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随行》作者:二攸 文案 乐臻在新公司探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高祺因,高祺因在四处碰壁依旧迷茫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乐臻 缘分一词大约说的就是在需要彼此的时候正好遇见 于是拍了两下算是合上了拍,高祺因成为了乐臻新公司旗下第一个歌手 从此往后,人生之路,音乐相伴,有你随行 (yue)乐臻x高祺因 音乐公司老板攻x天才创作歌手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臻,高祺因 ┃ 配角:同事朋友 ┃ 其它: ☆、第 1 章 “停车。” 马鹏飞闻言缓慢地将车停在了路旁,回头看了眼他的顶头上司。 旁边正好是处于H市市中心的一个比较大的开放性公园。中间有一个很jīng致的喷泉,经常被各大电视剧用来采景,被称作为环泉公园。 他回头一看,他的上司正目不转睛地透过车窗看着公园里。 他这个角度正好被公园门口的植被挡住,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还不等他问需不需要换个位置时,身后那位上司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此时刚过晚上七点不久,高祺因在公园里刚摆弄好他的吉他和小桌板。 这个公园还有个特色,就是一到了晚上就会有很多街头乐队在环绕着喷泉的小道两旁摆起乐器,音乐加美景,正是一副好景象。 高祺因大约是两个月前开始来这个公园的。他没有和别人成群结队地组乐队,只一人,拿着把木吉他,就这么不插电地每天在这个公园里表演,而小桌板上摆放着他的自制专辑,有时也会摆上在live house表演的宣传单。 即使是电子化的现在,大家家里通常都不会有CD播放机的时候,他依旧坚持着自费制作实体专辑,每天来公园里自我宣传。 不过个人自制的专辑往往没有那么jīng致,甚至连个专辑封面照都无处拍,只是在CD盘上稍花了点功夫,不过这个功夫也不过就是一个手写体的英文单词而已。 摞了好几叠的专辑旁还夹着个纸板,写着专辑和歌手的名字:“《START》——高祺因”,以及其中包含的四首歌的名字和介绍,以及价格:20元/张。 毕竟只是无名小卒,价格也不好定太贵,一杯奶茶钱足以。 而且摆CD卖的目的也不全因为赚钱,更多的是希望能有机会被音乐公司的星探发现自己的才能。 摆弄好了这些东西,高祺因就抱着他的吉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三月份的天气依旧挺冷,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厚卫衣,oversize的衣服显得他身板更加瘦弱,帽子一戴上几乎要盖住眼睛。不过其实也差不多了,因为他还戴着副到处可见的粗框黑框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 即使是唱着歌的时候,他也是低着头,像是刻意不让人看见自己的长相似的。 不过这毫不影响他的歌声。几乎是开口的一瞬间,周围就有人被吸引了过去。 他特地选了一首由副歌部分开头的歌,就是为了一下子吸引到人。 这首曲子开头的部分并不像真正的副歌部分那样爆发式,而是可以称得上慢条斯理,像是拿着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着耳朵,让人不自觉地去注意这段音乐。 只这么一段便能让人起一身jī皮疙瘩。 少年的声音其实是有些清脆的,但唱低音的时候压得非常沉稳,和歌词的一样带着些许隐忍,紧接着进入真正的副歌部分,却又一下子爆发,近似于嘶吼地诉说着被写成歌的话。 乐臻下了车,在喷泉附近驻足了一会儿后便径直走到了这个少年面前。 他一身笔挺西装,踩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高级皮鞋,远远看去,或者只看背影的话其实是与这个平民化的公园格格不入的。他看上去应该在音乐厅里欣赏jiāo响乐,而不是挤在这熙攘的公园里听着街头摇滚。 可要是正面观察他便会发现,领带已被他拉松,本应系得规矩的衬衫扣子也被解开了最上面两颗,西装外套自然也没扣上扣,两手一插兜还有点痞痞的感觉。 乐臻其实也的确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公园。 他正好最近在寻找适合的歌手,于是也听闻了这个公园晚上会有许多街头乐队。不过他结束了工作通常已经很晚,喷泉附近早就人去公园空,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过来。正好今天早下班,让助理送自己回家时又正好经过,下车来探探。 一到喷泉附近,他就被高祺因吸引了过去。 唱功不用多说,初次之外他还发现,他并不是在翻唱一些家喻户晓的老歌或是近期流行曲目,听上去更像是自己原创的。 敢于在这边摆出乐器唱歌的人,大多都是会自己作词作曲的,不过有些人会选择先翻唱一两首流行乐吸引听众,再开始自己的原创曲目进行自我表现,而这个人,却是抱着把木吉他直接唱起了自己的原创曲。 而高祺因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是有实力的,不仅是演唱方面的技巧,更有作曲方面的实力。 曲子的起伏,就像吸铁石一般吸引着他的听觉和视觉。 随着高祺因的演唱,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 两个女生挽着手站到了乐臻旁边,看着高祺因惊叹道:“哇!他这首歌唱的好好听,以前好像没听过啊?” “我也没听过,是原创的吧。” “估计是的,你看旁边的专辑。” “二十块,好像也不贵。” “不贵是不贵,可家里有机器听CD吗?” “说的也是,我笔记本电脑都没光驱了。” “那还是算了吧,就随便听听得了。” 这声音说小不小,至少乐臻觉得高祺因应该是听得到的,也不知这位歌手会又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高祺因依旧遮掩着自己的表情,恍若未闻,只是专注演唱着自己的歌曲。 三曲结束,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已经换了好几批。但乐臻就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在这听了十余分钟。 看高祺因停下喝水,他终于走上前,先是夸了一句:“唱得很不错。” 高祺因看有人走近,赶忙停下喝了一半的水。听到了对方的夸赞后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微微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 乐臻拿起小桌板上的一张CD说:“刚才唱的歌都是这张专辑里的?” 见对方对自己的自制专辑有意思,高祺因连忙点头道:“是的。” 乐臻将视线从CD移到歌手脸上,对方微抬起头看着他,他发现那副遮住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好像并没有度数,或是度数很低,并且仔细一看,那眼镜下的面容其实是长得极好的,却不知为何要特意留长刘海,戴起卫衣帽子,还戴着眼镜掩盖自己。 他手指点了点手上的碟,接着问道:“这几首都是原创的吗?” “对的,这张专辑是我自己作词作曲。”高祺因一一回答他。 乐臻赞赏地笑了笑,摸出钱夹掏了张一百出来递给高祺因,说:“我挺喜欢的,买一张支持下。” 高祺因忙说“谢谢喜欢”。说了好几遍,一边接过了钱,拿出了自己的钱包,却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八十块。 他面露难色,将一百递还给乐臻,问:“不好意思,我零钱不够,能不能麻烦您等一会儿,我去把钱兑开来?”说到后面越发得小心翼翼。 乐臻却不介意,合上皮夹说:“那就不用找了。” 谁料对方更急,抓住了他的手腕说:“那不行!”虽然高祺因曾经一直对自己的作品挺有信心,但自认还是没到四首歌一百元的价值,并且那份信心还在时间中逐渐变得弱小起来。 高祺因说完,发现自己拉着对方,连忙松开了手,又道了声“不好意思”。 “那……”乐臻低喃了声,又拿了四张专辑,“那我就买五张吧,真的很好听,拿去和朋友分享一下。”说完又冲对方一笑。 高祺因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喜欢,一下子愿意买这么多张专辑。加上看到对方好看的笑,他甚至有点想去趴在喷泉旁看看自己是不是红了脸。 他有点不知所措,嘴巴开开合合,想要找出许多好话来表达自己的谢意,最终道出的却一直只有“谢谢”二字。 见乐臻转身要走了,他又想起一件事。 “先生!”他小声喊道。 乐臻又看向他,他拿起一旁的一张传单,双手递给乐臻:“周五在Heaven Bar有live,我会出场,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待乐臻接过了传单,他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不是说非要您去,如果有时间的话……”演出是晚上八点开始,乐臻这个点还如此穿着,看上去不像是可以朝九晚五准时下班的人,要是麻烦到对方也不好。 不过出乎他意料,乐臻看了眼传单上的时间和地点,又抬头笑着和他说:“好的,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 “谢谢您!”高祺因再次道谢,嘴角的笑挂上了就摘不下来。他眼神一直看着乐臻走远,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树丛后面。 马鹏飞靠在车门上看着手机,一抬头看到乐臻手上拿着一摞专辑走了出来,赶紧收起手机站定。 乐臻走近后说了声“上车”,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马鹏飞坐进驾驶室,拉着安全带扣好,后座的乐臻就把其中几张碟放到了前座,嘴角提着,跟马鹏飞说:“这人挺有资质的。” 马鹏飞拿起专辑看了看,发现都是同样的专辑,CD上面只有一个专辑名和歌手名。他回头看着乐臻,发现对方心情似乎不错,自己也不自觉地笑问道:“老板,买了这么多张,这么好听吗?这是找到合适的目标了?” 乐臻说:“差不多吧。唱功不错,又是自己作词作曲,刚才听的几首歌都很不错,具体的回去再听听专辑里的吧。” “您都说可以了,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了。看来乐音一定能有个好开头。”马鹏飞把专辑放回副驾驶座,回应道。 乐臻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却保留余地:“还说不定呢。” 他又看向手上那张传单,传单上写着Heaven Bar的地址,在泽西街。 泽西街是本市一条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因此地下live house也数不胜数。 他盯着那三个字,捏着传单的手指动了动,问道:“周五晚有什么会议吗?” 马鹏飞拿过一旁的备忘本,翻了一下,回答说:“没有会议,不过太太给您安排了和榆江企业的江沛小姐吃个饭。” 乐臻突然皱了皱眉,说:“跟她说我没空,不去。” “这……”马鹏飞稍显为难。 “算了,我自己和她说。”乐臻有些认命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马鹏飞只得回应:“好的老板。” 乐臻维持着姿势揉了揉眉心,遇见高祺因这个歌手带来的惊喜转瞬就被母亲的压力盖过,使得他又联想到多年前的事,一点好心情瞬间不见踪影。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开车吧。” ☆、第 2 章 到家之后,乐臻直接给他母亲宋晓蕾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不待对面说话,乐臻先抢下主动权问:“您又擅自安排了和榆江企业的饭局吗?” 电话那头宋晓蕾带着些不耐的声音回他说:“只是和沛沛吃个饭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 乐臻冷笑了一声:“既然您说不是重要饭局,那我推了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你有什么事?我和你助理确认过周五你没有会议。” 乐臻只答:“公司的事。” 这回冷笑的却变成了宋晓蕾:“哼,公司?你说的是乐晓,还是你一时兴起注册的那个破音乐公司?” 这边乐臻眉头紧蹙,再开口已经带上了怒气:“妈!” “以前你说要做音乐,现在又自说自话开音乐公司,你自己想想这合适吗?”宋晓蕾深吸一口气,软下了声音和他说,“我们家又不是做这些的,何必花这么多时间jīng力在不需要的地方呢,还不如给家里公司多开拓开拓业务。” 几年来,这样的话语似乎发生过许多次,从一开始一言不合就开始的争吵,到后来放下身段的好言相劝,都没能使这母子俩握手言和。 乐臻听到这话,知道和对方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反正每次到最后都是不变的几句话。他qiáng势地说道:“总之,周五的饭局就推掉吧。还有,合作我自己会谈,不需要用任何其他方式。”说完,在宋晓蕾刚发出一个音来的时候他就掐了电话。 Heaven Bar是今年过完年刚在泽西街落成的一个小酒吧,内装jīng致,舞台虽不大但在音响效果上下了功夫,所以这两个月也备受年轻人喜爱。 老板当然是抓紧了这个机会,在这两个月以高频率办着live,几乎每周都有一到两场,其中有专场,也有混演。 高祺因参加的这场就不是专场,只是当天出场的四五个乐队或个人中的其中一员,分配到的时间也不过十五分钟。 周五晚上七点半,高祺因在休息室做着准备。 虽然说是休息室,但Heaven Bar毕竟占地面积小,不像泽西街最著名的酒吧长岛吧一样,地下还有供每个艺人休息的单独休息室,这里的休息室都是大家一起用,各占一个化妆台。 高祺因倒是不需要化妆。他依旧是之前那套简单的行头,套头卫衣加牛仔裤,脸上还架着那副黑框眼镜。 他这时没把帽子戴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想到,前两天那个买了五张专辑的陌生人会不会来看他的演出呢。 高祺因来环泉公园唱了两个多月,但卖出的专辑不算这五张,其实两只手都数得出来。 他听到过无数次类似于“家里没有CD播放机”、“自制专辑不正规没什么好买的”之类的话,但他也明白现在的市场,心里没有怨恨,只不过已不如原先那般内心qiáng大,有时也会觉得有些累,gān脆放弃得了。 于是每一次卖出专辑无异于是对他的一次认可,比任何路人的口头评价都有用。足以给他缺了口的信心再加以填补,让他又能重装上阵。 所以高祺因还是因此高兴了好一会儿的,以至于打工或写歌的时候都不自觉地笑出声。 到了时间,负责人来喊人到后台准备。高祺因套上卫衣帽子,背上吉他,正要走出休息室,却又看了看镜子,将卫衣帽子摘了下来,拨了拨稍稍挡眼的刘海,似乎能使视野开阔一些,也方便他找人。 高祺因的出场顺序是第二个,前面的一个单人歌手唱了三首歌,已经将场内气氛炒得火热。 他站在舞台边的幕布后,按理说不是第一次在live house演出了,但他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因为很久没站上过live house的舞台了,还是因为心里悄悄期待着台下会不会有那个喜欢他的歌曲的人。 直到前一位歌手下台,而这种表演往往没有会让气氛冷下来的主持,高祺因跟着就上台。 过渡的时候,舞台上灯光比后台还要明亮一些,高祺因一上台被亮光刺到了下,眯了下眼睛。台下传来欢呼声,也许有些是冲他这个人,但也许更多纯粹是享受演出的气氛。一些比较专业看live的人手腕上绑着毛巾的一端,挥舞着叫嚣着。 Heaven Bar的舞台前一大片都是空场地,而最后面靠墙的一排放着几张高脚桌,供有些客人边喝酒边听歌的。 高祺因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拨了几下吉他回应台下的欢呼,一时间欢呼声变得更加嘹亮,而高祺因往正前方一看,正看到那天的陌生人即使到了live house里也依旧是一身西装,手上端着杯酒站靠在高脚桌旁的墙上,看到他看向自己了还举了举杯与他示意。 高祺因冲那人一笑,然后右手握着麦克风,直接喊道:“Let‘s start!” 高祺因为这场演出准备了三首歌,而这混演的演出最重要的就是气氛,所以除了那首《START》以外,他并没有唱专辑中的抒情歌,而是准备了另外两首没有收入专辑的歌。 灯光稍稍变暗,只见他右手捏着拨片快速拨动着吉他弦,站定在麦克风前,身体随着曲调晃动,声音却是稳稳地从声带中振动出来。 主歌部分几乎是每个音节都填进去好几个词,此时更像是在快速叙说着故事,让人听着一下子忘了呼吸,生怕错漏了一丝,台下挥动手臂的幅度也稍稍变小,因为歌词快速的节奏让他们无法分心做出其他动作。可马上,进入副歌部分,歌词没有那么多了,可是节奏加快、跳跃,高祺因几乎是喊着唱着,手上弹动的速度也加快,带领着台下的观众尽情地挥舞着,呐喊着。 两段副歌完毕,到了过渡处,曲调突然变缓,他只偶尔扫一下弦,几乎是清唱,有些清冷的声音唱出来的调令人心颤,与之前爆发式的演唱形成鲜明对比。他阖上了眼,台下如同被施了魔法,又好像是集体被关了开关,手上的动作渐缓,高声的欢呼也刹时变弱,整个不大的live house只回dàng着高祺因揪着人心的歌声,在回音的多重作用下愈发深入人心。 然而就在快要回到最后一段副歌部分的前一小节,节奏猛然加快,他睁开眼,高举着右手,呐喊出最后一段词,最后一个字被无限拉长,带着听众再次回到比之前更加嗨的气氛当中。 因为是固定的立麦,所以他无法自由地在舞台上左右走来走去,不过这不妨碍他弹着吉他一边跳动着,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演唱,爆炸的音响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使得台下欢呼更甚,与他一同狂欢。 尽情,肆意。 直到歌声吉他声依次结束,台下爆发出更热烈的嘶喊,疯狂转动着手腕挥舞着毛巾。 高祺因因为刚才的跳动还有些喘着气,他左手握着琴颈右手抵着弦,微微朝台下鞠了一躬。 乐臻手上的酒早就被搁置在了高脚桌上,视线穿过众人高举的手一直注视着台上的人。他嘴角擒着笑,从兜里拿出手机,给马鹏飞发了个“OK”。 随后高祺因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就着气氛又弹唱了两首歌。 三曲完毕,他只能通过一个“慡”字来抒发此时的感受。上一次在live house做演出已经是去年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畅快地享受着通过歌曲来呐喊出自己心声的感受。 上台前的紧张早已在开唱的那一瞬间消逝不见,今晚的演出他几乎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力量,因为刚才的嘶吼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有些沙哑。 下台前的最后他再次朝台下鞠躬表示感谢,抬头看向近出口的高脚桌时,那里不知是何时起已经没了人影。 也不知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听全自己的三首歌,他心想。 最后向观众笑着挥了挥手,高祺因转身下了舞台,绕过后台回到了休息室。 他将吉他取下后放进吉他包内,简单整理好了东西,再次回到了后台,观看其他人的表演。 等剩下所有人表演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他再次回到休息室,背上吉他,与其他歌手和老板打了招呼后从后门离开。 到了室外,高祺因就打了个激灵,即使身体还剩了点演出余下的热意,但单穿一件厚卫衣的硬性条件还是有点难以抵挡夜晚的寒风。他戴上卫衣的帽子,将领口往上拉了拉试图为脖子多挡点风,快步回到泽西街主gān道上,准备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 耳朵边似乎还残留着音响带来的耳鸣,即使是位于舞台上的表演者也难免有些不适,他揉了揉耳朵,低着头快步走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蹭亮的皮鞋。 还好高祺因及时停下才避免了撞上对方的情况,他往旁边拐去,对方却也转向他,耳边同时传来一声“高先生”。 高祺因这才明了对方是特地找自己的。他视线往上移,先入眼的是一套藏蓝的职业西装,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买了五张专辑的陌生人,也是相似的正经穿着,而且刚才室内的灯光也不足以让他看清那人身上的西装颜色,不过往上看到了脸却发现并不是他。 只见对方笑眼盈盈,恭敬地递上了一张名片,说道:“高祺因先生,我是乐音音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助理,我叫马鹏飞。我们公司有意将您签为我们旗下的歌手,不知可否借用一点时间?” 高祺因听着对方的话怔愣在原地,也许是内心一下子太过激动让他有些难以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耳鸣产生了幻听。 ☆、第 3 章 “高先生?”看到高祺因愣在原地,马鹏飞又喊了一声。 高祺因这才如梦初醒,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刚才对方自我介绍道的公司名。高祺因在这两年也算是简历走遍整个音乐业界了,可是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对这家音乐公司没有任何印象。 也许是思考中不经意间皱了眉,马鹏飞见状简单解释道:“我们公司是集团旗下新注册的音乐公司。”说完又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递给高祺因。 高祺因再次接过一看,人名还是原来的人名,不过公司名换成了更加耳熟能详的一个:乐晓集团有限公司。 乐晓他就听过无数次了,毕竟是目前不动产市场中称得上是领先巨头的一家公司,于是他又不是很确定地问道:“我记得乐晓是做不动产行业的吧?” 马鹏飞从容地答道:“是这样的。” 至此,高祺因大胆猜测,估计是乐晓老板人傻钱多,带着玩玩的心思注册了一个音乐公司,现在找人来了。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看着对方脸上一脸凝重,马鹏飞不慌不忙,像是已经料到这个情况,又开口道:“知道您一定会有疑问,所以我们老板想要亲自和您商量一下,不知能不能麻烦您一会儿时间?” 不得不说面对着对方已这么诚恳的态度,高祺因心里有些还是动摇的。 而且自从上次在如今娱乐界最大的音乐公司,路易斯音乐公司那儿不欢而散后,他无论去哪家音乐公司投简历都会碰壁,如今只能在公园街头驻唱,或偶尔参加一下地下live house的演出,但他要的绝不只是这样。 这份邀请可以说是现在的他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不知这稻草的上方,究竟是他期望已久的终点,还是伪装成小红帽的láng。 不过他想,反正对方只说先去和老板聊聊,大不了要是是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立马开溜就行了。 于是他问道:“在哪儿?” 马鹏飞一直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不急不躁,这会儿听到对方的询问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回了两个字:“琴音。” 琴音其实是一家咖啡店,就在泽西街的入口处的转角,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便叫了个听上去像是琴房一样的名字,高祺因每次走进泽西街必定会经过琴音,所以也很熟悉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把手缩进袖子,想着说几句话又不会掉多少肉,于是答应道:“行。” 马鹏飞有些如释重负地提了提嘴角,说了声:“那我们走吧。” 琴音占地不小,这个点店内依旧明亮,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谈话场地。 仅短短的一段路,两人都各自怀揣着心事沉默着,等进了店,马鹏飞果然带他到了一间小包间前。说是小包间,其实就是用一片帘子隔开了里面的咖啡桌和外面的大堂。马鹏飞恭敬地和包间里的人说了一声:“高先生来了。” 里面那人回道:“知道了,你在外面等我吧。” 马鹏飞回头向高祺因说了声:“高先生,请吧。”说完向高祺因点了点头示意,紧接着一个人走开了。 到了这一步,像是近乡情怯一样,高祺因突然有些不敢掀开帘子。他深吸一口气,手上一动作,却是立马“诶”了一声。 里面坐着的竟是那天买了五张专辑,刚才还来听了他的演出的男人! 那人看他走进来后冲他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位说:“坐吧。” 高祺因将背上的吉他取下,靠在沙发一旁,等人坐定后店员先是过来点单,他点了杯拿铁,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他没有提公司的事,先是和高祺因聊起了刚才的演出:“刚才的演出很棒,有两首是新歌吗?” 高祺因听他这么说,知道对方刚才是听完了自己的全程演出,心里不禁一个放松:“也不算是新歌,只不过没有做成碟片而已。” “现场的气氛调动的很不错,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上台了吧。” “不是,”他老实答道,“不过也是时隔挺久的了。” “也很不错了。”乐臻根本不吝于称赞,倒是让高祺因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话题一转很快就进入正题,乐臻拿出一张名片反向放在桌上,用右手三根手指推到了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乐臻,是乐音音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高祺因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拿起了桌上的名片。 乐臻的名片做的非常jīng致,连印的字都采用了有凹凸质感的工艺,没有任何与乐晓集团有关的印记,看上去就像和他是两家毫无瓜葛的公司。 乐臻两手十指jiāo叉搁在桌上,俨然一副谈判桌上的模样,看着高祺因说:“想必刚才我的助理也和您提到了些许,我们公司现在正在寻找有能力有志向,尤其是能够自己作词作曲的创作型歌手,而高先生就非常符合我们的目标标准,所以想问一下高先生是否有意向签约我们公司。” 高祺因低头看着名片,大拇指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名片的边缘,心跳跳得很快,表面却尽量克制,做出一副相对平静的样子。 他把名片放回桌上,答非所问道:“能不能先请问一下……乐先生,为什么会从不动产跨界到音乐届?” 照理说这是两个毫无接触的行业,所以也是他最无法理解的。如果对方只是以玩玩的性质搞起的公司,那自己没有必要在里面làng费时间。 可乐臻笑了声,也没有理会他没有正面回应,只回了四个字:“个人爱好。” 其实如果此时对方是跟他说因为音乐市场好所以建立公司的话,高祺因还会更加靠谱几分,可此时他闻言只能默默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个“人傻钱多”的标签,对于这签约的事情也更加犹豫起来。 可他刚想开口却又被对方打断:“也许您会对我们是一个跨行业的新公司而感到不安,担心我是心血来cháo,我完全能够理解。”说完,他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拿出了一份放在高祺因面前,又说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内部环境和设备的简单照片,高先生可以先看看。” 高祺因翻开了文件,看到是公司里的录音室,工作室的一些设备介绍。录音设备,乐器,都是市面上专业的配置,他一眼看到了欧美最新的电子合成器,这合成器价格不低,至今他也只在国外的电子音乐杂志上看到过,如果每间工作室都有配备的话,如果不是真的钱太多没地儿用,可以说是看得出对方的用心了。 毕竟要是不懂音乐的人甚至根本不会知道不同合成器有着什么区别。 他心中一动,脸上还是没变现出更多。这时店员将他刚才点的咖啡端了上来,他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平复了一下心情,嘴上有意无意地和对方聊了起来:“没想到乐先生也挺懂音乐的。” “哦?”乐臻像是对他这话来了兴趣,人也放松了下来,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其实看乐先生的样子不像是会喜欢这种音乐的呢。” “这种音乐是什么音乐?”乐臻笑了声,又问道:“我又是什么样子?” 其实乐臻看上去十分年轻,在高祺因看来他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大背头的发型给他带来了点成熟感,此时完完全全是一副商人模样。 如同他最开始出现在公园里一样,这人似乎更像是会喜欢安静的音乐,亦或是更适合高声谈判的背景音,总之总不会是摇滚音乐。其实就连刚才演出前他看到乐臻的那一瞬,对方也是优雅地拿着酒杯,有点难以想象对方要是真的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般人在这种面对着可能是自己未来上司的情况下,本不该再多说太多“老实话”。不过高祺因一向心直口快,此刻稍稍琢磨了一下措辞说道:“乐先生看起来比较……嗯……一本正经。” 乐臻笑得更甚,又换了个比较随意的姿势,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嗯……如果高先生以后有机会在乐音的话,会发现其实我也不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完了还冲高祺因wink了一下。 高祺因:………… 不用等到以后了,他现在就发现自己刚才是以貌取人了。 经过这一打趣,乐臻仿佛也是正好找了个台阶脱下了身上的包袱,甚至还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是很早了。 高祺因翻阅完了那份关于公司设备介绍的文件,面前又摊开了好几份。 乐臻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些其他资料。我们公司理念就是为那些有梦想有才华有能力却还没有机会的人提供良好的舞台,让他们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创作演唱自己想要的作品。” “公司的地址是在市内上泉区,高先生应该也清楚,很多音乐公司的大楼都是在这里,附近还有很多出名的演出场地,是个很不错的地理位置。” 说罢他却摊了摊手,把所有文件一拢一起搁在高祺因面前,嘴上继续说道:“其实说这么多都是空话,这种东西都是死板的流程,我倒是觉得不如眼见为实,如果高先生仍有疑问,不妨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公司看看。” 这回换成高祺因没忍住轻笑出声,哪有这么招人的。 不过他又心想,乐臻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而且也没有咄咄bī人,随意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我们公司观个光吧”,让人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尤其是他看着刚才的设备资料,其实八成心思都已经动摇了。毕竟签约、出道,这根救命绳实在太过于吸引人,让他想都不想就快要伸手抓住。 可是还有两分理智让他定了下心思,看向乐臻:“嗯……的确,这些条件对我来说诱惑的确挺大,既然乐先生这么说了,我过两天不用打工,不知可否去贵公司看看?” 乐臻提了嘴角,高祺因发现,自从前几天第一次看到对方开始,这人就真的很爱笑,只不过按照他现在对对方的了解来看,也难以读懂这到底是发自内心的笑,还是只是面对商业目标的皮笑肉不笑。 只见乐臻擒着笑,说道:“当然,随时欢迎。” ☆、第 4 章 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场chūn雨,等高祺因出门的时候才刚停。他两手空空,也不带伞,随手揣了张jiāo通卡在卫衣兜里就坐车到了三号线终点站,这站和上泉区同名,就叫上泉站。出站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乐音公司的楼。 和周围动不动就好几十层的高楼办公大厦不同,这只是一栋十层矮楼。楼里暂时还没前台,高祺因走进去后照乐臻前一天所说打了马鹏飞的电话,没过多久对方就下来了。 “高先生,久等了。我们老板还在忙,我先带您上去看看工作室吧。” 高祺因其实是个很随意的人,听对方老实这么恭敬地叫自己怪不自在的,于是说:“不用这么恭敬地叫我先生,怪怪的。” 马鹏飞倒是从他老板那儿学到了爱笑的习惯,这会儿也带着笑回:“这恐怕还是有些不妥,不过您可以跟着老板叫喊我小马。” 高祺因嘴角抽了抽,朝旁边做了个嫌弃的鬼脸,不再作答。不过他心里却是想着,行啊,我也喊你马先生,看我们谁先生得过谁。 电梯到了九楼,走出电梯便是几间被分隔开的工作室与录音室,马鹏飞一一为他介绍,工作室内外的布置装修都与他昨天翻看的照片一致。 待高祺因看到那台让他望尘莫及的合成器时,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如同所有被父母牵着在逛商场时看到自己心仪的玩具时的孩童一样,忍不住快走几步向前,却在快到那合成器旁时缓下脚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像是怕磕坏了什么工艺品。 一旦触摸就想更进一步,他忍不住按下琴键。 传出的声音使他瞬间感到舒适,宛如在饱食餍足的午后躺在广场上沐浴着温度正好的阳光。 也让他几乎遗忘了自己还在探查乐音的途中,也遗忘了自己还不是手上这台乐器的合法使用者。 乐臻处理完了电话从十楼办公室下来,从电梯出来就看到马鹏飞站在离电梯最近的一间工作室门口。马鹏飞也注意到了他,想开口,却被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于是听令闭了嘴。 乐臻走到工作室门口,看到是高祺因背对着他在弹试着乐器。他看着高祺因的背影,已然想象得到对方脸上是一副如何亢奋的表情,跟个小孩似的,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过他心里却是玩心大起,故意按下嘴角,右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又和左手一起背到身后,倒是故意做出一番一本正经的样子。 高祺因被他的咳声吓了一跳,立马停下手转过身,看到是乐臻,瞬时像是小时候做作业时间被发现偷玩玩具一样,心虚到不行,站定后略微低着头,看着对方的鞋,双唇不经意间抿紧,露出了嘴角不轻易显露的梨涡。 乐臻看着他这样子也难以保持自己伪装出来的正经,没忍住笑出了声,在看到对方再次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后忍不住说:“怎么?被当场发现擅自乱动公司设备,这会儿心虚了?” 高祺因“嘿嘿”陪着笑,说:“最新的电子合成器嘛,就……” 他话没说完就开始顾起左右,也不言他。 乐臻当然也不是真要责备些什么,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走上前,站定在高祺因身旁,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台乐器。 高祺因视线又回到对方脸上,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却好像又多了些什么。而那眼神更是不陌生,与所有音乐人在看着自己的宝贝乐器时的表情一样。高祺因突然觉得,比起签其他歌手来使用这些设备,他可能更愿意自己坐在乐器前,一边调试一边哼唱。 不过这种这么不适合乐臻的表情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立马恢复了原先那般不知真假的笑,看向高祺因说:“如何,工作室还满意吗?” 高祺因顺着对方的问话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赶跑,老实说道:“很满意。” “那么,我们去会议室谈谈具体合同细节?” 高祺因跟着两人来到了十楼的会议室。 因为安排过来的员工还没正式开始在乐音上班,所以马鹏飞就一同做了助手的工作,给两人倒了水,又把合同文件分别递给两人,就关上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高祺因大致翻了翻合约中对歌手的要求,与其他音乐公司也大同小异,大致就是在合同的一年期限内,歌手必须自己作词作曲,创作出一张全原创专辑,即出道专辑,此外,就是一些公司提供的,包括宿舍之类的薪资待遇。 他又翻了翻其他的规定,没有看到与自己之前与路易斯闹翻的那条条例相似的,还是问了问:“贵公司对于歌手上综艺节目,以及其他领域的涉及是怎么要求的呢?” “哦?”乐臻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问,稍显惊讶。他挑了挑眉问道:“你说的综艺节目,是指哪一类?” 高祺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怕说得太偏激得罪人,说得太隐晦又怕表达不出自己的看法,于是折中了一下说道:“音乐类以外的综艺。” 乐臻只右手搁在桌面上,说道:“我们是音乐公司,重点在于音乐,一般只会要求歌手参加一些宣传专辑的音乐综艺。不过要是歌手自己有意向参加其他娱乐综艺的话,我们也会去帮他争取名额。” 高祺因像是被悄悄打了一针镇定剂,只不过剂量还不是很够。 他胆子大了些,又问道:“那会不会,为了曝光度先组乐队积攒人气,或者借着影视作品混脸熟之类的?” 乐臻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高祺因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没想到乐臻却笑了,似乎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他右手突然从小指到食指依次又反复地敲打着桌面,整个会议室一时间只有那其实并不大声的“笃笃”声,响在高祺因耳里却如雷巨响,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大概是又要失败了。 谁料乐臻手上动作猛地停住,直勾勾地看着高祺因问道:“哪些人会需要曝光度?” 不等人回答,他自己接上:“刚出道不出名的,没实力的,靠脸吃饭的,这些才需要曝光度。” 说完,乐臻像是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双手jiāo握,整个人都往后靠在椅背里,眼神却没变。 “的确,你作为一个新人,刚出现在业界里的确还是无名小卒,哪怕是你之前在街头唱歌的那些日子也不会给你带来一两个死忠粉,最多说一句‘这人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字字锥心,但高祺因知道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乐臻继续说:“首先,我认为,一个没有出道的歌手最开始的知名度,是要靠公司前期宣传来的,如果没能在前期吊起听众的胃口,那是公司宣传部的失职,而不是一个jiāo由歌手自己去烦恼。就像你包装一件礼物,外包装的华丽与否不是其中的物件可以决定的。” “接下来,问题也就到了这个歌手能不能好好承担这份知名度上,毕竟没有人会想买一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礼物。” “没有实力的人,会炒作,会攀附,会靠别的博眼球,那么我问你,高祺因。” 乐臻紧盯着高祺因,早已不复先前轻松带笑的表情。 高祺因突然觉得一阵紧张,心跳陡然加快。这是乐臻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自己的全名。 “你觉得你需要炒作吗?需要攀附吗?需要靠音乐以外的东西博眼球吗?” “你觉得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来承担这个压力?” 明明乐臻看上去只是随意地坐着,高祺因却感觉对方看自己的视线就像一道无形枷锁。 不过既然高祺因心中一直怀揣着梦想,便当然不会再担心自己没有实力,亦或是惧怕辜负听众的期待,这些压力能使得他更加成长,况且比起这些,他更怕的是毫无出道的机会。 “有。”他回道,继而回视着他又qiáng调了遍,“我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乐臻闻言嘴角终于再次露出了一丝笑意,出口还是沉稳道:“既然你自信有这个实力,那么也相信乐音,相信我。乐音给你搭建好了舞台,作为乐音的歌手,你只需要考虑去做出好音乐,做出你想做的音乐。” 看着对方的眼神,深棕色的眼瞳诉说着坚定的信念。高祺因突然觉得,乐臻真的不是玩玩。首先他热爱音乐,其次他尊重音乐,再者他更尊重音乐人。 这是一种名为惺惺相惜的感觉。 也许加入乐音对他来说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乐音不远处就是一家大型商场,商场外墙面有个大型液晶屏,因为附近有许多音乐公司,液晶屏上长期被各大公司包揽滚动播放最近发售专辑的宣传视频。 高祺因走出大楼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音乐声,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感觉到此时雨后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第 5 章 这天晚上回去,高祺因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路易斯音乐公司的会议室里,与他jiāo谈的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是路易斯一位负责了许多歌手的著名经纪人,正拍着桌面上的合同和他说:“高先生,我想你需要认清这个问题,这在娱乐圈属于正常行为,你不管去哪家公司,对方都会这么和你要求。” 高祺因看着面前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一段条例:乙方艺人需遵守甲方公司安排的所有活动,包括但不仅限于娱乐汇演、团队、综艺、电视剧等。 他那时也才十八岁,才进入大学没多久就义无反顾退了学,路易斯的星探是在一个地下live house发现他的。那时候他更是狂妄自大,却初入社会,不谙世事,自认为有一身音乐天赋和梦想就出来闯,一心只想做音乐,对于按着台本卖人设的综艺更是嗤之以鼻。 本来两人已经快要谈妥,结果等谈到之后的计划时,那经纪人意思却是让他先去参加当前比较火的一个选秀节目,露个脸,操个天才创作歌手的人设,但实际上一些评委可能对音乐根本就只是门外汉,因此高祺因自然是不肯gān。 这时听着对方带着怒气的话,他依旧不甘示弱:“我是一名歌手,想做的只有好音乐。而综艺、影视,这些都不是我想做的。” 经纪人大概也是没见过这么狂的,已经一肚子火,却还是不愿放弃这块快要到手的肉:“我知道,你想做音乐,所以我们也是签的歌手。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的。综艺、团体,这些都是再给你自己的人气打基础,等你有了人气你就知道这些路都是必经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音乐就做什么音乐。但是你要是不做这些,谁会认识你?” 对方深吸一口气,稳定语气,坐回位子上继续劝说:“再说,你看你长得本就有资本,为何不把握好自己的优点来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呢?到时候有了粉丝基础,再加上你的音乐,还要担心火不起来?” 高祺因转头看着会议室的大落地窗,窗上隐约倒映出自己的脸。 那时候他对自己的脸没有太过的遮掩,大大方方又自信地露着,走路上任谁都要回头看两眼,惹得小女生窃窃私语,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让他在地下live house也吃得香。 可此时,他突然极其厌倦这张好皮囊。 路易斯的大楼也在市中心上泉区,不同的是他们占据了一栋办公大楼的高层,从会议室望出去能够俯瞰全市。 高祺因视线向下看着市中景象,道路上来来回回的车辆此刻渺小如蝼蚁,就跟自己在这个经纪人面前,在这个公司,在这个业界里一样。 他知道,对方说着是给自己攒人气,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这更能给公司在短时间内带来更大的利益,可到了那时候,他还能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纯粹地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吗。 在利益面前,梦想一文不值。 高祺因心中无奈,却无法接受。 内心的骄傲,或者说是自认为音乐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放下身段去接受路易斯的条件。他收回目光,看着对方,开口仍是拒绝:“对不起,我不接受。” 对方气结,开始怒不择言:“好,你不接受,那你就别妄想在这行业做出什么成绩来,就抱着你那自尊心在地下live house过一辈子吧!” 自己得不到的就该摧毁,不然被别人捡去只会碍了自己的路。 路易斯很清楚这一点,而它恰好在音乐市场有这么点话语权,加上事实的确如对方所说,没有公司会接受一个这么倔的艺人。所以在那儿之后,无论高祺因去哪个音乐公司投简历,几乎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而即使在live house被星探相中,有时也会被问到有没有考虑在娱乐圈拓展方向,比如拍个戏。 高祺因一下惊醒,这个梦,或者不该称之为梦的过去,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自己的不成熟和随之带来的代价。 两年的时间,虽然戾气被磨去了不少,信心也被不断地打压,可他还是没放弃。 没放弃自己作为音乐人的那点骄傲。 于是他已经做好准备,哪怕之后有幸能够重回校园,找个安稳固定的工作,下了班去泽西街听听歌,自己在家再写写歌,甚至可能偶尔还有机会去live house上台表演,这样的生活也是不错,至少自己能够不受任何约束地做自己想做的音乐。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摸到了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合同。也许是因为刚醒来,也许是因为还沉浸在过去,他看着这沓纸一时有些恍惚,那瞬间竟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真实,还是长久以来寻而不得造成的南柯一梦了。 只是此刻,他拿过一旁放着的乐臻的名片,看着上面的公司名,拇指尖磨蹭着那名字。他用指尖没有茧的部位感受着那一道道凸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两只手都抓在这根救命稻草上。 至于之后是能成功爬上悬崖,还是力竭掉入深渊,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第二天,高祺因打了电话给马鹏飞,说自己愿意签约。 对方听上去也是很高兴,通知他下一周来公司正式签约,并且收拾一下东西搬进公司的宿舍。 还有些时日,他先是和打工店的店长讲好辞职和最后一天打工的日子,和房东讲了自己签约了公司,要搬走的事情。 搬家前最后一天晚上,他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去了环泉公园。 喷泉周围已经有不少街头乐队开始唱。乐队真要唱起来其实是很吵的,有时候也会有两方声音jiāo叠在一起,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表现自己,还是很自觉地互相之间隔出了几块区域。 身边不时有人走过,有人背着手慢吞吞地在饭后散步,对周围的音乐恍若未闻;有人偶尔停下脚步,在某个乐队或个人前驻足半首歌的时间;有人却无比嫌弃这吵闹的环境,快步往其他安静的地方走去。 高祺因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从一个乐队走到另一个个人歌手前,又走到另一个乐队。他绕着喷泉,从他们面前依次经过。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其中的一员。而还停留在这里的人,未来或许会成为他的对手,或许会被乐臻挖去当他的后辈,未来真的是没有人能预测。 思及这,他还分心想了想乐臻这人,明明是老板,竟然还会亲自来挑人、劝人。而同时又不禁好奇着,他猜到了乐臻以前应该也是玩过音乐,可不知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在面对乐器是有着那样满含爱意却又克制的眼神。 他拿出被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张名片,不禁默念出了那个名字:“乐臻……” 第二天,高祺因理好了东西,准备搬进公司的宿舍。 虽然说是宿舍,不过乐晓财大气粗,本来就是做不动产的,随便找一栋小楼房还不是轻而易举。宿舍楼是一栋单独的八层楼单身公寓,名叫碧铃苑。离乐音也不远,不过三站地铁的距离。乐臻大笔一挥,直接把顶楼的一间批给了高祺因。 现在乐音旗下艺人等于就高祺因一个,于是他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入住这栋公寓的人,也得到了短期内都可以包下整栋楼的机会,虽然他也没其他房间的钥匙。 这天马鹏飞来帮他搬东西,进门直接先喊了声“高先生”,听了这么多遍了高祺因还是一听这三个字就起jī皮疙瘩,几乎脱口而出:“麻烦你了啊,马先生!”最后三个字仿佛咬牙切齿。 其实高祺因东西不多,本来租的二十平的小房间也塞不下太多东西,比较麻烦的是自己这几年打工攒钱买下的乐器,两把吉他,一把贝斯,和一个键盘。所幸房间在二楼,不用走多少步。 剩下的衣物只装了一个20寸箱子,家具都是房子就自带的,这会儿也就不用管。 两人一人背了一把吉他先放下去,马鹏飞顺手把那20寸箱子也提了起来。高祺因想着要缩短一下两人距离,希望对方不要老是这么正经地喊“高先生”,于是下楼的时候主动地找着话题,开口却是问乐臻:“对了,我之前在公司就想问,不过不大好问老板本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问你了。为什么是老板自己出来找歌手啊,难道真是那天偶然路过听了我的歌声,余音绕梁念念不忘?” 高祺因这人,和别人说了两三句话就可以自动晋升到熟人关系,脸皮也厚了几分,毫无顾忌。 马鹏飞也不愧是跟着老总很久的人,这会儿听了他的自赞自夸只是客气地微笑了下,拎着东西也不怎么喘,沉稳地回道:“我们公司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是跨行业经营,找到你之前刚分配好行政人员,哪来的星探能出去找歌手。” 正好到了楼下,他把吉他和行李箱往车上一放,又和高祺因一起往回走。 “老板其实以前也玩过音乐,不过我知道的也就仅限于他不是音乐小白,其他的还真不了解。五年前老板研究生毕业就回国接管公司,那时候我开始跟的他。这开一家音乐公司是他那时候就提了,并且开始准备,自然是会很上心,对歌手亲力亲为把关也说得过去了。” 两人回到房间,这个背吉他那个搬键盘,手上嘴上都不停歇。 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乐臻对音乐有所涉及,不过现在听到马鹏飞亲口说还是有点小震惊,可马鹏飞又说他了解不多,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只得继续闲聊:“我就是觉得,老板真是让人看不透。”一点都没觉得对着老板助理评论老板有什么问题。 马鹏飞闻言只说:“虽然我怎么说都是为老板说话,但是等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老板人其实很简单。” 两人放下东西后又来回了一次,搬了点零零散散的物件,最后清理了一遍房间,恢复成了刚租时候的样子。 弄完后马鹏飞先回了车上,高祺因到楼下房东那儿还钥匙。 房东是个独身的老太太,一直都很关照他,也不嫌弃他摆弄乐器。这会儿接过钥匙,她问:“祺因啊,什么时候出道啊?” 老太太有些耳背,高祺因握着她的手大声说:“还没定呢,等确定了我跟您说。” 对方笑得眯了眼,拍拍他的手背:“好啊,等你出道了,我也去买两张来支持支持。” “我到时候直接给您送来,告诉您怎么听。”高祺因心里一暖,毕竟这是从父母那儿都不曾听过的支持的话语。 离开这个住了两年,陪伴着他走过了这些创作岁月的房间,心中还是留存了些不舍,但这都只算是实现梦想路上的小小的改变。 和老太太道完别,高祺因上了车,被载着和一车梦想的道具去了新的住处,新的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了,试着能不能日更( ☆、第 6 章 进了新房子,高祺因先是被乐音的大手笔给震惊到。别提他的小租房了,这做员工宿舍的房子都比他父母家都好上几分。单人住一套不说,虽然只有二室一厅,但是耐不住房间大,并且家具一应俱全,一套整齐。 高祺因在房里转了一圈,两间房间一间大的做了卧室,另一间倒是空的,心想大概是故意空出来的。正好马鹏飞把他的乐器都搬进了屋暂时搁在门口,问他放哪儿。于是他和马鹏飞说:“就放空的那间小房间吧,专门当工作室。” 两人合力把几件乐器弄进房间,简单安排了个位置,再把其他零散东西搬进来后都有些累了,一打开发现冰箱已经放好了喝的,高祺因表扬道:“马先生您可真是专业,吃的喝的都样样俱到。” “高先生您误会了,”三个字这么正儿八经地说得多了,还有来有回的,跟打组合拳似的,“这些不是我弄的,这套房子是前两天老板自己来布置的。” 这下换高祺因站在冰箱旁愣住了:“你们老板还搞装修啊?” “当然不是,只是来看了看环境,再让别人添了点东西吧。”马鹏飞解释道,说罢他又加了句:“是我们的老板了,他大概也因为是第一个艺人,想要做得面面俱到。” 高祺因被哽住,冰箱门都忘了关,半久憋出了一句:“真不知道该说老板是太上心还是闲得慌。” 