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不易》作者:撒野的橙子 文案 前有渣男太子,后有绿茶白莲,太子妃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她要和离! 和离不成那……休妻也成吧。 据说休妻要七出之条之一,于是宋然每日都在休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出,太子妃不幸食物中毒,病入膏肓…… 二出,太子妃以下犯上,顶撞皇后…… 三出,太子妃暗养伶人,沉迷听曲…… …… 七出,太子妃多年无子,妇德有亏…… 太子妃一路作妖,不料天不遂人愿,最后还是成了皇后。 万般无奈宋然只好假死脱身,从此天高皇帝远。 半年后,人人都知道西临城外来了个恶名昭彰的女土匪…… 大家都说这土匪头子故意跟西临家过不去,她果然不久在山中放出话来:“有能将西临城主绑到我面前的,赏huáng金百两。” 一个月后,西临家的少城主自投罗网,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原来在阿宋眼里,我就值huáng金百两?”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宫斗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然,西临泽 ┃ 配角:段子清,沈亦澈,沈亦暄,明熙帝,芙颂 ┃ 其它:太子妃,宫廷秘闻,查案,东宫 一句话简介:当皇后不如做土匪 第1章 中宫失火 中宫失火 已是三更时分,可宋然却仍是毫无睡意,她借着透进殿中的皎洁月光盯着头顶帷幔不知想些什么。 侧过头看到在身边熟睡的沈亦澈,即使是闭着眼睛他出众的五官也是俊美无双。 她这才想起原来今夜又到了中秋夜,按祖制月圆之夜皇帝是要宿在皇后宫里的。 一月前,先帝于太极宫中寿终正寝,她的太子夫君一夕之间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北周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她身为正统太子妃,自然也一并升级,母仪天下,入主中宫。 左右也睡不着,宋然gān脆不睡了,轻手轻脚地下了chuáng,确定没有吵醒沈亦澈后,便披上了外衣在殿中踱步。 走到梳妆台前,看到镜中正处芳华的自己,宋然不知该欢喜还是难过。又在殿中慢慢走了一圈,望着凤栖宫的满室风光,她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两年前的中秋时节。 当时的她还未成为太子妃,只是以宋家女儿的身份作为皇后的客人暂住在这里,时光飞逝,殿中景色依旧,可如今的她已经以主人的身份重新住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宫中的人做事很快,不过几日的时间,凤栖宫中所有的用具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就连过去太后最喜爱的鹅梨帐中香的气息都被清除的一gān二净,还细心地用新鲜的瓜果花卉代替了香炉。 连她素来不喜人工制香的习惯都知道,这内务府也是着实废了一番心思了。 也许等再换了新皇后,现在这些东西也一样会被很快地替换掉吧。 北周人人都知道,新帝在未登基前还是太子时,是出了名的宠妻无度。可只有宋然明白,他之所以这样宠着自己,不过是为了做一场戏给不知情的人看罢了。 沈亦澈从过去到现在心系之人都不是她,而是他过去做梦都念着名字的柳良娣,也就是现在位于四妃之首的长chūn殿贵妃。 于他而言,她宋然不过是昔日的东宫太子用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宠姬的挡箭牌而已。 宋然知道,他怕皇后责难,怕其他姬妾嫉妒,怕外界中伤了他小心翼翼jīng心呵护的柳良娣,于是沈亦星把明面上所有能被别人看到的宠爱都给了自己。 为了让世人相信太子是真的宠妻入骨,他自编自演,在帝后面前演了一出又一出戏,多到宋然都快以为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自己。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爱情的婚姻虽说度日如年,但好在宋然向来是个清醒至极的女子,她不会因为他说几句话就被轻易蛊惑。 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四年前的中秋夜宴她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是不是现在自己就不会被困在这金色的华丽牢笼中了? 但很快她就会否定自己这荒诞的想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做不到放任别人在眼前死去而无动于衷。 而且就算不被先帝注意到,为了查明母亲去世的真相,她也要想办法嫁入东宫,而代价则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jiāo换……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沈亦澈不再是东宫太子,而是天下之主,他已经不需要也没必要再演戏给任何一个人看了。 先帝驾崩以来,他们二人还是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像以前一样给人制造着帝后甚笃的假象。 但宋然心里明白,也许几年,也许很快,沈亦澈就会找理由将废后的旨意送到她的手中,再将他心爱的贵妃扶上后位。 他向来做事狠绝不留余地,利用完她这颗棋子再将她弃如敝履这种事情,宋然相信他绝对做的出来。 宋然不是没有能力自保,但是她真的不屑于再为后宫这些腌臜事去使心机。 她能保全自己一次,但以后呢?与其每天为了保住后位而绞尽脑汁,还不如放手一搏,为自己的余生争得一份自由! 