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领导天才球队》作者:银飞壳 简介: 江放花了八年时间从国内走到国外,从本土球队走到顶级联赛,从负债千万走到身价数十亿。 谁都不知道这位顶级球星曾经日复一日地在小县城干着苦力活,从不敢想未来,只能平淡苦涩地过完一生。 谁也不知道从来都是克己复礼正人君子的江放,曾在十九岁的深夜,借着酒醉亲吻过一个少年,用力得几乎将少年的嘴唇吻破。 更没有人知道,从未有过花边新闻的江放,在出走欧洲之前,决绝地和那个少年分了手,没有回头、也不顾挽留。 二十七岁的禾宇筝是圣禾集团的总裁,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商界漂亮毒蛇,是唯一只花了三千万就买到足坛巨星江放的球队老板,但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和江放联系在一起,主动送上门的江放是他的摇钱树,仅此而已。 某天摇钱树揣了盒热牛奶站在了他楼下,禾宇筝在阳台上一杯冰酒下肚:“闲的话我会让球队经理再多给你安排几个商务。” 摇钱树一动不动,只看着他。 禾宇筝气得把酒杯从二楼砸了下去,玻璃在江放脚下炸开。 “你以为你是谁?倒追别人也一句话都不说?!” “我爱你。”江放开口,禾宇筝石化在原地,为什么这个狗东西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足球天才攻江放*超级富二代受禾宇筝 Tag列表:体育竞技、足球、破镜重圆、群像、双向暗恋 第1章 槐山县 镇东路口驶入一辆出租车,车轮掀起的尘土漫天飞扬,在粉紫色的傍晚里将这幅场景渲染得颗粒感十足。 司机停了车,依稀可见坐在副驾的客人掏了几张红色钞票给司机后摆摆手,很快,司机下车,殷勤地把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抬了下来。 路边水果摊没什么生意,摊主发着呆看着出租车,直到行李箱的主人下车,摊主一怔,眼神突然有了焦点。 少年长得极其惹眼,眉眼清越灵动,过分白皙的皮肤甚至让他在夕阳里有些透明。 少年接过行李箱后顺着镇东路往前走,傍晚出来活动的人们变多,步行的、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镇民无一不向这位少年侧目。 禾宇筝额头上出了些薄汗,他走了快二十分钟,才看到一条岔路上有块陈旧的路牌写着“亭东路”,他拐进去,路边是断断续续的二层三层楼房,楼房后是大片的空地,有的长满杂草、有的被镇民种了一些植物,晚风一起,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植物和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你放屁!我爷爷眼睛不好你眼睛也不好?!”这个声音和晚风一起抵达,禾宇筝看向声源处。 那是个很小的小卖部,有个穿着吊带背心和超短裤的女孩站在小卖部门口,女孩中学生的年纪,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正满脸通红地在跟谁争辩。 “我就是看错了,给你换一个不就行了吗?吵什么吵?”沙哑的女声响起,禾宇筝走近了些,小卖部里站着一个体型臃肿、头发枯黄的中年女人。 “上次你他妈的给他臭鸡蛋、这次是被老鼠咬掉一半的香肠,你不怕遭报应啊?!”女孩骂得很凶,周围好些看热闹的人,但没人上去劝架,似乎对这幅场景习以为常。 禾宇筝看清楚了,女孩手里是半根包装还在的香肠,那形状和瘪掉的半根香肠包装确实不像人咬掉的。禾宇筝看了眼那个中年女人,默默嘀咕了一句“黑心商家”,以后他绝对不来这里买东西。 禾宇筝没看太久热闹,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走了不到三分钟便到了亭东路8号。 这栋楼房和这条路上的其他楼房都不一样,其他楼房都是单栋单户,一栋最多两间,但这栋楼房横着数有八间,看一楼门口的摆设,应该也不是只有一户人家在住。 “江放家在这里吗?”禾宇筝问了门口一个正在修自行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没抬头,指了指二楼:“楼上。” 这栋楼房的楼梯是开放公用的,禾宇筝抬着自己的行李箱,抬几步台阶休息一分钟,愣是抬了快十分钟才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和一楼一样是露天的,但走廊里没人,每户的门都紧闭着,禾宇筝只能站在楼梯口,撑着阳台,百无聊赖地等着。 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步子很快、气势汹汹。禾宇筝连忙站直,期待地看向有些暗的楼梯拐角。 上来的女孩低着头,两三步一跨,几乎是跳上来的,她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找小卖部黑心婆娘吵架的战利品——一大包火腿肠,到了二楼后抬起头,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人也是一愣。 “你谁啊?”女孩防备地看着禾宇筝,上下打量了他两圈。 “你好,我叫禾宇筝,是来找江放的,你认识他吗?”禾宇筝友善地看着女孩,甚至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找他干嘛?他认识你?”女孩一双大眼睛眯了起来,神色比刚刚还要防备,根本不吃禾宇筝这套。 “他不认识我,我来...找他有点事,你知道他住哪家吗?” “不知道。”女孩说完抬腿便走,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口,从短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转过头充满敌意地瞪了禾宇筝一眼。 古怪,禾宇筝默默嘀咕。 过了半个多小时,楼梯上又传来声音,但脚步很轻,应该不会是江放,那人低着头走过楼梯拐角,是个背着很大书包的小男孩,应该是个小学生。 “小同学。”那男孩离二楼平台还差几个台阶,禾宇筝便迫不及待地叫了他,男孩抬起头,禾宇筝一愣,这里的人......长得都挺好看,刚刚那个女孩是,现在这个小男孩也是。 “你好,请问你知道江放住在哪一家吗?”禾宇筝再次明亮地笑起来,男孩沉默地看着他,停了步子,眉头敛起。 “你找江放?”男孩脆生生的童声显得很严肃。 “嗯...对啊,我找他有点事儿...”不仅都好看,还都很有防备心。 “什么事?”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禾宇筝。 “一点...私事,你知道他住哪间吗?” “不知道。”男孩背着沉沉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进走廊,站在第三间屋外敲了下门:“我回来了。” 很快,门开了,小男孩走进去,没像刚刚那个女孩那样瞪禾宇筝。禾宇筝重新趴回阳台,楼下时不时有人经过,禾宇筝已经开始困了,可江放还没出现。 槐山镇外有几座山,天黑后山上的风往下流,初秋,奔波了一天的禾宇筝觉得有些冷,他打算明天再来,禾宇筝盯着自己好不容易拎上来的大行李箱,叹了口气,又得拎下去。 公用楼梯似乎没有照明灯,禾宇筝只能摸着黑一层一层往下搬行李箱,终于搬到拐角处,此时突然“啪”一声,拐角顶端突然闪了两下光,然后楼道照亮了,钨丝电灯泡瓦数很小,但足够禾宇筝看清楚台阶.....以及正往上走的人。 突如其来的灯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让禾宇筝浑身上下出了身冷汗,他双腿发软,语言功能丧失了好几秒,上来的人走得很快,没有被脸色煞白的禾宇筝吓到,连脚步都没慢下来,仿佛禾宇筝是个透明的。 “江放。”禾宇筝终于开得动口了,声音很小,但在静悄悄的楼道里足够被听见。 禾宇筝抬着头,看已经快走到二楼的,赤膊着上身、肩膀泛青、嘴角见血的男生。 男生回过头看着禾宇筝,不说话,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 “江放。”禾宇筝又叫了一声,似乎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连行李箱都不顾上了,小跑两步到了江放面前:“你...我是禾宇筝...”禾宇筝引以为傲的社交能力和口才都被刚刚那一下吓没了,话说得磕磕绊绊的,整个人狼狈又局促。 男生眨了下眼,然后转身上了楼,头也没回。 “诶,你别走啊...”禾宇筝急急忙忙跟上去,就看到江放已经走到第三间屋子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合着...是一家人啊...禾宇筝呆呆地站在走廊尽头,江放进了门,暖黄色的光线从屋子里漫出来,很快门被关上,阳台上又变成冷冷的蓝黑色。 阳台暗下去的那秒禾宇筝突然回忆起刚刚江放从他身边经过的样子:江放肩膀很宽,他麦色的身体上肌肉纹理清晰,尽管挂了彩,但那种野蛮的、劲薄的肌肉也足够自然惹眼;然后是个子,如果把自己当初参照物,江放大概有一米八四了;最后是长相,不知道是不是带些氛围错觉,反正在昏黄的狭窄楼道里,禾宇筝觉得伤痕累累的江放是自己这辈子看到过最帅气的同龄人。 禾宇筝在走廊里站了会儿,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打算去敲个门,最起码把自己是谁、以及来意说清楚。第三间屋子的窗口透出些暖光,但大部分地方都被纸板挡着,禾宇筝没法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他站定在门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咔哒”,门从里面打开了。 “哥,就是他!五点就在这儿等你了,问什么也不说,不像好人!”女孩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禾宇筝一脸无辜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放:“我...我是来找你踢球的,我是好人。” 屋子里本来有些嗡嗡的嘈杂突然消失了,江放盯着禾宇筝,瞳孔邃如深海,两秒后他开口,声音低沉冷淡:“借过。” 禾宇筝不明所以地后撤一步,这才看到江放手里提着一袋垃圾,江放提着垃圾下楼,禾宇筝再次碰壁,他失落极了,小禾少爷从来都是一呼百应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无视? 禾宇筝抬眼,屋子里的景象一览无遗,那个小男孩趴在一边写作业,女孩在收拾矮桌上的碗筷,屋子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正看报纸的老人。 “江放现在还踢球吗?”禾宇筝突然对着屋内喊,有些胡搅蛮缠的味道,除了老人,小男孩和女孩都看了过来,但他们谁都没开口,似乎“踢球”这个话题是这家人的禁忌,连一直凶巴巴的女孩这次只是瞪了禾宇筝一眼。 “不踢了。”扔完垃圾回来的江放平静地回答了禾宇筝的问题,禾宇筝微微抬头,但江放没有和他对视,径直走进了屋子。 门又被关上了,走廊里暗沉沉的,禾宇筝站着沉默不言,或许是这一天被打击懵了、也或许在想新的办法;一会儿,楼梯间传来其他住户上楼的声音:“谁的东西啊!干嘛放在楼梯上挡路!” 禾宇筝这才回过神,匆匆跑去搬自己的行李箱。 第2章 认识你 初秋的清晨起了薄薄一层雾,原本硬邦邦的土地浸了水,变得松软,踩在脚下毛茸茸的。 “江放!”禾宇筝手里举着吃了一半的油条,跑向隔着五六米被雾气遮挡得有些许模糊的男孩,清晨六点半,亭东路上几乎没人,禾宇筝的一声呼喊清亮得不知传了多远。 “我知道你很早就会起床,我和楼下大叔打听过了。”禾宇筝鼻尖有些红,他穿了长袖卫衣依然觉得冷,江放却只穿了件洗得发黄的白色短袖,手臂露在外面。 “你的伤好点了吗?”禾宇筝跟上江放的脚步,歪着头看神情冷淡的男孩:“我给你带了早饭,茶叶蛋和油条。” 禾宇筝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江放径直往前走:“不用。” “你要去哪儿啊?”禾宇筝绕到江放面前,眼神直白热忱,江放在亭东路口停了脚步,靠在路牌杆上,只盯着他、不说话,禾宇筝继续输出:“对了,我昨天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我叫禾宇筝,你以前在圣禾青训营训练过对吗?那是我家的。我这次来是想找你......” “江放!”一声粗粝的吆喝打断了禾宇筝的喋喋不休,江放不再靠着柱子,而是朝前走去,禾宇筝回过头,看到一辆三轮卡车缓缓驶来,卡车的露天车厢里坐着三个中青年男性,刚刚喊江放的就是其中一个。 “诶?今天多一个?江放,这小兄弟是跟你干的?”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问,车上三个人同时打量起了禾宇筝。 “不是。”江放一脚踏上车厢踏板,没再看禾宇筝一眼。 “是是是!”禾宇筝看江放就要抛自己而去,反应飞快地跟在江放身后,拉住生锈的后车板,也踩上踏板。 江放此时已经进入车厢,他回过头,看着爬上来都费劲的禾宇筝,眉头微蹙。 禾宇筝手脚并用地进了车厢,工友友好地给他腾了个位置,尽管怎么看禾宇筝都不像是会干力气活的人,但他自己要一起干,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禾宇筝还没坐稳三轮卡车就开动了,他一下子扑倒在江放身上,又因为三轮卡车不停“突突”地前进,导致禾宇筝没法一下子坐起来,这时终于,一只有力的手抓住禾宇筝的手臂,把他扯了起来。 “扶好把手。”江放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 “哦...”坐稳后,禾宇筝听话地紧紧抓住车厢的把手。初秋的风刮在脸上,不冷,但也不是很舒服,更何况这个车的速度并不慢。 “你们去哪里干活啊?”禾宇筝侧过来坐,问那个刚刚主动给自己让座的大胡子大叔。 “县城呀,你这小兄弟,去哪里干活都不知道吗?”大胡子大叔笑道,他又看了眼边上一言不发的江放:“你和阿放什么关系啊?” “我是江放的好朋友,对吗江放?”禾宇筝眼睛亮亮地看向江放,江放闭着眼,像没听到那样。 “他不爱说话的,大叔,你们去干什么活?”禾宇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自来熟地和工友聊起来。 江放的工友什么都说,禾宇筝很快知道了江放他们都是去县城跟着个体老板干家装的,他们主要做家装类的门窗,从制作到装卸,全是力气活。 “你没干过吧?前三天试用,150一天,干得好就跟我们一样,300一天。”大胡子大叔打开了话匣子。 禾宇筝看向江放,此时江放已经睁开了眼,顺着禾宇筝的目光和他对视。禾宇筝偷看被发现也不躲不臊,他顺势贴近江放,扯住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你回去踢球的话,薪水可以翻好几倍。” “说什么呢?也说给我们听听?”刚刚时不时会插上几句话的小光头调侃地看着江放和禾宇筝。 小光头年纪不大,但没有那个大胡子大叔看着和善。 “悄悄话就是悄悄话,怎么能当众说呢?”禾宇筝振振有词,他继续看江放,却发现江放的眉头压得更低了,表情有些冷,这种冷和对他的冷淡不一样,而是透着股生人勿进和厉色。 江放正盯着小光头,小光头无趣地撇嘴:“爱说不说,我还不稀得听呢。” ...... 禾宇筝的金钱诱惑对江放没有奏效,江放依然不搭理他,直到到了县城,他们抵达了那个个体老板家门口。 三轮卡车里的人一个个从车上跳下来,禾宇筝跟在江放后面,跳得狼狈仓促没有准心,直直扑到了刚刚下去的江放身上。 江放再次捞了一把小脑很不发达的小禾少爷,第一次对禾宇筝释放其他情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穆老板的工坊正缺人,虽然看禾宇筝细皮嫩肉不太合适,但想来打工的态度非常诚恳,穆老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禾宇筝的第一个工作是扶玻璃,也就是他扶着玻璃窗的玻璃,其他人来装窗框、钉窗扣。但第一步他就被难住了—— ——玻璃太大了,他得把一块块玻璃搬到加工的地方,他搬不动。 “小禾!玻璃呢?”大胡子大叔冲玻璃库房嚷,禾宇筝傻眼地站在几十块比他宽好多的玻璃面前,底气不足道:“马上就来!” 禾宇筝张开双臂,臂长展开后勉强能抱住玻璃,他咬着牙,抬起大几十斤的玻璃往外走,勉强走了两步,禾宇筝双手就已经开始发抖。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谁来帮帮忙!”禾宇筝预判到,五秒后这块玻璃就要从自己手中滑落,防滑手套也救不了。 下一秒,禾宇筝双臂一轻,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浑身力气都用在了四肢上,眼前一黑,等恢复视力的时候便看到江放抬着玻璃的背影已经走进了工坊。 放好一块玻璃后江放很快回来,沉默着抬第二块玻璃,禾宇筝看到他先用肩膀顶住玻璃一面,然后将玻璃倾斜到自己的身上,双手一抬,斜着将玻璃运了出去,看起来...好轻松。 趁江放没回来,禾宇筝也模仿他的姿势,先矮下.身,抓住玻璃一侧,想让玻璃倾斜到自己身上—— ——“哐当!”玻璃滑过禾宇筝的身体,直直拍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持续了有两秒,整个玻璃库房地方瞬间布满巨大玻璃的碎渣。禾宇筝蹲在地上捂住脑袋紧紧闭着眼睛,他不知道变故是怎么发生的,明明他就是按照刚刚江放的动作来的。 众人跑到库房时就看到禾宇筝慢慢站起来,轻掸着自己身上的玻璃碎屑,眼眶有点红,江放沉沉地看着禾宇筝:“你跟我出来。” 江放把禾宇筝带到了工坊外的竹林里。 “你回去吧。”江放平静地给禾宇筝下了逐客令。 禾宇筝蹙眉:“我只是摔了一个玻璃,我会赔的。” “我不踢球了,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不踢?很久没练了吗?没事的,你现在的年纪...” “不想踢了。”江放打断禾宇筝,说完后便朝竹林外走去,下一秒,手腕被人紧紧拉住:“我手被玻璃割破了,你能带我去医院吗?” 江放稍低下头,禾宇筝抬起刚刚一直缩在身后的左手,伤口沿着手臂一侧延伸,快有十厘米的长度,血顺着手肘滴落,在雪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去医院之后我再也不烦你了。”禾宇筝怕江放拒绝,紧盯着他强调。 槐阳县是越东省发展得比较好的地级县之一,但越东整省在全国的发展都比较滞后,槐阳县的最中心,高楼大厦也不过寥寥几排,市里的基建也不到位,很多设施建得草率粗糙,道路并不平坦。 禾宇筝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抓住了江放薄薄的衣衫。江放请了半天假,找穆老板借了一辆电瓶车,电瓶车骑在路上很不平稳,禾宇筝坐在后座好几次磴得屁股疼。 江放骑车的速度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便到了县医院。禾宇筝的手已经不流血了,但长长一道黑红色的口子看着更可怖,他挂了急诊科,先包扎、再打破伤风针。 上午急诊科没什么人,刚刚来实习的小护士脸有点红,小心翼翼地捧着禾宇筝的手臂,不时抬头看他,和他身后那个一言不发的男生。 “能再给我一根消毒棉签吗?”禾宇筝的手被包得差不多,问护士。 护士递了一根蘸好碘伏的棉签给他,禾宇筝接过棉签立刻回头,速度很快地伸手朝江放嘴角一摁,江放下意识往后退,但嘴角的伤口已经被禾宇筝擦上碘伏。 禾宇筝扬着眉眼看他:“你的伤口也得消毒。” 江放似乎被禾宇筝的动作惹恼了,转身就走,没再在急诊室停留。 “他是你哥吗?”小护士壮着胆问,禾宇筝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放离开的方向。 —— 白露过后昼长夜短更加明显,江放回到槐山镇时天已漆黑,亭东路8号二楼第三间房里却灯火通明,明显是把门打开了,让光透了出来,洒得楼下也染了些姜黄。 上了楼江放便听到妹妹江欢激动万分的声音:“我赢了我赢了!掏钱!” 然后是爷爷江林的哈哈大笑:“人家让你呢!” 禾宇筝支着他被包扎好的左手,手指上捏着两张牌,冲背对着门口的江欢笑道:“愿赌服输。” 江林手里也有几张牌,叹了口气扔掉:“欢欢也不让让爷爷。” 江时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爷爷,不要倚老卖老。” 然后,江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神情晦暗不明的江放。 ——江放回到家,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哥!”江时放下笔,热切地朝江放跑去。这时家里其他人也都转过身,看向没有踏进家门的江放。 “江放你回来啦!”禾宇筝率先开口,人畜无害地朝江放笑。 “你怎么在这里?”江放压着眉,乌黑如曜的眸眼直直盯着禾宇筝,家里的气氛瞬然降到零度。 “下午爷爷在我住的旅馆隔壁那个茶馆店打牌,他那桌人合伙坑他钱,我帮爷爷把钱输掉的钱都赢了回来。”说着禾宇筝看向江林:“爷爷,对不对?” 江林笑哈哈的:“是啊是啊,今天我赢了这么多。”他朝江放比了个二。 江放把目光放到默不作声的江欢身上,江欢心虚地眨了眨眼:“爷爷说要请他吃晚饭的,我就煮了面,晚上爷爷想打牌,我们就一起打牌了......” 江欢感觉到哥哥生气了,她本来应该是这个家里除了江放外第二个管事的人,却让不速之客进了门,还一起打牌......江欢越说声音越小,顿了顿她抬起头,瞪向禾宇筝:“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 “江放,你饿吗?”禾宇筝不回答江欢,却站起身,走到江放跟前,眼中神采依旧:“欢欢煮的面很好吃,我们留了很多给你。” 江放盯着禾宇筝:“不是让你走的么?” 禾宇筝沉默片刻开口:“你好像没让我来,你都不认识我,但我还是来了,走也一样,我不会听你的话,除非......” “除非哥哥你跟他一起走!”江时站在两人身边,抬着头期待道。 禾宇筝和江放对视:“我把我是谁,为什么来都告诉你的家人。” 江放看向爷爷和妹妹,两人双双默契地转过了头。 “我不踢球了,而且你刚刚说错了。”江放逐渐变得平静。 “哪里说错了?” “我认识你,昨晚在楼道里,你没有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禾宇筝,圣禾的禾宇筝。”江放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禾宇筝神情逐渐恍惚:“你认识我?” 江放没有多说,他走进屋子:“不早了,你回去吧。” 第3章 踢野球 三年前,八月十六号。 骄阳似火,国际大都市隆州连傍晚的空气都烫人。 棕色的宾利慕尚已经在隆州国际机场VIP出口处静静等候,不多时,一个背着书包,推着白色行李箱的小少年从VIP出口处出来,司机立刻下车迎了上去,接过小少年手里的行李箱。 小少年长得很漂亮,整个人在太阳下几乎发着光,他熟门熟路地上了慕尚后座,司机替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诶?还有个人?”禾宇筝钻到驾驶座和副驾之间,好奇地看着坐在副驾上低着头的寸头男孩,那男孩看起来比自己大一点,有点黑,低着头不说话,胸前抱了一个很大的包。 “对,他是少年足球队的小队员,待会儿叔叔要顺路送他去一趟火车站,可以吗?”苗安和禾宇筝商量。 苗安一开始是禾宇筝的司机,后来因为本身就是练体育出身,自己也感兴趣,禾宇筝就提议让他也去圣禾体育工作。 “当然可以,你好啊,我是禾宇筝,你认识我吗?”禾宇筝不好好坐,车子发动了还攀着副驾驶的椅背找男孩聊天。 男孩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禾宇筝也没有生气,只是乖乖回到后座开始看电影。 三十分钟后,苗安把车开到了火车站,男孩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把胸前那个包背到背上,是个被水洗到发白的牛仔背包。 “一路顺风!九月不要忘记回队噢!”禾宇筝打开车窗,冲男孩的背影欢快地喊着。 男孩脚步一顿,但还是头也不回地朝火车站走去。少年的身影在夕阳里被拉得很长,和火车站广场上为了生计赶路来往的人影融在了一起。 —— 楼下“叮哐”一声,是玻璃碰到硬物的声音,声音响起的瞬间江放和江欢、江时神情同时怔忪,禾宇筝正慢吞吞、十分不情愿地朝外面走,突然听到身后紧跟上来的脚步声,江放又走出了屋子:“我送你回去。” “你为什么要送我啊?” “江放你不爱说话对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禾宇筝的?网上都没有我的照片诶。” ...... 回旅馆的路上,江放跟在禾宇筝后面走,禾宇筝每走两步停一步等江放和自己并肩,等并肩开始走,江放又故意放慢脚步落到禾宇筝身后,一路上禾宇筝叽叽喳喳嘴巴几乎没停过。 快到旅馆的时候江放停下脚步,禾宇筝回过头:“不是要送我回去的吗?” 镇上有几盏零星的路灯,灯光不亮,江放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他看向一百米开外的小旅馆:“到了。” 禾宇筝从没遇到过这样不好沟通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点点缝隙都不给他钻。 “你这几年真的一直没踢球?”禾宇筝不走,问他。 江放眨了下眼,表示默认。 禾宇筝掏出手机,一言不发地走到江放跟前,他点开相册里的一条视频,举到江放眼前—— ——视频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因为乌云蔽日瓢泼大雨,雨声几乎盖过了一切,但唯独没盖过周围癫狂的人声。一个完全不合格的足球场上十几个人在踢球,地上几乎没有草皮,被雨一淋都成了烂泥,周围的观众也都不撑伞,劲头十足地朝场上的人嘶吼,所有球员都在无视规则,每一下身体对抗都能被专业裁判员吹红牌。 “这是你吗?” 禾宇筝指着视频里那个飞速晃过一个又一个球员,最后被绊倒在地,但同时也将对方撞倒,满身泥泞爬起来带着球,一脚将球传进球门的人,进球后他没有庆祝,只是擦了擦刚刚被肘击到流血的眉骨,转身向后走去。 “视频里你和现在差不多高。”禾宇筝盯着江放的眼睛,而江放只是淡淡抬眉:“不是我。” “因为你也觉得拿过金童的人踢野球场的赌球丢人吗?”禾宇筝这话说得很重,江放沉沉地盯着他,禾宇筝甚至觉得下一秒江放就要揍自己了,但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一贯的应对方式:转身就走。 来槐山镇的第二天,禾宇筝依然没能获得江放的信任,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槐山旅馆,习惯性瞥了眼前台,发现前台换了人,不是之前那个胖胖的阿姨了,而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子,男孩子低着头,很认真地在做什么事,有人走了进来也没察觉。 “你在打游戏吗?”禾宇筝趴到柜台上,看男孩正在认真地玩着一款最近很火的枪击游戏。 “嗯。”男孩很酷地应了一声,没抬头。 “我要续房,找你续吗?”禾宇筝看男孩干脆利落地朝不远处的草垛左后方投了颗雷,炸死最后一个敌人,成功吃鸡后抬起头:“几号房,续几天?” “302,再续一个星期。”禾宇筝好奇地看着男孩:“昨天怎么没看到你啊?” “今天周五,学校放假。”男孩回答,然后抬起头:“续好了。”说着又要拿起手机再开一局。 “你认识江放吗?”禾宇筝没有走的意思,问男孩。 这下男孩一顿:“认识,你是谁?” “我是来找他踢球的,但他不肯跟我走。”禾宇筝毫无保留地跟同龄人说着自己的烦恼。 “对了,我叫禾宇筝,禾苗的禾,宇宙的宇,风筝的筝,十七岁,你叫什么?”禾宇筝总是笑嘻嘻的,任谁见了都会对他有好印象。 “陆央,我比你小一岁。”男孩并不难接触:“其实我认识的是江欢,江放的妹妹。”停了停,陆央问:“江放为什么不肯跟你去踢球?” 禾宇筝摇头:“他不肯说,你应该知道的吧?他踢球很厉害。” 陆央点点头:“他小时候还被大球队选去训练过。” 禾宇筝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是我家的球队,圣禾,你知道吗?” 陆央眼睛顿时睁大了:“我知道SH电竞俱乐部......” “那是我表哥建立的,现在好像也挺厉害?” “......是超级厉害。”陆央道,他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男孩,虽说他不像槐山镇的人,但把他和大名鼎鼎的、全宇宙最牛逼的SH电竞俱乐部联系在一起,陆央也不太相信。 “不说这个了,你能帮我把江欢约出来吗?我想问问她关于江放的事儿。” 陆央神情迟疑:“你没骗我?” 禾宇筝这次点头得比任何时候都用力:“我从不骗人。” 陆央瞥了下嘴:“那你跟我过来。” 陆央带着禾宇筝返回了亭东路8号,在楼下学了两声猫叫,不一会儿,江欢猫着腰下来了,看到陆央带着禾宇筝,她下意识想两个一起骂,但被陆央一把捂住嘴巴:“去我家再骂去我家再骂。” 然后三人一起,又回了旅馆。 “你哥到底为什么不肯回去踢球?”禾宇筝开门见山,在江欢凶巴巴把两人都骂了一顿后赶紧开口。 江欢眉眼还带着怒意,她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气,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陆央从边上拿了盒牛奶出来:“给,大小姐。” 江欢白了他一眼,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找他的吗?”江欢冷笑了声:“他从隆州回来之后,那一年里每个月都有球探子来找他,但他哪都不去,无论我和爷爷怎么劝,他都不肯去。”江欢把一整盒牛奶喝完,瞥了眼禾宇筝:“而且你一看就没有之前那些人专业,他会搭理你才怪。” 江欢一直都记得,那些来找哥哥去踢球的人里,有那种穿着西装的,像电影里一样,直接带着律师和合同来的;还有找了市长和镇长过来引荐的;甚至还有特别热情的外国人,带着哥哥偶像签名的足球......但哥哥一个都没答应,久而久之没人来了,没想到到了今年,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出现了。 “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 江欢叹了口气:“我哥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你没发现吗?” 禾宇筝差点爆粗口,这个反问多少有点侮辱人了,他不知道江放不踢球的原因,还能不知道江放不爱说话?他可太知道了。 “那你希望你哥继续踢球吗?”禾宇筝问。 “当然希望啊,我爷爷和弟弟也希望。”江欢垂下眼:“他被圣禾选中的时候,特别快乐,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快乐的哥哥。” “哭什么啊你?被学校开除的时候都没见你哭。”陆央抽了张纸给眼眶发红的江欢。 “找死啊你!”江欢夺过纸张,恶狠狠地瞪着陆央。 “那你得帮我,关于你哥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他现在回去训练还来得及,再过两年就真的踢不了了。” 就算是天才球员,只要不能保证训练和比赛,四肢和技术都会退化,过了几年就会发现,曾经的天才球员,和普通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他现在是不是...其实也会去踢球?”禾宇筝手机里的那条视频不假,就是今年夏天江放踢的一场野球比赛,那种比赛从不讲规则,都是地下在玩,和赌狗、赌马没什么区别,场上踢死人的都有,进球数最多的球员除了一场球的费用还会拿到观众的彩头钱,禾宇筝猜测,江放踢这样一场球,差不多拿一两万。 江欢却低下头,不说话了,禾宇筝刚刚是试探,但现在他能确定,江欢是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有球探子和经理人来找他,他会等这些人走了才去踢。”江欢很小声地说:“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还在踢球。” 第4章 十八岁 “那小孩扔下五百块就跑,我拿钱追出去他已经上车走了。”穆老板指着办公桌上摊开的五张百元大钞,无奈地跟站在自己跟前的江放道:“就一块玻璃我哪儿要他赔呀?你不是认识他吗?把这钱拿去还给他。” “他给了你就拿着。”江放凝了眼那几张钱,转身走出穆老板的办公室。 “江放哥!”刚走出来,江放迎面撞上穆老板的女儿。 穆瑶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直直地盯着江放:“我们学校的书店上了这本杂志,我想到你喜欢就买了。” 杂志封面上是欧洲刚满20岁的超级新人,只上半场便来了一手帽子戏法,摄影师捕捉到了他进球后狂欢庆祝的画面,然后将这幅画面定格在了这本全球销量最高的体育杂志封面。 “谢谢,我把钱给你。”江放接过杂志,没等穆瑶拒绝,就拿起手机给她转了账。 “其实不用给我钱的......”穆瑶看着手机里的转账,嘟哝着,江放却没听到,他卷起杂志走进工坊,坐下后重新戴上头盔和眼镜焊铁,一分钟没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阿放,前两天跟我们一起干活的小孩走了你知道不?”大胡子叔咬着烟,倚在桌上。 “他早上还来跟我说再见呢,让我跟你说一声,说他回隆州了。”大胡子书笑得满脸褶:“那小孩隆州的啊?确实看着不像本地人。” 江放没脱眼镜,只“嗯”了声,而后埋下头继续焊铁,一直到吃午饭,他才抬起头来脱下头盔和眼镜,看了一上午焊光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江放哥,给,我的眼药水,可以去红血丝。”午饭饭桌上,坐在江放身边的穆瑶把刚刚偷偷去隔壁药店买的眼药水往江放面前推。 “穆老板,你这女儿,真要留不住了啊哈哈。”大胡子叔喝了口酒调侃,穆老板无奈地摇头:“瑶瑶,别打扰阿放吃午饭。” 江放全程低着头吃饭,吃完后便起身去干活,沉默如常。穆瑶的眼药水还被摆在桌上,一厘米都没有动过。 —— “你说江放真会信吗?”陆央看着正整理行李的禾宇筝问。 “必须会,你看我都从旅馆里搬出来了,而且我昨天早上还特地拎着行李箱去了趟他打工的地方。”禾宇筝笃定道,他环顾四周,皱了下眉:“昨晚我睡这儿还是有蚊子,你不是说去找修窗户的人了吗?” 陆央顿时拍了拍头:“哦对!我昨晚忙着赶作业给忘了,现在就去跟我妈说。” 那天晚上禾宇筝和陆央江欢商量到半夜,决定一同营造一个禾宇筝已经离开槐山镇的假象骗过江放。禾宇筝现在暂住在陆央家老房子里,老房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房间窗户漏风,禾宇筝被蚊子咬了一晚上,腿上好多个蚊子包。 走之前陆央又交代了一嘴,让禾宇筝别忘了给他要SH电竞俱乐部全队签名照,这是他帮助禾宇筝的报酬。 陆央走后禾宇筝先给表哥打了电话要了签名照,又给齐河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那边声音冷淡不耐烦:“什么事?” “我好惨啊小河同学。”禾宇筝在这头假哭,那头显然不买账:“活该。” “那个江放根本不理我,我怎么说都没用,而且我还被玻璃割破了手、被蚊子咬,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呜呜呜......”禾宇筝自顾自诉苦,也不管对方听不听。 “那回来吧。”对面的语气一如既往。 “回去可以请我吃饭吗?我想吃云姐做的菜了。”禾宇筝语气转变飞快,甚至咽了咽口水。 “那别回来了。” 禾宇筝:...... 齐河是禾宇筝的发小,目前是圣禾一队年纪最小的球员,踢后卫;虽然对禾宇筝的废话不太感兴趣,但还是耐心地听着,一直听他讲了一个多小时。 “不过有一天晚上我回旅馆,江放还送我回去的,我问了陆央,好像说他们这里晚上有变态,这说明江放也不是很讨厌我吧,如果他讨厌我,就不会送我了。”禾宇筝开着扩音,趴在床上分析。 “嗯。” “你能不能多说点话?下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就把你开除。”禾宇筝已经对话少的人PDST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踢球回家继承家产了吗?”齐河打趣,禾宇筝的威胁毫无杀伤力。 “不跟你说了,刚刚陆央的妈妈在楼下跟我喊修窗户的人来了。”禾宇筝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希望江放这次能乖乖跟我回去,他再不听话我就......” “你就什么?”在禾宇筝停顿了长达十秒之后,齐河问。 但问完电话就被挂了,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江放拎着工具袋站在禾宇筝房门前:“我来修窗户。” 在经过了呆若木鸡的错愕和自我麻醉的缓和后,禾宇筝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让江放进来,还不忘替他指了指方向:“是那扇窗户关不上。” 比起禾宇筝的尴尬江放自然多了,他走过去先看了窗户的问题,再从工具袋里掏出螺丝刀和榔头,闷头干了起来。 “窗户是什么问题啊?”禾宇筝悄没声地移动到江放身边,凑过去问,边问边观察江放的神情。 “插销生锈,下轨道松了。”江放低着头,把插销卸了下来,从工具袋里拿了套新的出来装。 “这样啊......”禾宇筝看着江放熟练的动作逐渐出神,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分钟。 “好了。”江放收拾好工具,直起身子,禾宇筝这才反应过来,飞速跑去把门关上,后背贴着门板,紧紧抵住。 江放停住脚步,神色不变。 “你有话要问我吗?”禾宇筝决定主动承认错误。 “没有。” “我其实没有走...昨天去找大胡子叔叔告别是故意的,我还是想邀请你去圣禾踢球...”禾宇筝觉得自己太背了,难得撒谎骗人居然以这种丢脸的方式露馅。 “看出来了。” 江放多说了两个字,居然带了点调侃。 感觉他现在心情好像不错?禾宇筝为自己这样的猜测感到震惊。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吗?”禾宇筝立刻见缝插针:“等等等等!你先别急着拒绝我!” 禾宇筝预感到江放又要说不,他上前一把捂住江放的嘴,卑微道:“你先听我说好吗?” 江放握住禾宇筝的手腕,轻易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了下来:“你说。”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这一瞬间两人拉近的似乎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距离,禾宇筝微抬着头,盯着江放,脑子里过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江放真的好帅啊。 “咳咳...”禾宇筝清了清脑子里不严肃的想法,趁着江放愿意听他讲话,把球队的现状、他们对江放的需求、以及江放去了圣禾之后的待遇说得清清楚楚。 “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的。”禾宇筝真诚地看着江放,窗外天色渐晚,房间里暗沉沉的,禾宇筝没来得及开灯,江放的神情渐渐被黑夜模糊。 “你是不是想看我踢野球?”江放没有正面回答。 “...嗯,因为你跟我说不踢球了,我想如果我抓住你去踢野球,那么你拒绝我的原因就不成立了。”禾宇筝诚实得要命。 “我不会跟你回去。”江放平静地、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绝了禾宇筝,禾宇筝觉得自己快麻木了,最起码现在没有第一次被拒绝像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那样失落。 “但下一次我去踢野球,会告诉你。”江放盯着禾宇筝,他的这个提议并没有让大城市来的小少爷开心一点。 “什么时候?” “月底。”停了停江放又说:“如果你要去,我会留票。” 禾宇筝怎么也想不通,江放不愿意去圣禾踢球,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看他踢野球?他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久到江放走了他都没有察觉,窗外已经完全黑了,被修好的窗户没有关上,凉意缓缓涌进屋子,禾宇筝走过去关上窗,窗户严丝合缝地贴在窗框上,江放修得很好。 可江放修得越好,禾宇筝心里越难过,他不应该是做这个的,有的球员在十八岁就开始了他们的豪门球队生涯,但足球天才江放的十八岁,在小县城干体力活。 第5章 野球比赛1 对于禾宇筝来说,只要江放没有真的驱赶他、没有故意在他出现的时候躲开,那就是有希望的,更何况江放还和他说话,甚至要带他去看野球比赛,这些都让禾宇筝信心大增。 离月底不到半个月,禾宇筝搬回了旅馆,这些天大部分时间赖在了江家,给他们带早饭,晚饭就蹭江欢做的吃,白天有时候去江欢打工的饰品店玩、有天还去帮江时开了场家长会,作为年纪第一的“家长”,禾宇筝被江时的班主任狠狠夸了个遍,对于从小成绩不行还爱捣乱的他来说,第一次感受到被沉浸式夸奖的滋味,飘飘然的、有点上头。 这天江欢下了班,禾宇筝和她一起从店里往江家走,江欢已经习惯了禾宇筝的这段时间的街溜子作风,觉得他和以前那些来找哥哥签球队的人比起来,就是一个小无赖。 “你现在吃鸡腿晚上还要吃饭吗?”江欢皱眉看着禾宇筝啃鸡腿,他手里还攥着一袋子烧烤和汽水。 “吃啊,我在长身体,吃很多的。”禾宇筝咽下鸡腿肉,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袋子:“看,还给小时和江放带了加餐。” 江欢一脸嫌弃:“你这一袋东西,我哥除了那盒口香糖,别的都不吃。” “江放还挑食啊?”禾宇筝回想了下这些天和江放一起吃晚饭的场景,好像没看出来? “他不吃很油腻的东西,也不喝碳酸饮料,零食也不吃。”江欢踢着路边的碎石子,此时身后传来汽笛声,两人同时回头,一辆小面包车向他们驶来,缓缓停下。 副驾门打开,江放从车里出来。 “哥!你回来啦!”江欢朝面包车小跑过去,跑了两步突然停下,表情瞬间充满敌意。 “小欢欢,你别这样瞪我嘛,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吗?”车里,小光头一脸猥琐地笑着。 “臭不要脸的,你还想让我哥再揍你一顿?”江欢弯下腰从脚边捡起最大的一块石头,用力朝车里砸去。 江放转头警告地看了眼小光头,小光头顿时噤声,面包车门关上,又缓缓驶离。 “哥,你上次怎么没把他揍死?”江欢语气激愤。 “回去吧。”江放看向禾宇筝,禾宇筝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怔怔地抬起头:“回去了?好啊。” 一直到快到江家,禾宇筝才结束了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猝不及防回过头,正对上江放盯着他的目光。 “你看我干嘛?”禾宇筝停下脚步,挑衅地问江放。 江放把目光移走,不理他。 “你看,我给你和小时带了烧烤和汽水,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一起吃哦。”禾宇筝三两步走到江放面前,拦住他的路。 不远处,江欢已经到了家门口,上楼准备做饭,路上只剩禾宇筝和江放站着对峙。 “江欢说你不喝碳酸饮料也不吃烧烤,你为什么不吃?”禾宇筝抬着眉,死死盯着江放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里捕捉一丝慌张和隐瞒。 可是江放不为所动,他双手插兜,准备换条路走,禾宇筝却比他动得更快,再次挡在他面前,江放无奈地吸了口气,他从禾宇筝手里扯过袋子,拿了罐可乐出来。 “你、你干嘛?”禾宇筝愣住。 “嘣~”可乐拉环被拉开,江放抬起头,将一罐可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从唇边溢出的深色汽水顺着他的下颚流到喉结又流进深色卫衣里,把禾宇筝彻底看呆,一罐可乐见底,江放拉住禾宇筝的手臂,把空可乐罐塞进他手里,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晚饭时间禾宇筝罕见地话少了,席间只有江时和江欢在讨论那个小光头,原来小光头在一个多月前骚扰过江欢,那天他们几个在槐山镇干活,江欢便去给江放送饭,被小光头看到了,当着江放的面言语调戏了好几次江欢,江欢要走的时候他还堵着她不给走摸她脸,活脱脱一个流氓。 “然后呢?”禾宇筝突然开口。 “然后我哥就把他叫出去了,拉去后山揍了一顿。”江欢骄傲地说。 “那你们这条路上的变态也是他?”禾宇筝记得,陆央跟他说过,这边晚上有时候会有变态出来。 这时候江欢脸色变了,江时小眉头拧起:“不是。” “那个变态......喜欢男的。”江欢厌恶道:“他还跟踪过小时。” “难怪每次只要天黑了你哥就会送我回去......”禾宇筝恍然,他看向江放,江放起身收好碗筷:“所以你吃完就回去。” 此时窗外晚霞满天,天色未晚,禾宇筝放下筷子:“我不,我还得教小时数学题。” “今天的作业我都在学校写完了。”江时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没好意思说上次禾宇筝教他的题几乎全错。 “那我......那我陪爷爷打牌。”禾宇筝赖着不走,江家人早已习惯,没人拿禾宇筝有办法。 夜里九点,禾宇筝和江放一前一后从亭东路8号出来,还是和往常一样,禾宇筝喋喋不休,江放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不一样的是江放这次没有在距离旅馆一百米的地方转身离开,只是停下脚步,低声道:“后天。” 禾宇筝看向他,江放补充:“球赛,后天中午出发。” “好。”禾宇筝点头,顿了顿他又道:“等一下!”禾宇筝飞快跑进路边的小超市,很快手里拿了瓶饮料跑出来。 “这个给你。”禾宇筝把饮料举到江放跟前,江放垂眼,是一瓶维生素饮料。 “他们在队里都喝特制的运动饮料,这里只能买到这样的。”禾宇筝抬着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喝可乐不吃高热量食物,因为他们也不吃。” “有的时候你早上不跟大胡子大叔他们一起坐车去县城,都跑过去的对吗?”禾宇筝冲江放笑了下:“江欢突然说你不吃那些东西我才意识到这一点,你还在保持一个足球运动员的运动量和饮食习惯,其实你......” “因为要踢野球。”江放打断禾宇筝,没有接他手里的维生素饮料:“后天中午我来接你,带好行李,看完球就不用跟我回来了。” 江放说完后便扎进黑夜中消失不见。禾宇筝却若有所思地往旅馆走,刚刚江放好像...有点生气...是因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吗?禾宇筝叹了口气,江放赶自己走已经成了日常,他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太久,反而因为知道了江放依旧在为成为一个专业足球运动员而高要求自己感到开心,而即将看到江放踢球也让他很期待。 出发这天等江放出现在旅馆楼下,禾宇筝才知道真的要带行李,因为这场球不在本地,要坐七个小时的火车去外省,球赛是第二天晚上踢,所以一共要在外地住两个晚上。 七个小时的火车硬座让禾宇筝彻底没了活力,他第一次觉得坐着比站着还累,下了火车后球赛的举办方安排了人来接,开车的司机一直把眼睛往江放和禾宇筝身上瞟,但这也不怪司机,禾宇筝一上车就靠在江放身上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快进酒店才醒。 晚上住的是家快捷酒店,酒店大厅里站了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看到江放推着行李箱后进来后笑着迎了上去。 “旭哥。”江放打了声招呼,佟旭却看向江放身后慢吞吞走着的禾宇筝,眼神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暧昧:“我们小放也长大了,知道带人来了。” 佟旭从手里抽了张房卡递到江放跟前,江放没接:“要标间。” 佟旭笑着点点头,挑了张标间的房卡出来:“跟你旭哥还害羞?这个妹妹......” 说到这里佟旭突然停住,因为从江放身后那个......好像是个男孩儿?禾宇筝下车后吹了夜风清醒了些,此刻看江放站着不动便上前,扯住江放的胳膊看他手里的房卡:“0922?走吧,电梯在哪儿?” 禾宇筝开完口,佟旭更确信他是个男孩儿了,但这男孩儿长得......实在是比女孩子还漂亮、而且他还戴着卫衣的兜帽,看不清发型,不怪佟旭看错、也不怪接江放的司机没到酒店就忍不住汇报这个消息,说江放这回带了个长得特带劲儿的小姑娘来。 江放没再和佟旭多言,拿着房卡便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此时电梯恰好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一群人闹哄哄地走了出来,刚出来就开始起哄:“噢~~~江放来了!” 这群人男女都有,三个男的可以看出来是球员,年纪都比江放大,穿着拖鞋,看样子准备出去吃夜宵,身边跟着四个女人,穿着暴露妆容艳丽,也都盯着江放。 江放沉默着扯过禾宇筝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但为首的那个平头却并没有往外走,而是看见新大陆般盯着禾宇筝:“江放带人了兄弟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禾宇筝,用一种外放露骨令人作呕的眼神,禾宇筝皱起眉,被这样看着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江放压着眉,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但任谁都感觉到了他的警告,像即将上前撕扯猎物的野兽:“滚远点。” “噢吼吼!!!”那几人起哄得更欢了,平头“啧”了声,笑着冲身边人道:“咱带的妞算啥呀?一个个的庸脂俗粉,你们看看江放带的,我真他妈的想~” 说着平头用力地冲禾宇筝做了个拱胯的下流动作,一群人哈哈大笑地出了门。 “恶心!”禾宇筝咬着牙骂,江放走上前按了电梯,示意禾宇筝进去。禾宇筝边走边骂,等电梯门关上,他才道:“他们在搞你心态。” 禾宇筝看多了比赛开始前两队互相搞心态的操作,但没遇到过这么下作的。江放侧头看向禾宇筝:“你没事吗?” 禾宇筝摇头:“都是男的我还怕他?倒是你,比赛的时候当心这群人。” 江放点了点头:“我会的。” 野球没有什么规矩,更加下作和骇人听闻的赛前挑事江放都见过,过去他不拉帮结派也不主动挑事,而且他年纪小,不太会受到威胁。但这次不一样了,他成年了、又带了禾宇筝过来,而他还是每次比赛拿分红最多的球员之一,那群人不会就这么安分到明晚比赛的;不过无论要面对什么,江放都会把禾宇筝安安全全地带回去。 第6章 野球比赛2 回了房间一直叫嚣着要睡觉的禾宇筝在洗完澡后困意突然锐减,等江放也洗完澡出来,他急吼吼跑到江放面前,拍了拍自己的睡衣:“看,眼熟吗?” 橙黄底色、黑色条纹的球衣曾短暂地陪伴了江放两年的少年时光,江放盯着球衣,点了点头。 “我穿的是4号,齐河的。”禾宇筝又转过身,给江放看背上印的号码和人名:“他和你一起青训过的,你记得吗?现在他升一队了,拿的4号。” “记得。”江放道。 “其实我还带了没有印字的。”禾宇筝看着江放走向阳台的背影,忍不住道:“本来是想在你签约之后送给你签个名作纪念的。” 江放的背影停下,他打开窗,回过头,禾宇筝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件没有印字的圣禾FC球衣。 “要不明天准备的时候你穿这件?”禾宇筝试探。 江放摇了摇头,他靠在阳台上,夜风一阵阵地拂过,禾宇筝眼里划过失望,他把球衣放回去,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江放说话,语气沮丧难过:“到底为什么不肯跟我走呢?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禾宇筝。”江放的声音混着晚风,有些冷。 禾宇筝抬起头,江放居然轻轻勾起了唇,在朝他笑。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他这次说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诚恳,语气透着叹息,目光澄澈干净,像在劝一个闹脾气的好友。 禾宇筝有些怔忪,不知道为什么,江放这样对他笑的时候,他好像更难过了,禾宇筝眨眨眼,而后低下头:“你管不着。” 房间里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夜风吹动窗帘的窸窣摩擦声,禾宇筝依然蹲在地上捣鼓他的行李,江放靠在阳台边站在月光下,目光落在禾宇筝身上,一直这样看了很久。 直到隔壁传来不太和谐的声音—— ——“好棒!”“啊~唔!”“呃~~~” ...... 禾宇筝歪头,表情离谱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而后又抬头看江放:“这里隔音...这么差的吗?” 江放转身关上窗:“刚刚不睡,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 言语之中透着股幸灾乐祸,禾宇筝咬咬牙,关上行李箱:“我睡觉很死的,谁都吵不醒。” 但事实证明江放说的是对的,禾宇筝躺上床的十分钟后,右边房间也传来了完全不输左边房间的热辣魔音、还伴着木床摇动的嘎吱声,两方夹击,禾宇筝差点傻了:“你以前也是住这种房间?” “嗯。”江放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闭目养神,禾宇筝在床上翻来覆去,用枕头、用被子,怎么堵耳朵都没用,半小时禾宇筝气呼呼坐了起来:“他们为什么这么久?!” 江放睁开眼睛,微弱的灯光下禾宇筝发红的脸颊和脖颈还是很明显,不过他应该没有在想别的,单纯是气的。 “因为他们都是足球运动员。”江放隐晦地给禾宇筝解释。 禾宇筝转过头和躺着的江放对视,黑亮的瞳仁里满满的不解。江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禾宇筝觉得呼吸有些热,然后大脑里一根弦刹那绷直了。 禾宇筝眼睛睁圆的瞬间江放又笑了。 有股羞臊的热意从禾宇筝的脖子往上爬,一直爬到脸颊、再到耳尖,禾宇筝钻回被窝,把自己裹紧,不暴躁了。 江放的话不算太难理解——一场球赛90分钟,即使有15分钟的中场休息,但作为一个专业的足球运动员,保证自己有两个小时左右持续奔跑的能力是最基础的。 而左右两个房间里正进行的运动,要比球场上的激烈奔跑冲撞轻松多了。 禾宇筝刚刚一瞬间的羞赧没有缘由,但罪魁祸首肯定是刚刚盯着自己笑的人。 “你看不起我吗?因为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禾宇筝声音闷闷的,但攒了股小小的怒火。 “没有。” “我怎么会立刻想到那个方面?虽然我是个男的,但我才十七岁,而且我又没有...”禾宇筝不好意思说下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话有点多。 “我知道。”在禾宇筝沉默片刻后江放的声音轻轻响起:“我没有看不起你。” “唔。”禾宇筝在被窝里发出一个音节表示自己听到了。 ...... 夜色渐深,各怀心事的少年在陌生的空气里缓缓沉入梦乡。 “禾宇筝。”声音说不上温柔,但很轻。 禾宇筝睡得正懵,他费力地睁开眼,江放已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禾宇筝下意识看向窗外,窗帘缝隙里只透出一点点亮,现在大概六点都没到。 禾宇筝浅浅“嗯”了一声:“我不吃早饭,不起来。”说着他就要往被子里钻,但被子被江放扯住,拉不上去。 “我出去训练,你跟我一起。”江放不是商量的语气,甚至拉了拉被子。 “为什么呀!”禾宇筝有些闹觉,他和江放在昏暗下对视,被江放漠然却又坚定看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心虚,然后慢吞吞坐起来。 托禾宇筝速度的福,江放抵达球场时已经七点出头,大部分球员已经开始训练了,江放的训练服是黑色,到了球场边把装备包给了禾宇筝后便很快跑进去和同样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球员传球。 禾宇筝昨晚见到的佟旭也在球场边站着。 “你和江放什么关系?”佟旭问得熟络。 禾宇筝正在观察着江放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速度、反应、以及球商,在这群人中,江放的各方面素质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朋友。”禾宇筝草草回答,他对这种地下球队的黑心商人没什么好感。顿了顿禾宇筝突然想到什么,他看向佟旭:“旭哥,你是怎么说动江放来踢球的?” 佟旭眯了眯眼,心说这小鬼嘴脸变得可真快。 “江放可不是我找他的,是他托了人找到我的,要求按次结费、不签长约。”佟旭回答,而后调侃道:“你们不是朋友吗?这也不知道?” 禾宇筝一时哽住,他扯开话题:“晚上比赛的场地在哪里?” 佟旭这时看着他笑了两声没说话,禾宇筝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道:“这里?!” “地下球赛,没正规球场给他们踢的。”佟旭说得随意,禾宇筝却浑身发了毛,他瞪着那只有三分之二足球场的场地,这个场地没有一处草皮,全是又硬又粗糙的水泥! 禾宇筝看向正在练障碍跑的江放,江放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注视过来,禾宇筝神情僵硬,因为不可置信的情绪过甚,眼睛泛红。 江放停了脚步,却只在原地停了两秒,没有走过来,而后扭头继续训练。 “踢死人怎么办?”禾宇筝过了很久很久才平复下来问。 “他们签了生死状的。”佟旭拍了拍禾宇筝的肩:“不过江放没事的,他从来都是撞得最狠的那个。” 禾宇筝直直站在场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江放走过来喊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疯了?”禾宇筝抬着头,语调平静,但每个字却咬得很重,他指着那硬邦邦的水泥地:“你要在这种地方踢野球?” 江放却神色不变:“嗯。” “你要在水泥地里踢野球,不戴任何护具,平均十秒被冲撞一次,踢满90分钟?”禾宇筝反复问,他觉得心惊肉跳,更觉得离谱。 场地里大部分球员都三三两两离开去休息了,江放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而是问:“去吃午饭吗?” “你还签了生死状。”两人在球场边鸡同鸭讲地对峙着。 江放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球鞋上,没有回答禾宇筝,但也没走。 “你不肯跟我签合约,却能在这种比赛里签生死状。”禾宇筝微讽道:“你真是拿别人怎么都求不来的天赋当成屁。” 下一秒,江放手里被甩上装备包。 “我不看了,我禾宇筝什么大比赛看不到,什么球星不能认识?脑子坏了才会在这种垃圾地方看你这种人踢球!” 江放听到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过了很久他抬起头,只轻轻望了望禾宇筝离开的方向,像麻雀落在电线上那样,轻巧无声。 江放背起自己的装备包安静地朝餐厅走,这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调侃:“怎么?跟对象吵架了?” 来人和江放一队,是个快四十岁的大哥,叫黄克。 黄克搭上江放的肩膀:“今晚赢球买个小玩意儿哄哄,谈对象哪有不吵架的?” 江放没解释,只道:“下午两点半我在球场等你们,叫他们都过来继续练。” 黄克一愣,继而点点头,要说他们这队的灵魂人物那绝对是江放,就算这是个没有规矩的野球比赛,他也绝对掌控着整场球的节奏和比分,所以队里的人都会听他的。 下午七点四十分,野球场早就不同于白天那样荒凉无人,球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富豪名人全都站着,这种球赛玩得就是刺激和疯狂,没人坐得住。 八点,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人群周围数十束烟花同时升空,烟花爆炸声将观众们的激情点燃,空中火花四射、人群里燥热的狂欢无匹。 在烟花升空后两队球员分别从两个方向走进球场,球衣分为黑和白,每个球员背后贴着数字,但没有名字。 江放站在黑队的队末,他上场后观众席明显更加躁动,甚至有人带头喊起了他的名字,刚开始玩的观众不认识江放,但只要在这个圈里玩了一年以上的老玩家,都知道只要压江放,那就一定会赢。 “草!长得也带劲儿!你怎么没早点给我介绍这么一游戏?!”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两眼发光地看着江放,在满场“江放”的呐喊声中撕扯着嗓子和身边人对话。 “臭傻.逼。”禾宇筝默念了声,而后离那胖子远了些,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黑队的观众区,眸色不甘地盯着场上戴着队长袖标、正一只手按着耳朵,另一只手让所有球员向他靠拢,低着头在布置战术的人。 第7章 野球比赛3 禾宇筝中午是铁了心要走的,直到他回宾馆开始收拾东西,看到给江放带的球衣还放在一边,他收拾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怅然若失地和掉了皮的墙面无言相对,就这么回去他不愿意。 “江放这小子太谨慎了,弄不了他。”在禾宇筝呆坐了好久之后,隔壁传来球员回房休息的声音。 “是啊,炮.友都一大早带出去,生怕我们去搞,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人浑不吝道。 禾宇筝张了张嘴,而后屏住呼吸。所以江放早上让自己跟他出去,是这个原因? “那今晚怎么办?还输给他?”一开始说话那人又道。 “输个屁啊,你知道今晚奖池多少钱吗?往死里撞,他倒下了他们队就没核心了。” ...... 禾宇筝最终还是没能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他下楼买了口罩和帽子,而后偷偷摸摸藏在下午人越来越多的球场观众区,直到球赛开赛。 开场哨刚响,白队就三个人朝带球的江放冲去,江放在第一时间将球高挑传给自家中场,而后迅速朝对方后场跑去。 传球的准确性和跑动速度让每个第一次看他踢球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是不是联赛球员?!”禾宇筝听到有人震惊地问,他紧紧盯着江放,如果江放不带球是不可能被其他人追上的,但直到自家中场又把球传到江放脚下,江放勾球转身,迅速将紧跟他的对方球员晃跑,而后冲向对方球门。 但就在这时候对方守门员直直冲着江放跑来,禾宇筝看到守门员把江放狠狠撞倒,对方球员好几个人一哄而上将球抢断,那瞬间不知道他们在倒下的江放身上下了多少黑脚。 人群沸腾了起来,高速带球被撞倒在水泥地上的江放感觉到自己左边手肘生疼,他撑着地站起来,用衣服擦了下鲜红一片的手肘,而后又迅速跑入抢球人群中。 这次江放像一个已被点燃的炸弹,他直直冲向带球的对方球员,将背对着他的三名白队球员从后面撞倒,那三名队员直接是面部触地,受伤情况比江放要更严重。 禾宇筝已经看傻了,这哪里是足球,分明是最野蛮最街头的橄榄球。 此时江放已经冲到对方带球队员跟前,他伸出腿将那球员脚下的球轻松勾出,但这还没完,下一秒,江放将球踮高,在球下落的那一两秒内他将正准备跳起接头球的对方球员利落撞倒! 对方球员摔得几乎爬不起来,就在这时,江放已经带着球轻松过人,为黑队进了一球。 观众发出欢呼声,球场角落的屏幕上显示着比分,也显示着此时压两队赢的奖池。 江放带领的黑队已经遥遥领先,此时奖池累计二十三万六千多元,两队整整差了一倍多。 江放进了球后便回过头,眸色沉沉地盯着被他激起兽性的对方球员,在这里,他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眼前都是被他追得失了智的猎物。 周围的呐喊几乎要将黑夜掀破,此时一群白队球员蓄意报复般朝江放蜂拥而上,尽管球现在并不在江放脚下,很快黑队队员注意到局势也纷纷向前快速支援,禾宇筝失衡的心跳才缓缓平稳。 如果要打群架,黑队队员在人数和身体素质方面是不输的,所以没能打起来。上半场结束得比禾宇筝想象的快,目前场上比分三比一,江放进了两个。 中场休息的时候禾宇筝很快便找到了球员休息的地方,是几个简易的雨棚连成排,球员们坐在下面,受伤严重的有医护人员在做包扎,禾宇筝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边上的江放。 江放受的伤不算重,他在用矿泉水浇膝盖上的伤口,而后弯下腰用纱布缠了薄薄一层。随后他开始处理脸上的伤口,热毛巾是刚刚工作人员统一分发的,江放刚碰到脸上的伤,手里的热毛巾就被人夺走。 江放蹙眉,下一秒便看到面前蹲下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露出的眼睛圆阔明亮,只是眸中情绪不佳。 禾宇筝抬眼,一言不发地扶住江放的下巴,握住毛巾轻轻在他伤口边沿擦着。 江放怔了下,面前的人语气不耐烦道:“别乱动!” 很快禾宇筝把江放脸上的伤口擦干净了,扔了毛巾去找医护人员拿创可贴,刚刚禾宇筝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黑队这边就有人注意到了,此时他走进人群,一群人闹哄哄地开始起哄。 “小弟弟你和江放什么关系啊?怎么还给他擦脸?” “昨晚还和江放睡一屋呢,你们说什么关系嘿嘿嘿~” “要创可贴啊?要几张?五张?用得完吗?” “你们这群老东西肯定用不完,江放不一样,年轻力壮!肯定用得完!” ...... 禾宇筝拿着创可贴回来,江放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不用理他们。” 禾宇筝拆开创可贴:“我没理,抬头。” 江放听话地抬起头,恰好和禾宇筝低头看他的视线撞上,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缠,禾宇筝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江放眸中依旧腾着不易被察觉的浅笑和戏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下半场开始后场上的对撞比上半场要更严重,黑队的奖池已经达到六十万,两队加起来超了百万。不知不觉天空飘起了雨,毛毛小雨在强烈的光域内像极了雪花,夜愈发深了,但周围的呐喊和激情丝毫不减,下半场也即将接近尾声。 此时江放又拿到了球,白队最强壮的后卫挡在江放面前,一对一江放的胜算几乎是百分百,而就在江放即将晃过他时,他突然放弃断球,直冲江放而去,将江放扑倒在地,足球滚到场外,江放反应飞速地想爬起来,但背上挨了重重一脚,江放闷哼一声,而后他撑着地的手被装满球钉的球鞋踩住了。 滚到场外的球被人踢了回来,黑队其他球员看到球时很快拼抢到了球,带球便朝白队球门跑,一阵奔跑,利落地进了球,就在大家庆祝的时候听到场外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停下!停下!” 禾宇筝几乎快把喉咙喊破,他和场边保安撕扯对抗着,目光带血地看着在球场另一边的江放:“他快被打死了!你们停下!” 签了生死状被打死也不犯法,而看到有人这样歇斯底里,也只会让所有观众更加兴奋上头,场边一时哄闹声更甚。 这时黑队队员才发现被四五个白队球员围着的江放,在他们朝江放跑的时候白队队员依然在往死里踢打江放。 “你让我进去!”禾宇筝喊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他掏出手机高举在头顶:“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场比赛立刻停止!” 观众席终于出现了两三秒的静默,禾宇筝发着抖,声音因为高声尖叫而破碎嘶哑:“你们现在立刻停止!立刻停止!” 禾宇筝被上千人冷漠、阴郁、充满怖意的眼神审阅着,他直直站着,一个个对视过去,声音没有减小半分:“警察半小时内就到。” 场上局势终于出现变数,那群球员也不踢了,站着等通知、场边电子屏上的数字不再跳动,没人再投赌资了、禾宇筝猛地推开保安,他双腿发软,跑了两步便摔倒,只这样的程度膝盖便已疼得让眼泪夺眶而出,禾宇筝吸着鼻子爬起来,颤抖地朝江放跑去。 江放依然侧身躺在地上,黑队队员看禾宇筝过来主动为他让了道,禾宇筝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蹲下:“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但禾宇筝再镇定也只有十七岁,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满眼无措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江放。 “今天的比赛暂时停止,各位请回吧。”一分钟后,佟旭的声音懒懒地从球场广播里传出来。 场边终于有医护人员过来,禾宇筝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腾开。不多时,禾宇筝叫的救护车也到了,他在中场后不久就叫了救护车,只是因为他认为这里的医护人员很不专业、装备也不齐全,黑队有好几个球员受伤程度比江放要重,他特意叫了给整个队伍用的,没想到最后用到的人却是江放。 在佟旭收到确切消息得知警察真的在路上时,现场所有人散得飞快,不一会儿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清理场地。 禾宇筝在跟着江放上救护车前突然被佟旭叫住,佟旭走在渐浓的雨里,神情阴晦:“这比赛不是你这么玩的。” 禾宇筝迎上他的注视:“我玩的是正规比赛,不懂地下的规矩,有得罪的话我会等江放醒了给你赔礼道歉,但前提是他好好的,如果他出了事。”说到这里禾宇筝的心脏又重重往下一坠,他望向车内:“如果他出了事,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第8章 回槐山 江放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夜里风大雨急,病房窗户被拍打得沙沙作响。 “你醒了。”病房中兀然响起的人声哑得不成样,禾宇筝从陪护椅上站起来,步子不快,走到江放床前,按响了呼叫铃。 这一夜仿佛抽空了禾宇筝身上所有的活泼机灵劲儿,他眼睛肿着,眼中布满血丝,脸色发灰,嘴唇也泛着白。他垂眼看着江放:“没有受重伤,没伤到骨头,失血有点多,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要再观察两天。” 江放凝视着禾宇筝没有说话,此时医护人员进了病房,给江放做了简单检查后交代几句便离去了。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禾宇筝准备回到原位时手忽然被人拉住,江放声音很低:“上来睡会儿。”东方渐白,被风雨声侵蚀的病房里,低沉的嗓音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禾宇筝低下头,江放的手很凉、拉他拉得不紧,随意便能撒开,他叹了口气,将江放的手拂开:“我从那边上去,你这半边好多伤口。” 禾宇筝真的很累了,昨晚他一分钟都没闭眼,跑上跑下交钱、找医生护士、后来又跟警察去做笔录,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那时江放在挂水,他就盯着吊瓶数数,等挂完后再去找护士来给他换水。 禾宇筝爬上床后好像所有情绪都没了,嗔怪、生气、心疼、难过、想家,什么都没了,他贴着江放的肩膀,不出三分钟便沉沉睡去。江放在确认禾宇筝睡着后下了床,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禾宇筝坐了一晚上的椅子上坐下。 这天一大早江放便离开病房下楼,护士给他拿了一根拐杖,他撑着走到医院正门口,佟旭正站在那儿吞云吐雾。 “这一看也没多大伤嘛,你那小男友昨晚哭得跟你要死了一样。”佟旭调侃道,江放没搭茬,只问:“罚钱了?” 佟旭碾灭了烟:“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 “我会还你。”江放道,停了停他又补充:“但没办法很快还上。” 佟旭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放,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挺久才继续开口:“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昨晚确实是挺来火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没打算怪你们。不过我说小放,那孩子姓禾吧?圣禾的禾?跟我说话那语气还挺是个富二代的样。” 江放没吭声。佟旭瞅了他一眼便继续道:“这都两年了,多少球队找过你?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踢职业?” 佟旭过去也是足球运动员,他办的野球比赛会经常有认识的球探和在职球员来看,只要看过江放比赛的没有一个不想要他,但每次江放都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你来是为了找我说这个?”江放神色平静地反问。 佟旭无奈失笑:“差不多,最近风头紧,比赛我也不常办了,年后打算做个青训营,你要是真不打算踢职业了,可以来我青训营当教练。” 江放点了点头:“谢谢旭哥,我会考虑的。” 佟旭又叹了口气:“要是那小禾少爷真有心找你去踢球,你有天大的难事他家也能给你顶着的,别一人撑,没必要。” 江放没回应,只重复了一句:“谢谢旭哥。” 佟旭劝不动江放,谁都劝不动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再踢职业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还爱着足球,他保持着青训时的所有运动习惯、对每一场联赛知晓得清清楚楚、甚至不惜在野球比赛里体会足球的魅力和热血;他像是在绝望地等待着某一线微弱的希望、却又好像只是单纯执拗地绝望着。 禾宇筝醒来后打算去找佟旭赔礼道歉,他毁了人家的比赛,也挡了人来钱的道,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但被江放拦住了,江放告诉他佟旭来过了,也把佟旭的意思转达给了禾宇筝,禾宇筝挺懵的,抓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问:“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江放也挺意外的,各种缘由必然不像佟旭说得那么简单,但佟旭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他便也没问。 江放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后,去和佟旭道了别便带着禾宇筝前往火车站。在火车站买完票后江放看了眼禾宇筝,禾宇筝立刻紧张地用他还没恢复的破锣嗓子强调:“我我我...我没说我要回隆州,我还跟你回去,再说你现在这样一瘸一拐的样子要是在火车上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江放把禾宇筝的票递给他:“你书包拉链没拉。” 禾宇筝看了眼火车票,江放给他买的也是到槐阳县的,他瞬间抬起头,眼睛发亮:“你也希望我跟你回去对不对?” 江放沉默地转过身,禾宇筝拉好书包拉链后迅速跟上:“你就说嘛,你舍不得我呗,我就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很有魅力的,怎么会到你这里就不管用了呢?其实你只是不想说,但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对我很......” 这时江放突然又转过头朝售票大厅走去,禾宇筝愣了愣:“你回头做什么?” “给你买回隆州的票。”江放答。 下一秒禾宇筝一把抱住江放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说着禾宇筝还做了个给自己的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江放垂眼审视着禾宇筝,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真诚,禾宇筝乖巧地弯了弯唇,眼巴巴盯着江放,江放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撇过目光,带着人朝候车厅走去。 —— 两人坐了一天火车才到槐阳县,而从县里坐车回到镇上时已经快十一点,江放没回去打扰家人,也在陆央家的宾馆开了个房间,跟禾宇筝的正好是对门。于是在火车上早就睡饱的禾宇筝洗完澡后非常自觉地去打扰江放了。 门被禾宇筝敲开后,江放的手还握着门把,禾宇筝抱着IPAD贴着墙从门间缝隙钻进了江放的房间,江放习以为常地关上门,转身看向穿着圣禾FC球衣的人:“什么事?” 禾宇筝站在江放床边,举起手里的IPAD:“凌晨A联德比直播,看不看?” IPAD屏幕上正播放着A联两支球队过往比赛的集锦,右上角直播预约人数已超十万。江放“嗯”了声,离直播还有半个多小时,他看了眼反客为主舒舒服服在自己床上靠好的禾宇筝,没再说什么便进了洗手间洗漱。 等直播又等江放洗漱出来的过程中禾宇筝闲不下来,又下楼去前台买了些零食和汽水,拎着一整袋零食的禾宇筝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捏着手机:“我到房间了,你跟江放打招呼。” 电话那头的齐河没管看没看见江放便懒洋洋道:“Hi兄弟,好久没见了。” 江放正单手擦头发,他看过来,禾宇筝笑盈盈道:“齐河也看直播,我就跟他连线了,三个人看更热闹。” 说着禾宇筝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江放看着屏幕里的昔日队友,也跟他打了招呼。 “我们猜比分吧,输的人请客。”禾宇筝道,这是他和齐河一起看球的传统项目。 “2-1。”齐河随口道。 “3-1。”禾宇筝自信满满。 一边的江放安静地看着球赛开场画面没打算参与,禾宇筝用手肘挤了挤他:“你也猜一个。” “5-1。”江放拗不过禾宇筝,说了个很离谱的比分。 “你这是故意想输吧!”禾宇筝整个身子侧过去,几乎要把江放扑倒,黑亮的瞳仁里满是不解和离谱:“你真心猜5-1?” 江放没说话,只拉过激动过头的禾宇筝坐好,禾宇筝泄气地看向齐河:“算了算了,别带他了,他现在有点脑震荡的,过两天才能好。” 江放:...... 今天这场球赛节奏非常快,上半场结束时三人看得意犹未尽,主队状态好到爆炸,连进三元,目前比分3-0。禾宇筝一时噤声,除非下半场主队一个球都不进他才能赢,但看主队这个状态,感觉下半场也得奔着三个去。 “该不会真是5-1吧。”禾宇筝嘀咕着,他又推了推江放,特别谦虚地问:“你是怎么猜的?” “脑震荡。”江放难得开玩笑,那边的齐河听到后放声大笑,只有被反嘲讽的禾宇筝脸色发红,满脸透着窘迫。 下半场开始后禾宇筝不再吃零食了,虔诚地祈求着自己的猜测成真,但天不遂人愿,虽然客队进了一个球,但主队梅开二度,提前十五分钟大比分锁定胜局。 江放轻轻松松赢了两顿饭。 挂了跟齐河的视频后禾宇筝赖在江放的房间里不肯走,缠着江放告诉他猜比分的秘诀。 “马上五点了。”江放无奈地看着不愿意下床甚至幼稚地用被子罩住自己的人。 “你告诉我就走,绝不耽误一分钟。”禾宇筝从被子里钻出来,陈恳地问。 江放拿他没办法,先问:“你为什么猜3-1?” “主场优势一个球,以及两个球队一个球的实力差距,所以赢俩呗。” 江放点头:“嗯,主场优势说得对,但他们的技术差距应该在两到三个球之间,虽然两个球队在A联的排名接近,但今天这场球一定是大比分,因为这场主裁判是科洛,一个非常喜欢掏红牌的波兰人。” 禾宇筝很快恍然大悟,因为在球赛中除了球员和教练有浓烈的个人风格,有些主裁判也有。 他不太记得科洛长什么样,但科洛的大名禾宇筝还是听过的,他最高记录是一场球掏了十四张牌,其中五张红牌。这样一个主裁判对于平日里球风剽悍擅长身体对抗的球队来说非常限制发挥,因为不知道哪个动作大一点他就会掏牌罚人,所以球员们踢得谨慎小心,这样一来,本身以技术为长的主队赢面就非常大了。 “可以过去了吗?” 禾宇筝信守承诺地点点头,不情不愿地离开被自己暖好的被窝,一步三回头地朝江放看:“真的不再聊聊球了?” 江放摇头,目送禾宇筝。 禾宇筝叹气,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磨洋工,这几天自己都是和江放一起睡,贸然要一个人睡突然很不适应。 一分钟后,江放看到禾宇筝又走了回来,禾宇筝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江放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僵硬。 “怎么了?” 禾宇筝脸色发白,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我房间门口。” 禾宇筝不愿意回房间的心情就像不愿意做作业的小学生那样,连一块橡皮都会觉得好玩,所以他走到江放房间门口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趴在门上顺着猫眼往外看,这一看却让他瞬间寒意四起。 一个似乎是穿着深咖色皮质外套的男人正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面向他的房间门,低着头不知是在撬门还是做别的,禾宇筝看了半分钟,那人一直低头站在那儿,并不是路过。 第9章 当嫂子 江放眸色骤冷,立刻起身朝门口走,刚走了两步却被禾宇筝死死拦住:“他有刀怎么办?而且你受着伤。” 禾宇筝紧拽着江放的衣服:“我们先给楼下前台打电话,再报警。” 江放沉默片刻后点头,转身去拿手机。 正值凌晨,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江放给前台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小镇上的宾馆本就是给过路旅人的一个临时落脚地,整个宾馆的服务员也只有不到五个,更别说周到专业及时的服务。 幸好派出所的电话打通了,江放和禾宇筝在警察抵达时走出了房间,那时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而禾宇筝的房门已经被撬开。 房间内有陌生人进入过的痕迹,地板上的脚印沾着泥草,禾宇筝的行李箱和床铺都被翻乱,但似乎没有物品损失。 “把你看到的背影描述一下。”警察对禾宇筝道。 禾宇筝站在江放身边,手臂贴着他,后怕道:“是个男的,穿着黑色或者深咖色的皮夹克,个子在一米七五左右,不瘦。” 江放看了眼脸色很差的禾宇筝,补充道:“应该是镇上的人,对宾馆很熟悉,知道怎么避开监控,而且...”江放停了停:“盯了这个房间很久。” 陆央家的宾馆是民房改造,二楼加三楼总共十五个房间,很不成系统,整个宾馆只有两台监控,一台在大门口前台,另一台在上楼的必经之路上,但刚刚警察们叫醒保安,彻查了两台监控,没能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宾馆还有个后门,后门通往街道后的居民区,如果是镇上的居民,从后门进来更方便,而且平日里经常有居民从后门进入宾馆大厅打牌唠嗑。 警察和宾馆员工的杂音很快将宾馆里的其他住客吵醒,江放陪着禾宇筝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警察和保安则一间间解释情况以及询问是否有失窃。 禾宇筝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这个房间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 “客人都被吵醒了,正好我们做一下笔录,你们先回去,到时候等通知。”走廊上,警察对江放道,江放看了眼被吵醒的茫然无措的其他客人,“嗯”了声便带着禾宇筝下楼。 下楼后两人朝江家走,刚拐进亭东路,就看到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江时,江时远远便朝他们跑来:“哥!” 六点半,小学校车快要到了。 江放停下步子,微低下头,把伤的严重的地方隐藏住,禾宇筝挡住江放被包得严实的左手:“小时你每天都这么早吗?” 江时点点头,他到了两人跟前,抬头看着江放道:“哥你这次去了好几天呀,赢了吗?” “你哥当然赢了!进了四个球!”禾宇筝给江时比了个4,又把手里昨晚买的零食塞到他怀里:“你路上吃,我和你哥困死了,要回去睡觉。” 说着禾宇筝就要拉着江放走,江放却站着没动,问道:“校车什么时候到?” “六点四十。”江时已经拿了一盒饼干开始吃。 “怎么了?”禾宇筝不明所以地问江放,江放只道:“等校车来了再走。” 三人站在亭东路路口,六点四十刚过两分钟,校车从镇道上缓缓驶来,江放和禾宇筝目送江时上了车,禾宇筝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他们说的那个变态了?” 江放看着禾宇筝,深秋的清晨凉意入骨,槐山镇后的山被寒雾遮挡得只露了个轮廓,江放没有回答,只沉声道:“先回去。” 到家的时候江林和江欢也已经起来了,江欢看到这个时候到家的哥哥很意外,看到带着行李跟着哥哥进来的禾宇筝更意外了,江欢把粥端给爷爷,趁江放回房间放行李的间隙拉过禾宇筝问:“我哥怎么允许你跟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困死了,要先睡觉。”禾宇筝揉了揉眼睛,跟着江放进了他的房间,而后房间门在江欢面前关上,甚至还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江欢呆滞地站在原地,只是去了一趟外地而已啊?现在哥哥不仅允许禾宇筝跟到家里,还跟他睡一个房间?!还锁门?!! 其实江欢对禾宇筝的印象并不坏,而她也只是一个单纯的高中辍学女生,想不到太深,震惊了一会儿便接受了现实,她觉得或许现在哥哥和她一样,发现禾宇筝有时候还挺可爱,已经不讨厌他了。 这天下午禾宇筝醒来的时候江放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熟门熟路地起床洗漱。江家静悄悄的,一个人都不在,禾宇筝想知道江放去了哪儿,却才发觉自己还没有江放的任何联系方式。 就在禾宇筝喝着早上江欢煮着的粥时,江家的门被敲响了,有女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有人吗?我是瑶瑶~” 禾宇筝去开了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站在外面,那女孩穿着高中校服,扎了马尾,长得很秀气。 “你是?”穆瑶显然对禾宇筝的出现意外又警惕。 “你好,我是禾宇筝,是江放的朋友,他们现在都不在。”禾宇筝勾起嘴角,冲女生友好地笑。 穆瑶脸上的防备因为禾宇筝的示好很快消失,人都是视觉动物,禾宇筝这样漂亮又礼貌的男孩子基本不会是坏人,穆瑶想。 “我是来找江放哥的,我叫穆瑶,他快一个星期没去我爸那了,所以我把最新的杂志给他带来了。”穆瑶脸上漾起女孩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有的期待和羞涩,正看着穆瑶低头打开书包拿杂志的禾宇筝表情却有些僵硬。 “你帮我给他吧,我爸说江放哥可能还要再休息一个星期,他身体还好吗?”穆瑶问。 杂志是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足球刊物,这期的封面是上个月刚刚退役的一名知名球星。禾宇筝神情晦涩地看着那本杂志,问:“他让你帮他买的吗?” 穆瑶愣了下,摇头:“因为我有一次发现他在看,正好我们学校外面的书店每期都会上,我看到有上新就会给他带。” 禾宇筝的嘴角不自觉下撇,他点了下头,接过杂志:“我会帮你给他的。” “谢谢呀。”穆瑶脸颊红红的,禾宇筝心里没由来的闷,让他透不过气,他看着穆瑶拉书包拉链的动作,突然开口问:“你爸爸是穆老板吗?” “你认识我爸?” 禾宇筝点头,眼中腾起自己都没发现的敌意:“你专门从县里过来的吗?” “怎么了?”穆瑶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个男孩的神情和刚刚好像不太一样了,不笑了,有点严肃。 “没事...”顿了下禾宇筝又开口:“但他不一定只休息一星期,可能以后都不去了。” 穆瑶愣住:“啊?” 禾宇筝心中有股无名火在乱窜,他觉得自己这时候眼睛或许都是红的:“他不可能一直干那个,没有...” “小瑶。”江放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禾宇筝接下来的话。 穆瑶看到江放后眼睛亮了,她从禾宇筝手里把杂志拿过来,快步走到江放面前:“江放哥,最新的杂志。” 江放接过,一如往常道:“谢谢,钱我会转给你。” 穆瑶笑了笑,她没再拒绝,只关切地看着江放脸上的伤:“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楼下的出租车在等你?”江放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穆瑶点点头:“我放了学打车来的,跟我爸说过了。” “不早了,回去吧,晚了不安全。”江放说话调子冷冷的,一贯这样。 穆瑶见到了人就满足了,她乖乖听话下了楼,上了出租车,看着出租车离开后江放转身回家,却见禾宇筝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盯着自己,抿着唇,在江放看过来的瞬间移开视线,不声不响地走回家中。 江放在原地停了两秒,随后也走了进去。 禾宇筝不主动开口江放是不可能先说话的,所以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江家其他人回来。 晚餐饭桌上,江欢看到摆在一边的杂志,眼神带着八卦:“哥,穆瑶姐来过了?” 禾宇筝下意识看过去,江放点头。 “嘿嘿~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禾宇筝语气不是很好,眉头皱着。 “穆瑶姐喜欢我哥呀!她是我隔壁学校的,我我们学校里有男生追她,她把人家拒绝了,说喜欢我哥!”江欢说着“咯咯”笑了两声,年纪虽小但嗑CP已经很熟练了。 禾宇筝看着江放,江放眼皮抬了抬,波澜不惊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哥哥和穆瑶姐姐很般配。”一边年纪更小的江时也进入CP粉的行列。 “你也认识她?”禾宇筝一点饭都吃不下了。 “穆瑶姐姐去学校接过我。”江时道。 “我还给你开过家长会呢。”禾宇筝语气透着委屈,鼻子有点酸。 “你跟穆瑶姐比什么呀?”江欢莫名其妙道:“我们喜欢她,也不代表我们讨厌你呀。” 禾宇筝被噎住,他鼓了鼓嘴:“...那...” “那你们都喜欢她吗?”禾宇筝的目光在饭桌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到江放身上。 江放吃着饭,没有回答的意思。 “喜欢啊,她漂亮成绩又好,而且已经喜欢我哥哥一年多了,小时,你说穆瑶姐给我们当嫂子好不好?”江欢越说越离谱。 “好!”江时也兴奋起来。 “还吃饭吗?”江放终于开口,眉头和声音都沉着,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10章 辍学高中女生1 晚餐结束后江欢和江时去棋牌室找爷爷,家里只剩下禾宇筝和江放。 江放正安静地翻阅着那本杂志,这本应是让禾宇筝高兴的事儿,但现在他却气不打一出来,因为他看到江家堆在墙角的那个放书本的箱子里有一沓这本杂志,禾宇筝走过去数了数,总共十一期,加上现在这本已经有一年的量了。 也就是说,已经买了一年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回来?”禾宇筝气鼓鼓地问,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缠着江放想回槐山镇的他了。 江放抬头指了指五斗柜上那张传单,传单上是槐阳县新开的游乐园,前阵子去江时的小学做宣传,说小学生凭传单和统考成绩可以减免门票,年纪前十除了自己还能免一个大人的票。 禾宇筝当时跟江时打了保票说自己陪他去,但江欢也想去,江放便打算等江时统考结束后带着全家去一趟。 禾宇筝盯着花花绿绿的传单发愣:“只是因为这个?”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看江放不回答,禾宇筝闷声问。 “嗯。”江放喉结上下滑动,将杂志翻到下一页。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以前说你不踢球的理由唬不了我了。”禾宇筝执拗地追问。 江放将杂志翻完,起身把杂志放到箱子里:“没有理由。” “因为穆瑶?” 江放回过头,淡声问:“什么?” “你也喜欢穆瑶对吗?”禾宇筝小心翼翼地问,手在身侧默默握拳:“就像她喜欢你那样。” 说到这里禾宇筝鼻子一酸:“就算喜欢她也可以去踢球的,队里不禁止恋爱,还有队员把女朋友带去宿舍...我不管你们这个的...” 禾宇筝越说声音越小,江放望着禾宇筝微红的眼眶,语气突然松了些:“不是因为她。” “真的不是?”禾宇筝脸上划过一丝藏不住的笑,眼睛水亮。 江放眨了眨眼,默认。 “那你可以跟我回去看一看吗?不一定要签合同,就先看一看,好吗?”禾宇筝凑近江放,长翘的睫毛在明黄色钨丝灯下泛着光,紧张得一颤一颤的。 江放垂眼凝视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禾宇筝的脸很小,皮肤是一种温和的暖白,眼睛大而亮,灵动得像藏了只小鹿在里面、鼻子挺俏、嘴唇平时就是粉色的,说多了话便更红。 他长得真的很漂亮。不怪去踢野球的时候别人把他认成女孩、也不怪在槐阳县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善待他。 “好。”江放道。 江放看到笑意顿时跃到禾宇筝眉眼之中,他的双颊因为开心而有了绯色,而后他和江放贴得更近,死盯着江放的眼睛,是为了确认他没有在骗人。 “你说的,等去完游乐园就回隆州。”禾宇筝强调。 “嗯。”江放应声后撇开目光。 —— 槐山镇很小,所以镇上一旦发生点什么事,很快就会被全镇人知道,就像陆央家宾馆遭了小偷这事儿,不出三天整个镇子便传开了。爱看热闹的镇民们对这件事比陆央自己家人还要上心,陆央周末回家看到宾馆大厅的人是以往的好几倍,一群人还都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差点以为是家里哪个长辈翘了。 “我妈这次从县城买了五六个摄像头回来装,以后肯定没小偷了。”江欢打工的饰品店里,陆央拿了一个发箍边玩边说。 “放下。”江欢横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你也放下。” 禾宇筝手里拿着一顶淡蓝色带兔耳朵和围巾的毛绒帽:“我要买这个。” “那付钱。”江欢走到柜台,铁面无私。 禾宇筝站着没动,陆央和江欢看到他又挑挑拣拣,除了那顶淡蓝色的帽子,又挑了一顶粉色、一顶白色、以及一顶深蓝色。 “你批发吗?”江欢看着被摆到柜台上的四顶帽子道。 “这是给你买的。”禾宇筝指了指粉色帽子,继续道:“白的给小时,深蓝色是你哥的。” “你给我们买帽子?” “不是去游乐园吗?我们可以一起戴。”禾宇筝把帽子都放进手拎袋中,他觉得小时戴着白色兔耳朵一定超级可爱。 “你们要去游乐园?带我一个!”陆央立刻插嘴道:“我可以提供零食!” “你去问我哥。”江欢道:“他愿意带你就行。” “你哥欠我个人情,肯定愿意带我。”陆央信心满满。 听到这话,江欢和禾宇筝同时看向他。 “今天一大早你哥来我家,让我把出现小偷那天前后的入住信息给他。”虽然入住信息本该是客人隐私,但一是那些信息早就被镇民们盘清楚了、二是宾馆里刚遭了小偷,陆央也想能快点抓到这个人。 “我哥要那个有什么用?”江欢看着禾宇筝问。 禾宇筝摇了摇头,他没想到江放还在查这件事,这几天江放一直在家里养伤,到今天他的行动没什么问题了,一大早便去了穆老板那里帮忙,禾宇筝这才和陆央一起来找江欢玩。 三人无所事事地在饰品店呆了一上午,中午在一家炸鸡店吃午餐,陆央啃完一块鸡腿后突然推了推正吃薯条的江欢。 江欢抬起头,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乔天宁正推开门,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余芝恬。 这两人都是江欢和陆央的同学,但他们和陆央不一样,江欢跟他们有仇。 “恶心,吃不下了。”江欢放下手里的薯条,用这个小炸鸡店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另外两桌客人也看了过来。 禾宇筝愣了下,抬起头,便看到了江欢恶狠狠瞪着的人,男孩子个子挺高的,一进来便看到了江欢,而后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走了过来。 “欢欢啊,好久不见。”乔天宁双手撑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江欢。 “滚!”江欢就差朝他吐口水了。 “怎么还是这么凶啊!这么凶没有男生喜欢你。”乔天宁语气懒洋洋的,他看向另一个女生:“芝恬,帮我点一个汉堡一杯可乐,我要坐在江欢旁边。” 长相干净的女孩点了点头,听话地去柜台点餐。 “我都被开除多久了这女的怎么还在装清纯啊?”江欢眼中讽刺,她看着余芝恬的背影,高声道:“小余妹妹,别装了,乔天宁不吃你这套,你得跟他发.骚。” 说完柜台处的女孩背影僵了一下,桌边的乔天宁脸色也有些难看,除了摸不着头脑的禾宇筝,只有江欢和陆央正十分恶劣地笑着,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就知道我吃哪套?”乔天宁拉过椅子坐下,眼中冷冷的,挑衅地问。 “我知道,你吃屎。”江欢说着又乐了起来,这时余芝恬已经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陆央立刻站起来:“来来来,给全世界最清纯的小余妹妹让座。” 余芝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眶有些红,乔天宁从另一桌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你坐这儿。” “你们俩差不多够了,说个没完了?”乔天宁看着余芝恬泫然欲泣的样子道。 “那啥,欢欢,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禾宇筝眼看着两方快打起来,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适时开口打断。 “哦好。”江欢点点头:“这个男的叫乔天宁,是我和陆央以前的同学,是个傻逼,这个女的叫余芝恬,是个贱人。” 禾宇筝:...... 男生和女生的脸色都不好看,但男生似乎是被江欢骂惯了,只翻了个白眼,女生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手里拿着汉堡却怎么也咬不下去。 “江欢,我跟你道过歉了。”女孩声音柔柔的,发着抖。周围在进餐的客人也纷纷往这边看,把责备厌恶的眼神落在江欢身上。 “我也不知道老师们会......” “哗!”女孩解释的声音被江欢一杯冰可乐浇没,江欢神色冷冷地站起来,横了一眼店里围观的客人和服务员,语气嚣张:“看什么看?没看过中学生霸凌啊?” 可乐从余芝恬头上流下去,流到她到慌张惊恐的脸上、白色的毛衣上......乔天宁一把拉开余芝恬,眉目带怒:“江欢你有病?!” 江欢端起陆央面前的可乐:“给你们十秒钟滚,不然连你一起泼。” 乔天宁咬了咬牙,拉住在哭的余芝恬。江欢哂笑一声:“余芝恬,我被开除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吧,以后谁都管不了我了,所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但我哥不让我打人,只能泼你水了,还不快滚?” 余芝恬抬起头,眼里终于也露出愤色,她刚要说什么就被乔天宁拉着离开了炸鸡店。 禾宇筝和店里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江欢无事发生般走到服务员面前:“拖把呢?” 服务员呆呆地指了指角落,江欢走过去拿了拖把,把自己泼可乐弄脏的那块地给拖干净了。 “晦气。”拖好地的江欢坐回座位,双手抱胸郁闷道,陆央边拿过自己差点牺牲的可乐边拍江欢的后背,安慰道:“下次我们见到她给她套个麻袋。” 禾宇筝:??!!! “你们多大仇啊?”禾宇筝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 江欢看了眼他,又和陆央对视一眼,陆央充当江欢的发言人:“江欢就是因为余芝恬被开除的。” 但这不是江欢恨不得余芝恬去死的重点,重点是,在这件事中,江放也是受害者。 第11章 辍学高中女生2 和江欢年龄相仿的一波孩子正赶上槐山镇建了初中,所以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槐山镇上读的,只要没有中途辍学、没有去县里读书,这个年纪的槐山镇小孩基本相互认识。但中考后这群孩子就会走上分水岭,有的考上高中、有的去念技校、有的则直接不念了。 江欢是考上高中的那一拨,但她只吊了个车尾,分数勉强够上槐阳县最差的那所高中,同样,陆央、乔天宁和余芝恬也是,四人一同考上了槐阳四中。 江欢三人和余芝恬在初中关系一般,但当整所学校之后他们四个从槐山镇升上来的时,四人自然就玩到了一起。 余芝恬和陆央是住校生,江欢没钱住宿,每天走读,乔天宁说自己不想住宿,也每天和江欢一起走读,从镇上到槐阳四中每天一小时去一小时回,有的时候坐大巴,有的时候乔天宁的爸爸接送。 槐山四人组关系的转变发生在高一下半学期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那天下午江欢刚上完体育课回教室就遇到了等在她教室门口的余芝恬,余芝恬脸色苍白,江欢没顾得上喝水就急忙问她怎么了,余芝恬欲言又止,还是在江欢急性子的催促下她才轻声开口:“欢欢,我想请你帮个忙。” 江欢拉着余芝恬到楼梯间,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忙?” 余芝恬看着江欢被楼梯阴影切割地半明半暗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乔天宁,想跟他表白。” 江欢惊讶地张大嘴巴,而后一脸的揶揄和八卦:“我靠我靠!大八卦!” 余芝恬立刻紧张道:“我...我不想被别人知道。” “好的好的,我不说,你想让我干嘛?天哪乔天宁也太幸运了吧!”江欢一边感慨好友的大秘密,一边觉得乔天宁凭什么,余芝恬又乖又可爱,居然会喜欢他。 “就...我想在学校西花园跟他表白,想让你到时候帮我在外面看着,不要让别人进去...”余芝恬期待地看着江欢,江欢仗义地拍了拍还没发育完全的胸脯,满口答应:“那天就是你大伯要进去我也给你拦住!” 余芝恬的大伯是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经常抓学生早恋逃课,一抓一个准儿,但槐阳四中没几个认真读书的学生,学生们就算不早恋不逃课也会上课睡觉、考试糊鬼。 余芝恬的计划是这样的,她打算在周五下午放学后把乔天宁约到西花园表白,周五晚上没晚自习,而放周末大部分住宿生也都回家,而乔天宁的篮球队训练要比正常放学晚一个小时才结束,所以那时学校里人最少,也最不容易被撞见,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江欢在西花园入口处帮忙看着。 周五中午江欢特地去了余芝恬的教室,两人在余芝恬表白前做最后的通气:“下午放学我在教室里打扫个卫生就过去,除了你和乔天宁,谁都不放进去。” 余芝恬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还偷偷戴了美瞳画了眼影,她朝江欢点头:“谢谢欢欢,就是还有一个事...” “什么事,你说。” “能不能也不要告诉陆央,我怕表白失败了...会被他嘲笑...”余芝恬垂下眼,不自信地说。 “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而后江欢拍了下余芝恬的肩膀:“你相信我,不会失败的,乔天宁能被你喜欢是他的福气好吗?他怎么可能拒绝你。” 余芝恬朝江欢笑了笑,她看着江欢转身离去,不达眼底的笑意散去,事实上,她已经失败了。 “不好意思啊芝恬,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寒假,被余芝恬约出来看电影的乔天宁面对女孩的表白,头疼道。 “你喜欢谁?”余芝恬眼泪汪汪地问。 乔天宁沉默片刻后开口:“江欢,不过我不打算告诉她,你也...帮我保密行吗?” 余芝恬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乔天宁冲余芝恬笑:“当然了。” 好像所有人都喜欢江欢,明明她成绩一般、家境也很差、而且很没素质,经常讲脏话,只是长得漂亮了一点而已。 余芝恬的羡慕嫉妒在听到又有男生找江欢表白时转化为了恨,她凭什么呢?凭什么可以得到乔天宁的喜欢、又凭什么让乔天宁在她身边看着一个又一个男生跟她表白却什么都不敢做? —— 这天江欢的卫生打扫得潦草,她一心想着要去帮余芝恬守西花园,刚打扫完扔了笤帚便朝西花园跑,尽管还没到乔天宁训练结束的时候,但她打算先进去转一圈,万一已经有人在里面了,还能先把人赶走。 同一时间的校门口,急着跑去网吧的陆央一头撞上了站在校门口的乔天宁,乔天宁薅住陆央的衣领:“你跑什么?” “打团来不及了!”陆央还想跑,乔天宁却不放他:“江欢没跟你一起走?” “她今天有事,说别人找她吃饭,不跟我们走。”陆央想起下午江欢打发他时脸上奇奇怪怪的笑容,低声对乔天宁道:“估计是男的,不过你今天不训练?” 乔天宁皱着眉松开了陆央:“比赛打完了,教练给我们放假一天。”而后他看向已经在自己身边站了许久的余芝恬:“我们回去吧。” 江欢已经把西花园里里外外检查了两遍,很好,除了在花园角落生了一窝崽的小母猫,这里就没有其他生物了。 江欢没有手机,只有一块手表,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哥哥送给她的,表盘和表带都是白色,指针银色,此时时针快指向7。 