远在乐音办公室的乐臻莫名打了个喷嚏。 马鹏飞因为还有工作,先行回了乐音,走前和高祺因说:“今天可以不用去公司,把家里整理整理吧。” 高祺因应下,不过同马鹏飞一道出了门,在楼下分道扬镳。他在附近简单逛了圈,探查了下碧铃苑附近的饮食场所和超市,吃了个午饭才回去。 房子被打扫得很gān净,他只找抹布简单抹了下,把工作室里的乐器安排位子放好。工作室的一面墙上原本就挂了块不小的白板,供人随手写点东西用,高祺因心想,随手写写临时想到的歌曲名之类的倒是也挺适合,乐臻这人还挺细心。 安排完工作房,剩下来就是些零碎物件,他整理着东西,回到卧室。卧室里放了张不小的书桌,他随意拉了拉抽屉,竟从里面翻出了几本乐谱本。 乐谱本只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样式,只是高祺因没想到,乐臻竟然连这也准备了。他拿出来随意地翻了翻,却发现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的扉页写着一段花体英文字。 “Wish You Success” 签完约后,他和乐臻互相加了微信。这会儿看到这三个英文单词,像是本能地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点开了乐臻的消息栏。然而点开了之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想要给对方发什么。 他有些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锁上锁屏,把自己零散的乐谱夹进乐谱本里,走回工作室放在了自己的吉他旁边。 第二天,高祺因带着吉他和乐谱本早早到了乐音分配给他的工作室,就是那天他来“探查”的那间。 工作室当然有配备所有会用到的乐器,不过吉他本体还是更习惯用自己的。他先拿出乐谱本摊在乐谱架上,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歌。 一张正式专辑至少得有十首歌,他之前做街头歌手时候自己做的那张简单的专辑只有四首,并且作为要正式发售的歌曲,还得再多加打磨。 他把这四首歌导到了工作室电脑里,依次听了一遍后先选了一首有方向的准备进行修改。 专业的合成器设备和电脑软件用起来总归还是有差距的,他只是捣鼓了会儿合成器,等传来敲门的声音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 他喊了声请进,进来的竟然是乐臻。 高祺因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乐臻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拍了一下他的头,说:“gān吗这么拘谨,做什么坏事了。”拍完了又按着高祺因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也从旁边搬了张椅子放在高祺因旁边。 高祺因学着对方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回道:“毕竟是老板。”虽然他心里想的是:毕竟与老板的相处方式还有待观察,暂时不敢造次。 乐臻视线转到了他面前的乐谱架上摊的乐谱,问他:“在理乐谱?” 老板问话,不得不认真回,高祺因带着正经的表情回答:“理了理之前那张专辑的四首歌,想重新编个曲录个音,不过这合成器第一次碰实体的,正在研究学习中。” 乐臻笑了笑,凑上来随手按了几个音。 包括上次来公司时看到对方的眼神,高祺因发现,乐臻好像很喜欢随意碰碰这些乐器,却又不弹,就像一直潜在海底的人偶尔出海面补个氧,没吸几口就又沉了下去。 高祺因光是想着突然就有点难受,于是转移话题,拿起那个乐谱本翻到扉页,问乐臻:“这老板你写的?” “对啊,”乐臻坦然点头,“不用夸我字好看,我知道的。” 高祺因:………… 乐臻看着对方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禁噗笑出声,打量着他:“当初刚找你的时候,你还说我一本正经,这会儿怎么倒像是被我传染了。” 高祺因正经危坐得累了,一听这话gān脆释放天性:“并不是要夸你字好看,谢谢。” 乐臻挑了挑眉:“难道是感动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高祺因看到这句简单的祝福语时是有点感动,不过现在早就被清洗了个gāngān净净。 “您真是想太多了!” “得,这才第一天,开始怼老板了。” 乐臻感觉自己管公司以来,天天都是见一些没趣的老头,真是难得能碰上一个可以轻松对待的人了,不过见好就收,很快回到正题:“谭清谭老师,你应该听过吧。” 高祺因被他这话题转换搞得差点转不过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猛地睁大眼看着对方。 何止是听过,简直是久仰大名。谭清早些年就以其独特别具风格的编曲闻名,有时只是在前奏加了几个别人想不到也不常用的音效,整首歌就像是注入了另一个灵魂。现在许多当□□手的歌曲都想找他编曲,不过谭清也不和固定歌手合作,看到自己感兴趣觉得好的就接。 高祺因点了点头,听乐臻继续说道:“之前我就把你的歌和谭老师分享过,他很欣赏,还说如果我真的签下你的话一定要给他个机会和你合作。” 高祺因闻言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乐臻竟然认识谭清老师,并且自己的作品还能得到老师的认可。 乐臻又继续问:“所以我来问你,专辑的编曲愿不愿意与谭清老师合作?” 高祺因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愿意!”编曲给歌曲带来的就是无限的可能性,不同人的编曲可能会给歌曲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更何况是如此专业的编曲老师。 乐臻笃定地笑说:“就知道你一定会愿意。我会先和老师联系,之后具体的编曲制作阶段会jiāo给你的经纪人。” “经纪人?” “他下午过来,我们下午开个会,讨论下专辑和今后的安排,到时候发给我。另外待会儿小马会上来,给你认识一下你的助理。”乐臻大约是还有事忙,抬手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 “好。”高祺因视线一直跟着对方,又半开玩笑说道,“要是你那时候就说能和谭清老师合作,一定能省下不少口舌。” 乐臻扣上刚才坐下时解开的西装扣,也打趣地和他说:“那不行,那就不能体现我的人格魅力了。” 屁,明明是电子合成器的魅力。 高祺因在仿佛还了他一个白眼后转过身,却没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发现乐臻还在盯着自己看。 他低下头,还以为自己脸上沾到了什么,抬手胡乱抹了抹。耳边只听乐臻问他:“你的眼镜,有度数吗?” 高祺因今天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他有些莫名,答道:“没度数。” 他也没有非要戴着眼镜的讲究,只不过因为习惯了,出门前便随手戴上了。 自从他在路易斯那儿得到了一句“你长得本就有资本”的评价后,他怀疑可能对方本就没有看中自己的音乐能力,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为了让自己“卖脸”。于是他就开始刻意地掩盖自己的长相,留厚长的刘海,平常去公园去live house也是戴上卫衣帽子,再后来还买了副平光眼镜,就想让自己的脸不会太喧宾夺主,可以全靠音乐来吸引别人。 所以听到乐臻问他能不能摘了眼镜的时候,他也顺从地摘下了。 摘下眼镜后的面容果然是很清秀,他脸又很小,浅浅的双眼皮没有过分地增大眼睛占据的比例,反倒是画龙点睛一般,让双眼恰到好处地变得有神起来。唇微抿着,此时看起来不过就是高中生的模样。 再抬头,却发现乐臻依旧盯着他看。乐臻的瞳色是明显的深棕,眼眶较一般人似乎更深邃一些,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恐怕任谁都会短暂窒息一秒。 饶是高祺因的厚脸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长得有些扎眼睛的刘海。 良久,却听乐臻开口道:“待会儿让小梁带你去换个造型吧。形象问题,不容拒绝。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蓝色忧郁少年路线。” 高祺因:………… 怎么就蓝色忧郁少年了?他这样看上去就这么非主流吗? 正想着就听到了敲门声,马鹏飞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人,喊了声:“老板。” 乐臻移开视线,对马鹏飞说:“那我先上去了。待会儿带他去换个造型。”看来是真的有急事,说完他就长腿一迈,也不解释这个形象到底要改成什么样,不回头地就走了。 马鹏飞带着后面那人进来,介绍说:“这梁峰,以后就是你的生活助理。” 高祺因看对方和自己大约差不多年纪,估计刚工作不久。他和对方握了握手,说:“小梁,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就叫我名字好了,别跟别人似的一口一个先生。” 梁峰笑着应下:“行,祺因。” 马鹏飞说:“小梁去年刚进公司,跟着我做些简单的工作,可能还有很多不成熟,不过人挺不错,以后找他不用客气。” 高祺因不好意思碰了碰鼻子:“我也还不成熟呢,可能多的是要找你们关照。” 马鹏飞介绍完想起刚才乐臻的嘱咐,问:“对了,刚才老板说是要换个造型是吧。” 高祺因闻言撇了撇嘴,委屈道:“是啊,被嫌弃了。” 马鹏飞难得被逗笑,转头朝梁峰说:“小梁,新直属上司第一个任务,带他去附近的那家造型店做就行,我们谈了合作的。”转而又问高祺因:“老板有说要求什么样的造型吗?” 高祺因答:“没有。” 继而又想了想,说:“应该只要不是蓝色忧郁少年就行。” ☆、第 7 章 按照指示,趁着还没到午饭点,梁峰带着高祺因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造型理发店。虽然还没出道,甚至乐音的成立消息还没放出,不过理发店直接带他去的小隔间。Tony老师把他的刘海剪短,半遮着眉毛,又把后发修了修,整体打薄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是利落了不少。 吃过饭回到公司没多久,两人直接上了十楼,在会议室门口碰到了乐臻。 乐臻身形顿了一秒,清了声嗓子后却是不动声色地走到高祺因面前说:“挺不错的,清清慡慡的多好看。”说完了还伸手压了压他翘起的一根呆毛。 乐臻自顾自地又动口又动手地撩了一波后就进了会议室,却没看到高祺因在对方碰完自己的头发后突然失去话语能力,呆呆地也摸了下那个地方,心想这算不算职权骚扰? 身后梁峰推了他一下:“怎么了?愣在这不动的。” 高祺因回过神,说了句“没什么”,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除了刚才进去的乐臻和马鹏飞还坐着一人,马鹏飞给高祺因介绍说:“傅宁,你的经纪人。” 两人互相朝对方点了下头,坐下开始开会。 马鹏飞先说:“通稿已经发给了各大媒体和报社,一周后会正式发布公司消息。不过新闻暂时只说了公司的消息,没有表明歌手具体信息,先卖个关子。” 傅宁负责工作方面,应上:“至于公司第一个艺人肯定会收到很高的关注度,具体宣传我们决定等专辑大概成型后开始进行。”他转而问高祺因:“先说说专辑的情况。” 高祺因点了点头,说道:“我手上有一些成型的歌曲,会重新录音编曲。” “正式出道专辑大概十首歌左右。”傅宁插嘴提醒说道。 “嗯,”高祺因点点头,继续说,“剩下来几首歌我简单考虑了一下,两首歌大概有了想法和思路,不过整张专辑的主题暂时还没定。” 傅宁看着手上的文件,没有说话。 乐臻拿笔敲着桌面,突然下命令道:“半年。” 高祺因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注视着自己。 讲起正事,乐臻就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乐臻。他放下笔,双手搁在桌面,十指第一段指节jiāo叉,高祺因突然想到,那天在咖啡厅的时候,他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姿势。 “十首歌,其中一首主打,包括专辑封面,一支MV。现在是三月,这张出道专,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九到十月发售,做得到吗?” 半年的时间说多不多,如果只是做出一张专辑,并且在已经有了四首样带的情况下,剩下来六首歌加上后续编曲录音和拍摄MV专辑照的时间,半年勉qiáng够用。 但这是高祺因的第一张专辑,更是他的出道专,他必须将自己的能力天赋用到极致去对待它,不能有任何意思马虎,那这半年就显得有些紧凑了。 可高祺因不畏惧这样的压力,不如说更能激发他的创作动力。 因为这证明着,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向着他的梦想走去。 “可以。”高祺因迎着对方的目光,答应道。 乐臻弯起嘴角,像是很满意他的答案,向傅宁示意了一下,意思可以进行下个话题。 傅宁看着手上的时间表说:“那么九月发售专辑的话,我看可以争取上一下国庆期间的《乐之声》特别版,宣传效果相较于常规会好上不少。” 《乐之声》是目前比较专业的音乐节目之一,每月月初一集,前一个月新发售专辑的歌手都会有出场的机会,每逢节假日时还会有特别版节目。 高祺因了然,这是他陌生的板块,全都jiāo由经纪人安排。 接下来傅宁和马鹏飞简单确认了一下拍摄专辑封面照和MV,以及开始进行宣传的时间安排,商量完会也算开完了。 傅宁要去联系安排后续的拍摄场地,乐臻和马鹏飞回了十楼,高祺因就和梁峰说明自己回工作室写歌,对方了然,自己回了办公室,说有什么问题直接内线打他电话就行。 于是《START》的四首歌暂时放在一边,高祺因回到工作室后,首先开始思考起专辑的主题。 他打开电脑,点开《START》的样带当背景音,在工作室的白板上写下了好几个主题和名字。 四首歌曲放完,他关了播放器,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他也不正经弹,只是随便拨着弦,时不时旋一下音,嘴里轻声哼着调,外人看来就像是随意地发着呆,其实他思绪是放在了白板上的名字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门,高祺因转头一看又是乐臻。 上午被乐臻吐槽说拘谨,这回他就没站起来,依旧保持着抱着吉他坐在工作室的高脚凳上的姿势轻松地朝乐臻打招呼:“老板今天二次光临有什么要事吗?” 乐臻双手抱胸,说:“谭老师说他暂时不在国内,得六月他回国再定时间开会,这期间争取搞定所有歌的样带。” 高祺因敬了个礼,回说:“Yes,sir!” 乐臻无奈地咧嘴笑了笑,正准备离开,视线触及白板上写的字,于是问道:“专辑的主题?” 高祺因跟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点头道:“对。想今天就定下来。” 乐臻看着一白板的主题,像是在通过这些短小的文字读取高祺因想要叙说的故事。 而高祺因又开始播放起专辑中《START》的成曲,唱了无数遍的词冲出音响充斥着整间工作室,添加了其他乐器和音效的曲调比样带听起来更加饱满有力,萦绕在两人周围。 《START》是从他十八岁正式决定想走音乐这条路的时候开始成型的一首歌,一直不断地进行着修改。起初的时候豪迈,轻狂,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全都一股脑地写进歌里。直至后来,在路易斯碰壁,开始认清现实,可仍然心存着不服输,以及想要实现梦想地韧性。 可歌曲是真的不会骗人的,现在他听着的这版《START》最接近与乐音签约前的状态,现在换了身份换了立场,甚至播放歌曲的场所工具都焕然一新后,再来听竟然品出了些许隐忍和小心翼翼。 现在的他,与乐音签了合约,可以发售正式的专辑,一切都在驶向梦想的列车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他就不必再小心再顾及,只需要放开手脚,找回那个勇往直前的自己。 高祺因站直身子,上前圈出了一个名字,说:“定了,就这个。”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始发站”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他的音乐,他的人生,他的未来,都将以乐音,以这张专辑为起始点,驶向未知的远方。 高祺因看向乐臻,见他意外地沉默,问他:“老板不说点什么吗?” 乐臻摇了摇头,说:“无论你选择哪个主题我都觉得很不错,况且当时在招揽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在乐音,你只需要写你自己想写的,唱你自己想唱的,这都是你的自由,无论它在我耳朵里是什么样。” 高祺因视线仿佛钉在了他脸上,晌久还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不过不提意见,聊聊还是无所谓的。乐臻听着耳畔仍在播放着的《START》,问他:“主打曲就是这首?”说着往天花板指了指,意思是现在正放着的歌。 高祺因伸手把音乐关了,回答说:“新曲子,不过这首还是想收在专辑里。” 面对乐臻无声的询问,高祺因淡然说道:“一样的目标,却是不一样的心境。而它恰好代表了过去,代表了自己的不成熟,代表了一路上遇到过的难,而新曲子……” 他停下,似乎正非常畅快地笑着。 “新曲子代表的,是未来。” ☆、第 8 章 对高祺因来说,定下了专辑主题,是一个开始的开始。 而对乐音来说,一切安排也都有序进行。 一周后,乐晓集团旗下成立乐音音乐公司的消息一放出,就宛如在本就被风胡乱chuī得不甚平静的湖水里炸了一颗雷。 乐晓本身就有钱得不行,这会儿宣传乐音也是花下了大手笔。报纸的版面,新闻的宣传自是不必说,乐晓集团名下数不过来的房产都贴上了乐音的宣传,大街小巷的live house也在各个休息室张贴上了宣传单,就连环泉公园附近的一栋大厦上的液晶屏,来回滚动播放着乐音的宣传影像,就像是故意放给公园里那些歌手、乐队们看的。 当然了,对于乐音的质疑更是接踵而至。不仅是娱乐界和不动产,连其他各路看好戏的大佬也不嫌事大地评判着乐音。有说乐晓从不动产跨界到娱乐界不自量力的,有说乐晓新总裁上任不过五年就开始这么扩展家业野心勃勃的,有说有钱真好公司能乱开有钱我也行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真正对乐音感到有兴趣的。乐音这次只放了公司的消息,在首日的新闻发布会上,乐臻作为代表出席,有记者质问到乐音接下来会推出怎么样的艺人,乐臻按照计划只卖了个关子,说:“接下来我们推出的第一位艺人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全能创作歌手,请大家拭目以待。”接下来即使记者再怎么套话想要了解这个神秘歌手的资料都无从得手。 而这个神秘歌手本人毫不在意外界的看法,除了在乐音楼下要避开想挖料的记者时麻烦了点,其余时间都是工作室宿舍两点一线,整日抱着吉他写着歌。 等新闻的热度差不多散去了,他才难得从乐音大楼出来,独自一人背着把吉他来到了位于H市近郊的Z大。 从之前定下来大约是九月发售专辑后,高祺因就想到了一首歌的主题。既然是九月,那么就是开学的日子了,正好适合写一首校园的歌曲。 不过他当初刚上大学没多久就义无反顾地休学又退学,已经离开校园生活两年有余,真实的大学生活到底是怎样他也无从得知了。 初高中学校没这么容易进,他就只能跑到郊区的Z大来,努力回忆着自己当年考完高考后即将进入大学校园时的心情,一边设身处地地看下校园风景和退而求其次地观察一下别人的校园生活。 大学虽然开学晚,不过现在也已经是三月,Z大也早在三周前开了学,回到了日复一日枯燥的日子。 高祺因依旧套了件白色卫衣,外面穿了牛仔外套,下半身九分裤露出细瘦的脚踝,看起来与其他学生都没什么差别。 不,还是有差别的。 高祺因下了地铁站到走进校园后十几分钟里,就已经被两三个小姑娘要了手机号,当然自己都没有给就是了。 他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签约歌手了,这么明目张胆地抛头露面似乎的确是不怎么好,于是伸手把卫衣帽子带上,姑且算是盖住了小半张脸。 Z大校园里有个占地大半的湖泊比较出名,名叫静思湖。大约学校的原因是想让学生们静下心思考,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更多的是供小情侣们谈情说爱,因为这里总被称作H市三大校园约会胜地之一。 不过除此之外,也会有许多学生在湖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学习或聊天,学校在这边也种植了植被,每当花开的时节坐下来静静赏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高祺因选择了这里,不仅是个能够悠哉悠哉写歌的好场地,更能给他观察学生们生活的机会。 高祺因在湖泊附近草地上找了颗梅花树下盘腿坐下,靠着树gān,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他把吉他搁在腿上,也没在弹,只有脑袋瓜子转来转去。 周围还四散坐着很多人,有小情侣双双发狗粮的,还有学霸自己捧着个书学习的,今天风chuī得不小,时不时有梅花瓣chuī落到高祺因露出的手臂上,痒痒的,让他想起了高中门口的柳絮拂过脸颊的触感。 是季节的气息,也是青chūn的气息。 他伸出手捻过那片梅,拇指微微搓着。 高祺因现在想来,当初直接退了学的确是过于冲动的行为,要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重返校园的话,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大学生活呢?如果以学生的身份坐在这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捧着书的学霸自己是当不成了,那么他会是一个人像现在这样抱着吉他来随意弹奏,还是说也能好好谈个恋爱,一起许诺等毕业了就领证结婚呢? 他这么想着,把手机的录音打开放在一边,开始拨起了弦。 偶尔有人被飘dàng在空中的声音吸引来目光,向高祺因投来视线,不过他不以为意,沉浸在自己的创作里,而那些满足了好奇心的人也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不远处的上下课铃声响了好几次,湖周围的人来了走走了来,大家都按着自己的生活速度做着自己的事,而这些动作,包括传得到和传不到高祺因这儿的声音,都在他的脑子里转换成了音乐的旋律。 等高祺因从创作中回到现实世界时,太阳刚开始没入地平线。他拿起手机,存好录音,发现梁峰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自己一开始写歌就习惯把手机关静音,连震动也一起关了。 他一边收拾着吉他一边给梁峰打回去,对方立马接了,一开口就问他:“祺因,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怎么都没接?” 高祺因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刚写歌呢,把手机设置静音了,没看到。” 对方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提醒了一下下次别老是不看手机,不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提醒完想起正事,问高祺因:“你还在Z大吗?” 高祺因今天来Z大的找灵感的事自然是和梁峰说过的,梁峰本来说要一起来,不过他不怎么习惯写歌的时候身边有别人看着,就拒绝了。 他整理着东西回说:“还在呢,不过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那边又说:“那你在那儿等一会儿吧,接你去吃饭。” “吃饭?” “是啊,老板说最近公司正式发消息,就临时搞了个聚餐。” “这样。”高祺因拉上吉他拉链,背上身,“那也别来接了,我这里远,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坐地铁去。” “马鹏飞好像已经去了,你就等会儿吧。” 高祺因也不再推脱:“行,那到了再打我电话吧。” 挂了电话,高祺因算算对方路上估计还得有些时间,正好湖边的座位空了出来,他就走过去坐会儿。 原本席地而坐的时候视线底,只看得清湖这面的样子,这会儿能看得远了些,依稀可以看到另一面的操场上学生跑步的身影。 他又打开了刚才录音的文件,连带着词一起随意哼着。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总之在高祺因快把第一段主歌部分的词写完时,终于出现了一点其他的声音。 “大歌手,曲子作得可还顺畅?” 高祺因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暂停了录音,转头一看竟然是乐臻。 乐臻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老板你怎么来了?”高祺因奇怪地看着他。 乐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来接你去吃饭啊。” 高祺因偷摸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板莫不是天天闲得慌,不过嘴上说道:“我就是问怎么是你来接我,小梁明明说是马鹏飞来接的。” 乐臻睨他一眼:“怎么?我来接你还不乐意了?” 高祺因连忙摆手:“没没没!老板屈尊来接我,我何德何能!” 乐臻笑着在他脑门上敲了记栗子:“可能死你了,给我正常说话。” 高祺因摸着额头佯作被敲疼:“疼的!” 乐臻双手抱胸看他表演:“是不是我还要给你chuīchuī啊?” 高祺因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完了,要是我写不出歌都怪你,你这一敲把我脑子都敲傻了。” “行啊,你要是傻了写不出歌了,那我就只能把你炒了或雪藏了,另找其他歌手去了。” 高祺因立刻转变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跟变脸似的:“那不行。一年的合同期,你无缘无故炒我得付我高额违约金的。” 乐臻倒也闲得和他辩论:“那要是因为是你傻了,我作为甲方还得有损失,照理说来还得是你付我违约金。” “那要深究我傻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你打我,你还得赔我医药费jīng神损失费。” 乐臻失笑,还想反驳什么,可总不能真在这跟他永无止境争下去,于是主动退了一步。本来想揉揉对方头毛,不过他还戴着卫衣帽子,只得改为在脑袋上又看似重重地拍了一下:“越坑越多,别做梦了。走了吃饭去了小傻bī。” 高祺因摸了摸脑壳,冲着乐臻起身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嘟囔了句“谁是傻bī啊”,这才背起吉他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幼稚园小朋友在线吵架 ☆、第 9 章 最近的停车场离大学还有些距离,两人走过去的路上,高祺因还给乐臻哼了一遍刚才作的曲子。 等坐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高祺因才想起来之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我正好有工作,在附近一个楼盘。”说着乐臻发动车子,趁着倒车的间隙瞄了一眼副驾驶位的人,“结束的时候马鹏飞说要来Z大接你,我就让他先去酒店。” 高祺因恍然大悟:“对哦,把你当音乐老板看久了,都忘了你们家其实是做不动产的了。” 继而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静思湖?” 乐臻轻笑了一声:“来Z大除了那里还有其他地方吗?” “那要是那里没找到我,你准备怎么办?” 高祺因问出了口,才觉得这问题着实奇怪,难不成自己还在想着收到类似“那我就在校园里慢慢找你”的回复吗。 果不其然,乐臻只是理所应当地回了句:“好奇宝宝问题怎么这么多,当然是打电话给你啊。”说完仿佛还用看傻bī的眼神撇了他一眼。 高祺因自知理亏,撇了撇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Z大很大,这会儿还在校园外,高祺因感叹了句:“大学生活真好啊。” “小傻bī。”乐臻叫他。 “谁傻bī了!”高祺因又被点着,空气中那点刚刚升起来的伤感氛围像刚chuī出口就破掉的口香糖泡泡一样,“啵”地一下就没了。 而乐臻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又叫了他一声,问:“当时没想过去读大学吗?” 高祺因本来都想bào力殴打老板了,听到他的话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本来乐臻也是顺势一问,可发现这突变的气氛,他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刚想开口说些别的,高祺因却轻声开口回答了:“要是当时没有退学,我今天或许就是在Z大准备论文答辩了。” 乐臻不语,虽然是自己不小心起了头,可他的确对高祺因的过去不甚了解,便不多说。 可是高祺因自己却没停下,像是继续着回答,又好像自言自语,纯粹是想找个地方,或找个人说说这段话。 他说:“高中的时候,我就和学校里几个朋友凑了个乐队。那时候就只是相当于社团活动,连学校活动表演的时候还能得到个表演席位。” “还分工明确,我是主唱和吉他,还有专门贝斯手,键盘手,鼓手。很好笑吧,不过是随便组的乐队,弄得这么专业。” 乐臻无声地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是热爱着自己的兴趣,无论是专业还是业余,无论之后自己再看这段历史有怎样的心境,无论其他人又是多么地不理解,都不会是令人感到好笑的事,一个人认真对待自己喜欢的事,这件事本就是令人尊敬的。 只是高祺因并没有看他,低着头,依旧像是自顾自地在说:“等上了大学,碰巧大家又都考了本地的学校,乐队就也没散。高考完的暑假特别闲,我们就在泽西街找了个规模比较小的live house,去唱了两三次。” 乐臻听到这,把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换了个角度紧紧握着。 高祺因也没留意到这个小动作,继续说:“后来评价不错,我也飘了,就问其他几个成员,要不我们认真搞搞,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本来吧他们也都随意,不过之后大学开学,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以为能放肆的大学生活其实并没有留出那么多闲情逸致,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没多久乐队就散了。” 说及这,他无奈地笑了声,这世上热爱音乐的人那么多,也许这才是大多数人该有的结局。 可高祺因就不是一个屈服于“应该”的人。 “还坚持下去的人就只剩我了,那时候心想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反正我自己能作词作曲能唱歌。” “于是除了在学校就是去live house,有时是自己上台,有时只是在下面听,一起感受气氛。后来写了歌,被星探挖到,觉得自己真是牛bī得不行,就回去和父母说,我想职业做音乐。” “父母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兴趣可以,职业不行。”高祺因自嘲地笑了笑,“说来可笑,我第一次摸吉他,是我爸教我的。” “当时一怒之下回了学校,但是每天上课都魂不守舍,觉得自己就不该被困在课堂里,那里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又年少轻狂的,想着自己打工攒钱买乐器,可赚钱和学业实在不能兼得,于是堵着气休了学,最后gān脆退了学。” “爸妈知道了当然是气到不行,我也就跟他们杠。离开家,自己出来了。”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扣着指甲边的倒刺,呢喃道:“你说的对,真特么是个傻bī。” 乐臻握着方向盘向右转了个弯,顺势看了他一眼。很想去按住对方动作的双手,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最终理智占了上风。他只开口道:“再过段时间,公司就会开始放出你的宣传照了,我觉得他们会看到。” 他没有直接说些让高祺因联系父母之类的话,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没什么身份去管,所以只给了这条信息。到时放出宣传照,虽然并不是正脸,可乐音因为有乐晓这个名头,派头肯定不会小,看他们宣布乐音成立时的样子就知道了。除非高祺因父母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然总会不经意看到。 高祺因哼笑了声,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接着像是要揭过这个话题,顾左右看了眼窗外看了眼乐臻又言他:“老板,怎么还没到?你这车速不行啊。” 接着晃了晃头又紧紧闭了下眼睛,说:“车技也不行,开得我头都晕乎。” 乐臻又瞥他一眼,“哼”了一声,踩下油门加速,没几分钟到了酒店。 今天临时聚餐,不qiáng制参加,再加上乐音其实文职也暂时不多,能来的更少,就摆了五大桌。 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于是等高祺因放下东西,和大家一起拿起酒杯,乐臻作为老板还是得说说话。 相处下来高祺因也知道了乐臻这人其实没什么架子,这会儿员工动员也只说三句:“知道大家都饿了就不多废话了,就祝乐音有个好未来,祝祺因出道成功。” 大家哄笑着碰了杯,纷纷对高祺因送上祝福,后者一一道谢之后,大家也都不再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像个家庭聚餐一样。 第二天还要上班,没人敢喝得太嗨,就点了几瓶啤酒。高祺因跟着喝了几杯,他以前也喜欢喝酒,酒量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次大概是一下子喝得急了,出饭店被风一chuī倒是头真的有点晕了。 梁峰把他送回了碧铃苑,送进房里便走了。 高祺因冲了个澡清醒了一些,打开自己的电脑找到了高中乐队表演的节目视频。 那时候的表演没有这么专业,鼓手辛辛苦苦把架子鼓搬来学校,最后也就上台五分钟。观众席也嘈杂的很,视频里说话的人声都几乎要盖过他唱歌的声音,但他却喜欢时常翻出当时的视频来看。 某种意义上,算是真正的开始。 他拿出手机,想了很久,还是选择给父母发了消息。 他们原本有个三人的家庭群,可他在消息列表往下拉了好久才翻到,一看记录时间已经是一年多之前了。 他点开,在这个尘封的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我签约乐音了。” “我要出道了。” 发完消息之后,高祺因便没再去管。后面几天,他把在Z大找灵感时作的曲子和词记录下来,又修改添加了些,录完了样带。 这天,他在工作室准备下一首歌,傅宁敲门进来和他说了之前乐臻所提的宣传照的事情,拍摄时间在下周。 紧接着他又说:“我和谭清老师联系过了,之前你新写的那首样带也发给了老师,不过他说想先和你视频一下,确认一下每首歌的主题。” 在编曲上,只要做一点变化就可能换来两首不同风格的曲子。编其他人的曲自然还是要迎合那位作曲者的想法,所以这个步骤也是必须的。 高祺因忙应下,确认了一下时间,虽然对他来说现在的任务基本就是在工作室写歌,随时都是有时间的。 等确定完了,一直到正式视频的那天,高祺因一直都很紧张,毕竟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位专业编曲老师,怎会不紧张。 这还只是视频,不是面对面,可高祺因要么不开口,开口就结巴,最后把谭清都逗笑了,跟他说别紧张,就和普通朋友一样就行。不过好在音乐人都是要靠音乐jiāo流的,等真的开始讲到歌曲的时候就顺畅了很多,缓解了紧张。 最后谭清说:“编曲这事,还是挺讲究感觉的。也许听到一个版本会觉得‘就是它了,其它都不行!’,也有可能试了好几个版本都觉得不对。而且,并不是说我的编曲版本就一定是最好了,你是作词作曲,这首歌是由你来唱,所以最终都要凭着自己的感觉来决定。” 高祺因认真听,认真答:“我知道了,老师。” 等视频会议结束后,高祺因将谭清说的几个灵感点整理了一遍后,又拿出了手机,解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微信。 这几乎成了他最近的习惯。 然而,那个三人群的最后一条消息依旧停留在那绿底黑字的五个字。 没有任何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乐臻:听说我车速不行车技也不行? ☆、第 10 章 和谭清老师开完会后,高祺因并没有立刻开始编曲的作业,而是先写着专辑里其它几首歌,偶尔会突然有些想法时再回到编曲上,记录下后再一一试过。 乐音也并没有qiáng行规定艺人一定要在工作室进行创作,毕竟有些人的确是更喜欢在家中,或是特定的环境里写歌,就像之前高祺因写青chūn主题的歌的时候就去了Z大。 不过相对来说,高祺因还是习惯了在乐音的工作室创作,一来这里设备多一些,当他需要用到一些自己没有的乐器或音效时,在公司相对来说还是方便一些。 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公司和家这两个概念还是有些不同,毕竟他以前都是在家创作,却没有公司给他提供机会。 对创作者来说,有的时候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任风chuī雨打都别想妄动一丝一毫。 周五快到下班点的时候,高祺因来了灵感,开始写一首新歌,连梁峰进门和他打招呼说下班的时候都没有回应,而梁峰也不好在高祺因创作的时候打断他,便自己先走了。 于是等高祺因反应过来一看时间,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乐音的工作室楼层都配有带单人chuáng的休息室和淋浴间,不过他也没带随身衣物,还是简单理了理东西,叫出租回了宿舍,然后第二天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又去了公司,免得一来一回路上又làng费时间。 整一个周末,他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全然忘了傅宁说的下周要拍宣传照这件事,熬了两天夜把歌曲写完,周一早上看到自己双眼黑眼圈才想起要拍照的事。 在乐音走上了正轨之后,乐臻就不常来了,毕竟他主要的事务都是在不动产那一块,大多数时候都是去的总公司,乐音这儿一周来个一两天就足够了。 这天他来乐音的时候照常先来九楼逛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乐臻都会习惯性地先来看一眼高祺因,再回到自己办公室办公。 上了九楼看工作室没人,以为高祺因还没来,转身要上楼,结果正碰上对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眼睛从休息室出来,也没看到他,走去洗漱的时候还差点撞到门。 乐臻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不知道哪里的流làng汉闯到公司里来了呢,等跟着人进了洗漱间,看到对方两眼下面两团yīn影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嚯,你这是要去成都和国宝们一起拍宣传照呢?” 高祺因刚挤完牙膏放进嘴里,看到乐臻出现还愣了一愣,本能反应了一声“啊?”。 愣过之后就含着泡沫不怎么听得清晰地问他:“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乐臻拿出手机点开日历,给他看屏幕:“周一,你说怎么在这里。”周一一般是乐臻来乐音处理事情的日子。 高祺因“哦”了一声,再没有后文,只动作缓慢地动着牙刷,也不知道用上了几分力气。 乐臻收好手机,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靠着门框看着高祺因的侧脸,而对方呆楞地看着镜子,时不时往旁边瞄一眼乐臻在镜子里的倒影。 “熬夜了?”乐臻突然开口问他。 他点了点头。 “熬了几天?” 他抬头望了望镜子上方,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然后抬起空着的左手比了个二,接着拿起水杯开始漱口。 “写歌?” 漱着口的人在一阵“咕噜”声中应了一声“嗯”。 声音渐渐停下,高祺因把用完的牙刷牙杯放在一旁,扯下旁边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嘴。 乐臻摇了摇头,这才走到对方身边,拿过他手上的毛巾,给他抹去了脸边没有擦掉的泡沫。高祺因只听对方语气里带着他头一次从这人嘴里听到的关心说:“这么拼,到时候身子搞坏了你想写歌都不行了。” 他接过乐臻递回来的毛巾,低下了头,心虚地辩解着:“也就这两天,你也知道的,有的时候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这不是怕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嘛。” 乐臻不禁失笑,怎么就他也知道了。他只知道还好这只是拍宣传照,也只是拍个远景或侧影之类,再用遮瑕盖盖黑眼圈倒也算过去了,这要是拍正面专辑照,到时候有他悔的了。 “那曲子写完了没?”他问高祺因。 “写完了,就差录个样带。” 于是乐臻命令道:“洗把脸,吃个早饭,录完了就回宿舍好好休息,明天直接去拍摄了。” 高祺因连忙应下,把毛巾浸湿水胡乱抹了把脸,再擦gān后又问道:“那老板,这算有薪假吗?” 乐臻哭笑不得,忍不住在高祺因头上拍了一下,说:“算算算!” 高祺因于是按照接下的任务,简单去地下的员工食堂吃了点早餐后,以最高效的速度录完了样带,听令回家休息。 好在年轻人jīng神状态恢复得也快,休息充足后,第二天这黑眼圈也消了大半。 高祺因一直以来只做过音乐,之前的自制专辑也只是设计了一下盘面,根本不用提什么拍专辑照了。 他化完妆换好衣服进棚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做着准备工作,他就跟着引导坐在一旁自己的休息位上,梁峰跟在一边。他不住地左右看,觉得格外新鲜,虽然是个从未经历过的陌生环境,但是却有种安心踏实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确确实实是在做着签约歌手做的工作。 这个想法让他愉悦,心里的一丝紧张感被压下,换上了更多的期待。 不过歌手宣传照也正如乐臻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是拍了个侧脸剪影,以及弹吉他的手部动作。 高祺因的侧脸线条非常好看,从额头到下巴都堪称完美,尤其是两片嘴唇的弧度,他微张着唇,让人忍不住就把视线放在那里,想象着从这样的唇里会流露出怎样的音乐。 摄影师很懂现在流行的点,因为本来另一种照片是想拍摄他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的远景,可他发现高祺因的手指也很修长,摆在吉他弦上怎么看都有种和谐感,于是改远景为近景,加qiáng了他身后的灯光,拍摄了第二张宣传照。 这些宣传照是用来摆在公司的官方网站上和吊人胃口的宣传视频里的,说是视频其实也就是放五秒的照片。不仅如此,还分了好几批,第一次宣传“歌手”,只选用剪影照片,第二次宣传“自创”,就用这张手与吉他的半舞台照,并且届时会配上一小段音乐试听,而第三次开始就和正式发售的专辑相关,这部分稍后再拍。 过了两天,傅宁把修好的宣传照发给了高祺因,调了色的照片更加的饱和,他看了几眼,自己也很满意,然后转发到了家里的群里。 虽然上一条消息依旧是之前自己发的那条。 新歌的创作依旧有序进行,高祺因又顺利完成了两首歌,期间给《START》重新编了一版曲子。当时他和谭清说好,编好的曲子先不要发给对方,等他回国开会的时候一起听。 这样一来,还没有完成样带的只剩《始发站》和另外一首了。 最后一首暂时还没有灵感,也没想好具体写关于什么主题,于是他放在一边,准备着手写主打曲。 整首歌被他大约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初心,二是准备,三是启程,对应在歌曲里差不多可以划分为第一段主歌,第二段主歌,和所有的副歌。 曲子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副歌部分的歌词创作很顺利,毕竟这个思绪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萦绕了很久,此时只是将它具象化成歌词,几乎可以说是脱口而出。而第二段主歌,他花了一天时间在工作室,也完成了歌词。 可前奏过后的第一段主歌部分,高祺因却像是犯了难。 他有时抱着吉他在工作室坐一天都不一定能写出什么好的词来。即使写出了两段,第二天再看又觉得很糟糕,继续擦成白纸从头重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结果可能是来自于微信里那个从没收到过回复的家庭群。 即使他努力地不去关心有没有父母的回复,可身体和真心却骗不了人。他总是会无意间点到微信,即使下拉了无数次消息提示栏还是不死心,像是执念一样地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他以前从没这么觉得过,但此刻所有事情都走上正轨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得到父母的一声认可。 虽然平常不会对自己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可真正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它早就像根细小的鱼骨一般卡在了喉咙里,挑不出来,咽不下去,只在应该是朝着世间大声歌唱出自己的理想的时候扼住咽喉,将想说出的话语都哽回了嗓子里。 这天乐臻来的时候高祺因正在写专辑里除主题曲外的最后一首歌,看到他进来了顺手就给他弹了一段,问他怎么样。 乐臻弯着嘴角拍了拍手,称赞道:“很不错。” 高祺因知道,反正无论他弹什么调,只要不是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的外星球曲调,乐臻都不会提什么大意见,正如之前所说的,唱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所以高祺因这一弹也只是表演大过于询问,纯粹是想弹曲子想给对方听,虽然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听了对方的回答便冲他笑了笑,然后赶紧低头在乐谱本上记下刚才那段调子。 乐臻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虽然刚才高祺因还冲自己笑,但要是在他的发旋上插一根小枝芽的话,这根枝芽应该是萎着的,因为那笑幅度也不大,甚至还没有坚持到完全转过身,像是隐约的qiáng颜欢笑。 乐臻有意想挑他开心,于是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古时候那些中不了举又被迫流làng的落魄书生。”说完还比划了起来,两手依次在头上和背后比了比,“就那种戴了个帽子又背了个破布书包的。” 要是在平常,乐臻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动作,可现在他不仅像哄小孩一样地做了,还没得到好报,只收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顺带一句抱怨:“老板,您可真恶毒。” 乐臻不明,于是高祺因给他解释道:“您这是在诅咒我江郎才尽吗?” 乐臻闻言失笑,怎么又变成他诅咒他了。 既然逗人开心这招行不通,只能正常地聊了,于是乐臻换上副正经表情,直截了当地问他:“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说完只感觉高祺因身周的情绪瞬间降了下去,萎着的枝丫又弯下了一点身。 他轻声说:“老板改行当心理学家了吗?这是要再开一家心理治疗室找我试水?” 乐臻听出他语气有不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他低下头又接着说:“我发了消息给我爸妈。” 随即又嘲笑出声,接道:“他们什么反应都没给。” 高祺因想到了他们可能会骂自己,甚至连他们会骂些什么话都想到了,可没想到更绝的是无视。 他只是简单地倾吐完了这两句话,紧接着又好像是担心老板因为听了这话就担心专辑的事,于是他又赶忙解释。 “不过老板,”他轻轻唤着乐臻,“现在也就是有点信号故障,已经在检修了,等检修完了就会再启程的,老板你不用担心我。” 乐臻静静地低头看着那团发旋。其实从Z大回来的那天,听到高祺因的那番话后,虽然是他隐晦地劝说对方通知父母,可其实他也曾想到过会不会变成这样一个局面。 其实等高祺因自己想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花的时间长一点罢了。虽然乐臻觉得的确是不用担心对方会因此影响到专辑的最终进度,不过他想他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乐臻问他:“后面几天有空吗?” 高祺因猛地抬头,视线一下撞进对方深棕色的眼眸,他有些机械地答道:“我一直在工作室。” 乐臻抬手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了视频会议的时间。他点点头说:“我先上去了,待会儿会发信息给你。” 说完犹豫地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抬手放在高祺因头上揉了揉,揉乱了那团一直扰着他心意的发旋。 等乐臻走出去了,高祺因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发顶愣着神。与上次乐臻随意的触碰不同,这次他似乎用了些力道,手上微薄的热意似乎一路传进了头皮,连带着感觉脑子里也在莫名发热,直到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把他唤醒。 “明天早上九点,我去碧铃苑接你。” 高祺因看着消息,虽然不知道乐臻要带他去做什么,不过还是发自内心地提了提嘴角,回了句:“好。” ☆、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高祺因上了车,看到乐臻难得穿了件FOG白色连帽衫。他似乎出门前刚洗了头,头发还有些湿湿的,完全没打理过的样子,前发还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头上,看起来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分,气质也软了下来。 高祺因低头看了眼身上明显不是一个价格档位但是样子差不大多的白色卫衣,心想这莫不是成了情侣服,简直想冲回家里换一件,完全没想到什么欲盖弥彰。 乐臻看到他也愣了愣,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说:“你是不是家里只有卫衣。” 高祺因系上安全带,回答说:“是啊,每年趁双十一大促采购全红橙huáng绿青蓝紫黑白灰各几件,厚的薄的应有尽有,天天都有新花样。”也不知道几分真的。 说完又睨了一眼乐臻:“倒是老板,你今天看起来就……”说着说着欲言又止。 乐臻赶在发动车子前看了他一眼,问:“我今天看起来怎么?” “嗯……”高祺因又从上而下大量了一番,右手托着下巴,以一副思考者的样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人畜无害。” 乐臻喷了,趁着等转弯的时候又伸手胡乱在他头上□□了一把,说:“以下犯上,我看你胆大妄为。” “我艺高人胆大,没什么不对。” “那请问这位高人,”乐臻又说,“这几天蔫儿地像根杂草一样的是谁啊?”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高祺因不动声色,转而看向窗外,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乐臻顺着他的意,说:“很快就到了。”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眼熟,等乐臻转进停车场,高祺因转过头问他:“不会是要去泽西街吧?” 这个停车场就在泽西街路口,以前高祺因每天下地铁去泽西街都会先路过这里。 乐臻冲他神秘一笑,只说:“到了,下车。” 泽西街的酒吧也算分了三六九等,连带着地下,或者旁边相邻的live house也有等级之分。高祺因他们当时也都还是初生牛犊,能有live house给他们演出已经是感恩戴德,不过所幸当时也碰到了个待他们很好的老板,虽然场子比较小也不是特别有名,但是提供的设备都很全。 街上最大的酒吧叫长岛吧,它的地下层全部都作为live house场地,甚至还分了好几个休息室,而各家音乐公司的星探也会时常去长岛吧探探有没有有才人士,所以来泽西街的每一个音乐人大概都会想过,要是能在长岛吧有固定的一席之地,就不用愁咸鱼翻不了身。 而乐臻领着高祺因,径直走进了长岛吧。 现在还是大早上的,长岛吧刚放下休息的牌子没多久,店里乌漆麻黑一片,就吧台头顶亮着几盏灯。 吧台那里原本有人在擦着酒杯,看到乐臻进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哟,乐大老板,好久不见了。” 乐臻上前锤他一下:“闭嘴,yīn阳怪气的。” 那人才不管,继续yīn阳怪气道:“乐老板家大业大,听说你搞了家新的音乐公司?” 乐臻笑了笑,“嗯”了一声,又拽过身后的高祺因给对方看:“偷偷给你透露,我们头牌歌手,趁现在你还能要个签名,再晚就没机会了。” 高祺因面上抽了抽嘴角,心里在腹诽:“头牌你个大头鬼!” 那人就着头顶几盏小灯看了看高祺因,夸赞道:“不错,长得挺帅。” 乐臻抬抬下巴“哼”了一声,不要脸道:“跟我当年还是没法比。” 那人又怼他:“你也知道是当年了老男人!再说了你那时的杀马特造型,我现在想想都一身jī皮疙瘩,你看看你看看。”说完还朝乐臻伸出了手臂。 乐臻在那手臂上一掐,停止嘴pào:“行了行了,给我在下属面前留个完美的形象。”叙完了旧,他终于给高祺因介绍道:“许常青,我高中同学,现在是长岛吧的老板了,我们那会儿都叫他情圣大大。” 