就算事败身死,也好过后半辈子在冷宫里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白日里与沈亦暄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弟妹,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真的这么想要离开七弟吗?” “不惜任何代价。”即使是死,也要离开。当然后面两句,宋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让自己的离开听上去那么悲壮,不然搞得好像她就是奔着去死似的。 宋然正出神地想着计划,却感到后背一暖,将她吓得一激灵。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她,原来是沈亦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说来奇怪,他刚刚做梦梦见宋然在一片大雾中离他而去,任凭他怎么呼喊都不回头。 从梦中惊醒,暗笑自己这么大的人还被梦吓醒,下意识地去抱身边的人却被空了的被窝又惊的一身汗。 待到定下心神,发现原来宋然只是在殿中踱步而已,不过是自己虚惊一场,不觉松了口气。 从成亲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妻,她总是让他捉摸不透。 尤其是登基后,政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宋然给他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更是qiáng烈,qiáng烈到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宋然才能确定她还是真切地属于他。 沈亦澈从身后抱着宋然,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直到自己的鼻息间充满了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才稍微安下心来,柔声开口道,“这么晚了,阿宋怎么还不睡?” 宋然被他突然的接近吓得不轻,但很快镇定下来,自如答道,“不过是晚膳用多了些有些积食,不打紧。这会踱步间,已经消食的差不多了。陛下快回去睡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沈亦澈听到她说自己积食,眉头微蹙,“怎会积食?是不是宫里的人没照顾好你?朕见你这段时间都清减了不少,待到明早定要重重发落了那些宫人!” “陛下可别怪罪他人了,臣妾是自己贪食才导致的积食。”宋然背对他翻了个白眼,她清减了还不是因为给他安置这麻烦的后宫?!不过她很快就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思及此,宋然不觉心情愉悦了几分,勾唇道,“陛下快休息吧,臣妾也随陛下一起歇下了。” 沈亦澈将宋然打横抱起放在chuáng上,为她盖好被子后,自己才拥着她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宋然终于困意袭来,枕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 沈亦澈本想着等忙完这段时日,就带着宋然去民间微服巡游,二人好好欣赏一下江南的美景。 却不知道,这一夜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凤栖宫内相拥而眠。 三日后。 又到了北周王朝一年一度的秋收祭祀,这是沈亦澈登基后主持的第一个祭祀大典。 按祖制,帝后需要一同去城郊祈福才算圆满。 但是从三天前中秋月圆夜之后,皇后便感染了风寒,一直也不见有起色。宋然便主动向沈亦澈提出,让柳贵妃代替自己和他一起去祈福。 沈亦澈不忍让她带着病体跋涉,没有多想就同意了。柳贵妃自然也是乐意效劳。 待到祭祀结束,皇帝的仪仗准备回宫时。 众人却见京城东边的天空通红通红的,那方向似乎正是皇宫所在的位置。 立刻便有阿谀的大臣上前奉承到,“陛下真乃真龙天子!初次祭祀,上天便降此吉兆,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啊!陛下长乐无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齐刷刷跪地山呼万岁,“陛下长乐无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沈亦澈还没来得及让众人起身,便听到一个宦官快马加鞭来报,“启奏陛下!凤栖宫走水了!火势甚大,正殿已经烧成了灰烬……” 谁也不曾想到,原来那通红的天空竟是因为凤栖宫的大火。沈亦澈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但他还是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忙问他“皇后呢?” 小宦官几乎不敢正视眼前极度惊怒的年轻皇帝,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皇,皇后娘娘还在凤栖宫里没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沈亦澈已经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阿宋,等我! 第2章 殃及池鱼 殃及池鱼 一众侍卫看到沈亦澈一副遇神杀神的样子,浑身充满戾气地从玄正门一路策马飞奔进了内宫,都愣在了当场。 早些年间,他们就听说了皇帝爱重发妻,不想皇帝居然情深至此,可以为了皇后连天子的威仪都不顾。 沈亦澈此刻也确实顾不上那么多,他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晚一步,他就再也见不到宋然了。 那般能将天空都烧红了的大火,他不知道宋然在里面,还能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等到沈亦澈终于赶到了凤栖宫,眼前纷乱的景象几乎使他站不稳。 