于挑出来这几个能看的。 “……我很喜欢。” 他笑，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夜色漫漫。 结束之后他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和喘息。 她的手指主动攀上去纠缠他的手，他回应她，与她十指紧扣。 突然，她说：“我以前很怕你。我不敢靠近你，不敢招惹你，也不敢……爱你。”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但是现在，我突然明白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容颜。他微微侧头，温柔地亲吻她的掌心。 “他们怕你，是因为你对他们很可怕。可是你对我不同，你愿意对我好、愿意疼我爱我，那么……” 那么，于她而言，他便值得她爱。 第48章 她说到一半，又没有再继续。 夜色寂静，沉默得只剩下二人之间的呼吸声。 他伸手将她抱紧。“……傻瓜。” 不必说。 不管是他的算计还是他的付出，都是为了她。 那种强烈的感觉是赤`裸`裸的。 她也曾经纠结和挣扎过，如今她想，或许这个答案，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相信她所感受到的，就够了。 第二天是周末，两个人都不用上班。 许安宁睡了个懒觉，早上八点多才醒，他也没有叫她。 起床洗漱，她在出了浴室之后换了件舒适的家居服，看样子是没打算出门。 柯文嘉却是已经穿戴整齐，不过是比较休闲的打扮，也不像是有重要之约。 许安宁一边吃早餐一边问他：“你要出去？” “出去一趟。中午就回来。” 她点点头，继续喝牛奶。没有问。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啊。我今天没有其他事。” “嗯。去玫瑰人生？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吃法式料理了。” 玫瑰人生。 这家餐厅，好像也算是他们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好。” 他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之后转身出门。 柯文嘉走后，许安宁一个留在别墅里。 她顺着窗台往下看，佣人们在楼下忙碌。 许安宁换了件衣服，下楼想散散步透透气。佣人们见到她都会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恭敬礼貌地跟她问好。 在别墅里，若是闲着无聊，她可以去游泳，去跑步，私人泳池和健身器材应有尽有，甚至他专门为她请了一个私人女教练，如果她想健身可以随时过来指导。 想出门兜风的话车库里他所有的车她都可以开，她有驾照。不过这些车都比较张扬，她一次也没开出去过。 许安宁现在俨然已经过上了“阔太太”般的生活。 虽然这从来都不是她的人生追求，可是这种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给她发了消息，他的事办完了，一会儿就派车过来接她。 许安宁回复了他之后就开始换衣服化妆。这次她穿了修身的酒红色长裙，配上精致明艳的妆容，显得整个人清丽而又妩媚。 许安宁有时是一个很追求仪式感的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玫瑰人生，她不知道他会带她去那里，只穿着较为随意，后来她曾为此后悔了一阵。 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司机给她打来了电话。 许安宁也收拾好了自己，坐上车出发前往玫瑰人生。 她到的时候，柯文嘉已经在了。是他们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 他竟也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修身西装。座位靠着窗户，从她进来的角度看，他整个人在逆光中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轮廓，见她过来，他微微侧头。 她在他对面坐下，没有问他点了什么菜，只是调侃他：“一上午不见，衣服都换了。”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他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伸手松了松领带。 餐厅里依然在放着法语歌。许安宁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像是从未如此紧张过。 没过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每上一道菜，她都会仔仔细细盯着它看，像是生怕错过什么。 在她对面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她忍俊不禁，气氛好似轻松了许多。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稍微得到了些许缓解。 吃完饭，服务员推上来一个蛋糕，说是今日的赠送。 雪白的蛋糕上立着一个精致的小公主，服务员问需不需要为他们切蛋糕，柯文嘉看了许安宁一眼，示意她来做这个决定。 “不用，我们自己切就好了。” 服务员点点头，她又突然叫她：“欸，等一下，要不，要不还是你们切……” “好的。” 服务员取了刀叉和盘子出来，刚准备下刀，许安宁又拦住了—— “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切吧。” “……” 年轻的小服务员有些哭笑不得，许安宁对她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啊，麻烦你了。” 其实她平时也不是事多的人。 许安宁看了柯文嘉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了一秒，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对面的男人微微垂眸，漆黑的眼睛里教人看不出情绪。 他拿出钱包，取了现金递给服务员。 “小费。” 低沉的两个字，让服务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一笔不菲的小费。这位客人真是出手阔绰。 服务员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两位如果还有有需要的话，叫我就行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摆手示意她下去。 许安宁咬着唇，看了一眼旁边的蛋糕，桌下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柯文嘉见她酒杯已经空了，又拿起桌上的红酒给她续上。 在他倒酒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了。” 许安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倒完这杯酒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吃完饭我们回家。” 其他的，只字不提。 好像全程他们真的就只是来吃了顿饭，仅此而已。 准备走的时候，许安宁看了一眼一口未动的蛋糕，她说：“那个……” “放心，里面什么都没有。” 果然，他其实只是在试探她的态度而已。 许安宁有些蔫，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望着车窗外。旁边的男人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 她的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到家之后她洗了个澡，有些疲惫地缩在沙发上。没过过久他也从浴室中走了出来，在她旁边坐下。 他伸手一拉，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 “不需要跟我道歉。” 他微微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别给你自己压力。” 其实她也以为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是临到那一刻她发觉自己竟然如此紧张。 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么多年“单身贵族”的生活已经让她从骨子里彻底接受了一些东西，也下意识想拒绝一些东西。 即使她爱他也认定了他，却依然在潜意识里畏惧那一道枷锁。 就像她想一直工作下去，不想为任何事而半途而废——即使停下再回归依然能够重新接轨，甚至去另一个更好的起点——她也依然会为此而感到惋惜。 许安宁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 自那天之后，柯文嘉需要出差一段时间。 这一趟他要出国，时间不短，将近一个月。 许安宁也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这几天她都没有上班。 加上柯文嘉出差，所以这几天她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许安宁有时候觉得自己会陷入一种纠结，好像很多事她一定要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否则，她便无法接受也无法做出决定。 这是多年来学习和工作给她带来的较真的习惯。 可事实上，在生活中，又哪有那么多清楚的事。 很多人没想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将其他的交给命运，懵懵懂懂或者糊里糊涂，似乎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许安宁明知自己这个较真的性子有时候会给她徒增烦恼，可是，她还是想认真谨慎地做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将命运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的人生。她的工作。她的爱情。 或许，她现在，需要进行第一步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工作群里在发消息。辛岚下个季度的工作安排。 许安宁之前加班加点做的策划案，成功为辛岚留下了那个长期合作商。下个季度公司的产品研发很快也需要跟上进度。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手指微微动了动。 …… 在辛岚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拿下这笔大单的“忙碌的喜悦”中时，许安宁递交了辞呈。 这件事在辛岚几乎炸开了锅，因为前不久凌辰辞职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员爱将，如今许安宁竟然也要辞职，领导高层接二连三找她谈话。 他们愿意给她升职、加薪，只希望她能够留下。但是谁都没有劝说成。 有人为她感到惋惜，因为在她公司里发展势头这么好，怎么就突然辞职不干了呢？ 陈萱听说这件事一开始也很吃惊，但转瞬她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许安宁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为了家庭而放弃事业的。 如今她辞职，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是她面前摆着一个更好的机会。 她觉得许安宁之所以放弃在辛岚的大好前途，是因为想跳槽去更好的地方。 的确，许安宁现在还年轻。如果她有更好的平台，现在去还来得及。 等她到陈萱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没有跳槽的资本了。如果要跳槽，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趁着年轻稳定下来。 许安宁在走之前跟公司里所有比较好的同事都打了招呼。 她也去了陈萱的办公室。 “走了？” “嗯。多谢陈姐这段时间的照顾。” 陈萱没多说什么，对于她手下损失一个人才，说不痛心是假的。可是每一个人，都有追求更高位置的权利。 她会理解这样的选择。 在许安宁离开之前，陈萱突然又叫住了她。 “安宁。” 许安宁听到她叫她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 在公司的时候，陈萱一直都和其他同事一样叫她小许。 这是第一次，她这样称呼她。 在这一刻，她不是她的同事也不是她的上司。 她将她当作一个朋友，在她临走之前想对她说最后一句话。 她说：“安宁，人往高处走。” …… 辞职后，许安宁恢复了自由。 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前同事们，他们大多数给她发来了日后的祝福，和类似于“以后常联系”这样的消息。 虽然不在一个公司了，但是以后还可以常联系。 可是，又哪有多少前同事可以一直常联系。 每个成年人活着都在为生活而奔波，疲于应对工作中的各种人际关系，即使有难得的周末和假期，别说自己休息，就连陪陪父母和孩子都觉得不够。 同在一间公司里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使偶尔有合得来的人，可随着她离开这个圈子，感情便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了。 辞职的事许安宁暂时还没有告诉家里，她也没有提前跟柯文嘉说。 但是他知道她会这么做。她知道他不会惊讶。 是他出差快回来的时候，问她现在是不是在公司，她才告诉他她已经辞职了。 当时他们在打电话。他那边是在夜晚。 对面，男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几秒钟。 紧接着，他淡淡说：“我知道了。” …… 几天后，柯文嘉回国。 不过他没来得及回家，回国当天下午就需要去公司开会。 开完会之后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过来看一眼？” “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淡淡笑着说：“毕竟，我现在不上班了，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也笑，“那你明天就过来，先带你看一眼你未来的办公环境。” “我现在还……” “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他说：“你不必现在就过来工作，具体的时间你自己把握。” “嗯。” 通话结束后，许安宁翻了一下衣柜，准备了一下明天准备穿的衣服。 她衣柜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款式的职业装，她挑了一身高奢品牌的套装，这身衣服的款式优雅得体而不失女人味。 鞋子和包包也都提前搭配好了。 做完这些时候，她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轻薄的睡衣。 “叮——” 突然，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柯文嘉给她发来的。 “我今晚回家会有些晚，你先睡。” “好。” 回复完之后许安宁就上了床，如往常般给他留了一盏灯。 也许是前几天她睡得不是很好，这一晚她倒是睡得很沉也很踏实。 他回来的时候，见她熟睡的面庞如同初生的婴儿般安静，竟觉得不忍打扰。 便只轻轻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将她吵醒。 他为她带上卧室的门，之后径自去洗澡，最后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许安宁起床的时候，柯文嘉已经离开。 他今天先一步去了公司，不过在临走之前给她做好了早餐。 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一整天的心情似乎都变好了。 她发现他还是喜欢吃他做的早餐，即使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可佣人做的好像就是比不上他做的。 吃完早餐后许安宁准备出发，在临走之前又在全身镜前查看了一遍，确保自己当下是最佳的状态。 从妆容发型，到衣饰搭配，再到鞋子和包包。 一切完美。 许安宁到弘言的时候是九点一刻。 周扬正在一楼等她。 “周助理，好久不见啊。” 许安宁笑着跟周扬打招呼。 周扬只是笑笑，“是好久不见。” 在柯文嘉交待了一些事之后，周扬就想清楚了他们的关系。 虽然老板没有明说，可是许安宁这种待遇，自柯文嘉接手弘言以来就是前无古人的。 ……或许也将是后无来者的。 柯文嘉是个严苛的老板，对于人才他即使可以走行业内推，但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人能直接空降。 周扬并不怀疑许安宁的实力，但即使她有实力，能在柯文嘉这里得到这样的待遇，也绝对不是“实力”二字可以解释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当时周扬想明白这件事以后，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初对许安宁也存过爱慕之心，只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加上家里比较传统，如果要找老婆，他肯定是会找事业心不强、较为顾家的那一类女人。 而许安宁并非那一种。 再加上他觉得许安宁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也未必能够看上他，所以，他对她的爱慕，最终就只停留在了欣赏，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不过现在想来，幸亏当时他没有出手。 他跟了柯文嘉这么久，很清楚即使老板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但他基本上也能够预测到谁如果敢跟老板抢女人……估计下场会很惨。 “我们去几楼？” “柯总现在正在五楼开会。” 许安宁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他了。” 弘言设有专门的翻译部，所以许安宁来到弘言以后，终于彻底不用在公关部挂名了。 她可以从此彻底发挥她的专业特长，不需要再去陪任何客户。 她不得不承认，不管千胜也好辛岚也好，即使同为五百强企业，但从公司规模和整体运营状况等各方面条件来说，二者都与弘言有相当一部分差距。 弘言本就背靠柯氏集团庞大的资本力量，更是在柯文嘉的“铁腕统治”下一路保持着国内顶级企业的地位。 周扬先给她介绍了经理和副经理，因为她们都有单独的办公室。之后才带她去见翻译部的其他同事。 许安宁之前来过弘言培训，所以翻译部的很多人她其实都已经认识了。 她还曾经帮过苏虹，在她做准备的时候帮她想过一个策划案。 当时苏虹就跟办公室的其他同事说许安宁是个人才，可惜不在弘言。如今就在几个月之后，许安宁居然真的就从辛岚跳槽过来了。 许安宁跟她们一一打招呼，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办公室的其他人当然也对许安宁有印象，毕竟是外貌和实力都如此出众的人。 在许安宁和周扬离开后其中一个还半开玩笑地偷偷跟其他人说：“有没有感受到一种压力。” “必然啊。” “去年纽约会议我其实就见过她一次，当时她做同传。这女的蛮厉害的。” “当然厉害，Boss默认空降进来的。Boss是什么人，如果只是花瓶的话，怎么可能进得了门。” 不过这些议论，许安宁倒是听不见。 在她离开办公室以后，周扬私下跟她说：“部门经理和副经理你应该都见过了，不过，副经理有两个，其中一个离职后，位置就一直空着。” 听闻此言，许安宁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当然听懂了周扬的弦外之音。 他的意思是说，这个副经理的位置，是柯文嘉专门给许安宁留着的。 “不，这不合适。” 许安宁心想，到时候回去一定要跟他说。她在辛岚虽然已经是副总监，可辛岚跟弘言是有差距的，在弘言即使她只是回归普通的员工，其实也不算降低了档次。 如果她来到弘言，还直接空降一个副总监的位置，那其实对她而言就已经可以算是“升职”了。 而现在，他居然连总监的职位都直接越了过去，给她留了副经理的位置，这整个跳跃太大，她担心她吃不消。 “柯总的安排，应该有他的用意。” 周扬推了推眼镜，“柯总一向公私分明，不会拿自己的公司开玩笑。他给你留了副经理的位置，就证明在他心里，你有能力坐这个位置。” 许安宁心底微微动了动。他这么信任她么？ 如果她不跳槽，继续留在辛岚的话，年后她差不多就应该可以升到总监。但是距离部门副经理尚有些距离。 又转念一想，她跟他提过，因为不喜欢事业被中断，所以她不会立刻过来上班。打算先把该稳定的稳定了再来。 所以，他应该是将她放下工作的这段时间也都算到了“如果她没有放下过工作”的假设中。 这样一想，她便明白了他的考量。 只是，她也担心，万一其他人不愿服从她这样直接空降到这么高的岗位…… 不过这倒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他还在开会？” “嗯，股东大会。” 周扬问：“你要过去么？” “既然他在开会，我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在五楼。我……带你上去吧。” 周扬跟了柯文嘉这么久，是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看出了许安宁现在其实很想见他。 “……嗯。” 许安宁想，就在外面看一眼好了。 毕竟，他们也已经一个月没见了，昨晚他回来得晚，待她起床他都已经离开。 最近他很忙，她也不确定会不会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之间都会维持这种状态，便想着既然她今天已经到了他的公司，便去见见他。 电梯到了五楼，周扬和许安宁一前一后往会议室走去。 许安宁今天穿了高跟鞋，但是为了不影响这层楼里的其他人，她小心翼翼放轻了步子。 走到会议室门口，许安宁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 因为是大股东，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柯文嘉。 她知道，在工作上他一向很严肃。今日也不例外。 他静静听着其他人的汇报，薄唇轻抿，漆黑的冷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冷漠而疏离。 或许是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有些高，此时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黑色衬衫，显得禁欲中带着一丝性感。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似乎是回应了一句，薄唇微微动了一下。 许安宁一直觉得，他的唇形真的很性感，特别是在说话的时候，唇角微翘…… 突然，似乎是感受到了门外的目光，他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下。 一时间，四目相对。 许安宁脸一红，移开了目光。 还好参会的其他股东似乎都没有看到她。她刚刚站在门口，其实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说“偷窥”都算不上。 会议室外，许安宁对周扬说：“既然他在忙，我就先回去好了。” “三楼有休息室。柯总吩咐过了，您如果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室，等他下班一起回去。” “……嗯。” 看来，他也和她一样。 一个月不见，即使在视频通话中还能够看到彼此，却在见面的时候仍旧一刻都不想耽搁，只想尽快见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真实的温度。 她去了休息室等他。 不过一个人呆着倒也无聊，倒不如先与同事提前熟悉一下。 许安宁转头又去了翻译部，这个时间是茶歇时间，大家也都在休息，许安宁和其他人简单聊了几句。 有人问，为什么当时她没有直接来弘言面试呢？ 突然，这个问题像是牵扯到了许安宁的思绪，将她重新拉回到了三年前。 还在千胜实习的时候，她的朋友就曾经问过，为什么她不去弘言。 她还记得那时她的回答：她想平衡自己的工作与生活，而弘言的工作强度太大，她不想变成一个生活以工作为重心的人。 现在想想，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过幼稚。 从大学实习，到离开千胜，再到辛岚…… 她曾经有三次可以选择弘言的机会，却都放弃了。 