许常青闻言说道:“呸,别听他的话,不许叫。” “好奇宝宝”高祺因不懂就问:“为什么叫情圣?” 乐臻提着嘴角哼笑了声,说:“别看他叫‘长情’,他当年可是……” 许常青及时打断:“可闭嘴吧你,别谈我的风流史了!”接着又猛拍了下乐臻的头,看来这拍头还是他们的高中传统了。 乐臻又笑,活像个打赢了嘴pào的三岁小孩。他问:“我们那间休息室还留着吧。” 许常青说:“当然留着,你昨天打电话说要来还给你换了个灯泡。” 乐臻拍了把他的肩:“兄弟够意思。那我们先下去了。” 许常青手背朝外朝他挥挥手:“滚吧滚吧。” 乐臻熟门熟路带着高祺因来到吧台后面,绕到酒吧后门再从楼梯下去。地下走廊这会儿也没开几盏灯,两旁都是休息室,乐臻走到尽头的一间开了门。 他往旁边墙上一摸索就打开了灯。果然是刚换的,充实的亮度一下子几乎瞎了人的眼。乐臻抬手挡了挡,又跟身后高祺因说:“一下子太亮了,你眯会儿眼再慢慢睁开。” 高祺因因为乐臻堵着门又有墙挡在旁边,没有一下子受到qiáng光袭击,于是乖乖听乐臻的话,眯着眼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物件都盖着罩子,一看就是很久没动过了。乐臻走到休息室一边,把一张大罩子整个扯到旁边。 经过了好几年又重见天日的,竟然是一套乐队的乐器。架子鼓、键盘、吉他、贝斯,一应俱全。 乐臻又把另一边沙发上的罩子扯掉,下面的家具还好有罩子盖着,没落灰。乐臻拿起一把吉他,坐到了沙发上。 他将这把吉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上手轻轻抚摸,好像又只是虚举着手,指尖与吉他表面时碰时不碰的,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吉他,而是刚从千年古墓里翻出来的古籍残页,稍有不甚就会化作一阵灰散去。 过了许久,乐臻开口道:“这是我以前用的吉他。” 高祺因坐到了沙发另一边,乐臻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和你以前很像。高中的时候和朋友们搞了个乐队,风生水起,当时走了许常青的后门,要来了在这里表演的机会,结果也是反馈不错。那时候长岛吧的老板,许常青的叔叔,就让我们多来了几次,这间休息室就成我们专属休息室了。” “我们几个高中毕业后都去了美国,一到国外没人管了,就更是没放弃。”乐臻又揉了一把高祺因的头,“不过我们都还算理智,没一时冲动就退了学。” 高祺因知道他是在拐着弯教训自己,嘴唇动了动默默骂了句。 “谁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乐臻继续说:“回国了之后我们也都还是想做音乐,就跟家里说了。照理说我回家就是该直接接手家里的公司,那时候也没想多,哪怕能要到几年自由时光都觉得够了,就想好好写写自己想唱的音乐。” “可我现在还记得我妈当时是怎么说的。”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在一天到晚整天捧着把吉他,还说什么要职业做音乐。以前你高中时候当兴趣玩我不管你,你去了美国上学太远了我管不了你,现在回国了,在你爸公司好好做事,不要整天都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别说什么做音乐了,要不是有家里的钱,你买的起吉他吗?你去做音乐,能吃得饱饭吗?人一辈子终归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工作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实一点吧。” 高祺因沉默着不说话,他甚至没有经济条件这个支撑,可话却相差无几。也许在父母心里,踏踏实实地工作结婚生子才是人生常态,可对他们来说,这样心就也会踏实了吗。 他带着些嘲讽的味道笑了声,也不知是在笑这如出一辙的话语,还是笑这令人无可奈何的世界。 乐臻听到他的声音又瞥了他一眼,脸上也是苦涩,又接着说:“所以当时没办法,吵了好久,争了好久,我还是屈服了。去家里公司,每天坐办公室老老实实工作,连吉他也好久没摸了,手指上的茧都变淡了不少。最后乐队也还是散了,还好许常青还给我们留着这些东西。”他说着环视了整间休息室,想来肯定是留下了不少宝贵回忆的。 乐臻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可高祺因懂,被扼住翅膀是怎样令人难受痛苦又无法挣脱的一件事。 他轻声问道:“所以创立了乐音也是因为这个吗?” 乐臻回道:“算是吧。这几年拿我自己的钱投资,也算是积攒了些积蓄,就想着开家音乐公司吧,也不算和曾经的梦想毫无瓜葛了。” “可这也不是你的初心了。”高祺因轻声说。 乐臻沉默着,接着伸手拨了下弦。 弦震颤着,因为长年没有调过音,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回dàng在不算空旷的房间里。 人总是说着初心初心,可又有谁能够拍着胸脯保证说初心不变,这个社会能改变人的因素太多太多了,可人却只有一颗心。 高祺因不禁想,自己现在的初心又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问:“老板,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中我呢?” 乐臻思考了会儿,回答说:“每个人听音乐都是在做一道阅读理解。而我在你的歌里听出来了三件事:一是能力,二是梦想,三是胆怯。” “当时我想,如果是有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份胆怯的话,那我就想帮你消除它。” 他拍了拍高祺因的肩膀,说:“祺因,我也算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了。当时的我懦弱,对音乐的爱也许也没达到可以为它拼死拼活的高度,所以我败在了母亲的限制下。我相信你的才能,给你创造了机会,但真正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的音乐,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也许父母永远都是你前进路上的一道难以跨越的坎,也许它会长时间伴你左右,但是趁着还没有像我一样不得不改变初心的时候,问问自己,在你眼前的是什么,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祺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只飘dàng着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乐臻讲完,过了好久没听高祺因发出什么声音,转头一看看到对方嘴角擒着笑正盯着自己出神。 于是他也提起了嘴角,问他:“盯着我做什么?” 高祺因仿佛如梦初醒,又仿佛刚找回自己的声音,眼里笑意更深,语气轻松地对乐臻说:“谢谢人生导师乐老师。” 乐臻听他语气中又找回了些俏皮,知道对方大概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于是抬手在他脸上不带什么力道地捏了一把,说:“整天笑嘻嘻的,该工作了吧!” 高祺因没躲过,任他在自己脸上揩了一把油,起身伸了个懒腰,同意道:“该工作了。” 话不长,这么一点时间就说完了,也该回去了。乐臻捧着吉他,最终也只是刚才动了那一下,现在又把它放回了原位,拉上罩子盖上,把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被揭开过,也好像从没有人在这揭露过伤疤。 可两人心里都是明了。 准备关灯的时候,高祺因站乐臻身后,看见他白色连帽衫上一团黑的,估计是刚才沾上了灰,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也不控制力道,狠狠地拍了两下,而沾的灰正好在衣服正中靠下的位置,于是连着打了两下后腰窝的位置。乐臻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喊道:“谋杀老板啊?!” 高祺因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你衣服上沾了灰我给你拍掉而已!再说明知道会有这么多灰你gān吗穿白衣服!” 乐臻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他,qiáng词夺理道:“我回去就换了洗了,而且你不也穿了白的!” “我怎么知道你要带我来什么地方!” 两人关了灯合上房门,又一路吵着沿着走廊走回楼上。 “哎。”高祺因跟在后面,喊了一声。 乐臻回头看他,问:“又gān吗?一声正经的称呼都没有。” 走廊里灯光不好,高祺因垂着眸低着头,看不太真切表情。 他一时没回话,乐臻想转身走,被人抓住了衣角。 抓着他衣角的现行犯依旧低着头,嘴巴张了张,与之前那句带了点打趣的感谢不同,他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等两人回到吧台,许常青还在擦杯子,仿佛是有擦不完的杯子。 他问:“完事儿了?” 乐臻说:“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许常青“哼”了一声,嫌弃道:“完事儿就走吧,别妨碍我准备开门。” “你准备工作擦杯子擦一天啊。” “要你管!” 高祺因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俩真特么是学龄前儿童,看他们俩再怼下去要没完没了了,赶紧插|口跟许常青说道:“麻烦你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于是许常青又找着机会怼乐臻:“看看人家,你客气点儿。” 乐臻不以为然:“跟你客气个什么劲,走了!” 许常青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快走吧走吧!” 乐臻走到门口,还不忘再回头挥个手,道个别:“走了啊,情圣大大。” 许常青捏着杯子简直想砸门:“滚吧!” 乐臻出了门没忍住笑出声,和高祺因回到车里。 高祺因因此解决一桩烦心事,心里又飘了起来,对乐臻说:“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微服出巡一趟,整个人都放飞自我了,跟在公司完全不是一个样。” 乐臻闻言又换回正经样子,虽然经过这一闹,在高祺因面前也没啥威严了,不过还是义正言辞道:“在公司当然得要有老板的样子,不然怎么正社风。” 高祺因“切”了一声,又想起另一茬:“对了老板,许常青到底为什么被叫情圣啊?” 乐臻回道:“说来话长。” 好奇宝宝好奇心发作:“你可以长话短说。” 乐臻摇了摇头:“短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见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他又问别的:“那老板,你以前有什么外号吗?” 乐臻瞥他一眼,说:“没有。” 高祺因不信:“真的没有?” 乐臻心想这小屁孩儿还说我,之前怎么没发觉他这么烦人,只得妥协说道:“真没有。那要不你起一个,别哎哎的了。” 高祺因扁了扁嘴,思考了一会,灵光一闪,说:“我想到了!” “哦?”乐臻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看他能给他想到什么“好”昵称。 “噗。”高祺因看了他一眼就自己没忍住先笑出了一声,又赶忙咬着下嘴唇憋住,胸口因为憋着笑不住颤抖,等过了会儿缓过来不再笑了,小心翼翼地对他称呼道:“小乐乐?” 乐臻:“……………………” 现在裁员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孤独地粗长 ☆、第 12 章 从泽西街出来正好饭点,两人一起在附近又吃了个午饭后,乐臻先行上了车,看高祺因绕到驾驶室外面,敲了敲他的车窗。他按下车窗,问他:“不上车杵这gān吗呢。” 高祺因回他说:“老板,下午请个假。” “怎么?” “我想回家一趟。” 乐臻知道大约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说的一番话,于是点头,提醒他说:“那你和傅宁他们报备一下,自己路上小心。” “嗯,”高祺因点点头,“知道了老板。” 仔细算来,高祺因已经一年多没回过家了。 前一年过年的时候他回家拜了个年,结果又是不欢而散,今年也就识相地没去讨不愉快,只给父母发了消息,就陪着房东奶奶两个人过了年。 家里的钥匙倒是一直挂在常用的钥匙圈上,回家一试发现竟然还能开,看来父母还不至于把门锁都换了防止他回家。 不过钥匙插|进去后转了一圈就开了,说明并没有锁。他还以为是父母出门上班时忘了锁,进了房就是旁边就是餐厅,他刚踏入一只脚就看到他爸高嘉勋在餐厅泡咖啡,对方一抬头,父子俩直接照了个面。 高祺因喊了声“爸”,高嘉勋“哼”一声,没有理他,低头倒着咖啡粉。 高祺因站在玄关处没脱鞋,把门关了,开口问道:“爸,您和妈身体都还好吧。” 高嘉勋也还算没无视他,说:“这会儿想起来你还有爸妈了啊,好得很。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高祺因换了鞋,从鞋柜里翻到了自己的拖鞋,拿出来穿上,问道:“前段时间给你们发了消息,有收到吗?” 高嘉勋又不屑地哼了声,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烦我们。” 高祺因不再应声,径直走到高嘉勋的书房,以前他的书房也一直是随便进,所以他也没客气。不过在书房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又去了两人的主卧看了眼,也没有。 最后他回自己的房间,一拉开门,发现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没有动过。 唯一动了的,或者应该说是多了的,是窗户边矮柜上的一把吉他。 高祺因没看其他东西,径直走到窗户边,打开了吉他包,一把木吉他躺在里面,面板上看得到有很多细小的伤痕,应当是使用了有些年头了。 他拨了几下弦,发现居然没有走音。 这是高嘉勋的吉他,也是当初教他时用的吉他。 高祺因记得上次这把吉他还被高嘉勋收在书房里的,自从他离开家后,他还以为高嘉勋再也不会碰吉他。 可是这吉他现在却被调到准确的音,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泛涩,喉结上下动了动却说不出话。他拉上吉他包的拉链,将其背在了身上。 走回餐厅,高嘉勋正拿着刚烧开的水壶绕着圈冲泡咖啡,听到脚步声只抬头看了一眼,对他背上的吉他没发表任何言论。 走到玄关,高祺因又喊了声:“爸。” 高嘉勋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高祺因说:“我知道您听着,也不求您给我回应。我只想说,我既然签了公司,就一定会好好做出成绩来。两年前的决定也许有错,而且不成熟,但是我不后悔。” 说完,他也的确是没有要等回应的样子,直接开门走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高嘉勋放下水壶,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呢喃了一句:“臭小子,也不喝杯老爸泡的咖啡再走,这下多了一杯了。” 高祺因直接回了乐音,把吉他拿出来又拿工作室的工具保养了一番。 他的梦想由这把吉他开始,那么用它来写《始发站》是再好不过的了。 上午在长岛吧听完乐臻的那一番话后,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剩下那一部分的雏形,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完善了歌词,添加了前奏和间奏,很快便完成了整首歌。 录完样带后,他发给了傅宁和谭清,顺手也发了一份给乐臻。 因为专辑照和主打歌的MV都是要按照最后成曲的风格来做计划,所以傅宁拿到他的样带后先和负责的摄影师和导演安排起了这两项拍摄。 高祺因在写完最后一首歌后,将样带也发给了谭清,自己也开始着手于编曲的工作。 高考开始的这一天,整座城市似乎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高祺因等到了谭清的回国。 这天周三,本来乐臻是去总公司的,不过他作为两边的牵线人也来一起开了会。 所有的编曲都被放在一起,有的歌比较少,两人都只写了一个版本,而有些歌光是高祺因个人就编了四五个版本。 他们按着歌曲一一听过,在各自的编曲中取其jīng华,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听高祺因的意见,毕竟就如当初谭清所说,这是他的歌曲,他拥有最大的发言权。 而到了《始发站》这首主打歌,两人将每个版本都听过后,竟然一齐敲定直接用了高祺因编的其中一个版本。 所以说啊,编曲这件事真的很奇妙,能力固然重要,但要是不适合一首歌只会成为多余。而当有好几份完美的编曲呈现在面前,聆听在耳朵里时,可能就会有且只有这么一首,就像将水杯随意一放时杯底的形状正好扣进了杯垫上的圈,令人感到莫大的舒适感。就如同这样,这个编曲就是最适合这首歌的,其它的都略有逊色。 开会结束,乐臻赶着回总公司开会先走了,谭清完全不在意,等他走了后倒是和高祺因又聊了起来。 “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我现在越来越期待你的专辑了。” “不敢不敢,”高祺因受宠若惊,“我还要多向老师学习才是,以后还得希望老师能多指导指导。” 谭清笑了笑:“乐臻可真是捡到个好苗子。” 高祺因合上面前的电脑,问谭清:“老师,您和老板很早就认识了吗?” 谭清像是也回忆起了过去,说道:“是啊,从他高中开始吧,那时跟他在长岛吧认识的,还是个毛头小子。” 高祺因指尖磨蹭着电脑表面,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但是就很想多了解点乐臻。他声音都轻了下来:“那……您也是知道老板那时候不得已放弃音乐的事吗?” 谭清倒有点惊讶:“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高祺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对他微笑了下。 谭清语气似乎也带了些唏嘘:“那几个臭小子,当年也都年少轻狂的,搞个乐队倒搞得有模有样的,去了美国也不时问我曲子好不好,这段该怎么编曲,我也算是看着他们一路成长的了。” 他摘下眼镜,拿布擦着,继续说:“我记得他们大学时候还在美国拿了个什么高校原创音乐的奖。你也知道,美国嘛,音乐,尤其是摇滚,领先了国内不知道多少,他们好像是第一个拿到那个奖的亚洲人乐队了。” 高祺因虽然对这个奖项不是很了解,但他也听得出这个奖有多难拿,但是乐臻他们拿到了,可见实力。 但偏偏最后甚至还没有尝到国内行业的艰难,就灭在了家庭和生活的打压下。 高祺因低头扣着电脑边缘,安静听着。似乎多听几句,他离乐臻也就近了几分。 谭清大概也想到了这:“其实当时我也有想过去劝劝他母亲,不过他是独子,最后还是选择承担起了家里公司,我也挺为他感到可惜的。” 一时沉默,过了会儿,高祺因道歉道:“抱歉了谭老师,提起了这个话题。” 谭清笑笑,朝他挥挥手:“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也是很久没回忆过这些往事了。” 话题又转回高祺因身上,谭清说:“祺因啊,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一定可以成功的。” 来自自己尊敬的老师的鼓励和信任使高祺因感到了莫大的愉悦,悄然盖过了一点刚才心里的难过,他笑了笑:“谢谢老师,我一定努力。” 这次会议结束后,等高祺因再见到乐臻就是第二周了。 那天他和谭清聊过之后,算是更加了解了为什么乐臻会好好地做着不动产公司的老板,突然跨界开了一家音乐公司。他也更加对乐臻的真正实力感到好奇,虽然以前在live house的表演不会有存档,但好在美国的比赛是公开的,赛事官方每年都会在视频网站上上传所有选手的比赛视频。高祺因问谭清要来了乐臻比赛的年份和他们的乐队名称,当天回家后就去网上搜了。 好几年前的视频现在看来也不是很清晰了。不过乐臻是主唱,站在最中间也最是显眼。 他当然是很显眼的。还是大学生的乐臻看着就青涩许多,肤色也比现在要黑上一些。发型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天天整理得很有型,多了许多随意。 现在的乐臻,和那时候相比面容并没有改变太多,无非是随着几年的时间眼眶变得更深邃,而他本身就比一般的亚洲人面容要深刻一些。不过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他给人印象的改变,现在的他多了许多成熟,高祺因回想来,大概是叫做担当。 可这又是高祺因从没见过的乐臻,他像是在发着光,即使如今隔着几年的时光,还有屏幕内外无论如何都遥不可及的距离,即使他可以随时倒退重看,也依旧不舍得移开视线,不舍得去移动鼠标破坏这份美好。 这是一个像是音乐节一样的户外场地,几个舞台同时进行,而他们的台前聚集着很多人。镜头偶尔给下面的观众一两秒的镜头,最后的观众应该很难看清台上的表演者了,但他们却依旧被乐队营造的气氛带动起情绪,随着鼓声节奏尽情地挥着手。 歌手乐臻真的很耀眼,高祺因想。 看着乐臻曾经的成绩,他理解了谭清的唏嘘。乐臻这样的人,应当是比他还要更适合台上,更适合自由自在拿笔作曲作词,更适合拿吉他拿话筒的,而不是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坐在最高层的办公室,只能拿着价格不菲的钢笔在一份份合约上批注签字。 越想越觉得不甘,虽然不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但他却替乐臻在疼。 ☆、第 13 章 这个情绪延续了好几天才被他放下,结果又在看到乐臻的那一瞬间被解除了枷锁。 周一乐臻忙了一天,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得了点空,下楼去找高祺因。 高祺因最近搞定了编曲,不用录音的时候就比较闲,只在工作室随便弹着吉他,偶尔有灵感的时候写写歌。 他那时正纠结着一个调,都没听到乐臻进来的声音。 直到自己在那段调上卡了好久,右手撑着头思考该怎么改的时候,左手突然被人抓住,手指被抓着按在另一个调对应的弦上,他才发现是乐臻来了。 乐臻提醒他:“你试试这个调。” 没想到刚才自己反复试曲调的声音全被对方听了去,高祺因才回过神来,就着乐臻给他按的弦试了试,他也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如茅塞顿开,又改了下,果然听起来更舒适了一些。 乐臻站在旁边评价说:“有的时候你就喜欢往复杂的旋律上想,太过就会变得很繁琐,别说到时候边弹边唱了,就连一连串地弹下来手指都要转不过弯来。” 高祺因听着他近乎专业的评价,又想起他的实力和以前的风光,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他想到视频下的简介,写着他们乐队的名称,成员里写着乐臻的名字。 那是作为歌手的乐臻。 就这么想着,高祺因突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乐臻。” 乐臻好像愣了一下,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gān吗,现在连老板都不叫直接叫名字了吗?还有没有点上下级关系的认知啊。” 高祺因刚才可能也是下意识,这会儿又改过口,问他:“老板,你现在有空吗?” 乐臻说:“算是有,你要gān吗?”他看着高祺因,总觉得他会来一招出其不意。 高祺因低头把吉他背带摘下,把吉他放到乐臻怀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带了点哀求:“老板,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乐臻用看傻bī的眼神看着他:“唱什么唱,你才是我旗下的歌手。”说完了想把吉他塞回给他。 高祺因不动,还是那个眼神看着乐臻,老实jiāo代道:“那天你走之后,我问了谭老师你的事。” 乐臻听见这话这会儿也不惊讶。因为谭清那天回去后也找他聊了好久以前的事,还说想找个时间几个人一起聚聚。乐臻一问他也就知道了高祺因打听了自己以前的事。 高祺因又哀求道:“我看过你视频了,唱的真好,我想听现场。” 一双好看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乐臻,被人拿着这样的眼睛眼巴巴看着,怕是任谁都顶不住。 乐臻在被母亲终止做音乐的计划后,内心其实也不算是彻底放弃了音乐,只是公司的事情很多,父亲几乎是逐渐把事务都转到了他手上,自己两手一空先行过上了退休生活,导致他也实在没有时间再去背起吉他,拿上话筒,连ktv都无法忙里偷闲地去。至于正儿八经的演出更是不必说。 可偶尔,也许是在做完了所有事情回家的路上,或是洗浴完后小酌一杯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间从嘴里流露出一些曲调,所以即使让他再唱唱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乐臻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大会拒绝面前这人,于是他有点认命似的把吉他好好搁腿上,左手把着,问道:“你想听什么?” 那视频里没字幕,高祺因也不知道他们的歌叫什么,而且应该是自创。不过这段时间里,他反反复复拿视频看了好几遍了,就差把谱给听写下来了,调早已记在心里,他就哼了几声。 乐臻一听就听出来那是他们比赛的歌,他睨了高祺因一眼,说:“你还把视频都翻出来看了啊。” 高祺因冲他嘿嘿一笑,一脸期待。 乐臻有些无奈,那首是当年他们为了参赛特意作的曲子,太久没唱过,现在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于是他摇了摇头说:“这首太嗨了,突然莫名其妙叫我嗨怎么嗨得起来。” 高祺因有些可惜,不过也并非就非得这首,他只是想亲耳听听乐臻唱歌。于是试着问他:“那你们还有其他歌吗,不用嗨的那种。” 乐臻闻言抱着吉他想了想,打着趣说:“有倒是有,不过现在真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而且都好几年没唱过了,说不定早就变成跑调音痴了。” 高祺因不舍得细想他不唱歌,或是不唱这些歌的缘由,看计谋得逞了大半,当然是都依着他,于是忙说:“不会的不会的,那你慢慢想想,什么歌都行。” 乐臻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手上又拨了好几下弦确认调子,才确定下来,说:“就一段。” 高祺因猛地点头:“一段就行。” 乐臻嘴唇不算很薄,下唇要比上唇厚一些。高祺因离他近,视线范围小,看了这个就顾不到那个,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去看乐臻弹吉他的,却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唇。 那双唇本就闭得不紧,乐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唱了起来。 这首歌果然不嗨,是一首拍子缓慢的情歌,歌词字数不多,不过高祺因没注意,就光顾着听调,听乐臻的嗓音了。 乐臻本身音就低,这会儿慢慢地唱着情歌,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嗓音压得更低,每换一个词就在高祺因心里敲一下,转音的地方简直是左右两手jiāo换着在他心上打combo。 他原本盯着唇的视线转移到脸上其他地方,看着他的鼻尖,滑过高|挺的山根,转到眉骨下的双眼。乐臻弹唱的时候半阖着眼,视线微垂,高祺因突然心生出幸好他没有唱歌时盯着人看的习惯,不然自己怕是今天要命绝于此了。 一段很快结束,乐臻唱完了抬头看他,高祺因觉得自己大概是命不该绝,被看得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喃喃了一声:“好听……” 乐臻提起唇角笑了笑,说:“就这么点,谁唱都不会难听到哪里去吧。” 高祺因却用力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是真的好听。”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乐臻失笑,上臂搁在吉他上,小臂随意的dàng着,问他,“这回满意了?” 高祺因又用力地点头:“满意!” 看着对方称得上是乖巧的样子,乐臻摇了摇头,似是有点无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又问他:“这么喜欢啊。” “喜欢!”高祺因毫不犹豫地答。 是真的很好听,他想。 弹着吉他唱着歌的乐臻可能就是有一股魔力,让人的视线都带上了磁性,牢牢地吸在他的身上,耳朵又被那温柔的嗓音以恰到好处的力度按摩着。听他唱歌,是一份享受。 而面前唱歌的人的模样,唱着歌时眼里的温情,视频中面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每次抚摸乐器时表现出的不舍和爱,突然就让高祺因想起之前马鹏飞和他说的话来。 他说:老板人其实很简单。 高祺因心想,乐臻真的挺简单的。 他也不过就是个热爱音乐的少年人啊。 看高祺因的样子也没有要继续工作的状态了,乐臻拿起吉他起身准备放回一边的架子上,却被抓住了手腕。 高祺因抓着他,抬头问他,明亮的眸子还冲他眨巴眨巴:“老板。以后你多唱唱行不行?” 乐臻轻轻拨开那只手,走向吉他架,装着严厉说:“得寸进尺了啊,这有什么好多唱的啊。” 等他坐回座位,高祺因又抓上他的手腕,还殷勤地摇了摇,像只巴结着人讨火腿肠的小狗。他说:“我想听。” 乐臻失笑,拿空着的手弹了对方脑门,说:“你给我发工资啊?” 高祺因低着头,像是真的思考了起来。 乐臻陪他玩得够了也该回去继续工作了,想抽出自己手,一抽就被对方一拉,高祺因考虑完了,又抬起头跟他说:“可能工资发不起,不过等我以后火了,我也给你唱。” 即使在他人看来他已足够优秀,但他自己下意识地觉得,他和乐臻之间的差距是那么的大,以至于认为自己现在的水平和对方还无法做到同等jiāo换。 所以还要等,等他也变得更优秀。 乐臻仍有些无奈,说:“你是歌手,当然要唱歌的。” 高祺因摇了摇头,念道:“不一样。” “老板。”他又喊道,紧接着好像又觉得不够,喊了声名字,“乐臻。” 乐臻从他嘴里再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是一怔,而高祺因好像喊名字喊上瘾了,亦或是觉得这样就和对方的距离更靠近了一些,少了些上下级的生疏感,于是又喊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不再是自己的上司,不再是乐音的老板,而是那个极具音乐天赋的主唱少年。 后一个字特地被拉长了些,像在撒娇,听得乐臻心里猛地一痒,再也没试图去抽出自己的手,也放下了试图去拨开对方手的另一只,而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是有些紧张地在等对方的话。 早就没了眼镜镜片遮挡的视线直直地撞进乐臻的眼眸,他甚至看到对方包含着自己身影的瞳孔还左右动了动。 他听到高祺因说:“不要放弃唱歌,不要放弃音乐,好不好?” “就让我来当你永远的听众。” ☆、第 14 章 乐臻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像是身体里所有的血管都成了弦,被面前的人拿着拨片在上面撩拨了几下,弦振动起来传到心房,涌入大脑,久久都停不下来。 他只能自己亲手用力按住,才能让振动停歇。 于是他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这次对方没有阻拦。 视线逃避了一下,继而又迅速移了回来。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张开了口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方才血管的涌动甚至影响到了他的语言系统,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在提醒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什么都行,可草稿上却又是一片空白。乐臻接手公司五年多了,平时运筹帷幄早已做到看中什么就主动出击毫不犹豫,这会儿想了半天却只能在这张草稿上写上两个字:等他。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思路,甚至连尝试性的试探都无法做到,所以gān脆放弃,不去làng费jīng力。 所以他在等,等高祺因先说话,等高祺因先做出反应,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完全被动的位置。 高祺因又是一个激灵才回过神,反应回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一看乐臻又直直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心里扑通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把乐臻也吓了一跳,他视线跟着对方,看到高祺因绕开他走到吉他架旁又握住那把被他放回去的吉他的琴颈,背对着他说:“老板,你怎么把吉他放过来了。” 称呼又改成了原来的敬称,乐臻盯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快下班了,回家休息去吧。” 高祺因闻言楞楞地“哦”了一声,手过了一会儿才放开。身体缓慢地转过来,问他:“老板,你不走吗?” 乐臻也站起身,与他四目相对,开着口也没有移动视线:“我还有些工作。” 是啊,再怎么想象,现在的乐臻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吉他少年,他肩负着公司,背负起乐音,即使到了live house开门表演开演众人开始挥手狂嗨的时候,他也只得在办公室加着班看着看不完的文件。 高祺因眼珠转动,却是怎么也不肯移开目光。两人就这么互相站着和对方对视,也不知是对视的眼眸太过明亮让自己舍不得离开,还是因为对方眸子里有自己的身影这个发现让自己太过留恋,一时之间没人做出动作来。 直到乐臻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如梦初醒般接起电话,高祺因也低头理起了自己的谱子,依旧是乐臻给他留过言的乐谱本。 听筒里传来马鹏飞的声音:“老板,和英国那边的视频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乐臻清清嗓子,回了句:“我知道了。” 接着他挂了电话,高祺因便开口道:“老板还有很多工作吧,影响了你这么多时间,快去忙吧。” “行。”乐臻应了一声,见对方还低着头拿着乐谱本,深深地最后看了他两眼,加了句,“回家路上小心。” 高祺因吃了晚饭回到家,进浴室冲个澡,热水拍打在脸上,脑子却异常清醒,又想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而又想到这手也不自禁地抓过对方的手腕,而那手腕再往上的手弹奏出来的音乐,配合着对方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被框在这一方浴室中无限放大。绕着他的耳,勾着他的喉,怎么都赶不走。 洗好澡出来打开手机看到许常青给他发来的消息。上次去长岛吧时两人就顺便加了好友。 许常青给他发来的是长岛吧近期的一则演出消息,在六月最后一天。 要是今天以前的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回复说去,可是现在他一看到长岛吧就想到乐臻。 今天他和乐臻对视了太久,又想到他太多次,连那些无意识间从自己的嘴里喊出的称呼都变得异常暧昧。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变质。 于是他给许常青回了消息,说自己还要忙专辑的事情,这次先不去了,等录完音了再去看看,到时候别忘了叫他。许常青给他回了个OK。 至于这变质的味道,他不敢多想,用着他只是成为了乐臻的头号迷弟为理由匆匆解释了这异常的情绪。 生活还是要过,音乐还是要做。 忙专辑也并非全是借口或理由。编完曲后也就进入了录音的阶段,相较于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用着攒钱买下的基础设备录音,现在乐音给他配了专业的团队,设备也是顶尖,录音室的环境也是好上几分。 而专辑照和MV的拍摄也安排好了行程,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这天录完音后听到员工在讨论着想要出去游玩,其中一个说着现在中小学都放假了,出去玩肯定很多人,让高祺因这才惊觉已经是六月底了。 晚上高祺因在家里的工作室想着还没写完的歌,手机来了消息,点开一看竟是乐臻:明天长岛吧有演出,一起去看吗? 上次的事之后,他在周一都没能见过乐臻几次,也没联系过。其实他们是上司和下属,本就该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大概是从一开始乐臻来亲自找艺人,签歌手,又把谭清老师介绍给他,导致高祺因逐渐了习惯了与对方之间越来越亲密的关系,他从没觉得这关系有什么不行,可如今却像是被人qiáng行从梦境中拉出一般,回过神来才觉得是超出了艺人与老板的安全距离。 可没想到乐臻时隔几周又给他发来了消息,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先绕家里竞走了两圈,回来拿起手机,甚至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言语间却仿佛很镇定地给对方回道:好的。 乐臻的回复很快就来:那明天六点,我下来九楼找你。 他又回复一句:好的。完了才想到,他作为下属,怎么每次出去都是乐臻来接他。 第二天下午六点不到,高祺因率先整理好东西,把乐器都放回原位。因为知道晚上要出去,他连谱子也没带,今天的创作成果全都是录在手机里的。 趁着乐臻还没下来,他抢先一步上了楼。 乐音的十楼也很简单,正如它的主人一样。这边没有分配专门接待的秘书,暂时只有乐臻自己的办公室,和马鹏飞、傅宁的办公室。 高祺因看着门口的牌子找到乐臻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他才按下把手打开门。 先是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去,看到乐臻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大概是因为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或是脚步声,他这才抬起了头,看到高祺因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纸,往后一靠把自己陷入椅背,双手jiāo叉,手肘搁在扶手上,难得做出了标准的总裁姿势。 “悄悄摸摸地在那儿做什么呢。” 高祺因进来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他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乐臻的声音了,现在听来倒还突然有些想念。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反观乐臻倒像是完全没受那天唱歌的影响,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 于是他qiáng行回到那天以前的状态,义正严辞道:“没有偷偷摸摸,我光明正大地敲了门的。” 乐臻手指点了点他,接着起身整理起桌上的文件,反正不急,过两天再看也行。边整理着边问道:“怎么突然上来了,不是说六点下去找你的吗。” “每次都是你来接我,怎么能这么麻烦老板。” 高祺因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好奇宝宝又开始发挥其功力,转动着脑袋到处看。乐臻这间办公室一览无遗,办公桌旁的书架不大,上面几乎都是乐谱,不过一层被锁着的柜子里还有许多黑胶唱片,他往旁边一看,书架旁边是一台老式唱片机。 乐臻抬手看了眼表:“还没到六点下班时间,消极怠工,该扣钱。” 听到要扣钱了,高祺因视线又转回乐臻脸上,反驳说:“提前结束在工作室的工作陪老板去探星加班,应该还得加笔加班费。” 乐臻失笑:“谁和你说是去探星的。” “那是去gān吗?”总不能是去约会吧,想完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乐臻停顿了一下,说:“让你放松下,天天闷在工作室我看你都发芽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他自己都道不明的缘由。本来乐晓乐音两头跑的按部就班的生活,在那天高祺因对他说了那话后,竟让他觉得有些不耐。两家公司在两个方向,他在开着车去乐晓的时候会想突然弯去乐音,或者在早下班的时候想着要不要绕个路,看看那努力的小孩还在不在工作室里录着歌。 昨天到家躺在沙发上,看到许常青消息框里再次发给他的演出消息,竟鬼使神差地主动点开了高祺因的聊天栏,向他发送了一句邀请。 当然,在现在的情况下,连他自己都无法整理通顺的文字更不可能说出口了。 高祺因“切”了一声,心里腹诽这人这么又能管到这么细的事,等以后艺人多了看他怎么一个个做心理辅导。他有些不慡地转身去研究那台老式唱片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慡什么。 乐臻理好了东西,看他站在唱片机面前,问他:“听过唱片吗?” 他摇了摇头:“一直很想听,但没有唱片机。”说罢,他伸手戳了戳乐臻手臂,又说:“老板,放张听听吧,反正时间还早着吧。” 每次高祺因这么提要求的时候喊的那声“老板”,尾音都会似有似无地转一圈,像是撒娇。乐臻对他这样的声调实在无法说出一个“不”字,便打开旁边专门放黑胶唱片的柜子,拿出了一张,打开唱片机的盖子,小心地将唱片放了上去,抬起唱针搁在唱片上。 性感低沉的女声随着转动四散而出,萦绕在两人的身旁,像一首安神曲,安抚着两人各自急躁的内心。 一曲毕,乐臻抬手将唱片又拿了出来,说:“走吧,下次有时间再慢慢听。” 高祺因点头应下,念了声“好”,然后看着乐臻把唱片放回了柜子。 随后转身面对他时抬起了胳膊,在他的背后面又停下,像是要拍他的背。可背部没有任何触感传来,乐臻在他目光无法触及到的地方空握了握拳,最终放下了手,再次说了声:“走吧。” 放在平常,长岛吧晚上开门后许常青一般就不会在店里了,毕竟这么多员工又不是请来看场子的,他也有他自己的乐子。不过有演出的日子他基本都会在。 两人驱车到长岛吧后,一进门没看到许常青人,和吧台后的调酒师打了声招呼,乐臻径直带高祺因去了二楼深处一间包厢。 高祺因看着还觉得奇怪,心想不下去看演出吗。 再一看包厢里的钟,自己找到答案:应该是还没开始。 乐臻坐下后看着手里的单子,没几分钟许常青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这两人见着面惯例先怼两句,乐臻找茬:“怎么门都不敲的,有你这么不讲礼貌的服务员吗。” 许常青在他对面坐下,怼回去:“敲什么敲,这里都是我家的。” 说完看到旁边高祺因,又转移战火:“我那天喊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呃……”高祺因还在思索一个合理的答案,旁边乐臻代替他开了口:“这么大声做什么呢,是我拉他来的。” 高祺因还在想,你不也只是问我来不来么,只听许常青“哼”了一声:“我喊你你说忙,乐臻拉你你就不忙了。双标狗!” “那我可冤了。”高祺因想到了之前说的话,佯装抱怨道,“老板来看有没有潜力歌手,我被拉着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结果被乐臻睨了一眼。 “同流合污,谁信你们!”许常青翻了个白眼,乐臻在旁边拿菜单戳他,他问了句:“gān吗?” 结果乐臻看着菜单就念道:“一份jī排咖喱饭,一份奶油意面。开车不喝酒,酒就不要了,两杯可乐。”说完又改口,“算了不要可乐,就橙汁吧,免得待会儿边蹦边打嗝。” 然后他转头又问高祺因:“咖喱或意面没有不吃的吧?” 高祺因也没转过弯,傻愣着点了下头,呢喃了声“嗯”。许常青跳了起来,抢过菜单“啪”地合上一下子在乐臻头上拍了一下,还好这菜单就对折的两页,不然高祺因觉得乐臻这时候估计已经脑壳开了条缝了。 许常青咬牙切齿道:“真当我是服务生了啊!” 乐臻笑着回视他:“怎么?这店还不给消费的啊?” 许常青又是“哼”的一声,不过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了。 等人走了,高祺因才问:“怎么?” “什么怎么?” “怎么就点东西吃了。” 乐臻往沙发背上一靠,松了松领带,说:“刚刚从公司出来肯定没吃东西吧,待会儿再看演出出来早不知道几点了。” 高祺因被他一说倒真是觉出一丝饿来,心里又是一暖,暗自咬了咬下唇,道了声:“谢谢。” 许常青虽然是被怼得怒气冲天出去的,不过还是跟厨房点了餐,没多久就送到了二楼。 高祺因选了意面,两人各自吃完后还有半小时,就gān脆到泽西街上走了圈,消化消化,免得刚吃饱就太嗨。走着走着还能看到街上的CD店门口贴着的宣传海报,是之前高祺因拍摄的那张吉他照,此时已经是第二批宣传了。 等他们回到长岛吧地下live house舞台,正好要开始。 今天在这表演的是一个乐队组合,叫“Reves”,人气还挺高。长岛吧地下空间不小,这会儿却几乎挤得满满当当。 两人站在最后排。不得不说Reves真的很有实力,不多时高祺因已经成功被带入周围的气氛当中,右手缠着方才在入口处买的毛巾,高举过头顶随着音乐挥动起来。 乐臻经过这么几年的沉淀,已经没有像高祺因一样这么嗨地看过演出了,只是随着音乐脚上踩着拍子,脑子里也变得不再纯粹,一半欣赏着音乐,一半估算着价值。 场地内的灯光不规则地乱转,一旁高祺因挥动的幅度不小,灯光映在他身上,晃动在乐臻的面前,引得乐臻忍不住向旁边看去。 站在台下的时候,高祺因不再是一名歌手。他成为了一名忠实的听众,尽情地享受着接收到的音乐,毫无掩饰地为其绽放着笑容。 这样一个人,曾抓着自己的手,说自己的音乐好听,说喜欢自己的音乐。 说想要做自己永远的听众。 乐臻盯着他,脑中所有的计算和分析突然都尽数散去,只留下一个目标。 他要让高祺因成为站在舞台上的那个成功者,随心所欲地唱,酣畅淋漓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完毕(歇菜 ☆、第 15 章 高祺因自己嗨了半天,感觉旁边这人都没做出过什么反应,趁着一首歌结束的时候往旁边一看,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盯着我看做什么?不看演出吗?”他问道。 乐臻仿佛如梦初醒,收回了视线,说:“看着呢。” 台上的乐队成员正在做着自我介绍,一边和台下互动。高祺因揉了揉抬得有些发酸的小臂,凑近乐臻问他:“哎,今天这乐队实力真算是不错了,有没有想法?” 这话问的是乐臻有没有签Reves的想法,乐臻哭笑不得地说:“你还真是探星来了啊。” 高祺因说:“这不是感觉挺不错的嘛,不抓紧机会就要被其他公司签走了,总不可能乐音就我一个人。” 乐臻没应他的话,反而指了指场地侧门附近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人,问他:“看见右边出口附近那人了没?” 高祺因往那儿望了望,倒是挺明显一人,穿得整一个典型宅男,看的却是男性摇滚乐队。 乐臻继续说:“那人是路易斯星探。” 高祺因惊讶地看回乐臻,心说这你也认识啊。 乐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之前他还来问过我们,愿不愿意签公司。” 高祺因明了了,乐臻也是曾经被路易斯那位宅男星探找过的“星”。 回到现在的话题,乐臻接着说:“这位星探还挺难缠的,要是被他看上,你又一开始没答应,他就一直换着花样来邀请你,烦到你答应。” “不会带来反效果吗?”高祺因问。 只听乐臻轻笑了一声,回道:“虽然他烦,但是嘴皮子功夫挺了得,基本都能简单被他说动,再说了,路易斯这颗大树谁不想抱。” “那你说的一开始没答应的?” 乐臻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高祺因。 高祺因与他对视了一眼,结合之前所说也算是懂了。 看来当时宅男星探找上了乐臻他们乐队,结果没被答应,就一直说服着他们。谁料没等到他们的点头,先等来了乐队的解散。 高祺因有意无意地想要回避提及以前的事,免得乐臻觉得意难平,于是他转移话题说:“那也就是说,签Reves的事我们没什么胜算了?” 明明知道高祺因说的“我们”是指的乐音,而他是乐音旗下的艺人,然而乐臻还是莫名有种与高祺因捆绑在了一起的愉悦感。 他点点头:“估计不大,不过我还是会找人去问问。” 如今乐音内部构造也逐渐完善,乐臻挖了几个星探来,找艺人的事早已不用他亲自出马了,只需最后审核。可高祺因想到了当时他亲自来说服自己,加上心里其实也一直都很好奇,便问道:“老板,你当时怎么就自己来问了,等有了专门的负责人来问不也是可以的?” 台上已经又开始了高分贝的演唱,使得台下的细语让人听不分明,于是高祺因又凑近了些乐臻的耳旁,音量也加大了些。 乐臻顺势就搂过他的肩,让他更加靠近自己。高祺因也不算太矮,乐臻记得他当时的资料里似乎填了177,比他矮了十公分,人又瘦,隔着单薄的T恤仿佛都能摸到肩下的那块骨头,不过这么搂着还是挺顺手。 他略微低下头在高祺因耳旁道:“看到好苗子当然不能放过,万一被别人挖走了怎么办。” 好苗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夸还是因为对方略微亲密的举动和喷在耳旁的气息,在live house略显昏暗的台下悄悄红了脸,低声自言自语说:“看来我是上几辈子都对音乐之神忠心耿耿,才能在这辈子这么受眷顾,让我遇上你啊。” 大约缘分就是说的这么一回事儿,正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让你找到了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你。 乐臻没听清他的低语,凑着耳朵过来问他:“你说什么?” 高祺因摇了摇头,脸上带上了笑,凑近说话,听到乐臻耳里简直比台上的震耳欲聋还要响亮。 “我说,我能加入乐音真是命中注定!” 后来过了没多久,内部消息称Reves果然被路易斯签下,而高祺因的专辑进度也进入了专辑照和MV的拍摄。 与之前的宣传照不同,这次的专辑照可不是简简单单就拍两张看不清脸的就完事儿的。本来摄影师还打算实地取景,最终还是定下就在摄影棚拍摄,之后再合成做特效。 一大早高祺因就到了摄影棚,被化妆师拉着在脸上拍拍画画。高祺因底子好,不化妆也很上镜,像上次拍宣传照就没怎么加工,不过这次毕竟是拍正脸,化妆师还是细微地帮他装饰了一番,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画了道眼线,看起来不再那么稚嫩,反倒有丝撩人。 等化完了妆,换好了衣服,棚内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的休息处,耳机里放着几首已经正式录完歌并且也完成了混音的最终成品,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就让梁峰先拿本子记下来,稍后再做修改。 第二次拍摄,反正全程就是跟着摄影师的指令,让他做什么动作就做,让他看哪个方向就看,除了脸上的表情一开始有些僵,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期间,马鹏飞倒是进棚来看了一眼拍摄,正好高祺因在一旁喝着水,正站电脑旁看拍完的片子。马鹏飞和他打了招呼,也凑过来看了几眼,和负责人确认了一下照片和后续效果处理方案后就匆匆离开了。 高祺因瞅着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平常他们俩见面的时候还会聊两句乐臻,这会儿连让高祺因提问的机会都没给,他忍不住嘟囔了句:“真是大忙人。” 自从上次一起去长岛吧看演出后,他和乐臻的关系又回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程度,好像比一般的上司下属之间要亲密一些,相互之间又萦绕着一份暧昧,但它仿佛有着上限,谁也看不清这个界限再往上会是什么。 只是高祺因内心忍不住觉得,乐臻每周只来一次乐音着实有些少,长岛吧的演出也不是每周都有,自从Reves的演出之后快十几天了,他就没见过乐臻。 可其实要真碰见了也没什么好多说多做的,无非就是乐臻跟他了解一下专辑的进度,他再跟乐臻寒暄几句,因着那份莫名的暧昧双方说不定还会有些尴尬。 他心里莫名闷着,拍完专辑照后还是没忍住,想着关心关心老板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于是在把这天拍摄的照片发在家人群里后,又转发给了乐臻,跟他说了今天拍摄专辑照,也不管马鹏飞是不是已经汇报过。 然后末了加上了一句:“老板,最近很忙吗?” 发出去的消息直到晚上才收到回复,乐臻说他在英国出差。 高祺因洗完澡擦着头发看到消息,赶忙回复:“那老板好好休息!不打扰了!” 他刚放下手机要去拿chuī风机,手机却在桌上持续震动了起来,居然是乐臻直接给他甩了个语音通话。 这下chuī风机也来不及拿,他连忙点了接通,乐臻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喂,听着呢。”高祺因赶忙应道,也不知道自己gān吗这么急。 乐臻说:“我刚睡饱,不需要休息了。” 一算时差美国的确才刚天亮,高祺因木楞地说了句“对哦”,又没了下文。 于是乐臻问他:“今天拍摄专辑照还顺利吧。” 高祺因答:“很顺利,专业的团队就是不一样。” 乐臻似乎笑了笑,气声跨过整片亚欧大陆传入高祺因耳朵里,似乎连着颗心都有些痒。 乐臻笑完又问:“过两天是不是要拍MV了?” 高祺因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又“嗯”了一声,说:“我这里有梁峰和傅宁管着呢,老板你就专心在英国工作吧。” “我都不知道谁是老板了,你倒是越管越多了啊。”听上去好像是生气了,可要是看得到人,高祺因就会发现对方脸上哪有什么怒意,反倒是笑意更深。 他在电话这头撇撇嘴,略带委屈地喊道:“靠,我这是关心你!” 乐臻不逗他了,说:“别靠了,国内也晚了吧,你才好好休息,MV有的你累的。” MV拍起来麻烦,实景拍摄,一天里要辗转市内的机场火车站等所有jiāo通工具的站台,高祺因也预感到了会挺累。 于是他应了声“知道”,准备最后道个再见挂了,乐臻又喊住他。 “等等,许常青给我发了长岛吧演出的信息,七月十六,我正好前一天回国,去吗?” 高祺因开了外放,翻了翻手机消息,发现许常青并没有给他发消息,便告状说:“为什么这次他给你发消息了没给我发?” “大概是上次他邀请你你没去,反倒我邀请你你去了的事在他那儿留了案底,他把你拉黑了。”