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儿 上钩了一条野兽。 一盏茶 发表于1年前 修改于3小时前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古代 - 主攻视角 - 受宠攻 宝剑“碎玉”,某夜真的被人砸成了一地碎玉……“孽缘”由此开始。 走上强行nightmare模式开局的攻略攻之旅。敲黑板:主攻视角 剑客X射手 【缘于春秋(元与春邱)系列】春邱,系列序号待定 第一回 玉碎 【梁 石】敬王府门客(22),刚通过“试武会”入九烽台第一营做副将,剑客。 【周 冲】春邱大将军之子(21),人称周小将军,“春邱第一箭”,第十营的主将,有银弓“落日”。 长江北新国“春邱”,年号“明庆”,长江南旧朝“南元”,年号“兴安”。 春邱国太子妃是周冲的亲姐姐,因为误喝毒粥性命不保。据说是敬王府人投的毒(其实不是)。 【黄 腾】皇长子(27),敬王。【太 子】皇次子 明庆次年九月初的某夜,京郊“九烽台”第十营快马飙入一人,近了大帐,吁一声跳下马背,把缰绳狠狠一甩:“敬王府真不是东西,欺人太甚!” 闻声而出的几人连忙道:“国法在,岂容他们胡作非为!太子妃有意外,就算是敬王爷也逃不过重罪。小将军无需心急。” “哼,皇上已经暗示这事不要伸张,明摆了要袒护他们。最后定是找个替死鬼了事。”周冲风风火火地走入大帐,踹飞了近身处一张木椅,顿了片刻,又恶狠狠地道,“我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他刚急回京城看了误喝毒粥奄奄一息的姐姐可能是最后一眼——太子妃已有身孕,胎死腹中被剖腹清宫,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今夜注定要有个倒霉鬼。 敬王府,今夏刚中“武举”入行伍的梁石,不幸被人推荐。他美梦中被人猛地拽起,不及反应已被五花大绑地强行拖出屋外,秘密带去了大营某处偏僻角落。七八个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为首一位年轻军爷,着浅色将军袍,看着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 梁石还在想到底是不是认识,一人跳至他面前,迎面一口唾沫:“呸!就是他,来我帐房偷东西,大家可为我作证!怎么处置?” “打!”众人齐声。 年轻军爷准了。 梁石立刻被按倒在地,两条碗口的粗木棍,一左一右,往他后背噼里啪啦一通乱下,一直到再被此人示意停止。对方行至他面前,蹲下身,抽开了他绑住他口的布条,微微一笑:“感觉怎样~” 梁石终于可以大口喘气……“我……从没偷过东西,你们冤枉好人!”他抬起头,瞪上这张臭脸,双目喷火,“你是谁!和我有仇?” 周冲,比梁石还年轻一岁,但早他两年入行伍,官职更是比他高一大截——九烽台第十营的主将!两人所属的营区不同,平时基本不会打照面。梁石参加“试武会”时,周冲在会场当过职——最多因此有过一面之缘,但两人各自早没印象了,除此外,二人没任何关系,无冤无仇,本来说不定一辈子都不用互相问候。 “我吗?”周冲咧嘴一笑,“你只用记住,是你家王爷的仇家就好。” “无耻小人!敬王爷怎么你了,竟敢高攀是他的‘仇家’?” 周冲一把揪起梁石发髻:“其实是这样,敬王爷让我姐姐平白无辜挨了一刀(剖腹清宫),我寻思,也该让你平白无辜挨一刀。” 梁石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不管怎样,你敢滥杀无辜,春邱王法不饶你!”(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个王法!我还真的有点怕啊……”周冲扶膝而起,接过边上递来的一把剑,缓缓地抽出——剑身雪白如玉。 梁石瞬时脸上血色尽失:竟然是他那把祖传的“碎玉”宝剑!“哪里偷来的!混蛋!” “用我一条人命,换你一条狗命,太不值得。”周冲一弹宝剑——剑身发出悦耳轻吟,“啧啧,好剑……她叫啥来着,碎玉?我们今天,就让她玉碎了吧?” 众人大笑,附和一片。 “你在胡说什么……”梁石瞪圆了双眼,只见对方把“碎玉”往地里斜着一插,命一人扶住斜柄,“不行!不准!”他剧烈挣扎起来。立刻又补来了两人,四个汉子将他死死按于地。 周冲冷哼一声,瞥了对方一眼,挽起双袖,亲自选了一块大石头,回到剑前,提起十成力! “住手!” 只听一声巨响!石头粉碎,宝剑完好无损。 周冲不可思议地丢了手中碎石,嘴一撇:“打!” 又是一通乱棍,直把梁石打到皮开肉绽。他艰难地再次抬起头,惊见“碎玉”被架到了两块岩石之间,王八蛋手里冒出了一把黑钢大斧。心里一个透心凉:“快住手!你要砍她,就来砍我吧!”家里的祖传宝剑,他怎能容她毁在自己手里?他本就视之重于性命。 周冲拿钢斧在宝剑上剐蹭着:“这怎么行。王法可怕,我没胆杀你,只有胆宰她。” “别!想想办法!……用我一条胳膊来换,可好!” 周冲歪头一思:“你家王爷,到时候讨我的胳膊还,怎办?” “我不说是你干的!” “傻子才信呀!”周冲狠狠一瞪,周围已是哄笑一片,他自己也没能忍住笑。 “求求你开个条件……” “没条件。”周冲正色道,爽快地抡起大斧。 “等等!好商量!求求你了!别!……” “叮”一声巨响!宝剑依旧没事。 周冲的眉毛拧成了结。 梁石的心在滴血。他慌忙继续哀求:“别毁了她,来杀我吧,真的求你了!” 周冲再瞥了此人一眼,聚起全身之力第二次抡起大斧。 不知不觉中,梁石已是声泪俱下地在苦苦哀求,但能得到的答复,仅是又一声令人心碎的巨响。 不过宝剑依旧完好。 “活见鬼了!”周冲忍不住骂,其余的人亦惊叹连连。 “别砍了!随你怎么办我都行!”梁石赶紧又喊了起来,“只求你别毁了她!……”嗓子都快哑了。 但对方已经是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第三次高高抡起了大斧。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他痛苦地埋下头一遍遍地念叨着,或许只是在求上天了…… 伴随周冲一声暴喝,“叮”一声亮响,久久不绝——“碎玉”最后的绝唱。 众人一片欢呼:“小将军神勇!”“小将军神力呀!” 梁石再也没说话,再也没抬起头,此刻他已随“碎玉”一起,魂回归故里。 之后,他被这些人像垃圾一样丢出了九烽台。身无分文,没有马,一身伤,他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远在京城的敬王府。 注:九烽台大营在京郊,离京城还是有点小远。 注:某营的主将,就是这个营的最高长官。将军是军衔。 第二回 “和解” 周小将军玩弓箭,不玩刀剑,不过经历了那颇费劲儿的一砸,他还真是对“碎玉”砸出了“感情”。把“碎玉”的主人扫地出门后,他捡走了“碎玉”的碎片,变废为宝,做了几件新宝贝。他最得意的是一把用最大块碎片做成的匕首——配上精致无比的银刀鞘,简直就是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他时刻带在身边,经常把玩。 梁石在宝剑被毁后,因为敬王府和周府的关系不能再恶化,无法报仇,只能冤吃这个哑巴亏。他发誓再也不入行伍,只做敬王府的小小门客。 两个月后,发生了惊天动地“东宫血案”(太子遇刺)。皇上命人暗中重查太子妃中毒之事,第一时间告知了周府下毒另有其人,算是给敬王府平反。 周小将军再看手里这只漂亮的匕首,难免有些尴尬。他本人的口碑其实一直不错,活得明白乖巧,尤其讨长辈喜欢。“碎玉匕首”成了他活了到现在做过的最卑劣,最不符合形象之事的见证。 不过敬王府不提,就当没发生咯。梁石也没其他背景,想他主动登门道歉肯定是做梦。不过私下碰见的话,他可以解释。真是不打不相识,他还是非常愿意交对方个朋友。 周冲现在再玩小匕首,总忍不住想起那一夜的事,越想越印象深刻,尤其对“碎玉”的主人,从头到脚,一言一行,都值得他反复“玩味”…… 梁石,武举前二十入第一营的副将,前途无量。 真是可惜了呢。 第二回 “和解” 十月十三日夜(刀毁后两个月),明月高悬空夜,晚风犀利。 梁石按敬王爷的指示,冒充“海公院萧速”,用此人的银牌从凉水大牢提出“东宫血案重犯”吴劲飞。“假萧大人”有点太年轻,不过个子高,说话压低声音慢条斯理起来,还是颇有“大人”威严。一切顺利,不过临走前,他似乎被一个太子门客假扮的牢头识破了身份。 梁、吴二人出了大牢,一口气奔至去京城或秋花岭(离京)的岔路口。 梁石卸下“龙腾”、“黑鹰”两柄宝剑,削断了吴劲飞身上所有桎梏:“我们往秋花岭去!” “那个人是裘钦(假牢头),他可能认出了你!谁让你来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梁石递过“黑鹰”,“走!” 吴劲飞还欲说话,惊问背后马蹄声。 梁石当即把“龙腾”也丢了过去:“这把还王爷。我往京城引开他们,你去秋花岭!他在那边等你!” 吴劲飞走后,他听着身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算准时机开始往京城方向策马狂奔。 追兵追至岔路口,正好听见往京城有动静。众人刚想松口气(海公院在京城,说明是真的提犯人去审),裘钦坚决要求去秋花岭,口气确定得吓人。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先去秋花岭,另外叫人去京城方向确认。 梁石奔出了一里,身后没传来一点动静,顿时心急如焚:若真是他搞砸了,秋花岭那边一定已经遇到了麻烦,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他赶紧翻身下马,褪下海公院公服,去林子里用随身携带的铁匕首刨了一个坑,连衣服带银牌埋好,压了一块石头做记号,记下周围树木特征。再次上马,现在的他一身白袍,除了个铁匕首,别无余物。他毫不犹豫地延原路折返,跑了半里不到,前方传来一大片马蹄声,浮起点点火光。再欲调转马头已经迟了。 你能看到他的时候,他也能看到你。 一队轻骑兵,正朝他全速朝他冲来。 梁石硬着头皮迎人而上,好在之前脱了公服,银牌也已不在身上。及近,他按下心跳埋头狂奔,与那些人错身而过!身后立刻传来一片马鸣——那些人纷纷停下了马。他只希望自己赶紧消失! “周将军,难道不应该是个海公院模样的人?”“不可能是吧,还往回跑?”“但也很可疑啊……”士兵们望着远去的白影,议论纷纷。 周冲,九烽台今夜的当值主将,接到东宫案重犯被可疑人物提走的消息后领兵来援,于是由他负责去京城确认情况。擅射,目力奇佳,仅凭“惊鸿一瞥”,他已经知道:“假萧速”真的是梁石。但是对方为什么还往回跑,他不明白:莫非是在替犯人作掩护?不过,要不是追逃犯的人正好是个自己,有谁会在意并且刚好认出这位白衣人,然后浪费这么多时间来上这个当?“你们继续往前追,不可走了要犯!我去看看。” “是!不过您一个人?” “对。” 梁石一直跑到背后彻底没了火光,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他断了去秋花岭的念头,寻思先去外地避风头。耳边忽然又起马蹄声!他吃惊不小。好在正身处一片树林,他翻身下马,一踹马肚子让马沿路跑走,自己躲入了树丛。 周冲听见了前方马蹄声,先取下了背后的弓,借月光远远一眺,却是一匹空马?“吁”一声,他勒停了马,勾起嘴角。 梁石躲在树后,听出来人没有中计,心中郁郁。但似乎就一个人?不幸中的万幸……他摸出怀中的匕首,从树后向外窥视——大道上几步外,来人坐于马背正背对着他,单披一个胸甲,腰悬一柄长剑,手握一把——好家伙,锃亮的银白色雕花长弓!看来是个老练的“猎手”。 对方耐心仔细观察过树林里的每一处角落,搜寻他的身影,脸一点一点朝他转来…… 看到侧脸的瞬间,梁石已隐回树后,心脏狂跳不止:到死都不会忘记的臭脸!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报仇雪恨,没想到苍天有眼——天要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曝尸荒野。他握紧了铁匕首,凝神屏息,一直等到对方驱马开始慢慢往前走,才再探头窥视。 很巧地,林间刮起一阵乱风,树叶沙沙作响。 梁石闪出树丛,跃回土道。周冲再次勒停了马。 周冲察觉时已没法躲了,直接以弓代剑——“落日”反扫向直扑而来的白影! 狗屎反应!梁石一个翻腕,左手里匕首由刺改架,“当”一声巨响——好力道,直震得他左臂发麻。不过他是有后招的——右手没闲着,轻舒猿臂,抽走了对方腰间佩剑,拉开距离,在六步外落定。 周冲拉过马头,双方正式打了照面。“敬王府胆子不小啊……”他弯起嘴角,话没说完,一只匕首迎面飞来,长剑瞬息将至!“干什么!”他躲过匕首,慌忙举弓迎剑。不过就他这三脚猫功夫,没两招便被逼得跳下了马背。 梁石一踹马屁股,又赶跑了一匹马。 “你想杀我?”周冲惊怒不已,不过抓紧时间解释,“我这是想来道歉啊!你看我就一个人过来!” “道歉?”梁石没明白。 “我已经知道了是个误会所以想来道歉!我错了!从头错到尾!” “爽快求死。我敬你是条汉子。”梁石听得无语,毫不犹豫地挺剑而上。 周冲挥弓顽抗,一屁股摔坐在地,冰冷的长剑压上了咽喉。“一把剑就想换我一条命?”他抬起眼,“何况我是真心来道歉!” “那夜,我有没求你拿我这条命,换‘她’不死?” “那我也愿用命换‘落日’不死,你砍断‘他’!”周冲怒指银弓。 “啥?” “你能有两条命,我就不能?” 梁石霎时语塞,但他才不管那么多。 周冲一把握住剑刃:“放了我,能保敬王爷平安!” “啧!”梁石一抖长剑,甩开对方的手。 “一个牢头认出了你,他会指证是梁石放走的人。如果你放过我,我保证你这个事不发生,助你们逃过此劫,怎样?” 梁石扣住剑,单膝跪下,拉近了视线的距离,能感到对方喉结一动。 “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是就算是去死,我还是得让你知道,我不是你之前想的那种人!所以我今天一个人来见你。” 周冲动情又煽情地解释,见人依旧无动于衷,最后他一咬牙,“算我求你了!别杀我……” “你也能求人的嘛。”梁石这下笑了,“接着求啊?能求到什么地步呢,试试看啊?” “你!” “好吧,不耍你了。我是铁了心要杀你,那晚你也没耍我。” “哈,那敬王爷呢?你也不管他了?我可以帮你!” “傻瓜才信呢!不是吗?你这-王-八-蛋,可别费劲儿饶舌了!” “你!……”周冲再也不能掩饰心中的失望与恨,可看清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把这个人想太好了,错把“猛兽”当“大猫”。“睚眦必报,不只‘碎玉’,你这辈子注定失去一切!”他恶狠狠地说完,闭起眼。 “哦?哦?”梁石还没来得及解气,瞬间又气上九霄:真是一刀剁了都便宜了“猪”!将剑刃调到处决最顺手的位置:“只准你欺负人,不准人欺负你?我到要看看,杀了你,我怎么就失去了一切!”刚要动手,耳边第三次传来马蹄声——那队士兵没追到人原路返回了。动刀子,四下没马,他逃不远,只要被抓,就会连累敬王府。低头再看:人正冲他笑。艹! “杀了我,你不但要来陪我,还要拖累敬王府。放过我,敬王府今夜平安无事。”周冲没再笑了,“是我对不住你……但于人于己,你就给一次机会吧?” 及近,士兵们惊讶地发现周小将军一身泥土,手掌流血,孤零零地站在林间大道上,赶紧下马询问。 “那人真的是那个假冒的海公院,不过是个高手,给跑了。”周冲让人替他包好手掌,“吴劲飞追到没?” “一直到京城,没见人影。” “好吧。你们先回去复命,留一匹马,我要去京城查个东西。” “又是一个人?” “没事,我速去速回。” 等士兵跑远,周冲调转马头回了林中——梁石已经在焦急地等他了。翻身下马,双手一摊:“兵器也没要,你现在杀我还是和杀鸡一样容易。” 梁石把银弓丢还,拽过马匹。 “算和解吗?”周冲背好银弓。 “别让我再碰见你。赶紧滚吧。” “好!”周冲拦住人,“给我银牌再走。” 梁石双眉一拧:“你找错人了。” “我知道找错了,所以要。” “……活腻了?别逼我改主意。” “我会说:我碰见了‘假萧速’,但那个人不是你。抢回银牌,就是我见到过‘他’的最好证据。所以,给我吧。” 梁石终于反应过来,而且周冲的身份,更决定了这份证词的分量。 “放心,我说话算数。”周冲好笑。 “骗我,赔上几条命我都来宰了你。” “好!” “跟我来。” 梁石牵马走在前,对方默默跟在后。半道上对方忽然递来一样东西:“拿走。”梁石接过一看,是一把匕首,银质的外鞘刻着精美无比的花纹……拔出一看,倒吸一口气:刀身雪白如玉。没错,“碎玉”变成了一把匕首,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瞬时鼻腔发酸…… “和解?”对方又问。 梁石没答,收起匕首,继续向前。 片刻后。(~ ̄▽ ̄)~ 梁石用手刨出了银牌交给周冲(没舍得用匕首),准备上马走人。 “等等!” “又怎么了?” “咳,这匹马,我没说也给你。你得自己走。” “……不行。” “士兵们明明给了我一匹马,我怎么解释马没了?今晚的所有事,必定会被查到极致。你能不能……别再增加难度了?”周冲如愿以偿从对方手中挖走了马缰,摸出钱袋,他又倒了对方一手铜板,“第一件事,弄套衣服换了。肯定会有人追查白衣人的下落。然后再找地方避风头。”翻身上马,奔出了几步,一回头,看到人还是瞪着双眼在原地“目送”。他笑着示意对方快走,纵马疾驰而去。 周小将军的爹是春邱国大将军,“九烽台大营”的主帅,后台硬,也有人脉,所以他跨营区撵人无压力。 第三回 猎犬 裘钦指认梁石假冒萧速。但此人那夜在秋花岭,直接被敬王爷以为太子妃报仇的借口杀了。 不过那晚狱卒等人都见过“假萧速”,因此只差梁石出来让大家认一认。 敬王府坚称梁石在外地办事,不可能作案,人至今未归。 关键时刻,小将军周冲——那夜唯一和“假萧速”交过手并夺回银牌之人,亲自出来作证并担保:冒名顶替之人,长得确实像敬王府的梁石,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以及关键证词,所有人在真的见到梁石后,竟看着也觉得不像起来…… 敬王府最后平安无事。明庆二年末的东宫血案,谁放走了要犯,成了一个迷。 《明庆起居注·一卷》 元年冬至,西厥使者访京。明帝携游京郊百花山。 行走间,飞来一只大雕,盘旋良久,啸叫不止。明帝说话屡受其扰。使者笑曰:“西厥,多能骑善射者。可汗出行,大鸟避之不及。”言毕,弦响鸟坠。使者色变。 “看来,吾国多青年才俊,大鸟悔之不及。”明帝抚掌笑赞,“果真春邱第一箭也。” 明庆三年一月初(“和解”后两个月),梁石去南元替唐鹤送信和压毒贴配方,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想回敬王府过个年尾巴。这日中午,他已经到了京郊永清镇,寻思穿过镇北密林抄个近道,不想一个老乞迎面拦住了他的马:“新年好新年好!小爷是要去林子?” 梁石从怀中摸出几个铜钱。 “谢谢呐……我是想提醒您,林子啊,不能去啦。京城的老爷们,在那儿围猎呐!” “我走我的,他猎他的……” “可别不信!”老乞严肃打断,“几天前,有人去林子拾柴,被猎狗咬坏了,死了呢!谁敢管啊?是真的危险,死就白死了呀!” “有这事儿?那更得去看看了。”梁石一拽马缰,直行过去。这里是京郊,竟敢在天子鼻子底下下胡来?也真巧,他是敬王府的,最见不得的就是:欺负人。 雪后的树林一片死寂,马踩过枯枝发出咔嚓轻响。忽然不知哪颗树上飞起一只大鸟,梁石刚抬头,“噗”地一响,鸟羽翻飞——竟就这样被射落了,掉在他几步外。下马查看:致命箭直透鸟胸。箭的尾羽染有漂亮花色,好不精致……远端响起犬吠。梁石起身,只见几条体型巨大的“恶犬”——绝不是中原品种,气势汹汹,直冲而来!他拔出配剑。恶犬不惧,蹿将上来就扑咽喉!手起剑落,瞬时宰杀两条。剩下的畜生这才不敢造次,只围着他狂吠不止。 “哪来的#¥%@,杀我家猎狗!@¥%@%%@”几个穿猎服的人陆续出现,满口喷粪,抄着家伙围上来就干,那架势是要他命。 “@@¥#@¥#¥%老子也是杀人不犯法!”梁石怒道,出手也不客气了。 几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 “站住!”梁石火冒三丈。恶人先告状,不剥他们一层皮,如何消气! 正此时,破风声响—— 一道黑光,“噌”地贴耳而过,“咚”地钉入背后老松! 巨松,树冠上尺厚的积雪,蒙头盖脸砸将下来…… 由心及身的恶寒。 梁石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缓过神,拂去身上的冰雪,望向那只箭:尾羽带花。 一位着玄色猎袍,披银色狐皮坎肩,持银色长弓的年轻男子,骑马带一队人出现了。 看着人由远及近,梁石的脸色越来越差。 “少爷,就是那贼人把灰毛、黑毛给杀了!”无赖们围将上去,七嘴八舌。 “梁石?”来人完全没理会无赖,拍马直径来到了他的面前,一脸惊喜,“可真巧啊!” “原来是你的狗,咬死了人没事儿。”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周冲,胡说八道的“春邱第一箭”!确实比其他人的狗更可恨了。 “但你……看起来完好无损啊,”周冲夸张地上下打量,好笑,“怎么成‘咬死’了呢?” “是咬了别人!” “哦。”周冲终于瞥了一眼自己那几只御赐的西域贡犬,双眉微蹙,回过头,“有这事儿?” 几个无赖顿时焉了,支吾了半天:“前些日子…好像咬了一个拾柴的?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啧!”少爷眉一拧!无赖们抖三抖,更龟缩起了脑袋。 梁石半点面子不给,双指一点“无赖之首”:“狗咬死了人也不知罪!方才我就该杀光你那几只土狗,敢拿我怎样?” “收工!”周冲盯着人一挥手,“若真如此,用不着你动手。但你先带我去那户看看。” 于是梁石这一个下午,都花在了配合周冲处理狗咬死人的事上。对方一口一个梁兄,未经同意就成了他的“旧友”,全程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对他的所有批评虚心接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好不容易陪到对方一切都处理妥当,对方又非要请他去借宿的某个富户的家里,说是摆了宴席要好好谢他。就这样,这天晚上,梁石出现在了这桌除了周冲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的酒席里——依旧是觉莫名其妙,本来他都已经回敬王府复命了。 圆桌上,大盆大盆的狗肉,香气四溢。 一群人围着梁石,争相给他夹肉倒酒——能让他们的主子亲自去一个小老百姓家里道歉赔礼,还把管狗的人送去了衙门,来头不简单!这其中,一个叫“九爷”的人尤其让梁石厌恶:一直把话题引在他身上,问东问西,祖宗十八代都快被问候了一遍,最糟糕的是,九爷竟还能问到他最不想再被提起的 “碎玉”。要知道,毁掉“碎玉”的凶手,现在就坐在他正对面——喝着酒,笑嘻嘻地看众人“骚扰”他。还好凶手还算识趣,在九爷点到“碎玉”的瞬间,开口把话题引走。不过那九爷,就太欠揍了,竟还意义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让人反胃到无以言表。 梁石就这么应付地喝着酒,聊着天。 酒席过半,话题就杂了,说的段子沾点荤——真就沾一丁点儿荤,擦擦边,梁石完全不感兴趣,只觉得幼稚。一桌人肆无忌惮地说笑,九爷依旧是领袖,那一张巧嘴儿片刻没休息过。梁石喝得有些醉了,醉了他就困。他也不管九爷是不是说到精彩部分,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哪里能睡?” “梁兄!”九爷语重心长地道,“猴急个啥呀,从没睡过啊?”众人爆笑。 梁石眼皮直打架:“我说哪里能睡!”“哐”地一撑桌面。众人皆吓一跳。 “带他去睡。”周冲示意了一下下人。 小仆连忙迎上:“我扶您……” “我自己走!”梁石粗鲁地推开。 “是是……”小仆赶紧搬开椅子领路。 梁石左脚拌右脚地向门口摔去——众人惊呼——然而手一扶门框,“嚯”地接了个转身,竟然没倒?他就这样在众人注视下,神奇地飘出了客厅…… 在帮敬王府脱罪的事上,周冲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梁石对此的体会其实并不深刻。对他来说就是出去兜了一圈回来,别人觉得他又不像嫌犯了而已。他只是简单地认为周冲没敢骗他。他不会有任何感激,依旧厌恨对方,不过再有那天晚上的杀人机会,他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第四回 撞破 是夜,梁石被内急逼醒,头脑昏沉,一身酒臭。定了定神,他从包裹里翻出条干净布衣,瞎摸到了水房。大冬天,却没找到热水,直接打冷水冲了个澡。擦干,搓到浑身发热,终于舒爽。但要回去时却发现记不起是哪里的屋子了……哎!大户人家,院落多还都长得差不多。他一路找过去,看到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那边忽然传来些说话声,他下意识地提起耳力。 “我就是要‘碎玉’玉碎!你待怎样?” 心脏被猛地一扎!手在抖。 他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下一刻,他已经到了那间屋前,一捋发梢水珠,捅破窗户纸,只见屋内一名褐衣男子正把刚才说话的贱人压在床上,用一把匕首抵住脖子。 贱人,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着,仰头又喝几了口酒,放下酒壶,斜睨着对方,一脸地有恃无恐。 “啊?你说啥?”褐衣人问。 两人对视,噗哈哈哈地都笑了出来。 “是我忘词儿了,重新来!”褐衣人笑够了脸色一变,换上无比可怜的哭腔,“求求你,别毁了她…要我怎样都好!拿走我这条命吧,只求你别毁了她……”一边用小匕首挑开了贱人的衣领…… “咣”一声巨响,木门被踹开。 一个白影蹿至床前,一把抓住后衣领,二把抓住后腰带,轮起褐衣人来往外狠狠一砸! “啪啦”折了一条木椅。 褐衣人头破血流,抬起半身使劲向门边爬,正要呼喊,一脚已至后脑!“咚”地一声闷响,脸拍地板,喊不出声了。 梁石伸脚把人踢翻过面。对方一脸血,两眼翻白,在地里痛苦地呻吟着……哦,“九爷”。 他抬起脚,对准太阳穴,又狠狠一脚!人彻底没了动静。他这才满意,回过头。 贱人,正坐在床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杀意已决! “等等!”周冲回过神! 梁石哪里能等,铁拳雨点般砸下。 周冲抓过被子护住脑袋,左躲右闪,胸腹各挨一记重拳,摔下床去,“哇”地一声把之前吃的都吐了出来。 梁石嫌恶心没立刻跟上。 周冲偷偷摸走了九爷落在第上的小匕首。“你不要命了?”他愤怒地抹掉呕出的鼻涕眼泪,扶着床缘想爬起。 梁石抬脚往对方后背一踹——人扑向了床里,抡起铁拳就要砸后脑。白光一闪!他不得不停手,一把匕首正指在他心口。 “打死我,你家王爷吃不了兜着走!”周冲刀尖压前半寸。然而对方根本不退,抵着匕首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仿佛是随时要破符而出的厉鬼,等不急要来吃人了。周冲看着就气,不过镇定下来,他先摸回了刚才那只酒壶,含下一口,咕噜噜地一漱,“噗”地一下,全吐到了对方胸口。 “……你-这-畜-生!”梁石紧握双拳快咬碎了牙。 周冲舒服地看着:肉眼可见的气到浑身发抖,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冲过澡?胡乱套着一条白布单衣,酒让白布变得透明,紧紧贴在轮廓分明的肌肉上……周冲已经完全消气了。“你真的是误会了~”他一边打量,一边没能忍住笑,“我真只是喝喝酒,寻个乐子罢了。绝非故意,绝非存心。心里面儿,是真的从没想要冒犯……” “那你杀了我吧。我们不能同时活着。”对方竟顶着刀尖缓缓逼近。 周冲再次愣住,甚至有些发憷,但更多的是心跳加快。“好、好吧……”他吞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但恨一个人,杀了如何解气?”慢慢退往床里,脑顶全是细汗,“应该让他……生不如死!” 梁石猛地一扑,就夺匕首! 周冲反应更快,一撇刀,顺势抱住了对方的腰,死死抱住:“你可以羞辱回来啊!让我生不如死!” 对方身躯一震,想扒开他。周冲打斗不行,但力气还是不小,毕竟“落日”这把弓不是谁都拉得开,死死抱住不放手,脸贴上胸口。一股重重的酒味……他承认意淫这个人很久了,叫九爷学这人玩儿也罢,只是没想过能真发生这一幕。“呵呵,从没睡过啊?”他挑衅地抬眼往上望。 “啥?” 抱紧这个人的腰,直接吻上胸膛!虽然是隔着湿漉漉的衣料……再折往下…… 第五回 好男儿 出人意料的举动,大胆的挑衅。梁石一下子有点懵。他尝试了扒两下,对方死死黏在他身上,比水蛭还难扒。 滚烫的气息在身前游移,最后慢慢移向小腹…… 他立刻联想起了听过的各式各样精彩纷呈的描述。 他果然是喝醉了又中了激将大法,垂目看对方揭起他的衣襟,慢慢解开他的裤带,依旧无动于衷。 柔软滚烫的舌头先贴上了腹部沟。 他是颗稻草人,被点了一把火,瞬时一身都燃了起来! 舌头开始调皮地游移。 最后他看对方如妓女一般开始卖力地讨好自己——他只是听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还从没亲身体验过。霎时全身心收获无法形容的巨大快感,心情激动,还真是比杀了对方爽万倍!“你这,贱人……”他脱了自己那件单衣丢到地里。对方乖巧地自己褪了裤子,松开睡袍暗扣——一双白腿在缎袍下若隐若现。他,作为“资深嫖客”,手探入“服务人员”的后领随便摸了一把:肌肉的手感比想的结实,肌肤覆着细汗……而后听到对方不知带着怎样的心情,道了一句“好一把宝剑”。他顿时笑出了声:“那你就,好好做一把‘鞘’吧!”言罢伸手紧紧按住了对方后脑,打算就这样升天了。 “等!……”周冲好不容易才挣脱开,咳了半天,“你这笨蛋……”他边骂边从床边摸出一盒白油,颇有说话算话不糊弄笨蛋的风度,叹一口气,笑道,“就让你这回吧。”言罢拉过棉被和枕头靠坐下来,爽快地张开大白腿,只是缎袍衣摆好巧不巧正好挡到了关键位置。而后他双指挖出一小块白油,摸到了股间衣下……这感觉谁试谁知道,反正周小将军这第一次只觉得难受,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不过面上完全没流露丝毫,反而继续贪婪地欣赏已经快上钩的“猎物”。 “资深嫖客”瞪大了双眼——这表情就很真实诚恳了,在反应过来了是要做什么后,还是有些被画面震到。不过他其实不是没听过,只是一般都是听到说“姑娘”,所以幻想也是“姑娘”,一下子没想起“公子”也是可以和“姑娘”一样这样玩儿的。于是他先“握剑待发”在边上跪坐下来,看见对方一边轻车熟路地自己准备,一边不知羞耻地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皱起眉:“你平日没少玩吧?” “啥?”周冲笑喷,“这还吃醋了?” 梁石霎时怒了:“醋你个鬼!” 猛地拉过对方双腿!周冲倒抽一口气,已经不能继续说话…… 这下是双双“生不如死”了。 过了一会儿,梁石先活了过来,人生第一次试水,认真研究起来。周冲疼得直想打人,好在对方还愿意听他指挥。 周冲已经看出来了:就是个“从没睡过”的雏儿!心中好笑的同时,升起一股无法比拟的巨大的得意。和平时意淫的情景不一样又怎样?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梁石啊。看对方慢慢摸上正轨,全身心投入起来,竟也成了一种乐趣,完全补偿了身体上的不适。他抓过被子让自己能靠得更舒服点,伸手就可以勾过对方的肩。闭起眼,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人的一些画面: 趴在地里哭求:拿走我这条命吧,求你别毁了她。 撅着嘴收走“碎玉匕首”,还不肯答应和解。 凶神恶煞地说他的狗咬死了人,害得他把狗全杀了…… 睁开眼:这抱着自己喘着粗气,那么干劲儿十足的人又是谁呀?哈哈,端的也是一条野兽啊! 忽然就想去亲亲对方的嘴,竟然还给躲开了?“呦…不喜欢呀?”周冲轻笑着吐出舌头,舔舔唇。对方哼一声,那表情是“谁怕呀”,竟然真的凑来吻了! 醉了……这感觉,像又喝了整整一壶!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玩儿时候不喜欢亲嘴的人呀! 从正轨到步入失控。 “野兽”把他叠压在床头狭小的空间,狠狠攻掠。“啊…嗯……”他自然地发出了声音,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人似乎要碎了,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原来听自己的呻吟也可以觉得色情。承受这样凶猛的欲望,只有自己能做到……“啊…啊…”“野兽”带领他体验至高无上的征服。似乎能感同身受对方的快感,不需要快感他也能沉浸其中…… 昏暗的屋中空气混浊。 激情过后,梁石有些断片,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感觉怎样啊?”边上的人笑问,一只“惊艳”的手摊开到他面前,“都是你的精华,啧啧……下回记得别弄人里面,要是个姑娘,你可怎么办啊……” 梁石一秒下床捡衣裤,脸能烙饼,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你又无所谓。” 周冲快笑断了气,一撇嘴:“我清理麻烦啊!你反正是套上裤子啥都不管……唉!算了算了。”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回你开心就好。” 梁石看着听着——他确实正在套裤子啥都没管,直气得牙痒痒。套完裤子穿衣服,都是“漱口酒”的单衣和都是“酒臭”的单衣(洗澡换下的,进屋时候撇地上了)被迫二选一,他选了那件臭的,另一件扔了。最后再发现躺在墙边的“惊喜”……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他都回敬王府复命了!过去探鼻息,竟还有一丝气? “他怎样?”背后床里的人问得有些关切。 “死了。”梁石不假思索道。 良久,听对方叹了口气:“你下手真重。” “九爷,有背景吗?”梁石小心探问。 “杀了人也不知罪!”对方忽然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梁石气得一跃而起,冲到床边,只见周冲就这样赤身裸体地斜靠在床头,见他过来,装害怕地笑摆了摆手:“饶命饶命~别杀我~”对方身上到处是他弄的红印子,尤其脖根那排牙印,瞬间刺瞎双目。 “他有妻儿老母,是个在茶馆说段子的。”周冲正色道,“你去把他埋了吧。我会关照他的家人。” 梁石点了点头,正要去收“尸”,手腕忽然被抓住。 “你想不想官复原职?算我还你。品级可再加一等。” “不想。”他直接甩手。早就发誓过不会再去。 “别说气话!”周冲再拽住他,盘腿坐了起来,非常认真,“你本就是武举千辛万苦选拔出来的军官,九烽台的人。何必因为……一时‘误会’,放弃了前程?” “没意思,我就是不想再去那里了!” 梁石狠狠瞪着完全不知遮羞的裸男。 “懦夫。”对方眯起眼,“还真是欺负不得啊……” 哈?梁石抓过棉被直接砸到裸男脸上:“你就省点心思说我吧?风寒了,明儿就更不能骑马了。”言罢他抗起地里的九爷溜了,趁着夜色,弄到树林里,断了最后半口气,刨坑埋了。 次日,周冲果真得了风寒,非但骑不了马,还得让人去请郎中。 梁石则是早跑没了影,不过他到是留下了一个小包裹。 周冲打开一看,竟是他送还的“碎玉匕首”的刀鞘!美丽的银质刀鞘里,有张字条,歪歪斜斜写了一句话—— 好男儿,上射得了雕,下做得了鞘,非周小将军莫属! “咣当”一声响,火盆里的炭木被刀鞘砸了个火星四溅。 注:周小将军和九爷的关系就是经常叫对方学梁石演戏取乐,最多吹个箫,没有其他。这回李鬼撞李逵咯。 周小将军之前意淫的情景和现实相反。 周小将军最后被反嘲,心里一时不爽,不过不至于真生气。事后再想,他其实还觉得好笑。 第六回 秋狩 太子遇刺,谁做新储君? 皇长子黄腾最后因为“擅杀裘钦”缴了一笔罚金,看似没受“东宫案”什么影响,但他在皇上心里已经彻底“没这个人”了。以前我行我素的“黑历史”也被又算了一遍,现在他再乖巧,做事再卖力,也于事无补。 三皇子黄熠,前太子的亲弟,黄腾的同父异母弟弟,成了最大赢家。 次年二月(梁石打死九爷后不久),朝堂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对皇上的喜恶心知肚明。黄腾果断借“追征储粮”的机会,请命做了“征粮督查”,离开了京城。 梁石以前不是没打死过人。不过现在敬王府一直在风口浪尖,他每次见到黄腾都心虚地丧着脸。对方还当他是“碎玉被毁”难受至今,总来关心他……事情再好起来是二月后,新年彻底过完,他知道周冲等人已经休假结束各回各窝,九爷之事到现在都没事发,应该就是过去了,长舒一口气。 他给 “碎玉匕首”新配了一支朴实的牛皮刀鞘,收藏在包裹最底处,能不看到就不看到,因为每见之心碎万瓣……不过现在,还多了一段完全颠覆的回忆,越想忘掉,越忍不住回味。 毕竟这是宝贵的第一次,而且他不是个喜欢乱玩的人(受外祖父严格教育)。不过他不是纯情是闷骚。之前媒婆串门多看他两眼,他就浑身长蚤。他最多听听别人酒后黄聊,但挺喜欢听。现在,他听别人聊天到是更身临其境了,但“参考物”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个……也很头疼。 三月初,梁石随黄腾离京征粮,这一去,最后回了黄腾老家,也是现今圣上发达的地方——河南郡。梁石明白了形式的严峻:皇上厌恶他们,并且已经打算立未及弱冠的三皇子为储君。 黄腾为了春邱做过质子,上过战场,黄毛小儿黄熠如何能比,凭啥老天又这么不公平?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再有机会。梁石听新投敬王府的隋先生说了历史上政变的事,是有人用极小的代价夺得天下的。 京城九烽台的第一营,比其他任何一个营级别都高,负责京城防务。 御林军,负责禁城防务。御林军是由第一营的军官选拔而来。 若能掌握第一营还有御林军,在关键的时刻先发制人,将有机会一掷乾坤。 于是有一件事,梁石现在一想到就万分后悔,极度郁闷:那夜,他痛失了官复原职的绝佳机会。 要知道,他当时是“试武会”前二十,入九烽台直接做副将,而且就是在极难进的第一营。(╥﹏╥) 注:兵长(指挥25人),校尉(100-200),参将-副将(400-800)大帐候将令,将军(1000以上),大将军(全军)。 注:试武会是武考的京城会试,从武力到统率力,全方面的考核。 九月底,春邱帝再次于广源牧场组织“秋狩”,皇子、京城大员必须悉数参加。 建国头年那场“秋狩”,梁石在河南郡为外祖父戴孝。次年,太子遇刺“秋狩”取消。今年是他第一次随敬王爷去参加。回京、狩猎——梁石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再见了。 果然,秋狩的第一天(时隔近九个月),“出征台”,一眼便见到了:玄色猎袍,锃亮的银弓,箭篓子里的箭全部尾羽带花!啧啧……梁石不由想起了自己留的小纸条。写得真妙啊…… 狩猎是周冲的满分项目,此人毫不客气地疯狂包揽头名。 梁石三天两头听周冲被皇上夸奖,还什么“春邱第一箭”?肉眼可见的讨皇上欢喜。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是滋味。不过敬王爷带着他们,最好拿到过第二,最次也是第五,也很不错了,比那三皇子强。 第四日的时候,在猎场边缘的某处松林,两家队伍竟意外碰面了。 梁石本还想,周冲帮他们隐瞒过放跑东宫要犯的事,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自己人”的意思?结果就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友好谦让了一下,周冲直接带人去别处狩猎了,把松林给了他们。 几日下来,梁石真正体会了敬王府在春邱朝的冷遇——似乎谁都不想和他们有联系,避之不及。于是一想到自己是被冤踢出的“第一营”,愈发可惜,不甘心! 终于,秋狩要结束了。无聊地结束了。 不知道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梁石在牧场参加最后一晚的收工宴,百无聊赖中,一个不认识的人,偷塞他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 稍晚松林 春邱第一箭 默默把纸条捻成了一个疙瘩。他深吸一口气,提早溜出了宴席,冷水冲一把脸,回到住的帐篷:佩剑、火折子……布巾,鬼使神差地还带了抹皮具用的兽油,匆匆出发了。应该是指,之前碰见的那个松林?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那个林子,但到的时候还没人。在一处空地拴好马,擦亮火把插到地里,坐下。 这一等,等了很久,感觉从来没等过那么久过? 终于,听见远处传来动静,梁石起身望去: “春邱倒数第一箭”,骑着马慢悠悠地出现了。猎袍、银弓,马背上还挂着箭篓。 梁石看着人笑眯眯地行至面前,跳下马背,栓马,他直接问道:“周小将军,找我什么事儿?” “猎狼啊。之前没听见,晚上林子里有狼嚎吗?” “啊?”梁石真的醉了,双手一叉腰,他弓、叉、锁子网要啥啥没带,“晚上什么都看不见,如何猎?”真想骂:要猎狼,找家仆去,找我做甚! 周冲没说什么,走到了他面前,没任何征兆地,突然狠狠一推! 梁石毫无防备地连退数步,差点摔倒,扶住身后松树:好家伙,“碎玉”那夜,也是这样地莫名其妙!怒抬头。周冲已扑将过来。下一刻,他被按倒在了地里。不是不能躲,只是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瞪着跪在自己身上的人。 周冲拍拍他的肩:“呀,胸襟开阔了呢……” “去你的吧!”梁石直接要掀人起身,结果被狠狠抓开了手,再次按回地里。 继续对视。 周冲忽然轻笑起来:“呀,原来还是带着‘宝剑’来的呢……” 第六回 秋狩2 去你大爷的“宝剑”! 但这难道不正是自己赴这趟约所期望的发展方向?不承认可不行:这该死的“激立”他半年的“参考物”!“知道就好!”梁石厚起脸皮揪住人一爬而起,推到树上,扒掉银弓!周冲非叫他把火把先踢了…… 终于成了偷腥的“奸夫淫夫”。 梁石踢翻火把回到树下,二人柴烈火似地撞在了一起。他把“参考物”紧紧压于树干,那玄色猎袍外的精美的束腰都来不及扯,手摸到对方衣下就剥裤子,不过最后他竟没忘记自己带的那盒兽油……挖出一大块,摸索到位置便迫不及待地探入。对方一个哆嗦抱紧了树干,感觉手指快被钳断……不是不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这回他耐心等了好久,才借兽油的润滑慢慢捣鼓起来,这半年里他留心听人说过手法,所以之后又顺利又显得专业。 周冲喘着粗气扭过头:“呵,你平时也没少玩儿吧?” “我?哈哈!”梁石丢了兽油,拉近了那只腰,凑近对方耳边,“玩儿你!就够了……” “唔!……真的?…” 梁石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慢慢到达火力全开的模式。讲真,怀中抱着个大活人的充实,“一只手”完全没法比。重温“旧梦”的激动与爽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周冲深刻体会着被已经咬上他钩的“野兽”侵犯带来的心跳失控,心中依旧是满足又得意。不过可能是背后位的关系,又或者是错觉,这一次对方自私又毫无章法的冲撞,竟撞出了些“奇妙感”……到最后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些感觉占据,膝盖一下比一下抖得厉害,就这时,身后一空!“野兽”已经先他而去,并且谨记了他上回的忠告…… 周冲扶着树跪下,浑身难受。梁石跟着坐下,通体舒畅。 周冲拽过人,万分嫌弃:“别总只顾着自己呀!” 哦?梁石看对方不开心地捂着腿间,一下子便懂了,心中好笑。上回他好像确实没顾过对方,那这次就顾一回:展现一下母胎solo二十年的“绝艺”吧。他当即揽过人,往下摸去……对方靠到了他怀中,慢慢仰起头,呼吸越来越重……他一直看着,忍不住去啃在眼前暴露无遗的白长脖颈……这一次最后换成他,摊手在对方面前展示了一圈。 周冲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梁石用布巾将手擦干抹净,把人直接按倒。谁叫刚才非要折腾?他想再来一回了。 “等下你背我回去?”周冲推住他。 “啧!”那可咋整……真是个贱人,还得让他自己再solo一次?心中再怎么骂也只能这么办了…… 周冲默默望了他一会儿,骂了声笨蛋!就这样两人靠在一起又各自努力了一回才算完事,双双躺倒在地。 再休息下去就都快睡着了…… 梁石转过头:“我想官复原职。” “哦?”周冲慢慢望来,“为什么?” 安静……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狼嚎。 “你不是要猎狼吗?”梁石坐起,“走啊!” “除非你离开敬王府!” 梁石一愣,气不打一处来:“如果那天我就想复职,现在你再踢我走?”他一把揪过对方衣领,再次恨得咬牙切齿,“又凭什么,就因为我是敬王府的,你来毁了我的‘碎玉’!”猛地一推,他先爬了起来……一脚踢飞了脚边之前就被他踢过一次的可怜火把棍。 “梁石!”周冲望着这个背影恨铁不成钢,“你也知道,三皇子会是太子的吧?” “不知道!” “啧!算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唐鹤,你认识吧?看看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前程,离开敬王府会更好……” “用不着你来替我想。” “那如果我不……” “答应就和解!”梁石回过头,“两清!” 对瞪良久。周冲一垂目,先从地里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理理衣服,掸掸土:“想猎狼了。” 梁石真想给上一拳:“好,我陪你去,你先答应!” 周冲笑道:“知道了,让你回来。你我都一言为定。” 各自翻身上马。 再也没有听到狼鸣。 二人借月光,就这么慢慢地在松林里走。 梁石觉得到天亮都不可能猎到狼,但无所谓了,今夜他已经心满意足,随便陪人打发时间。感到周冲不经意间总睨着自己:“干嘛老瞅我?” “瞅狼呢……”对方怪声怪气道。 梁石乐了:“怎么,你还想啊……” “呵呵。回去了。”周冲猛地拽过马头。 “怎么了!”梁石回头急问。 “腻了。”一甩马鞭。 嘿,又莫名其妙的!梁石只得赶紧也调头,紧紧跟上。 一前一后奔至宿营处,一路无话。眼看就要这样各自散去,梁石忍不住开口提醒:“记着,一言为定!” 周冲没回头,不过挥了挥手:“九烽台见了。” 皇上立黄熠,打压敬王府。如果之前形势有这么清楚,周冲当时就不会说要帮梁石复职。 第七回 回归 秋狩结束后,敬王府众人暂回京城。圣上要黄腾汇报征粮事务。 梁石拜托周冲给他复职,事实上分别后他就后悔了:口头答应而已,没说具体怎么实现,基本上就是放鸽子。他也不可能再去追问(没面子)。想到之后每日都要因为这件事生气,吃不香睡不好,他只希望能早日回河南郡。 事情再好起来,是回京后的第二日(分别后的day3。周冲至少在这件事上已是最快速度。),管家张丁给了梁石一封他亲启的信——九烽台推荐书。 九月底金桂飘香。得信的次日,梁石背着背囊,心情激动地再次出现在了曾经想有一番作为的地方。昨晚敬王爷还笑赞他复职有本事,让他好好努力,争取十年后做个“御林军总管”。 不过现实和预想有些偏差。 一名参将领他去了第十营,九烽台唯一的弓兵营,主将周冲,满编八百弓,二百步。他成了第十营里的一名小校尉,负责操练一支五十人的步兵队——比“原职”第一营的副将,差了十万八千里…… 梁石心情复杂。不过周冲那小子可能也就只有把自己弄这来的能耐吧?于是不再多想,先回来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其实“石头”要是能开个窍,假装离开敬王府,结果肯定比现在强。 十一月初春邱有一轮大征兵。今年年初他们和南元,由敌对转为交好,还定下了共同修缮南北漕运水渠之事(设定是京杭运河)。征兵,一方面是因为修缮水渠需要增加劳役,另一方面是想为之后两国频繁的贸易往来增加保障。 九烽台,精英荟萃的地方,也将有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兵将增补。 梁石遇见了十个河南郡来的老熟人,河南郡太守(黄腾的舅舅)和黄腾的亲信,不过这些人,全换了出生和姓名。都是有本事的人,从九烽台的兵卒做起,十年后相约“第一营”。梁石受到了巨大鼓舞。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操练中,起早贪黑,比在第一营时还努力。他来就是“试武会”的前二十,能不出类拔萃?九烽台又是个能者为上的地方。 两个月过去,老熟人们陆续成了兵长。然而梁石,不管多努力多出色,与一切表彰无缘,晋升更没任何影子(刚征过兵,晋升的机会很多)。 现在“石头”都猜出来了谁在搞鬼。 梁石放平和心态,停止努力,只做好校尉的基本工作。每当生气,他都会想起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两段片段,心里顿时就舒爽了。他发誓下一次,要弄得人在地里爬不起来! 一但开始不专注,整个人也跟着奇怪了起来,他开始时刻留意那个人的身影。 周冲,如今的他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平日里几乎看不见鬼影。就算碰见,这人也是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当他是空气。 所以“两清”就变成了这样? “碎玉”最后变成了一个“校尉”? 现在才反应过来被糊弄了也迟了,谁叫他自己说的“两清”。 一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十二月底,又要过年了。 没了操练任务,梁石直接给手下的五十个人放假,爱干嘛干嘛去。自己天天和五六个特要好的,溜去军营边的酒家喝酒。几个人聊着聊着,罕见地聊到了国家大事上。 “听说漕运水渠修不下去了,要再去些人?” “是刚修到南元那儿吧。真不要脸啊,他们家的河沟,还要我们出人挖?” “不会真要去南元做苦力吧?” “别担心。要去也是民兵劳役先。” “那就好!不过,天天喝酒,也好无聊啊……” 有人提到了“无聊”,话题果不其然又跑向了谈论度最高的“姑娘”上。 梁石一阵心烦——害他又想到了“参考物”。天天出来吃酒,天天听到,天天被迫想到,天天又那么闲,最后变成天天整天整天地想。然而三个月过去了,那人没和他说过半个字,没看过他半眼,硬占便宜和他“两清”了……猛地开窍!“我说,最近管得也是松,咱溜去城里玩玩?” 这几颗兵里,他是校尉,最大,所有人应该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拍即合!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计划起来。 梁石“雄心勃勃”地准备探索人生新领域(妓院)。现在的他可不比当初,毕竟是开过荤的男人,去他的闷骚和长蚤! 不过今天天色已晚,众人商定明早早饭后,借口进城采购年货,由梁石去马厩借马。 然而…… 第七回 回归2 回营的时候天色已晚。 梁石都忘了今日本营要开简单的宴席,之后部分被准假的士兵将回家省亲。赶到的时候宴席已经过半,再次看到了他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谁敢信,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臭弟弟,是这个营(1000人)的boss?真不要脸,靠爹罢了!他瞪人的眼神要喷出火。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他的直属上司找到他说,周将军让他结束后去一趟大帐。 梁石赶到那边,看到有一位马倌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口。作为第十营的小小校尉,他还从没进过本营的军机大帐。掀开帐帘,帐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大木桌七八个椅子,几个架子,分别堆着些书卷,挂着两副铠甲,放着几把兵器。 周冲,穿着有些好看的浅色将军袍,狐皮坎肩,靠在大桌前没在干什么,似乎就在等他。“过得怎样啊?”对方一见他便笑了,“来了也有……”掐指计算,“三个多月?” “还行。”梁石缓步走到臭小子面前,双手叉腰,“找我什么事儿?” “唉,我都差点把你给忘了……”周冲笑道,“你咋还是个校尉啊?” 梁石的面色一僵。 “使劲儿瞪我做什么?……” “到-底-找-我-什-么-事!” 他不耐烦地逼近半步。 周冲欠揍地偏过头,拖起下巴看他,就是不张嘴。 这是要把三个月份的“对视”都补上?但看久了难免不集中起来…… 周冲倾过身冲他微微一笑:“想起来……来给你升一级呀……” 梁石一愣,脑袋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变成参将了?就这么看着这张脸在面前一晃而过。 周冲拍拍他的肩:“你好好庆祝一下吧。”言罢灭了油灯准备离开。 梁石一把抓住,拖回原处:“这哪里够?”黑暗中,把人紧紧卡在了桌子和自己之间。 “不够?”周冲慢悠悠地问。 “不够。”都脸贴脸在说话了,还明知故问? “参将还不够?” “你这混蛋……” “哦……”周冲恍然大悟地轻笑起来,唇移到了他耳边,悄悄地道,“你想我了~” 梁石毫不客气地去扯对方腰带,却被一把抓住。 “过两日。” “不行,现在!”几乎是咬在嘴唇上说话了。 “约人出去喝酒了……今晚……”对方挣扎道。 梁石这才不情愿地停下手,不过将信将疑:“和谁?” “其他几个将军。” “在哪儿?” “营边,不远。”周冲拼命忍住笑,“过两日,我直接来找你,去外边玩儿去!”言罢拍拍人,抽身离开。 梁石独自回到自己的账房:这难道不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要他等。趴到床里,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兴奋,竟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次日早,小伙伴们等他不到,寻至住处,见仍在蒙头大睡?强行拉起来。梁石说晚上没睡好,不去了。小伙伴们不乐意了,把人强行拖到马厩帮借出五六匹马才算数。梁石再回到屋里时,脑袋还是懵的,抱着床又美滋滋地睡了起来,梦里道:那有啥好玩的,他有“两日后”~ 两日后,梁石从一睁眼就开始等,都快“睁着眼”等到第四日了(有心事晚上又失眠了。但周冲其实说的是“过两日”)。除了小伙伴又来找他吃酒,哪里有人来找他。被耍了。下一次,绝对不听,该在哪儿干就在哪儿干! 第四日正是除夕,军营里别人都在欢度佳节,他趴在床里补眠,晚上起来将将好赶上年夜饭,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去继续睡,直接睡到初一中午去了……再醒来时,头昏脑胀,觉得也是折腾够了。爬起冲个澡吃些东西,寻思:日子该咋过还是得咋过,日后再算账!然而就这日晚,又有人来和他说,周将军在大帐有事找。 这次到的时候,看到马倌在门口牵着两匹马。 周冲今晚一身织锦浅色棉锦袍,配银色狐皮坎肩(假期专程从周府过来兑现承诺),贵气十足,见他进来,一挥手:“挺快呀,走!” 寒风吹得人精神抖擞。梁石无言地策马跟在周冲之后。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晚饭吃过没?想去哪儿玩呢?”周冲边问边朝他看来。 “吃了。” “那想去哪儿玩呀?”周冲笑眯眯地这个馆那个院地报了一堆,“随便挑,请你去转儿~” “呵呵,路边也行啊。” 周冲眯起眼。他狠狠瞪回去。 对方一踢马肚,奔向前去。他一扬马鞭,紧追其后。 第八回 “剑客” 梁石没看匾额,只知道是家挺大的酒楼。周冲和小二在说话,磨磨唧唧。终于道了雅间,反正他看到有张床。 周冲才关上门,他就扑了过去,抓着人直往床里推。“至于么?”周冲也揪起他的衣领,两人一起摔入了床中。 梁石起身,三下五除二褪完上衣,抬头一看,周冲悠闲地靠在床头,好笑地看着他,还啥都没干。没奈何,他只得亲自上阵。冬天穿得多,还贵族人士,一层一层的,剥起来真辛苦。周冲自己不脱还来给他添乱,用狐皮坎肩蒙他的眼以此为乐。“呲啦”一响,他直接把对方最里面那件丝质衣衫给撕了…… “啊……赔我啊!” “赔你个鬼!”梁石夺过该死的坎肩往外狠狠一扔。 “客官……”小二推开门,衣服迎面飞来,对上了一双要吃人的眼睛。他吓得赶紧把香往地里一丢:“您点的香!”关门秒退。 梁石再回过头,只见周冲又在那儿笑,“看我不弄死你!”气急败坏地猛地剥了对方的裤子…… 必须说到做到的。 一个一口气睡了快整整两天的男人,肌肉里的能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周冲一直轻推他的腰,让他轻点。他偏偏继续撞得整个床嘎吱乱响,床帘都散了下来。对方埋头抓着床头板苦苦支撑。他心里终于舒坦起来,伸手沿对方腰际往上,摸过每寸紧绷的肌肉……俯下身环住对方双肩,用力的同时,把人狠狠按向腰间! 周冲哼了一声,扑到了被子上,头差点撞到床板,接着又立刻被死死按住,被迫鸵鸟似地脑袋埋在被子里,沉腰撅臀,辛苦得快不能呼吸……不过他似乎该是习惯了被“野兽”粗鲁“折磨”,能感到印象深刻的不明朗的感觉缓慢侵蚀脊髓,继续把自己一点一点变废……最后对方猛地放开了他,结束。他这才得以好好地趴到被子上,大口呼吸空气。一身热汗,不过又是被丢在半道似地浑身不得劲儿。对方抓过他那件被撕烂的丝质里衣简单地擦拭他的后背,而后精华残存的“宝剑”竟又不打招呼地慢慢滑了进来,竟还是杀气未尽……“嗯……”周冲吃惊不小,佩服不已,内心深处说不定还正中下怀,不过他回头,抓住人严正抗议:“先帮我!” 梁石哼一声,还是先照顾对方的“小老弟”了,但远没上次那么认真,一边还故意慢慢动起了腰。 周冲不乐意了,扭头骂:“你这混蛋,总不管我!”必须先扳成平局! “不是还在帮吗!”梁石真是无语。手上又没停! “啊!……”周冲忽然一声惊呼,人猛地一缩——一直模糊的感觉,方才那一下竟明晰起来。 梁石被吓一跳:“怎么了?” “慢点……试试……” 梁石微调了姿势又慢慢动了动。对方霎时全身绷紧,脖子通红,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立刻就明白了,抱稳人双管齐下,果然一发入魂。 周冲趴在床里喘个不停。 梁石好笑地凑近对方耳边:“怎样啊?”当他黄聊都白听的? “不算……很笨嘛。”周冲笑着咳了两声,回头一弹他脑门。 梁石无言地把人翻过面,丢开对方手中的破里衣,分开那一双长腿,左右按定…… 之后,他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磨炼“剑艺”之旅。他听过“高手”大战三百回合不倒的传说,之前就觉得自己上自己也行,另外还有不少“高手”吹嘘的技巧。作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剑客”,他当然要双剑同修,要双剑同样利! “梁石……饶我!”周冲终于开始苦苦哀求。他已经被横着竖着斜着叠着,翻来覆去干了不知多少回合,而且回回都是耐心仔细地折磨他的“弱点”,直把他弄得晕了醒,醒了晕,再弄真要死了……又一次被翻回仰面,对方终于是打算结束了。他伸手把人拉低,勾过脖颈,心跳直接飙上天际。他强迫对方和自己口舌纠缠,最后是拥在一起…… 梁石放开人下床穿衣裤。顺便把那件已经一塌糊涂的破里衣丢进了竹篓。 “真是…服了你……”周冲瘫在床里望着人,嗓子眼儿直冒烟……不过见对方又拔腿要溜的样子,立刻不高兴了,“去哪儿!” “水房。” “哦……我也要洗!”周冲艰难往床外扑了一寸。 梁石心中好笑:终于轮到自己笑话人了!洗漱完回来,提了桶热水,拎了壶温茶。 周冲怕他抢似地夺过茶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半,接着拿起布巾才擦了一下,又趴回了床里:“帮一下呗……累……” 梁石接过布巾,现在看对方身上各种自己留下的印子,一点不觉得刺眼,只觉得意。帮着清理擦拭完,将布巾往桶里一丢,他再次脱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周冲还是那样光溜溜地趴着,眼见要去见周公,见他躺上来,眸子里又回了魂。 梁石拉过被子,叨了句:“怎么总不记得盖。” “等人给我盖……” 他直接把被子又掀了。还是他“剑下”亡魂没投胎呢,这就开始欠揍起来? “小心眼儿……” 最后他还是把被子拉了回来:“你可真烦。”刚躺好,一睁眼,一张大脸挡在面前,梁石吓一跳,“干啥啊!” “下回记得还要……”周冲勾起嘴角,舌尖轻敲他的唇。 梁石等到不耐烦了都没等到下半句:“要什(么)……” 那舌头趁机挤进他的嘴,狠狠转了个圈! 梁石推开人,只觉嗓子齁得难受,要去把那支该死的香灭了!没想到其实早就烧完了,仅剩些余香绕梁……回过头,周冲又是笑成个泪人。回到床边,他一脚踹到“被子球”上,抓过枕头到对方脚后躺下。 “睡这头!”周冲一拍床板。 “不想!”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传来一声:“困……” “那还不快睡?” 次日,明庆四年正月初二。梁石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感到腹中饥饿,胸口沉重……竟然是一只脚正搁在自己胸口!真为难了这张床——太小了!推开爬起。周冲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几时了?去叫些饭菜……” 周冲从水房洗漱回来的时候,他早饭都已经快吃得差不多了。 从门洞望去,长廊内的阳光被窗格劈成了一道一道。看人由远及近,恍若抚过琴弦。 梁石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都道周小将军青年才俊,英姿勃发。 他就早知道这人生得人模人样……鬓若刀裁,衣衫收拾得整整齐齐——再次和竹篓里那条稀烂黏糊的丝里衣成鲜明对比。 周冲坐下,抓过碗筷。 梁石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我吃完了。你回营吗?” “回府。” 二十出头了,还没离开周大将军府,还是个小少爷呢。敬王爷十七八就独户住了。“那我先走了。”梁石放下碗筷起身。 “呵呵。”周冲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睨了他一眼。 “怎么,还有事儿?” “年后再见。” “年后见。” 第九回 问初心 九烽台的驻军,主要是前皇上亲军“黄家军”和前北疆兵马总督周冲爹的“先锋营”精锐,今年因为征兵,年后很早就恢复了操练。梁石被升为了参将,协助本营步兵的操练,早晚大帐听令,他再次认真努力起来。弓兵营里这200步,训练相对轻松,但新晋的参将野心勃勃,总想把他们训成全军营的精锐……就这样,梁石很快又迎来了军旅生涯的第一次表彰。周冲不再故意压他,一切全好了起来! 表彰是全营公告。之后不久的某晚,河南郡几个兄弟凑齐吃了个酒,给梁石庆祝。 梁石一面谦虚,一面难免有些得意,直到有人好奇问了一句:“周小将军之前找你是什么事儿啊?听说他忽然对你态度大变?” “没、没事儿啊……”梁石恨不得找条地缝。提问者反而更好奇了。 李遒,这里年龄最长,二营骑兵校尉,替他解了围:“是金子迟早会发光,有什么可好奇。”而后关心道,“梁石啊,在弓兵营上线有限。抓住机会转出来,才能更往上走。”众人赞同,都开始给他出谋划策,希望他第一个当上将军。 梁石又猥琐起来:“李大哥,当将军当然还是得看你啊……” “什么话!”李遒当头棒喝,“男子汉大丈夫,当奋勇争前,勇于担当。” “是!”梁石醍醐灌顶,“明白了!” 随后众人庆祝敬王爷被封亲王。就在梁石被升为参将的前夕,敬王爷被封为敬亲王,派往南元专门监督漕运水渠的修缮。因为工程在过了南元临江郡后,遇到了多重阻力,停滞在了沙长郡。黄腾的转机来了——被委以重任是被皇上再次信任的表现。 稍晚,梁石回到自己住处,睡前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尴尬的问题。有一个人好奇,肯定有一百个人也好奇。虽然自己也觉得一切问心无愧,现在却没法不在意,谁叫他们的关系确实奇怪。一开始是那个人来勾引,然后很久以后那个人又来找他,他于是像疯了一样……猛地坐,冷汗连连。 最可怕的不是“奇怪”,是今夜被这么一“提醒”,他现在就要开始等了。 不行不行不行!但偏偏又记起了那会儿对方说的:下回记得还要——亲个嘴儿。 舌尖溜过齿列的感觉。 所以肯定会有下一回。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暗示? 见鬼了……快醒醒! 他立刻从包裹底翻出“碎玉匕首”——砸刀那夜对方的冷酷残忍重现眼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和之前一样平静地出入大帐,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再中周冲的“奸计”。 半个月之后的某日早,他被升为了副将,成了这里两百步兵的头。直到被人推了一下,他才宛如梦醒,出列说到不辱使命。他原先的上司已经不知所踪。 只花了一个月,他从校尉到如今的位置,火箭一般的晋升速度!有多少人会说三道四?但其实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求的。 在军帐听令的位置,已经换到了最前排的椅子里。从这天起,早晚汇报得和其他将领一起留到最后。这些人全是周冲的亲信。他这样挺着腰板,目不斜视,除必要之事外不多说半个字地坐在那里,他自己也就罢了,关键连其他人都感到僵硬起来。 这一日,好不容易晚报快结束。“梁将军这么优秀的人才,不久后会被其他营抢走的吧?”有人笑道,“不嫌弃,先交我这个朋友,以后高升互相照应?” “你第一句就错了!”又有人道,“该称‘梁兄’才对,战场上都是亲兄弟,没有将军。” “哈哈,说得好!梁兄不要再见外了,往后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了。” 梁石尴尬笑笑:“谢谢关照……”。 “其实吧……我们之前就认识了。”对方依旧盯着他,拱手一礼,“惭愧!不打不相识,先前多有得罪,望海涵。”又有好几人跟着向他抱拳。 梁石恍然大悟:就是这些人,砸了“碎玉”。眼眶瞬间发红。 “往后都是背靠背的兄弟!”有人又道。 梁石张了张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外祖父,会怎么办? “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周冲替他一笔带过。 众将离去,梁石却没走,看周冲走到了自己面前。“什么意思。”他深吸一口气,“你当我,稀罕这个‘副将’?” “你什么意思?”对方皱眉,“你回九烽台到底来干嘛的?是不是来当兵的?” “是啊,当然是!最初的最初,我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碎玉’被我砸了?” “不是吗?” “那怎么办呢?‘她’再也变不回去了啊!万一要和我们一起上战场,能共生死吗?” 梁石绷紧了嘴。 “如果做不到。”对方轻描淡写地一笑,“你就走吧。因为我是不会让他们走的。我已经尽一切努力补偿了。” 安静持续了片刻。 “那些……原来都是在补偿我?”梁石有些“疑惑”。 周冲一愣,笑了:“也不是吧……你应该也不觉得是吧?” “嗯。”梁石按住了对方的腰,顶住了前额,无比厌恶,“不是。” “哈哈!那你觉得是什么?” “玩儿。我-玩-儿-你。” 周冲眯起眼,望了他好一会儿:“怪不得这么中意你。”凑近他耳边,“走!” 周小将军最后一句话是讽刺与事实双关。 前情补充 太子妃被毒,东宫血案,是敬王爷为猪脚的文里的内容,简单介绍一下。 东宫血案 敬王爷府门客吴劲飞擅自做的,做完自首和敬王府撇清关系。敬王爷知道后想方设法把人强行救走了。所以东宫血案是私人行为,和敬王府无关,但放走东宫案要犯,是敬王府之罪。 太子妃被毒 其实是太子门客裘钦替太子出的馊主意:在敬王府送太子妃补身子的粥里加了点泻药,本想指责说他们的粥吃坏了人,杀敬王府那段时间在朝堂的风头。没想到发生意外出了人命。事发后两边互相指责,都说是对方毒的太子妃。皇上觉得是家丑,只想快点息事宁人,所以逼敬王府掌厨接锅,内部结案,对外只称太子妃小产而亡。 周大将军和皇上的关系非常密切(共谋江山),周府在朝堂上中立,只和皇上站一边。周冲听他父亲的,效忠春邱。周冲很被他爹疼爱,也很讨皇上喜欢。长得帅,射术厉害,狩猎厉害。青年才俊。