按理说乔天宁应该结束训练了,就算他在体育馆里磨蹭十来分钟,余芝恬也早该过来了,但江欢除了遇到那位怀疑她在等男朋友的保安,再没看到其他人。 早春的天黑得快,不一会儿西花园就变得阴沉沉的,刚刚还很可爱的小母猫此时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江欢胆子不小,但她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又冷又饿又一个人,听着那猫叫声不免有些发毛。 时针指到7,江欢猜测他们会不会已经从小路进去了,她打算进西花园再转一圈就走,入了夜的西花园不像白天那么浪漫,灯光极暗的路灯有还不如没有,只能照出些树桠沉影徒增恐怖,江欢冷着脸,她下周一定要好好说一顿余芝恬,怎么这么不靠谱。 突然,江欢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恰好是两个人,由远及近,步子不快,她松了一口气回过头,但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表情僵住。 “是你女神。”叼着烟额角有块胎记的学生拱了拱边上的平头,调侃道。 平头也笑,笑得诡异:“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大家都回家过周末了。” 额角有胎记的叫张清,平头叫薛浩岩,两人都是高三生,薛浩岩上周刚跟江欢告白,被江欢无情拒绝了,平时江欢拒绝别人都挺委婉的,但薛浩岩带着一大帮人把江欢堵在了教室里,在江欢拒绝他后他和他的兄弟们对着江欢讲了两句特别下流的话,江欢便回骂他,让他在小弟们面前很没面子,两人便因此结了仇。 “关你屁事。”江欢说完便回头,却被薛浩岩扯住:“你跑什么?” 江欢提脚对着薛浩岩的小腿用力一踢,薛浩岩顿时松开她捂住小腿:“张清抓住她!” 张清上前一把将要跑的江欢抱住,江欢被他扑倒,在力量压制下,女生永远敌不过男生,江欢自知打不过也跑不掉,便开口大声喊救命,但下一秒,薛浩岩就站起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嘴,这一次江欢真的害怕了,她死命挣扎着,但再怎么挣扎都没办法让两个男生松开她,他们轻易将江欢抱起,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到离西花园最近的实验楼里。 张清和薛浩岩都是住校生,家里没什么人管,周末也图方便住在学校,他们对周末寥寥无几的校园比保安都熟,槐阳县四中的监控少得可怜,而实验楼一楼二楼的教室会上锁,但三楼教室里面没有仪器,所以从不上锁,两人合力把一直在反抗的江欢带去了三楼。 “周末学校就一个保安在。”把江欢推进教室内后,薛浩岩得意道,他甚至拦住张清还想去抓江欢的动作:“她跑不掉的,不用抓。” 张清看着跑到教室另一个角落满脸恐惧紧张的江欢,笑了两声道:“老大,当时她拒绝你的时候可拽了,现在好怂?” 薛浩岩缓缓朝江欢走去,江欢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收不住地流着,她紧贴着墙蹲下来,带着哭腔道:“你别过来!” 薛浩岩还在笑,他也没想到周末例行公事般地跑西花园抽烟能碰上这大好事儿。 就在薛浩岩即将触碰到江欢时,江欢猛地站了起来,朝窗边跑去,她用力去拔实验教室生了锈的窗户插销,张清急声道:“老大她想跳窗!” 薛浩岩表情也有了些变化,但他还是慢悠悠地朝江欢走,他笃定她不敢,而且在薛浩岩抓住江欢时江欢还没拔开插销,薛浩岩又笑起来,一把抱住江欢,对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江欢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她绝望地扯着那生锈卡住的插销,薛浩岩已经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冰冷的手像一条恶心的蛇攀着她的腰往上,江欢哭喊尖叫着,下一秒,插销突然松动,江欢用足了力气推开窗户,在薛浩岩大力的拖拽下她还是爬了上去,江欢眼睛发红地回头,薛浩岩一愣,下一秒,江欢死死拽住薛浩岩,薛浩岩还没来得及松开江欢,就被她拽着一起从三楼摔了下去! 还在三楼实验室的张清只听到人体砸在地上“砰”地一声,而后是薛浩岩疼极了的痛呼声。 槐阳四中周五晚上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从实验楼三楼摔下了楼,男孩断了腿、女孩左手骨折,被保安在巡逻时发现——这件事一天内发酵得满城风雨。 槐阳四中——槐阳县最垃圾的高中。 一男一女——听说男生还给女生表过白,肯定是按捺不住寂寞的年轻小情侣想做些私密的事儿。 摔下楼——玩得可真野。 这个事件几乎处处是看点、遍地是谈资。 “我只是在西花园等人!”江欢红着眼睛看着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开除她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我跟薛浩岩没有关系,是他们俩架着我去的!” “你有证人吗?他俩说是跟你约好的。”教导主任语速很慢,这两天他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又是当地报社、又是其他学生家长,各方压力让他只想把这几个学生开除了事。 “有!是余芝恬让我在那里等的!”江欢高声道,她看向撒了谎心虚的薛浩岩和张清:“我和余芝恬约好了在西花园见的。” “芝恬?”听到自己侄女的名字时教导主任皱了下眉,他给在场的某位老师使了个眼色:“去把芝恬叫来。” “死瘸腿,你就等着被开除吧!”江欢瞪着薛浩岩,虽然自己也挂了彩,但此刻明显气高一截。 薛浩岩和张清撒了谎,此刻只能阴测测地盯着江欢,等待谎言被揭穿。 “还吵?当这里什么地方?!”校长怒道:“就算不开除也要吃处分!” 江欢低下头来,在校长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很快,那位老师领着余芝恬进来了,余芝恬的脸色白惨惨的,进门后她始终垂着眼,这天是周一,离事发那天已经过去两天,周末江欢一直在医院,直到现在才见到余芝恬。 “你那天为什么没去?!”江欢三两步走到余芝恬面前,气吼吼地质问她。 “干什么呢!”教导主任上前,一把将看起来要攻击余芝恬的江欢扯开:“余芝恬,你说,周五是不是你约江欢去西花园的?” 余芝恬嘴唇泛白,她依旧垂着眼,比起江欢,她更像被男生欺负了的那个。 “江欢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余芝恬声音颤抖着。 江欢皱了皱眉,她没听懂余芝恬的话。 “现在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替谁保密。” 余芝恬稍稍抬起头,双手攥紧衣摆,眼眶泛红,声若蚊蝇:“江欢说,她和男生约了在西花园见面,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第12章 辍学高中女生3 “你放屁!”江欢不可置信地看着余芝恬,如果不是教导主任拦着,她已经冲上去了。 “余芝恬你在瞎说什么?!明明是你让我去的!”江欢的脸通红,此刻她眼里只有低着头甚至开始哭的余芝恬,教导主任死死拉着她、薛浩岩和张清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芝恬你回去上课。”教导主任朝余芝恬挥了挥手,余芝恬转身离开,从进门起就没有看过江欢一眼。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让好学生给你当挡箭牌,也真好意思。”教导主任看垃圾般看着江欢,冷笑一声。 江欢没能反应过来,她恍惚地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教导主任的冷嘲热讽她根本没听到,呆呆地看着半掩的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无助地哭了起来。 江欢眼睛肿着回了教室坐下,同学们一窝蜂围了过来,陆央着急地蹲到她面前:“怎么样?是不是要开除那俩傻.逼了?” “你说话呀!急死我们了!”班长皱着眉头,气不打一处来地催促江欢。 “我要被开除了。”江欢终于带着哭腔开口:“余芝恬她撒谎。” “江欢你哥来了!”在整个班的学生被江欢带来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时,有个外班的同学突然在教室门口喊,江欢猛地抬起头,那个同学身后,正站着满身是伤的江放。 江欢下一秒就跑了出去,面对江放时她的眼泪终于倾闸而出,她一把抱住江放,把头埋在他怀里,哭得委屈又大声:“哥呜呜呜呜~我要被开除了!我没跟他们去实验楼!” 江放捋了捋妹妹乱糟糟的头发,又低头看她脸上的伤、和被吊着的左手,眸色紧了紧:“检查都做全了吗?” 江欢吸了吸鼻子,从江放怀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哥,我不想被开除,可是老师他们不相信我。” “好。”江放沉声道:“你先回教室。” 江欢擦了擦眼泪,乖顺地点头。江放出现后江欢连日来的伤痛和独自面对的恐惧终于有了释放的窗口,往日的泼辣和凶莽逐渐归位,她在确认江放去了教师办公楼后带着陆央又溜出了教室。 “芝恬芝恬~你出来一下!”余芝恬和乔天宁教室门外,陆央扶着门,做出一脸茫然,着急地喊余芝恬。 余芝恬正吞吞吐吐地回答着追问她的乔天宁,此时又来一个陆央,她看起来被吓到了,唯唯诺诺的。乔天宁率先站起来,而后他看了一眼余芝恬,似乎在招呼她一起出去,余芝恬只得站起来,跟在乔天宁身后走出了教室。 在余芝恬出门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将她一把甩到靠楼梯的走廊,她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江欢不知何时出现的,单手拽住她,将她的白色水貂毛外套掀掉了一半。 余芝恬吓得大哭,声音很快引来了这个楼层正下课的学生们的围观。 “你为什么撒谎?”江欢居高临下地站着,盯着被团团围在最中心看起来很无助的余芝恬。 乔天宁想上前拉架却被陆央一把扯住,陆央瞪了眼他:“你别多管闲事!” 余芝恬只是坐在地上缩着肩膀哭,她甚至用双手捂着脸,只有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呜呜呜呜呜我没有......” 江欢在年级里人缘很好,但看到余芝恬的可怜样还是有人动了恻隐之心,七嘴八舌道:“江欢算了吧。”“你是不是误会了啊?”“余芝恬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至于吗?”...... 江欢扫了一眼众人,她笑了一声,而后蹲下,用力扯开余芝恬捂着脸的手,强硬地掰着她的脸抬起来:“喂,你看着我的眼睛。” 余芝恬视线弱弱的,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欢。 “周五是不是你让我去西花园的?”江欢问。 余芝恬抿住唇,小幅度摇了摇头:“欢欢,我...我真的...” “亏我到现在还在给你保密。”江欢打断她,冷笑一声,此刻脸上是真的没有什么表情了,她抬头看了眼被陆央拉住的乔天宁,而后站起来,冷淡地睥睨着装得正欢的人:“上周二你来找我,说喜欢乔天宁,想跟他表白。” 江欢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变了,正抽泣着的余芝恬也僵住了,手脚开始发抖。 江欢不管众人的反应,继续说:“你说要周五等乔天宁训练结束之后去西花园给他表白,怕遇到别人,让我给你守着,还不让我告诉陆央,我只能编了个理由骗他。” 周围一阵阵抽气声,乔天宁眉头紧拧,看着脸色煞白的余芝恬,又看向一脸冷漠的江欢。 “别说了!”乔天宁开口打断,他走向余芝恬,把明显被吓到的人搀扶起来,江欢对上他的眼睛:“怎么?英雄救美啊?狗男女。” 乔天宁咬了咬牙,周围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真是这样啊!”“江欢好惨~”“真就狗男女呗”...... “芝恬不是周五跟我表白的。”乔天宁注视着江欢:“是寒假的时候,你说的话不成立。” 江欢顿了顿,眼中逐渐迷茫:“什么?” 未等乔天宁开口,秘密被以这种丢人的方式揭穿的余芝恬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别说了!呜呜呜我被他拒绝了,不要再说了!” 乔天宁责备地看了眼江欢:“你太自以为是了,芝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江欢看着眼前两人你一眼我一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匪夷所思地走近余芝恬,仿佛听不见周围的讨论声,歪头看她:“那你为什么叫我去啊?” 合着不是怕自己喜欢乔天宁的秘密被发现才骗人,而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阴江欢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要是不跳楼就被强.奸了啊?” 江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死死低着头的余芝恬,而后伸出手,看样子还想将余芝恬的脸掰起来,乔天宁刚准备阻止,就见江欢的手迅速下移,直冲余芝恬肩膀发力狠推! “校长,出事了!余芝恬被江欢推下楼了!” 就在江放正在和校长以及教导主任交涉着不开除江欢的条件时,有位值班老师一脸慌张地冲进校长办公室。 教导主任想都没想便朝外跑,校长没好气地横了眼江放后也快步跟了出去。 这次所有人都看见了江欢充满恶意地将站在楼梯边的余芝恬推下了楼,余芝恬滚了十几层台阶后被墙壁挡住,乔天宁几乎同一时间跟跑下去,和另外几个同学将不知伤势如何的余芝恬带去了校医室。 江欢毫不愧疚地趴在阳台上看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把看起来并没什么事的余芝恬往校医室的方向扶、然后又有一群人急匆匆地朝教学楼跑来,是教导主任他们,江放走在最后面,他似乎感觉到了江欢的视线,脚步停了停,抬起头。 阳台上的江欢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闪了闪,终于心虚起来。 校方没有多言,直接让江放把江欢带回了家,留这样一个带有攻击性的学生在学校是不可能的,刚刚江放和校方的交涉也成了虚影,校长不愿意和他多谈。 回槐山镇的中巴车上江放一路没说话,江欢坐在他边上也安静地犟着,等车辆快抵达槐山镇时,江欢才在整车人困意惺忪的氛围中低声开口:“我没有做错。” 江放继续看风景。 “上学期有个高三的用美工刀刺伤了一个老师也没被开除。”江欢语气愤愤不平:“凭什么我要被开除?余芝恬根本没受伤,而且...” “好了。”江放终于转过头来看妹妹,江欢垂下眼,但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不服。 “爷爷问起来就说是摔跤。”江放没有理会江欢的喊冤,只理智而实际地将之后要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安排清楚。 江欢不甘地“嗯”了一声,中巴车很快到了槐山镇,江放先下车,等江欢下来的时候他站在车下,伸手扶住她,眉头皱着:“要不要背?” 江欢的脚踝确实扭到了,但谁都没发现,她看还能走路便咬着疼没说,却没想到还是被江放发现了。 “不要,不疼。”江欢正在叛逆期,她现在恨不得跟不关心自己诉求的亲哥断绝关系。 回了家江林果然问了兄妹两个的伤,江放说是踢球踢的,江欢说是跑步摔跤摔的,江林不疑有他,他年纪大反应慢,孙子孙女说什么便信什么。 江欢在家里呆了好几天,那天推完余芝恬之后校方只是暂时让江放把她带回家,等学校出了官方处理结果再通知她,但眼看着快一个星期,他们依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而江放每天早出晚归,似乎对她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直到有一天中午,江林神色愤怒地带了一张报纸回家。 那是江林的牌友拿给江林的报纸,指着上面一篇报道问:“这说的是你孙子不?” 报道的标题叫《曾经的足球天才少年,现状却如此惨淡!》。 第13章 辍学高中女生4 报纸是昨天的,而江放接受采访的日子......应该是四天前。江欢看着报道上江放的照片,那是他四天前穿的外套,灰色连帽开衫卫衣,江欢记得很清楚。 报道在一开始介绍了当年让整个槐阳县甚至越东省都感到荣耀的少年,他被国内超级联赛的顶级球队选去青训营、他是全国U17足球小将射手榜第一名、还是国内年纪最小的金童奖获得者......当时许多媒体报纸对于江放几乎是一星期一篇跟踪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成为足球巨星的那一天。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放突然没了消息,听说他离开了圣禾青训营、也没有去其他球队,而是回了槐阳县,他不接受任何采访,久而久之,他渐渐被人们遗忘,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在猜测他到底怎么了,有时候这种小声的讨论被搬运到媒体报纸上依然会掀起一小阵水花,但这水花似乎只是湖里的,再翻不起任何浪来。 直到这篇报道出现,这家神通广大的报社不仅请到了江放接受采访,还把他回到槐阳县后近三年的生活挖得清清楚楚。 报道通篇是对天才陨落的惋惜痛心基调,但字里行间透的却是轻佻和怀疑,认为或许他根本不是天才,当年媒体盛赞过誉,而一个从镇上走出来的穷小子被这些糖衣炮弹哄得根本认不清自己,实力配不上野心,陨落是必然的。 采访的记者几乎每一个问题都在把江放往这个角度带。 记者:当时从圣禾离开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开除的? 江放:自愿的。 记者:后来就没有签其他球队一直在打工? 江放:是的。 记者:你很缺钱吗? 江放:嗯。 记者:当时在圣禾青训营赚的钱和奖金短时间内都花光了?那笔钱应该不少。 江放:是的。 记者:有欠债吗? 江放:有。 记者:很多吗? 江放:很多。 记者:现在还有人找你踢球吗? 江放(沉默片刻):没有了。 记者:永远都不打算踢球了吗? 江放:是的。 记者:原因呢?是技术和身体跟不上了还是别的? 江放:私人原因。 ...... 江放的亲友看到了这篇报道必然会怒骂跳脚,但那些只是听过江放名字的人们看了,大概率会笑着叹一声:“果然如此。”然后为江放安上个徒有虚名活该失败的标签,甚至还会用他当例子来教育自己的后辈。 一篇报道看得江欢手脚冰凉,这简直是在把江放的人格和自尊按在地上践踏,她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坐得住被那位记者问了快两个小时的问题的,她此时此刻和爷爷一样气愤,恨不得立刻去把那家报社一把火烧了。 但江欢没有发现,在通篇诋毁嘲讽江放的报道背面,还登着一则新闻,新闻标题是《对于槐阳四中男女学生跳楼事件的澄清》。 同一时间,江放正拿着报纸站在槐阳四中的行政楼大厅。这已经是江放这周第三次来槐阳四中了,前两次他都见到了校长,但唯独当自己履行了和校长的约定,让那家报社发了澄清通稿后,某位行政老师却告知他校长一天的会,于是江放只能硬等。 一直到学校放学,等了一天的江放才见到匆匆下楼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对江放没什么好脸色,将一张薄薄的纸推到他面前:“明天让江欢来把东西收拾收拾。” 江放接过那张纸,纸上字不多,居中的标题言简意赅:槐阳四中决定给予江欢开除学籍处分。 “余主任,校长答应了我,只要能让报社”江放面色未改,平直地看着主任。 “校长打不了包票的。”教导主任挥了挥手打断江放,脸上的嘲弄一闪而过:“这事儿惊动教育局了,要不你再去教育局争取争取?” 江放缓缓将那张纸捏紧,夕阳透过行政楼的菱形窗户打进来,将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分割得一块一块的,江放隐在阴影中的眉梢沉了下来,而后声音微哑地说了句:“好”。 这天江放深夜才到家,而那时的江欢已经被一放学便打车回来的陆央告知了一切。这天槐阳四中的学生们被学校要求将澄清的报纸带回家给父母看、细心的同学发现了这期报纸中对于江放的报道;路过行政楼的学生更是看到江放在行政楼大厅呆了一天;进出过总务办的学生发现了因为打歪而被扔在垃圾桶里的江欢开除通知...... 江放打开门的时候家里灯还亮着,他看到江欢坐在餐桌边,面前是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江欢冲哥哥笑了下:“哥,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来吃面!” 江放有些迈不动步子,他看着笑盈盈的妹妹,艰难地缓声道:“欢欢,学校那边我们暂时不去,等哥再想想办法。” 连日来的奔波让江放更加瘦削,但他站在那里,对于江欢来说仍然是一座大山那样的存在。江欢垂下眼,江放以为她要哭,没想到她只是摁死了桌上的一只小爬虫,而后又抬起头笑道:“哥,我不念了。” —— “不上学反而好,我再怎么欺负她也不会受到惩罚了。”江欢扬眉,有些得意道,她看着久久不说话、神情沉滞的禾宇筝,问:“你怎么了?” 禾宇筝有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把自己的汉堡往江欢面前推了推,两瓣嘴唇张了又闭,等江欢和陆央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他好久,他才开口:“没事,牛肉汉堡给你了。” “你该不会在心疼我吧?”江欢神色调皮地逗禾宇筝。 “他就是在心疼你,禾宇筝你该不会喜欢江欢吧?”陆央也在一边凑热闹。 禾宇筝:“......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什么意思啊?喜欢我的人不要太多。”江欢不服气,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虽然没有很白,但胜在五官不错,所以从小到大都不缺喜欢她的男生。 “除了我。”陆央连忙撇清关系,他只把江欢当大哥。 “也除了我。”禾宇筝紧随其后,他只把江欢当妹妹,停了停他又道:“下午我有事,你们俩玩吧,欢欢你帮我把买的帽子带回去。” 晌午刚过,禾宇筝到了县里穆老板的工坊门口,他刚下车就被蹲在门口装轨道的胡子大叔看到了,那大叔热情地冲他打招呼:“诶?小禾?!你回槐阳了啊?来找阿放吗?” 没等禾宇筝开口胡子大叔就朝工坊里喊:“阿放!小禾来了!” “没事,大叔你忙,我去找他就行了。”禾宇筝快步朝工坊里走,一路和自己之前见过的几个工友打招呼。江放在最里面的切割机间,禾宇筝熟门熟路走进去,却在快到时迎面撞上了穆瑶。 “咦?是你?”穆瑶好奇地看着禾宇筝,又看了眼切割机间:“你来找江放哥?” 禾宇筝眉头一拧,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江放哥说他今天要加工。”穆瑶无奈地笑道,她手里提着一袋红糖馒头,转身走进了切割机间。 平日里被校服包裹着的女孩此时穿着一套粉色学院风针织长裙,将琳珑有致的身材尽数展露,在这脏乱差的工坊里更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线,禾宇筝在原地停了数秒,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切割机间刺耳的金属声停下了,江放戴着厚厚的手套隔着塑料袋拿着红糖馒头在啃,三两口便吃完一个。看到禾宇筝进来后顿了下,声音低沉:“怎么来了?” 禾宇筝的目光落在那还剩两个红糖馒头的袋子上,抿了口气道:“没事干,来找你玩,你先吃。” 不大的切割机间里多出两个人后空间陡然局促起来,让本就昏沉沉的房间更显幽暗,江放把三个红糖馒头吃完,那两人依然前后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江放也不赶人,默默戴上耳塞和头盔,低头启动切割机。 “呲————”切割机切割不锈钢的刺耳声刹那要将房顶掀翻,尖锐高亢的声音在房间内逡巡游荡了整整一分钟,切完一根不锈钢的江放重新抬起头,房间里已经空了。 “你和阿放哥是什么关系呀?我上次看到你住在他家里。”穆瑶和禾宇筝捂着耳朵先后退到院子里,看禾宇筝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主动问他。 禾宇筝干巴巴地说:“朋友。” “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呀~我都没有听他说过。”穆瑶笑眯眯的,禾宇筝却觉得她不怀好意,从刚刚开始一直耷拉的意志突然上扬:“嗯,他明年会去隆州踢球,到时候我也在球队里,以后还是队友。” 禾宇筝迎上穆瑶愣愣的注视:“江放哥要去隆州踢球?” “对,签二十年长约。”禾宇筝随口胡诌,如愿以偿地看到穆瑶脸色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这样啊...那我...”穆瑶咬着嘴唇,垂下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眼中又燃起决心和希望:“那我要快点跟他告白了,而且我明年可以报隆州的大学。” 禾宇筝咬着牙,黑着脸看穆瑶哼着歌离开。 第14章 他说好 江放直到天黑才下工,其他工友都走了,整个工坊里只剩他和在院子里等着的禾宇筝,他出来后禾宇筝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怎么回去?” “我叫辆车。”江放把工坊前前后后的电力切断,跟禾宇筝一同走到工坊外方便叫车的大路上。 工坊里从早到晚热火朝天,院子又是能晒到太阳的玻璃顶,所以觉不出冷,但越东不比丹隆,海拔和纬度都更高,即使刚入冬的室外夜晚也让禾宇筝一秒坠入寒冬。 “要坐车吗?”很快来了一辆载货摩托,很像禾宇筝第一次跟江放来工坊坐过的三轮卡车,后车厢是露天的。 江放看了眼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禾宇筝,朝司机摇头。直到来了辆出租车他才带着禾宇筝上车。 出租车司机得知这是个难得去槐山的单子后兴头十足,开始和他们聊天,不过基本都是禾宇筝在和司机侃大山,到了离槐山镇还有不到五公里的时候,禾宇筝突然让司机停车。 “叔叔,就在这儿停,我们下去有事。”禾宇筝火速把钱给了司机,而后按住正掏钱的江放的手,拉着人下车。 “在这儿下车?”杳无人烟的路边,江放看着出租车逐渐消失的尾灯问。 “你原本不还打算跑回来?”禾宇知道江放只要不跟工坊的车回来,多半就是跑回来,今天他出现是个意外,所以江放打了车。 江放眨了眨眼,没说话。 “在这儿下车是因为我想跟你聊聊天,回去他们都睡了,不方便说,我们边走边说吧。”禾宇筝把双手揣进兜里,缩起脖子,沿着县道朝槐山镇走。 江放跟在他后面,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一前一后,呼出的热气也短暂地出现在光影里。江放看着禾宇筝的背影,说要聊天却一直没有开口,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五分钟。 寒意四袭,暗夜无光。 “如果我花钱让那家报社给你道歉,你愿意吗?”禾宇筝突然回过头,直直望进江放眼睛里。 江放似乎瞬间明白了禾宇筝说的是什么,他神情淡漠,而后轻轻抛出三个字:“不愿意。” 禾宇筝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继续问:“如果我花钱找一家更有影响力的报社抨击他们的观点,你愿意吗?” “不愿意。” “那要怎样你才愿意?”禾宇筝反问。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江放朝前走,看了禾宇筝一眼,禾宇筝闷闷跟上:“那我去他们报社门口放把火行吗?” 江放勾了勾唇:“我不阻止。”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突然之间,江放的手臂被挽住,他垂眸,禾宇筝将手伸进江放衣服口袋里,丝毫不觉不妥:“我太冷了,你的口袋也不用,给我暖一下。” 江放收回目光,身上像挂了个无关紧要的挂件,就这么迎着寒风往前走着。 “我想帮你还债。”仿佛怕被谁听到一样,禾宇筝用气音在江放耳边道,他想让这句话听起来温柔、亲近、乖巧一点,说不定江放的态度会因此软化呢。 江放看向禾宇筝,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或者...你先问我借,到时候再还给我?我不催。”禾宇筝将江放挽得紧了些,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不怕我不还?”江放没有正面回答。 有戏?禾宇筝心想,他猛冲江放摇头:“不怕,再说你还可以踢球还债。虽然我不知道你欠了多少,但你的未来绝对远不止那些钱。” 禾宇筝直白地和江放对视,满眼的真挚纯净。 “好吗?”禾宇筝小心翼翼地问。 “不好。”江放轻声道,眸底溢出些温和,但依然把人拒绝了。禾宇筝神情缓缓冷滞,他今晚听了好多个“不”,挫败像在他的世界里生了根,霸占了所有空间,再无成功的发芽的机会。一阵寒风刮过,吹得他想要流泪。 禾宇筝松开江放的手臂,半晌才点点头,他沉默地往前走,很快禾宇筝就落到了江放身后。平日里禾宇筝总要喊江放等等自己,或者小跑两步跟上来的,但这次他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江放的脚步缓缓放慢,而后他转过身,才看到人已经落了自己数十米,低着头不看路,快走到马路中央,江放刚想开口提醒,禾宇筝突然抬起手臂,在脸上用力擦了两下。 江放抬脚向后走去。 禾宇筝的手腕被人抓住,他惊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江放正拉着他朝路边走,用一股自己反抗不了的力道,江放把他拉到路的最边上才松开,而后循着他的速度和他并肩走,至始至终没有看他。 禾宇筝眼睛一眨,盛了满眼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想回家了。”在两人抵达槐山镇,拐进镇东路的时候,禾宇筝突然说。 他想回家、想睡自己的床、想被宠着被喜欢着、想一呼百应......不想受冻、不想目标被空悬在半空、也不想再听到有人跟他说“不”了。 “好。”两秒后,禾宇筝听到了江放混着寒意的声音。这一次他没有说不。 江欢清楚地感觉到禾宇筝这几天在和哥哥闹别扭,他从哥哥屋子里搬了出来,去和小时挤一个小床,吃饭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想心事,脸上也没有平常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江欢看着和自己面对面正在剥豆子的禾宇筝,禾宇筝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继续剥晚饭江欢要炒的豆子。 “像楼下去年怀孕的婶婶,她每天坐在阳台下面就是你这幅表情,后来去看医生,说她这是产前抑郁,怎么,你也要生孩子了?”江欢皱起眉,她这样开玩笑禾宇筝都没反应,让她心情不太好。 “小时的会考成绩是不是快出来了?”禾宇筝问,完全忽略了江欢的调侃。 江欢无奈地“哼”了一声:“对,就这一两天,很快我们就能去游乐园了。” 去完游乐园,江放就会和自己一起回隆州了。想到这里,禾宇筝的情绪上来了一点,他已经想好要带江放看什么了,要看新建的训练场和宿舍、能容纳五万名观众的足球场、最先进的健身房和理疗间......那些,应该会让江放动摇吧,再不行,他会软磨硬泡让江放再留两天,看一场圣禾FC的比赛再走,职业球员在球场上的热血和观众席震耳欲聋的欢呼一定能把他留下。 禾宇筝想得嘴角翘了起来,江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而后用力敲了两下桌子:“你有消息。” 禾宇筝摆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有两条微信进来。 看到信息后禾宇筝放下豆子站起来:“陆央找我,我去趟他家。” 江欢点点头,端起剥好的一小筐豆子:“六点半吃晚饭之前回来啊。” “知道了。”禾宇筝开门,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六点半,江放到了家,难得江林的牌局也歇得早,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饭桌前。 “他跟我说了六点半回来的,真不靠谱。”江欢给爷爷盛了饭后坐下,江放没动筷:“他说去找陆央做什么了吗?” “没说,看样子是去玩的,可能和陆央一起吃了,哥你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江欢试探着问,这几天看哥哥和禾宇筝闹别扭,她有心当和事佬,打算从哥哥这里入手。 江放沉默了会儿:“我没他电话。” 从禾宇筝出现在这里,直到现在,两人似乎谁都没想起来要问对方要个联系方式。 “那我们先吃吧。”江欢叹了口气:“小时,别看书了。” 江时收了书,他一心两用,一边看书还能一边听哥哥姐姐说话,此时抬起头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央央哥不是住校吗?今天周三他怎么在家呀?” 江放和江欢双双一怔,不上学的人对于星期的敏感度是低于月号的,所以江放和江欢刚刚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合理,此时江时一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江放立刻给陆央家打了电话,那边是陆央妈妈接的电话,嘴里在嚼着什么,看样子也在吃晚饭。 “找央央啊,他在学校呢!”陆央妈妈道。 “他逃课了?”江欢在一边小声地询问江放。 “能把陆央的手机号告诉我吗?”江放道。 “诶?央央的手机前两天给人偷了,打也没用,我下周得带他去买个新的呢!”陆央妈妈咂嘴:“阿放你有急事儿?” 江放缓缓攥紧手机,指节发白:“我现在过去。” 下一秒,江放僵着脸疾步朝外走,江欢被哥哥的模样吓到了,她忐忑不安地跟了出去,这时江放已经下了楼,飞快地朝陆央家跑去。 “姐,怎么了?”江时站在江欢身边问,江欢把江时推进屋里:“你和爷爷先吃,吃完了就睡觉,碗等我回来洗。” 说完江欢也快步下楼,她意识到禾宇筝可能出事了,有人拿陆央的手机把他叫了出去,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天色早已漆黑阴诡,暗无星月。江欢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咬着牙朝陆央家跑。 第15章 棚户区 江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便看到平日里冷清的旅馆门口此时围聚着一群人,嘈杂纷乱,给这潦草孤寂的冬日又添一道裂冰。那群人的中央,是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四字的江放,以及被他摁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的旅馆前台保安。 “阿放、阿放...你别为难老周,你等我给陆央学校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是他借了手机给那孩子发的消息呢!”陆央妈妈站在一边着急地想要拉江放,但江放脸色可怖、深凝如冰,谁都不敢贸然上去拦他。 “我们报警那天晚上,旅馆里除了登记过的客人,还住了谁?”江放重重按住周志国的肩膀不让他爬起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这孩子说什么呢!”边上围着的一群老街坊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想要拉开江放,江放回头冷漠警告地横了眼众人,眸中血色尽显,而后一把扯住周志国的衣襟将他上半身提起,一字一句道:“那晚三楼除了我们,只登记了三个房间,但是警察来的时候,有四个房间开门了。” 一群街坊听得一头雾水,看到四五十岁的周志国被江放像扔沙袋那样扔在地上时又是一阵劝阻,只有江放和他身边的陆母看到了周志国眼中的迟疑和躲闪。 江放在问陆央要了那几天的入住登记后发现了端倪,那晚离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走廊,暗沉昏黄的走廊里,正好一边开了两扇门,但陆央给他的入住登记上除了他和禾宇筝,只开了三间房。 最初江放怀疑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后来每天他都会去一趟旅馆,在住客上下楼时记下二楼和三楼住人的房间号,再等陆央把那段时间的入住登记给他,几乎每天都会有1-2个房间是不被登记在系统内,至此江放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江放拜托了楼下修车的侯叔去旅馆试探,让他去旅馆开个房,但必须跟周志国还价,于是那天在侯叔一再还价的过程中,周志国没给他登记,暗示侯叔给60块就好,他拿着总卡直接给侯叔开了个房间,不录入系统,老板娘也不知道,而那60块钱便直接进了周志国的口袋。 这种暗箱操作不知道周志国做了多少起,嫌旅馆房费贵的、镇子上轧姘头做腌臜事儿不想被发现的、周志国自己亲朋好友住店的......他都给他们用自己的总卡开一间房,神不知鬼不觉地赚了一笔又一笔外快。 “老周...阿放说的,是什么意思啊?”陆母发觉周志国在躲避自己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也不拉江放了,神情狐疑地看着周志国。 “我们报警那晚,你到底给谁开了房?!”江放居高临下地盯着周志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志国喉间像卡着一口深痰,张着嘴呼吸得厚重,一双深陷的眼睛浑浊麻木,他哆嗦着身体爬起来:“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老周...这事儿...关系到那孩子的安全,你说吧,别的事我不追究。”陆母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压下心中愠怒苦口婆心地跟周志国保证。 周志国鬼祟地看了眼陆母,很快将眼睛垂下,脸上如癞皮狗般的软肉颤了颤,他依旧抿着唇,他知道一旦承认自己偷着给客人开房这件事,就算老板娘不追究,那些找自己开了房的人也会来找他算账。 江放直起身子,将目光放到周围那群街坊身上:“有人知道吗?镇上那个整天跟踪男人的变态是谁?” 身后的江欢顿时睁大眼睛,她刚刚站在边上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此时也冲过来,狠狠瞪着周志国:“你儿子周小鑫就在槐山初中上学,你不说我找人去学校揍他!还要跟他同学说你干的这些事!” 周志国瞬间抬起了头,江欢挑起眉继续威胁:“周小鑫成绩挺好的对吧?你说这么搞他一下会不会连高中都考不上?” “你敢动我儿子!”周志国终于开口了,差点上去掐住江欢,江欢被江放一把扯到身后,江欢还不罢休,继续吼道:“不仅高中上不了还要把他打得半身不遂!” 江放拦在两人之间,顺便制住周志国,神色中警告意味深重。 在江欢的疯狗式威胁下这件事牵扯到了周志国的儿子,他终于不再硬撑,咬牙切齿道:“那人我不认识。” 江放沉沉盯着周志国,等他继续说。 “他...我在镇上没见过几次...”周志国的嗓子破哑:“那小孩住进来不到一个礼拜,那人就经常来跟我打听...” 江放紧紧攥住拳,额头上青筋跳动:“他住哪里?” 周志国摇头:“我问过他,他说他姓方,在镇上打工,没说住哪儿。” “长什么样?” 周志国露出费力思索的表情:“正常人的样儿,不过戴了副眼镜,镜片挺厚的。” 周志国再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江放松开他,在黑夜下站得笔直,却不知朝哪个方向去,焦灼和毫无头绪的恐惧几乎要把他吞没。 “我先去棚户区找,欢欢,你跟陆姨去报警。”江放很快冷静下来,在镇上打工的基本都住在棚户区。 棚户区靠近后山,那片过去是个家具厂的仓库,后来家具厂搬迁,便将仓库改造成外来务工人员的住所。 江放一脚深一角浅地走在通往后山的路上,这路从未修缮过,都是靠人走出来的,此刻树枝残叶沾着冷霜落在微湿的泥路上,草腥味混着腐臭,江放皱了皱眉,是那晚禾宇筝的房间被撬开后落下的味道。 寂静的深夜里,骤快的脚步声击打着山壁,再回弹进冬夜,让世界多了几缕仓惶的回音。 此时的棚户区只有几盏灯亮着,大部分劳累了一天的工人都睡了,江放敲开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是个年轻女人开的门,她手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好奇而防备地看着江放。 “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姓方的人?”江放问。 那女人看了眼屋里,很快有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来了:“找人吗?我们上个月刚搬过来,对这片不熟。” 江放沉了口气,点头。 停了停江放又问:“你们知道谁家住的时间比较久吗?我打听点事儿。” 那男人低头想了下,朝这片房子对面的一幢三层小楼指去:“樊老板吧,我们的房子都是跟他租。” “打扰了。”江放转身朝小楼走去,小楼关着灯,外部装修比起这片平房好了不少,看样子是这块区域的房东。 小楼大门紧闭,江放上前用力敲门,里面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时那高个男人也走了过来,大概是看江放年纪不大、大晚上又是一个人、神情透着凝重,担心出什么事便出来看看。 “樊老板不在家?不应该的,我白天看到他的。”那男人退后两步,朝着楼上喊了两声:“樊老板!我是小邵,在家吗?!” 邵凯叫了两声没人应,朝江放摊手:“要不你明天来看看?” 江放眉头深锁,而后他摇头:“我再问问别人。” 邵凯看劝不动这执拗的男孩,便也只能点头:“行吧,这里有的人晚上会喝大酒发疯的,你注意安全。” 邵凯话音刚落,平房那排某个房间里就传出“哐嘡”的响声,邵凯看过去,先是“咦”了一声,而后朝江放抬了抬下巴:“就是这样发疯,还有女人会尖叫。” 江放循着直觉朝声源处走去,那一排三间房靠山脚最近,都没有亮灯。 “没想到这么快就住上人了。”邵凯自言自语道,江放看向他问:“什么意思?” “当时我和我老婆也看了那几间房,后来没租,樊老板还说这几间贴着山根湿气重很难租出去。” 江放很快走到山脚下的那三间房外,三间房悄无声息,明明刚刚那闷钝的撞击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江放握住第一间房的门把手,用力一推便推开了,里面只有一股陈年锈腐的气味,空空如也,久不住人的沉寂似乎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凝固了。 江放如法炮制地去推第二间和第三间的门,第二间依然轻松推开,直到第三间,门推不开,明显是被锁住了。 “里面有人吗?”江放凑近黑漆漆的窗户,拿出手电筒往里面照,窗户上全是脏污,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江放面色发冷地走到一边,捡了块石头二话不说朝玻璃窗砸去,“轰”地一声,几块窗户瞬间稀碎,哗啦啦地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热闹得不行。 这一砸把一整片棚户区的工人都砸醒了。 灯光一间一间点亮,破口大骂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放翻窗进入,打开灯,一眼便看到被绑在角落里蜷缩着的禾宇筝,他的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着,听到脚步声后开始细细地发抖。 江放眼睫颤了颤,缓缓靠近他。禾宇筝的挣扎愈发激烈了,在江放碰到他的脸瞬间猛地往后缩,“哐嘡”一声撞在了边上的柜门上。 “是我。”江放开口,手下的人倏然停止了挣扎。 第16章 跟我睡 江放把蒙住禾宇筝眼睛的黑布揭开,在强光的照射下禾宇筝下意识闭上眼,而后感觉到有一个微凉的物体覆在自己眼睛上。 “慢慢睁开。”江放一手捂着禾宇筝的眼睛,一手给他解嘴上的布条。 “好了吗?”江放低声问,禾宇筝嘴上的布条被解开,沙哑地“嗯”了一声。 江放缓缓将手撤开,禾宇筝抬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放,而后一双大眼睛瞬然蓄满眼泪,江放心中一紧,重重将人搂进怀里,禾宇筝在江放怀里抽噎出声,震得江放心脏泛疼。 “谁啊谁啊?半夜砸玻璃还睡不睡了!” “哪家的?明天不用干活???” ...... 不出两分钟棚户区被吵醒的一些好事者便围了过来,这时江放已经把绑着禾宇筝的绳子解开,他扶着禾宇筝站起来,没在意门口骂骂咧咧的工人们。 “这里有人姓方吗?”江放淡淡望着一圈人道。 “你们在这儿干嘛的?我要给樊老板打电话!有人砸了他玻璃!”有个皮肤黝黑的工人掏出手机警惕地看着两人。 “我姓方,什么事情?”边上一个矮矮胖胖拎着保温壶的男人道。 江放审视着他,从身型到外貌特征都不像那个人,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滴滴滴滴”的声音,声音来自后窗边的草垛,江放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草垛,地上落了个屏幕裂开的手机,正有人往里面打电话。 “这...这是樊老板的手机吧?”那正给樊老板打电话的工人挂断了拨出的电话,同一时间,江放手里的手机也停止了响铃。 后窗处有阵阵凉意涌入,窗户没有上锁,透着条小缝,江放推开窗户借着手电向外看去,窗下的泥泞土地上,明晃晃印着新鲜的鞋印。从后窗出去可以直接上山,江放很快和几个热心的工人绕到屋后查看,果真,那鞋印断断续续的,一直延伸到上山的小路上。 “这么说...樊老板,真绑了这孩子?”山脚下,一群工人在得知发生了什么后“啧”了声,满脸无法置信。 “你们说的樊老板戴眼镜吗?”江放盯着那串脚印,问那些工人。 “戴戴戴,看着挺有文化的,是这里老板的亲戚,前年过来的。”一名在这里住了两三年的工人回答。 禾宇筝手里正端着邵凯老婆给他泡的姜茶,他没怎么喝,只瑟缩地站在屋子门边,垂着眼,脸色依然苍白,怔然的模样像脱离了这整片天地发了癔症,格格不入又让人心生怜爱。 江放回来后站到禾宇筝身边给陆母打了个电话。陆母和江欢以及几个旅馆员工正在派出所和警察交代情况,禾宇筝失踪的时间太短没办法立案,江欢脾气又爆,要不是陆母在场,她差点跟警察干起来。现在人找到了,江放告诉警察这些工人口中所谓的“樊老板”可能就是当时旅馆的小偷,也正是这次把禾宇筝绑走的人,不知是这人有口音还是周志国没听清,才把樊听成了方。 工人们都简单热心,得知事情的始末后谁也没有离开,陪着两人直到警察抵达后才渐渐散去。警察借用了邵凯租的房子给禾宇筝做笔录,禾宇筝的精神状态很差,时常会失神,听不见警察的问话。 “明天我带他去一趟派出所可以吗?”江放忍不住打断警察:“他今天被吓到了。” 警察叹了口气只得点头:“这山不大,也就两三个入口,入口都堵上了,这人除非不吃不喝,否则三天内肯定得下来。今天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姓樊的这两年跟踪过镇上不少男孩,派出所没少收到对于他的报警,槐山镇有个会跟踪男孩子的变态早已不是新闻。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警察盯着低着头的禾宇筝,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几乎全屋子的人都屏足了气看着禾宇筝。 禾宇筝被江放找的时候不仅被绑得严实,而且浑身都是脏污,衣服很多地方被磨破了。这副模样让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多想。 江放看到禾宇筝慢慢摇了摇头,两秒后开口:“他没来得及。” 也就是说,那姓樊的确实打算对禾宇筝做点什么。 江放沉声道:“我先带他回去。” 夜很深了,从棚户区到江家这段路很长,也没有路灯,整条路上只有两人错落的脚步声,以及棚户区隐隐氤氲出来的薄光。江放走在禾宇筝身边,禾宇筝除了被救的那瞬间哭出了声,一直到现在情绪都是游离的,他垂着头,身体瑟缩着。 “我背你走。”两人走出去不到两百米,江放突然出声。 禾宇筝停下步子看过去,江放盯着他:“是不是累了?我背你。” 禾宇筝看着江放蹲到自己面前,侧过头示意自己上去。禾宇筝反应很慢,一直过了快半分钟,他才慢慢趴到江放背上,江放把住他的双腿站了起来。 禾宇筝搂住江放的脖子,把脸贴到他的肩膀上。两人之间依然没有过多的言语,江放背着禾宇筝走了快半小时,终于到了亭东路。 “对不起。”江放的声音在深夜响起,一路上禾宇筝都在自己背上哭,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抽泣,眼泪落了一大片,把江放的脖颈沁得发潮。 “禾宇筝,你可以哭出来,没有人会听到。”江放继续道,他放慢脚步,把回到江家的时间拉得长一些。 “你会啊...”禾宇筝的声音哭得糯糯的,他打了个哭嗝,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我不会告诉别人。”江放生涩又笨拙地哄他。 “江放。”禾宇筝吸了吸鼻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放点头:“好,你说。” “你真的不可以告诉别人。”禾宇筝渐渐不哭了,情绪似乎也在好转。 “好。” “其实这一次绑架一点都不可怕,我也没有被吓到。”禾宇筝的语速快起来,他感觉到江放脊背一顿,立马解释:“但我也不是装的。” “嗯。”江放轻声回应。 “是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绑架,很可怕很可怕,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才会这样。”禾宇筝这句话说得非常慢,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会吓到自己,所以不仅很小声,还要搂紧了江放,才敢说。 “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江放过了两秒才说,像是安慰,又像是一个坚定的保证。 “我知道,今天我和那个人打了一架,差点就打赢了,但我对这里的路不熟悉,才会被他绕后抓住的。”禾宇筝话多了起来,在江放的纵容下,把他怎么被骗出去、又怎么和那人搏斗、最后怎么被抓住绑起来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诶,怎么还没到家,我好困。”禾宇筝说完后打了个哈欠,催促江放道:“你快点走。” 江放:......恢复得真快。 但禾宇筝回到家也没能立刻睡觉,他被同样哭得眼睛肿起来的江欢拦在房间外,从头到脚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像是检查走丢了被找回家的小狗那样。 “我真的没事。”禾宇筝局促地站着,求助地朝江放看去,江放走过来把江欢拉开:“好了,他现在很累,明天再检查吧。” 禾宇筝顿时一脸离谱,明天还要检查?检查这么仔细你们兄妹俩是想摘我器官吗? “好吧,不过小时睡了,你进去的时候小声一点噢。”江欢贴心提醒,时刻不忘这几天禾宇筝都是和江时睡的。 “我...”禾宇筝窘迫地咬咬嘴唇,又偷瞄了一眼江放。 “他跟我睡。”江放拉过禾宇筝,没再理自己多管闲事的妹妹,直接把人拉进了房间。 第17章 买手机 江欢回过头,眼神古怪了一会儿后松了口气,边回房间边自言自语:“和好了就行。” 隔天一大早姓樊的就被抓住了,槐山镇的后山海拔很低,这个季节植被又最不茂密,警察两三头一堵,很快便把人堵在了里面。那人全名叫樊实天,是棚户区房东的一个远房小叔子,32岁,大学没念完便退了学,父母找人托关系给他找了好几份工作也没做久,直到被棚户区房东叫来这里收租。 收了两年多的租,跟踪过十几个镇上的男孩儿,被报过三次警,但这人狡猾得狠,平日里都只在棚户区活动,也只有那些早出晚归的工人认识他,直到这一次终于翻了车。 禾宇筝睡醒后跟着江放去做了笔录,连夜赶来的樊实天父母对他又是哭又是求,要不是江放和江欢在场,禾宇筝大概还会被他们拉着哭惨哭一下午。 下午禾宇筝打算和江放兄妹去县城,他想请他们吃饭、还要买部新手机,之前的那部昨晚丢了,原路返回也没能找到。 三人站在槐山镇中巴站台边,江欢还气呼呼的,刚刚禾宇筝进去做笔录的时候她和樊实天的妈妈已经动上手了,要不是江放及时制止,可能现在也被拘留了。 “别生气了,听说那人得判刑,等他判的时候我们去法院鼓掌,气死他爸妈。”禾宇筝冲江欢抬了抬下巴,拉过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道:“而且,我今天给你也买部手机,别跟你哥说。” 江欢一愣,看了眼似乎没关注这边的江放,眼中有亮闪闪的渴望以及不妥的迟疑:“你给我买?” 禾宇筝点头:“嗯,就当谢你昨天那么卖力想救我,陆央妈妈都告诉我了。” “那我可以自己挑颜色吗?”江欢期待地问,她一直没有手机,认识的同龄人全都有,说不想要是骗人的。 “当然可以,型号、颜色,随便你挑。”禾宇筝拍了拍胸脯,同时也紧张地看向江放,生怕被他听到。 这时江放的手机突然响了,把两个在密谋的人吓了一跳,江放看了眼边上俩做贼心虚躲避他目光的人,接起了电话。 只是这电话一接起,江放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好。”江放整个人似乎因为愤怒而变得僵直,尽管这通电话的时间不超过半分钟。 “怎么了?”江放刚挂电话,禾宇筝便上前问。 “下午我有点事,不能去了。”江放没有要告诉禾宇筝的意思,他拿着手机怔了两秒后才看向禾宇筝,眸中硬逼出些浅笑:“你们去吧。” 禾宇筝目光透亮地看着他,轻声问:“是债主吗?” 江放一顿,依旧摇头:“中巴来了。” 中巴车从远处缓缓驶来,江放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中巴站,朝镇上走去。禾宇筝转向江欢,江欢这回也只能摊手:“我真不知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那你知道江放欠了谁的钱吗?”上车后,禾宇筝问江欢。 “不知道,其实我打听过,我哥没欠镇上人的钱,而且这几年也没人来家里要债啊,当时爸爸在的时候倒有人来要过的。”江欢叹了口气,他们的爸爸江良是个赌徒,去外地打工欠了一屁股债,那几年家里经常有凶神恶煞的人来要债,后来哥哥去青训,所有的薪水和奖金都被拿去还爸爸欠下的债,还得差不多之后也没人再来了。 禾宇筝神色探究地看着江欢,江家的大人除了江放就是爷爷,他在他们家这些天没听他们提过爸爸妈妈,他不方便问,但也能猜到一二。 江欢看着禾宇筝欲言又止的模样,用看穿一切的语气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们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 禾宇筝尴尬地撇过脸,挠了挠头:“也没有...” “我妈九年前生下小时就跑了,因为我家太穷;我爸嘛,几年前在外地生病去世了。”江欢撇嘴:“不过我们也不是很伤心,毕竟对他们没什么感情。” 禾宇筝低下头,心中悔恨万分:“对不起啊,让你说这个。” “镇上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告诉你也没关系。”江欢拍了拍禾宇筝的肩膀,大气道。 到县城后两人直奔槐阳县最大的手机营业厅,禾宇筝买了自己之前那部的同款,江欢几乎快挑花了眼,导购小哥看禾宇筝全身上下的穿戴就知道这小孩有钱,尽捡贵的给江欢选。 “陆央的好像就是这个,我拿他的玩过游戏。”江欢笑着说,指着其中一款深蓝色手机道。 “那你要这款吗?”禾宇筝撑着下巴沉吟:“这颜色不合适吧,有没有粉色或者白色?” 导购小哥立马把这一款所有的颜色都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江欢摇摇头:“这个太重了,我要小一点的就行。”她指着在最边上那款小小的白色手机:“我想看看这个。” 导购小哥立马把那手机拿过来:“同学你有眼光啊,最新款,和你朋友的一样,这款是mini,你朋友那个是pro。”他指了指禾宇筝手上的新手机:“性价比之王。” “那...贵吗?”江欢试探道。 “看内存,如果你内存需求不大只要五千七。”导购小哥回答。 江欢立马把手机放下了:“多少?!” 导购小哥打量了她一眼:“五千七啊。” “你喜不喜欢?”禾宇筝看着江欢:“喜欢就买,不过我建议买内存大的,以便不时之需。” 江欢皱着眉摇头:“不喜欢。”她拿那部最小的就是以为体积小价格会便宜点,谁能想到要这么多钱。 “那你要什么价位的啊?”导购小哥没了刚刚的热情,一眼看穿这女孩儿就是没钱,话里话外带着敷衍和不屑。 “你等等。”江欢低下头,认真地绕着每一个柜台走了一圈,终于看到有个柜台里的手机价位是三位数:“这几款拿给我看看。” 江欢抬着下巴,不卑不亢道。 导购小哥吊儿郎当走过来,冷笑道:“这平时都是我们充话费送的。” “充多少送?”禾宇筝白了导购小哥一眼,也走了过来。 “1000送这款,2000以上这几款随便选。” “欢欢那你选一个,我充话费好了,反正也得用。”禾宇筝对江欢道:“不过你真不用帮我省钱,我真的很有钱的。” 导购小哥饶有趣味地盯着这小富二代哄女朋友,也起哄道:“是啊,就让你男朋友送你个好的嘛,好的质量好用得久啊。” “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妹。”江欢无语道,她指着那款充1000送的手机道:“我要这个。” 导购嗤笑一声:“行吧。” 结账的时候禾宇筝的手机加上话费一共一万三千七,江欢办了卡后买了9.9的套餐,每个月只有1G流量,禾宇筝带她找了家有WiFi的奶茶店让她快乐冲浪,自己则出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诶?怎么又回来了?”营业厅导购小哥正跟同事吐槽江欢呢,看禾宇筝一个人进来后主动打招呼。 “我不找你。”禾宇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走向一位导购小姐姐:“小姐姐,帮我拿部跟我同款的手机,拿白色的,然后刚刚那个女生不是办了张卡吗?卡里充2000,送的话就送支老人机就行,用我的身份证办张卡充个基本话费就行。” 导购小姐姐眼睛都亮了,难得遇到这么爽快大气的客人,刚刚看到同事开大单羡慕了半天,还在苦恼自己不够别人机灵嘴甜,这个月的业务考核可能要完不成了,这一下几乎完成了大半。 导购小姐姐办理的时候禾宇筝在边上等得无聊,便主动和一脸不爽的导购小哥搭话:“你干嘛看不起我妹啊?” 导购小哥语气古怪又憋闷:“我没看不起她。” “你有的,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还跟那位大哥说她穷酸呢。”禾宇筝目光平平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心虚。 导购小哥沉默了会儿,然后恼羞成怒:“你挡着干嘛呢?!我不要做生意的?” “诶诶诶!这是我的客人,你要赶他走啊?监控都拍着呢,老板也能看见。”导购小姐姐立刻上来护着禾宇筝,她现在腰杆贼硬,她拉着禾宇筝坐下:“同学,你再等一会儿啊,我给你把老人机的设置都调好,这样老人用起来方便。” 禾宇筝点头,笑眯眯的:“好的不着急,小姐姐我有个问题。” “你说。” “这是我刚买的手机。”禾宇筝扬了扬自己还没开机的新手机:“我看你们外面广告上写着购买三天内无损坏就可以退货,我能退了吗?” 店里的导购听到这话纷纷一愣,面前的小姐姐也傻掉了:“啊?退掉啊?” “哦,是这样的,你别担心,你们开的每个单子应该都属于个人业绩吧?我这手机不是别人的单子吗?我想退了重买,在你手里买,不又给你开了一单吗?方便吗小姐姐?” 导购小姐姐顿时点头如捣蒜:“方便方便,来来来,我给你开退货单!” 那位“别人”脸顿时黑了,刚刚店里和他一起嘲讽江欢的其他导购脸色也都变了,要么沉默要么讪讪转过头,没人再敢以轻佻或轻浮的态度去看禾宇筝、以及他刚刚带来的那个女孩;甚至在禾宇筝走后,店里除了导购小姐姐哼歌的声音,再没其他杂音,安静了好久好久。 -------------------- 禾宇筝:天生我材必有用,有钱难买爷高兴,千金散尽还复来,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出自《武林外传》) 第18章 床塌了 禾宇筝和江欢天没黑就回了槐山镇,他们给家里带了晚餐,但到家的时候江放还没回来。大家先吃了饭,吃完饭后禾宇筝把老人机掏出来让江欢教爷爷,又问江欢要了江放的号码。 是夜天气很好,一轮圆月高高挂着,给窄长的亭东路染了一层光,像雾在发亮。禾宇筝趴在阳台上给江放打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通。 “哪位?”江放问。 禾宇筝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江放的声音,比平时要更沉,声线碾过电磁波后平添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颗粒感。 “是我。”禾宇筝不自觉小声,那边安静片刻后道:“我马上到家了。” “那我怎么还没看到你?”禾宇筝沿着亭东路看去,路上空无一人。而后他听到江放很低地笑了一声,问:“你在哪儿?” “阳台上。”禾宇筝几乎要把上半身伸出去。 “数100下。”江放似乎加快了步子,禾宇筝隐约听到了小跑的声音。 “行,那我不挂电话啦。”禾宇筝说完打了个寒噤,他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毛衣,阳台上寒意逐渐入侵:“你快一点,我有点冷。” “回屋里等。” “我不。”禾宇筝依旧探着头朝亭东路尽头望去,江放听起来好像没有不开心,他便决定把对下午江放接的那通电话的疑惑放一放。 “......59、60、61!看到你了!”禾宇筝喊起来,他朝出现在亭东路尽头的江放用力招手,江放拿着手机远远抬起头,隔着朦胧的雾气看到站在月光下的男孩正冲自己笑得热烈。 “你还挺快。”禾宇筝依旧没有挂断电话,兴致勃勃地看着江放朝自己走过来:“你记得要把我的号码存下来啊,还有微信也要加我。” 此时江放已经到了楼下,他放慢步子朝阳台上的禾宇筝看:“我没有微信。” 禾宇筝这回没说话,只是表情透着纠结和琢磨,直到江放上来,他突然语气怪异地开口:“那你是怎么给穆瑶转杂志钱的?” 江放一愣,禾宇筝已经走进屋子,一溜烟跑到暖风机旁,坐下后像要债的那样盯着江放。 家里已经快闹成一锅粥了,江欢气急败坏道:“爷爷,绿色的接听!按绿色的!你又不是色盲,这整个手机上就一个绿色的键!” 她已经教了爷爷不下五遍怎么接电话怎么挂电话了,眼看着要爆发,江时在边上弱弱地说:“姐姐,我来教爷爷吧,你休息休息。” 江林也被江欢吼得很不高兴:“不要你教了,没耐心。小时来教爷爷。” 江欢和江时换了位置,她看到江放进来后下意识要打招呼,但因为禾宇筝给她和爷爷都买了手机又有点心虚,眼神虚虚地乱飘。 江放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次没多过问。 这天禾宇筝和江欢玩游戏玩到半夜,回了房间依然意犹未尽。 “还不困?”江放问在床上动来动去似乎怎么躺都不舒服的人,不大结实的床在他的运动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你到底是怎么给穆瑶转账的?”禾宇筝叹了口气躺好,问出惦记了一晚上的问题,夜越深越惦记,总觉得江放不回答自己就睡不着。 “现金,或者支付宝。”江放道。 “唔,这样,我以为你不想加我微信呢。”禾宇筝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他侧过身:“那你注册一个微信,我们加一下呗。” “加了。” ?禾宇筝不解,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新好友那栏赫然有个添加提醒!头像似乎是随意乱拍了个什么,模糊得不行,微信名两个大字:江放。 禾宇筝立刻通过了好友申请,江放的手机应声响起提示音:“叮咚!” “哐!” 在禾宇筝给江放发了个“你好”表情包的同时,床榻了。 一切骚动和试探兀地被这一下诡异又滑稽的塌床拦腰斩断,房间里陡然静得要命。 “你去跟小时睡吧,我打个地铺,明天修床。” 江放的声音处变不惊,沉沉地在禾宇筝头顶响起,床板倾斜着,禾宇筝此时被他压在了身.下。 “好...”禾宇筝被江放背过抱过、和江放睡过一张床,但整个人承着江放的重量,额头被他硬邦邦的胸膛抵着还是头一回,他可以听到江放的心跳、感觉到他呼吸的颤动,这种过度的亲密让禾宇筝微微酥麻、有些羞臊,但却还有那么一丝...舍不得让他起来。 但江放很快爬了起来,他没开灯,而是直接打开了门,禾宇筝低着头抱着枕头从他身边经过,黑夜浓郁得如一池暧昧浓稠的墨,谁都没有看清对方是什么神情。 游乐园日在周六,这天天气很好,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前往的陆央因为考了个年级倒数被陆妈妈关在了家中,游乐园便只有禾宇筝和江家三人一同前往,这是槐阳县的第一家游乐园,又正值假日,大门口一大早就水泄不通。进园后更是发现随便一个项目就要排队半小时,这么一算一整天也只能玩五六个项目。 “我们买快通票吧。”禾宇筝头上戴着浅蓝色兔耳朵帽,看向兄妹三人征集意见。 “那很贵...”江欢下意识把目光转向江放。 “多少钱?”江放把手机拿了出来。 “好像是按单个项目算的,比如那个激流勇进,快通票50一个人,有的会再贵一点。”江欢来之前已经研究好了。 江放看了眼面前期待盯着自己的三人,给江欢转了一笔钱:“你们去吧,我等你们。” “也行,欢欢你带着小时玩。”禾宇筝自动站到江放身边:“我跟你哥不爱玩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 “那你们一直等我们吗?”江欢面露纠结。 “我们自己逛逛,中午就在那个餐厅见吧。”禾宇筝指着不远处一间蘑菇餐厅。 “行。”说着江欢便牵着江时的手朝游乐项目跑去,两人的背影充斥着欢快。 “你有特别想玩的项目吗?我跟你一起排队。”弟弟妹妹走后,禾宇筝问江放。 日光像一把鬼斧神工的凿,把江放的脸庞雕刻得更加深邃立体,而江放的神情从来都是冷静中透着疏离,这一刻他像极了一幅脱尘的画作,禾宇筝直直地看着,目光不带转弯和遮掩。 江放看过去,禾宇筝看得太扎眼,他不自在地扭过头:“你想玩什么?” “我不喜欢很刺激的项目,有个叫‘动物世界’的项目是坐游船,我们去排那个吧。”禾宇筝道。 “好。”江放低头看地图,确定“动物世界”的位置后便带着禾宇筝走了过去。 “动物世界”大部分是家长带着孩子在玩,是做小游船进一个黑暗隧道,隧道的两边会有许许多多仿真的动物出现,一轮15分钟,在排队入口处却显示需要排40分钟以上。 “还好是冬天,不会太热。”禾宇筝拉着江放进了队伍,周围都是父母哄孩子或者孩子哭闹的声音,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两人谁都没有打算聊天,每次队伍一动,禾宇筝便看一眼江放,江放就跟着他往前走。 这样安静地走走停停,突然让禾宇筝想到一句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禾宇筝看江放看得有些失神,江放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眸中一抹浅笑:“走了。” 禾宇筝这才回过神,发现队伍已经走出去五六米,他连忙跟上,心神却开始不宁。 晃神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很快轮到了禾宇筝和江放上船。隧道是室内的,小船在很窄的河道上行驶,越往下开越幽暗湿冷,船的两边是石壁,悬挂着仿真的蜘蛛和蝙蝠,时不时有些野生动物的吼叫声。 上了船后禾宇筝依然心不在焉,直到船冷不丁颠簸一下,他被江放一把抓住,禾宇筝心跳渐快,船也逐渐平稳。 “江放。”禾宇筝突然开口。 “嗯。” “那个...绑架我的樊实天,他现在是不是在县里的看守所?”禾宇筝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江放看向他,尽管在黑暗的环境中只能看个轮廓。 “嗯,怎么了?” 周围水流声渐渐小了起来,山洞也愈发紧凑,两人微微低下头,江放听到禾宇筝低低叹了口气:“你觉得他是变态吗?” “是。” 船开始通过整个隧道最窄的地方,禾宇筝不得已往江放那边靠,江放揽了下他的肩膀以免他被岩壁刮到。 “你觉得他因为什么是变态?喜欢男生?还是晚上跟踪别人想侵犯别人?”禾宇筝说得很清晰,江放却不说话了。 山洞顶部的水珠“滴答、滴答”落下来,声音小却清脆,像鼓点击打打在心脏上。 “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只有跟踪别人想侵犯别人的才是变态,喜欢男生的不是。”说到后面禾宇筝的声音慢慢变低、尾音渐弱。 此时船似乎行进到了走兽区,灯光亮了起来,船的两边也逐渐开阔,禾宇筝抬起头,他看清了江放的脸,江放也看清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幽冷的空气中相撞,禾宇筝目光倔强、眼尾透红,一字一句道:“知道吗?喜欢男生的,不、是、变、态。” “知道了。”江放看向岩壁上的猿猴,给禾宇筝留下一个侧影。 第19章 隆州见 剩下的6分钟谁都没有再说话,船到站时江放先上岸,他站在岸上朝禾宇筝伸出手,禾宇筝顿了下还是把手递给了他,江放抓紧人,拉着人上了岸。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动物世界”区,阳光下禾宇筝眯着眼睛扯了扯江放的衣服:“去餐厅等他们吗?” 江放回过头来,难得小心翼翼又探究地观察禾宇筝的神情。 “看什么?我又没生气...”禾宇筝又紧了紧帽子:“去不去?” 江放眉眼舒展开来:“走吧。” 江欢和江时在一个多小时后到了餐厅,一到就埋头猛吃,看来是玩得太狠、饿极了。 “哥,你是明天跟禾宇筝去隆州吗?”吃完后江欢突然问。 “嗯。” 江欢点点头,低下头不停摁着手机,片刻又抬起头:“今晚我们几点回去?穆瑶姐说找你有事。” 禾宇筝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奶油。他大概知道穆瑶找江放什么事。 “什么事?”江放扫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禾宇筝,问江欢。 江欢又低下头和穆瑶聊天,她买了手机之后几乎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加上了,网瘾比陆央还重。 “她说要当面跟你说...”忽然之间,同为女生的直觉响了,江欢眼神暧昧地看着江放:“哥,穆瑶姐不会要跟你表白吧?” “是的。”禾宇筝抢先回答,他胡乱叉了个洋葱圈:“她就是要表白。” 禾宇筝把洋葱圈塞嘴里,鼻子有点酸,他重新低下头,盯着碟子里的奶油面,突然觉得好腻。 “哥你到底喜不喜欢穆瑶姐啊?”江欢八卦地打听。 江放摇头,江欢一脸失望,几秒后,江放又开口补充:“不喜欢。” “知道了知道了,生怕我没看见你摇头吗?”江欢噘着嘴,捧起手机自言自语道:“那我还是找个理由骗一下穆瑶姐吧,不然到时候被拒绝她该多伤心。” 下午四人没有分开,在园区内玩了一些人不多的小型项目,江欢排了两轮旋转木马,原因是禾宇筝没有抓拍到她最美的瞬间。 “不行,禾宇筝你拍照技术太差了。”江欢拿着手机翻看禾宇筝拍的自己,不是模糊就是表情崩掉:“你待会儿帮我们拍合影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禾宇筝撇嘴:“不会的...手机给我,你们找个背景。” 禾宇筝握着江欢的手机看江欢拉着江放和江时找了个粉色的墙当背景,禾宇筝打开相机,控制住手腕的颤动,盯着取景框里神色不一的江家三兄妹。 “好了哦,大家笑一下!”禾宇筝道,在江欢和江时绽开笑容时,他紧紧咬着唇,按下拍摄键。照片出来时禾宇筝重重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手机,让江欢过来看。 这次的照片没有模糊,照得很好,禾宇筝站在边上轻轻喘气,这时江欢突然发难:“禾宇筝你跟我们也拍一张吧!” 未等禾宇筝反应,江欢就拉住路过的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那男生被江欢拉住后立刻满脸通红:“有...有事吗?” “同学你帮我们拍张合照行吗?”江欢冲那男生笑。 男生的脸更红了,他点点头,腼腆地接过江欢的手机。 禾宇筝的脸色和那男生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脸已经白得有些病态,僵硬地站着一动未动。 “禾宇筝,走啊。”江欢拉着禾宇筝朝粉色的墙走去。 “不舒服吗?”江放走近禾宇筝。 禾宇筝慌促地抬起头,笑得勉强极了:“只是有点低血糖。”说完后禾宇筝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主动贴墙站着。 “拍吧!”江欢冲那男生道。 日光和天地渐渐虚化,形成了一大片白色雾气,不远处的镜头在禾宇筝眼中放到最大,汽油和腐烂的气味源源不断冲入禾宇筝鼻腔。 江放侧过头问:“哪里难受?” 禾宇筝的眼神发虚,他看向江放,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呼吸愈发困难。 “拍好了。”那男生腼腆地走过来,给江欢看自己的照片。 “嗯?哥你和禾宇筝都没看镜头。”江欢回过头,却发现江放已经拉着禾宇筝走到路边的木椅上。 “禾宇筝你怎么了?!”江欢和江时跑过来,担心地看着脸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汗珠的禾宇筝。 “让他休息一会儿,小时,还有糖吗?”江放站在禾宇筝身前,隔开他和其他人,给他足够的呼吸空间。 江时立刻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奶糖递给江放。 江放拆开奶糖后蹲下来,轻声道:“张嘴。” 禾宇筝听话地张开嘴,嘴唇贴着江放的指腹,江放把奶糖推进他口中,浓郁的奶香在口中散开,禾宇筝含着奶糖,声音含混:“谢谢。” 江放依然不放心地观察他:“要去医院吗?” 禾宇筝摇头,他抿了抿嘴,眼中漾开淡笑:“真的没事了。” 晚上回去的中巴上禾宇筝睡了一路,回了槐山镇之后一洗下午的反常和虚弱,开始兴冲冲整理起行李。 “江放你不用整理吗?”禾宇筝蹲在行李箱前,见江放修完收音机修大门、修完大门修灯泡,忍不住问。 江放高高地站在梯子上,把新换的灯泡拧紧,下面的江时应声打开开关,“啪”一声,屋子里比之前亮堂了好些。 “我没有行李。”江放下来后把梯子抬去阳台,禾宇筝盯着他的背影开始嘀咕:“让你去看你还真就看看嘛......” “禾宇筝,你居然比我哥还受欢迎!”江欢坐在一边捧着手机惊叹:“我有好多朋友想要你的QQ。” 江欢把他们下午拍的照片发了说说,除了大合影,她还偷拍了几张禾宇筝和哥哥的照片,照片一发出来除了例常夸江放帅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在问江欢禾宇筝是谁,想要他QQ号。 “我们学校校花也在问你诶,你要不要加她,可漂亮了!”江欢朝禾宇筝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像在鼓励他勇敢上。 禾宇筝拧着眉头站起来,他凑过去看江欢发的照片,一张一张翻过去,发现江欢还趁他们不注意拍了不少。 “照片都发给我好吗?我也想发朋友圈。”禾宇筝道。 “嗯,那你要不要加我们校花QQ啊,我给你看她照片...”江欢兴奋地打开校花的QQ空间,禾宇筝反正也没事,便跟着江欢欣赏起来。 “漂亮吧?而且她会弹钢琴。”江欢道。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五官标志淡雅、整个人瘦瘦白白的,确实清纯得让人移不开眼。 “漂亮。”禾宇筝平心而论。 “嘿嘿,那你加她吧?她叫冼秋,今年高三,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吧,而且...” “禾宇筝。”江欢话没说完就被进了房间的江放打断,正看校花照片的两人齐刷刷抬起头,江放冷冰冰地看了眼地上的行李箱:“东西收好再玩。” 禾宇筝耸肩起身:“我还是不加她了,十八岁前我妈不让谈恋爱。” “聊聊天而已嘛,谁让你现在跟她谈恋爱了。”江欢依然不死心。 “江欢。”江放声音很沉,他一叫江欢全名准没好事,江欢下意识放下手机:“怎...怎么了哥?” “带小时叫爷爷回来吃药睡觉。” “就...这事儿?”江欢不信。 江放眸色幽深,不置可否。江欢被哥哥看得毛毛的,立刻站起来一把拎起江时出了门。 —— 隔天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床,去隆州市得坐飞机,槐阳县没有机场,两人要先坐半天火车跨两个市,再上飞机。 江放推着禾宇筝的行李箱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轮子和石子摩擦的“咔哒咔哒”声把沉睡的小镇缓缓叫醒,禾宇筝戴着浅蓝色毛线帽摇摇晃晃跟在后面,晚上他又和江欢玩游戏到半夜,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便被江放叫了起来,现在半梦半醒的,和昏迷差不多。 上了火车后他又开始睡,一直到抵达机场才稍稍清醒。 “我有点兴奋了。”候机大厅里,禾宇筝边吃水饺边看着窗外巨大的停机坪,他眼睛亮晶晶的:“我真的把你带回去了,像做梦一样。” 江放没说话,距离禾宇筝突然出现在槐山镇,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你要来一个吗?”禾宇筝夹起一只饺子问江放,这天是冬至,机场里的水饺店生意好到爆炸,禾宇筝排了十五分钟才买到一盒。 两秒后,江放点了点头。 禾宇筝倒是一顿,他被江放拒绝惯了,这样冷不丁突然点头答应,让他不太适应。 “那...那你张嘴。”禾宇筝把饺子夹到江放嘴边,江放张开嘴,禾宇筝给他喂了进去。 “还要吃吗?”禾宇筝突然发现,投喂江放的满足感比自己吃要强许多。江放依然没拒绝,只要禾宇筝把饺子夹到他嘴边,他就吃掉,一盒饺子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很快被消灭干净。 饺子吃完后很快到了登机时间,这是禾宇筝第一次买经济舱,他站在登机口排队等着,心情雀跃地像随时要蹦出一只小鹿。 这是禾宇筝最快乐的一次飞行,即使是经济舱。 他要回隆州了、他将见到爸爸妈妈和好朋友们、他离带领圣禾FC夺冠的目标更近了些,最重要的是,江放正坐在自己身边。 三个小时的飞行转瞬即逝,抵达隆州的时候禾宇筝有着浓浓的不真实感,直到开了机,齐河的电话打进来。 “到没少爷,等你一小时了。”齐河在那边不耐烦道。 “到了,在下飞机。”禾宇筝回答,他和江放先后走出去,看着熟悉的停机坪和熙熙攘攘的全国客流量最大的机场,他才有了实感。 “隆州哪里人都多,你跟紧我,不要走散了。”两人站着等行李,禾宇筝道,隆州机场经常有家长找小孩、小孩找家长的广播,稍不留神就会走散在人群中。 “嗯。”江放把禾宇筝的行李从行李带上拿下来,递给他。 推着行李箱往前走,隔着很远禾宇筝就看到吊儿郎当站在出口处的齐河,在人头攒动的出站口,他的个子依旧显眼。 “齐河!”禾宇筝激动地跳起来打招呼,齐河嘴角勾了下,慵懒的声音响起:“赶紧的。” 禾宇筝推着行李箱小跑过去:“帮我提行李,给你介绍个人!” 齐河看了眼少爷推过来的行李箱,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土黄色的行李箱,本色应该是白色。 “人呢...”禾宇筝回着头,满眼茫然地嘀咕。 “江放吗?”齐河问。 “嗯...我给他打个电话,可能跟丢了,我就说隆州......”禾宇筝的话音在打开手机的瞬间戛然而止。 一条消息在十几秒前发了进来,来自江放。 “禾宇筝,就送你到这里了,谢谢你的出现,辜负了你的好意,抱歉。” 第20章 对不起 禾宇筝拔腿向后跑去,慌促地撞上纷涌而出的旅客,偌大的出站厅人头攒动,禾宇筝拉开一个又一个背影和江放相似的人,疑惑和不耐的声音越来越多,禾宇筝嘴唇渐渐泛了白,往日熟悉的隆州机场此刻却突然变得陌生,他不知道再往哪个方向跑、不知道江放会藏在哪个角落...... 禾宇筝停在行李带附近,颤抖地给江放拨出电话,电话一直通着、但不被接起,禾宇筝低着头,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下撇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气雾让他没法看清手机屏幕,他执着地不停拨打电话、再切进微信发消息:“我不准”、“你躲在哪里”“出来”...... “出什么事了?”齐河的声音响起,他推着禾宇筝的行李箱,眉头微拧,看着浑身紧绷的少爷。 禾宇筝抬起头,通红的眼眶让齐河怔了下。 “江放跑了。”禾宇筝声线颤抖道。 十五分钟后,近五十万平方米的隆州机场上空响起广播前奏,大概又是哪个马虎的旅客快错过登记时间或和小孩走失的播报。 “咳咳...”前奏结束后却不是一贯甜美的女声,而是一个低磁的男声,吊儿郎当的:“兄弟,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上万旅客不约而同抬起头:!!!? 广播室内,机场经理看着坐在话筒前的两位少爷,本来就哆哆嗦嗦,这齐少爷话一出口他更是满脑袋汗,一边站着的女播音员用唇形问:“还可以这样?” 经理朝她摆摆手,让她别出声。 齐河继续把能让几万人听到的实时广播当玩儿似的道:“要不你给...”齐河看了眼边上紧盯手机的禾宇筝,隐了他的名字:“给筝筝回个消息?” 机场外天已经有些黑了,去火车站的大巴车排队队列里两个女生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机场广播的内容。 “这是偶像剧吗?机场追人?” “真真是谁?你知道有哪个女明星叫真真吗?” “谁说一定是女明星,万一是哪个豪门大小姐呢!” ...... “还上不上车了!”后面有人朝前喊,大巴车已经到跟前,两个女生以为那人是在催促他们,却发现催的是刚刚排在她们前面被她们俩偷看过的高个子帅哥。 那帅哥戴着口罩,但整个人型正得依然让人忍不住多看。 他确实一直站着未动,直到听到后面人的声音才朝前走去。 “我再也不会理你了。”机场广播又响了,但这次是个清亮的、带些鼻音的男声,和刚刚不一样。 “WOC男的!不是大小姐!”两个女生又惊呼。 前面的男生又停了一下,这次停顿得比上次还要久,久到后面的人骂骂咧咧绕过他上了车,两个女生也是,绕过他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男生孤零零地站着、垂着头,好似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看着......有点绝望。 “还有人上车吗?!”马上就要到发车时间了,大巴车司机朝车外喊了声。 那男生回过神,在司机关门前一秒上了车。 朝着火车站开的大巴稳稳驶离机场,下一秒,机场广播也恢复了正常,声音甜美的播音员开始播报即将误机的乘客名单...... “麻烦莫经理了。”齐河对身后的经理道。 莫经理连连摇头,脸上堆笑:“小事小事,齐少爷替我问齐董好。” 齐河点头:“会的。” 等齐河跟禾宇筝离开,播音员才忍不住问:“另一个也是齐氏少爷?” 孟经理松了口气,摇着头:“另一个我不确定,你知道圣禾的少爷从来没有公开露面过吧?” 播音员倒吸一口凉气:“圣...圣禾?” 孟经理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像,我瞄了眼他的行李条,姓氏是HE。” “今天这事儿谁问起来都不能说,明白吗?”莫经理嘱咐播音员,今天董事长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吓得他几乎当场跪下,收到指令后他立刻带着两个少爷前往播音室,一秒都不敢耽搁。 “接风宴还吃吗?”齐河开着车,打趣地问边上一言不发情绪低落的禾宇筝。 禾宇筝垂着头发怔,眼泪时不时蓄涌而上,再被他强势地压下去,周而复始,最终还是伸出袖子,擦了擦没压下去顺着脸颊流下的眼泪。 “我不回家。”等车下了高架,禾宇筝终于道。 “那要去哪儿?” “回家爸爸妈妈肯定要问,我去你家,你给他们打电话,说我晚上玩太晚住你那里。”禾宇筝吸了吸鼻子,终于摁灭了手机,不再等回复。 “我是你保姆啊?”齐河怼他,但还是拐进了去自己家那条路。 “去我新房子吧,到我家我爸妈也得问。”齐河道。 齐河的新房子是买来鬼混用的,结果第一个带回家的是这少爷,他找谁说理去。 “混蛋!”齐河拐进地库时,大半天不说话的禾宇筝突然攥着拳骂了一声,齐河笑了一声:“行,骂出来挺好的,别哭了,哭得我别扭死了。” “我哭怎么了?!”禾宇筝正愁满心郁结无处发泄,懂事的发小就立刻撞他枪眼了。 “我被骗了还不能哭吗?你还笑我?你是不是也跟江放一样觉得我是傻子?!”禾宇筝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齐河,但没能坚持多久,因为一声微信提示音让他立刻低下头打开手机。 齐河到嘴边的安慰没能说出口,但还是松了口气,他不擅长说肉麻的话,如果对禾宇筝说了那段话他可能反胃自己好几天。 消息是江欢发来的:禾宇筝我包里的新手机是你买的? 禾宇筝的兴奋被一盆凉水浇灭:“嗯,给你买的,你的可以给小时用。” “是江放吗?”齐河问。 禾宇筝摇了摇头:“是他妹妹。” “妹妹?多大了?漂亮吗?”齐河道。 禾宇筝又转过头:“你是傻B吗?!” 齐河停好车,“啧”了一声:“有人失恋了就不准别人想谈恋爱啊......” “什么失恋?谁失恋了?”禾宇筝瞬间听懂了齐河的暗示,恨不得把他毒哑,齐河下了车,隔着车对站在副驾门口的禾宇筝道:“少爷,你真觉得我会信你这模样只是因为被一个前锋放了鸽子?” 禾宇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齐河去帮他提行李,眼中含着揶揄的浅笑:“也挺好,我们筝筝长大了。” 齐河话音落下后一直到上电梯禾宇筝都特别安静,电梯里,禾宇筝突然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没跟他谈恋爱。” “知道,这不是还没谈就被甩了么。”齐河继续调侃。 禾宇筝白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齐河拍了拍他肩膀:“叫声爸爸,给你找个比江放还帅的小伙子。” “你先叫我声爷爷。”禾宇筝用力踢了齐河一脚,毫不抱歉地走出刚刚打开的电梯门,站到齐河家门口:“快点来给你爷爷开门!” 尽管禾宇筝不想回家,但第二天一大早禾孟就派了人来接他,禾家家丁兴旺、关系复杂,有面和心不和、也有派系斗争,但只有一件事所有人做到了一致,就是都爱他们的小风筝,也就是禾宇筝。 小风筝讨厌镜头和曝光?圣禾投资建设全国首家保密性100%的楼盘“乐园”。 小风筝不想上学?在圣禾国际给他单独开个班配他喜欢的老师和科目。 小风筝要搞快被废弃的球队?让他放手搞!砸钱给他买球员买教练重修球场。 禾宇筝自出生起就众星捧月,所以当为球队奔波的禾宇筝离开了三个月,全家人早就想极了他,能让他迟个一晚回家已是极限。 来接禾宇筝的司机依然是禾宇筝用惯了的苗安,苗安看到禾宇筝也是激动了一阵:“筝筝,这是你奶奶让我给你带的青豆汤。” 青豆汤是禾宇筝最喜欢喝的汤,他能想象到奶奶天没亮就起床熬汤的样子,他接过保温瓶,把盖子打开,汤还是滚烫的,一股浓浓的奶香和坚果味飘出来。 “谢谢苗叔。”禾宇筝喝了一口汤,想家的情绪终于盖过整夜的伤心。 从齐河的住处到乐园不到半小时车程,车子拐进乐园那条路后周边立刻静谧下来,没有高楼商场,只剩郁郁葱葱的树木,像开着开着突然进入森林。 乐园是个豪华别野群,占据隆州市山水风光最好的一块地,但离隆州市最繁华的地段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静不可贵,闹中取静才可贵,乐园从建成起就一直是全国最奢华别野群之一。 禾家大门早早打开迎接小少爷回来,禾宇筝一下车就扑进等在门外的奶奶怀里。 “我们的小宝贝瘦了!”孟心玉抱着自己的乖孙,顿时感觉心脏都被填满了。 “奶奶我想你了。”禾宇筝闻着奶奶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撒娇道。 “快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禾孟看着自己眼睛红肿的儿子,叹了口气道。 禾宇筝看了爸爸一眼,忍不住鼻子一酸:“对不起,我没能把最好的10号带回来。” 第21章 过夏天 禾宇筝红着眼睛进了家门,几乎没看过宝贝小风筝哭的一大家子人着实被吓到了,大家手忙脚乱地凑上去又是抱又是哄,禾宇筝本来没想哭,被这么一架好像不掉点眼泪都说不过去。 贺洄坐在一边看着表弟神情局促地被众人围着,觉得好笑的同时还是开口帮他转移注意力:“球队的谭经理在接触DB的经纪人,谈妥的话这个冬窗他就能过来。” 禾宇筝的手还被姑妈紧握着,他抬头,愣了下:“...DB?”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DB是谁。”贺洄玩转着手上的透明键帽,看了眼舅舅:“能跟筝筝说吗?” 禾孟心说你都先斩后奏了再假意问我不太好吧,他无奈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贺洄继续。 “DB经纪人透露他有心转会,现在在竞价阶段,谭经理下个月出发去意大利跟他们谈。”贺洄继续道:“砸钱拿下他不是问题,就看你想不想要。” DB全名Barzel·Becker,外界称Double B,简称DB,是意甲当之无愧的射手王,18岁从拉玛西亚青训营出来后一直效忠意甲球队,22岁开始拿10号,今年29岁,正值青壮年,该拿的荣誉和奖项都拿到了,这次转会的目的就是为了拿更高薪。 “想要。”禾宇筝想都没想,没有一个上升期球队不会想要DB,下一秒,全家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禾孟。 禾孟咳嗽两声:“我会嘱咐小谭。” 能不能拿下DB是禾孟一句话的事,就看他愿不愿意砸钱,他这话一出DB来圣禾一定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贺洄故意把DB的事儿透露出来一来是为了表弟,二来是自己也想见见世界级球星,反正他舅有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别不开心了,收拾收拾下午带你去基地玩。”贺洄走过去揉了下禾宇筝,禾宇筝心虚地看了看楼上,低声问:“我妈妈还在生气啊?” “等着你去哄呢,结果全家人先哄上你了。”禾孟叹气,家里一大一小都是娇气包,他这个当爹的太难了。 二楼有阿姨正在打扫卫生,禾宇筝朝阿姨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口,他敲了两下门,语气上扬:“请问任小姐在吗?” 房间里没声音,禾宇筝轻轻拧动门把手,探进去半个头:“任小姐的儿子回家了,她不打算见一见吗?” “任小姐没儿子。”房间里的洗漱间内传出裹夹薄怒的悦耳女声。 禾宇筝松了口气,好歹是愿意跟他说话的,他推门而入,朝洗漱间走去,洗漱间里,任晓月正坐在化妆台前,手中捯饬着护肤品,正对着镜子,没看走进来的禾宇筝一眼。 “妈妈又变漂亮了。”禾宇筝坐到任晓月身边,亲昵地搂了搂她。 任晓月不理他,继续拍脸。 “我这次去越东省遇到一个和妈妈很像的女孩子。”禾宇筝盯着镜子里的任晓月道。 任晓月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瞥了眼瘦了许多的儿子,还是狠下心继续拍脸。 “不过那个女孩被同学欺负地退学了,才16岁,现在在饰品店打工。”禾宇筝叹了口气,怅然地靠在任晓月肩头:“如果她能幸福地长大,一定也会像妈妈一样优秀的。” 任晓月眼睛一红:“什么女孩子?你不是去找队员的?” “是那个队员的妹妹。”禾宇筝眼中盛起笑:“妈妈不要生我的气了嘛,我也好想你,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点?” 禾宇筝积极地站起来,在任晓月面前转了个圈。 任晓月终于放下护肤品,打量着三个月未见的儿子:“高了、瘦了、还黑了,不像我儿子了。” “怎么会不像?”禾宇筝看向镜子:“你看我们的眼睛长得多像,连眼睫毛都一样长!” “噗嗤!”任晓月终于破功,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儿子:“眼睫毛还一样长,离谱吗?” “离谱离谱,妈妈的眼睫毛比我的长。”禾宇筝松了口气,弯下腰一把抱住任晓月,撒娇道:“我真的很想你的。” “那还三个月不回家?”任晓月也抱了抱禾宇筝:“好了别卖乖了,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吧。” ...... 一切复杂激烈的情绪逐渐归于平和,所有对于槐山镇的记忆也终究只是一场新奇深刻的梦。 禾宇筝重新当起了他锦衣玉食的圣禾太子,圣禾FC10号的消息在不久后从意大利传来喜讯,转会冬窗即将打开,圣禾宣传部已经开始为DB的到来做了充足的准备。 似乎一切都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偶尔江欢还会给禾宇筝发消息。 “你真的放弃我哥了吗?” 清晨的圣禾FC1号训练场上,禾宇筝跟着队员们跑了两圈后收到了江欢给他发的信息。 “是他放弃我的。”禾宇筝裹好羽绒服后回了江欢,抬头看着训练场热火朝天的队员们,现在圣禾FC虽然属于超级联赛,但从球员到教练都青黄不接,赞助商赚不回本,加上这两年集团体育的重心放在电竞和篮球上,导致球队一直在掉级线上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禾宇筝在知道董事会打算放弃足球队时主动提出想接手,那么现在球员和教练们应该已经在结算阶段了。 “看什么呢,要不要牛奶?”尚益浩边朝禾宇筝走过来边给他扔了盒热牛奶,禾宇筝伸手接住:“谢谢。” “客气。”尚益浩坐到禾宇筝边上,用手肘拱了拱他,八卦道:“诶,DB要来到底真的假的?” 尚益浩是队里跟禾宇筝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队员之一,今年23岁,踢中场。 “没定呢。”禾宇筝道,商业行为只要不到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刻都有着无限的变幻,所以这件事除了球队高层,对其他人都是保密状态。 “啧,跟我还保密啊。”尚益浩扫兴道:“给谁发消息呢?谈恋爱了?” “不是。”禾宇筝低头打字,江欢说学校在联系她复学,但她不想上了,她想跟一个朋友去外地打工,不过江放不准。 “你不应该给小时做榜样吗?如果他的哥哥姐姐都不上学了,他也会觉得念书不重要。” 禾宇筝回完江欢后收起手机,那天他把江欢被学校开除的事添油加醋跟任晓月说了,之后任晓月把江欢的一些信息要了过去,现在这件事突然出现转机,禾宇筝猜测应该是妈妈在暗中出了力。 “砰!”一颗足球直冲禾宇筝胸口,猝不及防把他砸翻在地,禾宇筝捡起手机撑着地爬起来,砸中他的足球还在地上滚,他跑过去抬腿对着齐河踢了过去,齐河轻松躲开,毫不留情地放声挑衅:“我就是站着不动你也踢不中。” 禾宇筝愤愤追过去,齐河脚下又挑起一颗球,在禾宇筝企图撞上他的时候玩了个花活,来了招彩虹过人。 “欺负非专业选手你算什么职业球员?!”足球从禾宇筝头顶飞过,禾宇筝用力撞了上去,结果被齐河硬邦邦的身体弹开,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齐河也蹲了下来,好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禾宇筝,声音淡而沉:“尚益浩问你什么了?” 禾宇筝跑得气息不稳,顺了两口气才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当心他。”齐河凑近禾宇筝:“别没心没肺谁都信。” 禾宇筝抬眸:“什么意思?” 齐河抬手揉乱禾宇筝的头发,趁他不注意又一把将他推倒,禾宇筝再次不设防地仰面倒下,齐河站起来:“记住我说的就行。” 禾宇筝再爬起来想追问的时候齐河已经带球跑远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运球的尚益浩,尚益浩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抬下巴打了个招呼,禾宇筝也回以一笑,抱了颗球自己去场边颠着玩。 这个冬天禾宇筝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不好好上学、时不时去球队跟队员们玩一玩,寒假一到一家人便去了澳洲的私岛过夏天,唯一的变化只是他时不时会突然怔住,那些瞬间来得猝不及防,让他突然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一个沉默如雕塑的轮廓会在这个时刻趁虚而入,忽而占据他的所有意识。 “筝筝?”任晓月的声音把禾宇筝的思绪从神游中拉回,她将手机举到禾宇筝面前:“DB签下来了。” 手机屏幕上是DB和谭经理签约的照片,再往下翻,是合同上DB的签名页。 禾宇筝扯嘴角的动作慢了两拍,笑得有些机械:“他什么时候来?” “三月吧。”任晓月收回手机,神色复杂地看着强颜欢笑的儿子:“困了就去睡,不要陪妈妈看月亮了。” 深夜澳洲私岛的沙滩上,母子二人躺在月光下,海浪声纯净绵长,禾宇筝突然侧过身:“妈妈,我好像还没痊愈。” -------------------- 彩虹过人:一种比较花哨的过人方式,不犯规;但使用彩虹过人会被认为是对对方球员的挑衅,有可能会引起球场上的纷争。 第22章 开学日 任晓月伸出手,紧紧握住儿子:“妈妈给谢医生打个电话好不好?” 禾宇筝摇头:“可能只是停药太久,有点不适应。” 咸腥的海风掠起禾宇筝额前的碎发,他闭上眼深呼吸,妈妈的手已经比他小了,但手心还是那么热,握他握得那么紧,倾注了她所有的爱意。 从八年前禾宇筝生病,任晓月就断掉她所有的社交与工作,一心一意扑在儿子身上,带他看病、喂他吃药、陪他睡觉,禾宇筝不睡她就一晚一晚陪他熬,在所有人觉得禾宇筝已经废了的时候只有她不放弃,在她的全身心照料下,禾宇筝奇迹般好了起来,甚至已经在两年前停了药。 开始脱敏训练也是医生针对他的恢复速度提出的建议,恰逢禾宇筝在决定接手球队后得知了有江放这样一个完美10号的人选,便在咨询医生后决定离家1-3个月。 “我们筝筝一定会好的。”任晓月道:“妈妈相信。” 浪花柔软地流向深海,海浪声渐渐将母子的低声呢喃覆盖。 ...... 一家人在元宵前回了国,DB转会的舆论造势也已提上日程,圣禾宣传部已经对全渠道媒体进行事无巨细的部署,尽管圣禾这边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官宣DB转会到圣禾FC前,国内各路体育媒体和小报都已在暗示期待,等到DB开新闻发布会的那天,几乎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他即将转会的球队是圣禾。 DB的新闻发布会开在意大利,感恩了效力近十年的球队,同时官宣了即将转会到亚洲球队圣禾FC,并表示将在一个月内抵达新球队进行训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DB的到来给圣禾带来的不仅是前所未有的曝光与关注,还有球队商务接到手软的合作邮件、以及铺天盖地的赞助商询价...... DB抵达隆州那天,除了谭经理,一同去接他的还有贺洄和禾宇筝,算是给足了排场和面子。不过彻夜蹲守的媒体记者什么都没能拍到,DB来时是圣禾包的私机,一下飞机便上了停机坪的车扬长而去,记者跟了一路,车子直接开进这日全封闭的圣禾体育中心。 “今天没有安排球员训练,你可以在两天后的体检中见到他们。”球队会议室中,教练苏峰对DB笑道。 翻译很快将苏峰的话传给了DB,DB点头,指着禾宇筝用意大利语说道:“我很期待见到他们,刚刚在车上小禾总已经为我介绍过这群优秀的队员了。” 禾宇筝朝DB眨眨眼:“他们也很期待见到你,有一些队员已经准备好球衣让你签名了,说到这个要不你先给我签一件吧!” 说着贺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件圣禾FC的无印字球衣递给禾宇筝,禾宇筝起身,拿了支笔朝DB走去,DB笑着站起来,签下了他在新球队球衣上的第一个签名——这也是他此生效力过的最后一个球队,后来圣禾为DB办的退役仪式极具心意,盛大无匹。 洽谈结束后回乐园的车上,禾宇筝拿着球衣端详:“国际球星确实不一样,平易近人得超乎想象。” 贺洄看了眼球衣:“年薪两个亿,确实平亿近人。” “谭经理说赞助跟合作能翻回来的。”禾宇筝道。 “果然是世界第一运动。”贺洄唏嘘:“这两个亿抵得上我养的那几十个电竞队员两年的总薪了。” “说到这个!”禾宇筝眼睛一亮:“哥,我有个朋友玩游戏也很厉害......” 贺洄瞥了眼弟弟:“我青训队里三分之一都是熟人塞进来的,这群关系户百分之九十都通不过青训,确定想让你朋友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禾宇筝“啧”了声,脸上堆起被揭穿后的促狭。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干嘛,你朋友玩什么游戏?”贺洄揉了把禾宇筝的脑袋问。 “和平精英。” “手游啊。”贺洄沉吟:“也行,不过手游队刚成立没多久,可能没有网游队那么成规模,来就来吧,搞定父母就行,我不想再被家长报警说拐卖未成年了。” 贺洄被警察找上门是他的电竞基地刚成立那阵儿,有个挺有天赋的孩子主动找上门报名,还撒谎说父母也都同意,当时的经理也没细查,结果半个月后五六个警察冲进基地把经理给当场擒住,说那小孩的家长报警称他们拐卖未成年...... “好,我现在就跟他说。”禾宇筝兴奋道,虽然陆央没跟他提过,但他知道陆央想打职业,之前陆央在网上报了一个不靠谱的青训营被骗了一千块报名费,被陆妈妈一顿暴揍。 禾宇筝在回来前就打算跟表哥说这事儿了,他问表哥要一个名额不是难事,最后能不能成为职业选手还是要看陆央自己的水平。 转眼就到了开学,禾宇筝在圣禾国际高中部H班,除了禾宇筝,只要是圣禾体育签约的十七八岁没好好念高中的运动员,也都会被塞进这个班来进行高中学习。 “我们通宵训练一大早还要来开学我们不惨?”PUBG某职业选手眼睛半闭,靠在教室后墙几近昏迷道。 “昨天我教练还说我是今年新人王呢,新人王怎么还要摸底考语数外啊!”篮球队狄辛抱着篮球站在窗边戾气十足道。 ......禾宇筝推开门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吵翻了天,一大半的运动员都在攀比自己更惨一点,还有一小半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哟,太子。”狄辛熟练地把手中的篮球砸向禾宇筝,禾宇筝熟练躲过,篮球砸中讲台上的盆景,盆景应声碎得四分五裂,禾宇筝绕过杂乱不堪的教室顺利找到自己位置后回头和狄辛理论:“谁让你采访的时候说错成语?丢的可是我们圣禾的脸。” 狄辛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以后不接受采访了呗,这不从根源解决问题了嘛。” 狄辛和禾宇筝正吵得火热,一位坐在前排一直把头伸在窗外的LOL选手突然急声道:“心心来了!” 教室里一瞬间没了声音,所有人在五秒内坐回自己的位置,睡着的也被周边同学踹醒,半分钟后,高跟鞋“嘎达嘎达”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 圣禾国际H班班主任关心推开了教室门,刚跨进教室一步便停住脚步,轻声温婉地问:“盆景谁打碎的?” 狄辛老实地站起来。 “五百字检查,放学前交。” 狄辛怂了吧唧地点点头。 “坐下吧。”关心走上讲台,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禾宇筝:“禾宇筝回来啦~” 禾宇筝心里一紧,防备地看着她,试探性点头:“对,去了外地水土不服,现在身体还不是很好。” “嗯嗯,确实是瘦了。”关心用她那双明媚动人的凤眼打量着禾宇筝,顺着他点头。 禾宇筝浅浅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关心突然双眼一眯:“不过还会使苦肉计,说明脑子没坏,下了课跟我回办公室,补考上学期期末考。” 禾宇筝:...还是没能逃过... 后面齐河幸灾乐祸地憋笑,憋得桌子都在发颤。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学生,来,陆央,进来。”关心朝门外柔声道,背着书包一脸局促不安的陆央走进了教室,禾宇筝推了推齐河的桌子,小声道:“我朋友。” 陆央进来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教室随便一看,除了禾宇筝全都是上过新闻的脸,班主任又长得绝美,多看她几眼都会让人觉得心思不纯。 “自我介绍一下吧。”关心笑眯眯道。 “大家好,我叫...陆央,快17岁了,喜欢打游戏,最近在练PUBG,还希望大家多多......” “在学校不准打游戏陆央同学。”关心挑眉,陆央错愕地抬起头看她,关心朝他耸肩:“在我这个班呢,大家只准好好学习,篮球?足球?电竞?太子?关老师不懂的,谁在上学期间做无关的事儿老师都会惩罚他,明白了吗?陆央同学。” 陆央惨白着脸点点头,这老师美归美,眼神好可怕啊...... “你坐第二组第三排,下去吧。” 陆央应声朝下走,再次看到全班同学时,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刚刚进教室时觉得奇怪了,因为这群昔日无论出现在新闻还是直播上都表现得狂拽酷炫的人,现在全都满脸写满乖和怂,像一大群老实巴交的鹌鹑。 -------------------- 前阵子三次元有点事要处理,之后依然会稳定更新,抱歉。 第23章 大椰子 一下课禾宇筝跟陆央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关心走了,直到中午吃饭才被关心放出来,餐厅里,在陆央的疑惑下,禾宇筝回忆起自己从众多老师里选中关心的血泪史。 高一那年禾宇筝厌学情绪严重,想方设法逃学,还要拉着齐河,被齐河的妈妈直接把状告到禾孟那里,禾家人一合计这样不行,咱宝贝小风筝以后不能是个文盲吧?于是便在圣禾国际高中部单独给禾宇筝设了一个班,班里只教最基础的高中课程,其他时间禾宇筝想干嘛都行。 “当时校长给我放了一个PPT,让我选班主任。”禾宇筝放下牛奶,说到重点时都快吃不下饭。 “你是不是选了最漂亮的?”陆央猜到了结局。 禾宇筝苦巴巴点头:“不仅漂亮,而且她是我哥同学,我跟我哥打听过,我哥说她不缺钱,平时很爱玩,爱好也广泛,一看就是不会认真上班的那种......” 禾宇筝说到伤心处,叹了口气,说不出来了。 “结果来了之后就跟我们每个人的教练建了个群,把我们教练哄得贼服帖,每个教练都听她的话。”