乐臻大胆猜测。 高祺因想到上次还是因为不好意思看到乐臻才拒绝了的,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心虚,却是嘴硬道:“那我这不是一定要去了!” 乐臻的笑声再次传来,他说:“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我已经回了他了。” 高祺因没想到他这么速战速决,半掩饰地qiáng硬要求道,出口却又软了下来:“那这回我可是真要要求加班费了啊。” ☆、第 16 章 没过几天,《始发站》的混音也完成,高祺因听着母带,觉得比当初预料的又好上了几分,对专辑的发售也越来越期待。 虽然知道傅宁或马鹏飞一定会把母带也发给乐臻,但他当晚还是亲自给乐臻去了消息。乐臻一向不喜欢发消息,有事就直接打电话,这回倒是破天荒地回了段长文字,着重称赞了一番成品的质量,高祺因也不自大,回消息时也是再次感谢了谭清和所有工作人员。 关于工作的事,他现在都是联系傅宁比较多,而乐臻更多是偶尔简单过问一番,两人之间更多已经变成了在音乐上的分享,鲜少出现这般太过正经的jiāo流,于是这突然让高祺因有种梦回初chūn的感觉,回过神来发现早已过了一个季节,时间流逝得像是握不住的沙。 紧凑的行程没给高祺因多休息的时间,收到母带的第二天就是拍MV的日子。 高祺因和乐臻聊完后感觉躺下刚眯了会儿眼就被梁峰用备用钥匙开了家门叫了起来,外面天还兀自黑着,一看时间才三点,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夜才刚开始。虽然脑子知道得让自己清醒,可眼皮实在是不允许,他像提线傀儡一样被梁峰提着刷牙洗漱,又迷迷糊糊被塞进保姆车,出门前倒是没忘了提醒拿着吉他,一上车后就争分夺秒地补着眠,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遮着那一小片黑眼圈。 一天得拍完所有镜头,不得不起早贪黑,而《始发站》的MV采用了弹奏画面和纯人镜头相结合的形式,每个地点都得拍拿吉他和不拿吉他两个版本,时间特别紧凑。 高祺因在最后一段间奏的最后加了一道鸣笛声,于是导演说想拍摄早晨太阳初升时火车驶离车站的场景,于是趁着天还没亮大家就先到了市内火车站。 傅宁在拍摄前就先和每个地方的负责人说好了安排,火车站里正好有一片不使用的站台,用来拍摄也不影响市民正常出行。 等到了地方,高祺因自动切换到工作模式,背上吉他像换了个人,拍摄弹奏画面时其实是外放音乐,人只要配合着弹奏的动作就行的,不过高祺因还是坚持着实际弹奏演唱,将每一次机会都当作是舞台,当成一次训练。 需要的镜头拍摄完,正好破晓,东面刚崭露头角的阳光开始投she照耀在人们身上,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沐浴着一天初始的日照。 当然镜头没有给大家留下太多享受的时间,不过五六秒,导演就提醒着摄像师开始拍摄,将这幕暖阳记录在了高祺因的第一张专辑MV中。 等拍摄完火车站的镜头,他们又先后去了机场、市内最新装修得比较特别的地铁站,以及学校的400米跑道。拍摄电车驶离、飞机起飞、操场上的起跑,一切都寓意着起始。 而正式拍摄开始后,中间转移的时间也不容休息,因为需要做一些专辑的花絮视频,所以趁着转移的途中,制作组也问了高祺因一些与专辑的创作相关的问题,相当于一个小采访,加上分享一下心情。 于是一天下来,高祺因在天黑时出门,又在天黑时到家,站在没开灯的玄关的时候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已经过完了一个月,最后连澡也洗不动直接摸黑进卧室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起来一看手机,乐臻在几小时前给他发消息,先道了句辛苦,又说正在机场准备登机,十六号见。 高祺因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睡过了日子,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chuáng上翻了起来,再一看日期才十四。 他洗了个澡吃了个饭,收拾了一下去乐音录歌。到了公司,梁峰跟在他旁边,总觉得有些古怪。 一直到十六号,梁峰在九楼走廊见到他满面chūn风的,偷偷快步把他拉进了工作室。 高祺因又顿时一脸懵bī地看着梁峰,处久了他就发现这位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就看着对方小动作还挺多,偷偷看了眼外面又把门给关严实了,活像谍战时偷摸着送情报的,当然他要这样送情报应该活不过三集。 梁峰拉着他,低声地问:“祺因,你……”结果刚说了三个字又住了嘴。 “我怎么了?偷偷摸摸的。”说完他眯了眯眼,猜测道,“你不会砸坏了什么乐器吧。” 梁峰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像那种人么!” 闻言高祺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仿佛陷入了思考。 被打断所想,梁峰拍了他一下,说:“你别扯开话题!” “那你倒是说啊!” 让说就说:“祺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高祺因被他吓到,忙说:“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 梁峰“啧”了一声,掰着手指数着他的罪行:“你看看你,前两天开始就终日笑脸盈盈的……” 说着又被打断:“我一直都是笑脸盈盈的。” 梁峰怒:“你别打断!” 高祺因连忙摆摆手,给自己嘴上拉上拉链,又手心向上朝梁峰举了举,示意您说。 没了打断的声音,梁峰向他开起连珠pào:“笑眼盈盈却魂不守舍,前两天录音倒还正常,今天还好没录音的安排,你看你在工作室都抱着吉他发了多久的呆了。” 继而又扼腕叹息道:“也不是说不允许谈恋爱了,据我所知乐音的合同也没说不准谈恋爱,可是得看看时间你说是吧。你这离发专辑没多少时间了,这个点儿要是不小心爆点□□什么的,对你前途也不好你说是吧。” 说完等了好久没得到回应,梁峰戳了戳他:“祺因你倒是说话啊。” 高祺因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刚才拉上拉链了。 梁峰见状翻了个白眼,伸手给他拉开“拉链”,高祺因这才开口:“谁说我谈恋爱了啊!” 梁峰眯着眼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敢说你没有?” 还真没高祺因不敢说的:“我真没有。” 梁峰又怒:“那你整天一脸花痴样是gān什么啊!” 高祺因觉得很委屈:“我哪有花痴样了!开心那都是因为要发专辑了高兴的!”说着却莫名带了些心虚。 “那你一直看时间做什么?” 高祺因这会儿才又愣住了:“啊?” 梁峰给他解答:“就刚才我跟你说话这时间,你都看了好几次钟了。说!是不是要去约会!” 高祺因双手举起,坦白道:“不是约会。我和老板约了去泽西街看演出呢,再不下去就迟到了,扣工资的!” 梁峰斜眼看他:“真的?” 高祺因用力点头:“真的!” 梁峰这才将信将疑地放过他,说:“那你走吧,下次再好好问你!” 高祺因这才得以逃离魔爪,溜到地下停车场时正好乐臻的电话进来,说已经在B6车位等他了。 高祺因挂了电话,心想,你要说是约会也可以没什么毛病。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高祺因一上车就觉得自己好像把这辈子剩下来的秋天全过完了。 加上“约会”这两字在他耳边回dàng着,他不经意地就把视线黏在了乐臻身上。 乐臻熟练地倒车出库,瞥了高祺因一眼,提醒他:“看什么看啊,安全带系上。” 高祺因这才如梦初醒,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顺便心虚地把视线移到了窗外。 车开上了大路,乐臻又说:“前面的储物箱有给你的东西。” “给我的?”高祺因带着满腹疑问,打开一看。 没什么包装jīng致的礼物盒,只有一个体积不小的塑料袋,高祺因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滚石乐队的专辑,甚至大多都是黑胶唱片。 疑问变成惊喜,他不再避开视线地看向乐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们的!” 乐臻抽空与他回视一眼,笑着道:“上次去长岛吧路上电台不是正好在放特辑吗,我听见你每首都在晃着脑袋低声唱了。” 高祺因没想到自己只是跟着音乐习惯性地哼出了点声,却被对方捕捉到了,并且在出差的时候竟然还抽空给自己买了唱片当礼物。 顿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说出口,与刚才的那点小情绪一起,被这叠唱片拔苗助长地拉出了心底,但没伤到一分一毫。 他翻了翻手中的东西,很多还是老唱片了,价格应该也不会太便宜,并且或许还要自己去唱片店慢慢淘。平白无故收价重情意重的礼物,高祺因有点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多想了点,嘴上欲迎还拒:“这么贵重,不大好吧。”不过手上倒是捏得挺紧,就像小时候收大人的红包的时候明明心里想要得很还是得先说声“不不不”。 乐臻看着他这样子觉得实在是好玩,笑着说:“不是你说的要加班费的吗。” 于是高祺因又愣住,他都不想去数今天愣了多少次了。 正好碰上红灯,乐臻慢慢刹住车,伸手在他头上蹂|躏了一把,说:“不要?不要我就收回来了。” “不行!”高祺因也不愣了,连忙抱住唱片,“加班费发我账上就是我的了,就算是老板也没办法收回去。” 乐臻再次被他逗笑,本来他就没有要收回来的想法,这本就是要送给高祺因的。 在英国的时候提前开完会,回酒店后正好有段空闲,他就撇下其他人,又一个人拿着把长柄伞出来在刚下过雨的伦敦街头漫步,正好走到一家唱片店门口,他就踱步进去,看到了滚石乐队的唱片,他就想到了高祺因在车上无意哼歌的样子。 随着节奏摇头晃脑的,特别惹人爱。 于是回过神来,手上已经挑了几张唱片走向了付款的柜台。 正回忆着,只听高祺因一声叹息。 他说:“不过我家也没唱片机,等专辑发售了有钱搞一台再听听。” 乐臻目不斜视地说:“你要听就去我办公室听。” “真的?” 乐臻斜他一眼:“还能有假?” 谁料高祺因却故作扭捏起来:“我随随便便进老板办公室不好吧。” 乐臻开着车,不然又能在那棕毛上胡乱蹂|躏一把,他说:“那边没什么机密文件,或者你就把唱片机搬九楼去。” 高祺因笑着说“好”,出门前梁峰在他耳旁念叨的话语又返上心头。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他莫名有种被宠的感觉,甚至还想恃宠而骄。 ☆、第 17 章 夏天的夜总是来得要晚一些,等到了泽西街,停好了车,太阳还半高不高地挂在西边的天上。照理说热意总是会让人失去胃口,可高祺因想到上次来看演出的时候乐臻还注意到了他没吃东西,心头又是一暖,便主动开口问道:“老板,你吃过饭了吗?” 乐臻看了他一眼,回道:“没,知道你应该没吃。” 高祺因闻言便殷勤地拿出手机,说:“那我查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吃吧。” 可乐臻却一笑,手覆在了他的手机上,说道:“不用,我有认识的店。” 两人并肩踩着斑马线穿过马路,乐臻带着他沿着泽西街一直走,路过许多或眼熟或陌生的大大小小的酒吧,直到快要从整条街的另一头出去的时候,终于拐进了一家小店。 这家小店叫“心语心声”,身处酒吧兼live house一条街,却只是最普通的家常小菜饭馆的装修风格,店内不过几张圆桌板凳,这会儿正值晚餐时间,大半的桌椅都被占领着。 店内唯一的服务员刚给一桌上完餐,抬头看到乐臻,顿时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这不是阿臻嘛,可真是好久没来了啊。” 乐臻面带温柔,说:“好久不见了,辛姨。” 被唤作辛姨的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对着乐臻比划了下,说:“真的是好久了,感觉你又长高了。” 乐臻又笑了笑:“辛姨也更漂亮了。” 辛姨闻言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拍了一下乐臻,说:“就你嘴甜。”说完看到一旁的高祺因,后者冲她点了点头,也跟着喊:“辛姨你好。” 三人一直站在店门口唠叨,厨房那头老板的喊声将三人拉回了神,辛姨这才领着两人到店内角落的一张空位上,说:“你们看看菜单,我们又加了好多菜了。” 乐臻客气地说:“辛姨您忙,不用管我们。” 等辛姨又回到厨房端菜,乐臻随意翻着两张简单的菜单,都是些家常菜,他随口问道:“有什么忌口吗?” 高祺因答:“没什么忌口。” 接着又低声像是撒娇似的添了句:“虽然很多不吃……” 乐臻睨了他一眼,一个个问:“番茄炒蛋?” 高祺因答:“吃。” “可乐jī翅?” “吃。” “炒豆苗?” “不吃。” “蘑菇肉片?” “蘑菇不吃。” “……” 乐臻得出结论,叫来辛姨,点了一桌肉,象征性地点了个素食,等点完餐辛姨走后还不忘给高祺因来个总结:“净吃荤的,怎么也没把你吃成个胖子。” 高祺因为其解惑:“天生资本,不必羡慕。” 乐臻将菜单卷成筒,敲上对方脑门:“羡慕你个鬼。” 刚才高祺因一直没能加入另两人对话,这会儿终于询问道:“老板,你一直来这里?” 乐臻将各种意义上用完的菜单放回一旁,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高中的时候去长岛吧……”他顿了顿,继续道,“在长岛吧演出的日子,那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上次你应该也尝过了,我们几个就一直来这里吃。” “我们几个”大约指的就是乐臻当时的乐队成员了,这像是本能的停顿却让高祺因心揪。 “自从乐队解散了,我也就没来过了。”乐臻环顾了一圈,又说:“这里什么都没变,连店里放的歌曲品味都是这么的一言难尽。” 高祺因听着店里此刻正播放着的《好运来》,默默点了下头。 可乐臻却笑了,这笑在高祺因看向他时已经被收起,可手上却近乎粗bào地拆了消毒碗筷的外包装,发出令人无法平静下来的声音。 他说:“好像店里翻新过了,不过就算这样也都差不多。以前就一直觉得这家店和这条街的风格真是不搭,除了东西是真的好吃。” 菜陆续被端上,铺满了一桌,高祺因扒拉着面前的米饭,突然有些食之无味。 他想到了“物是人非”这个词,大约说的就是如此。 一晃经年,即使原本常顾的小店依旧如初又怎样,演出的乐队散了新的来了旧的,长岛吧的老板也由上一代jiāo接给了下一代,新新旧旧的酒吧在这条霓虹灯弥漫的街上更迭jiāo换。 亲身经历其中的人,早已不是当年。 人又是种很神奇的动物。总是习惯带着怅然回忆过去,更善于用毫无所动的面具在他人面前伪装自己。 他没看清刚才乐臻的笑,不知那是苦涩还是释怀。 可是他想知道,想去了解。 如果早已释怀,那自是最好。 如是戴着伪装,那就让他能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地卸下面具。虽然过去的已无能为力,但自己在他身边,不会再使遗憾重蹈覆辙。 他回过神,再品尝着佳肴,味道倒的确是如乐臻所说的那般好。 等两人吃完,又和空闲下来的辛姨聊了几句,这才往回向长岛吧走去。 进了酒吧没见着许常青,等下了楼才看到他正斜靠在门旁抽烟,看到两人便伸出了手:“门票?” 乐臻猛拍了一下那手,“啪”的一声,就算是门票了。 等进去后,他们还是习惯性站在后面靠墙的位置。 演出已经开始,也不知是因为今天的歌手实力一般或是风格不是很嗨,又或是因为刚才的那顿饭,心不在表演上,所以高祺因也没有太起劲,只是跟着节奏挥了挥手。 而乐臻一如既往地静静观看聆听。 慢慢地,台上节奏渐弱,歌手致谢,退场。灯光全开,观众们排着队从唯一的楼梯通道上楼离开,两人却没有随流,反倒是从门口挤到角落避开人cháo。从喧闹嘈杂,到万籁俱寂,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室内又恢复昏暗,只余舞台上的几盏小灯,堪堪映在两人身上。晌久,乐臻摸出了一包烟,向高祺因示意了一下。 高祺因摇了摇头,他自己不吸烟,哪怕是之前看不见希望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没有借烟消愁过,因为吸太多的烟会影响到嗓子,他不会做这般相当于自折翅膀的行为。 乐臻收回手,兀自抽了根出来咬着,却也不点火。 其实乐臻一开始决定去心语心声时也没想过太多,只是想要把一家味道不错,自己以前又常去的店介绍给高祺因而已,提到当年的事也只是顺着话头,他也没神伤太久。 而他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自己虽已安之若素,但眼前的人倒像是被戳了心窝意难平,又露出了那副难以观察到的蔫巴巴的样子。 而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己。 乐臻突然就觉得,那天心里被撩动的感觉再次传来,却又连动带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一起堵在心头,发散不去。 有关于音乐的,也有关于人的。 长岛吧下面的live house场地是真的很大。第一次乐臻带他来时,只是从后门绕去了休息室,并没有走到前面的演出场地来,而上次来看演出的时候,所有的空白都被人占领,只觉出了拥挤。 而如今,人烟散去,高祺因才发现,演出过后的场地原来是那么的宽敞。 让人觉得心里也有了分空旷。 高祺因在这片寂静中倏然问道:“老板,看别人表演的时候,你会想上去唱吗?” 乐臻扯出片笑,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高祺因说:“因为我会很想。” 凡是音乐人,又怎会不想是自己踏在舞台之上呢。 过了好一会儿,乐臻拿下了那根烟,换成捏着把玩,然后轻轻应了声:“我也会。” 可一场演出岂是嘴皮子一动就能说办就办的,而其背后所需要的投入正是乐臻所没有的,时间,jīng力,以及更重要的是那份放开的心境。 他以为这便是这场jiāo流的结束,谁料高祺因突然冲他喊道:“等我一下!” 喊完了直接一溜烟跑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了。 高祺因三步并两步上了楼,看到许常青在吧台悠哉悠哉调着酒,冲上去就抓着人问:“情圣大大!有备用的吉他吗!” 许常青深吸一口气,大约是告诫自己不要太过计较这个称呼,日后再找乐臻算总账,他冷言回道:“有,你要gān吗?” 高祺因冲他笑嘻嘻:“接把来用用。” 笑嘻嘻不是好东西,不过许常青也没琢磨出借把吉他能做出什么坏东西来,于是带着人又从后门下到休息室。 正巧碰到今天演出的乐队离开,高祺因低着头为自己今天看演出时的分心感到不好意思,对方倒是坦然地向他投以一个微笑。 一间专放乐器的空休息室里好几把吉他,高祺因依旧挑了把木吉他,向许常青道了声谢谢,快步走回来路。 许常青在他身后喊他,道:“要回舞台的话往另一边走!” 于是高祺因又折回,经过许常青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再次说:“谢了情圣大大!” “情圣你妹!” 高祺因从后台绕上舞台,又回到乐臻身边,对方已经将那支烟收回。 乐臻本来已经站在门口准备等高祺因回来了就走,结果对方竟是从舞台上回来的,看来是在外面绕了一圈,手里还抱了把吉他。 高祺因走到他旁边,没做停留,径直拉过他的手腕带着人往舞台走去。 手腕上传来对方的温度,动脉被那带着茧的手指按着,那跳动变得愈发激烈,让他想到了那天在工作室时手上同样的触感和体温,连带着那人说的话也再次萦绕在了耳边。 乐臻忍不住动了动手腕,高祺因手上更用力,一直到舞台边才放开。他翻身上了舞台,站在台上,唇角弯着,俯首看着乐臻说:“老板,上来吧。” 乐臻不做停留,手臂一撑上了舞台,高祺因立马将吉他背带绕过他的头颈,然后自己又跳下舞台,面对他一拍手,道:“来吧老板,演出!” 乐臻不可避免地还是愣了几秒,然后失笑出声,和人离得远了拍不到头,只能言语攻击:“你为什么老是想看我唱歌。” 高祺因笑弯了眼,连带着那层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也变得更深,他说:“因为我是老板永远的听众呀。” 他是老板的下属,是乐臻的听众。 他感谢老板。 他喜欢乐臻。 乐臻随手拨了下弦,弹起前奏,高祺因出声打断:“来点气氛嗨的呀老板!” 乐臻又是那句:“突然嗨嗨什么啊。” 如果还是当年,在他们还没开唱的时候台下已是气氛热烈,音乐的带动更是信手捏来,可如今毕竟时过境迁。 高祺因心想这几年份的包袱还挺难卸,又翻回舞台,这回是直接朝后台走去。 这次去的时间不久,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路,不一会儿又背着另一把吉他出来。 乐臻先闻其声,听到对方的弹奏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他一听便认得,是自己送高祺因的那一沓专辑中的一首歌。 而高祺因走到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先行开口。 “I was born in a cross-fire hurricane And I howled at my ma in the driving rain 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 乐臻垂下头,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忍不住将手再次搭上吉他。 耳熟能详的歌,乐臻自然也会弹,于是直接与他合唱。 “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 It’s a gas! gas! gas!” 直接开了嗓,乐臻手上弹奏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甚至超越了歌曲原先该有的节奏,像是发泄,像是疯狂。虽然弹着吉他的双肢用着力道,但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而高祺因也终于释怀一笑,手上没停,却将演唱的舞台彻底留给对方。 “I was raised by a toothless bearded hag I was schooled with a strap right across my back 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 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 It’s a gas! gas! gas!” 此刻,他们不再是老板和艺人的关系,没有阻拦,没有压力,公司和专辑被他们一同抛开。 他们只是站在这个舞台上,面对着对方,再次合唱。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尽情地表演给对方,聆听着对方。 弹奏着,歌唱着,享受着。 弹奏得酣畅淋漓,演唱到痛快至极。 内心只余一个“慡”字,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无法撼动他们的一丝一毫,他们将在舞台上唱到最后。 而此时此刻,他们便是彼此最喜爱的歌手,是彼此最忠实的听众。 “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 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 It’s a gas! gas! gas! 慡!慡!慡!”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选自 Jumpin’ Jack Flash——The Rolling Stones ☆、第 18 章 夏天总是喜欢下些突如其来的bào雨,整个城市都变得比艳阳高照时更加闷热,惹得人心烦意乱。 专辑的正式录音也进入到了尾声,倾盆的大雨说倒就倒的这天,高祺因录了最后一首歌,巧了也和雨有关,听着雨唱着雨,饶是高祺因都觉得异常烦闷。这首歌的曲调比较快,副歌部分音有些高,其实不算是他习惯的调子,不过也算作一个尝试。 高祺因对录音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这首歌他已经录了五六遍,声音都近乎沙哑,录音师听后觉得已经不错,可是高祺因觉得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满意。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拉着录音师在周末加班,况且自己的嗓音只会越录越糟,于是最后决定周一再录。 等收拾完了录音室,望着窗外依旧能挡人视线的雨幕,梁峰提议:“等雨小了再走吧,车不好开。” 高祺因点点头,从包里拿了颗喉糖润嗓子。 他刚拿起手机调开声音,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尖锐的铃声在原本安静的工作室响得突兀,连带着眉角不禁跳动了几下。 屏幕上映着马鹏飞的名字。 高祺因依稀记得对方好像现在在出差来着,也不知道打给自己有什么指示。 等接起来后,电话那头马鹏飞急促的声音传来:“老板出车祸了。” 路上偶尔有车开过,但都不敢开快,于是一辆出租车在稀疏的车流中近乎横冲直撞便尤其显眼。 而车上的人还在不断催促。 出租车司机已经尽可能开到最快,还要分心安抚乘客。 高祺因头发还滴着水,这雨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能把人浸湿,更何况他在雨里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车,但他只胡乱一抹。 一接到马鹏飞电话,还没听完就冲了出去,梁峰在身后叫他也没听见,只想着尽快,尽快到那人身边去。 一到医院,他才发现不知道病房是哪间,一边回拨着电话一边尝试询问护士,最后还是马鹏飞告诉了他房间号。 他顺着指示方向快步走去,才发现自己无论步伐迈得多快,都不会比心跳再快上半分。 站在病房门口,他甚至有些不敢打开门。即使最上层的高级病房楼层安静如斯,一派祥和,房间里也没有传出什么令人心颤的声音,他还是觉得手沉重到难以抬起。 结果进了病房,乐臻几乎是好整以暇地半躺在chuáng上,单手敲着笔记本电脑键盘。 他站在门口平复着呼吸,反倒是乐臻看到他还有些惊讶,问他怎么来了,还朝他勾了勾手,说了句“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想喷他一句“叫魂啊”,结果声音在喉咙口哽了几下,最终化成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低喃。 进去走到病chuáng边,他qiáng行平静地回答道:“马鹏飞联系我了。” 乐臻抽了抽嘴角,骂了句“多管闲事”。 可转眼却看到高祺因眼角似乎有些泛红,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好像窗外落下的bào雨在他的眼底也dàng出了一圈涟漪。 公司室内空调开的冷气足,高祺因一直都会套件外套,此时那件外套被他脱下拎在手上,还不时有一两滴水珠滴落,而本人也近乎湿透,只有原本藏在外套下的T恤袖管还保持着原有的gān燥。 他似乎毫不介意,眼神在乐臻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开口问他怎么样。 乐臻没回答,反倒是下了chuáng,高祺因想拦都拦不住。他去柜子里拿了条毛巾,不偏不倚地扔在高祺因头上,又拿了套gān净的衣服,说:“看你这幅鬼样子,去冲一把换个衣服。” 高级病房自然是自带淋浴房,可高祺因钉在原地,目光移到了乐臻绑着绷带的左手,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样?” 乐臻坐回chuáng边,这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是左手被划了道口子,再留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dàng而已。” 高祺因又要说什么,却被乐臻挎着脸冷声打断:“冲澡去。” 哪怕是最开始不熟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乐臻真正带着怒气的样子,于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车祸不严重,乐臻本来就没想通知任何人,只是让马鹏飞处理一下工作事务,可没想到他竟然通知了高祺因。 不通知公司其他人,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想通知高祺因,就是因为想到对方可能有的着急和慌乱,想到他可能又会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正如之前提及乐队,视线碰撞时在对方眼中读出的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语。 他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等高祺因冲完了澡出来,乐臻又已经在继续拿着笔记本处理事情,仿佛这场车祸只是让他换了个办公室办公而已。 被冲洗了的头发还是湿的,高祺因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就搁在了chuáng尾,坐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看着乐臻的手不说话。手上缠绕着好几圈纱布,没有露出一丝伤口的痕迹,高祺因的神色仿佛是要把那纱布烧穿,窥探那伤口究竟是什么程度。 乐臻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手上的事,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发尾还在滴水,有几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被浴室蒸气熏过后也和方才没什么两样,自己稍大一号的休闲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对方身上,露出了一边的锁骨,而另一边遮掩的白色的衣物晕了水也变得更加贴合,隐隐描绘出那边对称的骨骼形状。 乐臻突然觉得心跳有些过速,有些心虚地想莫不是有什么医生没查出来的内伤,正要说些什么,恰好护士进来查房。她记了几笔,例行询问了几句后,又多瞄了一旁的高祺因几眼,可被看的人只是低下了头,静静得不说话,当个透明人。 乐臻注意到护士的目光,“咳”了一声,皱起眉沉着声赶人:“没什么事了,哪儿哪儿都不疼。” 护士像被喊回了魂,又像是被乐臻隐约带着愠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胡乱询问完最后几句,这才拿着记录板出去。 又只剩两人,和窸窸窣窣敲打在窗户上的细雨声。 乐臻看高祺因依旧不动,便用空着的右手拿过了chuáng尾的毛巾,盖在对方头上用力擦拭,嘴上问道:“你就这样跑出来的?” 高祺因顿了一秒,应了声“嗯”。 “口罩带了吗?” 对方木楞回道:“没……” 新专辑已经正式开始宣传,前几天官网已经发了第一波半分钟的宣传影像,带脸的,所以那时傅宁就提醒过高祺因,虽然宿舍公司两点一线都有梁峰接送,不过出去还是习惯性地戴个口罩遮一下。 可他急着来医院,能记得带钱和手机已经实属不易了,哪还会记得要拿上口罩。 乐臻依旧是教训,可语气相较方才已是柔了几分,他说:“都是要出道的人了,你以后也这么大摇大摆地往街上走吗。” 高祺因像是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再只回单字,语气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却是吐槽:“看老板说话这么灵活,脑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乐臻放对方头上的手顺势一打,骂道:“怎么和老板说话的呢。” 又是一片寂静,晌久,高祺因才低声念道:“没事就好。” 乐臻仿佛没听见他的这句话,问他:“声音怎么哑了?” “录歌录了好几遍……”高祺因答着。 事实上,他也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之前录音的时候把嗓子唱哑了,还是那没能化成泪水的担忧最终作用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他只知道,自己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是多么得百感jiāo集。他担心乐臻会不会受伤,又感谢马鹏飞能在这一刻想到自己。 等见到了乐臻,他庆幸对方伤势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却又生气他一副嫌弃自己多虑的样子。 他对自己能够及时到乐臻身旁而感到安心,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心里随着大雨闷得有些难受,他想短暂地逃离。 “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 说完也不听不管乐臻的回应,大步流星出了病房。 医院楼下有小卖部,不过他还是租借了一把公共雨伞,去了离医院几步远的便利店。 那天乐臻摆在自己面前的烟突然出现在眼前,他鬼使神差地也买了一盒相同的。 买完出了便利店,他就站在窄小的屋檐下,同样学着对方的样子,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紧紧闭上了眼,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 雷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此时只剩些细雨,连带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方才那么嘈杂,可他只觉得心里的不安和害怕却在外界的宁静中愈发地冲出心头包裹着他,叽叽喳喳的比轰隆打下来的雷还要可怕。 三十多度的天,即使下雨也只会使空气变得更加闷热,丝毫没有起到清凉的作用,可高祺因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真的太怕了。 ☆、第 19 章 等高祺因回到病房,乐臻在打着电话给马鹏飞说着工作,顺便被他听到了一句对马鹏飞多嘴把车祸的事告诉了自己的抱怨。 高祺因:………… 乐臻挂了电话看向他,又继续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 高祺因吸了下鼻子,这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淋了太多雨,脑子开始发涨,又不好明说自己不听话大摇大摆地在便利店门口咬着根烟站了许久,于是只说:“没怎么。” 乐臻:………… 乐臻从他手上接过吃的,便下令赶人:“行了行了,好回去了,我听你都开始有鼻音了。” 高祺因刚才一个人冷静了一番,此刻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回道:“买完东西用完就扔,老板你这样很没道德啊。” 乐臻失笑,说:“你留这有什么用。” 高祺因理直气壮:“陪chuáng啊,万一老板你半夜这疼了那压着了,还能有人照料着。” 乐臻觉得,自己没被撞出脑震dàng,反倒是要被这不听话的小子弄得头疼。 他说:“我特么又不是被撞了个四肢残疾,陪个屁的chuáng。” 高祺因还想再为自己申辩一下,梁峰从病房门外横冲直撞进来,伴随着可能半层楼都听得到的哭喊声:“老板!!” ……乐臻觉得怎么乐音这一个两个都是来哭丧的。 结果倒变成了他反过来安慰:“没什么事,闭嘴。” 乐臻喊梁峰来纯粹只是为了送高祺因回去,高祺因自然不肯,还坚持着想陪chuáng,结果乐臻连推带轰,又不得已答应对方明天再来,高祺因这才离开。 等人走了,房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乐臻继续对着电脑,可邮件上的字却一个都看不进。 他不禁想到方才高祺因进来时急到双眼通红的俊脸,延伸到对方对自己说过的话,手上的碰触,那一夜在长岛吧尽情的狂欢,此刻都变得历历在目。 仿佛有个想法就要从心里呼之欲出,他抹了把脸,视线无意移到了屏幕上,是傅宁给他发来的专辑宣传相关的邮件。 他定了定心神,又变回了那个作为乐音老板的乐臻,开始冷静地打字回复。 第二天一早,高祺因如约来到医院,这回倒是没忘了带个口罩。 乐臻拍了个片,医生看了下没什么问题,于是便办了出院。 马鹏飞还在出差,就还是叫了梁峰来接人,乐臻本意先送高祺因回去,结果这人又说不放心,要送他回去。 乐臻一人住市中心的高级公寓31楼,一层就一户,一户包两层。梁峰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高祺因陪着乐臻上楼,拎着乐臻换下来的衣物,一路上还总唠叨着左手不能碰水云云,跟个保姆似的。 乐臻公寓整理得很整齐,玄关进去就是客厅,面对着整一面的落地窗,旁边是一个小吧台。家具都是黑白,只有一抹其他的色彩是柜子边的吉他。高祺因跟人进去后,视线一下子落在了那把吉他上。 乐臻注意到他的视线,便说:“偶尔自己弹弹,就放那儿了。” 高祺因突然说:“老板我们说好的,以后多弹弹呗。” 乐臻不弹吉他只弹他脑门:“就你啰嗦。” 等放下东西,乐臻说:“行了,人也送到了,我们歌手大大还有什么要陪的吗?” 他本意其实就是想让人回去了,可高祺因故意不顺着他的话,又正好午饭的点,他就说:“老板,你早上就吃了这么点饿了吧?我给你弄午饭吧,我待会儿就让梁峰先回去,我给你做饭。好歹我独立生活也两年多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磨练下来的厨艺!” 一串话说得极快,丝毫没有给乐臻留下可以打断的余地,对方就直接进了厨房。 可惜乐臻的冰箱没能给他施展身手的舞台,七百多升的大冰箱空空dàngdàng,只有几个可怜的jī蛋和番茄。 高祺因没法了,最终只能下了点面,炒了个番茄炒蛋做浇头,堪堪完成两人份的午饭。 吃过饭后,高祺因把碗筷丢进洗碗机,出来看到乐臻换了一套正装,又是准备出门。 他连忙拦住:“你去哪儿!” 乐臻无奈地笑了笑:“公司啊,一堆事等着做呢。” 谁料高祺因蹙着眉又是一句不行,说:“还受伤着呢。” 乐臻朝他举举左手:“看清楚了,只是破了个口缝了几针而已,又不是断了,不耽误处理事情,单手打字慢一点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了,乖。” 高祺因心里担心着乐臻的身体,连带着都没注意对方最后一个宠溺的安慰。他也怕耽误到要紧事,觉得不能任性,可又不想让人一点都不休息,昨天就看他还不忘用着电脑,可哪有什么事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而且他会心疼。 他犹豫着开口,怕自己管太多,声音也低了几分:“一定要去公司吗?你看公司周六也没人,你要发邮件家里也能发吧?要是不涉及机密,大不了我帮你打字,还快些。” 说完他又想到那把吉他,握着他的手腕晃了晃,就跟那天在工作室似的,说:“要不我给你唱唱新歌?你就当审查我的专辑了。” 乐臻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人简直比狗皮膏药粘性还qiáng,怎么都赶不走了的样子。于是算是认命,右手在对方头上胡撸了一把,妥协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高祺因这才放心,眉头展开,嘴角终于又弯出了弧度。 一个周末,高祺因连着来报道,楼下的管理员已经认得了他的脸。而乐臻就这么听话地在家办公,紧急的资料就让回了H市的马鹏飞直接送到家,重要的邮件自己单手打着字回,不怎么机密的就喊高祺因来当帮手,他感觉自己不仅签了个歌手还免费请了个保姆助手秘书三合一。 等到了周一,该录歌的录歌,该上班的上班,一切又恢复如初。 周一高祺因到公司,找回了状态,录完了最后一首歌,进入了专辑发售的倒计时。 乐臻手上的伤口虽然缝了几针,不过隔了十多天就能拆线,高祺因还想着要陪乐臻一起去,简直事事亲为,不正巧正好撞上了一本音乐杂志的宣传照拍摄和采访,只能作罢。 到了那天,高祺因速度地完成工作,因为是在外面的摄影棚拍摄,他出来时问了下马鹏飞,得知乐臻并没有在公司而是回了家,妆也没卸地就出发了。 出租车开到一半,意识到正好是晚饭时间,想着乐臻一人估计家里又是没什么食物,中途还下来去了趟超市。 他几乎是熟门熟路地进了公寓楼,拎着食材便上了楼。 等上到31楼,他发现门竟是半掩着,暗自腹诽了一句:“就算同层没其他住户也不用这么放心地开着门吧?”像他这样的“小土匪”不就能随意溜进来了。 高祺因没告诉对方自己要来,也提醒了马鹏飞不要说自己问了,意在给对方一个惊喜,于是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唤了声老板,不过没得到回应。 夏天天黑得慢,这会儿夕阳正好,高祺因进了门,看到暖色的光线透过整面的落地窗照进房内,隐约还能望到远方的办公高楼。乐臻搬了一张吧台旁的高脚凳,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人镀上一层光圈。他只着一件暗色T恤,失去了熨烫平整的衬衫勾勒,整个背影都看上去少了些许凌厉,却莫名多了几分落寞。 他抱着那把吉他,刚拆完线还堪堪缠着一层绷带的左手把着琴颈,偶尔传来一两声琴弦发出的振动,振动却不成调,高祺因一听就听出,他的左手并没按在弦上。僵了好几天的手大约是还不怎么灵活。 而高祺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从最开始乐臻来签他做歌手开始,在他心中乐臻一直都是一副无所不能的形象,他不甘让有实体的人迫于面包而放弃理想,一心想为他们提供无忧无虑的舞台,在自己碰壁时也看似无所谓地揭伤疤帮助自己。 那一场像是发泄一般的演奏大约是他唯一一次在高祺因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就好像他本就是该是以最坚实的形象顶在所有人上面,就该是他护着所有人,而没有人站出来在后面护住他的后背。 高祺因现在看到了。 他突然想抱抱他。 心里发着愣,手上却是习惯性地带上了门。 一道声响惊醒两个人。 乐臻回头,正好看到高祺因呆愣地站在玄关,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吉他,走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高祺因回过神,拎起手上的食材,说:“怕我们乐大老板在家不做饭饿死。” 说完又问:“怎么都不关门?” 而乐臻冲他弯了下嘴角,说:“大概没关紧,反正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如初,仿佛前一瞬间高祺因看到的那些落寞都是自己关心则乱的臆想。 他突然把塑料袋jiāo接到对方没受伤的右手上,又开了门,急匆匆喊道:“我出去一下,等我!” 乐臻刚才发着愣,现在还有些恍惚,难得脑袋运转迟钝了起来,只堪堪在对方冲进电梯前叫了声:“直接回去吧保姆大大。” 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被对方听进耳里。 他关上门,回到厨房把袋子里的食材一一收入冰箱,好一会儿高祺因都没回来,他还暗自表扬了一下对方总算是不叛逆听进自己的话了,结果就听到了开门声,还伴随着几声唠叨。 “我说你们住这种高级公寓有什么用,附近啥都没,药店找了我好半天。” 乐臻本来都进了浴室准备洗个澡,听到声音又出来:“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怎么进来的,我记得这次我关好门了。” 高祺因两根手指拎着一串钥匙串,说:“哦,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在玄关上顺走的。” 乐臻:…… 乐臻是彻底无语了,澡也没去洗了。而高祺因只是把一个袋子随手放到了客厅茶几上就熟门熟路进了厨房,只得乐臻一个人在外发愣。他去翻了翻那个袋子,里面是一罐肌肉按摩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认命地坐回到开放式厨房外围吧台旁的椅子上。 他撑着头看着高祺因在厨房里忙这忙那地洗菜开火,无语变成了无奈,无奈终成放纵。 ☆、第 20 章 他忙活了半天,弄出了几道不像高祺因风格的荤素搭配餐,而那素基本都是乐臻吃的,两人并肩坐在吧台旁,几乎没怎么说话地享用完了这份晚餐。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品种少了些,几乎和那个周末的菜色差不大多。 碗筷都轻松地jiāo给洗碗机,两人洗完手,高祺因硬拉着乐臻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从那塑料袋中拿出按摩膏,也盘腿坐上沙发。所幸沙发很大,两个人坐着绰绰有余,肢体都不会相碰,乐臻微微侧过身,向后靠在了一侧扶手上。 “左手给我。”高祺因伸出右手,说道。 乐臻几乎是老实巴jiāo地就闻言伸出了手,抬了起来就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拽了过去。 伤口正好在虎口处,长达五公分,是在撞车时被玻璃碎片割破的。此时拆了线的伤口还有些泛红。高祺因拆开按摩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伤口专注给他涂抹,涂抹完还在不拉扯到伤口的范围内帮他按摩揉捏着手指,经过指尖时好像还在残留了琴弦造成的茧的位置停留了一会儿。 左手揉捏完又兀自抓过了他的右手,手指又在按摩膏中勾出一小块,接着用另一只手想把罐子放回茶几。茶几理得有些远,他又是侧身盘腿坐在沙发上,于是不得已轻抛一下才能补足够不着的那道缝隙,罐子被甩到大理石茶几上,在这片安静的区域发出突兀的“砰”一声,震在乐臻心里。而右手也同样是来了个涂抹按摩揉捏一条龙,因为没有伤口,按摩的时间都长了些。 因为高祺因一拍完杂志照就回来了,这会儿脸上还带着拍摄时候的妆。他本来就很白,没有上粉底,只是遮掉了额头一颗小痘痘,画了点淡淡的眼影。 天已经黑了下来,房里一直没有开灯,落地窗外的华灯初上足以让他们看见彼此。月亮正圆,满溢的月光夹带着霓虹灯的星星点点映照在高祺因的侧脸,他双眼微垂,使得睫毛仿佛在眼下映下了一道yīn影。 乐臻知道,这道yīn影下的一双眼睛是极好看的,从他亮着眼眸说做自己听众开始。 或许再追溯一下,从他在环泉公园见到高祺因的那一刻,从自己上前买专辑时对方望向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沉溺在了这双眼眸中。 他一直认为,音乐是会说话的,每个音乐人的作品都是他们的一次诉说。 而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会说话的也不仅仅是音乐,还有那冬日的昏暗和蒙尘的镜片也抵挡不住的明亮神色。 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想要去触摸那仿佛透着光的脸颊,想要看看对方那双使自己沉沦于初始的眼眸。 可是手上一动,却被对方按得更紧,外带一声抱怨:“老板别动。” 手上揉捏的触感依旧明显,高祺因的手比他小一些,这会儿用双手包裹着他的右手,左右来回按压揉捏。时而捏着他的单根手指,时而近乎十指相缠。接触处似乎有些灼热,不知是自己的手随着时间被对方揉得升温,还是因为这一大两小三手之间如胶似漆般的缱绻jiāo互。 莫名地,他觉得心里似乎也有些燥热,甚至想要发疯般地和对方说,不要叫他老板了。 可作为公司旗下艺人的他,不正应该叫他老板才是最正确的吗。 高祺因觉得按摩得差不多了,便放开了那只手,去够茶几上的按摩膏,不过刚才丢过去的时候已是这么艰难,再要拿回来还是有些够不着。于是他下了沙发,将盖子盖好。 乐臻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突然说道:“给我唱首歌吧。” 高祺因刚站起身,闻言愣了一下,似是惊讶于乐臻竟主动提出这类要求,随即抿着嘴笑了开来,露出了那轻易见不着的梨涡。他把按摩膏放在一旁不碍事却随时能拿到的地方,又走了几步把吉他拿了过来,继续盘腿坐回沙发上,问乐臻:“你想听什么?” 乐臻想了想,只说:“随便。” 要是平常,“随便”对选择障碍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灾难性的一个答案,因为自己抉择不了时才问的问题又被原封不动地抛回,选择权又传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还好,高祺因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没有到达选择障碍的水准,并且这正合他意。 自从醒悟自己对乐臻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对上司、对知遇之人的感恩,而是对乐臻这个人的喜欢后,他一直盘算着想要探探乐臻的心思。 他虽然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可在感情方面还是头一遭,要是直接莽撞地冲上去未免不会撞个头破血流,而且作为工作上的上司和下属,总要留一个表面情谊在。 他之前一直觉得,乐臻对自己似乎是特别的,他带着自己去长岛吧,他们一起去听演出,他送自己唱片,虽然当作是加班费,但他心里清楚,这个加班费本就可有可无,只是一个噱头,并且去长岛吧也并不是真的被qiáng制的加班。 然而所有的事都一直有个不可忽视的大前提,就是他是乐音的第一个艺人,乐臻放在他身上的心思绝对是会多的,这毋庸置疑。 除去这点,哪怕他是在乐音已经发展起来后再加入,只是旗下一个与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艺人的话,乐臻还会不会像这般对他就不得而知。 带着一点小试探,他说:“给你唱一首没唱过的,是高中写的一首小情歌。” 那时候的创作还是小试牛刀,不同于高祺因现在的创作风格,这首歌没有什么复杂的调子,他几乎是清唱,偶尔拨动一下琴弦。 他的声音本是清冷,音高有些高,这会儿硬是压下来了一些。听着歌词的意思,似乎是一首讲初心萌动的暗恋的歌曲,不过曲调倒是不怎么沉重,反倒是有一丝轻快,以至于他嘴角还擒着笑,身体随着歌唱左右晃动着,视线却一直在对面的人脸上,而乐臻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回视了那双一直勾着他心的眼睛。 唱着歌的高祺因同时怀揣上了歌曲内表达的心情,与歌同体,以至于那眼眸中仿佛带上了一些青chūn少年的情窦初开,像是能溢出糖水来。而两厢一对比,竟是比那月光还要明亮一些。 这也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只由一段主歌和一段副歌组成,一分多钟就唱完了,和以前一样,他笑着问乐臻如何。 从乐臻见到高祺因在玄关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头就晃过了许多情绪,惊讶的无奈的,悸动的无措的,他甚至无法分析清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了想让对方唱首歌的要求。而这众多情绪最终都变成了焦躁,却又神奇地在对方仿佛能治愈所有伤口的歌声和彼此的对视中得到治疗。 不过此时,即使他极力克制还是“哼”了一声,略带嫌弃地说:“小小年纪怎么还这么多小九九。” 高祺因见鱼似乎有些上钩,借着低头移开视线,掩饰嘴角那更深的偷笑。他摆弄着弦,好似朋友间闲谈一样无所谓道:“那时候暗恋其他班一小姑娘,就闲来没事写的曲子。” 要在平时,乐臻哪听不出他语调中的那丝偷乐和语气中的故意,但现在却仿佛整台处理设备都因为数据太多太卡而当机。 高祺因仿佛是只偷了腥的猫,感觉自己已经把这条小鱼抓在了手里,就是还在滑溜。于是他继续刺激道:“唉,那时好像还真靠这首歌捕得了人一点芳心,之后总是对我笑眯眯的,现在想想还是很美好。” 其中半真半假,曲子确实是高中时所写,不过他那时是真·蓝色忧郁少年,觉得写点失恋情歌能感天动地,撩得一波妹,就有了这么首歌,而所谓暗恋的小姑娘,当然是他用来瞎扯的。他还想继续胡说,可乐臻往他脑袋上的一拍还是打断了他的剧本,对方似是有些不耐了,甚至把他手都从吉他上掰了下来。不过他本也只是虚握,对方力气用得也不大,轻轻一拨就拂开了,轻柔得像是挠了个痒。 乐臻拿过高祺因腿上的吉他,放回原位,又把人托着手臂拉了起来,说:“回家美好去吧,也不看看几点了。” 高祺因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又好像意味深长地看着乐臻,开口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老板,你怎么老是赶我走。” 话尾又绕了一圈,配着打在他身后的月光,像是暗示着什么,听着愈发得撩人。 乐臻转身拿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个按键拉上厚重的挡光窗帘,又按了下打开了客厅大灯。 失去了温柔的月光的笼罩,又突然受到霸道的冷白灯光袭击,两人都被刺得眯了眼,那一室旖旎瞬间被打乱。 乐臻把人往外推,不答反问:“回去小心点,要叫梁峰来接你回去吗?” 高祺因本就没打算今天就表明心思,反正来日方长,于是撩完就收,老实回道:“我自己回去吧。” 乐臻安之若素,点了点头,补充道:“口罩戴上。妆还没擦吧,回去记得卸,小心额头又长痘。” 此时听在高祺因耳里只当是对方关心他破不破相,于是他更加老实,笑得更开,梨涡紧随着更深:“知道了。” 不久后,高祺因整理好东西离开,大门再次一声响地合上,这次被惊扰的却只剩下一人。 高祺因以前的小九九乐臻不了解,现在的小九九他不敢了解,也不想主动了解。 难得幼稚得很,仿佛不想不知道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至于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乐臻第一次觉得自己患上了拖延症,往后拖一天便是一天吧。 ☆、第 21 章 距离专辑发售只剩一月有余,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高祺因又加了一段纯音乐进去,是他那天离开乐臻家后突然有了灵感,熬了一晚写完的。 乐臻的手拆了线后逐渐恢复,所幸这次没有伤到神经,这段时间的影响过后就能恢复如初,吉他当然不至于弹不了。 而高祺因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帮他好好护手,每周乐臻去乐音时,他都会趁午休时间去乐臻办公室,拿着一罐按摩膏,给他按摩双手。一开始乐臻自然是拒绝了,说自己的左手已经没什么问题,高祺因却坚持不让步,说平时写字写得多会酸痛,像自己吉他谈久了觉着酸也会自我按摩一下,就当放松肌肉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能亲力亲为,只能每天发一条消息给乐臻让他记得涂按摩膏,比闹钟还准时。 