之前皇上陪使者出游,南巡都带上了他。 梁石和敬王爷的结识追溯到少年时期。他绝对忠诚敬王府。太子妃出事前,他已经去了军营,对一切都不知情也没关系。他本来想在军营奋斗出一番天地,为外祖父以及敬王府长脸,出事后再也没这样的想法了。他参与了放走东宫案要犯,并觉得这是他们有情有义的表现。 第九回 问初心2 军帐门口,两名侍卫见周冲出来(将军配有侍卫,除非没带)正要跟上。 “这里等。”周冲道了一句,风风火火地前走。 早春酉时,天色已暗。 梁石看对方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他脑中现在仅剩一个念头,看这背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只更烦燥。 边上就是一片黑树林。 他伸手揪住对方后领,直接拖了进去,甩到一颗大树下。 “喂喂,疯了吗?”周冲笑骂,“去大营外边儿……” “早说了,路边就行!”他直接按住人。 对方瞪着大眼望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嗯?他都已经自暴自弃了,还想怎样?欲望,他终身之敌!把猎物揉进怀里,咬上咽喉,上下摸索…… “衣服…都是土怎么回去……又不是去狩猎……”对方嘴上出声抱怨,人很诚实,不但也来扯他的衣带,还追着要吻。 哼。 梁石亲着那嘴儿,褪下外袍,拉起人往身后一罩,再按回树上。亲亲摸摸之间,他麻利地解了对方所有衣扣,再扒了裤子。周冲可没被迫“练过”的人麻溜,这点儿功夫才摸到他里衣,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梁石钻入对方衣下,嘬着对方两胸,手四处一游走:滚烫滑溜,腰腹毫无赘肉,不过臀瓣却又软又Q弹……顺便做准备工作。对方抱紧了他脖颈,滚烫的呼吸全喷在了他耳边。他解开裤带,抱起人把人慢慢钉到了树上。 呼……好“剑”配好“鞘”,大概说的就这?由身及心的舒爽。不会再有比这更值得的“自暴自弃”了,重来一万次他都义无反顾! 品味良久后,他怀抱“剑鞘”刚准备动一动,“太…太深了……”耳边传来细若蚊吟的抽气声。于是他抓紧对方双臀再拉高些,让那对腿能更顺利地勾住自己的腰。 “负重”干这一个半月份的念想,直干得他脑顶冒青烟,对方双腿悬空靠着大树阵阵抽搐。最后他把人仰面按在树根冲刺。他抬头望向树林边缘,依稀看见远处点点营火,晃动的人影,但不闻人声,只有单调的“啪、啪、啪、啪”……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他再睁眼时画面已经拉回了黑黢黢的树林。身下只人正轻抚着他双臂等他清醒。对方坚持不出声,最后就像在“奸尸”,他竟然走了神,导致尴尬地弄在了对方身体里——这不能怪他吧?然后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其实已经自己先去了。心中顿觉好笑:自己的技术又精进了。残局收拾起来略“惊艳”,好在对方也没多话……折腾完后,他心情不错地坐下休息,顺手搂过人,只是感觉:如今已是捻熟了这副躯体,越做感觉越好,越好越无法自拔。鬼知道知道下一回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感觉现在就要开始等了? “要是…只有鱼的记忆也不错……”周冲忽然回过头。 完全没懂在说什么。梁石哼一声,不过去么了一下那张嘴:“下回又要记得什么?” 周冲瞬间笑断气——直看得他又心烦起来,他也就刚才脑子坏了想去装个逼。 “像梁石这样学得快又记性好的,谁找上了真有福气呢!” “去!”梁石放开了人。二人各自整理衣裤。又过了一会儿,梁石忍不住问:“升到副将,是因为你吗?” 周冲一愣:“你之前(武举)不就是吗?”笑道,“这么没自信啊?” “怎么可能!”梁石狠狠一瞪。 周冲笑嘻嘻扑到了他背上:“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想那么多干啥?” 梁石忽然就有些惭愧,不想说话,抬了抬肩把人抖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轻叹一口气:“战场上,当然能共生死。大家都是一起的。”此话出口,人跟着轻松起来,虽然仍有些迷茫。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对方正一直望着他。 梁石深吸一口气,先爬了起来,朝对方伸出了一只手。 周冲看着,笑握住了他的手,被拉了起来。 梁石弯腰去捡自己的外袍:“明天见。”没抬头就直接走了。 背后传来一声“早歇”。 注:周冲开始晋升梁石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敬王爷被派去了南元(后文可知这是个有去无回的差事。这样梁石就等于已经离开了敬王府),然后才是人本身确实出色。 注:只有鱼的记忆。记忆很短,能忘记曾经“碎玉”的事。 第十回 “碎玉” 回到住处,梁石直接翻出了那支匕首。油灯下,“碎玉”洁白如玉……刀面一转,映出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神经兮兮,他看着就气,直想抠𝟙𝟠𝟚𝟟𝟚𝟝𝟛𝟟𝟙𝟘海唐文包把刀扣回,不过忍住了。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再怎样,兵器都是身外之物,真的能和“情义”或者“性命”相提并论吗? 其实外祖父从没那么说过,只是说了是一把销金断玉的宝剑,让他好好使用。 这天之后,梁石请人做了条皮带,开始把“碎玉匕首”带在身边,就像以前还是一把长剑那样,想着也许会有用到的时候。 三月初,九烽台一部分官兵被调派长江边。去年各地旱涝,南元尤甚,今年直接爆发饥荒,春邱决定以借赠的形式(借1还0.5)拨南元一批救济粮,第一批援粮已经筹集完毕,准备运送。 此事暂和第十营无关,他们继续日常操练。 现在,除了和周冲依旧没话说,梁石和大帐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叫他去吃酒,他也会去了。酒桌上不经意间总会接触到周冲笑嘻嘻的目光。所以之前,也许是自己避开了太多这样的目光?但这感觉很像很久前被“九爷”灌酒,那人在一边笑看的昨日重现…… 现在到是明白了,那会儿就觉得这目光欠揍,不是没有原因的。 既然对方也这么喜欢玩儿,梁石忽然就很奇怪:为什么每次都得是自己等。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九爷”——周冲又不是只找他一个人玩儿,所以怎么可能像他这样焦急? 自己,就是一傻子。 但他们之间从来就是平等的,谁规定了自己只能等?一想到此,他再也不能淡定。 当日晚报结束后,梁石在帐外转了一圈又兜了回去了,看到周冲正要走,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还有事?”对方眼尖地发现了他。 “是啊……回大帐说吧。” 一切,和以前全反了过来。 周冲回到屋里,懒得再往里走,又问:“什么事儿呀,说吧。” 梁石想了想,手一叉腰:“没事儿。” “哈?”周冲乐了,开始笑,停不下来。 梁石就这么看着。每次见周冲笑,他就来气。算了算,离上次其实才过了……半个月(一次比一次发作间隔短),整个人都懊恼起来,恨不得把眼前人撕成碎片!好在对方在他暴走前走近过来:“过两日,我……” “不行!”他逮住猎物,吸入怀中,麻利地捏住柔软的臀,“去你的‘两日后’吧……”嘬上脖子。 “喂,外边可有侍卫!”周冲拍上他的背,但边说边在笑,“等两日有什么难,去外边儿更爽快~” “让他们走!”——这就是精虫上脑了。“两日后”的当,他上一次还不够?再说,他要是没活到两日后呢?谁赔这损失?手摸到腰间衣带。 周冲拉开危险的手,按住双肩,微笑推开半臂,感觉自己像在教导淘气小鬼:“他们是我的侍卫,当然得跟着我回去。” 梁石看对方过转身去,从背后再捞入怀中,手改道胸前衣襟。虽然周小将军没有姑娘家那样的胸,但因为练射箭,胸肌还是颇有料的——他观察过,不似那种瘦弱的“钢板兄弟”。他一边肆无忌惮地揉摸,一边使劲把人往自己腰身上按,嘴更是徘徊在对方脸侧、耳根、脖子附近一刻没停过。“我送你回……不是一样!”把人在怀中又翻过面抱住,咬低领口,修长的脖颈侧面直接暴露在眼前——之前他就发现自己很喜欢,大概因为是咽喉,野兽最喜欢撕咬的地方,脆弱、致命,就好像随时能把这个人弄死…… 周冲已经喘了起来。这当然不可能是“小鬼”,是他自己勾来的“野兽”,他是真的遭不住:“好!”捧起对方的头要个一吻。 吻也不错!梁石也喜欢——一对嘴瞬时吸到了一块儿,要永远分不开了——能把人弄到-不-能-呼-吸! 周冲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挣脱:“我去……说一声!……” 没想到吧~“野兽”根本就想过松手,往回一拉,拽回人,纠缠着就往大桌上推。 “你这……至于吗!……” “野兽”什么都听不见~ “我说…你该没喜欢上我吧?” “啥?”梁石一楞,就这么人给跑了,“可恶!……”他心中刚要记下这笔账,人又回来了,他又一愣。周冲回到了他面前,捧起他的头,从先前的吻继续……他心里终于舒坦,把人推倒在大桌上,解衣扣,扒裤子。处理完对方再是自己,也就解个腰带,褪个裤子,但猛地发现了“碎玉”。卸下匕首,握在手中发了一瞬的呆,把东西丢到了对方怀里:“拿着,拿好。” “什么……” 梁石扛起对方双腿,吐口唾沫……到现在算做过很多次了,他已经能随心所欲支配对方的感受——舒服还是难受,看他心情。此刻,他一点没有体恤的意思,当对方“健身工具人”,猛炼腰部肌肉,就好像只是为了运动出汗。第一个动作狠炼片刻,他把人的腰往外一拉,将那双长腿折压到对方胸前,倾过身子,换第二个动作继续,“啪、啪、啪”,一声声和抽巴掌似地,对方后臀已经被他啪到白里透红。看表情就知道人非常辛苦,但他却以此为满足,似乎快感成倍。 某一刻,看对方不小心拔开了匕首,而后痛苦地把刀又扣了回去,人更莫名一阵燥。 在那之后,对方再没和他对视过…… 终于梁石管自己完结了一发,心中大爽。动手去帮对方,俯身咬上咽喉,一路又嘬又啃,最后到了嘴边,顺理成章地又吻了起来……能察觉对方又开始追他的目光了。 “为什么…还…耿耿于怀?” “舒服么?”他只是问,手活片刻没停。 对方没再说话,呼吸已经颤抖,伸手来搂他。他抓下脖子上那支还握着“碎玉”的手,压回对方胸前:“你的,杰作呢……”尽心伺候的同时一直在看,看着对方抓着“碎玉”不爽又难耐的表情,人立刻又烧了起来。第二发已经就位。 “唔……”周冲咬牙瞪向他,“不会……再道歉了!” 梁石起身脱光了外袍和里衣。从刚才就已经出了很多汗。俯身有技巧地加腰部快速度。对方仰起头,受不了地吟出了声,同时放开了匕首,不知所措地攀上了他的小臂。 “碎玉”,就这样在陷入迷乱的“凶徒”胸口,一上一下地疯狂摩擦。 “梁石…梁……” 不知何时,身体里那把火已经烧光了自己的所有理智。“求你……”梁石喘着粗气闭起眼,“杀了我吧,别毁了她…真的…求你了……” “你?!…啊……”对方一声尖叫,手指要扣进他的肉里……他也随之化成了灰烬…飞散…… 这无疑是迄今为止最刺激的一次。 晕眩褪去,梁石从周冲身上爬起,拾起自己那条里衣当作布巾清理现场,完事直接丢入大帐角落的竹篓。套好外袍,匆匆把“碎玉”系回腰间,远远靠到桌子的另一侧,只等人穿好衣衫自己爬起来。 他就这么望着地面发呆。 刚才有多刺激,现在就有多空虚,心不安。如果外祖父还在世,他早就是个死透的人了。 终于,周冲爬了起来。梁石转过头,微微一笑:“走吧,往哪边?” 周冲望了他一会儿,走向门口,什么都没说,一点都没有再笑——还不如像以前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梁石跟上。刚到门口,对方忽然回身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肩。他不由一愣。 如果是还得亲一下嘴……他心口堵得慌!这一次,他做不到了……除非对方明说,他站着就没动。 对方摸上了他右臂,滑往下,最后摸到了手,似乎要握。 “不走吗?”他甩手推了一下人。 对方笑了笑,走了。 梁石看着,一直跟着。原来周冲平时是和其他主将一样,住在大营的另一侧,一堆侍卫把守。 周冲挥了挥手算告别,没再回头。 梁石也管自己走了。夜风吹开袍领,冲荡肌肤,丝毫不觉得冷。舒展筋骨。心从难受到麻木,感觉已经不在乎了。不过真的不想再玩“碎玉”了…… 周冲知道梁石会难受,本想去安慰一下。 第十一回 野兽 那夜下过“猛药”后,梁石很久都没再胡思乱想了(贤者模式+罪过),做什么都更专注,更轻松爽快。他就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操练中,就算只是管200个酱油兵的全营“最小”副将,也想做到最好。 他和周冲也还是老样子——话不多的上下级。周冲没有看轻他,也没资格看轻他——梁石心里都有数。 三月近中旬的这一天,周小将军忽然被周大将军召唤,晚上的汇报才开始就结束了,于是有人提议去吃酒。梁石正打算响应号召,周冲却在赶去听将领前叫走了他,让他不要去,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哈!这回换梁石笑出了声,就勉强同意吧。 于是梁石推说想休息,辞了众人,回自己帐房溜达了一圈,把“碎玉”留下,带了条布巾,再回到大帐时已空无一人。想想也是过分:他明明没在“等”,却硬想让他“等”呢……才点亮了油灯,又把它灭了,找来把长椅,躺下养精蓄锐。 周冲回来的时候略有些晚了,一甩马缰,命人去唤梁石。刚走进大帐就发现,黑漆漆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他大吃一惊,差点拔出佩剑,反应过来后笑到飚泪:“你不会,一直是等在这里吧?”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黑影火冒三丈地扑了过来——一个盹醒来,还是见没人,被迫在那里“静夜思”,本来根本不用那么快“毒发”,能不气?揪起人拖了过去…… “……你又想在这…”周冲想阻止那双肆无忌惮的手,再一次力不从心。这是大帐,总是违和。他勾来的这条野兽,真的是最危险的品种,并且是平常完全看不出来的。 “让侍卫走,我送你回!”对方咬上他的唇,沿着下颚滑向脖子…… 呵呵,但对他来说,也是完全没办法抵抗的那个品种,让他越陷越深。 本来真的只是想找梁石喝一次酒,结果他昏沉沉地跑出去说了一声,回来,直接被推到了大桌上。对方扒了他的裤子猛地压了上来……他忍不住惨叫出了声……还没缓过劲儿,一只手被反剪到了背后,人被按趴于桌面,腹部撞在桌子边缘,苦不堪言。想支起身子却被一直推动,总跌回去,最后脸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蹭。听到背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真是不甘心又懊恼:“除了这个你还会干什么!” 背后的人立刻停了一切动作。 周冲趁机支起身子,不知道那人又在想什么,拉过对方的手,让人好好抱住自己,慢慢地摆起腰。对方终于搂着他又开始动了,确实轻柔了许多,而且不但来抚摸他,还来亲吻他。眼见就要开启让人发狂的共同飞升模式,听背后哼笑一声:“你不也一样?” 周冲瞬时气得:“不一样!”但再有异议,也只能嘴硬一下而已…… “还不一样?”对方咬在他耳侧嘲笑,同时更紧地搂住了他。 他一个哆嗦,咬紧牙关:“…不一样!……”明明都不该再说话了,该拼耐力了。 “……不?” “……不!…” 结束时候周冲整个人都溜到了桌子底下,摊着不想动。对方起身开始收拾,这一次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块布巾帮他清理,然后又和上次一样,跑去桌子另一侧远远地等他起来。等周冲全部穿好爬起来,人已经走到门口开始催了:“走吧。” “去喝个酒成吗?”周冲没好气地看着这台“啪啪机器”,心中是无尽的索然无味! 梁石微蹙双眉。他还从没和周冲单独喝过酒。他们除了公事、“碎玉”、“啪”无话可说。他想不出喝酒聊什么。 周冲冷笑着走近:“果然只会那个。” “哈!走。”梁石当即道,“你是想去有床的地儿,还是……” “没床的!”周冲狠狠一瞪。 第十二回 胡言乱语 九烽台边上的小酒家都歇得挺早,去那里时候已经坐不了太久。挑了一处人少的角落,酒菜上齐后,二人开始了无言的吃喝。最后周冲先抬起头:“你平时和人喝酒聊些什么?” 很随意啊,想聊啥聊啥呗,哪会专门去想聊什么。“我就听听。你呢?” “我也就听听。” 那他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起身走了?“刚才周大将军召你,说了些什么呀?” “明天就知道了。” 梁石头疼,反正自己努力过了,干脆直接问:“为什么突然找我吃酒?” “不知道。” 梁石忍不住抬起眼。 “想叫就叫了呗。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周冲坦然地盯着他,喝下一盅酒。 好解释。梁石懒得再搭话了,想想:周冲这样出身背景的人,从小到大,应该都是被人围着抢着要搭话——那些亲信、九爷,不都是?不过自己绝对不会是的。让安静蔓延吧。 又过了一会儿,周小将军终于有了自觉:“你是怎么去敬王府的呢?” 梁石最简单地说了一嘴:少年时偶遇,而后随外祖父去了。 “哦,是外祖父养大的你吗?那你父母呢?” “我怎知道。”梁石双眉一皱。因为从他有记忆起,只有外祖父。而且不管他怎么问,外祖父只告诉他父母病死,甚至连名字都肯不说——还不如说他是捡来的。他非常不喜欢被问到父母。他不羡慕别人,也不需要被同情。 周冲知道问差了,忙又问:“你外祖父是名剑客,所以那把剑其实是他的?……”感觉还是问得不对。 “是啊。”梁石仰头干了酒,双目一瞪,“你又要‘舒服’了?”(这把剑,正是对方建立在他痛苦上的开心) “我没有!”周冲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在狡辩,被梁石这么骂完全是活该——那天再听本尊亲口求,人立马就疯了。“所以……你会恨我一辈子的吧?永远不可能两清。” 他垂眼笑笑。(表面上确实如此,但内心真的不是想这样) 梁石乐了,喝一口酒:“咱两换一下,是你,你怎么觉得?就比如有一天……我也不知道你在乎什么,反正就是我,让你那么心痛吧,你会原谅我吗?” “你做不到我那样!你不狠毒……” “啥?”梁石笑到摇头,“那就说敬王府吧,反正我死都是和他们一起的了。假如你姐姐,真是被敬王府害死的呢?哈哈,之前你都已经恨不得要杀了我了。” 周冲绷紧了嘴。 “体会到了吧?”梁石盯手中那杯酒,笑容逐渐消散,“但你……” “只要不是你做的,我都不管!”周冲来抓他的手。 梁石猛地甩开:“但你肯定不会,与对你如此之人,像我这样!”一饮而尽,拍下酒杯,“不要脸!不要脸!真不要脸!” 再抬眼时候,感觉对方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自己。郁结之气散尽,只剩下了好笑。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倒酒饮酒:“呵呵,我都已经不要脸了……那你,也就别想着跑了吧?慢-慢…弄-死-你。” 周冲没再说话,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梁石甩了甩头,再喝真的要醉了,推开酒杯:“还有什么想问的,小将军?没,咱就走吧……我还要送你回去呐!” 回去的路上,梁石只是感觉略有点头重脚轻,心情高涨,走着路还哼起了五音不全的小调。周冲走在前,他一直跟在后。穿过树林,眼看就要把人送到,对方突然停步。“喂!”他差点撞上去…… 周冲回身抱住了他,不说话。 “干什么啊……”梁石下意识地回抱住,揉上翘臀,心中一乐,冲对方耳边轻道,“‘两日后’吧~今天太困了~” “梁石,你其实是,喜欢上我了吧?”对方忽然问。 啥?完全…没太明白。 “不然干嘛总想和我睡?” “……你不也是吗?” “所以我是啊!中意你很久了。你呢?” “那就……也是呗?”按对方的说法,他确实是,而且还迷恋——他心里翻个白眼。感到对方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下一刻,他的脸被猛地捧起。 “你真的是想和我在一起?”——那双眼睛闪烁着不敢相信。 梁石一愣——他也不敢相信,终于清醒过来:“不啊!” “……那你说什么!”周冲恼了,猛地一推! “那你咋没和九爷在一起呢?”梁石莫名其妙,“这就是要在一起了,你得和多少人在一起啊!” “胡说八道!”周冲急了,“我之前那是……是真的随便玩玩儿。也就‘吹个箫’,找个姑娘,都是随便找啊,又不是只找一个人。现在我只找你,你不是也说了只‘玩儿’我吗?所以和那不一样!” 梁石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让这个人知道了,自己只碰过他?愈发懊恼,却也没办法反驳。“那又怎样?我就是这样!不想!” 周冲呆在了那里,过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算我想多了……那之后,再也不要那样了。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别来找我。你要是还想算碎玉的帐,另外算!” 这回换梁石呆在了那里。 周冲说完了却没立刻走,还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确认(或者反悔)。 因为从来没想过会被说“不”,梁石必须得消化震惊。但眼前这个人,明明对自己那些喜欢得不得了,还对“玉碎”病态地迷恋,现在竟然敢对自己这么说?一开始,就是这个人来勾引,现在竟敢对自己这么说?气死人!“好吧。”梁石强按下心中的不满与怒,“我想和你在一起。满意没?快点回去睡觉好吗?” 周冲望着他不说话。他瞪着人也不说话。 良久,周冲忽然搂上他脖颈,要来亲他的嘴——此人贱兮兮地亲了他两下,舌尖掠过他的唇,阴阳怪气地勾起嘴角:“但我可没办法和你在一起呢。我还得娶妻生子呢。” 梁石觉得这个人,今天真的病得不轻。“行啊,那就玩儿到那时候吧。”他应付地道,“先回去睡觉吧。” “怎么能就玩儿到那时候呢?之后当然也要啊。” “呵呵,果然好贱呐,你。之后,我就不奉陪了吧?” “哟,这就嫌弃我了?梁石玩儿还挑三拣四的喽?” “难道不该是你,得对的起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吗?关我什么事?你到底睡不睡去了!”梁石的耐心已经被耗尽,推开人,“明天见吧!”管自己先走了。也就剩几步路,“贱人”爬回去都不见得会出什么事。走开一段路,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竟然还在原地,蹲在地里捧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他实在不想再管了,还是走了。 【第一部 分尾声】初征 次日早,军领传达。第十营即刻启程,赶赴长江。所有人收拾背囊,踏着当日的晚霞出发。 日夜兼程急行军。路上,大家陆续听说了:南元突然撕破了脸,不但抓了春邱新派的漕运总督,还杀了不少他们的劳役。 无人不震惊愤怒:前元华氏,最后几十年被百姓疯狂唾弃,没想到去南方苟活后依旧这么不要脸。 不过和之前“西征”直接出兵不同,这一次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说调派。 他们抵达江边后的次日,明庆四年三月三十日——对梁石这种从未参加过征战的人,定将记忆深刻——下午,所有人忽然被召集。由周大将军陪同出现的披金甲之人,正是当今圣上。 所有人,口口相传复述了无数遍,直到每人都能背下: 狐妖之子窜逃江南,弑杀兄长妄称为王,以德报怨滥杀无辜,人神嗟愤天地难容。 诛妖子,救苍生。战若死,死得其所,与春邱永生。 明帝拜大将军:周尚月,辅征将军:黄熠。亲自驻江边“顺天营”督战。 是夜,战船扬帆。 梁石跟于周冲身后听令,浑身热血沸腾:誓要杀入南元皇城,救出黄腾。 从未有如此同仇敌忾之感。他知道他们现在不用说明就已不再有前嫌,那夜的“不欢而散”更早就不值一提——“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 那么现在,只差自己来实践“战场上都是一起的,当然能共生死”了。他必定会实践的,只多不少! 另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是那句话了。 “想叫就叫了呗。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第十三回 永泰城 【第二部 分】 两匹快马飚过南元野草丛生的荒田,背景是落霞与秃鹰齐飞。 战争加饥荒,食腐禽兽饱餐加餐,欢聚一堂,人却要为一斗米而亡。 明庆四年四月底,春邱军兵分九路突然渡江,仅十日便占领了南元临江郡,控制了漕运水渠边的据点。南征军主力开始沿水渠向沙长郡推进。与此同时,第十营被派往驻守永泰粮仓,接应押送粮草的后军到达。 永泰粮仓位于永泰城外五里,离水渠很近。后军抵达后将屯粮于此,然后由水路往前线分拨粮草。 却说辅征将军黄熠入驻永泰城没过两日,传来了运粮队伍遇伏击的消息。事发在从粮仓去粮船的路上,离第十营不远。梁石领兵赶到时混乱已经结束,损了一辆粮车,士兵有死伤。查验后确定是南元暴民所为,不是敌军伏击。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当晚黄熠直接要召见询问情况。周冲于是亲自领梁石前往。 三皇子黄熠,年才十八,却被春邱帝命为辅征大将军统帅后军。 梁石,作为大皇子黄腾的“小弟”,当然不服,天生反感。梁石最后一次见这小子是去年“秋狩”时候,时隔半年,臭小子竟蓄起了几根山羊须,看着又老又嫩……梁石吐槽无力。 黄熠听梁石禀过详情,叹一口气:“百姓因饥荒被逼为盗,实属无奈,实在可怜。再遇这样的事就分他们一些粮,不要为一斗米伤了人命。” “好,不过分多少为限呢?”周冲从头到尾笑容动人。 赵玉明(49),三皇子的老师,陪同出征,开口道:“黄将军之意:治国以民为本。我提议在粮仓边开设粥棚救济周围百姓,但对那些来抢之人,必捉拿严惩。另外,流寇不同于百姓,这些人能死伤我军甲士,非同一般。马知府听后有何头绪?” “呃…如今四处是饥民,抡起锄头就是暴民……”泰顺城知府满脸堆笑,“实在是难有头绪啊……” “那就请周将军派人清剿,马知府全力协助。”赵学士立刻道,“只有立军威,才可安治后方。” 黄熠下令,周冲领命。商完军务,黄熠忽然拉起周冲的手:“几日前新到顺泰,军务繁忙,没时间与周兄叙旧,今日正好补上!马知府已经在后厅备了饭菜。” 梁石作为周冲带来的人有幸入席改善伙食,左邻右舍坐的都是黄熠麾下大将。梁石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品级最高的那位:陈以趱(42),他曾经的上司,九烽台第一营的将军。此人现在已经升任御林军都统,统领禁军——会出现在这里很奇怪。陈将军对自己肯定是没印象了,因为自己在第一营呆了才十来天,就被周冲撵走了。 桌上主要是黄、周、赵学士、马知府四人在聊。其他人吃完后陆续告退(有军务)。梁石告退不了,无聊得一直在喝茶(军队禁酒令),另外还有陈将军没走,靠着椅子里闭目养神。 梁石今天才知道,秋狩时周冲还教过黄熠狩猎。回想那时自己随黄腾在松林偶遇周冲,对方笑得一脸陌生人式的客气,心中就和吞了苍蝇似的…… 梁石越喝越希望手中拿的是酒。 开战半个多月了,第十营参加过两次简单的阵地战。他除了看周冲射箭,就是看别人射箭。出征那会儿的热血亢奋已经褪尽,空余疲惫和迷茫,不过他自始至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上司(周冲)的每一条将令,目前主要负责本营夜间防务,偶尔帮辎重部队收拾帐篷。 确实,战事顺利,弓兵营里的步兵就是打酱油。 可一想到黄腾被抓,自己却在这里像逛街,他就不能忍受,但又无计可施。 没有人懂他想杀人的心情。 两人再次骑马穿过荒田,这回走得不徐不疾,荧荧月色下,更像两抹晃动的鬼影。 周冲忽然开口:“粥铺我请管将军去办,捉贼寇的事就交给你了。明日马知府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差役,你带些人好好跟着,实在是抓不着,硬抓也要抓两个应付一下。” 一直到周冲怀疑人是不是在马背睡过去,回过头,听到了一声“嗯”。 刚才从知府出来就能感到梁石身上一股明显的怨气。周冲管自己继续驱马。从开战到现在,他早就习惯了梁石的动不动自闭,只要不影响军务,他不会去管。至于原因,他大概是知道的。他不打算直言:没人真的在意黄腾死活。会有些同情,不过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要知道那夜发现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时,心中之恨,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回到第十营大帐,布置将领,散帐。 周冲去休息前被人叫住了,于是随对方走到没人处说话。 “敬亲王有消息了吗?” 周冲叹一口气,第n次好言宽慰:“没消息不就是‘平安’吗?”隔三差五被问,实在烦了,都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对方在“搭讪”,“你我天天呆一块儿,凭啥就非认为我会知道的更多?” “刚才在知府,走前,黄熠、赵学士与你去后屋说了许久,就没说些什么重要的?” “马知府有几位知书达理的闺女,正值妙龄,想送我们做妾……”看对方一脸震惊,周冲心里实在舒爽。 不过“震惊”很快转变成了“嫌弃”,投在他脸上的目光逐渐凶狠:“真不要脸啊……” “瞪我作甚?又不是我送闺女。”周冲鄙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有何丢脸。” “你与知府同路中人,还分你我?” “什么?” “他献城献女,你是没东西献罢了。自己看不见自己嘴笑裂的样子。” 周冲总算听明白了:自己其实很正常,只是有人太双标。可黄腾就是没有黄熠的命,这能怨谁?“好吧。面对未来的春邱大帝,你觉得我该是怎样态度?” “他还根本不是太子呢!” “陈以趱你认识,他现在是‘御林军都统’,其实该直接叫‘东宫卫都统’。他随征黄熠,是因为‘太子’从现在起必须有自己的亲军。你们可别想‘东宫案’再现了。”周冲转向远处跳动的营火,再次觉得这人可怜又可恨,“你比我,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是‘死都是敬王府的人’吗?我好歹是我自己,有自己的志向。” “哈!哈!啥志向?” 周冲没着急说,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反驳了:“没任何战功,你以为自己现在名副其实?不过图个子承父爵罢了。” “没有了黄腾,你又有多大能耐?比那陈以趱如何?觉得自己比我强,就先做到比我强试试!未来的皇帝(黄熠)正对你没有偏见……”梁石果然立刻哑了。周冲再补一刀:“当初皇上与父亲相约共图大业,如今霸业只差一步。我愿向父亲看齐,为春邱竭尽全力。你呢?” 梁石绷着嘴角无言以对。此刻他脑中尽是些复仇、报复,梳理着《秋后算账录》——周冲这些垃圾南征毫无作为,拍黄熠马屁却无比积极,要他立刻从这些里找出“生人志向”,实在是刁难。 不过周冲不是不明白梁石那点心思——这个人,除了到底喜不喜欢他周冲,他看不明白,其他方方面面在他眼里,感觉和白纸差不多。此刻,看人就这么被问傻在原地,他瞬间又心软了,忍不住道:“我说,黄腾要真有个万一,你就跟着我吧?保你这辈子不会再吃亏……”撇开“孽缘”,他确实喜欢梁石:谁不喜欢忠心耿耿,做事卖力的下属?但话出口即后悔:一方面是觉得不可能成,又要被糟心;另一方是觉得这简直是直接打脸那夜他要一刀两断的决心。可既然说了,只好躺平等受气了。 然而梁石竟然依旧没吱声。 就在周冲从“后悔”变成“惊讶”,差点变成“惊喜”时,人瞥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这一瞥之间,不是“感激”,也不是“嫌弃”。周冲看着人离去。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越觉得有意思。心被一挠,什么都忘了…… 梁石按惯例查过大营每处岗哨。这种让下属去就行的事,他却喜欢亲力亲为。没架子,做得了表率,剑术厉害,这就是他年轻却能服众的原因。如今他在第十营将士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周冲与管振。 今晚走在夜巡的路上,想必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心绪平静。他确实负气说过“情愿一辈子做敬王府的门客”这种没出息的话,但如今重回九烽台,他可是为了敬王府任何能“一掷乾坤”的机会,哪里会稀罕这“一辈子不吃亏”?说到抱负,曾经大概渴望过功名,如今他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早把这辈子赌在了敬王府,若赢则全赢,若输就全输,也不在乎。 不过,一个人说话有没“良心”,他听得出。 那么黄腾若有意外,或许他真会饶那根本没在意过黄腾死活的“贱人”一命?…… “梁将军!” 梁石过回头,是管振。此人今年五十有二,原“北方先锋营”副将,从周冲入伍起管振就奉命辅助,一直到“西征”结束后退休,这次“南征”他再次奉命周大将军之命来关照周冲。管将军找到他说:周冲很欣赏他,非常信任他的本事。但是他本事再高,目的地再近,战争期间陪主将出营还是要带侍卫。 那会儿周冲去见黄熠急得要命,自己没带侍卫,关他什么事啊!——实在忍不住腹诽。 “请务必重视主将的安全。” 好吧……自己也算是有些大意了。梁石受教,不过心里对周冲又一顿鄙视不在话下。 第十四回 平安符 本文补充的地图、概念图、设定图,手机和电脑都是复制链接到浏览器可见图。苹果手机长按链接就可见图了(亲测有效)。 除了微博,其它图床都不会用,只能出此下策。 披甲的士兵的确不是普通人用锄头就能伤得。调查后发现是有人率饥民所为,称之一声侠客不为过。不过这些人行踪难寻,梁石跟着差役一直到最后离开永泰,还是什么都没抓到。不过“粥棚”与“抓捕行动”至少让同样的事件没再发生第二次。黄熠对此还是颇为满意。 辛苦抓贼的这些日子里,唯一让梁石感到欣慰的就是:前方战场捷报频传。 