狄辛也吃不下了,想到当初自己不愿意背《出师表》,教练居然让他拿着语文书在满是队友的训练场上边跑边朗诵,太特么丢人了。 “那禾宇筝呢?你又没教练。”陆央不解。 禾宇筝撑着下巴,眼神呆滞:“我不听话她就哭,哪个小帅哥受得了一个美女在自己面前哭啊......” 一群知名倒霉蛋前赴后继地认栽叹气,陆央见状紧了紧外套拉链,对关老师肃然起敬,决定今晚回基地宿舍后先把作业写了再训练。 因为禾宇筝上学期缺了快三个月的课,所以这学期每个晚自习他都被关心拉到普通文理班补课,连DB的发布会都无法到场,只能从晚自习前半小时的新闻上看。 DB还未上场,教室里大半的男生就已早早吃完晚餐蹲守在电视机前,七嘴八舌讨论新赛季超级联赛球队的排名,代表圣禾参与签约的是贺洄,他早已西装革履地坐在话筒台后,面带微笑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六点半一到,DB在掌声中走上台,贺洄起身迎接,终于到了最重要的球衣亮相签名环节,现场闪光灯不间断在闪,谭经理从后台走出来,手中拿着DB在圣禾FC的球衣。 一瞬间,从发布会现场到整个教室,错愕与质疑声“哄”地炸开。 “9号?!!!”一群男生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挡住禾宇筝的视线。 禾宇筝也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和几个回过头询问自己的同学面面相觑,消化了半晌才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DB从成为职业球员一直拿的是10号,居然在圣禾选择了9号?没有人信他是自愿的,发布会现场记者们的提问纷涌如潮,甚至已经有球迷记者对贺洄恶语相向,DB依然笑得绅士:“9号对于我来说是全新的体验和冒险,谢谢圣禾FC尊重我的选择。” DB的发言侧面印证了圣禾没有干预他选择号码的过程,但大部分人依然不信,禾宇筝透过人群缝隙看着发布会现场闪过的群情激愤的媒体,他早就默认DB会拿10号,谁都没跟他说过DB会来踢9号。 周末禾宇筝终于逃出关心的魔爪,一大早换好运动服穿好球鞋便让苗安送他去了圣禾训练场,他想知道DB为什么会选择9号,也终于有机会来体育中心看DB训练。 初春的清晨雾水湿润,训练场上队员们迎着破晓的曙光跑动着,禾宇筝一下车便朝他们跑去,还未进场便朝坐在进场口穿球袜的齐河打招呼:“4号!来挺早呀!” 齐河回过头,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巨星六点就来了。” “所以人家是巨星!”禾宇筝欢快地跑进场,眼睛循着齐河指的方向看去,心脏忽地一紧,即将迈出的脚步倏然停住。 正在做定位球精准度训练的DB身后,还站着一人,身材颀长、神色淡漠。 橙黄色的曙光溶解在白蓝的空气里,被绿茵晕染得像在宣纸上打翻了调色盘,色彩斑斓的晨雾中,江放朝突然失去表情的禾宇筝看了过来。 禾宇筝慢了好几拍才眨了两下眼,扭头便往外走,却被穿好鞋袜起身的齐河一把抓住,揶揄道:“不去聊聊?” 禾宇筝表情空白地看向齐河,两人对峙片刻,齐河只得松开他,禾宇筝快步离开了训练场。 旭日东升,清晨的雾很快散了,训练场上的球员越来越多,谭相伦关上窗户,朝站在办公室里的太子摊手:“他进队是禾总亲自安排的,来了我才知道,一堆球员也在问我呢。” “......我爸?”禾宇筝神色茫然。 “对啊,前几天过来的,见完教练就安排宿舍和训练了,直接进的一队。”谭相伦对于这个空降兵也挺头疼的,苏峰见完江放就迷上他了,信誓旦旦说要给他10号,完全不懂球场政治,也不管江放这样的空降兵对于其他球员是多大的威胁。 “他的合同呢?” “我这里只有基础资料和体检报告,禾总也没说签了几年。” ...... 禾宇筝离开办公楼时齐河给他打了电话,说DB听说他来了正在等他一起踢一场,禾宇筝远远看向训练场,片刻后低声道:“我不去了。” “今天去球场看到新球员了吗?”禾家每周末的聚餐上,任晓月问。 禾宇筝搅着碗里的汤,嘟哝道:“看到了...怎么还多了一个...” 任晓月和禾孟对视一眼道:“你不是很希望那个江放来吗?爸爸帮你邀请到了他,不开心?” “现在也没有那么希望了...”禾宇筝始终垂着眼,目光发怔。 “那...跟他解约?”任晓月语气带着一丝促狭。 禾宇筝看了眼似笑非笑的爸妈,知道两人在逗自己,鼓了鼓嘴便不再说话了。 周一禾宇筝很早就去了学校,到了后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狄辛捧着两颗插着吸管的椰子进来,放了颗在禾宇筝桌上:“请你喝,我妈寄来的。” 禾宇筝坐直身体抱住椰子吸了一口:“谢谢小狄。” “不客气,下礼拜我去外地打联赛,周测就靠你垫底了。”狄辛幸灾乐祸道。 禾宇筝:...... 教室里人来得差不多后关心也到了,一进来便看到禾宇筝和狄辛桌上两颗比头还大的椰子:“你俩抱的什么玩意儿?” “饮料。”狄辛道:“老师你要吗?我宿舍还有好几颗。” 关心翻了个白眼后看向走廊:“上课不准喝啊,齐河,带新同学进来。” 禾宇筝一怔,他忍不住矮下.身往墙上靠,挪动椰子挡住自己的脸。 齐河走进来,身后跟着和他差不多高的江放。 “大家好,这是我们足球队的新队员,以后也跟我们一起上课,大家欢迎!”齐河带头起哄鼓掌,全班人也跟着鼓掌,还有拍桌子踢板凳的:“好帅啊新队员!”“新队员你叫什么?”“新队员你见过DB没?能不能帮我问他要个签名?”...... 江放至始至终抿着唇,平静地看着乱糟糟的教室。 “安静!”关心发话:“江放,你坐第三组第五排,你旁边那位是禾宇筝,他平时比较闲,对学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我不要!”禾宇筝倏地抬起头,目光愤然划过正看过来的江放。 “你为什么不要?”关心拧起眉头,怒然道。 “我就不要他坐我旁边。”禾宇筝抱紧椰子,仿佛要把椰子当球砸出去。 “你不要也没办法,你又不是班主任。”关心无所谓道,她朝下面抬了抬下巴:“下去坐吧。” 禾宇筝回过头,着急地看着他斜后方的狄辛:“你坐前面来!” “我两米啊太子,只能坐最后一排。”狄辛抱胸,看好戏般盯着禾宇筝憋红的脸。 江放收到关心的指令便朝这边走了过来,禾宇筝别过脸看向窗外,一丝多余的眼神都不分给他。 “诶兄弟,何方神圣,为什么太子怕你?”江放一坐下,狄辛就贱兮兮凑上来戳他问,江放扫了眼贴墙坐着几乎要把脑袋探出窗户的禾宇筝,又看了眼后面那位篮球队员,终究是没讲话。 狄辛没得到回复更好奇了,把求知的目光转向齐河,齐河“啧”了声:“你只要知道,他是太子克星就行了。” 狄辛不信真有这么邪门,于是在下课期间亲自实践了一下。 下课后江放跟着关心去领教材了,禾宇筝便抱着椰子把他的桌子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禾宇筝你不是很想江放来踢球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讨厌他?”陆央凑过来问。 “你认识江放?”狄辛一听便来了兴致,拉住陆央。 “认识啊,他跟我是一个地方的,之前禾宇筝还去我们那儿...” “不准说!”禾宇筝对陆央怒目而冲,气焰嚣张:“陆央你不准告诉他们!” 陆央瞬间噤声,停了下又问:“为什么啊?” “就是不准,那是我干过最蠢的事,我不想被别人知道,你们以后也不准问。”禾宇筝巡视一圈教室,命令道:“听见没?谁再问我就告诉关心你们雇理科班的给你们写作业。” “诶江放你回来啦!”狄辛突然高声道,热情地朝门口招手。 下一秒,刚刚还像炸毛猫咪的禾宇筝瞬间缩回座位,紧贴墙坐着,一声哼都没再发出来。 第24章 过公关 “还真是太子克星。”狄辛稀奇道。 禾宇筝偏过头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教室门口空空如也,江放根本没有回来,顿时掏了盒牛奶朝狄辛砸去。 狄辛伸手接住:“谢谢太子加餐。” 上午的课禾宇筝完全丧失了平时调皮捣蛋的劲,只要江放坐在位置上,他就窝在座位上一声不吭,也不把头转过去,直到中午吃饭。 “走吧江放,带你去食堂。”齐河站起来,拍了拍江放的桌子,又转过来看禾宇筝:“走不走?” “不吃。”禾宇筝闷声道。 教室里桌椅碰撞声和脚步声渐弱,直到彻底没了声音,禾宇筝才把头转过来,肚子的“咕噜”声同步响起,只得继续郁结地喝椰子水。 “禾宇筝,给你带了可颂。”陆央和几个电竞队的男生一同回了教室,把顺路买的面包放到禾宇筝桌上。 禾宇筝拿起面包大咬一口,含糊不清道:“谢谢,救命恩人。” “不用谢,你少吃点,我看齐河...也在给你打包午饭。”陆央道。 禾宇筝三两口将一块可颂吞下,开始畅想:“希望他可以给我带鸡翅。” 陆央眼神透着深意坐回自己位置:“反正打包了好多菜的......” 得知自己还有其他午饭之后禾宇筝没再吃面包,直直坐着等齐河来投喂,果然,很快就有人提着食堂专用便当盒进了教室。 翘首盼望的禾宇筝猝不及防僵住,江放朝他走过来,带起一阵轻旋的风,扑面而来。橙色便当盒“咔哒”一声,被轻巧地摆放在了他的桌角。 奶油的香气先从盒子里溢出、再是一股甜酥酥的肉味、混着一丝酸辣的辛香,禾宇筝咽了咽口水,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咕噜咕噜”响起来。 “禾宇筝,给你带的午饭,趁热吃。”齐河的声音晚了一分钟从门口传来,提醒完禾宇筝后继续站在走廊里和隔壁班班花聊天。 “吃你个头...”禾宇筝低着头嘟哝,捧着陆央带的面包又猛咬一口。 “你这是打算一直不去球场了?”下午大课间,齐河看着一手两根烤肠边走边吃的禾宇筝,忍不住发问。 “你见过哪个球队主席天天跑球场跟队员玩的?我们都是日理万机的好吗?”未来主席咬了口烤肠,满嘴流油地说。 “也是,要被三门课的老师轮流训话补课,确实没什么空。”齐河调侃。 “他在我就不去,在机场的时候我说过的,再也不会理他了。”禾宇筝心中泛上一层酸,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又好像被烤肠噎住了,缓了半天才道:“反正...不理他了。” 后来包括尚益浩在内的好几个球员都给禾宇筝发过信息,让他来球场找他们玩,禾宇筝全都拒绝了。而禾宇筝也没再躲江放多久,因为球队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要开始了,训练强度加大,足球队员已经没有时间来上课了。 禾宇筝再次来到体育中心是球队第一场比赛开始前五天,他被谭相伦叫来过这场比赛的公关方案,禾宇筝下了课立马赶了过来,到了体育中心直奔办公楼,一眼都没多看训练场的方向。 方案过完后天已经黑了,谭相伦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禾宇筝却收到齐河的消息,让他帮忙去宿舍拿个外套送到训练场,禾宇筝刚想拒绝,齐河那边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又发了句:“放心过来,江放不在。” 禾宇筝只得婉拒谭相伦,下了楼朝足球队的宿舍走。 足球队宿舍和A训练场离得不远,只是训练场灯火通明,投光灯打得亮如白昼,而宿舍楼这边除了路灯外都暗沉沉的。 齐河的宿舍在五楼,他平时不常住,只有比赛密集的时候才会住在这里,禾宇筝知道他的开门密码,上了楼很快找到他的外套,却在离开他房间时突然听到楼里有些响动。 按理说队员现在应该都在训练场,禾宇筝怀着好奇停下脚步,想听听是哪个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但他脚步一停那声音便也没有了,仿佛刚刚自己只是幻听。禾宇筝的电梯刚到,一群人杂乱的脚步声再次从楼道中传来,但不在五楼,像在二楼...或者三楼,声音闷闷的,很混乱。 禾宇筝按下了二楼的按钮,打算去探个究竟,最近比赛将至,他有点担心一些极端球迷或对方队伍暗中搞事,虽然潜进体育中心的可能性不大,但只有确定了才安心。 二楼和他刚刚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除了走廊一整层楼都关着灯,明显住在这里的队员们还没回来,难道是三楼?禾宇筝想,只是刚转身想去三楼,突然发现二楼尽头的公共阳台上似乎有人影。 禾宇筝快步走过去,还未走近便看清楚了公共阳台上站着的人,大约是足球B队的几个队员们,虽然背对着他,但应该都是在阳台上抽烟。 禾宇筝松了口气,此时有个队员恶狠狠地说:“ 你是打算自己退队还是我们把你腿搞废了退!!!” 禾宇筝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开阳台门。 一群人多多少少被身后的动静吓到,转过头刚想爆粗,就在看到来人时硬生生把话咽了进去。 “你们在干嘛?!”禾宇筝冷静严肃地看着B队那群队员,他没想到在圣禾会发生队内霸凌这种事,气极又震惊,他碰都不愿意碰他们一下,冷冰冰道:“让开。” 一群暗道大事不好的B队队员们只得低着头,往两边散开。 被B队队员围困在最中间的人垂着头坐在地上,球衣上数不清多少个鞋印,脏污不堪,地板上滴滴答答落着血点,而禾宇筝瞬间僵住,浑身凉透。 谭相伦在前往撸串店的路上接到了禾宇筝的电话,电话里禾宇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发紧:“回体育中心,立刻。” “现在去办公楼等谭相伦,自己跟他说你们做了什么。”禾宇筝挂了电话后,回过头,脸色发青地对那群队员说。 有队员想辩驳两句,被其他人迅速制止,一群人沉默又胆颤地离开了宿舍楼,二楼公共阳台上灯光昏沉,禾宇筝依然直直站着,他紧紧捏着手机,和坐在地上狼狈带伤的人对峙着。 江放听到禾宇筝越来越长的呼吸声,终于抬起了头,用那张挂了彩的脸看着他,声音虚沉:“帮我叫队医好吗?” 禾宇筝眼眶通红,黢黑的眸子凶亮,他紧紧咬着牙,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忍不住也上去揍这人两拳。 二十秒后,拨通了队医电话的手机被扔到江放面前,江放用沾着血的手拿起手机,哑声跟队医交代了自己的位置和伤情。 挂了电话后江放抬起手臂,把手机递到禾宇筝跟前:“谢谢。” 禾宇筝垂眼看着手机,没接。寂静在阳台上蔓延,他这些天奋力压抑着再次见到江放的失控与恍惚,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无所谓的正常人,但这些情绪在刚刚却偷偷撕开一个缝,纷涌地探出头来,让他慌张、惘然又无措。 “滴答”一滴液体落到地板上,溶在被拖行的血迹中,将腥红稀释。 “禾宇筝。”江放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依然沉默的禾宇筝面前,像刻意为拉近距离而压低声音那样轻软道:“对不起。” 第25章 开赛日 禾宇筝稍稍抬起头,眸中痛意不减,嘴唇依然紧紧抿着,不愿意开口。 江放用自己衣服上少得可怜的干净部分擦了擦手机,想放进禾宇筝口袋里,禾宇筝却往后退了一步,江放的手悬在半空,空气一度凝固。 “我放在这里。”江放将手机搁在一边的防火箱上,而后离开了阳台,脚步声很沉,一步一步走向走廊深处,直到禾宇筝听不见。 “嗡嗡嗡~~~” 防火箱上的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谭相伦打来的电话,他回到了体育中心,也见到了那群站在办公楼大厅中一脸大难临头B队队员们,顿时焦头烂额。 禾宇筝没在宿舍楼逗留,下楼的时候遇到拎着医药箱匆匆过来的队医陈文,下意识拉住他:“全身都检查一遍,不要只看皮外伤。” 陈文点头:“明白,简单清理完就带他去拍片。” 禾宇筝松开陈文,目送他上了电梯才朝办公楼走去。 “谁他.妈的让你们干这些混账事了!”苏峰如雷声般的声音从办公大厅传出来,禾宇筝走进去,一群低着头的B队队员,苏峰、谭相伦、几个工作人员,还有俩来看热闹的一队队员,热热闹闹站满了一整个大厅。 苏峰眼中布满血丝,一脚将身边的助教踢倒在地:“你就是这样带B队的?!二十几岁的人合伙去打一个十八岁的?!有种在球场上跟人家比啊!一群废物!” 助教被踢倒了也没反抗,瘫坐在地上,抬起头失望地看着自己手下的那群混子。 “你们升不上一队真不是人家江放的问题,就算他不来这两年你们也没一个能踢一队前锋的,更别说是10号。有嫉妒人家的时间还不如好好训练。”谭相伦中肯地说,他叹了口气:“这事儿大家都有责任,苏教练呢忙比赛没空管你们,我也没好好教育你们,我们自罚三分之一年薪,至于你们,扣薪还是停赛,自己选吧。” 谭相伦话音刚落,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和苏峰的年薪非常可观,三分之一并不是小数目,他们做出这种表率,就代表队员要罚得更狠才能平息这这场风波。 “我们...”带头的B队队员咬了咬牙,刚准备狠狠心说扣薪,却被禾宇筝轻飘飘打断了。 “先看看哪几个的合同要到期了,满20了还升不上一队不能让他们滚蛋吗?圣禾有钱归有钱,也不想养废物。” 一群B队队员听得满脸羞臊愤恨,却没有人敢说话。 “解约?”谭相伦试探着问。 禾宇筝抬眼:“现在一队加上替补也有二十多个人了吧,苏教练,够用吗?” 苏峰犹豫不定地看着禾宇筝:“你是打算都解约?风险有点大,万一一队出点事没人顶着。” “那你看着留吧,重点挑没参与霸凌的,有些非留不可的...”禾宇筝看垃圾般看着那群脸色又红又白的队员:“扣半年薪水,有异议的直接解约,拿点解约费去找甲级球队收留。” 谭相伦和苏峰先后点头,禾宇筝转身朝外走,突然有个失控的B队队员冲出来大喊:“你以为没人指使我们就敢去揍他了?!那可是牛.逼哄哄的10号,我们再看他不爽也不会头脑发热!” 禾宇筝停下脚步,顿了两秒才转过头来,有人正在拉扯那个吼得失了智的队员,禾宇筝看了眼谭相伦,谭相伦立刻走上前,肃声道:“你什么意思?谁指使你们了?” 那队员得意又癫狂地笑了两声:“反正我要解约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别以为一队有多好,里面的阴蛆多着呢!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是一队的人指使你们的?”苏峰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已发哑:“一队的人让你们去揍江放?!” 那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翻了个白眼,抿住唇没再说话,禾宇筝看向一边看热闹的俩一队队员,那两人立刻连连摆手:“靠,不是我们,我们就是跟苏教练过来看一看。” 当晚,一队整队暂停了训练,全都被苏峰叫到会议室开会,在这之前他们试探了另外几个参与霸凌的B队队员,说有一队队员指使他们这事不像是诈,虽然他们嘴很紧没说出是谁,但似乎确有其人。 齐河在开会之前就被禾宇筝告知了这件事,他跟禾宇筝坐在会议桌最后面,压低声音问:“江放现在怎么样?” “被陈文带去做全身检查了。”禾宇筝神色凝重:“你们队谁平时走得跟B队近?” 齐河看了眼全场队员们,毫无头绪地摇头:“生活圈子就这么大,基本互相都认识。” 在苏峰气急败坏地说完这件事并让那位指使者主动承认后,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后卫兼队长王珉狠狠拍了下桌子:“哪个孙子敢做不敢当!给你爹站出来!江放那孩子才多大?!找五六个人去揍人家???是人干出来的事吗!真他.妈的足球流氓!” 王珉今年三十出头,已经有了妻儿,平时性格就火爆,遇上这样的混蛋事更是爆发了:“我就直说了,就是江放不来,这10号也他.妈的轮不上你!” 苏峰把王珉拉着坐下:“这件事非同小可,暗地里给队友使绊子,影响队内团结,这还只是在赛外,这人要是不找出来,到时候在比赛中再干点混账事儿,输了比赛谁来扛?我劝你跟我或者跟谭经理自首,有线索的队员也可以给我们提供。马上就比赛了,现在江放没办法上首发,阵型要紧急调整,怎么,你是塔安派来的卧底啊?” 塔安是圣禾即将迎战的球队,常年在超级联赛积分榜前三,这次客场作战有了DB的圣禾,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DB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凝着眉跟翻译说了一大堆话,翻译小姐姐沉了口气:“DB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江放很优秀,应该向他学习,而不是嫉妒他。” 翻译说完DB眉头更紧了,要债似地看着翻译,他明明说了很多,为什么翻译出来只有这几句,翻译朝他点点头,表示已经将他的重点提炼出来,基本翻全了。 “DB跟你们相处得怎么样?”禾宇筝被DB的模样逗笑,转头问齐河。 “巨星就是巨星,人家所有的出发点都在为比赛考虑,这几天几个前锋跟他学到不少。”齐河中肯道。 这个会开得没有结果,所有人都在为江放义愤填膺,但没人承认自己指使了B队成员。 第二天江放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伤筋动骨,基本是皮外伤,也没有伤到腿,不过因为身上小伤口比较多,受伤的状态依然进不了这场比赛的首发。 外界早就将圣禾FC神秘的10号传得神乎其神沸沸扬扬,却没有在赛前的首发名单上看到那位10号,不过大部分球迷都是冲DB来的,开赛前球迷们接踵而至、熙熙攘攘,居然将能容纳五万人的观众席基本坐满!足以见得这场比赛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随着主裁判一声哨响,圣禾FC主场迎战塔安FC的比赛正式开始。 禾宇筝跟贺洄站在包厢中,周围是球迷们振聋发聩的呐喊声,人浪一层接着一层,热情几乎要将球场点燃。而就在他们包厢的正下方,两人看到有一群DB的球迷将印有“10号滚出球场!”的巨大横幅踩在脚下。 “江放今天上吗?”贺洄插着兜,喝了口香槟问。 “苏峰说最后十五分钟会把他换上去,亮个相。”禾宇筝盯着那长达八米的横幅,停了会儿才道。 第26章 绝杀球 两支球队都知道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一开场就踢得十分焦灼,无论是哪一队的每次传球,都会有另外一队至少三人上去拼抢拦截,整个上半场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肉跳,一旦有任何一方靠近禁区,全场五万多球迷都不约而同紧抿呼吸。 上半场第一粒进球由DB射入,五分钟后塔安紧随其后拿到一分。两方咬得极紧,互相之间的推搡与小动作不停,犯规不断;同时,观众席上双方的球迷也火药味十足,保安和特警已经制止了不下三场观众席的斗殴骚乱,对二十几人采取了强制措施。 下半场,两支球队都明显踢得更谨慎,巨大的LED屏上的1:1定格了近三十分钟。 此时圣禾球迷突然躁动起来,禾宇筝跟着起身,这场球已经踢到75分钟,而替补裁判员已经在场边举起换人牌,10号江放,换下了7号苏霄。 一时间大部分球迷群情激奋,一张张巨大的横幅横空出世,几乎占据了圣禾球迷区的半壁江山,基本都是:“10号滚出球队!”、“圣禾球迷不接受空降”...之类的话。 禾宇筝走出包厢,双手撑在包厢位的球迷区栏杆上,正下方就是喊话江放滚出去喊得面红耳赤的球迷们,往远处看去,江放已经热身完毕,身披橙黑相间的球衣,背后印着大而扎眼的10号,与被换下来的苏霄击了个掌,向球场中心跑去,神情从容,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搞心态的球迷们影响。 “听说这是苏教练的杀手锏,一位18岁的前锋,身披苏式阵型中最重要的10号。”转播室中,解说员A道。 “这位江放以前似乎在圣禾青训营训练过,目前我们也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只在赛前简单了解过,诶他是撞人了吗?!”解说员B的科普还未完,就被画面中江放的动作震惊了。 江放精准收到DB传来的球,对方四五名球员上前拼抢,江放飞速过完三名队员,就在大家被他的速度和技巧惊艳得沉默了片刻时,他突然带球朝第四名人高马大的后卫撞去,那后卫瞬间被撞翻,摔倒时带了些表演元素,捂着脸痛呼不止,主裁判立马上前给江放出示了一张黄牌。 “哈哈,这位杀手锏还是年轻气盛,这是他代表圣禾出战的第一场比赛,上场8分钟居然就吃了一张黄牌。”解说员B感慨道。 转播室的情绪还是以冷静客观为主,但赛场上就不同了,几万人对江放大喊的“滚出去”三字几乎响彻云霄,不止圣禾球迷在喊,塔安球迷也在疯狂看好戏跟着喊。 场上的球员们都没忍住朝喧闹的观众席看了两眼,只有江放安静地接受了这张黄牌,继续快速地跑动着,找到自己的位置。 禾宇筝紧紧握着栏杆,在几万人的怒吼中全神贯注地盯着江放,这场比赛只剩6分钟就将被吹响终场哨,DB的首秀无疑是精彩而震撼的,但江放的首秀却充满质疑。 “打平吗?那客场危险了。”贺洄也走了出来,看了眼紧张得面色泛白的表弟:“待会儿结束你要去更衣室吗?” 这算是禾宇筝接手球队的第一个赛季,于情于理他应该在第一场比赛结束后去迎接一下球员们。 禾宇筝点头,抬眼看向巨大LED电子屏上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比分基本不再可能被改写。 “我现在过去。”禾宇筝转身走出包厢,从内部走廊朝球员更衣室的方向走,刚走出一分钟,突然听到场内响起海啸般的欢呼,禾宇筝脚步暂停,顿了下快步返回包厢,包厢里贺洄正好重新倒了杯酒,对匆忙赶来的表弟举起酒杯笑道:“恭喜,你的10号进球了。” 禾宇筝冲到球迷区,LED屏上的比分变成了2:1,圣禾队员们已经抱作一团庆祝,圣禾球迷欢呼得像在过年、而塔安球迷区却一片死寂,江放的绝杀球即将让超级联赛常年前三的塔安FC在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中铩羽而归。 禾宇筝没有看到江放进球的瞬间,只听到贯穿球场的广播实时播报着:圣禾2:1塔安,10号江放,进球。 禾宇筝忍不住勾起唇,眸中漾起明快的笑意。他看到那些举着让江放滚出球队横幅的球迷们逐渐将横幅拿下,江放被队员们簇拥着庆祝完后重新跑回场上,跑动带起的风掠起他球衣的一角,此刻他是这片绿茵场中最瞩目的少年。 裁判吹响终场哨的时刻禾宇筝已经到了球队更衣室,更衣室里正在播放刚刚江放进球的那一刻,他像一颗锋利的獠牙,迅速而张狂地撕开塔安后防线,球进得利落好看,毫无争议,这个绝杀狠狠回击了球迷们的质疑与恶意。 不多时,更衣室外就嘈杂起来,队员们蹦蹦跳跳鱼贯而入,关系好的径直上前与禾宇筝拥抱,更衣室内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禾宇筝被撒了一身的香槟,在齐河把他头发揉乱的时候,他看到江放跟在苏峰后面进了更衣室。 “功臣来了!”王珉上前对着江放就是一个熊抱,其他球员也纷纷上去叠人塔,不知是哪个队员一把将禾宇筝也拉了过去,被王珉见了直接将他也推到最中间:“我们的未来主席也是功臣!” 禾宇筝“砰”地一下撞在了江放胸膛上,他抬起头,正对上江放漫亮的双眼,后面队员还在推搡着往前挤,忽然间,禾宇筝感觉到自己的腰在混乱中被人搂住了,那强劲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揽到和队员们相反的方向,再抬头时禾宇筝站在了江放身后,江放正被队员们按着蹂躏。禾宇筝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胡闹告一段落后全队集体前往庆功宴现场,作为头号功臣的DB和江放自然少不了被疯狂灌酒,禾宇筝未成年还不能喝酒,端着牛奶游走于宴会厅的各个社交现场。 “小禾你太不厚道了!你拿奶跟我拼酒?!”苏峰手中一大杯纯威士忌,连冰块都没加,面红耳赤地控诉着禾宇筝,转头就拉过江放:“来!我要我们18岁天才跟我喝!” 江放沉默地给自己倒满一杯威士忌,还未抬手,禾宇筝又把苏峰拉了过去:“全队都跟我喝了,就苏教练没喝,是不是看我还没上任好欺负呀?” 苏峰已经有些醉,大着舌头无奈点头:“行行行!惹不起大少爷!我干了,你随意!” “我也干!”说着禾宇筝咕咚咕咚又灌下去一大杯牛奶。 苏峰干完后就被副教练拉过去互诉衷肠了,禾宇筝迅速又接了杯牛奶举起,明显也是喝high了:“还有谁要跟我喝?” 一个刚有了娃的球员在一边哄道:“你可少喝点吧!别待会儿我们没断片儿呢就得挨个给小太子拍奶嗝儿!” 一群球员看着禾宇筝被调侃都哈哈大笑,禾宇筝窘迫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是彻底被这群大老爷们当成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看不起了,他面上过不去,转身气势汹汹地朝伏特加瓶走去。 “禾宇筝。”在闹哄哄的宴会厅里,低磁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禾宇筝脚步一顿,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自己跟前,覆下一片暖色的阴影。 “我跟你喝。”江放手中满满一杯威士忌,眸中含些微醺的浅笑,他将杯子轻轻往前一送,和禾宇筝的牛奶杯一碰,发出“叮咣”的清脆声响。 禾宇筝尚未有动作,江放已经将那一整杯酒尽数吞咽入喉。 第27章 听话吗 杯子里的常温牛奶似乎在这一刹极速升温,禾宇筝有点握不住,在江放轻热的目光下,他只能将杯子端起,沉默地喝光一杯牛奶。 “你为什么骗我?”最后一滴牛奶刚被抿进嘴唇,禾宇筝便抬起头,直直看向江放。 既然跟他碰了杯、喝了奶,就是理他了......禾宇筝想,但心里还是不高兴,纯牛奶进了胃都有点返着酸涩。 “当时还没想好。” “为什么没想好?因为你觉得我不靠谱吗?和我爸签合同更放心吗?”禾宇筝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江放摇了摇头:“之前...没有要继续踢球的理由,现在有了。” “什么理由?”禾宇筝要债似地追问。 江放看着他不说话,眸色深幽沉静,半晌才道:“可以以后告诉你吗?” 禾宇筝眼底冒了些火,嘴唇一噘:“随便你说不说,我不会相信你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庆功宴结束后一些球员还有二趴,二趴玩得比较开,都是自愿参加,江放便与几个年纪偏小的球员一同坐车回体育中心。 “大巴已经走了,副教的商务车坐不下八个人啊。”深夜的酒店门口,满身酒气的队员们发现他们这群先走的一年纪小、二都没车。 “打车吧,我来打车。”一名19岁的替补中卫摇摇晃晃掏出手机,努力瞪大眼睛去找手机屏幕上的打车app。 “呀!我没下!”中卫找了半天一拍脑袋,傻呵呵笑起来。 此时一辆眼熟的宾利慕尚从酒店正门口的泊车位缓缓开来,停在他们面前,后座车窗很快放下,露出一张更眼熟白嫩的脸蛋来。 “坐不下的上我车。”禾宇筝远远就看到这群人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前左右为难,便让苗安将车开了过来,顺路给他们捎回去。 反应迅速的六人在十秒内坐上了副教的车,开玩笑,他们都喝得满身酒味,万一忍不住吐在了太子的豪华座驾上拿什么赔?醉归醉,但在这种大事上脑子还是清醒的。 剩下的两人只得跟太子同坐,19岁的中卫顿时酒醒了,第一时间占据副驾,禾宇筝打开后座的门,望着孤零零站在门外的江放:“进来。” 江放沉默着坐到了禾宇筝身边,宾利慕尚的后座足够宽敞,两人之间远得甚至还能传个球玩。 从酒店到体育中心,车里从头沉默到尾,车刚到足球队宿舍楼门前,19岁中卫立刻转身对禾宇筝道了谢,迅疾下了车。 禾宇筝突然想到自己上一次来宿舍时看到的景象,在江放下车一只脚踏上地面时道:“那些人还来找你麻烦吗?” “不来了。”江放停了停,回答。 “你住几楼?”禾宇筝又问。 “302。” “五楼的设施比较好...没有空房间了吗...”禾宇筝蹙眉嘟哝,此时江放已经下了车,苗安发动车子,禾宇筝看着窗外的江放,还是没能说出再见两字。 江放站在路边,等车尾灯完全看不见才转身回楼。 赢球之后苏峰给队员们放了两天假,第三天开始继续训练,江放和齐河也得以有时间去学校上课。 横空出世的江放彻底成为足球圈中人人津津乐道的新人王,这种现象在圣禾国际尤其明显,特别是当他出现在学校餐厅的时候。 “江放,帮忙签个足球,我送朋友。”外班男生A抱着足球和签字笔直直朝江放扑来,特别不见外。 “不签。”禾宇筝拦在江放面前,以一当十地看着虎视眈眈盯着江放的男生们:“才联赛第一场你们就让人签名?好歹等拿了射手王或者冠军吧。” “关你什么事儿啊?我让江放签又没让你签。”那男生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把禾宇筝放进眼里,能进入圣禾国际读书的学生家里都非富即贵,这些学生也是各自家中的太子公主,平时都嚣张惯了。 “就是不让,他是我的队员,就得听我的话。”禾宇筝挑眉,转过头明晃晃盯着江放:“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江放的回答干巴巴却又通顺无比。 得到江放的回答后,禾宇筝就像是村口打架打赢了的小土狗,去点菜都是翘着尾巴春风得意的模样。 “现在你刚效力球队,等多踢几场球把口碑积累起来之后,再签名、经营球迷会就不会被人做文章了。”饭桌上,禾宇筝娓娓道来自己的盘算。 江放点头吃饭,他对这方面根本不在意,现在他的重心完全在训练上。 江放在第一场比赛中拿到一张黄牌、被吹两次犯规是教练和他本人都预料到的,他踢了两年无规则的野球,身体记忆远远高于大脑判断,能在第一场比赛中没把对方球员掀翻已经是非常理想的结果。 “其他人自由训练!江放你给我过来!”在江放又下意识带球撞倒防守队员时苏峰直接摔了哨子:“你这么喜欢拿牌?准备在赛场凑满一副回来跟我打扑克是不是?!” 江放小跑过来,安静地听着训斥,等苏峰骂够了才沉了口气道:“抱歉。” “你们五个过来!给我守好他!”苏峰点了场边的几个替补和B队球员,瞪了眼江放道:“这个球门归你,今天上午在他们五个的盯防下给我进满30个,有一个人摔倒就算不合格,听见没?!” 江放点点头,五名防守队员已经就位,摩拳擦掌等着江放来冲破他们,最开始江放是动了脑子过人挑射甚至绕远踢世界波的,但在进了七个球之后整个人进入高度集中状态,防守又压得近而紧,让他来不及思考,“砰!”江放重重撞倒一名前锋,在禁区内干脆地射门。 “从头开始算!”苏峰盯着那摔得连滚三圈的前锋,气不打一处来地朝江放吼道。 江放转身走出禁区,满头大汗地重新开始突破人墙。 “苏教练。”齐河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拿着饮水杯走到了苏峰边上,苏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上去防他?” 齐河摇头:“这倒不必,不过我有个办法,应该比这五个人防他还好使。” “什么办法?”苏峰狐疑。 齐河朝坐在场边打游戏打得超努力的禾宇筝看去。 “停一停!”五分钟后,苏峰走上球场,朝那五人挥了挥手:“你们自己训练。” 江放粗喘着停下看向苏峰。 “你去补充点能量,待会儿有个专项训练,跟我去小训练场。”苏峰道。 小训练场平时没人训练,除了单个球员想做专项训练图个清净会来这边。江放带着水杯跟苏峰抵达小训练场的时候,赫然发现训练场中央站着一个人,禾宇筝已经穿戴好球衣球袜球鞋,皮肤在橙黑色球衣下更显白腻脆弱。 江放脚步乱了下,回头不解地看苏峰。 “看什么?这叫对症下药,看看你对着太子还敢不敢撞上去,撞坏了你赔啊。”苏峰笑道,齐河提出的这个方法乍一听离谱,但细想还有那么点道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各种法子都试试。 “你轻点撞啊......”禾宇筝怯生生地看着走到跟前的江放,摸了摸自己刚戴上的护腕,要不是能帮他改掉坏毛病,自己才不会被苏峰拉来当肉盾呢。 “过他容易吧?进五十个不是问题吧?小禾,你的目的就是拦住他,拖拉抱拽想怎么犯规都行?两个人明白没?”苏峰发布完命令后施施然走到场边,开始看好戏。 禾宇筝往前走了一步,不自在地张开双手,江放闭了闭眼,把注意力专注在球上,他脚尖轻点,足球顿时被踢到了禾宇筝身侧,江放直接晃过禾宇筝,轻松进球,连禾宇筝的衣角都没碰到。 “诶呀!小禾你就这么防他啊!那他半小时都能进一百个给你看!”苏峰急赤白脸地吼。 禾宇筝还愣在原地呢,他只看到江放在自己身前形成一个虚影,然后自己身后刮了阵小风,球就进了。 江放重新带着球走到禾宇筝身前,禾宇筝在江放还没准备的时候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服,直勾勾看着他,似乎要血洗第一次被晃过的耻辱。 “诶对!就是要这样!”苏峰在一边乐呵呵道。 江放眼底有些无奈,他紧抿着唇,上身被禾宇筝牵绊着,只能寻找腿部的机会,在禾宇筝抬腿试图将球踢开时他锐利推球穿裆过了禾宇筝,球缓缓滚进球门。 禾宇筝盯着从自己裆下滚过的足球,脸色比春日的太阳还要红。 “小禾,再接再厉!离胜利不远了!”苏峰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江放居然担心踢到少爷的裆而温柔地进球了! 禾宇筝气鼓鼓地看着江放走回来,被江放连进两球的羞耻和被挑衅起来的好胜心冲到了头顶,还未等江放站定他就一把抱住江放的腰,用力将他往后推扯,江放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单手扯住禾宇筝,直接将他带着朝球跑去,不费吹灰之力进了球。 “挫败......”禾宇筝回头看着撞进球网的球,垂头丧气道,顿了顿又抬头看江放:“我很轻吗?” 江放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认真真过我一次好不好?别穿裆也别抱我跑,就跟在比赛上一样,把我当成对方球员。”禾宇筝想重拾自己被打碎的自信心,总觉得江放没认真跟自己踢。 江放眨了眨眼,退后触球,接受了禾宇筝的提议。 两人相距不到三米,禾宇筝张开双臂紧盯江放,江放也专注地看着微微俯身的禾宇筝,下一秒,江放迅速带球往前跑,两三步便到了禾宇筝面前,禾宇筝一把扯住飞速跑动的江放,却因拉不住而脚下不稳,禾宇筝在摔倒前看到江放下意识亮起肩侧要狠撞自己,绝望地捂住脸等待摔倒和撞击同时到来。 但什么都没到来,禾宇筝听到了“砰”地一声,禾宇筝确定自己摔倒了,但哪儿都不疼。 难道是摔太狠摔麻了?禾宇筝缓缓松开捂着脸的手,他确实趴在草皮上,但自己和草皮之间隔着一个江放。 江放紧紧搂着禾宇筝,呼吸都带着痛楚,他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撞到禾宇筝后迅速收力,一把将快砸向地面的人扯进怀中,循着惯性在地上重重滚了两圈。 两人的心脏狠烈地冲撞着,禾宇筝抬起半个身子,紧张地看着江放:“你没事吧?” 江放咬着牙摇头,拉开禾宇筝坐起来。 “啪、啪、啪、”苏峰鼓着掌走过来:“不错不错,学会假摔了,这也是个办法。” 江放抿唇不语,神色烦躁,站起来后道:“我不能跟队员们练吗?” “不能,你看这才不到十分钟,你进步神速啊!就得跟太子练!这样你才不敢撞人家!”苏峰严词拒绝。 “那我也累了......”禾宇筝敏感地注意到江放的不耐烦和对这场训练的抵触,嘟哝道。 “少爷这可是你答应了我的,出尔反尔不好吧!我先去A训了,你们慢慢练!”说着苏峰便扔下两人晃悠着离开了小训练场。 苏峰走后,小训练场安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讲话,两人结束休息后重新走到场上,禾宇筝耷拉着眉眼站到江放面前。 “我不是针对你。”江放突然开口,声音压低:“我怕真的撞到你,会受伤。” 第28章 巧克力 禾宇筝抬了抬眼,看着江放蓄满汗珠的脸,叹了口气点头:“苏教练就是要你练这个,如果想不让我受伤,多找点方法和技巧就好了。” “好。”江放没再坚持,撤到禾宇筝两米前,禾宇筝抿紧唇,时刻等候着他的进攻......日正当空,当了快两个小时陪练的禾宇筝累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江放抱着球走到他面前:“去吃饭洗澡了。” 江放为禾宇筝投下一片阴影,禾宇筝眯着的眼睛得以睁开,他浑身都发软、没有动的意思:“我再躺一会儿。” 禾宇筝眨了眨眼,突然看到江放弯下了腰,握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拽了起来。 “这样躺会着凉。” 禾宇筝肩膀半耷,认命垂头:“那走吧。” 两人先去吃了午餐,结束后便一起朝宿舍走,滚了一上午的两人浑身上下不仅脏兮兮还多多少少沾了草叶,走在路上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少爷要去洗澡啊?”尚益浩从球场的方向走过来,看到禾宇筝便上来就勾住他的肩膀。 “嗯。”禾宇筝肩膀有些酸痛,这时被他这么用力一揽肌肉抽着疼:“你也回宿舍吗?” “对,要不要去我那儿洗?反正中午我不用浴室。”尚益浩友好地邀请,禾宇筝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江放身上的狼藉脏乱,想着两人都在江放那儿还得排队,便点头:“好,我去你那儿洗。” 江放在边上没做声,电梯到了三楼便径直下去。 “少爷你跟江放很熟吗?”电梯门刚关,尚益浩便问。 禾宇筝点头,不想说太多,便只回答:“还行。” “前阵子他被B队那群队员揍的事儿有眉目了吗?这几天我也帮你在队里暗中观察了,不过大家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电梯到了五楼,尚益浩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热心道。 “谢了啊,不过还没调查出什么呢,谭经理觉得可能是B队那群人造谣了。”禾宇筝跟着尚益浩进房间,五楼宿舍是配置最好的,每个人的房间相当于一个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看倒不一定,别说圣禾,就是超级联赛这么多年也没出现几场霸凌事件呢。” 禾宇筝拿着自己的装备包推开浴室的门:“再说吧,江放自己能在队里站住就行,成为当家球星之后没人敢动他。” 说着禾宇筝进了浴室,关上门,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水声,站在客厅的尚益浩勾了勾唇,眼底透出一抹浓浓的讽刺。 江放洗完澡便遵循队医的要求给自己做肌肉放松,他理疗的时间在傍晚,现在也不想去泡冰,便自己做一些拉伸,刚进行不到3分钟门就被人敲响了。 禾宇筝洗得干干净净地抱着他的装备包,玲珑剔透地站在门口。 “我来看看你的宿舍。”说罢,禾宇筝便自来熟地钻进房间,从里到外参观一通。 “果然没有五楼大。”禾宇筝坐到沙发上:“你继续拉伸呗,不用管我,我休息休息。” “上床睡。”江放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拆了放到禾宇筝面前:“我不睡午觉。” 禾宇筝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到那双拖鞋上,犹豫只持续了五秒,五秒过后他欢快地脱了鞋爬上江放的床。 “要开空调吗?”江放问。 禾宇筝用江放的被子把自己包得像个蚕蛹,只露了个头在外面,冲江放摇头:“不冷,午安。”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房间一角,江放拉好窗帘,让整个房间被温软的暖色笼罩,禾宇筝很快睡着了,睡得沉溺而安稳。 醒来的时候禾宇筝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好像睡了很久、身体也很累,整个人像从一场长长的休眠中醒来,很是恍惚。 他第一时间侧头看向窗外,黢黑一片,窗帘外有光影浮动,周围安静极了,一时间禾宇筝有些心慌,床单的材质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是一种普通的棉布,散发着淡淡好闻的药味。 药?禾宇筝顿住,他睁着眼,忽然听到外面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禾宇筝屏住呼吸,脚步声却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滴滴...”是门被输入密码打开的声音。 “谁?”禾宇筝问。 来人似乎停了两秒,“啪”房间内的暖光灯被打开,禾宇筝伸出手捂住眼睛:“好亮......” 然后他顺着漏出的缝隙,看到灯光一点点被调暗。 “醒了。”江放低声道。 “唔......原来我在这儿。”禾宇筝松了口气,放下手道。 “我刚做完理疗,晚上没有训练。”江放把装备包放进柜子里,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药味。 “是这个味儿。”禾宇筝翻了个身,突然痛呼一声:“诶疼!” 禾宇筝平时来球场只是凑热闹,从没像今天一样真的陪着训练一整个上午,一觉醒来浑身像散架一样疼。 “我爬不起来了......浑身都痛!”禾宇筝趴着,侧着头可怜兮兮地盯着江放:“理疗师电话呢?我要他过来。” “球队理疗师的疗法不适合你。”江放冷冰冰地拒绝了他。 “我是为了帮你才这样的!”禾宇筝差点飙泪,说完气不打一处来,强咬着牙坐起来要去找理疗师,下一秒肩膀突然被人按住:“趴好。” 江放将灯调亮了些:“运动后肌肉酸痛是正常的,我给你按一下。” “你给我按?”禾宇筝不信任地扯着头看江放。 江放转身去抽屉里拿理疗师给过他的几瓶可自用按摩油,在禾宇筝面前晃了晃:“选个味道。” “粉色什么味道?”禾宇筝抬着头问。 “玫瑰。” “绿色呢?” “橄榄。” “黄色呢?” “柠檬...”没等禾宇筝追问,江放史无前例地抢先开口:“白色是奶油、黑色是巧克力。” “巧克力吧...”禾宇筝在床上趴好,主动扯开被子。 房间内沉默了会儿,禾宇筝等着江师傅的服务开始,但江放却站在一边没了动作。 “衣服脱了。”江放的声音比刚刚紧了些。 “哦,那开个空调吧。”在江放的要求下,禾宇筝买一送一,把裤子也脱了,只剩一条小内裤。 巧克力味的精油挤在手上,江放将手搓热,覆住禾宇筝的肩颈,他对于理疗手法不陌生,从青训到现在只要是在圣禾几乎每周都要做,除了专业理疗,对于平时的肌肉放松和拉伸也有过了解。 禾宇筝的肌肉不多,即使用最普通的按摩手法也过于重了,江放把力气放到最轻,顺着他的肌肉纹路轻轻按揉。 “呃...唔...好舒服...噫...”禾宇筝觉得江放把自己的细胞都按得绽开了,忍不住舒服得喟叹。 江放:......“安静点。” 江放话音刚落,禾宇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伸手摸过,舒坦地将手机摆在耳边接起。 “没回家呀...我在体育中心,嗯,我自己吃晚餐,好,妈妈再见。”禾宇筝挂了电话,抻了下筋:“你怎么不动了?” “倒精油。”江放在禾宇筝接起电话的瞬间松开他,等他挂了电话才重新贴住他的背,因为实在是说不准禾宇筝在接电话的时候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江师傅的按摩进行了半个小时,从肩颈到脚踝,事无巨细地给禾少爷放松好了肌肉。 “好舒服,好香~”禾宇筝闻着自己身上清甜的香味,肚子适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今晚餐厅有泰国菜吗?”禾宇筝翻了个身,双手撑在脑后问。 “我还没去。”江放撇过目光,忽略余光里那片嫩白的光景,给精油瓶盖上盖子。 “那正好一起去!”禾宇筝火速坐起来套好衣服,带着满身的巧克力香拉江放一起去餐厅。 这个时间点足球队和篮球队大部分队员已经吃了晚餐,而电竞队的队员们往往都是神出鬼没,可以在清晨五点的餐厅看到一两个、也可以在深夜十一点的餐厅看到一大堆,所以体育中心的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什么时候都能吃饭。 “好吧,只有西餐。”禾宇筝趴在窗口,点了一份意面、一只香椿烤鸡、一碟板栗奶菇汤;江放只要了一份全熟牛排。 “大快朵颐!”禾宇筝扯了根鸡腿边啃边感慨,眼见着一整只鸡已经被他啃的只剩下三分之一:“你吃吗?给你个翅膀。” 禾宇筝见江放吃完主动给他撕鸡翅,江放摇头,只安静地看着禾宇筝吃。 “明天周一,我们得上课了。”禾宇筝把鸡翅举到自己嘴边,还未下嘴突然愣住,继而满脸惊慌。 “你作业写了吗?”禾宇筝用极其大祸临头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当天夜里,圣禾太子的豪华座驾载着他的作业本从乐园飞驰到体育中心,宿舍楼302台灯长明,未来的球队主席和未来的当家球星双双挑灯夜战,眉头紧锁盯着数学习题册。 “cos30好像是2分之根号3,对吧?”禾宇筝十分不确定地问。 江放握着笔,凝重地摇头。 禾宇筝看向江放,逐渐认清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原来江放和班里那群职业运动员没有差别,在运动方面是天才,但是在学习方面,居然也是笨蛋体育生! 三角函数都不会!天才滤镜碎一地! -------------------- 可以有幸每一章拥有超过两个评论吗 (ノへ~、) (卑微ORZ 第29章 给爷夸 第二天没做完作业的禾宇筝和江放双双被关心拉到走廊罚站,齐河炫着他理科班男生给做的作业三过两人而不入教室,禾宇筝差点想给他推下去。 禾宇筝今天一上午都不高兴,本来昨晚他和江放已经分好工了,每个人写一张试卷,但最后江放什么都没写出来,就连最基本的填满都没做到。 罚站结束后禾宇筝瘫坐在座位上,狄辛打完比赛回来了,拿着手机蹦跶到禾宇筝面前,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点击量很高的新闻:篮球新星狄辛机场补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吸粉无数! “你看看我!”狄辛嘚瑟道:“我打比赛都带着作业呢,还被狗仔拍了,现在外面都说我是学霸!” 禾宇筝掀了掀眼皮:“我昨晚还通宵了呢。” “通宵?就这?”狄辛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同笑的还有边上一堆看热闹的学生,禾宇筝幽怨地看了眼边上的江放,江放没注意被围攻的禾宇筝,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起身把陆央叫了出去。 陆央很快回了教室,此时大家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周五圣禾对尔沙的比赛上。 “禾宇筝。”陆央跑到禾宇筝边上,拉了张椅子坐下,小声在他耳边道:“以后我跟你一起写作业。” “为什么?江放呢?” “不知道,反正他就让我以后跟你一起写。”陆央道:“以后你周日去基地找我好吗?我们队里的都在周日写......” “不好。”禾宇筝突然虎起了脸:“我去找一下江放。” 陆央“啧”了声,毫不意外地看着禾宇筝跑出去。 禾宇筝找到江放只用了三分钟,他不用猜都知道江放一定在关心办公室里,关心手里端着枸杞茶,坐在转椅上,有些疲惫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江放。 “基本不可能,你看看你们班二十岁的还在上课呢...”关心话说到一半,禾宇筝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关老师没事了,江放我带走。”禾宇筝没给关心问他的机会,一把抓住江放的手,用力把人扯出了办公室。 “你是不是去跟关心说不想上学了?”禾宇筝把江放拉到办公楼的小天台上,自己堵在天台的门边,不让江放有跑掉的机会。 江放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初一之后就没有上过学了吗?”禾宇筝看着江放,问出了刚刚自己猛然想起的一件事。 江放继续点头。 禾宇筝咬了咬下嘴唇,很是懊恼,他一直没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江放参加青训那几年本就不上学、后来从圣禾回槐山后也是一直在打工,根本再无上学的机会,他已经有五六年没接触过学校了,不论是学什么,一定都是懵的。 “我跟陆央说过了,以后你的作业跟他一起写。”江放神情平静地看着禾宇筝。 “以后我教你好吗?”禾宇筝没有正面回答江放,而是把声音放软问他:“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课,也不偷懒不写作业了,你不会的都来问我,好不好?” 蓝天下禾宇筝的眼睛特别亮,他看江放不说话,忍不住抓了抓他的衣角,垂下头道:“今天上午对不起...我忘了你好久不上学了,还跟你生气,你骂一下我好了...” 天台安静了片刻,然后禾宇筝的脑袋被揉了下,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江放的手还放在他脑袋上,又揉了一下。 “我学得很慢。”江放拿回手,眼波中横生一丝明热的亲密。 禾宇筝一怔,耳尖冷不丁红了,他眼神乱飘,开始结巴:“没事...我也...也教得慢慢...的...” “那就说...说好啦...不要不上学了。”禾宇筝越说脸越红,他想要江放看看别处,可江放的目光像是不会转弯和闪避一样,一直放在他脸上,明晃晃的,比夏天的太阳还要烫人。 “好。”江放喉结上下滑动,终于在半分钟后如禾宇筝所愿,侧目看向起风的天边。 和江放有了约定的禾宇筝一反常态,班里从老师到同学都觉得太阳似乎是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他不仅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还不打闹了,除了上厕所就是坐着写作业解题,时不时还要往老师办公室跑。 “禾宇筝,他们足球队去沙安市你不跟着去啊?”周五,看着做题做得走火入魔的禾宇筝,狄辛没忍住敲了敲他的桌子问。 “嗯,我英语进度跟不上,不去了。”禾宇筝抬起头,掏出水壶喝了口水,继续埋头写作业。 “晚上你看球吗?要不要一起?”狄辛问。 “看的,你们在哪儿看?”禾宇筝遇到一道难题,他圈出来,打算去问老师。 “就体育中心,找个大会议厅投直播就行。” 禾宇筝点点头,抱起习题册往外走:“那你等等我,我待会儿回来跟你一起走。” “少爷最近什么情况?换人设了?”某PUBG选手没忍住跟到教室门口,恨不得装个八倍镜看看禾宇筝是不是往数学老师办公室拐了。 “他就是想认真学习了呀,这叫开窍了。”陆央为禾宇筝说话。 “他这样我很难办啊,以后倒数第一难道只能是我了?”狄辛满腹心事道。 “你不学霸么?我都看到新闻了,下次月考我必把你的成绩单卖给记者,一定能卖个大价钱。”另一位篮球队队员毫不留情地怼狄辛。 “学霸又不是我说的,外面瞎写的好吗?”说着狄辛坐回自己的位置,思索半天后掏出了英语单词开始看,卷他丫的。 今天圣禾对尔沙是圣禾新赛季的第一场客场赛事,尔沙FC前年刚从甲级联赛升上来,刚升就换了个老板,很舍得在球队上花钱,这两年排名升得很快,虽然整体实力不如塔安那么强劲,但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昨晚圣禾全队就启程前往尔沙FC所在的沙安市,为今晚的比赛养精蓄锐,比赛开始前一小时,双方公布球员大名单,此次比赛江放赫然在首发席中,踢中锋,DB踢右边锋,而7号苏霄则踢左边锋。 圣禾体育中心2号大会议厅灯火通明,留守的各项目运动员们想看比赛的全都聚到了这里,带酒的带酒、吃零食的吃零食,一群人闹哄哄地等着比赛开始。 “加油!我们全都在看比赛。”禾宇筝放下果盆给江放发了条消息,虽然自己不在现场,但依然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是江放作为10号,作为首发队员的第一场完整比赛,上次那十几分钟的露脸不足以评判一个足球运动员,但今天比赛结束后一定有铺天盖地的评论和新闻对江放展开评价与讨论。 “好。”五分钟后,江放回复了禾宇筝,禾宇筝立刻走到外面走廊里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江放那边也很吵,大概是大家都在更衣室里。 “你不要紧张喔!”禾宇筝握紧手机,自己紧张得心如擂鼓。 “不紧张。”江放声线很沉:“你在紧张吗?” 禾宇筝抬头看外面漆黑的夜,深吸一口气:“我紧张什么...刚刚他们在猜比分,我还下注了呢。” “你猜的多少?”江放问。 “不告诉你,怕你有压力。”禾宇筝笑道:“反正我只赌了一盒鸭脖,输就输了吧。” 窒息的紧张感在两人的聊天中消失殆尽,挂了电话后禾宇筝回了会议厅,转播台此时正在回放着两队过去比赛的集锦,集锦播完后开始放两队首发成员的照片,放到圣禾队员时大家疯狂敲桌子应援,禾宇筝坐在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很快便到了10号江放,这次的应援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狄辛在后排摇着毛巾大喊:“这我前桌啊兄弟们!” 禾宇筝笑出了声,在闹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氛围中,本次比赛的解说就位,电视台也开始直播现场画面。 两队队员牵着球童并排走入场内,江放作为前锋倒数几个出场,他神色冷静到近乎漠然,完全不像第一次进首发名单的18岁新人。 “这就是大将之风吧,想必今天江放一定会在比赛中给我们带来非常亮眼的表现。”解说A看到江放就开始立Flag。 “不会说话闭嘴,不奶你会死啊!”篮球队队长忍不住开骂,朝屏幕砸了个枕头过去。 “大家都等着看江放的好戏呢!踢得好是他应该的,踢不好就是德不配位,这俩解说就差把想落井下石写脸上了!”狄辛晦气道。 禾宇筝抱了盒菠萝蜜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脸色发白地看着屏幕,下一秒,裁判吹响哨声,江放的第一场首发比赛正式开始。 尔沙主场的球迷非常给力,只要是圣禾拿球就是一片嘘声,特别是江放或者DB触球,就差用铺天盖地的嘘声把两人嘘走。而尔沙主教练似乎猜到这次圣禾会让江放和DB两人都进首发,专门针对这两人安排了后防。 “尔沙今天的后防线就像是像是布满了X射线的铜墙铁壁,不仅暴力突破没戏、就连有技巧的传过也很难过啊。”解说员A抱臂看热闹般笑道。 但仅仅就在半分钟后,DB从左路突出重围,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连过尔沙三名中场队员,精准地将球传到右路苏霄脚下,苏霄毫不拖泥带水地一脚将球传中,上一个镜头里还在圣禾半场的江放不知怎么已经到了尔沙禁区之外,尔沙两名后防队员此时极力盯缠江放,江放凭借自己的速度甩开两人,找准位置高高跃起,直将苏霄传中的球头球推向尔沙球门! 足球贴着门柱滑进球网,尔沙门将判断错了方向,扑倒在了球门另一边,球进了! “恭喜圣禾FC首先攻入一球,该球由10号江放打入,7号苏霄助攻,一个干净漂亮的头球。”解说员B实时播报,尔沙主场球迷沉窒一片地看着圣禾球员们抱作一团庆祝。 而隆州体育中心的会议厅内庆祝的欢呼响彻一片,禾宇筝和狄辛互相猛晃着对方的肩膀,模仿着直播中江放和苏霄庆祝的画面。 而会议厅中某位流量最大的PUBG选手也爽到发了条微博@了这场比赛中的解说员A: 布满X射线的铜墙铁壁后防吗?那圣禾的锋线就是无孔不入的分子式进攻,给爷夸!@足球解说员A洋。 第30章 三年1 旗开得胜后圣禾彻底打破被尔沙后防线牵制的局面,上半场连续几次带球冲入禁区创造射门,多次威胁尔沙球门,急得尔沙门将朝几名后卫怒吼。 上半场结束,圣禾FC收获一粒江放的进球,而尔沙FC颗粒无收。 懂门道的球迷已经咂出了圣禾锋线的妙味儿,苏峰利用经验老道DB带着18岁的江放和20岁的苏霄往前走,苏霄是苏峰的侄子,从小踢球,从球感到技巧都能排在全国职业球员前列、而江放是一鸣惊人的天才,给他一个机会就能点燃球场,这个锋线组合正在悄悄发育着,赛季第二场就打出了这么惊艳的配合,无法想象在发育纯熟后会有多么无敌。 下半场圣禾踢得已经游刃有余,连作为后卫的齐河都得到了一次射门机会,尽管没射正,但也足以见得这场比赛对于目前的圣禾来说有多轻而易举。 66分钟,苏霄单刀进球,圣禾再赢一分。 裁判吹响终场哨时整个尔沙的观众席灰败一片,江放畅快淋漓地和队友们往圣禾球迷区走,抬手鼓掌感谢随圣禾而来的球迷们。球迷们在观众席开火车跳舞,见队员们来了后疯狂朝他们喊名字,在一大片DB呼声中,江放听到有几个嘶哑的声音在喊自己,他看向球迷们,朝他们挥了挥手。 进入更衣室后谭相伦挨个跟他们拥抱,有球员在开心地唱歌跳舞,江放坐在位置上换球鞋,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DB笑着站在他跟前,朝他伸出大拇指:“Jiang,Good job!” 这句话江放能听懂,DB在夸他干得好,他冲DB笑了下,和他撞了撞拳。 “晚上少爷掏钱,给大家开庆功宴!”苏峰举起手机,对更衣室的球员们喊,一群人鬼喊鬼叫地庆祝,江放看向苏峰的手机,屏幕上禾宇筝和在体育中心看球的一群运动员也都满脸兴奋,不知在对这边说什么,但太吵了什么都听不清。 江放安静地靠墙坐着,在整个更衣室的热闹中看着那边禾宇筝洋溢着喜悦的脸,嘴角不自觉勾起,突然觉得特别满足。 这一晚圣禾FC的队员们在酒店中庆祝到凌晨,没人想着给超级富二代禾宇筝省钱,几乎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江放正式被足球世界看见,其实在比赛还未结束时,圣禾以外的媒体与记者已经开始对江放进行报道和分析,甚至还有一些体育博主专门开了直播聊江放。 江放过去的经历也进入了大众视野,包括以往的采访和新闻都被挖了出来,关于他欠下巨额债务的原因众说纷纭,一时间谣言八卦四起,甚至还有人说他嗑.药。 对于谣言不论好坏,圣禾官方和江放的态度一致,不理睬不回应不给多余的目光,实在严重了直接走法律途径。直到一个月后,一则视频悄悄从某个网络角落里被传播开来。 视频中是一名瘦到脱了相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光头,穿着病号服坐在光线很暗的病房里,他手中捏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双目无神地盯着镜头,说话带有口音:“我是圣禾FC,10号队员江放的父亲,三年前,江放把我关在精神病院里,一直关到现在,我没有病,我希望广大网友为我做主,救我出来,江放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他是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混蛋......” 视频发酵得很快,不到半天就上了热榜,一看就是背后有人在推,江放成名太快太顺,挡了太多人的财路,足球圈子本来就黑,希望他被整倒的人不计其数。 “哈哈哈哈,江放这里有人伪造你爸拍视频,等着吃官司吧。”狄辛好笑地拿着那视频走到江放跟前放给他看,只是江放刚看一眼就整个人僵住,禾宇筝从未从江放身上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江放紧紧咬着牙,眼睛猩红,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抠出来那样费力道:“哪 里 来 的 视 频?” 狄辛也发觉了江放的反应不对劲,缓了两秒才回答:“网上...网上的啊...” 下一秒江放捏着手机冲了出去,全班人都被他吓到了,禾宇筝最先反应过来,跟着江放跑了出去。 齐河见状立刻给谭相伦打了个电话:“网上那个江放爸爸的视频有点问题,赶紧公关一下。” 而谭相伦的回复开始让齐河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谭相伦早早就看到了那个视频,但无论他怎么公关,对方都有新的渠道和幕后推手让视频发酵出来,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要置江放于死地。 谭相伦接着把电话打到了禾宇筝这里,他急吼吼地让禾宇筝带着江放回体育中心,禾宇筝站在学校广场上四顾茫然,保安在他面前急赤白脸道:“他跑得贼快!我根本追不上,到门口叫了辆出租就走了!” 禾宇筝和齐河先回了体育中心,一路上他一直在给江放打电话,但江放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到后面更是直接关机。齐河皱着眉确认:“你说他爸去世了?” 禾宇筝慌张地点头,不停在给江放发消息,下一秒,江欢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哥在你边上吗?!”江欢的声音气恼至极。 “不在,欢欢,网上那个视频到底...”禾宇筝还没说完,江欢几近崩溃道:“那是我爸!我爸没死!为什么我哥骗我们说他死了!我哥呢?!” 禾宇筝整个人懵到有几秒钟什么都听不见了,还是齐河拿过了他的手机回了句:“你哥不在,等消息吧。”便挂了电话。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江放的爸爸还活着,他一直对外说他爸已经去世了,现在很有可能他真的一直把他爸关在精神病院,对吧?”谭相伦满脸的离谱,禾宇筝惨白着脸,缓缓将所有信息揉进大脑,暂缓过来后的禾宇筝立刻起身,给禾孟打了个电话。 “爸,能不能立刻安排人去火车站和汽车站这种地方找一下江放。”禾宇筝开门见山说了目的。 那边的禾孟也有所耳闻今天的事,很快答应下来:“知道了,不过这事儿到底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不知道,所以要江放回来,他现在很可能...容易冲动行事,你的人一定要快一点,他有可能是去外地找他爸了。”禾宇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今天看江放的反应他不能确定江放震惊在于那是自己还活着的父亲还是自己的父亲居然录了视频发上网络,但不论是哪一种,江放今天看到视频的那一瞬,禾宇筝只能感受到极其浓烈的恨意。 圣禾找江放找得几乎将整个隆州翻遍,而发出江放父亲视频的那人在中午又发了一条视频,再给吃瓜吃得火热的网络投下一枚重弹。视频里江放的父亲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转账记录,是这三年来江放不定时转给医院看护的钱,最近的一次是三个月前,那时江放还没来到圣禾。 看完视频后谭相伦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直到苏峰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扯着喉咙吼道:“什么情况?!江放人呢!!!”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地抬起头,神色各异,半晌,禾宇筝声音微哑道:“在找。” 舆论彻底疯魔,在多家媒体确认了那人就是江放父亲后,不到一小时数十篇对江放口诛笔伐的文章出现在网络中被疯狂转载,刚刚被江放圈了粉的球迷纷纷请愿让江放退出球队,甚至连圣禾FC官方球迷会也联系到球队管理团队要求解释,否则就宣布解散。 本是体育圈的事因这样一桩极荒诞的家丑而被迅速推入大众眼中,上到整个圣禾、下到前阵子比赛为江放加油喝彩的圣禾其他签约运动员,全都被网友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天傍晚,江放终于被禾孟的人在火车站找到,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已经惊动圣禾高层,当晚七点不到,禾孟到了体育中心,冷着脸进入几乎要结冰的大会议室。 “江放马上就到。”禾孟坐在会议室主座,掷地有声道。 五分钟后,大会议室的门被禾孟的保镖推开,江放被好几个人按着,神色灰败情形狼狈,他脸上带着淤青,应该是禾孟的人对他动手了...... "进来!"禾孟道。 江放抬了抬眼,在全身都被投满猜忌、敌意、愤怒的目光时,他看到了正热切望着自己的禾宇筝。 “禾宇筝!”禾孟没好气地叫了声朝江放走去的儿子,禾宇筝充耳不闻,他走到江放面前,拉住他的手带他坐下。 江放的手冰凉,禾宇筝握着他,自己也在发抖。 “我们坐在这里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审问,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禾宇筝扫视了一圈众人,他把江放握得更紧了些,而后侧过头,眼底簇出暖意:“都可以解决的,你别怕。” 江放眼中布满血丝,他狼狈疲倦地看着眼前温和明亮的男孩,生平第一次,紧紧回握住了别人的手。 第31章 三年2 会议室中气氛一度凝滞,众人看着江放,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却没有人先开口。 “江放,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良久,谭相伦终于用中立而专业的口吻为这个会议开了头。 “你们要听什么?”江放声音低哑,他抬起半垂的眼,眸色淡薄。 “视频里...你爸说的都是真的吗?”谭相伦沉着气,问出所有人好奇的点。 “假的。”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没死。”江放继续道,他腮帮子紧了紧,似乎不再想继续说下去。 江放只在三年前见过一次江良,也就是他爸,那时候的江良已经是视频里的样子了,不,甚至还没有视频里那么精神。 “三年前他欠了债、染了病来跟我要钱,我没有。”江放眼睫微颤,他紧抿着唇,喉结滑动了好几下却还是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每个人都在耐心地等着江放。 “我说什么你们都会信吗?”三分钟后,江放淡淡地问。 谭相伦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眼禾孟才点了头:“但你不能对我们撒谎。” “他不会。”禾宇筝道,他从未见过江放这样踌躇、犹豫、而又单薄,心脏像被一双粗鲁的大手握着揉扁搓圆,闷疼得紧。 “当时圣禾青训的教练帮了我。”当年少的江放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救世主时,他不知道,那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当时青训的教练是?”苏峰皱着眉回忆...... “陶如德。”谭相伦道。 在场除了江放以外的每个人都倒吸一口气,陶如德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超级联赛卫冕冠军龙云FC的现役教练,带队三年,龙云FC蝉联了三年冠军,相比一些明星球员,陶如德更像是一张拿出来就让人服气的王牌,桃李满天下、喉舌遍布媒体,已是亚太地区足球界传说般的人物。 对于陶如德,齐河也有记忆,他回忆道:“后来你走了不久陶如德就去了龙云,本来以为他要直接带圣禾一队的,当时队里大家还在猜龙云给他开了什么条件呢。” “他是违约走的。”谭相伦没好气道,当时陶如德和圣禾的合约是五年,结果两年没到他就走了,不过交齐了一大笔违约金,圣禾便也立刻放人了。 大家聊了几句陶如德,实在是无法把国内足球总教头和江放以及他的那位爸爸联想到一起。 “江良的外债、医院都是他处理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还跟江良签了合同。”江放低了低头,就是那纸合同,让他再也没办法踢球、甚至一生都被牵累。 “如果你跟我去龙云,那我和你爸的合同就作废、你爸后续的医药费呢也都由我来。”三年前,圣禾青训组教练办公室里,陶如德把江良签了大名的合同摆到江放面前,江放刚刚下了训练,以为教练找他是讲训练中的问题,看到合同的一瞬间浑身发冷。 “他问你借钱了?”年少的江放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如德。 陶如德点头,笑得阴森又把握十足:“抵押了你们家的房子,不过你家那乡下的房子也就几万块吧?他问我借了五十万,还主动提出要加高利息,说你会帮他还。” 江放站在陶如德面前懵着,陶如德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教练不会害你,龙云发展得比圣禾好,到了那里,我会把你培养成第一前锋。” 彼时江放与圣禾也签了一份青训合同,而他也在圣禾的训练中逐渐找到自己的舒适区,并不愿意违约转会。而江良对于江家三兄妹来说,比起父亲二字,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不想去龙云,也不会帮他还钱。”江放说完便离开了教练办公室,当时他年轻气盛,完全不明白作为一个只是商品的球员,在足球政治中忤逆上位者的后果。 “只是五十万?”谭相伦问:“而且你爸现在怎么...还在他手上?” 江放摇了摇头:“我拒绝之后他利用我爸让我爷爷重新签了一份合同,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操作的,当时我找了律师,律师说合同没有任何漏洞,我爷爷欠了他一千万。” “如果我发现你在继续踢球的话会把你爷爷告到法庭上,你该不会希望他晚年在监狱里度过吧?”陶如德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流氓似地看着彻底呆住的江放:“江放,你知道吗?你是个天才,但很可惜,你有那样一个爸,本来想用他控制你的,既然我们谈不拢,那只能用他来毁掉你了。” “他给了我一个账户,让我把钱打到那里面,有时候我打晚了几天,就会接到江良催钱的电话。”江放停了停:“对不起。” “那这些事你应该早点!”苏峰忍不住站起来责备。 “打住。”一直没有出声的禾孟开口打断苏峰,他复杂地看着江放:“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证据,那些合同、还有他们让你打钱的短信、通话记录,或者录音?” 江放摇头:“合同都被江良偷走了,通话的电话号码都是不同的黑卡号码,最近一次他给我打电话...” 江放看了眼禾宇筝:“你也在。” “什么时......”禾宇筝懵了下后突然想到在槐山镇的时候,自己的手机掉了之后打算和江家兄妹去县里买手机,那时江放已经在和他一起等车,但接了个电话后却突然离开了。 “买手机那次?”禾宇筝问。 江放点头:“我不知道原来那个账户是医院的......” “那你今天去火车站打算做什么?”禾孟继续问。 “找陶如德。” 禾孟轻笑一声:“你是想去质问他?还是杀了他?这件事他摘得比谁都干净,催债电话都是你爹给你打,你冲动过去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江放沉默地看了眼禾孟,又垂下眼:“我可以不踢球。” 会议室内气氛又陡然紧张起来,江放说完后没人再说话,禾孟不发话也没人敢做任何决定。 “嗯,先把消息放出去,说江放会无限期停赛,安抚一下群众的情绪。”禾孟不以为意道。 “爸!”禾宇筝目光灼灼:“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禾孟看了看自己急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又看了眼会议室里的众人:“今天你们在会议室里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让它烂在肚子里,出去之后你们就只是看到江良视频的愤怒群众,没有得到多余的信息,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禾孟起身,朝禾宇筝抬了抬下巴:“回家。” 禾宇筝踌躇着站起来,他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江放、又看了眼父亲:“我想留在这里......” “禾宇筝,回家。”禾孟敛声道,神情不容反抗。 禾宇筝不情不愿地跟着禾孟走了,会议室中其他人还没离开,谭相伦拍了两下掌:“都回吧,江放今天回去也好好休息,别的不要多说,大家就按禾总要求的来,有圣禾的董事长给我们当军师,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32章 三年3 “这和没解决有什么区别?”体育中心停车场里,苏峰压低声音问谭相伦。 谭相伦给车解锁,轻声“啧”了下:“你看禾总把江放赶走了吗?” 苏峰摇头。 “这事儿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就是直接开除江放,如果没有,就说明禾总打算保他。” “那...禾总也没说要怎么解决啊...”苏峰想不通,对江放这个爱徒又担心得紧,要不是禾总不让大家有任何动作,恨不得自己出面给他澄清。 “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队内局面。”谭相伦说完便上了车,苏峰站在车外叹了口气,也转身上车。 禾孟的车中,禾宇筝垂头丧气地坐着,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禾孟冷眼观察了儿子半天,终于开口:“禾宇筝,今天这事儿如果你遇到了要怎么解决?” 禾宇筝抬起头,神情怔忪:“啊?” “你是球队未来主席,以后会遇到的突发事件只多不少,到时候也这么唉声叹气?”禾孟道。 禾宇筝抬了下眼皮,打起精神道:“我会让江放开新闻发布会,把事实说出来。” “证据呢?”禾孟继续问。 “我会竭尽全力去找。”禾宇筝看着父亲:“找侦探、用技术手段,去查陶如德。”禾宇筝说完后没底气地问:“对吗?” “对,但这不是重点。”禾孟有意教导儿子:“这件事最终目的是要扭转江放的口碑,现在人们有多恨他、就要让事件解决后,人们觉得自己有多对不起他。” 禾宇筝似懂非懂地点头:“那要...怎么做?” “很简单。”禾孟沉浮商海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次的事算不上棘手,只是比较费力:“发生在江放身上的事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爸,而他爸也是最好解决的那个,只是需要足够的钱罢了。” 禾孟靠在车座上,闭上眼道:“钱可以让他录视频污蔑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可以让他继续录视频给自己的儿子澄清。” “可是找不到他。” 禾孟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单纯的儿子:“宝宝,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找不到的人,最迟明天中午我们就能知道江放那位父亲的位置,不过这些都是技术活,你不必去学,你要了解的是,这些都可以用钱解决,而能用钱解决的事不算事。” 禾宇筝心中的大石头渐渐放下:“可是之前我去找江放踢球,我答应了帮他还债,他还是不肯来......爸,他到底为什么答应你来?你之前就知道这些事了吗?” 禾孟摇头,他有些意外江放没有把他签进圣禾的原因告诉禾宇筝,不过既然江放不说,禾孟便也不打算先说,他略过了这个问题道:“当时他不愿意跟你来,或许是觉得他爸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跟你来了之后总有一天你要承受今天这样的意外;不止是你,他的家人也要一起被拖累,一个18岁的孩子,背着那么重的债、又要保护家人,他的做法可以理解。” 禾宇筝听完后很久没有说话,等自己消化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嘟哝了句:“那他怎么又来了呢......” 深夜,体育中心小训练场上投光灯亮如白昼,少年瘦削孤独的身影在球场上带球奔袭,足球猛烈撞击门柱的声音像给深夜划了一道口子,为未眠的人提供了片刻喘息的空间。 江放持续在射门,不知疲倦地将足球对准球门的四个角落练习射门角度,他额头布满汗珠,汗珠浸入脸上的伤口,整张脸密密麻麻地刺痛着。江放将脚下的球不知第多少次踢入球门,看着球入网后,才抬起手臂用力将脸上的汗擦掉。 “江放!”手臂放下的瞬间,小训练场入口处传来喊声,声音中透着不悦。 江放转过头去,禾宇筝正拧着眉朝他走来。 “为什么不回宿舍?”走到江放面前,禾宇筝抬起头,看到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以及已经红到发浑的双眼。 “你不是回家了吗?”江放声音低哑地问。 禾宇筝抬手拽住江放,不打算回答他,只拽着他朝宿舍走:“跟我回宿舍、洗澡睡觉。” 江放没有反抗禾宇筝,他被轻易地拉着回了宿舍,禾宇筝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把他推进去,江放难得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只是在进去前凝了一眼脸很臭的禾宇筝,禾宇筝横了他一眼,把门带上了。 江放出来的时候禾宇筝面前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膏和棉签纱布,对他道:“过来。” 江放停了两秒,还是走过去坐在了禾宇筝面前。 江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说明他洗得很干净,禾宇筝凑近他,黑黢黢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在姜黄色的灯光下,连江放的嘴唇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给你上药哦。”禾宇筝道,他温润的气息轻柔地打在江放皮肤上,江放喉结上下滑动,“嗯”了一声。 禾宇筝拿过沾了碘伏的棉签,咬住嘴唇,仔仔细细地给江放脸上的伤口消毒,江放一动不动地盯着禾宇筝,看他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眼神闪了闪。 “疼吗?”禾宇筝立刻停了动作,抬起头紧张地问。 江放摇头。 “那就好。”禾宇筝继续小心翼翼地给江放清理伤口,清理好后该涂药膏的涂药膏,该贴创可贴的贴创可贴。 “身上有伤吗?”禾宇筝贴完最后一张创可贴后问。 “没有。” “那就睡觉吧,明天你不要去训练。”禾宇筝站起来,拿起空调遥控器调温度:“也不要去餐厅,有队员会围观,我带你去吃别的。” “你今天回去吗?”江放看着调好温度在收拾膏药的禾宇筝,问他。 “我去齐河房间睡,他今天不在。”禾宇筝把膏药都放好在袋子里,转身朝门口走去。 “禾宇筝。”在禾宇筝的手刚触到门把时,江放突然开口,他站在床前看着禾宇筝转过身来,突然对于自己的冲动开口有些懊恼。 “怎么了?”禾宇筝歪头看着他。 江放摇了摇头,轻轻勾唇:“晚安。” 禾宇筝眼底溢出片刻失落,但还是很快扬起笑脸:“睡个好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1,禾宇筝拧开江放房间的门把手,走廊中的凉气溶着黑暗陆续打在他身上,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门把手上又覆上一只手,将被打开的门重新关上。 “睡在这里吧。”江放按住禾宇筝的手,垂眼看他。 禾宇筝调皮地眨了两下眼:“为什么?齐河的房间就在五楼,很近。” “因为你想要我睡在这里,对吗?”看江放一言不发,禾宇筝咧起嘴角帮他回答。 “嗯。” “那我就睡这儿了。”禾宇筝迅速放下药膏袋,熟门熟路地去拿一次性拖鞋:“我在家里洗过澡来的,很干净。” 江放一声不吭地铺床,把软一点的枕头拿在手里:“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禾宇筝穿好拖鞋走过去,看到江放把手中的枕头放到里面的位置,禾宇筝爬上床,迅速躺好:“我快困死了,关灯关灯。” 下一秒,房间里陷入黑暗,禾宇筝感觉到自己身边躺下一个人,他侧身看着身边人的方向:“今天回去之后我睡不着,趁他们都睡着了打车来的,到了宿舍找不到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跑了,幸好你在训练场。”说到这里禾宇筝往江放那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语调软得带了些撒娇:“以后不要一个人跑掉可不可以呀?小江同学,我是你的老板,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好。”一整天的兵荒马乱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平息,令人安心的深夜里,禾宇筝小心翼翼而温顺地贴在江放肩上,像为他装上了铠甲。 第33章 三年4 在圣禾找到江良之前,他们先把江家的其他人接到了隆州。在江良视频发布的当天下午,就有当地媒体找到了江家住址、而江欢和江时的学校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江家人到了后江放去了他们入住的酒店,过来开门的是江时,他看到江放后没有兴奋地扑上去,只神色滞涩地站着,干干叫了声:“哥。” “阿放!你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林最为激动,他蹒跚而焦急地冲过来,抬起头苍老地瞪着江放,昨天事发后江放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江良未死这件事,而其中缘由并没有解释。 “你为什么骗我们?!”火气正旺的江欢一听到爷爷喊哥哥的名字立刻从洗手间跑了出来,挤到最前面恶狠狠地问。 “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江放冷冷回答,他无视面前三人眼巴巴地逼问,只看了眼三人住的房间:“有不习惯和需要的跟我说,可能要在这里住一阵子。” “那是你爸!”江林明显被江放的态度气到了,他深凹的双目难得泛出凶光:“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还在找,等找到了会让你们见他。” “为什么爸说你把他关在精神病院了?他怎么了?”江欢对哥哥还是有点怵,压低了声音问。 “等你们见了他亲自问。”江放握紧了拳,低头看向懵得狠的江时:“小时,你想见爸爸吗?” 江时对江良几乎没有印象,他从记事起江良就不在身边,这时突然全世界跟他说他爸爸还活着,还被哥哥关了起来,这让他根本无从消化。 江时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盯着江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不见了。”江放抚了下江时的头:“在这里要听话,很快就能回家了。” “好。”江时点点头,比起爸爸,他更相信哥哥。 “他就算再不老实也是你爸啊!阿放,你怎么能这样!”江林气得颤巍巍的,他一生没什么本事,以前管不了儿子、现在也管不了孙子,但在得知儿子还活着的瞬间依旧欣喜若狂,转而涌上的是对江放的愤怒。 江放咬了咬牙,压下满腔的愤恨:“您在这里注意身体,有什么要吃的要用的让欢欢给你买,不要一个人下去乱走。” 江林红着眼,孙子根本不愿意跟他谈儿子的事,他问再多也是徒劳。 “我给你转点钱,有事给我打电话。”江放低下头,拿起手机给江欢转了一笔钱,又抬头问:“学校那里打好招呼了吗?” 江欢噘嘴,不情愿地点点头。 “照顾好爷爷和弟弟,他很快就能找到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他,不过别抱太大期待。”江放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你不是小时,知道你爸什么样子的。” “知道了...那你还能踢球吗?”江欢已经不小了,明白那两个视频会影响江放的职业生涯,抬起头假装不经意地问。 “不知道。” 江欢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她当然知道江良什么样,昨天短暂的震惊和兴奋过后整个人立刻被不安和焦躁占满,她甚至邪恶地想过,爸爸为什么在家里情况慢慢变好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直不出现不行吗? 江放交代好家人后便回了体育中心,禾孟的人还需要问他关于这件事的细节,就在江放正事无巨细地回忆时,禾宇筝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江放,你爸找到了!” 江良是在一个南方小城市的私立医院被找到的,确定位置后禾孟的人担心医院里有人守着,特地带了一队保镖前往,结果别说专人值守、就连医生和护士都没几个,江良很轻易就被找到,他无赖似地坐在床上,朝围着他的一群人伸出一根手指:“要给我钱?好啊,我儿子真是出息了,能找这么一大帮人过来,那就给我一个亿,否则免谈!” 去接江良的人是圣禾在这个城市分公司的总监,他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留在病房和江良聊了近一个小时,不知聊了些什么,一小时后,江良主动穿好衣鞋,跟在总监身后走出了病房。 江良是半夜到的隆州,从进体育中心嘴里就在念叨:“江放现在混这么好呢?”“在这种地方踢球?”“踢一场能赚多少啊?”...... 谭相伦紧紧抿唇,露出敷衍至极地笑容,等到了办公楼门口终于立刻下了车:“请吧,你的家人们在楼上等你。” 禾宇筝站在走廊上,盯着电梯门打开,视频里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江良轻蔑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步子走得流气虚浮。 “他们在这里。”禾宇筝指着面前的会客室,僵着脸道。 江良瞅了眼他,“切”了声推开会客室的门。 “江良!”江林激动的声音从会客室中传来,会客室的门自动关上,禾宇筝不再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转身朝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会客室中,只有江林几步冲到儿子面前,眼眶湿润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你还活着啊!怎么不回家呢!” 江良无所谓地拍了拍老父亲的肩膀:“你的好孙子把我关起来了呗,诶,精神病院真不是人呆的。” 江林回头怒视着江放:“阿放!” 江放沉沉看着江良,丝毫没有几年未见的激动和新鲜,像对着一个毫无生命的物件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良嗤笑一声,没回答江放,而是眼神一撇,看到了站在江放身边的江欢,他眯起眼:“啧,这是欢欢啊。” 江欢拧着眉,喊了声“爸”。 “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那骚.货了。”江良走近自己的一双儿女,混不吝道。 “滚。”江放站到妹妹身前,将江良一把推开。 他们对这种话早就免疫了,当年江良在家的时候骂得比这难听的多了去,只要他不动手,全家人都当他放屁。 “混账玩意儿你干嘛呢?”江良被江放推了一个趔趄,站直后抬手就想打江放,江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声道:“坐下。” 江良打不过江放,只能铁青着脸坐了下来,不过浑浊的双眼中透着精光:“不只找我叙旧吧,想干嘛直说。” “拍个视频澄清,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最清楚。”江放没有坐下,低头凝视着江良。 “事情就是这样啊!你个不孝子把我关了起来,自己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江良挑衅地看着江放:“不然以后我就靠着你,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反正圣禾也答应给我钱和解了。” “你放屁!哥怎么可能关你?他把你杀了都比关着你好!”面对江良,江欢又想起了以前无数次在家里被他打骂、江放和爷爷被他缠着要钱的样子,恨意直冲脑门,恨不得对他吐口口水。 江放伸手拦下江欢,面不改色道:“他给你吸毒了吗?” 江良倏然一顿,下一秒站起来冲向江放要掐他的脖子:“你放什么屁呢!”江放往边上撤了两步,江良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江林在后面跌跌撞撞过来要扶他,被江良一把挥到地上:“你个老不死的滚远点!” 江欢连忙跑过去扶起江林,江放站到江良面前,声音冷肃:“我说对了吗?他在用毒品控制你。” 江良神色慌张地撑着地想要爬起来,江放直接踩住他的肩膀,下了狠力往下踩:“做检验的人就在外面,尿检、血检、毛发,你想怎么查?” 第34章 三年5 “爸!爸!”江良扯起喉咙没骨气地猛喊江林,刚被扶起的江林此时气还没喘匀,三两步冲到江放身边,用力拉扯他:“阿放,阿放你要干什么?这是你爸!” 江放神色僵寒,在爷爷的阻挠下只得暂时松开江良。 “还以为来跟我谈钱呢,没想到是想揍我,儿子揍老子,你不得好死!”江良站起来横拍竖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却始终不敢抬起头,他在心虚。 “你可以报警。”江放淡淡道。 江良像没听见那样,拍完灰尘大步朝外走,门刚一打开,三五个警察站在门口,见到江良后一句话没有多说带着他朝圣禾的检验室走,江良大惊失色地大喊着江林,江林却被孙子孙女拉住,看着儿子的背影老泪纵横。 “爷爷,他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江欢愤愤道。 “他就是再错...也是你们的爸爸呀...”江林脸上的沟壑此时显得更深了些,讷讷地盯着江良离开的方向。 “欢欢,带爷爷回酒店。”江放扶着江林朝电梯走,饶是老人家心中再难受,这一次,他也不能妥协。 “私立医院的院长和医生也在被当地警方问话,今晚通宵。”谭相伦收到南方小城的消息,及时给禾宇筝报告。 他们在另一边的监控室中,本以为和家人的交谈会让江良漏出些破绽,没想到他嘴很紧,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被江放关了起来;不过由于这件事本身就是造谣事件,圣禾在江良抵达之前就报了警,警察早早到了,却没想到江放会突然诈出江良吸毒的事。 圣禾体育配备专业的检验室和检验师,所以警察们没多犹豫,先把造谣放一边,直接带着江良去验毒。 隔天一早,隆州市公安机关联合南方小城公安机关联合发布案件声明,大大的蓝V让一群戾气肆意发泄的网民突然没了用武之地,同一时间,圣禾体育官方转发了警方的声明,同时将这几天所有转发超过五百的造谣账号都告了,一共两百二十八个实名账号,告得掷地有声手续齐全。 警方声明很长,提炼出来有这么几个关键点:1、江放的父亲长期吸毒;2、江放父亲的医院证实,无人逼迫强制让他住在那里,他是自己过去的,并且所有的费用都是江放定期打过去;3、江放父亲外债累累,据不完全统计已有一百万余元。 这个反转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刚刚崭露头角就被吸血鬼父亲缠上了的足坛新星,要多惨有多惨。而这样充满故事性的人物再次让媒体和大众疯狂聚焦。 江放在刚拿到10号时就有一个人数不多的粉丝群,这个粉丝群在江放事件被澄清后为他剪了一个视频,从绿茵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到随队飞行时冷淡沉默的男孩,几乎将他们自己拍的、以及官方放出来的视频中江放每一个迷人的瞬间都放了进去,就这样,江放的视频瞬间被顶上热榜,粉丝人数蹭蹭蹭往上疯涨。 舆论的迅速逆转显得可笑又荒唐,除了那228个被告的账号,其他人仍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仿佛前一天恨不得江放去死的不是自己。 “所以说舆论是最容易把玩的东西。”隔天清晨,禾家早餐桌上,禾孟轻松说道:“你记得转告江放...转告旗下的每一位运动员,他们最重要的永远是竞技水平。” 禾宇筝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喝着粥,心已经飞到了圣禾体育中心。 “他不肯说毒品是谁提供的。”这天下午,谭相伦收到警察的消息,审了江良快一天他就是不说,只能暂时按造谣与吸毒对他进行拘留,他背后的人藏得极深,没露一点马脚。 “那如果陶如德以后还有别的动作呢?”禾宇筝坐在谭相伦办公室,眉头依然紧锁。 “只能见招拆招了。”谭相伦推开办公室窗户,江放已经恢复了训练,全队队员们好几天没见到他,此刻正围着他问东问西。 禾宇筝从谭相伦这里离开后去了训练场,江放依然淡定地训练着,倒是有几个队员好奇心十足,一等他下训就跑去刺探细节。 “能不能好好训练了?这么好奇怎么不去当科学家?”苏峰朝那群围着江放的人砸了个球过去,一群人悻悻走开,禾宇筝走到正休息的江放身边坐下:“他们要是再八卦你就告教练。” 江放点点头:“今天不是周四,不上课?” 禾宇筝顿时扫兴地看着江放:“我不是担心你嘛,不过你别怕我落课,关心说会单独给我补课。”禾宇筝语气是积极的,表情是松垮的,眼神是绝望的。 “哥!”一向是和尚庙的体育中心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整个训练场——从球员到教练、从17岁到45岁,全都齐刷刷看向入口,齐河一脸郁闷地拿着自己的装备包走进来,身后跟着满眼新鲜的江欢。 江放站了起来,朝入口走去,全队队员的八卦与好奇劲儿比刚刚立刻上升了十多倍! “江放那是你妹妹?!” “咱妹妹长得真漂亮啊!” “妹妹饿不饿,晚上跟哥哥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好吗?” ...... 江放没搭理一群眼神黏在江欢身上的人,径直走向江欢,带着妹妹离开了训练场。齐河走到禾宇筝边上坐下换鞋:“他妹...也太凶了。” 禾宇筝也好奇:“是你带她进来的?” 齐河摁头:“我开车到门口看到她在跟门卫吵架,门卫以为她是电竞俱乐部里那些人的粉丝,之前不是经常有粉丝溜进来吗?” “对,还溜进他们宿舍了。” “你给我看过照片,我就说我带她进来,结果上了车以为我是坏人,就开始威胁我,说我不好好开车就要跟我同归于尽。”齐河撇嘴,换好鞋看了眼江放和他妹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道:“真的好凶......” 禾宇筝没忍住笑出了声:“欢欢这叫霸气好吧,我去看看她来做什么,周末没事儿我想带她在隆州玩一玩,你要不要一起?” 齐河木然地看着禾宇筝,脸上写满了:你说呢? 江欢来体育中心其实没什么事,她纯粹好奇哥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训练,见江良是晚上来的,也没有好好看这里。 “欢欢!”禾宇筝欢快地跑过去,江欢也扬起笑容:“禾宇筝禾宇筝!” 江欢一把抱住跑到她面前的禾宇筝,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原来你真是有钱人,这里都是你的啊?” 禾宇筝看向江放:“江放你去训练吧,我带欢欢转转,晚上餐厅见?” 江放点头,低头看了眼禾宇筝拉着江欢的手,眉头微蹙后还是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刚走两步就听到禾宇筝得意洋洋地说:“走,带你看看我爷爷、我爸爸、为我打下的江山。” 这天下午禾宇筝着实带江欢开了眼界,除了足球区,还带她去了电竞基地和篮球区,圣禾旗下都是男子队伍,所有运动员都是男性,所以这天下午整个体育中心的运动员们都在讨论漂亮妹妹,偶有一两个对漂亮妹妹不感兴趣的也被队友念叨得烦死。 “大家都好喜欢你哦欢欢。”禾宇筝新奇道,晚餐时间的餐厅里,因为江欢的到来,难得几乎在正点坐满了大半个餐厅。 “那你喜不喜欢我?”江欢直直盯着禾宇筝,笑眯眯的。 “咳咳...”禾宇筝凭空呛住,脸红了下。 坐在对面的江放放下筷子:“江欢。” 江欢在哥哥的大名称呼下气焰弱了些:“不可以早恋是吗?” 江放沉默,想说是,又想说不是。 “欢欢,你喜欢我啊?”禾宇筝先是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江放,才看向江欢。 江欢抬了抬下巴,突然伸出双手捏住禾宇筝的两颊,一幅受不了的表情道:“你好可爱的你知道吗?!我好想抱抱你亲亲你。” 禾宇筝震惊且呆滞地睁大双眼,江欢捏他捏得不重,更像是在揉他的脸,像很多小朋友揉自己的毛绒公仔一样。 江欢在江放看过来之前松开了禾宇筝,禾宇筝吞了吞口水:“你这是把我当宠物了吧,哪有用这种语气说喜欢的人可爱的......” “那你喜不喜欢我嘛!”江欢觉得禾宇筝并不排斥自己,恃宠而骄道。 禾宇筝点点头,江家兄妹同时看了过来,一个深沉一个欣喜,禾宇筝连忙解释:“但这是另一种喜欢,我喜欢很多人,就比如...我也喜欢陆央、也喜欢齐河、也喜欢刚刚篮球队那个大高个。” 不知道为什么,江欢觉得自己的哥哥叹了口气,或者是...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你喜欢我哥吗?”江欢下意识问。 禾宇筝一窒,顿时失语。边上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像什么都没听到,低头默默吃饭。 “不会吧你不喜欢我哥?”江欢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比起她,禾宇筝应该更喜欢哥哥才对。 “江欢!”陆央的声音穿透餐厅,禾宇筝猛地松了口气,他立马站起来朝陆央招手:“这里这里!” 除了陆央,他身后还兴冲冲乌泱泱跟着六七个电竞俱乐部的队友......都是来看漂亮妹妹的。 禾宇筝坐下后发现江放在看他,只是他一转过去江放就回撤视线,他已经吃完了饭,起身打算去理疗,禾宇筝也站起来,给陆央他们腾开位置,嘱咐江欢待会儿结束了给自己打电话便跟着江放一起出去了。 “我去玩会儿游戏。”在通往理疗中心的岔路口,跟了江放一路的禾宇筝终于开口了。 “去基地?”江放回头,看着心不在焉的禾宇筝。 禾宇筝的视线落在江放以外的每一个地方,他点点头:“待会儿我会送欢欢回去,你不要管了。” “好,谢谢。” “没事儿...对了。”禾宇筝眨眨眼,淡粉色的漂亮嘴唇张开又闭上,他抬眼,视线终于和江放的相交,别扭道:“你们...我都喜欢的...” 江放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点点头:“嗯。” 禾宇筝咬住嘴唇,看着江放转过身朝理疗中心走,突然后悔地猛薅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怎么控制不住乱说呢!明明...就不是同一种喜欢...... -------------------- 这段剧情终于写完啦!接下来就是甜甜的爱情啦! 第35章 有说法 江家人在禾宇筝带他们体验完隆州两日游后回了越东省,而在圣禾又踢完几轮比赛后,江良也被公安机关放了出来,不过放出来后他没能自由活动,转头又被送进强制戒毒所。 转眼已经五月,圣禾在积分榜上排名第六,仅次于他们第一场的对手塔安FC,而下一场,圣禾即将主场迎战积分榜第一的龙云FC。 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队员们来说这仅仅是一场难打的仗,但对于江放来说,他要踢的是陶如德带领的队伍,尽管他的心态很平稳,但从总经理到主教练依然很担心比赛时江放的状态,他们甚至讨论了好几次这场比赛要不要让江放上首发。 首发名单在比赛前一天晚上还未彻底确定,为了避免状态出错,这晚23人大名单里的队员都住在宿舍,江放刚洗完澡苏霄就捧着平板电脑神神秘秘来了他的房间,说有东西要跟他一起看。 苏霄明天和江放踢一个位置,两人一个首发一个替补,需要学习的东西差不多。 苏霄把平板摆到桌上,边翻东西边嘟哝:“都怪我叔,平时我住家里挺好的,今天非让我住宿舍来,搞得都不能......” 江放看见苏霄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一整页的视频,苏霄朝江放挑了下眉:“怎么样,哥儿们东西齐全吧?” 江放盯了那一页十秒后果断挪开视线:“这些你拿到我这里来看干嘛?” “跟你分享啊,这么大比赛前总要放松一下。”苏霄嘿嘿笑了两声,点开其中一部,江放绷着脸:“拿回去,我不用放松。” 苏霄暂停了视频,他“啧”了声失望地看着江放:“咱一队队员里现在就你还是个处男,要不是今晚必须住宿舍,我都已经跟我女朋友搞三回了;你听没听过那个说法啊?” 这时禾宇筝给江放发了条说晚安的信息,江放回了他后抬起头:“什么说法?” 苏霄意外地看了眼江放的手机:“有情况?” “没有。”江放把手机放好:“你能走了吗?” “你这人真无趣,来,让小苏哥哥给你介绍一下。”苏霄关了视频,兴起给江放当老师的劲儿:“你知不知道,大赛前夜来一炮,有助于放松身心,还能让你在球场上更兴奋、状态更好。” “不知道。”江放又收到两条消息,但这次他没点开看。 “这是传统好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姑娘?不谈恋爱,光那啥...也行的。”苏霄满脸意味深长。 “不用,九点了,我要睡了。”江放眉头微蹙,不耐烦道。 “诶没意思,我叔还让我多照顾你,这可不是我不照顾啊是你自己赶我走的。”苏霄原本想带着弟弟快乐一下,但弟弟不解风情,自己只得捧着平板忿忿离开。 只是苏霄刚走不到一分钟就给江放发了几条消息,不是视频,而是点开聊天框就能看清全貌的动图。江放头皮一麻,立刻点了退出。 之前收到的消息是禾宇筝发来的,他发了两张自己穿着圣禾球衣的照片和一条语音,球衣背面印着10,写着JIANG FANG。江放点开语音,禾宇筝的声音清亮地占满整个房间:“你的球衣终于印好啦!我明天穿你的看球~” 江放又点开那两张照片,禾宇筝细长的小腿在宽阔球裤的包裹下看起来很脆弱,江放握过,自己一掌就能握满他的脚踝;这套球衣的尺寸和禾宇筝的体型不太合适,显得很大、空落落的,领口松松斜在一边,露了小半个白透的肩膀和分明的锁骨......江放喉结滚了两下,有些口渴。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昏昏沉沉的,耳边一丝声音都没有,江放眼底发暗地盯着手机,半晌,还是咬了咬牙,起身进了浴室。 第二天禾宇筝醒来的时候发现江放昨晚发了一条语音给他,那时自己已经睡着了,禾宇筝点开,语音只有两秒,是江放压着嗓子、含混地叫了声:“禾宇筝。” 这天下午禾宇筝提前请假来了体育中心,江放正在健身区做拉伸,看到禾宇筝进来后下意识转开视线。 “江放你昨晚找我有事吗?我睡了。”禾宇筝直直走到江放跟前,眼神够着去看他。 江放摇头:“发错了。” “你还认识别的叫禾宇筝的人?”禾宇筝已经穿好江放的球衣,此时手臂露在外面,比藕节都要白嫩。 江放扭头朝装备间走去:“不认识。” “砰”装备间的门被江放关上,禾宇筝站在门外满眼疑惑:“...他好奇怪。” “龙云的大巴到了。”副教练在门口叫:“这边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去更衣室了啊!” 拿好装备后江放开门出来,健身区的人基本走光,只剩禾宇筝站在外面等他,禾宇筝冲他笑:“你别紧张,踢不过龙云很正常的,只要不输太多就不丢人。” 江放点着头和禾宇筝一起往外走,刚出生活区,一阵风刮得禾宇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缩了缩肩膀,五月初的隆州不算太热,此时已是傍晚,白天的热气也都散得差不多。 江放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穿上。” “我待会儿去包厢就不冷了。”禾宇筝双腿有些打抖,话刚说完,江放便把外套披到了他肩上,语气不容反抗:“自己穿好。” 禾宇筝鼓了鼓嘴穿上衣服,江放的温度瞬间覆盖住自己的皮肤,禾宇筝兴奋地甩了甩袖子:“那我去包厢了,等你们结束了去更衣室还你衣服。” 江放抿唇,目送禾宇筝向球场跑去。 作为超级联赛卫冕冠军,积分榜第一的龙云FC,球迷数量也是联赛球队中最庞大的,观众开始入场后,龙云FC的远征球迷们居然占据了体育场近一半的观众席,声势浩大得像在主场踢球。 两队的首发名单都在一小时前出来,苏峰还是咬了咬牙把江放放在了首发位置,苏霄替补。 当晚七点半,球场播送到场人数,总共能容纳53000人次的球场本次到场51612人次,是圣禾体育场有史以来观众最多的一次。