如今，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弘言，除了柯文嘉以外，也是有了工作经验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一个背靠资本力量强的大公司对于一个人的前途和发展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若想真正在事业上走向巅峰，就必须从一开始就站在她能力所及之处可以走到的最高位置。 陈萱说得对，人往高处走。 当她站在弘言的平台上，她未来前途的整个走向都会完全不同。 不但如此，因为柯文嘉是弘言的老板，所以她不需要担心，结婚生子后回归工作岗位时会有人替代她的位置。 思绪回到当下，许安宁对于那个同事的提问，只淡淡笑了笑。 “大概……只是突然想通了吧。” 许安宁这一路走来，都伴随着周围人的倾慕和称赞。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优秀出众的。在人群中令人一眼就能够看到和记住的那一个。 她自己也一直在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从学生时代到工作岗位，各方面始终领先于他人。 而老天，或许真的也在偏爱她。 一切，一切都给了她最好的安排。 第49章 许安宁和她们简单聊了几句，倒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对于弘言的员工而言，短暂的茶歇时间非常宝贵，很快其他人便重新投入工作了。 许安宁不再打扰他们，只默默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栽着绿植，在阳光的照射下影影绰绰，焕发生机。许安宁还未走近细瞧，突然就听见了身后的开门声。 再接着门关上了，她一转身，未及看清来人，却先被他堵住了唇。 冰凉的薄唇紧紧贴着她的唇瓣，缠`绵着亲吻几下，便攻城掠地，探入了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 一瞬间，她呼吸又被夺走了，只感觉心跳也在加速，大脑因着短暂的窒息而停止了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 许安宁大口地呼吸着，白皙的俏脸早已绯红一片。 “你……你开完会了？” “嗯。” 柯文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嗓音有些低沉沙哑。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 回去的路上，司机只顾着在前方专注地开车，就连余光都不敢往车后座稍微扫一眼。 下车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扶着她已经像水一样柔软的身子回家，进门换了鞋便直奔卧室，再也等不了一刻。 许久之后从卧室到浴室，待他抱着她从浴室出来，他问她：“饿不饿？” 许安宁此时已经清洗过，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浴袍，只是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潮红。 她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有一点。” 中午还没吃呢。 他上午开会，结束后便迫不及待回来与她亲`热，还没吃午饭，这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想吃什么？我去做。” “叫佣人去做就行，你休息吧……” 许安宁的本意其实是想体恤他出差刚回来，都还没好好睡一觉倒时差，便马不停蹄去开会了，才叫他休息。 但柯文嘉听见这句话却突然微微勾唇，眼底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许安宁俏脸一红，“你……你别多想。” 他没说其他的，只是笑了笑，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像在抚摸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在楼下散步。突然，许安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梁萧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许安宁的手机开了震动，一开始没有听到。等她接起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 她回拨过去，不过显示另一边已经是“正在通话中”。 在她旁边，柯文嘉牵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梁萧给我打电话，不过我还不知道什么事。” 二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又回到了楼下，上楼以后许安宁给梁萧发了消息。 没等多久，她回复了她。 许安宁看到梁萧发来的几个文字，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了颤。 ——“安宁，我要结婚了。” …… 和梁萧结婚的人是她在国外认识的同学，也是华裔，ABC。 二人的婚礼，许安宁作为朋友当然会去，而且是婚礼指定的伴娘。 婚礼在国外举办，许安宁刚好已经辞了职，时间很充裕，她提前一天就先到了。 柯文嘉本想给她安排那边的酒店住宿，但梁萧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在婚礼前一夜，许安宁和梁萧住在一起。 许安宁看着梁萧无名指上戴着的订婚戒指，感到有些恍惚。 大学闺蜜，如今也将嫁作他人妇。 “恭喜。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梁萧的男朋友，之前她没怎么跟许安宁提过。 “也没多久。家里介绍认识的。” 听到“家里介绍”四个字，许安宁心头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接着梁萧又道：“还行，我不讨厌他，觉得他人还不错。若说爱情，当然是没有的。不过其实也……没有必要矫情这个。感情么，慢慢能培养。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生活。” 许安宁点点头。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考虑问题很现实。 梁萧和她的未婚夫，属于门当户对。相处也蛮合得来。 这就够了。 “……挺好的。” 至少，比于思安要好。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感情很淡，甚至可以只靠利益维持，但绝不可以不对等。 突然，梁萧又问：“你跟柯文嘉怎么样了？” “我现在已经从辛岚离职了，打算过段时间去弘言上班。” “总裁夫人啊。” 梁萧忍不住感叹：“我看他对你其实挺上心的。” “有么？” 许安宁莞尔一笑，“你以前说过，他这种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劝我能别招惹就别招惹。” “是啊，确实如此。” 梁萧也笑：“可是我后来想，如果把一个人的真心比作糖果，那么有的人有一百颗糖，可以分给很多人。有的人只有一颗，却愿意把这唯一的一颗都给你。” 许安宁沉默了。 “我想，他大概是个算计惯了的人，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身边所有的一切都用利益和价值去衡量。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肯为一个人，不计较利益得失，那么，便是很爱了罢。” 那一瞬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被他打压的黛丝集团总裁戴思琳在醉酒后给她打的那个电话—— “许安宁，你真是好手段。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就因为你。” 未及细思，梁萧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安宁，遇到一个条件好适合你、爱你并且你也爱他的人，其实……没那么容易。” 很多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终其一生都不曾遇到。 “所以遇到了，就好好珍惜。” …… 梁萧婚礼当日也来了不少其他权贵人士。 许安宁看得出来，她和未婚夫的确相处甚佳，即使现在还不能算爱情，但以后彼此扶持，总归感情会越来越深厚。 席间还有很多单身的男士留意到了这位虽然努力想低调、但奈何外貌气质都实在过于出众的伴娘。 对此梁萧像个骑士一样将许安宁护在身后，“你们别想了，名花有主。” 有人打趣道：“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 梁萧笑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松土没松成，反倒把命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玩笑般的语气，却分明是在很委婉地提醒诸位—— 这朵花的“主”，可是个厉害的大佬。 许安宁也只是随着他们笑笑，没多说其他。 …… 回国已是三天后。 下了飞机柯文嘉专门开车去接她，回去的路上他们聊起了梁萧的婚礼。 “我抢到了花球。” 许安宁低垂着眸子，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从侧面看去，粉粉嫩嫩的仿佛一只可口的桃子。 他轻轻勾唇，眼底亦有笑意浮动。 “这么幸运？” “其实是她主动递给我的。” 当时，梁萧的确是准准地朝着她的方向抛了花球过来，这她要是再接不住，可真说不过去。 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红灯了。 车子停下。 柯文嘉微微侧过头，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在光影中的轮廓。 在等待红灯的短暂几十秒里，他突然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紧紧握住。 许安宁的脸颊愈发红了起来。 她突然问：“你家人会同意我们……” “谁敢反对。” 四个字，带着他平时一贯的强势霸道，却莫名让她有了底气。 突然，她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我怎么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 再接着她又想到那次家宴——其实她早就见过他的家人，甚至他们比她自己都更早就认了：她是他的女人。 夜晚，交叠的人影难舍难分。 许安宁急促地喘息着，雪白的在黑暗中来回起伏。 她仿佛又回到了在云城的那一夜，整个世界都在震荡，她跟随着破碎的光点，一时间像是整个身子都被掏空，又在下一秒被他填满。 后半夜她断了片，早已分不清梦与现实。 朦胧中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再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痒。 他执起她的手，薄唇轻落—— 小心翼翼、无比温柔地，亲吻了她的无名指。 …… 不久之后，柯氏集团总裁柯文嘉订婚的消息，成了全国的爆`炸性新闻。 微博热搜一度瘫痪，各大媒体公众号火速刷屏。 就在这之前不久才刚刚传过柯氏集团前总裁柯国耀或将与易红集团总裁凌美珠结为连理的消息，但最后不了了之。 取而代之的却是现任总裁订婚的消息——简直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 只可惜，这位万众瞩目的当事人却并没有对任何媒体透露，他的这位神秘娇妻到底是谁。 大多数人猜测和分析，这会是一场商业联姻。因为柯氏家族不是普通的家族，而柯文嘉也不是普通的男人。 对此，柯文嘉面对采访，不承认不否认。 即使在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清冷淡漠的，更像是坐实了“商业联姻有利益无感情”这一传言。 许安宁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感觉很有意思。 不知道等他们结婚那天，如果大家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的故事会什么想法。 特别是那些戴思琳之流的上层阶级名媛，这么多年来彼此提防，却没有人想到会被她这样一个本不属于这个圈子的普通人钻了空子。 这一日，临睡之前，许安宁听到正常充电的手机“叮”了一声。 她爬起来看了一眼，是余小英给她发来的消息。 