临江郡过后,横陈庐江、沙长二郡,水渠只流经沙长。此二郡是前江南兵马总督,现南元宰相袁豫的属地,守将都是其心腹,非临江郡的虾兵蟹将可比。不过在春邱新攻城利器“金角将军”的神威下,南征军依旧势不可挡。沙长守军十日失一城,节节败退。庐江郡畏不敢援。 【金角将军】春邱军器局秘密研制的巨型战车。分前后两部分用铁水浇筑。通过船来运载,用时在登陆点卸货拼装,用后拆除继续船运。强行攻城的方法是“隧道阵”,下章有图示。 六月中旬,第十营接到南征军主帅令,离开了顺泰回归中军,准备参与沙长郡境内最关键一役“攻沙长城”。 沙长城,本郡郡城,漕运水渠直接流其城内,城防建得极佳,有护城河环绕,易守难攻。 沙长城主将:骑射督统王泷,手下弓兵、弓骑出名。步兵督统邢龙,有一支重甲步兵。另外,太守李飞已经调集了全郡剩下的所有精锐,日日动员,严阵以待。 南征军攻不下此城,意味着水渠无法继续使用,“金角将军”不能再往前走,粮草运送失去保障,一切都成为空谈。 前夜,周冲领梁石等人去大帅帐听将令。他们上一次这样去听令,还要追溯到出征那晚,听在哪个地方渡江。 到达的时候,大帐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主将直接入内,随行副将只有战务重的能跟入。 梁石意外碰见了一直在前线的李遒(30),对方因为有战功已经升为了副将。道过喜,他赶紧向对方打听黄腾的消息。 李大哥把他拽到帐边:“不知道问这个要治‘扰乱军心’之罪吗!” “凭什么……” “现在破沙长城要紧。” “你也不关心吗?” “我们胜得越多,南元越不敢下手。要逼他们只能指望和谈。” “……是吗?” “唐军师就是这么说的。我只知道有人在想办法,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李遒叹一口气,“梁石,有句话知道吗:吉人自有天相。所以你胡想啥呢?黄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还指望着你我不是?趁现在,立战功,往上爬……” “哦!……”梁石醍醐灌顶,心中两个多月的阴霾霎时一扫而空!出征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当晚,梁石斗志十足地巡视完全营要去休息,路过时,忽然发现周冲独自坐在帐外还没睡。地上散着一把箭,对方就着营火仔细检查完一支,收一支回箭篓,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驻足。 客观地说,周小将军除去趋炎附势不要脸,将兵真的还行。不过可能是主帅儿子的缘故,他们总被有意无意地安排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承担风险最低的任务。今晚的将令最后也没脱离这点:他们只需随“金角将军”一起到达沙长城,列阵射箭掩护战车推进,不参与冲锋。敌人出城应战最好,春邱兵力占绝对优势,把握十足。如果固守,虽然沙长守将以弓箭出名,巨大的“铁碉堡”亦是其亲爹。九辆战车并肩而行,以“雁型阵”势不可挡地推到护城河最窄处,用沙石添河,破城迟早之事。所以战役的关键在“金角将军”登陆。大帅帐为此根据探子来报再三修改战术,不过都与第十营无关。 要想像李遒一样立战功,他迟早得离开这里。 此刻,他觉得周冲确实是个有“大志”的人,不过自己也寻回了“梦想”!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碎玉”要翻篇了。 只见周冲又拿起了一支箭,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不是用磨刀片,而是摸出了块帕巾,细细擦了起来。 这只箭非同寻常:尾羽雪白,箭身的料子带花纹,箭头是玉白色,晶莹剔透。 梁石呼吸一窒,按下心脏的狂跳来到对方面前。地里同样的箭,还有两支,一共是三支。抢起一支,再一摸!错不了:周冲真是物尽其用,不但把断掉的“碎玉”做成了匕首,还顺便做了几只箭! 周冲惊呆地望着他——与被“撞破”那夜有异曲同工之妙。 梁石已经气得头晕眼花:他一定是个傻子,才会觉得能“翻篇”!不过这一回,他没能提拳就打。拳头不是消失了,是砸在了自己心里。 周冲垂下眼皮,没任何解释。 梁石篡着箭蹲下,箭头差点怼人脸上,强压怒火:“……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怜他都不知道该骂些什么。因为充分利用碎片做了几支箭,其实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错。“碎玉”,早就碎完了。 周冲看向箭:“告诉……你不气?” 梁石狠狠丢下箭。他是已经气死又气活了。 周冲叹一口气,把所有的箭收回箭篓,只留了那三支:“你先拿去,往后加倍赔你。明日还是要好好……” “呵呵,我要他做什么,我又不用箭!”梁石看都不愿再看箭一眼。心在流血。要知道他不花了知道多久才勉强接受了“碎玉匕首”。 “那……怎么处置?” 可也不能就这样说扔掉,但也别指望他有胸襟说“送”。好不容易,他憋出来一句“好自为之吧”,正要起身,手腕被抓住。“你还要做什么?”他真的要忍无可忍了。 “不是,如果你愿意让给我,我当然非常感激!但你这个样子……我不要箭,我只要你现在不生气!”周冲紧紧盯着他。 梁石望了对方良久,抽回手腕。“你不是‘啥啥一箭’吗?总不能是辱没了他们。”何况外祖父给他宝剑时说过:好好用它。 这人这下子笑逐颜开了,小心翼翼收起箭。只见箭篓里有个夹层,正好把这三只箭隔开。“放心,我不会用的。”对方笑看着箭,一直轻柔抚摸。 梁石当场翻白眼。 “平安符~” 梁石也是乐了:这脑瓜子的构造,果然和心目中的“周冲”一模一样。 周冲抬起头四处一望,突然拉过他脖子,直接往他脸上“么”了一下,而后退开,神气十足地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 梁石吃惊不小,不过不动声色地看着人。从开战到现在,没人越雷池一步。自己敢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天打雷劈!不过对方要是真有种来招惹,他肯定不会真没种收拾——那错就不在自己了。 周冲含笑起身,把他也从地里拉起:“快点去歇,明日还要早起……” 他早已走远,算账本上又重重记下了一笔。 注:周冲和管振将军睡一个帐篷。其他人都是n个人挤一个大帐篷。 “南征”描述的地图见链接。架空古代乱编,但基本就是长江,京杭运河的意思。 第十五回 战沙长 次日天未亮,前军已赶往目标河滩踩点。中军主力之后赶到,于河滩设防布阵,确保货船抵达后“金角将军”能安全登陆。 第十营最晚出发,他们只需在战车上岸时与主力汇合即可。附近多丘陵,树木迭生。众人直接沿新修缮过的河堤赶路。正午,他们终于看见了货船,不过一只挨着一只落帆漂在河面(18艘大船,2艘载一只战车),船夫们在吃午饭。一问才知道,竟然是敌人偷下了拦江铁索,填浅了河床,船队被卡住了,离目的地还有六里,已经飞报中军。 再往走,果然看见有一队士兵聚集在船队之首,架着小舟,用各种工具想办法清理砂石。 周冲命令全营原地待命先吃饭,自己带管振去河边查看情况。 河里,船夫们吃饱喝足后开始午休,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赤膊上阵。 岸上,第十营的各位严严实实地裹着轻甲,坐在树荫里汗流浃背。很多人边吃边解了甲胄的扣子。吃饱喝足后还不见走,也困了,渐渐失控地鼾声四起。梁石做梦没想到大战前会是这番光景,最后只好下令:扣上扣子再睡,轮流站岗放哨。周冲回来见状也没说什么,直接决定休到河道疏通再走,因为那时走也赶趟儿。 没任何征兆地天空一暗。 梁石抬头——数以百计支箭连成的一片云彩!只来得及抢起身边的盾,叮叮咚咚噗嗤乱响。 “盾!有敌人!有敌人!……”第十营炸了锅——要不是有树林庇护,一半人非死既伤。但货船上的人就惨了,睡着的一睁眼已经是下辈子。疏通河道的士兵亦伤亡惨重,河面飘红。 然而没任何喘息的时间,第二轮箭雨又至,直把众人射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 “西南三尺!西南三尺!摆阵拉弦!”就这时周冲从侍卫身下爬将出来,将银弓先拉了个满月。 随着又一声令至,他们以最快速度回敬了敌人一片箭雨。效果明显,敌人的攻势立缓。周冲差人急报中军。 两轮对射后,敌人停手。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林坡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头到脚披黝黑铠甲的甲士,气势汹汹地直冲而来。 “快往前撤!”周冲急命。 敌人驱走了他们冲到河边,一通砍杀,抢光河边的小舟。爬上小舟,打算往河中划。 周冲又令全营停下。需要做一个不该犹豫的决定,但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求援了。”可这么做若只是陪葬金角将军,难道不是损失更大?就在他一念之间。“你快去!”有人已经帮他把艰难的决定说完了,“今日便是我们做先锋的时刻了,保护船队!”长剑出鞘,“战若死,与春邱永生!” 周冲心中一震,反应过来时还没来得及说一句“量力而行”。他急命管振领弓兵跟上掩护,全听梁石指挥,而后飞身上马,寻中军而去。 两边合杀到了一处。 沙长步兵督统邢龙手下这支甲士不是等闲之辈,加上有重甲庇护刀剑难入,第十营根本不是对手,瞬间被冲得溃不成军。不过他们十输九,还是有一硬生生地赢了,仿佛差点被一拳ko的战士硬是在战场上落稳了脚。 苦练二十载,一朝显功力。 梁石手中那柄剑成了精,总能轻易地刺中甲士的软肋。对手独斗他不过,便三四人来合围。他顺势抢起地里一块盾,盾似乎也开了窍。他周旋于人之间,竟比先前还如鱼得水。这就是梁大师(他外祖父)剑艺强调的“借物周旋”:借敌人的身体、兵刃,环境中可以利用的任何东西,为己所用,巧妙地与“剑术”相合,以达到最佳的攻守效果。需要大量的实战积累,苦练或是自带天赋才能得悟。 反观甲士们粗糙的配合——徒添自己的手忙脚乱,人越多越输。 将士们见了士气势大振,紧紧跟主将身后举盾掩杀。沙长甲士一时间竟奈何不得,开始后退。 邢龙在河边都看得一清二楚。本来拨一半人回头应对觉得绰绰有余,自己继续指挥攻货船。现在他不得不亲自领兵回来压阵。“再有退者,军法处置!”邢龙一声怒喝,手下不敢怠慢,十几个结成阵再次往前顶。与此同时,邢龙扣上“护臂”和“龙爪”绕到了对手冲杀的正前方,蹲下身,继续看。然而他们还是在退,越退越近,眼看要退到了他脸上。邢龙瞅准机会,从人缝中一蹿而起——就仿佛那压久了的弹簧刀,一招“掏心锁喉”! 梁石撂倒一个,不想竟是人后有人——一道刺目白光从眼底由下往上,若是晚上命已无了。他本能地后仰,下颚“吭”地一声,人横着飞了出去。 好躲。但邢龙不觉得对方还能爬起来。“龙爪”的拳套上还嵌有坚硬的金属角片——他的“铁拳”狠狠击中了对方下颚,仿佛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 梁石重重地坠地,摔回了神,下意识地抓紧手中剑就地一滚,抬起身时,脑子还是懵的,世界还是转的,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剧痛从下颚一直灼烧到耳际,滚烫的血滑入口中,腥得喘不过气。 邢龙看着,哼一声,一个箭步蹿上,一爪剁下。 梁石没时间去摸耳朵还在不在,拍地而起,举剑相迎。 “当”地一响,力道平分秋色,各退一步。 邢龙暗吃一惊:已经这脸惨相,却和跟无事人一样?偷袭真的没讨到半点便宜? 梁石怒火万丈,一声爆吼,挺剑先攻。邢龙不敢怠慢,舞开“龙爪”——这手双爪他可是自信“天下第一”的。 梁石急攻不下,愈怒。然而不熟悉彼方招式,也没耐心去周旋,只想靠“愤怒”杀人,这便是找死——他外祖父常说的“拼斗大忌”。果然,不出十个回合“龙爪”噌地锁住了长剑。对手一声“撤剑”,他只剩两手空空,同时又像傻瓜一样被一脚勾翻在地。邢龙一爪斩落,不留敌兵任何抢人的机会。 “叮”地一响,火星四溅。 邢龙定睛一看:竟然还有一把非常漂亮的玉白色小匕首?真的够了。“还不去死!”他挥臂拨开,第四次…… 惨叫声震碎了围观士卒的鼓膜和心脏。 邢龙的“龙爪”用的是宝刀削不断的绝好料子,但他的“护臂”不是。 “碎玉”几乎削断了那一臂。 梁石再一次从地里爬了起来,恶狠狠地抓起剑。 沙长甲士们一拥而上抢走了自家主将。 混战又持续了一会儿,敌人撤了。第十营守在河岸,一直等到援军赶到。 【作家想说的话:】 “金角将军”战车。存粹不负责任瞎编。名字当时乱取的,本来想象像那种大甲虫。基本概念是“龟壳”。 但我最近真的对这东西进行了认真思考,最后设计如下。 【“金角将军”结构及攻城示意图】https://wx2.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kc2duullcj2340220b2b.jpg 可以这样拼成“隧道”从自己阵地直接去敌人墙下挖墙角。敌人不出城打就是等死。 “通道”的长短可以灵活拼,人、马在里面推拉,车很大很重,一辆分成两部分用两条船来运。 第十六回 沙长城 本节没车。只是说到了一下。 刚经历恶战的第十营在林中修整。 周冲让经验丰富的老军医先看梁石。板车周围聚满了关心的人。 血口一直豁到了耳根子上,又长又深,隐约可见牙齿和骨,就像套着的人皮面具被扯破了。所有人都看得头皮发麻,老军医一脸淡定地翻看伤口:“骨上磕出了印子,万幸没裂。碎屑清理后要慢慢地缝。” 梁石攥着“碎玉”,疼得一直发抖,片刻前永不会倒的“战神”,此刻只想立刻和别人换颗脑袋。被喂下一碗麻药。再醒来时,他仅着裤衩,盖着薄毯,躺在油灯微亮的军帐里,全身上下污血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割裂伤的痛感复苏。然后又发现脑袋被包成了粽子,胃饿得难受。 守在一边的士兵见他醒了非常高兴,连忙扶他坐起,递上药汤:“军医让您醒来就喝。” 嘴不能动,梁石只能捧着碗慢慢地灌。微凉的药液滑过口腔似乎能渗到肉里,刺痛,苦不堪言。 士兵看着他笑道:“咱们已经攻下沙长城啦。护住‘金角将军’是件大功,就等着表彰了呢!” “哦?……”梁石放下碗,想说话又想笑,脸要炸了,仰倒在铺子上喘粗气,心道:只半天就攻下了沙长城真神奇。 士兵连忙替他拉好毯子:“您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啊,我一直在边上!” 前提是:他还有自己的嘴。梁石嫌弃小兵缺心眼儿,只想继续睡,但怎样都没办法像先前那样睡到失去“痛觉”。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士兵说话:“…喝过药又睡了…”睁眼望去:竟然是周冲在门口——士兵正替对方卸战甲。 周冲一眼便看见他是醒着,弯起嘴角,等铠甲一褪完,随手理着被压皱的外袍走到睡铺前跪坐下来,偏过头,盯着他笑而不语 梁石不由攥紧了肚子上的毯子,很不痛快。 周冲转对士兵道:“去弄些粥来,要非常稀。”回头拍拍他握起的拳,“已经攻下沙长城了,你安心养伤……” 梁石挥开对方的手顶着“粽子”坐了起来。再拼对视,他可不要再处“下风”!(视线低) 周冲笑叹一口气:“当时中军也遇到了袭击,被拖住了,所以来晚了。”搬过一床被子让他靠着,“是一支打着‘庐江郡 贾赟’旗号的弓骑。之前庐江郡完全没有出兵的迹象,这么远的路,你猜是怎么回事?”周冲开始自问自答地聊起来,“其实全是沙长郡官兵假扮的,想借奇袭突围逃往庐江郡!邢龙那队重甲步兵,也是往那个方向撤走的不是吗?唐鹤直接说沙长城已经是‘空城’。所以后来没等战车上岸,就去围了城。晚上没到城守就开门投降了。进城一看,粮仓里一粒米都没有,只有一堆软梯。估计本来就缺粮,无论如何都难守,出此诡计,还想顺便赚我‘金角将军’。那些弓兵与步兵,是深夜爬软梯翻墙出的城,绕道爬山设下埋伏,所以完全没被发现。船只正好被拦在了主力之后,要不是我们经过,真是差一点被得逞……”沙长一战就这样出人意料地结束了,成就了一个人一战成名。不过这个周冲没说,起身准备去洗漱:“我们现在驻扎在东门外。这几日你先住我帐篷养伤,三日后大军离城,就能进城睡床了。我们和之前一样要等到后军(黄熠)抵达再走。”言罢出了帐篷。 梁石慢慢躺到被子上,“粽子”果然还是搁在别的东西上比较舒服……本来还奇怪“室友”去哪里了,搞半天是自己占了管将军的位置。周冲专属的两人帐篷可比多人挤的好太多,睡铺也宽敞,甚至还有铠甲架子…… 周冲再回来时,梁石瞥见对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袍——沿河行军的优点:能随时洗洗换换。别人出门打仗最后都像个乞丐,就这人永远是“电视剧里”的模样。 梁石服气也嫌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忍不住关注这些细节去嫌弃对方,对其他人他从来不这样。 粥正好也送来了,热气腾腾。周冲让士兵放下桶去休息,亲自挽起袖子盛出一碗:“还是要能吃饭才行啊……”回过头,见梁石已经伸长脖子等着他了,大笑道,“你肯定会好得很快啊?”来到睡铺前,舀起一勺吹了半天,试过不烫嘴才送至口边。 梁石喝下,腹中顿时踏实无比,感觉比药管用太多,着急想喝下一口。周冲又舀起一勺吹吹…… 梁石看着:自己的手其实没断吧……这真的是,和冷血砸断“碎玉”的,是同一个? 这么喝终究是太墨迹了。他直接接走了粥碗,晃晃凉,慢慢一饮而尽。 “还要?”周冲问。 梁石点头。 周冲笑道:“我把这一桶都给你提来!” 梁石又喝了两碗才作罢。半夜去小解,看到对侧铺子里睡的人,依旧觉得不太正常。 次日,依旧是昨日那个小兵来陪梁石。梁石让对方找来石头,可以在地里划字说话。 梁石的下属都很关心他的伤势,托小兵来问是不是好了很多。 梁石刚躺下又坐了起来,抱怨这些人虚情假意,让小兵回话“叫他们自己来问”。 “您可真是冤枉我们。”小兵笑道,“是周将军不准任何人来打搅。您想,他们要是来看您,您表情一丰富,不是坏了养伤大事?军医也说了要静养嘛。” 好像也有道理。梁石慢慢躺下。不过是周冲不准的,还是让他很不爽。 “再说,也就您自己看不见罢了……”小兵瞅瞅他,“脸肿得…和那个猪头似的,谁愿意这个样子见人啊!” ……这家伙才是来“坏事”的吧! “嘿嘿,周将军都来亲自照顾您,是有多喜欢您呀~您就别再瞪我啦!”小兵又厚脸皮地凑近,悄声道,“再给您道好消息:听说大帅帐正打算高升您呢~” 梁石的心脏咚地一跳。但是周冲,战况、近况、之后的安排,什么都和他说过,从来没说过表彰,更没说过晋升。 “大概是怕惊喜坏了您的脸吧?”小兵嘿嘿笑,“别心急,伤好些了再问也一样儿,是您的,跑不了!” 梁石当然心急,强迫小兵替他打听确切消息。不过晚上周冲回来,他自己却什么都不问。只是愈发努力地吃和睡,恨不得明日就康复。 第二日,小兵没负期望:第三营(精锐步兵营)损了一员大将,大帅帐有意升调他过去,不过因为听说他受了重伤无法胜任,暂时没下文。 给他量身定制的机会,说来就来了! 当晚,梁石在周冲的注视下喝完了药和粥,放下碗,他端坐道:“我已经,好了一半了。” 周冲一愣,似乎有些想笑:“什么?” 梁石瞪着眼前人——面对面,促膝交谈的距离,虽然自己嘴不利索,说话听起来像大舌头,真就这么难听懂?“伤,快好了。” “怎么……”周冲头一歪,咧嘴一笑,“伤好了大帅帐要召见呐?” 右脸被狂风暴雨般猛揍似地痛起来,梁石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原来“贱人”也是那种忌惮下属有功的小人——他真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一瞬甚至比被“碎了玉”还恶心。同时这也意味着多说无益了。梁石直接准备休息。 “喂,这就生气了?真有人和你说了伤好能升调啊?”周冲没笑了,伸手来抓他胳膊,被一把扔开,“唉,你的名字已经在功劳簿第一页啦!去不去那里,回去都是个将军,何必在意呢?”见他依旧不理会,“唉,我怎么可能让你吃亏?真的,就算伤好了也别去!唉……”两句话各种唉声叹气,突然换了个人似的。“那边……天天冲锋陷阵不知道吗?不是,我是说,你就不后怕吗!” 周冲非要拽过他,脸都要撞到了他脸上,“这一次已经差一点没了命,援军还来晚了,什么都没帮上。你若就这样死了……我要是就这样死了,你是无所谓,但我不像你!” 啥意思?出门打仗怕死像话吗?这是人话吗?不过也难怪,毕竟是周大将军的“小将军”,习惯了被呵护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误会解除就好。“知道了。”梁石不想再计较。 周小将军即刻舒展了眉眼:“对,就要这样相信我!”边说边无比顺势又自然地往前一凑,“么”了下他的左脸,冲他耳边轻道,“安心养伤~歇息吧。” 梁石一直目送这人拿远了油灯。躺下,拉过毯子盖好:第二次了。 好贱呐。 现在开始玩“撩完就跑”了。还一副从来不会乱想的“圣人”模样。 所以就自己是只“淫虫”喽? 你可拉到吧。 不同的时候,他回忆的侧重有所不同,以前想那欲仙欲死的感觉,现在想看“贱人”在自己身下难耐的模样。已经有画面了:满脸通红地喘着气,抑制不住地呻吟……忽然发现对方沉浸其中时真是很喜欢唤自己的名字呢……哼。 该死的南征快结束,他要收拾冤家。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但那个人一直在帐篷的另一侧,甚至晚上就睡在那里。 这根本就是个阴谋——故意让自己来这养伤,独处一室!赤裸裸的勾引,狡猾阴险卑鄙无耻……直到一个翻身,没注意方向,脸疼得那个酸爽,大脑终于安静下来。 他发誓秋后算账! 注:简单把“南征军”分为了前军、中军、后军。 前军:探路,打仗。 中军:南征主力。大帅帐所在。 后军:押送粮草,安抚管治已经打下的城池。 注:沙长城的主力都转移了。大部分(王泷、邢龙)去了庐江郡(贾赟),因为庐江郡是在后方,要突围才能去。这两路人关系很铁,都是南元宰相的亲信。还有一部分,随太守退入了皇属郡。十三回有地图。南元有避敌锋芒的意思。 注:南征军反应过来敌人是假冒的庐江兵马时候,那些人已经跑了,不然没那么容易给突围。 【双人帐篷简图】https://wx3.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lem3lcyuyj20mi0mv146.jpg 垫子是用来跪着坐的。想象中行军能少带就少带,所以不用凳子了。睡铺就是木板+垫子。 【作家想说的话:】 作者的字其实不是非常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画图就不肯好好写字了。 第十六回 沙长城2 第三日早,周冲一走,梁石直接去了沙长城,昨晚他便想好了,一定要去争取一次。买了顶大斗笠,遮阳顺便遮“猪头”,找到唐军师,请对方帮忙去大帅帐说话。 唐鹤(29),西征、南征时都是军师,非常受周大将军器重,曾经是黄腾的心腹,助他们救走了“东宫案要犯”,不过后来忽然改投了周府,还给黄熠当过老师。一直到去年“秋狩”,黄腾才有机会再次拜会此人,确定了彼此就算道不相同依旧可信。黄腾此番遇险,据说唐鹤会暗中相助。 唐鹤见他来找,特地支走了夫人与他说话——对方除了有“军师”的盛名,现在还多了一个“妻管严”的小名,因为走到哪里都有夫人跟着。夫人姓名周钱氏,是周大将军之女,梁石在大帅帐外见过,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听说非常凶悍。 唐鹤忽然问他:曾经千里送来的“压毒贴”配方,黄腾有没有备份,知不知道放在哪里。(第三回 “撞破”就是梁石送药方回去路上的事。) 薄薄一片纸,唐鹤的命——每个月都要吃药方记载的解药压制体内的寒毒来续命。梁石送来的配方竟然被扣在了周府,药被扣在了夫人身上。周钱氏总认为唐鹤和敬王府有私交,以此提防。 还真巧,据梁石回忆,“配方”送到时就是一模一样的好几份,被收在敬王府书房的某处后应该没人再动过,黄腾只是让他送来了其中一份。 唐鹤大喜。梁石趁机向对方打听有何妙计救人。 唐鹤只是道第三营那位置兵权颇重,能去一定要去,其他见机行事。随后领他去见了周大将军。“猪头”有碍观瞻,但顶着“猪头”表明心志更让人动容。周大将军再一次对他赞赏有加,当面写下调令与他,让他安心养伤到说话自如,然后立刻上任。 梁石再回到第十营时心情好到有些得意:连唐鹤都夸他会抓机会。甚至南征主帅还记住了他的姓名。这无疑是开战到现在他对自己最满意的一天。他再一次对未来充满希望与斗志。 吃饱喝足,睡觉。傍晚一睁眼,周冲已经在了,比之出现得都早。视线相触,梁石感到了一丝“寒意”。周冲会知道“调令”很正常。不过自己做事从来都是让对方非常满意,所以被这么看还是头一遭。梁石暗哼一声:首先他没做错什么。其次非要指责,只能是自己好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从“碎玉”到“碎玉箭”什么都让对方如愿以偿。 “伤愈以后,你要去第三营。”周冲看着他道,“推荐一个人替你的职位。” “好。” 周冲说完就走了。梁石有些意外:竟然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也罢,管自己喝完粥和药,继续躺下歇息。 周冲再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明日要入城接替中军,有不少事要提前准备,估计因此有些忙。之前这人都会和他聊营中事务,今天什么都没再说,就仿佛已经提前把他从第十营开除了。梁石心中好笑。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单方面听人自言自语地聊天,就挺怪也挺累的。 灭灯后,可能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梁石一直没睡着,正耐心地等睡意降临,忽然感到边上有细微动静,睁开眼,只见一抹白影倏然飘近。他下意识地握住手边“碎玉”。 “还没睡?”白影也吃一惊。 真是和鬼一样!梁石默默放开匕首:“干什么?” 周冲盘腿在他铺子边坐下,沉默片刻,笑叹一声:“你可真是个,固执的人啊……” 好么,该有的“被嘴”逃不过。梁石也坐了起来,很不悦:“你没资格评价。” 周冲转过头:“里维资格评价。”竟然模仿他张不开嘴,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一遍。 梁石在对方笑出声前一把揪过人,确保对方在暗中也能看清自己眼睛。可他没办法痛骂,因为一开口(含糊不清)就是自取其辱。直把他气得想把人掐死。 周冲没继续笑,不紧不慢地朝他挪了挪膝盖,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梁石听耳边一声轻叹,感到被越抱越紧。谈不上消气,只能说气氛突然跳出了“干架”的范畴,似乎无处生气了。 全程微妙,时间一长开始变得更微妙…… 初夏,被这么抱着竟完全没察觉热。 抬手碰到那片背,竟然是隔着一层滑爽的衣料。回想上次抱住的时候,自己的手早就不知摸在何处了……真的是时隔了太久太久,变客气了。他毫不客气地将手探入对方衣下,顺便把人捞到了自己身上。对方跨坐在他身上依旧紧抱着他:“你不知道,我心痛……” 梁石刚决心不顾一切先“清账”,心情激动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便听对方难受地道:“拼起命不要命,出事…我可怎么办……”——几乎是立刻让他想起了出征前夜乱七八糟的对话。可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不怎么办!”他挣脱拥抱爬将起来,故意让人背过身去抱不到自己,再抱住,手直接往下摸。 “笨蛋……”周冲来按他的手,已经在笑了。 “你才笨!”梁石咬牙还嘴,习惯地寸土必争,更是气:早点这样不就好了,还用心烦? 周冲抓上了他的手腕,没能再言语,紧紧依在他怀里,比任何一次去得都快——不是自己的手活更好了,是这个人实在太能装,明明是和自己半斤八两的本质!梁石抓过里衣擦手,感到怀里的人缓过了气想转身搂他。 “我也来帮你……”对方亲昵地道。 他直接将人推转回去,按倒,扒了裤子。 周冲瞬间怂了,回过头,掌心全是汗:“这是行军的帐篷!要是有人突然找我……”那也只能凉拌了……对方无言地俯下身!“唔!”时间猛地静止,几乎是同时他被紧紧抱入了怀中,心跳直接飞起。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决心一刀两断,只想再问一次是不是还想在一起,是真正的在一起!想象着想拉着对方的手去天涯海角…… 梁石这下算是如意了,但心情还是没能好起来。他放开人直起身子,按住腰,开始自顾自发泄欲望。 这可是自己舍弃了一切(良心、节操)换来的,最好别让自己失望。 每一次用力都震到骨骼,多余的右脸仿佛随时要被甩飞……不过似乎察觉不到痛。 恍惚间,感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了:脸不要了,“碎玉”不要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化身为骏马驰骋在无垠的原野之上! 他从背后揪住丝质里衣把人又从睡铺上拉起,但不准人靠到怀中妨碍用力。扣住咽喉,扳起下颚,捏开嘴,非要用手去搅扰那柔滑的舌。滚烫的吐息要熔断他的手指,让人上头的呻吟被迫泄了一帐篷……感官刺激再次升华,他腾云驾雾飞驰向天际…… 激情过后梁石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冲只得自己慢慢收拾残局。一直到周冲转身想重新拥抱他,他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周冲大吃一惊——不是汗,全是血,从脸到脖子到胸口!“我去找军医!” “不。”梁石去抓对方手腕。 “不行!”周冲挥开。 梁石扑上抱住了背:“就-这-样!” 周冲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都这样在吼了,伤口还能有指望? 黑暗中,就这么一动不动又呆了很久。 周冲小心翼翼地又开口问:“那怎么办?”心中的难受远超于此。过了一会儿,他听身后之人轻声道:“会好的。慢慢……” 第十六回 沙长城3 次日,梁石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军医,第二眼是周冲……他赶紧又闭起了眼。伤口进行了一些重新缝合,恢复的进度倒退50%,人必须非常小心地移动。他就这样躺在板车上被推进了城,直接抬入太守府的专属客房。全程军医陪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快死了。 他再一次对自己无比失望,还不如当初在河边被一爪掏死。 可每一次,后悔有什么用? 下一次照旧。 他丧心病狂起来,什么都不在乎。 曾经深刻反思过那夜自己张口就来“在一起”,觉得有错。又如何? 事实上就算知道了自己不是同等地喜欢别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啥都干了。 甚至,就算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他也不会停。 外祖父做梦都不会想到,严格教育养大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外孙,会是这种人。 他一定是继承了糟糕的血统……(神第六感) 军医观察了他一整日,确保不会再出意外。晚上的时候周冲又出现了,又要来给他喂粥…… 梁石靠在床头,这一次,任由对方不嫌烦地一勺接一勺,花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喝完了一碗……他确实不是赶着投胎。 平心而论,撇开“碎玉”,周冲对他还行。 可对他不错的人真的很多,见他受伤肯定都愿意来照顾。但毕竟,他只和眼前这位“玩儿”过,疯狂地,毫无下线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后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他确实早就没脸再去找第二个人,说“想在一起”了…… 梁石不想再喝了,下床去水房洗漱,拒绝了对方的再次帮助。回来的时候周冲竟然还在,不过靠在椅子里睡着了……他走过去把人踹醒,示意去床里睡。对方笑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最后望着他眨了眨眼:“我陪到你睡下……” 梁石可懒得再管,自己上床睡去了。 周冲见到,说了声“我去洗漱”,把油灯移到了门口,然后出了门(说明等下还要回来)。 梁石立刻下床把油灯灭了,再回床里躺好(意思:别回来了),不过伤痛一直让他有些失眠。到后来门又慢慢地开了。他知道人又回来了。 周冲穿着丝质里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发现他是睁着眼,笑道:“我来看看你有没睡着……睡不着吗?分你点睡意吧,我现在可是一躺下就能睡过去啊……”边说边又在床边的椅里坐了下来,自顾自聊起了白天入城的事。在等待后军到达的这段日子里,第十营似乎能有一段悠闲时光。 梁石最后不得不坐起打断:“你不去睡?”他睡不着不代表他想听聊天啊! 周冲于是闭嘴,起身,突然凑近过来,似乎想偷亲他左脸。 梁石直接一拽——人啊地栽到了床里,扒掉鞋袜,再一推——人滚到了床内,最后一掌按倒。他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隔着滑溜的衣料似乎能摸到心跳。对方直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他当即把手伸到了丝衣下,再狠狠按住,一下子就碰得乳首触感鲜明起来…… 周冲摸上他的手,终于道出了喜感抗议:“不能再成那样了……” 梁石甩开那只手,反手揪住对方右脸:可不是,脸可真疼着呢。出力狠狠一捏,松开手,他管自己再次躺下。就算昨晚刚吃过“猛药”可开贤者模式,竟然还是会有些心痒。“快睡!” “啊……”周冲立刻抬起头,片刻前还是摸着脸不爽的样子,现在已是眉开眼笑,“那我睡外边,你睡里边,万一把你踢下去……” 梁石闭起眼当没听到——他也不喜欢睡床里,嫌上下床不方便。周冲只好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梁石感到右腕被轻轻握住。对方嘟囔道:“你把我整睡不着了……”不过等他真的起身去看时候,人已经睡熟。 