观众席发出海啸般的欢呼,两支队伍牵着球童进场,在DB和江放入场时圣禾球迷们的呼喊更大声了,整个球场环绕着球迷们疯狂释放的热情和崇拜。 而在龙云FC的7号秦立上场时,龙云球迷也发出了完全不输圣禾球迷的呐喊声、而圣禾球迷则在用力嘘他。 秦立是龙云FC的当家球星,目前超级联赛第一射手,去年刚拿了联赛杯最佳射手,在射手榜上常年排名前列。 江放看过秦立的很多次比赛,两队握手时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秦立友好地朝他抬了抬下巴,拉过他的手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圣禾太子的屁.眼好操吗?”秦立轻快地在江放耳边说完迅速放开他,而后邪笑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江放。 “Calm done.”后面的DB立刻老练地推着江放往前走,他不知道秦立对江放说了什么,但从两个人的表情中能观察出秦立应该是在搞江放的心态,并且成功了。 江放紧紧咬着牙,在DB的强迫下他站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死死锁住咧着嘴笑的秦立。 裁判哨响,比赛开始。 龙云在第一时间内抢断圣禾的传球,不得不说他们的几个中场配合非常默契,三两脚便将球倒进禁区,齐河紧盯秦立,在秦立即将拿球时立刻一个滑铲,圣禾守门员顺势出来抱住足球,而后大脚将球踢进龙云的半场。 这场充满威胁的进攻是开局仅三分钟内就发生的,圣禾从上倒下提着一口气在看,此时江放拿到了球,他带球跑动到半场外时两个龙云球员跑来断球,江放开脚横传,想传给左路的DB,球却失了准心,直直砸在了龙云中场身上,那中场也是一愣,但反应极快,下一秒便转身带球朝圣禾球门跑去。 圣禾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龙云中场已经带球冲入禁区,对着圣禾人高马大的门将就是一脚吊射,门将扑空,懊恼地看着打进球网的足球。 主裁判吹哨,宣布龙云FC进球。开场仅仅五分钟。 “江放在干什么?!”苏峰气得在场边瞠目欲裂地怒吼:“你传的什么东西啊!左脚废了?!!!” DB也在左路向江放摊手质问,江放闭了闭眼,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质疑和谩骂,他抬起头,突然看到庆祝完进球的秦立朝自己挑衅地笑起来,并抬手指了指圣禾包厢的位置,意有所指。 江放眉眼间敛着怒意,狠狠压着火才重新进入比赛。 “江放不对。”苏峰走回替补席,看了眼一边正和女朋友打电话的侄子道:“起来热身。” “不是吧?”苏霄本以为今天要坐一整场替补席,已经和女朋友商量今晚开房了,要是现在上去拼死拼活踢个八九十分钟晚上绝对歇菜。 “赶紧的!江放今天不在状态。”苏峰道。 苏霄不情不愿地脱下外套开始在场边热身,包厢里的禾宇筝盯着跑动明显有些乱的江放,也眉头紧蹙;耳边是电视里这场比赛直播中解说员的声音:“江放还是年纪小啊,碰上豪门球队就怵了,不过这都是过程,得锻炼的,咦?苏教练看起来打算换人了?苏霄正在热身。” 禾宇筝立刻往场边看去,果然,此时的苏霄已经热身完毕,站在了举着换人牌的替补裁判员身边。 球场的环绕式喇叭播报了圣禾的换人:7号苏峰 换下 10号江放。 “谁在赛前跟我保证没问题的?!”苏峰一脸愤怒地走到江放面前,江放垂下头:“对不起。” “回更衣室!结束了跟你算账!”苏峰撂完话便重新关注比赛,江放站在场边看了眼龙云的裁判席,转身走进球员通道。 第36章 搞心态 上半场第二个进球也属于龙云,圣禾后防出现重大失误,秦立在齐河和王珉的双重夹击下单刀进球,展现了极其强劲的个人实力。 上半场结束后的圣禾更衣室中气压极低,苏峰阴沉着脸摔了教练工作牌:“你们踢得什么屎?!刚上半场啊!两个球怎么追回来!” 苏峰用力拍了两下白板,脆弱的白板几乎要散架:“下半场苏霄到中场,DB顶在前面就够了,齐河,你下半场状态要是调不好给我下来!” 有球员看向缄默不语的齐河,齐河面色不霁地点头:“下半场会调好。” 球员们回球场后苏峰把江放带去了教练席坐着,趁球员们都在热身,苏峰觑了眼龙云那边徐徐上场的球员和教练,搡了下江放:“往那边看。” 江放转过头,正对上笑眯眯上场的陶如德,陶如德春风得意地往这边看,和自己昔日爱徒对上了视。 江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冷悍,陶如德咧开嘴冲他一笑,满嘴抽烟过度的黑色烂牙露了出来。 “真特么的欠揍。”苏峰也看着陶如德,对江放道:“你赶紧克服那心理阴影,他看你你就看回去,他欺你你也欺回去,今天第一场,我给你这个适应期,下一场踢他们必须好好发挥。” 等陶如德走进教练席江放才收回目光,这次他没有点头,而是瞥了眼正在场上热身的秦立:“我会的。” 尽管下半场苏峰做了战术调整加强了后防,但龙云一名边锋在73分钟的一脚世界波彻底结束了比赛,龙云客场大比分战胜圣禾,圣禾惨败。 虽然许多人都预测了这场比赛圣禾将不敌龙云,但谁也没想到圣禾这场比赛踢得如此糟糕,开场五分钟江放给对方中场喂球、上半场两个后卫盯防不力、下半场几乎无射门机会......似乎从江放的五分钟开始,圣禾FC全队就陷入了惨败魔咒。 比赛结束后的更衣室氛围充满压抑,苏峰强压着脾气分析完这场比赛后甩手走人,禾宇筝在苏峰走后进了更衣室,球员们换衣服的换衣服、看手机的看手机,没有人说话、也没人嬉皮笑脸。 禾宇筝拍了两下手,球员们朝他看了过来。 “作为球队老板,我对这场比赛的结果很失望。”禾宇筝面色平静,他审视了一圈踢得浑身被汗水浸湿的球员们:“这不该是你们的真实水平,这场比赛里该反思的人,刚刚苏峰教练也一个个点了出来,希望各位好好反思。” 更衣室寂静无声,禾宇筝勾了勾唇:“不过作为各位的朋友,想对大家说一句辛苦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会跟苏教练提议让大家多休息一天好好调整状态。” 禾宇筝走到正坐着收拾装备包的齐河面前:“抬头看你爹。” 齐河不甘地抬起头,不耐烦地和禾宇筝对视。 “还以为你哭了呢,好失望。”禾宇筝笑道。 “输一场球就哭?你以为我是你?”齐河毫不留情地怼他,本来阴霾的心情发泄了出来。 “你哭过的吧,两年前亚冠U18四分之一决赛上?漏了两个球给对方,一下场就扑你进你妈妈怀里嚎啕大哭,对不对?”禾宇筝故意放大声音说,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下全更衣室的人都震惊地朝齐河看过来,齐河恨不得立刻摁死禾宇筝再钻进地缝。 “齐河输球还哭?这和你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人设不符啊!”王珉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大笑:“齐河,来,给哥再哭一个!” 齐河翻了个白眼:“滚。” “别滚啊,来扑进我的怀里哭......”一时间好几个球员都一涌而上围着齐河调侃他,更衣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禾宇筝默默退到一边,靠到江放座位身边的墙上,从口袋里捞了根葡萄味棒棒糖出来:“给你。” 江放抬头看了眼禾宇筝:“不用。” “可是这个糖会爆汁。”禾宇筝意识到江放的冷淡后愣了下才道。 江放垂下眼不再说话,收好东西后第一个走出更衣室。禾宇筝的棒棒糖很快被其他球员抢了吃,周围环绕着队员们的嬉笑打闹声,替补门将唐泽力跑到有些茫然的禾宇筝面前惊呼:“这个糖真的会爆汁!还有吗?好好吃!” 禾宇筝沮丧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把橘子味草莓味的棒棒糖一并掏了出来给队员们瓜分。 圣禾全队调整休息两天,需要去学校的队员则去上学。这天等教室里人差不多坐满禾宇筝才姗姗来迟,迟到了快一个小时,进教室后被关心揪着批评了半天,承诺会在放学前交检讨后才被关心放行。 “作业呢!上礼拜的全都交上来!”关心敲了敲讲台,不耐烦地催促。 教室里稀稀拉拉站起来几个学生把作业交了,禾宇筝从书包里掏了半天,把三门功课的作业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了关心面前,关心意外地看了眼他,随手拿起他的作业翻阅,忍不住感慨:“不错嘛!你昨晚熬夜写作业了?” 禾宇筝点点头,转身回座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江放,江放安静坐着,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没交的呢?足球队的!江放、齐河!”关心朝那俩似乎看不见自己的拽比吼道,齐河很快站起来,态度转变得飞快:“老师,我只写了一门,还有两门放学前给你?前几天比赛太忙了。” 满脸真诚,语气恳切,关心点点头:“行吧,江放,你的呢?” 江放淡漠地看向关心,看样子不打算开口,更不打算交作业。 “外面站着去!”关心怒意横生,她逐渐发现江放和班里其他学生有着根本性的差异,直到现在她还没能研究出该怎么对付江放。 “老师他写了!”禾宇筝急切的声音打断江放起身的动作,全班同学都看向他,禾宇筝从抽屉里又掏出三本作业,小跑着交到关心手上。 “他的作业怎么在你那里?”关心狐疑地看着禾宇筝。 禾宇筝脸不红气不喘:“我们一起写的。” 关心翻开作业,拧眉:“这是江放的笔迹?江放,你自己说,这是不是你写的?” 江放站起来,一秒都没犹豫:“不是。” “哇哦~~~” “怎么回事啊少爷?” “少爷你再掏掏,能不能把我的作业也掏出来,我一定比江放上道!” ...... 班里同学们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眼神在江放和禾宇筝之间不断逡巡,可着劲儿起哄。 “说吧,这三本哪来的?”关心冷着脸问禾宇筝。 禾宇筝低下头,声音因为情绪的纷乱和委屈不自觉变小:“我写的。” “为什么和你的字迹不一样?” “左手。”禾宇筝头垂得很低,他咬住下唇,耳边嗡嗡地响。 “两人都出去站着!”关心怒道。 走廊上,禾宇筝靠着墙,天边起了风,天色沉了下来,是雨水来临的前兆,每年夏天到来前总有这样一阵黄梅天,阴雨连绵,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坏了起来。 “你为什么跟我生气?”等雨淅淅沥沥落下时,禾宇筝发怔地盯着阳台外起风卷起的枯枝败叶,忍不住开口。 江放不出声,校园广场上的横幅被雨水打湿,在风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愤怒又似反抗。 “没有。”不知安静了多久,禾宇筝终于听到江放混在雨声中的回答。 脚步声响起,江放抬了抬头,禾宇筝转身朝前门走去,和自己拉开了一个教室的距离站着。 禾宇筝罚站结束后班里一群人围着他让他给写作业,其中要数狄辛最积极,甚至细数了禾宇筝给他写作业后他能带给禾宇筝的好处。 “你不能因为你是足球队主席就只给足球队的写啊,你还是圣禾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我们都是圣禾的运动员,你应该一视同仁。”狄辛拽起了成语。 "没,你们看我还得让理科班的把我另外两门作业送过来呢,他只帮江放写,别带足球队,足球队是无辜的。"齐河幸灾乐祸地添乱。 禾宇筝挎着脸不说话,只回头猛瞪齐河。 “为什么啊?就因为江放帅?还是因为他是10号?我也不差的,少爷我是打野,打野你知道吧?杀人最厉害了。”某LOL选手凑上来,想证明自己比江放更有价值。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射手?”下路选手不服,立刻上来辩驳,没等禾宇筝回答,LOL队的同学已经开始内讧了;教室里闹哄哄地一团乱,江放还在外面站着,关心要罚他站一上午。 “诶,少爷。”齐河戳了下闷闷不乐看着窗外的禾宇筝。 “对龙云的比赛有人搞我心态。”齐河把声音压低,说道。 “你百毒不侵还能被人搞心态?”禾宇筝压根不信。 “诶,要看人家说什么嘛,对面那守门员直接开涮我爸私生子的事儿,谁能冷静?”齐河感慨,禾宇筝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爸爸那...那什么不是养在国外吗?” 齐河耸肩:“是啊,我就寻思龙云消息是真灵通,什么都知道,搞心态真有一套。” “真脏!”禾宇筝骂道:“所以你上半场的状态是因为这事?” “也不全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技不如人。”齐河厚脸皮道。 “那......”禾宇筝看向窗外,江放还一动不动在那儿站着:“他也是被搞心态了吗?” 齐河挑眉:“这你得去问他啊。” 一阵狂风刮得教室里窗户哗啦啦作响,本应是明朗的上午暗得像即将入夜,阳台上早有雨水喷溅进来,禾宇筝从抽屉里拿出江放给他的外套,雄赳赳气昂昂往阳台上走。 第37章 有糖吗 “衣服还你。”走到江放跟前,禾宇筝把衣服往他怀里猛塞。 江放沉默地接过衣服随手拿着。 “你不穿?”禾宇筝刚站定就有水珠打到自己脖颈上。 江放低下头,把衣服穿上,黢黑的眼眸沉沉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禾宇筝:“穿好了。” “我没洗。” 江放点头:“不脏。” “轰隆隆!”一声响亮的雷在头顶炸开,禾宇筝冷不丁被吓到,一把攥住江放的衣服,惊魂未定地看着阳台外肆虐的风雨。 “回教室。”江放握住禾宇筝的手臂,把他往教室里送。 “不不不!我有事问你!”禾宇筝黏在江放身上,不让他把自己推进教室。 “干嘛啊两个人?打架呢?”关心远远地走过来:“下雨了,回教室站着去!” 江放站到了教室后排,而禾宇筝因为打扰罚站的同学又被罚站了半节课,这天直到放学,教室里只剩下写检讨的禾宇筝和补作业的江放时,禾宇筝才找到问江放的机会。 “和龙云比赛那天,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啊?”禾宇筝刚在稿纸上写了“检讨”二字便已迫不及待扭头去问江放。 江放瞳孔骤紧:“谁告诉你的?” “果然。”禾宇筝下了座位,和江放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双手撑着下巴:“这不就是搞心态吗?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嗯?” 说着禾宇筝朝江放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天天吵你你都没反应,怎么他们跟你说了一句话就被影响了?你告诉我,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江放看着近在咫尺努力哄他的笑意盈满眼眶的禾宇筝,用力握住笔,嘴唇抿得泛白,摇了摇头。 “是不是...和我有关?”禾宇筝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江放浑身一顿,突然不敢和禾宇筝对视。 “以后不会被影响了。”江放沉声道,他抬头,压着眉:“和你无关。” 禾宇筝点了点头:“我不追问了,那我们来说另外一件事。” 江放疑惑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跟我生气,不吃我的糖、也不要我写的作业,还不回我的消息......”禾宇筝一口气把这两天来最意难平的事都倾吐出来。 “现在吃。”被被禾宇筝莹亮的双眸委屈又执拗盯着的时候,江放憋了半天憋出了三个字。 禾宇筝一愣:“哈?” “现在吃,有糖吗?”江放梗着脖子问,耳朵不多见地红了。 “只有小熊软糖。”禾宇筝探过身去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小熊软糖,捏了一颗在手上。 江放捏住小熊的头,把软糖从禾宇筝手里拿下来,塞进嘴里囫囵吞了。 “为什么你没嚼直接咽了?”禾宇筝错愕地看着江放。 江放一窒,这次主动从袋子里又捏了一粒小熊软糖出来,塞进嘴里后顶在腮边,声音含混:“作业......也要你帮忙,都不会。” “哦...”禾宇筝偷偷打量着反常的江放,端着椅子坐到他身边看他面前的作业本:“是语文啊...这道题选C,因为曲高和寡的和应该读贺,第四声,其他的和都跟禾宇筝的禾一个读音。” 江放点点头,禾宇筝看到他拿起笔,在另外三个和上面都写上“禾”字,心脏一阵轻悸,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拿自己的检讨:“你有问题就问我,我在边上写检讨。” “嗯。”江放继续补作业,天色早已暗了,窗外雨大风急,灯火通明的教室里两人都闷头写字,时不时交流两句题目,等江放把语文补完,教室里的电子时钟已经走到七点半,他把数学作业拿出来,刚想喊禾宇筝,却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禾宇筝的脸压着笔和稿纸,一边脸上的软肉嘟出来,挤得嘴巴微微张着,他眼皮上粉紫的血管柔软脆弱地映出来,睫毛温顺地垂着,在白炽灯下泛着光,睡得很熟。 江放放轻呼吸,眼神变得温柔,安静专注地看着睡着的禾宇筝,半晌,他勾了勾唇,被禾宇筝压着的检讨上写着:因为我晚上熬夜写自己和江放的作业,所以起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迟到了,也不给江放写作业了,一是因为这样不对,二是因为左手写字真的好难呀! 窗外,关心神色复杂地看着班里这一幕,本来过来想让两人今天先回家,现在却怎么也没办法开口打破此刻的氛围,站了会儿还是转身走了,掏出手机给老同学贺洄发消息:“你弟有情况。” 贺洄反手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关心到了办公室才把电话接起来:“这么关心你弟啊?” 贺洄笑道:“那是,小风筝是我们全家的小宝贝,他怎么了?” “好像是情窦初开了。”关心道。 贺洄那边安静了会儿,本以为是又逃课了,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再次确认:“我弟?” “嗯,你弟和班里一小孩。” “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校园恋情......”调侃到一半贺洄狠狠发现了不对劲:“班里除了他不都是男运动员吗?!” “我没说不是。”关心好笑道。 “不至于,我弟平时就爱和那群运动员玩,估计你......” “他帮人家写作业,还陪人家留校补作业,他平时对齐河也这样吗?齐河好像是他发小吧。”关心几句话瞬间把否认的贺洄堵死。 这下贺洄着实安静了有半分钟,再开口有余惊后的微喘:“你刚刚说的时候我以为是齐河,所以,其实那个人是......”贺洄脑海里有两个字,下一秒,关心就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江放。”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贺洄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谢了,这事儿你别跟他爸妈说,最好谁都别说。” “放心,我是个开明的班主任,只要不影响学习,谈个恋爱没什么不好。”关心回忆了下刚刚江放盯着禾宇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还挺甜的。” 贺洄实在是不想听自己笨蛋表弟的恋爱细节,果断挂了电话。 五月的另外两轮比赛圣禾都发挥得不错,一胜一平,江放在赢球的那场比赛梅开二度,一改对阵龙云时萎靡恍惚的状态,已经进入本赛季射手榜前十,媒体人预测江放有角逐最佳射手的潜力,毕竟横空出世的超级天才比一般球星更夺人眼球。 六月份圣禾只有两场都在下旬的比赛,队员们的训练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江放和齐河便也逃不过去学校的命运。 “江放,你的东西。”课间休息时间,齐河从外面进来,把手里一杯奶茶和一张薄薄的信封放到江放桌上,禾宇筝眼巴巴看着奶茶,要债似地看向齐河:“我的呢?” “自己去买。”齐河坐下,靠着墙喝自己的奶茶。 “那你干嘛帮江放买?” “你仔细看看,那是我买的吗?那是艺术班迟晓灵给的。”齐河指着江放桌上那张信封:“信封上还有字呢。” 禾宇筝这才注意到那张粉色的、封面上画着爱心和气球的信封,猛地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正拿起信封的江放:“不准喝。” “我不喝。”江放回头看了眼齐河:“队员不准喝奶茶是规定。” 齐河刚刚喝了一口,悻悻把奶茶放到桌上:“你不举报不就行了?” “你一双5.3的眼睛看不到前面坐的就是你老板吗?!还需要他举报?”禾宇筝板着脸,横了齐河一眼后继续睨着信封,光看信封上娟秀颀长的字就知道迟晓灵长得应该很漂亮。 “真的是迟晓灵给你的?”狄辛一个猛子冲上来:“去年校庆上台跳芭蕾的那个?” “是她?!” “那不是我女神嘛!” ...... 一群学生一窝蜂围过来:“快快快,看看她写的什么?” 禾宇筝用力坐回自己的位置,椅子发出“吱嘎”的刺耳声,但在全班人叮叮哐哐涌过来的声音下完全不够听。 “该不会是情书吧?”狄辛撑在江放肩头,满眼艳羡地盯着他。 江放把信封放进抽屉,冷淡地和一群八卦上头的人对视:“要上课了。” 大家都想看看迟晓灵写了什么,但起哄了一会儿江放还是没那个当众炫耀的意思,只能失望地回到座位。 “帮我还给她。”下课后,江放第一时间把奶茶和信封放到齐河桌上。 齐河:“?为什么?” “她说想交朋友。”江放道。 禾宇筝贴在墙上看着那张信封,心里闷得像在蒸桑拿,喘不上来气。 “交朋友不挺好,人家长得那么美又主动,你完全不吃亏啊。”齐河朝江放挑眉,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耽误训练。”江放说完便回了位置,没有一丝留恋。 “你要还过去吗?”禾宇筝噘着嘴问齐河。 齐河耸肩:“不然还能怎么办。” 禾宇筝拿起奶茶和信封便站了起来:“我去还。” 艺术班就在H班楼下,禾宇筝到了门口刚想拉个人喊迟晓灵,就看到从走廊里走过来一个高挑白净又漂亮的女生,他眼神沉了下,上前便问:“迟晓灵?” 迟晓灵笑得端正亲切,声音也软甜:“少爷你怎么认识我呀?” “这是你给江放的东西,他不要。”禾宇筝没回答她,只双手递上奶茶和信封。 迟晓灵没接,意外道:“他为什么不要?” “他说耽误训练。”禾宇筝依然抬着手,脸色愈发臭了。 “这样啊...那给你喝吧,很好喝的,这个情书我先拿回来,下次再给他。”迟晓灵把情书拿了回去,眼中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和某种暧昧的情动:“挺难搞的,不过更吸引我了,少爷,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吗?” 第38章 冰激凌 “不知道。”禾宇筝硬邦邦抛出三个字便上了楼,拆开奶茶猛吸一口,走进教室的时候狄辛第一时间发现:“迟晓灵给江放的奶茶你怎么喝上了?” “她给我的。”禾宇筝凶巴巴回答,瞥了眼正看着他的江放:“看什么?你想喝?” 江放摇头,继续沉浸式看比赛视频。 “诶,你看,现在真的好多女生喜欢江放。”体育课上,不愿意跑步的陆央和禾宇筝坐在自由活动区的单杠上,看着围满了人的足球场。 “也不一定啊,可能是看别人呢...”禾宇筝垂下眼,话里话外都透着酸楚。 “那可不是,江放踢球那么好,长得又特别帅,性格还酷,我前几天去看了眼他的粉丝团,比普通球员多了好多倍女球迷。”陆央给江放比了个大拇指:“真厉害啊,我什么时候也能有那么多女粉丝。” “女粉丝有这么好吗......”可能是这几天尤其热,禾宇筝感觉哪儿都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像被吹得很胀的气球,别人无论说什么都能随时炸开。 足球场的小比赛结束后一群人来自由活动区这边休息,除了参加比赛的学生们还有一大群女生们跟着,大部分都围在江放周围,有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也有在给他拍照的。 禾宇筝愣愣地看着,有些眼热,冷不丁和抬起头看向这边的江放对视,他立刻撇开目光跳下单杠:“走吧,请你吃冰激凌。” 陆央跟着他跳下来,两人偷偷从操场溜去了超市,买完冰激凌出来后碰到陆央的队友他喊去打乒乓,禾宇筝不想再去操场,便一个人吃着冰激凌回了教室。 本以为大家都在操场的禾宇筝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发现教室里还有个人,他在门口犹豫了一分钟,冰激凌融化滴到手上才迈进教室:“你怎么回来了?” 江放刚接完水,看着满手白腻腻奶油的禾宇筝道:“回来喝水。” 禾宇筝咬了一口软绵绵的冰激凌,不得劲儿地扔掉后一声不吭地坐回位置,他刚坐下江放便喝完了水,转身离开教室。 窗外艳阳高照,操场上同学们玩得热火朝天,禾宇筝起身关了教室的门窗开了空调,懒懒地靠在墙上发呆。 他一直知道江放受欢迎,他更知道江放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之后早晚会拥有千百万的球迷和极光明的未来,他为江放高兴,可就是...不想被他忽略,更不想在他眼里变得透明,但事情好像慢慢变成这样了。 前后两台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不到五分钟整个教室便被打凉,禾宇筝伏在桌上握着笔,安安静静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咔哒”,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禾宇筝猛然坐起,瞬间拿了本书重重压在面前的稿纸上,江放喘着粗气站在门口,阳光洒在他身上,他侧脸的汗珠被阳光照得密密发光。 “你怎么又回来了?”禾宇筝故作镇定,抬起手肘压住书。 江放点点头,看了眼开着的空调后关上门,很快走到禾宇筝桌边,提起手中的塑料袋,问他:“你刚刚买的是哪种?” 禾宇筝一愣,往塑料袋里看,里面躺着七八种冰激凌,森森往外冒着寒气。 “......绿色包装的。”禾宇筝抬起头看江放,江放把绿色冰激凌掏出来给禾宇筝,又问他:“其他的还要吗?” 禾宇筝摇摇头,看向手里握着的冰激凌,慢半拍地开始拆包装,边拆边偷瞄坐回座位把塑料袋随意堆在桌上的江放,忍不住道:“我以为你又回操场了。” “没有,去超市了。”江放淡淡地说。 “去买冰激凌?”禾宇筝盯着冰得硬邦邦一点都没有融化的冰激凌,一点都不舍得舔。 “嗯,你的不是化了吗?”江放还有些喘,他拿出手机,开始看苏峰发给他的训练视频。 禾宇筝怔怔地看着满头汗专注盯着手机的江放,从教室去超市步行的话要十分钟,来回最起码二十分钟,但江放只花了五六分钟,不知道他跑得有多快...... 禾宇筝的心跳渐渐加快、心脏发着热,冰激凌尝在嘴里的甜味没刚刚那么浓郁,好像有什么别的在影响着他的味觉神经,让他觉得除了江放外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走廊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这时快下课了,教室的门很快被粗鲁地推开,一群人满身是汗地鱼贯而入。 “这什么啊?好多冰激凌!”狄辛站在江放边上走不动道,江放直接把袋子给了他:“分了吧。” “哇江放请客了兄弟们,先到先得!”狄辛举着袋子在班里分冰激凌,禾宇筝也站了起来,走到瓜分的最中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大半个雪顶吞了进去。 “给我留一个~”齐河走进教室,一把将拦路的禾宇筝推开,把最后一个冰激凌拿到手。 本想炫耀却差点被推倒的禾宇筝无语又怨恨地瞪着正享受冰激凌的齐河,毫不犹豫掏出手机给他拍了段视频,果断发给了苏峰。 6月15号是圣禾六月份的第一场比赛日,苏峰提前一个星期开始给队员们进行集训。 禾宇筝这一个礼拜没去体育中心,不是不想去,而是疲于应付家里人。6月16号是他十八岁生日,禾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个人都有一套庆生方案,上天入海无奇不有。 “我再说一遍,15号晚上我要去看比赛,看完回家睡觉,16号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餐就够了,大家不要再给我发庆生方案的PDF、PPT以及模拟视频了。”禾宇筝在“平平无奇的有钱人家”群里发了消息,并且圈了所有人。 任晓月第一个回消息:“是谁这么心机?还发模拟视频?想卷死大家吗?” 贺洄发了个得意的表情道:“是我这个青年才俊。” 禾宇筝:......“既然你们这样非要这样,那我也要叛逆了,15号看完球我不回家,要跟队员们续二摊。” 众所周知,踢完球后球员们会去聚餐庆祝,这是一摊,一摊结束后则是属于成年人刺激的深夜节目,也就是二摊。 任晓月:“也是,18岁该长大了,开房钱妈咪来。” 贺洄:“表哥来。” 贺洄他妈:“姑妈来。” ...... 禾孟:“开什么房?肥水不流外人田,去自己家酒店。” 禾宇筝直接关了手机眼不见为净,他没跟几个关系好的队员说自己生日的事,也提醒了齐河不要说出去,他不想在比赛前有其他事影响他们的状态。 这次的比赛是圣禾主场,对阵积分榜排名第四的虹达FC,因为DB伤停,苏峰用了442阵型,前锋线安排了江放和苏霄两人,把最强劲的中后场阵容都安排在首发当中,队员们不知道比赛后是什么日子,他这个当教练的肯定要知道,太子生日前夜的这场比赛不赢的话集团高层那里过不去。 虹达FC之所以在每年联赛积分榜上排名前五则是因为他们拥有国内第一守门员宛易,他们的前锋或许没有前三名那么出色,但身高近两米的宛易往球门前一站足以震慑一大批带球突进的球员,更别说他还有超高的技术以及近千场球赛的经验。 6月15日晚上7点40分,圣禾FC主场迎战虹达FC的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后虹达的前锋很难闯入圣禾半场,中场一对一盯防以及苏峰让队员们只要有威胁球就立刻破坏,上半场踢了快四十分钟两边还是0进球,尽管圣禾有射门机会,但不是被宛易扑出就是射歪,这样一次一次比没有射门机会还要焦虑。 江放又一次射门被宛易扑出,宛易站在球门前抱着球对他比了个鬼脸,全场圣禾球迷对宛易发出嘘声,宛易在球门前冲着圣禾球迷们嘚瑟地跳了个舞,江放波澜不惊的擦了擦汗往后走。 “宛易还真是一如既往。”贺洄站在专注看球的禾宇筝身边:“打不过就买进来,听说他跟虹达的合同快到期了。” “买不了。”禾宇筝看到尚益浩接了球,明明可以传给附近的江放,却生生传给了离他快十米远的于策,他皱了下眉道:“宛易有虹达的股份,会在那里呆到退役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贺洄道,这场球踢得压抑,上半场快结束也没有进球,看得也揪心,他转身坐回沙发,给电竞俱乐部的经理发信息,让他探一探那俩打算转会的队员口风,放出可以给他们股份的消息看看能不能留人。 44分钟,圣禾一名中场在虹达球门前被撞倒,在全场的怒吼中圣禾获得一个点球的机会,在赛前苏峰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点球都交给江放,而江放也已经研究了快半个月宛易扑点球的方式。 江放站在裁判放好的足球前,用力闭上眼,宛易的声音洪亮,不停在干扰他:“往左边踢!用你的右腿,江放,来啊!” 江放睁开眼,往后退了几步,全场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江放在最安静的时刻向足球跑去,抬起右腿给足球赋上极大的速度,直直朝球门正中央射去,宛易判断失误,但他飞快调整过来,尽管整个身体已经扑向右边,但抬腿朝足球即将抵达的球门点勾去,果然,足球重重拍在了宛易小腿上,宛易几乎要松一口气时突然发觉江放的这个球带着旋转,在撞在自己腿上时瞬间换了角度,直接顺着他的腿旋进了球门! “进了!这个球的角度太诡异了!”实时解说在兴奋过后忍不住道:“就是宛易也很少见到这样不知道该怎么扑的球吧,只要不是正中下怀抱住,好像怎么接都有让球继续打璇儿的风险。” 圣禾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巨大LED屏上的比分变成了1:0,裁判吹响上半场结束的哨声,江放低头勾了下唇,又看向抱着头懊恼的宛易,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宛易站起来后拍了拍江放的肩膀:“后生可畏,干得漂亮!” 第39章 第7稿 下半场开场不到十分钟,江放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配合苏霄精准的传送,在虹达门前小角度打门,这次宛易预判对了方向,却没跟上球速,足球在他触球的零点几秒前冲进球门,全场喇叭高声播报:圣禾2:0虹达,宛易和虹达教练同时大骂脏话,江放和苏霄击完掌后抬头看了眼圣禾的包厢方向,转身朝圣禾半场跑去。 “开心了?”贺洄打量着脸上溢出笑的表弟,故意打趣。 禾宇筝捏了颗草莓塞嘴里,得意地点头,回过头正对上表哥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一怔,草莓都没嚼完连忙解释:“是因为圣禾进球开心。” 贺洄长长“哦”了一声,他拿了张纸递给禾宇筝:“擦擦嘴巴上的草莓汁。” 禾宇筝心虚地接过纸,潦草地擦了两下。 “我去基地了,你继续看。”贺洄拍了拍禾宇筝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为江放进球开心也是可以的。” 禾宇筝有点僵硬,不敢和贺洄对视,一直到他离开才松了口气,表哥好像...知道了什么...但他也不敢去问就是了...... 下半场第86分钟虹达获得了一个角球机会,角球开到门前尚益浩在一片混乱中拦截时将球失误顶进了自家球门......全场面对这个乌龙球一片哗然。 “蠢货!你他妈的瞎了?!”苏峰在场边声嘶力竭地骂他,球员们迅速调整状态,在整场的“滚出去”叫喊声中,王珉过来拍了拍尚益浩让他不要被影响,而后重新进入比赛。 距离比赛结束只有三分钟,尽管圣禾大概率会赢球,但目前一个球的差距依然不够稳妥,特别是虹达球员们被对家送的乌龙球激起了斗志,几次威胁圣禾禁区,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江放接到球时距离球赛结束只剩几十秒,他带球飞速向虹达半场跑去,虹达的后卫纷纷上前奋力拦截,江放半用技巧半用蛮力,硬是将球带进了虹达禁区! 江放和宛易,又是一对一! 宛易沉沉注视着江放,计算着他接下来可能做的每一个动作,江放的跑动依然没有停止,倒计时只剩下十秒,直到他和宛易只剩不到两米的距离时,宛易直接跑出来想要拦截,江放迅速挑起足球,找好角度将足球从宛易的身侧划过! 裁判吹响了终场的哨声,宛易趴在草坪上愤恨捶打着地面,LED大屏上圣禾的进球数再跳一个,变成了3:1。 江放却没有在原地迎接队友们一拥而上的庆祝与欢呼,而是跑向了圣禾包厢那个方向,他重重喘着气抬起头,一把将球衣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白T,白T上画着一只大大的风筝,还有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写着18的字样。 江放冲圣禾包厢的方向意气风发地笑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白T,又抬手指了指那个包厢。 “看来江放的帽子戏法是送给某人的生日礼物啊。”解说员在兴奋过后冷静下来调侃:“这个幸运的人应该就坐在这片球迷区,能得到江放踢联赛以来的第一个帽子戏法当生日礼物,看来在江放心中非常有分量。” 禾宇筝怔怔低着头,看着场中江放满头大汗、满身热气地朝自己挥手,拉着他的白T给自己看,很久很久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江放是在给自己庆祝生日的时候眼中早已泛了酸热,他贴着玻璃,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比这近五万人的欢呼声还要轰鸣,而在场中被队友们前赴后继拉扯庆祝的江放,也比任何时刻都要让他心动。 禾宇筝转身便往圣禾更衣室的方向跑,但跑了两步突然停下,他怕他控制不住,怕控制不住去抱住江放、控制不住想表白、控制不住在那么多人面前阐明了自己的爱意,于是他停下脚步又转身回了包厢,回看了电视转播上江放在进了最后一个球后肆意向场边奔跑,脱下球衣正对着镜头展示他为禾宇筝庆生的白T,他眸中掺着热与光、整个人耀眼到几乎要把人灼伤。 禾宇筝反反复复看着那个画面,直到谭相伦给他打电话说要去庆祝的酒店他才下楼,内部停车场上停了两辆大巴,球员们陆陆续续上去,在路灯与黑夜的交织下禾宇筝有点看不清人,直到他抓住了慢悠悠走出来的齐河问:“江放呢?” 齐河提了下眼皮,嘴唇懒懒动了下:“带妹呢。” 禾宇筝皱眉:“什么意思?” 齐河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好像是有个朋友过来看球吧,那边。” 禾宇筝朝齐河指的方向看去,离大巴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两个人影,他松开齐河便跑了过去,只是跑得越近脚步却越迟缓,等两人注意到了他,他才尴尬地走过去:“穆瑶,你来看球啊?” “嗯你好禾宇筝,我高考刚结束,正好有阿放的比赛就来看了。”穆瑶穿着10号球衣,亭亭玉立地站在江放面前。 禾宇筝看了眼江放,夜色下,江放还穿着那件画着风筝的白T,手中拿着他的球衣。 “我待会儿过去,要先送瑶瑶去车站。”江放盯着神情缓滞不明的禾宇筝,语气带着轻哄。 禾宇筝嘴唇勉强地咧了下,黑黢黢的眸子在路灯下映出委屈牵就的光,他朝江放点了点头,顿了下伸出手道:“那衣服先脱给我。” 江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T,二话没说便脱了下来递给禾宇筝,穆瑶下意识捂住眼睛,不好意思看江放裸着的上身。 禾宇筝却直直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放把球衣穿好:“现在从体育中心走的球迷很多,打不到车的,我让谭经理给你们安排车。” 说着禾宇筝便掏出手机给谭相伦发了消息,谭相伦很快找了辆车过来。 江放和穆瑶很快离开了体育中心,禾宇筝兴致不高地跟着球员们上了大巴,一上车一堆球员围住他祝他生日快乐,禾宇筝提了提嘴角,努力笑起来迎合大家,顺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穿上了江放的白T。 江放直到十一点才回到球队庆祝的地方,比赛结束本就已经九点半,而车从体育中心走的时候几乎堵了一路,幸好回来的时候一路通畅,赶上了球员们的二摊。 江放推开包厢的门,灯光暧昧酒色朦胧,音乐声吵得什么都听不清,但在他进去的时候里面所有人还是吼叫着让他听见:“功臣回来了!” 江放走进去四处不见禾宇筝的身影,他忽略源源不断上来跟他喝酒的队员们,径直走到正和女孩喝酒的齐河面前问他:“禾宇筝呢?” “那没出息的一杯倒!被司机扛回家了!”齐河也有些醉了:“来!咱俩碰个?” 江放摇了摇头,眼角余光撇到沙发角落里落着的禾宇筝今天穿的外套,他随手拿了起来后跟王珉打了招呼便提前离开。 深夜的声色场所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江放刚到走廊便被两个醉醺醺的人撞了个正着,他们后面跟上来的朋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诶?!你是江放?!” 这一声惊呼几乎让走廊上所有人看了过来,江放敛眉点头:“借过。” “江放!你是江放!”第一个撞上江放的醉鬼一把扯住他手里的衣服:“你就是我的神!我要给你磕头!” 江放:...... 江放想拉回衣服,但这醉鬼的力气尤其大,顺着衣服抱住他的大腿,那样子似乎真要跪下来,江放立刻往后退,看向那人的朋友:“麻烦帮个忙。” 几个朋友也是看江放看傻了,等他出声才反应过来,和江放通力终于把醉鬼拉开,禾宇筝的衣服落在地上,江放弯腰捡起时里面掉出一张厚厚的纸片。 江放拿到手中时才发现那是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江放不能看。 是禾宇筝的字迹。 终于挣脱疯狂球迷的江放很快下了楼,他没有立刻打车、也没有给禾宇筝打电话,而是握着那纸信封在庭前发了一会儿呆,等又一群人醉醺醺闹哄哄地从里面走出来才缓过神,他给禾宇筝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大约是睡着了。 天空中淅沥沥飘起了小雨,江放又拨出另一个号码,在不大的雨里边往体育中心走边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电话挂断时他也走到了体育中心。 回到宿舍后江放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给禾宇筝发了生日快乐,而后放下手机,看向在桌面上的那个信封。 不应该打开的,江放在心里说。 但一秒后,展开纸张的声音依然响了起来。 雨水大了起来,让本该寂寥的夜晚变得喧闹纷乱,安谧的房间中,江放听着雨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封信里的内容。 “禾宇筝的第7稿情书【待修改】 江放,我是禾宇筝,我18岁了,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不是我们上次说的那种我喜欢齐河、喜欢表哥、喜欢小时的那种喜欢。 是想要他只属于我的那种、很不礼貌的喜欢。 他的名字叫:江放。 对不起啊,虽然很不礼貌,但我就是喜欢你了,你可以先缓一会儿,然后再拒绝我...... 当然也可以先不拒绝的,其实我的条件很好的,等我再大一点,放去相亲市场应该有很多阿姨为了女儿抢我。 我身高179,再过一年应该能突破180。 长得...用我表哥的话来说就是靠长相饿不死(整句划掉)反正从小到大没有人说过我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我家很富有,因为你也知道,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有了我家的金钱,我们的爱情就会像金字塔一样牢固。 最后是学历,我目前高中还没毕业,但我的目标考上大学,争取当个大学生,研究生有点难...如果你想要我考...我也会努力的,但不一定能考上。 唯一的缺点就是,我是男孩,所以其实这封情书你可能永远都看不到,只有我会记得。 我会记得在我满十八岁的这一年里,喜欢过一个叫江放的男孩,他最爱踢球、长得很帅、不爱说话、对家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而且我永远不会后悔喜欢他。 我喜欢你这件事,其实不少人知道了,表哥知道、齐河知道,我妈妈...有可能也知道,对于我来说,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那...最后想问一下,你喜欢我呢?是没有人知道、还是只有你知道,或者...我也可以知道? TIPS:学校门口文具店大叔骗我,他卖的荧光笔不出墨,这稿只能用黑笔写。问过文科班女生了,学校后门书店卖的好用,他家下午五点关门,记得提前去买。” 第40章 荧光笔 “现在是6月16日清晨6点整,14℃-23℃,中雨转大雨,东南风4-5级,市民们出行记得穿好外套、带好雨具......”出租车收音机里的早班播音员再次强调今天的天气,雨水将尘土打得腾空,让整个天地间一片雾蒙蒙。 “就到乐园门口对吧?”出租车司机问。 江放点头,窗外已没了城市的景象,雨幕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绿意,仿如世外桃源,出租车缓缓停在了隆州市最隐秘的富人区之外。 江放下了车便在乐园外站着,耳边是大注雨水砸击伞面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向隐隐发白的天光,他等的人还没有醒来,但他愿意一直等着,等禾宇筝睡到足够饱足够酣甜。 天色亮了大半,但雨依然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免不了将衣服打湿不少,江放将伞压低,罩住自己的上半身,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江放泛凉的手指按下接听,电话里的人声音糯糯的:“唔...怎么啦?我刚醒...” “我在乐园外面。”江放说。 十五分钟后,踩着凉拖穿着睡衣撑着雨伞的人慌慌张张从乐园里跑了出来,禾宇筝跑得很快,每一步都溅起不少水花,雨伞似乎只是个形式,跑到江放面前他几乎湿了大半。 “你怎么...在这里?”因为刚睡醒,禾宇筝眼睛还有点红,他抬起雨伞看江放,又喘又急:“出什么事了吗?” 江放用自己的伞罩住他,在伞下对他点头。 “怎么了?”禾宇筝惊慌地问。 “把眼睛闭起来。”江放说,禾宇筝顿了下:“什么?” “眼睛闭起来,不要说话。”江放温柔而强势地命令。 禾宇筝怪异地点点头,闭上了双眼,失去视觉后听觉更强大了,雨声肆无忌惮地侵占了他的大脑,淋漓哗啦地敲击着他的耳膜,然后...然后有什么略干的、温软的东西缓缓贴住自己的嘴唇......禾宇筝的听觉倏然消失。 雨声没有了、雨水带来的凉意没有了、早起的惺忪没有了,触觉史无前例地敏感起来,禾宇筝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轻轻碾磨了两下,然后腰被人搂住,他贴着...贴着江放硬邦邦的身体,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可以睁眼了。”嘴唇上的触感消失,听力重新恢复。 禾宇筝睁开双眼,呆滞却幽亮的大眼睛里盛了一整个被雨淋湿的、深情望着自己的江放。 禾宇筝动了一下嘴唇,脸上瞬间蒸腾起热意,他猛地咬住下唇,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放。 “禾宇筝。”江放压低声音,似乎怕吓到他。 禾宇筝缓慢地点头,眼睛依旧一眨不眨。 “生日快乐。” 禾宇筝继续点头,这次眨了一下眼睛。 “我刚刚亲了你。”这句话江放说得很慢,嗓音低磁。 禾宇筝讷讷的,不点头了。 “因为喜欢你。”江放眼中泛热,目光难得带上羞涩的微闪:“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你要考虑一下我吗?” “轰隆隆!”天上没有打雷,是禾宇筝的大脑在打雷,他被雷声轰得魂不守舍,像鹌鹑一样垂下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站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塘,雨水漫进拖鞋里,他缩了缩脚趾:“我们...先去我家吧,雨太大了。” 清晨的禾家只有厨师阿姨和奶奶起了床,禾宇筝趁他们不注意带着江放溜上三楼,进房间后禾宇筝立刻去拿了干净的浴巾,他脸色依旧红着,将浴巾递给江放:“擦一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人一条浴巾擦着身上的水,柔软的布料和身体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人耳朵着火,禾宇筝一把扔了浴巾:“我擦好了。” 江放也应声放下浴巾,不慌不忙地看着禾宇筝。 “你要换一件衣服吗?”禾宇筝目光散乱着,低声询问。 “禾宇筝。”江放道:“吓到你了吗?” 禾宇筝的脑子里还在打雷,他费力地抬起头,终于在噼里啪啦的雷声中捡起自己该说的话,底气不足道:“你喜欢我?” “喜欢。” “是哪一种...喜欢?”绯红爬满了禾宇筝的脸颊。 “是想要你只属于我的那种、很不礼貌的喜欢。”江放注意到禾宇筝的怔忪:“昨晚你的外套落下了,里面的信...我看到了。” 禾宇筝瞳孔骤紧,脸色瞬白:“那个...那个我没打算给你看!” 江放拉住想要往后退的禾宇筝,看人不听话,索性直接将他搂进怀中,禾宇筝就像是突然被提起后颈肉的小猫,瞬间不动了。 “不是看了信才决定喜欢你,是因为喜欢你才想看信,想知道江放为什么不能看。”江放的声音沉沉在禾宇筝耳边响起:“出墨的荧光笔我买到了,如果还是很生气,我会假装没看过。” 江放稍稍松开禾宇筝,从口袋里把五只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拿了出来,递送到禾宇筝手中。 禾宇筝鼻子发酸:“你都看到了,还要荧光笔有什么用......” “那还要吗?”江放送出去的手顿了下。 “要的!”禾宇筝一把握紧五只笔,几乎是从江放手中抢了过来,一改刚刚失魂落魄的模样,抬起头恶狠狠看着江放:“这种笔都是用来写情书的,你留了也没用。” “可以给你写。”江放一句话说得禾宇筝又红了脸。 “都告白了还写什么...”禾宇筝别扭地嘟哝着,他把笔放去了床头柜,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来回转了两圈,片刻后挠了挠头又走到江放面前,恍惚又羞怯地看着他:“那这样...现在这样子...我们”禾宇筝脑子乱得说不清楚,深吸一口气后用力闭上眼道:“你在外面问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你要考虑一下我吗?”江放发音很轻、嗓音发紧,不动声色地紧张着。 “好。”禾宇筝沉了口气睁开眼:“我说好,现在换衣服吧。” 禾宇筝说完就羞耻地转过身朝衣帽间大步走去,头顶冒烟地胡乱地翻找着江放可以穿的衣服,很快他找到一件某运动品牌和某知名球星联名的均码卫衣,他买是为了收藏,没有穿过。禾宇筝果断拆掉吊牌,拎着衣服走出去推到江放怀里:"去换上。" 江放听话地拿过卫衣走进洗手间,禾宇筝徘徊在洗手间门外,等江放进去了三分钟才忍不住问:“不合适吗?” “没有。”江放回答,同一时间他打开洗手间的门,黑色卫衣穿在他身上合身又帅气,禾宇筝眼底映着浅笑:“我的眼光真不错。” 江放抿唇看着禾宇筝,忽然握住他的手臂,低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禾宇筝顿时睁大眼睛,竭力按下自己因悸动而生的僵硬,下一秒,他也试探地抬起了下巴,有样学样地,无声地在江放嘴角回以一吻。 可真是......神魂颠倒,被江放按住回吻的前一秒,禾宇筝想。 第41章 过生日 分开的时候禾宇筝还睁着眼,嘴唇和眼睛都粉得醉人,一整个清晨,无论是天气还是人都湿漉漉的,湿漉漉却漫着热气,像在勾着人期待即将来临的夏天。 “江放...”禾宇筝脸红得没边,他被江放揽在怀中,双腿软得仿若成了云:“我觉得...我们要快点下楼,爸爸妈妈快起来了...” “好。” 足足五分钟禾宇筝才缓过劲儿,但看向江放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去看他的嘴唇,然后头皮就开始发热发麻,像某种过敏症状,一直到他们偷溜下楼,离开乐园打上出租车都没能缓解。 不到八点,两人在圣禾国际门口下车,这时雨已经停了,江放落了禾宇筝半步跟在他身后,像在槐山镇那样从不与他并肩,但不同的是禾宇筝不再担心江放会停下、转头就走。 “禾宇筝!”一声高亢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禾宇筝刚回头尹笑就跑到了他面前:“后门书店开了!” 禾宇筝一愣,尹笑着急地“啧”了一声:“你不是要买荧光笔吗?今天书店开门早,老板说有人天还没亮就去买东西,硬是把他给敲醒了,你快去呀,不用等下午再买了。” “不...不用了,我已经有了。”大清早和荧光笔一起出现的各色画面再次涌现在大脑中,禾宇筝窘迫道:“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禾宇筝便丢下江放一溜烟朝教学楼跑去。 “......江放你好呀。”尹笑立马看向还留在原地的江放。 “你好。”江放面无表情。 “昨晚你的比赛我看了,我们全家都是你的球迷,我爸连夜买了你的球衣。”尹笑转过身面朝江放,大有继续攀谈下去的意思。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教学楼一路奔来,禾宇筝一把攥住江放的手:“江放也要上课不聊了!” 禾宇筝牵着江放跑到教学楼下才松开他,下一秒便上前紧盯着江放的眼睛:“书店老板的门是不是你敲开的?” 江放犹豫片刻后点头。 “几点?” 江放垂了下眼:“不到六点。” “那是几点?”禾宇筝从江放垂眼的动作里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心虚:“撒谎的话我可以去问老板哦。” “四点五十。” !! 禾宇筝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像是重新认识了江放一次,片刻才道:“那你一晚上没睡吗?” 江放又垂眼不说话了。 “回去睡觉笨蛋!”一把火从禾宇筝的心底蹭蹭蹭烧到了头顶,他难得气咻咻地咬牙切齿和江放说话。 “禾宇筝干嘛呢?回教室!”这时关心夹着小包穿着高跟鞋从学校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禾宇筝本来想直接把江放扭送回体育中心,但看关心这架势自己是逃不掉了,他只能一边把江放往校门口推一边凶巴巴道:“自己打车回去,我会看体育中心的监控,睡饱了才准参加晚上的生日派对。” 江放眼底透着明澈的笑:“你上去了我就走。” 禾宇筝狐疑地抬起下巴:“真的?” “嗯。” 这时关心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提起禾宇筝的衣领往上走,还不忘关注下江放:“哟~江放今天不休息啊?一起去上课?” “他休息的!老师我们上去吧,我给你背《劝学》!”禾宇筝朝江放使了个眼神,让他快走。 “少爷就是厉害,才高三就会背高一的课文了!”关心熟练地阴阳。 江放看着人上了三楼后收回目光,一颗心在尘埃落定后终于有了些困意,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禾宇筝这天从早上开始就陆续收到生日礼物,放学的时候已经抱了满怀的礼物,身边是帮拿礼物的陆央,礼物几乎堆满了宾利的后座,陆央大开眼界地看着各色限量版衣物和电子产品,不好意思道:“那我送你的皮肤是不是太寒酸啦?” “才没有!这些东西我也可以买到,但那几个皮肤我抽了几十次都没抽到,当然是你送的我更喜欢啦~太帅了!”禾宇筝坐在陆央身边,已经开始用陆央送的皮肤打起了游戏。 陆央觉得禾宇筝说的有点道理:“也是噢,这几个皮肤是我拜托荣耀的选手问官方要的,不然我也抽不到,诶对了,江放送了你什么?” 禾宇筝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的手一顿,脸颊瞬间红了,接着被敌方秒了性命。 “他...”禾宇筝卡壳:“...送了很多啊,比如昨晚的帽子戏法。” 还有荧光笔...以及他自己。 “对噢!昨晚那场球我们也在看,江放帅呆了,他今晚来吗?我队友还让我问他要签名球衣。” 禾宇筝点头:“来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江放的信息:“我出发了。”禾宇筝心跳漏了一拍,现在江放于他是全然不同的存在,早上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和他在一起了,清醒了一整天后禾宇筝愈发觉得这像一场梦,每次想到都能让他颤栗悸动又怀疑人生。 “我也在路上了。”禾宇筝回答他之后试探地发了一个名叫“爱你”的小兔子送爱心的表情过去。 一分钟后,江放回给他一颗简简单单的红色爱心。 这件事...好像是真的,禾宇筝倒吸一口气后立马打开车窗让自己透了透气。 派对在隆州郊区的度假别墅举行,有院子草坪和泳池,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为禾宇筝的生日进行布置,禾宇筝到的时候天还没黑,但已经到了一部分人,禾宇筝刚下车就看到江欢从别墅里冲了出来,江欢是禾宇筝让人去接来的,她是第一个祝禾宇筝生日快乐的人,因为半个月前就在QQ提醒上看到了禾宇筝的生日。 “我不参加了!禾宇筝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垃圾朋友!”江欢冲着别墅喊完立马气冲冲往外走,禾宇筝立刻上前拦住她:“怎么了欢欢?” 看到禾宇筝后江欢眼眶不自觉红了,她转头恶狠狠指着别墅里陆续走出来的几人:“他们说我哥坏话!说他是靠你才进的圣禾一队!” 禾宇筝抬眼望去,别墅台阶上站着自己两个年纪相仿的远房表亲,还有几个和自己玩得不错的运动员,尚益浩满脸无奈地走过来:“江放的妹妹误会大家的意思了。” 江欢瞪着尚益浩:“你放屁!你最坏了,一直蹿火让别人说!这赛季你进几个球我哥进几个球?除了昨晚的乌龙球你还能进别的球吗?” 尚益浩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眼露凶光,但很快收住了,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对啊,我不否认江放踢得好,我也没说他不行吧。” “别吵了。”禾宇筝面色有些难看,他拉着江欢站到一边,看向尚益浩:“其实之前有个B队队员把事都告诉我们了。” 尚益浩愣了下,尬笑道:“什么意思啊?” “上次B队队员霸凌江放的事...是你指使的,对吗?”禾宇筝觉得难以启齿,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得不说:“我们没想追究,但你不能一直这样针对他。” “霸凌我哥?!”江欢第一个跳起来,神色比刚刚的尚益浩更凶:“你对我哥做什么了!” “欢欢,过来。”禾宇筝又把江欢拉开,看向面色愈发阴沉的尚益浩:“江放没有我也会成为最好的前锋,但我没有江放的话...就只是一个二流球队的老板。” “呵呵...”尚益浩冷笑了两声,眼中终于没了温度:“所以说你们一直在跟我装啊?早知道了就是不说对吧,把我当猴看?” “差不多。”齐河从别墅里走出来:“所以识相的趁江放还没到赶紧滚吧。” 禾宇筝责备地看了眼齐河:“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队员都能和平相处,心理上有落差是正常的,正确处理这种心态才能...” “没必要。”尚益浩冷着脸打断禾宇筝:“谁不知道进圣禾要么砸钱要么靠关系?我这种一路从小球队踢上来的你们自然是看不上。” 尚益浩的语气变得激进恶毒,他转头看了眼齐河:“要么是有钱的公子哥,要么是你朋友,再然后是砸钱请来的外援,其他队员在你们眼里都是个屁!你特么的这是在用心做球队?球队只是你爹妈哄你的玩具吧。” 禾宇筝脸色缓缓变白,他没想到尚益浩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眼眶都有些红。 “你边上那个打游戏的也是靠你关系进队的吧?我知道,圣禾都有这惯例,辛辛苦苦踢上来的没这待遇,都得闭嘴接受空降,但是凭什么?!” 禾宇筝紧紧抿着唇,他想说不是、想说齐河和江放是真的踢得好、陆央游戏也打得好,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一直把尚益浩当成朋友,即使知道他嫉妒江放暗中使绊子也愿意给他机会原谅他,但他没想到尚益浩的想法已经到了这样恐怖的地步。 “凭我哥比你踢得好!”江欢看着禾宇筝说不出话的样子很心疼,怒视尚益浩:“我哥要是不如你,禾宇筝也不会找他进队,包括后面那个!”江欢指了指齐河:“他也没给球队扯后腿吧,喂!”江欢喊了声齐河。 齐河挑着眉看她:“什么事?” “你进过乌龙球吗?”江欢一边瞥尚益浩一边问齐河。 “没有。”齐河笑道。 “但你进过,你故意的?”江欢质问尚益浩。 “别说了。”禾宇筝突然平静地打断这段对话,他看着尚益浩:“队里有一半的队员都是从青训和小球队踢上来的,大家都这样想球队...想圣禾吗?” 尚益浩又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尚益浩,我没有这样给队员分过类,除了技术水平,我从来不会对队员的出身有想法。”禾宇筝眨了眨眼,压下上涌的委屈:“我想做球队也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只是玩玩,如果我只想玩,大可以砸钱买一堆球星进来,而不是还要做青训、还要从甲级和乙级球队选人培养。” 禾宇筝吸了口气:“如果大家真的都这样想的话,我会亲自去队里解释。更衣室冲突是每个足球队都会经历的事,尚益浩,如果你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和他们一起踢球,我会帮你申请离队,也会帮你找一个好的新东家;如果你还想留在圣禾我也欢迎,你是国内第一梯队的中场球员,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不能凭空冤枉我和圣禾。” 禾宇筝说完后没有人再说话,尚益浩变得更加尴尬难堪,他心虚地看了两眼面色白得吓人的禾宇筝,丢下一句“再说吧!”便灰溜溜地离开了别墅。 “都进去吧,以后不要听风就是雨了。”草坪上短暂的沉默后,齐河率先开口,看着那几个被尚益浩拱了火的人道。 “禾宇筝...对不起啊,是我没有打得很好,我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的训练。”一边的陆央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么想,声音发抖地说。 禾宇筝摇了摇头,脸上挂起勉强的笑:“没事,你能在队里留到现在都是因为你自己,你已经很棒了,江放说他快到了,你和欢欢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下他。” 江欢和陆央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都在互相眼里看到了对禾宇筝的担心,但禾宇筝似乎并不想让他们陪着,便只能先进了别墅。 禾宇筝走到别墅外的道路上,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拐了进来,很快出租车停在了禾宇筝面前,禾宇筝主动又急促地去拉江放那侧的门,像被关进笼子却找不到出口的小狗,急得都快哼咛。 “怎么了?”江放几乎瞬间发现了禾宇筝的异常。 禾宇筝抬眼看着江放,怔忪又委屈,声音很细地压在嗓子里:“我不想过生日了......” 第42章 生日趴 禾宇筝话刚出口眼眶就红了,他低下头攥住江放的衣角,将头轻轻靠在江放肩上,赌气道:“讨厌尚益浩。” “嗯,他不好。”江放揽住禾宇筝:“欺负你了吗?” “说我坏话,还说你坏话...还跟欢欢吵架...”禾宇筝嘟哝着告状,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继续道:“还说我做球队是在玩,我明明就不是在玩。” “我知道。”江放坚定地看着禾宇筝:“你很认真。” 禾宇筝赞同地点点头,眉眼扬着和江放对视,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两人亲昵得过分了......而江放似乎没什么感觉,自然地搂着自己,目光清浅专注。 禾宇筝不自然地压了压下巴:“我们...进去吧。” “好。” “那你...松开我。”禾宇筝动了下腰,江放却没动,禾宇筝心跳渐渐加快,鼓起勇气红着脸问:“你是不是想要亲...” 柔软的声音被溶解在潮湿傍晚的轻吻中,江放抵着禾宇筝的额头,侧过脸,温柔地吮揉他的嘴唇,禾宇筝的嘴巴软得要命,即便是克制极了的江放也无法避免地上瘾,两人的呼吸热切而暧昧地打在互相的唇齿之间,江放的力道渐重,禾宇筝眸中潮热,缓缓闭上眼...... “我还是担心禾宇筝,他肯定!”江欢急促的声音伴随两人的脚步声仓促地走出别墅,尖锐的最后一个字只说了半个音,剩下的话全都被错愕和震撼吞没。 禾宇筝在听到声音后慌张地推开江放,但已经来不及了,江欢和陆央呆滞地盯着晚了两秒才分开的江放和禾宇筝,禾宇筝迅速躲到江放身后,露出一双眼睛无措地和他们对视,他怕江欢打他。 江欢难得安静,大脑一片空白,和陆央的反应如出一辙;四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放,他将手伸到身后牵住禾宇筝,而后镇定地朝江欢走过去,问:“跟学校请假了吗?” 禾宇筝扯着江放的手走得很慢,和江欢时刻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 “呃...”江欢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大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半晌才点点头:“请...请了。” “进去吧。”江放道。 江欢和陆央齐齐像江放的提线木偶般乖乖转过身,僵硬地朝别墅里走,等进了院子快到别墅,江欢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直冲禾宇筝奔去:“禾宇筝!” 禾宇筝一把拉住刚松开的江放:“欢欢别打我!” “那你解释!你跟我哥干嘛呢?!”江欢见禾宇筝被江放护着不敢放肆,只能隔着江放觑他。 “谈恋爱。”江放淡淡道:“怎么了?” 江欢气焰瞬灭,立刻被噎住:“你们...你们这样...” 江放不经意抬起眼。 “你们这样要不要我和陆央帮忙保密啊?我们保证不说!”江欢该怂就怂,没有片刻犹豫。 禾宇筝点点头,朝一边同样受了刺激的陆央扮可怜:“保密哦记得~” 陆央:。 生日派对刚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在状态,一部分为被煽风点火说了江放的坏话而抱歉,生怕被看起来很凶的江放妹妹揍;寿星因为和江放谈恋爱的秘密被发现而提心吊胆,也生怕被江放妹妹揍;而江放妹妹则时不时忧心忡忡唉声叹气、时不时虎视眈眈紧紧攥拳,看起来随时要揍人;剩余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一方面有点害怕这样的江放妹妹,另一方面看寿星没什么兴致便也不太积极了。 直到晚宴结束夜色降临,泳池边的霓虹灯带亮起,大家才进入派对状态。 “今天禾宇筝十八岁!必须跳水啊!不跳我给你扔下去!”狄辛猛然扯住禾宇筝的手臂把他往泳池边推,禾宇筝反手抱住狄辛,两人噗通噗通栽下泳池,禾宇筝比狄辛先探出水面,伸手把想抬头的狄辛往下按:“淹死你,我淹死你!” 但禾宇筝很快就失了上风,狄辛人高马大,起来后一把掼住禾宇筝的脖子:“淹死谁呢你小样儿!” “你放开他!”江欢在泳池边喊,如果眼神能杀人狄辛现在已经尸沉池底了,狄辛来得晚,不认识江欢,松开禾宇筝后游到泳池边调笑道:“哟,小美女,你谁啊?” “欢欢下来一起摁他!”禾宇筝探出头朝江欢招手,江欢面色为难:“我不会游泳...” “我教你啊~”狄辛朝江欢挑眉。 禾宇筝迅速看向坐在泳池边的江放:“江放,狄辛调戏你妹妹,下来揍他!” 下一秒狄辛一个猛子自己扎进了池底主动闭麦;江放朝江欢抬了抬下巴:“不要离泳池太近。” 江欢听话地往后退了点:“哥你不去游泳吗?” 江放顿了下,看向泳池里光着膀子白花花的禾宇筝:“今天不去了。” “真的不下来吗?一点都不冷。”这时禾宇筝已经趴到泳池边,仰头嬉笑着看江放,双眸亮晶晶地带着期待,整个人白嫩水滑。 江放喉结滚了下,还是摇摇头。 齐河插着兜晃过来:“他真不行,他纹身了,昨晚还问苏霄要纹身店地址呢。” 禾宇筝惊喜地睁大双眼:“真的?你纹什么了?” 江放难得不爽地看了眼齐河,齐河耸肩:“不该说?” “不行不行我要看!”禾宇筝下一秒就穿着泳裤爬上了岸,光脚围着江放转了两圈:“手上没有,脖子、脚踝也没有,你纹在哪儿了?” “哥我也要看!”江欢跟着禾宇筝绕着江放转圈圈。 江放:...... “不会是那种地方吧!”狄辛不知什么时钻出了水面,也跟着聚集到江放周围大声道:“我有个队友骚包得要命,纹了只蝴蝶在屁股上哈哈哈,江放你不会吧!” “看一眼看一眼!看看超级天才的屁股!”周围其他人也纷纷起哄,禾宇筝站在江放跟前满眼好奇。 “想看?”江放压低声音问禾宇筝。 禾宇筝用力点了两下头,眼神暧昧又跃跃欲试:“不会真是...不能看的地方吧?” 江放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众人,而正对他的禾宇筝被逼退到泳池边的草坪上。 下一秒,江放当着所有人脱下卫衣,坚实宽阔的右上方肩背上纹着三个小人背影,江欢倒吸一口凉气:“是我和弟弟还有爷爷!” “看完了吗?”明灭旖旎的灯光下,江放眸色深沉地盯着禾宇筝的眼睛。 禾宇筝慢了半拍才点头,江放穿上卫衣,神色如常地转身面对众人。 “害,原来是在背上。”“是家人啊,还以为是什么劲爆的内容呢!”......失望的众人夹着激动的江欢重新投入各自的玩耍中,只有站在草坪上的禾宇筝还是怔的。 站在江放胸前的他并没有看到那三个小人,但他看到了别的—— ——从江放的左肩一直蔓延到肌肉痕迹明显的胸膛,飞扬着一只巨大的风筝。 -------------------- 大家可以盘点一下我们江同学这一个晚上做了几件事 (°ー°〃) 第43章 会进的 禾宇筝上了岸就没再下去,他很快裹了条浴巾踩着水进了别墅,一分钟后江放收到了禾宇筝的信息:“来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一大群人都在泳池玩耍,二楼静悄悄的,最里面那间房的房门虚掩着,透了暖色的光出来,江放推门进去,禾宇筝已经换好衣服靠窗站着,眸光发亮:“再给我看看好不好?” 刚刚泳池边灯光昏暗,禾宇筝只看清了形状,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江放就穿了衣服。 在禾宇筝溢满期待的目光下,江放朝他摇了摇头:“等长好了再看。” 禾宇筝噘了下嘴,有些不开心,片刻试探地走到江放身边,将下巴卖乖地放到他肩膀上:“就看一下好不好?” 江放眸色闪了下:“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好呀~” “另外6稿...都给我。”江放凝视着禾宇筝。 “什么6稿?”!禾宇筝缓了下才反应过来江放说的是情书,突然不好意思地避开江放的眼神:“都扔了。” “好。”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没谈拢。 ......“1稿看1次,6稿就要看6次。”半晌,禾宇筝脸色有些红地说。 江放沉沉看着他,不置可否。 “好吧6稿就6稿,但是你不准给别人看。”禾宇筝对上沉默的江放就没赢过,这次也只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投了降,想到自己写得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要被江放看到,整个人又是一阵羞耻:“也不准当着我的面看。” “好。”江放颔首,爽快地脱了衣服。 暖色的灯光将江放赤.裸的上身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禾宇筝脸上发着热,怔怔地朝他凑近。 风筝两条柔软的尾巴飘扬在江放宽阔的左肩,从锁骨蔓延至脖下,主体则在他左边的胸膛上,是一只很简单的风筝,像他自己在帽子戏法时画在T恤上的那只,是有着三根支架的三角形,但纹身师的手艺很好,似乎有风带着风筝在飞,头部掠起上昂的弧度,贴在江放的心脏位置。 禾宇筝抬眼看了下神色淡然的江放,试探性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了下风筝头部那深色画迹周边皮肤上的映红:“很疼吗?” 江放摇头。 禾宇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江放肩膀上风筝的尾端,两只手轻柔地描摹着风筝的形状:“我问你啊,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进三个球,还会脱衣服跟我说生日快乐吗?” “会进的。”江放捉住禾宇筝的手不让他乱动。 禾宇筝抵着江放的肩膀歪着头:“你怎么知道?球场上变数很多啊。” “比赛前我拜托了队友,说这场比赛很重要,让他们把球传给我。” 禾宇筝点点头,突然又往前凑了凑,未等江放阻止,禾宇筝就吻在他的胸膛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让江放皮肤倏然一紧,他一把拉开禾宇筝,禾宇筝亮莹莹地看着他:“肌肉很有弹性。” 江放眸色渐黯,身体某处被禾宇筝撩拨得蠢蠢欲动,他紧紧抓着禾宇筝的手腕:“不乱动。” “我也想纹一个你,陪我去好不好?”禾宇筝道。 “不行。”江放回答得飞快。 “为什么?” 江放想起了泳池里禾宇筝白腻的皮肤,薄薄一层,漂亮但脆弱,他伸手触碰禾宇筝脖颈间被狄辛箍过的地方,那处此刻还泛着长长一条粉印。 “很难恢复。”江放眉头微蹙:“你有什么想纹的纹在我身上就好了。” 禾宇筝顺着江放的触摸钻进他怀中:“你这么喜欢我呀?” 江放搂着他不说话,只温柔地看着。 “纹在哪里都可以吗?” 江放点头。 “好,那等我想好了告诉你。”禾宇筝的手不老实地在江放的腰迹处乱摸:“我看看有没有人鱼线。” 江放再次抓住禾宇筝的手,这次直接一只手把人扣住,再拿过衣服,趁松开人的时候迅速把衣服套上。 禾宇筝发亮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今晚我要跟你回宿舍。” “不行。”江放整理着衣服,义正言辞道。 禾宇筝垂下眼,扫兴地盯着脚尖。 “今天欢欢住在我那里,我住齐河房间。”江放揉了下禾宇筝的头:“明晚来。” - 禾宇筝的十八岁生日过得很是难忘,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江放的宿舍,圣禾整队就被谭相伦安排拍摄赛季和广告物料,拍摄需要进行好几天,禾宇筝想去看但又害怕相机和闪光灯,一转眼又到了周一,只能孤零零地去上学。 这天教室里篮球队和足球队的都不在,而电竞队里的兄弟们除了睡觉就是打盹,整个教室只有禾宇筝一个醒着的人。 “砰!砰!砰!”关心用讲义砸了三下讲台,一整个教室的人瞬间惊醒。 “我们班来新同学了,李峤然进来。”禾宇筝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这个名字好像表哥跟他讲过。关心话音刚落,电竞队那群人瞬间不困了,特别是打PUBG的,交头接耳得厉害。 高个子男生垂头从门口走进来,从头到脚充斥着浓浓的不耐烦。 “想必你也不打算介绍自己,就坐陆央后面吧,你队友,认识的吧?”关心道。 李峤然抬了抬眼皮,满眼都是戾气,极其不乐意地坐到了陆央身后,陆央和他斜前方的队友交换了个惊恐的眼神,悄悄指了指自己身后,用气音道:“怎么放出来了?” 队友摊手摇头:“母鸡啊。” 下课后电竞队的不再睡觉了,而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但唯一默契的是没人主动去跟他们的新队友搭话,看起来像怕他、又像是在孤立他。 “诶,你就是李峤然?那个电竞天才?”禾宇筝充分发挥自己自来熟的优势,拍了拍李峤然的肩膀。 李峤然瞥了他一眼。 “我表哥跟我说过你,还让我在学校多照顾你一下。”不知是不是禾宇筝看错了,他说到“表哥”的时候李峤然明显愣了下。 “你表哥是贺洄?”男孩的声音低浑,像深藏湖底的水流声。 “嗯,他很欣赏你,如果他没出国,估计会亲自把你送来学校,对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打一局吧?”禾宇筝拉了张椅子坐到李峤然对面准备开聊。 “不打。”不知禾宇筝触到了什么雷点,李峤然对他的关注和礼貌在一瞬间倏然消失:“滚开,别挡光。” 第44章 吃泡面 禾宇筝难得被除了江放以外的人噎住,无语地看了眼李峤然后果断端着椅子去了陆央那群人边上:“这人什么情况?” “疯狗。”有个队员压低声音道:“来基地半个月一直单独住一层楼,每天晚上闹。” “闹?” “砸房间、大喊大叫、骂教练和经理,纯纯疯狗。”那队员偷看了眼李峤然:“水平是真天才,但疯也是真疯。” “而且听说当时是他自愿来基地的,来了又这样,搞不懂。”陆央道。 禾宇筝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看向戴着耳机满脸不爽的李峤然,终于知道表哥为什么让自己多照顾一下这人了,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你去餐厅吗?”午餐时间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禾宇筝走到转笔转得飞起的李峤然边上问他。 李峤然狭长的凤眼睨了眼禾宇筝后起身:“带路。” 禾宇筝:...... 去餐厅的路上李峤然戴着耳机,老神在在地跟在禾宇筝身后,禾宇筝时不时回头看他是否跟上,走两步停一步:“你再走慢点好吃的都没了。” “有泡面就行。” 那你去个屁,禾宇筝腹诽,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泡面去超市买。” 李峤然转身朝那个方向走,禾宇筝在原地犹豫了五秒钟,还是转身跟了上去,据说这个李峤然还有潜逃史:“你等等我,我也去超市,一起吧。” 不远处,江放和齐河沉默地看着小跑跟上李峤然的禾宇筝。 “这谁啊?”齐河问。江放没说话,神色平静,扭头朝教室里走。 “不是你说要回来跟禾宇筝一起吃午饭的吗?”齐河跟上江放:“害得我连下午的课都不能翘。” 禾宇筝和李峤然直到下午第一节 课开始前两分钟才回教室,教室里除了有比赛不在的人已经坐满了。 “禾宇筝你们去哪儿了?”陆央问。 “超市啊,我们去吃泡面了。”禾宇筝话音未落,在他后面进来的李峤然就把一盒冒着寒气的冰牛奶递给了他,禾宇筝接过后打开喝了一口,两人的动作无比自然。 “我跟你们说,李峤然超神,他能把普通泡面做得特别好吃。”禾宇筝眉飞色舞地对着一众被两人互动吓到的电竞选手道,刚转过头便看到了看热闹的齐河和低头看视频的江放。 “你们回来了?!”禾宇筝惊喜地走过去:“不是说要拍三天吗?” “拍得快提前收工了呗。”齐河道。 “有照片吗?我想看看。”禾宇筝看着眼皮未抬的江放道。 “没有。”预备铃打响,江放收了手机,终于神色如常的抬起了头。 禾宇筝觉得有点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先坐回了位置,但还是忍不住探出身够到江放身边:“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就是刚刚跟我一起进来的李峤然,他特别好玩...” 江放侧头看着脸上红晕未消的禾宇筝,大概是一路从超市跑过来的,他起身,把禾宇筝那侧的窗帘拉了起来,热气瞬间少了大半。 “知道了。”江放坐回位置时老师恰好进来,禾宇筝只好暂停输出。 第一节 课刚结束禾宇筝就迫不及待把李峤然介绍给了江放和齐河,一顿泡面的时间让李峤然不再抵触禾宇筝,他耷拉着眉眼站到江放和齐河之间的时候还友好地说了句:“看过你们的比赛。” “哟,还是球迷啊。”齐河道。 “噢,我是塔安球迷。”李峤然不怕死道。 禾宇筝:“嗯?你说谁?” 齐河:“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吗兄弟?” 江放按停视频:“塔安只要赢了下一场比赛就能进前四。” “他们下一场...是主场踢我们吧?”齐河道。 “嗯,提前恭喜塔安稳定排名联赛第五。”江放冷漠地看了眼李峤然,继续播放视频。 齐河没想到江放居然也会开嘲讽,而且字字诛心,震惊地忘记了眨眼;李峤然则眯起眼睛,这个踢球的好像和电视新闻上说的不太一样,讲话还挺恶毒;禾宇筝则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江放居然是在DISS塔安! 禾宇筝新奇地看着江放,他蹲下来,下巴搁在江放桌上:“真的吗?我们肯定能赢塔安?” “要放暑假了,一起去吗?”江放问。 禾宇筝猛点头:“好啊,李峤然你要不要一起?万一塔安赢了呢~” 李峤然:...... “他去不了。”陆央和几个PUBG队员坐在位置上看热闹:“他不上课就得被关起来。” 李峤然脸色又阴森下来:“再说一遍。” “我们说的是事实,只要你别发疯他们就不关你了啊。”有个队员壮着胆子道。 眼看电竞队的几乎快打起来,禾宇筝连忙站到两拨人中间:“别吵了,李峤然只是不喜欢被拘束,你放心,我会跟表哥说的,只要你别跑,一切好说。” 李峤然狐疑地看着禾宇筝,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只是在禾宇筝没注意到的角度里,江放看到李峤然勾起唇,轻蔑地笑了下。 这晚禾宇筝终于如愿以偿去了江放宿舍,只是这次江放连换衣服都避着他,特地去洗手间换了出来,冷淡得像在槐山镇;禾宇筝心中那点不对劲一点点放大,直到江放洗漱完毕后也不理他,独自站在门边看比赛视频,禾宇筝才上前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把他抵在墙上:“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放抿着唇,淡漠地和禾宇筝对视,半晌道:“没有。” 禾宇筝把江放的手机塞进口袋:“不仅不高兴,还撒谎。” 江放不说话,禾宇筝眼睛里也冒出了火,两人对峙得剑拔弩张之时,禾宇筝突然抬起下巴,在江放嘴唇上轻啄了一口,亲完后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但禾宇筝做了自己一直以来特别想做的事,他最烦的就是江放不说话,所以以前就在想,如果在江放不说话的时候对他做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会有什么反应呢?肯定不会再冷着脸沉默了吧。 “再不说话又要亲你了噢。”禾宇筝挑着眉威胁。 江放眼底突然划过一道笑,朝禾宇筝扬了扬下巴,似在挑衅:“亲。” 嗯?禾宇筝表情有点垮,这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江放直起身子,抬手揉了下禾宇筝的头:“没有不高兴。” 在当下看到禾宇筝像跟着自己那样跟在李峤然身后跑确实挺上头,但一整个下午催生的那点醋劲儿被刚刚那口轻啄化解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第45章 就三个 江放高兴和不高兴还是挺明显的,禾宇筝几乎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他好了,立刻雀跃起来:“那给我看纹身。” 江放的纹身恢复得很好,已经开始结痂,禾宇筝没忍住碰了碰:“会痒吗?” 江放点头,这次没有阻止禾宇筝,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乱摸,也任由自己的呼吸变得紊乱,他垂眸盯着目光专注的禾宇筝,看他透白的皮肤、软红的嘴唇,在下一秒掐住他的腰,转身将人抵在墙上。 江放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么做的,但他知道,自己想这么做已经很久很久了。 禾宇筝被江放按着亲了很久,直到两人紧贴的身体有了异常,江放在察觉到禾宇筝的僵硬后缓缓松开他,眸眼深处泛着热、裹挟着深不见底的欲望。 江放望着禾宇筝发烫的、不知所措的神情,在他耳边哑声道:“等一下我。”而后转身进了浴室。 禾宇筝嘴唇上还留有江放用力缠绵的触感,他小幅度呼吸着走向沙发,腿软着坐了下来。禾宇筝的思绪还未完全恢复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恍惚地接起电话,江欢的声音透了过来:“禾宇筝你是不是在我哥宿舍?” 禾宇筝沉默了有五秒,才余惊未消地“嗯”了一声,却因为这声音太过绵长让江欢一愣:“你们在干什么?!” 这次禾宇筝没有说话。 “我哥呢?让我哥接电话!” “在浴室...”禾宇筝看向安安静静紧闭着门的浴室,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也太着急了吧!”江欢气得在那边大喊:“我微信给你发了东西!快点去看,还有,你不准欺负我哥,虽然你是老板但也要尊重我哥,不准强迫他。” 脑袋冒烟的禾宇筝:...... 江欢又交代了一大堆才挂断电话,大概是电竞那边的选手告诉了她自己今天跟江放回了宿舍,而且在她看来,好像是禾宇筝利用身份之便强迫了江放一样,话里话外都在担心江放寄人篱下委曲求全。 禾宇筝点开微信,打开和江欢的聊天框时瞳孔瞬间放大。 《同性恋做.爱需要注意以下九点》 《怎样让同性交往更加健康安全》 《三种方式让你远离性.病》 ...... 禾宇筝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江欢小小年纪......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有几个链接还配了封面图,有些图露骨得禾宇筝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没被系统屏蔽,不愿再碰手机又要等江放出来的禾宇筝索性上了床,刚躺上床有了些困意时江放才出来。 江放出来时和进去时没什么不同,禾宇筝讷讷地看着他,在大脑中搜寻着可以说的话,突然发现“好了啊?”“进去好久啊~”“没洗澡?”这些日常到不行的话,在现在这个场景里说出来会非常奇怪。 “刚刚在打电话?”昏暗的灯光下,江放盯着面色依然有些红地禾宇筝。 “嗯,欢欢打来的。”禾宇筝偷瞄了眼被自己扔到江放书桌下的手机:“没什么事,就问我们有没有吃晚饭。” 江放也拿起手机,发现江欢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随口道:“也找我了。” “别看!”禾宇筝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去阻止江放,但江放还是点开,顿了下后淡定地收起手机,把快摔下床的禾宇筝扶了起来。 禾宇筝情绪复杂地靠回床头:“欢欢...她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这些...” “不用在意。”江放道,他给禾宇筝换了个枕头:“睡吧,我们...不着急。” 江放的话似是哄弄又像安慰,给人浓烈的安全感。 “那你想要吗?”禾宇筝声若蚊蝇,鼓起勇气问。 江放也上了床,闻言瞬间看了过来,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对禾宇筝的占有欲以及少年人的血气方刚:“想听实话?” 禾宇筝垂眸:“我好像知道实话是什么了。” “嗯?” 禾宇筝又抬起头,轻轻软软地在江放脖子上亲了一口,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我没关系。” 江放幽幽盯着快熟透的禾宇筝,用力闭了闭眼压下自己疯狂冒头的邪念,而后“唰”地起身。 “你去哪儿?”禾宇筝茫然无措地坐在床上。 “齐河宿舍。”江放头也不回:“你早点睡。” 走廊上,看起来落荒而逃的江放和正准备敲门的陆央差点撞上。 “诶?我还没敲门呢你怎么就出来了,欢欢让我来给你们送这个。”陆央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江放。 江放敞开袋子只看了一秒立马合上,没多说一句话便朝五楼疾走,连电梯都忘了坐。 这件事后江放就不欢迎禾宇筝来自己的宿舍了,当知道自己可以对禾宇筝做任何事后,江放不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 足球队6月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月末,这场比赛的输赢关系到圣禾在未来两个月会遇到哪三支球队,从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圣禾这个赛季的名次,所以苏峰提前一个星期就给足球队安排了专项训练,尚益浩因为指使队员霸凌江放这件事暴露则被罚了整个赛季奖金、也被苏峰停训,不再参与接下来两个月的比赛。 这一周足球队的都不在学校,禾宇筝受表哥的嘱托,便把心思都放到了和整个电竞队都不对付的李峤然身上,很快弄清楚了李峤然在基地叛逆举动的原因。 “......你来之前没有调查过吗?电竞训练比上学辛苦多了。”午后的学校操场角落里,禾宇筝和李峤然一人一桶泡面,像老大爷一样坐在树荫下乘凉。 “谁知道,我那时候只是不想上学,以为电竞就是打游戏,就答应这边经理了。”李峤然郁闷地喝了口泡面汤,谁能想到来了基地不仅要天天训练,还他妈要继续上学?!倒霉催的。 “但你这么有天赋打出来就好了,拿几个冠军退役,那时候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有得你玩啊。”禾宇筝又倒了点牛奶到面汤里,李峤然不愧是隆州市网吧界浪里小白龙,这一个礼拜已经带禾宇筝领略过泡面的五种吃法了。 “那也要七八年。”李峤然看了眼禾宇筝,突然问:“你哥什么时候回国?” “最早也得八月,他是去...”禾宇筝斟酌了下继续道:“去看手的,我哥刚准备打职业的时候手就出了问题,他没跟基地里的人说过这事儿,大家都以为他做战队只是为了赚钱,其实这是他的遗憾,你...也不要跟别人说。” 李峤然突然被这初夏的风吹得有点烦躁,看禾宇筝泡面吃得差不多,问他:“下午逃学吗?” 禾宇筝本身就是逃学大户,而唯一的牵挂江放现在又不在学校,他和李峤然一拍即合,两人处理完泡面便从操场一侧翻墙出逃。 禾宇筝虽然从小在隆州长大,但活动区域也不过是家里的产业基地以及一些中心商圈,而李峤然则比他丰富多了,带禾宇筝去的第一站就是老城区的地下台球厅。 “哟老李!好久不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看到李峤然后惊喜地招呼他,连带着台球厅一堆无所事事的小社会们都看了过来。 “开我的老台,跟朋友玩两局。”李峤然如鱼得水,他带着禾宇筝走到台球厅深处,熟练地选中一张桌子。 李峤然过来后好几个人也都走了过来,禾宇筝新奇地看着这个散发着霉菌味巨大陈旧台球厅,接过李峤然递给他的杆子。 “这谁啊?”黄毛也拿着杆子过来,好奇地打量禾宇筝。 “我刚交的朋友。”李峤然道。 “叫我筝筝就行。”禾宇筝道。 “我叫阿四,喝什么?白的啤的花的?”黄毛问道。 “啤的。”没等禾宇筝问花的是什么李峤然就回答了,他摆好球的位置抬起身:“你能喝啤酒吧?” 禾宇筝连忙点头:“当然可以,成年了。” 黄毛没忍住笑了一声:“那晚上跟我们一起呗?去蹦迪,老李前女友的酒吧。” 禾宇筝意外地看向李峤然,李峤然对准台球一杆进洞:“你说哪个?” “菜姐啊,你刚甩的那个,今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她估计还不收我们钱呢。” “你还有几个前女友?”禾宇筝敬佩地看着李峤然。 那边服务员已经把啤酒端了过来,李峤然一口气吹了半瓶:“不多。” “是不多,也就三个,而且都比他大,老李喜欢姐姐。”黄毛笑道:“而且都很辣噢,今晚你可以看看菜姐。” “你也没比我大几个月吧,三个还不多?”禾宇筝忍不住吐槽,而后对准自己的球推杆,但用力太小,球停在了洞口。 “虽然都是挥球进洞,但还是高尔夫比较简单。”禾宇筝竖起球杆擦粉,已经输了李峤然三个球。 “你会打高尔夫?”阿四对于这个有钱人的运动只在电视里看过。 “五岁就会了。”禾宇筝道:“我家没人喜欢打台球,所以没有台球桌,我也是这两年才学。” 黄毛神色揶揄地看着吹牛不打草稿的禾宇筝:“合着你家有高尔夫球场?” “不多。”禾宇筝下意识说了跟李峤然谈前女友一样的话:“隆州也就三个。” 第46章 谈恋爱 “他家真有。”李峤然打断准备说禾宇筝吹牛的黄毛,问:“晚上还有谁?” 李峤然说完第一句后黄毛压根忘了回答他的第二句,一脸震惊地看着禾宇筝,禾宇筝也抿了口啤酒,笑眯眯地和黄毛对视:“李峤然问你晚上还有谁。” 李峤然前女友的酒吧不是禾宇筝印象里的那种清吧或夜店,更像年代更早的夜总会,在老城区一条拆了大半的街道上,门口油星斑驳脏乱不已,要捡着路才能走,傍晚外面还有人架了桌子在烧烤,集酒吧、舞厅、烧烤店于一体。 “那站着抽烟的就是菜姐,够辣吧?”黄毛在知道禾宇筝家非常有钱之后对他殷勤得要命,围在他身边打勤献趣,搞得禾宇筝非常不自在。 黄毛指着的女人穿着一条玫红色吊带裙,裙子不短,到膝盖的长度,但裙子的布料软薄,像附在身体上的一层薄膜,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甚至有些色.情。 禾宇筝无声“哇”了句,回头看了眼李峤然,李峤然正低头玩手机,头都没抬。 “峤然来了。”那位菜姐抬起头眼睛亮了下,不仅是看到了李峤然,还看到了他身边长得出挑漂亮极了的禾宇筝。菜菜立刻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幽静整洁的卡座,柔软无骨的身体往李峤然身边一坐,酥胸半贴着他,李峤然居然还在打游戏。 “你是峤然俱乐部的朋友吗?也打游戏?”菜菜灭了烟,温柔地问禾宇筝。 禾宇筝摇头:“是他班里的同学,我们一起逃课的,谢谢啊。”这时服务生给他们上了色泽鲜艳的鸡尾酒,禾宇筝舔了一小口,酒味不浓,多的是果香:“好喝诶,谢谢菜姐请客。” 菜菜笑着摇头,搡了下李峤然:“在那里还习惯吗?” “不习惯,不过签了合同,走不了。” “当初大家都让你别去吧,你非说去了那边就不用上学了。”菜菜嗔怪道。 李峤然喝了口酒道:“我记得你这里有款叫云端的酒?” 菜菜一愣:“要喝云端?” 李峤然看向他,神色在暧昧闪动的灯光下明灭:“嗯,拿来给我们尝尝。” “名字很好听,菜姐自己调的吗?”禾宇筝问。 菜菜交代了服务员后对禾宇筝点头,目光变得略微锐利:“是啊,是峤然取的名。” 因为酒量好到即使是李峤然,喝完一杯也得遁入云端。 禾宇筝在台球厅喝了小半杯啤酒,刚刚的低度鸡尾酒喝了两口,云端上来后勉强抿了一小口,不出五分钟便趴在桌上昏睡不醒。 菜菜扬着眉睨着禾宇筝:“把他灌醉干嘛?” “不打算回去了,难得遇到个傻的带我混出来。”李峤然收了手机,将鸡尾酒喝光后起身跳进舞池。菜菜无奈摇头,随后也跟进了舞池。 禾宇筝沉沉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半小时后玩累了的黄毛注意到他,带着自己几个朋友一同坐到了那个卡座上...... 这天圣禾国际放学后基地专门安排接李峤然的司机没接到人,便跟经理报告了这件事,经理找了学校的主任查监控,不到半小时就查到他跟禾宇筝两人翻了墙出去,到了学校外没有监控,打两人的电话也不接,经理满心以为只是两人偷跑出去玩,于是只先联系了李峤然家人,一直到这晚快十点,禾家的电话打到了体育中心、又打到了学校,所有人才发现大事不妙。 禾宇筝平日里就算不回家都会给家里说一声住在哪里,但这天一直到八点多也没有消息,任晓月便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直到最后一个可能性告诉她禾宇筝不在,她猛然变得敏感不安。 九年前也是这样......禾宇筝突然消失在了游学队伍里,禾家整个世界找人,最后换来的是长达一个月的歇斯底里和惊恐...... 任晓月浑身冰冷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细细地发着抖,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都看不清,她身边围着禾家其他人,所有安慰的声音都变成幼年时禾宇筝呼救、哭喊妈妈的声音。 “为什么还找不到!”任晓月猛地起身摔了手机尖叫,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用力瞪着禾孟:“你有没有在找筝筝?!你是不是根本没在找?隆州就这么大,为什么找不到!” 禾孟手机上电话不停,都是刚刚安排下去找禾宇筝的人以及自己熟识的警察,他轻抚妻子的肩膀:“快找到了,你看他们在给我打电话,筝筝就是和同学出去玩而已,你别担心,禾岚,你带晓月去楼上休息一下。” 任晓月依旧发着抖,她眼中布满红血丝,整个人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禾宇筝的姑姑,也就是禾岚担忧地扶住她:“姐,在隆州怎么可能找不到筝筝呢,走,我们上楼,休息一会儿说不定筝筝就自己回来了。” 远在大洋彼岸的贺洄也接到了电话,禾宇筝是他基地的人带出去的,整个禾家都有禾宇筝失踪的应激反应,贺洄一听这事儿也难得手忙脚乱起来:“妈你先别急,我给那小孩儿打个电话。” 禾岚站在任晓月房间外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们没打吗?那小孩儿根本不接!警察都在找还是找不到!你这签进来的到底什么人?!筝筝要是真出事了,我估计你舅妈这次得去半条命!” 禾岚给贺洄打完电话后又去陪着任晓月,生怕她做出激进的事;禾家一楼很快也来满了人,禾孟的一些心腹、好些警察、以及接到电话立刻赶来的江放和齐河。 江放神色冷峻地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禾孟和一大群人不停在讨论各种可能性、听他接一个个希望落空的电话,齐河看他样子不太对劲,拍了拍他肩膀:“诶,你还好吗?” 江放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继续盯着那群在想办法的人。 “我觉得这次应该没什么事,不过因为禾宇筝...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我说了你要保密啊。”齐河斟酌道。 “我知道。”江放道,他漠然地看向齐河:“他九岁那年被绑架了,是吗?” 齐河震惊地张嘴:“你怎么知道?” “他妈妈告诉我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禾宇筝就惧怕摄像头,后来从未拍过照片;所以可想而知,当任晓月看到了禾宇筝和江家兄妹在游乐园的合影时有多兴奋惊喜,她和禾孟亲自去槐山镇找到江放,把禾宇筝的病告诉了他—— ——这也是江放会来圣禾踢球的原因。 他们说,他或许可以彻底治愈禾宇筝,他们求他,多少钱、什么代价都可以。 江放什么都没要,隔天就带着行李来了。 江放抵达圣禾前先见了禾宇筝的心理医生谢兰,把该注意的、有用的方法都背得烂熟。 帽子戏法的那个晚上、打算跟禾宇筝告白的前夜、走回体育中心的那一个小时,江放给谢兰打了电话,问她:“禾宇筝现在的状态可以谈恋爱吗?” 谢兰在电话里愣了愣,问:“和谁?” “我。”细雨飘洒的深夜,江放轻声说。 -------------------- 是周四的存稿,不小心发了,周四...我尽量也更!大家来点评论海星叭感谢~! 第47章 睡醒了 对禾宇筝的寻找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市内监控查到了他和李峤然一起进了老城区,但老城区大部分是准备或者正在拆迁的建筑,监控少不说、死角还很多。 就在线索再次断掉的时候贺洄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说联系上了李峤然,李峤然把地址告诉了他,禾家一群人立刻启程前往老城区。 “小江,你不用去了,明天不是得去塔安吗?今晚好好休息。”正准备上车的禾孟看到江放跟出了门后道。 “我刚睡醒。”江放垂着眼,平静地扯完谎后上了另一辆车。 禾孟和他身边的人都愣了下,他们从未见过对禾孟的关心不买账甚至还不搭理的人,但大家也没细细深究,很快都上了车出发。 一开始李峤然是故意没接电话,他知道基地那边找不到自己一定会打电话找,他铁了心不打算回去,直到未接来电列表里出现了一整排的贺洄,在贺洄下一个电话打过来时他接了起来,这才知道后来越来越密集的来电是为了找禾宇筝。 贺洄在电话里对他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才让贺洄松口说出了他们的地址,他朝刚刚的卡座看了眼:“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他现在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是你带出去的你不看好他?”贺洄的声音发紧,透着愠怒。 “我又没绑他,是他自愿出来的,再说你这表弟也成年了吧,还得我帮你盯着?”李峤然语气不善:“就这样,你别忘了刚刚答应了我什么。”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李峤然在酒吧等禾家的人到时耐心已经告罄,他丝毫不怵那一个个看似专业保镖模样的人,也对于第一次见的圣禾董事长没什么敬意,在他们问到第三遍的时候烦躁地扔了烟:“最后就在这边啊,他趴那儿睡觉,我在下面玩,谁知道后来他去了哪儿。” “那你能否再帮我们跟见过他的人打听一下?”禾孟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修养,忍着没喊人一铲子挖了这破酒吧。 李峤然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阿四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大群神情紧张的人,有些好笑道:“睡在我朋友那儿。” 李峤然给了禾孟阿四的地址,破旧的陈年老巷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造访,阿四站在家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黑西装:“那什么...我家不太结实,你们全都要上去?” “我去吧。”江放冷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未等其他人有反应便走进了阿四家的院子,看阿四没跟过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带路。” 阿四心中莫名一凛,小跑过去带着江放去了二楼。 “好像是喝多了,一直睡着。”阿四偷摸打量着江放,给他把卧室门打开,逼仄狭小的卧室里,禾宇筝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睡得很沉。 江放放慢脚步走进去,在暗沉的灯光下蹲在床边,伸手揉了揉禾宇筝的耳垂:“禾宇筝。” 禾宇筝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 “回家睡好吗?”江放握住禾宇筝的手臂,将他缓缓拉起来。 “我困...”禾宇筝还闭着眼,对于被叫醒有些不满。 “在我背上睡。”江放转过身温柔道:“抱着我的脖子。” 困意不减的禾宇筝只想睡觉,顺从地趴在了江放背上,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众人站在巷子里,看着江放背着睡着的少爷从院子里走出来时都忍不住暗自惊叹,江放面无表情地走出巷子,把禾宇筝轻轻放在禾孟来时坐的那辆商务车上。 “他没事,只是喝了酒睡着了。”江放盯着躺在座椅上歪头酣眠的禾宇筝,紧绷的心脏终于舒展开。 禾孟点头:“虚惊一场,大家今天辛苦了,都回去吧。” “那个,等一下。”黄毛走过来鬼精地打量着禾孟:“今天我在酒吧看到他喝醉了睡着,担心他有危险,才把他带回来的。”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瞬间知道了黄毛的潜台词。 黄毛挠了挠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要不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那什么,总得有点谢意吧......” “谢谢。”禾孟道,他看了眼秘书,让他和这小黄毛对接感谢费的事,随后便上了车。 江放站在巷口看禾孟的车缓缓驶离街道才转过身对和自己坐一辆车的禾孟秘书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去哪儿?我们送你。”禾孟秘书给了黄毛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数,也准备离开。 “不用。”江放没再逗留,转身沿着街道朝酒吧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酒吧虽然被刚刚禾家的插曲打断,但很快又热闹起来,李峤然也喝多了酒,神色迷离地看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懒懒地倚在卡座中,任由菜菜坐上了自己大腿。 直到有个格格不入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酒吧,眼尖的客人看到江放的瞬间眼睛亮了,前赴后继地凑上去,江放神色阴沉地推开那些突然上来贴住自己的男男女女,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什么,很快便有了焦点。 “啊!你干什么?!”菜菜被大力拉开的时候下意识尖叫,她踉跄着栽到沙发上时江放已经一把扯住李峤然的衣服,像拖行死掉的动物般将毫无防备的李峤然径直拖到了舞池中,再一把甩开,李峤然重重撞上舞池边摆酒的高脚茶几。 “哐啷啷!”一排茶几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应声而倒,酒吧里瞬间安静下来。 江放疾步上前再次拽住李峤然的衣服,另一只手挥起一拳,将刚清醒了两秒的李峤然打得再次砸在了地面上。 这时候惊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服务员和熟客立马上来拉开江放,但长期混迹酒肉场所的人根本不是江放的对手,他轻松踹开两个碍事的熟客,俯身漠然而冷酷地盯着擦着嘴角的血、满脸烦躁的李峤然。 “操,你有病啊?”李峤然沙哑道。 江放刚准备说话,身后就有两个年轻服务生突然拖住他,这两个服务生比熟客难缠一点,他在挣脱他们的时候自己也挨了两下,江放从边上捞了个啤酒瓶砸断,盯着那俩服务生道:“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江放这种同归于尽的劲儿着实把在场的人吓到了,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看他拿着锋利的瓶身走向李峤然,李峤然从地上坐起来,虽然自己被揍得很狼狈,但还是挑衅江放:“为了禾宇筝吧?他自己屁颠屁颠跟我走的,你应该找他去,跟我这儿装什么?嘶~” 江放仿若没有听到李峤然的话,他蹲下,定定地注视着李峤然:“以后离禾宇筝远点,不管你想做什么,再有一次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李峤然吃痛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能杀了我?” “你可以试试。”江放语气和神情都冷静得要命,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有假,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下一秒把那破碎的瓶口扎进李峤然的脖子,因为那瓶口离李峤然只有不到五公分。 李峤然撇开眼神不再说话,片刻,江放扔了酒瓶起身,众人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像来时一样,利落沉默地离开,重新将自己投进夜色。 — 禾宇筝在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前夜整个禾家的混乱早已平息,石沉湖底、水面便也再无波澜。 “筝筝醒了?”任晓月笑着看穿着睡衣下了楼的禾宇筝:“吃甜甜圈吗?妈妈刚跟烘焙师学会的。” 禾宇筝揉了揉眼睛:“我头有点晕.....” “对我忘了,阿姨!可以把给筝筝煮的汤拿来了。”任晓月朝厨房喊了一声,禾宇筝坐在了餐桌边,很快保姆便端着一盅仍在炖煮的汤羹上来,酒精蜡柔软地燃着,白瓷盅里的清汤细细翻滚着。 “唔,谢谢阿姨。”禾宇筝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汤,板栗的甜香让他逐渐清醒过来:“我昨天是不是喝酒了呀?” 