她俩可真是发小了。小学同窗，算起来至今多少年。 犹记得在最初的时候，她尚未毕业仍在千胜实习，就是余小英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安宁，我听说……柯文嘉要对千胜下手。” 那是第一次，许安宁和身边的人提及“柯文嘉”这个名字。 好像也就是自那天开始，她和他仿佛紧紧纠缠到了一起，她想逃也逃不开了。 思绪一时偏转，许安宁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余小英发给她的这条消息上。 ——“安宁，同学聚会，去么？” 余小英口中的同学聚会，怕是小学同学聚会了。年代倒真是久远，很多同学的名字她甚至都已经不太记得。 不待许安宁回复，余小英又发了一条： ——“安宁，班长说一定得把你劝过去，咱们班有一半以上同学都说，如果你去他们肯定去。” 许安宁看到这句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余小英说的到是实话。虽然许安宁已经没有几个有印象的小学同学了，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忘记她。 她小学时候就是班级公认的美女，成绩也总是第一，后来上初中、高中乃至大学，都经常还会有同学私下打听她：“不知道许安宁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时隔多年，大家仍旧对她保持着这种好奇。 去也无妨，见见老同学。 许安宁答应了下来：“嗯，我们一起去吧。” 同学聚会的时间定在下个月的节假日。 既然是聚会，当然要有聚会的样子。她今日穿着妆容得体而不张扬，显得端庄知性。 在临走之前，柯文嘉突然叫住了她。 “你忘了东西。” 许安宁愣了一下，手机、钱包……落了什么？ 她回头，只见他牵起她的手，将他们的订婚戒指给她戴上。 她笑，“这么急着宣扬自己的所有权？” 他可真是个占有欲强的男人。 他不说别的，只是俯身吻住她的唇，之后才说：“走吧。” 他开车送她过去。地点在芳华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她下车，他将车停在马路对面。进门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见他没有下车也没有将车开走，有些无奈地笑笑。 他这是要在这里守着，等她出来接她。 据说……很多男人都有“女同学情结”。 学生时代他们偷偷暗恋过的女神，往往会成为其心中白月光般的存在，过了多少年都忘不了。 而许安宁，毫无疑问，就是很多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多心过这些的。 他这像是“一刻不守住她就会被人抢走”的架势让她觉得又好笑又甜蜜。 进了包厢，除了余小英以外，很多人的脸对于许安宁来说其实都已经有些陌生了。 不过她很礼貌客气地跟每个人打招呼。 多年后许安宁仍然是人群中的焦点，大多数的话题围绕着她展开。有人眼尖地发现了她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感叹道：“女神也结婚了啊。” “订婚？” 许安宁唇角微扬，嫣然一笑。算是默认。 果然，很多男同学脸上露出了努力想掩饰、却依然能看出端倪的失望表情。 再接着似乎是由订婚这个话题，不知是谁起的头，突然聊起了八卦。 “你们看新闻了吗，柯氏集团的总裁最近也订婚了。” 听到这句许安宁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不过她的表情管理很到位，只是淡淡附和了一句：“哦，好像是。” 这其中有一个女同学，现在在新闻台工作。五年前，她曾经采访过柯文嘉一次。 在他才刚刚接任弘言不久的时候。 五年前的采访说短也不短了，可是柯文嘉这样的人，与他接触过一次，就会令人印象很深刻。 女同学时至今日都记得那个男人只往沙发上一座，便令整个房间像是温度都低了十度的强大气场。 她说：“很多人说柯总订婚商业联姻的可能性大，我看未必。” “为什么？难道是像小说里写的，因为越是这样看似冷酷无情的男人，越对女人有柔情的一面？” 女同学想了想，“或许是真的。” 其他都笑着说不可能。爱情小说里的事，很难发生在柯文嘉身上。 就连许安宁都想，如果这个当事人不是自己，她恐怕也会觉得，柯文嘉不像是会坠入情网的男人。 “五年前我曾经采访过他一次，我记得当时我问过他这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成家，还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会不会主动。这是台本上的，我就硬着头皮问了。” “当时他怎么说？” 女同学回忆起了那时的情景。五年前的画面，如今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时，那个一身黑色西装、浑身都散发着禁欲气息的男人，性感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话。 “她这辈子也逃不掉了。” ……回忆到这里，女同学继续说道：“所以，他那时候，分明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许安宁的手微微颤了颤。五年前…… 五年前他们明明还没有认识，她还在上大学，怎么可能…… 他那句话的意思，真的是他有喜欢的人么？还是只是随意的搪塞？ 不过还不待细想，又被其他人的议论声打断—— “哪有这段采访啊？我以前可是柯总的迷妹，他所有采访我都看过。” “真的，是后来没有播。” 女同学跟大家解释：“最后台里不敢冒这个风险，就还是把这段去掉了。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播出来。” 曾经有个不怕死的女明星偷偷放假料暗示二人“有暧昧”，柯文嘉震怒，直接封杀了她。不但如此，放这条消息的狗仔和媒体，无一“幸免于难”，如今已沦落到查无此人、查无此报的下场。 柯文嘉是什么人，惹怒了他，基本就是找死。 所以最后在权衡利弊之下，那句可能引发观众猜测和讨论的话，虽然有爆点，但是万一惹了柯文嘉不悦……台里担不起这个责任。 最后就剪辑掉了。 后来大家又聊起了别的，吃饭喝酒，看时间差不多也便散场了。 许安宁平时不饮酒。但今日她也有些一反常态，多喝了几杯。 虽然这几杯不醉人，但许安宁的酒量很一般，出了饭店基本就有些来后劲了。 “安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一会儿有人接我。” 许安宁的脸有些红，“你先走吧。我的车……” 她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车，余小英扶着她走到车边，为她拉开车门。 车里有人，但是黑暗中余小英没有看清男人的脸。 她确实知道许安宁订婚了，但她没说那个人是谁。 余小英当时没有继续问，是因为觉得即使问了她也不认识，反正她结婚她也会出现的，到时总归能见到。 “安宁喝得有点多。” “我知道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再加上这辆价值不菲的车…… 余小英毫不怀疑，许安宁的未婚夫绝对是个“霸道总裁”。 人已经送到，余小英便也自己离开了。 车门关上，许安宁坐在后座，脸颊微红，睫毛轻颤，微微喘息着。 柯文嘉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看到她此刻的样子，喉咙微微动了动。 突然，她问他：“在我之前……你喜欢过别人么？” “没有。” 淡淡的一句答复，不假思索。 半晌，他又开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回家吧。”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驱车启动。 到家以后换衣服洗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许安宁的醉意也已经渐渐消去了不少。 半夜他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今天为什么突然那么问？嗯？” 她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他紧贴着她的身躯忽地一震。 静默了片刻后，他将她搂得更紧。 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间，酥酥麻麻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有些痒。 “……你猜。” 第50章 【Part 1余小英】 余小英和许安宁是真正的发小。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她们都在同一个班级，直到大学才分开。 用余小英老师的话说，高中之前看起点，而高考则会变成一道分水岭，像浪淘沙一般，将优秀的人和普通人区分开。 很遗憾，再给余小英复读一个高中的时间，她也考不进许安宁考上的M大。 不过，这两人的友情倒并没有因为二人发展的差距而产生疏离。 她们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成了好朋友，前后加起来已经十多年。 三年级时余小英的班被拆了，几十个同学分配到其他班级，余小英就进了许安宁的班。 至于为什么，在全班的几十个同学里，偏偏余小英和许安宁就走到一起了呢？ 往上继续追溯，她们最初的缘分，其实应当从小学一年级说起。 因为在更早之前，余小英就知道许安宁。 小学一年级，文艺汇演。 时逢校庆，学校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演出工作。各个年级里都选拔出了一批学生，合唱、歌舞表演……不同人依据自身不同的特征，被安排到不同的位置。 那时候大家都还小，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这个很小的年纪其实就已经悄然拉开。 许安宁生得漂亮，从小就比其他小孩子更加亮眼。在其他人站成一个方块练合唱的时候，她就有单独登台的机会。 她是诗歌朗诵表演。 余小英之前本来也去争取过这个诗朗诵表演的机会，她声音好听，人见人夸，朗诵诗歌一直是她的强项。 她原本也以为，自己差不多可以表演这个节目。 所以后来，当这个机会被老师给了许安宁这位小朋友以后，余小英彻彻底底记住了她。 当然，她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许安宁的声音条件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她漂亮，往台前一站就能压住场。 真正让余小英有些嫉妒的是，因为许安宁在校庆上出的风头，她得到了跟漂亮阿姨合影的机会。 时隔多年余小英其实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记得那时候，她真的被她惊艳到了。 她穿着一身青花瓷花纹的白色旗袍，一头长发被盘在脑后，举手投足间气质优雅。 那时候孩子小，也不懂事，余小英在看见这个阿姨的时候甚至想：如果这个阿姨是自己的妈妈该多好！ 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节目结束之后，漂亮阿姨主动去找了许安宁合影，然后对许安宁说：“如果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该多好。” 后来她们长大以后，余小英每次跟许安宁提起这件事，经常开玩笑地跟她说，原来那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亲身体会到了这个看脸社会的本质。 说回到三年级，余小英进班，第一次与许安宁搭话，就是从这个话题开始的。 她直言不讳：“我其实也想争取那个诗朗诵表演机会的，但是老师让你去了。当时我其实也很失望，不过我觉得……你也很棒。” 许安宁听到这句话，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很礼貌地说：“谢谢。” 之后余小英又问她：“那个穿旗袍的漂亮阿姨是谁啊？” “是校友吧。好像是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呢。” 许安宁一只手托腮，“我也觉得那个阿姨很好看。” 说罢，又补充道：“我们还合影了呢。” 不过她自己没有照片，当时拍照是用那个阿姨的手机拍的。后来她们也就再也没见过了。 在那个年代，能拍照的手机并不多见。 余小英听到她说合影，吐了吐舌头说：“我觉得、我觉得你也很好看。” 许安宁白皙的俏脸红了红。 小孩子们心思单纯，人际交往没有那么复杂。很多人回忆起自己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似乎都会发现，开端总是很稀松平常的，更像是命中注定这两个人就会成为朋友。 