睡着前梁石一直在思考:如果“在一起”就是天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他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要求本来就不高。偶尔还能爽一把,挺好的啊!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还能减轻他的罪恶感。 像自己这样的“烂人”,也只配与同样烂的“贱人”凑合了…… 次日清晨,梁石被热醒,呼吸不畅,睁眼一看:脖子上横着只胳膊——边上的人正章鱼怪似地平摊在床与他身上。把“触手”一一挪开,继续睡。早上醒来,发现一条腿又是搁在自己肚子上……梁石已经想反悔了,除非床再宽一倍! 周冲醒的时候,梁石早就下床了,正在桌边让军医检查伤口。“起晚了!”只见人跳下床就往外冲,这是急着回屋换衣服,不过出门前没忘回头补一句“好好养伤”。 梁石这日谨遵医嘱在屋里静养。如今小兵也不来陪他了,只能靠睡觉和冥想打发时间。 晚上,周冲又来探望他。梁石嫌麻烦不肯再让对方喂,一边慢慢吃一边听对方自己聊天:沙长郡现在没有太守,每日事情不少,根本没想的那么清闲。然后又到了睡觉的时刻。周冲已经默认和他挤一张床了:除下外袍、发冠放于矮柜,大摇大摆地出门洗漱,回来后自动霸占床的里侧。梁石没提异议。 就这样和谐地过了几日,梁石的脸渐渐消肿,军医来给他拆线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地说话吃饭了。 这下可好,当晚睡前对方更是喳喳地没停过。 周冲忽然说到要送梁石两件自己穿的这种丝质里衣,说睡觉穿很舒服。梁石当即拒绝,说自己睡觉不爱穿衣服。周冲惊讶:“你在营里睡时也不穿衣服?” “夏天当然不穿,热!”梁石不悦,“是你自己不正常,还不知道!” 周冲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停下。“不行不行……”凑近过来,“那样可就吃亏了……”话音落时整个人正好伏到他胸前,脸近得看不清眼睛,嘴都快贴上了! 梁石曰更裙vxⓖⓞⓞ②③③措手不及:好家伙,他才好就来勾引!心中虽骂,脑中千变万化的折腾已开始,尤其是当幻想变成现实就在自己一念间。“怎么亏了。”梁石不动声色地回嘴,偏要再忍一忍。 “梁石这身材谁不夸赞…”对方俯首在他耳际厮磨,“给别人大饱眼福,吃亏的不就是自己……” “你才亏!”“脸”早就不要的人,原来“皮”还是有点薄?鸡皮疙瘩直接砸灭了欲火。梁石一把抓住“贱人”后衣领——喜欢穿衣服确实有一个好处,方便被他抓,“一边儿睡去,热死了!” 周冲被丢回了原位,哼哧哧地又笑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当然亏啊……不过算了。” 梁石管自己躺平,闭起眼,忽然想到:“我说你睡觉,能不能收点手脚?老是乱放乱伸。” “一个人睡习惯了……我就说我睡相不好,你还不让我睡外边儿!”周冲又笑起来,“没把你踢下去已经比想的好了呢!” “你再这样,把你捆起来睡!” 边上的人这下没声了,但过了一会,摸上了他的手腕:“抱着我睡不就好了……手脚就伸不开了……等我习惯了,就改了……” 这回轮到梁石没了声,直接像死了一样。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不能抽回被握住的那只手。一直等到对方睡着,手都没被放开,他也被迫等到了对方睡着才睡着……清晨醒来,梁石发现胸口又横着一只胳膊……想想算了:也许是自己慢慢就习惯了,或者忍到冬天,用被子把人裹起来。 注:梁石爹妈和外祖父的故事,其实写了个很复杂的提纲,这里透露一下,不一定会写出来,本来还想要不要开文的。 他爹是个超级无耻真渣男,把他娘逼自尽了。他外祖父后来找上门把渣男一家干碎了,带他跑了。他那会儿才二岁不到。外祖父给他改姓了“梁”,新取名“石”。并且严格教育他“必须对得起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外祖父没和他说过任何父母的事,包括姓名。 第十六回 沙长城4 从上任到胜任需要时间,去第三营越早越好。拆线的次日,梁石去军营交接军务,打算全部安排好再向周冲汇报。属下见他归来都很高兴,知道他要走后一定要去吃点酒,虽说是送别,他是升职,替他位置的小老弟也是升职,庆祝的成分更多。开开心心吃到一半,有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梁将军这样走了,周小将军怎么办?” 梁石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大笑:“营里谁不知道,梁将军赚了周大将军的宝贝儿子,管将军着急也没用!”“反正要走了,说说何妨?” “说什么?”梁石冷下脸,“我有的都是我应得的,从没赚过谁。”换做以前肯定人傻了,如今一次又一次反复考量同一件事,已经让他对至少这一件事此处惊不变。 众人不得不点头信服,换了话题。 回去的路上,梁石还是郁闷:进城后周冲天天来与他挤一张床,光军医就撞见了好几回,难怪会传成这样。 其实那夜在军帐里,说不定已经被外面的侍卫听见了……魔鬼在说话? 梁石头发麻。 哈!哈!有句话说得好: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梁石的心情已经像吃了屎一样。 回到太守府,碰见了好久不见的管将军。立刻被请到了墙边说了同一件事。 确实,从军纪的角度讲,已经影响够糟了。梁石没吱声,一直听对方讲。 管将军语重心长道:“我虽凡事替周冲考虑,但这次真是只替梁将军着想。他是大将军的儿子,常人可不能比啊。真有什么事,他被他爹骂一通了事,你可是要可惜了大好前程……” 梁石谢过提点,回屋休息。自己第一天出门就听了那么多,周冲天天出门,肯定早知道了,但依旧我行我素? 夜色渐落,梁石一直没下床点灯,靠在床头摸看着手里的“碎玉匕首”。门声响,人来了,不过立在门口没马上进屋。梁石转过头,冷冷道:“你过来。” 周冲双手抱胸反往门边一靠,毫不逊色:“你过来。” 梁石最终还是没把“碎玉”掷过去,放下匕首,穿鞋下床。 “怎么了啊,这么大怨气?”周冲好笑,进屋里点灯。 梁石刚走到对方身后屋子亮了。看对方淡定自若的样子,忽然觉得直接骂:让你爹知道了这些丑事(我)怎么办!就像自己怂了。其实下午思路已经理得很清晰,只是看到本尊难免又意难平:倒霉的永远是自己,占便宜的永远“贱人”——再怎么气都无法改变的现实。不过他要去第三营了,可以先搁置,暂时无所谓改变。 周冲转过身时似乎一吓,微蹙起双眉:“面无表情配这两道疤,绝了!”而后很自然地打量起他的右脸,“恢复得怎样啦……不觉得疼了吗?” “托福,好差不多了。”梁石放轻松微笑。他是有别的事要说。 “梁石笑起来…还真好看啊……”周冲呆呆地看着,忽然还一撇嘴不高兴了,“唉!要被其他人发现这秘密了……”然而,“因为不笑起来更吓人了,哈哈哈哈……” 梁石嘴角一抽,狠狠揪过人:“你再笑试试!” “那就亲亲……”对方顺势扬起下巴,呼吸一下子交融,垂眼盯着他的嘴,渴了百辈子似地微启双唇。 梁石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中招了,只是一愣,听对方喉头咕咚一响,下一刻下他的唇已被柔软温暖的触感包裹,睫毛刷在他脸上。确实很久没亲嘴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都快忘了。“吻”对他来说从来只是舌尖战争,激烈的感官刺激,现在忽然因为他的无动于衷,竟能变得如此“柔软”……对方捧起他的脸,一遍一遍地轻吮他双唇……说实话,不要嬉皮笑脸、欠揍的样子,一直这样老老实实地,乖乖做只“碎玉”换来的“娃娃”,梁石感觉还是很可以的。揽过人,直接加深这个吻。忽然想看“娃娃”迷乱的样子,也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了。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拥着人边亲边往床边推。 “梁石…”周冲忽然停步,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梁石并不想停,一边继续在对方脖子里敲章,一边抓紧时间拉开对方的衣带。 “……你呢?”周冲非要他抬头。 哎!梁石真是无奈,抬头盯住对方双眼:“随你喜欢。”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终于还是说了,并且没再改口。 周冲看了他好一会儿,皱起眉:“梁石就算是块‘石头’,也是个人精啊……可要把人祸害惨了……” 看对方满脸通红,很难受的样子,梁石第一次没对这阴阳怪气发火,但实在费解:“我难道没在一直随你喜欢吗?从‘碎玉’开始到现在,到以后……” “那别去第三营,或者以后再去!”周冲忽然抱住了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让你去守船!也没说‘打不过就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一直在想其实是可以追上你说了再走的……因为那时候还不知道是这么喜欢你……一想到是差一点就见不到了…就难受!…现在也是……我……” 梁石僵在了原地。本来他今晚就是打算汇报离任的事,现在直接无言以对。 正此时,门被扣了两下。“饭菜来喽!”太守府仆从一声吆喝,推门而入。 吓死活人啊!梁石反应神速地一推——周冲飞入了床里。“都摆到桌子上来吧。”他说着迎向门口帮忙。 两个仆从目不敢斜视,慌慌张张地把饭菜卸下,关门告退。 某种意义上算是被解救了。梁石擦去脑门的汗,在桌边坐下,实在心烦,先吃饭。 周冲从床上爬了下来,理了理衣服,到桌边抓过碗筷:“至于吓成这样。” “以前是谁啊,‘过两天去军营外边儿’?” “破罐破摔了呗。” 梁石瞥了对方一眼:神色已经如常,就眼眶还有些红。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是管将军:“黄将军差人来说:今夜不下寨了,一口气赶入沙长城歇息。我估计他们子时能到。” “那现在就去准备迎接。你先去,我马上过来!”周冲放下筷子,“对了,太守府里再备些好菜。”言罢去铜镜前又理了一遍衣冠,抓起茶壶“咕噜噜”,吐掉漱口水,瞪了他一眼,匆匆离去。 当夜,黄熠入城。梁石不能例外地去迎接,然后陪同吃了夜宵。因为之前的战功,他在饭桌上博得了不少关注。周冲也以他为荣,很有面子。梁石本就不喜欢黄熠,一想到黄腾还被关在南元皇城,就更觉厌恶。一有机会,他立刻告退回去休息。 次日醒来,床上就他自己一人。 其实早在顺泰,他就说周冲讨好黄熠不要脸。周冲之后还是原来怎样依旧怎样,如今也是一样。“贱人”是皇三子的狗。如果黄腾没被南元抓走,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他从来不该为“如何提离任”感到头疼。 梁石直接拿出调令去找周冲。侍卫说人昨日睡得晚还没起。梁石坚持要去,那些人便让他过了,都看着他笑嘻嘻。 不过他已经懒得在乎那些无聊的“流言”了。 屋子里,日光早已打透窗格的薄纸,照到了床上。 周冲张牙舞爪地趴在席子上睡得正香,毯子都快溜到了地上。 梁石捞起毯子丢到对方身上。周冲翻了个身,变成“大”字型横呈,砸吧了两下嘴,头歪向床里继续做梦。从丝质里衣微敞的领口,隐约能见不少昨夜他敲的“红印章”…… 梁石真觉得辣眼……在床边坐下。 对方被光打亮的半张脸,白到刺目,轮廓精致。 周小将军一定有位天仙似的妈妈。一张脸不需要修饰就够吸睛,偏偏这个人还很注意拾掇。 不过梁石一直只是觉得还好。毕竟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有多“好看”,最终是取决于有多喜欢。阴险恶毒的人长得好看,甚至只会适得其反。 他冷冷地去拨弄对方的长睫,反反复复。 周冲被折腾醒了,眯起眼回头一看,乐了:“梁石?……呵呵……”翻了个身变成侧趴,把脑袋正好藏到了他投下的阴影里,美滋滋地继续闭上了眼…… “你不起床理事了吗!” “……昨夜都交后军了……可以睡……” 梁石心头起火:这是在南征吗?根本就是和黄熠一脉人,等着坐享“南征”其成,从来都无所谓黄腾的死活。“我去第三营的调令你早就知道了。现在来和你交接,我明日就走。我推荐……我已经……” 周冲扶额坐了起来:“停!停!等下我让管将军跟你去交接,你全和他说就好。推荐的人我会考虑。” 梁石起身告辞。 “等等。你在我这儿呆了一年多,就这样说走就走?” “怎么,这是南征主帅下的调令。”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把我当什么人了,把第十营当什么地方了?” 梁石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嚣张跋扈地口吐“狂言”:“我一直很器重你,照顾你的直脾气,处处为你着想。真的担心你的伤,说你无法上任,你却背着我托关系直接找我父亲?搞得我像妒忌贤能似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毫无情义的白眼狼?” “什么!和你说想去,能有用?”梁石气得七窍生烟,快语无伦次,“你昨晚还在叫我不要去呢!” “说到昨晚,你竟还有脸提?你说你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张口就来,无情无义的骗子?” “当然不是!” “哈哈,那我记得我肯定说了‘想和你在一起’,你言下之意就是……” “那就在一起!”梁石冷笑道,“你这‘贱人’,说我这么多坏话,无非是想之后能继续睡罢了。” “哦?”周冲笑了,“你看你自己刚才迫不及要跑的样子。也难怪会被人误会吧?” “嗯,”梁石回过身,到床边弯下腰,盯着对方双目,“乖,我去那边,其实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你想我了就先自己摸摸,记得舒服的时候要叫我的名字。等爷回来好好疼你。”言罢正要走。 “那你敢不敢主动亲我一下,先证明一下你不是个‘张口就来’呢?” 梁石瞬时又气冲脑顶。“张口就来”这个词是忌讳。外祖父教他的做人根本是诚实守信,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张口就来”沾边。不过他偏偏真的“张口就来”过一次,虽然后来非常懊悔,反复自省(出征前夜那晚胡说过一回“想在一起”)。万万没想到,那会儿最后没什么事,如今他“破罐破摔”了,反而被屡戳痛处,是何道理!可话是如此,人却突然似灌了千斤铁似地沉在地里动弹不得:一件再熟悉不过的“小事”,他竟然也开始矫情了?“再‘张口就来’对你不客气!”梁石咬牙切齿道,花了吃奶的力克服了地心引力,再次回床边,弯下腰,瞅准了那张嘴,凑近过去……结果那张嘴竟忽然开始往后退,他凑近多少,就退多少……“哐”地一声响,扑到了床头板上才逮住!心态要炸了!不过他还是按住人,足足停留了,心里默数到五的时间,才离开。 周冲噗地笑了,面色微红。 “就这样了。我走了。”梁石冷冷地道。 “我说的是:在千军万马前,亲我一下。”周冲没了笑,亦冰冷地道。 【第二部 分尾声】“新生” 周冲看梁石生过无数次气,他似乎特别喜欢看对方生气。不过这次不尽相同:冰冷的目光——千年冰锥,霎时钉入了他心中,人立刻无法呼吸。 对方没再说半个字,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这才呼出了这半口气,在床里躺下,闭起眼…… 其实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毫无意外感。 入沙长城后,进了一个梦,久了难免会分不清现实,正需要这样让人清醒。 梁石,一个无聊又庸俗的人。 他当然不可能真是这人随插即用的充电器。 “碎玉”的债,还清了。 下午,管振来找他的时候,他才起床,吃“下午早饭”。梁石已经交接完毕跑路了——呵呵。被推荐的人叫钱英雄,参将,比梁石还年轻半岁……一看履历就知道是对方的小老弟,跟着一路混上来,临走时再拉一把。周冲本不想用,不过看这人沙长一战有些战功,其他将领都没异议,他还是同意了。毕竟营里那队步兵之前全权委托梁石,他甚至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了解。 晚上,结束了一日的休假,他与黄熠等人商军务。第十营现在起由后军调遣,协助押送粮草,回归中军之日待定。 这一日最后结束在自己屋中。 早上,他就是通过这扇门,看对方决绝离去。 最糟糕的莫不是:自己本可以让梦继续下去,却因为一时冲动…… 可他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痛恨自己必须吃亏! 他当然不后悔:过客罢了。 他早就说过自己还要娶妻生子呢。都是玩儿玩儿而已。 一回头正看到箭篓,三只“碎玉”洁白如玉。 梁石骑马飞驰在土道,脸被颠得要碎了似地疼,就好像不停在挨无形的巴掌。 他觉得这是自己从新做人前应得的惩罚,越痛,心里越痛快。 谁能想到“孽缘”原来可以这样落下帷幕? 浑身上下,仿佛把深积体内的毒素统统清出了体外一般轻松起来。 他有错。但谁能活一辈子不发昏犯错? 他完全可以吸取教训继续前进,他相信自己会越变越好,他还有机会让“未知的那个人”满意。 【设定补叙】图片链接若打不开,可复制链接到网页前往。 兵力设定基本如图,除了主角涉及的,其他营的数字随手填写。古代到底多少人打仗没去考量,反正架空就自己随便写了。 梁石去第三营第二队后又是一次飞跃,变成将军级,领兵2000,比周冲一个营1000还多一倍,是兵权颇重的好位置,所以他不可能想继续做领200人的副将。第二营和第三营是主力中的主力,兵最多甲最厚。第十营除了射箭确实比较酱油。 (图一补:第九营 原辎重900制造维修200,改编到第四营。) 九烽台第一营是保卫京城的,现在跟着皇上在长江边,是皇上亲军,不出征。 禁军保卫禁城,现在也是跟着皇上在江边,另外有一小部分跟着黄熠。 另外大军配有专门探查、监视敌人,收集情报的人员,“寒雪帮”。就他们有人在暗中救黄腾。他们的老大林燕是黄腾亲信,和唐鹤的关系也很密切。 【春邱南征军兵力数据】https://wx1.sinaimg.cn/mw1024/7f83aeably1glencsdr3mj23401tkb2d.jpg 春邱除了九烽台,还有北、西北、南三个兵营守疆域。后军由南营的兵马组成。 周大将军就是原先北营来的,他是前元北疆兵马总督。九烽台里有一半是前“北方先锋营”的,他的亲军。 另外,九烽台还有一小部分,比如第一营,是皇上还是河南郡太守时练的“黄家军”。 春邱朝建立是皇上和周大将军同谋,本系列《孰胜孰负》就讲发生在大元改朝春邱、南元那个时间段的故事,有提到黄太守的“阴谋”。 【南元沙长城军兵力数据】https://wx4.sinaimg.cn/mw1024/7f83aeably1glf7w475ifj21ii0u0u0y.jpg 一二图对比,沙长这战兵力差距巨大,而且春邱战车优势,粮草优势,沙长城确实难有胜算。 第十营河边遇邢龙,能赢靠全员拼命,加上最后主将对拼胜出就直接赢了。另外敌人本来就是撤退为主,顺便凿船。 【南元地图】https://wx3.sinaimg.cn/mw1024/7f83aeably1gk7ufpecabj20ty0w01kx.jpg 第十七回 危象 【第三部 分】 明庆四年十月初,辅征将军黄熠率后军押粮草入驻潇城——南元国都“皇城”前的最后一城。 万事俱备,南征军即将拉开皇城决战的序幕。 潇城往前不远是“十字江口”——南北走向的“水渠”与东西走向的“钱江”交汇于此。皇城正在漕运水渠的终点。 十月九日,两军于“十字江口”对峙。南元下了水寨,屯下重兵。江面附近的船只已被双方搜抢干净,“赤壁决战”似乎一触即发。但南征军其实根本没练水军,他们在江北也下了个水寨,但里面只有抢来的渡船。 从“十字江口”往东十里,钱江的南岸有一处不起眼的小渔村,去年洪涝后废弃至今。村子往西南走十里就是皇城北门。南征军一面在水寨虚张声势,一面在岸上加紧偷建一种设计别致的“浮桥船”——投入水中后半日内可拼出一条过江之“路”,三船宽,平稳,马可走行。不用时,“浮桥船”可收回,需要的时候再放出重架,非常灵活隐蔽。 十月十八日傍晚,南征军金蝉脱壳,移军渔村对面,下营名“桥口”,专门留下一只战车重兵把守,而后投下了“浮桥船”。次日天亮之时,大军已经成功渡江。载着“金角将军”的大船也卸完了八辆战车。“金角将军”两脚一着地,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底气十足,唯一的缺点就是走不快。 十九日巳时(上午10点),前军又传捷报:北门外四里的“北营”已占。这意味着金角将军的推进之路已畅通无阻。 申时(下午4点),中军主力与战车抵达“北营”。前军已经做好了饭,大军饱餐后将开始最后的推进。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南征结束前他们下的最后一营。 营地的四周,百草枯黄,点缀几撮秃林,树木稀疏,视野开阔。 营地的正中,有一颗“断头树”——成年人怀抱那么粗,只剩半人高一截桩子,断面新鲜,不是生病,不是雷劈,也不是伐断,像是被生生折断。士兵们都不愿意坐那树边吃饭,觉得“晦气”。 唐鹤不信“神鬼”,专门来树边查看。他看到边上不远还有一颗枝条垂地的柳树,便走过去推了一下。土一下子就松了,树往另一侧轰然倒下。旁边的士兵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这便是“断头树”的脑袋呀!有人故意弄折了这颗高柳,将“首级”栽在了“尸身”边上!唐鹤不准士兵再哇哇乱叫,叫人立刻把树当柴劈了。且不论到底是怎么回事,北营的敌军败退之际,有闲心玩恐吓把戏,唐鹤是不信的。 唐鹤怀疑敌军有某种大型抛物车。今日行军,他留意到野地里有一些可疑的坑迹和碎石,感觉像试验抛射角度和距离。不过这颗高柳的折断也难说是抛石车所为,他特地看过树冠,没发现砸的痕迹。他再次命步兵、弓兵、骑兵、战车摆阵推进时注意分散和空中。不过更让他担心的是:目前为止,军情依旧是“十字江口”、皇城无殊。 敌人仿佛睡着了似地对他们视而不见,按兵不动。 皇城北门外,决战战场地形开阔,东面六里外才有山林——敌人也不可能像沙长城那样再设兵埋伏。 为什么对手不惧“金角将军”车临城下? 南元帝一直在城内并没逃走,敌人真的打算就这样与他们决一死战? 金角将军巨大的车轮,开始了最后一程的滚动。 天阴,云白得刺目,空气水分微薄。大地上,风吹马踏车碾过,尘土飞扬。 最后四里,三里……日落前必将车临城门,最快明早可破城而入! 二里,已经可以看见皇城高高的城墙了。全军按前中后,走成了事先布置的攻城阵型,绵延二里。 正此时,皇城东面嗖地穿出一只“蹿天鼠”,带刺儿声响,三连发,直冲云霄! 所有人都能看到。 周钱氏见丈夫(唐鹤)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 不过沉重的战车有巨大的惯性,不可能被简单地拦停,头二辆已经顺利抵达城前最后一里。前军落阵,战鼓响起! 周钱氏忽然又见第三营梁石,单马来到阵前寻唐鹤。 梁石,如今南征军第三营(重甲步兵)之二队的主将,率2000人,此役推二辆“金角将军”,被唐鹤专门安排在了八辆战车最尾。其部下此刻还走在后方一里。 如果兵临城下时都没有黄腾逃出的消息,那黄腾的结局应该已和那颗高柳一样了。 不过片刻前的火箭,恰好诉了这些人:非也。 梁石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找唐鹤确认。 唐鹤低声道:“他们知道那个渔村。你再安排几个亲信去江边接应,摆渡他们过江。叫他们走之前说的路线,定能顺利回河南郡!等等!”他再叫住人,“若战况有意外,立刻撤退。你领兵去渔村架桥,不要迟疑!守住‘桥口’和渔村,保一线退路。” 梁石离去。唐鹤回过头才发现周钱氏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暗道一声晦气,翻身上马,去危险的阵前看阵。周钱氏还真不怕死地继续跟着。 秋日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阵前此刻已是火把晃动。头一组战车(二辆)已经拼成通道,接近城门。第二组战车(三辆正)正在路上。鼓声震天。将士们的士气达到顶点。 即便如此,皇城依旧一箭未发,一兵未出。 正此时,东方一声天雷响。 唐鹤仰头望去:流星雨划破长空…… 阵地中霎时闪光加巨响,仿佛有无形之物在愤怒践踏,大地震动,血肉横飞! 同时,皇城内突然火矢万箭齐发!战场上能燃着的东西顷刻燃了起来,浓烟滚滚…… 只在瞬间,南征军要溃不成军。 第二声“惊雷”响,再一次地闪光加巨响,烟幕中,一辆金角将军横着面飞出…… 周大将军下令全军速撤五里。骑兵、步兵拔腿就跑。然而战车沉重无比,掉头本该由马驱动,一时间进退两难。推车的士兵们只想弃车而逃。但周大将军不准,亲自压阵,最后稳了一把军心。 第三次“雷响”,阵地终于成了阴司地狱。死人四分五裂,残人奇形怪状,完整的人都疯了,哭爹喊娘,抱头乱蹿……他们一定是触怒了神明! 接着士兵们又听到一种低沉古怪的号角,让人不寒而栗,“呜呜呼呼”,时断时续,时轻时响,像怒吼,像哀鸣,像悲泣…… 以至于事后此夜,春邱和南元都有许多关于妖魔鬼怪相关的传言。 第十八回 “怪” 梁石目睹第一次雷落后已命军中二辆战车掉头撤退,自己迫不及待地带了几个亲信先奔渔村。在知道黄腾逃脱后,这些人便已经对南征的结局无所谓了,此刻梁石心中甚至还在窃喜:他有机会先见黄腾一面了。 扬鞭纵马飞驰,穿过黑黢黢的破渔村,他看到江边仍有火光,笑逐颜开。那一行人正聚在渡船边说话,就是好像正在等他。火光下,黄腾一身白袍,也看见了他,已经提前在笑了。 梁石飞身下马。远看还好,近看对方实在有点惨:双腕缠着绷带,鬓角凌乱,胡子拉碴,身板都瘦薄了,袍子套得和仙人似的,除了那眼神依旧带一股熟悉的狠劲儿,哪里都快认不出了……他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黄腾张口便问:“战况不妙吗?”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东面来,落雷似地炸在阵中,瞬间就破了阵。不过唐鹤好像之前就料见了?他早就叫我来放浮桥!” “火龙柱吗?之前还在争那张图纸,南元难道已经造出来了?真厉害啊……”黄腾微微皱眉,“唐鹤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你不走吗?”梁石愣住,而后竟激动得直接炸了,“那些人谁管过你死活?千辛万苦,才逃出来就去给他们卖命?”黄腾是没见过那些人南征安逸的样子,他见得多了,“你快走,让他们好好地去死!” 黄腾直接笑了:“回去那是温水煮蛙。事关重大,我得见他。” “……好吧。”梁石只得不情愿地应了,“军师和大将军当时都在阵前,有没出事都不好说。我等下回去先去寻他。” “好吧。那告诉他我在渔村等。希望平安无事。” 梁石翻身上马。 黄腾又叫住了他。吴劲飞抛来一把剑。 他接住一看:“黑鹰”宝剑。当即要还,这是黄腾的佩剑。 “我不用。”黄腾抬了抬手腕(手筋已断),“你千万小心!” 没有月色,今夜,战场上的火光照亮空夜。 梁石命亲信发信号叫对岸架桥,然后陪黄腾等人,自己赶回战场继续领兵。 返回的路上,正巧碰见李遒率部飞奔渔村。一问得知战场已经大事不妙,所幸“浮桥船”他已经更早地让人在准备了。之后一路上遇见了大批急撤的队伍。他率的2000人是撤得最快最完美的,连战车都保了下来,用马匹拉上以最快速度在跑。梁石非常满意,把一切和下属交代妥当,放心地继续向前打听唐鹤下落。然而没有任何唐鹤的消息。大军将令此刻已经是:前后不援,速撤“桥头”。 回到先前三声“惊雷”那时,周大将军急命全军推战车后撤。 后来“火龙柱”未再发难,皇城只以火矢空袭,南征军一面挣扎着撤退一面听到诡异的号角声……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渐渐浮现出一队“鬼影”,从东面来,缓缓入阵,悄声无息。 像是一队人,三十余个,不过等越走越近后发现,个个高常人快三个头,壮硕如山,脸肿若浮尸,面白无血色,自带异味,眼神凶如恶鬼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似地贼——可能只是来不及知道,因为对视上的人,下一瞬就成了巨型板斧、铜锤、狼牙棒下的亡魂。 正为战车进退两难的南征军再次措手不及。 可谁会信,凭三声“雷”,三十余“人”,南元是想歼灭之前战无不胜的南征军? 周大将军当然不会轻易被“妖术鬼怪”吓到,他命将士守住阵型,提防敌军从城中杀出,战车继续掉头先离开雷落区。他打算五里外下寨,缓图皇城。确实论兵力战力,他们仍有绝对优势。 不过那三十余“人”,孤军入阵,竟开始以横扫千军之势清理战场。 这根本不是“人”,都是“怪”,不但个个有巨力,还动作敏捷,爆发力十足,最可怕的是皮厚肉糙到刀枪不入! 周尚月发现东面阵脚突然暴动起来,一下子又要变成溃退之势。士卒弃车而逃。不断有人疯癫地来报说有“怪物”,快跑!侍卫也想叫他先撤。等他亲眼看清第一只“怪”的时候,那只已经离他百步不到了——正挥舞巨剑一路砍杀过来。于此同时,又见一将披金甲跨红袍五花马从另一侧的烟幕后钻出,涂脂抹粉,戏曲武生扮相,刺目的视线直接与他相交!头再转九十度,看到一“熊”——比“怪”还壮硕整整一圈,佝偻身子,单挂银色胸甲,盆子大的面上涂了个蓝色花脸脸谱,真成了鬼一般,专用一双肉掌拧人首级杀人。 周尚月戎马倥偬了半辈子,真是见所未见。 四周哪还有人听他将令,全部拔腿就跑。侍卫当即调转了他的马车马头。 周尚月终于下了最后一道撤令,回头看。金甲吹了一声响哨,冲他一指。瞬时大花脸和怪物都盯住了他…… “周将军!周将军!周将军!……” 闭起眼前,他还看到有一位女子,也正不顾一切地朝他奔来。 梁石知道这已经是最严厉的撤军令了。他成了孤独的“逆行者”。 越近战场,撤逃的人越乱越疯,他打听到的事儿也越奇葩:怪物?——除非亲眼所见他是不会信的。打听了半天,都是说怪物,不知道唐军师在哪儿,甚至连南征军主帅有没撤出都不知道。他最后一次见唐鹤是在战场西侧靠前,正要往那边赶,碰见了第十营——没想到不在前阵的弓兵营竟然能退这么慢。 管振将军领着兵。他没看到小弟钱英雄,也没见到周冲。问了一下,原来是接应周大将军撤退去了。 军令是不准葫芦娃救爷爷,保存战力,本不可违,但似乎南征军主帅出了事儿。 周小将军知道后想去援助,情理之中。不过弓兵回去厮杀直接去等于白送,所以周冲靠自身的号召力(大将军的儿子,“北方先锋营”是其父亲军),从退走后阵人中招募了不少“前北方先锋营”的勇士,再加上本营中最生猛的战将,一共三百来猛男,去战那三十只传说中的“怪物”,觉得已经是绰绰有余。只能说没见过“怪物”的人,都天生不信邪。 管将军劝不住。周冲命管将军领剩下的兵先撤。管将军因为还想接应那些人回来,所以走得特别慢。现在碰见梁石要回战场,他直接拜托对方也去救援。梁石答应了。唐鹤也可能是和主帅一起遇到了凶险。 梁石心急火燎地先冲入战场西面,浓烟下,惨状尽收眼底,死马死人,等死的伤员,支离破碎的板车,翻到的巨大金角将军,能燃的东西都着着一团一团的火。不管活人死人,他耐心地一个一个看去,一直寻到了阵地最前,在一辆翻到的马车边,他确定是唐鹤趴着,慌忙纵马过去。 万幸杀人如麻的怪物是从东面来。(西面主要是被炸得很惨,东面还有怪物杀入。) 唐鹤看起来并没受什么伤,被他晃醒后,一脸惊喜,捂着腹部依慢慢爬起。不过对方的脚竟然被一条铁链锁在马车上。梁石抽出“黑鹰”斩断铁链,问发生了什么。对方似乎不打算说。他于是扶人上马,告知了黄腾的位置,让人速去。 唐鹤要他同去。梁石说周大将军遇了刀枪不入的“怪物”未脱险,得去看看。 唐鹤立刻问起了关于“怪物”的详情——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有思路。 唐鹤告诉他,所谓的“怪物”很可能是练了一种“西域毒功”的人,唯有“宝剑”砍头挖心能死(宝剑够锋利能刺入),他有“黑鹰”,可以去一试,但还是要万分小心。最后叮嘱他,要是寻到已经迟了,记得要把大将军贴身带的“南征军大帅兵符”拿回来。 送走唐鹤后,梁石未再将“黑鹰”收入剑鞘,直接往东面战场赶去。 注:唐鹤是西厥人入中原,有汉血统。他碰见过两个练“西域毒功”的人,一个是练到顶级的“丧尸怪”,一个是入门后就刹车的“正常人”。 注:西域毒功,即“不死神功”,靠吃很难制的稀有毒药(转生丸)入门,慢慢变成类似“丧尸”状态,会影响心智,练习程度不同,练法不同状态也不同。 注:“怪”,是一批练了这种功的改良版本的人,他们是被人控制练的。那个金甲武生,是造这批怪物军团的人。改良版本,是改“转生丸”的配方,使毒药不再稀有难得,并且毒性效果也有些变化。关于金甲、银甲,是另外一篇没写出的文里面的内容,会讲毒药的事情。 注:金甲也练了,他的版本是功力强但副作用最小的版本,他基本就是正常人的样子。他画脸谱是为了好看,臭美,另外一般练习到上面状态,人都会变肿变丑。银甲的脸谱是他给画的。 注:银甲是金甲“亲弟弟”,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本文不会多说,因为关系不大。银甲和其他怪都是被金甲傀儡一样驯服控制。 第十九回 断箭 话说回之前。 撤退的将令和周大将军被“怪物”抓走的滑稽之谈同时传至,周冲心急火燎地领了一队勇士去前阵一探究竟。 一路上场,他们除了听到如泣如诉的可怖号角,还听到四散而逃的前阵士兵说:周大将军已经被吃了。 终于,众人撞见了第一只传说中的“怪物”,咋看之下大常人一号,交手之后才知可怖——刀枪不入,箭射不入,简直无计可施。他们差一点被追着一干三百,最后那怪物自己绊了一下,有人狠狠一锤砸中那大脑瓜。怪物竟然懵了一瞬。霎时刀剑斧锤冲脑袋齐下,直到彻底捣烂头颅,怪物才消停。 一想到前头还有二十九只一样的,谁还敢再往前走? 不过第十营副将钱英雄却道:如今是刚掌握技巧,往后合力攻击头颅,定能轻松取胜。 最后剩下五十真英雄,小心翼翼继续往前探索,而后见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此时的阵前已经安静了下来,能逃的人都逃了。低音号角不知何时也停了。阴风嗖嗖,未燃尽的东西在地里星星点点,看似“鬼火”跳跃。怪物们,正四散着掏人的心肝来吃,砸吧着嘴儿,津津有味,偶尔吃到还没咽气的,便是活生生开了膛…… 在意识到这样的场面以后,一行人猫在原地没再动过。 不过周大将军真的没死。仅有十来个人是被活捉了。 周冲一眼就望见,在火把最亮的彼端,所有俘虏被锁了手脚,链成了一队。一位穿华丽金甲的人似乎正和父亲说话。