这天到了午休时间,梁峰去了员工食堂吃饭,高祺因想着先去给乐臻按摩手,便一人拿着按摩膏上了十楼。 乐臻的办公室大大方方地敞开着门,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乐臻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他敲了敲门,乐臻抬头看是他便放下了笔,说了声“进来”,面上不动声色,手上一边将他正在涂写的纸翻了个面夹在一旁的文件夹里。 高祺因走近,瞄了眼那张纸露出文件夹的一道空白,感觉对方是在遮掩什么。 不过这也只是他一秒的直觉,万一只是什么机密的文件,于是他也不问,熟门熟路将办公桌这边的会客椅搬到乐臻旁边,重复着一个月来的习惯。 乐臻垂着眸,看着对方垂落的刘海,突然问他:“上次不是说把唱片机搬下去的,怎么没拿?” 高祺因那时虽然嘴上应的快,心里还是拿捏着规矩,没有这么猖狂,乐臻不说他也就当是忘了,不过后来也倒是真忘了还有这茬。 于是他保持着按摩的动作,视线也没移动,回答道:“老板的私物,拿下去还是怪奇怪的。” 乐臻轻笑:“那时候真不客气,现在倒拘谨起来了。” 高祺因换了只手,说:“要想听了,我就趁老板你在的时候上来听好了,有些音乐两个人分享总归是要比一个人独自听要好上几分的。” 乐臻不再说话,等高祺因按摩完了右手,他拿起外套,问道:“还没吃饭吧,一起下去?” 高祺因本就有相同打算,眯着眼道了声“好”。 接下来一个月,高祺因的主要任务就是宣传。以前乐臻自己上过好几次商业杂志,没想到在娱乐杂志这方面的人脉也出奇得好,专辑发售前的杂志宣传就捞了好几家。采访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拍的照片却是各有千秋,高祺因觉得自己这个月待得最久的大概是摄影棚了。 宣传片放到了第三波,整张专辑的试听也已在官网放出。附近的商场外的液晶屏隔一段时间就会播放专辑宣传片,原本贴过乐音宣传的地方如今也纷纷贴上了宣传海报,仗势只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泽西街和公司这边,隔两步就能见着一份宣传,弄得高祺因看着街上自己的脸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而宣传开始之后,公司针对这张专辑的受期待程度做了市场调查。从调查结果看来,现在的宣传效果和当初预估的相差不多,而选择了想要购买网络电子专辑或实体专辑的人数比远大过预期,虽然期待度和最终专辑的销量会有差别,但目前看来按着这个势头走下去,最终结果会令人满意。 八月底的时候,各大音乐软件也率先先行上架了那首校园歌,先收入了一波好感度。 傅宁通知说可以回公司拿最终成品专辑的时候,高祺因刚从一个摄影棚回来。一回来就先去公司的洗浴间冲了个澡,明明摄影是在室内开着空调,但他前后换了四五套衣服,出了一身黏腻的汗。 等冲完了澡擦着头出来时,却看到乐臻等在他的工作室里。 不是周一的工作日,乐臻却只着简单的T恤加衬衫外套,下半身也换上了更为休闲的裤子和鞋,刘海被放下,软软地搭在额头上。 听到声音,乐臻抬头看见他顶着一头湿发,起身便把人推进了一旁的休息室,翻出了chuī风机,说:“把头发chuī了,我们出去一趟。” 高祺因推上开关,在一阵嗡嗡声中拔高声音问道:“去哪儿啊?” 乐臻斜靠在另一个沙发扶手上,两手插兜,擒着笑看着他,却装作神秘不说明。 高祺因还以为他没听到,于是关了chuī风机又问一遍。 乐臻却还是不回答,只直起身,跨了一步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chuī风机,开了最大档给他chuī,手顺理成章地在头上揉了个遍。 高祺因被bī着微低着头,脸前正对着乐臻的小腹,再往下瞥便是不可多想的部位,他闭上眼隔断自己的视线,心中的疑问随之早已散了个光。 直到chuī风机的吵闹声再次停止,乐臻才开口说道:“山上。” 高祺因倏然抬头:“去山上做什么?” 乐臻却不再直答:“去了就知道了。” 高祺因也不多问:“那我先去拿专辑,傅宁说成品出来了。” “我拿好了,直接走就行。” 说完乐臻又在休息室环视了一圈,问:“这有放外套吗?” 山上气温低些,高祺因闻言去休息室的柜子里拿了件薄外套,两人一起下到了停车库。 乐臻之前载他时都是开的黑白灰商务车,正规正矩,虽然从车头的车标让人一看就知道价格可能会很浮夸,但至少相对来说还算低调。 不过现在在高祺因面前的这辆就是一看就很拉风了,一辆全体红色的超跑,与这个bī仄的停车场格格不入。 此时再看上乐臻俨然一副“你怎么这么骚”的表情,而乐臻也不燥,欣然接下,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了句“上车”。 两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高祺因才想到:“你的手没问题了吗?” 乐臻冲他一笑,给他看左手:“还要多亏我们大歌手每周给我按摩,都灵活了不少。” 车子驶离车库,午后的阳光照在车身上色彩变得愈加鲜明,可惜在拥堵的小道路上完全无法彻底展露车子的性能,等远离市区后,乐臻才逐渐加速,顺便按键打开了顶篷。 阳光太过刺眼,乐臻戴起了太阳眼镜,高祺因侧头眯着眼看他,只觉得这人休闲下来的样子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特别帅气亮眼。 乐臻突然说道:“置物箱里还有一副太阳镜,觉得晒就戴上,你的专辑也在里面。” 高祺因本来晒着太阳饱着眼福已然有些满足地犯困,闻言立马清醒过来打开置物箱,他忽视了太阳镜,直接拿出了专辑。 外包装都还没拆开,他小心剥开塑料套,“咔嗒”一声打开了专辑。 左侧是拍摄的照片册和歌词本,右边正是光碟。jīng心设计过的光盘碟面上,不再只有原先那般单调的几个字。 乐臻说:“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检验一张专辑的成功与否,就是去听着专辑开车兜风。” 高祺因在心里咂巴着这句话,又听乐臻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一个人独自来听有些孤独,所以我来邀请你分享音乐了。” 高祺因闻言转过头看向他,想起这正是那天在办公室自己说的。当初自己只是想趁机撩拨一下对方,做些暗示,没想对方真记着了。 心中一处隐隐发热,阳光照she在头顶的暖意让他又记起对方每次揉自己头发时手心的温度。 乐臻瞥了他一眼,看人在发愣,便问道:“不试听一下吗?” 高祺因回过神,取下了光碟推进车载音响。 音量加大,充分发挥潜能的跑车快速行驶在空旷的路上,高祺因忍不住举起双手,冲着天空高喊了一声“wow”。 不封闭的车里,冷气早已泄了个gāngān净净,高祺因感觉自己身上已经出了汗,却完全没有上午拍摄时的难耐。相反,他觉得此时无比的尽兴,音响里放出的是自己的音乐,身边开车的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们行驶在笔直向前的道路上,太阳挂在上方,仿佛前路都亮着光。 乐臻抽空看了旁边人一眼,高祺因还是因为受不住阳光戴上了太阳镜,显得脸又小了一圈,却仍然遮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半个多小时后,跑车减缓了速度开上山,停在了一处平台旁。 万幸没有其他人在,两人解开安全带下车,却没熄火,任由音响继续放着歌。他们靠在栏杆旁,从这望出去能俯瞰整个城市远景。 乐臻想到了什么又跑回车里,拿了两听啤酒和可乐过来,高祺因笑说:“音乐配美酒。”可惜了乐臻还要开车。 刚从车用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酒意带着凉意沁入肺腑,直让人觉得舒慡。 可惜现在时间尚早,乐臻说:“这里看夕阳特别美,等天凉一些再来。” 这次还没结束就已经在想下次,高祺因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欢喜得可以当场写首歌,面上却还矜持着说单字“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提及了之后要参加的音乐节目《乐之声》,高祺因说:“节目定在了十月四号,老板你来现场看吗?” 正值国庆huáng金周,所以原本一小时的节目延长到了两个小时,各大视频网站和电视频道同步直播,如同当时所计划的,高祺因拿下了其中一个演出席位。 乐臻喝了口可乐说:“不一定,看安排。” 乐臻最近在跟一个和英国的合作,忙起来也不会管是不是法定假日,今天来兜风试听专辑都是百忙之中偷个闲,回去还得加班还债。高祺因对此理解,但如果对方真的不能来的话,心里还是难免会失落。 乐臻瞥了他一眼,仿佛能读懂他心里所想,开玩笑说:“等你开演唱会了,我就挤在观众席第一排,给你举个手幅。我们祺因大大看看还需要什么应援的吗?” 明明演唱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高祺因却瞬时满脸笑,看向他:“老板这么没面子的吗,没有单独包厢还要在摇滚区人挤人?” 乐臻说:“包厢哪还有氛围,再说我在包厢里举你看得到吗。” 高祺因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看到。” 接着他收回目光,看似看着远方的景,却又好像是隔空看着不远的未来,他说:“不止是老板。等到真的开演唱会了,我一定会去记住每个人的脸,内场的看台的,能够聆听我的音乐的人,喜欢我的音乐的人,我都会一个个记住。” 景赏了,酒喝了,音乐早已放到第三轮,高祺因说:“差不多回去吧?老板你还有工作吧。” 乐臻点点头,又说:“再等会儿。” 接着他回到车上,又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高祺因吐槽他:“你的跑车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吗?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掏得出来。” 然而心里却在嘀咕,要是他们换个身份,此般氛围之下拿出来的该是求婚戒指了吧,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惜他们不是,乐臻递过来的是个圆形铁盒。 一手就能拿得住,大小倒是让高祺因想起了以前那种八厘米直径的CD,不过那种CD就算送了现在也不大能放得出了吧。 他满心疑惑,心里嗵嗵响,几乎都要盖过那音乐。他打开了铁盒。 只见铁盒里摆得整整齐齐的,都是吉他拨片。 乐臻带着笑说:“祝我们祺因大大出道,算是出道礼物了。” 高祺因拿出一片,名字被设计成了独特的字体,吉他、合成器,他看向乐臻,问道:“你设计的?” 乐臻点头:“是啊。” 高祺因回想了一下,那天去乐臻办公室时对方收起了什么东西,大约就是拨片的设计图。 他回头盯着拨片上一个个熟悉的细节,再一次觉得。 认识乐臻真是他这二十年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 他将拨片放回铁盒,盖好盖子,猛地抱上乐臻。 乐臻先怔了一下,紧接着立马反应了过来,一只手被对方箍着动不了,他便用另一只轻拍着对方的背。 而高祺因把自己紧紧埋在他的胸前,压着眼,阻止那担心会忍不住流下的泪。 可以是感激,也可以是喜欢,或毋需任何理由,他只是想拥抱乐臻。 暖色包围着两人,纯粹的歌声为他们伴奏,以整座城市为背景板,勾勒出一副最美的画卷。 晌久,高祺因松开手,悄然抹去了溢出的泪,顺便心虚地看了眼乐臻的衬衫有没有被自己弄脏。不过还好衬衫是深色,没瞅见什么痕迹。 乐臻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说:“好了?” 高祺因“嗯”了一声,除了有些鼻音外,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车上放的歌已经播放到《始发站》的最后一段,高祺因转身面向城市的远景,迎着阳光跟着大声歌唱—— 带着所有的梦想勇往直前吧 即使路障阻挡就直接撞破吧 举起双手让我们一起疯狂吧 斩断所有后路 驶向前方 秋分时日,高祺因第一张原创专辑《始发站》,正式发售。 ☆、第 22 章 发售当天,梁峰一个人在公司紧张地看下载量走势,而实体销量要等一天过后才出。 高祺因没有在公司空等,他拿了几盘碟,自己开了车,先是来到了原来租的房子。 那天他离开时曾经和房东奶奶约定过,等出道了回来给她送专辑。 原本的住处早已新入住了一位普通的上班族,房东奶奶看见是他,忙把人拉进自己屋子,轻声说:“快进来快进来,有名人了,万一被拍到了。” 高祺因失笑,大着声说:“奶奶,哪有这么夸张啊。” “哎哟,”房东奶奶拉着他在餐桌旁坐下,“这两天我打开电视都能看到你的专辑广告,出去买菜都跟人介绍,哦对,我听我小孙子说,这叫安利。” 高祺因没想到老人家连这种词汇都备着了,欣然一笑,接着手把手教着老太太该怎么听,再闲聊一会儿,吃了午饭才走。 回到车上后,高祺因看着副驾驶上两张碟,还是驱车前往了家里。 这次回家就没有碰到上次那尴尬的状况了,家里没人,高祺因也没久留,只把专辑留在了玄关边的柜子上。 过了两天,傅宁汇报专辑成果,无论是实体专辑销售量还是电子下载数量,都远超过了当初设定的目标,实时榜单直接窜上第一位,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至于反馈,大多都是一致叫好,不仅有被颜值吸引的颜粉,更多都惊讶于这位新人歌手的歌曲水平。当然一些负面的声音还是必不可免,傅宁在收集后除却一些恶意差评,汇总了一些中性的意见和建议。 高祺因在得知成绩后才放下一颗心。虽说他一直对自己的水平属于比较有自信的,但毕竟是正式发售专辑,难免紧张。看了傅宁整理的建议后也进行了自我检查,总结一些专业性的不足。 成绩不错,大家便决定办个庆功宴。这次的庆功宴就不像上次吃饭这么匆忙,乐音提前包下了饭店一层楼,邀请了所有乐音的员工。 这次的发言任务自然落到了高祺因头上,他其实并不擅长这个工作,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用音乐说话,做了一段简单的歌曲,将感谢唱入词句。 乐臻最近工作正好忙,来到饭店已经近乎散场。他自然是先朝高祺因道了恭喜,又向员工表达了感谢。 庆功宴结束,吃饱喝足急着回家的人先行离开,其余还想续摊的大多都是这次专辑制作中受到关照的工作人员,高祺因就提议去长岛吧。 他打了电话给许常青,对方闻言二话不说直接答应,反正没有演出,包个场还不是简简单单。于是梁峰负责带着大家陆续去下一摊,高祺因却拉着乐臻落在了后面。 “你刚结束工作没吃过东西吧?当心只喝酒把胃搞坏了。” 乐臻无奈:“你是主角,续摊没你怎么行,快去。” 反正都是工作中已混熟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况且续摊本就是找个借口闹腾。于是高祺因就没走,他想着要是自己不在这里看着,乐臻一定不会在意空腹直接去喝酒,所以qiáng硬着把人留了下来。 乐臻也没有办法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填了胃,两人再一起移动到了长岛吧。 等他们到的时候,长岛吧里已经彻底玩开了。许常青把一楼的一些桌椅搬到了表演场地,又把放着乐器的工作室敞开门,让大家自由拿取。这些工作人员很多一部分也都是自己玩音乐,喜爱音乐的,这会儿喝了酒,已经拿起了吉他自由创作,清醒的还正儿八经地保持着调,上了头的已经开始上台放飞自我,怕也是平常没什么机会,趁这会儿大家一起“发疯”。 高祺因下了楼,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发现,被推着上了舞台让唱歌,他拿过了吉他,还不待说什么,一旁乐臻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着衬衫,此时解开了平时扣得一丝不苟的袖口,随意卷着袖子露出了小臂,一边大声起哄说:“哎哎哎,我们大歌手现在可不能随随便便唱歌了,都是要收门票钱的。” 有一人拨了两下吉他弦吸引来众人目光,回应着喊道:“那我们待会儿也来一首!” 旁边另一人随即拍上他的头,说:“你那鬼哭láng嚎的调调,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周围的人瞬时哄笑,现场气氛丝毫不因为老板在场就变得僵硬,这才是真正的庆典。 门票钱什么的当然只是说说,有人还已经把后台的话筒搬上了舞台。台上高祺因笑完了缓过气,说:“既是新专辑的庆功宴,就给大家唱唱专辑里的歌吧。” 没有乐队,没有伴奏,只有一人一吉他一话筒,但已足够组成一个令人尽兴的舞台。 高祺因唱了两首专辑中的歌,他的现场表演能力自是不差,唱完后底下的人都不住为他打call,直呼赚到。 高祺因的演唱也算是又为大家开了次场,接下来就是各管各疯,把这儿当成了个大型ktv,会唱的争着表演,不会唱的也抢着非要折磨人耳朵。 高祺因唱完便下了台,一旁桌边乐臻和许常青正在唠着嗑。 方才高祺因一进来便被拉去唱歌了,这会儿刚见到许常青,与他碰了个拳,先说了声谢谢。 许常青冲他摆了摆手,说:“客气什么,我还没恭喜你呢,出道专就拿了个好成绩。” 高祺因今天一直被表扬,说多了就怪不好意思的。他食指碰了碰鼻子,开玩笑说:“应该的,没成绩的话老板就不会和我续约了。” 乐臻在一旁喝了口酒,笑了:“还有半年的合约期呢,这就已经在想着续约了啊。” 高祺因眨巴着眼凑到他面前问:“老板,你会不和我续约吗?” 回应他的除了乐臻的话,还有对方勾着手指在脑门上的一敲:“所以你表现好点,别老跟我抬杠。” 许常青闻言又开始yīn阳怪气:“哟,还能跟您老抬杠呢。” 乐臻瞥他一眼,说:“就你一个是食物链低端。” 食物链低端选择无视他,揽着高祺因往外走,跟他说:“别理他,走,我亲自给你调杯酒去。” 大多数都在楼下疯,一楼只零星坐着几人喝酒聊天。两人走到吧台,高祺因还是第一次见许常青调酒,觉得还挺稀奇。只见他先后将冰块、酒、柠檬汁添加入雪克杯,盖上盖子只上下摇晃,也不耍技巧。接着拿了杯,先在杯口涂抹一圈柠檬汁,倒扣粘了一圈盐,接着拿了一片柠檬作为装饰,将酒倒入其中。 他把杯子放上吧台,轻轻推到高祺因面前,说:“玛格丽特,请。” 高祺因之前也曾喝过这款酒。龙舌兰酒入口辛辣,许常青却好像喜欢在里面加多些柠檬汁,因此喝起来酸味倒是也比较重。 许常青双手撑在吧台上,问道:“如何?” 高祺因老实说:“比之前喝的要酸些。” 许常青提了下嘴角,带了些神秘地说:“爱情嘛,都是要有些酸涩的。” 高祺因又举杯喝了一口,问道:“所以,为什么要叫情圣大大?” 许常青额角一跳,不答反怒:“我这就去杀了乐臻。” 高祺因表示自己无辜,拿着酒杯下楼准备先给乐臻通风报信。 楼下嗨得只有更过了,高祺因坐在乐臻旁边,对方看许常青没跟着下来便问:“食物人呢?” 高祺因笑说:“大概去找趁手的武器了。” “怎么?”乐臻挑了挑眉,“他终于忍受不了你了?” 高祺因再次表示无辜:“我有什么好不能忍受的?我觉得最大祸首还是你。” 乐臻哼笑一声,继续好整以暇地坐着,完全不担心真的会有什么生命威胁。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周围的觥筹jiāo错搭配着台上的鬼哭láng嚎。 晌久,乐臻问道:“怎么样,出道感觉如何?” 高祺因拇指摩挲着杯身,只说:“接下来才是开始。” 乐臻又问:“听说你发售那天回家了一趟?” 高祺因看了他一眼,说:“老板倒是消息灵通。把碟搁家里了,虽然依旧是老样子。”一直没得到过什么反应。 不过他这次不会再消沉,明白这只是时间问题。 他想到那天,就在这里舞台背后角落的一间休息室,乐臻开导他说,他自己的人生该由他自己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那么现在,他便可以抬头挺胸地说出,“我不后悔”。 不后悔做了走音乐道路这个决定。 “老板。”他轻轻唤道。 乐臻眼神望向他,无声询问。 “你还记得,那天你和我说的话吗?” 乐臻弯了下嘴角,说:“当然记得。” “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高祺因复述道。 乐臻不知对方有何意,但依旧应着:“嗯。” 只听高祺因接着说道:“我不想后悔,所以还是决定想问你。” 欢闹的地下场所灯光并未全开,而少年的眼神却坚定又明亮。 “如果我说,我希望今后的人生里可以有你,你愿不愿意?” 要是乐臻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他就是个傻子。 只是,他突然不敢直言回复。这段时间以来,他隐约能够察觉到高祺因对自己的心思,对方有意无意的暗示,事后想来都可以解释为喜欢。 而自己呢? 还记得那天高祺因来他家里给他按摩手,他忍不住让对方给自己唱了首歌,却在听到这首歌是为了暗恋的女生写的时候几乎按压不住内心的那点醋意,只得匆匆把人赶开。 即使再逃避再不敢承认,都无法改变那叫嚣着冲出心头的心思: 他对高祺因是特别的,甚至是喜欢的。 他曾犹豫过纠结过,无法分析清楚这份特别究竟是作为乐音老板的付出,还是来自乐臻的关心。 可他是乐音老板这个身份是无法改变的,他已习惯于纵观全局,总是会分析好所有的优劣,预估未来会有的风险,从而避开,或思考决策。 而他和高祺因的关系就是一个潜在的风险。总会有样东西凌驾于所有,包括他对高祺因的喜欢,那就是高祺因的前途。 他想让对方成功,让他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音乐,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即使高祺因已经发售了专辑,但正如对方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的路还有很长。 莽撞与勇敢往往只有一步之遥,他可以自己去冒险,但无法用高祺因的前途作为赌注。 最终,他还是少了一些勇往直前,亦或是破罐破摔的勇气。 如同当年向家里妥协,放弃了乐队一样。 这世上很多事,和音乐一样,有时就是无法做到随心所欲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祺因却没有催促,他只觉得四周的喧闹仿佛都被隔离在了这一方天地之外,自己只能听到乐臻的回答。 乐臻有些不敢看那双眼眸,于是只盯着不远处台上疯狂欢笑的人们说道:“我不是已经在你的人生里了吗?只要你还是乐音的歌手,我就永远是你老板。” 要是高祺因摸不清其中的意义,他就是个疯子。 他忍不住闭上眼,喉结上下动了动,明明长岛吧地下的这块演出场地空阔无比,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低了头,心中忍不住冷笑,原来自己以为的对方也有的情,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乐臻没再说话,他便也沉默,只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觉得这爱情还真他妈的苦涩,杯口的盐仿佛沾了脑子里的水就要化作泪水从眼眶流出。 这份尴尬最终被许常青打破,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凶器,选择调试了一杯自创酒毒死乐臻,拿着酒杯就冲到两人面前,却被这冰冷压抑的气氛硬生生bī停了脚步。 他将酒搁在乐臻面前,问:“怎么了?” 高祺因仿佛如梦初醒,接受了自己被拒绝了的事实,站起身把气都宣泄在了许常青身上:“你们家酒假冒伪劣产品吧!怎么调了一杯jī尾酒就让人醉成这样!”说完也不管不顾,冲上舞台要了把吉他就开始和台上的人一起疯。 许常青摸不着头脑,坐到方才高祺因的位子上,问乐臻:“我刚才也没给他加火药进去啊,怎么喝着酒人就炸了。” 乐臻也不管旁边那杯自创酒会是个什么味儿,拿起就抬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也喷他:“调的什么玩意儿,亏你当了这么多年老板也没见手艺长进!” 说完也同样浑身散发着bào躁的气儿,拎起一旁的外套,找了马鹏飞开车,大步流星出了演出场地。 只留下许常青,看了看舞台上又看了看大门口,还是决定上楼查查自家的酒里是不是被人恶意加了点奇怪的东西,好好的两个人怎么说炸就炸。 作者有话要说:厚着脸皮打个广告w 开了个新文案~如果有有兴趣的朋友赏个收藏?(x ☆、第 23 章 庆功宴过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乐臻跟进的项目进入了尾声,一直待在总公司,过几天还要飞去英国。而如今乐音的受关注度也直线飙升,来投简历的新人也翻上几倍。但乐臻不可能一个个都如最开始那样看过去,只是先让公司的团队听过作品后做初步筛选,到最后了乐臻再亲自面试。 本来见面的机会就不多,这下是彻底成了两个世界。 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 而马上就是《乐之声》的演出,傅宁来和高祺因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乐之声》直播在四号,三号要先去彩排,然后当天的节目出了演出以外还会有一些现场的提问互动。” “嗯。” “出道演唱会也提上了日程,大约半年的时间准备。” “嗯。” “演唱会都是要求的现场伴奏和和声,公司为你配了音乐团队,这个月就开始磨合起来。” “嗯。” 几乎是傅宁说一句,他应一句,就没再多其它反应。傅宁也觉出了些不对,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乐臻也总喜欢问他怎么了。 他好像就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哪怕再努力地去掩盖,都还是能被别人轻易看出端倪。 可惜已不会再有人如乐臻一般,能够在看到他枯萎下来时及时地洒上那点甘露。 矫情了片刻,他又想着不过就是表白被拒罢了,那轮得着这么萎靡不振。于是调整了下心情,抹了把脸,手移开时脸上又挂上了笑,说:“没什么,没睡好,继续吧。” 傅宁不疑有他,继续说:“第一张专辑是发售了,接下来马不停蹄就要开始准备新的。因为之后计划有演唱会,所以这次大概三四个月准备,出个迷你专,四五首歌的样子。” 高祺因应道:“好。” 接下来就是一些关于《乐之声》当天的注意事项,以及演出的细则,高祺因都一一应下。 乐音楼里同样配备有大大小小的演出排练室,没过两天,高祺因和合作的音乐团队在乐音进行了第一次见面。虽然都不甚熟悉,但毕竟都是音乐人,有什么要jiāo流的都可以jiāo给音乐解决。傅宁事先已经将每首歌的吉他谱、贝斯谱等等发给了团队,于是这会儿进了排练室直接开始弹奏磨合,一天下来倒也已经磨练出了些默契。 时间很快进入十月,在经过各种调休后变成连轴转八天的工作期也终于结束,开启了数量上反而还要少一天的十一假期。 一大早,央视和全国各地地方台都在直播着首都升旗和阅兵仪式,高祺因趁着父母都应该是在家的时候再次回了家。 休息日小区里都鲜少有空余车位,好不容易停好了车,高祺因戴上口罩和帽子。他脸小,口罩一戴就基本遮住了大半张脸,再扣个帽子将脸周的头发别进去,低着头的样子估计他爸妈可能都没法轻易认出。他接着在T恤外面套了件外套下了车,在踱步到自家楼下时,正好碰上了正对门的阮阿姨。他们家和对门关系还算不错,经常哪家汤圆饺子包多了就送对门一些。于是他出声喊道:“阮阿姨。” 阮姨听到唤声看向他,第一眼因为他脸遮得多了没认出来,等他摘了帽子便想了起来:“这不是祺因嘛!” 高祺因眼角弯了弯,应道:“是我。” 说起来也是自从自己离开家那时候起就没见了,也亏得阮姨认出了他的半张脸。他也不知道父母和阮姨碰到时是会怎么谈论自己的,正琢磨着如何接话,阮姨倒先开了口:“听说你当歌手了啊?”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他“嗯”了一声。 阮姨也是闲着,本来想拉着人进了楼门再详细聊聊,可他一想楼道里回声大,父母难免听得到,还会吵着别人,于是就和对方说:“就在外面晒晒太阳吧,里头还yīn嗖嗖的。” 阮姨一想也是,两人便踱步到了小区湖边,挑了个比较偏的长凳坐下。阳光正好,又少了夏天的炙热感,空气中夹带着微风带动着湖面的细微波澜,总算让人感受到一丝秋意。 高祺因gān脆摘了口罩,就听阮姨说:“这两年一直没看见过你,碰到你妈时问她,她就说你出去工作了。前段时间上街一直看到你照片才知道原来是去当歌手了啊。” 高祺因谦虚地说:“没有两年,今年才刚签的歌手。”也是事实。 阮姨摆了摆手说:“那也是很厉害了呀。我是听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音乐了,不过我们家姑娘倒是挺喜欢的,那天吃饭还跟我们说来着,说对门的帅哥哥出道了发专辑了。” 阮姨女儿比高祺因小了五岁,以前也见过,高祺因于是提嘴角感谢地笑了笑,说:“帮我谢谢她,晚点给她签个名。” 阮姨忙跟他说不用不用,又一转话题:“那天碰到你妈,她倒是也提了一句,还送了专辑给我们呢。” 这倒是让高祺因很意外了,他本以为父母都会不管不问,能不把自己带回去的碟都丢掉已经很谢天谢地,没曾想过竟然还会和邻居提起自己,并且还送了碟。 是只有这一张,还是他们还花钱买了…… 于是他忙问:“她……说了什么。” 阮姨说:“还能有什么,当然都是好话啦。” 见高祺因依旧呆愣着,她学着样子给他复述:“我们家祺因出道了,发了张专辑,特别好听,来送你一张,以后也多支持支持。” 湖里的观赏鱼缓慢游过,在水面dàng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高祺因静静看着那条鱼游动的模样,眼神却放了空,心里也像是被激了一圈水。 他突然很想快点回家。 回过神,阮姨还在说着,他却已没了心思听,于是打断道:“阮姨,你是要去买菜吧,那我还是先回去了。” 阮姨也一时没意识到时间,起身点头道:“哎哟,是要去买菜了。” 高祺因还记着刚才说的:“待会儿再去您家签名。” 等阮姨向着小区大门走了,高祺因也快步朝家走去,甚至忘了再把口罩帽子戴上,全然不管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等开了楼门,走上楼梯站在自家门前时,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声音和咖啡香味同时传了出来,播报员正在介绍着方阵队伍,应该是他母亲霍曼蔓开着的客厅里电视机放着的新闻声。 除此之外,隐约还能听到里间书房的音乐声,高祺因一听就认出,是自己专辑里的音乐。 不过这音乐很快就停了,随即响起的是高嘉勋讲电话的声音,趿拉着拖鞋的声音,和霍曼蔓望着玄关询问的声音。 三道声音相互夹杂在一起,仿佛一下子把他的心思拖回到了几年前。一切都太熟悉了,是那时候每天都能听到的家的声音,以至于他就保持着半拉开门的姿势,才一半身子堪堪跨进了大门,眼底就有些发酸。 高嘉勋出了书房,与高祺因沿着一条走廊四目相望。 高嘉勋讲着电话不便出声,毫无波动地继续走来餐厅,而高祺因也收回出走的心神,合上了门,冲着客厅喊了声“妈”,又对已走到身旁的人轻声喊了“爸”。 玄关柜上早已没了那天他放下的专辑的身影,他换了拖鞋走到客厅,霍曼蔓从看到是他起就站起了身,看上去倒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高祺因忍不住莞尔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他说:“妈,你这是gān嘛呢。” 霍曼蔓不自在地别过头,说:“你怎么回来了。” 高祺因只说:“正巧有空。” 霍曼蔓本来别着头不愿再说话,到底还是没忍住,带着刀子问道:“没饿死吧?” 高祺因知道对方是故作冷淡姿态,回答道:“饿不死,还吃饱穿暖。” 那头高嘉勋讲完了电话,将壶里刚烧好的咖啡倒了俩杯子,一杯拿来搁在了高祺因面前。 三个人分别在茶几三边坐下,就着电视机的播报声,面上严肃得仿佛三足鼎立,却被热咖啡升起的那看不见的热气冲淡得一gān二净。 既然已经开过口,那接下来的话题也没这么难接。只是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专辑的事,反正高祺因已经知道他们对自己的事业已不再有抵触,既然对方不主动提,那便当是不好意思,他也就识相地不问。同时又忍不住心想,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爸妈还是个傲娇范的。 剩下的话语无非就是高嘉勋他们又问了些高祺因的生活情况,而上次没能给他喝到的咖啡这次终于能喝得一滴不剩,就着电视聊着家常,像是从没有过那两三年的嫌隙。 阅兵仪式没多久就结束,高嘉勋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高祺因也起了身说:“我先回公司了。” 对他来说假期早就不再固定,为了《乐之声》的演出他还要回去排练。 霍曼蔓倒是不满了声:“这么急,假期不休息吗。” 高祺因微微笑了,说:“要去排练。” “四号晚上八点的音乐一台,会上去唱首歌。” 他没说什么让两人一定要去看节目的话,但是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他们也会准时打开电视。 说话间高祺因已经换好了鞋,系好鞋带抬起头的时候看两人跟着来了玄关前,他便开玩笑地说道:“这是要千里相送啊。” 随即被他爸一拍脑袋:“真当自己这么有排面啊。” 他被拍低了头,却笑得更深,甚至忍不住出了声,不过还是留了些面子,再抬头已经压下了笑,只说:“那先走了。” 没有过多的道别,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反正他们都知道,今天没讲完的话今后也可以再慢慢说,来日方长。 高祺因出了门,没忘了按对面门铃给签个名,戴上口罩又回了车上。 爱情失意算些什么,至少职场顺利,亲情圆满,又还需要有什么多求。 ☆、第 24 章 乐臻很久没回上阳别墅的家了。 他思来想去了很久,还是决定在去英国出差前回了一次,带上了高祺因的专辑。 进门时,宋晓蕾正在客厅插着花,手上拿了朵芍药左比右比都没找着个好位置。 见乐臻进来,她也只是抬了抬眼,问了声“怎么回来了”,算是打了个招呼。 自从乐臻刚回国那阵,和宋晓蕾就专职做音乐的问题吵过后,两人之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态度,倒不是乐臻耍小家子脾气,小时候宋晓蕾对他管得就严,那带着些敬畏的感情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而这种争吵也不过只是平添间隙罢了。 平常回家他也就是打过招呼后就回自己房间,吃饭的时候用公事公办的语气jiāo谈几句,反正二十几年来一贯是这样,加上现在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宋晓蕾都想拉着他去和合作伙伴的女儿们吃饭,他都是能逃就逃。 乐臻进了屋,倒是没上楼,径直走到宋晓蕾的面前。宋晓蕾一开始只睨了他一眼,等人把面前的灯光都挡住的时候才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乐臻把手上的一部分碟放在了一边,说:“乐音旗下艺人发的专辑,带回来一些。” 宋晓蕾看也没看,只盯着自己手里的花,说:“我不会听的。” 乐臻也料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也不准备多加劝说,只说:“我就是带回来,听不听随您。” 说完,他便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立在原地没回头地加了句:“但是都是很好的作品。” 宋晓蕾嗤之以鼻,说:“这些不过都是你在借着他做你完成不了的梦想而已。” 乐臻本已又迈出了几步,闻言却是倏地回头,眯了眼,声音也带上了愠怒:“我的梦想?” 宋晓蕾似是也被对方的态度带起了怒气,一把放下了手上的剪子,盯着乐臻说:“难道我说错了?你想做音乐,我没允许,所以你搞了这么个公司,你只是在把人家当作自己的影子,就像那些bī迫儿女完成自己梦想的父母一样,只是寄托自己想要出道的梦想在他身上,只不过都是你的自我满足而已!” 声声指责轰鸣而来,乐臻紧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一直以来的不被支持已是家常便饭,他此时更多气的是宋晓蕾将高祺因半年来的心血只当是一个工具,贬低得一文不值,更气她的不尊重,像是自己的一颗心也被踩在脚底下蹂|躏。 自己一心护着,哪怕牺牲心里那些喜爱都要保着的人,却只被自己的母亲当作是他营私舞弊的道具。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这张专辑是他的心血,您凭什么这么说?您又看到什么了?” “吵什么呢吵!”宋晓蕾本欲再开口,却被楼上下来的乐鸿哲打断。 两人都悻悻然闭了嘴,等乐鸿哲走到他们之间时,宋晓蕾已经又回到了她的插花事业,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乐鸿哲也已经习惯了两人这幅模样,揭过刚才的争吵,不想再提。他对乐臻笑了笑,柔声说道:“回来也不说一声,让宋姨多烧点菜。” 乐臻平复好心情,回道:“就拿点东西回来,马上得走。” 乐鸿哲也看到了他手上的碟,说:“你签的那歌手的歌?” 乐臻点了点头。 乐鸿哲拍了拍他的肩,抵着人的后背往楼梯推搡,边说道:“走,上楼听听。” 乐鸿哲书房有个CD播放机,十几年了,现在还好用得很,乐臻就没用电脑,直接用CD播放机放了碟。 透过音响放出的声音更加立体,乐臻本来还担心人听不惯摇滚乐,就没有将声音调得特别响,结果乐鸿哲倒嫌弃了句:“你们听这种音乐不就是要那种啥来着,爆炸式的音量吗,你弄那么轻真当你爸啥都不懂啊。” 乐臻轻笑了声,旋转着按键加大音量,一边说:“那要是我弄响了,您是不是还要嘈我当您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哼,”乐鸿哲嘟囔了句,“算你小子识相。” 音量瞬间充斥满了不小的书房,连着空气中的分子都在一同震动,偏偏乐鸿哲还把一旁的围棋盘搬了出来,惹得乐臻都忍不住嘈一句:“您这就着摇滚乐下棋也够独特的。” 乐鸿哲却摆摆手,说:“只要思路平静了,什么背景音乐下不能下?你还是太嫩。” 乐臻笑着附和:“是是是,这不,轻易就被妈撩起了火。”说着他便在棋盘一边坐下,执子下棋。 几首歌结束,乐鸿哲一边琢磨着棋局,嘴上表扬道:“歌倒是真好听,就是有些地方唱快了听不清词。” 乐臻嘴角一直擒着笑,脸上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说:“他就是这样的。” 心直口快,想着什么便说什么,连带着歌词里就塞满了想表达的话语。 乐鸿哲瞥了他一眼,抬手落子,说:“看来不止是歌手吧。” 乐臻取棋子的手一顿,却没有反驳,坦然望向乐鸿哲说:“这就被您看出来了。” “哼,我都说了,你还是太嫩。” 乐臻不带思索地直接下棋,说:“是,我很喜欢他。” 又接着道:“可是,他是我旗下的歌手。” 仿佛时光倒流,此时的乐臻像是突然变回了一个不懂□□的懵懂少年,偷摸摸地与父亲借着下棋的机会,实则进行感情咨询。 乐鸿哲想一想便知乐臻的心思:“你怕影响到他的前途。” 乐臻不作声,算是默认。 要不是乐鸿哲身边没有合适的道具,早就伸手去拍乐臻的头了,最后只是食指点了点对方,说:“你说说你接了公司几年了?啊?就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可我不想拿他的前途去赌。”乐臻平静地说。 “做生意碰到风险,你也这么畏畏缩缩的吗!” 当然不是。 他在商业场上已经熟知如何去运筹帷幄,但惟独碰到了关于高祺因的话题就开始畏手畏脚,甚至成为了一个风险规避者,让他免受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在乎高祺因,他喜欢高祺因,所以变得胆小,更变得懦弱,只为了不想让他碰壁。 自己如何都是无所谓,他能拼,他敢拼,但他想护着高祺因。 可是两个人喜欢,他们之间从不该是一个护着另一个,而是要双方平等。 就像高祺因也是他的救赎一样。 棋才下到一半,乐臻却久久落不下子,他一颗心已经全般被高祺因填满。 可放着歌的CD播放机没有人去暂停,一直兀自放着高分贝的音乐。 正是那首让高祺因录了好几遍,演唱到沙哑的歌曲。 乐臻曾问过高祺因,是录的哪首歌录到嗓子都哑了还不满意,而那时听却只停留在了欣赏音乐的一步。 此刻旋律夹带着歌词凶猛地冲撞进耳蜗,乐臻终于品出了这首歌的意味。 高祺因写道,唱道—— “张开双手,迎接雨幕,拥抱天空 脚步胡乱踢踏,在狂风bào雨中激起阵阵水花 我在雨中疯狂,却只觉慡” 高祺因一直都是个敢于去疯的人。从他为了做音乐而放弃求学时开始,直到拐着弯得挑逗他,试探他,再到那晚长岛吧中,在众人眼皮底下暗度陈仓的告白。他不像如今的乐臻一样每走一步都要带着顾虑,带着计算,他只遵从本心,这才促就了如今的初心不变。 而乐臻,缺少的正是这波疯狂。 要是原来的他,在看到高祺因孑然一身冲向雨幕时,他会选择撑起一把大伞,踱步过去遮住两人。 而现在,他突然只想直接奔出屋檐,脱下外套,陪着高祺因一起狂欢。 陪他一起敞开双手,踢溅路上的水塘,即使水花溅在身上也不畏害怕。 那些潜在的风险,他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好完全的准备。 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人生,终归是要疯一把的。 想及此,他自嘲一笑,不再思考面前的棋局在接下来的几步中会有怎样的变化,只是凭着本意落子,乐鸿哲便也陪着他疯,三两下就下完了棋,乐鸿哲认道:“我输了。” 看,疯狂的结果未必就是不尽人意的。 一番聊完,乐臻还要回公司处理出差的事务,而脑子里却是已经在思考自己上次在长岛吧作出的拒绝该如何挽回。 不凑巧的是,这次《乐之声》直播的时候,他正在英国,甚至不能看到高祺因出道后的第一次现场表演。 暗自骂了两句英国佬挑的真是“好日子”,一边出了书房给马鹏飞打去了电话,让对方查了在英国的行程,并安排了另一张机票。 乐鸿哲在他身后出来,父子俩从楼上下来时,宋晓蕾已经完成了她那幅插画作品,正拿着手机左右拍照。 乐臻走到她面前,认真说道:“我从来没有把我的梦想qiáng加在别人身上。” 宋晓蕾抬起眸看着他,未言一语。 “从前在您面前我不够坚定,没有破罐破摔的勇气,所以放弃了那时的梦想,所以现在我不希望别人也会步我的后尘。” “我的梦想只是变了个形式,它成就了现在的乐音,一直都是我的内心,从来没有移动过。” “你面前的这份专辑,是乐音旗下的歌手,是高祺因,他自己的梦想。” “我和他是两个个体,请你尊重我的同时,也请尊重一下他,和他的作品。” 末了,他又加了句:“花插|得很好看。” ☆、第 25 章 十月三日那天,高祺因在梁峰的随行下来到《乐之声》演播室彩排。 当天来的还有些其他歌手,不过工作人员径直将两人领到了专属的休息室,他们也没见着别人,只在经过其他休息室时瞥了眼名字。 虽然大家出道年限不同,但都是些熟悉的名字,他恐怕是这次特别节目中唯一一个刚出道的歌手。 等到了高祺因彩排时,演播室中还在准备着其他延伸舞台,不过他只需要在主舞台进行站位的确认就够了,最后再过一遍音乐,再确认了一下他人表演时坐在台上时的位置,彩排就算是完成。 转眼就到第二日,高祺因出门前查了好几遍吉他的音有没有调准,拨片有没有忘拿——他还是用的专辑发售前乐臻送他的那盒拨片,也不知道今天的现场对方会不会来看,毕竟他自从那一夜之后就没见到过乐臻。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是完成这次节目演出。 临出门前,梁峰还问他现在的心情如何,他还是老实作答:“心都要紧张炸了。” 《乐之声》的每次现场都会邀请到粉丝来观看,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流程是怎样,但他知道,台下是有着自己的粉丝的。 说不紧张未免太过违心,毕竟这与以前的街边公园和泽西街的地下live house都不同。这是专业的音乐节目,是为了宣传他发售的正式专辑,台下明确有着自己的粉丝,这是他第一次站上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音乐舞台。 可同时,他也是兴奋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已经出道,已经实现了梦想的第一步,从今往后,迟早有一天,他能开个人演唱会,能从一万人的场子开到八万人的场地,能站上音乐节的舞台,无论风雨和自己的粉丝们一同狂欢。 他会站在更多人的面前。 下午又是一轮简单彩排,八点一到,他深吸口气,按着彩排的顺序,随着其他歌手一起走上舞台。 最开始是所有参加节目的歌手露个面,随后按着安排好的顺序演出。高祺因在第二个,露完脸后便下台做准备。 经过后台时倒是碰见了马鹏飞,他随口问了句:“老板会来看现场吗?” 马鹏飞只答:“老板现在在英国开会,不过他会看录播的。” “是吗。”高祺因在那一瞬垂了眸,不过片刻就找回了状态。 喜欢乐臻的高祺因可以在以后慢慢失落,但作为乐音旗下歌手的高祺因并没有时间去抑郁寡欢。 前面一名歌手的表演像是转瞬就已结束,趁着主持人唠嗑的间隙,高祺因与之jiāo接了舞台,站在了麦克风前。 观众席离舞台很近,在他走出来准备时,便已经能听到台下小小的欢呼声,他朝声音来源做了个微笑,然后低头调整了麦克风的高度,整理吉他带,等候开始。 而那头主持人收到他已准备好的消息,结束了唠嗑对话,开始介绍起了高祺因。 “下面为我们带来演唱的是上个月刚发售了第一张原创音乐专辑《始发站》的高祺因。相信我们很多人都对这位新星很熟悉了,是如今颇具人气的乐音音乐公司在音乐界发展后出道的第一位歌手,而这张专辑发售后,也直接包揽了实体专辑和电子专辑的榜单首位,下面让我们欣赏高祺因带来的专辑同名主题曲《始发站》。” 随着那头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高祺因这边舞台上的灯光就全般亮起,身后是播放着MV和记录影像的大屏幕,面前是为他应援的粉丝,而他在这片欢呼声中尽情地唱响自己的歌曲。 好像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在开始前的黑暗中,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接近越跳越快,四周仿佛一片静谧,耳中除了耳返偶尔传出的指示之外,只余自己的心跳声。他甚至害怕一会儿开口都抖动得出不了声。 但真正开始的一刹那,世界的所有音调都随着耳返中的伴奏回到脑海中,心跳虽快,却是由紧张尽数转变为了激动。声音完全不像原本担心的那样抖动,反倒是更加嘹亮。 是自己的表演,是自己的舞台,他觉得恣意。 没有新人初次的láng狈,高祺因的首场表演非常成功! 唱完后,他摘下耳返,朝台下深鞠一躬。 下台时仿佛能听到主持人又开始了闲聊,似乎是在和另一位歌手讨论他方才的演出,他听到了称赞的话语,却在到后台时看到手机的信息那一刻感到了更多的欣喜若狂。 几分钟前,他估计这几乎就是刚表演完的时候,乐臻给他发来了消息,称赞道:“台风很正,没有紧张地跑调,一切都很完美,你真的很出色。” 乐臻从不吝惜给他的赞美,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而在此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他想,管他能不能在感情方面修成正果,能作为乐臻旗下的艺人已是足够幸运,他已知足。 放好吉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又要回到台上。主持人简单问了他初次表演的感想,以及关于专辑的问题,这些都是台本上早就写到的,他一一答过。前后共两个小时经过,本次《乐之声》特别节目也落下了帷幕。 回碧铃苑宿舍的路上,梁峰给高祺因看了些网上的评论,同样的大多都在叫好,很多没有听过歌的人也被这一次现场演出所吸引,决定去下载专辑听其他歌。 高祺因终于如释重负地一笑,靠在椅背上阖眼休息。 梁峰却在一旁边开车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简直比他还要高兴,已经在考虑着要不要再来一发庆功宴了。 他叨叨着:“诶祺因,要不我们再去长岛吧?这次不用这么多人,就几个主要人员,去嗨一下呗。” 也不管高祺因有没有给他回复,他就一个人自顾自道:“话说回来,和伴奏团队的人还没吃过饭,这总要吃的呀,至少一直到演唱会结束,你们都得一起工作了。” “哦对还有还有,下周你生日了,gān脆一起办了吧,就去长岛吧,我给你叫个蛋糕。上次我加了店长好友了,以后聚餐什么的我来和他联系。” “祺因?”梁峰唧唧歪歪了半天,终于想到要去问高祺因的反应,而后者早已在车辆的颠簸中闭眼睡了过去。 这两天忙着节目排练和决定新迷你专辑的主题,加上心里还要分出一块想着和乐臻的关系,已是累极。 梁峰看他睡了也不再出声,一直沉默到了碧铃苑,这才喊人回房间休息。 而这天提到的高祺因不记得有没有在睡着前听进去的庆功宴兼生日宴会,最终还是办了起来。 生日当天是周一,时间便挪到了周日晚上,地点还是在长岛吧,反正全都是梁峰负责,他就当个甩手掌柜,当天人到了就行。 如梁峰所说的那样,这次没叫其他员工,只是把一些熟悉了的接触多的人叫来,加上伴奏团队的四人。 既然人少也就没占用演出舞台这么大块地方,众人就在二楼包了间包厢,附带了许常青亲自调酒一套,也不知里面有没有夹带了什么自创酒。 不过长岛吧的食物一如既往的难吃,气氛嗨起来了也不想吃什么正餐,大家就叫了些小吃外卖,纯属为喝酒填填胃。 包厢里也有话筒和一些小乐器,进房间没几分钟就已经有人抢起了麦,这次高祺因就只当听众,反正他生日他老大,大家就也不推脱,不会唱的就翻唱些已经有的歌,会唱的甚至现场作词作曲给他庆祝。跑调的天籁的,正经的胡来的,把高祺因愣是□□了眼眶。 前两年生日对他来说不过都是一年里平凡的一天,只有晚上回家时房东奶奶还qiáng撑着没睡,送他礼物给他过生日。 当下,却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为他庆祝一个简单的生日。 这些人是他的音乐团队。 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垂下头,高祺因偷偷捏了捏山根,试图压下叫嚣着想要宣泄的情绪。周围的人都在欢笑,他不想让自己的泪水砸了场,即使这泪水的名字叫做感动。 没来由地,他又突然想,要是乐臻也在就好了。 加上对方一直擒着的那抹笑,这幅画面一定会更加得光彩夺目。 仿佛是他内心的呼唤太过虔诚,包厢门真的被打开,马鹏飞率先走了进来。 一颗心脏瞬时加快跳动,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块,只分出一些给了眼部和神经,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等待着后方另一个跨入的身影。 直到那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前,他还忍不住掐了自己的手。 乐臻似乎方才还在工作,依旧是一身西装革履,而梁峰事先完全没有说他邀请了乐臻。 难道说乐臻还是不请自来吗。 视线仿佛涂了胶水黏在了对方身上,直到乐臻站定在他面前,一把把他出走的魂从脑袋拍回身体里,这才如梦初醒,问了句:“老板,你怎么来了?” 乐臻理直气壮:“不是你生日吗?我还不能来了。” “不是……”他有一堆原因可说,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对方的态度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一场失败的告白一样坦然,自己在心里斤斤计较反倒是更显láng狈。 “祺因,”乐臻又喊道,“生日快乐。” 周围的人在起哄,问乐臻有没有给大歌手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乐臻冲他们神秘一笑,说:“送给大歌手的,告诉你们gān什么。” 起哄变得更欢,大家对这充满神秘感的礼物更加好奇,但高祺因却觉得,已经够了。 乐臻能够没有介意自己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厌恶自己,没有连带着放弃他的事业,已经足够。 而现在他在生日宴会上出现,对自己道一句“生日快乐”,已是附加。 再多,他就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只他一人,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愣是把自己也看困了(? 《乐之声》参考日本音乐综艺《music station》 ☆、第 26 章 (附加26.5) 酒过三巡,时针指向十二点,大多数人都要赶末班地铁,于是就此散过。 梁峰虽然算是主策划,但想着毕竟还要开车,便没有喝酒。大家在包厢直接解散后,他直接找到高祺因,准备先送他回去。 高祺因理了理东西起身准备离开,转身又被乐臻拦了道。 只见乐臻冲梁峰说:“你先回去吧,我和祺因有话要说,我待会儿送他回去。” 老板下令,梁峰自然也没什么多说也不好多问,也不待高祺因说些什么就出门走了。 高祺因喝了酒的脑子反应都慢了半拍,见梁峰出了包厢才回过神,却又是一脸呆愣地看着乐臻,完全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之前曾以为自己懂了,最后却发现是懂错了,于是现在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般,不敢再作猜测。 包厢里散了个gān净,马鹏飞也不知何时先行离开了,竟只剩他们两人。 乐臻取了先前脱下的外套,对高祺因说:“走吧,别愣着了。” 高祺因现在简直如同一个被执着线的傀儡,乐臻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放弃了思考。 两人没走正门,和许常青打了声招呼后便从后门出了长岛吧。 夜风习习,高祺因忍不住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因为坐车来的也没带口罩,便拢了拢领口挡风,而乐臻只将外套搭在手臂上,一手揣兜,走在他面前一步远的距离。 后门出去的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酒吧的工作人员偶尔进出后门。倒是在不远处的泽西街大街上,因为正好快要地铁末班车,酒吧里出来一批又一批人做着解散前的道别,时不时传来哄笑喧闹声,更显这片狭小的静谧。 突然,乐臻开口道:“对不起。” 冷风一chuī,高祺因猛地一个清醒,问道:“老板为什么要道歉?” 无论是因为没来看《乐之声》的表演,还是拒绝了自己的表白,都不需要他的道歉。 乐臻突然停下脚步,立在原地,不说不答,却又倏地回头,牵上高祺因的手。 不是虚环着手腕,而是实打实的jiāo握。 高祺因的手因为bào露在空气中已有凉意,乐臻的手却是一直揣在兜里依旧带着热度。两手一触碰,高祺因不自觉地挣了挣,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乐臻就这么带着他,走回主道路上,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经过,高祺因又低下了头,以免被认出,毕竟两旁的店门口他的专辑海报还有没被撤下来的。 可一垂下脑袋,那相握的手却无处可躲地撞进他的视线,那温度,那触感,他的手背甚至还能感受到乐臻指尖的力度,不只是顺延着肢体,更有穿透空气到达他的眼底,最终都通向了心里,炸起了一股暖流。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牵着手在泽西街上走过。 余光触及到周围人的脚步,高祺因这才发现他们正逆着人流往泽西街的深处走去,他开口问道:“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乐臻却答:“还没送你生日礼物。” 话音刚落,他又说:“到了。” 