许安宁和余小英的友谊，就从余小英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并且愿意主动与许安宁交好开始。 从此以后，便一直延续了十多年。 小升初她们仍旧保留了原来的班级，不过在初中的时候，余小英逐渐发现二人的差距似乎在拉大。 她时而努力一把时而放松自己，成绩便在十几名到二三十名之间晃荡。 许安宁的成绩却很稳，班级第一不用说，在年级里也排得上名次。 班主任看出了这两个女同学关系很好，私下里还跟鼓励余小英说：“你看，你的好朋友学习这么好，你得跟上啊。不然人家直升上来你只能去别的高中，就得分开了。” 她们的学校是小初高一起的，也是本市最好的中学。许安宁当时成绩优异，直接就推免了，而以余小英的成绩，确实很难直升上去。 是以到了初三最后个学期，余小英为了高中还能跟许安宁一个班，中考前也努力了一把。 最后她也升上了她们所附属的高中是不假，但分班时她只能去普通班，而许安宁去了实验班。 余小英还想跟许安宁一个班，加上她父母也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所以当时花钱托关系找人也将她塞进了许安宁班里。 但事实就是，小学初中学的东西简单，高中却真的开始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分化。 余小英有点跟不上，成绩也一落千丈。 而许安宁依然保持着名列前茅的优势——还是在每天都还得浪费一点时间打发一大票追求者的情况下。 高二那年，学校举办了一个英语话剧比赛。 英语大概是余小英最拿得出手的专长了，虽然跟许安宁比差得远，但和其他同龄人比，她还是很有优势。 她报名参加，巧的是一个她很不喜欢的女生也报名参加了，而且似乎还是夺冠热门。 那个女生叫安彤，也是个年级公认的美女，和许安宁漂亮且优秀不同，安彤算是比较符合大家印象中“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美”的那一类—— 学习成绩垫底、倒是很会打扮，仿佛穿着校服都能骚起来。当然，这样的女生，往往周围的男生络绎不绝。 余小英曾经喜欢过的男生，就是被安彤“玩弄在鼓掌间”的其中一个。 挺进决赛后，老师说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决赛，还说决赛那天学校领导还有重要客人都在，一定要好好表现。 看到安彤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余小英就觉得碍眼。她不想输，不想让安彤风头。她就拉了许安宁，加入了她们组。 后来，不用说也能猜到结果。有许安宁在，当然就逆转了局势。 虽然过程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要怪，似乎也只能怪许安宁魅力太大。在台上的时候，那个和许安宁对戏的男同学，因为本来就紧张，加上面对的又是他女神，导致在台上直接忘词了。 这个事故对于舞台剧表演来说其实挺要命的，但最后还是她们组得了冠军。 当时安彤气得差点直接甩手就走，饶是许安宁再怎么亮眼，她们组出了有人忘词这种失误，怎么还能第一。 余小英虽然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走了什么运，但看到安彤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她抱着许安宁说：“美人儿，你真是我的吉祥物！” “……” 许安宁只是有些无奈地笑笑，倒是没有说别的。 “其实，咱们组这次确实不应该第一的。安彤她们组不比咱们差，而且她们没有任何失误。” “我不管，那就当评委老师偏爱你咯。” 余小英当时这么想也有情可原，因为许安宁是优等生，老师最喜欢的那一类，而安彤则是小太妹，出于二人平时表现的考虑，偏爱许安宁也正常。 许安宁也没有再多想。 后来高考结束后，余小英知道自己和许安宁不可能再去同一所大学，就在学校毕业典礼之后的班级聚会上真情流露起来。 她拉着许安宁的手说：“安宁，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而因为她的真情流露，搞得当时所有人都被气氛感染了，许安宁也不例外。 大家都已经过了十八岁，那场聚会上很多人喝了点酒，感叹从此以后很多熟悉的朋友都将天各一方。 在气氛的带动下，许安宁也喝了几杯。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喝酒。从此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的酒量真的不行。 余小英能喝，但许安宁不行。几杯下去，她就有点醉了。 余小英扶她去洗手间洗把脸，期间有人叫余小英的名字，让她继续回来喝。 当时大家三三两两都有点上头，余小英见许安宁似乎想在这边自己安静呆一会儿，便也暂时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回去继续与其他同学“诉衷情”。 几人聊得正high，包厢里突然停电了。 “咦？” “怎么回事！” 面对突然起来的黑暗，有人大叫有人吵闹，还有人掏出手机照明。混乱了一阵，大约几分钟后，房间重新亮了起来。 有服务员进不同的包厢一一跟大家道歉。 余小英他们气氛正好，倒没怎么受到这一小小插曲的影响。 又过了几分钟，许安宁也从洗手间回来了。 看起来她是真的不太能喝，只是几杯而已，看起来便已经有了些醉意，白皙的脸颊更是红得像个苹果。 不过见她已经回到包厢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余小英没有多想其他，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正常地进行着。 晚上班长叫了车，大家没喝酒的送送喝酒的，各回各家。 高中生活就此结束，大学许安宁进了全国Top2的高校，余小英再也不能和她做校友了。 不过，她们还是保持了这段友情，有时间的话还经常会联系。 后来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曾经有人问过余小英，和许安宁这么优秀的同性做朋友，会感觉到压力么？ 因为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各方面都逊色太多。 余小英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有嫉妒过安宁，因为我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是特别优秀、特别好的人。” 能和许安宁做朋友，余小英觉得，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 …… 【Part 2梁萧】 梁萧考进M大之前，就听说过这所学校人才济济。高中的尖子生到了这儿成为庸庸之辈，太过寻常。 但即使大家都是优秀的人，那么“更优秀的人”也总还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比如和她同专业的许安宁。 她第一眼留意到她，当然和其他人一样，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表。 许安宁真的漂亮，不是普通人里稍有姿色、认真打扮偶尔也能惊艳一下的那种，而是真的像明星的那种漂亮。 更主要的是，她的精致五官和她略微冷淡的气质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效应，让她远离了其他精致女孩身上不自觉会带上的那种“物化感”。 梁萧当时就想，如果自己是男生，她肯定会爱上许安宁。绝对的。 她们是英语专业，会上很多与专业相关的课程。梁萧也是英语尖子，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优秀的人总是更容易有共同语言而走到一起。 梁萧将许安宁当作自己的榜样和目标，不过这个目标不是用来超越的，而是用来激励自己的。 她喜欢许安宁身上那种已经将优秀刻进骨子里、甚至已经形成习惯的气场。 许安宁自身并明明不张扬，也从不会给人一种她很想表现自己、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优越感。但你就是知道她很厉害，各方面都比别人更加出色。 许安宁给人一种独自美丽、宠辱不惊的感觉。 她骨子里还是稍微有些冷淡的。 不过，即使是这种冷淡，梁萧都不认为是缺点。 特别是在面对追求者的时候。 许安宁的追求者多到数不清，光是从梁萧这里打听微信号手机号的就已多达百号人。这个数字并不夸张。 这其中不乏一些其他的学校风云人物、学霸男神之类。 在M大最出名的一个，大概就属凌辰了。 凌辰学长比她们大两届，在刚入学的时候，梁萧就听说过他。 又帅又是学霸，据说人很高冷，多少女生给他递过情书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是……那都是遇到许安宁之前。 当凌辰也开始追求许安宁的时候，当时在学校里轰动了好一阵。 很多人看好他们这一对，因为郎才女貌如此登对，学校里再找不到第二个能配得上许安宁的男生、也再找不到第二个能配得上凌辰的女生。 但是许安宁依然拒绝了凌辰。 很显然，在她这里，身为男神的凌辰并没有得到比其他追求者更特殊的待遇。 她们上大二的时候，凌辰大四，毕业在即。他要出国读硕士，所以在学校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在他毕业之前，他去许安宁每周六都会去的那家钢琴店精心布置，在临走前又表白了一次。 她记得那一天凌辰在琴房里布置了很多许安宁最喜欢的红玫瑰。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见过一向高冷的凌辰学长如此浪漫。 他对她，是上心了、认真了的。 可是这次的表白依然没有成功。 而且梁萧非常清楚，许安宁没有欲擒故纵，她就是真的不喜欢凌辰。用其他人的话说，她真的冷淡。 后来凌辰毕业，许安宁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位曾经轰轰烈烈追求过她的学长，继续着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而时间一晃，到她们毕业的时候，许安宁作为优秀毕业生，担任了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梁萧一直气不过，在许安宁演讲时她们学校一个嫉妒她的女生秦瑶当主持人，居然在明知许安宁准备了中文稿的情况下，在报幕的时候说她的演讲要用英文。 当然对于许安宁这种英文水平，即使是临时演讲也难不倒她。但这种行为还是很令人不齿，导致梁萧越来越讨厌秦瑶。 在那天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许安宁需要先打印一些材料，梁萧就先一个人在外面等她。 那天，梁萧看见了一幕，但是她从来没有跟许安宁提过。 当然，这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她觉得没什么必要罢了。 她看见秦瑶在刚出校门口不久的时候，上了一辆很壕的豪车。 梁萧家庭不错，所以她对豪车还比较识货。那是最新款的超跑，千万级别的车，而且是限量版。所以那车上肯定是个很有钱的大佬。 梁萧当时就想，这个秦瑶真是厉害，居然能傍上这种人物。 不过她倒没有太多越想越气的机会，很快许安宁打印完出来了，她们便一起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那辆车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 梁萧很好奇，那辆车上坐的人到底会是谁。而她侧过头，发现许安宁竟然也在看着那辆车。 车子上贴着挡光膜，所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车里的人。 但因为当时梁萧早就知道秦瑶在那辆车上，她愤愤地想，这个虚荣拜金的女人一定是在嘲笑她们，于是睁大了眼睛使劲往里看。 加上她这个角度是背光的，所以她还是基本能够看出来一点。 秦瑶的旁边应该是坐着一个男人，但她实在是看不清男人的脸。 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秦瑶身边的那个男人，似乎在看许安宁。 当时梁萧的第一反应是，莫不是秦瑶在车上说了许安宁坏话，所以他才看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欺负了他的“心肝宝贝”？ 而就在几秒钟之后，车窗突然降了下来。 不过很快，便又升了上去，车子也再次提速，在她们的视线中消失。 当时车窗降下的那几秒钟，梁萧的角度只能看见司机。晚上她们在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提起了这个话题，她问许安宁：“你看见车上的人了吗？” “我只看见了他的眼睛。” “你们不会是……在对视？” “……嗯。” 