金甲边上不远还立着一只银甲“巨熊”,对比之下,四周散着的怪物只能叫“小怪”。 周冲懊恼地叹一口气。他们没有放弃目前还是正确的,但再坚持,可能马上就要出错了。 “我瞅这些怪物虽然嗜血如命,但都不太聪明。你们看那边一辆破马车,还栓着一匹大活马,就立在那怪物边上。那怪物只顾吃,像完全没瞧见。”钱英雄小声道,“等下大家小心往大将军处再摸近一点。我去骑那匹马,试试一口气把所有的怪物都引开,怎样?” “这、这能行吗?……”“那怎么办呢?”“唉……” 周冲知道大家在等他的决定。他望着父亲,握着银弓,掌心全是汗,最后深吸一口:“我若能一箭射杀银甲,你便去引开试试。若不行,大家就跑吧……先各就各位。” “好!” 但众人刚要散去,周冲便觉得视线与那金甲相交。 “呜呜呼呼”的号角顿时响起——原来是“金盔甲”让一只小怪吹的。战场上所有都怪物立刻停止了进餐,似乎准备作战。 周冲未及多想摸出了那一只箭——他终究是把他们当作“平安符”,常带身边。 “落日”弦响,“碎玉”破风而去,“啪”地穿了那吹号怪物的脑门!世界回归安静,所有怪物各自安耽。除了目瞪口呆的“金甲”,还没人发现他们躲在幽暗的战场何处。 他的“平安符”,今夜真的要来保平安了! 第二箭已经离弦。第一箭若成,他便知道自己能一杀三:第二箭金甲,第三箭银甲,换一下次序。 金甲一除,他们就不会立刻被发现。而怪物们没了主帅,似乎就是散兵游勇,说不定真的只顾着吃饭——那他们基本等于救人成功了! 然而他终究是太年轻了——就算有一手弓响鸟坠的神射,对阵同样敏锐的高手,得知道对方是绝对能躲这暗箭明发的“第二箭”的。 “啊啊啊——”一声尖利的女声,击碎了所有人的心。 “金甲”没躲,拽过边上的南征军主帅,当了回盾使。 不过这能直接射穿他们的玉白色箭,真的让高比努吃惊不小,本来他们根本不用躲箭。 高将军吹了一声口哨,向“银甲”和几只“怪”指明了方向。 他的判断没错,对手不可能有无数只这样精贵的箭,而且箭箭命中他们的脑袋。 谁都没想到周大将军就这样简单地没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只剩逃命了。所有人都拎得很清楚,除了抓着银弓浑身发抖的人。众人一哄而上,当之前什么都没看见,拖上周小将军就跑。 “银甲”已经锁定了他们,尾随而来,速度惊人,气势可怖。 钱英雄知道不妙,招呼人与他断后。但这时刻哪里还有人理他?最后他自己一人抽剑回身,抖擞精神——他从没想过是白送,他只是信自己关键时刻能像他梁哥一样能战无不胜。 “银甲”瞬息已至,两招直接将人连剑带人按倒在地,下一个动作便是拧头颅了——可怜这一条命,让众人多夺命狂奔了五十步。 就这时,“银甲”一声低吼捂着右肩跪了下来,像石化了一样不动了。 一股让人晕眩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英雄注意到对方肩头中了一支尾羽雪白的箭,黑色浆液正从对方手捂处源源不绝地渗出——最后一支“碎玉”之箭。 英雄挣扎着从地里爬起去追同伴。 没了可怕的“银甲”,还剩四只小怪一直对他们紧追不放——他们同样对付不了,于是分三个方向逃。 有周小将军的那一队,只摊上了一只。众人决心尝试设套击杀。 正此时,终于遇到了寻来此处的梁石。还没来得及惊喜,只见对方只一剑式,削了那怪物首级——真的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所有人当场掉了下巴。 寒气逼人的墨色长剑,加上炉火纯青的剑艺——怪物们今夜的梦魇? 但是不是来得有点太迟了呢? 钱英雄大喜过望。所有人先松一口气。只有周冲心中只更难受。 梁石问周大将军在何处,他要去救。 众人于是道在前方,但已经被敌人害死。 梁石听说还有几个俘虏,便道他去救,顺便把周大将军遗体抢回来。钱英雄等人当场表示要跟随。 梁石本打算带英雄,再带三个壮汉背遗体。结果周冲非要自己去背父亲,于是又变成所有人要一起去,因为其他人不可能丢下小将军先走。 梁石顿时火了。也许是他从小没爹,不理解丧父之痛,他觉得对方至少该为了别人的安危,不在这种时候矫情。“你别去,不然我只救活人,不管死人,你去了也白去。” 众人一吓,这和他们认识的梁将军绝对是两个人。另外,梁将军现在的品级其实还是比对方低,地位更是远远不及主帅的儿子。 周冲瞬时的表情众人更是没眼看。不是无能狂怒,是实在太可怜。或许大家都知道周大将军是怎么死的,除了梁将军。 “为什么?”周冲眼眶发红,忍不住问。 “因为我只想带四个人。” 梁石干脆地道。 “对,算上我四个,我本就没要多啊?”周冲怒道,“所有人都听清楚没有!我便做那匹只驼人的马,你不带人都没关系。求你快点走吧!” 梁石这下不吱声了,最后带了算上周冲的四个人。对方力气再大,还是三人轮着背跑起来快…… “怪物”可能叫“异人”更好,不过在春邱军心中就是怪物。 【号角】是群控,怪物在接到指令后会开始作战,直到低音号角结束。没有号角声,他们就自由活动了,这里都忙着吃饭。他们最喜欢吃人心肝,但平时都没得吃,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吃大餐。 【口哨】是小范围下令,引起附近的怪物注意后下命令,比如追击,怪物就会一直追,直到逮住目标。 第二十回 人怪斗 因为全部发生在别人一眨眼的功夫,所以每个人都觉得他只是狠狠挥了一剑。 他自己也觉得简单。 相迎的一瞬间,已经双手持剑身侧,虽是迈步向前,但重心正刹在后脚,身子与剑略微一斜,便以最贪婪的姿势让过了大斧,剩下的就全是他的发挥空间了。 脖颈粗短——恰似一截“瓜”冬,飞在他头侧半臂不到。 双臂一挥,宝剑精准地从冬瓜的截面横穿而过,阻力比预期大,像切了一块实心面团…… 带恶臭的血液全喷射在了他身后野地。不过感觉耳朵上还是飞到了星点,很不舒服,赶紧擦掉。 感觉所谓的“怪物”,比沙长甲士更不如许多,仗着皮厚肉糙欺负人罢了。 “黑鹰”在手,他何惧之有? 梁石跟着四人原路折返。路过某处时,钱英雄“咦”了一声,原来“银甲”应该跪在这附近,但现在似乎不见了踪影。周冲更确定了这一点,他眼尖地发现了被弃的“碎玉之箭”,不过箭头竟然变成了黑色?说周冲等人心中不打鼓那是假话,他们给梁石详细描述了之前所见的删减版。 五人借夜色继续赶路。重回炼狱一般的阵前,着火的东西此刻大部分已经燃尽,视野愈发黯淡。最亮的地方是俘虏所在处……让众人汗毛倒立的是,大概所有的怪物,二十余只,正聚集在那里抢食一只同类——他们觉得是被周冲一箭射死的那只。 “金甲”不见踪影。 俘虏只剩三个还活着,惊恐又绝望地瞪着怪物进食。 几人默契地没说话,只等梁石自己决定想怎么办。 梁石耐心仔细观察着战场,盘算动手的路线。对付这些空有蛮力的“小怪”他不介意数量。想得差不多了,先去四周割了好几个死人的衣服,整来一堆布,把脑袋、脖子包括双手都裹严实,只露两只眼睛——不想沾到毒血。然后他叫剩下的人在原地等,结束以后见他打了招呼才能出来。交代完毕,他抓起宝剑,准备上路。 钱英雄没忍住,提议自己可以从另一侧帮忙吸引怪物注意。 梁石笑得有“点装”:没必要,老弟千万别添乱。万一有怪物被他杀得逃窜过来,领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言罢正要走,有人又叫住他,叫他:打不过一定要跑,千万不能逞强!一定要跑!一定要…… 他直接走了。 一切再归平静时,野地里横七竖八散着一堆缺胳膊少脑袋的怪物尸体,仅有一只怪物往东面逃没了影。 梁石气喘吁吁地折回亮光处,一屁股坐下,扯掉了身上糊满腥臭黑血的布条,按住右臂,整条手臂已经酸到发抖,不过他依旧剑不敢离手。 边上三个俘虏喜极而泣,狂谢救命之恩。这几人是周大将军的侍卫。 梁石忽然注意到,在三人的背后不远,又爬起了一个被锁着的女子,对方身下还躺着一人。女子起身后一直伏在那人身上哭。 他认出是唐鹤的夫人周钱氏,赶紧过去查看。地上躺着的人是周大将军,但胸甲插着一支箭,没入近二分之一——人被射穿了。梁石还是去摸颈脉确认了一下生死。所以周钱氏这样拼死护着,只是想护个全尸罢了——周围的尸首差不多都已经被怪物掏烂。梁石心中一叹,目光再转到那只致命箭上时,不由一愣,赶紧再蹲下身查看。 抚上洁白的尾羽,缓缓摸至花纹料子做的坚实箭杆…… 他之前还刚刚听说“碎玉之箭”射杀吹号角怪物的事? 现在他确定这个人至少是射了两箭。 “春邱第一箭”,一箭歪到了姥姥家! 呵呵,讽刺得够深刻,讽刺得够吓人。 拇指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响,那箭杆子便断了。他随手撇了半截断箭,忽然发现唐夫人正一直瞪着自己:“怎么了?” 周钱氏垂下眼皮什么都没说。 梁石确定四周不再有怪物动静后,立刻招呼那几人过来。 唐鹤希望他拿回主帅的兵符,现在他连人带兵符一并带回。本就该这么做,不能落入敌人之手。 “南征”结束了,他们败了。 周冲先前见梁石扶臂坐下便想过去,被其他人拦住。此刻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不过已经不是担心梁石,他希望父亲只是受了伤……最后快到的时候,绊了一跟头,没能再爬起来。 现世报。曾经被斩了“碎玉”的梁石——现在的他。 他跌在土里,抬不起头,哭不出声,浑浑噩噩,感觉已经在下辈子了……直到有人来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是来背父亲的,不是来被扶的。咬牙爬起。 梁石正好寻到一辆板车推来。几人小心翼翼将大将军搬上,推拉起板车,抓紧时间撤离。 “周将军是被敌人流矢击中,战死沙场。”有人道,“咱们回去重整兵马,誓报此仇!” 梁石看到周冲只顾扶着车埋头赶路。就这时,他察觉身后风响,回头一看:好家伙,一辆马车凌空飞来?“小心!”敏捷往前一扑,抱上车尾推车的人滚到了一边。 “轰隆”一声巨响,马车砸中了板车,两车具毁,周大将军“重伤”,好在其他人都已经及时躲开。 “金盔甲”正带着三个小怪从后方追来。 “快先走!”梁石拔出宝剑。 周钱氏哭着去扒被压住的大将军。周冲等人合力搬开了破马车,背起大将军,再次往前逃。 梁石猫腰找了一处掩护,打算来个“杀三鸡给猴看”,回敬那一手“凌空飞车”。忽然发现英雄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你快走啊!等下我是救你还是杀他啊!” “可是……” “你把所有人好好送去渔村便是帮我大忙!我必不会有事!” 终于英雄也走了。 没有月光的夜,玄色宝剑,沾满黑血的轻甲,他完美融入昏黑的野地。 不贪多,他只想先得三分。不然万一“金甲”确实厉害,他便没机会再去拦那三只小的了。 想他先前一口气宰了二十余只,已经成老专业户了,这三只还能有机会? 高比努刚才寻消失的“银甲”未果,再折回时便见自己辛苦调教半年的“神军”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震惊又心痛,可怜他还能见“嫌犯”溜在他视野边缘。他当即发誓剜了那些人的心肝下酒。正待追上,惊觉身后最后三只“怪”先后扑地。 他一个旋身与对手拉开距离,卸下背后两只小巧金瓜在手:“什么人!竟有如此宝剑!” “你又是谁?敢养这许多怪物!” 二人慢慢挪步,同样地警觉,无人让出侧面。 梁石挺剑先上,他看对方体型与自己差不多,便觉得可能同样是普通人。宝剑撞金瓜,火星四溅。金瓜一击之力竟如有万斤。他宝剑差点飞天,大惊之后吸取教训,避重就轻地再周旋起来。 高比努练的毒功与金瓜绝配,武器也耍得可圈可点。不过梁石乃梁大师苦心调教的亲亲外孙徒弟,二十余年剑术专精,武艺确实更高一着。高比努的金瓜有力使不上,身上还频频被对方偷中,不过他不会觉得痛,继续运气紧住全身肌肉,纵然那是宝剑,也没机会想这样简单地将他大卸几块。随着身上划开的口子增多,黑血也越渗越多,口味也越变越变重。他承认对方绝非只靠“宝剑”犯下如此重的“罪孽”,已经在想将这个人也变成“怪”的样子了,画什么样的脸谱合适……剑招眼花缭乱他早就已经快看不清,黑灯瞎火的,他还看不清那把黑色的剑……突然胸腹被点,角度与发力都恰到好处,宝剑霎时将他穿了个通透! “哈!”他一声爆喝,脑顶一缕青烟,肌肉直接将剑紧紧咬住。 梁石正欲一鼓作气将人切了,忽然间切不动拔不出刺不入更挥不掉,对方像肉串上的肉,牢牢粘在签子上,还生龙活虎的?金瓜迎面砸落,他只得撤手。 高比努第二瓜旋身扫退了人,转回身时已双瓜归位,拔出了胸腹宝剑,握在了手中。他挥起“黑鹰”朝梁石砍去——门外汉的水平,不过够了,只要能中,分分切出个“人彘”来。 梁石又惊又急,左躲右闪的同时,竟还想着抢回宝剑——这可是别人的“黑鹰”,陪上命也得夺回!拔出“碎玉匕首”的瞬间,对方眼疾手快地一剑挥落。 他便觉右臂一凉:“啊!”“碎玉”落地。这和死还有何区别……继而又被一脚踹中腹部,飞出了半丈远。 其实“黑鹰”没有真正挥落,刚好在切穿臂膀甲片时停了——他是真的以为手臂已经没了!再感觉到手臂时,对方已经跟至,踏上了他胸口,点了他双肩穴道。 “哈哈!砍了你右臂,我还真舍不得。”高比努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瓷瓶。 高比努、梁石的反应速度都快。不过梁石被吓到后脑子卡了好几下。 练种毒功的人,有类似僵尸的体质,砍头挖心才死,所以被剑戳穿完全无感。 【吃同类】一个关于毒功的特殊设定,与本文关系不大。高比努教授的研究成果表明:这是一个吸收同化的过程,1+1=2,想拥有对方毒功功力的最快捷方法就是:吃掉它。这也是“怪”追求变强的本能。 第二十回 人怪斗2 “往后我只收你这样的人,事半功倍。”高比努手没离宝剑,用嘴咬开瓶塞,“喝了,再吃几副心肝儿(吃死掉的怪),明儿就能和我一样厉害了~” “我可不做你徒弟!”但被对方踩住就和被钉住似的,双臂又因为穴道被封抬不起来,梁石扭头蹬腿继续无谓的挣扎。 不过就算他在这样的绝望之际,还是有一个人,或许能救他。 周冲握着之前捡回的那支箭(射“银甲”那支),紧张得快不能呼吸。 他说自己有这支箭,叫英雄等人送父亲回去,最后也留了下来。 不过他真的不想出手,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行了。虽然曾经甚至敢贴梁石的耳朵射箭(猎犬那一回),他之前救钱英雄时,瞄了好久,一直等到人被“银甲”按倒,完全不会重合才出手,本想射穿银甲脑袋将之杀死,结果竟然只中了肩,幸亏还是有效。 那只成了黑色的“碎玉”,现在变成了浅灰,就好像在慢慢恢复,堪称神奇。 周冲明白只要能射中就能有奇迹,为了确保自己唯一的机会必中,他已经摸到“金甲”身后五十步之内,张弓搭箭,瞄准最好中的后背。然而:这可是让他唯一失手的那只怪物,要是对方又反应过来,把梁石也拽起来当回盾呢?……顿时心脏乱跳手瞎抖,他哪里还瞄得准?他已经根本放不了箭了。 反复地重新拉弓,但越迫在眉睫他越崩溃,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不对! 忽然间人猛地一醒,心终于安定:失手,其实自己也逃不了。(被怪物发现并且在五十步内) 正当谢今夜之罪! 中! 精力十足的臭小子!高比努想单手操作还是有点难,放下宝剑,狠狠捉住再捏开对方的嘴,正待灌药,察觉背后风响,未回头直接集气后背。现在就算拿“火龙柱”轰他(轰不死,变成二次元焦人的效果,形象严重受损),他也不会回头,他要先灌! “噗”地一声闷响,锐物竟然连破金甲与神功,埋入了体内…… 药水全洒在了土里。 他双目一眩,脑中一片清凉,整个人一个激灵,忽然间竟然连气都聚不起来了,感到力量正从后背迅速流失。“什么东西!”他一声低吼,咬牙摸到那支箭,拔出体外,这才好受。就这时,惊觉偷袭者近了身!他当即挥掌拍去。 眼角“白光”一闪! 他确实击飞了对方,但脖颈一凉!他仰面摔重重跌倒,依旧是“不死”,但真的遭不住被“碎玉匕首”贯穿咽喉的刺激。力量这次是从脖颈疯狂流失,脑子已经不能再清楚地思考。他两眼瞪到目眦尽裂,颤抖着去拔脖颈上的匕首…… 差不多了该结束了。 梁石在地里撞开了右肩穴道,抓起“黑鹰”宝剑。 高比努往生。 “没事吧!”梁石奔去看趴在地里的人死活。万幸没死,不过胸口挨怪物一掌,估计周冲一时半会儿难缓过劲儿来。他揉开自己左肩穴道,去捡“碎玉匕首”,发现匕首竟然也变黑了……心痛万分,用衣襟一顿擦也没用,只好先这样收起。然后去寻银弓,最后再次回到对方身边,把人扶起:“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能走…咳咳……”周冲抓着梁石的手臂先爬了起来,胸口并不很痛,但像压着快石头,难受。走之前,他一定要去死透了的“金甲”身边一趟,就为了再寻回那支箭。 梁石这才知道“碎玉”的新神奇之处。不过此刻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他只想立刻领着人去渔村,并且不想还遇到“银甲”。最后他嫌对方走得慢还是背着跑了,叫人自己护好胸部。 赶到渔村时,南征军已经高效地从“浮桥”撤完了,浮桥船已经被收回,黄腾也不在了。不过英雄等人还在,发过信号给“桥口”,正在等来船。他们算完美赶上。大家抓紧时间先看了一下周小将军的伤势:胸口只是有点发青。看来是穿轻甲并且怪物力衰的缘故,应该不会有大碍。 渡船来后,唐夫人先上,坐船头,跟着是周冲,接着众人将周大将军小心抬于船正中,而后纷纷挤上。梁石是最后一个,顺便帮艄公收锚。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抓住这也许是今夜唯一能歇的机会睡一会儿。 梁石一个盹醒来发现已经快到对岸,“桥头”营寨灯火不明。船里一两个也醒了的在发呆。唐夫人,被人背后戏称“木兰”的周钱氏,正安静地坐在他正对面的船头。周钱氏的边上,周钱氏的兄长正歪头枕着周钱氏的肩还在睡。 梁石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周冲也能救自己一命,并且帮他保下了“黑鹰”宝剑。 看对方抢起“碎玉”狠狠刺向怪物咽喉的那一瞬,他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厉害! 他非常感激。 不过他应该说不出口“谢”……只要对方不提,最后肯定是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赖掉了…… 一不小心他的视线又与周钱氏“阴魂不散”的目光相触。他皱眉转开了头。 渡船靠岸。“桥头”大营里,辎重部队已经拆毁了所有浮桥船,准备拔寨撤离。 军情危急,原来就在他们皇城遇“雷”时,南元军主力走水路而上,绕到他们身后,奇袭了潇城。 潇城是南征军屯粮草的重镇,由黄熠率后军重兵把守,按说只要牢记“守”的将令不至于这么简单地出事。偏偏黄熠当时听说皇城战况不妙,又听说:“桥头”遇袭,敌人要断大军退路,请求救援。情急之下他派人去救,正中敌人奸计,被骗开了城门。南元军趁机杀入,箫城大乱。为此,刚撤过江的南征军,已经全军往箫城赶去。 唐军师对皇城之战的最终看法如下: 敌人故意放他们从渔村过江,引诱他们从北面攻城,进入“天雷”的埋伏。 敌人料定他们正面必败于“天雷”和“怪物”,放心大胆地绕后偷袭——如果得手,基本上就要把他们全歼在皇城了(切断了退路并抢完了粮草)。 不过,敌人一直没发现或者低估了“浮桥船”的威力。(因为是故意放过江,所以一开始就没注意。而且浮桥船用过了能马上收起来,难发现。) 此刻春邱军虽然大败,但撤退非常及时,不但主力尚存,连“金角将军”都还有三辆(一辆本来就在“桥头”,二辆梁石部下推的)。 唐鹤直接下令夺回潇城。 梁石等人用马车载好周将军,也往潇城进发。他们到达时已是当日后半夜。春邱军刚刚夺回城池,战事暂告段落。春邱军此役损惨重。黄熠弃城而逃,让南元军短暂占领过潇城,大军粮草差点被放火烧尽(余下一半)。 大帅帐将军情向皇上做了简报。 此刻的“大帅帐”已经没了“大帅”,仅剩唐鹤和若干幕僚。周大将军之死被秘密上报,为了稳定军心他们不会公布,将仍旧按周大将军之令下令。 一位黄将军匆匆地跑了,另一位黄将军悄悄地来了。 之后的一些内容和《春邱史》所记不尽相同…… 皇城决战当日动向图,红:春邱,绿:南元。 https://wx3.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mon61eqblj21pc203kjl.jpg 注:“危象”那一回的“断头树”,正是高将军随南元军从北营故意撤退时,兴奋的即兴作品。他的“神军”是和“火龙柱”一样的秘密武器,这夜之前只有他和“银甲”被人知道。这夜本是高将军在南元帝面前的首秀,他正准备立奇功,往上爬。因为“神军”似乎过分危险,所以在高将军收兵回报皇城前,皇城都不出一兵。 注:“碎玉”的奇玉,有萃毒,类似解毒净化的奇效,可以破毒功功力。 注:高比努感到脑中一片清凉,正是一种解毒的其妙感觉。对“银甲”来说,这就是神智回来的效果,然后他就跑了。高比努发现后就去找了。 链接图片看不到的话,复制链接到网页,再过去 第二十一回 暗流 春伊八贰漆尔武三七依灵海唐文包邱朝开国皇帝黄起寒,在长江边听了半年的“捷报”,正满心期待与将士们共凯旋。他生为富贾之后,做到半朝皇帝(他一直觉得只是半朝)已经堪称传奇。他当年是因为遇刺没能一口气夺下一朝,要相伴终生的胸口老伤年年隐隐做痛。回首建国这四年,他励精图治,春邱百废俱兴。他下令出征两回(西征南征),昨夜之前未尝败绩,国威震四方,但其实也是把春邱自身榨到了极限…… 黄腾,做“征粮官”四处征粮时才对此深有体会:每一单税粮背后的民众之苦,除非亲眼所见,身在高处之人仅看数据是无法察觉的。 曾经他的心愿和父亲一样。 现在,每次想象自己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只想见每个人平安地过完一辈子,少些风波少些浪,便会心中得意,然后再把手中的东西完好无缺地交给下一个人…… 黄腾知道父皇一直在长江边“顺天营”督战,这是比遥不可期的“未来某日,京城禁城”更容易一万倍的机会!他一定要见唐鹤正是为此。 大帅帐的幕僚,被人趁乱进行了“筛选”,并且多了一位终极“隐形人”——本体已经按被“南元处决”上报,“遗体”将与大将军的一起被秘密送回。 现在又闻周大将军战死,“大帅帐”就这样简单地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掌控。 从傍晚的死里逃生到当夜现在的局面,这些人已经深刻体会到冥冥中的“天意”,心中激动,充满斗志,但仍需克制。 唐鹤用水将双眼洗到通红,去见周大将军一面。在一处空宅院,人已经简单地入殓了,等回国再重新弄一切。唐鹤进屋先吃一惊,除了周冲、梁石,前“北方先锋营”几员将领,竟然还有周钱氏。哀哭完毕,他简洁地说明了保密死讯的要求,战争中只能先节哀。散去后,周冲与周钱氏还是留下来给周大将军守夜。 唐鹤出屋后将梁石拉至院落一角,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声问:“周大将军身上的兵符,可在你身上?”方才他见周钱氏在,就完全没提,本来他是要名正言顺地拿走的。 “不在我身上,还在周将军身上。” “哎!……”唐鹤眉头打结,眼珠一直在转。 “怎么了?那现在去拿?” “先别!”唐鹤赶紧拉住,“战前你我说话被周钱氏听去了一些!她怀疑我们有阴谋。你不知道,那火龙柱一响,她便疯了似地追我问罪,说我与南元勾结,将我那几粒解药踩个粉碎,(并且痛揍了他),还把我锁在那马车上等死……” “呃,你不是一直要吃解药吗?” “赌命,两个月够了。”唐鹤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坨掺满土的药粉。“我现在担心的不这个。我料那女人必在周小将军耳边胡言乱语。南征军里有许多前北方先锋营的军官。他们要是真的觉得是我有阴谋,害了周大将军,岂能罢休?关键现在……”他几乎不出声地对梁石耳语完了黄腾的计划。现在他们是真有了“阴谋”。谁能料到,竟然要因为一个女人,生出莫名其妙的变数。 “这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梁石没来得及激动,先悔青了肠子。早知如此,他还管什么遗体、俘虏?独自去寻兵符,顺便剁了周钱氏! “嗯!别心急……”好在唐军师还是有补招的。 对策其实很简单:肿瘤扩散之前,刀到病除。 梁石返回停棺的屋子,刚好听到有人说话,先不着急推门。 “……若不是与南元勾结,唐鹤为何开战前就说要退?此刻又要我们保密周将军之死,一定也是阴谋!周将军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号令三军了?……” “别胡说了!”(周冲喝停了周钱氏。父亲入棺前,他替整理了战袍,看到了兵符,暂时收在了自己身边。没有兵符想直接号令三军,除非皇上另外授权,特殊情况的话,就要看将领们肯不肯听了。唐鹤刚才来只字未提兵符?) 屋中安静下来,只剩下周钱氏断续的哭泣声。 梁石推门而入。那二人一齐回头望来,眼眶都通红,都像是警惕地瞪他。他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周钱氏总瞅自己。 “周大将军之前很提携我。我也想来守夜……”他垂目低声道,寻来块垫子,跪到了那二人身后。等一个机会,掐死周钱氏,塞到周将军的棺材里。至于周小将军,他们不可能同样处理,唐鹤叮嘱他仔细观察对方是否听说了奇怪的言论——是,那么随机应变,不能让对方出这个宅院,直到明早唐鹤再来。 为了保密周将军死讯(对外是说周大将军重伤在宅院内休息),所有侍卫都被要求守在院外,没有命令不得入内,所以整座宅子里,只有他们仨。 之后周家二人各自跪着,没再说话。 梁石耐心地等周冲去上茅厕。 整整一天,梁石就船上眯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要做的事的缘故,他一点也不困,相反,脑子相当兴奋活跃,这让等待愈发枯燥无聊。 最后他一直一直盯着身前这个背影:不像是已经睡着的样子。在想什么?不困吗?为什么还不去茅厕?…… 对方早就退了战甲,甲与银弓箭篓一起放在屋子的角落。 他起身开始也退了自己肮脏的战甲——这才是要一直等到天亮的样子,一件件丢到角落,“黑鹰”、“碎玉”统统撇了——他又不是来杀人……脱着脱着脱出了事,两手空空一身轻地再跪于对方身后,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对方这一身将军袍,终于也开始脏兮兮……肩是肩腰是腰臀是臀……自己明显是“恋旧”或者“恋熟”,这身条,真就是自己心中最好的。最后想到了就在这屋子里…… 梁石狠狠一掐自己大腿。一不小心又掐了好几次!真的要疯了! 后来他是真的改过自新了。不想和这个人再有任何联系,就算回忆快活往事,也从没想要找对方再来一发。 今晚再见明明也没什么惊到的感觉! 天呐,为什么自己会被迫跪在这里盯着看啊! 难道是想重新做人前必须迈过的最后一道坎? ……那无论如何,一定要迈过去! 折磨啊折磨……然后他竟然等到了周钱氏要去水房,说船上没睡的缘要去洗脸提神。(周钱氏去外面没用。因为一定要藏到棺材里才保险。)他刚目送周钱氏离开,周冲忽然回过头:“战前,你也看到了城东的三枚‘蹿天鼠’吧?” 梁石一愣:“啊?……”唐鹤可没说还有这样的对话。折磨结束。他略一思考选择说实话:“嗯。应该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吧。” “为什么之后你立刻去找了唐鹤?他给了你密令?” 梁石斟酌了半天,最后道:“不算密令。他感觉有危险,叫我随时准备撤而已。” 周冲皱起眉,明显很不满意。 梁石实在好笑:“周大将军,其实是被你射中而死。我没说错吧?”所以有什么资格对他问东问西? 周冲顿时脸色大变。 梁石没再说什么,等人自己乖乖转回去反省。 “我……”周冲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我失手了!”因为手开始抖,握成了拳。“但你们,难道是真的有阴谋!”他抬头怒道。 见鬼!“什么阴谋?我看起来像认识那些怪物?”梁石直接也恼了:想他拼了命去救这些人,搬遗体,也不是假话! “周钱氏说你二人面有喜色,看到信号就说要退。”周冲两眼通红,“大战在即,你为什么离阵!(离开自己的位置)” 梁石绷着嘴角,硬生生一个字都没蹦出来。他当时其实就是知道黄腾逃出后,心情激动,忍不住想找唐军师说说——这怎么解释?黄腾的事现在还要保密。 周冲闭起眼,一声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救人……” “对!我想找便找了,想救便救了!”梁石一把住周冲手腕,“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大概就是问:你听周钱氏说了这些,我又无法解释,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冲盯着手腕,不知道对方指什么(问得太暧昧了。也可理解是问:你射死了你父亲之后打算怎么办),“之后,肯定会撤军的吧……到是你,呵呵,黄腾有消息了吗?”他反口把话题又推离自己。梁石半天没回音,没动静。他忍不住抬起眼看:“那看来是真的没人再关心了……” 梁石好笑地盯着周冲。 就这时周钱氏推门回来。周冲已经抓开了他的手,转回去了。 梁石知道自己又得开始等了。“喂,你不也去洗洗脸?” “不洗。” “脸都哭花了,你不去洗个脸?”他直接把人扳转过来。反正有泪痕,脏兮兮,他也没说错。 “怎么可能!”周冲夸张地推开,手脚并用地爬起去给长明灯添油,不过怀疑地偷摸了下脸——火光下那双眼睛看着愈发红得吓人。 “小将军去椅子里睡一会儿吧?今夜实着辛苦。我在这里守着。”周钱氏心疼地起身道,“您明日还要领兵。” 周冲叹一口气,苦笑:“没事。不困……”今夜犯下这样的错,到天明他都不可能再睡着了。 梁石起身,也叹了一口气,还是去抓对方的手腕。“去洗洗脸吧……”他轻声道。这一次,人被他带离了屋子。 【周钱氏】她的背景其实详细写了,在唐鹤的狗血故事里会讲到。这里简单说一下。 原先是流浪街头的小混混乞丐,姓钱,无名字。没有父母,七八岁的时候,周家过个什么节日,在门口发放包子,引发了抢包子的骚乱,她也是捣蛋者之一,不过真的只是太苦了想多给自己抢点包子。她正好被周大将军抓住,被周家收留做家仆。不过周将军待她很好的,还让她跟着周家的孩子一起学习什么。原先还当她是个小子,她自己也不告诉人家,叫自己周钱,到后来才发现是个姑娘,被迫叫成了周钱氏。 她其实不是周将军收的义女,只是周家关系非常亲密的家仆,被迫嫁唐鹤的时候,才正式被收做义女。 不管怎样周大将军对她有很重的恩。 【唐夫人】此二人差不多就是纯洁的“假夫妻”。本来就是周大将军把唐鹤从敬王府强行挖走时强行“赠送”的。周钱氏一直扣着唐鹤的解药,监视对方有没背叛周府,是不是依旧和敬王府有联系,到后来都有点魔怔了。最后两人的关系非常恶劣。 手术刀别称柳叶刀。 第二十一回 暗流2 水房原来是在隔壁院中,还有一口井,周钱氏应该是从井里打过一些水了。四下黑黢黢。 井感觉也还行?不过棺材似乎更难想到,唐鹤明确告诉他完事后咬定不知去向就不会有事。 “你要说什么?”周冲停步,抽回手问。 梁石一时无言。他终于把人弄出了屋子,现在变成要找个借口独自回去一趟。他一下子只能想到“有东西忘了,等我一刻”这种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借口……想当初,眼前之人因为姐姐被人下毒,不分青红皂白来砸了他的“碎玉”,如今要是发现妹妹被他掐死……光想就够刺激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她真是你妹妹?” “她是我父亲收的义女。” 果然,看二人长得就不太像。“你先洗脸,我有东西忘了。帮我多打点水,我也想洗。” “忘什么了?”周冲一把抓住,相当不悦,“我不洗脸。” “那…弓啊甲啊都脏了……” “我的弓不用水洗!你到底要干嘛?” 梁石瞪着人说不出话来,觉得已经无计可施,但又真的万分不甘! “既然不是有话说,那就回去吧。”周冲叹一口气。 “难道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梁石气得翻白眼。 “什、什么?”周冲惊大了双眼。 “你……”梁石还在绞尽脑汁,“你刚才说没人关心敬王爷是怎么回事?”拖得一刻算一刻,好歹要想个办法! 周冲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最后听说南元要处决他。”观察着对方脸色继续道,“那一般会在决战前,所以现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他看梁石依旧心不在焉,终于觉得竟然是真的不在意了,便全说了,“其实皇上叫他去修水渠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今日了。”或许隐瞒才是最过分的事——他也不甚清楚,反正想把曾经不打算说的说完。 梁石一愣,这已经直接超出他所知道的下限了:“那不就是故意白送?” “也不至于‘白送’吧?水渠挖完了,给南征打了完美的掩护……”周冲察觉对方脸色大变时候已经迟了。还剩最后一点,强行收在了口中:皇上一直觉得黄腾是个隐患。这是个“一箭三雕”之谋。 “你不觉得这过分吗!”梁石还是没忍住火冒三丈,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个没有“心”的旁观者,而且势利十足。 “皇上看得上谁,没人能决定。你觉得过分也没用!”周冲甩手便走,不想再听幼稚的责备。 “回来!”梁石一把拽回,狠狠按到门板上,“我再一个问题。假设,根本没有皇上,凭‘心’而论,”他点在对方心口,“黄腾和黄熠,你选谁做太子?” 周冲感觉对方像有些魔怔了,略一思考:“黄腾吧。” “当真?……”不过梁石转念一想,“你不是一直和黄熠很好吗?” “毕竟他才是太子啊!”周冲笑出了声,“谁是太子我和谁好。” “那你觉得黄腾哪里比他好?” “是哪里都比他好吧……”这是第几个问题了?周冲对黄腾的印象主要来自“西征”,印象深刻。他也确实以为黄腾会是储君过,随便一吹就很真实。眼见梁石笑容慢慢爬上脸颊,眸中甚至闪烁出未知的光,他顿觉自己先前压根儿就没见过对方一张好脸!一不小心就贪婪地盯着…… “那现在……他没死。”梁石最后还是没忍住,也没能忍住笑,“你来帮我们吗?”他甚至已经觉得周冲必然会答应了——人人都这般“心”“行”一致,世间到也爽快。“当时那三枚‘蹿天鼠’……”这下连他为什么离阵也解释明白了,周钱氏的“阴谋论”也不攻自破。 “哦,她果然是在胡思乱想。我得让她赶紧闭嘴。”周冲不露声色,“你刚才还说想我帮什么?” 敬王府这一群亡命之徒,要造反。 二人真的打水各自洗了一把脸。 周冲不知道梁石为什么洗脸,反正他是想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一下。