高祺因抬眸一看,是家熟悉的酒吧。 Heaven Bar,他今年年初时还在这里做过演出,正是乐臻来看的那场。 对于酒吧一条街来说,此时正是灯红酒绿的时刻,可Heaven Bar门口已经挂出了“CLOSE”的牌子,乐臻却无视了它,径直带着高祺因开门进入,里面有人等着,见是乐臻进来便点了点头打招呼,又继续做回自己的工作。 Heaven Bar的live house也在地下,乐臻直接下了楼,没走几步就到达了演出场地。 此时的live house当然也是没有其他人的,只有几张孤零零的高脚桌立在墙边,高祺因蓦地想起,当时自己在台上,一眼锁定乐臻时,对方正是站在这高脚桌旁。 如今一想恍如隔世,乐臻似是也被勾起了回忆,开口道:“那天站在台下,我觉得,你就是我想找的人。” 高祺因闻言抬了眸,却被压在头上的卫衣帽遮了半边视线,他抬手摘下了帽子,还没完全落下便被乐臻一同执在了手中。 两方视线相撞,那深棕色的眼眸中尽是愧疚与温柔。 他一怔,乐臻开口说道:“我想让你出道,想让你成功,想给你铺一条没有荆棘的路,因为我相信你的实力。” “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高祺因说。 乐臻却摇了摇头,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为我自己的懦弱和对你的看低道歉。” 乐臻抬手转而抚摸上他的脸,说:“那天在长岛吧拒绝你,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前途,我没能相信自己,也没能相信你。就像只护雏的老母jī一样,只会单方面地给你庇护。” 高祺因偏过头抿着嘴想偷笑,却又被乐臻掰了回来,对方好似也被自己的话逗了趣,轻笑一声,低头以额头相抵,不让他逃,不准他逃。 “对不起,”他说,“这次是为没能尊重你的感情,和没能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道个歉。” 高祺因紧盯着对方,像是要把那眸色中的深情刻到骨子里。yīn影下的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着,浮现出的梨涡就像是在为说出来的话语伴着舞。 “现在我看清了,希望还不算太晚。”乐臻说,“祺因,我喜欢你。” “不是对旗下歌手的关爱,是对你这个人,高祺因,我喜欢你。” “那天你说,希望你的人生里有我,这句话,还算数吗?” 高祺因按下语气中的颤抖,回:“算。” “那么,高祺因先生,”乐臻一笑,语气如最初在乐音时对方询问自己有没有实力一样郑重,但又明显不同,因为如今已满是情意,“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于是高祺因答:“好。” 无需更多话语,已经足够。 乐臻略一低头便掠住那双唇,这是一个迟了好久的亲吻。 捧着脸的手逐渐移向后背,又在唇齿jiāo缠中滑下后腰,身体愈发贴合,不想留给空气一丝空隙。 身上的热度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隔着衣物的,切身触碰的,都在这紧密无缝的亲吻中分享给对方。 胸口贴着胸口,嘴唇贴着嘴唇。无法放开,不想放开。 直到空气的稀薄唤醒了安全意识,高祺因才忍不住推开对方,顺着气息,被亲的那双眼尾似乎都有些泛红。乐臻几乎是看到那双眸子的瞬间就忍不住再压下来,却被高祺因抬手挡住。 手心手背各贴着一双唇,他含糊又沙哑地开口:“你还没给我生日礼物呢。” 乐臻终于放开他,牵着手走到舞台前,高祺因才看到舞台旁斜靠着一个吉他琴盒。 他看了眼乐臻,对方示意他打开看看。 方才的亲吻仿佛带着指尖都有些苏软,他将琴盒放在舞台上,拨开了扣子。 一眼看过去与其他吉他无异,高祺因握着琴颈拿了起来看到背侧板后小声问道:“这木头……” 乐臻摸着那背侧板,说:“胡桃木。本来想直接用玫瑰木的,后来一是时间紧急找不到纯正的巴西玫瑰木,二来这音色也比较衬你。” 高祺因试着拨了一下弦,果然音色明亮,只一声便让他瞬间认定了这把琴。 乐臻却说:“还有呢。” 高祺因闻言把吉他又翻回正面,才在琴颈靠近音孔的位置发现一行英文小字。 “To my treasure” 你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他倏地转头看向乐臻:“你刻的?” 乐臻一笑,承认道:“正好去英国的时候抽了空,看你那时候不是还挺喜欢乐谱本上那字的。” 当时那行字,是高祺因签入乐音后,乐臻对自己的真挚祝福。 而现在,这吉他上的独一无二的刻字,便是此时此刻,两人关系的变化后,乐臻对他的甜言蜜语。 高祺因抚摸着那行刻字,随即将吉他小心翼翼放回了琴盒,扣好搭扣,转身便拥上乐臻,道了声“喜欢”。 喜欢字,更是喜欢人。 与之相伴的,是比方才更急切的亲吻。 这回乐臻反倒像是安抚着对方的情绪,缓和着对方的迫切,但一啄一咬都不失力道。 高祺因战不过,不多时就被带入对方的节奏,他被亲得忍不住后退,腰嗑到了舞台边缘,整个人一抖擞,被乐臻发现,于是乐臻搂紧他的腰把对方按紧入自己怀里,不再让他后退。 吻渐渐向下,亲在下巴,吻在喉结,惹得高祺因喉咙一动,乐臻却撩完这边就跑,换了方向,在脖颈上留下印迹,喘息着啃上耳垂,移到耳朵旁。 乐臻清楚再在这里继续下去会收不住手,沙哑的声音在高祺因耳边响起:“我们回家。” 黑色商务车在空旷的路上飞驰,熟悉的距离如今却变得异常遥远。 车子甫一停入车位,两人暂时也不管车上的吉他了,下车锁车,一进入电梯便急不可耐地继续着之前的吻,直到电梯抵达楼层,两人又是碰着拥着挪进家门。 直至相互贴着进入了卧室,高祺因的卫衣早就不知脱下来丢到了哪里,可能是玄关,可能是通往卧室的走廊,但他们都无暇去管。 乐臻的手从他的脸颊移到了脖颈,将他再次按向自己,双唇相贴得更加紧密无缝,连两人在亲吻中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都被堵在了口腔里,连着气息一起在彼此的身体中jiāo换结合。 裤子的扣子和拉链也不知是不是与卫衣的离身的同时被解开,而乐臻原本抚摸着高祺因的肩胛骨的另一只手,高度却越来越往下,滑过略微凹陷的腰窝,直攻入裤子与身体之间的缝隙。 高祺因因陌生的抚摸一个激灵,松开了搂着对方脖颈的手,转而抵在胸前,使了些力道将对方推开,而乐臻不允许他的离开,想要凑上来继续这个湿热的吻,他却又如法pào制地将手挡在了两人双唇中间。 乐臻被迫停下,喘着粗气,深深地凝视着高祺因的眼眸,像是非常不满意对方现在的阻挡。 而高祺因则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不满似的,即使本人也急促地喘着气,却好似平静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 相较于自己的衣衫不整,乐臻仍然穿着他每日都被熨烫得平整无暇的衬衫,即使经过激烈的热吻,也只有本就被他稍稍解开的领带更松了一些,也许还有被缩进西装裤的衬衫被扯出了些许。 高祺因双手放上他的领带,将那条被扯松的东西又拉紧到最正经的样子。他将头靠上乐臻的肩窝,对他说:“你还记得,以前我最先见你的那一次,我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比原声低沉些了的声音回dàng在耳边,乐臻不禁按着对方的尾骨又贴近了几分,高祺因的双手被紧紧夹在了两人之间,热度透过衬衫,仿佛他也并不是这么得好整以暇。 他说:“记得,你说我一本正经。” 高祺因轻轻笑了一声,乐臻感觉自己的耳垂感受到了对方的吐息,同时又听到了那诱惑的声音说:“现在想换个词。” 乐臻右手再次往下,唇贴着他的耳朵问他:“那换什么呢?高老师。” 高祺因故意学着他,贴近耳蜗,甚至先吐了口气,仅用气声指导道:“衣冠禽shòu。” 这次换做是高祺因感受到对方轻笑时的鼻息。乐臻终于揉住了他身后那块软肉,唤道:“高祺因。” “这可是你说的,我就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衣冠禽shòu,你可别哭着喊我停。” 这也许是他们jiāo流的最后一段语句完整的对话。 高祺因上半身稍稍向后离开了一些,直接解开了那松了又紧了的领带,却没脱手,绕到对方脖颈后面一把勾住便再次把人扯向自己,唇也顺势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附加26.5章,AO3可直接搜书名,或者wb @贰攸攸攸 后面半个月比较忙,更得会少,争取一周2-3章 这篇文争取六月中完结掉 周六再见~ ☆、第 27 章 不记得最后到底来了几次,只是清洗完后已是晨光乍现,乐臻才拉上了一直没管的窗帘,拥着高祺因沉沉睡去。 一觉到了正午,高祺因才悠悠转醒。厚实的窗帘没有放过一丝阳光,屋里依旧暗沉沉的。 他只一动,赤|luǒ的身体顿觉一阵酸痛,昨晚,该说是今日凌晨,嘴上逞的快便是现在遭的罪。那副嗓子哭喊太久,加上酒后半天没喝水,轻轻一咳就觉得咽喉处火辣辣地疼。 抵着腰腹的手在听见声音时瞬时收紧,唇摩挲着耳后,同样沙哑低沉的声音击打在耳膜上:“再多睡一会?” 高祺因转过身,搂着人的劲腰,下巴抵在人胸口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低喃道:“想喝水。” 乐臻听着那声顿时心疼了,暗悔自己做的太过火,这嗓子可是人吃饭的本钱。 于是有些心虚,翻身在高祺因额头上吻了一记,说:“我给你拿来。” 地上衣物凌乱,这夜乐臻按着高祺因的形容姑且算是严格执行了“衣冠禽shòu”四字,此时衬衫虽还挂在身上,但也已是不能穿的模样。乐臻gān脆脱了丢一旁小沙发上,又从衣柜中取了gān净衣物,一套直接套上,另一套放在了chuáng边椅上,收拾了地上的一摊后总算走向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拿了喉糖,再进房时高祺因正钻出被子,伸手勾着一旁的衣物。 一大面背上布满了印记,红的紫的,全是他一晚的画作。 驻足观赏间,对方已经拿到了上衣,一把套上,仿佛耗尽力气般地靠在了chuáng头,停留的人终于舍得再次迈出步伐,视线晃dàng。 依旧是乐臻的T恤,穿在人身上松松垮垮,偏偏对方听到脚步声后还抬了眸,哭肿的眼压得双眼皮都变得更深,染上眼尾的一片红,惹得乐臻忍不住还端着水就抚着对方的脸印了一个吻。 不敢加深,于是浅尝即止,若即若离之际高祺因伸舌舔了舔对方的唇缝,谅乐臻也不会冲动,所以蹬鼻子上脸,分开后一脸得逞的笑。 乐臻见状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连忙把水杯塞高祺因手里,威胁道:“下次再跟你算账。” 高祺因一口喝尽了杯中的水,又拿了块喉糖含了会儿,有了滋润的嗓子总算能正常地发点声音,可惜说出的话依旧不正常:“我等着。” 说完,他便再次覆上那双已万分熟悉的唇,喉糖顺着两人的衔接处在唇舌之间来回逃窜,嗑在牙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最后不知究竟是消失在了谁的口中。 两人都大半天没吃东西,又做了这么久的激烈运动,现在早就饿到不行。乐臻拿手机叫了餐,只是还需些时间,他便问:“要不要先弄点其它吃的?” 高祺因睨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你还能做饭呐?” 乐臻抬着下巴俯视他:“怎么?看不起我?” 高祺因噗嗤笑了一声,连忙摆手说:“没没没,您请。” 乐臻先行出了房,高祺因颤颤巍巍地穿上裤子,从里到外都有些松垮。他一步分三步地走到餐厅,看对方在厨房里忙活,便挪在一旁吧台椅上,感叹着这开放式厨房的好。 随手解锁了手机,也没看到有什么消息,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一,照理说该去公司,可都这个点了也没梁峰询问的消息,乐臻也还悠哉悠哉地在家,他低头问道:“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乐臻瞥了他一眼,似是嫌弃他反应迟钝:“待会儿去面试几个新人。昨天聚餐那帮子我都让他们没醒的今天去不了就不用去了,反正本来乐音就比较随意。” 高祺因又说:“那梁峰倒是也没问我。” “生日该是今天,给你放假。生日快乐,祺因。” 高祺因心想,二十一岁第一天,就□□|得差点下不来chuáng,亏你还好意思说。 乐臻说完后,盖上了锅盖放任它自己煮着,踱步靠近吧台,双手撑上另一边,正面盯着高祺因解释道:“而且我给梁峰打电话说过了。” 高祺因本还兀自腹诽着呢,闻言一阵心跳加快,意识到这个话不仅仅是说放假。他问:“说了什么?” 乐臻却不正面回答:“高祺因先生,现在我们俩是jiāo往状态,而梁峰又是你的助理,我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以后在送你回家时把地址改成这边的事实。” 高祺因呆愣住,晌久才发出一声“靠”。 乐臻这一动惊人,进展走得太快,他突然有些抓不住,怎么前一天他还单方面失恋着,这会儿就已经对同事坦白了呢。 他倒也不会抱怨,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低声嘟囔:“谁说要搬过来了啊。” 乐臻一脸不怀好意,这么高个子一人,倒是和他撒起娇来:“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留我一人独守空房啊?” 高祺因恶寒都来不及起,顿时心软了,嘴还硬着:“到时再说嘛。” 那边水沸了,乐臻又转过身去,一会儿后将碗搁在高祺因面前。他一看,水煮小圆子,连个酒酿和水潽蛋都不给。 乐臻有理有据说:“今天就吃得清淡点。” 惹得高祺因打他一拳,虽然还有些轻飘飘。 高祺因捣开糖粒,一碗小圆子下肚,叫的餐食终于送到,依旧是些清淡的小菜。 并肩坐在吧台桌边,轻轻一歪身子便能靠在那人肩头,简直就是幸福满溢。 思及刚被拒绝那会儿还怨声载道过,觉得“职场得意情场失意”这话说得真是不假,总算是能道一声感同身受。 可如今却是,谁说一定是如此,现在的他明明是好事成双。 吃饱喝足,乐臻收拾桌面,高祺因躺沙发上去刷着朋友圈,却刷到了半夜的一条动态。 发动态的人被标注着“爸”,配图中是自己出演《乐之声》的截图,文字内容写着的是—— “祝我们家最棒的儿子,生日快乐。” 高祺因瞬间觉得眼睛酸涩,正巧乐臻整理完了也来到客厅,还没坐定就被人扑了个满怀。那脑袋瓜在肩窝来回揉蹭,露在外面侧脖颈处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湿意。他忙把人拉开,托着腮,拇指摩挲着眼下,问:“怎么了?” 高祺因给他看了手机,心里飘着,忽而又想起对方家里的不顺利,怕人默默伤心,便又搂住,讨好似地在胸前蹭了蹭。 乐臻顺手就揉乱了那头炸毛,说:“不是挺好的,哭什么。” 高祺因擒着鼻音回:“高兴的!” 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没难过吧?” 乐臻哭笑不得,本是轻柔揉着的手在脑袋瓜子上一敲,说:“你当我还小孩呢。” 高祺因嘿嘿笑了两声,自己才像个二愣子,对着乐臻又抱又亲,嘴上还要撒个娇:“关心你嘛。” 乐臻在他腰上捏了把,说:“行了行了,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再这么跟我娇嗔下去我都要不想出门了,还要去面试你后辈去呢。” 高祺因意犹未尽,但不得不让人去工作,于是脸搭在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放开,不情不愿地道了声:“你去吧。” “属狗的你。”乐臻笑着嘈了一句,又捏了捏脸给颗蜜枣,“在家乖,啊。” 高祺因学舌般回了句:“你也当我小孩儿呢!” 乐臻换了正装,高祺因随他一起出门,到地下室拿昨天被遗忘的生日礼物。 装着吉他的琴盒也不轻,给整个重量加了几番。看着高祺因把琴盒从后座取出,乐臻不怀好意地问了句:“拿得动吗?要帮你拿上去吗?”那语气好似高祺因已经成了团棉花,丝毫抗不了重。 高祺因于是又给了他一拳,给他展示了把吃完饭后的满格力量,私以为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实际上打在乐臻身上依旧是不痛不痒。 乐臻开了车门,却不进去,靠在门边,冲高祺因眨巴了下眼睛,说:“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高祺因一听便懂他是什么意思,四下望了眼没看到人,上去在唇上啄了一记。 本是准备立马撤离,不过乐臻第一时间握了脖颈,不让人退,硬生生把轻碰转变成深吻,亲得人唇上像是覆了层水膜,到最后甚至咂巴出了一声响,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开,地下室的yīn暗灯光下都能看到人脸红了个透。 高祺因轻喘着气,在乐臻耳边轻声喃道:“早点回家。” 待乐臻开车出了地下车库,连点尾气都看不着了,高祺因把吉他背上抗回了家里,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不舒服,gān脆一把趴在了沙发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等挂了之后,突然觉得一下子静了下来,两个人不过一日不到,已经觉得不习惯一个人,在这两层的房子随便说句话都能有回音。 大概是因为太过清闲,正巧眼角又瞥到一边的吉他,他想起要开始准备新的迷你专。 懒得动弹,就打开手机备忘录随便写了两个题,依旧控制不住思绪的飘远。 乐臻说回家时地址改成这儿,那自己到底要不要搬来?搬来的话乐器都该放在哪儿?虽然楼上还有房间但都有着用。 他又想,这就算是告诉梁峰他们俩在一起了?梁峰会嘈他些什么?他们这是直接公开了?他爸妈那边怎么办?自己爸妈这又要怎么说? 话又说回来,乐臻这会儿在公司面试,新人怎么样?有他好看吗?有他唱得好吗?乐臻还会不会带他们去长岛吧?会不会给写乐谱本设计吉他拨片? 一阵酸意涌过,他顿时觉得趴着胸闷,猛地起身,动作一大带动了屁股后处一瞬拉扯,他倏地“嘶”了一声,趴在沙发靠背上酸也呕不出苦也说不出,默默决定还是等乐臻回来了再好好审问教训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查查有没有口口结果存稿箱抽了。。 下次更新大约是周二或周三orz ☆、第 28 章 等乐臻回来已是天黑,高祺因正拿了个软坐垫侧身倚靠在落地窗边,抱着新吉他,在铺在地上的乐谱上记录着刚想的调。 只窗边一盏落地灯亮着光,半大的月亮远远地挂在天上。 高祺因闻声抬头,正好撞向乐臻望着他的视线。乐臻走到他身后席地而坐,问:“怎么就坐地上,也不开个灯。” 高祺因不答反说:“我刚刚看见你车子开进来了。” 乐臻去到公司就已经不早,面了试又处理了积攒许久的工作,为了早点回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原本都是日常了,此时知道了有人在家里等着的滋味,疲惫便成倍地堆加,突然觉得前所未有地累极,钻着缝搂着人的腰就将下巴搁在了对方肩膀上,闭上眼睛小憩,吐息却喷在对方脖颈,说:“就这么急着等我回来啊?” “嗯。”高祺因抱着吉他没法动作,便歪了歪头蹭对方的脑袋,大方承认,“几小时不见就怪想的了,你这么大房子我弹个吉他都觉得有回声。” 乐臻说:“那就换个小的。” 高祺因接:“装得下两个人就行了。” 乐臻却反驳:“那不行。” 高祺因佯装生气,拿头不痛不痒地撞他:“那你还想要几个!” “还有你的吉他呢,你说要放几个就几个。”乐臻说完瞥了高祺因一眼,仿佛在嫌弃他想歪。 “……哼。”后者顿时不好意思,娇嗔一声打着哈哈,却脸红了耳烫了,好像已经幻想出了一间小屋,我弹吉他来你办公,好一幅美景。 一时四下无声,高祺因顺着对方搂着自己的手臂摸向手背,捂在手心把玩着。乐臻给自己充了电,反手一把抓住,摩挲着那不安分的手指。又掀了眼,高祺因面前摊着的乐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想到一件事,问:“之后发迷你专,想好写什么了吗?” “算是有想法了,怎么?” “有个朋友,闲着没事投资了部网剧,正在找人合作主题曲,问你想不想写,正好可以当专辑主打。” 高祺因想了想,还是拒绝:“不了,还是准备写现在想的这个。” 乐臻只应了声“好”。 高祺因本以为他会接着问自己要写什么,可对方说了个字就没了下文,明显是准备当个甩手掌柜。倒是他觉得不受关注,自己憋不住了,说:“你就不问问我想写什么你就说好?” 乐臻又掐一把小腹,反问:“你写什么我不说好?” 高祺因被他小动作搞得心痒痒,忍不住调戏道:“那我就把那首暗恋的小曲子改改发了。” 短短一句果然灌了乐臻一胃的醋,他掐着下巴掰过对方的脸就亲上,高祺因只敢含糊地出声,扭着头一边的脖颈都绷得紧,那把新吉他还搁在腿上,虽然背着吉他背带但他依旧不敢多动弹,就怕磕着碰着。 满腔的酸意都泄愤在了一个吻里,最后乐臻在他下嘴唇咬了一记,总算放了人,指腹抹去唇角液体,狠狠道:“这首不许发,小小年纪暗什么恋。” 高祺因喘着气,没能应答,没力气应答,手一直紧攥着对方袖管,又抓皱了一件衬衫。 一晚上没进食,乐臻肚子不合时宜地轻叫了声,瞬间打散一片暧昧,那点酸被消化了个gāngān净净。高祺因噗嗤笑出声,终于卸下了吉他放回琴盒,开了灯,问道:“没吃晚饭吗?” 乐臻不动声色地回:“家里有更好吃的。”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高祺因在心里咂巴了两下,觉得他是在对自己开huáng腔。 昨夜场景像是一下子浮现在了记忆表面,原本就被亲吻得蒙了红的脸在刺眼的室内灯下更是无处躲藏,于是他赶紧冲进厨房。这会儿又开始骂起开放厨房的不好,连遮也没法遮,一面绯红挡都没得挡。 乐臻跟着坐到吧台旁,不一会儿高祺因给他炒了个面,坐到旁边。 不再打趣,他老实把《乐之声》节目前回家的事说了,接着道:“这次迷你专想写给父母的歌。” 乐臻揉了把头毛,说:“想写就写。” 其实高祺因下午想到这个主题的时候就顺带灵机一动出来了个想法,一直纠结到乐臻回来,还是决定尝试。于是试探着轻声问道:“阿臻,你爸妈,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乐臻听着这声chuáng上才有的呼唤,觉着无事不献殷勤,睨了他一眼,说:“怎么?丑媳妇儿这么急着见公婆?” 高祺因瞬间变成咬牙切齿掐着他脖子,说:“谁丑了谁丑了!” 等对方放开手,乐臻做着样子咳嗽两声,故意压着声音说:“谋杀亲夫啊!” 高祺因顺势又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自己作的死!吃你的面!” 觉着玩够了闹够了,回到正题。乐臻一边扒拉着面说:“我爸呢你不用担心,反正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高祺因一怔,就听乐臻继续说:“本来上次回家只准备拿你的专辑给他们听听,被我爸看出来了。” 高祺因心里随即一慌一颤,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先问专辑好不好听,还是问他爸接不接受。 乐臻含着食物,偏偏细嚼慢咽,等吞咽下去了主动先答了后者:“要不是回了家,跟我爸谈了,怕是还理不通自己心思。” 他不细说,高祺因便也不追着问。 不管以前互相抱着怎样的心思,但都已经变成了过去时。他们如今心意相通,无论酸的甜的都才刚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才是要细细考虑好好过的。 高祺因便问:“那你爸对我的专辑什么评价?” 乐臻故意道:“说你太啰嗦了,叽叽喳喳这么多歌词,他老耳昏花听不拎清。” 高祺因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伸手戳了戳他,笑说:“那你以后得帮我说说好话,我也不是一直这么啰嗦的。” 乐臻空着的手抓住那不安分的手指,说:“以后你自己和他说,就是别说我在他背后编排他耳背。” 这就开始计划见家长了?高祺因瞬时转移话题:“那你妈呢?” 乐臻正好吃完了面,抽了纸巾擦嘴,说:“我妈不知道我们的事,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歌,她就算听了也不会让我知道就是了。” 高祺因不知道当天具体他们说了什么,只一听乐臻的语气,琢磨着他们关系虽然不好,但应该不至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心想自己父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服个软,再加送点礼物撩个心,他就不信化不了那层冰。 于是他继续问:“你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啊事情啊爱好之类的?” 乐臻也不知他具体何意,思索了一下便说:“她原本就一门心思喜欢工作,嫁了我爸生了我就一门心思喜欢教训我,现在……也就闲暇时间去学了个插花。” 高祺因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突破点,揪着这点猛问。乐臻其实知道的也不多,被问得有些烦了就端了盘子进厨房洗碗,同样没能彻底躲过,高祺因还跟着人进了厨房,在旁边贴着叽叽喳喳个不停,跟个喜鹊似的,乐臻心想之前那句故意说偏意思的评价倒是变得真没错。 等乐臻放了盘擦了手,他还在唠叨,乐臻gān净了的手一把抓住人,圈在怀里,抵着餐台问:“你是嫁我还是嫁我妈啊问这么多。” 高祺因瞬间被堵得失了声,半晌才嘟囔一句:“谁说要嫁你了啊。” 每次到最后都把自己弄不好意思,高祺因心道真是败了,轻轻一挣离了怀抱,留下一句欲盖弥彰的“我去洗澡了”。 等洗完了就躺到了chuáng上,拿着手机搜资料。乐臻洗了出来看他头发还湿着,把人从柔软chuáng垫上拽了起来,拿来chuī风机,盘腿坐在身后,任劳任怨地给他chuī着头发。 高祺因忽又想起一事,反手戳了戳乐臻的膝盖,大着声问:“你今天面新人怎么样啊?” 乐臻一边扒拉着头发说:“有满意的,改天就通知人来签约。” 高祺因此时只在意一点,他抬了抬头问:“那他们出道你还会给他们送吉他拨片吗?” 乐臻关了chuī风机,又拿了棉花签给他掏耳朵,反问:“你说要送吗?” 高祺因偏了偏头,被乐臻立即扳回去,道了声:“别动,小心耳朵都给你戳破。” 高祺因总算是老实了,躺到他腿上轻声说:“当然是不想你送的。” 管他是送给旗下歌手的出道礼物还是送给他高祺因的,此刻他都希望能独有这份温柔。 乐臻捏了下他鼻子,说:“那当然是不送了。” 高祺因转身换了一边,反倒开始故作yīn阳怪气,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许常青身上沾上的:“那以后别人要是知道了,岂不会说你偏心?” 乐臻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专注地给他掏着耳朵,说:“哪有偏心,我明明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棉花签绵软的一头被带着力道来回剐蹭在耳廓里,高祺因觉得大概是按压到了连着心脏的xué位了吧,不然怎么他的一颗心也被挠得又软又痒。 等棉花签被拿开,乐臻刚把它丢进垃圾桶,高祺因就转身把人按在了chuáng上。不安分的嘴落在唇瓣,舌头按耐不住地勾人魂,两腿趴开撑在两旁,胯骨还不停左右动弹,俩小兄弟照面打了好几声招呼。 乐臻这要是没反应,可当真变成柳下惠了。 虽然还说着要跟人算账,但他还是退一步做了回正人君子,硬是做到安如磐石,把人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包成了个蛹。 而高祺因被裹在被子里痴痴笑,滚着躺回了乐臻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解锁改得急有点不通顺,修改了一下 ☆、第 29 章 翌日,乐臻亲力亲为送高祺因去了乐音,趁对方下车前问道:“今天回碧铃苑?” 高祺因简单“嗯”了一声。 虽然前一天乐臻一直和他调侃要住到他公寓去的事,但东西都在宿舍,而且得另外在乐臻屋里整理个工作室出来,不急于一时。 乐臻点了点头,又点点自己嘴唇。 高祺因得到信号,解开安全带后就倾身在那唇上啄了一记,匆忙道了声“再见”便下车离开。 莫名地,只是地点改为了公司停车场,即使是简单的亲吻也平添了一丝刺激与更多的不好意思。 快步走到电梯前,一旁猛地扑上来一人。高祺因还沉浸在方才羞涩的吻里,被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是梁峰。 “靠,你特么吓我一跳!” 回忆起对方知道了他与乐臻的关系,高祺因觉得此刻就像是被扒了皮一样无处遁形,赧然移开了眼神。 梁峰搭着他的肩,yīn阳怪气念道:“啧啧啧,祺因,不得了。” 高祺因被他念叨得燥得慌,甩开肩上那手,正好跨入到了地下的电梯。 梁峰快步跟上,按了九楼后轻声说:“祺因,你这不是潜规则吧?” 高祺因咬牙切齿:“潜个鬼!你见我从他那儿拿什么多难拿的资源了吗!” 梁峰摸摸头说:“也是,你的专辑都是自己创作的,最多就是找谭清老师商量了编曲。” 随即又语重心长道:“可是祺因,这事我看着,别人可没看着。你知我知乐音里的人知,可是粉丝路人都不知。要是被曝光了,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混弄过去的。” 高祺因又何尝不知。他自认拿音乐说话,如今乐音只是给他了个平台,他的作品成绩便是自己最好的后盾。 况且他相信乐臻。 于是面对梁峰的教育,他只颔了首,道了声“懂”。 梁峰一反语气说:“懂的话,就不要在停车场卿卿我我!万一有文娱记者混进来呢!” 高祺因:…………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应都不应一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脸上是一片红。 敛好心情回到创作中。前几天在《乐之声》节目播出后,公司已乘胜追击公布了要发售迷你专辑和来年演唱会的消息。而正如前一日与乐臻所说,这次的迷你专辑高祺因决定以赠予父母的歌为主题,主打歌以自己与父母的一点一滴为创作灵感,他已经有了一部分想法。 而剩下几首歌,除去平时所写的可以用的歌外,他空出一首歌的位置,准备写给乐臻的父母。 要是暂时接受不了人,就先从接受音乐作品开始呗。 所以他昨晚会调查对方父母的喜好,既然乐鸿哲早已接受,那主攻对象就自然而然成了宋晓蕾。而他又在听到插花时灵机一动,心想我写首歌,让乐臻或乐鸿哲在你插花的时候当背景音乐放着,哪怕是在做自己兴趣爱好时的爱屋及乌,日日听夜夜听,他就不信还唱不软那颗心。 至于会不会听得厌烦就更不是他所考虑的事,要是对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个想法。 暂时先回到主题曲,高祺因把自己闷在工作室创作了一天,一眨眼到了下班时间,梁峰把他捎回了碧铃苑。 到了家也是不停歇,趁着还有想法的时候赶紧写下来才是最要紧的。等到整首歌大致有了雏形,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习惯自己写歌的时候没有外物打扰,所以事先和乐臻说明了安排,而对方也就不发消息不打电话打扰他这点表示理解,于是这会儿高祺因拿起手机,消息栏是空空如也。 他琢磨着这个点了乐臻应该处理好事务了,便试着拨了个电话。 还没将手机放到耳边,他就听见对面听筒传来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笑容爬上了脸,高祺因调侃道:“这么猴急,接这么快。” 乐臻抛着直球说:“想你了。” 高祺因心想,怎么没见你之前这么直接了当的。 他一天按着吉他弦手都有些酸疼,这会儿准备泡个澡放松下,便拿着手机进浴室放水,一边问道:“在家?” 乐臻答:“没,还在公司。” 高祺因有些愧疚,说:“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乐臻却说:“哪有什么打扰,你都不知道我等你这续命电话等了多久。” 高祺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下次你就直接打来吧……” “那万一正好打断我们大歌手的创作灵感怎么办?”乐臻轻笑一声,继续道,“况且想你了我就听听你的歌,救救急也够了。” 高祺因拿了衣物进浴室,说:“那我之后就专门给你写一首,让你听了就想到我,想我了就能听到我声音。” 乐臻笑说:“好,那我等着。” 浴缸里的水也放完,高祺因不再打扰乐臻工作,两人又念叨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洗澡时该是思路清晰的时候,以前高祺因就喜欢在洗澡的时候琢磨着曲调,到了碧铃苑后有了浴缸,他更是习惯了边泡澡边思考。 本在思考着那首“感化未来婆婆作战曲”该用怎样的风格写,顺便想想要给乐臻也写一首,可脑中的音符不受控制得就变成了乐臻的人影。他按压着有些酸的手,想着现在乐臻在公司加班一个人累不累,想着下次再见乐臻也得带着那瓶手部按摩膏再给他也揉揉手。 浴室里热气缭绕,他伸出手拨开那一片虚渺,抹了抹镜子上的水蒸气,果真看到自己一脸绯色。 也早已不知是自然反应还是思念过度。 他gān脆把自己都埋进水里,qiáng行借此清洗着脑内的小世界,只留着个额头露在外面,叹息却全都浮上水面化成了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泡泡。 一口气顿时泄完,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再次探出。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顺便正了正身体的位置。 没能控制好力道,一下坐在浴缸底上,屁股上的肉软却不赘,没能替他抵挡掉这波冲击,感觉有一瞬嗑到了骨头。他“嘶”地叫了一声,手伸下去揉了揉嗑到的地方。那细皮嫩肉自是没什么大事,他却鬼使神差地抬起一半身子又往里伸。 四周温柔的水流就好像四肢jiāo缠时乐臻包裹住他的手,他伸到那处,小心揉按一把,没有痛但只剩酸痒。 应该是消肿了吧……他想。 身体的回忆涌上心头,脑海中乐臻的身形越发清晰。 此时此刻,这曲子自然是早已没法琢磨。 高祺因心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色令智昏啊……” 第二天,高祺因到了公司后就整理了前一天写完的曲子,开始录主打曲的样带。 一直录到午饭时间收工,他正琢磨着哪些地方要再做修改,哪些地方要配上怎样的乐器音效,就听到开门声,是梁峰进来,问:“祺因,录完歌了吗?一起去吃饭不?” 高祺因道了声“好”,将桌上的乐谱整理到一处。 梁峰在旁边看着,有些感叹地问道:“祺因,你们都是怎么创作的啊?感觉看上去随手就能写出这么好听的调的样子。” 高祺因手上一顿,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说:“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些很想说的话,就想把它们写进歌词,想借由吉他来弹出这些话,然后就成了调。有时候就纯粹是看到了一些事物看到了某些人,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孕育出了声音。” 梁峰似懂非懂地说:“真是厉害啊。” 高祺因对他微笑了下,说:“其实也没这么难。” 吉他还放在一旁,没有放进架上,高祺因便随手拿过,坐下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梁峰说:“我饿了。” 高祺因噗嗤笑了声,说:“先忍着。”然后稍加琢磨了一下,手上弹出了三个音。 “有没有觉得听上去就像是在说‘我饿了’这三个字?” 梁峰有些懵bī,说:“你再弹一下?” 高祺因再弹一遍,梁峰听后仿佛醍醐灌顶,两手一拍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感觉!” 高祺因便以这三个音为基础,又衍生开弹了一个简单的八拍,最后一个音仍dàng着余音,听上去倒还挺像肚子叫时一声“咕——”。 梁峰顿时觉出了创作写曲的好玩,跃跃欲试,说:“我也想弹弹!” 高祺因将吉他递给他,一边让开位子说道:“这就是随便举个例子,多写点就能越来越熟,形成自己创作的风格。” 梁峰虽然一直对吉他有兴趣,但对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性了解得透彻,所以从没真正去学过。这会儿拿了吉他还有些僵硬,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摆。 高祺因见状便捏着梁峰的手放在对应的弦上,两人之间离得近,他几乎背对着门,又一门心思在吉他上,浑然不觉未关紧门的工作室门口多了一个人。 这边他还在教着梁峰弹吉他,那边的人却已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两人闻声抬头,发现竟是乐臻。 梁峰看了看顶头老板又看了看高祺因,学吉他的心思转瞬即逝,噌地站了起来将吉他塞回高祺因手里,说:“我真的要饿死了,我先去吃饭!” 也不敢去看乐臻表情,脚底一抹油夹着尾巴就从门边缝隙钻出去溜了。 高祺因将吉他收回架上,坦然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也不是周一,照理说乐臻该去总公司的。 乐臻合上门向他走近,答道:“今天来签几个新人,签完了就顺便下来找你吃个午饭。” 话音刚落就到了高祺因面前,搂过人的腰继续说道:“结果正好看到我们大歌手在开培训班了,嗯?高老师?” 这酸意简直要淹了整层九楼了,高祺因伸手环上对方脖颈,说:“我们大老板怎么yīn阳怪气的,嗯?” 乐臻不答话,只说:“那我们高老师是不是该做点补偿?” 高祺因嘴角轻轻一弯,踮起脚往前一凑,亲上了对方的唇瓣。 双唇一触即分,高祺因道:“满意了吗,乐老板?” 乐臻不屑地“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他,说:“吃饭去了,我也要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较忙,周四回来开始日更( ☆、第 30 章 午饭的餐厅就在乐音附近,大约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是一件本地颇有名气的本帮菜餐厅,两人从停车场的电梯直接上楼,到了餐厅所在楼层就有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了包厢。餐是预定时就已经点好的,待他们落座后便直接上了菜。 等铺满了一桌高祺因喜欢的菜色后,服务员退了出去,只剩两人。 高祺因突然想到方才乐臻所说,便问道:“今天是去公司签新人的?” 乐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说:“先吃吧。” 高祺因顺着他的意思开始动起筷。午饭比平常晚了些时间,他也是很饿了,刚才给梁峰举例编曲的时候,甚至就是因为感觉自己肚子饿到叫了,才想到在小节结尾加了声“咕”。 可是吃饭并不能阻挡他说话,随便搛起一块咕咾肉咀嚼两口吞下去后,他又问道:“签了几个人?还是乐队?都什么样的风格?” 乐臻瞥他一眼,不紧不慢说:“这么猴急,等吃完饭再说。” “别嘛,你就简单说说,吃完饭你不是还得回总公司有事么。”方才在来的路上,乐臻便说了中午时间不多,到点得走,高祺因又想省点时间和他腻歪会儿,所以才缠着人边吃边说。他坐在乐臻的右手边,于是直接动上手揪着人拿着筷的右手袖子,晃了晃,整得人不仅吃不了饭,还被晃悠得心神都不宁。 乐臻没法,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到高祺因面前,里面是签约的几名新人的资料。 高祺因反倒又犹豫起来:“你就这么直接给我看他们简历了啊?我本来只想问些简单的信息来着,又不是乐音的老板或者经纪人。” 乐臻说:“简历而已,没什么。况且你算是他们前辈了,随便看看就行。” 高祺因闻言冲他笑了笑,便将注意力全般转移到了手机上,饭也没在吃,乐臻问他话也不回,这让乐臻突然产生一丝后悔:都说了随便看看了,需要专注到这地步? 思及这,他搁下了筷子,在对方垂着的头上狠狠揉了一把。 高祺因早已习惯了对方对自己头发的蹂|躏,于是毫不在意,脑门晃晃悠悠的还能保持视线不变,一门心思看着手中的资料。 这次乐臻一共签了一个女子乐队和两名单人男歌手。 女子乐队LemonPie由四名新人组成,也是泽西街的live house出身。另外两名男歌手的其中一人钟冶看简介是一位走弹唱情歌路线的少年,没有演出经验,纯属是靠作品在简历中杀了出来。这一人一乐队都是不折不扣的新人,倒是也符合乐臻之前说的目标对象。 让高祺因有一些惊讶的是另一人。 秦笙。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秦笙与他同龄,之前是路易斯的歌手,四年前以乐队组合DeLife出道,他在其中担任贝斯手的位置,出道时也不过十七岁。 秦笙长得面目清秀,极其好看,一双下垂眼一动一笑就能引得无数妈妈粉为其折钱包。当时高祺因高三,身边的女同学有很多都是他的粉丝,甚至还拿他和秦笙来做比较,争谁更好看些,所以他耳濡目染得也知道了这人。 可惜,后来DeLife出道后后劲不足,音乐质量一般,一直没能做出特别好的成绩来,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被路易斯qiáng行组合,出道的时候大家互相认识也没多久,听说团内关系也一般,于是在一年前DeLife就宣布解散。 这也算是高祺因当年不愿意被迫与别人组乐队出道的一个原因。 在那之后,DeLife的吉他手兼主唱选择单飞,鼓手和键盘手似乎是没再续约了,倒是秦笙没怎么听到消息,也没听说他离开了路易斯。 直到大约两个多月前,八卦杂志登了一则报道,说秦笙在长岛吧与人大打出手,对方正是新星乐队Reves的主唱。 Reves在被路易斯签走之后,没过一个月就发了单曲并开了出道发布会,场面非常盛大。高祺因因为当时乐音痛失人才,事后也有看过他们的详细资料和采访,依稀记得主唱讲话时是个挺温文尔雅的人,挺难想象他和别人大打出手。 当时路易斯表示过回应,说两方都是他们旗下艺人,八卦杂志是夸大其词,他们只是开些玩笑。当然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恐怕也只有当天在场的人知道了。 高祺因终于是抬头问道:“秦笙和路易斯的合约到期了?” 乐臻自己闷着吃了好几口菜后说:“对,然后我就签了。” 高祺因心想,乐臻既然签了,那秦笙的实力自然是不用多说。至于这则□□,他思及这是在长岛吧发生的事,也就猜到个大概:“许常青知道他打架的真相?” 乐臻说:“也不算打架吧,好像是他差点扇了对方一巴掌。” “……万万没想到,他看上去挺软一男孩子,也是个狠人。” “他好像也是长岛吧常客了,和许常青也挺聊得来,关系也不错。”乐臻说道,“据许常青说他平常也都是和声和气的,只是那天正好Reves在出道发布会后不久在长岛吧楼上包了个厅庆祝,两方碰上了,不知为什么就闹了起来。” 高祺因点头,再深入恐怕就是私人问题,也没必要多问,乐臻也未必清楚。要是秦笙真的人品就有问题,那乐臻也不会签了。只是回到主要问题,高祺因又问:“我记得他之前是担任的贝斯手位置,个人出道的话会不会有些难?” 乐臻自然不会忽视这个问题,他说:“秦笙最开始也是吉他手,因为组了乐队就担任了贝斯手。他的原创曲我觉得也很不错,你有兴趣的话晚点可以发给你听听。” 高祺因了然,只说:“我还以为你都是签新人呢。” 乐臻回道:“只要是有能力有梦想的,无论新人老人我都会签,乐音永远欢迎他们。” 高祺因低下头不禁嘴角一弯,这就是他喜欢的乐臻。 将手机递还给对方后他又想到一件事:“那之后是不是我工作室和宿舍都有邻居了。” “各分了五七八楼的一间工作室,女生们不在碧铃苑,那两个我也不记得几楼了,你有兴趣去串门就去问傅宁。”说罢,乐臻把肉都推到了高祺因面前,又说,“快点吃吧我的小祖宗。” 高祺因拿一根筷子串了个狮子头,咬了一口又含糊着说:“这都是你单独指定的?” “没,我让他们选,都说随便,就抽签了。” 高祺因瞬间被哽住,拍着胸口猛喝一口水,重重放下杯子就指着人抱怨道:“当初你怎么就没让我抽签?!” 乐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理直气壮说道:“当初都是空的,随便挑一间不就行了,哪儿来这么多事。” 高祺因不服:“我也想要体验一下抽签的快感啊!” 乐臻睨他一眼:“行,那你回去找傅宁抽,我让他把签都改成十楼。” 高祺因刚被顺好的气又再次哽住。 一顿饭吃得要么就不专心,要么就伤身体,反正高祺因是不敢再在吃东西时说话了。 解决完午饭,乐臻看还有些时间,就叫了茶,一人摊着一人坐着,摊着的人在坐着的人怀里,捧着杯热茶各自消化。  正好提到了长岛吧,乐臻又想起另一件事:“上次去问许常青关于秦笙的事的时候,他还跟我抱怨说你出道后都不去看演出了。” 高祺因这会儿吃饱喝足有些犯困,靠在他身上舒舒服服的,眼睛都已经眯起来了。声音也变得糯糯的:“他给我发过消息,这不是前段时间准备《乐之声》的表演么,没什么时间。” 乐臻放下茶杯,彻底把人搂进怀里,手揉着对方肚腹,阖着眼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他还说想你了,想听你现场版唱歌。” “你这朋友没地位啊,他怎么都不想你。” “切。”乐臻嗤之以鼻,“他想我我还嫌恶心。” 高祺因问:“那你怎么跟他说了?” “我说,爱多远滚多远,我男朋友只有我能想,现场只有我能听。” 在一起之后,高祺因就发现乐臻这人真是时不时地像个孩子一样幼稚,在自己面前彻底脱了老板的包袱,放下了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的架子。就像总是被学业压榨的高三学生总算得以释放了自己的天性一样,他也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任何吃的醋耍的小孩子气,都一五一十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样的乐臻在他看来更加地真实,有了更多的情感变化。不像在这之前只是偶尔打趣,更多时候乐臻对他都是好声好气,总让人觉得互相之间依旧隔着层窗户纸,自己则像是在那窗户纸上戳下了一个个小dòng,去窥探乐臻的真实。 好在,这层间隔终于被全般扯去,现在的乐臻是才是最完整的,不失一直以来对他的温柔,又与他共享了自己的更多喜怒哀乐。 于是高祺因也更乐得去挑拨乐臻,看对方因自己的一言一行露出不同的表情来,虽然自己也时常被对方的直球砸得不知所措。他放下茶杯转过身抱着人的腰,下巴故意碰撞了下对方的,说:“哦?那老板的意思是之后都不让我办演唱会了吗?” 乐臻果然脸一僵,低头把脸埋进高祺因的颈侧,轻轻咬了一口,忿忿说道:“就你嘴厉害。” 高祺因无辜得很,他不过就怼回这么一下而已,最多只能算扯平吧。 真要算的话早已是算不清了。两人正腻歪着,乐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他没动,高祺因就移过视线瞄了一眼,拍拍乐臻的背说:“要开会了乐大老板。” 谁料乐臻却埋着头左右摩挲了几下,难得撒着娇道:“好累,不想去。” 高祺因叹了一气:“不想去也得去。” 乐臻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沉浸于温柔乡,不过半分钟,他就松开了手,再次背上了老板的包袱和责任。 高祺因起身说道:“等你下班了,我就去给你捏捏肩敲敲腿,犒劳犒劳我们大老板。” 乐臻瞥他一眼,说:“你还会这项服务呢。” 高祺因说:“之前空下来找房东奶奶聊天的时候就经常会给她捏,捏着捏着就熟了。” 两人走了两步到包厢门口了,乐臻突然拉过高祺因伸去开门的手,搂过人,低沉着声音说:“不用这么多有的没的,你亲我一口给我充充电,我就能再工作二十四小时。” 高祺因自是不会拒绝。他弯了弯眼眉,道了声“好”,便倾身吻上了那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我活了…… 抽签的过程真的是很重要的(x ☆、第 31 章 迷你专的几首歌都已录完样带,最后一首夹带了点私心的歌的创作也进入了尾声。 这几首样带高祺因并没有寻求谭清的帮助,一来谭清又去了国外,二来他也不可能一直都请外援,所以这张专辑开始的所有作曲编曲都是由他自己负责。 两人各自工作都很忙,一忙起来就是近一周无法见面,偶尔高祺因晚上没有工作又没什么创作灵感的时候就会去乐臻公寓等他回家,而当乐臻回家时通常他已经睡着了。 乐臻也很无奈,只能拼命工作。有闲暇时间便翻云覆雨,若都累极便只能贪恋片刻温存。 一眨眼就进入了十一月,主题曲的编曲完成,高祺因正式录了音,这次的录音非常顺利,一次就过。 录完音后他本准备着手另外几首非主打的编曲,却被傅宁喊去了会议室。 待进到会议室看到乐臻也在,还有一位虽然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但却觉得颇为眼熟的人。 直到乐臻介绍道:“这位是电影制作人,邵心远。” 高祺因终于想起来,邵心远是近年来非常闻名的一位电影制作人,年纪尚未到三十,就已经被提名过电影节最佳制作人奖,只是可惜最终没能斩获奖项,但可谓前途无量。 只是不知这电影制作人找自己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找他拍戏吧。 高祺因与邵心远握了握手,满心狐疑地在一旁坐下。 见大家都坐定后,邵心远开口道:“是这样的,我现在正在筹备一部影片,我有意想请高祺因先生来为影片做配乐。” 高祺因刚想带笑说句“不用这么见外”,就因对方说到最后的话语一怔,笑容僵在脸上,继而换为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不确定地重复道:“是想找我做电影配乐?” “没错。”邵心远唇角一弯,肯定地说道。 高祺因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刚发了第一张专辑,竟然就有工作邀请找上了门,而且还是大制作人的电影配乐。 内心的激动简直就要冲破胸口,惹得他对自己的表情和语言系统都有些难以控制。 可要知道,这电影配乐和他所写的歌可以说是两门学问了,饶是高祺因对自己的音乐才能非常自信,也对这个邀请有些不解。 于是他问:“能请问,为什么会找我吗?” 他不过是音乐届的一个新手,而且在电影配乐方面更是素人。 “因为我听了你的专辑,”邵心远坦然回道,“我觉得你的音乐,会说话。” 高祺因一怔,就听邵心远继续介绍道:“这次的电影主人公是一个小哑巴,而我的希望就是通过演员的表情表演和背景音乐相辅相承,来表达主人公内心想说的话。” “我可以从你的音乐里听到很多你想表达的话语,所以我相信你能做到我想要的。” 高祺因还是不敢确定,低声说:“不过专辑里的歌是因为有歌词……” 邵心远道:“我记得你这张专辑里有一首纯音乐的吧。而且,在这部电影里,演员的表演就等同于歌词,放大来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话已至此,高祺因心里明了了,思考片刻便应下了:“我接受这份工作。” 且不说再做多推脱和摇摆就是自己的怯懦与优柔寡断,他本身就对这份工作非常有兴趣。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领域,新的挑战。 虽然同样是音乐相关,但也许这份工作对他来说会很陌生,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因为是任务而带来的压迫感,反而他觉得刺激,觉得心cháo澎湃。 这是他想去开拓的创作领域,他相信自己能够享受地去写这个音乐。 既然对方也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他没有理由再犹豫。 邵心远显然对他的回答毫不惊讶,满意地说道:“就知道你会接。剧本过几天会寄给你的经纪人。”说罢,他冲傅宁点了点头示意。 具体的合同过几日再签,因为邵心远还要和乐臻说事,高祺因和傅宁便先行离开。 出门前,高祺因望向只介绍了双方就不曾说过话的乐臻,对方带着笑意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回以一笑。 他从没想过这算不算乐臻“潜”给他的工作。一来高祺因相信自己的实力,乐臻对他的音乐信心更甚,所以他很笃定这不会是乐臻为了宣传自己的音乐而向邵心远“讨”来的工作。二来,高祺因更相信乐臻,他不是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将不适合他的工作推给他的人,这也不符合乐音的理念。 这份工作,是他的实力,是他应得的。 等会议室的门再次合上,邵心远喝了口水说:“倒是如你所说,他果然会接。” 乐臻但笑不语,突然回忆起邵心远找上他的时候。 邵心远与他也算是旧识。 乐鸿哲前几年心血来cháo曾经投资过邵心远的一部早期电影,而他们二人年龄相仿,也算说得上话。乐臻也知道,这位电影制作人在背景音乐方面的要求可是非常严格的,在他小有名气后,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是邀请的著名配乐家来进行的配乐,所以当邵心远来找他,提出想请高祺因来做这份配乐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一惊。 “你不会是因为高祺因是我公司的人所以找他的吧?”乐臻曾问过邵心远。 而邵心远的回答也一如他方才所说:“不,我只是觉得他的歌很适合这部电影而已。” 乐臻那时自然没有直接应下,他只说:“我认为这是份不错的工作,很有挑战性,但是还得你与高祺因本人再做邀请。” 邵心远调侃他:“你倒是很有趣。据我了解,其他公司都是接了工作直接安排,你却是让我直接去问艺人的意见。” 乐臻有理有据解释道:“你也知道的,我们公司规模还小,旗下艺人不多,就连高祺因自己也还是新人,不可能接下工作后这个不行就给另一个,这是对你们电影方不负责。” “再说,高祺因毕竟只是一名歌手,对于电影配乐不曾尝试过,不了解他这方面的实力。” “不过……”乐臻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几乎可以和你百分之百保证,他会接下这个工作。” 邵心远玩味地看着他:“你倒对他很有信心。” 乐臻不曾对邵心远透露过他和高祺因之间的关系,于是只冲他微笑。 回到现在,乐臻说:“你一定不会后悔选择了他。” 邵心远应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过了没几天,高祺因收到了剧本。 电影名为《润物无声》。如先前所说,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位小哑巴。小哑巴出生在发展较为落后的农村,被大山包围,每个村子只留下了这么十几口人,也鲜少有教师来这种落后地区教书,于是好几个村子并起来才能共享一座学校。学校的地理位置不可能面面俱到,小哑巴每天都得早上三四点就起,跨山越水到县内唯一一所高中。 高中的老师们都是市里师范大学志愿来的支教老师。 而小哑巴喜欢上了他的一位老师。 他是他学习生涯乃至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芒万丈,他却只是他教职生涯中毫不起眼的一点零星。 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却只能在小教室的角落无法发出一言一语。 自卑,仓皇。 加上违背了他自我认知的同性|爱。 这部电影注定布满了悲剧色彩,说不得,爱不得。 而高祺因的工作,却是要替他说。 回过神来,高祺因才发现自己光是看剧本就已泪流满面。他刚随手抹了把脸,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是乐臻回来了。 这两天乐臻工作结束得早,回到家不到十一点。一进家门就看到高祺因坐在吧台旁,手刚从脸庞移下,走近再看发现是双眼通红。 他放下公文包,外套也来不及脱,忙捧着脸问:“怎么了?哭过了?” 