许安宁点点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梁萧打趣她：“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男女之间如果对视时间超过八秒，就会有很大概率爱上对方哦。” 许安宁只是笑笑，“哪里有八秒那么长啊。” 梁萧其实想说，当时在车窗降下来之前，那个男人应该就已经在看她了。 那么这样算起来，就是在许安宁眼里，他们只对视了车窗降下以后那短短几秒的瞬间，可对于车里的人而言—— 他与她对视的时间，其实已经达到、甚至于超过了八秒钟。 不过这些话，梁萧没有必要说。 她当那车的主人是秦瑶的金主，觉得和许安宁提这种事很是无趣。 后来这件事便匆匆揭过，谁也不曾再提。 所以许安宁一直不知道，当时她在外面看着那辆车的时候，车里的人也一直在看她。他与她对视了超过八秒—— 超过了那个“很容易会爱上对方”的时间。 …… 【Part 3苏素】 凡是见过苏素的人，无一不会称赞她的美貌与气质。 当然，还有运气。 因为她是被柯氏集团大佬柯国耀看上的女人。 在上个世纪，很多人都还吃不饱饭的年代，柯氏家族的实力与财力就足以让他们肆意挥霍。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家里有点底子的名媛淑女都削尖了脑袋想进柯家的门—— 柯国荣柯国耀两兄弟，被任意一个看上，都能从此再也衣食无忧了。 而且不同于柯国荣的风流，柯国耀身边很少出现女人。 当他追求起苏素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苏素怎这般好命，因为谁不知柯国耀此人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却唯独愿为她百炼钢化绕指柔。 好命么？ 苏素想，或许罢。 她这样告诉自己，或许能让自己更好受一些。她跟着柯国耀，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他又愿意对自己付出感情，夫复何求呢？ 不久后，她们的儿子出生了。 “文嘉”这个名字，是苏素给他取的。 她想，她有了孩子，或许孩子能让她生活得更幸福一点。 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从她被柯国耀爱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柯国耀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而且他惯于算计，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有种……逃无可逃的感觉。 起初，她当然也被他的爱所感动。她也是爱他的。 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柯国耀的爱，非常强势。他不允许她身边出现任何异性，只要对方稍有暧昧，他即使不说，却能明显感觉到那种不悦令房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 于是她从爱他，不知不觉……变成了怕他。 那种他想牢牢将她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令她感到窒息。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她渐渐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 随着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她的年龄也在随之增长。可是随着年岁增长她非但没有变得年老色衰，反而还愈发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而与之相对的，柯国耀根本不曾对她失去过兴趣，或者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年轻的女孩身上。他对她的感情依然很深—— 这意味着他对她的控制欲也依然强烈。 她纠结、挣扎，一面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压迫得无法呼吸了，另一面她又在想，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太过矫情。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就这样，持续了很多年。 终于，在某一个晚上，当柯国耀再一次将别墅里唯一能与她说说话的年轻管家调走、甚至可能让他出了点“意外”之后，苏素终于爆发了。 当着孩子的面，她与他大吵了一架。 “我受够了。”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说：“原本我以为，有了孩子以后，我能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惜……” 她没有说完后半句，突然苦涩地笑了。 “我不想看到那一天。” 就在那一夜，苏素一个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割脉自杀身亡。 那一年，柯文嘉只有十六岁。 …… 【Part 4柯文嘉】 柯文嘉的母亲苏素，是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 她脾性好、心肠软，又生得如此美貌，在旧社会里，是最讨男人喜欢的那一类女人。 柯文嘉自出生起，便能够感知到父亲对母亲的爱和在乎。 但，与之相对的，却是母亲对父亲的感情——爱恋更少，畏惧更多。 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甚至他以为，那不过是他的错觉。 他也似乎遗传了柯氏家族生性凉薄的基因，他平日里性子偏冷，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其他人，仿佛都没有太热忱的感情。 ——在遇到某一个能让他疯狂的人之前。 十四岁那年，苏素跟柯国耀提出，她想为她的母校捐一座图书馆。 这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柯国耀答应了。他出了这笔钱，捐了这座图书馆，以苏素的名义。 那年恰逢学校的校庆。苏素捐了这么一大笔钱，当然会被邀请作为优秀校友而参加。 或许是做了善事的缘故，那天晚上苏素似乎比平时更高兴一点。她将手机里拍的照片洗了出来，那天校庆所有的表演。 柯文嘉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他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听见二人吵架的声音。 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你去捐款，就是为了那个老师？” 语气不怒自威，一如他平时的风格。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他清清白白。难道我身边，就真的连一个能说上话的异性都不能有了么？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时时刻刻在派人监视我，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每天都在被人扒`光了衣服展示在人面前……” 说到后面，女人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了哭腔。 十四岁的少年站在门外，他的喉咙动了动，眼底似有一丝冷光在浮动。 空气中陷入沉默。许久后，柯国耀才回应她，却只有两个字。 “……别闹。” 不似安慰，却更似警告。 带着一种“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你注定要服从于我”的强势。 房间安静了下去。 猝不及防，苏素突然开了门。 她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下意识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故作镇定地问：“……文嘉，你怎么没去睡？” “我不困。”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他袖口下的拳头攥紧了一下，又转而松开。 半晌，他又道：“我去睡了。” 之后转头回自己的房间，仿佛无事发生。 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更加早熟。 苏素看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苏素的照片洗好了。当时柯文嘉也在，苏素就给他看那些照片，给他讲晚会上的那些节目。 其中，她翻到了一张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 那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精致漂亮得如同洋娃娃。 柯文嘉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 照片中的苏素搂着那个女孩，眼底是慈祥的光芒。可是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感觉，教人难以捕捉。 “这个女孩很漂亮对不对？以后你妹妹也会这么漂亮的。” 看到这张照片，苏素的眼神温柔了很多。 柯文嘉却不作声，只是默默看了一眼，之后移开了目光。 “她叫安宁。许安宁。安宁祥和，真好听的名字。” 安宁祥和。苏素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够安宁祥和地度过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最平凡的快乐。 可惜，从遇到柯国耀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失去了这种平凡的快乐。 “……嗯。” 许久后，他才低声应了一句。 这一年他十四岁。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许安宁的照片、听见许安宁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那是她母亲提过的缘故，这个名字，后来他记了很多年。 柯文嘉十六岁时，苏素自尽身亡。 当时，这个消息被全方位封锁了，柯氏集团总裁夫人的死成为一个秘密，公众永远不可能得知事情的真相。 而柯文嘉与柯国耀的关系，也从此陷入了僵局。 用相看两厌来形容这对父子，并不为过。 一个怨恨，一个迁怒。 十六岁的少年周身散发着的寒意，比从前更甚。 柯文嘉本就性子偏冷，在那之后，更是变得愈加沉默寡言、阴郁狠戾。 他时常回想起苏素自杀之前，与柯国耀吵得最凶的那一次，她说的话。 她说，她受够了。 她还说，原本她以为，有了孩子以后，她能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惜…… “我不想看到那一天。” 柯文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走出这段阴霾，无法解读出她的话。他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母亲失望。 他也无法理解，她“不想看到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丈夫势同水火的那一天？ 可是，他们的矛盾，更多是在她死后才激发的。 如果说柯文嘉生性凉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引起他情绪的波澜，那么毫无疑问，他母亲的自杀是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最为沉重和痛苦的打击。 苏素死后，柯文嘉跟柯国耀明里暗里斗了很多年。 他从柯国耀养子的手中夺取弘言集团，又一步一步接手柯氏集团的其他势力为自己所用。 他那股阴险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儿，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不过，偶尔他也会做点慈善。 为了他的母亲。 柯文嘉在苏素之后，又陆续给那所学校捐了几次款。 