任晓月坐在禾宇筝对面点头:“嗯,以后没有熟人的时候不准喝了,还是爸爸去把你带回来的,一喝就睡觉,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爸爸带回来的啊?”禾宇筝又喝了一口汤,脑海中隐隐有江放的影子,他皱了皱眉,突然瞪大眼睛,大事不妙道:“球队今天要去塔安的!我说好跟他们一起去的!” 禾宇筝慌张地站起来想上楼拿行李,刚跑两步任晓月就开口打断:“他们已经出发了,走之前苏教练打电话来过,让你好好休息,在家里看比赛。” 禾宇筝这次去塔安的机票酒店和队员们都是一起订的,现在才中午,他不想留在家里,还是打算改签一下机票,快的话还能赶上到现场看比赛。只是刚拿起手机就看到微信里塞满了信息,有爸爸妈妈的、同学朋友的、以及好几个亲戚的,他们都是昨晚给自己发的消息,问自己在哪儿,禾宇筝站在楼梯上像失忆了般看着那一长串的未读消息,昨晚...自己失踪了吗? 不同于一大段一大段的微信消息,他的微信置顶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是昨晚九点多发的:是跟李峤然出去的吗? 禾宇筝看向任晓月:“妈妈,昨晚...大家都在找我?” 任晓月叹了口气:“嗯,不过你只是喝了酒睡着了,没什么事。” “对不起。”尽管任晓月足够轻描淡写,但禾宇筝还是能想象到昨晚大家的混乱和紧张,他垂眼看着微信里江放的消息低声问:“江放也去找我了?” 任晓月神色复杂,半晌还是“嗯”了一声。 “我醒了,不应该喝酒的。” “你昨晚也去找我了呀~” “你们已经出发了吧,我想改签下午的航班过去。” 收拾行李的过程中,禾宇筝时不时给江放发消息,但前两条石沉大海,直到第三条发过去,刚过了一分钟那边就给了回复:“不用过来。” 第48章 砸水瓶 “我已经酒醒了,买下午早一点的航班的话能赶上”禾宇筝一长串消息没打完,江放那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训练了,手机不在身上。” ——也就是说禾宇筝之后发的消息他都看不到了,禾宇筝一个个删除自己打出来的字,他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刚放进行李箱的10号球衣,心里突然很闷,闷里又溢出慌张,像夏日高温后的黄昏不仅让人透不过气,还让人担忧即将突袭的暴雨。 圣禾客场对阵塔安的比赛踢得尤其艰难,两支球队都明白这场比赛的至关重要,全都使出了全力,开场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充满焦灼,江放只要一拿球就被塔安后防线上三四个人针对,几乎找不到单刀或传射的机会。 而这一场比赛球迷们关注的除了迟迟不更新的比分,还有江放脸上从出场就带着的伤。 江放的左边嘴角和颧骨处有淤青和擦伤,一看就是打架导致的。 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更衣室矛盾,之前也有小道消息说江放在圣禾队内不受待见,这伤现在被几十台高清摄像机一拍,更坐实了圣禾队内不和的传闻。而圣禾的其他人不带伤,显然江放就是被针对的那个。 比分和江放的伤让绿茵场和球迷区都十分紧张,球赛即将结束时球迷区发生了两场小规模的冲突,一场是塔安球迷和圣禾球迷间的、另一场是圣禾球迷内部的,而圣禾球迷内部的冲突受伤球迷更多、伤情也更严重...... 比赛踢到88分钟,圣禾中场终于撕开一道口子,将球传到处于塔安半场的江放附近,江放和塔安两个后防飞快朝足球跑去,江放比他们早了0.5秒触球,用胸膛停稳球后发现自己的射门角度不算好,再带球找角度必然会被塔安后防破坏,迅速判断利弊后立刻头球传给左路目前只有一人盯防的苏霄,足球被精准地传到苏霄脚下,甚至连射门角度都精心为苏霄设计好,苏霄直接抬腿爆射,足球被重重射入球门! 比分终于被改写!塔安0:1圣禾,紧绷了近90分钟的球场终于在这一刻松懈,像被吹到极致的气球,被扎破的那瞬间发出的爆炸声往往是最大的,球迷区陷入疯狂,塔安球迷气急败坏地吼叫谩骂、圣禾球迷则庆祝得快厥过去。 这场艰难的球赛在江放完美的助攻和苏霄干脆的射门中落下帷幕,整队回了更衣室后并没有像以前赢球那样庆祝,大家只是松了口气简单击个掌,越往后这样艰难的比赛就会越多,比起开心压力要更多。 夜色渐深,圣禾的大巴车早就静静在球场外等候,简单的休憩与收拾过后全队离开球场坐大巴回酒店,江放前面的球员上了大巴后不知为什么开始鬼吼鬼叫,直到自己上了大巴,一抬头便看到大巴中后排坐了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难得没有跟球员打成一片,而是眼带怯意、紧张地望着自己。 “少爷你什么时候到的?现在来比赛都结束了!”有个球员问。 禾宇筝心虚地撇开目光:“也刚到...飞机晚点了。” 江放停了两秒还是沉默地向后排走去,走到那个双人位前顿了一下,要继续往后走时坐着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仰起脸急切地朝自己看,目光炽烈得生怕江放感知不到。 江放将装备包放到行李架上,双手还搁在行李架上整理,头却微垂下来问:“这里有人吗?” 离得近的队员听到后都傻了,怀疑江放累到神志不清,球队大巴还不是随便坐?正准备热心地拉过江放去坐空位时禾宇筝突然开口了:“没有,你要坐吗?” 江放抿唇,跨进座位顺然坐下。 热心的队员迷茫地看着坐下的江放,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索性坐下打盹不想了。 “我刚到半个小时,但是在路上看了直播。”禾宇筝压低声音,侧向江放:“怎么受伤了?” 江放半睁着眼睛,没有给回应,半晌忽然歪过头靠在了禾宇筝肩上:“我睡会儿。” 不多的睡眠加上一整天紧绷的状态已经让江放疲倦到极致,他闻着禾宇筝身上淡淡的奶香,很快就沉入梦乡。 禾宇筝肩膀被靠的瞬间一阵酥麻,但他很快调整好,努力坐直让江放靠得更舒服,禾宇筝就这么一直挺着腰背到酒店。 到酒店后江放被禾宇筝轻声叫醒,他跟在队伍里,困意钻进每一个细胞,几乎听不到在酒店堵他们的球迷的呐喊与尖叫,变故在一瞬间发生,一个矿泉水瓶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砸向球队,直直朝走在队尾垂着头的江放飞去。 禾宇筝一直走在江放身边,听到一阵惊呼后几乎没有思考,一把将懵着的江放拉开,水瓶“砰”地砸在了禾宇筝额头上。 “啊!”禾宇筝痛呼,球队人员立刻围了上去,江放站在靠外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团团围住禾宇筝的队友,此刻醒了个透彻,满眼都是冰冷。 苏峰看到江放弯腰将那个水瓶捡了起来,大步朝人群走,猛然上前拉住他,一同拉着江放的还有齐河:“报警,你别管这事儿!让经理他们处理。” 短暂的骚乱很快被酒店保安平息,江放不得已被苏峰几人拉扯着上了楼,禾宇筝额头见了血,砸水瓶的那下力度很大,他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还好,伤口不大。”随行队医陈文很快给他上了药贴了创可贴,叮嘱了几句便离开,禾宇筝抬头看了圈围着他的众人:“别看了,都回去睡觉吧,今天大家表现得很好,奖金翻倍。” 几个球员雀跃了一下,大家又关照了禾宇筝几句也前后离开,江放靠在墙上,目光晦暗不明:“我要走吗?” 禾宇筝抿了下嘴,他起身,去确认了下门关严实了才转身走回来,停在离江放一步的距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放点头。 禾宇筝也点点头:“应该的,我不仅逃学、还跟李峤然去喝酒让大家担心,那你要生气几天?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消气?” 江放抬起手,禾宇筝下意识一缩,他以为江放要揍自己。江放眼底划过一丝笑,他将手放在禾宇筝头上,用拇指很轻地挠了两下禾宇筝额头的创可贴:“疼吗?” “不疼了。” “等伤口好了我就不生气了。”江放道。 “陈文说要一个星期的...”禾宇筝有点不开心:“太久了。” “多睡觉、吃清淡点、及时换药、不要沾水,陈文说这样好得快,记住了吗?”江放把手放下。 “嗯。”禾宇筝欲言又止,江放虽然很累了,但还是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你的伤也是球迷弄的吗?”江放脸上的伤比禾宇筝的小伤口明显多了,但他没要队医包扎,这种伤比起他以前踢野球的伤轻了太多,不算什么。 “不是。”江放垂眼:“我准备去睡觉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江放明显不想说,禾宇筝知道只要他不愿意,谁都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只能点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乖乖道:“那你明天等我一起走。” “好。”江放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最后还是回过头,揽住站在原地的禾宇筝吻了下他的额头,叹了口气道:“已经不生气了,别瞎想,早点睡。” 禾宇筝眼睛顿时亮了,他惊喜地看着江放,江放朝他勾了勾唇才转身离开。 禾宇筝一颗本来有点酸又冷飕飕的心脏顿时暖了起来,他开心得忍不住在原地蹦了两下,又到床上打了两个滚才勉强冷静下来,甚至产生了“挨一下砸江放就不生气了早知道多挨几下”的危险想法。 警察的速度很快,把那群闹事的球迷都带回了派出所,砸瓶子的那个是DB的球迷,因为江放脸上的伤让许多江放球迷和DB球迷开始对立,说一定是DB在队里是球霸,视江放为眼中钉,江放才会受伤,那DB球迷也喝多了冲动,一时间上头便用矿泉水瓶砸江放。 “但我不是没砸到他砸别人了吗?!”这球迷虽然喝多了但还没断片,醒酒后更是据理力争,他记得砸的是江放边上的人,虽然戴着口罩但一看就不是球员。 谭相伦坐在那人对面点点头:“是啊,你砸江放还好点,按他现在的身价来算,那点小伤顶天了让你赔个一两万,但你砸的不是他啊!” 那球迷也愣了,抬头看边上的朋友:“那我砸的谁?”他脸色渐渐变差:“不会是DB吧?我看花眼了?” 他朋友也摇头:“不是DB,DB先进去了,是队里的工作人员吧?不认识。” 谭相伦叹了口气:“嗯,也算是队里的工作人员。”那两人松了口气,大概都觉得赔起来应该不贵,谭相伦紧接着道:“刚刚上任的球队主席。” 那球迷和他朋友面面相觑,两人安静对视几秒后脸色突然“唰”地白了:“是圣...圣禾太子...” 谭相伦看着那球迷差点掉凳,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身价我算不来,得让集团那边专业的人过来估值。” 那球迷已经彻底傻了,眼底甚至积了泪,下一秒他“噗通”跪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喝多了脑子坏掉了!我赔不起啊呜呜呜!”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突然在派出所的调解室嚎啕大哭让警察都束手无策起来,谭相伦见这人终于怕了才收手:“我们小主席说了,不用你赔,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就行,哦还有,他让我给你带了件DB签名的球衣,喏。” 谭相伦从包里把球衣拿了出来,那球迷傻呆呆地看着,半晌才接过球衣,迟钝又羞愧地说了句:“谢谢。” -------------------- 满血复活!谢谢大家等候~以后会多更~ 第49章 理想型 险胜塔安后的圣禾刷新了在超级联赛过往的排名记录,成功跻身积分榜前三,全队队员都拿到了主席奖,只要这赛季最后的六场比赛能再积到十分,赛季季军就稳了。 禾宇筝从塔安回到隆州后就参加了圣禾国际的期末考,这次期末考李峤然没有参加,其实考前的几天备战他也没出现,圣禾董事会给贺洄施加了压力,让他直接开除李峤然、并且要求李峤然赔偿最高级别的违约金,贺洄在治疗过程中临时回国处理这事儿,顶着压力把人保了下来,但从此李峤然不再去圣禾国际上学,而是像以前一样待在基地里。 禾宇筝这次考得不错,年级排名上升了51位,所以接下来的暑假没什么压力,几乎长在了体育中心,连宿舍楼都有了一个他的房间。 本赛季已经到了尾声,比赛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密集,谭相伦便着手给球员们安排个人工作,而除了DB,全队个人工作最多的就是江放,而DB的经纪约在他的个人经纪人手上,所以谭相伦则主要安排江放的工作。 天顶体育的专访是江放这个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天顶体育是一家全球性的体育媒体,影响力在足球圈数一数二,江放刚作为圣禾10号踢了两场球时其亚太区总监就嗅觉敏感地来邀约,但谭相伦一直在往后推时间,等确定江放会进入本赛季最佳射手的角逐时才敲定时间。 采访当天禾宇筝也跟着去了,化妆间里大家忙前忙后,这是江放的作为职业球员的第一个专访,每个人都希望做得不留遗憾。 “衣服来了,这套,江放你去穿上。”谭相伦手里拿着一套黑白色运动套装,是圣禾服装赞助的品牌,江放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禾宇筝眼睛亮了。 “腿好长...”禾宇筝双眼发直地看着江放,脸莫名其妙红了。江放本来就高,但平时穿的球衣球裤都是短的,在视觉方面没有像这条黑色运动长裤那样有冲击力,18岁的江放套在简单的运动服里,浑身上下写满了青春迷人。 江放走到禾宇筝身边坐下,造型师开始给他做发型,江放朝禾宇筝侧目:“真的不进摄影棚?” 禾宇筝遗憾地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你可以待在角落里。”江放道。 禾宇筝眉头微微蹙起,其实他一直有一种感觉,就是江放好像知道他的病,但他不敢问,只能沮丧地低下头:“还是不去了...” 江放没再强求,简单做完造型就被编导叫去彩排,禾宇筝独自坐在化妆间,他其实特别想去,但很担心去了会影响大家,那里全是相机和摄像机,现在仅仅是想到那个画面,都会让他心里和胃里隐隐不适。 江放的彩排很快结束,回来的时候除了江放每个人都兴高采烈,造型师最是夸张,她一进门就掏出手机冲向禾宇筝:“看,我跟梨梨合影了!” 禾宇筝不明所以地看她手机屏幕,屏幕上是造型师和一位漂亮女孩,女孩化着浓妆,淡笑着看着镜头。 “谁?”禾宇筝迷惑地抬起头。 “双梨啊!你不认识?”造型师回头看了眼江放:“你们俩怎么都不认识她?她可是江放娱乐圈的头号球迷!” 禾宇筝继续迷茫,江放的球迷很多,有一些知名人士很正常,不过没多少球员会太去关注这方面,平时禾宇筝也不关注娱乐圈,更不知道谁是双梨。 “一个叫For E的女团成员,之前天顶的总监来过流程的时候我研究过,这个女团现在流量非常大,算是国内第一,双梨是团里粉丝量最多的成员。”谭相伦解释:“专访过程中双梨也会出场,问江放两个问题,然后江放给她送一件签名球衣。” 禾宇筝恍然大悟:“就是专访嘉宾的意思嘛。” “对,江放见了双梨感觉怎么样?”谭相伦试探着问。 江放抿着唇,不知道谭相伦问的是什么。 “你不觉得她挺可爱的?”谭相伦朝江放挑眉,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放:“不觉得。” 一边的禾宇筝却听出古怪,他站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谭相伦:“为什么要江放觉得她可爱?” “也没有...就是两人年纪差不多,感觉能玩到一起,双梨又喜欢江放,这不是挺郎才女貌吗?”谭相伦笑了两声:“周陶待会儿正式采访估计也会开刚刚的玩笑,江放你别忘了应该怎么说啊,我教过你的。” 周陶是国内足球名嘴,这次的采访记者。 江放颔首:“知道。” 禾宇筝已经走到江放面前,眉头快拧出水来:“什么玩笑?” 江放垂眸不语,神秘得很,谭相伦刚准备解释江放就看了他一眼:“不用跟禾宇筝说。” 禾宇筝顿时怒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是老板!” 江放转身走到造型位上,对造型师道:“再整理一下吧,刚刚彩排完有点乱了。” 造型师立刻工作起来,禾宇筝跟到造型位后,目光灼灼:“江放,你别以为我猜不到周陶开的什么玩笑。” 江放抬了抬眼皮,继续沉默。 “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要整理造型。”禾宇筝语气中是演示不住的不悦和醋意:“双梨很漂亮很可爱对吧?” “对!”造型师抢答,江放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 禾宇筝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被怒气涨满了,就在这时谭相伦又拿着手机过来掺火:“周陶问你如果专访完时间有剩的话能不能拍一段你教双梨颠球?” “嗯。”江放盯着脸色极差的禾宇筝,继续道:“可以。” “......我也要学颠球。”看没人离自己,禾宇筝沮丧地垂头念叨,刚刚的气焰不再,只剩满腔委屈。 “你不是会吗?少爷你去沙发那边坐着,别影响造型师。”谭相伦笑呵呵道,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开除的边缘试探。 江放的造型结束后不到十分钟就准备去现场,禾宇筝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盯着一行人往外走,这时人群中心的江放突然转身看向禾宇筝,禾宇筝一愣,江放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干什么?!”禾宇筝横他。 江放弯腰贴近他耳边,低声道:“想知道周记者会开什么玩笑、我要怎么教别人颠球,最好自己去看。” “谁稀罕去看!” 江放捉住禾宇筝口是心非的目光:“造型台上还有一张可以进入摄影棚的通行证。”江放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心事被看透的禾宇筝。 摄影棚。 江放落座后和周陶又对了一遍台本,准备完毕后导演开始读秒,主机位摄像机的红色工作灯亮起,周陶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天顶体育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足球记者周陶,今天我们为大家邀请到了今年超级联赛中最闪耀的新星、圣禾FC的18岁前锋江放,江放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天顶体育的观众们好,我是江放。” 专访有条不紊地按台本进行着,摄影棚的氛围轻松专业,流程正慢慢往后走,周陶继续着下一个问题:“下面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啊,江放准备好了吗?” 江放面不改色地点头。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这阵子这个流言传得很广,听说圣禾更衣室最近不太和谐,而且在流言里你是主角之一,请问这是真的吗?”周陶笑道。 江放却不回答了,他的目光缓缓锁定在某处,像在发愣、又仿佛在思考。 “江放?”周陶出声提醒,现在这个问题彩排的时候过得很顺,心说现在怎么卡顿了? 等导演拿着板子让周陶再提醒一次江放的时候,江放突然回过神,他难得笑起来,转向周陶道:“当然是假的。” 接下来江放顺畅自然地将回答说完,像是刚刚走神的不是自己,而大家也发现了江放此时的状态和刚刚截然不同,他好像更放松了、眉梢时不时会带有笑意。 “好了,严肃的问答告一段落,我们来点轻松的,江放,马上19岁了,交女朋友了吗?”周陶道。 “没有。” “这么帅一大小伙,喜欢你的小姑娘很多吧?有理想型吗?” 这里的回答谭相伦没有给江放拟,让他自由发挥,彩排的时候江放说的是没有。 “有。”江放道。 周陶一愣,但立刻接上:“噢?说说看呢?” “眼睛大。”江放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某处:“皮肤白、长得好看。” 周陶大喜:“哟!还真巧,我们邀请到你的一位球迷,正好就是好看的大眼睛白皮肤!” 江放:。 “来,让我们一起欢迎江放的知名球迷双梨~”双梨穿着重新设计修剪过的圣禾10号球衣登场,球裤变成了小短裙、松垮的上衣也被改得紧身露腰,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数展露。 “江放你好呀~我叫双梨,是你的球迷!”双梨一上场就主动去和江放握手,江放站起来,轻握了女生的手,周陶立刻上前让双梨和江放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并且打趣道:“江放,看看我们漂亮的梨梨,是不是和你的理想型一模一样?” 第50章 摄影棚 江放沉默地注视着笑得甜美的双梨,片刻转向周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周陶立刻意识到江放的抵触,反应迅速道:“哟,害羞了,那就不逼问你了,双梨也准备了几个问题对吗?” “对!”双梨点头:“其实我的问题都是作为小迷妹的问题啦,江放不要介意哦。” 江放按照台本的要求点头:“嗯,没事。”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同样按流程走,结束问题后江放现场给双梨签了一件球衣,周陶顺利将此次专访收尾,时间还有剩余,导演很快将准备好的足球递到拍摄区,让江放教双梨颠球。 “你的鞋应该不太方便。”江放托着球,低头看双梨穿的细高跟凉鞋。 双梨也大方,直接脱了鞋光脚站在地上,抬头笑盈盈地看着江放:“这样可以了吗?” 江放没再多言,下一秒便将足球往下抛,先简单地颠了两个球:“用脚背前面一点的位置,触碰球底的中心位置。” 江放将球踢起来拿住,递给双梨。 第一次双梨没找准落球点,足球顺着她的脚背滚到了地上。 “胯不要动,力度再大一点。”江放站在一边紧锁眉头讲解,俨然像个严肃苛刻的教练,完全没有导演期待的亲密互动和粉色泡泡。 双梨屏气凝神,等球即将靠近自己脚背时使足了力气往上踢,被赋予大力的足球越过了前排的导演和摄影,直冲后排飞去!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向后看去,后排一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工作人员正低着头,大家来不及出声提醒,“哐”地一声,那工作人员猝不及防被砸中,踉跄了两下才缓慢地抬起头。 "没事吧?!"大家七嘴八舌地关心,双梨也紧张地想要下去看,只是她刚走两步身边人就飞快跑了过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江放就已经到了那工作人员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想摘掉他的帽子看是否受伤。 “没关系...”禾宇筝小声道,他埋着头:“你先去录完,别管我。” 江放微俯身子:“给我看一眼。” 众人像被定住一样诡异地看着江放紧张地站在那工作人员身前,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那个...有事吗?”导演也紧张起来,好奇地朝后面走去,江放这时回过头,神色恢复冷淡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似乎和江放达成某种约定,转过身朝门口走,导演却还是疑惑,多问了一句:“请问你是哪个组的?” “我带来的。”江放拦住想上去一探究竟的导演:“可以继续拍了。” “哦好。”导演恍然大悟,难怪江放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他忍不住道:“不过待会儿继续教双梨的时候,你的状态能不能试着向刚刚靠拢?” 江放:? “就是温柔一些,有耐心点,必要的话也可以手把手教。”导演回忆着刚刚江放对那工作人员的态度,就那么半分钟也能看出特别上心。 “诶!刘导~”谭相伦及时出现,虽然小小开一下江放和双梨的玩笑无伤大雅,但这导演现在的架势已经完全自由发挥打算给江放导爱情戏了,反正这段也只是临时加的不会放进专访视频,谭相伦便找了个借口停止了接下来的拍摄。 化妆间内禾宇筝正对着镜子查看自己头上有没有肿包江放就进来了,禾宇筝瞥了他一眼继续检查,江放走过来将他按到椅子上:“我看一下。” “你不适合做教练,教得太差了。”禾宇筝冤枉极了,他进了摄影棚后都没抬几次头就受了这无妄之灾,之前被球迷砸的伤口刚好就被足球又砸了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最近可能在渡劫。 “嗯。”江放认真地检查着禾宇筝的头,只是红了些,没有大碍,化妆间没人,江放低头在他发红的皮肤上亲了一下:“刚刚进摄影棚还习惯吗?” 禾宇筝抬着头,斟酌着打量江放:“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病?” 江放不愿骗人,点点头。 “知道多少?”禾宇筝心里七上八下,他刚刚进摄影棚手心溢出的汗还没消又起了一层,神情紧绷起来,嘴唇泛白。 江放俯身将人抱住,手轻抚着他的后脑,禾宇筝声音发紧:“你都知道了啊?” “嗯。” 江放的回答让禾宇筝的心凉了半截:“你是因为...我的病才...” “不是。”江放打断他,松开人盯着他的眼睛:“因为喜欢你,想帮你把病治好,不要乱想。” 禾宇筝钝着,喃喃道:“治不好的......” “我们慢慢来,有很多的时间,不着急。”江放握紧禾宇筝冰凉的手:“大家都在帮你。” “我现在不吃药了。”禾宇筝的瞳孔突然动了动,刹时有些雀跃:“我已经很久不吃药了。” 江放看着他笑:“嗯,我知道,你很棒。” 禾宇筝注视着江放:“我也不失眠了,很久很久不失眠了。” 江放点头:“我最近有点失眠,你可以教教我方法。” 禾宇筝眼睛睁得很大,用力点了下头:“好。”说着他拿过江放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隔着胸膛也能感觉到心脏跳得激烈亢奋,他红着眼睛:“我刚刚进去的时候特别害怕,站不住只能靠着墙,不敢抬头,后来抬了两次头,差点要吐的时候就被球砸了。” 江放贴着禾宇筝的胸膛,心中涩疼:“但是你很勇敢。” “这倒是,不过以后...还是慢慢来好吗?摄影棚太恐怖了。”禾宇筝声音很软地商量。 “嗯。”江放掏出手机:“那现在可以试试手机摄像吗?” 禾宇筝盯着手机,神情犹豫起来。江放打开前置摄像头,手机屏幕上冷不丁出现两人的脸,禾宇筝被江放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到,他下意识闭眼,但同一时间江放按过他的后脑,头被迫抬起,江放声音低哑地命令:“禾宇筝,睁眼。” 禾宇筝的呼吸急促起来,紧闭的眼睫中溢出水光,时间过去很久江放还是不放开他,禾宇筝只能缓缓睁开眼,而那手机却还在拍摄着,禾宇筝惊恐地往后缩,下一秒,身前的人径直向前,用力吻住了躲闪的禾宇筝。 禾宇筝在江放怀里细细颤抖着,但他不再躲了,他木木地盯着手机屏幕,原来......自己和江放接吻的时候是这样的,江放紧贴着禾宇筝的嘴唇,在他柔软的唇肉上轻咬一口,禾宇筝不自觉张开嘴,江放抱他抱得又紧了些,密密地吮吸着禾宇筝唇内的柔软和滑腻,禾宇筝的舌被江放强势又暧昧地搅弄着,他浑身发软,再也颤抖不起来,眼睫眨了两下后温顺地闭上眼,抛开那正在录像的手机,彻底栽进江放的吻里。 第51章 KISSCAM 对于禾宇筝的病,江放知道的仅次于禾宇筝的父母,不仅仅是曹医生的口述,甚至连当年的许多视频江放也看过。 为了治好禾宇筝任晓月无所不用其极,但无论怎样禾宇筝对镜头依然有着剧烈的应激反应和恐惧,所以她在看到禾宇筝和江放的合影时几乎欣喜若狂,认定江放就是唯一可以治愈禾宇筝的人,为了劝说他来圣禾,将所有可以说动他的东西都坦诚托出。 江放其实不确定自己的方法用得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是否能长期有效,但最起码目前看来,在两人做许多亲密的事时禾宇筝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去恐惧镜头。 比如这天禾宇筝在江放房间里写完两张暑假作业后被江放按在了床上没能成功离开。 闷密的夏夜让一切暧昧和亲热都变得隐蔽起来,房门紧锁的空调房里两个男孩缠腻在一起,其中一个脸上还挂着写作业时签字笔不小心留下的黑色痕迹。 禾宇筝仰靠在床头,整个人屈成一团,江放站在床边搂着禾宇筝的腰,俯身啃咬他的脖颈。 “痒...”禾宇筝忍不住出声,刚洗完澡的江放头发还未干,有水珠滴在禾宇筝锁骨上,他缩了缩肩膀,刚想将人推开,江放却单脚上了床,直接用身体按住他,禾宇筝浑身如过电般猛然一麻,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上的江放顿了下,似是被这声音撩到,抬头重重堵住禾宇筝的嘴唇,剩下的就只有柔软、还有潮热的呼吸了...... “今天...不拍了吗?”勉强从江放无孔不入的侵占中逃脱开来,禾宇筝喘着气问。 “今天是奖励,不拍。”江放的手钻进禾宇筝腰际,轻柔却直白地向下,禾宇筝周身发紧,声音颤抖:“要做什么?” 江放黢黑的眸子沉沉盯着他,眸中内容不言而喻,手已经进入禾宇筝的裤缝,贴着那片柔嫩白皙的皮肤...... 禾宇筝眼角挤出了泪,他羞得再次缩成一团,江放却丝毫不放开他,注视着哪里都泛着粉、嫩得能挤出水的禾宇筝,他的呼吸也逐渐粗重,低下头又吻住了禾宇筝。 ...... 结束后禾宇筝把自己包进了江放的被子,连眼睛都没露出来,似乎是想闷死自己,江放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禾宇筝还像个蚕蛹一样一动不动。 江放走过去扒被子,很容易便扒开了,禾宇筝长翘的睫毛垂着,整个人软得像棉花糖。 “舒服吗?”江放开始做用户调研。 禾宇筝睫毛垂得更低了,脸颊红得像是开了玫瑰:“我...我要回宿舍了...” 说着禾宇筝局促地爬起来,绕过江放下了床,他在懵懵懂懂中被江放弄了第一次,刺激又陌生。 江放送禾宇筝到门口,看禾宇筝别别扭扭地走着,忍不住拉过他,在人唇边亲了一口:“这很正常的,禾宇筝,不用害怕。” 禾宇筝从鼻腔发出声音,不知是在说嗯还是哼,半晌他抬起头,眸中无暇懵懂:“你...别人弄过吗?” 江放冲他摇头,眸色发黯嗓音低哑:“想着你弄过...很多次。” 禾宇筝瞬间头皮发麻,“唰”地转过身,再无留恋地抛开。江放等他上了电梯才回到房间,发了会儿呆开始抄禾宇筝的作业。 圣禾倒数第六、五、四场的比赛一平一胜一负,积了四分,稳定在联赛第三名的位置。 三场比赛踢完已经是七月下旬,此时篮球超级联赛的节奏已经到了半决赛,圣禾篮球队的成绩一直以来都好,也是半决赛的常客,七月末的第一场半决赛是圣禾篮球队主场对阵临省篮球队,狄辛邀请了禾宇筝几人来看比赛,给他们挑了视角很不错的位置。 比赛当天禾宇筝穿着狄辛的球衣,带着一大堆圣禾篮球队的应援物到了现场,但篮球场比足球场要小很多,摄像机摆得很明显,禾宇筝去之前也准备了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地坐在了江放和齐河中间。 赛前服务生过来售卖饮料和零食,齐河买了很多,禾宇筝却什么都喝不下。 “还是难受。”禾宇筝心跳飞快,整个人有些恍惚,被鸭舌帽罩住的额头已经在出汗,可乐举到嘴边只有浓烈的反胃感。 “我带你去外面看直播。”江放说着就要拉着禾宇筝走,禾宇筝摇了摇头,攥紧江放的手:“答应了狄辛的,我可以挺住。” “你确定?”齐河盯着禾宇筝露出的少得可怜的皮肤:“你这脸白得可以刷墙了。” “你不吃东西我会好一点。”禾宇筝怨气满满地怼齐河,齐河无奈只能把一堆零食散给了前后排观众,许多观众既看篮球也看足球,很快便认出了江放和齐河,开场前还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但人群将他们围住时禾宇筝突然好了些,他莫名有了种被包围的安全感,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比赛即将开始时安保终于过来维持秩序,将缠着江放和齐河要签名合照的观众疏散,此时全场灯光暗下来,圣禾篮球拉拉队登场,跳了一支青春热辣的舞。 “什么时候咱们队启动足球宝贝计划啊主席?”齐河靠到禾宇筝耳边羡慕道。 “永远不会有,你死心吧。”禾宇筝不否认拉拉队这种形式会让场上热起来,但近些年来几乎已经没有足球队会挑选足球宝贝了,正规足球场的观众席都三万朝上,观众们聚集起来的能量够大,不再需要其他的内容来加热场子。 拉拉队结束队员们终于登场,狄辛跑在队伍中后排,上场后朝禾宇筝的方向打了个招呼,还特地给队员们指了指大家的未来老板。几个队员特地跑到场边朝禾宇筝打招呼,禾宇筝费力地佯装自然地和他们聊天,一顿寒暄下来整个人快虚脱,他微微倚在江放身上,江放手里拿着吸管杯给他喝白开水,禾宇筝闭着眼睛喝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状态。 禾宇筝没太看过狄辛的现场,他对篮球的兴趣远小于足球,只有重要的比赛看过直播,所以看狄辛在场上一改在学校里不靠谱、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挺惊喜的,他的跑动很多,在场上的位置非常多变,而且目光锋利地时刻追随着教练要自己盯防的人,几乎一秒都没有松懈。 “我对狄辛刮目相看了,这模样比考倒数第一帅多了。”比赛调起了禾宇筝的兴趣,他渐渐不再被现场的摄像机影响,更多注意力放到了场上的比赛中,狄辛进球他甚至能带头鼓掌道好。 上半场结束两队几乎打平,圣禾仅仅领先三分,队员们到场下补给的同时听教练安排战术,而场上则又响起了拉拉队的歌。 拉拉队员们卖力地在场上跑跳,场上灯光伴随着舞曲的节奏明暗交替、不停闪动,趁着灯光不亮时禾宇筝终于摘下口罩和帽子喘了喘气,他一边喝水一边用帽子扇风,虽然场馆内空调很足,但一直闷在口罩中也很不好受。 拉拉队舞蹈的音乐节奏越来越快,是某种打击乐器在制造着紧张又热烈的氛围,许多观众也跟着节奏喊起来或者跳起来,突然间另一个鼓点进来,响起的瞬间所有音乐暂停,观众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禾宇筝不明所以,下一秒在休息席的球员们也纷纷叫闹着跳起来,其中狄辛最为兴奋。 “少爷,抬头看看!”狄辛生怕别人不关注禾宇筝一样直接跑到他边上冲他按,禾宇筝尴尬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而身边的两人也同时被直播了上去。 三人被摆在一颗很大的粉色爱心之中,爱心上写着“KISSCAM!” 场下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着:“亲!亲!亲!” 狄辛和其他队员也看好戏地盯着三人:“你们别害羞嘛!”“有没有感受到篮球的魅力了?是不是一整个爱住?”“少爷居然这么内敛?和传闻不符啊?” 下一秒,禾宇筝的脖子突然被揽住,齐河大方地对着他的脸猛亲一口,亲得禾宇筝的脸几乎变形,场上场下一片欢呼,KISSCAM的摄像机移走,开始寻找另一对幸运观众。 而禾宇筝还懵着,刚刚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台摄像机死死聚焦,只抬头看着自己不知所措的脸,心想早知道不来看比赛了,又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传闻让这些篮球队员觉得自己不内敛......然后就被齐河亲了,脸上现在还有齐河亲得太大力的印子。 “你欠我个人情啊。”齐河混不吝道:“没想到我的荧幕初吻给了你,真可惜。” 禾宇筝没搭理齐河,他们俩的关系亲一下脸蛋其实很正常,但这次禾宇筝莫名特别心虚,他朝另一边偷偷侧目,江放习惯性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但禾宇筝几乎立刻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 -------------------- 足球积分赛里赢球积3分,踢平积1分,输球不得分。 第52章 很久的 禾宇筝戴好帽子口罩,用手肘戳了戳江放,江放朝他看过来,视线落在口罩外那片微红的皮肤上。 “要喝水?” 禾宇筝摇头,他垂下眼,手在外套的覆盖下偷偷摸到江放那边,在座椅的遮挡下轻轻牵住他。 江放一怔,禾宇筝朝他眨了眨眼,让他不要暴露这个只有两人知道的小秘密;江放自然地挪开视线,看向大屏幕上新的KISSCAM幸运儿。 这场比赛圣禾篮球队险胜,领先的比分不到二位数,和教练的设想差得很远,所以原本狄辛打算带上禾宇筝一起去的庆功宴也泡了汤,整个球队被教练留下来加练;禾宇筝便也和江放齐河离开了篮球区,打算出去吃饭。 江放跟在禾宇筝身后,看他和齐河打打闹闹,又回想起看到禾宇筝被拍,自己正着急地找着KISSCAM主机位时发生的事:齐河一把搂过禾宇筝,对准禾宇筝的脸猛亲,几乎把禾宇筝的大半边脸都亲红。 江放抬起头,看着前面两个勾肩搭背互损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太在意,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样的行为再正常不过,可自己还是很想去把两人分开。 三人吃了饭后就分道扬镳,禾宇筝跟江放回了体育中心,陪江放练了一下午球后一同回江放的房间洗澡写作业。 江放洗完澡出来就看到禾宇筝趴在书桌上手机开着公放打电话,语气撒娇味浓烈:“你就把答案给我拍一下吧!求求你了,我只要第13题~” 那边响起齐河打趣的声音:“我这也是人家理科班同学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给你怎么谢我?” 禾宇筝暗戳戳吐槽,要谢也是谢理科班同学吧,但他嘴上还是哄着:“请你吃饭!什么都行!” “叫爸爸。”齐河毫不客气地提要求。 “......”禾宇筝抬头瞅了眼江放,气沉丹田决定对不起一下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没开口手机就被江放抽走摁掉。 “诶?”禾宇筝眼睛追随着手机,看着江放把它放到一边。 “聊聊。”江放坐下,放下擦头发的毛巾盯着禾宇筝。 禾宇筝放下笔走去床上乖巧坐着:“好呀聊什么?” “今天的篮球比赛好看吗?”江放问。 禾宇筝拧眉不解:“好看啊。” 禾宇筝回答完后江放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站起来,似是放弃了:“好看就行。” 禾宇筝:......“你觉得不好看?那下次不带你去看了,就我和齐河去。” 给禾宇筝拿枕头的江放表情僵了一下,顺势把枕头放进柜子里,脸不红气不喘道:“枕套还没洗,枕头不能用了。” “嗯?那我睡你的,我们睡一个枕头。”禾宇筝往床上一躺,今天就是想跟江放睡。江放垂眸看着在床上耍赖的禾宇筝,好气又好笑,他咬了咬牙走过去,把人按着收拾了一顿,结束后禾宇筝眼睛湿漉漉的:“今天好凶啊江同学......” 江放眼底发红:“自己想为什么。” 禾宇筝惊讶地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还真有原因?” 江放到底还是把禾宇筝专用枕头拿了出来,用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枕套套上,整个枕头干净香软。 “还骗我枕套没洗,不想我跟你睡?”禾宇筝愈发觉得问题严重起来,他严肃地看着坐上床的江放,软声问:“怎么了?” 江放盯着眼前绵白柔软的人,捏了捏他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似是不好意思:“今天齐河亲你了。” 禾宇筝一怔,大脑转了好几个弯才彻悟,江放居然是吃醋了! 禾宇筝新奇又揶揄地看着江放,主动钻进他怀里,满眼是无法置信的笑:“那怎么办呢?亲都亲了,要不我亲回去?” 江放沉沉盯着禾宇筝,不说话。 “刚刚拿走手机是不是也因为吃醋?”禾宇筝丝毫不给江放面子,对视着戳穿他的醋意:“可齐河是我的发小,我跟他一直都那样讲话,如果和他撒娇的话,他就会答应我很多要求,你不希望我那样和他说话吗?” 既然禾宇筝问了江放就要回答,他垂眸,"嗯"了一声。 禾宇筝笑得更灿烂了,江放觉得他有点猖狂,抱住他捏了下他的屁股,禾宇筝顿时乖了:“好吧我不笑了......” 江放难得脸红,这种难以启齿的感觉被禾宇筝戳穿不太好受,他关了房间的大灯,将枕头给禾宇筝放好,干巴巴道:“睡觉吧。” 房间里安静了,但禾宇筝的心情一时半伙安静不下来,他侧身贴着江放:“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逆着房间的夜灯光,禾宇筝看到江放轻点了一下头。 “嗯,那除了你,可以跟我妈妈撒娇吗?”禾宇筝佯装认真地问。 “可以。”江放接受他的逗弄。 “爸爸呢?” “可以。” “奶奶呢?” ......“禾宇筝。”江放咬着牙覆身压住禾宇筝,本想吓吓他,却在感觉到什么后飞快躺平。 禾宇筝慢慢攀上江放的身体:“你都帮了我好几次,我道歉送你个礼物不行吗?” 禾宇筝借着昏暗的灯光注视着江放,手很不老实地缓缓触碰着江放,他亲了亲江放的唇角,撒娇道:“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江放喉结发紧,而后滚了两下,沉闷地“嗯”了一声。 ...... 结束后禾宇筝彻底软在了江放身上,他贴着江放的胸膛,气还没怎么喘匀,委屈控诉道:“不公平。” 江放餍足地抱着人,只看着他不说话。 “你一次够我三次了,不公平。”禾宇筝又强调,他突然想到之前陪江放去踢野球的时候隔壁两间屋子闹了大半夜的动静,眼皮一跳:“以后你...以后我们真的那个了,你要很久吗?” 江放眨眨眼:“要很久很久,很久。”多加两个“很久”以示真诚。 禾宇筝:!好像还是柏拉图式的恋爱比较好! 第53章 找律师 圣禾这个赛季的倒数第二场比赛是客场踢龙云FC,上次主场大比分输球的耻辱还历历在目,所以赛前苏峰对大家的训练尤其严苛密集,只是在开赛前一星期突生变故。 槐阳县那边传来消息,江放的爷爷因为借款逾期不还在半个月前收到了法院传票,不知为何那传票到这几天才到了他手中,而传票上的开庭日恰好是圣禾对阵龙云的开赛日。 “面对这种无赖就是你还清了钱他也不会撤诉,说白了就是这场比赛不想让江放上!”谭相伦和苏峰在办公室内头疼地抽烟,谁也没想到陶如德还有这么龌蹉的一手:“再说就算还了钱如果那合同上还有别的条款呢?我们没有主动性,合同什么内容我们都不知道。” “圣禾的律师团队不能帮个忙吗?听说都是精英来着。”苏峰道。 谭相伦摇头:“上次江放的事儿禾总已经出过面,算是很给我们体育部面子了,再去麻烦总部的人不太好,而且这官司才一千万,让那些律师来处理这事儿实在是大材小用,他们在市面上的费用也差不多这个数。” “那怎么办?江放的意思是他回去陪他爷爷出庭,下午赶过去,比赛晚上七点四十开始,就算赶不上首发也能替补。”苏峰叹了口气:“这孩子真遭罪。” “我去吧。”禾宇筝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此刻才出声:“江放那里我去劝,陪他爷爷出庭我来。” “可是你也...没办法对付陶如德啊,我们什么筹码都没有,而且要在短期内找一个厉害的律师也不容易。”除非你让你爸从集团借一个出来,苏峰小算盘打得很响,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找得到的。”禾宇筝咬了咬牙:“比集团里的律师都厉害,这场官司我一定要替江放打赢。” “谁啊?”谭相伦知道圣禾的律师团已经是天花板了。 “我妈。”禾宇筝道。 任晓月在成为全职妈妈之前是一位几乎天下无敌的律师,也就是在认识她之后,禾孟才着手培养圣禾自己的律师团队,当年孟禾刚担任圣禾总经理,整个家族都等着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圣禾和一家房产公司的地皮纠纷案,禾孟找了当时全亚洲最昂贵的律师事务所,信心满满能将对方打得屁滚尿流,而当年对方团队找得则是自己岳父的律师事务所,虽然这家律所在国内也很知名,不过比起禾孟找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禾孟也是年轻气盛,完全没想过输的可能性,结果输得狗血淋头。 自己找的律师团队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对方的团队里除了自己的岳父和他两个得力下手,剩下的就是岳父当时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儿,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任晓月,心思缜密伶牙俐齿,一点都不比资深律师差。 这件事着实给了禾孟当头一棒,官司结束没多久他就兴起了一定要给圣禾打造一支律师团队的念头,首选就是把自己打趴下的那支团队,自己三顾茅庐诚意十足,终于说动岳父先把任晓月出借给了圣禾。 然后一来二去两个相爱相杀的年轻人就谈起了恋爱,婚礼还没办就怀上了禾宇筝。 禾宇筝出生后没多久任晓月就开始工作,那几年简直大杀四方遇神杀神,在律师圈狠狠打响了名头,直到禾宇筝9岁那年出了意外,她就再也没有工作过。 但这些年随着禾宇筝逐渐好转,任晓月也有了重新回到职场的念头。 “所以现在只有一张法院传票和不完整的口述,别的什么也没有,你想要好几年没上法庭的妈妈帮你的朋友打赢官司?”任晓月挑起眉,离谱地看着自家想一出是一出的儿子。 “现在我们已经有法院传票和江放的爷爷实际没有和陶如德接触过的证据了,而且我查了一下过往记录,我妈妈上法庭好像从来没有输过的。”禾宇筝拍了拍胸脯,自信道。 “所以你要让我体验一下输的滋味?”任晓月端起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不去,赔钱好了。” “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坐牢吗?”禾宇筝动之以情。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坐牢,法官会酌情考虑的,放心。”任晓月搬出专业知识堵自己儿子。 此时禾宇筝已经走到了窗边,一只脚跨了出去:“妈妈,不是我威胁你,是我真的只有你这个好妈妈了,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任晓月瞥了眼窗边的满脸悲愤的儿子:“从一楼窗台跳下去可能会踩死一只小蜗牛,不过没事,蜗牛各有命,或许被你踩死就是它的归宿吧。” 禾宇筝苦肉计不成,只得悻悻把腿收了回来,嘀咕着:“这样都不能说动你......你要怎么样嘛?” 任晓月抬眼:“周年庆典的时候给我上去表演个节目。” “啊?” “嗯,十一月圣禾三十周年,外部庆典不强求你参加了,内部庆典都是家里人和你认识的几个高管,人不多,到时候给妈妈表演个节目?” 禾宇筝攥了攥拳:“会有拍摄?” 任晓月摇头:“可能就是叔叔阿姨们拿手机拍一下,可以吗?” 禾宇筝迟疑了一会儿,神色明显耷拉下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任晓月满意地将咖啡喝光,利落起身:“那妈妈也答应你,现在我们去收集资料吧。” 说动任晓月后说动江放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尽管家人在江放心中是重中之重,但禾宇筝对于他来说就是一针定心剂,江放几乎彻底放下了心,他只希望爷爷不要被惩罚,如果非要还那莫须有的钱,再过两年他也能把一千万还上。 禾宇筝和妈妈在开庭前两天到了槐阳县,任晓月跟着禾宇筝先坐飞机、又坐火车、再打车到槐山镇,最后步行到了亭东路,还没拐进亭东路的时候任晓月就已经双腿打颤了:“宝宝,之前那三个月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禾宇筝用力呼吸了一口槐山镇清新的空气,虽然夏日闷热,但环境还是比城市清爽了许多:“对啊,江放家不远,马上就到。” 任晓月佩服地看着儿子:“走石子路?” 禾宇筝点头,拉着两人的行李给任晓月带路,这条路他熟得像回家。 来前禾宇筝已经和江欢说过,所以江欢早早把哥哥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今天一放学就咬咬牙地打车回了家,做好了丰盛的晚餐,把家里又重新收拾了一遍后才和江时两人趴在阳台上等禾宇筝和他的妈妈。 “禾宇筝!”离江家还有近一百米的距离时江欢就在二楼朝禾宇筝招手了,下一秒禾宇筝看到姐弟两个瞬间从阳台消失,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楼朝他们跑来。 “阿姨好!”江欢热情地冲到禾宇筝和任晓月面前:“我帮您拿包。” 没等任晓月反应江欢就把她的包接到了自己手上,同一时间江时也跑了过来:“阿姨好,哥哥我给你提行李箱。”说着就要把禾宇筝手里的行李抢过去。 “不用不用,今天你们俩怎么回事?”禾宇筝好笑道:“我和我妈妈不是外人,你们不用这么客气。” 任晓月也笑着看着这对漂亮的姐弟,温柔道:“谢谢你们还特地出来迎接,带阿姨回家吧,让阿姨见见爷爷,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把坏人干倒。” 姐弟俩双双一怔,在两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长的年岁里,对于“妈妈”的记忆几乎是零,而眼前这位漂亮温柔又亲切慈祥的阿姨,几乎让他们一瞬间感受到了“妈妈”的力量,下一秒江欢立马点头,飞快转头向家里跑去,不给任何人看到自己不经意发红的眼眶。 而江时则傻傻地站在原地抬头盯着任晓月看,任晓月也弯腰看着他:“听说小时的成绩很好呀?有什么学习秘诀可以教一下筝筝哥哥。” 一边不说话的禾宇筝莫名中枪。 江时眼睛发亮地点头,声音软软糯糯道:“阿姨,那里就是我家,你跟我走吧。” 任晓月随即跟上走在前面的江时,江时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们没有跟上来,看任晓月的眼睛里是想藏又藏不住的渴望和亲昵。 第54章 放风筝 即使在之前禾宇筝和任晓月说过江家的情况,但任晓月亲眼看到后的冲击还是不小,他们住的充其量只能算群租房,两个大房间一共60平左右,其中一个用隔板隔了两间出来,一间做爷爷的卧室、一间做厨房和餐厅;另一间则隔了三间出来,分别是兄妹三个的卧室,两个男孩子的房间很小,只够放一张床一个不大的柜子,江欢的房间稍微大一些,还能放得下一张书桌。 “阿姨你睡我的房间,我和小时住。”江欢拎了一双全新的拖鞋出来:“这个拖鞋给你穿,床单被套和枕头我都换过了。” 任晓月心情复杂地看着崭新的房间和女孩紧张又期待回复的表情,笑了下:“太谢谢欢欢了,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江欢红着脸摇头:“没关系,要谢谢阿姨帮爷爷打官司。” 晚餐江欢准备得很丰盛,很难想象这样一桌菜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孩做的,饭菜味道很好,任晓月边吃边问江林一些有关那个合同的细节,但时间过了太久,江林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自己欠了一千万债还被告上了法庭这件事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这几天已经吓得精神衰弱,看上去老了许多。 任晓月简单了解下便作罢,她的准备足够充分,也有江林基本提供不出什么证据的心理准备,但这两天依然没闲着,先带江林去了一趟医院配了些药、又和禾宇筝在槐山镇收集了点证据,晚上没再让江欢做饭,跟禾宇筝从镇上的饭馆打包了饭菜,安抚了因为明天开庭而紧张的一家大小后重新将自己准备的资料全都回溯确认一遍才放心睡觉。 8月14日,圣禾客场对阵龙云,早上八点,圣禾全队登上前往龙云FC所在的鳞江市的飞机。这天下午,任晓月带着江家四人前往槐阳县人民法院,在法院边上的宾馆开了房间暂做休息。 禾宇筝这天只和江放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两天的情况跟他讲清楚,其余的没说太多,他不希望这里的进展会影响今晚江放的状态,这场比赛无论是对于圣禾还是对于江放都至关重要。 下午三点开庭,原告陶如德本人没有到场,是由他的律师和助理代替上场的。他的律师任晓月提前了解过,这几年也打了几场业内好评的官司,按理说这样一个几乎毫无悬念的千万级官司可以闭着眼睛打。 而任晓月这几年没有出过庭,又因为禾宇筝的事圣禾几乎将她的过往在网络上逐渐清空,所以对方的律师对她不算熟悉,上场时连正眼都没看她。 一开庭陶如德的律师就将合同完整地拿给了法官,并把里面重要的条例展示出来,任晓月飞速记下合同中的重点要点,展示出自己准备的第一条证据,她去戒毒所找到江良的口供和笔录,江良亲口承认那份合同是自己受陶如德指使,骗着自己父亲签的。 对方律师立刻驳回任晓月的证据,称江良在戒毒期间精神状态可能不正常,他的口供和笔录都不足以当成证据。 任晓月等的就是这个,她立刻拿出前两天陪着江林去医院的病例,有医生的证明和江林这几年的看病记录,证明在江林签约那份合同的时候他已经患有慢性进行性精神衰退性疾病,也就是轻度老年痴呆。 “如果在您方观点中有任何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可能性,口供和笔录都不能成为证据的话,那么我的当事人江林签署的这份合同更加无法成立。”任晓月道,她直视着对方律师的眼睛,甚至挑衅地笑了下。 对方律师咬了咬牙,立刻开始转移重点,称一千万已经如数打入江林提供的账户,账目无任何模糊,江林需要在今年连本带利还清一千一百万,所有合同清晰有效,不是几句否认和几张证明就能赖账的。 任晓月将江林包括江家兄妹三人明显所有的财产甩出,甚至包括照片和视频,他们住的二楼群租房、家里每个月柴米油盐燃气水电的流水、江放踢球前每一笔转给江良有零有整的生活费、甚至她这几天跑遍了槐阳县江良曾经的债主们,将江放替江良还的每一笔债款都事无巨细列出......所有财产和收入加起来,江家这几年总共的财产为五十七万元,与那传说中的一千万有着天壤之别。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名下有一张低保证,政府每月打入700元低保生活费,想必政府要比原告方律师查得更透彻才会给我的当事人下发此证保证他的基本生活。”任晓月道,趁着和原告律师一来一回举证的过程,她脑中已经盘点出刚刚对方律师提供的合同漏洞,等将证据提交上去后迅速将烙印在记忆深处债权法中适合该合同的条目悉数指出,对方律师的表情已经很不好了,任晓月继续乘胜追击不给一丝喘气的机会。 “我妈好帅啊!”禾宇筝坐在听审团中听得激情澎湃,心脏噗通噗通跳着,他发现妈妈坐在那里几乎发着光,是整个法庭最亮眼的地方。 这场官司打了快两个小时,任晓月的证据层出不穷细节全面,有的是禾宇筝陪她一起去收集的、有的则是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收集的,打得对方律师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法官驳回了针对被告的所有指控,如果陶如德方还想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公正,那么就不得不再次上诉。任晓月这场官司几乎一边倒地赢了。 同一时间的鳞江市龙云FC体育场,两只球队已经开始上场热身,禾宇筝给苏峰发了消息,苏峰看到消息后放下手机走向正在和苏霄传球的江放。 “江放,赢了!”苏峰说了句其他球员听得没头没尾的话,只有江放忘记了传苏霄传来的球,定定站在原地,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有眸中似乎逐渐聚起了光。 苏峰又往前走了两步,笑吟吟道:“还有,少爷让我跟你说,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什么都不怕了。” 江放的呼吸难得带上抖动,他笔直地站着,却控制不住身体内部传来的颤动,他猛地低下头,用力闭上眼,死死压下眼底上涌的酸涩。 当晚7:40,圣禾客场对战龙云的比赛开始,龙云主教练陶如德今天似乎尤其暴躁,在场边不停大骂球员,本井井有条的龙云全队也乱了主心,比赛不出五分钟,龙云一名队员恶意犯规,将齐河绊倒在地,裁判吹停比赛等着医护人员上场,所有球员站在场上等待,龙云当家前锋秦立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看着倒地痛呼的齐河,转眼却发现江放也站在他不远处。 秦立挑衅地看着江放:“今天少爷没来?下不来床?” 还是以前那套,却已经完全乱不了江放的心智,江放无所谓地撇开目光, 医护人员给齐河处理好后裁判宣布比赛继续,在教练哨声吹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江放高高跃起拦截了龙云后卫向前场传的球,他灵活转身,在四面夹击的处境中迅速把球传给DB,而DB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只带球往龙云半场小跑了两步就引来了龙云大部分防守球员的奔赴。 对于龙云来说,DB的威胁比江放只大不小,但下一秒,DB大脚开传,再次将球准确地传给了已经跑进龙云半场的江放,江放顺滑停球,几乎在同一时间开脚踢球,足球在绿茵场上划出一道彩虹般的高高弧线,直直朝龙云球门而去,那些被战术欺骗慌忙想跑回去防守江放的龙云球员吊着一颗心紧盯着那颗力度极强的足球—— ——然后看着它贴着自家门将的脸砸进了球门。 开场仅仅六分钟,圣禾率先进球,0:1领先! “天才般的操作!”直播室里解说员瞬间站起来惊呼:“圣禾的锋线已经配合出非常强的默契,江放球商太高了!” 除了直播室里,球场上也是一整片的震惊,龙云主场球迷声势浩大,但在江放进球后除了小部分骂街的,几乎都不可置信地沉默了,他们看着这一球的功臣江放缓缓走到自家偶像秦立身边,笑着说了句什么话,秦立脸色瞬变,在要转身冲去去揍江放的时候被同队队员拉住了。 江放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秦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比赛继续,似是刚刚搞秦立心态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跟他说了什么?”齐河走过来,好笑地看着难得失控地叫嚣着让江放过去的秦立。 “我说,现在是我的时代了。”江放盯着LED屏上大大的0:1,胸膛上发着热,那只风筝似是按捺不住想要飞向天空,江放抿唇,忽然对着对着天空做了个给风筝收线的动作,而后又单手捂了捂心口。 “诶?这是江放自己发明的庆祝动作吗?很特别啊!”直播室的解说员笑道。 “刚刚那个动作是...打拳?”槐山县江家,江欢不解地看着电视上眼带笑意的哥哥捂住他的胸口。 禾宇筝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耳朵却悄悄红了。 -------------------- 前两章有替换,之前看的读者可以清除缓存重新看一下。AND继续求海星,谢谢大家~ 第55章 铜臭味 接下来的比赛从现场球迷到电视机前球迷都觉得自己看了场假球,江放率先进球后在第28分钟又为苏霄做了一个球,圣禾拉大比分,上半场结束时秦立突然向圣禾球员发难,拦住人不让下场,手上危险动作不断,大有要制造麻烦的意思,裁判迅速给秦立亮了黄牌,终结了这场骚乱。 下半场龙云的战术由攻转为守,这是陶如德的战术,但似乎秦立并不服气,他急于进球证明自己,陶如德在55分钟的时候果断将他换下,下场后的秦立在替补席大发脾气,甚至踹飞了一张座椅,裁判又向秦立展示了一张黄牌,两黄换一红,秦立在替补席居然被罚下场,这也是本赛季超级联赛第一张发给替补席球员的红牌。 而龙云的队员们也根本没想到陶如德会将秦立换下,毕竟他们的战术都是围绕秦立展开,就在龙云要防不妨、要攻不攻时,江放飞快带球突进龙云禁区,在龙云一众球员的众目睽睽下再进一球。 这一球也彻底扰乱了龙云FC踢球的节奏,他们像是被打懵了,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成为了圣禾锋线的进球狂欢,裁判吹响终场哨时,江放收获三粒进球、DB两粒、苏霄一粒,龙云主场0:6圣禾,成为本赛季超级联赛中比分落差最大的一场球赛。 龙云FC虽然依然稳居积分榜第一,但圣禾FC已一跃为第二,两队仅差2分,最后一场比赛龙云只有赢球才能保证第一,否则超级联赛将产生新的冠军。 这场球无疑成为了本赛季最离谱最戏剧化也最为球迷们津津乐道的一场比赛,赛后圣禾的队员们也都觉得魔幻,在更衣室里着实面面相觑了一分多钟才欢呼起来。 与更衣室里有着同样喜庆氛围的还有江家,晚上九点亭东路8号二楼灯火通明,欢庆声穿透小镇,一直传到亭东路的尽头。 当晚十一点,又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亭东路的宁静,月光将颀长的身影投在石子路上,月光下的夏夜明媚微醺,禾宇筝悄悄从屋子里出来,踮着脚下楼,把自己送进深夜抵达的人的怀抱。 “他们都睡了。”禾宇筝压低声音,借着月色盯着依旧穿着球衣的江放:“谢谢你赢球。” 江放搂着人很久没有说话,只闭眼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和热度,即使在高温的夏夜也让他心脏发烫:“也谢谢你,禾宇筝。” 四年前陶如德的威胁、天价的欠债合同、闯祸将江放的职业生涯作没的父亲,一切都让十五岁的江放觉得天塌了下来,他不再敢幻想未来、不再敢想踢球,只能沉默地抗下一家人的生存,他夜以继日地干活、偷偷踢野球赚钱,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他退一步想,好像就这样看着弟弟妹妹安全健康地长大也不错,不一定要踢球的。 直到禾宇筝出现,以一种很不讲理的姿势进入自己的生活,把生活和心脏都搅得一塌糊涂,江放本可以直接将他赶走,但还是贪恋着禾宇筝的依赖将他送回隆州,然后强迫自己离开,绝望地听着禾宇筝在广播里说再也不理自己。 直到禾宇筝的父母找来,江放答应了去圣禾,他想为禾宇筝治病、但无法阐明的是,他还存着一丝不得体的幻想,对禾宇筝。 而现在,这一丝幻想成了真,禾宇筝在他怀中,正纯真地望着他,引诱自己和他亲吻。 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江放想,而后他低下头,热切地贴上那两片柔软绵潮的唇。 —— 江家人和任晓月醒来后看到昨晚电视上亮眼到发光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家里很是懵逼,禾宇筝给他们解释江放是因为放心不下家里才临时回来。 事情都已解决,本来昨晚任晓月和禾宇筝就可以回隆州了,但江家姐弟舍不得他们,晚上又有圣禾的比赛,他们才索性多住了一夜。 任晓月的行李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江欢就井井有条地给她收拾好了,还去小卖部给她买了水和面包,担心她在路上饿,任晓月看着眼睛黏在自己身上的姐弟俩,忍不住朝站在门外跟禾宇筝说话的江放招了招手:“江放,来,阿姨有事跟你说。” 禾宇筝的反应比江放还大,他满脸惊恐地回过头:“什么事啊?” “不关你的事。”任晓月瞥了眼多管闲事的儿子,带着江放走进了江欢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下一秒禾宇筝趴在了门上,再下一秒就被江欢毫不客气地拎走:“你干嘛偷听阿姨讲话。” “那是我妈好吗?” “那也不行,阿姨肯定和哥哥有私事说,关门就是不想让我们听到。”江欢拽着禾宇筝的衣服,力气大得要命,就是不让他去听墙角。 禾宇筝:...... 十几分钟后任晓月打开门和江放走了出来,禾宇筝立刻扑上前拽住妈妈:“你们说了什么呀?” 任晓月瞥了眼儿子:“你觉得呢?” 禾宇筝忐忑不安,他不自觉开始躲避任晓月的眼睛,垂下头慢慢走远:“我也不知道...” 过了会儿等妈妈不再注意自己,禾宇筝一把将江放拉了出去,下了楼走了好些路才停下满眼担忧:“我妈妈发现我们的事了?” 江放蹙了下眉,迟疑着点头。 禾宇筝的眼睛逐渐睁大,声音发抖:“那...那她是要让你跟我分手?” 江放摇头:“她问我有没有把欢欢和小时转去隆州读书的打算。” “诶?”禾宇筝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她找你说的是这个?” “嗯。”江放正色道,任晓月刚刚全面地给他分析了欢欢和小时之后的规划,欢欢过了暑假就升高二,但她现在读的学校其实和上不上几乎没区别,考不上大学是必然的,但欢欢已经不小了,对未来要有更加清晰的规划;而小时成绩很好,槐阳的教育资源跟不上,所以她建议要把弟弟妹妹转去隆州,学籍和住所她都可以帮忙,但最重要的一是他们愿意、二是江放同意。 “那要转吗?其实转去更好,他们离你更近了,而且我们也更方便照顾爷爷。”禾宇筝很快拉回思绪,认真分析道。 江放当然知道转去隆州更好,但他欠禾家的太多太多了,禾家的每一个人都帮过自己和自己家的大忙,恩重如山,江放很难再去接受什么。 “其实谭经理跟我讲过,有好多品牌的代言找你,只是价格没达到他心理预期就没跟你说,我们希望你的第一个代言是国内球员中最好最贵的,可能这两天谭经理一直在接触的那个汽车品牌就能定下来了,代言费比昨天官司的金额还大。” 禾宇筝认真道:“这样你的代言价位就稳定在那个区间了,代言费和圣禾四六分,你四,我们六。”禾宇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放:“资本家都这样毫无人性地剥削你了,你就不要觉得欠我们什么了。” 禾宇筝很轻易地看穿江放在想什么,一套词像准备好了一样说得天衣无缝,他抬手按住江放的后脑勺:“点点头呗?” “可以都给你们。”江放道。 “什么都给?” “我的年薪和奖金够给欢欢和小时在隆州上学住宿、也够给爷爷看病了,所以不要代言费。”江放神情真诚:“好吗?” “不好!”禾宇筝突然怒了,别别扭扭道:“那以后...以后我长大了,我们一起住的话...不是还要房子吗?爸爸说球队赚的钱等我过了25才让我动的。”禾宇筝说着说着脸红了:“反正你要买一个房子的,我高中毕业了就不跟爸爸妈妈一起住了。” 江放喉结滚动,深深地盯着禾宇筝,两人脑子里想的画面大同小异,都是同一屋檐下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好,会买房子。”江放忍不住亲了下禾宇筝发红的脸颊:“两个人住。” 江放松口后两姐弟根本不需要游说,一听打算让他们去隆州一起生活开心得几乎掀翻房顶。 “但有几个要求。”任晓月看着江欢和江时严肃道:“我们去隆州是去上学的,不是玩耍,小时要保证成绩不可以下降,欢欢的话阿姨不要求你的成绩,但是你要和阿姨或者哥哥商量决定未来打算做什么,那么我们以后就要往那个方向去学习深造,可以吗?” 江时满心欢喜地点头:“阿姨我还会考年级第一的。” 江欢却有些犹豫,刚刚的喜悦被磨灭了些:“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任晓月摇头:“没关系,慢慢想,答应阿姨的话阿姨就开始帮你们走程序了。” 江欢看了眼面色不变任她自己决定的哥哥,又看了眼点头点得超用力在鼓励她的禾宇筝,半晌还是咬咬牙点头:“好,我会好好想的。” 任晓月办事雷厉风行,她立刻让禾宇筝退了两人的机票,当天下午就和江放去了江欢和江时的学校,同步联系圣禾国际的校长在隆州帮忙操作,仅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把江欢的学籍转去了圣禾国际,把江时的学籍转去了隆州市实验二小。 这之中江放也帮了不少忙,他现在已经是槐阳县甚至越东省家喻户晓的骄傲,因为在隆州踢球所以要带上家人这件事本就合理,教育局和学校也都痛痛快快充满祝福地放了人。 三天后江家一家跟着任晓月禾宇筝下了飞机,司机早早在接机口等候,刚上车禾宇筝突然接到了谭相伦的电话,说纪检的人来了,让他回体育中心。 禾宇筝和江放没能陪弟弟妹妹和爷爷回新的住处,立刻重新叫了车前往体育中心。 在车上禾宇筝收到谭相伦发来的解释信息,看完信息的他忽然一脸的惊喜里夹杂着复杂,江放探过去看信息,看完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几天踢龙云那场的主裁判隔天就被车撞了,报警后查出来是蓄意的,警察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个主裁判在之前几场比赛前受贿的记录,上报给了纪检。 其实龙云在赛前也联系过这个裁判,但因为这场比赛太受关注他不敢收,撞他的就是龙云的人。 纪检顺着这个线索查到龙云不论是经理还是教练和足协高层都有不单纯的关系,再一查,不仅是龙云,超级联赛好几家球队都暗地里有过一些动作;所以纪检打算直接彻查,从几家大球队一家一家查,龙云反正已经栽了。” 回到圣禾后禾宇筝立刻去了办公大楼,圣禾FC在他手上之后才逐渐起来,但也没多久,清清白白的;而以前集团没人认真做球队,青黄不接的,也就更没那个往上面发展关系的心思了,所以禾宇筝不怕查,甚至想把这几年的账全都翻出来给他们看。 禾宇筝、谭相伦、苏峰分别被“请”到不同的办公室里,每个办公室站着两名警察,一名纪检的工作人员,和他们面对面坐着,气氛庄严冷肃,每个人都不苟言笑,这三间被临时征用的办公室从下午六点一直亮灯亮到了深夜十一点多。 第56章 私岛行1 一直到零点,这场堪比三堂会审的问话才结束,纪检的人带走很多资料,禾宇筝疲惫地从电梯里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谭相伦和陶如德,许多听到风声的队员已经在办公楼下等候,急切地关心着球队和目前形势。 “没事,例行检查。”谭相伦眼中布满红血丝,这次的检查突如其来又气势汹汹,纪检的人几乎把他问懵,有些事就算没做过也差点被问到点头,饶是脑子活络的他已经是这样,更别说少爷和苏峰了。 禾宇筝在人群中找到江放,他几乎快睁不开眼,半眯着眼睛走到江放身边:“什么都别问,我快累死了。” 深夜的办公大厅人头涌动,但却诡异地安静着,众人都关切地盯着被纪检的人问话的三人,在强烈的白炽灯光下形成一种讳莫如深的氛围,但看起来却又莫名团结。 江放只沉默地揽住禾宇筝的肩膀,率先带着禾宇筝朝宿舍楼走。 夏夜的微风和草丛中的虫鸣逐渐让禾宇筝放松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软下来,走着走着就靠在了江放身上。 “真的好困。”禾宇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下一秒他突然身体一轻,江放蓦的将他横抱了起来,声音沉冷不容反抗:“睡吧。” 禾宇筝深吸了口气,顺从地歪头靠在了江放胸膛上,几乎瞬间进入睡眠。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中午,禾宇筝觉得大脑还是沉沉的,睁开眼后看到大片大片的阳光投进江放的房间才觉得安心。 “昨晚好可怕。”禾宇筝翻了个身,抱住江放的被子自言自语。 脚步声从前厅传来,禾宇筝盯着半开的房门,很快江放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他把牛奶放到床头:“有两个消息。” 禾宇筝探身去够牛奶,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才抬起头:“该不会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吧?”一般都是这样的套路。 江放顿了下,点点头。 “那我要先听好消息!”禾宇筝正襟危坐。 “我们球队没事。”江放道。 禾宇筝重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球队肯定没事,但不排除会有人暗中使坏,有确切的消息才能放心:“那坏消息呢?” “足协停止了这个赛季所有比赛。” 禾宇筝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可是...我们这赛季只剩下一场比赛了啊...” “好几支大球队都被停赛彻查了,这个赛季他们也都只剩下一两场比赛,联赛没办法筛掉他们进行排名。”江放解释,这个通知是今天上午八点出来的,这几天国内足球圈因为腐败事件已经水深火热,太多重要人物被拉下水,上面看起来是要大清洗,便以不可抗力为由给这个赛季按下暂停键,并和球迷约定下赛季再见。 “所以这个赛季...圣禾确定联赛第二了?”禾宇筝不无震惊道,往年圣禾连联赛前五都难进,禾宇筝这个赛季的目标就是进前五,从没想过第二。 “下赛季帮你赢第一。”江放俯身,亲了一下禾宇筝的额头:“你爸妈、球队队员,好多人都等着见你,老板,该起床了。” 禾宇筝低头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光,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自己和江放的聊天框按下语音键:“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你刚刚说的话。”禾宇筝把手机举到江放嘴边。 “老板?” 禾宇筝摇头拧眉:“你说下赛季要干嘛?” 江放勾唇:“下赛季,江放要帮禾宇筝赢联赛第一。” 禾宇筝心满意足地松开语音键,“嗖”地一声发给了江放:“说好了啊,不算话的是小狗。” 江放认真点头:“不算话的是小狗。” 足协发的停赛通知也相当于这赛季的结束,尽管最终排名已经不可能有了,但许多媒体已经把几种排名列了出来,无论在哪种排名中,圣禾FC都高居前二。 圣禾董事会给球队发了一笔金额不小的奖金,分到每个队员手中也十分可观。 赛季结束便是队员们的假期,禾宇筝打算在开学前去一趟私岛,抓住夏天的尾巴度个假,也邀请了球队队员们,有些还没假期计划的便一同去了禾家的私岛。 队员们有赛季会议要开,比禾宇筝他们晚了两天去,两天后禾宇筝带着江欢和江时在停机坪上等他们下飞机,齐河第一个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禾宇筝身后那俩小玩意儿,毫不留情地吐槽:“怎么还有两个小鬼?” “江放的弟弟妹妹啊,你见过欢欢吧?”禾宇筝走上前去,仰着脸等江放出来。 “海岛能玩的他们都玩不了吧?”齐河故意大声道。 “我一米六八,可以冲浪,小时也可以坐摩托艇,我们问过了。”江欢站出来反驳齐河,齐河挑眉:“谁玩这些啊,在这种私密又浪漫的小岛自然是要......” “齐河你可闭嘴吧!”禾宇筝瞪了眼齐河,不想让他教坏小孩子,齐河朝他抬了抬下巴,此刻苏霄正从飞机上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只穿了套比基尼披了条白纱披风的火辣女友:“要不你让苏霄把他女朋友再送回去?” 禾宇筝撇开眼神:“你带欢欢和小时先回去,除了苏霄应该没有人......” 下一秒,DB从飞机里出来,左右三个辣妹依偎着他,画面一时香艳极了,不愧是国际球星,带的女伴都比别人多。 “你快带欢欢和小时回去!”禾宇筝几乎咬着牙说,齐河哼笑一声,摸了摸江时的头,又看了眼和自己不大对付的江欢:“走吧小朋友们。” 江放是最后几个从飞机上下来的,除了江放和齐河,来的队员基本上都带了伴,一群人闹哄哄地坐上观光车朝酒店出发,于策搂着女朋友道:“江放还没谈恋爱?喜欢你的小姑娘不少吧?” 没等江放回答,苏霄也开口了:“是啊,你机场那个...那个粉色长发的球迷,大家记得吧?可漂亮了。” 苏霄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他们从隆州出发的时候有一些球迷送机,其中江放有个粉色头发的女球迷长得尤其漂亮。 “我谈恋爱了。”江放道,他压根不记得哪个粉色头发的球迷,只低着头签了几件递到他面前的球衣而已。 江放话一出口大家只愣了一秒便立刻高声八卦起哄,三辆观光车都不受控制地摇摇摆摆向江放坐的那辆倾斜。 “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录节目的那个女团队员?”于策第一个猜。 禾宇筝正对着粉色头发冒酸泡泡呢,于策刚说完,脑子里又蹦出了把球踢到自己脑袋上的女团队员。 “咱们上次踢虹达结束后江放不是送了一个妹子去车站吗?我觉得是那个。长得很秀气,感觉会是江放喜欢的型。”门将唐泽力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分析。 禾宇筝根本不用反应就知道唐泽力说的是穆瑶,穆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考上隆州大学离江放近一点,而且如果江欢的情报准确的话,穆瑶已经考上了。 “不一定啊,江放不还在圣禾国际上学么?万一是学校的呢?我和我女朋友就是校园恋爱。”苏霄猜测之余还不忘和女友亲了下。 这个说的是在学校让齐河送奶茶给江放的迟晓灵,最后奶茶被自己给喝了,可恶的是居然很好喝,禾宇筝麻木地想。 “禾宇筝。”江放淡淡地说,禾宇筝倏地抬起头,震惊地盯着江放。 众人立刻把炮火转向禾宇筝:“你认识啊?谁?”、“是你给江放介绍的吗?”、“漂亮不?多大了?”...... 江放眼底勾着笑,浅浅地看着禾宇筝,禾宇筝一张脸郁闷地憋红,即使江放表明了那人就是自己,这群人也压根想不到那个方向。 众人到了酒店后各自回房间休憩,禾宇筝带着江放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看海景是最棒的,如果你想要单独住的话也...唔...”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禾宇筝被江放按在了墙上,海浪声一丝不落地传进禾宇筝耳中,但他满脑子只有江放极速贴近的温度和力道。 禾宇筝被迫仰着头承着江放的亲吻,两人唇舌互相勾扯、身体也紧紧相贴,每一寸几乎都被互相勾得想得到更多的触碰和更无理的侵占...... 私岛的第一次接吻停止在江放将禾宇筝抱到床上的瞬间,齐河大张旗鼓地带着江欢和江时“笃笃笃”敲着禾宇筝的门:“不带娃了!我要去和DB带来的辣妹们玩!” 床上的两人眼睛都泛着红氤氲着潮意,江放闭了闭眼,转身从禾宇筝身上起来,禾宇筝整个身体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他躺着,声音软得很:“你先带他们去吃饭吧,我...我要躺一会儿。” 江放朝他点头,简单收拾好后便出了门,带着弟弟妹妹离开。 禾宇筝躺了一会儿后翻过身爬到床边,慢慢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是自己两天前准备好的东西,在他做过的功课里,这些好像都需要用......有的自己用、有的江放用,可是禾宇筝现在又臊又发愁,他不知道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要怎么打断江放,然后跟他说,你要戴上那些...... 这不就是邀请他来...那个自己吗? 禾宇筝惆了一个中午,等大家结束午餐都去了沙滩,自己才满怀心事地出去,球员们大多都光着膀子在玩沙滩足球,女伴们都躺在阳伞下美美地晒日光浴,只有江欢看到禾宇筝出来后立刻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边:“我哥还不知道我们要给他生日惊喜,你记得提醒他的队友也不要说漏嘴。” 第57章 私岛行2 “别担心,傍晚他们会把江放叫去看球赛,我们就在这里准备,我都安排好了。”禾宇筝自信道。 江放的生日是8月21号,也就是明天,恰好和这次私岛行撞上,禾宇筝和江欢他们提前来也是为了偷偷准备,江欢说江放几乎没过过生日,小时候家里根本想不到会过生日,长大之后整个家庭靠他支撑,只有他会在弟弟妹妹生日的时候给他们送礼物,但他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也从来不提自己的生日。 下午队员们的沙滩足球赛告一段落,三四点的时候拉着江放回酒店去看一场欧冠的直播,等确定江放和队员们不再出来,禾宇筝和江欢江时立刻开始准备起来。 一场球赛两个小时,江放看完球直接被拉到餐厅,此时禾宇筝他们也到了餐厅,一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吃着晚餐,天还没黑,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海岸线变成粉橘色,温柔极了。 晚餐结束后夕阳彻底沉入海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大家还坐在餐厅里谈天说地的时候突然“嗖”“嗖”两声,窗外炸开两束耀眼的烟花。 亮色的烟花在蓝黑色的天空中停留了好几秒,像是夜色下凭空多了两颗太阳。 一群人欢呼着向外跑去,烟花还在不断绽放,几乎将这个小岛点亮,江放站在沙滩上抬头望着烟花,身边朋友们的脸被照亮,大家眼底仿佛都被染上星光,江放想找禾宇筝一起看,却在回头后发现他并不在这里。 “看到禾宇筝了吗?”江放问身边的齐河,齐河朝他神秘地笑了下,江放蹙眉:“怎么了?” 齐河摇头:“他待会儿就...” 齐河话音未落,沙滩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祝你生日快乐~”,齐河接着说:“看,来祝你生日快乐了。” 江放愣了下才转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只见自己的弟弟妹妹推着蛋糕缓缓朝这里走来,此时其他人也慢慢围过来,跟着江欢和江时一同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禾宇筝手中拿着寿星帽跑到江放身边,给愣住的江放把帽子带好,给他系系带时在他耳边轻声道:“生日快乐,男朋友。” 江放神情怔忪着,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早就忘了8月21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蛋糕推到自己跟前,江放终于抬起头,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在祝自己生日快乐的朋友们,嘴唇动了两下却好像失了声,他沉了口气,终于让堵住的喉咙发出了声音:“谢谢你们。” 禾宇筝在一边看得鼻酸,他微垂着头:“快许个愿吧,任何愿望都会实现。” 江放温柔地看了眼禾宇筝,听话地闭上眼,许下自己的19岁生日愿望,也是自己这一生中第一个生日愿望。 等江放睁开眼吹灭蜡烛,DB率先捧了块蛋糕往他脸上糊:“Happy birthday!” 江放躲闪不及被糊了一脸,一群人有样学样,都开始拿蛋糕追着江放跑,刚刚营造起来的感动瞬间消失。 沙滩蛋糕战结束时已经快八点,江放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没奶油,一群人吹着海风赏着月,而他只能先回房间洗澡换衣服,江放刚拐进回酒店的路禾宇筝就从后面跟了上来,在半人高的灌木遮挡下熟练地牵住了江放的手。 “你身上的味道好甜。”禾宇筝笑道。 “不在沙滩上玩吗?”江放睫毛上还沾着白色奶油,像个圣诞老爷爷一样问禾宇筝。 “没有你,不好玩。”禾宇筝直率道:“你快去洗,洗完我们一起去吹海风。” 等江放进浴室后禾宇筝也鬼鬼祟祟拿着洗漱用品去了隔壁房间的浴室,但他很快洗完回来,趁江放还没出来开始翻自己的行李箱找着什么东西。 江放洗了快半小时才把自己浑身的奶油洗干净,他光着膀子打开浴室的门,刚走了一步就停住,整个人震惊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的地板上,三脚架架着一台摄像机,摄像机的录制灯亮着,显示屏朝着江放这边,江放可以清晰地看到显示屏里端正坐着的禾宇筝。 这个场景...几乎和九年前禾宇筝的那场绑架案一模一样...... 江放疾步走过去想关掉摄像机,禾宇筝却盯着摄像头,声音颤抖道:“没事!” 江放脚步停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眼眶已经红了一圈的禾宇筝:“你要干什么?!” 禾宇筝眼眶里已经积了泪,他吃力地开口:“我要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你起来。”江放走过去想拉禾宇筝,他大概猜到禾宇筝想要做什么,但如果这句生日祝福要建立在禾宇筝巨大的痛苦之上,江放绝对不同意。 禾宇筝紧紧抓着沙发脚不让江放把自己拉起来,他抬起头,笑中带些祈求:“你让我...试一试吧。” 江放神色冷厉:“禾宇筝,听话,你面对面跟我说,我不要视频。” 禾宇筝嘴唇苍白,他眨了眨眼,巨大的恐惧疯狂涌进自己的大脑和心脏,面前的摄像机就像一个满嘴是血的怪兽,但他依旧没动:“你说过,要帮我的...我想给你录生日祝福,为什么不要?” “不是现在。”江放也蹲下,挡在了禾宇筝和摄像机之间,他将人搂进怀中:“还太早了,我们不录了。” 禾宇筝迎来了安全的黑暗,他忽然之间就脱了力,在江放怀中大口大口呼吸着,眼泪几乎失控,他被江放紧紧揽在怀中,像是失了聪,什么都听不见了,半晌,等禾宇筝情绪平缓下来时江放已经单手把摄像机拿开放到了沙发后面。 “坐好,我去拿热毛巾。”江放把禾宇筝扶到沙发上,亲了亲他的嘴角,很快江放拿着热毛巾过来给禾宇筝擦脸,禾宇筝乖乖坐着给他擦,等脸擦干净了突然道:“对不起。” 江放沉默地看着禾宇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没有对不起,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都没录成...”禾宇筝垂下眼沮丧道,他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不仅礼物没送成还反过来要江放保护自己。 “你的心意就是礼物。”江放盯着禾宇筝的眼睛:“但是以后不可以这样,要听医生的话。” 医生说禾宇筝最早在24岁可以尝试完全进入当年那个绑架场景进行脱敏,但绝不是他刚刚18岁的现在,现在进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江放在看到那个场景的瞬间几乎被当头棒喝,如果不是强迫自己忍住,他很可能已经去把那台摄像机砸了。 对于禾宇筝的病江放比谁都要谨小慎微,他不愿意禾宇筝的治疗有任何的差池和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夸我勇敢。”床上,禾宇筝彻底缓和过来,靠在江放怀里道。 “勇敢不是鲁莽。”江放依旧没能平静:“我不会要你伤害自己得来的礼物。” 禾宇筝发怵地看了眼严肃的江放:“唔...知道了,那还有别的礼物,可能你也不会要了。” 江放沉沉看向禾宇筝。 禾宇筝指了指床头柜:“在抽屉里。” 江放长臂一伸拉开了抽屉,房间瞬间陷入寂静,禾宇筝紧张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要吗——” “咔哒”一声,是抽屉合上的声音,禾宇筝心中凉了大半,他失望地抬起头:“其实没关系...” 禾宇筝在看到江放手里的东西后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江放的手真的很大,一把可以抓出两个盒子一个瓶子...... 江放眉眼压得很低,但不是生气的那种,像是在思忖、在评估、在观察猎物。 “禾宇筝。”江放低沉而沙哑地喊他的名字。 禾宇筝脸红红地点点头。 “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很难结束,你知道吗?”江放认真地问。 禾宇筝缓缓对上江放幽深的眸眼,目光干净纯真,却莫名诱人:“不是...最多也就几个小时嘛...” 江放喉咙哑得厉害:“我的意思是,以后,我的需求会很大,你会很累,这样也可以吗?” 禾宇筝讷讷点头:“可以啊。” 很大方,江放想。 禾宇筝发现江放的眼神变了,他眼睛里一直埋伏着的某些凶猛的东西倾涌而出,欲望的终点是自己。 “好。”江放没再自我拉扯,倾身将禾宇筝压在了身.下。 开始了也好,开始了...禾宇筝就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了。 这一夜沙滩上的人们玩到了凌晨,浪花落入大海,潮水冲刷后一切存在的痕迹都将被覆灭,但禾宇筝在月光下的私岛中,给江放送了一个此生难忘的礼物。 第58章 私岛行3 禾宇筝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浪花,在海上肆意沉浮,时而被高高抛起接近蓝天、时而又沉入海中亲吻鱼群,也会结冰受痛、但更多的是在阳光下化冰时的颤栗和舒展...... 这一夜,私岛听了多久海浪声,禾宇筝就给江放送了多久生日礼物。 私岛天亮得早,潮水在天光下渐渐褪去,露出柔软潮湿的沙滩,海水早已把沙滩沁透,熹微之下,禾宇筝鸦羽般的睫毛吃力地动了一下,他撇过脸,疲倦地钻进被窝。 两条裸.露的长腿光脚走在地板上,走到窗边,江放将窗帘拉好后又去浴室里换了一块干净的热毛巾出来。 抓住禾宇筝脚踝的时候他有些挣扎,粉白的脚急切地想塞进被窝,沙哑的喉咙发出小狗求饶般的细声:“不、不要了...” “不做了,给你擦干净,乖。”江放柔声安慰,那脚踝才渐渐放弃抵抗,任江放翻来覆去摆弄擦拭。 这天禾宇筝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间,大家只看到江放端过两次饭进去,但拿出来的时候只动了一点,知道两人关系的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足球队那群人只当禾宇筝病了,非要想方设法来看他。 每次在他们跟上来时江放总是迅速锁门,而门外的江欢对于“嫂子”也保护有加,在一群人敲打江放和禾宇筝的房门时每次都能迅速把他们赶走。 “哥!你给禾宇筝涂药没?那里要上药的,否则!”江欢趴着门热心肠地嘱咐,话没说完门就被江放打开,江放难得无语:“你去外面找别人玩。” 江欢抬头满脸担忧地看着哥哥:“哥!我又不是外人,真的,如果他没处理好会发烧的,你信我的,洗澡的时候记得...” “我处理得很好,晚点你跟我聊聊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些的,谁教你的。”江放言语之中透着威胁,江欢喉头一哽,立马缩了缩肩膀转身离开:“我、我去冲浪了。” 江放重新关上门,禾宇筝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杯热椰奶,双腿还有些麻。 江放见禾宇筝正直直盯着自己,以为他也想知道自己处理得怎么样,便道:“昨晚就涂了药,身上那些...痕迹也都用了活血化淤的...” 禾宇筝嘴巴不悦地嘟起,眼神慢慢变凶,江放及时噤声,只走到床边坐下,眼神却毫无悔改之意,他靠近禾宇筝,将人不喝的椰奶放到床头柜再将人搂住:“苏霄跟我说过,这件事做了会停不下来,当时我不信,我想,如果禾宇筝叫我停,我一定停。” 禾宇筝脸颊透着粉,温顺地靠在江放怀里。 “但等到开始我才发现苏霄说的是对的,禾宇筝叫我停...”江放顿了一会儿:“我不仅不想停,还会更想要、更用力......对不起。” 禾宇筝浑身上下又是一阵颤栗,像昨晚的无数时刻,只要江放轻轻在自己耳边哄一句夸一句自己就不反抗了,尽管很疼、特别累、很久很久...... “那以后、江放听禾宇筝的话可以吗?”禾宇筝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着。 “我尽量。”江放将怀里的人搂紧,经过昨晚,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而低估了禾宇筝对自己的吸引力和影响。 如果禾宇筝可以的话,他甚至现在就想继续,想抱着禾宇筝,再来一次、两次、很多很多次......禾宇筝太美好了,江放几乎想把他藏在这个岛上,除了自己,谁也找不到他、更无法伤害他。 离开私岛的前一夜禾宇筝已经好了,他和江放和队员们一起去了私岛唯一的一家酒馆,酒馆本来是清吧的氛围,这群人一到生生把这里变成了夜店。 球员们的女伴们都打扮得火辣招展,让整个酒馆平添不少妩媚和浪漫,女孩子们喝不了太多酒,便组织大家一起玩游戏,率先开启的就是苏霄女朋友提出的“你有我没有。” 游戏规则是每个人说出一件自己做过但别人可能没做过的事,在座的人如果没做过这事儿就得放下一根手指,一共十根,最先全部放下的人输。 大家闷着坏要好好灌少爷一回酒,所以从苏霄开始的“有”就裹挟着浓烈的床第暗示:“一晚上五次。” 禾宇筝顿了下,没放手指。 “耍赖的吧!”苏霄立刻不服气地指着禾宇筝。 禾宇筝跟他对视:“商人最讲诚信了,我说有就有。” “可能是他自己玩自己呢,现在的小孩子都憋不住,苏霄你说的没有指向性。”唐泽力像个懂王。 你才自己玩自己,禾宇筝腹诽,开始盘算着要说什么让这群人喝趴。 “我亲过咱们球队主席。”齐河挑眉,挑衅地看着众人。 现场除了江放没放手指,其他人都放了下去。 “江放你怎么回事?你也亲过?”有人问。 江放一脸正气地点头,轮到他了,他看了眼禾宇筝:“我收到了禾宇筝送的生日礼物。” 除了禾宇筝缓慢地低下了头,大家都没放手指,甚至很不屑,觉得自己赢定了:“你这算什么?我们都收到过禾宇筝送的礼物。” “那不一样。”江放偏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眼身边的人,低声道。 “我爸送了我一个足球俱乐部。”轮到禾宇筝,他趾高气昂地看着大家挫败地放下手指。 ...... “我有对象!”禾宇筝没放。 “我对象就在这里!”禾宇筝也没放。 “这岛后头!那棵最大的芭蕉树下面,我跟我对象接吻了!”苏霄豁出去了,结果禾宇筝还他妈的没放??? 这合理吗? “玩赖的喝双倍啊!”苏霄站起来,吨吨吨把两桶啤酒搬到桌上,大家立刻附和:“对,双倍!这又不是竞技体育,不以赢为目的少爷,诚实点。” 可昨天禾宇筝确实和江放在那棵芭蕉树下面接吻了,亲了好久,江放还ying了...... “我没耍赖。”禾宇筝抬着下巴,底气十足地和一群人对峙。 “那这么说你对象也在这儿咯?”唐泽力不以为然道。 “在这儿怎么办?在这儿你们喝...三倍?”禾宇筝边说边又捧了一桶啤酒上桌。 唐泽力刚想说不可能,苏霄立马按住他:“行,要是你对象在这儿我们就喝三倍,但咱得说好,你们得做点让我们认可你俩在谈朋友的事,否则你随便抓个人充数我们可不认。” 禾宇筝沉吟片刻,边上的齐河叹了口气,看着苏霄说了句:“何必呢。” 苏霄以为他在可怜禾宇筝,朝他抛了个媚眼:“就是啊,少爷何必呢,今天必须得给你喝趴。” 苏霄话音刚落,禾宇筝突然转过身,扯住江放的衣服,抬起头吻住江放的嘴唇,所有人,除了看好戏的齐河,集体石化了...... 禾宇筝只亲了两秒江放就反客为主,抬手强势地按住禾宇筝的后脑,在哥伦比亚风的民谣伴奏下、在私岛灯光柔和的酒馆中、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跟禾宇筝交换了一个湿润而缠绵的吻。 “C...草...草草草草草......”苏霄差点被口水呛死,要不是女友死死抓着他,他觉得自己可能站不稳了。 唐泽力慢了许多拍地放大了瞳孔,而后伸手迷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过头问老婆:“好像不是装的?” 一群人傻的傻疯的疯,齐河清了清嗓子:“咳咳...差不多了两位。” 江放缓缓松开禾宇筝,禾宇筝一被放开就咬了下嘴唇,耳朵不自觉发红,刚准备硬着头皮开口江放就先他一步:“我跟禾宇筝在谈恋爱。” “哐当!”江放朝夕相处的7号前锋苏霄彻底栽倒在地,亏他还给江放分享好片、给他科普第一次的相关知识、把他当好弟弟那样倾囊相授甚至想给他介绍女生,结果这小王八蛋居然!居然他妈的是个基佬!还跟老板搞在了一起! “晕倒也不能不喝,你说自己要喝三倍的。”禾宇筝站起来,探出身去看躺在地上的苏霄。 苏霄木然地跟禾宇筝对视:“我喝,我一定喝到酒精中毒大脑断片儿。”......才能忘记刚刚看到的一切。 一群人过了半小时才彻底从这件事带给他们的震惊中走出来,禾宇筝害羞了一会儿就习惯了,在DB来问他两人什么时候开始的时甚至事无巨细地给他讲起了故事。 江放则一直都光明正大的,苏霄差点喝吐的时候停了一会儿,他趴在桌上用手肘推了推江放:“所以少爷的那个、一夜五...五次是你啊?” “八次。”江放云淡风轻地纠正。 第59章 第一次 这一夜除了苏霄和唐泽力因为打赌输了喝趴,江放也被大家因为有喜事而灌醉,但他醉了不像禾宇筝那样立刻睡着、也不像苏霄那样撒酒疯大声唱歌,而是变得很黏人。 离开酒馆后禾宇筝带着江放往酒店走,江放紧紧牵着禾宇筝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去海边走走。” 不是询问,而是带有任性的要求,禾宇筝想着也好,吹吹海风能把酒意吹散些。 “禾宇筝。”朝着海边走的路上,江放突然道。 “嗯?”禾宇筝抬头看他,江放忽然往禾宇筝这边靠了靠,挤得他快掉出主路。 江放站住不动了,他侧头看着禾宇筝,又往他这边靠了靠,禾宇筝一个踉跄掉下主路,踩在柔软的沙地上。 然后江放跟了下去,贴在禾宇筝身前。 “你要干什么呀?”禾宇筝感觉到江放醉了,虽然看起来清醒,但眼神定定的,只呆呆看着他。 “靠你近一点。”江放说。 “很近了呀。”禾宇筝失笑:“你都贴着我了。” “要一直这样。”江放用脸蹭了蹭禾宇筝的额角:“靠禾宇筝很近很近。” “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禾宇筝拉着他继续往海边走,江放亦步亦趋,就怕落下一步。 “喜欢你。”走到海边,江放又侧过来盯着禾宇筝,月亮下两人的眸子都是亮晶晶的,禾宇筝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圈,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这么喜欢我?要一直靠我很近?”禾宇筝问他。 江放牵起禾宇筝的另一只手,在他手心上轻轻吻了一下,眼神澄澈道:“你是我的宝贝。” 禾宇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声音裹着微颤:“谁是你的宝贝?” “禾宇筝。”江放眼里似乎只有禾宇筝,这大好的月色和天地全都成了背景,他安静而专注地注视着禾宇筝,似乎一点都不会腻。 “江放,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禾宇筝搂住江放的腰,江放也顺势将他抱进怀中。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禾宇筝问。 江放没有逃避,他认真在想。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分钟后,江放说,声音混着海风和浪声。 那是在槐山镇,禾宇筝刚到亭东路8号,刚刚入夜就被江放关在了门外。 “那你还赶我走?”禾宇筝一怔,没想到会那么早。 “不是。”江放浅浅笑了一下:“那是第二次。” 禾宇筝拧眉:“你以前见过我?” 江放不说话,他只低下头去捉禾宇筝的嘴唇,轻轻啃咬他、缠住他的舌尖...... 那是四年前,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江放的笑话,他从球队走的时候其他队员为了不得罪陶如德都绕着他走,青训队住的是四人宿舍,他一进宿舍他们就不说话了,仿佛他带着传染病、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被传染。 直到自己离开,那时苗安恰好在青训队的球场踢球,结束后要去机场接小少爷,看江放独自一人站在路口等公交,便拉他上车要送他一程。 江放听说过这个掌上明珠般的小少爷,但没见过。 直到那小少爷欢快地上了车,攀着座椅和自己搭话,江放的余光可以看见禾宇筝长得很白、整个人干净漂亮、单纯直率,确实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掌上明珠。 然后到了火车站江放下了车,他明白自己再也踢不了球了,终于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梦想的破灭对一个少年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他像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火车站广场夕阳无限好,但江放只觉得整个生命都变得灰暗。 接着他听到一个生机勃勃的声音对着他喊:“一路顺风!九月不要忘记回队噢!” 被陶如德威胁时没哭、被球队队友孤立时没哭、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踢球时也没哭,但就是这一声清脆热情的祝福,让江放突然模糊了眼眶,夕阳在他的眼里慢慢马赛克状,他低了低头,眼泪落在了烫人的水泥地上立刻蒸发不见。 江放记住了这个小少爷,他觉得小少爷比谁都好比谁都善良,他喜欢他。江放想,如果再有一次小少爷找自己搭话,自己一定理他,告诉他自己叫江放。 回酒店之后禾宇筝做什么江放都跟着,一直等躺到了床上,江放如愿将禾宇筝抱在怀里,他醉着、半梦半醒,又喊了一声“禾宇筝”。 “口渴吗?”禾宇筝问。 “九月回队会看见你吗?”江放呢喃着说。 禾宇筝不解,只盯着他的脸看,江放缓缓闭上眼睛,抱着谁都不知道的年少心动,睡了一场酣甜的觉。 —— 从私岛一回隆州圣禾国际就开学了,江欢在高二年级参加开学,禾宇筝和江放没有去找她,这是任晓月的意思,尽量不要让同学们和其他人发现江放和江欢的关系,圣禾国际不好进,入学门槛严苛,一年没有几个可以转学直接进来的学生,江欢这是特例,被别人知道了免不了要诟病。 但没有江放和禾宇筝这层关系江欢在学校依然如鱼得水,她性格外向又长得好,美貌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虽然圣禾国际许多富家子弟被金钱包装得也都体体面面,但像江欢这样天生漂漂亮亮的也没多少。 江欢刚转来就有富二代跟她表白说要请她吃饭,她熟练地拒绝那些表白,她在还没入学的时候就想好未来要做些什么了,所以她不能谈恋爱。 想法是从夏天看到哥哥的一个专访时产生的,那个专访是一个女团的成员问哥哥问题,江欢不知道这个女团成员什么来头,怕她影响哥哥和禾宇筝的感情,特地去调查了她,到视频网站看她的节目和舞台,看着看着就着了迷......各种各样的造型、让人发光发亮的舞蹈、舞台下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都让她很心动。 接着江欢就自己去了解了这一行的许许多多要求和特点,其中不能谈恋爱好像是比较重要的一项。 江欢在开学半个月后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江放说了,那天在专访后台双梨恰好加了江放的微信,江放便联系了她,拜托她帮忙看一下江欢的想法是否合理。 然后江放和双梨就被拍到在咖啡厅“暧昧约会”,新闻的标题很是夺人眼球“人气女偶像牵手足球新星,餐厅秘会两小时不满足!” 这件事着实让谭相伦好一顿公关危机,同时禾宇筝和江放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 “都是我不好,我如果当时靠哥近一点,就会拍到我们三个人了。”一放学就来禾宇筝的班级哄小嫂子的江欢把责任全都往自己头上揽。 “那新闻就会变成:足球新星两小时秘会两女子,画面好销魂!”齐河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 江欢白了一眼他,再次看向拉着脸不说话的禾宇筝:“我当时全程在场的,双梨姐和哥哥一点都没有逾距,一直在谈我的事。” 禾宇筝看了眼身边沉默的江放:“你们和她吃饭为什么不跟我说?”禾宇筝最耿耿于怀的其实是这件事。 “想等这件事确定了再告诉你的,也没有想到会被拍。”江放微垂着头,朝禾宇筝乖乖认错。 禾宇筝心里明白江放和双梨肯定什么事都没有,但管不住自己生气,特别是在全世界都误会江放和她在一起了之后自己更是吃味。 “那你的事情确定了吗?”压住自己的醋味后禾宇筝问江欢。 江欢有些兴奋地点头:“双梨姐说我条件很好,我已经加了他们公司一个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应该不久就会叫我去面试。” “加油,到时候我陪你去。”禾宇筝瞥了眼江放,又和江欢齐河说了两句,那两人先后走了,等教室只剩江放和禾宇筝后又陷入了安静。 “你绯闻女友可真多。”禾宇筝醋劲儿还没消干净,趴在桌上说。 江放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新闻出来后全班甚至全校都跑到自己面前调侃,禾宇筝冷着脸站在一边江放就知道要遭,但禾宇筝并没有大发脾气,只闷闷不乐了一下午。 江放俯身,从后面抱住了趴在桌上的禾宇筝:“但男朋友只有一个,晚上要不要跟我回体育中心?” 禾宇筝被江放抱着心情好了些,但嘴上还是硬着:“不,我回家。” “表演桑巴足球给你看。”江放道。 桑巴足球发源于巴西,也叫艺术足球,会把很多花哨的动作和足球结合起来,具有很强的观赏性,显得潇洒随意。 禾宇筝惊讶地看着江放:“你会玩那些?” 江放踢球从来都是进球为王,从来不做多余的动作,自然也几乎不玩花活,但不玩不代表他不会,那些动作很好看、是很多队员在球场上耍帅的利器。 江放用桑巴足球把禾宇筝骗回了体育中心,找了个没人训练的室内球场给他表演,禾宇筝很快被一连串花哨漂亮的动作哄好,屁颠屁颠跟着江放回了宿舍。 隔天是周六,江放自然没有放过禾宇筝,深夜禾宇筝几乎虚脱地坐在江放身上,声音发软:“你到底是、哄我...还是想要跟我、这样...才骗我回...回来的?” 江放捞过禾宇筝垂下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眸色泛沉地盯着诱人的、粉透的禾宇筝:“都有。” “疼了...轻点...”禾宇筝娇气道,呼吸渐渐加深,江放咬住他的脖子又舔了舔他的喉结:“现在还疼吗?” 禾宇筝眼神逐渐迷离,嘴唇张着却发不出声,身体深处传来阵阵颤栗...... 第60章 情敌们 禾宇筝说的话不无道理,他说江放绯闻女友很多,确实,刚澄清完双梨的事,江放转头又收到穆瑶的求助,穆瑶考上了隆州大学,九月中下旬开学,没让家人过来帮忙搬东西,反而联系了江放。 穆瑶入学的时间恰好是圣禾FC举办球迷见面会和新赛季新闻发布会的那两天,但这两场活动参加的球员都是相较能说会道的,像江放这样半天问不出个屁的谭相伦没安排他参加。 不过江放还是把这事儿跟禾宇筝说了。 “你那两天反正没事,去呗。”体育课被叫来帮同学们买水的禾宇筝盯着货架,酸溜溜地说。 江放拿过他手上的购物篮,挑了几瓶水放进去:“好。”说完便转身朝柜台走去,到了柜台边又挑了支冰激凌放进篮子。 “我可不吃冰激凌。”禾宇筝晃过去后带着气道。 “给欢欢买的。”江放付了钱提着袋子出门,看着脸色发黑的禾宇筝:“怎么了?还要买东西?” “买你个头。”禾宇筝忍不住横了一眼江放:“我回教室了,你自己去操场吧。”说着就朝教室走去,刚走两步手臂就被人拉住。 “干什么你?!”被拉住还挣不脱的禾宇筝更生气了。 “你跟我一起去帮穆瑶搬东西吗?”江放目光揶揄,眉梢染着笑意。 禾宇筝一愣,话里还带些别扭:“非要我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嗯,非要你去。”江放往前走了一步,贴近禾宇筝低声道:“醋包。” “......我没吃醋!”禾宇筝的脸瞬间红起来,几乎想钻进地缝。 “好。”江放把冰激凌拿出来放到禾宇筝手上:“那是我求着你去的,吃吧。” 禾宇筝算是明白过来了,刚刚在超市里江放就是逗自己,他本想有点骨气不吃冰激凌给他点颜色看看的,但天太热江放的眼神太温柔,自己最终还是撕开了冰激凌的包装纸,软软地说了句:“以后可不能这样故意气我了嗷。” “嗯。”江放给禾宇筝擦了额角的汗:“走吧,陪你回教室。” “不给他们送水了?” “渴不死。”江放冷酷道。 隆州大学开学这天禾宇筝和江放早早就到了高铁站接到了穆瑶,穆瑶的东西不算太多,她说等报完名要去超市买,所以需要江放帮着拿。到了学校后江放和禾宇筝在她的学院外的等她,开学日这天隆州大学人流量很大,里面不乏有认出江放问他要签名和合照的,在江放和球迷合影的时候禾宇筝都会退到一边。 