高祺因低着头,哽咽道:“刚看了《润物无声》的剧本。” 乐臻了解了不是高祺因自己有事,悄然舒了口气,继而指腹轻柔地抹去对方脸上的泪痕,又在头上揉了揉说:“去洗把脸,乖。” 高祺因闻言“嗯”了一声,乖顺地去到浴室。 乐臻自然没看过那剧本,看人走了之后,他解了束缚一天的西装扣,拿起搁在吧台上的本子,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剧情能让人哭成那样。 高祺因洗了脸后清醒了许多,抑郁的心情也缓了过来。回到客厅看乐臻在沙发上低着头,便坐到他旁边。 乐臻看他过来本想收起剧本,他喃喃道了声:“没关系。”便依在乐臻身侧,和他一同再看一遍。 第二遍看时情绪就没有这么激动了。时不时地,高祺因还拿笔在一旁写下标注,记录下他认为哪一段剧情需要写配乐,又是带有什么感情的配乐。 虽然最终背景音乐的使用都要听制作人和导演的,不过邵心远与他说过,只需先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作创作就行。 剧本中除却台词就是些大白话,而由于主人公是哑巴,甚至连内心活动都没有,不一时就翻完了大半本,几幕重要场景被折了页,待之后再细看。 将剧本搁回茶几上,乐臻回身搂过高祺因,嘴唇摩挲着他的发。 高祺因埋首在他胸前,声音里还有点哭后的鼻音,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爱而不得呢?” 他心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勇敢和乐臻表白,如果他也不能说出自己的心思,那么此刻他们也无法坦诚相待,即使互相都怀有爱意,却只能心照不宣地走一辈子。 爱本就不易得。 而不谋而合的两情相悦更是艰难。 乐臻默不作声,片刻后方才低声说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不会如你我所愿。” 高祺因何尝不懂,只是觉得心有不甘。 “乐臻…”他细声感叹,“我们真的是无比幸运。” 乐臻搂紧他,听到他继续说道:“一切都太顺利了,甚至让我莫名心慌,感觉实在是顺利过了头。” 乐臻托起他的脸,双目注视着他的眼,柔声反问道:“慌什么,我不是在这里?” “不过是一个剧本而已,”他说,“现实甚至可能不会更好,只会更糟,但我们的人生不依靠别人的画笔,是靠我们自己去书写的。” 高祺因回视他,看着他神色中仿佛包裹着自己身影的情意,愣愣“嗯”了一声。 “所以不要怕,不要慌,好吗?我一直在这里。” 听着乐臻温柔,又莫名能让人瞬时平静下心情的嗓音,高祺因嘴角终于舒展开细微的笑,重重应道:“嗯!” 乐臻再次揉了一把头,正要起身去洗澡,却被高祺因拉住了手腕。 “怎么…”乐臻话还没问完,高祺因便环住了他的脖颈,凑了上去。 双唇相碰,一个月来堆积埋没没有刻意去发泄过的想念此刻全都涌上心头,混合着还未散尽的绵绵情意发着酵。乐臻按住他的脑后,吻越压越深,牙关轻易就被敲开,或者该说是高祺因主动就已经张开,两片软|肉胡搅乱缠,也不知是谁先勾了谁。 高祺因双手略微下滑,左右拨开对方的西装外套,脱离时两人也稍稍分开,只一个实打实的对视,又立马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高祺因被按到了沙发上,似是磕到了什么硬物,腰后一疼,齿间忍不住一咬合,瞬间尝到了血腥味。乐臻仿佛是吸血鬼饮了血,更是拼命地向他的补给所要,手往其腰后一摸,将那罪魁祸首拿出。 余光一瞄,发现是客厅的遥控器,他便顺手关了大灯。光线渐渐变暗,最终在整片空间里丢入了一团黑。可落地窗的窗帘却没拉,即使不是满月,也依旧有万家灯火包裹着他们,渲出一片旖旎。 一声声呜咽,一声声轻喘,尽数被乐臻没入唇齿之间,灯火直接照在皮肤上更是仿佛折she出了耀眼的光,亮了一片视线。乐臻眸色一沉,一手伸入肩下,一手折起腘窝,将高祺因横抱起来。 光线像是一路追随,在他们离开客厅时逐渐消失,又在卧室中倏然增大。它仿佛找到了乐子,跟着那两个人类跳起了舞。它在那张柔软又宽大的席梦思上跳着小碎步,又偶尔挺身往上踮起脚尖。时而跟着剧烈的音乐渐渐加快步调,又在激烈过后方才慢慢缓下节奏。 直到月亮都犯了困,它才终于恋恋不舍地跟着离去。 高祺因一觉到了天亮,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自bào自弃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决定不去理那停不下来的吵闹。乐臻当然也被吵醒,伸长手在他那边的chuáng头柜上拿过手机,看是傅宁,直接闭着眼接了起来。 “祺因!” 乐臻淡定说了声:“是我。” 傅宁也不惊讶,只带着凝重说道:“老板,看消息。” 乐臻终于睁开眼,直接用指纹解开了手机锁,点开傅宁发过来的消息。 是国内的一个颇有人气的八卦博,写道:“音乐届新秀高祺因与其所属公司乐音音乐总裁关系暧昧?乐音实为为其成立?” ☆、第 32 章 乐臻应了声话后就再没出声,高祺因虽然蒙着头闭着眼,但因为这铃声一闹也已经醒了。听被子外乐臻再没回应,他奇怪地将被子下拉,双眼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乐臻盯着手机屏幕,又瞥了他一眼,还是将手机转过来给他看。 高祺因只瞄一眼便清醒了。 只见这个八卦博在凌晨时发了一篇文章,点开来就是一张照片,高祺因认出这应该是在他们去长岛吧看演出时所拍。他们一直都在场内的最后方角落看演出,从没刻意打扮掩饰过自己,而从照片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摇滚区内,估计是混在当时看演出的观众里拍摄的照片。 而照片的时机选得很刁钻,正好当时台上音量太大,乐臻搂着他的肩,他正凑近在乐臻耳边说话,看起来颇为暧昧。 开局放了一张图,接下来正文的内容就在说:投稿人在去看live house里演出时正好拍摄到他们,还说他们当天的行为都表现得很亲近,让人看了不禁遐想连篇。 这其实只占了相当小一部分,接下来所有的话全都在分析他们两人的关系,只是都毫无依据,全靠一张嘴一双手地编造,偏偏讲得头头是道,要不是高祺因是本人连他都要信了! 文章中甚至还说,乐臻当着乐晓老板好好的突然开了这么一家音乐公司,就是为了高祺因,而他们早就有了暧昧不清的关系。 再看评论,许多路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得表示震惊,声称真是没想到这位近期挺火的新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背后关系,还有人这时候出来马后pào,说高祺因签一个不靠谱的跨行业公司,只发一张专辑就快速进入大众视线,必定有什么蹊跷。当然也有粉丝质疑这文章的真实性,毕竟只是个粉丝较多的私人博,除了一张私语的照片以外,文章中根本没有锤来支撑。 一瞬间,高祺因觉得气愤,又实在令人发笑。他曾想到过身处娱乐圈,他和乐臻的恋爱关系迟早有一天是纸包不住火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并且是以这样一个说法,一刀想将他的作品也一并击得粉碎,也将乐音的意义贬得一文不值。更生气的是,他在创作中碰的壁,之后从乐臻那得来的鼓励和开解都仿佛是泼了硫酸一般化为虚有,无意中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好似也抹上一层黑。 若只针对他自身的话,他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直接就牵扯到了乐臻身上,说不定对乐音,甚至总公司的乐晓也会造成影响,现下只余愤怒。 他不禁冷笑出声,正想开口与乐臻商讨该如何处理,又有电话进来,显示的是“爸”。 他接起电话,话筒那头传来高嘉勋严肃的声音:“现在有空吗?” 他与乐臻对视一眼,知道高嘉勋大约是要问他这件事,于是说道:“有空,我待会儿就回一趟家。” 两人快速换好衣服洗漱完,早饭也来不及用,高祺因回家,而乐臻则先去乐音与公关部商讨如何回应。 出门前,乐臻抱了下高祺因,在他额上安抚地一吻,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高祺因也搂住他,双臂一紧,回道:“嗯,我相信你。” 高祺因进到家里时,高嘉勋和霍曼蔓正坐在沙发上jiāo谈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便朝玄关处望来。 他喊了两人,镇定自若地弯腰换鞋,然后走到父母面前,隔着茶几直接跪下。 “咚”的一声,让两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本意也只是想问问这绯闻会不会对他的事业造成什么影响,以及想知道个真相。不管高祺因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 可没想到对方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出,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随意的坐姿变成正坐,两人等着高祺因开口,搁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只听高祺因开口道:“爸,妈。我和乐臻,我的老板,是在一起了。” 仿佛五雷轰顶,高嘉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高祺因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我们是恋爱关系。” “但是,”高祺因紧接着又跟上,“网上的报道完全是子虚乌有。我们的恋爱关系和我的事业、他的事业都没有关系。乐音是他的心血他的梦想,发售音乐专辑出道是我的目标。他成立乐音和我无关,我签约乐音也并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jiāo易。” “我们刚谈不久,本来想等稳定了慢慢和你们坦白的,结果率先被人抹了黑,出个柜就当顺其自然吧,毕竟我们正常恋爱,绝无半点心虚。” 说罢,他静静地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的回应,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即使现如今同性恋已被越来越多人所接受,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对这的看法。即使此时他们打他骂他,把他赶出家门或是不再认他这个儿子,他都无所畏惧。 他不想去隐瞒去欺骗自己爱的人,更何况是亲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他在回家的路上就坐下了决定,直接向父母把话挑明,全都说清楚,包括他和乐臻的真实关系。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让父母接受并支持了他的兴趣和工作,如果这一次依旧不被认可,哪怕时间长点,五年,十年,只要乐臻不抛弃他,反正来日方长,他坚信父母终有一日会理解他,他们的爱本就不是一个错误。 与当初脑子一热就做下的冲动选择不同,这次他绝不会后悔。 等待“审判”的时间仿佛无比漫长,客厅时钟的一嘀一嗒都好似振聋发聩。 晌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霍曼蔓站起身走到高祺因身旁,托着人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高祺因视线固定在她身上,被拉起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丝迷茫。 待霍曼蔓把他按在沙发上后,才终于开口问:“跪着膝盖疼吗?” 高祺因愣愣答:“还好。” “这绯闻会对你将来有什么影响吗?” “本就是娱乐圈常见的子虚乌有的诽谤,公司会有公关对策。”高祺因发现他此时的声音竟意外地平静。 闻言,父母俩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你老板,额,你恋人。”似是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称呼,霍曼蔓顿了一下,像是放弃般继续问道:“他对你好吗?” 高祺因终于一笑,铺满了一脸幸福。他答道:“好,他对我很好。” 霍曼蔓回,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好,对你好就好…” “妈…”高祺因不禁喃喃出声,伸手覆上霍曼蔓的双手。  “孩子,你要知道,你愿意和我们讲|真|相,我们终归都会相信你的。” “爸…”他又看向在那一声震惊后就没出过声的高嘉勋。 “以前你说要做音乐,结果我们反对,你就自己一个人走了两年,倔得要命。要是我们这次还反对,你准备再走几年?”高嘉勋突然说道。 “爸,我...” 高祺因正要再说,却见高嘉勋一摆手说:“罢了罢了,不用说了。” “作为父母,你能健康,幸福地过日子就是我们最大的要求。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再多要求又有什么用,只要自己权衡得了利弊,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是支持他的意思了? 高祺因怔愣着,没想到自己的出柜竟能这么顺利。 但再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已不是那个还被父母的豆腐心肠蒙在鼓里的人了。 回过神来,他终于开口道: “爸,妈,谢谢你们。” 与此同时,上阳别墅。 在公司与公关部门商讨完处理方法后,乐臻也被宋晓蕾一个电话喊回了家。 这回宋晓蕾连插花都顾不上了,看到乐臻进门后就铺天盖脸地训斥他:“你怎么回事?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个体不个体的,现在又给我搞出这么个绯闻出来?!” 乐鸿哲在一旁当和事佬,劝说着她:“你也别一上来就咄咄bī人的,啊,先听听儿子怎么说的不行吗。” 说罢,他朝乐臻投去视线,示意他和宋晓蕾好好说。 乐臻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望向宋晓蕾,眼神毅然又坚定。 “妈。”他喊道。 “我上次回来时也和您说过,我和他的梦想是分开的,是两个个体。乐音的成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我还不认识他。而他现在的所得都是靠他自己的天分和努力,我从没有假公济私过什么。这是真。” “还有一点,”他又接上,毫不犹豫,“我和他不是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我们是情侣,我们相爱,这也是真。” “你!”宋晓蕾闻言顿时瞪大了眼。震惊之余,她看着身旁无动于衷的乐鸿哲,问:“你早就知道?” 乐鸿哲拍拍她的肩,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对儿子的感情生活关心不到家。” 宋晓蕾:“……” 她又将矛头转回乐臻:“你这样做,把家里,把公司,把乐晓又置于何地?” “公司的事情我都会妥善处理。”乐臻答。 继而又说:“妈,我就想让您知道,我爱他。既然当初我做了决定和他在一起,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我不会后悔。” “同样的,今天无论您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当年我已经依顺过您一次了,这次我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高祺因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为时尚早,于是先回了一次乐音,问了下现在是怎么个舆论走向,以及公司会采用什么回应。 乐臻不在,傅宁便与他一一说明,他也大概了然,暂且放下了心。事情没有变得很糟,毕竟这八卦博的料一向有真有假,大多数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粉丝还是更倾向于相信他的,当然,暂时也没有影响到乐音和乐晓的正常业务。 不过傅宁还说,乐音明天一早会做出回应,只是具体做些什么,他没有告诉高祺因,只说乐臻会告诉他的。 待晚上高祺因到家时乐臻还没回,玄关处的灯因为有人进来自动亮起,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开客厅的大灯,而是径直拉过高脚凳到落地窗前,拿过一旁的吉他,随手弹起了调。 此刻只有音乐能使他因父母的支持而激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不过一时片刻,“啪啦”一声,是钥匙放回玄关柜上的声音。高祺因也没起身,只侧过头说了句:“你回来啦。” 乐臻不语,拖过另一张高脚凳坐到他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他,说:“弹琴呢?” “嗯。”高祺因以平静的声音应道,“随便弹弹。” 乐臻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想从窗户上的倒影里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副表情,无奈光线不足,看不真切。于是他微微侧过脸,鼻尖摩挲着对方的下颌骨。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高祺因垂着眸,长睫毛轻微扑簌着。 他轻声问:“父母那儿怎么说?” 就见那眼尾一弯,高祺因回道:“我和他们出柜了。” 乐臻一个怔愣,被对方接下去了话头。 “我和他们说了我们是正当恋爱,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乐臻心跳得愈发得快,透过相贴合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对方。他出声,甚至声音还有着罕见的抖:“那…那他们怎么说?” 高祺因轻笑:“他们问,你对我好不好?” “就这个?”他一时不敢相信。 “唔,关于这件事就这个。” 乐臻没想到对方父母竟是如此通情达理,现下一个深深吐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说:“那我对你这么好,一定是过关了。” 高祺因抬手拍拍他的脸:“你怎么都不谦虚点。” 乐臻道:“这是事实。” 一下子气氛变得没有那么压抑,谈话转为闲聊。 高祺因拿出裤兜里的手机,翻出那篇文章,往下一拉,说:“你看,这里他们说我们三年前就认识了。天地良心,三年前我还在天天为高考拽头发呢。” 他一脸漫不经心地说:“和父母谈开,回乐音了解了情况后,再来看这篇文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你想我们真正在一起不过一个多月,他们却说我们暧昧了三年了!真是太特么羡慕他们小作文里的这个我了,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乐臻失笑出声,帮他将吉他放回吉他架,又把高脚凳移到高祺因身旁,说:“不用羡慕,我们能有很多很多个三年的。” 高祺因望向他的双眼,问:“你不会后悔吗?万一将来再有这样的报道,污蔑我们的感情,对乐音乐晓带来影响的话。” 乐臻牵住他的双手,回道:“在决定答应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担心过害怕过,但没有一分一秒曾后悔过。今天我也是这么和我妈说的。” 这回换做是高祺因呆愣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趁此机会和家里坦白。 乐臻说:“既然你回公司问过了应该知道,明天乐音回做出回应,只是还需要问问你。” “我想了想,针对这篇文章的真实性,毕竟我们恋爱是真,如果在这里否认或默不作答,之后再承认的话不就变成欺骗了你的粉丝了吗,只会适得其反。既然我们都和家里表明了态度,又觉得此生非彼此不可,拒绝了所有分手的可能性,那注定了要过一辈子了。” “所以,高祺因。”他念着全名,一字一句道,“我们公开吧。” 高祺因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炙热的视线在空气中猛然相撞,他却莫名觉得内心万分平静,仿佛已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击败他们。 于是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开始的大纲里只写了是一个小坎儿,也没想到写了正文成了出柜公开做了个遍(挠头 为什么讲|真|相会被口口?? ☆、第 33 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乐音的官方微博转了一条小号的微博。 这个小号是以乐臻的名义新开的,而这条微博,是一段视频。 虽然说了公开,但高祺因问了乐臻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说他已经准备好,早上起来看就知道了。 高祺因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翻来覆去一晚都没怎么睡着,大多都是因为对这个公开方式的好奇,而好不容易睡着了,被闹钟吵醒后就开始躺在chuáng上清醒地刷微博,不知道的还以为乐臻才是一个提前预告了即将要公布恋情的歌手,而他是他的粉丝。 视频中的背景只一面白墙,乐臻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并没有穿外套。而一头jīng心打理过的短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额头,整个人看上去gān净又利落。 高祺因依稀记得昨天出门时乐臻穿的是另一种样式的衬衫。他看了眼身旁正靠在chuáng头看着手机和公关部jiāo流的乐臻,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问:“你这视频什么时候拍的啊?” 乐臻视线一动不动,云淡风轻地回道:“三四个礼拜前吧。” 三四个礼拜前?不就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 只见乐臻发完最后一句话终于将视线移向他:“想着将来哪天会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 高祺因蓦然觉得胸口有些哽咽,眼眶就要泛酸,连忙移开了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视频上,却是不自觉地将自己又半埋进了被窝里,掩着脸面。 这是一段很平淡的视频,乐臻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以简洁的话语宣布着他们的关系,可仍掩盖不住那略微勾起的唇角和眼神中的绵绵柔意。 视频全程不过一分钟,但他们公开了。 向所有认识与不认识他们的人,公开了。 视频播完后自动放起了下一个,放肆笑声突然炸在房间里,高祺因如梦初醒,连忙右滑退出了视频播放页,又还是忍不住再次点开了乐臻的视频。 视频里平稳的声线中,高祺因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着跳动伴着奏,每一声响都仿佛敲击在耳旁,比live house里演出时的震耳欲聋还要剧烈地击打着耳膜。 视频自动切换,他又手动切回,一遍一遍地看着这可以称得上是因祸得福的礼物,直到乐臻在一旁提醒:“先去微博转发一下再循环了。” 高祺因顿时赧然,终于退出视频,用之前出道时公司给他开的个人账号转发了微博。 除了视频之外,正文便是一些对于那篇文章的解释,以及表明了将会保留追究责任的态度。 之后两人便没有多分关注在这件事情上了,毕竟不支持和谩骂的人不管你说再多做再多也不会改变,而为了其余支持着你的人去努力,去做出更好的作品回应他们的喜爱和期待才是重中之重。 高祺因于是立马调整心思回到了电影的配乐中,同时进行编曲的收尾工作。 而八卦新闻的热度总是递减的,人们逐渐被其他的各路消息吸引过去目光。 又是一个月圆夜,高祺因搬了把凳子,抱着吉他坐到了宿舍阳台上。 《润物无声》剧本中及其重要的一幕,是一个跨年夜。 老师带着班里为数不多的学生们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一同跨年。他们沐浴着繁星点点,而小哑巴终于发现了自己对老师的爱意。 按照高祺因的习惯来说,创作的第一步便是要让自己换位思考,身临其境,想象着如果自己置身于某个环境某个状态时,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然后将它们化为歌曲。 高祺因抬头寻了寻,城市灯红酒绿,墨黑的夜空中只看得到圆月高高挂起,难得觅到一两点细微闪烁也是近乎快速移动,是飞机上的灯光。 他叹了口气,看来要在没有点点星光的大城市中完全重现剧本中的场景还是有点艰难。 他抱着吉他,双唇微动,却没有发声,琢磨着小哑巴的心情,模拟出他可能会说的台词,手上开始弹动。 寒风瑟瑟,不多时就把bào露在空气中的十指chuī得通红,连弹起弦来都有些僵硬。 高祺因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整个脑袋都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思考出来的音调全都散成了一个个乱飞的音符。 他心想继续在阳台上坐下去估摸着要感冒,于是放弃了这适得其反的身临其境,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 可惜为时已晚,第二天一起来他就感觉鼻腔几乎已经是只出气没进气了,随便吞咽唾沫都感觉嗓子口针戳似的疼。 他量了量体温发现幸好没发烧,于是还是带上了口罩出了门。 停车场内梁峰接到高祺因时就看到对方露在外面的双眼神色飘渺迷离,又一直在咳嗽,于是问道:“祺因,你这是感冒了?” 高祺因点点有些沉重的头,应道:“大概是有点。” “有烧吗?药吃了吗?” 高祺因一一答:“没烧,家里没药。” 小保姆车还一同接了另两人,尽管他们都说可以不用管他们,可梁峰也不大好抛下人直接走,高祺因也坚持着去公司。于是梁峰先载着几人到了乐音,跟着高祺因进了工作室后说:“你先休息着吧,我去给你买点感冒药。” 高祺因也不推脱,道了声:“麻烦了。” 梁峰冲出公司买完药回来,一进电梯正撞上从停车场上去的乐臻。 乐臻看他手里拿着不远处药房的袋子,问道:“生病了?” 梁峰答:“祺因感冒了,给他买的药。” 乐臻一怔,心道自己真是男朋友失格,对象感冒了也不知道,于是对直接拿过梁峰手里的药,按了九楼,说:“我去给他。” 梁峰一开始怕老板没空,这会儿心想倒是正好,于是识相地溜走了。 乐臻先去休息室倒了热水,等他推开工作室门的时候,高祺因已经开始捧着吉他思考配乐。见是乐臻走了进来,他手上一顿,转过转椅,手上开始弹起一段音乐。 这曲调是第一次听,音乐轻快,却让乐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连带着踩下去的力道都减小了许多,像是怕自己的步伐成了惊扰。 原本不过几步的距离硬是延长到了两个八拍。他站定在高祺因面前时,正好对方右手拨完最后一道弦,抬着头与他对视。余音绕梁,萦绕在两人耳旁。 他不禁弯下身,在额上印下一个亲吻。 乐臻将手里的药和水放在对方手里,抬手感受了下额头的温度,感觉到没有很热便稍稍放下心,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到他旁边坐下,带了些指责:“怎么生病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高祺因摘下口罩吞了药,才缓缓开口:“今天早上起来了才开始的,再说不过就是个小感冒。” “你啊,”乐臻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就折腾自己吧。” 高祺因委屈巴巴:“我不过就想写段配音,就搬了张凳子去阳台上想看看星空,谁知道这就真感冒了嘛。” 大约是生病的原因,高祺因收起了那本就面积不大的保护性外壳,整个人都看上去软弱可怜了几分。绵柔软糯的声音带着些低低的鼻音,再加上几分故意为之的撒娇,直接绞软了乐臻那点心头肉。 当真是有气也撒不出,他只能勾着手指在对方额头上轻轻一敲,无可奈何道:“那chuī了那么久冷风的结果就是刚才那首曲子?” 高祺因却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乐臻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高祺因双手上下圈住了他的手腕手心,眼尾微弯,讨好般地说:“刚才那段就是正好看到你进来,太好看了,就自然而然弹成了曲了。” 乐臻这会儿可真是什么狠话都放不出了,反手抓着对方的手,一拽便把人拉近几分,与自己膝盖相抵,身子微微向前。 那冲劲搞得高祺因以为对方要亲自己,向后一仰,说:“我感冒着呢。” 他面向略微向下,因着感冒的影响变得反倒更加水润的眼眸却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盯着乐臻不放。 就算本来不想亲也被他这一睨激起了欲|望。乐臻叹了口气,还是凑上前去,空着的手拦着脖颈一按,在他吃完药后就戴起的口罩上轻轻一碰,低声呢喃道:“小傻瓜,快点好起来吧。” 高祺因“唔”了一声,说:“你的小傻瓜想求你件事。” 乐臻闻言眼神示意他说。 “不是写这个配乐嘛,昨天就是想去阳台上看着星星写,结果这里根本就看不见什么星星。” “我就想着,”他顿了顿,“想去与剧本中差不多的地方。去真正感受一下主人公的生活,而不是靠脑补。去做他做过的事,走他走过的路。那样或许能有更好的灵感。” 没有言尽,乐臻已懂了他的意思。别说是下个乡了,就算去天涯海角乐臻都给他办上,于是毫不犹豫地就应下:“知道了,我会让马鹏飞去联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村庄。” “对了!”高祺因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拿过了剧本翻到剧中跨年那页,递给乐臻看:“这一幕正好是跨年,这不是快要年末了么...” “我知道了,”乐臻点了点头,揉了揉他的发,“到时候就尽量安排在年底的时候。” 高祺因心想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跨年,也许就不能一起过了,心里还有些闷,双手合十抱歉道:“对不起啊,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跨年了。” 乐臻善解人意:“这有什么,你的音乐比较重要,反正跨年的机会多得很,来日方长。” 又腻歪了会儿,乐臻起身准备上楼工作。 他本来想让高祺因gān脆回去休息,不过对方说正好有编曲写到一半,还是想待在公司。乐臻当然是依着他,便说了句:“待会儿午饭再下来找你。” 回办公室后,乐臻直接联系了马鹏飞,跟他说明了详细情况,末了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句:“等安排好时间后,看看我那几天的安排,能提前的提前延后的延后。” 马鹏飞立马懂了老板的心思,道了声“是”。 高祺因还是看轻了这场感冒。他本以为不过两三天就能好,结果一周过去了喉咙中的瘙痒感还是止不住,不停地gān咳嗽,于是原本预定好的录音计划只能暂时延后。 马鹏飞做事效率也极高,在乐臻给他安排完任务后不过三四天时间,他就来通知高祺因说:“定在了Y省于水县的长潞村,已经和当地的村长打点好了。不过长潞村在当地也不算太差了,老板没舍得让你去和剧本描述完全相符的地方。” 即使如此也已算是不容易,高祺因心怀感激,道了声谢。 而他之后又联系了傅宁,问他能不能帮忙问问邵心远,联系下小哑巴的演员。 小哑巴是由当红实力派小生宁煊饰演。 那天邵心远就说过,演员的表情表演和背景音乐是相辅相承。 剧本上并没有具体地写出各个角色具体的心境变化,只有一个概述。这也算是邵心远制作电影时的风格,他希望演员表现出来的是在拍摄时最“真”的感情,甚至接受最终表现出来的与他原本所想有所异,而并非只是jīng读外人用三言两语概括的心情变化。 毕竟人类的情感还是很复杂的,哪是这寥寥数字就能概括得清。 而高祺因想要联系宁煊,则是因为他觉得,如果背景配乐和演员表现出来的情感不一致的话,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他需要事先和宁煊jiāo流一下在一些情节上的感情处理。 过了几日,傅宁得到回信,对方也非常乐意与他探讨,可惜现在正在剧组拍戏,得到元旦过后。 高祺因也不怎么着急,心想元旦过后倒也正好能让他先独自下乡感受一下,便与对方约定了一月下旬的日子,正好可以赶在过年前。 回到主要的专辑工作,由于录音暂时搁缓,于是先拍摄完了MV和专辑照。高祺因的适应学习能力极qiáng,已经对拍摄熟门熟路,大多都是一遍过,拍摄也是进行得很顺利。 这张迷你专在商讨后定在了一月下旬发售,而乐音在公布发售时间的同时,还另外公布了一条消息。 三月十四的白色情人节,高祺因将在市内宁舟体育馆举行出道以来的第一场演唱会。 宁舟体育馆在H市也是颇为有名的演出场地,算上场内摇滚区的话大约能容纳上万余人,对于刚出道的高祺因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场地了。 果然消息一公布,粉丝们一片欢呼雀跃。 高祺因本以为第一次出道演唱会,能有个五千人的场子已是心满意足,没料想整整翻了一倍,他现在的人气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 一切终将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觉得自己仿佛已是乘上了快速列车,在一次小小的停滞后,正风驰电掣地向着更一片光明的未来驶去。 ☆、第 34 章 有着音乐的陪伴,日子过得仿佛白驹过隙,圣诞的琳琅乐声好似还萦绕在耳旁,就到了快要出发去长潞村的日子。 高祺因现在东西都放的东一块西一块,他没刻意搬过什么去乐臻公寓,却渐渐地留了好多东西在那儿。比如小半个衣橱的衣物,比如某天离开乐音时顺便带回来的自己的贝斯,比如那盒独家设计的拨片。 他gān脆在去长潞村的前一天拿着行李包去了公司,随后让梁峰直接把他送回了公寓。 毕竟一直到元旦以后,他都见不到乐臻了。 乐臻这半个月大约又是到了特别忙的时期,乐音也没空去,就算是男朋友也见不着几次面,他本就已经怪想的了。 估摸着这天乐臻也不会太早回来,他便下了电影准备晚上看着慢慢等。 简单收拾完行李后,他泡了个澡出来却看到等的人已经坐在沙发上。 “今天好早。”他拿着gān毛巾单手胡乱擦着头发,说道。 乐臻转身向他展开一臂,他踱步过去坐进对方怀里,手上的gān毛巾也顺势转移了位置,乐臻温柔地给他擦起了滴着水的发,说:“工作早做完了,想着你大概今天要来。” 高祺因笑:“这你都想得到。” “明天不是就要去长潞村了吗。” 高祺因转过身来抱着他,念道:“是啊,五六天呢。这么多天都见不了,得现在多见两眼存着。” 乐臻悄然提了提嘴角,好似在偷笑,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煞有其事道:“不能一起跨年了,到时候记得打电话。” 高祺因点头应下,把剩余的水珠全都蹭在了乐臻胸前。 第二天一大早,马鹏飞来接了高祺因。他行李不多,就一个装了几件衣物的小包,大件是一把吉他。 乐臻也一同上了车,高祺因原以为他是顺路去公司,没想到车直接驶上了去往机场的高架,他才问道:“你不去公司吗?” 乐臻回他:“送你去机场。” 语气中不带起伏。 高祺因不疑有他,只点了点头。 到了机场下了车,高祺因自己背好吉他,乐臻已拿着他的小行李,除此之外还有个行李包。 高祺因此时终于品出些不对来,瞪眼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乐臻向马鹏飞给了个可以走了的示意,接着朝他眨了眨左眼,说:“BINGO。” 高祺因:…… 等乐臻把怔愣在原地的人拉着走了,高祺因才回过神来,小跑两步与他并肩,小声问:“那你工作怎么办?” 乐臻解答:“前段时间把急的处理掉了,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怪不得前段时间他前所未有的忙,竟是为了和自己一起下乡。 胸口盈了满腔热意,他手上紧了紧,有些局促地问道:“累不累啊,看你昨晚沾chuáng就睡了,不用这样的。” “没事,”乐臻手上回握,转过视线看了他一眼,“都是值得的。” 到长潞村得先坐飞机到邻市,之后再换长途车。高祺因按着人睡了一路,让乐臻补充体力。他们乘的最早班的飞机,到长潞村却也已huáng昏暮落。 高祺因一下车便觉神清气慡,这里不像被PM2.5渲染得连空气都成了灰色的城市中心,空气中仿佛混着香甜,远处的咸蛋huáng都看上去好似圆了几分。 村长姓华,大家都称呼她为华老,其实是位和蔼年迈的老太太,八十高龄身子骨却很健朗,亲自到车站来接了两人。 按着事先联系好的,乐臻上前和华老打了招呼。 长潞村离车站还有不近的距离,华老带着他们走,高祺因见着她就想到了原先住处的房东太太,一路上不自觉地说了好多话,聊他的工作,聊他的生活。一开始乐臻还在一旁一同寒暄几句,后来见两人聊得开了就只在一旁静静地听。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见到了零星几间屋子,想必就是长潞村了。 和城市自是没法相比,但也称不上破旧。 华老将他们领到一间平房前说:“这里原来是我儿子的房子,他搬去市里了,这里就空了,你们就住这里就行。” 两人道了谢后便先把行李放进去。房子虽不大,但一应俱全,被事先整理得很gān净,高祺因突然有种他们不是来感受生活,寻找创作灵感,而是来旅游过农家乐的。 经过华老的提醒,这里的热水设备还比较老旧,一时只能供一人洗,再要用就得放置着让它烧一会儿。于是进了屋后乐臻就让高祺因先去冲澡,高祺因也没拒绝,先行洗去了一身尘土。 出来后又见华老给他们端来了一碗碗热菜,正和乐臻坐在餐桌旁聊着天,他坐上前,忙说:“华老,真不用为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 华老摆摆手说:“你们俩都别客气,啊。我呢,就把你们当孙子看的,弄点吃的也没什么。” 高祺因闻言冲她感激地笑笑,又看了眼乐臻,三人开饭。 饭后,华老便回她自己的屋子休息,高祺因他们主动承下了洗碗的任务。 等乐臻也梳洗完也才不过九点多,不过他们奔波了一天,乐臻在前段时间又几乎是夜夜加班,即使今天来的路上休息了一会儿也不过凤毛麟角,躺上chuáng就阖上了眼。 chuáng只是一张简单的硬板chuáng,长度又不够,乐臻那双大长腿总要戳出去这么一些,他gān脆曲起了一边腿踩在chuáng上,另一条也是弯着。 窗外失去了高楼大厦的灯红酒绿,一关灯便是沉入了一片黑。 高祺因躺在乐臻旁边,细声感叹道:“真亏马鹏飞能找着这么个宝地,虽然感觉的确没小哑巴那么苦。” 时间太早,他本就没有太多困意,这会儿也是不怎么睡得着。扭头一看乐臻平静的侧颜,心想这人大概真是很累了,于是记着不去吵醒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翻了个身。 乐臻阖着眼,其实也并没有睡着。 还是因为chuáng板太硬,睡惯席梦思的人这会儿磕着尾椎骨都有些难受。 所以高祺因的一举一动他都感受的到,即使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动作放到了最轻,但依旧抵挡不住木板chuáng发出的嘎吱声和被褥的窸窸窣窣。 他心叹一气,睁了眼,把人圈进自己怀里,说:“翻来覆去的,多动症呢。” 高祺因刚转了个身面朝乐臻就被人倏然一拉,“哎”了一声,待听到对方的话后嗫嚅道:“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乐臻低头瞥他一眼:“本来也没睡着。” 接着又问对方:“怎么睡不着?” “有点认chuáng,”高祺因低声答,“而且还没到睡觉的点。” 说完他便听见乐臻轻声笑了:“那时候你第一次来我家睡,也没见你认过chuáng。” 高祺因脸抵着他的侧身,一下子就发烫起来,也不知是外部传来的还是内部燃起的,要是开着灯必定是通红一片。 他含糊其辞道:“那是因为累的……” 窗外冷风呼呼地chuī,屋子隔音不好,窗板又不是特别牢固,不住地发出嘎吱声响。 没有空调的室内也不暖和,好在被子还算厚实。乐臻把人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把被子往他身下拢了拢,说:“chuáng硬,把被子往下面垫垫。”垫完却也没把人放开。 高祺因见乐臻把被子都往自己这铺了,于是将刚拢好的被子挪开了些,反倒是让乐臻垫在身下,让他不至于睡着难过。 自己则是又躺回了对方怀里。 他虽说是撑着肩膀躺在chuáng上,其实大半个身子都是挂在乐臻身上,比冷硬的chuáng板不知熟悉了多少。 “这样就不认chuáng了。”他说。 乐臻弯了弯嘴角,没再说话,有层被子垫着倒的确缓解了些chuáng板的坚硬,他再次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会了周公。 高祺因靠在人身上,听着近在耳旁的呼吸频率逐渐趋于稳定,他轻声试探着叫了几声乐臻的名,没有得到回应,在熟悉的“chuáng垫上”终于感受到了一日奔波的疲惫,便也安心睡了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高祺因背了吉他,华老带着他们去了长潞村西边的一间屋子。 前一天华老便介绍过,他们村就西边名唤华亮的一个孩子上高中,现在天天要去隔壁县里的学校上学,就让他们跟着华亮一起走。 华亮一早已经准备好了,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远远地看到他们来了就立即站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带了些局促和不安。 华老轻声解释:“我们这里没什么外来人,孩子可能有些紧张。” 高祺因理解地“嗯”了声,等到了华亮面前,他已挂上了笑,主动与对方打招呼:“你好啊,我叫高祺因,他叫乐臻,这次麻烦你了。” 说完,乐臻也同他道了声“你好”。 华亮与他身高齐平,却不敢抬眼看他,只垂着眸,声音还有些打结:“不……不麻烦。那我们……走吗?” “嗯,走吧。” 华亮闻言低着头率先迈出了步,高祺因与乐臻落后两步与华老道了声别,也跟了上去。 上学的路说不上是跋山涉水,但也不怎么称得上的路,只是因为走久了形成了一道不宽的沟壑,还得注意着不时凸起的小石子。 一路无话,华亮只是沉默着走自己的路,高祺因与乐臻对视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晌久才问道:“平常去上学都走多久?” 华亮倒不会不答话,只是声音放得轻:“一个多小时吧,今天走慢了点,估计要一个半小时多。” 高祺因一想便知对方大约是在顾及他们,便说:“不用管我们,按你自己的速度来就行了。” 华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即加快些了脚步。 “上学开心吗?”高祺因又问,像个过来人似的循循善诱。 “挺开心的。” “学校里有喜欢的人吗?” 仿佛一个重磅炸弹,砸得华亮瞬间憋红了一张脸,停下了脚步回视他们,口中不住呢喃着:“我…我…” 高祺因一看他这表情便知答案,拉着乐臻的手臂示意他跟在后面,自己上前两步搂着华亮的肩,手上稍一用力让对方走起来,口中仿佛是在与认识了好久的老朋友分享秘密一样,说道:“来,和哥哥说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一声哥哥瞬间拉近了两人距离,华亮脸上依旧一片霞色,却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她…她是我前桌。她很温柔。” 现成的实例,高祺因自然是与他好好探讨了一番去学校见心里人的心情。 高祺因学生生涯中没喜欢过什么人,更别说谈恋爱了,只有为了装bī写的非主流歌,这会儿和华亮聊下来也算是受益匪浅。 聊得差不多了,高祺因揉了揉他的头,道了声“加油”,接着放慢了脚步,与乐臻并肩。 他戳了戳乐臻一侧的手臂,后者见华亮一人走在前面,于是顺势牵住了高祺因的手,眼神问他“如何”。 高祺因故作没读懂他的意思,反问道:“老板,你每次来乐音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情?” 乐臻撇撇嘴:“又不是去学校。” “别不好意思啊,”高祺因调侃他,一脸的笑,“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参考。” 乐臻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 去乐音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呢? 在他们没说开的时候,明明两边的路程差不多,他却只觉得每天去总公司的路明明只有十数分钟,去乐音的路上慢得好像能让人抽掉整包烟。每一个红灯,每一段堵车,都能让他暗自骂上两句,只因为延长了他的上班路。 可一想到能看到对方在工作室,抱着吉他弹唱着歌的样子,连对方没有灵感的时候抱着头发着呆的模样都无比可爱,让人只是想象都忍不住勾起嘴角。而忆起那张脸上的一颦一笑,是比那工作室里的暖huáng灯光都映得人心里发亮。 连面前由huáng转红的信号灯也变得不那么惹人厌烦。 到后来,他们正式在一起了之后。 就没有这么多啰里八嗦的了。 “我的爱人在前方等我。” “真幸福啊。” ☆、第 35 章 今年的最后一天是个大晴天,连点微风都没。 因为晚上的时候高祺因和乐臻要去长潞村附近一个小山头跨年,华老便在中午的时候聚了一村的人一起吃了个午饭。 村子里人本就不多,都来齐了也不过就十几人,大家围坐在华老家的一张大圆桌旁,每家人带了点菜,连高祺因两人都借华老家的厨房提供了一份。 一顿饭虽然没什么油水,又不见多少他最爱的肉,却是吃得温馨,称得上是一顿佳肴了。 冬天天黑得早,乐臻怕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况且越是偏僻的地方到了晚上就无一点灯光,便趁着天还橙huáng的时候与高祺因一同出发。 反正都是要跨年了,他们心想gān脆就一起看了新年第一轮日出。于是乐臻带了个大包,装着保暖的厚衣物和简单的吃食。 而高祺因惯例背着他的吉他。这两天寻着灵感,他的录音里乐谱本里都已经写了好几段音乐,就等回去再作整理。 迷你专的制作也已经完成,最终成品已经由傅宁发到了高祺因手机里。这次没时间去开车兜风听专辑了,于是见上山的路四周没有他人,他便点开了播放,又开了外放,将声音调至最响。 落日余晖照在身上是不符合冬日的温暖,十指相握的手被塞进乐臻的衣兜里jiāo缠着发烫。 耳边则是高祺因温柔演唱的情意。 播放至第三首,高祺因不禁灿然笑出了声,将手机递到乐臻面前,说:“你看。” 乐臻看了,见屏幕上标记着歌名——《盛开》。 这就是高祺因当时问了乐臻母亲的兴趣后,最终以各种花卉为灵感写成的歌。 高祺因眯着眼笑,终于向乐臻道出了缘由:“你不是说你妈妈喜欢插花吗,我就写了这首。” 乐臻一愣,随即一个失笑:“要是她就是不听呢?” “不听?”高祺因道,“要是不主动听的话,我就寻思着求你爸帮个忙,有意无意就假装背景音乐放一放,我就不信了!” 乐臻听着他这番可以说是近乎狂妄的话语却是心头一阵dàng漾,牵着的手一用力便让人停了脚步,在对方疑惑望过来的时候直接一个倾身,就着背景音乐印了一个吻。 少顷,他退后些许,扯了扯嘴角说道:“怎么办,我的心也都要为你绽放了。” 高祺因被亲得唇红脸红,这漫不经心的情话更是在他脸上绽开了一层嫣然。他故作淡定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道:“你这心花不早就该开了吗。” 乐臻笑意更深:“现在全开了。” “那开了之后便是谢了?” “不会。”乐臻答道。 “我对你的爱一年四季都不会凋零。” 直至他们也只能借着花草当作消遣,直至再也没有力气架起吉他拨着弦。 直至那些话语已成不了曲,却能用平淡的语气娓娓道出。 更俗套一点地说。 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没有多做停留,两人立马又上了路。山头不是很高,高祺因的专辑只放了一个来回,他们就已经登上了顶。 山顶有一大块平整的石头,他们在上面铺了厚布,用包裹压好四角,盘腿坐上去时惬意得像是来野餐。 太阳被遮住了大半,乐臻从包里取出了盛着热汤的保温瓶,以及中午华老硬是给他们塞的食物。 他们就着最后的夕阳,享用完了这份晚餐。 待完全入夜后,乐臻点了简易露营灯搁在前边,照着摊开的剧本。 抬头一看,虽说不至于满天星斗,但大约是因为空气的清新,还是要比城市的夜空要多一些星星点点,反衬着天空的黑好像都深了些。 老师在小哑巴的心中,是否就是如这星空一般明亮? 高祺因手jiāo叠着撑在吉他上,口中轻声念叨着剧本上的台词,乐臻就在一旁静静地看,不打扰他。 蓦地,高祺因将剧本塞到一旁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的乐臻手上,要求道:“给我念念老师的台词吧。” 继而又加上一句:“带点感情,不许棒读!” 乐臻失笑着接过剧本,无奈道了声:“知道了。”接着默读着上面的台词。 一旁的高祺因站起又坐下,原本两人是并肩而坐,现在却换了个方位,他面对着乐臻的侧脸。 剧本中,小哑巴原本一人坐在山顶角落的一块孤石上,右边是不远处村子里的零星灯火,左边是相互欢闹的同学。 他不能说话,便用视觉,用听觉,去感受着这个世界。 对他来说,能看着他们打闹,听着身边的闹腾声响,已是满足。 而这时老师来到了他面前。 小哑巴用手语问他:老师,外面的世界也会有这么美的星空吗? 老师看过后便视线上移,留给了小哑巴一幅勾勒得gān净整洁又俊俏的侧脸。 等高祺因坐定了,乐臻正视着剧本,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开始了啊。” “外面的夜空也许没有这么多星星,很多时候抬眼却只能见一团墨黑。” “但是在外面的世界里,你会碰到许多比星星更耀眼的人。” “他们不会介意你的声音,会带着耐心等待你的回应,你可以毫无保留地同他们jiāo谈。” “你会遇到与你志趣相投的人。你们爱着同一样事物,有着同样的目标,向着同样的未来共同努力。” “也说不定,你会在外面的世界里遇见一个你爱,也爱你的终生伴侣。你们可以互诉衷肠,即使你无法说,她也会懂你所想。” …… 台词还未完,乐臻的声音却在此停下。 因为高祺因倏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转过视线,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问他:“怎么了?” 而高祺因听见这句问话才仿佛大梦初醒,摇了摇头,愣愣松开了手。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伸手呢? 也许因为乐臻念着台词的嗓音太过温柔,撩拨着他的心弦。 又或许是这台词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忆起了与乐臻的一点一滴,仿佛那简易的露营灯都扑闪着亮了几分,连带着照亮了乐臻的脸庞。 他突然,就想抓住眼前的光。 乐臻也不知还要不要再念下去,于是问他:“还要继续吗?” 高祺因再次摇了摇头,拿过了剧本放到一旁,说:“我觉得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乐臻了然,却听对方又感叹道:“乐臻,星空好美啊。” 他闻言抬头,看着那繁星点点,又侧过视线,看着身边人仰起的脸庞。那双眼蒙着晶莹,让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这星空亮些还是这眼眸更美。 他拿过对方搁在腿上的吉他,背上背带,低声说道,语气却比方才念台词时带了更多名为爱的情意:“我不像老师这么会说话,就弹给你听吧。” 高祺因一愣,心想这还是第一次乐臻主动唱歌给他听。 乐臻将手搁在弦上片刻,便缓慢弹奏起来。 没有什么复杂的曲调,却让高祺因隐约觉得十分熟悉。 直到乐臻开口,他才发现是乐臻对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的改编。他加了一段前奏,而且曲调比原先的节奏慢上了不少,所以高祺因一开始没有听出来,这会儿却觉得这熟悉的曲子竟然也能温柔得人眼睛都发酸。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万般明亮不如你 眼里好似放光明” 听着那改了的歌词,高祺因顿时大笑,向前倒在人身上。可又奇怪得很,因为眼眶因他这猛的一动好似承受不住重量,剔透泪水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乐臻嘴角上扬,肩膀不动,弹奏着唱完最后两句。 “一闪一闪亮晶晶 照我心里爱得紧” 尾音缭绕,高祺因嘴角上扬着,可现在当真成了哭到说不出话,只能胡乱地把泪水全都蹭在了乐臻的羽绒服上,晕成了一片片深色。 擦完后又恢复了表情害羞腼腆地笑,等乐臻手空出来后便把人拥入怀中,掌着人闹。 闹过之后高祺因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乐臻怀里,把玩着对方的手指。 “小哑巴会再次碰到老师吗?”他突然问道。 电影的最后,老师回了原本的师范学校里继续学习,而小哑巴孑然一身来了他所在的城市打拼。 随后只余留白。 乐臻如实回答他:“不知道。”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即使没有再遇见这位老师,他也一定会记得这段赠言,找到他命中注定的那位,比星星更闪耀的人。” 高祺因抬眼看他,突然无比虔诚地双手捧起他的脸。 “还好,我已经遇见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陡然亮了亮,是蜂拥而至的新年祝福信息。 零点了。 他们身处穷乡僻壤,相拥于不知名的小山头,辞旧迎新,一同跨入了新的一年。 高祺因惯例回想了这一年来的种种,不真实得像是huáng粱一梦,可怀抱的温度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其实是美梦成真。 他还埋在乐臻胸前,闷闷地说道:“新年快乐。” 乐臻同样回道:“新年快乐。” 紧接着,他们jiāo换了新一年的第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一时慡,赶报告火葬场(…… 明天歇一天!(主要是没写完( ☆、第 36 章 事实证明,电视剧里能在山上撑到日出的人都是勇士。 跨完年两人聊了会儿天,没过多久高祺因就开始犯了困,也不知何时枕着乐臻的腿就睡了过去。 乐臻翻出了带着的所有保暖衣物,盖在他身上,自己得空回复了各种寒暄的信息,结束时已是四点多。他心想gān脆就等到日出。 露营灯被他灭了,周围复又回到了一片漆黑,他不自禁地放轻了吐息,在一圈静谧之中耳边似乎只剩下了高祺因在睡梦中平稳的呼吸声。 双眼逐渐习惯了黑暗。他低垂着头,从未发现原来静静地看着心爱的人的侧颜,聆听对方最平常的呼吸声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就连等待已久,即将到来的日出都像是扫了他的兴。 