那一日，学校领导说，他们晚上有英语话剧比赛，想邀请他一起前往观看。 他那天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便应了下来。 他对高中生这些节目不感兴趣，全程冷眼旁观。直到在最后一组报幕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名字。 许安宁。 苏素曾经对他提过的名字。 柯文嘉眯了眯眼睛，在那个叫许安宁的女孩上台后不久他便认出了她。 确实漂亮。 美人就是美人，从小眉目间便看得出。 当然，他对她的印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场比赛她这组有人失误了，按理来说要扣分。另一组的表演却很完美，从头到尾没有出过差错，所以比赛结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不过在评委商议结果的时候，其中一个评委过来问了他一句：“柯总，您比较喜欢哪一场？” 他神情慵懒，随口一答：“就，最后一组罢。” 许安宁那一组。 是以那一晚，许安宁那一组的表演明明有人忘词，却依然拿了冠军。 就是因为，柯文嘉的这一句话。 他第三次见到许安宁，是在一家高档饭店的洗手间门口。 当时她的班级在那里搞的同学聚会，而他刚好在包厢里谈生意。 那天他原本只是下来透透气，却在洗手间门口看见她。 显然，她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柯文嘉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他原本只想从她身边走过，但是就在她经过她旁边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了他身上。 女孩子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 那一瞬他感觉头脑中似乎有根弦紧紧崩了起来，一时间警铃大作。 若是其他女人，他早就狠狠推开她了。可或许是因为当年母亲在世时对这个女孩有好感的缘故，他没有对她那么粗暴。 他只想将她推到一边，却在这个时候，整栋楼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黑暗中，她醉了，可是他的头脑却很清醒。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人恐慌，在潜意识的带动下，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自己身边的东西——或者是人。 女孩的柔软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黑暗中她的喘`息让人产生非常、非常糟糕的联想。 最后他推开了她。 当灯重新亮起的时候，他已经离开。 再后来，那个身体的触碰，和她身上的味道，在他的脑海中经久不散。 他对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想法的？ 如果非要定义，那么或许他也无法免俗的——情从欲起。 他最初留意到她完全只是偶然和意外，可是像柯文嘉这样的人，一次偶然意外能被放在心上、留下印象，便已是极为罕见。 从那个时候开始，许安宁就“招惹”了柯文嘉。 她已经逃不掉了。 他很轻易就可以知道她去了哪所大学、什么专业。甚至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时制造一场“偶遇”。 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只是他的办公室楼下有一间琴房，她每到周六都会去那间琴房练琴，他经常能够看见她。 她的生活是有一定规律的。 是他最喜欢的，规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都喜欢规律。 因为规律，代表着易于掌握。 在某一个周六，照常在许安宁练琴的时间，他在楼上往楼下一瞥，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一次，他看见了另一男人。 那个男人在追求她，给她在整间琴房铺满了玫瑰，甚至引得其他人纷纷围观，想知道是怎样的情侣制造了这样一场浪漫。 他在楼上冷冷地看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心底却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跳动起来。妒火将他整个人笼罩，仿佛要将他彻底烧为灰烬。 再接着，突然，他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并非来源于许安宁，而是来源于苏素。 因为在那一刻，柯文嘉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痛苦究竟在哪里。 他也突然懂了，他让母亲失望的地方在哪里。 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 他和他的父亲，实在太过相似。 他们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近乎执著疯狂的掌控欲，任何女人一旦被这样的男人看上，都此生再也无法逃脱。 柯国耀是这样的人，柯文嘉亦然。 苏素说不想看到那一天—— 她不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爱上了某个女孩，从此让那个女孩重复自己的悲剧。 她也曾经爱过柯国耀，可是他的爱让她感到窒息。 如今，柯文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他看着许安宁，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在下意识想去掌控和算计有关她的一切。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他疯狂地想占有她、得到她，想让她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那么，她也会和母亲一样痛苦的，对么。 他转过身，不再往下看。 不久之后，在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一天，柯文嘉又一次见到许安宁。 他在车上，旁边坐着的人是秦瑶。而她在路上，旁边站着的人是梁萧。 许安宁从来不知道，就是那一次，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在他的车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不该一直看着他的。 当时柯文嘉坐在车里，他想，他给过她机会让她逃走的，不是么。 可惜，她没有把握住那个机会。 隔着一层不透明的玻璃她一直在看着他，接着他降下车窗，他们二人对视了几秒钟。 后来，车窗缓缓升起。车子继续启动。 许安宁，我真的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能逃掉。 车上，男人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于是从那一刻起，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 【Part 5许安宁】 许安宁常常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柯文嘉。 她也曾犹豫过、挣扎过、纠结过。她想，他对她究竟是算计多一些，还是真心多一些呢？ 更何况如梁萧一开始的劝告所言—— 柯文嘉这样的男人，不能轻易招惹。 他们的感情也纠缠了很久，从身`体到灵魂，可最终她还是被他征服了。 许安宁想，既然如此，便勇敢而上罢。 晚上，每一次做完，他都是搂着她的姿势睡。 她有些无奈地对他撒娇：“松一点，我又不会飞走。” 偶尔她也会看见他做噩梦，而梦醒后他会更紧地将她抱住：“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她讶然，不曾想过他竟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 “……我不会离开你。” 她的温柔耳语，轻轻落在他的耳畔。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突然，他问：“和我在一起，你快乐么？” 许安宁身子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嗯。” 她翻过身，“怎么？” “我想让你快乐。” 他努力地想让他的爱为她带去快乐，而非痛苦。 母亲的悲剧让他在对待她时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自觉敏感。 但是，许安宁是和苏素截然不同的人。 苏素完全被柯国耀压制，而许安宁与柯文嘉势均力敌。 “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她主动吻了吻他的唇，“你给我的一切，都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怔，二人间陷入了沉默。 再接着，他再次将她拥入臂弯，温柔地回吻她。 夜色寂静，二人相拥缠`绵。 第51章 婚礼的日期定了下来。 为了缓解许安宁爸妈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柯文嘉将二老也安置在了S市，“随随便便”先送了岳父岳母一栋S市的豪宅。 婚礼前夕，许安宁都跟爸妈住在一起。这段时间电视上依然可以看到有关柯文嘉订婚的新闻。 狗仔们想挖掘点料，却又怕没把握好尺度得罪这位大佬，所以对于报道的内容都是小心翼翼，谁也不敢轻易试探他的底线。 许安宁不想成为成为公共人物，于是柯文嘉将她保护得很好。 她没有被偷拍过一张照片，哪怕只是一张侧脸或者背影。 不过不难猜到，大概也会有几个“作死”的或许拍过她，但是没有人会敢发出来。 “宁宁啊，你们俩不挺好的？” “嗯。” 许安宁一边给他们削苹果，一边也在看电视上的财经新闻。 “小柯真人比电视好看啊。” “……这个确实。” 别的不说，柯文嘉这张脸倒真没得挑。许安宁第一次在电梯门口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觉得他真的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很多。 许安宁削完一个苹果放在盘子里，许爸爸就拿起苹果递给许妈妈，“吃苹果，挺甜的。” 许妈妈一边吃苹果一边又念叨：“宁宁，他要是欺负你，你千万得跟家里说，可不许自己一个人默默委屈。” “当然了。” 许安宁只是笑笑，削好第二个苹果递给许爸爸。“我可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行了，咱们宁宁自己有自己的考虑，你就别瞎操心了。” 许爸爸倒是看得开，他相信女儿会知道如何把握自己的感情。他更关心的是她工作的事。 “你现在相当于暂时不工作？” “……嗯，这段时间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就当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偶尔需要开个会。” 弘言的股东大会。 柯文嘉“上门提亲”的时候，除了房子、车子、礼金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质财富以外，他送给许安宁的，还有弘言10%的股份。 那可是弘言，国内首屈一指的大企业。10%如果变现，是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数字。 许安宁一开始本想拒绝，她觉得这份礼太重，她收不起。 “你不是想自己当总裁？” 面对他的拒绝他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所以你除了要熟悉管理层以外，也得学着如何去当一个股东。” 许安宁当时微微愣了一下，未曾想她半开玩笑那一句“我也想当女总裁”他竟真的上心了，并且真的在为她安排和考虑以后的发展。 弘言是柯氏集团最大的一家公司，因为资金链和利益链复杂，所以对于弘言，柯文嘉始终是自己亲自掌权。 但是除了弘言以外，柯氏集团旗下还有其他的子公司。柯文嘉想让许安宁先在弘言熟悉一下行情，之后慢慢将其他公司的股份转交给她，让她担任大股东。 如果她想自己注册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当然也没有问题，他有的是资本去任由她肆意挥霍。 许安宁想当豪门阔太就当豪门阔太，想当女总裁就可以去当女总裁。