如那个报信的宦官所言,正殿早已经化为了灰烬,漫天的浓雾,四处飞溅的火花,时不时倒塌的大梁和柱子,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场大火的猛烈威力。 众人都奋力地提水去救火,可火势太大,也只是杯水车薪,未能让火熄灭一点。 他呆呆看了一会,似是终于想起来他的妻子还在里面,拉过一个宫人声嘶力竭地问她,“皇后呢?!找到皇后了吗?!” 可那个宫人却只是一脸惧怕地告诉他,“还,还没找到……” 沈亦澈已经怒到了极点,将手上抓着的宫人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对着在场所有人怒吼,“找不到皇后,你们都别活了!” 生平第一次,他那么彻底地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害怕和绝望。 他试图安慰自己,有可能,有可能他的阿宋正好不在凤栖宫,只是出宫去其他地方游玩了。 可众人惧怕的样子,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的阿宋确实还在这漫天的大火里未出来。 就在沈亦澈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喊了一声,“找到了!找到了!皇后娘娘在偏殿!” 他立马循声而去,随着那个小宦官的步伐奔向了偏殿。 沈亦澈到了偏殿门前,发现偏殿的火势也不小,但是还未烧到屋内,这让他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了下来。 但他依然十分紧张宋然的安危,一刻也不耽搁地上前踹开了还在燃烧的殿门。 当他看到屋内的宋然之后,面上的担心和忧惧却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满腔的愤怒。 直到沈亦澈破门而入,宋然才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本来她想着借祭天的机会烧了凤栖宫,沈亦星的仪仗回宫的时候,凤栖宫早就烧的连渣都不剩了,到时候她已经假死出宫自由自在地去逍遥度日了 。 但是宋然没想到,沈亦澈居然这么紧张这座宫殿,那么快就回来了。 假死显然是不可能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就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准备趁乱偷偷从偏殿密道出宫。 谁知道她刚换好衣服就被一个眼尖的小宦官看到了,还被看到了正脸,不等宋然开口,他就已经跑出去报信了! 等到沈亦澈进来看到宋然的时候,她正穿着宫女的衣服,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那架势俨然是要出宫再也不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宫人一个个也是瞠目结舌,不知道皇后这样打扮是要做什么。 他本来以为凤栖宫失火是一场意外,或者是其他妃嫔要害宋然。如今看到她的样子,他沈亦澈也不是傻子,立马便明白过来,所谓的中宫失火,不过是宋然一手谋划的助她顺利离宫的理由。 若他晚来一步,是不是这里只会留下一片废墟,而他的皇后也会从这场大火中销声匿迹。 沈亦澈猩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对宋然冷声道,“朕倒不知,什么样的人敢在朕的凤栖宫里纵火行凶?皇后这番打扮,又是要做什么呢?” 宋然知道自己要逃的事情显然是瞒不住了,想着反正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顶着沈亦澈滔天的怒火,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放的火!沈亦星,我告诉你,这皇后,我宋然不想当了!” 沈亦澈怒极反笑,抬手就拍碎了手边的椅子扶手,木屑飞溅,一块碎木也飞到了宋然的脚步。 宋然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仍是一脸的倔qiáng。这样就想吓退她吗?不可能! 沈亦澈冷笑道,“不想当了?这可由不得你!这辈子没有朕的允许,你都休想离开这后宫半步!” 宋然明白跟他好好商量是肯定不行了,就趁所有人都不注意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在了地上,顷刻间她和众人之间便隔起了一道火墙。 她知道有那个小宦官报信,沈亦星很快就会过来,她便在小宦官走后把梳妆台上的桂花发油全都泼在了面前的家具和地上,以防万一。 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她为今天这一刻准备了那么久,就算现在破釜沉舟也要赌一把! 沈亦澈看着眼前突然的变故,刚刚那股不安又慢慢在心里升腾起来,伸出手指着宋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你……” “沈亦澈!你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你没必要再演戏给别人看了!当我查清我母亲死亡的真相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离开这座皇宫!”宋然又拿起一旁的烛台,拔去蜡烛,用尖锐的那头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沈亦澈看到她不惜没命也要离开,心一截一截地凉了下去。因着这火墙的位置正好巧妙地不留一丝缝隙,众人也无法靠近宋然,只能看着她伤害自己,不得阻止。 宋然见沈亦澈还是不肯开口放他走,闭了闭眼,悲戚道,“沈亦澈,你就看在从前我为你登上帝位做了那么多的份上,放了我吧!你爱的人是柳贵妃,放我离开,你便可以与她长相厮守,不是正和你意吗?我要的只不过是出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已!还是说,你真的那么狠心!