天光乍破,暖光一道道地照耀在他们身上。他眯了眼,看到高祺因像是被眼皮外的光线扰了清梦,他望了眼周围,大双肩包因为里面空空如也而无法支撑起来,所幸当时为了避免吉他在托运时被撞坏特地带的硬盒,高祺因无数次地抱怨过麻烦,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处。 他将吉他盒竖起,大的那头挡在了高祺因脸前,拦去了直she的光线。 做完这些,乐臻一手扶着吉他盒,望向远处从山沟中跃起的初升。 也不知是因为是元旦,还是因为已不是一个人,新一年第一天的太阳似乎看着都比平常圆润一些,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直到因为久视双眸开始产生刺痛。 仿佛能听到村子里的阵阵jī鸣,乐臻看高祺因还是没有转醒的趋势,心想还是带他回屋休息的好,便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地上,叠了件衣服垫在脑下,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最后将双肩包一背,单肩扛起吉他,横抱起高祺因,将地上的垫布一收,缓缓下山。 行至长潞村里,华老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喂着jī,见他走近了便打了招呼:“新年快乐啊。” 乐臻于是也轻声回道:“新年快乐。” 虽说乐臻已是尽量走得平稳,但山路难免颠簸,高祺因已经是意识醒了,但眼皮还在做着抗争,直到依稀听到了别人的声音才终于打赢了这场无形战斗。 他掀开眼,转了转视线便看到华老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倏然一个清醒,猛拍乐臻胸膛让他放下自己。 乐臻低下身放下他,他一时腿软没站稳,又伸手巴在了乐臻臂上。 此时高祺因面上已经是红得仿佛被泼了一锅的热水,要是放动画里怕是还得给头顶划两道烟。 华老也不是会在这时调侃他的人,于是只笑眼说了句:“多弄了些早饭,吃点再去休息吧。” 两人道了谢,回到了住处,轮着洗漱吃完了早点。 高祺因也不同乐臻纠结为什么没有叫他起来看日出这件事,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被华老看到他被乐臻横抱的场景,羞得满脸绯色。 他噌得上了chuáng拉过被子,这会儿也不觉chuáng板硬了,背对着乐臻闭上眼就睡,也不知是真睡了还是装的。 不过乐臻也无暇管,熬了一夜已是很累,他便上了chuáng,从后面拥住了那害羞的人,进入了梦乡。 晚上醒来后和村里人又打了声招呼,照着剧本里的场景走了几番。第二天便是计划好的离开的日子,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原本华老说要送他们去车站,不过乐臻记性好,还记得路,便不让对方送了。 临别前,高祺因找到华亮,背着乐臻说了些什么,才一拍对方的背,与乐臻并肩离开。 去车站的路上,乐臻问他:“你去和华亮说了什么?” 高祺因但笑不语,耐不住乐臻反复问,却只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其实的确没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的心思确定了就要勇于告诉对方,就如当时自己向乐臻告白一样。 车站与华亮去学校的路是两个方向。高祺因望着那边,认真严肃地问乐臻:“之后要是我越来越红了,会赚得多的吧。” 乐臻答:“那是自然,怎么了?” 高祺因轻声笑了:“想给他们修修路。” 乐臻闻言也笑了,笑意中是无以言喻的自豪和骄傲。 “高祺因。”他唤着名。 “嗯?”被唤了名的人转过视线望向他。 他一把搂过人,大手在那脑袋瓜上蹂|躏着: “你怎么这么好。” “我怎么这么爱你。” 一月二十六日如约而至,高祺因的第二张专辑正式发售。 与此同时,演唱会票正式开卖,正式开始的前几分钟甚至出现了网站奔溃的情况,而开卖后不过一分钟便一抢而空。 高祺因排好了歌单,也与团队成员正式开始了排练。 这天是与宁煊约好的日子。他们直接约在了乐音,高祺因也就乐得不动,他们直接在工作室碰了头。 高祺因对演员其实不是特别熟悉,见到宁煊,他才发现对方长相十分年轻,一问年龄比他还小了一岁,不自觉地用老年人语气感慨了一番时光荏苒。 宁煊是童星出身,十岁不到就进了演艺圈,长大了倒也没残,加上又是实力派,如今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邵心远找了他来演小哑巴也真挺合适,宁煊前段时间拍戏晒黑了些,却依旧掩盖不了那双眼的明亮,看着人时仿佛一直氲着水汽,旁人一眼看过去便是天真无邪四个字。 后来高祺因也知道了乐臻其实与邵心远是旧识,听对方的意思,好像宁煊也是希望通过这部影片来角逐最佳男主的。 同龄人本就聊得起来,加上宁煊毕竟在演艺界长大的,和人打起jiāo道来已是有些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游刃有余,这会儿和高祺因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他们就每一个小哑巴的场景进行了jiāo流。有些高祺因觉得没必要加背景音乐的地方便一笔带过,毕竟这些场景宁煊要怎么演就是他的课题,高祺因不便越俎代庖。 而重点就放在了高祺因在剧本上折了角的几幕,他们一一统一过后,剩下来了最后一幕意见相左。 恰巧就是跨年的那一幕。 “小哑巴在这时发现了自己对老师的爱慕,老师是他心目中的光,他的爱炽热而轰轰烈烈。他内心嘶吼着想要告诉对方,却碍于自己的先天不足无法叙述。所以这里他的内心世界该是爆发的吧。” 宁煊的声音是种不同于他外表的冷,虽然他已经尽力平缓了语气,可高祺因还是从中听出了些不容分说的固执。 高祺因却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这里,只想了几个简单的音调。”说及这,他拿过一旁的吉他,将自己这个月写好的初版版本试弹给了宁煊听。 弹完后,他向宁煊解释道:“小哑巴发现了自己的爱,但是他骨子里的自卑让他不会有这种近乎于冲动的感情。相反,他会压抑自己,与自己做着抗争。想伸手却无法伸,想表达却没有资格表达。” “所以这里,我觉得只该是寥寥数语,或是gān脆没有音乐,因为他不会去说出口。” 宁煊未置一词,只低头看着剧本,仿佛是在琢磨着他的话。 半晌,他扯了嘴角笑了,认同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高祺因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于qiáng硬,他与宁煊本就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这次见面的目的本就是要讨论剧情,他却聊着聊着就开始飘了,在无形中将自己的看法试图qiáng加在了对方身上。正要开口再解释时,却被对方打断。 “不,我很认同你的说法。是我把这世界上的感情看得太一成不变了。”宁煊说道,“见过了太多的轰轰烈烈,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是细水长流。” “细水长流吗…”听了对方的话,高祺因也不禁轻声品味着这四个字。 宁煊却是把剧本一合,放回随身的包里。随即脸上展了一片笑,像是终于卸下了jiāo谈时身上的老成感,换上了符合他年龄长相的纯真。 他语气轻松地道:“说起感情,你是该比我要更懂些的。” 高祺因一听便清楚对方是知道他之前出柜的事情的,斜了他一眼,说:“你这是在揶揄我吧。” “当然不是!”宁煊连声否认,“只是觉得…有些羡慕吧。” 高祺因也将剧本和吉他收到了一旁,给对方与自己又重新倒了热水,再坐下时已经从关于剧本的jiāo流转换到了仿佛兄弟间的谈心。他问:“羡慕什么?” 宁煊却不答反问,又仿佛自言自语:“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高祺因拇指摩挲着杯子,问他:“你没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宁煊自嘲般地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吧。” 高祺因没有多问,视线钉在眼前的合成器上,却好像看着未知。他只轻声细语地,像是叙说着睡前故事一般温柔地说道:“心动大概就是,一开始你可能并不会发现这就是心动。” 宁煊大约是被他绕晕了,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这算是什么绕口令吗。” 高祺因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我对老板是感动,或是感激,但这终究与感情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感动或感激是正午吃饱喝足后阳光洒在身上时感受到的暖意,那感情……”他顿了顿,琢磨了下用词。他一直是以唱着的方式来叙述自己的心里话,现在平铺直叙地说出来倒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感情的话,也许是平静夜晚中的一道惊雷,也许是夏天在露天天井里乘凉时突然响起的蝉叫声;也或许是在没有人的咖啡店里突然的开门带起的铃铛声响,也或许是静谧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阵钢琴曲调。” “无论感情是和谐的,还是不和谐的音,在你意识到的时候,就会发现心动那一瞬间其实都是没有征兆,突如其来的,它在你心里激起了一层涟漪,回头再品的时候只觉得回味无穷。” 高祺因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乐臻动心的呢。 是那个在长岛吧放肆的一晚吗? 不,不是,他心想。 还要更早的时候。 喜欢这件事真的是潜移默化,实在无法找到一个完美的解。 只是在此时,他突然回忆起了乐臻第一次带他去长岛吧的时候。 在那间因为灰尘和乐器而略显bī仄的休息室,那间白织灯明亮得与走廊的灰暗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却因乐臻的一句柔声提醒而变得不那么刺眼的休息室里。 明明乐臻当时只那么轻轻地拨了下弦,却好似余音绕梁,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在耳边脑内扩散成了一场绚烂的音乐汇演。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觉得他很好看,无关乎他原本的长相亦或是气质,只是在那个人心里,他无可替代。 正脸是好看的,侧脸是好看的。 yīn影下的脸是好看的,映着光的脸也是好看的。 蹙眉弹吉他时是好看的,说到家里时的苦笑也是好看的。 尤其是,当自己沉浸于对方的话语中,没有发出声响时,对方望过来的那一眼。 是最好看的。 好看到让他心动。 ☆、第 37 章(+37.5) 这么一回想,高祺因突然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乐臻。 他抱歉地朝宁煊笑了笑,说:“今天就到这吧,之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 宁煊看他这样子仿佛了然了几分,伸过肩膀撞了下对方,这回真是揶揄地说:“急着见你家那位啊?” 高祺因坦dàng承认道:“是啊。” 宁煊顿时一幅吃了三斤柠檬的表情,撇了撇嘴。接着背起了已整理好的包,戴上一顶鸭舌帽,这样的打扮放其他人身上可能就是可疑分子,但是在他身上却是又降低了他的年龄,又或是彻底消除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成熟,像刚放学的学生似的:“那我先走了。” 高祺因俨然已经把对方当弟弟看待,问道:“你怎么回?要让梁峰顺便送你走吗?” 宁煊已经往门外走去,向后挥了挥手说:“不用啦,我自己开车来的。回见了!” 高祺因嘴角抽搐两番,随即迅速理好东西后便让梁峰送他回了乐臻家。 到家时天已全暗,房里也是一片黑,乐臻还没回来。 高祺因想想也是,因为跨年时乐臻休息了几天陪他下乡,堆积了许多工作,偏又快要过年了,只能在这一个月里紧赶慢赶。 乐臻这天回来的倒也不算太晚,到家时看到房里虽未开灯,客厅却映来阵阵荧光,还有语速缓慢的电影对白入耳。 他不禁放轻了脚步,连关上门的时候都用手先抵了一下。 等他踱步到了客厅,发现窗帘连着里层的遮光层都被拉得严严实实,专供看电影的大屏幕被放下,再绕到沙发前一看,果然高祺因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个抱枕已经睡着。 乐臻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高祺因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看电影的时候喜欢把家里的灯光全都灭了,然后没看多久便会睡着。 乐臻暂停了电影,借着屏幕上微弱的灯光准备抱着这爱睡鬼回房再睡,他刚把对方手里的抱枕抽走,高祺因就悠悠转醒了过来。 刚睁眼时人似乎还有些迷糊,哼哧了几声,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有些低沉的鼻音,随即又懒恹恹地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乐臻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然还会是谁来抱你回房。 但是他却从未听腻过高祺因的这句“你回来了”,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从每道横竖撇捺都散发着家的感觉。 于是他每次都会耐心地回应:“嗯,我回来了。” 高祺因揉了揉脸,总算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他看了眼茶几上的小闹钟,说:“还这么早啊。” 乐臻揪住他鼻子,恨恨道:“你还想要多晚。” “还以为要等你到凌晨呢。” “那困了就上chuáng去睡,睡沙发这么舒服啊。”乐臻盘腿坐上沙发与他相对,牵着他的手又问:“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高祺因却是嘿嘿傻笑,手上一挣,往前一个猛扑就抱紧了乐臻脖颈,喃喃道:“想你了呗。” 乐臻被他扑得一个没坐稳,便向后倒在了沙发上。他搂着人拍着背,想着对方的尿性调侃说道:“你哪天不想我的?” 高祺因却不答,微微撑起上半身,一幅狡黠的目光看着乐臻。乐臻被他看得心里莫名发毛,心想难不成问一句还得罪了这小祖宗? 正要开口询问,高祺因却又俯身下来,这回却是在他脸上印上一个个亲吻。 眉骨,眼睫,再至高|挺的鼻梁,每一处他认为好看的地方。继而又转移到耳垂,沿着下颌骨,最终停在了唇上,从一下下的轻啄升级到了时不时地发出啾声。 得,这会儿乐臻不是心里发毛,是该硬的发硬了。 乐臻无言失笑,捧着人的脸暂停了这连番轰炸:“怎么,你这是shòu性大发了?” 高祺因被两边捧着脸嘴唇都微微凸起,却不妨碍他说话:“乐臻,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乐臻一个怔愣,却听对方又说:“我是不是从没有说过,我爱你。” 高祺因回来之后突然想起,虽然最开始的告白是他说的,可好像自始至终都未曾对乐臻说过一句“我爱你”。 倒也不是他不好意思,或是吝啬于这么直接的表达,只是在他们俩之间好像已经毋需直言,互相的爱意都已在平常时光有意无意传达给了对方,而再多也都已是心照不宣。 可今天下午,当回忆轮|盘倒转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对乐臻心动,爱上乐臻的那一刻,也许说起来会让人觉得俗不可耐,但他就是很想大声地对乐臻说出“我爱你”。 没有任何加工,不经过任何其他介质,单纯又简洁直接的三个字。 乐臻看着表面淡定,实际已被他这颗糖衣pào弹砸得晕头转向,高祺因抓着他这个空档,拼命地在他耳边说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直要把人说晕过去。 等乐臻从难得一见的出神里找回来意识,高祺因觉得自己说得都有些口gān。 乐臻捏着他的后颈,终于堵住了那张复读机似的嘴,用力蹂|躏了几个来回后才放过,紧贴着摩挲着,看他没换睡衣又哑着声问道:“洗澡了没?” 高祺因轻喘着气:“还没。” 他感觉乐臻贴着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是唇角上弯了一下,接着便听到对方说:“那我们一起洗。” 乐臻就着这个姿势将高祺因整个托起,高祺因一惊,跟考拉扒着树gān似的整个人都挂在了乐臻身上,手上腿上都紧紧地环住。 电影里的人物被停止在了哪一幕已无人去管,乐臻抱着高祺因径直进了浴室。把人放在了洗面台上,随手开了浴缸的水龙头让它兀自流着水,便继续回过身抱着人亲吻。 封闭的浴室随着热水的充盈逐渐被水雾笼罩,冰凉的空气被赶跑,渐渐替换成了闷热,再加上久不停歇的亲吻,让高祺因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他趁着一个分离的空档脱了套头卫衣,随手丢在了浴室地上。反正室内和移动时都有空调,于是即使是大冬天的他也一般都只着这么一件,直接露出了里面白皙的皮肤。乐臻瞬时眼眸一深,再次压了下来,高度却是变得更低。 高祺因手上一扯便扯掉了乐臻的领带,丢在一旁,叠在了他的衣服上方。口中喘着气,却还要坚持说着话。 “周末就是除夕了…” 乐臻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嗯”了一声。 “你回家住吗?”他又问,指的是回父母家。 过年的时候乐臻一般都在上阳别墅住个三四天,他下移了一些,又是低声简单的“嗯”一声。 高祺因还想再说,却因为对方的一个轻咬化为了一声吸气,不禁仰起脖颈,脑子里的正经话散了个一gān二净。 放完水的淋浴系统“滴滴”两声,乐臻才终于放开了人,他解了对方裤腰上极好扯的松紧带,掐着腰抱起了人。 乐臻这亲力亲为的样子让高祺因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残了,于是他锤了对方一下,不疼不痒:“我又没瘸!” 挨了一拳的人瞥了他一眼,几乎可以说是依顺地将他放下,结果他脚触及地面却是直接一踉跄,连忙环住乐臻的脖颈。 都是因为被亲咬和衔嘬的。 他心道,靠,真是没出息。 幸好乐臻的手并未完全离开,只是虚环着,他立马圈紧,顺便在对方耳畔留下了一声轻笑。 运动裤一扯一蹬便落了地,乐臻抱着人直接放进了浴缸,不小心溅出的水湿了他的西装裤和衣袖,黏在身体上隐约勾勒着手臂的线条,却又是不彻底,直想让人将他弄得更湿。 于是高祺因从浴缸中伸出了刚浸了水的手,径直抓住了乐臻的小臂。 …… 乐臻将人清理完后放了早已不热的水,拿着花洒上上下下冲了一遍,替对方和自己抹了沐浴露,这才算是终于洗完了这趟澡。 高祺因软在浴缸里任由对方拿捏,等乐臻把他们都收拾gān净了,带着不怀好意地问:“自己走还是要抱?” 高祺因红着眼瞪了他一眼,却因那润红的眼角让人尝不出一丝狠劲,只看得人想要狠狠地欺负。 他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好像随着放掉的水散了个jīng光,只能堪堪抬起双手搭在乐臻肩上,凑到他耳旁糯糯说:“抱我。” 躺上chuáng已不知是几时,高祺因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继续着之前浴室里未完的话抱怨道:“又要好久不能见了。” 乐臻搂着他,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能这么粘,偏偏自己又对他这点爱得紧。 “只不过各自回家过个年而已。” 高祺因心叹一气,央求道:“那你得趁这几天跟我多说些话,能攒着到时候听听。” “又不是不能打电话。”乐臻失笑道。 高祺因却说:“那不一样。” 虽说电话是实时的,语音还能反复拿出来听,但毕竟都通过了一层手机的媒介,是留在机器里的。 只有说在耳旁,亲耳听到的话语才是最真实,因为那是存在心里的。 互相拥抱着的身体jiāo换着阵阵热度,鼻尖仿佛还充斥着彼此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好似沾得被褥都有了一层香。 这枕边人的温度和气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AO3似乎不能定时,37.5可能要晚些~ 可以晚上的时候直接搜文名,或者看下微博@贰攸攸攸 ☆、第 38 章 除夕夜这天,员工都早已放假,乐臻来总公司又办了一些事务,这才在天黑之前驱车回了上阳别墅。 他刚一开门便听到了阵熟悉的歌曲,而宋晓蕾在客厅摆弄着花枝,抬头一看到乐臻从玄关处过来,像是有些惊慌失措地抓过了一旁的遥控器,点下了暂停键。 接着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神情,语气平静地与乐臻打招呼:“回来了啊。” 乐臻若无其事“嗯”了一声,装作方才进门时是耳聋了一般,没有作出过多询问。 人齐了便准备开饭。做饭阿姨准备好他们的年夜饭后就先离开回家过年了,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手里端握着碗筷,开场却像报告会似的。乐鸿哲问着乐臻公司的情况,结束后紧接着的就是宋晓蕾的絮叨,说着某某亲戚家里的儿子女儿结了婚,在插花班里又碰到了什么奇葩贵妇,无非都是些家长里短。 乐臻在这时一直都是沉默着当个聆听者,虽然一向都是左耳进了就从右耳出去,懒得动用一点记忆空间来储存宋晓蕾的这些废话,不过今年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有些时候就好像总有人会偷窥你心里在想着什么。他正觉得奇怪呢,就听宋晓蕾冲他说道:“过两天走亲戚,还要去写合作伙伴那儿拜年,说不定要问起你那档子事儿。” 公开承认关系这事儿当然是瞒不了他爸妈的,更别说其他人了,免不了要被问起。他也知道会这样,便说:“我知道,到时候我自己会说。” 就见宋晓蕾好像有些不自在似的,周身气势都下去了一截,变得不那么盛气凌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难得的除夕夜,她也懒得端架子发脾气。 不过乐臻马上就知道了正确答案。 宋晓蕾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这是个很不符合她的动作,可见其内心的挣扎与犹豫。不过她还是问出了口:“你那孩子,准备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乐臻伸出去搛菜的筷子一顿,闻言郑重地放了下来,喊了声:“妈。” 主位上的乐鸿哲轻笑了一声,让宋晓蕾更不好意思起来,她侧过头看着旁边的汤锅,似是出着神,却抿了抿嘴唇,漫不经心道:“家里亲戚,还有那些比较熟悉的朋友们,都来问我‘你家儿子谈了个挺好看的男歌手啊’,我又没见过不了解,什么话都回不了,都只能跟他们一笑而过,多尴尬。” 旁边乐鸿哲淡淡吃了口菜,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前两天明明已经在怼回去了。” 宋晓蕾收回眼神,恨恨在餐桌下踩了乐鸿哲一脚。 乐臻在一旁看家庭喜剧突然觉得挺好笑,可这喜剧的话题还是围绕的他自己,让他不得不插|嘴问一句:“妈还会怼人啊,怼了什么?” 那点得逞的偷笑似乎已经攀上了他的嘴角,又在宋晓蕾没注意的时候被他放了下去。 宋晓蕾刚要开口为自己抢回一些脸面,乐鸿哲忽视了她抢过了话头,凑近乐臻放下了声音好似说着悄悄话,实际上完全可以让宋晓蕾听见:“你妈说啊,‘长得好看歌也好听,怎么,羡慕了?’” 乐臻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对上坐在对面的宋晓蕾的眼神,仿佛羞愧到要把他吃了似的。 他轻咳一声,瞬时顾左右而言他,殷勤地给宋晓蕾夹了个jī腿,说:“妈,您多吃点啊。” 宋晓蕾:………… 她在这家还有没有地位了?!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面前这láng狈为jian的父子俩,自个儿扒拉着饭菜,没看到对面乐臻偷偷冲乐鸿哲比了个大拇指。 而乐鸿哲见宋晓蕾没看着,也悄悄伸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个2,意思是你老爸出马,一个顶俩。 乐臻当初听了高祺因的计划后其实也没想过会这么顺利,毕竟他一直觉得宋晓蕾是个顽固不化的人,要是真这么容易就敲开心门了,那他这二十几年真是白过了。所以当初和乐鸿哲电话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更多的是想着有没有其他可以让宋晓蕾接受高祺因的法子。 事实证明,他这二十几年的确过得挺废物的。 他谈了这长得好看唱歌好听浑身是宝的人也是该让人羡慕的。 吃过饭后,宋晓蕾窝在客厅看联欢晚会,乐鸿哲钻进了书房,乐臻也回了自己房间和高祺因视频。 虽说前两天乐臻已经给高祺因“存”好了过年几天的“预备粮”,可也不影响电话照打,视频照视。 视频对面高祺因应该也是刚吃完年夜饭,整个人都瘫到了chuáng上,手机放在侧边,在镜头没有拍到的地方摸着自己吃撑了的肚子。 乐臻现在虽然心情好得要是对方在身边的话可以把人抱起来亲上一圈,但他故意压着,看着对方侧脸若无其事问道:“吃撑了?” 高祺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回道:“嗯,我妈烧了好多肉。” “好像你在我家有多受亏待似的。” 高祺因侧过头瞥了眼手机屏幕,“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有多会烧饭似的。” 乐臻沉默,心想他妈也不是个会烧饭的主,家里的晚饭都是做饭阿姨每天来烧的,看来得找时间找丈母娘好好学习一番。 乐臻这边沉下了脸没再说话,那边高祺因还以为他是回家又吵架了心情不好,拿着手机坐了起来。可隔着两层屏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轻声问道:“阿臻,你哪天回去啊?” 这句回去便是问的回公寓。乐臻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故意不解释,闷着声说:“初五吧。” 高祺因往窗台边一坐,本是因为乐臻的低情绪急躁着,一撩开窗帘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忙在视频里轰炸着乐臻:“阿臻,你看外面!” 乐臻不明所以,走到房间阳台上看着外面,发现也没什么稀奇的,倒是觉得对方这一声声“阿臻”真是深入他心。 “你抬头看看,没看到吗?”高祺因问他。 乐臻闻言抬了抬头,只看到乌黑的一片夜空和远处挂着的不是特别圆的月亮,似乎有那么一两颗星星点点。 他不解问道:“要看什么啊?” 高祺因似乎很兴奋:“星星啊!难得见着两颗星星,心情难道不会更好点吗?” 乐臻失笑,心想看什么星星啊,且不说他本就是在装模作样,就算是真的心情不好了,看着你就足够了,视频里的都行。 嘴角根本抵挡不住弯起的欲|望,他笑道:“嗯,心情特别好了。” 他们相拥跨了年,现在却只能就着从十一点多开始就此起彼伏的鞭pào声进入农历新年。 走了亲戚拜了年,初四初五的jiāo界点高祺因陪着高嘉勋下楼放了鞭pào迎了财神,睡了一觉过后便早早地回了公寓迎他的爱人。 近一周没人气的公寓稍稍积了点灰,高祺因上上下下大扫除了一通,也没想过他自己的宿舍也好久没打扫过了。等他忙出了一身汗已经过了午饭点,他自己随便弄了些吃的,洗了个澡就盘腿坐到了客厅落地窗旁,额头抵着窗户看着下方。 乐臻之前说他可能会吃完晚饭才回来,可现在才下午,高祺因觉得这时钟真是走得出奇得慢,恨不得拆了钟把时针直接拨到晚上。 他坐了会儿就有些坐不定了,左右到处张望着,看到一旁立着的吉他,忽然心思一动,拿出手机给乐臻打了电话:“阿臻。” 那头乐臻接起来,似乎背景有些嘈杂,他还以为对方正有事,连忙问道:“你现在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就是你送我的那把吉他,”他低着头,头顶心又抵上了落地窗,装了三分犹豫,混上三分抱歉,余下四分依旧是抑制不住的期盼,“好像一直放着有些走音了,我怎么调都调不好,你快回来看看。” 这当真是睁眼说瞎话了,他要是连个吉他的弦都调不好早该被乐音炒鱿鱼了,可只要乐臻留着千分之一的智商在就知道对方是在催着自己快点回去。 他轻咳了一声,认真道:“知道了,我尽快回来。” 高祺因低着头将视线都钉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食指不住地扣着拇指旁的一小块翘起的倒刺,正是心虚的表现,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楼下一辆熟悉的车驶入了车库。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便听到门口一阵响动,起初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听,转过头一看发现真是乐臻。 他呆在了原地,都忘了站起身,楞楞地看着乐臻走到他面前,他只能抬着头后仰看着对方,导致脖颈都有些累,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这点酸累,只问道:“怎么这么快?” 乐臻缄默不语,坐到高祺因身旁,接着便直接抱上了对方。 高祺因还以为他是还因为家里闹不愉快,连忙拍着他的背,上下安抚,像哄孩子似的安慰着:“没关系没关系,来日方长嘛,妈妈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乐臻下巴抵着他的颈窝,本来还打算趁这机会多讨些甜头吃的,结果一句话便破了功,没忍住笑了出来。轻笑成了大笑,高祺因觉得自己肩膀都被他戳了几下。他不明所以,却听乐臻说:“这就叫上妈妈了?” 高祺因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被戳破后瞬间就涨红了一张脸,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顺口而已!” 乐臻却将他抱得更紧:“不是什么啊,今后也是你妈妈。” 高祺因听他的语气好像没有什么不快了,带着点小心谨慎问:“你没有不高兴吗?” 乐臻摇了摇头,一五一十地把除夕那天的事情告诉了高祺因。 高祺因听完后重重往他身上一锤,怨声道:“那你那天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乐臻带着满面笑松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一把,说:“我本来只想着要去学着下厨给你烧饭吃,后来只想听你多喊几声。” “喊什么呀。”高祺因糯糯嘀咕着。 他回想着那天两人的对话,随即不确定地唤了声:“阿臻?” 看着对方脸上一幅偷了腥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搂着乐臻的脖颈不住地喊:“阿臻,阿臻!” 乐臻心满意足地听了个慡,然后倾身堵上了那双唇。 一声声还未喊出口的昵称被他尽数吞没在了唇齿间,舌尖长驱直入,轻易地就勾起了对方,缠了一腔的缱绻。 待分开了,两张唇还依依不舍地贴在一起,摩挲着触碰着。乐臻低哑着声念着:“祺因。” “嗯?” “我觉得吧,”他轻笑说道,“音乐啊,是真的有力量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37.5已经放在AO3啦 明天两章完结! ☆、第 39 章 临近了演唱会,高祺因他们需要提前几天进宁丹体育馆彩排。 体育馆内场被划分出了一个个摇滚区域,一头搭了舞台和设备,工作人员还在做着检查,高祺因一人站在舞台上发着愣。 面前的观众区域空旷着,尽管外面仍是太阳高照,室内的场馆依旧灯火通明,头顶的灯光全开,照得场内每一处每一角都清晰可见。 他脚下随便一蹬,或者走得重一些都好像在这场馆内制造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回音,却又立刻复归平静。这时有工作人员上了舞台检查,走在他的身后,踩出了一道道声响,打破了这静谧,也揪回了他有些出走的神魂。 他的视线从下层看台的最左侧走了一圈到最右,又在上层重复了一遍。他突然回头问那个工作人员:“彩排的准备好了吗?” “大概还要有一会儿,乐器还在调试。”工作人员回他。 高祺因闻言点了点头,留了句:“那我去看台上走走,等好了直接喊我。” 看工作人员应下了,高祺因从舞台侧面下去后便绕到了看台上。走到了最上面的出入口那阶,沿着场馆的弧度一点一点往前移动,视线却停留在了舞台上。 原来他的粉丝们,到了演唱会那天就是以这个角度在看他啊。 他沿着看台后走了一圈,又上了二楼,如法pào制地又绕了半圈,停在了整个体育馆里最高最远的位置。 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个场馆。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下去后又回来,在场馆内搜寻了一圈后视线停留在了最上方的人影上,他双手拢成了话筒状冲上面喊:“要开始彩排啦!”  这地方离舞台可能是有些远了,那没通过话筒的声音却也传得清清楚楚。高祺因冲下面回了句“知道了”,抬脚要走,却又回来拿出了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个席位在空间上虽有些遗憾,但他的音乐一定会毫无保留、一视同仁地传达到场馆内的每一个地方。 小步跑回了舞台,高祺因背起自己的吉他,与其他成员打了招呼后站在了舞台中央打了标记的点位。 他看着面前依旧空旷的席位,同样记录下了这一景象。 接着他微笑转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两天彩排过后,终于到了正式演唱会的那天。 毕竟是乐音歌手的第一场演唱会,乐臻自然是要全程跟下来的,更何况高祺因对他还多了一层意义。 演唱会时会用到几把吉他,高祺因都在排练的时候留在了场馆内,只有一把天天从家里到场馆随身带着走。 是当初乐臻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本来高祺因还怕磕着碰着,可要是不使用,不演奏出乐曲的话,乐器也就失去了他们的意义。于是高祺因之后一直用着这把吉他,这次极具意义的演唱会自然也是。 出门前,他收拾好东西,背上吉他后,突然又环视起了这套公寓。 因为要一起去场馆,他和乐臻便决定了一起从乐臻家出发。 回忆当时他第一次来乐臻家,还是因为那场回想起来依旧有些心惊肉跳的车祸。那时他刚发现自己对乐臻的喜欢,厚着脸皮,硬是要陪对方回家,恍如隔世。 乐臻家简洁,却也单调。 家具都是黑白调,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有的东西放着可能也是多余,比如当时几乎空无一物的冰箱。而整个客厅里唯一的一抹色彩就是那把原木色的吉他。 如今再一看,这个家好像多了不少颜色。红色的贝斯安静地立在原木吉他旁,茶几上的水果篮里红huáng相jiāo,衣柜里最多的也不再是那只变了样式而色调统一的白衬衫,一旁挂着乐臻的和不属于乐臻的不止于黑白两色的卫衣。而此时要是再去拉开冰箱门的话,里面虽说没有塞得满满当当,但却常备着日常的吃食。 如果说乐臻最原本的世界是简单单调的话,音乐率先在他的生活中添了一笔,而高祺因便是在音乐之后,第二个装饰了他人生的人。 初晨的阳光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照进房间,在靠着墙的地方刻出了一道分界线,高祺因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阳光里。 他很喜欢这扇落地窗。 他喜欢坐在窗边弹琴,在这里作曲演唱,也喜欢拿杯酒边喝边看着楼下乐臻的车回家。 他们喜欢一同在这里沐浴阳光与月光,也喜欢在这里拥抱,在这里接吻,在这里做|爱。 如果落地窗能够记录下映在它身上的倒影,那一定都是高祺因与乐臻的点点滴滴。 “还没好吗?”乐臻在玄关处等人半天了还没来,提着嗓子问道。 “来了来了!”高祺因冲他回了声,收回了目光,小跑着到玄关,换好鞋后牵上乐臻的手,“走吧!” 到了场馆后先是最后的一遍彩排,很快就到了开场时间。 观众陆续检票进场,高祺因本该是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却按耐不住激动,跑到一个隐秘但能看到场下的角落。 进场的粉丝或是孤身一人,或是呼朋唤友,脸上都按耐不住将要见到他的亢奋,有些已经在手上绑好了这次演唱会的毛巾,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开演。 高祺因静静观察,像是要把这一分一秒也都记录下来,刻成影像,时刻都存于心中。 七点一到,场馆内灯光渐暗,瞬间场下爆发出了尖叫,很快就只剩下了舞台两侧小屏幕的灯光。 直到屏幕的灯光也消失,场内寂静一片,当屏幕再次亮起,放着事先拍摄的影像,已有人挥舞起了毛巾。 台后,高祺因和这次伴奏团队的成员,还有除了正在忙碌的人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他们围成了圈,高祺因正做着动员。 “马上,第一场演唱会就要开始了,感谢的话放到结束后再说,现在就让我们毫无保留地,尽情地把音乐传达给观众吧!” 接着伸出了右手,周围的人一一学样将手叠了上去,到最后空间不够,便手臂挨着手臂,权当心也连着心。 一同喊出一声:“噢!” 乐臻也在后台,高祺因动员完后,看还剩半分钟时间,快步到了乐臻身旁。 乐臻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是来自上司的一个鼓励。 “演唱会,加油。” 高祺因个人第一场演唱会,正式开始! 直到登上了正式的舞台,高祺因才真正发现,事前做的思想准备根本百无一用,因为与此时此刻的激动和亢奋相比根本就是相形见绌,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有学过的文字积攒的词汇都从脑海中消失了个gān净。 一年前的他永远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看见这样的一幅光景。 台下是专属于他的粉丝们,为他喝彩,因他激动,熟悉他的歌曲的每一分每一秒,能合上他的节奏,做着应援。 他一瞬觉得自己几乎是无以为报,但不是。 有回报的。 自己尽全力的演唱便是最好的回报。 一旁有专门辟出来的VIP席位,他看到了他的父母,看到了给予过他帮助的谭清老师,许常青这些朋友,和乐音几个后辈,剩余还有另一位与他父亲看上去差不多年龄的男子。 看着有些眼熟,他趁着歌曲的间隙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是乐晓的董事长。也就是乐臻他爸。 这个发现差点让他心里一颤到忘了自己要讲什么话,但他随即被另一件事吸引去了注意力:乐臻不在VIP席位里。 也许乐臻在某个他没发现的位子上看着自己,他心想。 心猿意马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回到了下一首演唱上。 出道以来,他一共发了16首歌,不算多,满打满算加上一两首出道前未发表过的歌和途中的致辞不过两个小时不到。 第一次的久唱让高祺因声音已经有些哑,弹奏使得手臂肌肉酸胀,但因兴奋而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并没有感到过多疲惫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还能再唱,能一直唱下去。 可无论是多么尽情的晚会都会有尽头,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首歌。 高祺因特地将出道专辑的主打歌《始发站》放在了安可前的最后一首。 在开始最后一首歌前,按照流程他需要先介绍伴奏团队的成员,以及对工作人员的感谢。 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鼓手。他一一介绍过去,而被介绍到的成员也顺着气氛各自表演了一段演奏。 介绍完最后一位,他正要转过身做最后的感谢,却突然看到吉他手冲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这是原先的安排和前几次彩排中都没有出现过的,高祺因也是一愣,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一旁的工作人员给吉他手递了个话筒,吉他手带着笑说道:“大家也知道,这是我们高祺因的第一场演唱会,所以大老板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话音刚落,台下已有人发出了尖叫声。 大老板,不就指的是乐臻! 很多观众,尤其是从一开始就成为了粉丝的人对乐臻与高祺因的关系自然是心知肚明,毕竟他们当初可是在微博上公开关系了的! 高祺因似是还没有回过神,乐臻已经上了台,冲下面微鞠了一躬,然后看向高祺因,对他投了个微笑。 乐臻没有再穿着平时正经的西装三件套,而是只穿了一件休闲款白衬衫,袖口折了几折卷起,露出有型的小臂。领口的扣子并没有扣到最上一颗,依稀可见锁骨的线条。平时梳理得gān练的背头也放了下来,有几丝头发软软地搭在前额,整个人看起来gān净清慡又不失随性。 恍惚间,高祺因以为自己看到了曾经只在视频里看到过的那个少年。 他对上乐臻的目光才如大梦初醒,一脸的悸动藏也藏不住,他也不想藏,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冲上去抱住乐臻,亲吻他的少年。 但此时还在演唱会中,他只能咬着下嘴唇按下这冲动,回头对着台下佯装抱怨道:“他们竟然都不告诉我有这一出。” 提前透露当然是不可能透露的,不然也就称不上是惊喜了。 高祺因定下心神,对着台下介绍一句:“那,这位吉他手,有些朋友们可能不陌生了,是我们乐音的老板乐臻。” 台下鼓起了掌,随即乐臻给他们秀了一段表演,引起了更为热烈的应援,惹得高祺因开玩笑道:“看来我们老板人气不比我低,是时候出道了。” 待玩笑开完,高祺因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正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首歌了。” “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因为有你们,才能有现在站在这里的我。” “我从这一首歌出发,行至当下,有过坎坷但更多是风调雨顺。我很幸运也很高兴能够成为乐音的一份子。” “今天,便在这里再次唱响这首歌,驶向前方。” “请听,《始发站》。” 歌手在台上的时候,一般都会戴着耳返,因为台下的声音嘈杂,乐器发出的声音会有延迟,所以需要戴着耳返直接听取伴奏和自己的歌声,才能保证不会走音。 此时,高祺因却在开唱前,抬手摘下了两边的耳返。他摘去了和台下观众的间隔,聆听着最纯粹的声音。 即使不戴耳返,对高祺因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歌声依旧很稳,没有任何走调,与伴奏契合得严丝合缝。即便他从没和乐臻一起排练过,他们之间也默契得如同有着十几年的相伴。 粉丝们大多都会唱这首歌,他们伸手指向天空,有些只是做着口型,有些轻声跟唱。 第二段副歌部分唱完,间奏结束,随着一声火车鸣笛声响,旅途正式起航。 高祺因双手放开了吉他,手心抵在耳后,伴奏好似也懂得了他的所想,放轻了声响。 台下的粉丝不再害怕影响到高祺因的演唱,他们放开了声音,如同歌词所写那般,一同地疯狂,为他唱响了梦想。 明明在场的人之间大多是都素不相识,在此刻却仿佛变得默契十足。也许有人唱歌水平并不完美,但他们都不吝于共同合唱。 来自粉丝的歌声清晰没有遮挡地传入耳中,高祺因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是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 他如同彩排时那样,从摇滚区最前看到最后,从下层看台的最左端到最右,又到上层的一个来回。 一万人不少,但是他想记住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表情。 歌曲只剩下最后一小节,他双手放回吉他上,伴奏声音随之加大,尽着最后剩余的所有力量,唱出所有的声响,为演唱会的最后画上一笔完美的感叹号! “今天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安可前喝口水喘口气! ☆、第 40 章 观众席位的粉丝们不住地喊着安可,而台后退下来的高祺因换着衣服,对一旁一同下来的乐臻抱怨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透露给我知道啊!” 乐臻为他理了下被耳返的线勾缠住的衣服后摆,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惊是挺惊的,喜也是很喜的。”高祺因坦然承认。 安可的歌是用那把生日礼物的吉他演唱,高祺因背上吉他,也不管这是在杂乱的后台,周围的工作人员在四周走动不停,他抬手绕过乐臻的脖颈,把对方按向自己,得偿所愿地吻上了那张唇。没有过多的深入,只一碰即收。分开后,他注视着对方的双眼,轻道:“谢谢。” 等到高祺因再次上了台,乐臻才后知后觉地从这声柔和的“谢谢”回想到了长岛吧地下那条bī仄昏暗的走廊。 不知是否命运齿轮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了转动,为他们两人撰写起了这首赞歌。 高祺因回到台上,迎接了一波掌声后,演唱了两首准备在接下来的专辑里发行的歌曲。 接下来便是真正的最后了。 他换上了耳麦,身后的伴奏团队先行退回了后台,只剩他一人站在舞台中央。 他静静地看着台下,然后开口说道:“这首歌呢,也许之后也不会发售,甚至连个歌名都没有。我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唱,因为这首歌原本算是私人的一个礼物。” 说及这,他低头赧然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我觉得,音乐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能够传达快乐,给予力量。这首歌,是我用来记录给我的幸福的,希望听了它的你们,也可以收获自己的幸福。” 开场白结束,他向前走了两步,直到舞台边缘。摇滚区最前面的小姑娘忍不住尖叫出声,高祺因冲她回了个微笑。 接着他蹲下身,坐在了舞台边缘。两条腿垂下自然jiāo叉晃dàng,惬意地仿佛就是在和台下的人分享着动人的故事。 场内灯光没有全暗,留了照she在他身上的一束光,和观众席位正上方的几盏零星小灯。 却恍如浩瀚星空,美不胜收。 他轻轻拨起吉他弦,开始了弹奏和演唱。 —— 还记得最初相见只在一个普通冬夜 而后关系骤变给予我勇气不再胆怯 相互扶持还以为彼此只需一声感谢 却发现满腔爱意早已无法尽数消灭 月光铺洒眼前的落地窗 彼此身影jiāo错着跳入各自心房 横冲直撞着心里的墙 所幸结局终是同行成双 你予我哭,你予我笑 终将因爱化为一个拥抱 蹬鼻上脸,恃宠而骄 全都仰仗全心全意的好 并肩仰望夜空中星光点点 耳畔是你予我唱响欢言 或许前路上依旧荆棘漫漫 身畔有你与我携手挥断 —— 他唱到这,又起了身,口中哼着曲调,嘴角的微笑却从没落下过。 走回舞台中央,他再次站定,面朝观众,唱出最后一句—— 我想我真的是很幸运 这辈子有你与我同行 “希望你们,也都能够找到可以一生同行的那个TA。” “在音乐的道路上有你们陪伴,我觉得无比荣幸。” “今天真的,非常非常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高祺因回到后台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他鼓掌。他对着他们深鞠一躬,表达了开场时没说尽的感谢,随后回了休息室。 乐臻在安可的时候也回到了VIP席位,和其他人一同在台下听到了最后。回来时问了工作人员,得知高祺因已经回了休息室后便领着众人一同过去。 相较于后台工作人员正整理着东西带来的嘈杂,休息室里像是隔出的一方世外桃源,安静整洁地不像是在体育馆内。 谭清等人在看完演唱会后就先走了,这会儿其实也只剩了高祺因父母和乐臻他爸,简直就是变相的见家长现场。 高嘉勋和霍曼蔓携手进来,先一人给了个拥抱。 霍曼蔓拿着毛巾擦着脖颈的汗,忍不住抱怨道:“真不懂你们看个演唱会为什么还要甩毛巾,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这力气用来擦窗户。” 高祺因大笑,忙揉了揉她的手臂,应道:“行,我过两天就回家给您擦窗户去。” 与父母聊完,他转向了乐鸿哲。 “乐伯父,抱歉,让你等在这儿。” 乐鸿哲撇撇手,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儿,别这么拘束。” 说着,他将手里的纸袋和花束递给了高祺因。 高祺因向乐臻投去一瞥,对方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花是jīng心制作的gān花,高祺因接过纸袋后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盒包装jīng致的点心。 乐鸿哲咳了一声,说:“我太太呢,她比较喜欢安静,就没来,就给你弄了点小礼物,就不要怪她没来了啊。” 宋晓蕾不常做饭,只在多年以前心血来cháo报名过一段时间的烘培课程,这回想着给高祺因做点小礼物,鬼知道她耗费了多少面粉。 高祺因弯了嘴角,忙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哪怕对方什么都不送,在得知对方已经接受自己时,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众人寒暄了片刻,工作人员敲了门,将方才演唱会上使用的吉他送了进来。高祺因问他:“外面都退完场了吗?” 那工作人员应道:“都退完了,舞台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高祺因点了点头,冲两方家长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先回一下舞台。” 三人自是不会介意,恨不得他们俩年轻的快点走,他们老一辈的好慢慢聊他们的,于是顺便也赶着乐臻出了休息室门。 乐臻摇了摇头有些无言以对,与高祺因相视后一起无奈一笑,接着并肩走回了舞台。 舞台上没了乐器和音响设备,看着比方才空旷了许多,不过台下的观众席间的杆子还没撤,留着原来的样子。 演唱会的时候气氛有多嗨,现在空无一人的台下就有多寂静。 高祺因与乐臻十指相握,如同安可的最后那样坐在舞台边缘。他不禁感慨道:“结束了。” 乐臻回道:“嗯,结束了。” “不过也还没结束。” “嗯,远远没结束呢。” 这次演唱会圆满落幕了,还能有下次,下下次。他的路途远没有走到尽头,他才刚跨上这条阳光大道。 乐臻侧过头看他,倏然问道:“刚才那是惊喜吗?” 高祺因冲他眨巴着眼睛,装作不懂:“你说什么?” 乐臻捏了一把他的鼻子:“你明明听懂了。” 高祺因忍不住暗自偷笑,虽然也不算是偷笑了,因为已被乐臻尽收眼底。 他说:“本来是想私下唱给你听的,但是安可临上场前,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给你的这个惊喜?”乐臻问。 高祺因望向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乐臻失笑:“你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也许是因为你的惊喜,让我更坚定了吧。”高祺因轻道,“这并不是还你一个惊喜,那是礼尚往来,还完就结束了。” 他盘起了腿,面对着乐臻认真说道:“可我不想结束。我唱了这首歌只是因为想唱出我对你的爱,想分享你给我的爱。想让全世界都看看我们有多美好。” 说罢,他歪过头想了想,又补了句:“大概就是想秀恩爱吧!” 乐臻笑得欢了,按着对方印了个吻,然后问道:“那想秀一辈子恩爱吗?” 高祺因嘿嘿笑着,大声回:“想!” “那怎么办,”乐臻突然装腔作势地撇开眼神可惜道,“你的合约可是快要到期了。” 加入乐音的时候,高祺因签了一年的合约,到演唱会结束之后正好到期。 高祺因扒着人的袖管,脸颊贴着他的肩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对方问道:“那老板还给不给我续约呢?” 乐臻撇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又绷不住了。他觉得以后要装正经的时候就该蒙着高祺因的眼睛,不然真的把持不住,这一本正经根本坚持不了一个来回的对话。 高祺因看着乐臻同样的盘了腿,与他面对着面。下一秒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方盒,缓缓打开,递到他的面前。 “高祺因先生。” “请问你愿意和我签署这份终身合约吗?” 高祺因痴痴地看着他,心中想着—— 在乐音,做音乐,未来可期。 而这一生,他与乐臻对粉丝公开,对父母出柜,他已经认定乐臻了。 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犹豫。 于是他面带着微笑,高声答道:“我愿意!” 直道人生苦短,知足常乐。 高祺因回想这一年,凭借一把吉他在手,被乐臻碰巧在街头公园发现可谓荣幸之至。 他得以加入了乐音,写了自己想写的音乐,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发了专辑,开了演唱会,还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电影配音工作。职业生涯可以说是一片圆满,前途似锦。 又何其三生有幸,同时遇到了心爱之人,能够懂他所想,与之互相约定未来,已无更多奢求。 从今往后,只想能够长厢厮守,相互陪伴左右。 并肩前进,如音随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两章~要是觉得衔接不上就是漏了一章(x 没想到再次写完了一篇文,并且比上一本的心情笔记(…)更算是讲了个完整的故事吧 感谢大家的点击阅读收藏评论!非常非常谢谢大家!鞠躬 下面是一些个人碎碎念,也可以不用看~ 这篇文当时有了想法后弄了个大纲就开写了,前十章写了三遍,后半的细纲改了无数遍,最开始想写的场景反而被删了,但最后形成的这个故事个人觉得是比较顺畅的了。 点收也不多,不知道多少次就想gān脆弃了吧,但是每次看到有固定几个点击就觉得还是有人喜欢有人看的,最后竟然也坚持了下来(作为一个经常做事三分热度的人(…… 回过头来也是发现了很多问题,今后有机会的话加以改正。 最后还是再次感谢一下又看到这里的各位,谢谢你们阅读了这篇文笔不咋还节奏缓慢的文,谢谢你们。现在的感谢之情简直比小高看着台下一万人应援时更甚,谢谢你们。 有缘的话我们下篇文再见吧=w=(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写的出来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