一起回到屋中,他瞥到对方先去屋角把宝剑和匕首挂回了腰间,然后才回到他的身后立着,虽然脸上一直挂着以为他已经同意的笑。 周冲在父亲的棺椁前再次跪下,陷入了思考。 首先,敬王府这些人的小命现在都捏在了他的手里。只要假装同意,再派人急报黄熠与皇上,一切就结束了。 或者,把自己的命在这里赌上。成,他的功名直追父亲,不成,便是把父亲那份也赔了出去。 曾经他佩服也羡慕,父亲有机会和黄太守共图天下,那现在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机会出现了呢? 不管是哪个人做皇帝,春邱还是那个春邱,与誓言无关。 黄熠南征丢潇城,黄腾西征夺潼关。黄腾死里逃生后敢有这样的计划,何尝不是能力的表现?而且机会确实存在!曾经他说过:自己是自己,有自己的志向。这个机会正是自己期望追求的。他不是个只会跟在父亲身后的小将军。 按下心中淡淡的激动,望向棺椁。 唯一让他难跨过的是:他的追求似乎建立在了父亲身死之上……不过他也信,成功,父亲一定会以自己为荣!(曾多次教导他要会抓机会) 磕下头,他决心赌上一切,这也意味着将拼尽全力。 回头招呼身后的男人靠近。对方当即走到了他身边,跪下,探过身子。 哈!冒险,总是建立在丰厚的回报,和巨大的诱惑之上。 周冲冲对方耳边悄声道:“天亮带我去见黄腾。” (屋里还有周钱氏) “好!”梁石笑着连连搓手,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你不睡会儿吗?” 呵!真的是头一回,周冲觉得对方乖巧得像只听话的小猎犬,心中再次感叹,笑了笑:“天就快亮了,睡不着了。” 天刚微亮,梁石立刻领人去找唐鹤——黄腾在何处现在只有唐鹤知道。没想到黄腾正巧也在,于是他让周冲在屋外稍等,自己先去禀报。屋里一行人正巧在谈论周冲:待会儿唐鹤如何去说服,若果说服失败如何处理,云云。 没想到人已经登门拜访,就在屋外了。 唐鹤大吃一惊,听梁石说完“说服”过程,更是生气,强烈谴责梁石不谨慎。 黄腾到觉得没什么,正好他一见来判断。黄腾知道:正是周冲,帮忙隐瞒了放跑东宫案要犯。也是周冲,帮梁石重回了九烽台。因为“碎玉”宝剑,小将军与他们不打不相识。如果此次谋事能得此人相助,基本上就等于直接获得了前北方先锋营那么多人的支持。他让一夜没合眼的梁石立刻领人进屋,然后去睡一会儿。 黄腾与周冲的这一次潇城再遇,就全无当年秋狩松林偶遇的“客套”了。周冲先开口,直接拿出“南征主帅兵符”给唐鹤,承诺愿效犬马之劳。黄腾当即允其之后必是“大将军”。周冲并没直接接受,只是笑道:自己的功劳应该会比梁石高,所以比梁石高半级即可。唐鹤提议:把一切按“功劳簿”的样式提前写下来(留下一起谋事的证据,提防耍诈)。周冲当即大笔一挥签下名字。 就这样,梁石再次见到周冲的时候,周冲真的成了“自己人”。 梁石其实根本就没走,那会儿他正眼眶发红面目狰狞地立在院子的远端,手还握着腰间宝剑。他刚才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可怕的昏头之事。他能想到的唯一补救就是用剑。他万分后悔,甚至都不愿让人再去见黄腾,只想让人立刻永远消失…… 只见黄腾乐呵呵地与周冲走出了屋门,那二人一抬头便看到了他。 他立刻溜了,虽然知道应该是没事,还是忍不住会自责……回去抓紧时间补个眠不在话下。 第二十二回 赴沙长 保住了潇城的粮草,让南征军稳住了阵脚。虽然仍有一战之力,黄腾已决定班师回朝。他们请奏皇上:占沙长、临江二郡结束南征。同时暗中分兵两路,瞒天过海:主力借道庐江郡直扑长江边的“顺天营”,另一路佯装主力沿水渠退往沙长,掩护主力撤退的同时控制已经退逃沙长城的皇三子。 第二路分的兵马不多,但同样非常重要,需要技巧。 黄腾打算隐秘地“逼宫”,突然让皇上别无选择,并且把可能的纷乱控制到最小。皇三子如果先于他回到皇上身边——想要他强硬的老父亲低头,场面肯定就要闹大了,并且变数也将增加无数——所以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分兵时,周冲主动请缨去沙长城,因为他与皇三子熟,处理起来会更有便利。 黄腾同意了,唐鹤于是又命第三营第二队同往。 潇城中的粮草,按优先满足主力退回春邱的需求进行分配,第二路兵马不能多带,要自己去沙长补给。 唐鹤已下“周大将军令”,命黄熠从沙长城提前发出补给接应“主力”撤退。 策略布置妥当后,两队人马各自从潇城出发,再见面,或许就是在京城大殿了。 “第二路”三千余兵马的组成如下: 第十营,分了管振将军一队护送大将军遗体回春邱,余下500弓兵步兵,补入了一队重骑,依旧是1000人满编,主将周冲。 第三营第二队,皇城之战携带二辆战车全身而退的唯一主力步兵队,重步兵2000,主将梁石。 三千人沿水渠徐徐往沙长郡进发。因为黄熠就在沙长城等他们,所以并不着急。 另外,还有一支船队——七艘大型载货船,加若干小船,走水路跟随。船队正载着南征军标志性的仅存的三辆“金角将军”(一辆车要两只大货船分运)。 梁石与周冲变又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不过这次不再是上下级。 唐鹤其实反对周冲走这一路,所以专门让梁石同往盯着,以防万一。 梁石于是每时每刻,寸步不离地跟着人,到现在已经七八天了,感觉自己比先前是对方的副将的时候还夸张,比侍卫还累。他自己是觉得没必要了,但为了确保不再犯“不谨慎”的错,他脑子里强行上着一根弦。 唐鹤还提醒他多留个心眼儿,别最后反而被周冲捉去送了黄熠。 这真的会发生吗? 梁石坐在树下看“可疑人物”射箭:大部分的时间是空拉弦,反复地练某个动作、瞄准,最后也会真的射几箭,也不知道在射什么:树干、树叶,还是鬼影?射死过鸟。每日下营后,趁夜色未落,周冲都会消失这样一段时间。作为对方甩不掉的“小尾巴”,只有梁石知道是去干嘛了。周冲告诉他是因为“失手”的缘故要练习。 “春邱第一箭”,大概是觉得当钱英雄等人的面练射箭丢脸,所以天天躲起来练。(正确) 不过梁石还是挺佩服,因为换做自己,“失手”这样一次,这辈子怕是不想再摸弓了。 他看着周冲摸出了一支箭。箭,离弦而去,惊起了林中一个动静。下一瞬,摸箭,拉弓,一气呵成,“啪”地一响!第二箭比第一箭快n倍,梁石还在找是什么被惊动了,周冲已经射中了。“厉害!”他不由喝彩,现在才看清是一只小雀。 周冲哼一声,弯起嘴角——这表情像得意,又像是不满意,再摸出来一只箭,这一回,转过身瞄准了他。 “做什么。”梁石眯起眼。 “中你耳边半寸,别动。” 梁石立刻想起了曾经贴耳而过的飞矢——当年吓得他不轻。“你大爷的……” 对方瞄了半天一直没放箭,他已经全身僵硬得快累死了。 周冲放下弓,笑叹口气:“你还真是不怕啊?”想当初,他甚至没招呼人“别动”,如今,却连箭都放不了。 “好端端的,你找鸟练去不行?”梁石没好气地爬起,“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唉!鸟儿我随便中,你不都看见了?我得练过你这关才行……”周冲说着去树林里捡那两只箭,边走边又在瞄准、比划。 梁石看那神经兮兮的样子也算明白了:感情是有了“心魔”,非拿人来练才能克服。 周冲背好弓箭,笑着返回,手里还抓着那只没手掌大的小雀:“打个牙祭,塞牙缝都不够。” 梁石早等不及想走了,回过头:“你练几次能过?” “啥?”周冲追将上来。 “胳膊边半寸。下回准备好了说。” “啊?那肯定要耳朵边上才行啊!”周冲睁大了双眼。说实话,不是挑战非生即死的压力,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那!那一次够了吧?一寸!”梁石简直无语,要不是讨厌自己像怂了,早叫人‘滚’了,“你打算离多少步啊?”虽然其实确实是有点怂了。 周冲已经在笑了:“哦,原来你只能信我‘一寸’啊……” 梁石不想再理了,管自己走路。 “怕什么?我其实一次都不会练。” “哦!”他狠狠一瞪。 “咳咳…”周冲按住胸口咳着垂下眼,“心脏不行……这辈子没胆儿。咳…你愿意,已经够了!”抬眼笑道。 心脏不行? 梁石想到了对方说过怕他死?那片段,曾经完全没引起他的注意,这一晚上后来被反复想起。 反正他是不信唐鹤说的话了。 那日之后,周冲就不再练箭了(有人肯这么信他,确实帮助他良多),梁石也不再那么夸张地一直跟着人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那日起,梁石感觉周冲按胸口的次数渐渐增多,还时不时咳嗽……按说,对方之前挨怪物的那一掌,喝化瘀汤剂调养,不舒服一段时间肯定能好。不过入十一月后天气突然转寒,加上连日阴雨,将士们衣物薄凉没有补给。受凉不利恢复,也容易生病。 却说这一日雨转大,他们终于爬入了沙长郡地界。晚上气温骤降,雨水让生火都费劲,士卒们瑟瑟发抖地缩在帐篷里,吃不饱穿不暖,萎靡不振。梁石巡视完营地回到大帐,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军医在煎药,周冲在小憩,其他将领正在分晚饭和袄子。今日士兵从附近村镇置办了十来件薄袄,按品级分配,已经给他留了一件好的,吃、穿都已经放在了他的位置上。梁石直接让手下把袄子送去给刚才看到的生病的士兵了。这下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拿,最后除了周冲一人留了两件,其余薄袄都分给了体弱的人。 晚饭则继续是野菜粥,从士兵到将领差别不大,人均一大碗,一半是水。 潇城分粮时他们拿的本就不多,“大帅帐”早就下令黄熠提前分拨补给,但他们目前还没收到后军任何消息,何时能得到补给更心里没底。眼看到沙长城还有十七八天的路,粮草已经进入倒计时,只剩七八天,众人操碎了心。 人到齐以后,一边吃饭一边开会。 有人忍不住道:“这鬼天气,我们走不快,他们(粮草)估计走得更慢。周将军直接派人催催黄将军吧?拖不了太久了,将士们都要病倒了。” 周冲还在喝药汤。只见他放下碗,捂住嘴咳到眼泛泪花,把所有人都吓一跳,他边上的梁石也是一直瞪着看。第十营的将领已经起身叫去军医,周冲一摆手:“来碗温水!咳咳…苦……”一番折腾后,周冲用温水漱过口,叹一口气,“黄熠自退往沙长,其实就再也没了消息……不能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谁想得到?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无人能答。 最后他们决定立刻派人往前探路,寻找传令兵或者补给行至的位置,一直到沙长城。 商完所有事物后散帐休息。 大帐收拾后睡四个人,第三营主副将占帐篷的一侧,第十营占另一侧,中间空地放战甲、矮桌等物,今晚还升了火盆。 梁石铺好睡铺,看对面第十营的副将老哥一直在搓手,似乎冷,便提议把自己在火盆边的位置相让。何况对方还是因他让出了薄袄。老哥欣然同意——麻庆(31),曾抱拳对他说“不打不相识,望海涵”的家伙,后来和他也成了朋友。 换完位置,梁石刚要躺下,便听麻老哥开始对他的下属说一些奇怪的话:梁将军在第十营时多棒多棒,云云。 麻老哥与他隔着火盆加一个周冲,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周冲穿一条薄袄,盖毯子加一条薄袄,已经闭眼睡了。他感觉专门爬起去那一侧说“别胡说”更尴尬。瞪了麻庆半天。麻庆完全没看他。他只能放弃地躺下。 最后终于只剩下了雨声。 梁石一直没睡着。不转头,其实边上睡什么都一样。他正为粮草和黄熠失眠。不过他转头去看时,发现对方也是看着自己,真的吓了一跳。 周冲淡定地转向帐篷顶,闭起眼。火光把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突然按住胸口拧眉咳嗽起来。 “病了吗?”梁石不由问。 “是伤没好透……不舒服。”周冲瞥了梁石一眼,拉了拉毯子,管自己继续睡好,“你睡不着啊?” “是啊……” “难得。” “啥?” “我可是知道,你每晚都睡得很好。你还真是,呵呵,什么都不怕啊?” “哈哈……”(完全听不明白。) “从来没担心过他失败吗?” 梁石,还真是没想过那么远。 “反正你只用赔一条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想他周冲,可是把爹也压上了,一大家子。 “你之前不是问我‘志向’么,这就是我的志向。” 周冲不由睁眼望来:“好,好志向!” 梁石很受用。 第一次遇见黄腾起,他就认对方做大哥了。黄腾是他想都不用想的黄家唯一继承人。从黄腾去做胡人质子的那天起(黄起寒是与胡人暗中联合围京夺位,儿子去做过质子),他已经当对方是新朝的太子了。后来跟随黄腾品人世疾苦。“碎玉”被砸,他开始愤世嫉俗,也想过混日子完事。之后重燃斗志回九烽台,愤怒南征。最后看黄腾不可思议地死里逃生……他从未见黄腾如此凄惨,然后没来得及可怜心疼,就惊闻了计划。那刻起,黄腾就是他心中唯一的天子了。 他的“志向”从没这么明晰过。 他是要感谢偶遇了这样一个人——让他同样生来就习拼杀之道,却不用碌碌一生。 “外公说他此生遗憾,不能晚生五十年……我也得替他努力。”梁石弯起嘴角望去。 周冲叹一口气:无聊又平凡。感觉自己又把人高看了。“那无论成败与否,我们都先把人处理掉吧,没必要留什么余地了。”他亦微笑望去。像他这样的人,会忍不住担心黄腾失败,会失眠,会不愿意杀黄熠想先等结果——但这些其实意义不大,走上了一条不能再回头的路,他正需要这样简单的同伴相伴。 “正是!”梁石顿觉心有灵犀,起身凑近周冲耳边,“方才我便在想,寻他其实用不着三千人。我带几个人去,杀了便完了。所以接了粮草后,你可直接领兵也去江边……” “后军至少还有一二千人,外加御林军!你带几个人去做梦呢!” “非也。首先我不是敌军,他本就不会防,其次‘黑鹰’宝剑可不吃素……” “咳咳咳……别心急,等探清了情况再说,嗯?咳咳咳……” “……行吧。”梁石只得先躺回自己位置,“我只是担心他已经逃回春邱了……”之后没有人再说话。他只知道自己睡着前隔壁一直在咳嗽和翻身…… 次日清晨,梁石一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有“心急病”——想到要做什么,就必须立刻现在做,不然就满脑子挂念,焦虑不堪。另外三人此刻都还在睡。寒凉竟然“治好了”隔壁铺子睡觉趴手趴脚的毛病。他把自己的毯子也加到了对方身上,抓起蓑衣与“黑鹰”去营中透气。 天还黑着,雨也还在飘洒…… 梁石看到士兵领着一人狂奔向大帐,直接拦下。 来人竟然是后军的传令兵:庐江郡贾赟占了沙长城。黄熠被困于离城不远的小城“六码”,请求支援。 大帐简图https://wx3.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lem3kpmajj20mi0u0wtr.jpg 图片链接点不开可复制到网页查看。 第二十三回 六码城 天没亮,大帐内几个人商议军情。真正知道密谋的人其实就这一点,其他人只是知道要往沙长城撤退。 一切必须“隐秘”,他们不是真正的春邱叛军,皇子当然不能说抓就抓说杀就杀,所以需要技巧,需要周冲这样的关系便利。 周冲览毕“急报”,没太多表情,随手将信丢入了火盆:“黄熠连失两座重镇,还有何脸面活着。正当以此问罪。” 对方呈大帅帐的书信如是写的:抵达沙长城时,城池已被贾赟、王泷所偷。敌人假扮春邱守军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拼死逃至“六码”。敌人围城欲捉春邱皇子。至于城池为什么被偷:第十营驻守沙长时,松懈懒散,随意任命降卒守城,酿成恶果。 麻庆好笑道:“正好不去救援,借敌人之手除之。” “不妥。”周冲摆手,“城若破,黄熠再死里逃生,恐怕就要被御林军直接送回春邱了。不知贾赟带了多少兵马,王泷本部至少是两千余人……” “敌人闻我们兵至,肯定会退守沙长城,‘六码’自然就能解围。关键是现在补给不会再有了,怎么办?”有人问。 “当初,叫我们开粥棚是黄熠,如今,逼我们连本带利全讨回来,也是黄熠。不是吗?”麻庆道。 周冲笑了一声,点头算同意。梁石没吱声。军纪第三、四条被废。 “即便化身‘蝗虫’一路啃过去……沙长城总是个巨大威胁,敌人若出兵,恐怕我们自身难保。”有人道。 梁石点着地图,沿水渠一画:“给我一叶舟,好领一队人先去六码,见机行事。其他人绕退永泰。永泰粮仓,皇上是派第一营重兵把守,绝无再失之理。赶去那里一定能得到补给。”沙长城在水渠之上,六码在水渠的对岸,沙长城西南面不远。 周冲一抬眉毛,沿梁石画过的轨迹,再往北一划,指到了永泰:“可以。” “此去沙长要走十七八天,去永泰更远。如此天气,还有敌军虎视眈眈……” “坚持一下。” 南元小有名气的“抚南将军”庐江兵马督统贾赟(36),此刻已经得知春邱退兵沙长城。皇城之战虽然并未彻底摧毁敌军,不过他几乎歼灭了敌人的后军,切断了水路,也是粮道。几日前,他还收到敌方大帅帐催拨十日补给的书信,得知敌军即将粮尽。从拨粮数量推算兵力——是他的数倍,不过这一次,他没再指导王泷如何逃跑,打算亲自领兵一战! 首先,断粮、降温加大雨,就已经足够将对手拖垮。 贾赟一面佯装不知敌人来犯,暗中抽调六码之兵回城,一面谋划主动出击,同时派人连续不断监视敌军动向。 探子回报:敌人入沙长郡后,忽然让战车登陆,改走官道(大路)。确实,巨大的战车虽然行军不便,但是是绝好的雨具和帐篷。 两日后雨水渐弱,探子回报:三辆战车其实驻扎原地并未前进。 两日后再报:战车未动,春邱军劫掠了周遭村落。 再两日后:依旧是驻扎未动。 贾赟不禁起疑,命探子仔细再探的同时,撤回了六码所有兵力,守在沙长城中,不敢轻举妄动。八日后(派人专门去探一个来回最快八日),等他发现是中了“金蝉脱壳”之计时,春邱第二路“假主力”的先头部队已经兵临六码。 没错,他们弃了“金角将军”,改坐运战车的大船,沿水路而上,美滋滋地坐着、躺着花了五六天时间行了原来要走十来天的距离,在到沙长城前,提前上岸改道六码。只是船只有限,2500人要分两拨走,一半人先坐船,另一半人推战车至大道下营避雨,天气略好立刻沿岸行军,等船折返来接。随战车驻扎当“疑兵”的一小队人,最后乘舟撤离。巨型战车内的车轮和特殊零件在撤离时被卸走,已经成了不会动的废铁。 南元的探子远远窥视,只见战车,不见其详,正中下怀。 不过贾将军在识破敌方之计后,反而更惊疑不定——对他来说南征大军仿佛忽然消失了,溶入了沙长郡的空气中,或许随时会从某个角落杀出。他坚守城中不出,最后完美地“放过”了一直“咬牙坚持”的对手一马。 因为贾将军在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敌人兵力——其实比他还少,船运两拨便没了。唐鹤写给黄熠的“催粮信”,是严谨地按南征军全军撤往沙长城的假设来写的,补给的数量当然也是按南征军全军数量来计算的。 话说回“第二路”。 前一半部队(1000步+弓)顺利下船后,与提前过河行军的重骑队(500)汇合。此时探子来报:敌军已经从六码全部撤离。周、梁二人当即决定领骑兵先往六码。500人一宿没睡,终于在次日傍晚到达城下。周冲出示第十营兵符,六码竟然不开城门。 过了好一会儿,黄熠、赵学士等人在城头出现。 周冲连忙打招呼:“黄将军,是我亲自领兵来援,请开城门!” 那一行人张望了一会儿。黄熠道:“周将军,烦请让所有部下退后一里,你先入城。” “……这是为何?将士们连日赶路都疲惫不堪。” “战况特殊,我也无奈,你照做一下。” 最后城前剩下了两匹马。 “黄将军,末将第三营梁石,此次领兵同来救援,也恳请入城!”梁石取出第三营兵符。 城门轰隆隆地开了一条一匹马能过的缝,看不清里面。 周冲从头到尾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此刻也忍不住瞥隔壁一眼。对方很有默契地完全没瞅他,神情严肃,一催马已经走了。 梁石没去握剑,驱马缓步入城,只见门后都是持戈甲士。陈以趱将军一身戎装,背后二把板斧,立在前侧。他立刻下马行礼。城门再次被关上。士兵牵走了他与周冲的马。陈将军请他们二人上城楼。 “陈将军,这到底是这么了?”周冲苦笑,看起来似乎和陈将军熟悉,边走边问。 “他吃了两次大亏,能不防备?”陈将军看了周冲一眼,叹一口气,“小将军啊,你这次闯祸不小。你父亲那里恐怕要不好交代了。”(黄熠第一次被假春邱军骗开了潇城城门,第二次被假春邱军开城迎君入瓮。) 周冲眉梢一动,终于不笑了。 二人蹬上城楼见到黄熠。 礼毕,周冲请问是怎么回事。 黄熠反问为何是他二人,领一小队骑兵来援,路上过来是否顺利,有没遇到敌军。因为第十营是弓兵营,而且他们私下不认为大将军会直接派儿子来(之前都安排最轻松安全的任务)。至于梁石,第三营将领,本该率步兵,突然冒出也很蹊跷,要知道此人之前正是周冲手下。 “南征军往沙长城去了,为了夺回城池。我与梁将军离您最近,领骑兵来援最快。黄将军,难道是怀疑我投了南元?”周冲好笑。 “不该怀疑。但沙长城出内奸,不就是因为你?”黄熠怒道,“以至于让如此重要的城池被偷,粮草丢尽,粮道被断,又害得我几乎全军覆没,我能不防?”黄熠紧紧盯着周冲,“皇上已经都知道了。你应该也是心中有数。如今的局面极其被动,大军若夺不回沙长城,就只能全军退回,南征就彻底败了!”顿了片刻,才没好气地又问,“周将军叫你来此,之后有何将令?” 周冲回道:“守在六码,等大军夺回城池。您可以放心地开城门了。” 黄熠望向赵学士。 赵明玉微微蹙眉:“六码小城,依附于沙长大城。沙长若失,此城必失,沙长若得,此城自得。”他示意黄熠看地图,“敌人若兵败,可能逃跑的方向一…二…三……有可能退逃这个方向罢了。”他又望向周冲,“既然大帅帐觉得非守不可,我们必不能再有失了!”边说边让人拿过一封金缎料盛装的书信,让周冲看,“今早刚收到皇上御笔,担心黄将军的安危,令黄将军立刻回顺天营。现在你们赶到,我们正好能将后军全部交接。守城之事也要烦劳二位了,麻烦二位报知周大将军。另外,城中余粮实在不多,我们恐怕要全部带走。” 周冲与梁石对望一眼。周冲还给御笔:“……那军务请交接梁将军,其他的事和我说吧。” 梁石被迫下城楼,随黄熠麾下四处走一圈。小城六码,因铁矿而建,百户不到,铁匠铺无数,有铠甲军军械制造局。此刻城内户户家门紧闭,后军一千余人马,挤占了城门口附近所有街道。他很快又发现粮草辎重其实已经全部收拾妥当,黄熠说不定当晚就要出发。本来他们还想合兵后,偷偷往黄熠等人饮食中下麻药,偷偷行刺,活捉陈以趱,取得陈将军的御林军兵符,为整个计划再添一块重量级筹码——现在看来全是做梦。 那三百御林军是铠甲最精良的骑兵,此刻已经整装待发。那一面之前都收起来的黑底绣黄龙御林军战旗,此刻被挂了出来,迎风飘扬。 光看这一面旗,他们就不可能命士兵去追截——早说过了他们不是真的“叛军”,没人愿意直接挑战御林军。在黄腾计划的最后,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能那么做。 交接完毕,梁石立刻去找周冲。 拾级而上,只见对方高立于城楼通道,正交抱双臂从垛口望向城外。 背影:黯淡的铠甲、银弓、褐皮箭篓,背景:阴天、青砖墙,灰瓦楞——一组冷色系的画面让迎面吹来的风愈发寒冷。 不知道人是不是已经冻得挂鼻涕柱了,梁石一口气奔上城楼,看到他们带来的兵马正列队与城门两侧,不由皱眉:“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能入城吗?” “六码太小,要他们走了,人才进得来。” “岂有此理!”梁石瞥过两侧守卫,小声道,“你去与陈将军说,让我也随行护送。” 周冲听得一笑,叹一口气:“黄腾行到哪儿了,还有一半的路吗?黄熠到永泰城就可以坐船了……谁更快啊……” “他还去坐什么船啊!”梁石简直无语,心中愈发焦急,“我知道你和陈将军熟,快去替我说一声!” 城门轰然打开——载满粮草的车队先行出发了。(按优先考虑皇子分配,他们继续没得吃) 周冲狠狠一拍垛口青砖。他能忍到现在,难道不是因为知道黄熠迟早是个死人。 “你快点儿去帮我……”梁石见对方转身就走。 “是已经只能指望你了吗?” “啥?你还信不过我了?”梁石紧紧跟上,发誓、军令状?只恨口才太烂。最过分的是,他一个练二十年剑的剑客,加上一把宝剑,在关键时刻遭到这样的质疑,感觉就像二十年白活了。讲真,就算极限一换一也必定给换来了——他是知道失手就输了的。 二人行过城楼的拐角,还在紧张地毛遂自荐,审核中,只见百步外,御林军已经备好了马车,黄熠一登车便可出发了。 周冲停步。 马车前一队御前侍卫,看起来个个精明强悍,所配的(擅长的)兵刃不尽相同。 本来就是:天下宝剑,难道只有梁石一人有? 正此时,黄熠毫无征兆地就出现了,铠甲外还披了一条厚实的毛皮斗篷,华贵又暖和,身后跟着陈以趱。侍卫们纷纷行礼。 周冲一个哆嗦,忽然咳嗽起来:“不行……快去屋里给我也取条斗篷!”他使劲按住胸口,示意拐角站岗的那名士兵。 对方一脸懵,说不知道斗篷在哪儿。 “你领他去!”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啊!”梁石又懵又醉又急又气。 “不会张嘴问吗!”周冲回头狠狠一瞪。 梁石转身的瞬间,瞥见对方卸下了背后银弓,心中实着一惊!这才心有灵犀,拽上那士兵跑入楼里,打发走人,自己立刻折返,握上了腰间宝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正好是在城楼上非常偏的位置,除了刚才那名士兵,其他士兵都是在城楼通道面向城外而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注意到他们。 从这个角度,他完全看不见对方在射什么,也等不及让他看见了。 他只能看到一个银弓拉成满月的侧身影。 奔回的这一路上,像极了像曾经在树下看对方练习射箭——他一直在看一直在看…… 这一瞬更似看完了整整一辈子。 陈以趱回头和属下说话,只听“噗”地一响,再回头时黄熠朝他直挺挺地倒来。他慌忙接住,惊见对方左眼窝斜插着一只箭!没入至少三分之一,没救了…… “将军!——”众人惊叫着围来。 “快!快叫军医!”陈以趱大吼一声,抱着人跪下,只见血开始从年轻皇子的左眼、鼻、口淌下,横流不止。 “黄将军!黄将军!”赵明玉拨开人,摔到了黄熠面前,哆嗦不止,“啊…这……” “哪里来的箭……”陈以趱咬牙切齿地抬起头,眼底血丝尽显,“关城门!”不止他一个人,仅从暗箭射中的角度,就已经锁定了大概方位。 黑杆白羽之箭,与普通弓兵用的无异,但擦得特别干净,崭新,料子和工艺更是上乘。 众人亮出兵刃,朝城楼围去。“西北角!” 两路退兵路线https://wx2.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mtfdb0ihpj20mi0m77ep.jpg水路的路线画得短了,概念图,凑合看哈。 六码城图示https://wx1.sinaimg.cn/mw690/7f83aeably1gmtfdak25tj20mi0jmwol.jpg 梁石本来说自己坐船先去六码处理黄熠。周冲改成弃车,大家都坐船,再从六码绕行永泰。节约行军时间正是他们急需的。然后大家再一起设计了用战车作掩护,和坐船去的细节。过贾赟这关是众人的智慧,加上唐鹤那封书信的运气。 二人领骑兵先去,就是怕敌人一撤走,黄熠就逃回春邱了。 第二十三回 六码城2 却说周冲一箭离弦,去摸第二箭,发现已经没有必要,心中哼笑一声,收弓拔剑,反身跑至城墙垛口冲城下喊道:“将士们听令!黄熠失城罪不可赦,已被军法处置!拦下粮草车队,入城!” 城楼上的后军守卫个个惊圆了双眼,面面相觑,完全被这气势镇住。城下的士兵纷纷叫好,立刻行动起来。 梁石当然只更高兴,看对方最后笑着向他望来,他确实佩服,心中便总觉得那笑带一丝得意或是嘲讽,不过就算真有他也完全不会在意了,拽上人往石阶而去:“快下城楼!” 就这时,城门又开始关闭。外面的士兵于是要闯,城门口霎时乱城一片。 于此同时城楼里跑出一员将领大喝一声:“抓住他们!”后军守卫这下有了反应。 梁石拔出宝剑回过身,兜了一个圈儿,如刮了一阵风。想来包抄的兵卒,手中剑刃皆被削断,没人敢再拦阻。 二人再次行至城楼拐角,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城内所有人的目光。 陈以趱扬臂一指,怒不可遏:“活捉周冲!”言罢亲自领兵去关城门。 手持长刀、双鞭的两位御林军侍卫刚才就已经赶到了石阶下,此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上,步履轻盈。 梁石把周冲往墙根一推,箭步迎上。兵刃相碰,火星四溅——对手不弱并且兵刃不亏。 御林军侍卫从石阶下陆续赶来,后军守卫还想从城楼上偷偷围下。二人被阻在了石阶半道,虽然离城门百步不到。 御林军开始威压驱赶想闯入的士兵,效果明显。 梁石看在眼里,明白必须在城门被关前领人出城。不过他依旧时刻留意着身后城头的动静,因为他知道:周冲,除了射箭便是一“废物”。此刻就算对方手里同样抓着一把剑,他还是不愿让任何人与之交手。就这样强迫症发作似地前后左右都想照顾,纵然他“三头六臂”不输,也绝对失了任何取胜强敌的机会。但他更不可能一个人跑。 “停手!…咳咳咳……”周冲扶着墙爬起,气一急,便喘不上气儿似地胸口难受。他见已是如此情形,其实不愿与御林军硬拼。 但三、四个人刀光剑影的激烈拼斗,不是一个人肯停就能停。更何况梁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独忽略的就是他——完全听不见。 梁石,其实之前每个夜晚都想象过相似的场景——独自杀出重围。他还从没觉得自己不能活着出去,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也还好,只是再发现他一直护在身后的人不会剑就算了,竟然一箭不发!便很难受。他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剑锋一转!决心先杀出一条血路:“跟上我!”都说了“活捉周冲”,自己也是傻了,非要提高难度到“毫毛不掉”! 拼斗的压力瞬时反转,加上“黑鹰”锋刃的巨大威胁,定要见血出人命了。 “住手!咳咳……”周冲斗胆从背后去拉。 “干什么!”梁石余光惊见。但步伐可比他说话更快,就算收势还是迟了,人直接被他带倒。石阶不是平地,运气差能摔掉一条命。亏他反应神速地一把抓住了人,再转身扶住了墙。“啪”地一声巨响,铁鞭击在了他耳侧,石屑横飞——他知道对手是放了他一马。另一柄长刀架至他脖颈。 周冲坐在了石阶上,口中还在道:“各退一步!…咳咳……” 梁石收剑,蹲下身,看对方又在那里咳咳咳。试问自己生气吗?“没事吧……”他不由问。他只是看着这个人,然后感到有些难过罢了。也许是因为想做的事没能做到,就像没办法兑现诺言。 周冲摇头,抬头却是望向御林军:“我随你们去见陈将军。咳咳…走吧。” “你!……” 御林军已经关闭了城门。 陈以趱一回头便见侍卫已将二人抓获,直接押送了过来。周冲,没像神经病一样微笑,也没像疯子一样龇牙瞪目,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非常镇定地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梁石是不情愿地跟着。 “陈将军……” 陈以趱一把摘下周冲的帽盔,一巴掌将人扇翻在地,终于能克制住胸中的狂怒。梁石只是双眉微蹙,没有多的余表情。 “让我把话说完…咳咳……”周冲痨鬼似地又咳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开口,缓慢爬起,“是我要杀他。梁将军只是与我同来被拖累了。您可让他继续领兵,带我去面上。不过,能不能先不报皇上?” “哦……那是不是也不要报你父亲呢?” “父亲……父亲在皇城已经战死了……”周冲垂下眼。 陈以趱一愣,其人都大吃一惊。 “皇上已经知道了。南征结束前,请各位保密,不能动摇军心。”周冲慢慢地继续道,“黄熠,先失潇城。那时若没夺回城池,南征军已被围歼。然后他再失了沙长城。这一路上,天气转寒粮草告罄,没有补给,多少将士没战死沙场却病死在了路上……”周冲抬起眼,双目泛红,“他若是春邱太子,我第一个不服。江山岂能送在他手里?今日,我杀他了事,被千刀万剐心甘情愿。我自去和父亲解释。” “好哇好哇……”陈以趱也红了眼眶,“你自去解释吧!”一挥手,“关入城楼!” 周冲没再多说,交了兵符。他那半张脸已经肿了,走的最后望了陈以趱一眼,依旧是看不出喜怒哀伤,但无言胜有言,恰似留下了一大段未说完的话…… 陈以趱又见梁石是一直目送周冲离去。“梁将军,皇子之死这里所有人都不可能脱干系。既然你是不想他被抓,为什么不阻止?还想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带的兵马闯城,是想造反吗!” 梁石终于收回了目光,此刻内心也已经平静下来——他发现自己总是慢那个人半拍。“我认为周将军说的、做的都对,与他同心。陈将军,您领御林军只顾皇子的安危。现在皇子已经死了。城中剩后军千人,城外五百骑是先到的,另外还有两千人在赶来的路上。粮草紧缺,战况紧迫。上报这样的事,抓主将,只会扰乱军心,有害无益啊!周大将军为春邱竭尽全力,甚至为南征战死,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想造反呢?” “满口胡言!”赵学士来报黄熠死讯刚,霎时又恨得双目充血,“你二人在沙长城享乐不理事,闯下大祸。现在更是不惜杀皇子狡辩过错!陈将军,有其父不是必有其子啊!……” 陈以趱示意打住。 “要无法无天了吗!要无法无天了吗!”赵玉明尽失风度地又转向边上的侍卫(没人鸟他),最后拂袖离去。他本来是未来太子最信任的老师。 陈以趱没再多说。夜色将落,该死的傍晚必须结束了。他下令城外的士兵进城休息,粮草辎重全部回城,然后收走了梁石的兵符、剑与匕首,不过没把人也抓起来,只是单独又聊了聊,过问了军务,援军的情况,然后是皇城、潇城之战的详情,不过没问沙长内奸的事。然后他安排梁石在屋中吃饭休息,不准出门。 梁石不知道陈将军如何打算,能说的都如实说了。仔细想,他们这一路的任务其实算基本完成,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黄熠出事的消息走得比黄腾快,招来变数。所以周冲才会说:请先不要告知皇上。不过从刚才的交谈,梁石感到陈将军似乎以大局为重,并不着急。 晚饭后梁石实在无事可做,干脆要了一桶热水洗澡睡觉。一钻进木桶,一头睡了过去,直到水微凉被冷醒。实在太疲惫了,从潇城到六码,这一路上身心俱疲,简直是这辈子最大的挑战:一想到就绝望的行军距离,大雨,冻得瑟瑟发抖,忍饥挨饿,搜刮搜抢(良心折磨),看病号越来越多却无能为力——撇开担心敌军与黄熠不谈。 现在才知道,无兵符在手是如此轻松…… 他宁愿去战场上搏命,再也不想为两千人明天吃什么发愁!——一瞬的、脱离实际的、发泄似的感慨罢了。 回到现实,他觉得自己只是征战得没别人(周冲)多,才吃了一点苦就要开始大呼小叫。 如今,“任务”和“挑战”一下子都完成了。