这时又有一个来送孩子的中年大叔找江放合影,他这天穿的正是江放的球衣,狂热得不行,合完影又和江放聊天,禾宇筝在边上有点渴,便给江放发信息说自己先去买水。 禾宇筝买水回来时那大叔已经离开了,他远远看到穆瑶刚从学院大门出来,小跑到江放身边,语气不无开心道:“禾宇筝走了吗?” “他去买水了,我们等一下。” 穆瑶讪笑了一下:“好吧。” 禾宇筝在原地顿了下才拿着水过来,给穆瑶递了一瓶。 “禾宇筝,我们待会儿要去超市,下午可能还要搬书,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穆瑶客气道,眼中是明晃晃的暗示,明白她意思的人肯定成人之美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他跟我一起。”没等禾宇筝回答,江放就开口了:“多一个人东西也好拿,走吧。” 说着江放就略过穆瑶径直走到禾宇筝身旁,把他手上的塑料袋提了过来。 穆瑶脸色有些挂不住,但也没再让禾宇筝走,三人各怀心思地去了超市,禾宇筝全程沉默着,一起帮穆瑶把东西搬回宿舍,中午穆瑶打算请他们在食堂吃饭,禾宇筝突然摇了摇头:“我先走了,回体育中心有事。” 穆瑶眼睛亮了下,禾宇筝没看江放:“下午就让江放一个人帮你搬东西吧。” “要不要吃了午餐再走啊?上午太麻烦你了。”穆瑶顿时热情起来。 禾宇筝善解人意地摇头:“不用了,你们忙吧。” 说完禾宇筝便转身朝校门走,穆瑶目送着禾宇筝的背影,等彻底看不到他了才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江放:“我们走吧?” “下午东西很多吗?”江放问。 “呃...”穆瑶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辅导员说有很多书的。” “好。”江放点头,穆瑶偷偷松了口气,没等她再开口,江放又道:“下午搬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江放说完便转身朝禾宇筝离开的方向跑去,没给穆瑶挽留的机会。 “禾宇筝。”江放追上禾宇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校门口。 “怎么了?”禾宇筝看到三两步跑到自己跟前的江放微微诧然。 “陪你回体育中心。” 禾宇筝张了张嘴,睫毛垂了下去,半天才嘟哝出声:“其实体育中心没事。” “我知道。”江放回答,和禾宇筝并肩走出了校门。 “她很喜欢你。”禾宇筝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但穆瑶看江放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那种纯粹热切的喜欢让禾宇筝心里很不舒服,也很害怕,害怕得自己有点不想看。 “但我喜欢你。”江放在路边攥住禾宇筝的手,大学门口人来人往,虽然两人动作不大,但还是有人往他们这边侧目。 禾宇筝想把手抽出来但力气不够大,只能窘迫地低下头,耳朵红红地说:“你下午不帮她搬东西了吗?” “嗯,不来了,我帮她找别人。”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两人先后上了车。 出租车安静地朝体育中心开,江放专注地盯了会儿禾宇筝,其实禾宇筝的开心和不开心很容易开出来,他不开心的时候不会笑,但他只要开心就一直是笑眯眯的,像小动物一样外露。 所以禾宇筝从上午开始就在不开心了,只是江放没办法推却穆瑶的请求,当时在槐阳县她父亲帮了自己很多忙,于情于理江放都不能拒绝这样的举手之劳。 但让禾宇筝受委屈这件事,他更做不到,只要看到禾宇筝垂着眼睫、郁郁寡欢的样子,江放就会在意、会心疼,他希望禾宇筝永远开心。 回到体育中心后两人还没来得及回宿舍就被谭相伦抓住了,说苏霄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参加不了下午的球迷见面会,让江放替上。 “不过参加的队员名单都公布出去了现在换人不太好吧?”禾宇筝支着下巴问。 “队里已经发过公告说会少个人了,当时不安排江放参加一是他不会说话,二是他颜粉太多,抢票还贼厉害,我们就怕到时候现场没几个真球迷,反正现在票都卖光了,江放参加也算个惊喜。”谭相伦道。 禾宇筝朝江放抛了个赞许的眼神:“去呗?” 江放点头,谭相伦立刻把流程给了他,又让他赶紧回宿舍换衣服,当初拍宣传照的时候队里给每个人都订做了两套西服,江放的只穿过一次。 江放穿着西服出来后禾宇筝的眼神顿时变得直勾勾,满脸的心猿意马。 “选什么颜色?”江放问。 “灰色吧。”禾宇筝抬着眼,虽说黑色更板正规范,但烟灰色的西服把江放高挑修长的身型衬得极度夺目,有种摄人心魂的迷人。 走在江放身边前往见面会场地的时候禾宇筝时不时偷看他,每看一眼都暗爽一下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参加球迷见面会的队员有七个,除了江放还有DB和一个西班牙籍的前锋,以及后防线上的齐河王珉等四人和门将唐泽力。 场地是体育中心的大礼堂,正好能容纳这次参加球迷会的上千位球迷,等球迷陆续入场后队员们一一上台坐下,因为苏霄突发生病大家以为会少一人,看到江放最后一个出场时观众席掀起一阵惊喜的高呼,更有几个坐在中后排的人突然端起长焦单反,对着江放一阵猛拍。 现在体育圈也兴起了娱乐圈的那一套模式,有许多运动员有自己的粉圈、再知名一点的甚至有站子和站姐。 中后排那几个江放球迷中最显目的就是一个染着一头粉发的女生,齐河坐在台上最边上的位置没人注意,一直在开小差,还给禾宇筝发信息,跟他说江放的粉头发美女球迷来了,长得和江欢有一拼。 “能不能好好工作,参加见面会是让你聊天摸鱼的?”禾宇筝以老板的口吻回怼齐河,齐河哑然收起手机。 见面会在进行着,禾宇筝在主控室看现场画面,恰好工作人员把观众席的画面放大,即使禾宇筝没打算看,也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粉色头发球迷的脸。 画面只放大两秒就被换了,但禾宇筝的喉咙霎时无法发出声音,他想攥住拳,但手指却很难弯曲,他根本使不上力,他拼命向椅背上靠想要离屏幕更远一点,可浑身刹那的脱力和背部强硬的使劲让他“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了?”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扶他,却发现禾宇筝很不对劲,他浑身僵硬极了,脸色白得反常、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睁得很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目光却很空洞,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那状态有些吓人。 一分钟后谭相伦被叫去了主控室,台前的球迷见面会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好像什么异常都没有,只是现场场控在五分钟后接到消息时皱了下眉,在队员们回答问题的间隙拿过话筒,表示待会儿还有训练,发布会将在半小时内结束。 台上球员们神色无常,但大家都知道这几天在放假,虽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还是微笑着配合场控向球迷们表达了遗憾。 见面会结束后大家打算到后台找谭相伦,却发现他不见了,后台只有几个主控室的工作人员,大家都低着头缄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谁也不说话,有球员问他们时也只是眼神飘忽地说不知道,气氛诡异到了顶点。 “没事的先回去吧,我再联系联系谭经理。”王珉道。 听了队长的话大家基本走光,只有江放还在给禾宇筝打着电话,电话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这时王珉也拿着手机走了过来,神色担忧:“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江放沉默地看着他。 “谭经理接电话了,只跟我说没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但语气不是那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紧张。”王珉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不要问了,你回宿舍还是跟我去踢会儿?” 江放压着眉,此时正在拨打的禾宇筝的电话突然接通了,他来不及回答王珉立刻接起电话,电话里响起的声音却是别人的。 “筝筝在医院。”任晓月声音凝肃紧绷、带着浓重的鼻音。 第61章 粉头发 任晓月没在电话里跟江放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离体育中心不远,江放到的时候被拦在门口,又给任晓月打了一个电话后警卫才放他进去。 “禾宇筝呢?”刚走进医院大厅江放就看到了任晓月,她被医生和随行人员围着,之中还有禾宇筝的心理医生,江放曾见过一面的谢兰。 任晓月听到江放的声音后没有立即抬头,而是在等那些医生说完话才看向江放,神色泛着冷,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你过来吧。” 说完任晓月转过头朝一楼一间休息室走去,江放怔了下才跟了上去。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任晓月和谢兰,以及不知所以站着的江放。 “禾宇筝怎么了?”江放又问。 谢兰看了眼面色沉滞的任晓月,抬起头用最平和的语气道:“筝筝的病复发了。” 江放紧盯着谢兰:“复发?” 谢兰点头:“已经打了镇定睡了,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去看他,是有事要跟你说。” 江放眉头紧锁:“他复发是不是跟我有关?” 江放到了医院后就猜到一二,任晓月和谢兰对他的态度不太对,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见到禾宇筝,江放咬了咬牙:“是因为什么?” 任晓月扯出一个冷笑,看向江放的眼神里不再带着温和,她将手机放到桌上,手机屏幕上正播着一个视频。 江放无暇顾及任晓月怎么看自己,走过去拿起手机看,手机上是刚刚球迷见面会的观众席画面,视频将其中两排观众席放大,放大后五秒视频又开始重头播放。 “什么意思?”江放没有看懂。 任晓月闭了闭眼,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崩溃地深深吸气。 “当时筝筝被绑架,给你看的视频里我们给那个跟他一起被绑的女孩打了马赛克,所以你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谢兰解释。 江放猛地拿起那个视频,重新看着里面被拍到的几个女生,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兰:“可是她...不是已经...” 谢兰点头:“是的,那个女孩去世了,视频里这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生是她的妹妹,她妹妹比筝筝还小了一岁,现在刚满17。” “她们长得一样?”江放声音发寒地猜测:“禾宇筝看到了。” “呵呵...”任晓月放下手,突然冷冷笑了起来,她红着眼瞪视着江放:“当初我以为你能让筝筝变好,你倒真有本事,能把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勾过来!” 任晓月情绪极其不稳定,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江放,恨得上去撕咬,江放恂恂地注视着任晓月,低声道:“对不起、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看就算了,筝筝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等他醒过来过两天再说。”谢兰适时打着圆场:“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情况,以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江放低着头不说话,等任晓月下了逐客令他又说了句对不起才转身离开。 出去后江放接到了齐河的电话,齐河也通过医院和家里知道了点什么,立刻打电话来问了。 “我还在医院。”江放站在室外活动区,抬头看了眼住院楼道。 “那家人...”齐河郁愤地叹了口气:“当时禾家早就允诺会养他们一辈子,只要不回国就行,今天这事儿后禾叔立马找人查了,结果他们一家去年偷偷摸摸搬回来了,真他妈的...不说这个了,禾宇筝还好吗?” “不知道。”江放道:“我在等他醒。” 挂了齐河的电话后江放在医院找了个角落呆着,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江放看到禾孟的车也进了医院,一个多小时后禾孟离开,江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禾宇筝打来的。 “进来吧。”任晓月不悦道:“9楼。” 接到电话后江放很快进了医院,一楼的人被交代过,没有阻拦便带江放上了电梯。 到了9楼电梯门打开,任晓月站在走廊上,面色不像白天那么苍白,但对江放依然没有好脸色:“筝筝醒了吵着要见你。” 江放低头快步朝病房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禾宇筝有气无力的声音:“不要吃了。” 江放加快脚步走进病房,像是分开了很久一样,看到禾宇筝平安地躺靠在床上那一秒,江放悬了半天的心脏终于缓缓下落。 “禾宇筝。”江放保持着语气的镇定,温柔地喊他。 禾宇筝骤然抬起头,眼中一刹那划过恐惧和陌生,病房安静了好几秒,禾宇筝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声线颤抖:“你过来~” 江放慢慢朝禾宇筝走去,护士把药放到了一边,整理了下东西很快离开。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了下,禾宇筝慌促地挪开,又不舍得地抬起,这样反复几次江放已经站到了跟前。 “是你想见我吗?禾宇筝。”江放坐下,慢慢握住禾宇筝搭在床边微凉的手。 禾宇筝缓慢地点了两下头,呼吸时不时急促。 “嗯,我一直在楼下等你睡醒。”江放看着他,总觉得他忽然清瘦了许多。 禾宇筝的眼眶猝然红了,他看向江放和自己牵着的手,嘴角抿了抿,而后张开一条缝:“抱一抱我。” 江放应声站起来,俯身将禾宇筝重重搂进怀里,他的手扣进禾宇筝头发丝中,几乎将他整个人环住:“禾宇筝,不怕了。” 被江放抱住的禾宇筝没有再乱动,密闭的、黑暗的空间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他紧闭着双眼,江放不停地把温暖和力量传给他,让他一点一点抽离发病的情绪。 “你陪着我,不要走。”禾宇筝在江放怀里闷声说。 “不走。”江放斩钉截铁。 “但我...有可能还会发病的,你可能被吓到。”禾宇筝在江放怀里抬起头,眼中蒙起一层水雾。 “不会。”江放看了眼一边禾宇筝没有吃完的药:“谢医生是不是给你开药了?” 禾宇筝眉头一紧,心虚地低下头。 “要吃掉,禾宇筝。” 禾宇筝委屈地撇了下嘴,最终在江放严苛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 谢兰开的一些药有依赖性,禾宇筝已经不吃很久了,他不想因为这一次又重新开始吃药、再重新戒断,所以才不肯吃。 江放给禾宇筝喂了药,吃完后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我陪着你,不会太难受。” “那个女生、”情绪平缓后,禾宇筝再次陷入今天下午的回忆,他的喉咙难以发声,他攥着江放的手,情绪再次开始崩溃:“那个女生...和崔锦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啊啊啊...” “谢医生!”江放朝外面叫道,他一边搂住禾宇筝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从迅速进来的医生手上拿过容器。 “呕!!!”禾宇筝发着抖,把刚刚吃的药全吐了! 江放身上也沾了秽物,但他依旧把着人,一下下轻拍禾宇筝的背,护士递过来热毛巾,江放持续在干呕的禾宇筝擦脸。 “发烧了。”医生举着温度计道,江放这才发觉怀里的禾宇筝热得反常,目光也有些涣散。 禾宇筝被放到床上平躺,他长久地看着江放,像一片破碎的枯叶,任医生和护士轮番给他打针上药,乖乖的一动不动。 江放冷不丁鼻酸,他扭过头,摁下苦涩的泪意,再重新和禾宇筝对视,朝他轻松地、安抚地笑。 九年前的夏天,禾宇筝出国游学,刚出国三天禾家就收到了游学队伍带队老师的电话,说禾宇筝消失了,学校已经报警,同样消失的还有队伍里一名16岁叫崔锦的高一女生。 一天后禾孟收到一封邮件,邮件里是一个网站链接。 网站首页正在实时视频直播,视频中正是被绑架的禾宇筝和崔锦。 第一天他们被蒙着眼睛,9岁的禾宇筝哭得快断气,16岁的崔锦在害怕了半天后主动安慰起禾宇筝,她和禾宇筝聊天,安抚他的情绪,说绑匪蒙着他们的眼睛一定只是想要钱,让禾宇筝不要害怕,等爸爸妈妈给了钱他们就会得救。 禾宇筝在崔锦的慰抚下逐渐平静下来,但第二天一早,绑匪冷不防把他们眼睛上的黑布扯掉,四个欧美人长相的绑匪,一个都没有蒙面,全都直勾勾盯着他们,似乎根本不担心禾宇筝和崔锦把他们的长相记了去。 禾宇筝那时还不太懂事,睁着哭红的眼睛急切地探取他们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类似于废弃的地下停车场模样的地方,四面没有窗户,但有很亮的、刺眼的灯,地方很大,有时候禾宇筝能听到自己哭声的回音。 正值夏季,地下室虽然阴潮,但不透风,在高温下发酵成难闻的腐烂气味,带着苔藓植物的草腥味,禾宇筝时不时就要呕吐。 而位于他们面前的,是两台高清的、全天候拍摄的摄像机。 第62章 禾宇筝的绑架回忆1 九年前 “你们想做什么?”崔锦的脸色缓缓变白,恐惧地看着他们,用英文说。 那几人只当听不见,自顾自聊着天,禾宇筝听懂的不多,但崔锦都听懂了,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亚洲游学队伍,观察了两天后把队伍里最漂亮的男孩和女孩绑了过来,他们不为钱,就为直播好玩。 “我们的父母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只要你们把我们放掉。”崔锦浑身发寒,但还是继续说,那四人终于看了两眼他们,扔了几个面包过来。 禾宇筝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面包,怯怯地看着崔锦:“可以吃吗?” 崔锦朝他点头,禾宇筝俯下身去,先把第一个面包叼到了崔锦面前,又把第二个叼到了自己膝盖上,他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了,禾宇筝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几口便吃完了。 “你们可以放了我们吗?求求你们了,我爸爸妈妈有很多钱。”吃饱后的禾宇筝看他们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了,也用自己不太熟练的英文求他们,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立刻看了过来,那男人的眼神让禾宇筝觉得害怕,他瑟缩地往后挪了一挪,那男人突然笑了,戴上头套朝他走了过来,他们只要出现在摄像机里,就会把头套戴上。 “别哭!你越害怕他们越开心!”崔锦看着又哭出声的禾宇筝提醒他,禾宇筝只能死死抿着唇,但眼睛里还是不停流下眼泪,整张脸都憋得通红,那男人蹲下来,不知从哪里掏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禾宇筝嘴边。 禾宇筝防备恐惧地望着他,那男人示意让禾宇筝喝,禾宇筝不敢剧烈反抗,只好去够瓶口,听话地喝水,喝到第一口时他便松了口气,那就是矿泉水,不是别的。 “谢谢。”禾宇筝把一整瓶水灌进去后跟那男人说。 那男人放下水瓶,忽然抬起手,动作诡异地在禾宇筝脸上摸了起来,禾宇筝又开始发抖。 “你别碰他!”崔锦整个人撞过来,把禾宇筝撞开,那男人骂了句脏话便站了起来,似乎没打算继续,禾宇筝靠在墙边,再次低声呜呜哭了起来:“姐姐,我们能得救吗?呜呜呜呜为什么我爸爸还没找到我呜呜呜~” “可以的,你坚强点,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水,别哭了。”崔锦虽然自己也害怕,但在比他小了许多的禾宇筝面前,还是表现得很冷静。 除了他们被掀开黑布的那天这四个人一起出现了,其他时候他们都分成三波,大胡子男和一个光头男分别一波,另两个人一波,轮流看着他们,给摄像机换电池和内存卡。 他们住在地下室里,禾宇筝数不清过去了多少天,只能记得大概是第四第五天的时候,除了大胡子和光头男外的两个男人突然把崔锦拉走了,她被拉走的时候疯狂反抗尖叫着,禾宇筝吓得直哭,身体一抽一抽的,崔锦被拉走后大胡子男突然又到了禾宇筝跟前,眼里依旧是那种恶心的东西,但他没有碰禾宇筝,被光头男骂了一句就又挪到了摄像机后。 禾宇筝以为崔锦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两个小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声,是这群人的,车子刚停那光头男就猥琐地笑出了声,然后戴上头套。 崔锦姐姐回来了,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她重新被他们扔到摄像机前,眼神里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惧,另外两个男人下车的时候就戴着头套,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朝崔锦走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禾宇筝耳边只有崔锦的尖叫声,以及变了调的垂死的求饶声,禾宇筝惊恐地贴着墙,一动都不敢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他把这几天吃的少得可怜的东西都吐了,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这种发抖到最后变成了抽搐,后来抽搐得太厉害,他觉得世界缓缓倒转,晕了过去。 禾宇筝再次醒来的时候那四个男人都不在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醒来后他只敢睁开双眼,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直到崔锦沙哑的声音响起:“筝筝,你醒了吗?” 禾宇筝的眼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他惊颤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崔锦身上盖了一条很脏的毯子,她的眼睛像被灌了血,但还是吃力地朝禾宇筝笑了一下:“你别害怕。” 禾宇筝又开始打颤,声音一顿一顿的:“姐姐...” 崔锦脸上满是脏污,她用力在毯子上擦了两下才重新抬起头:“他们不会杀了我们的。” 禾宇筝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侧过身,一点一点朝崔锦爬过去,等他爬到崔锦面前后费力地用胸膛贴住崔锦的脸:“姐姐,我没事,你疼吗?” 崔锦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哽咽出声,她在禾宇筝小小的怀里痛苦地哭了出来,禾宇筝贴得更紧了一些,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保护崔锦的使命,即使依旧害怕,还是小声地、带着哭腔安慰她:“我们可以出去的,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找到我。” 崔锦的这一次是个意外,观看者中一个不起眼的账号突然给这群人打了五万美金,让这群人直播侵.犯她。 至此,这群变态似乎获得了财富密码,他们把可以对禾宇筝和崔锦做的事明码标价,如果要阻止必须出高于那个价的十倍,禾宇筝和崔锦像等着被投喂罐头的动物,只是那罐头充满剧毒。 这场直播在暗网上的观看者已经破万,崔锦的父母在崔锦光着.身子被扔回来的时候已经崩溃了;任晓月也进了医院,所有家长当中只有禾孟还在坚挺着,他不停和国际刑警联系、发动整个家族的力量不放弃地寻找着禾宇筝,他们可以进入那个网站参与变态狂欢,但根本无法定位到他们的所在地,即使是国际刑警也找不到。 禾孟那时候能做的就是一次次出十倍甚至更高的价,阻止这群人对禾宇筝和崔锦再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崔锦家不像禾家,她的父母只是普通中产,可以给孩子提供平安顺遂甚至比较优渥的成长环境,但面对这样的血盆大口和无底洞,他们根本束手无措。 第十天,禾孟为了救两个孩子,已经砸进去五千万美金。 可第十一天的时候,崔锦的父母出院后突然找到禾孟,让他不要为崔锦花钱了,他们还不起,他们想忘掉这地狱般的十天,带着另一个女儿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禾孟得知了崔锦父母的念头后没再搭理他们,他继续一边疯狂地寻找着儿子、一边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直播,往里面砸禾宇筝和崔锦的救命钱。 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崔锦在那次被侵.犯后状态就一直很不好,她的身体很多地方开始痛、阴潮的地下车库里细菌横生,她的皮肤开始溃烂、散发恶臭,她不再漂亮了,蓬头垢面像个疯子,精神状态也出了问题,她不像禾宇筝那么小,只知道害怕、只知道等着爸爸妈妈来救自己;她明白自己的身体经历了什么、她的坚强只是为了做给禾宇筝看,但她想过不止一次,死掉的话就好了,为什么不在第一天就死掉。 第十二天的时候,崔锦死了。 好像冥冥中知道了父母放弃了自己,躺在小小的禾宇筝身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63章 禾宇筝的绑架回忆2 禾宇筝是听到那四人的讲话声醒来的,他每次睡醒都不敢把眼睛完全睁开,只虚虚眯起眼,他看到这四人围在自己和崔锦身边,崔锦姐好像也还没睡醒,但他们在用脚踢她。 禾宇筝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阻止他们,那几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止踢打崔锦,禾宇筝朝崔锦看过去,发现她睡得很死很死,眼睛紧紧闭着,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没有血色。 “她死了。”有个人用英文说,但禾宇筝听懂了。 禾宇筝在那刹那就没再动,他靠着墙,眼神定定地一动不动,直到那几人又退回摄像机后,禾宇筝还是细细发着抖,目光再不敢往身边撇去。 崔锦姐姐躺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次醒来,这天中午他们只朝这个方向扔了一个面包,禾宇筝终于惊惶地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无措的挣扎声,像哑巴的尖叫,断断续续地“啊”着,似乎只有制造出足够大的声音,他才敢往崔锦姐姐的方向看去。 在目光再次贴上崔锦时,禾宇筝的尖叫声达到最高,大脑中的每一个血管似乎都在爆炸、禾宇筝的眼睛也充着血,整个人疯了一样朝边上滚着。 摄像机后的四个人玩味地看着崩溃的禾宇筝,跟随他的挣扎挪动着摄像机。 傍晚的时候禾宇筝开始撞墙,他每看一次崔锦的尸体就抽搐一次,他想管住自己不要去看,但却总是忍不住,所以他用后脑勺狠狠撞了两下墙,直到自己眼睛变花看不见,但那几人很快注意到了,立刻把禾宇筝挪到没有墙壁的空地上。 “咚!”禾宇筝被搬到空地上的瞬间,用额头猛烈地撞击了地面,这一次他成功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抽痛发麻的下一秒立刻昏了过去。 禾宇筝觉得自己浑身都痛,最痛的是头,他的眼睛都睁不开,双手双脚早已被绳子磨破,随便一动就会扯到伤口再添新伤。 “妈妈,妈妈,妈妈......”禾宇筝在黑暗中,在浑身的痛噩下不停小声喊着妈妈,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昏昏沉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再醒来时是被水泼醒的。 一开始禾宇筝以为那是水。 浓烈的汽油味让禾宇筝疯狂咳嗽,喉咙像被刀割开一样难受,他睁开眼,自己脸上的液体就渗进眼睛里,辣得禾宇筝不停流着眼泪。 泼在禾宇筝身上的是汽油,光头男人将手里的空桶扔在了一边,拿了一个打火机随意地点着。 禾宇筝已经发不出声音,那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只知道害怕、但忘记了怎么说话,他甚至害怕得尿了裤子,像即将被牵进屠宰场的牛羊,惊恐得满身都是泄出的秽物。 但光头男人没有点火,他不知是出于何意给禾宇筝泼了汽油,过了会儿大胡子男出现了,他手里拎着一大桶水朝禾宇筝泼去,洗去了他身上大半的汽油,禾宇筝只知道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满是空洞,好像他们现在随便对自己做什么都不再会惊扰他了。 那四人在暗网上的拍卖自从禾孟加入后没有一次成功,而禾孟的豪掷也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猜测到这人必然是这个男孩的家人,几个绑匪都不缺钱,他们是暗网常客,一切的绑架、折磨、杀人,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但禾孟的金额大到可怕的出手还是让绑匪内部产生了矛盾,那两个经常一起出现的男人想用禾宇筝敲诈禾孟一大笔钱,但光头男只想继续折磨禾宇筝,而大胡子男是个同性恋,他只想自己把这个漂亮的亚洲男孩带走。 这几人有时会在禾宇筝面前吵,吵着吵着脾气火爆的就会朝禾宇筝砸东西,甚至拿刀抵住禾宇筝的脖子,恐吓自己的同伴,不知道经历了几次这种事,禾宇筝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生命。 直到闻到崔锦尸体发出的味道,一种腐臭的、令人作呕的、带着腥臊味的、在高温的夏季急剧发酵的味道。 他们没有清理掉崔锦的尸体,直播还在持续进行着,大部分观看者想要看这个小男孩和尸体呆在一起的反应。 禾宇筝又开始没有灵魂地呕吐,他把胃里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再吐酸水、接着呕血,他的身体也变得和崔锦姐姐差不多臭,但那个大胡子会经常拿一大桶水来浇他,让他保持着基础的干净。 渐渐地,那个味道禾宇筝闻惯了,只是他还会习惯性地呕吐,不知白天黑夜,一直睁着眼直到挺不住才睡着,他害怕哪天一闭上眼就像崔锦姐姐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某一天绑匪们之间爆发了一次很激烈的争吵,他们甚至用上了枪,有个男人的腿被子弹击穿血流成河,他们大声吼叫怒骂着,禾宇筝呆滞地靠在墙角,再也不会尖叫和恐惧了,已然见怪不怪。 崔锦的尸体开始慢慢变大,有小虫子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那些小虫子顺着地爬到禾宇筝身上,禾宇筝一边用手指摁死那些小虫,一边用头撞墙。 但他已经撞不动了,他吃的所有东西都被吐了出来,他瘦了许多许多,血管像蛇一样缠绕在手臂上,青色的紫色的,某天禾宇筝突然讷讷地抬起手,对准手臂上凸起的最粗的一根血管咬了下去。 看着他的大胡子男立刻过来制止,自从他们上次爆发争吵后光头男再也没有出现过,另外两个男人和大胡子男轮流看着禾宇筝。 禾宇筝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好,为了以防万一他的两个手臂也都被厚厚地包住,禾宇筝再没别的东西可以吸引注意力,只能终日盯着早已变了形的崔锦的尸体,长久地看着,其实他的皮肤没有比崔锦好多少,很多地方都溃烂流脓,某天禾宇筝也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的气味,即使早就对这些味道免疫,但他依然能分辨出自己的和崔锦的。 禾宇筝只记得自己当时痛快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要死了,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些狂喜。 禾宇筝一共在地下室呆了27天,第28天,国际刑警击毙了在看守他的男人,将昏迷的禾宇筝救了出去,将崔锦的尸体处理干净,至此,这场暗网狂欢了一整个月的直播才宣告结束。 禾宇筝被救出来后立刻进了抢救室,从抢救室里出来又连夜进了ICU,终于,在被救出来的第五天,禾宇筝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禾宇筝陌生麻木地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禾孟和任晓月,鼻尖似乎依然萦绕着那股腐臭的气味,他往自己身旁看了看,崔锦姐不在。 他尝试用头往后撞墙,但只撞到了柔软的枕头。 然后一股尿骚味隐隐飘了出来,他木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崩溃大哭的女人和满眼含泪的男人,停了停,转眼盯住那看起来最坚硬的床杠,猛烈地往上撞去! 禾宇筝认识那两个人是爸爸妈妈、他知道不能在床上尿尿。 但他不想管这些事了。 他习惯了时不时呕吐,睁眼到实在撑不住才闭眼、想方便就方便、不和面前的人说话、也不大声哭喊,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他甚至想如果崔锦姐姐变了形的尸体还在身边就好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禾宇筝的身体慢慢养好,他的皮肤很快恢复白皙和弹性、身体的伤口也渐渐愈合、身体再也没有气味、那些血管也渐渐隐入长出来的肉中不再凸起...... 只是他的精神越来越坏了,他和给自己治病的医生对抗着,把药含在嘴里再吐出来,如果被迫灌了下去就吐出来,他已经很习惯呕吐;他动不动就拿着手边的东西朝能看得见的人砸去;他甚至疯了一样阻止他们清理自己的排泄物;禾宇筝依旧在被二十四小时看管着,病房从天花板到茶几都被包上了厚厚的软布,窗户更是被封死。 任晓月寸步不离地守着被大家说已经废了的儿子,给他把尿喂饭,重新教他说话,有时被禾宇筝不知轻重地砸中,脸上身上经常带着淤青;就这样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禾宇筝是在十岁半的时候重新说话的,当时任晓月只是出去拿了个药,进来的瞬间就听到禾宇筝大声朝她说:“尿!” 任晓月的震撼只表现出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她依然维持着镇定,走到禾宇筝床前:“来,要尿尿啊,妈妈带你去洗手间。” 禾宇筝很紧很紧地牵着母亲的手走进洗手间,等上完厕所他突然又大声喊:“洗!” 任晓月双手微颤地打开水龙头,低着头满眼噙泪,只有声音还是平稳的:“好,筝筝洗手,我们洗得干干净净的~” 第64章 看错了 开口之后禾宇筝就以飞快的速度恢复着,十二岁的他已经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差别了,他尝试着去学校,试了三次就成功了,渐渐的他几乎痊愈,不再失眠也断了药,甚至可以独自出行,但为了保证安全,每次外出依然有人在暗处保护,包括去槐阳县找江放那次。 那次禾孟依然派了人在禾宇筝周围呆着,在禾宇筝搅了那场野球比赛后,禾孟的人暗中跟佟旭交涉后禾宇筝和江放才得以安全回了槐阳。 但禾宇筝很快察觉这件事解决得太轻易,意识到是家里在保自己,回了槐阳他还是坚持让禾孟把安插在周围的人撤走,禾孟前脚拗不过儿子刚撤了人,禾宇筝后脚就被槐山镇的变态抓去了。 只能说幸好这次江放找他找得及时,没有再出什么事,但自此之后,禾宇筝身边再也没有少过私人保镖。 一切的美好持续到了现在,禾宇筝恢复得谁都看不出来他曾经遭受过那样一场劫难。 当年为了让禾宇筝好好恢复,确保没有任何人提起那场绑架、也没有谁能让禾宇筝再回忆灾难,禾孟给了那家人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过得丰衣足食,只要他们不回国。 但那家人回来了,带着他们和崔锦一模一样的二女儿,甚至在禾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到了禾宇筝的眼前。 只能说幸好,幸好禾宇筝复发的时候身边有人、幸好当时他就在圣禾,禾孟和任晓月不敢想象如果禾宇筝在外面单独遇到了那个女孩会发生什么事。 禾宇筝再次醒来是两个小时后,天已经黑了,江放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看到江放的瞬间禾宇筝再次挪开了眼神:“你回体育中心吧。” 江放走过去,把禾宇筝该吃的药准备好,仿若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倒了温水一同拿到禾宇筝面前:“吃药。” “我还会吐的。”禾宇筝说着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反胃,他干呕了两下,连忙伸手捂住嘴,他呕得双眼泛泪,身体小幅度地一抽一抽,但还是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新赛季要开始训练了。” 禾宇筝始终半垂着头不愿意看江放,他的余光看到江放定定站在床边,一点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禾宇筝伸出手探向床头想按铃叫人,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捉住,抓得很紧,一点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什么我没看过。”江放沉声,语气甚至透些流氓意味。 禾宇筝不可思议地猛地抬起头,正撞上江放幽幽盯着他的目光。 “吃药。”江放把药丸放到禾宇筝手心,带着他的手向嘴唇靠去,半强制地让禾宇筝张嘴,等药吃进去后又给他喂水。 “要上厕所吗?”江放紧接着问。 禾宇筝抿唇,撇开脸摇了摇头,两秒后又道:“呕吐只是开始......” 他发病时会精神恍惚、会想要自残、会不管不顾地尖叫,呕吐根本不算什么。 “你还想接着住院?”江放话里带着警告:“不想让我看见生病的样子就赶快好起来,躲我赶我走不是办法。” 禾宇筝睫毛轻轻一颤,呼吸也急促起来,抓着床边的手用的劲越来越大,他很想好起来,但他越想好,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倏尔,禾宇筝整个人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江放的胸膛抵着他的额头,心跳平稳而冷静:“我会陪到你好,不怕。” 禾宇筝在江放的怀里松了口气,他攀着江放的肩膀调整着呼吸,半晌终于又恢复平静,禾宇筝睡着得很快,但睡眠很浅,时间也短,几乎一小时醒来一次,直到窗外天色染白,禾宇筝总共醒了六次。 禾宇筝第六次醒来时江放终于睡了,他躺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眼下发青,睡着的神色和平时无异,一样的面无表情疏漠冷淡。 禾宇筝坐在床上怔怔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看护来送早餐他才回过神。 看护刚推开门禾宇筝立刻嘘声让他安静一点,看护把早餐搁在禾宇筝的床边移动桌上,禾宇筝凑过去闻了闻,拿起勺子舀了口粥放到嘴边,同时伸出手朝看护挥了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看护便没多逗留,转身带上门离开。 下一秒,禾宇筝便放下勺子离那份香味扑鼻的砂锅粥要多远有多远,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端起餐盘走进洗手间,一分钟后,洗手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禾宇筝处理好后又将空着的餐盘端了出来,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 禾宇筝再次坐回床上,这次他掏出了手机,给谭相伦发了条消息,半分钟后谭相伦的电话打了过来,禾宇筝挂断,又给他发消息:“在医院不能接。资料整理好发我一份,先不要告诉他。” 谭相伦那边没有回复,禾宇筝收起手机,缓缓靠到床头,又重新闭上眼睛。 这天下午任晓月来了,她虽然心里怪江放,但也知道对于禾宇筝来说似乎江放的作用比自己要更大一些,便默许江放在这里陪着他。 任晓月给禾宇筝带来了两个消息,一是禾宇筝看错了,那个女孩和崔锦一点都不像,任晓月甚至拿出了视频,视频里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也很漂亮,但确实不是崔锦的模样。 禾宇筝迷茫地看着任晓月,任晓月摸着儿子的头:“妈妈也经常会觉得某个陌生人特别眼熟,谢医生说这在科学上叫做记忆错觉,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个消息是崔锦一家人一直生活在国外,从未回来过。 禾宇筝听完这两个消息后很久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在床上坐着,任晓月握起他的一只手,温柔道:“宝宝,虽然是看错了,但你这一次生病症状很轻,说明你已经快痊愈了,对不对?这是好事。” 这一次禾宇筝终于半信半疑地看向她:“可是我...”说到一半禾宇筝下意识撇了眼江放,又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立刻换了个话题:“我真的快好了?” 任晓月点头:“真的,相信妈妈。” 医院三楼,谢兰办公室。 江放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反对:“你们就这么骗他?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那家人出国了。”任晓月疲倦道,昨天到今天她和禾孟就在处理这件事,那家人回国后在签证和户口方面都有点问题,但都是小问题,禾孟辗转布操作小问题弄成了大问题,那家人不知是哪一环出了错,立刻来求助禾孟了。 禾孟又几经安排,将一家人重新送出国。 至于给禾宇筝看的视频,是任晓月找人给那女孩换了个脸,一帧一帧一个色块一个色块改,视频改得天衣无缝,谁都看不出来。 “禾宇筝还有很多很多年。”江放咬牙:“他要一辈子都生活在谎言中?” 任晓月眼底透着轻讽和傲慢:“这有什么不好?只要筝筝能好,就是要去圆一千个谎我也愿意。” 江放沉了口气没再说话,离开谢兰办公室后他又回了禾宇筝的病房,病房门微敞着,江放推门进去,里面没人,洗手间的门却紧闭着,江放突然紧张起来,他疾步上前,只是刚碰到门把手里面就传出一阵冲水的声音,再然后是脚步声。 江放松了口气,他看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禾宇筝从里面走了出来。 禾宇筝被毫无声音站在洗手间门外的江放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藏。 “你刚刚在干什么!”江放不可名状地看着禾宇筝手中连汤都不剩的餐盘,声色皆愠。 禾宇筝半抬着头和他对视,在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和心虚后,他突然不想在乎了。 “哐当!”禾宇筝松手,餐盘和筷勺应声落地,七零八碎撒了满地。 “倒饭,我不想吃,你们实在要逼我吃就剖开我的肚子塞进去吧。”禾宇筝无所谓道。 第65章 否则我 “那就不吃。”在两人漫长的对峙和沉默后,江放低声道,他握住禾宇筝的手腕让他坐到床上,自己蹲下身收拾碗盆碎片,等把大的碎物收好后又看了眼禾宇筝:“坐着别动,我去拿扫帚。” 说着江放转身出门,禾宇筝紧紧攥着拳,整个人绷着股劲儿,脚下泛着光的陶瓷碎片莫名吸引着他,他轻轻甩掉拖鞋,用脚掌触碰地面,只是他刚下地走廊里就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坐回了床上。 江放进来后注意到禾宇筝落在一边的拖鞋,但他没有多说,细致地把地上的碎片扫干净后重新给他捡起拖鞋,问:“要穿了出去走走吗?” 禾宇筝垂眼盯着他,目光空冷:“你别在这里。” 江放点头,把拖鞋给他穿上才站起来:“你不想吃饭,不想要我在这里,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禾宇筝心间一颤,江放冷静地看着他:“还要不要我当你男朋友?” 禾宇筝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仰着头,眼底慢慢溢上胆怯,软软的红意把僵硬覆盖,可依旧抿着唇不言语。 “要的话就别赶我走。”江放沉下声,眼神温柔了些。 禾宇筝低了低头,发出一声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发出的“嗯”。 禾宇筝不吃饭这件事医生很快知道了,江放不让他们强行给禾宇筝喂饭,他们只能在吊瓶和药里面下功夫,尽量给禾宇筝补充营养。 这周六一支欧洲球队的亚洲行到了国内,邀请了圣禾FC跟他们踢友谊赛,友谊赛就在圣禾球场踢,圣禾的球员为了迎接周六和欧洲豪门的比赛兴奋得不行,平时苏峰组织的训练也没那么努力,但这阵子天天主动去体育中心加练,就怕到时候丢人。 圣禾这次尽东道主之宜,把欧洲球队来隆州的行程安排得极其贴心,等到了周六,观众席也几乎全是欧洲球队的国内球迷,让欧洲球星们狠狠感受了一把国内球迷的热情。 欧洲球队的影响力不同于国内球队,那些动辄数十亿身价的球星们球迷遍布全世界,国内不少分量极重的人物也默默来看了这场比赛,圣禾官方邀请了股东和一些合作企业的老董,国内不少演艺圈明星也自己买了票和包厢来看,这天连圣禾球场的包厢都被订满,禾宇筝的包厢被几位身份敏感的政客征用,这场比赛几乎是一场全民足球的狂欢。 当晚7:30,圣禾FC和欧洲球队的球员们各牵着他们的小球童上场,球场内外掌声雷动,7:40,裁判一声哨响,圣禾FC开始了球队生涯中第一次和欧洲豪门的对抗。 江放这天的状态极好,来之前他跟禾宇筝约定好了要进球,禾宇筝答应他如果今天进球了就会每天吃早饭,于是在开球的一瞬间江放就如离弦的箭般向足球跑去,欧洲球队将足球灵活地在脚下盘带转移,观赏性和竞技性都很高,但圣禾队员们也并不懈怠,即使知道自己一定踢不过,但也都充满斗志。 上半场欧洲球队进了一球,中场休息的时候苏峰没有过多布置战术,只跟大家一起激动地讨论那几位世界之巅的球星,几乎全队都成了疯狂的球迷。 下半场刚开场欧洲球队又进一球,但紧接着,在苏霄的助攻下,江放也为圣禾FC进了一球,2:1,欧洲球队的知名后卫没能拦住江放,在他进球后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江放心脏剧烈跳动回以一笑,被球员们拥抱着庆祝后他往回走去,快到位置时忽然回过头看向吊臂摄像机,又做了一个他专属的庆祝动作:放风筝。 这场比赛最终比分3:1,圣禾输得心服口服,一群人在球赛结束后前赴后继地涌向欧洲球队的休息室去问候打招呼,江放走在靠后,刚进门还没拥抱到那些世界巨星就被一个说着西拔牙语的欧洲男人拉住,对他疯狂输出了一通。 “......我听不懂。”江放抱歉道。 “这位是Diego,我来应付吧,江放你去打招呼。”谭相伦很快上前,熟练地和西班牙人聊着天,江放松了口气,立刻屏住呼吸朝那些知名球星走去。 这天赛后圣禾这边举行了庆祝派对,江放因为开心也喝了酒,但不多,只有浅浅的醉意,大家酒过三巡就闹了起来,苏峰喝得双颊发红,端着一杯白的坐到江放对面,在嘈杂声中问道:“今天踢完感觉怎么样?” “差距很大。”江放实事求是说,他看了眼自己的队友们,大家在国内已经都算是顶级球员了,但面对欧洲豪门时,几乎是被压着打,他的那个进球也并不是准备好的,而是球传到脚下后自己打算博一把,平时那个角度和距离的球十之八九都进不了。 “他们的个人技术都很完美,团队配合更是顶尖,体能也比我们好。”江放顿了顿,饮了口酒继续道:“我们就像是校队踢省队。” 苏峰被他这个比喻弄笑了:“你教练还在这儿呢,这么说我面子往哪儿搁?” 江放眨了眨眼,不打算接茬。 “那你的感觉呢?你自己跟他们比?”苏峰又问。 江放意外地看了眼苏峰,觉得今天教练的话尤其多,估计是喝多了。 “有差距,但也有优势。”江放头脑发胀,但还是可以理智地分析。 苏峰点头:“是的,比起他们你的体能和速度都不算弱,弱的是那些后期训练的脚下技术......”苏峰目光中有欲言又止,但还是继续道:“以及团队配合。” 江放神经一跳,他觉得苏峰似乎话里有话。 “想去么?”苏峰淡笑着问。 江放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甚至松开了手中的酒杯:“什么意思?” 苏峰叹了口气:“这是大好事,你这表情怎么跟要吃人一样?再说这事儿八字没一撇呢。” “我不会转会。”江放摸透苏峰的意思,直截了当道。 苏峰笑了一声:“我可听谭经理说最近在帮你接洽好几个欧洲球队啊,今天这家虽然也不错,不过他们队里没你的位置,我个人觉得,德国那家...诶你去哪儿?” 苏峰接下来的分析都被猛然站起来的江放给打乱了,刚想责备两句江放就推开包厢门快步离开。 九月底的深夜已经微凉,江放独自走在路上,回想着刚刚电话里谭相伦欣喜的声音。 “那家给你开七百万欧元!我再帮你探探,能谈到八百万!” “不过你要是想在欧洲站稳脚跟还是不要先去豪门,从联赛中下游的球队踢上来比较好...也有几家在谈,不过给的没这家多。” “对啊,是禾宇筝让我帮你谈的,说是要你在这个冬窗就去欧洲,他也是为了你考虑,圣禾现在虽然在国内还行,但为了你个人职业发展肯定要去欧洲,别在国内耽误了!” ...... 江放闭了闭眼,脑中盘旋着谭相伦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我还担心你今天状态不好,没想到表现这么亮眼,禾宇筝说得没错,今天这场比赛很多大球队的经纪人都在看的,你还挺争气,不说了,我这边又收到一个欧洲那边的邮件。” 所以才要自己进球,要在第一次踢豪门球队的时候好好表现,这样才有大把大把的人想要买自己。 还说什么答应自己以后每天吃早饭。 禾宇筝真坏,江放委屈地想。 不知不觉江放已经到了体育中心,他在接完谭相伦的电话就给禾宇筝发了消息,禾宇筝前几天已经回家住了,所以收到江放喝多的消息后立刻找了司机过来。 禾宇筝早已到了体育中心,远远看到江放朝大门口走时立刻下车朝他跑来:“他们灌你酒了?晕吗?” 江放睨着禾宇筝,他掀了掀眼皮,错过禾宇筝的肩膀,径直朝体育中心里走,禾宇筝只当他喝多立刻跟了上去,白天人山人海的体育场主干道上此刻只有两人在月色下走着。 “江放你走错了,宿舍在那边。”禾宇筝拉住江放的手想把他往宿舍楼的方向拉,但江放不听,力气又大,一把将禾宇筝拉向球场。 “好吧,散散步醒酒也好。”禾宇筝妥协,只是他话音刚落江放就甩开了他,捡起落在一边的足球高高抛起,然后猛力朝球门踢去。 但这个球没进,江放缓缓朝球门走去,禾宇筝也跟上去:“你是想踢球吗?啊...” 禾宇筝跟到球门的瞬间突然被江放死死抵在球网上,江放眼底红灼,腮帮子发紧,凶烈地注视着无辜吃痛的禾宇筝,质问道:“你要卖了我?”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禾宇筝的所有关切倏然消散,他错不开江放的目光,变得慌张而心虚。 “禾宇筝!”江放咬着牙喊他的名字。 “你以后肯定是要去欧洲踢的。”比起江放,禾宇筝的声音小极了,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不是现在。”江放攥紧禾宇筝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重重摁在球网上:“你不跟我商量就想让我走。” 禾宇筝抿了抿唇,找不到借口解释,而且他也有点不敢说话了,他能感觉到江放现在很生气很生气。 “你想让我走,想让我离开你!”江放离禾宇筝越来越近,他甚至要咬到禾宇筝的嘴唇。 禾宇筝下意识想要低头,但江放没给他机会,迅速扳过他的下巴重重咬住,江放亲得很凶,一点没有温情存在,再用力一点禾宇筝的嘴巴就会被他咬破了。 “唔...”禾宇筝被迫张开嘴,江放在他唇齿间一番掠夺,将苦涩微醺的酒味都传给了他。 但这对于江放来说似乎还不够,他紧紧贴着禾宇筝的身体起了反应,禾宇筝被压在球网上毫无反抗之力。 “江...”求饶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江放吻得碎掉,江放的手移到了禾宇筝的后脑,霸道地强迫他承受自己汹涌愤怒的吻。 “不要乱动。”感觉到禾宇筝的挣扎,江放哑着嗓子低声警告:“否则我在这里操.死你。” 第66章 小提琴 禾宇筝被江放吻得哭出声来,他不停哽咽着,直到呼吸开始困难江放才放开他。 主干道上的路灯并没有给球场带来多少亮度,两人隐在黑暗中,江放借着月色密密注视着禾宇筝被自己咬到几乎流血的嘴唇,问他:“痛吗?” 禾宇筝抬着眼,一直抵着江放胸膛的双手缓缓上移,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不痛。”他的投怀送抱让江放态度软和了些,江放将人死死梏在怀中,心跳一下下砸在禾宇筝的胸膛上:“禾宇筝。” 怀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哽咽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不想走。”江放动情地看着他:“别卖我。” 禾宇筝眼睫微闪,呼吸幅度再次变大,一年前他去找江放的时候目的就是让江放进入圣禾FC,最好一辈子在这里踢,拿国内超级联赛的冠军,但一年后的现在他不想留江放了,江放不属于这里,他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你只是去欧洲,我们不分手。”禾宇筝嘴角抿了下道。 “你也跟我去吗?”江放声音渐肃。 禾宇筝怔住,他侧开脸,不敢和江放对视。 “你现在的情况去不了欧洲。”江放道:“在这个关头把我卖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只是为了我的前途考虑?” 禾宇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再没有说服江放的理由, 他想江放走,想江放有更伟大的未来,同时也不想要自己的狼狈和病态再被江放看见。 “我发病之后就不正常了......”禾宇筝颤着嗓子,决绝而恐惧地望着江放:“他们照顾我,但是没有人把我当成同类。” 就像照顾在家里随地大小便的小狗一样,他们都觉得这很正常,因为那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狗。 但禾宇筝不是,他也不想是。 “我不要你觉得我需要被那样照顾,我只想当你正常的男朋友。”禾宇筝急切地拉住江放的衣服,几乎在祈求他:“好不好?你租借过去两年,两年之后我可能就好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也好,你回来也好。” 江放喉间泛起一层苦涩,他眸色幽沉地注视着卑微痛苦的禾宇筝,轻声回答:“不好。”他低头啄了下禾宇筝的嘴角:“你是正常的,宝贝。” 江放带着禾宇筝回了宿舍,洗漱过后他将瘦了一圈的禾宇筝紧锁在怀中,两人胸膛紧紧相贴,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江放伸手扯掉禾宇筝的衣服,禾宇筝下意识抓住他,江放停了停,低头吻着禾宇筝光.裸清瘦的胸膛,没有在禾宇筝的抗拒下停止,兀自将他剥了个精光...... 这次江放比以往都要用力,他紧紧抓着禾宇筝不让他逃,将所有愤怒和郁窒尽数传给他,在禾宇筝再一次忍不住出声时,江放轻轻咬住他耳下的嫩.肉:“把我卖了还有谁能让你这样舒服?” 禾宇筝的身体颤了两下,他求饶地看着江放,江放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将禾宇筝抱坐在身上,再次开始对他的征战。 —— 在江放的威逼利诱下,禾宇筝把他卖掉的念头暂时放下了,谭相伦作为圣禾FC的球队经理都不停感慨着可惜,欧洲球队财大气粗,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挑选豪门的机会,结果没想到这只是一次体验卡,还没尝够就被告知江放不走了。 十月,禾宇筝恢复得更快了一些,他这些天几乎都住在体育中心,有时候去学校、有时候和谭相伦一起处理球队工作,偶尔也会去看球队训练,体育中心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乌托邦,禾宇筝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都在这待着。 但十月底禾宇筝不得不开始开始进行集团周年庆典的节目练习,他答应过妈妈到时候会上台表演,即使自己什么都不会。 “讲个相声吧要不。”中午学校餐厅里,齐河随口建议。 禾宇筝恹恹地靠在椅子上:“到时候你们别去看,让我少丢点人。” “欢欢最近在学跳舞。”餐桌上,一直沉默不语听着大家讨论的江放突然开口。 江放放下筷子准备拿手机:“她把视频发给我看了,不算太难。” “你要禾宇筝跳舞?”陆央问:“可是欢欢跳的那都是女团舞吧?禾宇筝是男的。” 江放沉吟片刻,还是点点头:“也是。” “视频给我看看呢?”禾宇筝拧眉,眼神古怪地看着江放,他一向对这些东西都不关心的,这次突然参与进来,还挺积极,总觉得怪怪的。 江放点头,把江欢发给他的视频打开,江欢现在已经是练习生了,每周有四天要去练习室,她发来的视频里站着六七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音乐一响都欢快地跳起舞来,满满都是溢出屏幕的甜美和青春。 禾宇筝:“......你想让我跳这个?” 江放难得气虚:“确实不太合适。” “噗...”齐河被两人之间诡异的气场和交流逗笑了:“原来江放喜欢这一挂。” 禾宇筝撇嘴:“你不喜欢?你还说过欢欢好看呢。” 江放下意识抬眼盯住齐河,齐河无奈地端起餐盘站起来:“你妹确实好看啊,我实话实说嘛,得,惹不起你们,撤了。” 说着齐河转身就走,陆央感觉到这里微妙的气氛也立马跟着走了,禾宇筝用筷子搅了两下自己的饭,搁下后没动,过了会儿才问:“喜欢女团?” 江放:。 江放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能挽回一下局面,他给禾宇筝把酸奶打开,勺子递给他:“吃吧。” 禾宇筝拿着勺子,侧着脸揶揄地看着江放:“你真的喜欢女团啊?” 至此,江放才摇了摇头。 “欢欢发了她很多前辈的视频给我,我都看了,没喜欢哪一个。”江放解释。 “那为什么想要我跳?” “但是...”江放大喘气,禾宇筝眼神又危险起来:“但是什么?” “她们的腿没你的好看。”江放微垂下头,眸色渐黯,呼吸也深重起来:“看完她们的视频之后梦到你了。” 禾宇筝瞬间后悔自己凑得离江放太近,江放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某种念头:“梦到你......” “别说了!”禾宇筝立刻捂住江放的嘴,江放把他的手拿开,省略了过程径直说了结局:“梦里你流了很多水。” 禾宇筝脸色瞬间爆红:“你流氓吗?!在餐厅说这个!” 江放直白地看着他,点头。 禾宇筝立马扔了勺扬长而去:“你自己吃吧!” 当晚,江欢收到了禾宇筝的信息:“有什么简单好学的舞可以教教我吗?” — 十一月,圣禾集团的周年庆典成功举办,庆典邀请了社会各界知名人士,举办得盛大隆重,对外的庆典一共进行了三天,三天后才是圣禾内部高管以及重要客人们参加的对内庆典。 禾宇筝最终还是没跳成女团舞,主要是太难,他练习了几天就放弃了,重新捡起自己小时候学过的小提琴,学了首简单的曲子,还邀请了贺洄给他钢琴伴奏。 观众席上都是从小看着禾宇筝长大的叔伯们、以及齐伯伯的儿子齐河...和他的朋友江放等人......禾宇筝没给他们邀请函,没想到他们自己想办法进来了。 “拉小提琴嘛,小时候他跟我一起学的,拉得特别难听。”齐河强调了“特别”这两个字,被前排的亲爸回过头警告了一眼。 江放和齐河坐在后排等禾宇筝上台,但身边的人比起即将上台的禾宇筝还要影响他们注意力。 江放瞥了眼李峤然,神色透着冷厉,任谁看了都有些发毛。 “我没打算招惹少爷。”李峤然不知是服软还是心情好,主动解释了一句。 “那你来干嘛?谁邀请你了?”齐河也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李峤然勾唇笑得痞气,唇齿间摩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称呼:“贺老师。” “贺洄哥?”齐河反问:“他还没被你折磨够?” 齐河可是听说贺洄为了保李峤然留下,跟圣禾董事会签了对赌协议的。 李峤然抿唇不语,已经快轮到禾宇筝和贺洄上台,舞台灯光暗下来,再次亮起时禾宇筝和贺洄已经到了台上。 禾宇筝明显看起来很紧张,脸色泛着青白,等贺洄的前奏响起,他才架起小提琴,开始拉。 齐河的“特别难听”没有夸张,禾宇筝僵硬地站着,手指在琴弦上机械而慢了好几拍地动着,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拍又重新拉了好几次,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热意,江放无声地看着禾宇筝轻笑,也拿起手机给他录像。 边上的李峤然叹了口气,脸色不大好,嘟哝了句:“白瞎了钢琴伴奏。” 表演完毕禾宇筝飞快地躲回后台,摊在椅子上喘气,贺洄走进来摸了两把他的头:“挺好,虽然拉得难听,但起码是站上去了。” 禾宇筝无语地看着表哥,满脸写着:你看我像是被安慰了吗? 贺洄失笑:“待会儿我就不参加晚宴了,帮我跟你爸妈说一声。” 禾宇筝点点头,继续摊着喘气。 等整场节目都结束禾宇筝才缓过劲儿来从后台出来,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转移去了晚宴现场,偌大的礼堂只有江放还在观众席等他,禾宇筝拎着自己的小提琴包先发制人:“不准笑!” 江放抿唇严肃地点头。 禾宇筝朝他走过去:“把视频删掉,我看到你录了。” 江放上前拿过禾宇筝的小提琴包:“我来拿。” “诶?我说把视频删掉江放。”禾宇筝亦步亦趋地跟着朝门口走的江放:“你怎么好像听不见我说话?” 江放转头:“听得见。” “那把视频删掉,我不要你帮我拿包。”禾宇筝拉住江放的手臂,拦住他的去路。 “包挺重的,我拿。”江放道。 禾宇筝:?删视频的事你是绝口不提啊! 禾宇筝从礼堂缠江放删视频删到快到宴会厅,江放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笑,终于朝他点头,结果伸手一摸,手机不见了。 禾宇筝起先以为他撒谎,搜遍了他全身才相信:“那估计掉在礼堂了,回去拿吧。” 两人又顺着原路返回,此时礼堂已经熄了灯,他们从观众席的走廊入口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禾宇筝被江放牵着,伸手想在墙上乱摸找一下灯的开光,还未碰到前突然被江放用力一拉。 “唔~”从舞台上发出来一声很奇怪的声音。 禾宇筝不由捂住嘴巴,睁大双眼向江放表达他的震惊,用唇语无声道:“好像是、在......那个?” 江放借着走廊上的微光跟禾宇筝对视,朝他点头。 “走吧走吧,明天来拿。”禾宇筝不想坏了别人的好事,拉着江放想离开。 “还能再乖一点吗?”舞台上刚刚那个声音又响起,语气慵懒骄矜,禾宇筝猛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站起来看向舞台,只一秒他又被江放拉着蹲下。 禾宇筝怔了十来秒,那十来秒里另一个声音已经响起,清磁带哄:“还要怎么乖?已经是你的狗了。” !!! 是......表哥和李峤然! 禾宇筝的眼珠已经快爆出来了,江放怕他伤了眼球,伸手捂了捂他的眼睛。 ??? 震惊过后的禾宇筝拧起眉头,运用全身上下的肢体语言向江放表达了不解,自己表哥那么优秀什么人找不到,偏偏找个李峤然这种疯狗? “别跟你队友起冲突了。”贺洄轻喘道。 “这个月没有,以前也是他们先惹我的。”李峤然的声音透着不服。 这时不知贺洄做了什么,半分钟后李峤然怏怏不乐地妥协:“知道了,我听话。” ...... -------------------- 副CP也要有点戏份的,不多,很快就要破镜了~ 第67章 三分钟 江放最终没能拿回手机,拉着禾宇筝离开了礼堂,禾宇筝一路被目瞪口呆地牵着,显然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表哥居然跟李峤然在一起了。 回了体育中心后他几度拿出手机想给贺洄打电话,又几度被江放阻止,江放担心一个电话把那两人吓出什么毛病。 只不过禾宇筝也没能想多久,江欢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托陆央把当时禾宇筝练习的那支舞的表演服送了过来,紧身上衣配小短裙。 江放那眼神一看就不对,禾宇筝立马转身就走,结果被江放重重按住抵在门上:“穿给我看。” 禾宇筝面色难看,想往旁边挪一下身体,江放那玩意儿存在感太强,他有点害怕:“你怎么秒...硬...” 江放喉结滚了滚:“控制不住。” 禾宇筝发现江放最近越来越没羞没躁了,在外人眼里他依旧不苟言笑、冷酷得不行,但两人在一起时他总是想什么说什么、干得...也特别凶...... 禾宇筝缩在江放怀里央求着不穿那套衣服,被迫叫了两声羞耻的称呼后江放终于放过了他,抱着人进了浴室。 第二天禾宇筝终于在电竞基地逮住了表哥,贺洄在基地开完会,出来后准备上车,被禾宇筝一把按住车门。 “筝筝?今天不用上学啊?”贺洄笑着问。 禾宇筝心中暗叫大事不好,今天周一!但他给忘了! “......下午再去。”禾宇筝苦着脸说。 贺洄被表弟可爱得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找我有事?” 禾宇筝立刻变得吞吞吐吐,眼神也不敢直视贺洄:“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贺洄一怔,瞬即了然:“你是说李峤然?” 禾宇筝猛地抬头,舌头捋不直:“真...真的啊?可是他人品...” “没跟他谈恋爱。”贺洄勾唇,目光中城府尽显:“只是各取所需。” 禾宇筝愣愣的:“啊?” “搞定他之后我们PUBG战队一个季度拿了八个MVP,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贺洄道:“他水平是在的。” 禾宇筝慢慢懂了,也就是说,表哥是在利用李峤然...但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不是跟你和江放差不多么?”贺洄故意逗禾宇筝。 “我们那是互相喜欢!”禾宇筝立刻跳起来争辩,江放才不像李峤然那么混蛋,贺洄点头:“行了,赶紧上车,送你去学校,否则关心的电话得打到我这里。” 尽管表哥解释了,但这件事禾宇筝还是着实消化了一阵,连带着对李峤然的讨厌又添一层,这人不仅爱玩,还好色,虽然眼光不错...... 十二月比赛不多,圣禾便给不少海外球员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过圣诞,DB走的时候刚好是周末,禾宇筝便跟齐河江放一起去机场送他。 再来到隆州国际机场的禾宇筝恍如隔世,上一次在三人都在这里时也是十二月,江放从自己身边突然消失,无论自己怎么找他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上自己第一次崩溃着哭了很久。 后来禾宇筝才知道,那种绝望的心情并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前锋人选,而是那时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江放。 “希望今天不用去广播室找人。”显然,齐河也想到了那天,调侃道。 禾宇筝没顾得上理齐河,心里突然间不太是滋味,那边江放和DB的告别结束,从登机口往回走,禾宇筝抬眼沉默地看着江放,突然上前两步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江放一愣:“怎么了?” “怕你再跑。”齐河笑道。 江放心中倏然一软,也回拉住禾宇筝:“再也不会跑了。” 三人在机场简单吃了午餐,江放和齐河的口罩只脱下来了一会儿就被好几个中年大叔球迷认了出来,几人团团围住刚走出餐厅的江放和齐河,要签名要合照聊足球,禾宇筝默默退出了包围圈,眼看着围住两人的队伍越来越大,那两人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他明智地给江放发了条消息: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们。 禾宇筝点了一杯蒸汽奶一块提拉米苏,边玩游戏边等两人的小型球迷见面会结束,一局游戏结束,禾宇筝靠着苟和足够多的手榴弹成功吃鸡,他截了第一名的图准备发给陆央看,此时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有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么快就结束...”禾宇筝抬起头,剩下的话刹那结冰,再也没能说出口。 “原来就是你害死我了姐姐。”面前戴着鸭舌帽的女孩眼睛笑得弯起来,语气轻松活泼,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恐怖。 禾宇筝直直看着她,心脏仿佛不再跳动了,这一刻他顷刻间回到了九年前的夏天,女孩的脸和崔锦生前一模一样,尚有表情、也尚未变形。 就连那被染成黑色的、拉直的头发,也是崔锦所拥有的。 “听说我被迫出国是因为你生病。”崔姝不再笑了,渐渐将嘴角放下:“因为你生病我就一辈子不能回国吗?为什么?” 禾宇筝早已听不见他在讲什么,他的眼睫不再颤动,像个逼真的人偶娃娃,他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女孩的脸,鼻尖钻入无穷无尽的腐臭和恶酸味道,浑身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女孩的嘴巴还在动着,神色时而挑衅时而怨毒,禾宇筝的手缓缓探向提拉米苏边的小叉子,然后拿起。 “你想干什么?!”边上排队买咖啡的男人早就发现了这个男孩的不对劲,自从女孩坐下后他仿佛失去了灵魂,脸色越来越白,甚至泛着青,那已经不是活人的面色了,然后男人看到男孩僵硬地握起了锋利的蛋糕叉,朝自己的脖子送去,他立马上前一把攥住男孩的手腕。 咖啡厅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禾宇筝眼神平平地看着阻止自己的男人,叉子在自己手上却下不来,他缓缓仰起头,把脖子朝叉子送去。 男人直接将禾宇筝的手反拧:“有人来帮个忙吗?这孩子不太对劲!” 周围热心的路人纷纷围了过来,而禾宇筝的反抗更甚,他目光不错地死死盯着崔姝,而身体在剧烈抗拒着周围人的施压,拼命想要伤害自己。 江放和齐河到楼下时咖啡厅早已一团乱,某个堂食桌边围满了人,还有人在七嘴八舌喊着:“快打120!”“他是不是精神病?!”...... 江放和齐河对视一眼,立刻朝咖啡厅跑去,两人几乎瞬间拨开围观的人群,只见禾宇筝被按在地上,五六个男的死死按着他的身体和手脚不让他动,禾宇筝尖叫哭喊着。 “让开!”江放几乎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他疯了般推开那些按住禾宇筝的人,将受了惊的人重重搂入怀中:“禾宇筝,是我,我是江放。” 但禾宇筝像是没听见,他拼命想要逃离江放的怀抱,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给了江放两拳,齐河迅速联系了禾宇筝的保镖和司机,因为是三人一起来送DB,禾宇筝觉得不大可能出意外,便只让保镖和司机在停车场里等候。 齐河面向围观群众,恶狠狠地盯着:“别特么拍了!” 此时一个轻佻的女声笑了下,齐河和江放这才意识到,在这场意外的中心还坐着一人。 江放只看了一眼女孩便面色铁青,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厌恶的:“滚。” 齐河毫不留情地一把拽起女孩,单手将她拎出咖啡厅,此时禾宇筝的保镖们已经赶了过来,齐河将崔姝摔进保镖怀里:“带走。” 禾宇筝在一小时内被送到了医院,医生没让其他人进病房,只带了护士。任晓月和禾孟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再经历一次两个月前的事所有人都无比的熟练、却又更加恐慌。 禾宇筝或许会像两个月之前慢慢那样好起来,但也有可能从此再也好不起来。 因为这一次禾宇筝亲眼见到了崔姝,足足盯着她看了三分钟,在第三分零一秒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叉子向着自己刺去。 第68章 少年时 一个半小时后医生带着一名护士出了病房,另一名护士实时看护着禾宇筝。 “去办公室。”医生疾步肃声道。 禾孟和任晓月对视一眼后跟了上去,他们没让江放进去,江放便只能在走廊等着。 医生和禾宇筝父母说了很多很多,直到那护士给他们发了消息说禾宇筝有要醒的迹象几人才匆匆从办公室出来。 “你还在这里干嘛?回去吧!”任晓月看着江放咬牙切齿道:“之后也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禾宇筝的父母又进了病房,江放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直到天黑才离开。齐河和禾孟的人在圣禾酒店看着崔姝,江放从医院离开后就去了圣禾酒店,崔姝的父母已经联系上了,两人连连在电话里道歉没有看紧崔姝让她偷偷回了国,说会尽快赶回来把她带走。 “我不回去!”崔姝尖叫着和父母对话:“凭什么要我回去!我又没做错什么!” 齐河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按掉了电话:“叫什么?不会好好说话?” “你这叫软禁,懂吗?”崔姝抬着眉,恶狠狠看着齐河。 齐河没搭理她,后面的谭相伦笑着上来:“小崔,你回国真的只是为了江放?” 想到中午在咖啡厅对自己说“滚”的江放崔姝下意识一怔,她面色不自然道:“怎么了?不行?”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么死忠的女球迷真的挺少的。”谭相伦道。 “你想说什么?”崔姝警觉道。 谭相伦摇头:“没什么。” 此时酒店的房门被敲响,说曹操曹操到,江放来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崔姝表情更不自在了,她看了眼江放就撇开了目光,等江放走进来后又忍不住看了眼他。 “我跟她聊聊,你们出去。”江放道。 江放漠然地盯着崔姝,等房间里再无他人,他才开口:“你想怎么样?” “什么意思?”崔姝抬了抬头和江放对视。 “要怎样你才能再也不出现在禾宇筝面前。”江放控制着情绪,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中不露凶光。 崔姝安静了片刻,突然诡异地笑了,她挑衅地看着江放:“我知道你在跟他谈恋爱。” 江放沉默着,表情不变。 “我们群里拍到过你们的照片,上午我也看到你们牵手了。”崔姝道。 她长期混迹于江放的私生群,漂亮又有钱的崔姝被那些人追捧着,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那些人拍的一手照片。 “所以?”江放定定盯着崔姝。 “你跟他分手。”崔姝脸上一闪而过某种癫狂。 房间里持续安静了半分钟,江放闭了下眼:“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崔姝一双眼睛都亮了,语气中是掩盖不了的兴奋:“你说!” ...... 禾宇筝进医院的第三天,崔姝突然联系了他的心理医生谢兰,谢兰听到崔姝的提议后整个人都震惊了,崔姝说的正是对于禾宇筝最有用的治疗方式,只是施行起来太难,基本不可能完成。 但崔姝可以做到。 谢兰第一时间联系了禾孟和任晓月,两人一听这事先是怀疑有诈,但等崔姝主动到了谢兰的治疗中心,那礼貌认真的态度却又不像是装的。 “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禾孟一寸寸打量着崔姝的面部表情,问她。 “我也不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回来,外公外婆也在这里,如果能治好禾宇筝,又恰好可以为我们家做点事,那最好不过了。”崔姝笑着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种治疗方式的?”任晓月冷着脸问。 “我在国外读寄宿女中的时候有个同学和禾宇筝的病挺像的,当时了解过。” 谢兰打断禾孟和任晓月的问话:“如果你们答应,我就着手开始准备了,这治疗越早越好,特别是在筝筝现在状态不好的时候,更容易让他进入治疗。” 禾孟和任晓月没立刻答应,两人出去商量了很久,才进来朝谢兰点头:“试一试吧。” - 一周后,圣禾某个老商场突然宣布关闭,地下停车场的车也都被清了出去,有几辆商务和卡车来来回回进出,又过了两天,圣禾少爷的座驾也驶进了该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这些天几乎只喝水的禾宇筝又瘦了一圈,他无神地坐在车里,等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车门打开,一股淡淡的汽油和霉菌味飘进车里。 “筝筝,你一个人往里面走,崔锦姐姐在等你。”谢兰极其温柔地说。 禾宇筝听到崔锦的名字后整个人坐直了,他僵硬地转向谢兰,大大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去吧。”谢兰朝他笑。 禾宇筝转过身,握住门把,独自下了车。 地下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年数已久的顶灯亮得萎靡,只有不远处一个拐角后有明亮的灯光喷洒出来。 禾宇筝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每走一步、熟悉的阴潮味就更浓一点,直到临近拐角,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太熟悉了,那股味道几乎瞬间把他拉到九年前,禾宇筝双眼渐渐模糊,他在拐角处站了十多分钟,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筝筝。”一个轻盈的女声从拐角后传来,禾宇筝整个人为之一振,他竭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害怕自己产生了错觉。 “铮铮,我是姐姐。”那女声带着温柔的笑意,又叫了一次。 禾宇筝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眼泪,他浑身不自觉地发抖,所有的器官和部位像是丧失了功能,一切都失去控制。 禾宇筝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话,他张开嘴,只“啊、啊”了两声,手心里的汗干了又起,浑身酸涩难耐。 监视器外,禾孟和任晓月看着儿子孤立无措的样子,身为父母的心脏被狠狠碾碎,两人不自觉跟着禾宇筝流泪,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禾宇筝又站了许久,才缓缓迈开腿,朝转角走去。 那一瞬间他被五六架立着的灯闪到眼睛,一双眼睛立马变得通红。 灯光投射的中心,是十几个空的矿泉水瓶,两条脏烂的毯子,以及一个被束着双手双脚的女孩。 崔姝仰脸看着禾宇筝:“筝筝,你不认识我了吗?” “姐姐。”禾宇筝从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崔姝,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坏人都走了,你可以来帮我解开绳子吗?”崔姝问,朝禾宇筝疲倦地笑。 禾宇筝立刻点头,他朝崔姝走去,跪在了她面前,迅速卖力地给崔姝解开绳子,绳子系得太紧,禾宇筝直接埋下头去用嘴咬麻绳。 禾宇筝的嘴唇被麻绳磨破,他成功把绑住崔姝的绳子解开,想将她拉起来带她出去。 “等一等。”崔姝握住禾宇筝的手腕:“等一等,筝筝。” 禾宇筝看着她,听话地又蹲下来。 “这些年你是不是很想我?”崔姝问。 禾宇筝眼眶中再次溢满眼泪,他痛苦地点着头,张嘴又“啊啊”叫了两声,崔姝缓缓抱住他,禾宇筝埋头在她怀中大哭,这是禾宇筝被救出来以来第一次这样撕心裂肺地释放着哭泣。 监视器前的任晓月也泣不成声,她被家人带了出去,只有禾孟还眼含热泪地看着儿子。 禾宇筝搂紧崔姝,他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几乎要咬了舌头,他密密地注视着崔姝,只不停喃喃着:“姐姐、姐姐......” “没事了筝筝,你得救了,爸爸妈妈都在等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好吗?”崔姝循循善诱。 禾宇筝却什么都听不进,他死死攥住崔姝的衣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走、走、走。” “姐姐不走了,筝筝。”崔姝轻声道。 禾宇筝望着她,用力摇头。 “姐姐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你希望我抛弃他们吗?” 禾宇筝怔然地摇头。 “嗯,如果你的爸爸妈妈再找不到你,他们也会伤心的,对吗?” 禾宇筝停了很久很久,似乎翻了很久的记忆才把“爸爸妈妈”这两个名词翻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恐慌,声音绝望地从嗓子里挤出来:“爸爸、妈妈、妈妈...” “他们一直在等你变好啊筝筝,他们也慢慢老了。” 禾宇筝慌促地站起来,回头想往外跑,却又不舍得依旧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姐姐”,整个人难过得呼吸急促、面色发青。 “不用担心姐姐。”崔姝脸上漾开微笑:“也不用再想姐姐了,姐姐希望筝筝以后能好好生活,不要再生病,这件事在九年前就过去了。” 禾宇筝呆呆地站着,他的大脑无法很深刻地思考,只觉得有来自各个方向的牵挂撕扯着自己,他很难再发出声音,伸手朝崔姝握去,但崔姝没有抬手:“筝筝,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一直想着我,那一个月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是......”禾宇筝哀恸地看着她:“我想要你陪着我。” 他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不知道我有多恐惧、也不知道我有多想离开,和你一样离开。 “坏人已经死了,筝筝。”崔姝道:“他们被国际刑警击毙了,你该走出来了,爸爸妈妈在等你。” 禾宇筝孑然站着,他控制不住地流泪,在泪眼朦胧中盯着愈来愈模糊的“姐姐”,然后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 “我要走了。”禾宇筝情绪达到绝望的临界点,他痛苦地跟记忆中的崔锦告别:“姐姐,谢谢你陪我。” 崔姝笑了下:“也谢谢你陪我,筝筝,以后我们都要好好长大。” 禾宇筝点头,他转过身、走出光照的中心、走出拐角角落、一步一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筝筝啊!筝筝!妈妈在这里,来妈妈这里!”任晓月看着儿子缓慢却坚定地朝自己走来,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禾宇筝本一直麻木顽凉的心脏骤然一疼,像有一束强烈的强光为冰冻千年的冰川凿开一个小洞,洞中水流潺潺、游鱼群群。 一切都是希望的象征。 拐角内,崔姝的神色忽地一变,从原先的温柔和善变得极其不耐烦,她从耳朵里拿出耳麦扔到一边,好笑地吐槽着:“说的都是什么呀。” 这次的治疗是谢兰主导,崔姝打扮得和九年前的崔锦一模一样,实时根据谢兰的指导与禾宇筝对话,和演戏差不多,对崔姝来说很是简单轻松。 这是她第一次和江放的“前男友”呆这么久,崔姝心中暗自和禾宇筝比较着,自己长得不比禾宇筝差,而且自己是个女的,江放只要不是天生喜欢男的,就一定能接受自己,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信心倍增的崔姝治疗一结束就去体育中心找了江放,江放正和队员们在训练,崔姝因为配合帮助禾宇筝治疗,轻松问禾孟要到一张体育中心的员工出入卡。 “这哪个美女?”唐泽力正坐在一边休息,突然看见了球场入口站着的崔姝。 大家听到这声疑问纷纷朝入口看,有几个队员说觉得眼熟,此时齐河也正好下来休息,往那边瞥了眼当下就爆了粗。 “江放!”齐河喊道。 正在练习射门的江放擦了擦额头的喊转过身来,看到崔姝后面色一秒沉了下来。 “我听你的话帮他治疗了。”球场外,崔姝站在江放面前,满眼欢喜:“原来你训练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江放冷淡地站着:“来做什么?” “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还有,转会的事儿定了吗?”崔姝眼底透着一丝威胁。 江放眨了眨眼:“我会说到做到,不用你操心。” “这样最好了,在国内踢没前途,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英国,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当翻译的。”崔姝满脸春风,满怀畅想地说。 “说完了吗?我回去训练了。”江放说着便转身离开,崔姝朝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来日方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欧洲,她不信江放还会对她这么冷淡。 禾宇筝是在半个月后去学校的,他还有些病怏怏的,但主要是前阵子几乎不吃饭导致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好了。 只是瘦得有些病态,最近他尝试着吃饭,但因为胃被饿坏了,所以每次只能吃一点,养胃必须慢慢来。 “江放呢?”禾宇筝到教室的第一句就问,班里其他人都到了,只有江放的位置还空着。 齐河面色有些难看,他撇过头:“别问我。” 后面的狄辛虽然是篮球队的,但也有所耳闻:“江放不是被卖去英超了吗?听说转会费750W欧。” “可闭嘴吧你。”陆央小声警告,但他坐在前面,狄辛坐在后面,再小声禾宇筝也能听见。 禾宇筝茫然地拧眉:“转会了?”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或许江放转去的那个队伍恰好有一个非常适合他的位置,江放和谭经理两个人商量后达成共识,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可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呢,就连自己拿到手机后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体育中心,他应该在吧?”禾宇筝又看向齐河。 齐河咬了咬牙:“在的。” 在收拾行李。 禾宇筝点头,他倒没觉得江放不回信息有什么奇怪,他训练的时候手机不在身上、有时候看比赛视频也看得入迷,他们过去大部分时间都腻在一起,所以不太用手机交流。 只是他要转会这么大的事自己现在才知道,就有点奇怪了。 但再转念一想,大家或许都顾忌着自己的病情不想让自己分神。 下课后禾宇筝跟着齐河的车去了体育中心,这天他们下午考试考到很晚,冬天天黑得又早,到体育中心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了。 齐河他禾宇筝送到办公楼下:“估计在这儿。” 江放转会这事儿几乎是平地一声雷,震得整个球队都傻了三天,谭相伦宣布的时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大部分队员傻了一阵后也都是上去恭喜,但唯独江放似乎觉得没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自从那天崔姝来了体育中心齐河就猜到了点什么,前几天他去问了江放,江放没细说,但也更印证了齐河的猜想。 放下禾宇筝后齐河就离开了体育中心,他实在不愿意留在原地看发小被打击。 禾宇筝刚下车准备上楼,办公楼大厅的电梯就到了一楼,江放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出来,面无表情微垂着头地走出来。 “江放!”禾宇筝的心跳像鱼儿碰了水,瞬间激烈起来。 江放应声抬头,一片死灰的眸从呆滞变得狂喜,但只是一刹,他迅疾恢复平静,脚步变缓,像走向深渊般朝站在黑暗里的禾宇筝走去。 “我好像好了。”禾宇筝主动迎上去,瘦了后更显得眼睛又大又亮,他抬眼看着禾宇筝:“我好像真的好了。” 江放勉强地勾唇:“太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而且还要转会了?”禾宇筝笑嘻嘻地调侃:“当时我想送你走你不愿意,现在主动去英超啦?” 江放从心间涌上一阵失控的酸涩,他将目光挪到更远的黑暗里,声音沉而飘:“我们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禾宇筝奇怪江放为什么没有上来抱住自己,他以为他舍不得、也以为他是被谭经理逼着转会正不高兴着,所以主动挽住江放的胳膊:“好啊,走走。” 两人安静地走在体育中心无人的大道上,很快就走到了圣禾FC的主球场,球场偌大空旷,观众席空荡荡的,轻轻喊一声就会有回音传来。 江放看着自己梦开始的地方、感受着身边自己最重要的人,在黑暗中湿了眼眶。 “要说什么?”禾宇筝欢快地问:“不知道你走之前还能不能踢一场告别赛,大家肯定都很舍不得你,那边踢几号谈好......” “我们分手吧,禾宇筝。”江放打断禾宇筝对未来的规划,将手从他手臂中抽出,往边上退了一步,声音很轻地说。 如果不是这个球场再无其他人,禾宇筝一定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想谈了。”在长久的错愕和沉默中,江放垂下头说。 禾宇筝觉得自己四肢有些麻,他一时像哑了一样,只傻傻站着,茫然得很。 “你不喜欢我了吗?”半晌,江放终于听见禾宇筝的声音,语气认真谨慎。 巨大的足球场中,沉默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时间。 “还是你觉得转会之后,我们的感情会变?”禾宇筝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地猜测着,他试探着又去拉了拉江放的衣服:“不会的,我会一直喜欢你,也会去欧洲陪你......” “我不喜欢你了 。”江放突然之间的决绝让禾宇筝接下来的所有话都没了意义。 江放再次抬起手跟禾宇筝拉开差距,他转身直视着禾宇筝,足球场中的微光足以让他看清禾宇筝的脸,以及后面观众席上巨大的圣禾FC字样。 “可以了吗?”江放问他。 禾宇筝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中水光闪动,机械而乖巧地点了两下头。 江放像平时那样淡漠地看着禾宇筝,喉结滑了滑,却没能很快开口,直到禾宇筝潸然泪下,他才稍稍偏过眼神:“欠圣禾的钱在这里。” 江放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禾宇筝面前:“还没有还清,密码是你生日,在我拿到新俱乐部第一笔年薪的时候会把钱补齐。” 禾宇筝吸了吸鼻子摇头:“我不用......” “我们之间算得干净一点比较好。”江放将银行卡塞进禾宇筝外衣的口袋里,不顾人的凝滞离开。 “江放!”禾宇筝缓了片刻高声喊道,声音在球场中回旋了一圈,江放回过头,他已经离了禾宇筝有五十米,禾宇筝小跑着上前,抬起头目光央求:“我不想分手,我还喜欢你。” 禾宇筝带着哭腔的声音成功让江放失去了言语,他双手在身侧紧紧握着拳,对上禾宇筝真诚热切的双眼。 “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我的病已经快好了,我会好得很快的,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我也会好好上学,学英语、学拉丁语,你去哪个国家我也可以跟着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麻烦你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江放,真的。” 似乎怕江放不信,禾宇筝用力地看着他,还扯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江放很想紧紧把禾宇筝抱住,给他擦眼泪,在他耳边说一万句我喜欢你、我爱你。 但江放没有,那瞬间过后他立刻想到崔姝如果再次出现在禾宇筝面前,再次将禾宇筝逼上绝路,那他会一辈子后悔。 他不在禾宇筝身边,久了,禾宇筝会习惯的,他那么可爱,喜欢他的人会很多很 多、把他捧在掌心里照顾的人也会很多。 但崔姝和她一家人必须在禾宇筝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这个消失的代价仅仅是自己,那江放真的很庆幸。 只是自己而已。 “对不起。”江放已经不敢再看绝望又卑微的禾宇筝,他侧头去看球场、看自己奔跑了一年的绿荫地面、看曾经人山人海为自己欢呼庆祝的观众席,眼中的酸楚又上来了,这次他没再停留,也没再看禾宇筝,而是转身大步朝出口走去。 禾宇筝半小时后才从球场里出来,那时苗安已经把车听到了出口外,开着车灯等他。禾宇筝脸色苍白地上了车,苗安问他是不是回家,他过了一分多钟才反应迟钝地抬起头,抿着嘴“嗯”了一声。 等宾利慕尚的尾灯都看不见了,球场外一个巨大的立柱后走出一人,江放盯着那车离开的方向,忽然全身失力般倚在了立柱上,他垂着头,从未觉得如此挫败沮丧,他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很快眼中漫上了泪。 深夜安静无人的体育中心足球场,男孩一个人又走进球场,在草坪上发着呆,坐到了天亮。 —— 江放走得很迅速,航班定在禾宇筝得知他要离开的第三天,这时正是亚洲区的冬窗,而此刻的欧洲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边球队的意思也是要让他早点去,好在联赛结束前踢上两场,先感受一下欧洲比赛。 江放走的这天隆州天气不好,阴云密布,天空一点蓝白都不见,似乎要将这整座城市倾压。 机场,来送机的江欢脸色比天色都臭。 “在国内有困难找齐河。”江放没打算安抚妹妹的情绪,只把该说的说了,他看了眼齐河,齐河叹了口气:“知道了,会管好她的。” “我没什么困难,就算有困难我也找禾宇筝,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江欢眼中冒火,在知道江放主动跟禾宇筝提了分手后的这几天一直是这个状态。 “避嫌懂不懂?禾宇筝是你哥前男友诶。”齐河逗她。 “那我也不找你。”江欢横他,顿了顿她又皱着眉看向江放的行李:“你就这么点东西?” 欧洲也正是冬天,江放却只有一个行李箱,看样子里面塞不下几件衣服。 “到了那边再买。”江放道:“队里什么都有。” “那你英语怎么办啊?!你初中都没毕业,只会几个单词!”江欢气吼吼地朝江放发火。 “你就庆幸你哥没去西班牙踢球吧,现在他好歹还能会几个单词,去了西班牙连字母都得重新学。”齐河道。 “简单的对话已经可以了,而且队里有翻译的,别担心。”江放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在国内一定要看好小时,照顾好爷爷,要找有经验的保姆照顾爷爷,哥哥会定期打钱给你。” “你钱不都给禾宇筝了吗?”江欢眼底发红:“没钱我会问齐河要的。” 齐河:???冤种竟是我吗? “看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哥照顾我们的吗?”江欢又横他。 “。。。知道了,你去那边踢球就别担心这边的事了,我都给你包圆。”齐河道。 “谢谢。”江放看着齐河,郑重其事道:“还有......” “照顾那谁吗?”齐河失笑:“别担心,照顾他还轮不到我,人大少爷不愁没人管。” 江放垂眼,点点头:“那我进去了,你们回去吧。” “你先进去。”江欢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下眼睛,以前自己还小不太懂事,知道哥哥是去踢球,踢一阵子就会回来,即使后来去了圣禾也在一个国家,打开电视和手机就能看到。 但现在她懂了,她知道哥哥签了六年的合同,去一个连人种和语言都不同的地方,那里常年阴天、空气湿冷,最快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到。 那里没有人喜欢哥哥,谁都不认识他,他踢得不好也没人会安慰他,他只有一个人。 随着自己慢慢长大,江欢渐渐发现,其实哥哥并不是万能的,他只是很坚强、很隐忍而已。 江欢到底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在江放朝候机厅走的时候。 “行了,你要想去看他到时候我带你去。”齐河搂住江欢的肩膀,把小女孩轻轻拥近怀里。 “江放!”身后传来熟悉急促的声音,齐河和江欢不可思议地回头,禾宇筝的脸跑得红扑扑的,他急切地望着他们:“江放呢?!” “前面。”齐河不知所以地指了指江放的背影,禾宇筝立马拔腿跑了过去,又喊了一声江放的名字。 正准备检票的江放回过头,他紧紧咬着牙,不动声色地看着朝自己跑来的人。 “这是另一张银行卡。”禾宇筝的神色无常,似乎三天前没人跟他提分手、而提分手的也不是眼前的人。 “你的几个代言还没过期,这是后续费用,我已经划走了你欠我的那部分,这里都是你的,拿去。”禾宇筝抬着手,把银行卡举到江放面前。 “不...”江放刚开口禾宇筝就迅速打断:“不是说要算干净吗?是你的就是你的。” 禾宇筝倔强地注视着他,江放妥协,握住银行卡,轻轻划过禾宇筝的指尖。 禾宇筝松开手:“一路顺风,祝你前程万里。” 男孩的声音和四年前重叠,四年前是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禾宇筝跟他说一路顺风,那时江放跌落到谷底、离梦想越来越远。 而此刻,江放的梦想已经成为了现实,他正在前往英国的路上,可此时的他却比四年前还要痛苦煎熬。 “谢谢。”江放艰涩地说出这两个字,在男孩毫不掩饰不舍的注视下,他转过身,朝检票口走去,他不可以回头了,身后那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再也不是他的了。 检票人员看到江放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关心地问:“怎么了?” 江放朝他摇了摇头,接过自己的护照和机票,跨进了候机大厅。 一小时后天空放晴,飞往曼彻斯特的飞机在隆州国际机场起飞,给蓝天划出一道柔软的痕迹,却很快消失不见。 ——少年时,END -------------------- 破镜——end 第69章 正常人 九年后。 清晨七点,隆州市中心城区新建成的CBD主楼楼下已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忙碌地走来走去,为接下来的开幕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和确认。 现场主控人是位身着职业装的干练女性,她耳朵上别着无线耳麦、手中还拿着一个对讲机,细致地盯着现场每一处布置:“半小时后全场工作人员撤走,礼仪上来做最后彩排,禾总和参加开幕仪式的其他客人准时八点到,接待七点半到各自位置等待。” 边柔交代完后转身向外走去,走到豪华现代化的外庭后停下,她抬起头看向被CBD分割成七八块的天空,忍不住绽开一个清浅的笑。 “边秘......”保安队长走出来准备跟边柔确认最后现场保安的数量,却在从来不苟言笑的边柔脸上看到一丝笑意,一时有些被吓到。 “怎么了?”边柔一秒恢复冷面,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七点五十分,一辆棕色车身的迈巴赫率先抵达了前庭,边柔早早在庭前等候,等迈巴赫停稳,边柔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一身剪裁得体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内下来,他微抬着下巴,眉梢间染着些轻佻,而最惹人侧目的则是那一张明艳却淡漠的脸。 “禾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客人到了。”边柔有些紧张地报告。 禾宇筝偏头,突然抬起手,边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别动。”禾宇筝开口,他伸手,从边柔头发上摘下一条灰色细线,大约是准备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 “准备就绪?”禾宇筝面无表情地反问:“圣禾总裁的第一秘书在CBD的开幕式中蓬头垢面,你说这叫准备就绪?” 边柔的头低得更下:“抱歉禾总,我立刻去整理!” 显然是习惯了禾宇筝的吹毛求疵,边柔反应迅速地转身离开,禾宇筝站在庭前,不一会儿庭前又驶来一辆眼熟的劳斯莱斯,像变魔术般,禾宇筝面上顿时带上浅笑,闲庭信步走到那停下的劳斯莱斯前,等车门刚开,禾宇筝便热情地迎了上去:“方叔,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我真的受宠若惊!” 方烈下了车就赞许地拍了拍禾宇筝的肩膀:“这是你的事业,叔怎么能不来支持?隆州城的这些小辈里啊,叔最看好的就是你了!” 禾宇筝只笑,没有正面回应,他招呼了名接待:“先带方叔进去看看,方叔有什么建议务必让小辈学习。” 方烈啧啧感慨:“走着!带我来看看我们小风筝的帝国!” 小风筝这个词是长辈们对禾宇筝的爱称,久而久之就传了出去,现在只要是跟禾家稍微能扯得上关系的长辈,都热衷于叫禾宇筝小风筝,不知是真喜欢这昵称还是为了别的。 很快,一辆橘黄色的迈凯伦跑车轰着油门上了主楼前庭,禾宇筝懒懒地撇过目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池子轩穿着一身上不了台面的时尚品牌服饰,戴着黄色透明墨镜朝禾宇筝走来:“你挺厉害。” 池子轩话中带刺,脸上也没见什么佩服。 “待会儿拍照你站边上,别脏了画面。”禾宇筝也不客气。 池子轩和禾宇筝年龄相仿,上学的时候一直在国外,这几年才回国,回了池家池老爷子打算栽培他,还处处用禾宇筝跟他比较,让当初刚回国的他对禾宇筝一开始就有了敌意。 后来见到了,禾宇筝的手段确实厉害,但迟子轩也不服输,这几年他单方面跟禾宇筝叫着劲儿,阴了禾宇筝好几次,不过没有一次成功的,连现在CBD这块地皮,也是禾宇筝硬生生从池家手里抢来的。 可谓是新仇旧恨叠一起了。 迟子轩冷笑一声,这CBD也不全是禾家的产业,毕竟吃这么大一项目不吐点出来肯定会引发群愤,所以隆州几个知名富豪都往里面多少投了点、占些股,今天就是来参加开幕式。 开幕式上禾宇筝熟练地与众人寒暄周旋,九点一过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这次开幕式他只需要代表禾家露个脸,表明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迟子轩做事前喜欢大张旗鼓,根本不是禾宇筝的对手,这天下午他再次通过本地财经频道表明自己要建造一个比圣禾体育场更大的足球场,能容纳七万人。 禾宇筝也听到些内部风声,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塔安FC的原股东经营不善,整个球队正面临解散,池家已经接手了,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塔安FC要集体搬迁隆州,只是不知道迟子轩会不会给球队改名。 “这几年体育行业盈利比前几年还要高。”贺洄双手插兜地靠在禾宇筝的办公桌上:“也不怪池家想进这个竞技场。” 禾宇筝瞄了眼表哥:“也没有吧,当年四千万把李峤然卖出去大家都觉得你是个成功的商人,结果又用八千万买回来了,那时候大家只觉得你涉黑了要洗钱。” 贺洄:......这个表弟真的很喜欢戳人痛处啊...... “好歹后来还是赚的。”贺洄气焰不足地辩驳。 “嗯,赚了个疯狗嘛。”禾宇筝继续牙尖嘴利。 “啧,不过这迟子轩打算做足球,是要跟圣禾正面对打了?一座城市可不能有两支足球队。”贺洄没搭禾宇筝的茬,转移了话题。 禾宇筝沉默了有十几秒,而后压低声音爽快道:“给他。” 贺洄意味深长地看着表弟,禾宇筝和贺洄对视:“原来圣禾球队还在运作啊,我不当主席好几年了,也没管。” 贺洄不说话,禾宇筝被表哥看得恼羞成怒,他起身朝门口走,丢下一句:“正常人谁玩足球啊。”便开门遁走。 这天晚上江欢给禾宇筝打了个电话,禾宇筝接到的时候挺意外。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的巡演八点开始,现在七点四十。”禾宇筝道。 “啊对对对!十万火急,我忘了一事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江欢那边很吵,舞台音响震得禾宇筝耳朵疼。 “说。” “明天穆瑶姐结婚!我答应了她要去的,结果给忘了,你替我去一下行吗?明天周末,你是公司上班的应该是双休吧!”江欢没心没肺道。 “我失业。”禾宇筝无语道。 “那更好,行不行,份子钱我转给你,你记得取了钱买个红包,别转账啊,转账没诚意,我结束了把时间地点发你!” “你怎么不叫齐河替你去?”禾宇筝撑在阳台上吹夜风,看着月亮问。 “分了!”江欢大声道。 好嘛,又分了,这两人分手的次数已经可以召唤神龙了。 “而且你认识穆瑶姐啊,她也记得你呢!我跟她说过了,她说很欢迎你去!”江欢撕扯着喉咙吼着。 “行了知道了。”