一切都取决于她自己。 说得再直白一点：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许安宁仍想在结婚生子后继续回归工作，不过，这倒不是她暂时需要考虑的问题。 …… 婚礼前一天，许安宁拿到了定制的婚纱。 鱼尾形的设计，使得她前凸后翘的身材一览无遗。裙角一排细密的钻石低调而奢华，随着她每走一步，都会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许安宁在试婚纱的时候，仍旧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恍惚。 “叮——” 手机突然响了。 许安宁看了一眼，是柯文嘉给她发来的消息。 ——“还有不到24小时。” 还有不到24小时，她就彻彻底底成为了他的新娘。 虽然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但许安宁是一个很在乎仪式感的人。 她笑了笑，给他回复了一条：“这么心急？” 他回了四个字。 ——“迫不及待。” 看着这四个字，许安宁情不自禁扬起唇角。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颊不自觉开始泛红。 …… 柯文嘉和许安宁的婚礼被称为“世纪婚礼”。 用许安宁朋友的话来说，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大场面、见过最多上流社会人士的场合，就是在这场婚礼上了。 不同于柯文嘉，身为“灰姑娘”的许安宁人际圈子比较接地气。到场的朋友们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作为参加婚礼的宾客倒是比新娘子还紧张。 比如余小英，她是许安宁的伴娘，但是全程都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被人看了笑话，显得自己像个“土包子”。 “别紧张。大家都是人。” 许安宁见余小英这个草木皆兵的样子忍俊不禁，“自然一点啊，感觉你像是整个人紧紧绷着似的。”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有钱人啊。” 在这样的场合，对于普通家庭的人来说，难免会下意识有些自卑敏感。 即使是看上去最大大咧咧的余小英也不例外。 不过许安宁倒是没什么感觉。 虽然她也是平民出身，但是她从来不曾在这件事情上矫情过，不管是跟柯文嘉还是跟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她都相处得比较自然。 “好啦，辛苦你了亲爱的。” 许安宁宽慰着余小英，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就在这时，穿着西装的许爸爸在门口问了一句：“准备好了没？” “嗯。” 洁白的婚纱配上精致的妆容，在这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许安宁缓缓从后台走出，走到众人的面前。 她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柯文嘉。 相隔不远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他们目光相对，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在毕业典礼结束的那天下午，他的车从她的身边经过。 车窗降下，她看见他的眼睛。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对视着，目光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他今日穿着西装礼服，静静站在另一侧，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英俊。此时此刻他温柔地注视着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空气像是突然安静。周遭的人也像是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妄加议论。 可其实所有人都彼此之间眼神交流着，仿佛在说—— “你看，何曾有人见过柯文嘉这样的眼神。” 原来，再冷酷无情的男人，也会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她走到了他身边，他们彼此交换戒指。 许爸爸许妈妈看到女儿出嫁，欣慰却也不舍。许妈妈直接红了眼眶，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就这样送给了别人，忍不住靠在许爸爸的肩膀上无声地啜泣着。 而对比许安宁家属这边的强烈情绪，另一边，柯国耀的神情却很平静。 柯文嘉看许安宁的眼神，就和当年他看苏素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的儿子和他太过相似，不管是做事时的狠辣决绝，还是爱一个人时的深陷疯狂，都太像他。 再接着，柯国耀的眼神又落在许安宁身上。 许安宁却与苏素的性格大相径庭。 苏素是旧时的女子，她性子软弱，习惯逆来顺受，当她感受到压迫时，她选择自我压抑默默承受痛苦，却无法自己去改变现状。 但许安宁不同，她是不会让自己委屈的人。 她聪明、乐观、有头脑，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悲伤的困境。 在这段感情里，许安宁始终能与柯文嘉旗鼓相当，从未占据过下风。 柯国耀想，或许，这便是为什么，许安宁和柯文嘉在一起能够幸福，而苏素和自己在一起，却只有无边痛苦的原因罢。 新人戒指交换完毕，礼堂中响起掌声。 在掌声响起的时候他微微侧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今天真美。” 许安宁俏脸一红，却不是因为他的夸赞。 而是因为，她听出了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婚礼进行了一天，这一天下来，许安宁累极了，到晚上终于可以回新房时，她几乎倒头便想睡。 她最后的一丝力气贡献给了洗澡，待洗完澡一身清爽爬上床，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刚沾上枕头，许安宁就睡着了。 她是真有些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躺在自己的身边。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柯文嘉回来以后先去洗了澡，从浴室出来以后，见她睡得如此香甜，有些不忍将她弄醒。 可是，他也压抑了一段日子。 他上了床，紧紧抱住她。许安宁感觉到他的动作，从睡梦中醒来，半梦半醒朦胧之间感觉到他在亲吻她。 她在他回来之前睡了一小觉，倒是补充了一下精神，现在已经没有刚回来时那么疲乏了。 他却是忙碌了整整一天，从交际到应酬。 “你没喝酒？” 他虽然已经洗过澡，但是对于喝了酒的人来说，酒气很重，即使洗过澡也能闻出一点残存的气息。 不过他身上却是一点都没有。 “稍微喝了一点。我告诉他们，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烛。” 许安宁的脸红了一下。他如果开口这么说，谁还敢灌他酒。 “你……” 她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知道他想做什么，忍不住问他：“你不累？” 他今天可真是连轴转忙了一天。 “……不累。” 他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在令人期待的深夜里显得性感而沙哑。 他想要她，很想。 …… 有人说，柯文嘉就是柯文嘉。 这场婚礼明明轰动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可硬是没有一张新娘子的照片透出来。 许安宁说过她不想成为公众舆论的焦点，于是婚礼上所有的宾客在来之前便都被告知不允许拍照泄露。 谁会敢冒着八卦的风险得罪柯文嘉呢？找死吗？ 所以除了认识的人以外，至今没有任何围观路人见过柯文嘉的这位“神秘娇妻”。 只是朋友圈里传出来一张图，拍的是新郎在等待新娘走过来那一刻脸上的表情。 照片中的男人高大英俊，收敛起了平日里的高冷淡漠，在看着对方的时候，深邃的黑眸中写满了缱绻的柔情。 照片一出，舆论哗然。 所有人都说，大名鼎鼎的禁欲系代表人物柯总，这一次，是真的被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套牢了。甚至爱她爱到吝于和他人分享的地步。 那个女人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他的眼神里，所有人都读懂了—— 他很爱她。 结婚以后，许安宁没有闲下来几天，就决定继续去上班。 她想，陈萱说得对，她大概是注定属于工作的人。 在不加班且完全由自己安排和控制的节奏中，许安宁能够享受到工作带给她的乐趣。 她每天早上起床，美好的一天从他亲手给她做的早餐开始。 上午她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是去照看自己办公室里的绿植。 那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明亮，让她整个人心情大好。 之后，许安宁就会冲一杯咖啡，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她的办公室桌面上放着一个粉色的台历，台历上标注着工作中的deadline和生活中所有对她而言的重要日子。 她在工作上从不拖延，会尽量最高效地完成任务，给自己的周末更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工作之余她还报了瑜伽班，调节身心纾解压力。 当然，偶尔柯文嘉也经常带她去参加一些聚会，她进了这个圈子，以后面对的人都是上层社会的名流。 起初她对于这样的应酬也会不自觉紧张，但是她几次下来她慢慢也适应了，还结识了几个比较聊得来的阔太太。她们年龄比她大几岁，但总体上还是很有共同语言。 这一日，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其中一个女人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许安宁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现在就在备孕呢。” “真的？那你还工作？” “就是就是，柯总难道不心疼你么？” “我喜欢工作。” 许安宁的眼睛明亮而充满自信的风采：“我喜欢充实的生活。” “人家姑娘优秀，跟咱们可不一样。” 另一个女人端起下午茶啜饮一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非讽刺，而是向往和羡慕。 她们这些人自从嫁入了豪门，说实话已经享受惯了，再去工作受累，估计也很难适应。 但许安宁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身为“灰姑娘”的逆袭典范，很多出版社甚至纷纷在谈想出她的传记。 “不过我现在也不会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刚入职的那几年，也就是在千胜和辛岚的时候，是她工作最拼的几年。 现在她已经更懂得如何去平衡工作与生活，将节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每一天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回家以后她跟他提起了今天见到的这几个阔太太。 “你们今天聊了什么？” “无非是女人之间的话题。” 许安宁随口一答，将今天白天聊的这些有的没的跟他讲。 他默默听着，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看似对她们女人之间的那点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直到她提到“备孕”二字，她看见他的眼神分明亮了起来。 “嗯，确实。我们应该多多努力……” 感受到危机的许安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想逃，却直接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就结局了，柯总和安宁终于结婚，两个人彻底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