他仰在澡桶里望着空洞的屋顶,感觉生、死、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似乎一身轻松,但也没能放肆地笑出来。匆匆洗了两下,便从桶里爬了出来,抓过布巾擦干。 他短见,想不了太远,到现在还是没琢磨黄腾到底能不能成功,只是想知道砸断他“碎玉”的人怎样了。 自己甚至还能洗澡睡觉,对方呢? 他不是没有想,是一直在想,感觉刚才睡着做梦都在想。单就这一个傍晚,每一个瞬间,每一段对话,他已经回忆了无数遍了! 熄灯上床里躺下。 回忆的内容再往前推,是从潇城到六码的一路上……到现在他也弄不清,这个人是真生病了,还是旧伤未愈。不过忆起最后目送的背影,是真的觉得消瘦了…… 再往前想便要开始“糟糕”,五味杂陈,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就像在看缓慢的倒带,慢慢地,一直倒退到火星撞地球的那夜——玉碎。 他发现自己快变成了两个人,有时候甚至不知道片中的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的事情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和感受。 不过最神奇的还是,他完全不知道“碎玉”是在何时翻篇的。 “碎玉匕首”,别人的“黑鹰”,这回一次性都没了,他没怎么多想,只顾在回忆。 最后他强迫自己去梦里继续。 其实还没有真正结束——他曾经对对方“炫耀”过的“志向”。 他要为明日养精蓄锐了,不论陈将军作何打算,他都要设法最佳应对。 他必须更加全力以赴,为了“志向”,为了不让已经付出的一切白付! 不过他也懂:黄腾赢,一切都会再见,不论剑还是人。 【第三部 分尾声】 六码城3 却说梁石不知道睡了多久,夜深的时候,屋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不是蹑手蹑脚。他立刻察觉,下意识去摸匕首,摸了一个空……没时间难受!悄然起身,黑暗中,他看对方关门转过了身,不由睁大了双眼——真的见着“鬼”了。 “哈哈!”周冲看见他直接笑了,到桌边点亮油灯,将手中的长剑、匕首一并放下。 梁石踩上鞋子飞奔过去,大喜过望:“这是怎么回事!” “嘘…”对方示意他坐。屋外仍然有侍卫。二人桌边坐下。 梁石仔细打量过人——依旧是那套旧将军袍,外套一件薄袄,只是褪了铠甲,脸颊因为那一巴掌紫了一片,其它没再有什么变化。 “明日一早,陈将军领我去面上,带三百御林军立刻出发。剩下的兵全归你领。”周冲边说边从怀中摸出第三营、第十营还有后军的兵符,全部交予,“领兵平安退去永泰城。” “怎么还是要面上?你能这样出来,难道不是他不打算先抓你了吗?” “他怎么可能不抓我,那不成了共犯了吗?”周冲好笑,又悄声道,“不过没事,我们会等到黄腾,一起去……” 梁石心脏一跳:“陈将军…他被你说服了?” 周冲笑而不语,起身,装模作样地一拱手:“京城见了。”便要潇洒离去。 “等等!”梁石追着起身,这一下子就突破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距离。他只是想把人搂到怀里,结果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尴尬不已。可以用“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这种借口吗? 对方又开始咳嗽。他正好可把人搂住,拍上后背:“注意防寒……” “咳咳咳……”周冲捂着嘴点头,笑着一直咳到了门外,说不了话,最后挥了下手算告别。 反正梁石笑不出来。他只是再一次觉得对方是病了,实在想去关心……叹一口气回到屋内,他没再继续睡,穿好衣袍带上兵刃,收起兵符,直接找下属去了。 担心吃饭和敌军威胁的“挑战”又开始了,看着手中三块兵符,他知道这是更重的责任。 京城见! (第三部 分结束) 【陈将军对梁石的“印象”】 陈以趱,北方先锋营旧将,周冲父亲非常看重的原下属。春邱建国后是九烽台第一营主将,后来升为御林军都统。 周冲和陈将军熟。所以周冲跨营区欺负梁石,先斩后奏,有恃无恐。 梁石以为自己没待多久就被撵走,陈将军对他没印象,是错误的。正相反,陈将军不但知道“玉碎”之事的始末,还对他印象深刻。 沙长城残存内奸是谁之错?——一件很难定论的事。 中军主力占了城四天,第十营临时接管了十来天,之后一直是后军驻扎。 作者认为三拨人都有责任,除非抓到内奸(已经抓不到了)拷问分析,不然不可能得出有说服力的结论。 这里曰更君羊vxⓖⓞⓞ②③③黄熠是最着急的甩锅的,因为后军驻守时间最久,而且有明确的管理占领区的职责。他之前丢潇城的严重失误已经让他吃不消再犯错了。所以他率先发难(赵学士指导),报大帅帐,报皇上,欲把锅先甩到第十营头上。正好那会儿周冲和梁石的“绯闻”沙长城的老奶奶都知道,“贪图玩乐”失职的说法很可信。 所以陈将军其实是连“绯闻”都听过的人。不过这种东西付之一笑就可以了。陈将军主要是看梁石之前武举能来第一营,沙长“一战成名”,被周大将军亲自任命为第三营的将军,而且在六码最后那段话说得也不错,因此他对梁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此外他觉得周冲是主谋,梁石确实像被拖累。他带周冲去面上,必然要找一个人领剩下的兵,所以当时就基本不打算抓梁石了。 【一箭说服】 周冲一箭射杀黄熠,快刀斩乱麻,看似冒险,最后其实是摸到了类似“弃战车做船”的捷径。 陈将军与梁石聊完以后就去找周冲私下问话了。场面上他其实都没怎么问,私下里肯定要问清楚。周冲之所以能说服,主要原因有三: 1、黄熠死了,陈将军要吃重罪。黄腾要是成功,非但不会吃罪,而且还有功。 2、陈将军也认识黄腾,同样认为是比黄熠更好的储君人选。 3、陈将军能控制皇上身边的御林军,他的加入让成功率直接升到十拿九稳。 【沙长“绯闻”】 那会儿,周冲对梁石的迷恋到达一个峰值(类似热恋的冲动)。有一小段时光,差不多就是周冲每天上下班回来,能和对方一起吃饭,聊天,再一起睡觉(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就和平常过日子一样了。当时周冲都想公开了,所以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听到“绯闻”他心里还偷着乐呢。不过当时梁石只是打算勉强和他“凑合”——慢了不只一拍半拍,周冲自己再一作,直接掰了。 转篇:明庆-鸿合 黄起寒=明帝=明庆帝=春邱帝=前河南郡太守 先皇后朱氏,生黄腾(敬王) 菱悦皇后,生黄耀、黄熠 【第四部 分 结局】 转篇:明庆-鸿合 【明庆四年】 十一月,南征军报:夺皇城失败,周大将军战死,请揍退往沙长郡。 明帝大惊,胸口老伤并旧疾复发 十二月,南征军后军报:沙长城被偷,皇三子处于险境。 十二月,西疆兵马总督报:西厥起兵扰境。 十二月二十日,最终明帝没迎来将士的凯旋,迎来了周大将军、敬王的棺椁。 明帝再次悲痛不已,命开棺重新入殓。 敬王是无头尸。明帝直接被吓到昏厥,昏厥期间做了一噩梦:黄腾、黄耀(前太子,东宫案已遇刺)先后出现,说来接他,他不肯走,黄腾当即色变,拔刀追砍,多亏周大将军及时出现…… 明帝惊醒,再见周大将军遗体,愈发悲痛。 唐鹤解释:敬王的首级一直被悬挂在皇城城楼,所以尸身无头。 明帝再感恶寒,老伤与旧疾沉重,只能卧床。 有人说请法师做一个假头替敬王招魂,可以保平安。 黄起寒忽然大怒,直接否决,说前元就是招魂招亡的国(“三符”镇国家的魂,《孰胜孰负》)。他下令烧了无头尸,骨灰扬了,不准入皇陵。众人劝谏。最后他因为害怕无头尸,还是坚持烧了,同意骨灰入皇陵,陪与朱皇后墓侧。 同日稍晚,黄熠抵达顺天营。 黄起寒急召黄熠于榻前说话。尽管黄熠失了潇城,他不想太责备:成长总要付出代价(也是自己选的人不喜欢打脸)。另外,这是他最后的儿子了,能见到就是慰藉。他感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打算回京后就下诏立对方为太子。 等待的过程中,疲惫又有点昏昏欲睡,没想到竟然梦到了朱皇后:年轻漂亮,他又忍不住迷恋起来……他确实很迷恋过一段时间,和朱小姐成就了河南郡的一段佳话,不过朱小姐生下黄腾后他就不那么喜欢了,一方面朱家总喜欢总暗示他是沾朱家的光做了河南郡太守(河南郡太守之前一直姓朱。朱家世代望族。黄家世代富贾。)。朱皇后仙女下凡后(被他追到后)也就那样儿,相夫教子很传统,比较不骚,床上也比较无聊,然后生娃后发福就没那么好看了,最后还总幻想和他一夫一妻,他当然其实是不愿意的。总之后来他又看上了更年轻的菱悦皇后,并娶来做了妾。 在梦中,朱皇后发现黄腾死了,伤心欲绝。对方知道是他的缘故,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责备过他任何,对任何人都非常好,不过很早就病死了。朱皇后只是抱着儿子默默地流泪……他看得都要窒息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想醒来但醒不过来,直到最后感到手被轻轻握住,才仿佛被拉回似地猛地惊醒! 黄起寒头疼欲裂,胸口又沉又痛。发现夜色已经快落,屋中还只有门口点了灯,床边的光线晦暗。 “父亲。”对方背光坐在床边凳子上,床幔挡住了一半,一下子看不清,一身军袍。 “熠儿!”他想坐起来,但整个人都不太有力气,所以拉那支手要儿子坐近。感觉那支手也没太多力气,并且摸到腕关节有可怕的疤。 “南征结束了。没人能做到战无不胜啊……原来您也是。”对方道,一边用脚勾近了凳子,抬手撩开床幔,“是不是很累?” 黄起寒瞪圆了双眼:“你…你是……” “您命定的储君,春邱的第二帝啊……”黑白分明的乌珠锋芒毕露,嘴角微扬一笑,“之后,请都放心地交给我吧。” “…唔!…”黄起寒紧捂住胸口瘫在了床里,拧眉直瞪着床顶板,也许是想看明“天意”? 敬王皱眉起身,招呼太医。 原来屋里还有其他人,现在都围到了床边探头看。黄起寒只认得一个唐鹤。门口哗啦啦涌入一大堆甲士、御前侍卫,为首的是陈以趱。最后进来了太医…… 黄起寒由心到身,长叹了一口气。 之后他被告知南征军主力已经顺利撤回春邱,黄熠战死在了六码。 次日明帝下旨立敬王黄腾为太子,并且颁布诏书:因为身体原因,军务政务所有事物委托太子处理决断,而后汇报。二日后从顺天营移驾回宫。 【明庆五年】 正月底,明庆帝、太子回京,九烽台兵马回营。春邱朝堂大换血。 二月,春邱归还临江郡,与南元再次缔盟。西厥扰境之事还需慢慢解决。 三月,明庆帝黄起寒禅位,次日太子黄腾于京城天台继位,大赦天下。次年即“鸿合”元年。 《凝霜黑鹰》第四回 有一段简述朱小姐与黄起寒。和这里呼应。 第二十四回 梁石搬家 明庆五年四月,梁石领最后一拨九烽台兵马回营。在春邱从临江郡退兵前(二月),他一直奉命驻守,完美错过了新帝登基等许多事。 鸿合帝立刻召见了他,将他官升至三品,赏赐宅院,并且与他御花园共进午餐。 梁石归还“黑鹰”宝剑,问到了周冲,得知对方已经成了一品大员,并且承袭了“大将军”爵位……含笑“恰柠檬”:年才24,直接成了一品大将军,这像话吗?再怎样也得看一眼年资吧…… 黄腾只是笑道:只要我一直国泰民安,任命4岁,24岁,94岁的大将军,又有什么区别呢? Emmm……这是什么歪理? 听到对话的人都乐了。梁石也很高兴,他心底其实还是想对小将军道一句“恭喜的”。 出宫回前王府(之前的敬王府)的这一路上,梁石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扬着笑,看着京城繁忙的街景,总觉得新朝新气象,朝气蓬勃,一切都特别美好。 之后梁石回到了第三营,不过周冲已经不在第十营了,对方如今成了要出朝的人,以后也不会常来军营。梁石还听说周冲后来真的生了一场大病,寒症肺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略有起色后便匆匆回乡戴孝去了——周大将军在三月下葬周氏家族墓,在北方。 时间过得实在快,一眨眼自己的外祖父已经故去了五年。梁石也请了个假,回了一趟河南郡,拜访熟人旧友,祭扫外祖父的墓,向外祖父汇报黄腾登基、自己荣升三品将军等喜事。 再回京城时已是七月,他知道周冲也已经回京了,然而他依旧不知道“京城再会”会在何时发生。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六码,已经是半年前了!当时对方笑说“京城再会”。现在他觉得一直记得这句话的可能只有自己。 所以,自己就像拜访熟人一样,去登门拜访一趟不就好了。 但他还从来没去过周府,现在也不想去,没有什么“为什么”。 最讽刺的是,那时要是还是“在一起”,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找上门,搂到怀里随便亲,然后再…… 那会儿对方说要在千军万马前亲一下,他没答应,就默认结束了。 导致他现在总忍不住会想:自己其实也没明说不肯啊,那是不是如今照做也还来得及呢?根本没说要在什么时间完成啊! 他实在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不念念不忘…… 真的是个过分的要求。但他还实在不想结束…… 七月十九,梁将军于京城喜提鸿合帝赐的新宅院,往后他就不用再住前王府,算自立门户了。虽然不是挂“梁府”匾额级别的大宅院,但五脏六腑俱全,还有个小前院,安个家绰绰有余。 前王府的管家张丁领众人帮忙张罗,挑了个吉日七月二十一相送他开张。 当日的场面远比梁石想象的夸张,爆竹把小院炸得硝烟弥漫,人一波又一波(第十营、第三营、前王府、左邻右舍、陌生人)专程登门给他贺喜,连皇上都派人赐了御礼。梁石这种做惯了配角的人还真不适应,不过这等于把好久没见的朋友一次性见了个遍,心里确实也特别高兴。小宅从上午起就在摆酒,下午的时候迎还来了麻庆,此人如今已是第十营主将。麻庆是一个人从周府来,除了送上自己的礼物,还捎来了周冲的贺礼…… 老实说,梁石完全没想到那么多人来送礼,也完全没想到周冲会送礼,这一瞬,惊喜与失望同至,就无感了,甚至还很不是滋味:“他自己不来吗?小大将军。”如今也算是“背靠背,共生死”过了,就这“塑料情”?虽然是个三品将军乔迁“寒舍”。 麻庆嗅到了一丝柠檬味儿,大笑道:“周将军晚些时候会来!叫我让你呀,提前多准备些好菜……” “哦?” “他说不喜欢吃狗肉?”麻庆也不太懂。 “……” 夏季日落晚,酉时过半,天边依旧晚霞灿烂。 “小大将军”乐呵呵地在街头出现了,穿精致的浅色缎袍,没坐轿,与两个侍卫一路散步过来——梁石从二楼窗户一眼便看见了。估计三人寻至门口还会觉得奇怪。 下楼迎客! 大门紧闭,周围安静。要不是有名牌,周冲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侍卫去扣门环,手还没放下,门啪地开了,三人都被一吓。 梁石看周冲有些发懵的样子,心中好笑,松开门板,出门施礼相迎。他穿一条普通的褐衫,但简洁得体就足够了,只可惜脸侧那两道疤实在没办法再收拾。 周冲笑嘻嘻地还礼,跨过门槛:“你这‘乔迁之喜’……”四处冷冷清清,除了厅堂门口挂了一对红对联,再也看不到什么痕迹。“真的是一点儿不热闹啊?”他不禁又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日子。 “早上都来过了,你是最后一个。” “是吗?……”周冲将信将疑,“热闹一下才能吓走鬼怪呀……”一入厅堂便见一大圆桌菜,管家还在继续端,热气腾腾,炖猪肘更是香气四溢!他当即不再啰嗦,桌边坐下。只是加上两个侍卫也就四人,桌子都围不住。“我送的贺礼,看过没?”周冲搓搓手。 “还没。” “唉!现在看!” 管家搬出那只精美的大木匣。梁石打开一看,是一坛年数很久的佳酿,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本来正好今晚大家一起喝……”周冲示意管家把酒开封,忽然想起他的“先头部队”,“麻庆呢,他怎么也走了?” 梁石好笑:“所以你真的是来得太晚了呀……” 最后宅中所有人(再加管家1家仆1,一共6人,前王府帮忙的也都已经回去了)一起分享了这桌佳肴与美酒,也挺愉快。 社会戴孝的设定是三个月。 【不喜欢吃狗肉】内涵“第三回 猎犬”之事。 第二十四回 梁石搬家2 酒足饭饱,梁石邀周冲去“寒舍”四处看看。 说实话,在听说对方要来的瞬间,他就感觉关系恢复到从前了。 “沙长城最后的不快”和“出征前晚的不快”一样,活不了太久,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那么……谁先给个暗示? 梁石领周冲先到前院转了一圈:一楼有家仆与客人住处,二楼便是主人起居的地方了。走到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气氛只比沙长城时更和谐百倍——完全就是亲切、舒服。他看对方笑盈盈地跟着自己四处看着与他闲聊,就是没露任何破绽……但他已经没有耐性了。 拽起对方的手腕要去二楼也看看,但二楼其实连灯都还没点,还一片黑。 爬上楼梯,一头扎入漆黑的走道,他把人往怀中一搂,脸一埋,嘴巴撞到哪儿便亲哪儿。对方脖子一缩。他已经知道是碰到了耳朵,当即唇舌齿齐下,追着品尝起来。 对方抓住了他胳膊,呼吸立刻颤抖,人往侧边去了——像挣扎但更像只是没站稳,不过都没关系,因为他已经把人牢牢吸入了怀中,再扑到了墙上。透过夏季缎袍轻薄的面料,能直接摸出背、腰、臀瓣,一切美好的形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瞬间便觉得要刹不住车了! 他觉得对方因为微醺体温偏高,尤其耳朵到脸颊这一路上,更烫!扳住后颈,寻找唇的位置……对方突然剧烈咳了起来——就差一点儿!“……还没好?”他只得先停下,轻拍对方后背。 “咳咳是…咳…太刺激…咳咳……”周冲在他怀中慢慢缓过气,话音仍有些抖,“嗓子痒……” “哈哈…我也觉得……”梁石心情奇好: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一种“奸夫淫夫”的默契,不用多说就又续上了“前缘”!捧起对方的头刚想完成夙愿。 “唉—”周冲这回是真的避开了,哼一声,“我这么咳你不嫌弃啊?” “不嫌弃啊!病不死我!……”他知道对方又在笑他,只是想知道,“但你是真的还没好吗?” “emmmm……就是天凉啊,气急啊,有时候嗓子忽然就痒得难受。呐,你多温柔点儿不就好了……”说着,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下颚、面颊…… 之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俯首嘬上那片唇,扣住后颈,一下子便钻入了对方口腔,时刻提醒自己“慢一点,温柔”。拉开缎袍衣带,手变戏法儿似地瞬时就摸至了丝质里衣下。 周冲差点又咳起来,慌忙捉住虎狼之手,因为觉得仓促又危险(他是带两个侍卫来做客,人还在楼下等),便劝说下回去外边儿更爽快。 梁石当然不肯。怕不是傻了,这可是在他家里,还能没外边儿爽快?正不依不饶地继续折腾,没想到楼梯口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管家发现油灯没送上来,来送灯了。梁石服气了。不过拉起人跑去了尽头的卧室。周冲一边咳,一边笑死。梁石拉着人到床边,按下,推到了床头板上……和沙长城闹掰前的场面竟有些相似,不过这次他只是想封上这张笑不停的嘴,再将人袜带鞋扒了伺候上床! 然后他也先爬上了床。黑暗中对方直直望着他,说他已经疯了,但伸手搂上了他的脖颈。他拥过人,再亲上之前,不知道对方有没看清,他最满足的笑……解完了对方的所有衣扣,他起身最后又嘬一口嘴,叫人等他回来。 他可不觉得自己疯了,他只是不想浪费每一秒时间罢了。出屋关上门,管家正好寻至。他拿走了油灯放到门边,说周将军醉了要睡一会儿才能走,不准再上楼打搅。而后他下楼拿了面油和布巾,顺便想打发那俩侍卫走——到时候他亲自送人回去。不过那二人没周冲亲命便不肯依,他只得先做罢。 匆匆赶回,提灯入屋,只见人披着缎袍抱着双膝坐在床里,不知是不是因为闯入的火光刺眼,抬头望来时眉峰微蹙,恰似一抹愁容……他心中立刻跟着一紧,放下油灯调至最暗,正要奔回床边问怎么回事,看到人已经是靠在床头笑望着他了…… 他就这么一愣,心脏咚咚一跳!只是简单地觉得这个人长得特别好看罢了……他先前一定都是瞎了! 再抱到一块儿,连亲吻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睁开眼看,心脏再次跟着乱跳…… 他怕不是今天才活! 他狠狠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起身脱掉。喘着粗气剥了对方的裤子,然后是自己。赤身裸体地又纠缠了一会儿,他挖出一块面油,折起对方一条腿,缓缓探入手指……对方立刻抓紧了双膝。他俯身亲吻对方的大腿,吮过内侧每一寸肌肤,能感到肌肉慢慢放松的变化。没再为了肉实的口感和“敲章”的刺激而随意咬啃,竟然感觉品出了新的“风味”?是带微微的“甘甜”还是一丝“香咸”…… “唔……” 他闻声抬起眼,知道是手指按到了好地方——以前单纯为了“开道”,哪里会注意这么多细节。 对方皱眉望着他,胸膛一起一浮——从这个服侍的新低角度往上看,对方除了好看还万分色气,实在让人欲罢不能……所以以前他总“高高在上”快错过了整个世界? “啊!”对方忽然仰起头,整个人一弹,另一条腿差点打到他。 梁石没忍住笑出了声,先收回了手。周冲尬红了脸,咳了两声:“好啦,别整了,你的‘宝剑’何在呀?” “别心急啊~”他俯身去亲对方的面颊和嘴角,“我再试试,你明明就觉得不错~”言罢执意再探入手指,品尝白腿。 “嗯!…”对方足尖一勾,双腿一合,夹住了他的头。他干脆一口亲在了对方的“小老弟”。哦,不对,也是一把“剑”呢……完全不觉得在意或者耻辱,只是想让对方更不能自已。他真的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啊……”周冲瞬时模糊了现实,抬头想看清这个卖力讨好自己的人是谁!“小老弟”已经百辈子没受过这高端待遇了,他却大吼了一声“不行”。摸上了对方的头,没舍得推开,就这样,似乎能更真切地感受到梦境与现实交错的震撼……想咬牙坚持,但伴随身后绵绵不绝的强烈刺激,他狠狠推开人缴了械,剧烈咳嗽,头晕目眩……而后瞥到对方抓过布巾擦擦脸,顿时又觉得好笑又可爱。 张开双臂迎人入怀,心中的喜欢无以言表。他当然不是也不会觉得“野兽”被调教成了“大猫”,而是如果,一种感觉变得与他期望的又更像了……那也只是要他在落幕之时吞更多的泪罢了。 哎!但他啥时候经受住了“野兽的诱惑”?别提“野野”还是花了些心思想来赚他! 所以自己开心就完事儿了~ 梁石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好男儿,射得了雕,做得了鞘”!按住那一双长腿,人又化作骏马,飘落在了一望无垠的原野……不过这一次,他没撒蹄绝尘而去。看对方抓上枕头,捂住嘴,呻吟和咳嗽都有,陪他驰骋辛苦,便体验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出去。俯身抱住色气十足的“宝贝”,靠自己曾经母胎solo的手艺,匆匆1:1结束。他本来就没想大战三百回合,今日早就心满意足!往后细水长流……而且他要对方的身体一定得康复如初。 梁石起身收拾了一下,再次搂过对方的肩躺下。周冲心中还不能平静,觉得只这一晚,光回忆就够他鼻血乱流了。二人各自心情奇佳。又过了一会儿,梁石叫周冲让侍卫先走,今夜歇在这里,热水已经做好,洗漱一下就能睡,明早他再送人回去。 好是好……周冲想到明早自己要出朝,还要换朝服,而且对方怕是已经忘了沙长城“绯闻”乱传之事——他心中偷乐的同时更是满足,只可惜他还是得忍痛拒绝。在对方铺着凉席的大床上舒服地摊开手脚,摸不到床缘,感觉宽敞得睡三人都绰绰有余,再摸到两只新枕头……他就是要想对方往后左拥右抱妻妾的画面,心里霎时酸得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那样,只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对方和别人过了……坐将起来,忍住了咳嗽,但忍不住心中又堵又气(气自己吃醋)。 “开心就好”得伴随这种反噬,警钟一般时不时在耳边敲一下,让人不得安宁。 梁石见周冲已经开始穿衣袍,还说走就走,无奈之下只得也爬起来。他让对方等一等,要亲自送回。周冲再次拒绝,说什么乔迁当晚不适合出门,该在呆在家里。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梁石匆匆套裤子,踩鞋子。 “别送了。我走了。”周冲一挥手已经走了。 梁石一跃而起,门边拦下,上衣都没来得及穿,真的有些不高兴了:“我让你等我一下啊!” “唉!你真的忘了沙长城那会儿的事了?管将军什么都没找你说吗?”周冲叹一口气一拍新宅房门,“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往后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夫人。这种破事儿乱传,能有什么好处?”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梁石皱眉。 “我?呵,我可是真心在替你考虑!” “哦,那你之前还说要和我在一起?” “那你还说要对得起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呢!就是这样(乱玩)?”周冲脱口而出,“谁还没只是说说。” 梁石双眉一拧。 周冲已经知道踩了“雷区”,但还是觉得自己更气:“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不觉得你有那个胆。今天是你喜日,就别再气了。想了便来找我,书信联系。”言罢直接走了。 梁石就这么看着缎袍消失在了楼梯口,因为再去拦人也不知有什么理由。最后捶了一拳房门,回到屋里。不过有对方最后那句话在,就算刚才感到被冒犯了,确实也没那么生气了。回忆今日,依旧是连月来最开心的一日。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宅院”变成了“府”,周小将军来了之后再也没有走,每晚都与他挤一张床,慢慢过日子…… 愉快地“追妻葬场”~ 这咳嗽就是之前生病咳多了,呼吸道有点受损,要慢慢养。 梁石曾觉得和这人(睡相差)凑合过必须得有张超级大的床。emmmm,床恰好比较大。 第二十五回 终回 庆典 BGMhttp://music.163.com/song?id=536622304&userid=364212483 之后周小将军常挑他休息的日子,晚上约他出去,如果次日对方也不上朝,便会与他挤一张床睡到天明,但从来不来他家里,也不准他送。他们愉快解锁了一些新的姿势。他也很喜欢看着人坐在他腰上自己动,会有一种满足感。怀抱着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充实感。分别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快感。再见之前,一定会一直有期待感。 忆起沙长城的“破罐破摔”,再对比现在的“偷鸡摸狗”,他越来越感到还是不一样的,心里越来越不痛快。 麻庆来给他说过一门好亲,被他拒了。 麻庆新纳的漂亮妾,正是之前永泰知府那儿找的。所以马知府当时确实给很多人推销过漂亮姑娘(周冲当时说去看姑娘是真的)…… 那周冲,就是在说他自己,还非要说成是他!狡猾卑鄙如“贱人”。还敢说是他没胆儿?他简直要笑死。 鸿合元年元月,在天坛进行“鸿合开篇”的祭祀庆典活动。 当日,寒风凛冽,天蓝日白,阳光特别灿烂。 天坛之下,除了百官列队,更有兵马列阵,场面宏大。四周不少百姓争相围观。 皇上从九龙车内现身,拾阶而上登至坛顶,庄严的祭祀活动拉开序幕。 年轻的“周大将军”一身闪亮银甲骑马列于兵阵之首,气质使然,威风凛凛。 祭祀活动结束,礼乐庆典开始之前。 一员将领忽然催马出列,从头到脚闪亮黑甲,缓缓朝阵前行去,这不合常规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无数士卒的关注。 周冲看到不由皱眉,瞪着人一直行到了他的马侧:“何事!” 对方一言不发地将马缰收于一手,猛地拽过了他的银甲之领…… 恰好又是礼乐齐鸣…… 一二三四五……周冲经数不清是几了,还是推不开,最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差点把两匹马都推翻! 周围无数人,不是看着他笑惨了,就是下巴砸地上刚装回去。他边上的管将军属于后者,台阶上的陈将军是眯着眼看他……他已经没眼再多瞧一个人,惊慌失措地一扬马鞭,在欢快的礼乐和人声中沿主道冲了出去,一骑绝尘消失在了天坛外。 “追出去啊!” 此刻最欢乐的必然是曾吃瓜的第十营了。英雄小弟更是于马背摇战旗给大哥助威——曾经笑问“梁将军走了,小将军怎么办?”的坏小弟正是此人。 梁石本还想再坚持一会。麻庆已经要来揍他了。 说实话,最后被这么凶狠地推开,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气得想一剑劈死自己。 但这不正是对方自己说的吗? 反正没胆儿的不是他! 终于他也扬起马鞭一骑绝尘。 追见人影后他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在无人的野地里又绕了很久,看对方终于跳下了马背,开始卸沉重的礼仪铠甲,最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喘着气,似乎疲惫。 他跟着跳下马背,卸了甲。走近,对方抬眼望来,依旧满脸通红。 “还记得自己曾说的话吗?我已经证明完了。” 对方垂下眼:“我说话算话。” “什么?”说得糊里糊涂的,他得弄清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半跪下来,捧起对方侧脸。对方既不肯抬眼也不肯动嘴,但好像能看到一抹隐晦的笑?他干脆直接问:“可以来我家住吗?” 睫毛一动,慢慢抬起:“住一辈子啊?” 他直接笑了,亲将下去:“好!” 后话: 以上便是春邱一段有名的“夫夫佳话”。 皇上后来还赐了“天佑将军”“天佐将军”的名号。一“左”一“右”,梁石不管怎样都比周冲低半级(虽然他依旧以为靠自己的努力能超过)。 如果梁石能还能记起“和解”那夜对方咒他的那句话,会感到确实有道理~ (-囍-)打在公屏! 本系列社会风气开放,男男女女没有那么惊世骇俗的效果,三妻四妾,男女宠,青楼相公馆稀松平常,人人都爱才子佳人,有财力的都可去追求一把。只是从传宗接代的角度,主流婚娶。 创作后记 两位主角都是《凝霜黑鹰》中随便写的配角的配角。梁石的出现主要就为了给黄腾提供一把宝剑。写了“玉碎”后,来灵感写了“和解”,之后就决定发展(可能2012年),不过写完开头后一坑就是好几年。18年写出了本系列的提纲,《好男儿》一口气写到了“战沙长”,但后来全系列的大纲还在调整就又坑了。最后其实在2020年才正式完成系列的大纲。本篇也终于在2021顺利结束。 牢骚 写作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南征过程和后来黄腾逆袭夺位的过程(也是全系列完结的难点),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就是大家看到的样子了。一个脑袋精分出来的东西,格局有限。我还是侧重,也是只能做到,描写一些英雄时刻,推动故事发展。 然后一定想嘴一句:《权利的游戏》被《三国演义》完爆!我看到后面就是看看龙,什么家族斗争都觉得很无聊。总之朱棣、李世民争位等等,真实历史秒杀一切脑洞架空脑洞宫斗。 一群人演绎的东西和一个人演绎的东西,没有可比性。 写肉 第一次写有较多肉的文。 本文的前一半就是围绕“啪”来推动情节发展,但本人真的不擅长写肉,看别人看得很开心,自己下笔囧。 看过一些厉害太太,一气呵成的精彩描写,非常佩服的同时,有了镇定落笔的勇气。 不过感觉耽美小说、漫画多半有些夸张,这方面也很容易写成有千篇一律之感。 后来去补了钙,咳咳,再看之前写的肉,真的是非常虚了,又重改了一遍。 本文到“搬家”为止的每一次“啪”都算细写了,“搬家”之后的全一笔带过了,一方面是心急写结尾,一方面是感觉对人物剧情影响不大了没什么灵感。本来“乘骑”有点想写,最后感觉拖沓还是略了。 觉得每次写“啪”,要有个“主题”或者“侧重”,会比较有意思,也能不重复。 打算把以前的文都加强一遍,慢慢搬到废文。想追求好看香艳的效果。 番外话 写了一个还只有一半的提纲。 关于三个家族。讲到梁氏三代。梁石是外孙,原名叫(XX),其实应该不算梁家吧。 关于梁石爹妈怎么死的,等等。 主角(或者是boss)是另外一个深受事件影响的人,和梁石年纪差不多。 所以梁石与周冲的故事可能会有一部分后续。 一切非常模糊,不过很感兴趣,如果能脑洞完满意的提纲会动笔。 下一步的计划是写涉及高比努“兄弟”的那一部分故事。这一部分是卡《缘于春秋系列》的罪魁祸首,撕毁重写了无数次。主角是回到南元的华瑜。食之无味,弃之就不完整了,所以一直在改。想过实在不行就放弃剧情,写成肉番,乱搞happy一下,不追求什么感情了,最后编圆。灵感不够凑肉来补,哈哈~ BGM 本文创作同样离不开音乐的帮助,循环过很多首,还记得的如下: 1、黑泽明-陈奕迅(18年一口气写一半时,不过后来再也没听了) 2、De$ert- Badass & Dandy 周大将军看到高比努、大花脸从烟幕中钻出的那一幕。当时就是听着听着脑子里突然看到这一幕。高比努专属BGM,“人怪斗”专属http://music.163.com/song?id=29764218&userid=364212483 对了,高比努那匹红袍五花马被我写到后面写丢了。没月亮的夜晚,战场乱七八糟障碍物很多,骑马还没他自己跑的快、方便,就不要了,装逼出场就够了。哈哈。 3、Boom (Clean Album Version)- Royce Da 5'9" 4、Vanity- Wale 5、Lemon-米津玄師 6、YAH YAH YAH-恰克与飞鸟 其中倒数两首,感觉非常百搭。 Yahyahyah真的是一首我特别喜欢在写“尾声”或者“结尾”时候听的歌,会非常有感觉。 3、4、5是写第三部 分到结尾的时候经常听的歌。再之前听的歌可能也忘了。 听的最多的应该是Vanity。修写终回时候听的是Lemon。 大家有感觉不错的类似好歌欢迎推荐。每一首好歌都是宝藏。本人喜欢听节奏带感的~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