禾宇筝怕她把喉咙叫破只能答应,又嘱咐了两句让她注意安全才挂了电话。 这天晚上禾宇筝刚在电视上看完江欢的巡演江欢就把时间地点和钱都发了过来,一分钟不带耽搁,禾宇筝收了钱,大半夜开车出去取钱,又沿路找了个24小时便利店买了红包。 槐阳县已经改名槐阳市,这几年发展飞快,已经建了机场,禾宇筝订了机票调好闹钟才入睡,对于他来说明天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应酬日,更何况主角还不是自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但后来禾宇筝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知道在这场婚礼上会遇到谁,他一定不会答应江欢的请求。 第70章 转会季 穆瑶的婚礼恰好在立秋这天,禾宇筝一早起床坐上了去槐阳市的飞机,两个小时的飞行很快,快落地的时候从舷窗望下去这里已不再是当年小县城的模样,市中心高楼大厦绵延通天,但对于禾宇筝来说,这些都像一夜之间出现的,他觉得突兀、无法接受。 禾宇筝赶在上午到了酒店,这时穆瑶还在换迎客礼服,禾宇筝把红包给了门口的接待,根据座位表去了自己坐的位置,坐定后半小时穆瑶给禾宇筝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太忙实在招待不周,让他一定要见谅。 禾宇筝祝穆瑶新婚快乐,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位置坐下,让她安心结婚。 刚给禾宇筝打完电话,穆瑶就接到另一个电话。 同一时间,槐阳县机场一架飞机刚刚落地,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从飞机上走下来,戴着兜帽低着头,没有理会身后空姐要签名的请求。 十一点,宾客们也都陆续到了婚礼现场,禾宇筝这一桌大都是新娘好友,他到的最早,磕磕瓜子聊聊微信打发了半小时,他们这桌逐渐坐满。在座的大部分是穆瑶的同学,都是女生,不乏有跟禾宇筝要微信的,禾宇筝都熟练地婉拒了。 仪式开始前,他们这桌还剩下一个空位,在禾宇筝边上。 “还有谁没来啊?”穆瑶一个同学好奇地问同伴。 “感觉都来了吧,瑶瑶还有什么好朋友是我们不认识的。”另一个女生漫不经心道。 同时,本该在化妆间等候出场的穆瑶突然出现在了婚礼大厅,禾宇筝看着她快步朝自己走来,脸上挂着特别夸张的兴奋:“筝筝!我有个惊喜给你!” 禾宇筝突然开始不安,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这些年他总是运筹帷幄,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慌张而探不到底的感觉了。 穆瑶对禾宇筝喊完又提着她那特别不方便的拖尾婚纱跑了出去。 “这是准备逃婚吧?”有个同学开玩笑道。 一分钟后穆瑶满脸通红地回来了。 坐在门口的几桌人似乎有些躁动,禾宇筝低下头,把骨碟里的瓜子壳一粒一粒捡起来放进手心,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下一秒,大家讨论的声音停止了,再下一秒,整个婚礼大厅几乎都倒抽了一口气。 穆瑶确实还有一个全世界都知道的好朋友,但全世界都觉得,这个好朋友不可能回来参加穆瑶的婚礼。 这个人离所有人都太遥远了,从距离上,从身份上。 可是他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这里,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印着球队logo的黑色卫衣,连行李都没有,就像走在路边,随便推开了一家咖啡厅的门那样走了进来。 “筝筝!你看谁回来了!”穿着嫁衣的穆瑶笑得特别开心,禾宇筝握紧手里的瓜子壳,壳尖刺进手心最软的那块肉里,疼得让人清醒;他站起来,朝已经走到这桌边上的人笑了下。 那人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禾宇筝又把瓜子壳握紧,体面地开口:“好久不见啊,江放。” 穆瑶太开心了,她感觉不到禾宇筝的反常。 “好久不见。”江放声音沉沉的,没什么情绪。 等江放坐定在禾宇筝身边,穆瑶才满足地回了化妆间。整个婚礼大厅所有人的注意点全到了这桌,那几个女生目光已经不会动了,他们全都毫不掩饰地盯着江放,除了禾宇筝,禾宇筝低着头,继续把瓜子壳一粒一粒捡起来,放进手心里。 全场灯光熄灭,禾宇筝抬起头,仪式要开始了。 “真的是江放。”有个大胆的女生小声说,但这张桌子范围内大家都能听见。被讨论的人面色如常,目光落在大厅中心那条被照亮的花路。 “先生,你要喝点什么?”服务员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所有人的反应都知道这一定是个大人物,她站在江放侧后方周到地问。 江放看了眼桌上其他人的饮料,半侧过头:“红酒。” 服务员端着红酒瓶一只脚跨进江放和禾宇筝之间,屏气给江放倒酒,大约是太紧张,倒酒的时候一下子倒多了,退回来的时候有些着急,一肘子把禾宇筝的酒杯碰到了地上。 酒杯落地没什么声音,地上铺着地毯,白色液体融进淡黄色地毯里。 “先生,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给您拿新的。”服务员连连鞠躬,禾宇筝有些头疼,他摇了摇头,看服务员把酒杯捡了起来,目光抬起,在零碎的灯光里,发现身边那人正盯着自己。 禾宇筝顿了下,没再移动视线,迎上他的注视。 几秒后,江放率先将把目光转向那条花路。禾宇筝握紧拳头,手中的瓜子壳继续往肉里刺着。 服务员重新给禾宇筝倒了牛奶端过来,禾宇筝伸手接过,手心里的瓜子壳簌簌落下,他面不改色地拿过餐巾,按住手掌。 昏暗灯光下顺着禾宇筝手掌流下的深红色液体终于让江放的面色有了不同。 “大家为新郎新娘鼓掌!”司仪充满激情地主持,台下掌声一片,禾宇筝面上带笑,啪啪鼓着掌,手心里一片狼藉凌乱的血色。 “江...江放,没想到你会来参加小瑶的婚礼...”台上新郎新娘父母在讲话,台下宾客也开始聊天,那个大胆的女生想调节一下这桌见到巨星的尴尬氛围,主动开口。 江放看向那个女生:“我以前答应过她,结婚会参加。” “噢...这样阿...”女生没想到江放会回答,小心脏噗咚噗咚跳。 “小瑶说你们两个人认识,是真的吗?”桌上的氛围慢慢活跃起来,另一个女生看向江放跟禾宇筝。 “嗯。”禾宇筝垂着眼,又开始往手心里捡瓜子壳。 “服务员。”江放回过头,看向那个紧张的服务员,服务员连忙上前:“怎么了先生?” “换一下骨碟。”江放道。 还没吃呢换什么骨碟?其他人想,服务员也这么想,全桌就只有那来得最早的骨碟里一堆瓜子壳。 见服务员拿着干净的骨碟过来,禾宇筝抬了抬眼,没再强留瓜子。 “江放...你这次是特地跟队里请假回来参加小瑶婚礼的吗?”江放另一边的女生好奇地问。 江放沉默了一会儿,一度让这个女孩觉得自己逾矩了想要道歉。 “转会季,我们本来就有假期。”江放最后还是回答了她。 “噢,这样阿,你肯定不会转会的吧。”那女孩儿也爱看球,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另一个女孩吐槽她。 禾宇筝默默听着那些女孩对江放的夸赞和崇拜,后悔没带个耳机。 江放一直不说话,等桌上安静许久,他才低头抿了口红酒:“我可能会转回国内。” 世界巨星足坛英雄的未来走向,这桌上的人比全世界要早了两个月知道。 “我去趟洗手间。”就在所有人都这个消息震惊得动弹不得时,禾宇筝突然站起来,快步离开这桌。 禾宇筝在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里,他关着门,心脏像被什么重物拖着下坠,拉扯着气管、喉咙,他跪着、趴在马桶上,一阵呕吐,眼泪和呕吐物一起迸出来,眼前很快变得雾蒙蒙。 禾宇筝上午没吃什么,他吐了牛奶和嗑的那些瓜子,然后不断干呕,像要把胃也吐出来。 外面传来洗手的声音,禾宇筝捂住嘴巴,紧紧咬着牙。 等外面的声音停了,禾宇筝才站起来,打开隔间的门锁。他从隔间里走出来,突然发现刚刚那洗手的人没有离开。 禾宇筝抿着唇,先洗手、洗脸、漱口,然后冷淡地转向那人:“你别转回国内。”禾宇筝盯着江放说,江放也盯着他,盯着他被水染湿的鬓角、上挑的眼尾、红得过分的嘴唇。 “你继续呆在欧洲吧,行不行?”禾宇筝抬着头,眼神疲惫,隐着锐利的敌意。 “不行。”江放说完便转过身,走出了洗手间。 禾宇筝看着他离开,低声骂了句“狗东西”,打开水龙头,又一把一把开始洗脸。 禾宇筝没再回婚礼现场,他给穆瑶发了条消息,说身体不舒服要先行离开,便让边柔给自己订了最快回隆州的机票。 一开始禾宇筝只是不解当年江放为什么那么决绝地和自己分手,他还喜欢着江放,他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和江放重新开始,只要江放愿意,他甚至经常给江放发消息、告诉他圣禾的成绩、告诉他自己的生活,试图挽回。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江放在英国和崔姝同居,禾宇筝满腔的喜欢和留恋在一瞬间消失,全身上下对江放只剩浓烈的、只要想起就会钻心的恨。 第71章 三千万 回到隆州后禾宇筝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忙碌,他甚至亲自处理了池子轩的小儿科挑衅,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在那场婚礼上遇到的人。 时间久了,禾宇筝有时候会突然怀疑,自己真的见过了那个人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某种错觉? 直到一个月后,欧洲那边几个知名体育记者相继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江放和俱乐部透露,在他合同到期后有转向国内球队的意向。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一出,国内各大足球俱乐部疯了般往英国飞人谈判,圣禾现任主席是禾宇筝一个不太管事的叔叔,大部分工作还是谭相伦在抓,谭相伦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找到了禾宇筝。 毕竟虽然江放是以合同到期的自由人身份进行转会,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全球知名的球星,更代表着亚洲足球的最高水平,拥护者和崇拜者无数,签字费动辄上亿,动用这么大一笔钱是需要知会集团的。 “不买。”禾宇筝在一场重要会议中接起了谭相伦的电话,草草敷衍了他,但谭相伦不依不饶,甚至跟禾宇筝掰起了圣禾股价。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把江放买回来,圣禾的股价都会涨?”禾宇筝轻蔑道,会议上一群下属和合作伙伴下意识看向他,眼中透着期待和赞许的光芒。 禾宇筝:...... “圣禾还没到需要靠一个踢球的左右股价的时候,有那钱还不如拿去做公益,好歹能听到声谢。”禾宇筝挂了电话,看向盯着自己的众人:“有问题吗?” 大家连忙摇头,眼观鼻鼻观心,重新投入会议之中。 圣禾不参与对江放的角逐这个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毕竟江放如果要转回国内,他梦开始的地方、老东家圣禾必然是强力的对手,但如果圣禾不打算出手,那么其他俱乐部得到他的可能性将更大。 江放要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禾宇筝一个完全不关注的人走到哪儿听到哪儿,集团内部会议、高级酒会、家族聚餐,几乎每个人都要说上两句,有些没心没肺的还要特地拉上禾宇筝问:“诶?他以前关系不跟你挺好的吗?你怎么不私下打听打听?” 禾宇筝大多数时候都一笑而过,除非有人故意戳他痛处。 “要我说你去问他,他必然会给你透露。”齐河一手提着瓶白葡萄酒、一手握着俩高脚杯闯进了禾宇筝的办公室,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被甩了来我这里找不自在?”禾宇筝毫不留情,冷眼看着齐河。 齐河把高脚杯摆到禾宇筝桌上,边倒酒边吟诗:“同是天涯被甩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禾宇筝的目光又阴暗几分。 “不过我和欢欢也就是吵架,分手是乐趣,不像你,九年都没走出来。”齐河继续稳定发挥。 禾宇筝不说话了,齐河把倒得快满出来的酒推到禾宇筝面前:“我说的是真的,他不是在婚礼上还关心你来着的么?” 禾宇筝接过酒一饮而尽,不想说话。 “都给你买胃药了,说明...还那啥你吧...”齐河朝他挑眉。 禾宇筝倏然皱眉:“你在说什么?” 齐河一愣:“你不知道?” 见禾宇筝满脸空白的样子,齐河立马站了起来,大有说书的派头:“是穆瑶跟欢欢说的啊,她说江放在婚礼现场坐了会儿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就没再回去,外头找了家药店买了胃药,还从婚礼现场顺了三盒喜糖,把里头的奶糖都挑了出来,那药不是给你买的?” “不是。”禾宇筝停了一秒就斩钉截铁地说。 “是吧,不是你跟穆瑶说胃不舒服先走的么?不然他还能买给谁?”齐河狐疑道。 禾宇筝突然眯了眯眼,他抬起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你和欢欢不是分手了吗?她又跟你说话了?” 齐河被发小看得直冒汗,但语气依然理直气壮:“对啊,又好了,我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儿,这酒送你了,再见!” 齐河露了馅立刻离开,背影都透着心虚。 禾宇筝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灌了进去,酒的冰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胃部有隐隐的刺痛,他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呼吸也变得吃力。 禾宇筝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只是还没改掉那段日子留下来的习惯,他依旧喜欢让自己痛,这种轻易就能得到的痛比任何快乐都更能证明他的存在。 喝完酒,禾宇筝让边柔给自己送了热水和胃药进来,他的胃药是医生单独配置的,普通医院和药店买不到。 边柔习惯性地在禾宇筝的胃药边放上一颗水果硬糖。 “谢谢。”禾宇筝吃了药后把糖放进口中,橘子的清香很快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边柔看了眼禾宇筝手边的酒:“我帮您把酒存冰箱。” 禾宇筝没阻止,他闭上眼,试图把扰乱思绪的某些东西清出大脑。 十月中旬,传出江放拒绝了两家国内俱乐部的消息,其中一家签字费一亿三、另一家两亿。 与此同时,池子轩表示塔安还在和江放接触中,并在国内的媒体暗示江放去塔安已经八九不离十,顺带踩了一脚圣禾,说稳定在联赛前五吃老本不是新塔安的目标,塔安的目标是拿联赛第一冲出亚洲,还说有些球队虽然有钱,但连初心都忘了。 本来这事儿对于禾宇筝以及圣禾没有任何影响,但池子轩的言论被搬到了国际上,传来传去变成了当时江放在圣禾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走时甚至连应有的薪水和奖金也被克扣,而圣禾球迷强烈希望主队买回江放也得不到回应,圣禾FC一时里外不是人,处于风口浪尖的便是当时担任球队主席,现在担任圣禾集团总裁的禾宇筝。 买不买江放或许确实影响不了圣禾的股票走势,但圣禾接班人的形象一定会让股票有所波动。 集团公关部门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开到一半禾宇筝登门,让大家散了各回各家,说这事儿不需要公关。 公关部总经理拗不过禾宇筝,最终没处理这事儿,任其发酵。 只不过只发酵了半夜,第二天一早,江放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感谢了自己在欧洲呆过的两支球队、几位教练以及队友们,宣布自己即将回亚洲踢球;同时着重回忆了自己足球生涯的开始的地方,自己此生最难忘的球队,圣禾FC。 最重要的是,江放抛出了橄榄枝,称只要圣禾需要他,他将义不容辞回到圣禾。 这场与国内没有时差的新闻发布会立刻在国内各大新闻媒体引爆话题,针对圣禾和禾宇筝的谣言不攻自破。 江放的球迷们和圣禾FC的球迷们甚至刷起了一个名为“回到梦开始的地方”的话题,一度登上热搜第一。 社会各界都在热烈关注着这场转会,唯独唯一被江放青睐的圣禾毫无动静。 禾宇筝这些天接到了来自球队、董事会和一些长辈的劝说电话,一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两句,后来电话实在太多,他索性把手机开了静音。 这天禾宇筝午觉刚醒,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那是个来自隆州的陌生号码,禾宇筝接起,还没说“喂”那边就劈头盖脸一顿吼。 “禾宇筝你他妈的给江放下了什么迷魂药!”池子轩气急败坏地怒吼。 “哦,是你。”禾宇筝道:“有什么事吗?” “你装个屁啊!表面上说不要江放,实际背地里跟他私通打我脸是吧?!”池子轩听起来气坏了。 “圣禾不要他,也没..私通。”禾宇筝云淡风轻道:“倒是你,表面上买通媒体说圣禾坏话,现在自己被当事人打脸的滋味好受吗?” 禾宇筝说完便挂了电话,顺便把池子轩的新号码拉进黑名单。 禾宇筝本觉得自己可以顶着董事会和社会各界的压力就是不给江放一个眼神,但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件天时地利人和的事,禾宇筝不买江放,有的是其他股东愿意自掏腰包把他买进圣禾FC,在几位股东的胁逼下,禾宇筝只能松口让谭相伦去参与竞价。 “太好了!”一把年纪的谭相伦几乎兴奋地跳起来,搓手道:“咱们出多少签字费?据说塔安出了3.5个亿,要不咱们......” 禾宇筝抿了口茶:“三千万。” 谭相伦一怔:“三千万...欧?” “人民币。去吧,去报价吧。”禾宇筝轻飘飘道。 有能耐就自降数十倍身价来好了。 -------------------- 麻烦读者们收藏一下本文文案中的预收文以及关注一下作者专栏吧!谢谢啦! 第72章 离婚吧 谭相伦最终没能争取到更多的钱,揣着三千万去报价了,在亚洲十几家竞争江放的球队中,这三千万大概是唯一的八位数报价。 江放的转会风波纷纷扬扬持续了近一个月,真真假假的消息持续在新闻媒体上轮番登台又被辟谣,直到十月末的某一天,江放在英国的教练接受采访时神秘透露道:“我的骄傲,亚洲最佳前锋江放,已经选定即将转入的球队了。” 那晚禾宇筝在参加一个酒会,这几天换季,他有些感冒,脑袋闷闷的,做完该做的交际和寒暄就端着香槟站到了角落,双手抱胸,做出一个不欢迎来攀谈的姿势,懂的人自然明白。 但这晚从某一瞬间开始,在场的大部分人突然陆续过来跟他敬酒、向他祝贺。 禾宇筝在迷迷糊糊喝了三杯酒后终于扣住面前一位长辈的手腕:“秦老师,我拿下南美那块地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大家不必......” “什么呀!”秦迅打趣地看着禾宇筝:“大好事儿还跟我藏着掖着啊?大家都知道啦!” 说着,秦迅忽然举起酒杯,猝不及防地高声道:“我们大家一起祝贺筝筝!” 禾宇筝长大后难得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此刻他凝滞地、甚至有些傻地看着纷纷举杯的商业精英们,心中嘀咕,难道南美那块地底下挖出了金矿? “以后球场的包厢可得给我留一个,我先预定的,别忘了!”秦迅郑重其事道。 “球场?”禾宇筝反复咂摸。 “江放亮相那场比赛我得买上一排座位,请我客户们去看。”另一位跟禾宇筝不算熟的中年男子也满面春风道。 禾宇筝刹时愣住,酒会现场的众人都还在津津乐道着刚刚确定的爆炸性新闻,“江放”、“圣禾”的字眼不停出现,禾宇筝似乎猜到了这些人正讨论着的话题,但那内容太离谱难信,就在他面色渐渐变青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谭相伦打来的,禾宇筝眉眼揉上郁愤,将他的电话挂了。 但是紧接着,其他人的电话、微信、包括禾宇筝的个人邮箱都被塞满了消息,所有中文的、英文的、拉丁文的各种语系的消息都在说明同一件事:江放签了圣禾FC。 “他是不是疯了?”禾宇筝把手机关机,到家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夜除了禾宇筝,圣禾的所有人、国内的所有球迷都在庆祝,禾宇筝自己住的这套房子隔音本应很好,但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楼下一家人在兴奋地大喊“江放”。 谭相伦的电话终于在这天凌晨两点被禾宇筝接通,禾宇筝端着酒杯坐在阳台上,语气偏冷:“我知道了,你不用再汇报。” “明天江放就跟我回国!他东西都寄回来了,禾总,我们得到他了!” “......”禾宇筝又挂了谭相伦的电话,他本想训谭相伦一顿,但谭相伦那边像是有着人山人海在欢呼,他压根不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来这里没有任何弊处。”微信里,贺洄算是个不多的清醒的人,逐条逐条给禾宇筝分析江放来了之后对圣禾将会有有多大的助力。 “他现在是世界级球星,足球又是世界第一运动,他能给圣禾带来的曝光度是无法估量的。” “虽然最近体育业蓬勃向上,但圣禾体育确实是在走下坡路的,他这一来对圣禾体育的加成有多少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再说点直观的,你知道他身上的代言加起来几位数吗?就是把我整个基地卖了也比不上,到了圣禾之后能带来多少赞助?你数过没?” 禾宇筝摁灭了手机,他的胃又开始痛了,而被月光刺射的双眼也开始痛起来,他眼睛慢慢变红,想起了八年前他给江放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那时家里给他看了江放和崔姝一同进出曼彻斯特一个公寓的照片,照片很多,有早上的和晚上的,也有两人一同去超市购物回来的。 江放总是面无表情,但崔姝满脸都是笑。 江放离开的一年多里禾宇筝持续给他发消息,他通过江欢、通过网络和新闻获得江放的各种消息,尽管江放一条都没回,但他总有一种执念,好像只要消息还能发得出去,他们俩就没有彻底结束。 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刺眼的、几乎有些离奇的照片。 “我也不喜欢你了。”这是禾宇筝给江放发的最后一条消息,然后他把江放删了,每一种联系方式都删得干干净净,他也不再听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江放,渐渐地,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尽量不在禾宇筝面前提起那个开始在欧洲发光、逐渐被世界看到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是因为真的对梦开始的地方抱有一颗赤子之心? 还是因为什么都不缺了,要找个把他当国王的地方养老? 或者是单纯为了恶心自己? 禾宇筝紧紧抚着胃,另一只手微颤地给边柔打了个电话。 当晚禾宇筝被紧急送去了医院,不出意外又被医生一顿教训,并让边柔把他所有的酒都砸了。 边柔想过这件事,但她怕自己赔不起,所以大部分时间内都是能藏几瓶藏几瓶,等禾宇筝要她赔钱了再找出来。 禾宇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吃了药之后半梦半醒,额头起了薄薄一层汗,边柔拿着毛巾给他擦汗:“如果您再这样喝酒,我真的会考虑医生的建议。” “边柔,你可是个博士,不能动粗。”禾宇筝恍惚间也能对上话。 “我也是跆拳道九段。”边柔放下毛巾:“您今天就在医院睡吧,明晚要参加江放的转会发布会,所以......” 禾宇筝猛地睁开眼:“什么?” “江放明天上午和谭经理抵达隆州,下午稍作休息后就是新闻发布会,到时候会公布他在圣禾的球衣号码,您要出席给他递球衣。”边柔流利地把今天谭相伦发来的流程给禾宇筝背出来。 “为什么我不知道。”禾宇筝冷冷发问。 “您过去不是说,只要行程表上是空的就可以用工作填满,无论是什么工作吗?您明天傍晚6点之后都是空的。”边柔反问。 禾宇筝动了动嘴角,半天也没想出应对策略和回答,毕竟没办法自己打脸,只好疲倦无奈地闭上眼。 第二天,江放从下飞机被圣禾安排的车接走开始就被十几辆车一路尾随,比起当年DB转会圣禾时的关注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乎所有的体育博主都在直播这件事,而大部分体育台也开始回放江放的比赛。 全民仿佛中了江放的蛊,到下午时某国际新闻平台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已经七千万,大有破亿的趋势。 当天下午,圣禾的服化团队抵达了禾宇筝入住的医院,一顿收拾后盖住禾宇筝苍白的脸色,准备完毕后禾宇筝又吃了一餐药才上车前往体育中心。 这些年禾宇筝去体育中心不超过10次,还都是像今天这样有重要事项才会去的。 禾宇筝的车子驶到体育中心门口,苗安没忍住感慨一声:“哇!” 禾宇筝抬起头,体育中心正门外聚满了人,大部分穿着江放在曼彻斯特时的球衣、一小部分穿着江放当年在圣禾的10号,除了球迷还有许多没被邀请的媒体也都挤在门口,禾宇筝的车很好认,缓缓往里面进的时候车窗被啪啪拍响,禾宇筝隔着单向玻璃看那些兴奋到扭曲的人脸,他闭了闭眼:“开快点。” 体育中心发布会现场已经准备完毕,禾宇筝走进后台时脚步顿了一下,有眼尖的人就已经看到了他,立刻高声通知:“小禾总来了!” 从欧洲跟过来的几位知名体育记者、几位和圣禾FC有着深度合作的经纪人、体育中心中高层负责人全都蜂拥而至,每个争抢着跟他握手并祝贺,禾宇筝把嘴角扯到体面的弧度,被众人围在中间寒暄,直到现场导演过来道:“大家可以准备上场了,发布会快开始了。”一群人才陆续从禾宇筝身边散开。 禾宇筝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此时后台深处三五个人快步往门口走来,走在最中间的是个子高挑面色沉静的主角。 禾宇筝瞬时撇过眼,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他今天只需要在最后的球衣签约仪式上亮相,所以现在不用上去。 ...... 后台实时播放着此刻前面发布会现场的画面,足球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狠辣仔细,而江放的回答一如既往简单而滴水不漏,发布会进行了20分钟,禾宇筝这边的工作人员收到准备上台的消息。 正假寐的禾宇筝睁开眼,觉得浑身都没什么力,他已经不胃痛了,但似乎有某种无名的力量拉扯着他下坠,不想让他上台,去离那个人那么近。 所以禾宇筝上台的时候满脸冷静,全场也只有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江放和这位小禾总面上不带喜色,禾宇筝的嘴角甚至绷着,他控制不住,他甚至一点都不愿意往江放的方向去看。 “据说小禾总就是当年把江放从小县城带到圣禾FC的伯乐,现在看到江放有如此大的成就,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某位体育记者问。 “为他感到开心。”禾宇筝平静地盯着黑黢黢的镜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场有一瞬间的尴尬,因为禾宇筝的表情和语气怎么都不像开心。 江放就在禾宇筝身边坐着,他也同样毫无情绪地看着前方,身边人的话语只字不差地传进他的耳朵。 那记者尬笑两声又问:“江放呢?重新见到小禾总有什么想说的?” 江放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想兑现以前没有完成的承诺。”说着江放偏过脸,看了一眼禾宇筝。 禾宇筝半边身体都发着麻,他的嘴角绷得更紧了,双眸也几乎定住不动,他没有和江放对视。 “哦?是什么承诺呢?” “拿联赛第一。”江放转过头,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又开始针对足球本身提出问题。 最后两个问题问完就到了最重要的球衣签约仪式,江放穿的依然是他最熟悉的10号,禾宇筝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球衣起身,下面导演在题词版上写着:“让江放签个名。” “签名。”禾宇筝垂下眼,侧身把球衣放到桌上。 江放也起身,很快在上面签了个名。 “两人拿着球衣合照。”导演又写。 禾宇筝拿起球衣,硬邦邦地站着,眼神中的不高兴已经掩盖不住,江放握住球衣的另外两角,往禾宇筝这边挪了一步。 禾宇筝下意识一颤,江放习惯性看向他,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禾宇筝没说话,他冷着脸咬着牙看着镜头,等摄影师向他们比OK的手势后禾宇筝立刻松开球衣往边上撤了一步。 在场的记者们早就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是大家都收了圣禾不少的媒体红包、这又是个大喜事,所以见状都只笑着略过,但那些直播间的弹幕就很不客气了,基本都是在骂禾宇筝的,说他万恶的资本家、说他白瞎了一张脸、说江放重进圣禾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但也有些不同的声音,这种声音甚至还不少,在江放靠近禾宇筝、而禾宇筝控制不住微表情的变化时愈发多了起来: “靠!小禾总好漂亮啊!总感觉江放居心不轨......” “这两人绝对有什么事!我以我爱豆的性命担保!” “这场面一点不像办喜事儿吧?更像离婚现场(不是” “就是离婚现场吧!!一个想离一个不想离的,磕到了!” ...... 第73章 接代言 网络上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签约现场,发布会结束后台上几人先行前往后台,禾宇筝走在最前面,等下了台要拐进后台时他脚步一顿,对身边的边柔道:“直接走吧,不用去后台了。” 去了后台又会必不可少地要客套、以及和那人打照面。 “禾宇筝。”低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围众人猛地朝这边看来,要开始了吗?这两人在台上的时候氛围就过于古怪和僵硬了,江放要找他质问了吗? 所有人看起来都在忙碌自己手上的活,但各个耳朵伸得老长。 “身体不舒服吗?”江放走到被迫停住的禾宇筝面前,微垂着头询问他。 禾宇筝将目光空置,刚想说借过,边柔便尽职尽责地回答:“是的,禾总是从医院过来的。” 禾宇筝不悦地看了眼边柔,目光浮上去,轻轻和江放一触:“借过。” “可以借用三分钟吗?”江放站着不动,没有让禾宇筝走的意思。 周围一大群人已经都控制不住往这边看了,禾宇筝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无奈地咬着牙问:“什么事?” 禾宇筝最终还是去了后台,还被带去了江放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关上,不大的房间里站着两个人,禾宇筝靠在门边,目光带上不掩饰的敌意和锐利。 “我回来是为了你。”江放开门见山,一句话把站得随意的禾宇筝钉在原地,禾宇筝可笑而离谱地看着他,情绪一下子太多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放终于能和禾宇筝认认真真地对视一次,他看着禾宇筝,忽略他面上厌恶的表情,缓缓走近:“禾宇筝。” 禾宇筝眼神一闪,将繁杂的情绪清掉:“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放离禾宇筝只剩一步,禾宇筝莫名感受到些危险,他伸手探向门把,却有只更快的手按住了它。 “对不起。”禾宇筝没能拉开门的瞬间,一声没头没尾的道歉响起。 休息室的灯光很柔、也不亮,适合休息和放松,两人都站在门边,互相脸上是背着柔光而产生的阴影,像某种老电影里代表回忆满是噪点的片段。 似乎是立刻明白了这三个字匹配的是哪一段回忆,禾宇筝面上那些防备消失,甚至勾起很浅的、却很自然的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放说:“没关系。” “就是为了说这个吗?我原谅你了,可以走了吗?”禾宇筝道。 江放却不说话、也不松开门把。 “还有什么事?如果你觉得那三千万配不上你,后面我会帮你把另外的钱补充进年薪,听说这次竞价最高的出价四亿?那我给你加到五亿好了,你确实让圣禾...” 禾宇筝条理清晰的谈判倏地停止,他被江放抱住了,整个人投进一个已经有些陌生的怀抱里,陌生的气味、陌生的高度、陌生的力道。 禾宇筝有一瞬间眼眶泛酸,他紧紧握着拳,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是的,你回来了我还没有给你一个拥抱,欢迎回来。” “重新追你可以吗?”江放低沉、郑重的声音在禾宇筝耳边响起。 休息室陷入安静,那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松开我。”过了良久,禾宇筝声音僵着,想摆脱江放的桎梏。 江放听话地松开他,深情直白的目光不错地落入禾宇筝眼中。 “还有别的事吗?”禾宇筝疏离地问。 “联系方式通过我一下。” “没必要。”禾宇筝撇过眼,一把拉开休息室的门,没再给江放多留一秒,迅速走了出去。 禾宇筝走得自然而快速,见到边柔后道:“先去趟集团,我要找乔经理聊下南美那个项目;之后送我回东城那边的房子,我妈问起来就说我回医院了。” “好的。”边柔立刻联系苗安把车开到后台出口。 禾宇筝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加正常,他雷厉风行、条理清晰,理智得要命。 直到聊完项目回到独自住着的家中,禾宇筝打开门的瞬间眼眶就红了,他用力地深呼吸着,他关上门、打开灯,缓慢地坐在玄关椅上,他死死睁大双眼,不让无法控制的眼泪掉下来。 在跟着江放进入休息室的那瞬间禾宇筝就在发慌、后来江放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禾宇筝更加无措,他甚至说要追自己,他那种毫不掩饰的眼神几乎让禾宇筝一瞬间回到九年前两人在一起的日子。 但禾宇筝一点都不觉得甜蜜,他心中警钟响彻云霄,他只觉得荒谬、觉得眼前的人疯了。 但禾宇筝依旧失控地难过了,那种难过建立在九年前被没有理由甩掉的委屈之上,建立在自己长达一年幻想的天真之上。 从那时候起他渐渐为自己建立起保护层,他从前的性格有多外放、现在就有多内敛,他不再表达快乐和喜欢,更多的是提防和怀疑。 禾宇筝不知在玄关发了多久的呆,久到手机响了五六遍才听到,是江欢打来的电话,禾宇筝在接起前就能猜到她要说些什么。 “你跟我哥见到了呀!”江欢语气兴奋道。 “欢欢。”禾宇筝声音疲惫不耐,那边的江欢听到后一怔,也逐渐小心翼翼起来:“怎么了?” “以后不要再因为他找我、也不要再自作主张为我和他做什么事。”禾宇筝的话说得不客气,他的情绪像个有漏洞的木桶,已经无法按捺:“求求你们。” 长大后的禾宇筝从来没有说过“求”这种字眼,江欢沉默了好久,再开口也没有了八卦和激动,只剩关切:“好,你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禾宇筝诚实回答:“不过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后禾宇筝终于起身,按部就班地去洗澡洗漱、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把该吃的药悉数吃了,最后躺到床上。 他搬出来住很久了,在圣禾集团附近和东城分别有一所住处,圣禾集团附近的是个适合就近办公的大平层,而东城的则是一处隐私性很好的别墅,禾宇筝没什么工作的时候都会住在这边。 这个别墅区在十年前开盘,附近有游乐园和一大片湖,禾宇筝那时候还在教室里拿着草稿纸计算着江放的年薪和奖金要过多久才能买得起这套房子,当时江放抽走了禾宇筝的稿纸,让他别算了,跟他说两年内一定能买给他。 后来禾宇筝收到了这套别墅作为自己的二十岁礼物,爸爸送的。 这晚禾宇筝抱着纷繁复杂的情绪和乱七八糟的回忆进入了睡眠,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重新开始进入日常的工作,和体育部门也再无其他的工作接触。 直到一周后谭相伦又找上了门,这次谭相伦是直接来了集团,直奔禾宇筝的办公室,焦头烂额得仿佛老了十岁:“他什么都不肯接啊!” 禾宇筝握着钢笔拧眉,没回答示意谭相伦继续说。 “代言、广告、就连球队的赞助都不肯同框,可愁死我了!”谭相伦自来熟地从禾宇筝冰箱里拿了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上:“这都一个礼拜了,我本来以为咱球队今年利润能翻个好几倍,现在这样我都没办法跟赞助商交代!” “他不跟球队赞助商同框是不是违约了?”禾宇筝问。 “......就是没违约,现在他自己的团队经纪人和律师一应俱全,都给他算得明明白白的,他来圣禾就是来踢球,除了曝光度、别的好处我们啥也别想捞。”谭相伦咬牙切齿道:“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真是气死我了!”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禾宇筝起身准备送客,关他屁事。 谭相伦脸上闪过欲言又止,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说。”禾宇筝把威士忌收回放进冰箱。 “他说,只要禾宇筝开口让他接代言、接广告,他就接......”谭相伦紧张地盯着禾宇筝,生怕他不同意。 “那就别接。”禾宇筝关上冰箱门:“圣禾缺那几个代言钱吗?” “不是这个说法,就是只要你开口,他肯定能配合球队的各种商务,这也是支持我们的工作嘛......” 禾宇筝回头看向谭相伦,这老经理虽然还没到50岁但头发已经花白,他叹了口气:“那你去跟他说,我让他接。” “传话可能不行,我跟他说过了,说禾宇筝肯定希望你接啊,他说要你亲口说。”谭相伦都快愁哭了。 禾宇筝眼神里写满了脏话,他控制了下自己的脾气:“行,你先把现在找他的所有商务都发给我一份,明天这时候带他来集团,我亲自跟他说。” 谭相伦立刻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行!我立马发你!” 隔天中午十一点,谭相伦提前两小时带着江放来到了圣禾集团,江放的出现着实让圣禾内网热闹了一阵,这时候临近午餐点,室外停车场和电梯里人都很多,江放一到便被许多员工拍了照发到内网,帖子的速度激增,几乎所有员工都在follow着有关江放的帖子。 谭相伦有到总裁办楼层的权限,直接带江放到了禾宇筝办公室的楼层。 “禾总,江放来了。”边柔敲门,禾宇筝将准备好的两个文件夹拿到身前:“进来。” 谭相伦带着江放进了总裁办,禾宇筝拿着文件夹起身,指了指沙发道:“随便坐。” 江放还穿着训练服,看样子是刚从训练场下来。 “砰!”禾宇筝把其中一个文件夹扔到他面前,自己捧着另一个坐下。 “我开口你就接商务?”禾宇筝低头翻着文件夹问。 “嗯。”江放看着他,没去碰那厚厚一沓文件。 “行。”禾宇筝也没管他看不看,翻到文件夹第一页:“所有公益广告都接。” “好。”江放道。 谭相伦坐在一边本想讲两句,但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插话进去。 禾宇筝又翻了一页:“汽车代言、牛奶代言、男鞋代言、购物软件代言,全都选报价最高的接。” “好。”江放专注地盯着禾宇筝留给他不多的正脸,什么都答应。 “等一等!”谭相伦硬着头皮打断,正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齐齐看向他。 “男鞋代言有好几家合作邀请,但是报价最高的那家最近有不少负面新闻,为了江放的名誉考虑,要不换一家?” “不换。”禾宇筝冷冷道,他终于直视江放,挑衅地看着他。 “听禾宇筝的,不换。”江放乖巧道,谭相伦差点喷血,他差点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俩玩吧,爷不插嘴了,爱咋咋地! 禾宇筝蓦地抠破了一张纸,他重新低下头:“商场广告拍圣禾的,不给钱。” "好。" “这个文件夹的第五页到第十页都是一些生活日用品类的产品,全都接。” 谭相伦瞪大眼睛,你这是想累死江放啊??? “好。”江放再次复读。 谭相伦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放,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了:“这太多了,他还得训练,新赛季要开始了。” “不会。”江放用眼神制止谭相伦说话。 谭相伦差点想摔门出去。 “最后。”禾宇筝将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医药产品,这些比较敏感,选国民品牌的接,我都选好了,感冒冲剂、创可贴、以及避.孕.套和肾宝片,接吗?” 禾宇筝抬起头,再次看向江放。 “接。”江放像是根本没听到禾宇筝口中说出的产品名,只知道附和他。 “肾宝片?!!!”谭相伦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是不是有病啊?!啊?接这种东西?” “是国民品牌。”江放看了眼谭相伦,安抚道。 第74章 要不要 “国民品牌的耗子药你是不是也要接啊?我是球队经理,禾总,后面俩不能接!”谭相伦揉乱自己一头花白的头发,快疯了。 “不接就不接吧。”禾宇筝挑眉,他合上文件夹:“那就这样?午餐时间我就不强留你们了,不送。” “我还没吃午饭。”江放道:“很饿。” “一层和四十三层都有餐厅,让谭经理带你过去。”禾宇筝起身,拿起挂着的外套准备出门。 江放也站了起来,跨过一步挡住禾宇筝出门的路:“谭经理有事要先走。” 老人精谭相伦闻言立刻起身:“诶对,差点忘了大事儿,我先走了。” 说着谭相伦就起身朝门口走,不出五秒便打开了总裁办的门。 “什么大事?”禾宇筝一脸不信地质问。 “天大的事!哎呦喂差点忘了看我这个脑子!”谭相伦健步如飞,进了电梯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 “边柔,你给江放拿一张通行证。”禾宇筝对外面道,说着又转过头来:“有了通行证你可以自己去了,从我这个电梯直接下到43层就是餐厅。” 边柔很快拿了通行证过来,但江放没接:“你不吃吗?” “我也有大事。”禾宇筝道,他穿上外套:“你自便。” 江放跟在禾宇筝身后往外走,跟他上了同一台电梯,禾宇筝的电梯只有几个楼层可按,分别是餐厅、以及几个高管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和从一楼往下的停车场。 禾宇筝按了B2层,江放却没动,眼看电梯即将抵达43层,禾宇筝瞥了眼江放,心说你爱吃不吃。 电梯划过43层,一边的江放不动如山,仿佛他本来的目的地就是B2层。 “明晚去看比赛吗?”本静得落针可闻的电梯终于有人说话,快速下降的电梯里,江放问。 “没兴趣。”禾宇筝低头看表,他已经好几年没看过足球了。 “后天有安排吗?”江放继续问。 “有。”禾宇筝答,而后稍稍抬头看向江放:“你上次在体育中心说的......都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不用为小时候的遗憾再抱歉。” 禾宇筝的目光稳定而冷静,已经是个十足的利益至上的成年人,他笑了笑:“我快订婚了,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江放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他望着禾宇筝的目光颤了颤,面色怔而凝重,电梯终于到了B2层,禾宇筝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了电梯,像是释然极了。 江放这次没有跟上去,禾宇筝上了车后重重松了口气,每次见到江放时他都很难像平时那样游刃有余,这种强撑的冷静总是让他很累。 苗安回头问他去哪儿,禾宇筝摇了摇头:“随便吧。” 他中午没有行程,只是想尽可能离江放远一点。 但禾宇筝说的要订婚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自己没表态,不代表双方父母没有这个意思。 那个女孩叫吴稚青,比禾宇筝小三岁,一家都是华人,家中经营的是全球知名的连锁商超,跟禾家两家是世交,吴稚青前两年回了国,对国内熟悉起来再到可以正常生活都是禾宇筝在照顾她。 禾宇筝已经27岁了,于情于理都要考虑成家的事了。过去家里人知道他和江放的事,不过并没有多加阻挠,但现在他和江放已经成为过去,家里不可避免地要给他安排未来。 禾宇筝和吴稚青的态度差不多,都无所谓,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大部分的归宿都是商业联姻,虽然两人把对方一个当哥哥一个当妹妹,但也都了解父母们的意思,等到了年纪如果真没有合适的人在身边,便也不大会拒绝这样的安排。 “大不了结了婚各玩各的。”吴稚青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无所谓道。 禾宇筝只点了一份例汤,他晚餐吃得不多,是吴稚青说要吃牛排才陪着她一起出来。 “早呢,再拖几年。”禾宇筝道,他放下勺子:“不能耽误了你。” 吴稚青撇嘴:“你这哪里是想耽误我啊?分明是自己心里还有挂念。” “没有。”禾宇筝否认得极快,继而转移话题:“你怎么也不吃了?” “味道一般,对了,筝筝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吴稚青面上漾起不正经的神色:“你对女生,真的可以Ing起来?” 吴稚青从小到大身边就不缺性取向多变的人群,像禾宇筝这种的更是满大街都是,她甚至在没见到禾宇筝的面、只跟他打了个视频电话时就知道他喜欢同性了,后来被吴稚青试探时禾宇筝也没骗她,坦诚承认了。 禾宇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就是不能了?或者你还没试过女生?”吴稚青机灵道。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问题。”禾宇筝起身:“不吃了就送你回家。” “诶,我好歹有可能是你未来太太好吧!”吴稚青也站起来,调皮地看着禾宇筝笑。 “嗯,等你是了再说吧。”禾宇筝走出餐厅,苗安的车停在外面,他和吴稚青上了车,吴稚青玩了会儿手机突然叫了一声:“明晚带我去看比赛!” 禾宇筝脑子里一根弦猛地绷紧:“你不是不喜欢圣禾FC吗?” “但我喜欢大阪啊!明晚你家球队踢的是大阪诶~”吴稚青捧着手机:“我不要坐你包厢,没氛围,带我去球迷席!” “嗯,我联系球队那边的人给你球迷席的票。”禾宇筝垂了垂眼,话里玩了个文字游戏。 “什么呀!我要你带我去!我在这边的朋友都不爱看球,没人跟我去。”吴稚青抓住禾宇筝的手臂:“你为什么不去?以前我的要求你都答应的。” “我也不爱看球。”禾宇筝道。 “你不爱吃牛排也来了呀。”吴稚青眯起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对,她从小在复杂的家族里生存,察言观色这活儿极为擅长,见禾宇筝不大愿意看自己,只盯着手机,看似轻松敷衍、实则紧张专注。 “明天你就得陪我去,否则我就告诉家长。”吴稚青抱起双臂,迅速使出杀手锏。 告诉家长这招确实是禾宇筝最害怕的,因为一旦家长发现他和吴稚青之间没有信号之后就会频繁地给他找其他人进行接触相亲,禾宇筝最怕的就是这个。 “知道了。”禾宇筝只好答应。 第二天晚上七点,禾宇筝带着吴稚青到了已经人山人海的圣禾足球场观众席,刚进球场球迷区的声音就已经震耳欲聋,这是圣禾足球场扩建后禾宇筝第一次来,球场扩建了一万五千个座位,此时依旧坐得满满当当,因为这不仅是圣禾FC和大阪队踢的一场表演赛,还是江放回来后的首秀。 禾宇筝所在区域的球迷没有其他区那么热情,这个位置的票并不是普通球迷能买得到的,基本上都是赠票和内部票。 江放的球迷们已经在整个球迷区挂满了他的旗帜和人像,每一面巨大的人像都能覆盖住上千个座位,而现场数百面写有“放”字样的旗帜在肆意挥舞着,鼓声震耳欲聋,一切都在彰显着江放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江放确实很帅啊啊啊!”吴稚青捂着嘴看着LED大屏上轮播的圣禾宣传片:“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象啊?” “不知道。”禾宇筝木着脸说,他现在好像只有闭上眼塞住耳朵才能不接触有关江放的元素。 “好想搞他,搞上手了我们就不订婚了哈。”吴稚青满眼冒爱心。 禾宇筝没再说话,吴稚青是很典型的见一个爱一个,她说的话向来不值得相信。 七点三十,全场的呐喊声几乎要将球场掀翻,两支球队牵着各自的小球童登场,江放走出球员通道时全场几乎沸腾了,禾宇筝是全场唯一担心球场被铺天盖地的热情压坏的人。 大屏幕上是此刻正站在绿茵中心的江放,他抬着手鼓掌,感谢着现场数万球迷的莅临和热情。 而此时镜头一转,大屏幕上出现了正在VIP球迷区的圣禾现任总裁。 球迷们一半鼓掌一半嘘声,而在绿茵场上的球员们也都朝禾宇筝的方向看了过来。 “看来这场比赛关注度真的很高,圣禾总裁都出现在观众席了,要知道圣禾总裁从来不参加任何文体活动的,诶?他身边还坐着一名美女,正朝镜头打招呼。”著名的足球解说员立刻抓住这个镜头进行延展性解说:“圣禾总裁平时好像没什么花边新闻啊,看来这位神秘美女很不简单。” 禾宇筝被拍到大屏上时没多大反应,只冷冷看着镜头,稍点了个头。 球赛很快开始了,大阪队也是近几年亚洲排名前列的俱乐部,球风逐渐向欧洲那边靠拢,这几年的比赛中不论是控球率还是射门率都很高。 开场大阪队拿到球权,一脚一脚地将球传进对方半场,不慌不忙地在前五分钟完成控球率70%的壮举,但某个后卫在做一次极其平常并且绝不可能传错的传球时,江放突然出现在了那后卫身边,轻巧地旋过他,同时球也到了江放脚下。 那种轻飘飘却速度极快的过人夺球,是勤奋和天赋合二为一的结果。 全场沸腾起来,江放带球突进对方半场,对方球员在他眼里速度都太慢了,江放甚至有空停了半秒看了下自己队友的位置,发现并没有一个很好的接应位时他在对方四五个人围上来的瞬间带球回撤,但只回撤了五米便立刻将球推给就近的队友,那队友一个头球又将球顶给了江放。 但此时江放已经到了大阪禁区内! 头球传得很高、横着朝江放飞快,江放算好角度后高高跃起而后扭转身体,球径直撞在了他的脚背上,江放在身体下落的瞬间出力,“砰”地一声,足球以绝对的速度和力度砸进了对方球门。 “倒挂金钩!开场六分钟,亚洲最佳前锋江放就以极强的个人能力为圣禾FC赢得了第一颗进球,短短六分钟,江放触球甚至只有两分钟!”解说员激动地在直播间中站起来拍桌。 “未来江放的对手们要当心了!不让江放进球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让他碰球!这是在欧洲被江放血虐过的对手们的经验,只要他碰到了球,那么比分就一定会改写!”另一名解说是江放迷弟,以一种极崇拜的口吻道。 禾宇筝觉得球迷区的地板都在震,他现在真的担心会塌方,心说以后再也不来球迷区看球了,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但是在看到江放进球的那一刻,禾宇筝还是不可避免地心颤了,那是对绝对实力的惊叹,与他对江放的态度无关。 江放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多,他现在真的已经是全世界是最好的前锋之一了。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为了江放单人的表演赛,虽然大阪队也进了球,但江放那极具观赏性的踢球方式、行云流水的盘带和过人、以及绚烂高级的技巧,让这场球赛生生被江放玩成了个人舞台。 球赛快结束的时候谭相伦猫着腰来到了禾宇筝所在的区域,邀请他去更衣室和队员们一起庆祝胜利。江放刚想拒绝吴稚青便立刻站起来:“太好了!现在就去!” “我不去。”禾宇筝死死坐在座位上,眼神飘忽。 吴稚青眼睛一眯,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她猜的没错,说不定某个球员就是禾宇筝的老情人,所以她一定要去! 禾宇筝被吴稚青生拉硬拽着到了球员更衣室,这时比赛结束,圣禾FC4-2大阪队,外面如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不一会儿,一阵欢呼渐渐靠近更衣室,率先推门进来的是圣禾如今的第一门将唐泽力,也是禾宇筝的老熟人。 “哟!太子!”唐泽力说着便直接扑向禾宇筝,带着汗味把他抱得不知所措。 接着球员们纷纷鱼贯而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都前赴后继上去叠人塔,禾宇筝被压在墙上,耳边是队员们七嘴八舌的庆祝声,他眼前越来越暗,作为人塔最底下的那个甚至觉得开始透不过来气。 此时突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用一股自己抵抗不了、人塔也压制不住的大力将自己拉了出去,禾宇筝一个踉跄撞在了那只手主人的胸膛上。 江放沉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他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肩膀,将自己拉到门口站着,禾宇筝忽然间有些恍惚,好像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自己也是这样被江放从人群里拉出来,然后变得轻松、喘得过气。 禾宇筝抿了抿唇,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谢谢。” 江放站到了禾宇筝身前,挡住他接受着队员们接二连三的熊抱。 “今天小禾总特地来看比赛,大家鼓掌欢迎!”谭相伦烘着气氛道。 一群人纷纷笑着看向禾宇筝,这一批新的队员认识禾宇筝的不多,队伍里现在只剩四五个禾宇筝的熟人。 “大家辛苦了,我也很感谢大家能为圣禾赢球,今晚的庆功宴我包了,大家不醉不归!”禾宇筝浅浅笑了下,深知作为老板在这一刻的功能,只要掏钱就行了。 站在一边的吴稚青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在故作镇定的禾宇筝和死盯着禾宇筝的江放之间转来转去,好家伙,她瞬间明白了一切!难怪后来自己给禾宇筝介绍男生禾宇筝谁都看不上呢,原来起点这么高! 禾宇筝没在更衣室逗留多久便带着吴稚青离开,离开后队员们开始八卦:“那个美女是禾总女朋友?”“未婚妻吧?不是听说他要订婚了吗?”“诶肯定又是个豪门,真好奇......” 队员们毫无遮拦地讨论着,唐泽力心惊胆战地看着一边一言不发的江放,毕竟......江放跟禾宇筝过去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诶,你应该不介意吧,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肯定也谈了好几个。”唐泽力撞了撞江放,小声试探着问。 江放平时看不出脸色的好坏,但这一刻唐泽力明确地看出来,江放不仅介意,而且真的......很不高兴。 晚上的庆功宴印证了唐泽力的想法,这明明是江放的第一场比赛、他表现得又那么好,但他只是坐在角落一杯一杯喝酒,不和大家说话也不参与游戏,虽然也没有提前走,但沉默了全程,喝了不知道多少酒。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晚隆州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别墅外的那棵银杏树上,水滴顺着树枝和树叶落下去,又轻轻拍在泥土之上,缓缓浸入发寒的土壤之中。 禾宇筝的门铃忽然响了,在这个雨水充足、温度骤降的深夜。 禾宇筝迷迷糊糊的,虽然还没睡着,但也即将进入梦乡,他听到门铃的瞬间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直到门铃急促地重新响起好几声,他才从床上坐起。 这时候是什么人?这个别墅区只有业主和被主人允许的客人才能进来,禾宇筝穿着拖鞋下楼,他打开门厅的灯,又打开可视门铃,微弱的灯光中,熟悉的人站在阳台之下,正专注地盯着摄像头。 那瞬间禾宇筝的无力和郁愤交织出现,他在可视门铃前站了两分钟,等门铃又孜孜不倦地响起才走过去打开门。 江放没有雨衣和伞,浑身被淋了个透彻,在秋天的深夜里活脱脱像个雨夜杀人狂,只是他的眼睛是红的、像被倒灌进了秋雨。 “你来干什么?”禾宇筝的困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望着江放、望着几乎从未见过的江放的眼泪,无可奈何、却下意识把语气放软问。 “来给你当小三。”江放落魄得完全没了世界知名球星的影子,他几乎在祈求:“禾宇筝,你要不要?” 第75章 (上):不原谅 夜风掺着雨汽带进来一股浓烈的酒味,禾宇筝向后撤了一步:“你先进来。” 他没办法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江放一身水地进了禾宇筝成年后的家,却不坐下、也不再说别的,而是亦步亦趋跟着禾宇筝,跟得很紧,沾得禾宇筝的衣服上也染了雨水。 “我给你倒水,你去坐下。”禾宇筝无奈道。 江放依旧不动,他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禾宇筝,看他的侧脸、看他的脖子、看他的手指,看每一个曾经都属于自己的地方。 “答应我。” 江放冷不丁说,话里话外都是禾宇筝似乎欺负了他的委屈。 禾宇筝烦躁地抬头看他:“把水喝了。” 江放听话地接过水,一口气喝光,禾宇筝紧接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你今晚喝了多少?”等江放喝完三杯水,禾宇筝才问他。 江放却不说话,执拗地看着禾宇筝,将他困在岛台角落,一般这种时候禾宇筝会感觉到危险,但此刻没有,他清楚地知道江放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要小三。”禾宇筝被迫回答他。 “她真的是未婚妻?”江放又问,眼中一半清明、一半迷惘。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禾宇筝伸手去推江放,双手却迅速被江放抓住,继而被抱住,江放将禾宇筝按进自己怀中,除了面前江放的怀抱,禾宇筝另外三面都是岛台,他逃不掉。 “江放,现在松开我,我给你准备卧室,你喝多了,我不想跟你说话。”禾宇筝保持着对待醉鬼的宽容,无奈顺从地被他抱着。 “不松。”江放声音发颤:“我不松。” 禾宇筝听到江放话中的哽咽,他那满身绷着的劲儿逐渐被卸下,眼中有一瞬间的柔软,但柔软过后却漫上满眼的恨意,禾宇筝开始颤抖:“你松开我,我觉得你恶心。” 禾宇筝感觉到江放有瞬间的僵硬,但依旧紧紧抱着他:“所以也没到无所谓的程度是吧。” 江放听起来在笑,笑得苦涩却畅快,下一秒,他突然微微松开禾宇筝,在禾宇筝就要挣脱的时候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带着铺天盖地的酒味、不容拒绝的力道、急切深入的专注,箍着禾宇筝的腰按着他的后脑,几乎在啃咬禾宇筝。 禾宇筝根本没办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江放浑身是烫的,吻住他的时候几乎要灼伤他,他的吻比九年前还要青涩,毫无章法、只知道入侵,粗鲁又莽撞。 禾宇筝被江放抱得离了地,他根本不敢动,因为他感觉到江放硬.了...... 江放将手伸进禾宇筝的睡袍,抱着他亲了个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禾宇筝觉得外面的雨声都小了,江放才稍稍松开他,至此,两人的双眼都像被雨水打了个遍。 禾宇筝是又怕又急,而江放是终于再次亲到了禾宇筝,被酒催化得喜极而泣。 “够了吗?够了滚开。”禾宇筝的话和语气成反比,他语气甚至透着哭腔,转头就拿了杯子漱口。 江放站在他身后愣住,浑身的热血瞬间凉下来。 “有这么恶心?”江放似乎不那么醉了,双手紧紧攥拳,却始终没有闭上眼不看这幅场景。 禾宇筝漱完口回过头,眼睛发红:“当然恶心,你也是这样亲崔姝的啊。” 江放脸上划过茫然,在禾宇筝要走的时候突然将他紧紧攥住,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禾宇筝气愠得眼底又挤出了眼泪:“你装个屁啊,在英国和她同居的不是你吗?滚啊!” 禾宇筝彻底推开了江放,愤怒嫉恨的情绪几乎要冲出身体,他恨不得想拿刀剁了江放,他失控地已经说不连贯话:“就算你不、不喜欢我了、也不能和她在一起啊!” 禾宇筝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质问负心汉的怨妇,难看极了。 但他控制不住,他瞪着双眼,死死盯住江放,想从他眼睛里捉到心虚和悔恨。 但江放没有,江放只是茫然地、更用力地抓住他:“禾宇筝。” 禾宇筝忍不住哽咽出声,每一个字像都是从心脏上剐下来的肉,说得艰涩痛苦:“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有多恨、恨我,要跟她......” “我没有。”江放握住禾宇筝的肩膀,直率急切地注视他:“禾宇筝,我没有。” “你有。”禾宇筝哭着失笑:“你们一起回公寓、一起去超市,我都知道。” 那些照片像刻在了禾宇筝记忆里,随意一翻便清晰地出现。 “你没有吗?”禾宇筝又笑了一声,他看着不再说话的江放,一脸了然。 “那套公寓是我买给她的。”江放又在禾宇筝心上扎了把刀子。 禾宇筝狼狈地、委屈地抬着头,被迫接受着这一切。 “她喜欢我。”江放紧紧抓着禾宇筝,不让他走,强迫他听。 “但我恨她,比你还要恨她。”江放眸中不再混沌,他深深注视着禾宇筝:“九年前,她答应帮你治病的筹码是,我跟她一起去英国。” 江放重新将呆住的禾宇筝揽进怀中:“我不敢告诉你,你知道了一定会更生气,可能永远不会理我。” 禾宇筝被江放抱着,他说不出话,信息接收得缓慢而艰难,他听到江放继续说:“我给她买了房子、买了车、给她钱花,送她回公寓、陪她逛超市,前三年我对她有求必应,我希望她能愿意随时帮助你治病。” 禾宇筝的呼吸声大起来,他有些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江放把他抱得更紧。 “一切都有了之后她开始不满足,去赌博、吸.毒、做很多违法的事,我捞了她五次,后来我的律师问我,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江放闭了闭眼,他当时跟律师说的是,因为我爱的人随时可能需要她。 “为什么。”禾宇筝缓慢地陈述着这三个字,觉得可笑:“因为我吗?” “你做的这一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禾宇筝轻声地、却咬牙切齿地说。 “好,不原谅。”江放对这个回答没有意外,他喉咙沙哑:“但我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 -------------------- 本来今天要更5K+的,但是晚上遛狗回来发生了点意外,捡到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小猫脱肛很严重就带去医院了,到现在才到家勉强收拾好,抱歉抱歉,所以今天先更了半章,明天会补上后半章~ 第75章 (下):滚过来 很长一段沉默后,禾宇筝又在江放怀里挣扎,他推开江放,面色发白道:“我知道了。” 说着禾宇筝转过身上楼:“你可以睡沙发、一楼右面那个是保姆房,还没人住过,睡那也可以。” 说完后禾宇筝上了楼,等彻底关上自己的房门,禾宇筝才腿软地蹲了下来,他缓缓坐在地毯上,发愣地望着窗外。他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在上楼那段时间里保持了最后的冷静,一直到现在所有理智的外壳才被彻底覆灭。 “......帮你治病的筹码是,我跟她一起去英国。” 这句话不停在禾宇筝脑中出现,他手指颤抖地按住额头,他不敢去想当时江放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分手、又是怎样去与崔姝相处的,他一点都不敢想...... 雨几乎下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打盹的江放突然被人扯醒,他睁开眼,禾宇筝瞬间松开他,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崔姝呢?”禾宇筝苍白着脸,眼下发青,站在黑蓝色的客厅中,有那么瞬间很像鬼片。 江放懵了会儿才彻底醒,因为喝了酒又受了凉,喉咙已经彻底哑了:“她又惹了事,我通知了她的父母,没再插手。” “如果她一直很听话你就永远不会回来找我了对吗?”禾宇筝继续问,语气僵硬。 江放摇头:“本来...前年就要回来的,当时俱乐部让我再留两年,等合同到期。” “我现在后悔没有前年回来,你...订婚了。”江放面上浮起一层讪哂。 禾宇筝依旧那样冷冷地、审视地盯着江放,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轻声开口:“我没订婚。” 那四个字说得像一阵叹息,等江放猛然抬起头时禾宇筝低头接起电话,他嗯了两声后挂断,故意错开江放的眼神走到门口,此时苗安开着车到了院外,禾宇筝拉开大门:“你喝了酒、我高度疲劳,都不能开车,上车,让苗安送你去医院。” 江放缓缓起身,走到禾宇筝身边,禾宇筝垂着眼,身子一动不动,虽然依旧僵硬,却再无那种全副武装的防备。 “好。”江放听话地往外走,檐上雨水滴落,禾宇筝忽然往前一步,从玄关伞架上拿了把黑色长柄雨伞递到门前,江放沉默接过,撑起伞走出了屋子。 禾宇筝靠在门上目送棕色迈巴赫稳稳地驶出道路,长达九年的委屈和误解被灌进屋内的雨后清风在这一刻悄然吹散,禾宇筝眼睛有些疼,他低头,伸手擦了下不自觉落下的眼泪。 这天上午禾宇筝补了半天觉,中午又去了公司,忙起来没有时间概念,再一抬眼便又是黑夜,拿起手机才看到苗安发的消息,说江放的烧已经退了,刚刚出院。 禾宇筝看到消息后便没再回,让边柔把接下来的行程拿给自己看。 这几天之后除了一些日常会议和出席还剩后天的一场酒会,是池子轩家中新酒店的开业酒会,邀请函发到了禾宇筝这里,为了面上好看禾宇筝也必须得去。 但池子轩的场子自己去了绝对不会太好过,禾宇筝想。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禾宇筝准时到了酒会现场,池子轩依旧是一席花哨的西装站在酒店前庭,看到禾宇筝的车子进来后立刻迎了上去,喜笑颜开的模样仿佛来了个密友。 “小禾总来了!”池子轩一把握住刚下车的禾宇筝的手:“小禾总愿意赏脸我真的很开心。” “恭喜酒店开业。”禾宇筝递上开业礼,不动声色却大力地把手从池子轩手中抽出来。 “破费了破费了,快带小禾总进去吧,里面都是朋友。”池子轩笑得见牙不见眼,迅速让人迎着禾宇筝进去,但他这话一出禾宇筝心中“咯噔”一下,从池子轩口中说出“都是朋友”这四个字说明里面那群人都是和自己不对付的。 果然,一进去隆州一群知名混子二代齐齐涌到禾宇筝面前,大多跟禾宇筝年龄相仿,一上来就疯狂敬酒。 这几年禾宇筝的酒量已经被稍稍锻炼了点出来,几杯不成问题,但一杯接着一杯依然吃不消,等自己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他终于不一味地接受,开始和面前某个眼熟的纨绔子弟寒暄起来,聊产业、聊家里的投资,但纨绔子弟一问三不知,等禾宇筝绕完圈子,他又举起酒杯:“都在酒里了,小禾总,喝!” 禾宇筝:...... 酒过三巡的禾宇筝已经微醺,准备找个借口开溜,但池子轩的酒会没那么商务,来的也都是些只会花钱的主,禾宇筝说他接下来有个跨国会议,他们说你是老板,把会议挪到明天;禾宇筝说要回家见一下爸妈,他们说明天见也少不了一块肉...... 一直到这天十点,喝得满脸通红的池子轩忽然端着酒杯大声道:“各位!今天还有一位贵客!” 酒会现场静了静,禾宇筝站在角落,虚眯着眼睛看到江放走了进来,他穿得很日常,是他最喜欢的某个牌子的灰色卫衣,走进来后他向朝他欢呼尖叫的那些二代子弟们勾唇颔首,接过池子轩的酒,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江放进来后不时有人看向禾宇筝,毕竟现在他是江放的老板,但江放公然参加池子轩的酒会就是赤裸裸地在打禾宇筝的脸,这会让许多人误会江放和池子轩在暗度成仓,去圣禾也只是为还圣禾当年挖掘他的人情,大家觉得他和圣禾的合同到期后一定会去塔安。 禾宇筝不在意这些目光,他放下酒杯,想走到更角落的地方,只是刚一转身池子轩就叫住了他:“小禾总!快过来,邀请了江放也没跟你说,大意了!” 禾宇筝扯了扯嘴角向会议的中间走去,他和江放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互相眸中都没有情绪,像正常极了的陌生人,却一点都不像老板和球员。 这让众人的猜忌更深一层。 “今天呢,我特地邀请了江放来参加酒店的开业酒会,江放心系比赛,说要训练到八点,小禾总,你这员工这么努力,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禾宇筝点点头,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酒饮尽:“辛苦了。” “那你是不是还得敬我一杯,我都快给江放出价到五个亿了他也没松口,是真牵挂圣禾啊,你们硬生生把他从我手里抢去了,我很受伤啊~”说着池子轩还做了个捂心口的表情,禾宇筝又接过一杯酒:“你今天开业,敬你一杯,生意蒸蒸日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池子轩今天就是来给他下马威的。 “江放也是没办法,老东家也出价了,他要是不去不得被说成白眼狼?”边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富二代球迷微江放鸣不平。 池子轩呵呵两声,开始唉声叹气。 “池少你也别郁闷了,等江放这边合同到期害怕他不去?圣禾FC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去年联赛第五都差点没保住。”那富二代看着禾宇筝,咄咄逼人道:“签他那新闻发布会你看起来也挺不乐意啊?还非得抢。” 场面变得难看起来,禾宇筝站在酒会中心接受着池子轩众多好友的注视,没有窘迫,但只觉得无奈,觉得这群纨绔可真会搞事,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放淡然地看着那富二代:“是我缠着他,他不签我的话,我就是免费都要进圣禾。” 那富二代一哽,顿了顿又自动给江放找了个理由:“也是,毕竟你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嘛,有初心情结很正常。” 这时周围一群看好戏的人眼神变了,没能让禾宇筝下不来台他们觉得没意思,但江放这护主的模样却又让大家好奇起两人的关系到底怎样。 “别提了别提了,这事儿过去了,今天是开心的事儿,大家喝酒,待会儿一起去二摊啊。”池子轩见不仅没能为难住禾宇筝,还让自己更加丢人了,只得找了个理由把这话题过了,禾宇筝看向池子轩:“二摊我去不了了,最近身体不好,要早睡。” 池子轩点头笑:“行,不去就不去吧。” 禾宇筝对池子轩的突然松口有瞬间的意外,不过也没心思去细想,还剩二十分钟这酒会就结束,他这面子算是给足了。 禾宇筝又默默退出人群,数着时间一秒一秒过,直到十分钟后,突然觉得头开始晕,但那不是正常喝多了酒或神经紧张之后的头晕,而是忽然之间天旋地转,眼睛可以睁开,但泛着花,浑身还有些热。 禾宇筝靠在墙上,他体内一阵阵发热,此时边上有个人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那人似乎刚握过酒杯,手心的冰冷让禾宇筝着实很舒服。 “禾少?怎么了?”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熟悉,但语气听起来让人人不大舒服。 禾宇筝揉着太阳穴没有回答,那人又道:“是不是喝醉了?我去给你开个房休息下吧。” 禾宇筝现在确实很想躺下,但他隐隐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他是喝了侍者递过来的那两杯酒之后才这样的,他的思维已经很不清晰,但依然明确是池子轩干的混蛋事。 在场的几乎全是池子轩的朋友,禾宇筝贴着墙,不让那人将他拉走。 “江放!”不大的酒会现场,禾宇筝急促慌张的大叫声让大家瞬间安静,被众多宾客围在中间的江放蓦地抬起头,隔着众人看到靠在墙上,状态不太对劲的禾宇筝,他身边还站着一名贴他贴得很近的男人。 “江放。”禾宇筝抵着墙,声音更大地叫了一声。 “呵呵,这小禾总这是......”池子轩冷眼旁观地想给禾宇筝扣上一个不识大体的帽子,身边人却突然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了?”江放边朝禾宇筝走边问。 “滚过来!带我出去!”禾宇筝的眼睛已经彻底花了,他快要站不住,心里甚至希望边上那人再用冰冷的手贴自己一下,那样很舒服,他开始害怕,控制不住声音中的恐惧:“江放!” 下一秒,自己的肩膀被人紧紧扶住,边上那人似乎也突然离自己远了点。 “我在。”熟悉的声音响起,禾宇筝倏然卸下所有防备,将整个人靠到江放怀中,他甚至主动去握住江放的手,汲取他身上与自己不同的温度。 江放揽住禾宇筝的肩膀,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往前走,此时池子轩那群人不乐意了,大拉拉拦住了两人:“江放,你老板估计就是醉了,去楼上吧,开业第一天小禾总能住我的酒店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不了。”江放冷淡道。 “别这样嘛。”池子轩朝江放挑眉:“送他上去后保你能看到精彩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 江放只顿了一秒,刹时目中满是凶悍与寒意,声音冰冷:“滚开。” -------------------- 前几天抱歉,之后会稳定更新。 第76章 多哄哄 众人都被江放这幅模样吓到,池子轩先是愣住,继而觉得被江放拂了面子很丢人,他没有让开,而是气急败坏道:“你特么就是个踢球的,别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的东西!” 池子轩这话一出,酒会的其他人也纷纷壮了胆,一个个开始对江放和禾宇筝口出不逊,江放没有理会这群人,单手将整天混迹在酒池肉林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池子轩推开,带着禾宇筝往外走。 “给我拦住他们!”池子轩被江放气得满脸通红,他这一声吼让其他二代们愣住了,池子轩这是...在命令他们吗? “你们聋了?!拦住啊!”池子轩看向那群客人喊道,这次酒会他特地把安保支到了外场,毕竟人多眼杂不好办事,他今天可是准备好好整一整禾宇筝的。 一群纨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池子轩,有个人冷笑一声道:“你只是让我们来看戏,可没说我们还得当你的马仔啊。” 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看谁的热闹不是看,池子轩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放带着禾宇筝离开了宴会厅。 江放的车就停在酒店前庭,门童看到江放扶着状态明显不对的禾宇筝出来上前帮忙,江放警觉地将禾宇筝抱紧,将车钥匙给了门童后打开车门将禾宇筝放平在后座。 “忍一下,我们去医院。”江放准备抽身去让门童开车,手腕却被禾宇筝握住,带着滚烫的温度:“不去医院。” 江放迟疑地看他:“你现在状态很不好。” “去玉兰湾。”禾宇筝紧紧拽着江放,不由自主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在那里有房子,先去那里。” 玉兰湾是禾宇筝平时工作忙的时候住的地方,就在市中心,和这个酒店只隔着一条街。 江放抚了抚禾宇筝潮红的脸,轻轻“嗯”了一声:“你忍一忍。” 不出五分钟江放的车就到了玉兰湾门口,禾宇筝攀着车窗看向门口的保安,保安认出他后立刻放行,下车的时候禾宇筝已经站不住了,他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泛麻、皮肤不时在发痒。 门童停好车离开后江放一把将禾宇筝抱起来进了电梯。 “26楼。”禾宇筝把脸埋在江放脖子中,呼吸急促炽热,他双手紧攀着江放的背,喉咙中断断续续发出细微的哼声,江放绷着浑身的肌肉,任禾宇筝在自己怀中扭动,禾宇筝住的是平层,电梯直达家中,26楼一到他便忍不住哼吟出声,婉转黏腻、还带着哭腔,江放咬紧后槽牙,进了客厅后也不将人放下,愣头愣脑地问:“要去洗澡吗?” 禾宇筝睁开眼嗔怪地看着江放,他抬手抚住江放的脸,纯真而撩人地抬起下巴,主动在江放唇上揉挲起来。 江放眸色幽深地盯着使劲往自己怀中钻着、毫无防备的人,嗓音沙哑:“要我吗?” 禾宇筝眨了眨眼,松开江放的嘴唇继而去啃噬他的脖子,声音骄纵含混:“要......” 禾宇筝客厅巨大的真皮沙发很快覆上两个交缠的身影,过去好几年总是单独坐在沙发上喝酒、看电影,看起来孤独冷淡的人此时急切地想要另一个人靠近他、他主动攀着江放、主动将自己送到他身前、主动去亲吻江放肩上的风筝, 疼的时候他咬住江放的肩膀、舒服的时候他喟叹着将自己送得更彻底,这一晚上他发了许多许多汗,他吃了药,像春天发.情的动物,理智早被甩在欲.望之后...... 天蒙蒙亮,禾宇筝还在江放怀中轻哼着,他不知道池子轩给自己下了多少药,他体内依然有着余热,江放紧紧锁着他,他快要被江放灌满:“可以...停了...” 江放亲遍了禾宇筝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把他瓷白的肌肤弄得红星点点,乍一看触目惊心,他抱着禾宇筝去浴室洗澡,在镜子里看到赤.裸的两人时禾宇筝下意识捂住眼睛,江放却餍足地紧盯着禾宇筝,想把他弄得更坏一点。 禾宇筝醒来时浑身发麻四肢酸痛,前者是池子轩的药的后劲、后者是江放不知节制的后果,但昨天确实是自己缠着人做的,禾宇筝记得很清楚。 但床上和自己身上都很干爽,那里也没有不适,江放应该清理得很好,禾宇筝脸上又是一阵热意,他强撑着想要爬起来,身旁却横过来一只手把他按得重新睡下:“再躺会儿,我给你拿水。” 禾宇筝吓了一跳,他侧头,这才发现江放还半靠在床头,没走。 ......不知道该说什么,禾宇筝只好睁着眼,虚虚横着江放,江放起来,光着上身去倒水,逆着落地窗外投进的光,禾宇筝只看到他薄发的肌肉纹理和背上又添的几处纹身...... 昨晚禾宇筝没顾得上看,此刻他眼睫颤了颤,看得目光发直,等江放拿了水过来也没回过神。江放将禾宇筝扶起揽在自己怀中,温柔道:“喝水。” 禾宇筝下意识低头听话地喝了水,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关系时猝冉抬头,一时呛到咳了两声,江放立刻放下水给他拍背。 “你转过去。”禾宇筝抿了抿唇上的水道。 江放拧眉不动,禾宇筝坚持:“转过去。” 江放只得转身,背后大片大片的纹身重新进入禾宇筝的眼帘。 许多足球运动员都有纹身的习惯,要在赛场上坚持奔跑两个小时、要永葆强烈的斗志、要为了进球赢球奉献自己的所有精力......这一切都足够折磨人、考验人,所以当意志不足以支撑行动力时,在浑身是伤濒临放弃的时候,足球运动员们会在身上纹上自己的信仰、家人、爱人,那些可以激励着、支撑着自己往前走的东西。 江放也是这样。 第一次他纹了风筝和家人。 第二次他纹了禾宇筝的生日。 第三次他纹了禾宇筝三个字。 ...... 江放的整个后背被纹身占得满满当当,除了右肩上方的三位家人,其余地方都与禾宇筝相关。 禾宇筝被震得说不出话,他探出手想去触摸,手伸到半空却又落下,他紧紧攥着被子, 手臂颤得无法控制。 良久,江放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抱住的力度很轻,但肌肤相贴的触感在告诉江放,这是禾宇筝真的在靠近,不是梦。 “江放。”禾宇筝把下巴搁在江放肩膀上呢喃。 “嗯。”江放牵着人的手,把人拉得离自己更近。 “以后不要跟我分手了好不好?”禾宇筝更轻地在江放耳边说,像悄悄话,又像是怕被拒绝。 江放喉头一时哽住,他转过身,扶着禾宇筝的肩膀,和他悠亮明阔的双眼相对:“好。” 禾宇筝眼尾上扬,重新埋进江放怀中:“那我也不生气了。” “生气吧,让我多哄哄。”江放拥抱着珍贵的、失而复得的人,觉得一切都值得。 “你不会哄人。”禾宇筝忽然之间有了少年时的娇憨,他又亲了一口江放胸前的风筝:“我知道的。” “你教我。”江放认真道。 “那你、你先...先去帮我把池子轩揍一顿。”禾宇筝眼里突然燃起熊熊火气。 “好。”江放说着就要放开禾宇筝去穿衣服,被禾宇筝一把扯住:“你真去啊?!我逗你呢!整他我有的是办法。” 江放顺势将禾宇筝压在床上:“揍一顿也不是不行。” “那还是不要了,我还指着你给我赚钱呢,揍人对风评不好。”禾宇筝仰起头,声音越来越小,两人紧紧相贴的地方再次让气氛暧昧起来。 “嗯...”江放也心猿意马,他与禾宇筝十指相扣,将人扣在自己怀中,再次用力吻住。 第77章 中场人 边柔发现最近禾宇筝变了不少,以前就算没有会议和应酬他也会在公司待着,但这几天他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出现,而且都解决得极快,脸上还总带些若有若无的笑。 “晚宴我爸会去,我就不参加了。”禾宇筝将电脑递还给边柔:“你下班吧,我晚上有私事。” “禾总。”边柔神色探寻:“您最近...谈恋爱了?” 禾宇筝起身,只朝边柔扬了扬眉,去边上拿了外套朝门外走。 这就是默认了,边柔站在原地看禾宇筝离开办公室,掏出手机的动作伴随着迟疑,但片刻后,她还是拨通了禾宇筝母亲的电话。 禾宇筝约好了要去体育中心见江放,尽管新赛季还有快一个月才开始,但江放几乎没有暂停训练,而除了自己训练也同时在帮助队友,他是国内少数几个出国留洋的球员,国外成熟的足球体系和训练方法国内虽然都有了解,但毕竟没有实战过,差得还很多。 苏峰已经退了下来,现在圣禾FC的教练是当年江放的队长王珉,王珉几乎把江放当成了他的助教,什么事都来问他,所以江放这几天几乎脱不开身。 “这教练年薪是你拿还是我拿?”江放从球场走下来,开玩笑地对王珉道。 王珉厚脸皮地拿着笔记本在记什么,头也不抬:“好歹是你老队长,你又是留洋成功的,给你哥帮个忙怎么了?” 江放拿王珉没办法,坐到他边上道:“32号是个不错的中场苗子,现在不像以前,好的前锋其实不缺了,缺的是中场大师,去年西班牙的世界级中场转会,转会费已经和世界上最好的前锋持平。” 王珉朝球场看去,江放说的32号是个B队的小孩,二十岁,长得矮矮小小,在队里不算起眼,王珉用一种“你确定”的眼神看着江放。 江放朝32号招了招手:“王迪,你过来!” 王迪一听是江放叫他,紧张地扔了球跑起了同边步,江放对于他们这一代青训球员是神话般的存在,当时得知江放回到圣禾踢球的时候他们一群队员在宿舍兴奋得要跳楼。 最近他每天起得很早走得很晚,就为了能和江放一起训练。 “教练、放哥。”王迪跑到他们面前,垂着头紧紧抓着球裤,心脏快蹦出喉咙。 “别紧张,你放哥说你是中场好苗子,叫你来聊聊。”王珉笑道。 王迪猛地看向江放,眼中透着极度的激动和开心,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刚刚训练赛踢得挺好的,那几个回撤很有想法,给队友传球考虑得也很全面。”江放道,他很少能在这么年轻的球员看到中场意识,年轻球员连后卫都会想着要进球,毕竟进球对球员本人的加成才是最大的。 王迪憋红了脸,连连点头:“谢谢放哥的认可。” “不过有时候你太谨慎了,你给队友做的第二个球明明可以自己先带球突进的,等到了禁区再传给队友也没事,你是担心速度不够快被对方追上?”江放问。 王迪摇头:“不是的,因为我左路的前锋很擅长在那个角度打门,所以我才找了我认为最好的时机传给他,但是......” “但是你没想到传给他之后没能成功射门对吗?” 王迪点头。 “嗯,因为你知道的你的对手也知道,对手看到他站在那个位置就会紧张了,你传球的一瞬间他们就会去拦他抢断他。”江放看着王迪:“考虑周到是好事,但赛场上时机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王迪认真地点头:“我会记住的。” 江放朝他笑了下:“别这么严肃,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一个好的中场往往比好的前锋和后卫要更难培养,前锋的敏感嗅觉和后卫的严防死守你都要有,但我觉得你可以。” 王迪瞪大眼睛,眼眶差点要红,王珉站起来:“行了!别感动了,赶紧去训练去,以后一队的训练你也要来,知道吗?” 王迪倒吸一口凉气,他在B队呆了一年,原本的打算是争取三年内进一队,没想到自己现在就能参加一队的训练了?!他大声答应后激动地跑回球场,充满热情地重新投入训练。 “以后要不是中场大师就是你的锅啊,从B队提到一队得往上报备的,我这算先斩后奏了。”王珉道。 “我知道就行了。”禾宇筝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会儿,听到了江放跟那个中场球员说的话,无条件相信江放的判断。 “哟!禾总!”王珉跟禾宇筝也很久没见了,连忙走过来和他拥抱,江放跟在后面,目光发亮地看着被王珉抱个满怀无从推拒的禾宇筝,等差不多了上前去把禾宇筝从王珉怀中抽了出来:“我们走了,你继续盯训练吧。” 江放说着便握住禾宇筝的手往外走,此时已经入夜,投光灯把训练场照射得亮如白昼,但灯下漆黑,两人十指相扣,在初冬的夜里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在体育中心,这样吗......”禾宇筝比江放还要放不开些,他一路都在关注着周围有没有人过来、有没有人在看,手缩在袖子里被江放牵着。 “嗯,回我宿舍。”江放没有松开禾宇筝,而是拉着人朝宿舍楼走去。 “不去吃饭?” “我叫了饭到宿舍。” “哦...好。”禾宇筝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暗暗期待的感觉了,两人肩靠着肩,时而无意时而有意地撞一下对方,暧昧在冬夜里发酵得满世界都是,一直到江放的新宿舍,禾宇筝还未见到饭就被江放抵在了门上。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禾宇筝被江放捏着下巴,仰头乖顺道。 江放目光发沉:“骗你怎么了?” 禾宇筝前倾,亲了下江放的嘴角:“我推了很重要的晚宴过来的,就和你做那个吗?” “做哪个?”江放眸中隐着流氓似的笑。 禾宇筝眯了眯眼:“你在国外几年真的变了很多。” 江放不说话,只将手探进禾宇筝衣服中,等他继续说。 “国外玩得都开,你没有参加过那种...聚会吧?”禾宇筝被江放弄得不能好好说话,语气带上气音。 “没有。”江放低声道,转而回答禾宇筝刚刚的问题:“和亚洲第一前锋做.爱怎么也比商务晚宴要重要,你觉得呢?” 禾宇筝咬住下唇,眸中水光潋滟,江放的手正碰着自己的重要部位,明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不出话,还要故意反问一句,他弱弱瞪了眼江放后靠到他怀中:“我要...去床上...” 江放应声将禾宇筝抱起,在本该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他硬生生禁欲了九年,江放怎么想都觉得亏大了,所以现在谁都别想阻止他折腾禾宇筝,只要禾宇筝没坏,那他就要把这九年里缺失的每一次都补上。 深夜,食堂把饭送到了江放宿舍,禾宇筝已经洗了澡,累得手都不能动,江放一勺饭就着一勺菜喂他,禾宇筝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刚准备睡觉手机就响了起来。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上赫然“妈妈”两字,江放眼神闪了闪,把手机拿给禾宇筝。 “妈,怎么了?”禾宇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在体育中心,嗯,最近工作比较轻松。” 那边任晓月说了很久的话,禾宇筝也沉默了许久:“是边柔告诉你的?嗯...我之前和他,您和爸也没有反对,为什么现在突然这样呢?” 房间里又安静了许久,最后禾宇筝叹了口气:“那我明天回家跟你们说吧,今天不早了,你们早点睡。” 禾宇筝说完便挂了电话,江放在边上收拾饭菜,不吱声。 “我妈知道我们重新在一起了。”禾宇筝把手机关机扔到床尾:“她不同意。” 江放面色僵硬,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垃圾扔出门,回来后洗了手才走进卧室:“当年拍我和崔姝的照片,误导你的,是你妈妈吗?” “那时候她也以为是那样...”禾宇筝不自觉为妈妈辩解。 江放摇了摇头:“崔姝说,走之前跟你妈妈说过这件事。” 禾宇筝一顿,立刻冷了脸:“你信崔姝的话却不信我的?” “不是这个意思。”江放道:“她当时是很得意地去跟你妈妈炫耀,说她不仅能不断得到禾家的钱,还把禾宇筝的、男朋友也搞到手了,她说,你妈妈追问了她,知道了我答应她是因为要帮你治病。” “崔姝可真是跟你无话不说。”禾宇筝心底升腾起滔天的醋意,他压根不想听崔姝跟江放说了什么,只要想到两人有将近九年的时间在一个城市他就浑身难受,恨得要把牙咬碎。 “禾宇筝。”江放想揉一下禾宇筝的头安抚他的情绪,但禾宇筝却躲过了他的触碰,语气愤恨却无奈:“你们一起呆了九年确实有很多我没办法干涉的回忆,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每一件事你都记得那么清楚吗?” 第78章 买项链 江放探出身子拉住禾宇筝:“别乱想。” 禾宇筝红着眼睛望着江放,他极力想把自己从江放手中抽出,但两人力量悬殊过大,他越是挣扎、江放抓他抓得越紧。 “你放开我!”禾宇筝忍不住叫道。 “放开你之后呢?”江放彻底将禾宇筝桎梏在身下:“你要回家吗?” “不然呢?在这里听你说崔姝?!”禾宇筝埋头猛地咬住江放的手臂,很快咬出一个血红的牙印,挑衅道:“怎么?在国外呆了几年学会强.奸了?” 禾宇筝明显地感觉到江放那个部位逐渐变大,并紧紧抵着自己,江放咬着牙,缓缓将人松开,禾宇筝顿时从床上爬起,光着脚朝门口走,江放很快跟上,禾宇筝刚准备将他挥开江放就亮了车钥匙,不忿却无奈道:“我送你。” 禾宇筝白了江放一眼却也没拒绝,两人无声地下了楼,回乐园的时候也一路沉默,气氛比窗外的气温还要冷。 禾宇筝下车的时候没留恋,浑身上下还裹着气,没看江放一眼便跑进乐园,一路小跑回家。 家中灯火通明,禾孟也刚到家,一家人喝热汤的喝热汤、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任晓月一看到儿子回来眼睛一亮,心中大喜:“筝筝回来了?” 禾宇筝依旧冷着脸,低低“嗯”了一声便上了楼。 “怎么了这孩子?”禾孟看着儿子迅速消失的背影:“最近他工作压力也不大啊。” 任晓月了然地撇开目光,只说了两个字:“江放。” 禾孟一怔:“什么意思?” 任晓月看了眼还在一边的其他家人,只抿唇叹了口气,等跟禾孟回了卧室才开口:“两人又在一起了。” 禾孟解领结的手顿住:“确定?” “这几天筝筝确实不太对劲,今天下午边柔也跟我汇报了,八九不离十。” 禾孟目光复杂:“当时他们谈恋爱我就说要叫停,你不让我管,现在怎么还比我都急?” 任晓月没好气地看了眼禾孟:“我只希望筝筝好,当时江放能带给他快乐,所以我不阻止,但现在...”任晓月又叹了口气,现在禾宇筝什么都好,上门给他介绍伴侣的人络绎不绝,没有一个不比江放好。 禾宇筝如果真的和江放在一起,势必还要再承受本不需要承受的东西。 “那就让他们分开,跟筝筝讲清楚利害关系,圣禾总裁是同性恋说出去了对集团没好处,这点他拎得清。”禾孟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商人思维,怎样最有益于事业发展就怎样。 任晓月和禾孟的点不一样,两人没办法思考,她洗漱后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上了三楼,看禾宇筝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很快房间里传来禾宇筝的声音:“门没锁。” 任晓月开门进去,禾宇筝半躺在床头,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看任晓月进来只抬了抬眼皮,闷声喊了句“妈”。 “怎么了?是妈妈不让你们在一起不开心?”任晓月开门见山,坐到禾宇筝身边耐心地问。 禾宇筝依旧垂着眼:“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任晓月“嗯”了一声:“当年...江放给谢医生打了电话,问她...” 禾宇筝倏地抬头,好奇而紧张地看着任晓月,任晓月笑了下接着说:“问她禾宇筝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谈恋爱。” 禾宇筝紧盯任晓月,任晓月点头:“谢医生说可以,后来...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他怎么什么都问......”禾宇筝喃喃着,听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只是有点慌张地再次和任晓月对视:“他说、你知道当初他答应崔姝去英国的条件。” 禾宇筝身上每一块皮肤都绷紧,他希望听到任晓月说不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妈妈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任晓月沉默了一段时间,而后她伸手抚了抚禾宇筝的头发:“这件事妈妈骗了你。” 禾宇筝眼中闪着碎光,他不能跟妈妈发脾气,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情愿地、伤心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要去试着理解父母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他们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那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了,不可以吗?”良久,禾宇筝恍惚地问。 任晓月心中不忍:“这样的话未来会很辛苦。” 禾宇筝连连摇头,真挚道:“这几天是我九年来最快乐的时候,真的。” “如果未来被拍到了呢?妈妈知道你不在乎自己,但这件事曝光之后影响的不仅是他,还有圣禾。”任晓月道:“包括我们的亲戚朋友,我们要怎么解释,要怎么去纾解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对于这件事的不解和遗憾?” 任晓月说着说着刹不住车,只想倾吐自己这些年的想法:“当时你们小,妈妈觉得小朋友对于世界和感情有好奇心是正常的,所以没有阻止,但是现在你们长大了,会有许多要考虑的东西,妈妈不希望你和江放冲动地在一起,你们要好好想想,是否能承受这件事未来可能带给你们的打击和影响。” 禾宇筝愣着神,妈妈说的话让他不得不去考虑那些现实的东西,他嘴唇微干,整个人像突然被抽走了灵动,只在任晓月停下后点点头:“我会好好想。” 天边卷起白光,上半夜沉浸在酸涩的醋意和委屈中和江放不欢而散,下半夜被妈妈一番说教突然觉得未来一片黯淡,家中暖气充足,但禾宇筝却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寒。 禾宇筝又回到了过去工作狂的状态,不到一周的时间他连续抢了池子轩三个项目,池子轩发狂地要来找他干仗,禾宇筝一个电话打到池家长辈那里,让他们把池子轩从圣禾保安室接走;圣禾FC的两场比赛他都没去看,两人似乎还在冷战状态,江放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好几条消息,他也没有回复。 周末禾宇筝本来待在家中,但江欢在圣禾市中心的商场里有个品牌站台活动,她好不容易回隆州工作,让禾宇筝再忙也要出来见一面。 江欢早年是女团出道,出道后便是传说中的腥风血雨体质,说她中学时代是太妹、还校园霸凌同学、说她偷钱,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后来江欢硬生生挺过来了,花了快三年的时间证明那些传言都是子虚乌有,后来人气便扶摇直上,瞬间和队里其他队友脱节。 再后来爆出她的哥哥是亚洲之光江放,这一下江欢成为了各大综艺节目最爱邀请的女偶像,各种邀约几乎排到曼彻斯特。 如今江欢偶尔才会参加团体活动,个人资源占大部分,这次这个品牌站台就是她一个新的护肤品代言。 禾宇筝本来在商场顶楼的私人餐厅等她,但江欢说自己还约了江放,江放不认识路,让禾宇筝去接一下他。 江欢只知道前阵子两人和好了,不知道最近他们又在闹别扭。 但禾宇筝再给江欢回消息江欢已经不回了,商场楼下人山人海,全都是来看江欢的。 禾宇筝只得下楼找江放。 圣禾的这个商场确实地势复杂,分三期,三期之间都是互相连接,而每一期的路也都一样,没有方向感的人确实容易迷路。 “周围有什么店?”禾宇筝给江放发消息问他。 不久江放就回了消息:“我还没进来,找不到4号门。” “你随便找个门进来,再告诉我边上有什么店。” “噢,好。”江放回答得很快,两分钟后,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家知名珠宝店。 那家店在三期,禾宇筝现在在一期...... “站那儿别动,我过来找你,等我十分钟。”禾宇筝给江放发,他虽然也不是很认路,但自家产业好歹是熟悉的,三绕五绕就从一期到了二期,刚要走出二期时身边好几个人的脚步突然加快,不少人小跑着超过了自己,禾宇筝断断续续听到“快点”“真的是...”“来看妹妹吧?” ...... 禾宇筝额角跳了下,心说不会吧,便也小跑着朝三期去。 刚到三期就见某个方向围了一大群人,那正是那个珠宝店的方向,禾宇筝骂了句脏话迅速上前,同时给商场经理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带一队保安过来。 珠宝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高声喊着“江放!”禾宇筝硬生生挤到了最里面,珠宝店店主看到这个架势也被吓到,已经关上了玻璃门,但门外全是闪光灯,江放站在珠宝店里倒不像别人那么紧张或是激动,禾宇筝说会来接他,那他就等。 很快商场经理带着商场里仅剩的最后一支保安队来了,今天商场有江欢的活动,所以保安都维持秩序去了,谁也没想到江放会突然出现,现在这个人群这队保安还能勉强疏散,但听说江欢那边的围观人群已经知道江放在三期,全都在往这边赶,那时候就不是这十几个保安能挡得住的了。 “别挡门!”禾宇筝凶巴巴推开一个挡着门锁的壮汉,那壮汉刚想反抗后面两个保安就上前将他拉走,不出两分钟禾宇筝进了珠宝店,一把拉起老神在在的江放往外走。 “你不知道戴个口罩啊!”禾宇筝边疾走边忍不住道,周围人声鼎沸,六七个保安将两人围在中间,商场经理锁了一台观光电梯将两人送上去,直达顶楼。 上电梯后禾宇筝松了口气,电梯快速上升,两人能看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群,乌泱泱像军队一样几乎要将商场地面覆盖。 “你闯的祸。”禾宇筝没好气道。 “对不起。”江放的目光一直放在禾宇筝脸上,停了停他又道:“禾宇筝,你可以推开那个胖子,力气好大。” 似乎实在夸奖,但听着更像是逗禾宇筝。 禾宇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不自在地别过头,突然发觉自己还跟江放牵着手,电梯已经到了四楼,不会再有人看到他们,但禾宇筝还是松开了江放,又往边上站了站,拉开两人的距离。 到了顶楼后禾宇筝径直走在前面,他被刚刚的阵仗吓到了余惊未消是真、想到任晓月说的话也是真,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放。 两人到了餐厅没多久江欢很快上来了,一进包厢就扑向禾宇筝抱住他:“小风筝我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你了!” 禾宇筝被江欢抱得喘不过气,但也只能任她抱,他从小到大都招架不住江欢。 “江欢。”半分钟后,亚洲第一前锋淡淡喊出自己妹妹的名字。 内地最红女偶像立刻停止拥抱圣禾总裁,乖乖坐回座位,毕恭毕敬喊了声:“哥。” “吃吧。”江放自然得仿佛他才是那个请客的。 “噢。”江欢点点头,她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身体由少女变得成熟,玲珑有致起来。 席间禾宇筝没有表现出和江放的隔阂,自然地和江欢聊天,听江欢抱怨娱乐圈,他早已把江欢当成了亲妹妹,当年江欢怀疑齐河出轨也是禾宇筝带着她去质问的,要不是齐河真没干对不起江欢的事,禾宇筝觉得自己是真的可能揍齐河一顿的。 酒足饭饱几人准备离开,此时江放突然从随身携带的装备包里掏了个小袋子出来,那袋子上印着的正是刚刚他被堵的珠宝品牌的LOGO。 “送我的?!”江欢惊喜地接过江放递过去的袋子,立刻拆开,里面是一条镶嵌着多粒钻石的项链,耀耀闪着光,江欢满眼都是欢喜。 “哥哥给我戴上!”江欢拿起项链,江放没多话,走到江欢身后给她把项链戴好。 “谢谢哥,我超喜欢!”江欢说完后看向禾宇筝:“禾宇筝,你的礼物呢?” 禾宇筝眼底含笑,指了指一桌菜:“这就是我的礼物。” “诶,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算了,看在你是我嫂子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江欢耸肩,没心没肺道。 另外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怔愣,但为了不让江欢发觉,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但当晚网上就出现了两段视频,一段是江欢赶飞机的时候粉丝拍的,拍到她脖子上戴了一条某知名品牌的项链,那项链和江欢又野又美的气质非常合,而品牌也很给面子地转发了那条视频,让视频一度上了热门。 而另一个视频则是另一个维度的爆火了,江放白天去见妹妹的时候被关在珠宝店里等待救援,在等待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购物,全程被趴在玻璃门上的群众拍了去。 他先逛了逛项链专柜,根据导购的建议买了条项链,就是江欢后来戴在脖子上的那条;接着他又去了戒指专柜,在等待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挑选了许久,最后挑中两枚戒指,看不清是什么型号,但包装确实是那个品牌包装婚戒的礼盒。 这视频一出来迅速登顶几大门户社交网站的热门,江放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亚洲第一前锋、三十岁以下身价数十亿、从长相到身材不输任何男明星,甚至还是高配版、从人品到性格完全没话说、而且前途无量。 本以为这个从未有过绯闻钻石王老五至今单身,可是现在,他!居!然!在!买!婚!戒! 他居然有对象!!! 第79章 戒指呢 全网开始了一场对江放未婚妻的猜测,网友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早到江放还在槐山镇干苦力的时候,细到他在曼彻斯特的某个赛后采访。 整整一晚上,网友们扒出了十六个可能性人选,从国籍到年龄都跨度非常大,网友还把这些人的可能性排了序,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是去年欧冠四分之一决赛后采访江放的那个韩国美女记者。 据熬了一夜的显微镜球迷透露,当时江放看那个女记者的眼神在拉丝。 一时间韩国女记者和那场比赛都登顶热搜。 但同一时间,还有一个搜索词也在缓慢却诡异地上升着:圣禾总裁颜值。 当时江放刚签进来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就有一拨人注意到长相丝毫不输男明星的禾宇筝,只是当时他脸太臭,虽然承认他好看,但大家依然不喜欢他。 但这次把江放带出水深火热之中的也是他,没有刻意打扮的套路、也没有面对镜头的僵硬,他着急又关切地将江放带出重围,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禾宇筝的颜粉瞬间多了起来。 而在这个热搜广场上,有很大一部分人讨论的却不是禾宇筝的颜值,而是都在做着一种在普通人看起来更离谱的猜测:难道...大家不觉得,这个总裁和江放才像有点什么的样子吗? 这种帖子下回帖更是不少,全都是赞同加各种发散性猜测。 “对啊,发布会的时候他看起来想杀了10号吧,这才几天两人好得跟什么一样,再说就算江放被堵住也是保安来救吧?再怎样一个总裁亲自来找,确实有点那什么......” “突然觉得发布会就是欲盖弥彰,这才是两人私底下真实关系。” “你们没发现他拉住10号的时候10号露出了很不值钱的笑容吗?我靠,10号什么时候那样笑过......” ...... 帖子和热搜在持续发酵着,短短一天“圣禾总裁颜值”这个热搜硬生生靠着禾宇筝的颜粉和CP党上升到了热搜第五的位置,而那时圣禾方和韩国女记者也同时澄清了江放和她子虚乌有的绯闻。 澄清和禾宇筝上热搜高位的时间点卡得正好,几乎在一瞬间,“江放 圣禾总裁”的热搜空降热搜第一,此时圣禾公关部收到董事长的亲令准备撤热搜。 禾宇筝知道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塞满好奇打听的消息,他平时上网不多,再说昨晚的两个视频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就算要公关也是圣禾体育那边处理,汇报不到他这里,所以他几乎比所有人都晚看到那两个视频。 江放那条视频刚看完,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任晓月在电话里声音严肃:“筝筝,不能答应他。” 禾宇筝:...... “可能不是给我的。”禾宇筝走到酒柜前拿了瓶酒,哗哗往高脚杯里倒着:“您别担心,听说爸亲自命令撤热搜了?撤了就好,没事了。” “你打算跟他断了?”任晓月继续追问,这边的禾宇筝停止倒酒,没再回答,只看着泛光的酒发呆。 “可能.....断不了。”禾宇筝对自己的认知足够清晰,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跟江放断掉,这几天的疏远已经让他足够煎熬了。 “筝筝。”任晓月失望地喊禾宇筝的名字:“你考虑清楚了?” 禾宇筝又沉默片刻,才缓缓地、郑重地“嗯”了一声,而后,任晓月“咔哒”一声挂了电话。 禾宇筝倒了整整一杯酒,但这次却只喝了一小口便出了门,这个夜晚没那么冷,禾宇筝穿着睡衣只批了件外套便出了门,他没带手机,想随意走走,这个别墅区的景色很不错,夜间灯饰也好看,平日里他没怎么仔细看过。 江放这天被谭相伦拉着开了两个小时的公关会议,会议结束后又去练了两场球,做完理疗已经深夜,他给禾宇筝打了电话,通了但不接,这些天禾宇筝的疏离他是能感受到的,江放敏感地察觉到不仅仅是因为崔姝,大约禾宇筝心中还有着更加沉重的理由,才让他对自己突然冷淡下来。 江放边拐进住宅所在的道路,边继续给禾宇筝打着电话,他想亲口给禾宇筝解释自己那16个绯闻对象都是假的,只是车缓缓停在家门口时,江放像突然听不到手机里的“嘟嘟”声,他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家门口的一小团灰色人影,大约反应了有五秒,才立刻下了车,跑向那蹲在门口的人影。 “禾宇筝。”江放一把将人扶了起来,禾宇筝面色淡淡地望着他:“你回来得好晚。” “训练了...不是...你怎么在这儿?手机呢?”江放脑子一时乱套,他不知该先问哪个问题,索性先开了门,把穿得很少的人带回了家。 禾宇筝进了江放的房子后站在玄关处打量,设施和装修是这个别墅区交付的时候开发商统一的配置,英伦简约风,看得出来生活的痕迹不大。 等禾宇筝看够了他才走向客厅,坐到沙发上接过江放递来的热水:“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回来就住了,忙的时候住球队宿舍,不忙就回这里。”江放有问必答。 “为什么不告诉我?”禾宇筝歪头,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江放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因为上次江放大半夜来找他,如果不是业主或者没有经过业主同意,他是绝对进不来的,禾宇筝观察了几天,又找人查了下,就确定了江放住的是哪一套。 “你不会赶我走吗?”江放伸出手,试探地搂了禾宇筝的腰,禾宇筝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你的房子,我怎么赶你走?” 江放心中一喜,他不动声色地让人靠在自己怀里:“那我们、和好了?” “爸妈想让我们分手。”禾宇筝垂下眼,沮丧道,片刻,他转过头直率认真地盯着江放的眼睛:“我说我们承受得住压力。” 江放眉目深邃、透着复杂:“你这几天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禾宇筝噘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承受得住压力吗?可能有很多压力的。” 江放点头:“嗯,我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只要你好。” “你看,今天这个事,别人只是捕风捉影就闹得这么大了,那万一、到时候事情曝光了,一定满城风雨吧,到时候我肯定不再是圣禾总裁了,董事会会给爸爸压力的,你估计也不能在圣禾踢球了。”禾宇筝扳了根手指,头头是道。 “那要不你给我当经纪人,再把我卖去欧洲?”江放眸中浅笑,郑重其事地和禾宇筝商量起两人曝光后的未来。 “欧洲也没人要你呢?怕你骚扰队友。”禾宇筝也勾唇,说得不着调起来。 “那就去美国踢,就算我骚扰队友他们肯定也抢着要我。”江放配合禾宇筝胡说八道起来。 “你还真想骚扰队友啊?”禾宇筝眼睛圆睁,满脸写着“你怎么回事儿?” 江放搂紧禾宇筝的腰,将人带进自己怀中,在人耳边低声暧昧道:“只骚扰你,行吗?” 禾宇筝推了推江放:“说正事呢,再这样我回家了。” 江放点头,手上力道松了点:“你继续。” “除了我们俩,我家的股票可能会小小地波动一阵子,欢欢的事业也会受到影响,虽然小时在国外读书,但有可能也会被这件事影响到,唔?你说吧,怎么办?”禾宇筝摊手,这是他这些天最头疼的因素,当自己的事一旦波及家人朋友,这就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了。 “欢欢和小时应该不会介意,股票的话,我这几年存了点钱,不知道够不够把小小的波动填补回去?”江放半玩笑半正经道,禾宇筝瞥他:“你的钱还得留着给我们俩老了以后请护工的。” “我还会赚的。”江放安慰禾宇筝:“等你老了给你请十个。” 禾宇筝:......虽然对江放的解决方案很无语,但这些天七上八下的心情总算慢慢归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禾宇筝忽地从江放怀里撤出去,正儿八经道。 “嗯?” “戒指呢?江放。”禾宇筝一脸讨债的模样,十分不悦地盯着江放。 第80章 (上):煎鸡蛋 江放怔愣片刻,一声不吭便起身离开客厅,很快他回来了,手中拿着视频中那被截图了无数遍的包装盒。 禾宇筝仰起头,江放站着未动,握着戒指盒没有打开、也没有其他动作。 “当时心血来潮买了,但...”江放垂头:“不太敢送。” 禾宇筝目光明亮,他不言语,只看着江放略微紧张的模样浅笑。 “禾宇筝。”江放道:“这是买给你的,戴不戴都可以。” 说着江放微微蹲下,将戒指盒在禾宇筝面前打开,一对四周镶着钻的双排叠戴式戒指出现在禾宇筝眼前,设计感强烈,配饰感浓郁,完全不是庄重严肃的婚戒模样。 “店里没有一样的、尺寸正好适合我们的两枚男式婚戒,我就挑了这一款,你戴的话...会很好看。”江放只打开了戒指盒,却没有去拿戒指。 “但你戴会很奇怪吧。”禾宇筝捏起一枚戒指,玩笑间就戴进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钻石戒指跟禾宇筝修长白皙的手指简直是天生一对,可以立刻出道做手模的程度。 江放怔怔地看着与禾宇筝适配度极高的戒指,没忍住去握了握他的手,十指相扣的时候触到戒指冷硬的边缘,江放不禁将人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牵了会儿手江放便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枚戒指,但很快被禾宇筝拦住:“你不戴这个。” 江放不解,禾宇筝将手伸进左边口袋,掏了半天又伸进右边口袋,很快手中捏着一枚没有包装的戒指出来,戒指是很简单的素圈,但金属的切割和流向独具匠心,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素圈。 “要吗?”禾宇筝有些得意地问江放。 “你什么时候...”江放说到一半没再追问,直接抿唇将自己的手送了过去。 禾宇筝挑眉,握住江放的手,将素圈给他套了进去。 两枚戒指一个时尚绮丽,一个低调质朴,没有一丝相配的地方,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禾宇筝。”江放忽然郑重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盯着两枚戒指的人,禾宇筝朝他看,脸上和眼底是压不住的喜悦。 “我爱你。”江放轻声道,他深情地望着禾宇筝,像望着自己的一切。 禾宇筝倏然愣住,脸上的笑意散尽,像是被吓到了。 片刻,禾宇筝眼底涌上水意,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倾身搂住江放的脖子,很乖地亲了他一下,故意讨嫌道:“哦,我知道了。” 江放眸色发沉,下一秒,他将主动送上门的人按在了沙发上,扣着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在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攻城略地,进行着两人之间第一次“合法合理”的占有。 隔天禾宇筝比江放要先醒来,他趴在床上,浑身干爽但无力,江放的手放在他腰上,双目紧闭,睫毛根根分明,长长地覆着,禾宇筝往前凑了凑,以往从来没有细看过,但今天他觉得江放好像确实是老了一点,但只有一点点,因为他双眼皮的褶皱更深了,他的鼻梁依旧高而直,嘴唇抿着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所以看起来总是不高兴。 禾宇筝伸出手指碰了碰江放的嘴唇,看他没醒,便用嘴唇代替了手,结果下一秒天翻地覆,江放倏地睁开眼,将他压在了身下,眸中清明,怎么都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江放。”禾宇筝被抓包了也脸不红气不喘,抬着下巴盯着人。 “嗯?”江放索性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尽数交给禾宇筝,而后听到禾宇筝闷哼一声。 “你不行了。”禾宇筝嘴硬,也不把人推开。 江放压在他身上不说话,但在听。 “我今天比你先睡醒,而且......昨晚只有五次。”禾宇筝故意加重那个“五”字。 “不满足吗?”江放沉沉发问。 “唔...没有以前多咯,你老了。”禾宇筝不停在雷区点火。 “昨晚后来看你哭了,求我说要停,我只能停下。”江放冷静分析。 “以前你可不停。” “以后也不停了,像前两次一样,会把你弄尿。”江放语气平淡,讲出来的话却让禾宇筝的心脏狠狠跳了两下,瞬间语无伦次:“不...这样还是...不好、别了吧......” “就这么定了,省得你以后早上再说不满足。”江放捏了捏禾宇筝的腰,翻身起床,禾宇筝躺在床上脸发着白,他只是想逗一逗江放啊......屁股现在还疼呢! 禾宇筝极力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江放,但江放视而不见,下了床便套好衣服离开卧室,丢下一句:“我去做早餐。” 好像是生气了,禾宇筝偷偷摸摸想,不仅不看自己,脸还板着,衣服还穿反了......这就生气了吗?禾宇筝闷闷把自己埋进江放睡过的地方,算了,不管他了。 在江放煎坏第三个鸡蛋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信息,信息来自楼上还躺着的人,一条一秒钟的语音,江放点开,禾宇筝柔和清亮的声音压低,带着些沙哑:“老公~” 那瞬间江放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他的第四个鸡蛋不负众望地煎坏了。 第80章 (下):举报了 禾宇筝成功用一秒钟把某位全球知名球星哄好,他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媒体搞不定江放,明明就很好搞定嘛! 禾宇筝自从进了江放的房子后就没再回过家,买了许多东西进来,渐渐将这套房子变得有了人味,但江放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比赛变得密集,有时候客场比赛他去外地,禾宇筝就自己住,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别墅,期间任晓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禾宇筝依旧像往常一样和妈妈聊着天,但只字不提和江放分开的事。 很快到了圣禾FC客场对阵塔安FC的比赛,同城德比,圣禾有江放,而池子轩又斥巨资为塔安引进不少外援,说小了是隆州德比,但往大了说,也可以称之为全国性的一场德比,这场比赛关注度极高,塔安新主场的球迷票在几天前就售罄,各体育媒体也为这场比赛造势了快半个月。 比赛日早上禾宇筝拉住即将出门的江放,抱着人在玄关边交换了一个很长又缠绵的吻,江放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装备包、另一只手搂着禾宇筝的腰:“会赢的。” “让他们输得难看点。”禾宇筝脸红红的放狠话。 “好。”江放又亲了亲人,终于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出了门。 禾宇筝今天不打算去现场,毕竟塔安主场不是自己的场子,他晚上恰好又有个会议,便准备边看直播边开会。 晚上的直播齐河也要参加,他后来又踢了两年便退役了,回家参与企业经营,这场会议是圣禾、齐氏以及一家美企的三方合作,所以把时间选在了晚上。 会议比球赛开始的时间晚,所以齐河提前来了禾宇筝这边,两人在办公室里开了投影,收看了19:40开始的全民关注的球赛。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五套体育频道,今天我们直播的是一场关注度很高的球赛,塔安FC主场对阵圣禾FC,我是本次的解说加贝。” 加贝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足球解说,全球许多重要的足球赛事国内的解说基本都是他,知识储备丰富、嘴皮子利索,还挺幽默,是许多球迷都很喜欢的足球解说。 “我们先看看塔安FC的阵容,教练已经把最强势的一套阵容排出来了,每个位置放上的都是他们目前最强的球员,而且大赛经验都不少,看来塔安对于这场球是势在必得。” 直播前的禾宇筝眯着眼睛看塔安排出的阵容,大概是要踢433:“这是要打进攻啊。” 齐河靠在沙发上喝酒:“圣禾挺悬,后防线上不太行。” 禾宇筝瞥了眼齐河:“谁让你退役的呢?你家少了你也不会破产。” 齐河面上也带着遗憾,眼底划过落寞:“没办法,看球吧。” 禾宇筝不再挖苦齐河,此时主裁判已经吹响开场哨,和禾宇筝猜测的没错,塔安在得球的一瞬间就很凶猛地往圣禾半场压,三个前锋齐头并进配合默契,很快打到了圣禾半场。 圣禾近几年没有太好的后防,培养出来的也都偏向进攻型,在球门线上的防挡意识不高,教练席的王珉喊得声嘶力竭:“防啊他妈的!你们瞎了,看不见球过来?” 此时江放迅速从对方半场撤离,如箭般抵达圣禾球门口,在一片慌乱中高高跳起顶开直冲球门的足球,而后一名后卫将球踢出了边线。 至此,开场不到三分钟塔安对圣禾的第一次威胁性进攻才被完全解救,江放松了口气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他看了眼状态不大好的15号中后卫,塔安这次进攻很大程度是是他的疏忽。 王珉已经在教练席把这名中后卫的心肝脾肺肾都骂了一遍,15号明显紧张了,江放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 15号朝江放愧疚地笑了下,而后抹了把脸走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15号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尽管塔安前中场的压制依然在,江放作为圣禾4321阵型里的1很难有拿球机会,但一旦拿球就创造了好几次威胁塔安球门的动作,16分钟,江放个人带球突进,速度极快地朝塔安球门冲去,塔安后防再回撤也于事无补,江放利用绝对的角度和精准的力度大力抽射,塔安守门员扑空,在圣禾开场劣势的情况下,江放凭借自己出色的个人能力,为圣禾FC获得一粒进球,客场领先! 禾宇筝在投影前享受地咂了口啤酒,满眼爱意地看着江放做专属他的庆祝动作,在塔安球场放起了风筝。 “我靠。”齐河看着禾宇筝的神情刹那醍醐灌顶:“他这动作是放风筝啊!” 禾宇筝挑眉,骄傲地点点头。 江放的进球庆祝动作一直是放风筝,在欧洲也是,很多人问过他这个动作的含义他都不说,但不妨碍那些他的追随者和小迷弟们在球场上模仿。 齐河牙有点酸,心说江放能在欧洲各大球场放了快十年风筝挺牛.逼,而身边这位这九年来一直不动声色也是个人才,这俩互相折磨得他这个外人看得都累。 上半场两支队伍踢得很焦灼,特别是主场落后的塔安,打得更加贴身紧促,但好几次的射门机会都被破坏,很难有改写比分的机会。 44分钟,江放将球传到圣禾的中场球员,那位球员带球跑了一阵后迅速被塔安球员围堵,他立刻将球转移给15号,15号带着球往塔安半场跑,但塔安另一名前锋忽地出现在他身边,他脚下错乱,着急中想要传球却失了准心,塔安球员反应飞速地抢断,此时圣禾球员大多到了塔安半场,压根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出错,那塔安前锋最出名的就是世界波,圣禾后防想回撤已经来不及,塔安前锋一脚世界波,稳稳贴着门柱滚入圣禾球门。 1:1!上半场,塔安终于扳平比分,球迷区一半欢呼雀跃像在过年,一半沉默得如丧考妣,很快,裁判吹响上半场结束的哨声,王珉第一时间冲上球场,一把扯住15号的肩膀:“你脑子进水了?!!!” 江放走过去拉开王珉,这时候裁判还在,王珉这种不冲动的行为,即使是在场下,也有可能拿牌。 “有什么事回更衣室说。”江放和另外几名球员控制住愤怒的王珉后看向15号,众人蹙眉的蹙眉、叹气的叹气,但球都进了,说什么也没用。 “准备开会。”齐河和禾宇筝也起身,已经到了他们开会的时候,禾宇筝打开电脑接通会议,叹了口气才打开摄像头。 齐河在那边笑,率先和美国企业代表打了招呼。 下半场的时候禾宇筝和齐河无暇顾及比赛,全程投入会议中,等会议结束的时候两人一抬头,好家伙,场上又进了3个球,塔安两个,圣禾一个。 “不至于吧。”禾宇筝紧张地坐到投影前调高音量,就听到加贝正迅速地解说着:“差一点,差一点就红牌了,幸好7号被江放及时拉住,不过不要急,还有十分钟,只差一个球了,还有机会!” 禾宇筝和齐河面面相觑,齐河直接进了比赛的实时讨论网站,看了半天又“靠”了声:“都说15号是塔安的人......刚塔安进第三个的时候也是他放水。” 齐河把视频拿到禾宇筝面前,两人一起看:“喏,圣禾7号准备揍他了,领子都拎起来了,被江放生生扯走了。” 视频里,圣禾7号径直冲向刚刚又将球“漏”给塔安的15号,一把抓住15号的领子,拳头已经举起,所有人都在往这边跑,包括裁判。此时就在附近的江放冲上来一把拉开两人,将愤怒地差点当场揍人的7号拎到场边。 江放在场边安抚加教育了会儿7号,此时王珉宣布换人,圣禾这边将15号换下,换上了39号小将,正是在训练时被江放看好的王迪。 80分钟,圣禾的一套流程终于打顺了,不怪前80分钟大家总觉得打得不得劲儿,原来是因为有15号在从中捣乱。 “这15号...这得终身禁赛吧?”禾宇筝专注地看着场上局势,忍不住问。 “差不多,如果真的发现了他和塔安的交易证据的话。”齐河道:“不过没证据也没办法,只能圣禾这边单方面开除,不过名声是肯定臭了。” 禾宇筝嘴唇紧抿,在85分钟的时候江放拿球,但位置很差,他很快将球传给第一次打正赛的王迪,王迪大概慌张了一秒,看了眼传球给他的江放,便迅速在人林中穿梭突进。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瘦瘦小小不起眼的圣禾新中场,没人觉得他能有什么精彩发挥,大家只认为换他上来是为了让他熟悉一下比赛节奏和场地。 但下一秒,他居然穿过了塔安严防死守的后防,逼近了塔安球门!这时众人再警惕已经晚了,王迪又四下看了眼,江放和7号的位置离他不算近,而且就算传球也有很大的可能被断,在近十万人的呼声和嘘声中,王迪紧紧咬着牙,下一秒,他直冲塔安球门,此时三五个后卫围堵过来,王迪抬脚射门,在热闹得如同菜场的球门前,王迪被塔安后防用力状态。 但足球,已经轻飘飘地滚进了球门。 王迪从B队升到一队还没有一个月,这是他踢的第一场正式赛,几乎是今年最受关注的比赛,而他在上场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进了球,改写了比分,最起码圣禾不是铩羽而归了。 “又是一颗明亮的新星冉冉升起,就像当年在圣禾球场中,年仅18岁的江放在不被看好中、在全场的嘘声中踢进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进球,在往后的年岁里,他光芒万丈;相信圣禾这位叫做王迪的39号球员,也将在自己未来的人生里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刻的进球,这一粒进球启动了他作为中场的职业生涯,也将他带进了我们的视野。” 加贝激动地诉说着,他也能看出来王迪的中场意识非常天才,每一次的传球和配合几乎都能做到天衣无缝。 加上伤停补时,比赛还剩7分钟,而就在这7分钟里,王迪还了江放一个礼,他给江放传了一个几乎不需要挑角度绝对能射进的球,江放笑着看了眼这小孩,以极其轻松的脚法进了球。 塔安还是没能守住平局,也没能守住池子轩最后的颜面。 圣禾客场4:3塔安已成定局,江放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玩了个很伤人自尊的彩虹过人,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从来都是目的为王的江放在场上玩花活,即使是塔安球迷也不禁惊呼,江放只笑了下,他对着主摄像机扯起自己的球衣用口型道:“塔安,记住我。” “这好像是江放难得的在场上有挑衅对手的举动,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江放似乎不再是过去的进球机器了,变得更可爱了。”加贝道。 “这加贝是江放球迷吧?”齐河嘀咕,禾宇筝点点头:“昨晚还给江放打电话让他好好踢。” “难怪。”齐河道,大概从80分钟开始,加贝不仅明显紧张圣禾要输球,还在江放做每一个精彩动作的时候都要夸上两句。 就在两人讨论得正欢时裁判吹响了终场哨声,圣禾球员们纷纷抱作一团,其中江放被抱得最实,三五分钟后才被人群松开,然后他朝着更衣室走,走着走着突然凭空摔了一跤! 众人又纷纷围上去要扶他起来,江放面色尴尬地摆手,在禾宇筝办公室的齐河哈哈大笑:“帅到了最后没能撑住啊!平地摔他怎么做到的?” 禾宇筝也没忍住笑,但他不是嘲笑,只是觉得摔倒后表情不知所措的江放突然变得可爱,他拿起手机给江放发消息祝贺他赢球,消息发完刚转头,齐河突然眼神复杂而不正经地看着禾宇筝。 “干嘛?”禾宇筝不适地往边上挪了挪。 我刷到一条新闻,齐河嘴角咧起诡异的弧度,将手机递到江放面前,新闻是一分钟前刚出来的,角度之清奇到禾宇筝想把手机摔了—— ——江放平地摔原因找到了!或因其未婚妻需求大到江放腿软! ......“这什么S.B媒体!”禾宇筝难得说脏话:“能举报吗?举报键在哪?!” 齐河边品酒边欣赏禾宇筝的气急败坏,适时添了把火:“难道不是吗?” “你放屁,这阵子我们都没!...”说着禾宇筝突然抿唇,怒视齐河:“关你屁事!” 齐河心满意足地点头:“知道了,那这个媒体就是造谣了,举报键就在左上角,看到没?” 禾宇筝白了眼齐河:“看完球了吗?看完能不能撤了?你爹要办公了。” 齐河点头,又欣赏了会发小气如猪肝的脸色后便离开,禾宇筝立刻联系了圣禾公关部,把一些深挖江放摔跤原因的八卦新闻全都一股脑举报了。 深夜,圣禾总裁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办公室自带的卧室里气氛旖旎,圣禾总裁的西装和白衬衫早就洒落一地,禾宇筝整个人都发着红,紧紧抓着江放的肩膀:“明明是...唔...你自己摔的。” 江放丝毫看不出来是已经在球场上消耗了快两个小时体力的人,他将禾宇筝落到床侧的腿捞上来:“但也确实是想到你没注意脚下才摔的。” “我没...没有,反正都举报,啊...举报掉了...”禾宇筝再也说不出话,江放突然加快了速度,咬住禾宇筝的耳垂:“嗯,是我需求大,乖,咬.紧一点。” 第81章 买不起 天微微亮,江放起身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好,禾宇筝睡得很熟,江放拉好窗帘又回了床上,禾宇筝主动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嚅嗫道:“江放,要起床了吗?” “没有,继续睡。”江放不再动,搂着人重新入梦。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禾宇筝讨厌天光便往被窝里钻,江放给他掖好被子,起身收拾准备去给禾宇筝买早餐,刚出了卧室就发现禾宇筝办公室里有人,边柔正有条不紊地给禾宇筝收拾着办公桌和文件,看到江放从卧室出来后愣了下。 江放面无表情地朝她点了个头,而后十分熟稔地用禾宇筝的通行卡刷开了门离开,边柔在禾宇筝办公桌前站了快一分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昨晚......不仅总裁没有回去,这个总裁的...男朋友也住在了这里。 边柔是任晓月的人,把她安排在禾宇筝身边一方面是照顾保护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随时注意他的动向。 所以等江放买完早餐回来,一进总裁办撞上的就是圣禾现任董事长:禾孟。 禾孟只是被任晓月叫过来看一下儿子,没想到江放还回来,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有十几秒的沉默。 “你还敢回来?!”禾孟立刻镇定下来,做足了主人翁的姿态。 “嗯,禾宇筝早餐要喝牛奶,我去买了。”江放提了提自己手中的袋子。 “你觉得我会让你进去给他送牛奶?”禾孟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江放,你也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分不清好歹,跟筝筝在一起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禾孟面上有股运筹帷幄的冷静,说的话掷地有声,无论说什么都不禁让人严肃起来。 “不在一起的后果我想过,我接受不了,他也是。”江放认真回答。 禾孟脸上有刹那的愠怒,但他忍住了:“你现在确实事业有成,名气也大,我不能左右你,但你那爸呢?我不希望筝筝在未来会有个这样的家人。” 江放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禾孟说的是江良,这个人甚至没去爷爷的葬礼,是江放硬生生把他从外地绑回来磕了三个头,后来江放给了他一笔钱,不乱花的话足够让他过完下半辈子,至此江家三兄妹和他再无联系。 “我们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几年前公证过。”江放平静道。 禾孟一愣,继而重重叹了口气:“后天晚上你一个人来乐园,不要跟筝筝说,家里长辈要见你。” 江放沉默地看着禾孟离开,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不断消化着禾孟说的话,直到落地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脸切割得明灭分明,江放在阳光下闭了闭眼,缓缓舒了口气,眉眼微扬地走进卧室。 两天后,禾宇筝出差,江放如约抵达了乐园的禾家主宅,他穿着前两年在欧洲金球奖上领最佳射手奖时穿的西装,正式到像参加新一届金球奖。 “妈,江放来了。”禾孟扶着孟心玉从房间里出来,孟心玉快八十了,但身体稳健,她眼神锐利地看着站在屋前的英俊青年,这孩子肩膀宽阔、眼神沉着,看着十分可靠,但对于孟心玉来说,再可靠他也是个男的,前几日家里小辈告知孟心玉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差点昏过去, 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孟心玉是老一辈,比禾孟跟任晓月还要不能接受小风筝的爱人是个男人这件事。 禾家很少启用主餐厅,但这天晚餐禾家主餐厅上了菜,孟心玉坐在主座,两边分别是禾孟和任晓月,再是禾宇筝的姑姑、叔叔、以及贺洄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在集团做事的小辈。 禾宇筝的爷爷长居国外,外公外婆则在外地,不太能长途跋涉,便连了视频过来。 江放这晚参加的几乎是三堂会审级别的鸿门宴,他坐在孟心玉的正对面,神色不卑不亢。 “介绍一下你自己。”任晓月语气不大好,但还是主动开口打破餐桌上的宁静。 “大家好,我是江放。”江放勾了下唇:“正在跟禾宇筝交往。” 孟心玉的目光更加锐利了:“听风筝爸妈说,拆不开你们俩?” 江放抿唇,默认地看着孟心玉。 “那你说说,你能带给风筝什么?钱?家人?未来?”孟心玉昂着头,眯起眼睛。 席间没有人动筷,一桌丰盛的菜肴像极了电视剧中的道具。 “他想要的我都能给他。”江放道,他平静地注视着孟心玉:“但禾宇筝...不会问我要什么,您和他的其他家人已经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他,我能给的与你们给的,相比之下微不足道。” 一边安静闭麦的贺洄差点咋舌,这还是江放吗?不仅能说这么一大段话,还头头是道,既夸了小风筝还拍了一大家子人马屁,这是临时上过培训班? 禾孟嗤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我问你,哪一天再遇上九年前的情况,你又要再跟筝筝分开一次?” 江放坚定地摇了摇头:“当时年纪还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以后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他身边,除非......” 江放顿了下,禾孟立刻警觉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江放道。 禾家众人:......还以为能抓到什么把柄呢。 “大家别光聊天,吃菜,阿姨,可以上炖品了。”贺洄开始调节气氛,见外婆拿起了筷子,便朝江放抬了抬下巴:“江放吃吧,筝筝家厨师手艺很好,你尝尝。” 江放点头,也拿起筷子吃菜。 紧张的气氛告一段落,几个小辈见长辈们神情松坦了些,便主动和江放聊天,大多都是在聊足球,聊江放在曼彻斯特的风光无限、聊他那些同样是巨星的昔日队友,小辈们越聊越嗨,直到任晓月突然打断:“江放。” 江放放下手中的汤勺,再次严阵以待地看向禾宇筝的母亲。 “踢足球不能干一辈子吧?退役之后做什么你有打算了吗?” 任晓月话音刚落,小辈们心中再次“咯噔”一下,心说早知道不聊这个了,居然被任晓月找到了突破点,大部分足球运动员退役之后职业生涯就结束了,无论是当教练还是做青训,再不济转行干别的,都无法再复刻球星时代的辉煌了。 “我已经跟禾宇筝商量好了,退役之后会在国内开办足球学校,给有足球天赋但生活条件不足以支撑他们踢球的孩子提供帮助。”江放道。 “完全公益?”任晓月挑眉。 江放点头:“差不多。” 小辈们心中警铃大响,惨了惨了,江放这得被喷死! “那也就是说,你退役之后不再赚钱,而是把钱全都砸在足球学校上,我不认为你直到退役赚的钱足够你后半辈子花,你是打算入赘禾家?”禾孟道。 虽然话题严肃,但“入赘”二字让所有小辈快憋笑憋死。 “过去几年我陆续投资了一些企业和项目,回报逐年增长,今年的分红累积已经超过踢球的年薪了,如果不出意外,禾宇筝未来的花销我也可以承担。”江放顿了顿,小小开了个玩笑:“除非他想买航母。” 贺洄笑出了声:“航母我舅也买不了,这玩意儿不是花钱就能搞定的。” 禾孟瞥了侄子一眼,继续盘问:“说说你的投资。” 江放熟练地将几家近几年初露头角就被业内极其看好的公司、以及数个高速发展的新兴行业中的热门项目报了出来。 至此,禾孟对江放的印象稍稍有些改观,他以为江放只是个会踢球的粗人而已,没想到商业前瞻性还不错。 众小辈松了口气,心说自己未来可千万别爱上个同性,对方要是不像江放这么优秀大概会被长辈们鄙视得死无葬身之地,但世界上只有一个江放啊!还是老老实实喜欢异性吧。 这顿鸿门宴吃得有惊无险,杯觥交错间江放也被几个同龄人灌酒灌得有些晕乎,但离开的时候礼数还是做足了,跟各位长辈一一道别,任晓月面色依旧不好,她想到自己的宝贝将和眼前这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筝筝是全世界最棒的孩子,他的过去已经足够痛苦了,我不希望他在未来受到一丁点伤害。”任晓月严厉地紧盯江放道。 江放郑重点头:“我跟您保证。” 任晓月咬着牙,呼吸紧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威胁或吓唬江放,但最终没说,只道:“回去吧,让贺洄给你叫个司机。” 贺洄很快应声,把江放一路送上了车,车窗半开,贺洄趴在车窗上:“今天的饭局长辈们的意思是不要告诉筝筝,不过说了也无所谓,你毕竟成功得到大家的允许了,是个好事,祝福你们。” 江放点头,冰爽的空气流入车内,他清醒了些:“也祝你成功。” 虽然江放不喜欢李峤然,但贺洄和李峤然这几年分分合合他也是知道的,能纠缠这么久未来基本不可能分开了,贺洄势必也要过家长这关。 贺洄一愣,顿时笑了:“李峤然那狗东西肯定是入不了家长的眼的,我也看开了,就这么着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江放颔首:“今天谢谢你,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嗯,倒是真有一个。”贺洄挑眉。 “你说。” “你得改个口吧?来,叫声表哥听听。”贺洄逗弟媳妇。 江放顿时愣住,眼巴巴看了快半分钟的贺洄,贺洄依然趴着窗户没有让司机开车的意思,江放抿了抿唇、再启唇,周而复始好几次,终于声音很低地、别扭地喊了声:“表哥。” “诶!来!表哥的红包!”贺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封红包,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他将红包丢进车内后就让司机开车,车子启动,江放拿着那通红喜庆的红包,一时愣住了。 深夜,禾宇筝接到江放的视频通话,江放说自己训练刚结束回到家,很累,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唔,那你早点睡呀,醒来就可以看到我,我是早班机。”禾宇筝盯着视频那边穿着睡衣的江放,恨不得钻过去抱抱他。 “不睡,看看你。”江放专注地看着这边漂亮灵动的禾宇筝,但禾宇筝觉得他今天钝钝的,不像是累,倒像是喝多了酒。 “你是不是骗我了,你出去喝酒了吧?”禾宇筝笑道。 江放没回答他,他又盯着禾宇筝看了会儿,等禾宇筝准备再次追问时,他突然出声了。 “宝贝。” 这边的禾宇筝一怔,江放还从来没有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喊过他宝贝,一时羞赧而不适应。 “嗯?怎么了?” “航母我买不起。”江放忧心忡忡道。 至此,禾宇筝可以确信,江放今晚一定是出去浪了,而且还喝了不少酒。 -------------------- 求一波评论~~~ 第82章 加新的 要不是江放跟禾宇筝视频的背景确实在家中,禾宇筝绝对会立马找人搜索全城找他,倒不是担心他乱玩,主要是怕他喝多了出事或者被人利用。 “买不起就不买,你快睡吧,我也困了。”禾宇筝哄着江放挂了电话,过了一小时再给他打电话,不接了才放心睡下。 转眼就到了新年,年前超级联赛休赛了半个月,一过年就是赛季半决赛,这个赛季圣禾顺利挺近半决赛,所以年前江放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一直训练到小年夜。 过去几年禾宇筝过年间饭局不断,但今年他特地推了,说来可笑又真实,他和江放从认识到现在快十一年,但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所以禾宇筝在小年夜当天早早到了体育中心,坐在车里等江放训练结束,苗安放了假,禾宇筝这次是自己开车,开了辆很低调的跑车,但还是挡不住一群运动员分沓而至的围观。 和运动员们聊了半天,禾宇筝终于看到江放提着他的装备包远远朝这边走,禾宇筝挥手:“不聊了,接人去了。” 说着禾宇筝便发动车子,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中心的天空。 不到十秒禾宇筝就到了江放跟前,江放站在车外看着车内朝他抬下巴让他上车的禾宇筝,难得觉得禾宇筝身上终于有点富二代的嚣张味儿了。 江放在众目睽睽下上了圣禾总裁八位数的跑车,伴随着极致的推背感和百分之一千的回头率被禾宇筝载出了体育中心,在隆州市区张扬地穿行。 抵达禾宇筝在市中心的住处后,江放开玩笑:“又是超跑又是平层的,总觉得被你包养了。” “哦?说说价格呢?说不定我能接受。”禾宇筝坐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问:“之前有人找我包养,但是太便宜了,我觉得一定不卫生。” 江放本准备继续逗禾宇筝,听到这话后瞬间眯起眼睛,神色倒是还算自如地坐到禾宇筝身边:“找你包养?” “唔,好几个的,有通过欢欢认识的男明星、还有圣禾的员工、还有之前参加饭局认识的陌生人......”禾宇筝扳着手指数着。习以为常道:“反正很多人一知道我是圣禾总裁,就对我特别殷勤,还有给我发裸.照的,今天早上就删了一个给我发色.情语音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生的。” “这样。”江放声音沉了下去,他环住身边人薄削的肩膀:“报价高的你就包了?” “我也不。”禾宇筝侧头看江放:“不够好看,也不会踢球,也没有一米九...我要求很高的。” 江放勾唇,眉眼间依旧带着探寻:“有个跟我差不多的人出现的话,你会动摇?” 禾宇筝垂了垂眼,再开口声音迟疑:“说不定、会的。”顿了顿禾宇筝抬眼对上江放的视线又道:“我想过的,想过包养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 江放沉沉看着禾宇筝不说话,禾宇筝眼尾不再扬起:“时间过了那么久,但有的时候梦到你还是会想,但我也不敢再找你,可是好像对别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真的想过包养。” “那最后怎么没包?”江放将禾宇筝环得更紧,问他。 禾宇筝眼中亮亮的,带着光:“万一你回来了呢,万一你还喜欢我呢。” 当时的禾宇筝就是守着这样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度过了冗长的九年。 幸好他的万一成真了。 江放眼睛发红,刚刚那蔓延全身的醋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心疼和庆幸。 “谢谢你回来,江放。”禾宇筝将自己送进江放怀里,紧紧抱住他:“否则我可能会等一辈子,那太可怜了。” “禾宇筝。”江放揉了揉怀中人的头。 “嗯?” “以后永远不会让你等了。”江放郑重道。 “好。” “嗯,还有,手机给我。”满室深情感动的氛围中,江放突然道。 “手机?”禾宇筝在他怀中抬起头。 “嗯,查岗,看看还有没有发*扰信息的。”江放严肃道。 “呃...大过年的,应该有吧...”每年逢年过节借着新年祝福给禾宇筝发暧昧消息的人还挺多的。 “那你把他们删掉,再发个朋友圈。”不等禾宇筝拿手机,江放已经把手探进了他衣服口袋。 隔着衣服江放摸到了禾宇筝腰上的软肉,禾宇筝顿时痒得笑倒在了沙发上:“手机在茶几上啦,没有密码,要发什么你自己发。” 江放没犹豫地去拿过禾宇筝的手机,禾宇筝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所以将聊天页面往下翻去,越翻江放眉头越紧,简直是不堪入目! 禾宇筝观察着江放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伸脚碰了碰他的大腿:“不要生气哦,很多信息我都没看。” 江放一把抓住禾宇筝的脚踝,压根没听到禾宇筝说什么,满眼烦神而无奈地看向他:“等会儿再做,现在没空。” 禾宇筝:......谁他妈说要跟你做了! 半小时后,江放终于把那些不干净的聊天记录包括聊天对象删了干净,禾宇筝拿回手机,发现江放只删了人,但没发朋友圈,大概还是顾忌着禾宇筝列表里的长辈和一些合作伙伴。 直到两人吃完晚餐,齐河突然给禾宇筝打了电话过来:“你列表满了?” 禾宇筝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有个朋友要加你,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家法餐厅的老板。”齐河道。 “那加呗。”禾宇筝无所谓地喝了口汤,对面的江放神色意味深长。 “加哪个?这的还是新的?” 禾宇筝皱眉:“什么新的?我不是只有一个号吗?齐河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禾宇筝突然对上江放的眼神,猛然打住,立刻道:“等一等。” 禾宇筝打开自己的微信,点开个人信息,发现原本空着的个人简介那栏变成了:该号已满员,不再添加好友,新号189******。 那新号赫然是江放的微信号。 饭桌上和电话里都经历了不算太短的沉默,江放一半心虚一般得意,而禾宇筝哭笑不得却又想亲一下对面的笨蛋,只有还等着回应的齐河一脸懵。 “什么情况啊?到底加哪个?”齐河催促。 “加新的吧,这个号满了。”禾宇筝故作正经道。 第83章 小少爷 挂了电话后禾宇筝揶揄地看着江放,江放自觉有些心虚:“我也改ID了。” 禾宇筝打开江放的微信去看,发现江放的ID变成了:禾总助理。 “改回来。”禾宇筝笑着命令:“别让英国那帮人以为你回国了就失业了,只能给老板当助理打工。” 江放点头,又听话地改成原来的ID。 两人在禾宇筝市中心的房子里厮混了一天一夜,直到禾家年夜饭前一个小时才收拾着准备回乐园,禾宇筝出门的时候腿一软,江放在边上眼疾手快扶住,跟禾宇筝对视的时候禾宇筝的眼睛还有点红。 禾宇筝横了一眼江放,27岁的人被欺负得也忍不住想哭,他甩开江放的手,又再往上拉了拉高领毛衣,慢吞吞地朝电梯走。江放跟在后面不吭声,进了电梯还是揽住了人的肩膀:“别逞强,靠着我。” 禾宇筝:......我这副样子是谁弄的?! “到决赛结束之前我们不要住在一起了。”禾宇筝决绝道。 江放自知理亏,这次确实把禾宇筝折腾得有点狠,他看着禾宇筝点头:“好。” 跟禾宇筝回了禾家之后江放经历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团圆时光,一家人相互拥抱祝福、 喝酒聊天、领红包、放烟花......整个年夜饭的时间江放都有些局促,这种局促不是平日里的冷淡,而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一种尴尬。 禾宇筝在试任晓月给他织的围巾,江放就和大家一起围坐在沙发上,贺洄几个长辈轮流叫了一圈,拿了一把厚厚的红包。 “江放,上啊。”贺洄举着红包怂恿他。 江放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贺洄的妈妈,酝酿了半天蹦出个“您好”出来,大家哄堂大笑,贺洄的妈妈没犹豫便把红包递给了江放:“大家别逗小江了,来,红包拿着,别跟筝筝看到啊。” “姑妈,我已经看到了。”禾宇筝围着新围巾走过来,在大家笑得楼上都能听到的时候他就往这边走了,一眼便看到江放局促的神色,禾宇筝先到了众人中央把自己和江放的红包都讨来了,又拉着江放出去玩,出了门的江放着实松了口气,觉得踢场球都没这么累。 “喏,你的。”禾宇筝把江放的红包递给他,江放不接,禾宇筝眯起眼睛:“不接就说明不承认他们是长辈哦。” 江放沉了口气,还是把红包都拿了过来。 乐园的别野都离得很远,所以平日里特别清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热闹起来,不少邻居出来放烟花守岁,禾宇筝和江放散步的时候撞上几个中学生在放烟花,看到江放后激动得快把江放扑倒,等家里人叫了之后把烟花全都送给了江放才离开。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禾宇筝就靠着树,看江放给自己一束一束放烟花。 整个场景在禾宇筝眼中就像一部电影,画框中绚丽的烟花不停绽放,江放小跑着上去点火、又小跑着退到不远处看向兴奋而开心的禾宇筝。 禾宇筝在看烟花,而江放在看着禾宇筝。 要一直这么快乐,江放想。 等最后一束烟花放完,禾宇筝跑过去抱住江放,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新年快乐,江放我爱你。” 说着禾宇筝立刻松开江放,在江放愣住的片刻跑到自己家门口,江放愣了很久,久到禾宇筝怀疑他出了什么问题,又主动走过来。 只是刚靠近的一瞬间禾宇筝就被江放一把抓住然后拥进怀中,江放抱得很紧,几乎要把禾宇筝按进他身体内:“谢谢你,禾宇筝。” 一般说完我爱你,大多数的反应要么是我也爱你、要么是对不起,江放是少有说“谢谢”的情况,但禾宇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有些酸:“要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再多跟你说两句话就好了,那样你会理我吗?” 禾宇筝说的是十四年前在火车站那次,他当时对江放着实好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人。 “不会。”江放轻声道:“当时很难过,不想说话。” “那你都不想着我一直跟你搭话会很尴尬吗?”禾宇筝眼睛亮亮地望向江放。 “当时只觉得......小少爷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吵了。”江放亲了下禾宇筝的额头:“但那样也可爱。” 回家之后悲伤过后的江放回忆起叽叽喳喳的禾家少爷,不自觉就笑出声来,他第一次见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情绪过了之后觉得可爱又新奇。 “我当时在想,等你九月回队之后,一定要去看一眼你,看看你跟队友是不是也不说话。”禾宇筝道。 “后来去了吗?”江放问。 禾宇筝摇头:“转头就忘了,不过幸好没去,去了你也不在。” 江放坦然而释怀地笑了下,过往的那些艰辛和困苦不再算什么,如果那些就是遇见禾宇筝的代价,他觉得自己赚大了。 十八岁那年在小县城从早到晚干着苦力活的江放,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后的自己会是这样。 这一切都要感谢十七岁的禾宇筝,那一个月里在亭东路8号的阳台上孜孜不倦的争取和期待。 “我们回去吧,待会儿倒计时了。”禾宇筝拉住江放的手,江放点头,被他牵着朝家里走,两人牵着手走进家门的时候在客厅里的家人们依旧有那么一两秒的不适应和怔愣,但很快大家便调整过来,招呼两人去吃水果。 这个新年大概是江放自出生以来过得最热闹温情的一个年。 童年时的年是父母彻夜的争吵打砸、少年时的年是自己不停计算着父亲的债务还了多少、弟弟妹妹上学的钱凑够了没有的捉襟见肘、青年时的年是独自守在异乡、思念禾宇筝的孤独。 而现在,是再也不愁吃穿、有禾宇筝在身边、有一群朋友和家人在身边的圆满。 当晚江放也睡在了乐园,和禾宇筝一起,两人相拥着过了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第84章 做手术 年后超级联赛的半决赛和决赛赛程几乎就在眼前了,江放马不停蹄重新恢复训练,禾宇筝陪着父母一起待客、去更年长的长辈家里拜年,这么一忙,转眼就到了超级联赛半决赛的日子。 半决赛圣禾对阵的是尔沙FC,尔沙的老板也一直在用心做足球,所以这几年尔沙已经俨然跻身超级联赛豪门之一,以锋线的速度和拼抢闻名。 这场比赛在圣禾主场举行,禾宇筝去了自己的老包厢观看,本以为这场球会踢得比较轻松,却没想到尔沙FC这场球踢得仿佛不要命,看来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进决赛。 江放过去踢球也被针对,但这场是他不多的能记住的被针对,首先他几乎接不到任何传球,因为对面13号似乎根本不在乎要不要接球,而是死盯他。 这也是一种战术,当对方球队里有个特别有威胁的球员时,这边的教练即使浪费一个球员名额也要死死跟着他,追随他的步伐、限制他的动作。 “兄弟,抢球去。”上半场快结束,两边还是颗粒无收,江放被13号跟到哭笑不得,难得开了个玩笑。 “我教练让我盯你,不好意思了江神,待会儿结束后想要你的球衣可以吗?”13号也是江放的迷弟,他技术在队里不出挑,但速度快,能跟得上江放,全程相当于江放的影子。 “......行。”江放无奈失笑,此时教练吹响上半场结束的哨声,江放拍了拍对面13号的肩膀,平时是不爱说话,这次难得被整得哑口无言。 下半场圣禾FC这边调整了战术,江放不再作为核心,而是移动到中场给另外两位前锋做球,但尔沙的13号依然紧跟江放,连直播室里的解说也都看笑了。 “这位13号真的在很好地履行教练交给他的任务,今天的尔沙FC场上仿佛只有十个人。”解说道。 而就在这时,一颗头球高高地从圣禾半场传来,江放高高跳起准备接球,13号紧随其后,向前冲去准备用身体挡住江放下落时计算好的角度,江放已经用胸膛接到了球,却发现13号在自己正下方也准备跃起抢球,江放按照自己的方式下落传球势必会把13号撞倒在地,这小孩再愣一点不躲开估计还会受伤。 但球场如战场,江放还是狠狠心将13号用力撞开,13号被江放放倒在地,他立刻伸腿,在江放准备带球跑的时候将江放绊倒。 其实江放在落地的时候已经稍微偏了些角度了,所以在13号绊倒自己时本来就微扭的脚踝被他的鞋钉毫不留情地踩中,13号摔在地上只顾着死命伸腿,等江放摔倒在地裁判吹了暂停哨后才发现自己没有绊倒江放,那两下死力是踩在了江放的脚踝上。 江放左脚脚踝一阵巨痛,那痛感几乎影响了全身,裁判发现事情不对,立刻叫了圣禾队医过来。 队医提着医药箱来时江放的脚踝青紫中已经渗了血出来,脚踝也肿出很高一块,球鞋的球钉踩在肉上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踩江放的也是个专业的足球运动员,腿上的力有多大大家都知道。 裁判立刻给13号掏出了黄牌,但江放还是在全场的痛惜中被担架抬了出去。 禾宇筝在江放被踩倒捂住脚踝大喊时就下去了,江放不是那种球场表演艺术家,如果他在痛呼,那一定是很疼了。 “脚踝韧带撕裂出血。”经验丰富的队医很快把江放的伤势判断出来,江放坐在轮椅上看着严肃紧张的禾宇筝,用好的那条腿踢了踢他:“没事,小伤。” “现在就去医院吧,要手术吗?”禾宇筝没理江放,追问队医。 “按理说是要的,不过...”队医为难地看着江放:“手术的话就赶不上决赛了。” “现在还想什么决赛,车呢,抬上去。”禾宇筝交代随行人员,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看向江放:“你先去医院,我处理点事就过来,配合医生做手术。” 江放朝禾宇筝眨了眨眼:“去吧。” 禾宇筝很快离开,这是江放第一次看到他作为一个上位者的果决和强势,还挺新鲜的。等禾宇筝一行人离开,队医已经推着江放上了去医院的车,江放才拍了拍队医的肩膀:“之前也不是没撕裂过,还是用老方法吧,没必要手术。” 队医明白江放的意思,大部分足球运动员只有伤到了不得不手术的时候才会上手术台,毕竟手术加上恢复期再加上复练要消耗至少两个月的时间,一整个赛季也就四五个月,正常球员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你这次伤得挺严重的,而且禾总说了......”队医有自己的考虑,轻微一些的撕裂和出血确实可以不用手术,但江放这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而且大领导的意思他也不敢忤逆。 “没事,他来追责我担着。”江放叹了口气,他不想再次错过超级联赛总冠军的角逐,这是对自己的交代、也是对禾宇筝的承诺。 队医想了半天只得点头,毕竟腿长在江放身上,他们总不能给他全身麻醉了推进手术室。 江放在医院包扎的时候球赛传来好消息,尽管尔沙FC把时间拖到了点球大战,但江放的受伤让整个观众席对尔沙FC强烈不满,只要他们在射门观众席就是一片嘘声干扰声,而有几个球员的心态也不算稳定,点球大战中,圣禾FC5:3战胜了尔沙FC。 “幸好没做手术。”队医知道圣禾赢球的时候下意识庆幸,和江放对上目光时立马心虚了:“不是...就是说...手术其实比较...” “没事,别紧张,我也是这个想法。”江放笑道:“做了手术就赶不上决赛了,我想踢决赛,不过记得要跟禾总保密,到时候就说我手术恢复得比较快。” 禾宇筝很快赶到了医院,看到江放左脚脚踝已经包扎完毕有些咋舌:“手术已经做好了?这么快?” “嗯,小手术一般都很快。”江放回答完后又看向队医,一本正经问他:“半个月能恢复好吗?” 队医咽了咽口水,在大老板的注视中硬着头皮点头:“应该可以,这期间注意不要用脚踝发力、饮食也要搭配好。” 禾宇筝蹙眉:“半个月就能好吗?我怎么记得以前也有球员做这种手术,恢复了至少一个月的。” “我恢复能力比较强,前几年在曼彻斯特拼抢球的时候手臂断了,恢复的速度也比别人快一倍。”江放满口胡言乱语,他手臂断了是真,但恢复速度尚未到那么非人的程度。 禾宇筝半信半疑地点头,他又问询了几句医生后便带着江放走了,两人走后队医和主治医生终于松了口气,在老板面前撒谎还是紧张心虚,平静下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等两人渐渐恢复正常后才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江放是被总裁带走的??? 为什么江放的药都是总裁拿,连之后怎么吃、吃什么,都是总裁把手机掏出来记在备忘录里? 而且两人的互动怎么看怎么...怪怪的。 队医和主治医生警觉而敏感地对视了一眼,在江放没有做手术的秘密之外,他们好像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第85章 决赛日 足球运动员受伤是兵家常事,江放不是没有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但当时在欧洲,队医除了按照科学的方法给自己治疗便没有多余的话和动作了。 这是江放第一次有人在身边照顾的受伤,禾宇筝把办公地点都移到了家里,他在一楼办公,江放在二楼养伤,禾宇筝半小时上去一次问他的需求,楼下有个专门的药膳厨师,一天五顿地给江放补,这天下午禾宇筝结束工作后便端着厨师新煮好的补汤上楼,拐进房间时正坐在轮椅上的江放看着他笑了。 禾宇筝知道他为什么笑,前两天江放就说自己照顾他,像在照顾怀孕的老婆。 “为了我们的宝宝好,你这一整碗都要喝掉。”禾宇筝一本正经道。 江放无奈又好笑地接过汤碗,一口闷了:“宝宝叫什么名字?” “禾小江。”禾宇筝说着去摸了摸江放腹肌劲道的肚子:“小江宝宝好好长大,爸爸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禾宇筝的手腕被江放一把抓住,江放顺势将他拉进自己怀中,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一顿。 “一股补汤味儿。”禾宇筝被亲得面红耳赤也不忘嘴硬,他想从江放身上起来,但江放重重按着他不让走,手伸进禾宇筝的毛衣中...... “你腿不想要了?”禾宇筝怒视着江放,他感觉到了江放某个部位的变化。 “只是脚踝,脚踝不用发力。”江放吻了吻禾宇筝的脖颈,示弱道:“宝贝,帮帮我。” 禾宇筝在江放迫切渴望的目光里叹了口气,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脸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禾宇筝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江放的目光随着房间一并暗下来,深流涌动。 ...... 这次结束的时候不仅是那里,禾宇筝的腰也痛起来,他扶着腰把江放擦干净,不和江放热切玩味的目光对视。 “宝贝你......”江放声音暗哑地出声。 “闭嘴!”禾宇筝立刻抬起头阻止他,要不是手上还拿着毛巾,他一定去捂江放的嘴。 “很会动。”江放还是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禾宇筝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他羞耻地紧抿双唇,又草草擦了两下便迅速跑下楼。 江放恢复得确实很快,不到10天就能正常走路了,不仔细看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此时离总决赛还剩6天,总决赛圣禾对阵的是虹达FC,江放在去欧洲之前也和老虹达踢过两场比赛,虹达一直是超级联赛的老牌豪门,也是决赛常客,后防和门将一直是这支球队的招牌,所以这场比赛中激烈的冲撞也少不了。 “替补席也不能坐。”禾宇筝眼底浮上愠怒,插入江放和王珉的聊天中:“想什么呢?就算恢复半个月那也只是能走了,你这就要上场去跑?” 王珉附和地点头:“确实不合适,你现在小跑都困难。” 江放看了眼劝说的两人,犹豫勉强地点了下头:“我会仔细考虑。” “考虑?”禾宇筝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放:“你现在去跑不就是想残废么?” “我知道了,别生气,到时候看情况,大名单提前一天才提交到赛方,万一我到时候真的全好了呢?”江放放软语气劝说。 禾宇筝依然冷着脸,他知道江放想上场,但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行了,听禾总的吧,你这样上场我也不放心啊,到时候出了事谁担责?”王珉看两人大有吵起来的架势,连忙当起了和事佬。 这次在体育中心的交谈不欢而散,但两天后,江放又独自来了一趟,把自己的治疗记录甩给了王珉。 “没手术,简单固定包扎了而已,可以上场。” 王珉一愣:“你这?你上次是骗禾总的?” 江放默认,他继续道:“赛前我会让队医给我打封闭,中场之后再打一次,足够捱过比赛了。” 王珉面色犹疑,江放又道:“到时候禾宇筝问起来都说是我的主意就好,你曾经也是球员,应该明白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也明白这点伤咬咬牙能挺过去的。” 王珉拿起江放的治疗记录看了又看,他叹了口气:“是能挺过去,只不过容易落下终身的毛病,你那韧带不想要了?” “到时候再说, 没谁因为担心落下毛病就不上场的,我不是例外,再说我拿那么多年薪,这种比赛不上场像话吗?”江放说得郑重其事而义正言辞,王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怕到时候禾总直接来球场逮人。” “这个我会安排好。”江放想到这些天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的禾宇筝,眉间划过一丝柔软和歉意。 决赛日前一天,齐河说自己要跟江欢求婚,让禾宇筝到场帮忙,求婚和比赛在同一天,发小和江欢的大事禾宇筝不能不参与,他想带着江放一起去,但江放说自己已经答应了王珉要去球赛现场做副教,没办法去齐河的求婚现场。 “被求婚的是你亲妹妹诶?”虽然被江放拒绝没什么意外,但禾宇筝还是忍不住道。 “到时候参加婚礼就行了。”江放脚踝上绑着最紧的松紧带,正在院子里掂球。 禾宇筝蹙眉:“你不会还要去比赛吧?” 江放神态自若地摇头:“只是复健练一下。” “你真的不准去。”禾宇筝强调。 “好。”江放答应得很快:“替我祝福他们俩。” 当晚,江放随队前往首都,超级联赛的决赛在国家体育场举行,两支球队先后抵达首都机场,现场球迷和媒体已经把机场围得水泄不通,江放的露面让大家纷纷开始猜测他是不是还会上场,但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不可能,毕竟半个月前江放才被担架抬出球场。 但其实极绝密的圣禾FC已经提交给联赛方的大名单里,江放赫然在首发行列,大名单要在赛前一小时才公布,所以给到虹达FC的时间也只有一小时,如果王珉的消息准确,虹达踢圣禾一直有两套方案,一套专门针对江放研究,但这半个月,他们在练的一直是那套没有江放的。 首都的夜晚比隆州要冷,全队去熟悉球场都是穿着羽绒服去的,回来后江放做了理疗和按摩,回到房间便跟禾宇筝视频了半小时,之后又接到了妹妹的电话,江欢在电话里还是很担心:“这样骗禾宇筝真的没关系吗?赛后他还是会知道你参加了啊。” “到时候再说。”江放也没想好赛后要怎么跟禾宇筝解释、怎么才能让他不生气,但这场球他没办法不踢,江放难得会欺骗禾宇筝,当初是不愿意跟他回隆州、后来是分手、这次又是参加决赛,都是大事,都是禾宇筝被欺骗之后伤心很久的。 想到这里江放心中有些刺痛,他重新点开跟禾宇筝的聊天框,有股打电话过去告诉他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放下手机,沉沉坠入首都的夜。 决赛日。 赛前一小时,双方球队公布首发名单,江放两个大字明晃晃挂在圣禾的前锋席上,几乎让所有网络媒体以及整个球场都震了震,虹达FC的教练在更衣室极速调整战略,冷静中透着一丝慌张:“他现在的脚不足以支撑整场比赛,大家不要慌张,针对有江放的圣禾我们已经练过无数次了,上场先试探他伤情的恢复情况,记住了吗?” 赛前十分钟,两队队员牵着球童从球员通道缓缓出场,江放出场时整个球场的沸腾程度比之前翻了一翻,无数台摄像机对准江放,从他的步伐和表情来看,任谁都看不出他在半个月前受过重伤。 虹达教练看到此景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然淡然得很,甚至主动去和王珉打了个招呼。 很快,裁判一声哨响,超级联赛本赛季决赛正式开始。 “大家好大家好,这里是体育台,我是你们的足球解说员加贝,今天为大家直播的是超级联赛总决赛,圣禾FC对阵虹达FC的比赛,圣禾FC的队员们身着橙黑色主场战袍,虹达FC的队员们身着红白战袍,好的比赛已经开始了,现在是圣禾FC的10号前锋江放带球......” 比赛与各方直播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同一时间的隆州市,齐河已经在禾宇筝和江欢的两个朋友面前掏出了戒指,深情默默地说出那段早已背好的台词。 江欢脸色发白地看了眼禾宇筝,又偷偷看了眼时间,现在比赛已经开始了,但还不保险,必须要拖到中场之后才能让禾宇筝知道江放上场这件事。 “不要紧张,你可以让他多求两次的。”禾宇筝握住江欢的手腕,看她脸色不太好,努力调节气氛道。 江欢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看着面前昨晚背了一夜词的倒霉蛋,顺着剧本说:“今天我哥不在,你必须要等他在场再求婚。” “那你今天先答应我,等哪天他在场了,我再求一次不就好了?”齐河单膝跪地跪得膝盖有点疼。 “不行,要我哥说可以我才会答应。”江欢道。 禾宇筝看着发小的模样也是可怜,上前道:“要不我现在给你哥打个电话?他在教练席应该可以接电话的。” 江欢和齐河齐齐惊惧地看向禾宇筝,齐河连说了五个“别”字,江欢差点把“不准!”两字吼了出来,她死死按住禾宇筝准备拿手机的手:“算了吧,跟他打电话我会更紧张。” 禾宇筝有些懵,只当这两人对江放有阴影,所以既然江欢不想打他也没勉强。很快,江欢便拿过齐河手中的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行吧,答应你了。” 前一秒郑重得像要问遍每一个亲戚朋友,这一秒随意得仿佛齐河只是给江欢递了杯水。 “那你们以后就要好好在一起,互相照顾对方,齐河你不准欺负欢欢,欢欢你也不要太欺负齐河了。”禾宇筝动容道,他忍不住和齐河拥抱了一下,又摸了摸江欢的头:“嫁妆我来准备。” 江欢顿时哽住,她面色不大好地看了看齐河,禾宇筝越这样她越想哭,这种骗人特别是骗禾宇筝的滋味很不好受, 齐河叹了口气:“喂,爹。” 禾宇筝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齐河,没想到江欢嫁过去之后这厮终于心甘情愿叫自己爸爸了! “我的好大儿!”禾宇筝立马喜笑颜开,两人争了快三十年的父亲席位终于花落禾宇筝,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齐河的肩膀:“到时候你也有红包,爸爸不亏待任何一个孩子。” “圣禾进球了。”齐河已经无所谓禾宇筝此刻的雀跃和满足了,他刚收到消息,又明白了刚刚江欢看自己那眼的含义,便决定自己来当这个坏人。 “真的?几比几了?”禾宇筝觉得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眉眼扬着问齐河。 “1:0。”齐河的语气并没有太开心。 “上半场?”禾宇筝看了眼时间:“才20分钟就1:0了,真厉害,谁进的球?” 这一秒包厢中的气体仿佛瞬间被吸走,一点声音都没了。 “怎...么?”禾宇筝不明所以地发问,话还没问完,江欢便低下头开口了:“我哥。” 禾宇筝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一开始他想:你哥?不就是江放吗? 然后他又想:可是江放今天没上啊? 最后突然有什么东西把一切串联了起来,齐河和江欢为什么这么古怪、江放为什么要跟队当副教、今天一下午江欢为什么一直在和自己聊天,不让自己看手机...... 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江放今天上场了,还在20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进了球。 “这样啊。”禾宇筝忽然变得很正常,他只是稍稍垂了下睫毛,又抿唇笑了:“他没跟我说今天会上场,那我们看球吧。” 于是在包厢诡异的氛围中,齐河把今天这场万众瞩目的球赛直播打开了。 直播刚开五分钟,江放又进了一个球,状态好到爆炸。 “我哥好像没受伤啊?”江欢迷惑地看着在球场中激烈拼抢的人,迷惑道。 可禾宇筝的神情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安静。 很快到了中场时间,圣禾2:1暂时领先虹达,江放的脚踝已经疼痛难忍,他紧咬着牙走进更衣室,直到更衣室的门关上,才立刻摔坐到座位上,整个脚踝没了知觉,同时小腿肌肉也被牵得生疼,纱布一解开血液就渗了出来,队医立刻上前给他换纱布做按摩。 趁着队医在给他包扎的时候江放拿了手机,手机此时正好在震动,是禾宇筝的来电。 江放指尖泛白,难得紧张,但也只等了两秒便接起电话,那边禾宇筝的声音冷若冰霜:“下半场让王珉把你换下来,否则分手。” 第86章 来看我 “江放,打封闭了。”队医在边上提醒,声音清晰地传到禾宇筝那边,电话两头的人都死寂般沉默着,江放将腿伸出去,队医熟练地将不算细的针头插入江放脚踝关节之中,江放紧紧咬着牙,片刻,队医拔出针头道:“好了,别动啊,我给你包扎。” “咔哒。”禾宇筝那边挂了电话,江放怔怔地看着队医一层一层给自己包上纱布,又缠上松紧带,脚踝再次恢复正常。 这时王珉走过来拍了拍江放的肩膀:“下半场保守地踢,你撤到中场。” 江放抬头看了眼王珉,他站起来尝试走了两步,等痛意渐缓才道:“没必要。” 王珉在江放身后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开始担心这场踢完江放变残疾了。 下半场开始,江放依旧状态好到爆炸地在场上拼抢,他的速度配合技术,让整个球场的其他球员都成为了配角,毋庸置疑,江放就是这个时代足球场上的国王,他能迅速从圣禾半场奔袭到对方半场,也能在四五个人的裹挟之中突围,即使碰撞摔倒也能在第一时间里爬起来重新进入拼抢,他让所有人看到了在这片土地上足球世界里最强的存在。 下半场江放为圣禾另一名前锋做了一个完美的球,那前锋接到球毫不犹豫地射门,几乎毫无悬念地进球了,3:1!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超级联赛将诞生新的冠军,圣禾FC将在建队以来拿到第一个联赛冠军。 82分钟,江放跑着跑着突然跌倒在地,自从上次比赛江放的平地摔出圈并且被各种恶搞之后,江放就再也摘不掉“草皮溜冰第一人”的称号了。 所以在江放跌倒后,除了队友,连裁判都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观众席更是哈哈大笑开始玩梗。 直到圣禾FC的队员示意让裁判暂停裁判才立刻跑过来,发现江放的左脚脚踝已经完全动不了,松紧带和腿之间的缝隙里,有密密的血液渗流出来,江放仰面躺在草坪上大口呼吸着,对围上来的队友们说了三句话:“叫担架,让王珉换人,最后八分钟守住。” 江放在全场的惊愕之中被抬了下去,这次没有人绊他、也没有冲撞,他平地栽倒,所以他受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半个月前的伤根本没好,但前面82分钟那几乎无敌的状态让人根本不敢相信是老伤作祟。 江放被早就准备好的救护车送往医院,医生在救护车上就开始对他的脚踝进行术前检测和清洗,救护车刚开出球场,江放就听到不远的球场中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欢呼。 “圣禾夺冠了。”在给他做检查的医生道:“恭喜你,江放。” 江放勾了勾唇,他闭上眼,在连累全身的伤痛和疲惫中很快失去了意识。 江放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床头摆放着联赛冠军奖杯,金灿灿地映着窗外的阳光,将整个病房提亮了一个色调。 “醒了?”王珉第一时间起身,病房里只有他和谭相伦,两人前后走到江放跟前:“感觉怎么样?” 江放看着两人点点头,谭相伦立刻拿了边上的吸管杯过来给江放喂水。 “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不过你得修养至少三个月,等脚踝韧带彻底恢复,你的小腿肌群也受了影响,等恢复好要还需要起码两个月复健。”谭相伦道:“不过到底能不能恢复得完好无损很难说,这个你肯定清楚。” “能恢复就行。”江放哑声道:“我手机拿来。” 王珉把手机递给江放:“对外的声明、对你家人的通知、还有...禾总那边也都交代了。” 王珉说到“禾总”的时候江放握着手机一顿,刚刚被他打开的微信里塞满了信息,就是置顶很安静很安静。 江放往下看,在最顶上的是江欢的消息,最近一条是两分钟前的:“还没醒?” “醒了。”江放回她。 很快江欢的语音就弹了过来,连珠炮似地一边问候江放一边紧张地说这次禾宇筝真的非常生气,当时直接冷了脸离开假求婚现场的。 “怎么办啊哥,你们不会真的分手吧?”江欢已经一晚没睡了,哥哥手术、嫂子要跟哥哥分手,自己还是欺骗大军的一员,整个人紧张又担心,就想江放给她个肯定不会分手的答案。 “不知道。”半晌,江放没什么把握道:“等我回去。” 那边江欢愣了,哥哥少有这么没底气又六神无主的语气,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江放就挂了电话。 “回隆州继续治疗吧。”江放坚定地看向谭相伦。 谭相伦早就猜到江放的想法,他“嗯”了声:“下午就走,给你安排了专机。” 江放眼睛一亮,谭相伦朝他摇头:“别想太多,是因为拿了冠军集团股东奖的,和总裁没关系,其他队员也是专机,他们上午就回去了。” “禾宇筝...说什么了?”病房中一阵沉默,江放抬眼看向王珉,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和在意。 “说得很官方。”王珉回忆起自己一大早给禾宇筝打电话,先是禾宇筝的秘书接的电话,那边似乎正在开会,等了一会儿禾宇筝接起电话:“喂。” “诶,少爷啊,江放手术结束了,医生说一切顺利,下午就能回隆州了。” 那边安静了一阵,继而是禾宇筝平静又官方的语气:“好的,祝贺你们夺冠,队员们辛苦了,我这边还有会,先不说了。” 江放听完后艰涩地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 江放回到隆州时不少人来接机,整个隆州城都被笼罩在圣禾FC夺得联赛冠军的喜悦之中,江放无疑是这个冠军的最大功臣,他像凯旋归来的将军般被众人簇拥高喊姓名,怀里被塞满了鲜花,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甚至有人主动为他开道,一路护送到医院。 而网络媒体也已经把江放塑造成了神一般的人物,因为江放的突然摔倒实在蹊跷,所以许多人怀疑他故意作秀,这样的声音与恶意越来越多,甚至快要占领舆论,圣禾FC不得不放出江放的诊疗记录,以及江放几次血肉模糊的治疗照片。 这个声明直接打了那些人的脸,而另一种鼓吹江放的声音则直接膨胀,在各大社交平台屠版了一整天。 所有人都把江放当作英雄和光一样在崇拜着。 但江放最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在自己接下来住院治疗的一个月里,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医院不让江放出院、球队也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江放不再准许他随意行动;一开始江欢只以为江放做的是过去受伤时那些小手术,没想到这次严重到脚差点废了,便也隔三差五来盯着江放。 “等你出院了...再想办法吧,现在先好好养伤。”江欢给江放削着苹果,江放刚刚又问她能不能联系上禾宇筝了。 这些天她和齐河尝试着给禾宇筝打电话发微信道歉、去禾宇筝的住处和办公室堵他,但每次都无功而返,禾宇筝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卯足了心思要躲他们。 江欢叹了口气把苹果递给哥哥:“总不能坐着轮椅去追他吧,所以先把伤养好。” “你自己吃。”江放道,他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给置顶的人发数不清第多少条相同的消息:“今天我还是没办法出去,你明天可以来看我吗?” 第87章 赢第一 信息像往常一样石沉大海,江放觉得自己甚至渐渐习惯,但他很害怕这种习惯,只要医生一来就拉着追问能不能出院,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网络、媒体、外部世界不知道的是这些天被他们奉为神明的人,每一天都是在担心真的被甩的焦灼中度过的。 江放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等医生终于松口他可以自由活动时他第一时间找了自己的团队,除了圣禾以外江放是有自己团队的,从经纪人到律师一应俱全,只是大部分时候江放的琐碎工作都是圣禾这边在做,他的高薪欧洲团队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在国内住了半年,几人都还考了国内驾照,也差不多能听得懂中文了。 这次想要找到禾宇筝,江放没有贸然联系谭相伦那边,而是启用了自己的团队,一群人听说老板终于要找自己干活了兴奋得没命,却没想到只是轮流载着老板全城寻游。 从圣禾大厦到玉兰湾、再从玉兰湾到乐园、又从乐园到湖滨别墅,一整天几个精英都只是在开车。 “Exactly what do you want to do?Boss.”(老板,您到底想做什么?)夜幕降临,一群人还在车上,女律师终于忍不住问。 “Find someone.”(找人)江放回答她:“I don't know where he is.”(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your lover?”(你的爱人)女律师敏感地问,江放没有回答,一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江放在欧洲的时候基本没有桃色新闻,他的性取向在队里也没有藏着掖着,所以团队的人也都了然。 “你很有名,boss.”江放的巴西经纪人用蹩脚的中文不解发问:“你也很有钱,Why are you so low-key?”(你为什么这么低调) 江放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完全可以,高调地、追爱。”巴西人摊开手,做出热情似火的动作。 当晚,全国微博粉丝量最多的影帝发了一条视频,视频里是全球最知名的亚洲球星。 影帝配词:帮忙找人,帮忙道歉。 视频里江放正对着镜头,只说了三句话:以后我一定听你的,分手的话我可以重新追,理一下我。 但这三句话让整个互联网差点瘫痪,影帝发微博、球星在线追妻,还有什么比这更声势浩大更劲爆的?这个视频瞬间登顶所有社交媒体热搜第一,从线上媒体到纸质媒体都在争相报道,甚至有媒体人预测尽管刚开年,但这将是今年流量最大的新闻。 禾宇筝在飞行中睡得不是很好,他摘了耳机和眼罩拉开舷窗,窗外已经泛光,好像就要到隆州了。 机舱里有说话的声音,大部分时候其他乘客说话也都很小声,但这时候的乘客似乎都有些兴奋。 “听说是首都一汽家的小孙女。”坐在禾宇筝前排的某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企业家八卦道。 “不对不对,我侄女的同学就在圣禾,她说是在牛津读书的一个女音乐家。”企业家的妻子否定他。 听到“圣禾”两字后禾宇筝不自觉竖起耳朵,发现机舱里有好几个乘客似乎都在说着同一个话题。 总觉得好像出了什么事,禾宇筝打开手机,发现微信里塞满了信息,除了那个已经被屏蔽的账号,更多的是家人朋友的消息。 其中妈妈的消息最多,除了一长条没有接通的语音电话,还有许许多多问“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的消息。 禾宇筝一愣,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跟家人说过,难道是江放找他们了?他没想好怎么回答妈妈,而是继续看其他消息,终于在齐河发来的消息里找到了答案,他看到了那位影帝发的微博,一整夜的发酵已经让禾宇筝的整个世界都是那条视频和人们针对那条世界的讨论了。 视频里江放是站着的,看起来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直到江放伙同江欢齐河欺骗自己的时候禾宇筝有一瞬间愤怒到了极点,他甚至真的不想要这个人了,他尝试了最后一次想让江放下场,但听到的是他还要继续打封闭上场,当时禾宇筝就在想,随便你吧,残废我也不管了。 现在看样子是恢复好了,手机里塞满的信息有一大半是江放和他的妹妹妹夫发的。 隆州此刻是凌晨,禾宇筝和边柔下了飞机,苗安已经拿了他们的行李在接机口等候,但他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禾宇筝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良久,他对边柔道:“让苗叔送你回去。” 边柔担忧地看向禾宇筝:“您...解决之后需要帮您重新叫车吗?” 禾宇筝摇头:“去吧。” 边柔点头,没再多问便向苗安走去,两人先行离开。 凌晨的机场人不多,但偶有接机的人和国际航班降落的还是都注意到了江放,禾宇筝蹙眉,离他远远的:“口罩。” 江放听话地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和帽子戴上。 禾宇筝也戴上外套上的帽子,缓缓朝人走过去:“车呢?” “地下。”江放贪婪地看着被兜帽遮挡得只剩下一个下巴的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带路。”禾宇筝道。 江放点头,转身朝地下停车场走,禾宇筝始终和江放保持着五米的距离,直到上了电梯才不得不和他站在一起。 等到了地下,电梯门一开,禾宇筝又拉开了和江放的距离。 江放开了辆二人座的跑车,但是有自动驾驶功能,多多少少可以解放一下双脚。 等他准备拉开驾驶室门的时候禾宇筝从后面迅速上来,顺着他拉开门的坐进驾驶室,江放一愣,神色动容地坐到副驾驶。 “回哪里?”安静深邃的车子里,江放问禾宇筝。 “我回玉兰湾。”禾宇筝发动车子,还是不太想和这人说话,只回了必须回的话。 跑车在晨光微熹的高架上行驶着,一个月没见,禾宇筝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禾宇筝。”江放轻声道。 禾宇筝微微偏过脸,示意江放自己在听。 “以后不骗你了,也不再带伤上场了。” “不关我的事。”禾宇筝冷冷看着前方,心中又涌上一阵酸麻。 “那我重新追你。”江放神色凝肃:“等你不生气了再接受,行吗?” “随你。”禾宇筝开口:“到了玉兰湾你自己叫代驾回去吧,我累了。” 江放沉默几秒:“能睡你家客厅吗?” 禾宇筝忍不住瞥了眼江放,他现在很困了,没精力跟人僵持,叹了口气道:“家里没打扫。” 江放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等禾宇筝停好车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禾宇筝在玉兰湾调时差,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本来他还能睡更久,但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后没能再睡着,以为做饭的阿姨来了,迷迷瞪瞪就起床了。 直到看到在餐厅忙碌的江放后禾宇筝猛然醒了,这次啊想到昨晚自己把他带回了家。禾宇筝犹豫地看着那一桌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又看了眼准备把碗筷递给自己的江放,沉吟片刻道:“先说好,吃饭归吃饭,跟和好没关系。” “嗯,没关系,吃吧。”江放给禾宇筝拉开椅子,又给他盛了碗汤,然后看着人吃饭。 禾宇筝和小时候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是清瘦了些、身型拉长了些,刚起床眼皮和嘴巴红红的,显得更加幼态。 “要去什么地方吗?我送你。”等禾宇筝吃得差不多,江放问他。 禾宇筝从碗里抬起头:“你送我还是我送你?我敢让你送吗?” “我叫人送。”江放从善如流地换了方案。 “这两天哪儿都不去,你休息好了就走吧,我要继续睡觉。”禾宇筝起身送客,他现在脑子清醒了些,又开始生这人的气。 江放在原地停了两秒,等禾宇筝转过头立刻掏出手机求助。 手机那头江欢和齐河正等着随时给他支招。 “他让我走。”江放发过去。 “千万别走,再找个借口留下。” “就说...你说这两天我们借了你的房子用,你没地方去。” 江放看着江欢发来的消息,刚准备开口,身边很近的地方突然响起禾宇筝的声音:“那样我会让你出去住酒店。” 江放难得被吓一跳,禾宇筝无奈地看着他:“你找人支招也不能找这俩不靠谱的啊。” 江放立刻收了手机:“那以后不找他们了。” 禾宇筝没忍住笑了下:“行了,回去吧,他们没告诉你追人不能死缠烂打吗?” “没说。”江放在反思自己身边能支招的人,除了这俩就是自己那个纯外国人团队,他们的建议是让自己直接霸王硬上弓,更不靠谱。 禾宇筝靠在餐桌边,给江放透了个底:“我现在一看到你还是会想到你想方设法骗我,不珍惜自己的身体,生气、生气的时候还会伤心。” 禾宇筝说着眼眶有些红:“所以还不想理你。” “好。”江放和禾宇筝对视着,他不再靠近,只希望自己不再让禾宇筝伤心了,懊恼得恨不得穿回决赛前跟禾宇筝坦白。 江放没再留在禾宇筝这里,他这些天只要晚上没事就住医院,他需要让脚快一点好,即使现在已经能正常行走开车,但他自己知道还没恢复到伤前那样,虽然联赛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更远大的征程。 “怎么回事儿啊哥,你怎么回医院了?”江欢和齐河得到消息后熟门熟路赶到江放的病房,架势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江放正在做冰疗,此时看着妹妹和妹夫的眼神也是冰凉的:“你们俩回去吧。” “不是吧?关系恶化了?”齐河疑惑道:“不应该啊,我儿子脾气挺好的,不至于气这么久。” “没,他说你俩不靠谱,所以以后我跟禾宇筝的事你们别参与了,谢谢。”江放差点想说谢谢你们全家。 江欢和齐河顿时不服气了,立马要向江放证实自己不要太靠谱。 同一时间,禾宇筝那里也有客人。 贺洄毫不见外地开了瓶表弟最贵的酒,他是家里派来当说客的,主要是要劝表弟以后闹分手别闹这么大阵仗,国内就别说了,连国外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 “你去跟他说,不关我的事。”禾宇筝道。 “那我不是跟他不熟嘛?再说也是你主动把人甩了的,肯定得来找你。”贺洄满足地倒了杯酒,在表弟肉痛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这运动员有进取心也能理解,比如咱们谈块地皮,就差签个合同的事了,你会因为当天生病发烧就不去了吗?”贺洄道。 “这次不一样,他差点残疾。”禾宇筝又开始生气。 贺洄耸肩:“我可是听说他把那冠军奖杯从队里租出来了,也不知道放哪儿了。” 禾宇筝一愣:“租?” 贺洄点头:“奖杯是队里的,临时拿出去一两天没事儿,他一借就是一两个月队里肯定不能同意,所以二十万一天租出来了,我看也不在你这儿啊,不是想给你看啊?” 看着禾宇筝一脸的错愕和离谱,贺洄觉得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差不多已经完成,可以回家交差了。 当晚,禾宇筝自己开车回了湖滨别墅,他已经很久没回别墅了,进了玄关刚把灯打开就被客厅的一抹金色闪了眼睛。 占据了整个茶几的冠军奖杯让禾宇筝在原地愣了整整两分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往客厅走的时候脚步尤其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惊动什么。 奖杯旁边是联赛方盖了公印的冠军证书,再是一支很眼熟的老款手机。 禾宇筝把手机拿出来,里面还有10%的电,大概是几天前充过电。 禾宇筝想起来了,这是江放19岁的时候用的手机,似乎是某种预感驱使,禾宇筝打开了微信,这是江放以前的微信号,对话框只有一个,是和自己的聊天框。 禾宇筝打开聊天框,里面只有一条语音记录。 “你说下赛季要干嘛?”点开语音,率先响起的是禾宇筝的声音,少年时的自己讲话语调都在上扬。 “下赛季,江放要帮禾宇筝赢联赛第一。”紧接着,是江放年少却冷静坚定的声音。 -------------------- 久等啦,最近更新不太稳定,但每周都会固定更一万字以上,大家多见谅,爱你们! 第88章 西班牙 禾宇筝拿着手机发怔,手机之外是存在感强烈的、巨大的奖杯和证书,禾宇筝又听了一遍那条语音,隔着十年岁月,少年时的声音依然清脆有力。 禾宇筝早就忘记了这个约定,他其实把过去的很多事都忘记了、有无意也有刻意,他没想到江放记得这么清。 禾宇筝把超级联赛的决赛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从江放牵着球童上场、到他拼尽全力在绿茵场上奔跑、到他进球、再到他摔倒,禾宇筝几乎全程盯着他的脚踝,一遍一遍,甚至放慢地去看他的动作和神情。 江放一直在疼,即使平日里他就面无表情,但禾宇筝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观察,他能发现江放在忍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忍得有多辛苦。 比赛视频在反复地重播着,这晚禾宇筝在客厅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隔天禾宇筝在中午前醒来,手机不停在震动,是公司的会议和要事在找他,禾宇筝索性把手机扔在了楼下,自己上楼洗漱,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处理工作,他只想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去找江放。 只是还未等禾宇筝出发,别墅的门铃就被按响了,禾宇筝走上阳台,江放正站在别墅楼下抬头看着他。 禾宇筝第一时间看向他的脚踝,心中又一阵麻软和郁愤,他不说话,江放便也不开口。 “很闲吗?”良久,禾宇筝冷冷地问,江放没回答,只仰着头专注地看他。 “闲的话我会让谭相伦再多给你安排几个商务。”禾宇筝在江放安静的注视下有些恼火,刚准备开口凶人江放便动了,他从怀里拿了盒不知揣了多久的牛奶出来,问他:“喝吗?” 禾宇筝手中端着威士忌,和那健康的冒着热气的牛奶格格不入,他仰头把威士忌喝光,把酒杯砸下了楼:“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吗?” 禾宇筝眼眶发红:“你觉得我还和以前一样,可以随意骗、也可以轻易哄好、你招招手我就一定跟着你跑了是吗?” 江放嘴角牵了牵却没开口,禾宇筝冷笑一声:“不是在追我么?追我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江放握着牛奶,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破碎的酒杯玻璃中,似乎为了拉近跟禾宇筝的距离。 “确实...我还把你当成以前那个禾宇筝。”江放轻声道,他的头仰得更高,禾宇筝却紧咬着牙,恨不得再扔个杯子下去。 “我希望你无忧无虑,想要的都能得到、不希望你被任何事影响心情。”江放继续道:“所以自作主张地骗了你,只想先赢了球再说,等球赛结束,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我爱你。” 禾宇筝深深地注视着江放,他紧紧扶着阳台,指尖发白:“因为爱我、为了让我开心就可以毁掉你自己的前途?” 江放停了停,声音又轻了些:“没有毁掉,我心里有数。” “是,养伤加复健花掉的半年时间对于现在的江放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对以后的你呢?”禾宇筝咬了咬牙,问:“你是不是还想回欧洲?” 江放怔了怔,禾宇筝了然地接着说:“既然想回去,就应该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调到最好,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能浪费身体素质和时光。” 江放没想到禾宇筝能看透他的想法,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打算说。 在欧洲踢过近十年球的人是很难适应国内的足球环境和队伍氛围的,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他向往全世界最好的足球环境、向往最热情的足球场、也向往最默契的团队和最优秀的队员。 但比起这些,他更向往禾宇筝,所以他回来了。 禾宇筝在江放出神的时间里下了楼,他把门打开,虎着脸在门里道:“进来。” 江放走进禾宇筝家中,他前些天偷偷运进来的奖杯还在茶几上没有动,但手机被动了,所以自己不必解释,禾宇筝也知道了自己拼了命要拿冠军的原因。 但禾宇筝并不想要。 禾宇筝从餐厅拿了两个杯子,将江放手中的牛奶夺走将两个杯子倒满,把自己的那杯一口气喝光,嘴唇还沾着牛奶认真地问:“你是想回曼彻斯特还是去其他俱乐部?” 江放没能跟得上禾宇筝的转变,他也先把牛奶喝了,在禾宇筝逼迫的目光下诚实回答:“我还没想好。” “你知道现在有报价过来了对吗?”禾宇筝问。 江放点头:“但没打算了解。” “一家在西班牙、一家在意大利、还有一家在德国,你老东家没消息,知道为什么吗?”禾宇筝眼底又溢出愠怒:“因为你受伤被抬下场了,我们这边保密做得再好,欧洲那些球队经纪能什么都不知道?稍微一猜就能大概知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他们并不想要一个受过伤随时会复发影响比赛的人。” 江放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他伸出手,把禾宇筝唇角的牛奶擦干净:“嗯,我明白。” “所以我永远不接受任何你以伤害自己为前提为我做的事。”禾宇筝说得尤其严肃:“没有下一次了。” “好。”江放知道禾宇筝原谅了他,但他也知道这个原谅凌驾在他们差点分手之上,来之不易、也尤为珍惜。 禾宇筝依然在生气,只是再重的怒意抵不过喜欢和爱,他闭了闭眼,主动抱住江放,声音柔软了些:“真的,再有下一次我不可能原谅你。” “嗯。”江放将失而复得的人拥在自己怀里:“那...奖杯我今天送回去?” 禾宇筝在江放怀里一僵,语气倏然含糊起来:“要不...再放几天......” 江放勾唇:“好,再放几天。” 禾宇筝是和江放住在一起后逐渐发现他对欧洲足球还有追求的,只要平时没有训练和比赛,欧洲那边一有比赛江放都会准时深夜或凌晨收看,而看的状态和过去单纯只为了看比赛的精彩、看球员的发挥很不一样,他眼睛里有羡慕也有落寞,禾宇筝都看在眼里。 “所以要去哪家?还是我让他们放出消息,呃...看看你的老东家会不会闻着味儿过来?”禾宇筝躺在江放怀里,断断续续问。 “不回曼彻斯特了。”江放捏着禾宇筝的腰:“有点想去西班牙试试。” “唔...”禾宇筝被江放弄痛,他咬了下江放的肩膀:“你的球风...我以为你会选德国,在西班牙...轻点...” 江放看着怀里人神魂颠倒却还要努力理智和自己讨论的模样忍不住将人弄得更凌乱一些,他压着人,咬住他的嘴唇:“结束了再聊,乖。” 禾宇筝闭上眼,在床上他永远没办法和江放对抗,只好弱弱“嗯”了一声,被江放带着朝失控的顶点攀登...... 江放的脚恢复得很好,韧带和肌肉已经重新长好,而每天都要进行的复健禾宇筝盯得比队医都紧;圣禾已经放出江放即将转会的消息,消息刚放出来,除了之前接触的三家俱乐部,欧洲又有好几家俱乐部对江放递出橄榄枝,转会费和年薪浮动在江放当年在欧洲时的价格上下,并没有太大的距离。 得知江放要重新回到欧洲赛场的大众一半欢喜一半愁,欢喜的是江放就该属于那里,属于最顶级的足球文化、愁的是大家再亲眼见到他踢球又将变得很难。 而江放的亲朋好友也对他的这个决定感到震惊,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回来了不会再走了,他在欧洲踢出来的名气和金钱足够他在国内高薪踢到退役并被奉为神明。 其实在这之前,江放也没有打算把这样大胆的、甚至在他自己看来有些自私的想法付诸行动;直到禾宇筝第一个站到了他身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如果你想回去就应该回去,我支持你。 所以未来在所有人询问江放这个想法产生的原因和契机时,江放都会笑着说:因为我的爱人,他鼓励我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没有禾宇筝的话,江放将安稳地在国内养老,不再会有未来更多的辉煌时刻。 是禾宇筝教会了江放要做心中所想,要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而在江放的转会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时,圣禾集团内部也有件大事在悄悄推进着。 禾宇筝要卸任圣禾总裁了。 这件事他和家里协商讨论了很久,起初禾孟说什么都不同意,后来禾宇筝的坚持说动了家中的其他长辈,久而久之禾孟对于这件事没有一开始的反对和震怒了。 禾宇筝这阵子也在寻找更合适的总裁人选,他和江放不一样,江放踢球是因为天赋和热爱、他当时成为圣禾总裁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和理所当然。 禾宇筝从小到大就不是认真努力的孩子,这几年已经是他的巅峰,江放回来、两人和好后眼见着禾宇筝玩心又起,他没有把握再把这个总裁做得很好。 同时,禾宇筝也不能保证未来自己和江放如果被曝光,会给圣禾带来多大的影响,所以他要渐渐将自己身上圣禾的标签隐掉,竭力不让自己影响家里和企业。 禾宇筝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放时江放没有太大的意外,他尊重禾宇筝的每一个决定,只要他开心。 “那我以后可没有收入了。”禾宇筝坐在总裁办公室,检查着自己总裁生涯中的最后的几份合同。 江放坐在会客区看球:“你有股份和分红。” 禾宇筝噎住,他还以为江放会说“我养你”这种话,果然是确定关系后人就变得不一样了啊,他又说:“可是我没有一技之长,别人会笑话我啃老的。” 江放看了眼说得愁眉苦脸的人,关了电视走到禾宇筝面前,郑重道:“你有。” 禾宇筝搁下钢笔:“我有什么?” “你有让江放听你的话的能力。”江放一本正经道:“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 “江放去把总裁办的门锁上。”禾宇筝笑吟吟地开始指挥,江放乖乖转身去锁上门。 “江放过来给圣禾总裁倒杯酒。” 江放便去酒柜拿了瓶几乎没有度数的鸡尾酒给禾宇筝倒上。 “江放...亲我一下。”喝完酒,禾宇筝扬着眉,眼睛透亮地看着江放。 江放绕过去亲了三下,亲得禾宇筝面红耳赤无法呼吸。 “江放停...”禾宇筝被江放抱进怀中,在细碎的吻中弱弱说出这三个字。 但江放不停。 傍晚,市中心的地面车水马龙、日复一日地繁华入夜;红烈的晚霞投射在圣禾总裁办的落地窗上,被染成橘红的被子拖了一半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耳鬓厮磨在高楼之中可以忽略不计,但某些风流旖旎却在真实、持续地发生着...... 第89章 新的征程开始了 江放和西班牙的球队的签约很顺利,他不像很多球星奔着竞价和抬价去,更大的目的是重新进入一家顶级球队、融入一种新的体系,他不希望自己仅仅只是射门机器,更希望自己能真正影响一个球队、带动整场节奏。 但西班牙那支球队也很大方,在圣禾提出八千万欧的转会费时并没有压价,痛快地签了字。 至此,传得沸沸扬扬的江放转会终于尘埃落定,他要在六月一过便飞西班牙,为已经抽签结束的欧冠比赛做准备。 而江放新球队主场踢的第一场比赛则是他的老东家——曼彻斯特的那支球队,抽签结果一出来,球迷们的期待度瞬间拉满。 等江放国内的一切手续办完后他约了一些亲人朋友见面道别,其实没多少,江欢抱着哥哥又哭了一阵,说马上三十的人好不容易回国,结果还没一年又要出国从事体力劳动,当妹妹的很是心疼。 “到时候如果球队不要我哥了,你可不能也不要他。”江欢拿着叉子,逼视着正在慢悠悠品酒的禾宇筝。 “不会的。”禾宇筝挑眉:“等他退役之后我会榨干他的。” 禾宇筝说的时候其实没想到什么歧义,他充其量就是想表示自己会把江放的商业价值利用到最大,但这话一出来,桌上的人纷纷愣住,禾宇筝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十分令人遐想的话,立马否认:“不是啊你们别瞎想!” 齐河嘿嘿笑了起来,很懂地看了眼江放,江放也勾着唇:“没想到退役前后都得从事体力劳动。” 禾宇筝的脸瞬间一整个爆红,他猛地把酒喝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哥好惨啊...”江欢不赞同地看着禾宇筝:“禾宇筝,你也不比他小多少,悠着点。” 禾宇筝干脆闭麦,闷着头独自吃菜。 晚上回湖滨别墅的路上禾宇筝还在为白天的口误郁闷,话明显少了许多,但江放有意提起:“今晚我要回去做体力劳动吗?” “不必了。”禾宇筝凶巴巴的,今天吃饭除了他们和齐河江欢,还有几个江放关系不错的球员和国内经纪人,所以这次禾宇筝并不是小范围出丑,晚上有个知道他们关系的客户还特意发信息来调侃禾宇筝,让他别太累着亚洲之光。 所以禾宇筝一到家便钻进房间锁好了门,绝对不累着他,他就是想累自己也不给这个机会。 结果这晚禾宇筝做了个梦,梦到江放被西班牙的球队开除了,失业了,失业后的江放拿了个写着个人情况的牌子站在街口,禾宇筝看到他后便溜达了过去,看到那小牌牌上写着:男,35岁,失业前从事体力劳动,没上过大学,带有一对弟妹。 “你能干什么?”禾宇筝问他。 “我什么都能干的。”江放看着禾宇筝,亮起他的肌肉。 “那你先试试呗?”禾宇筝有些心猿意马,也不管街口有多少人便道:“你把我抱起来看看。” 江放放下小牌牌,轻松地抱起禾宇筝。 然后禾宇筝就醒了,天还没亮,窗外月明星稀,禾宇筝开了门朝江放睡的房间走去,江放没有锁门,房间里有轻微的呼吸声,禾宇筝开了盏夜灯,江放睡得不深,睁开眼,便看到清瘦漂亮的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禾宇筝搂住睡得半梦半醒的江放的脖子,主动吻住他。 江放不明所以,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转身便将禾宇筝按在了身下。 ...... 江放决定去西班牙之后禾宇筝就和家里报备过了,说自己十有八九也会跟过去,但并不会像江放那样常年待在那里,随时可以回来;但就是这样,禾家的大多数人也不舍得他们的小风筝真的要飞走了,离开前的几天禾宇筝是自己家和几个亲朋好友家连轴转,擦了太多的眼泪、抱了太多不舍得的长辈。 这天任晓月又陪着禾宇筝去一个叔叔家里道别,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雨,禾宇筝握住了妈妈微凉的手:“爸工作忙,您这次也跟我一起去吧,那边的房子都置办好了,有十三个房间,也能把外婆带上。” 任晓月看向自己长大了的、成熟了的儿子:“你们能一辈子带着妈妈吗?” “能啊,只要你愿意。”禾宇筝坚定道。 “那我也不想给你们当一辈子电灯泡。”这几天禾宇筝的奶奶、外婆、姑妈都哭过了,唯独任晓月没哭过,她只是话变得很少,一直陪在儿子身边。 但禾宇筝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妈妈。 如果不是任晓月,禾宇筝觉得自己甚至活不到这么大,他一时情绪上头,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妈妈知道的。”任晓月轻声安慰:“知道对于筝筝来说,妈妈特别特别重要。” “不过妈妈已经陪了你快三十年了。”任晓月道。 “你不想陪我了吗?”禾宇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转过头,眼眶发红地任性提问。 “想啊,只要筝筝需要,妈妈就会一直给你当港湾。”任晓月朝儿子笑:“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也足够勇敢和聪明,很多时候我不在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禾宇筝很久没有说话,其实他长这么大,唯一经历过的一次分别就是和江放,他从未体会过和亲人分开,他的童年到青年时期,几乎每一天都是和家人待在一起的,他在这样温馨可靠的家中汲取到了足够强大的能量和爱。 他从没想过一家人在未来也会各奔东西。 “你要一个月去看我一次,我也会一个月回来一次。”禾宇筝执拗地要求。 这样他们就是半个月见一次,一次见半个星期,相当于禾宇筝还是住在湖滨别墅。 任晓月哭笑不得:“你这...哪儿学来的妈宝作风,是不是还要我去给你做饭啊?” 禾宇筝仰起头,心说妈宝有什么不好,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在任晓月怀里当宝贝;他只是少年时代过得很辛苦而已,但任晓月几乎从生下他开始就在为他操心,可现在自己要离开妈妈了。 这种分离的难受不比江放当年甩了他好受。 六月中旬是禾宇筝的生日,但盛大的生日派对和如潮水般的祝福并没有能让他开心一点,从决定要和江放一起去西班牙的那天起,禾宇筝就愈发沉闷。 “刚刚许了什么愿?”等宾客尽欢,两人送完客回家时,江放不经意问禾宇筝。 禾宇筝嘴角勉强地勾了下:“许了三个,说出来就不灵了。” 希望江放在西班牙的事业一切顺利。 希望爸爸妈妈永远不会老。 希望妈妈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 “好,一定会实现的。”江放牵着禾宇筝的手:“不过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禾宇筝懵懵地抬起头:“什么?” “我还没送你礼物。”江放道:“还要不要?” 禾宇筝看了眼满屋子的生日礼物,其实一点都没有拆开的欲望。 “最好不是奢侈品,我对物质没什么欲望。”禾宇筝道,顿了顿他又觉得这话有些歧义,补充道:“对别的也没什么欲望。” “有也可以。”江放浅笑着,他转身去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一个黑色文件袋下来,递给禾宇筝。 “买了个房?”禾宇筝狐疑地接过那神秘的文件袋,好奇地打开。 文件袋先抽出来的是一张塑封的彩印纸,纸上全是英文,但印在TITLE上的Gulfstream Aerospace Corporation禾宇筝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拿着那张纸顿了两秒后猛地抬起头:“你买了架飞机?!” 江放眨眼:“刚签完合同,还要两个月才能拿到,在国内飞的话有改装需求,可能要更久。”江放停了停又道:“不过会方便我们以后来回。” 看禾宇筝还盯着飞机合同,江放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下他额头:“想他们的话可以随时回来,不要难过了,嗯?” 禾宇筝乖乖被江放抱在怀里:“谢谢,这个奢侈品还勉强可以,变开心了。” “那明年也送这个。”江放道。 “我还不起啊先说在前面。”禾宇筝也搂住江放:“动辄上亿的费用我可不敢从集团里走,会被业内说是败家子的。” “那你到时候画一架给我。”江放把合同从禾宇筝手上拿下来,手不安分地伸进他的衣服里,扣住禾宇筝细嫩的腰:“我选的是空间最大的那款...” 禾宇筝被江放弄得眼尾染红:“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想你。”江放将禾宇筝打横抱起,转身向楼上走去。 ......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江放和禾宇筝的行李都已经提前寄了过去,那边的房子和寄过去的行李都由江放的经纪人先打理起来,他们抵达了就能入住。 七月的第一天,江放和禾宇筝准时抵达了隆州国际机场,江放在这天去西班牙并不是秘密,所以禾宇筝先进了等候室,江放则在外面开了一个小型的记者会才去和他汇合。 禾宇筝在等候室看完了江放记者会的直播,直播刚结束不久,他抬起头,江放已经到了他跟前,手中拿着一瓶热牛奶。 禾宇筝接过牛奶,拧开后喝光问:“到西班牙几点?”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江放的助理回答禾宇筝。 “我们先去球队还是回家?” “都行。”江放道:“你累的话先回家,明天再去球队。” 禾宇筝点头:“我们先回家吧。” 禾宇筝还是有点害怕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甚至那些语言他都听不懂。 江放坐到禾宇筝身边,握住他的手:“上飞机后就睡觉,睡一觉就到了,西班牙很热情的,别怕。” 禾宇筝看向江放,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江放一个人带着行李,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助理,就是在这里踏上了飞往曼彻斯特的飞机。 十年前江放十九岁,一个人。 现在禾宇筝二十八岁,有江放和一群工作人员。 禾宇筝几乎在瞬间就不紧张了,他也反握紧江放的手,眼中漾起亮光:“我没怕,以后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你永远也不是一个人了。” 一小时后,隆州国际机场飞往伊比利亚半岛的飞机在巨大的停机坪起飞,在万众瞩目的送别下,载着这个国家、这个大洲的足球英雄去往他新的梦想之地。 飞机即将抵达西班牙前,江放轻声叫醒了禾宇筝,禾宇筝拿掉眼罩,透过舷窗往下看,他看到了烈日下鲜明冗长的海岸线。 禾宇筝打了个哈欠和江放对视:“新的征程开始了,加油。” 江放心满意足地看着调侃自己的人:“会在新球场多放风筝的。” 飞机缓缓下降,即将降落在欧罗巴大陆足球文化几乎最发达的国家,禾宇筝笑道:“你最好是。” 全文完。 -------------------- 谢谢大家的追更和支持,这篇文到这里就正文完结了。后续会写番外的,比如江放在新球队的比赛、禾宇筝在西班牙的养老生活、以及两对副CP。这篇文的题材其实比较冷,所以很荣幸有读者愿意看、留评,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支持啦!这篇应该几天前就完结了的,但我真的有点舍不得,所以一直没有发完结章,虽然今天真正完结了,但他们的故事没有结束,江放还有更远大的使命和征程要去追,禾宇筝也尽他所能为足球贡献自己的力量。我永远热爱足球,我也希望中国足球终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充满希望和未来。另:大家可以猜猜江放去的是西班牙的哪一支球队哈~最后几段里有暗示的!同时大家记得收藏下我的作者专栏,以及正在连载的《别跟他玩》也欢迎追更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