真的要把我bī死在这宫里才满意?!” 可沈亦澈却还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宋然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狠辣,不禁有些绝望。 她将烛台又靠近了脖子些,很快便有丝丝鲜血从皮肤下渗出,但她却毫不在意,继续把烛台往自己的脖子上压,“与其到时候被你们折磨死,不如现在我就自己给自己个痛快!” 宋然脖子上的鲜血和眼前跳跃的火舌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凄美。 在她就要对自己下狠手之前,沈亦澈终于开口了,“你走吧,我放你走。” 宋然的手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他,“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开?” 他却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他宁愿她离开自己,也不想看到她这样自残。 沈亦澈从来没想到,为了离开,宋然竟然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 确定他不是骗自己后,宋然立刻转身走进了密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大火中。 沈亦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一点点快速地流失,想去捉却怎么也捉不住。 他早已转过了身,却再也看不见宋然的身影,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着眼前的大火大笑起来,可那笑声里却尽是落寞与苍凉。 很快他便止住了笑声,又恢复了往日那般严肃威仪,抬手对着手下的人冷声吩咐道,“之前祭祀时,是谁对朕说这红透的天空是吉兆的?无论是谁,给朕把他的舌头拔下来!朕的北周,不需要这种阿谀奉承的佞臣!” 沈亦澈将手放下,意味着这道旨意再无转圜之地。他不忍心伤害宋然,但所有促使她离开的人都得死! 可即使他可以掌控天下人的生死,却终究还是无法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去留住自己的妻子。 本来众人都以为,皇帝放皇后离开了皇宫,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可沈亦星虽放走了宋然,却在这一刻心心念念的全是她。 他想到她四年前刚嫁给他的时候,想到他在她那里第一次吃到闭门羹的时候,想到宋然在宁王府毅然替他喝下的那杯毒酒,想到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 想起与她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事,沈亦澈只觉得这一生陪在她身边都不够,刚刚的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心软了,就这么放她离开了呢?不是心软吧,还是怕她会伤害她自己,就算她不在他身边,只要活着就好…… 刚走出殿门,沈亦澈只觉得喉头涌起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有些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地上,连头上本就因赶路而十分松垮的朝冠都掉在了地上,点点血迹与殿下洁白的台阶染就了一副红梅白雪般的画面,在此刻显得愈发凄凉。 一gān宫人连忙上前去查看皇帝的状况,他却只是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朕没事。” 沈亦澈不让任何人来扶自己,硬要自己qiáng撑着站起来,却终是经受不住打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新登基不久的皇帝重病昏迷,皇后也从凤栖宫的那场大火中消失不见,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群龙无首,一时朝野上下动dàng不安。 方思礼从沈亦澈吐出的血中发现了很多黑色的虫子,太医院日夜翻查典籍,最后确定了是西域的蛊虫。 可一众太医,只善长治病,却不会解蛊,竟无人能让皇帝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 天下人都知道很早之前皇后就以会破案闻名,也擅长蛊术,当年先帝的蛊毒就是她解的。 所以现在大家都认为,失踪的皇后是最有可能下蛊的人。 天下人都替病重的皇帝嗟叹,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皇后居然那么狠心,为了离开皇宫连一向宠爱自己的丈夫都能毒害。 “沈烨,你也相信宋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吗?”方思礼看着躺在chuáng上禁闭着双眼面色虚弱的沈亦星,对沈烨问道。 “娘娘想离开皇宫自然有她的理由。但我相信她绝对不会给陛下下蛊!”宋然是什么样的人,通过这几年的相处,沈烨早就十分清楚。所以他绝对不会相信她会做出害陛下的事情。 自从沈亦澈昏迷后,一直都是由身为宰相的方思礼辅政,突然压在肩上的压力和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xué,一心盼望着沈亦澈可以早日醒来。宋然的为人他自然也是清楚,但是他无法明白宋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无论是不是皇后下的蛊,当务之急,我们都要把她先找回来 。现如今,应该只有宋然能救陛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修改前面的章节,以后都会每天好好更新啦!这几天一直想着后面的剧情发展,和前面的情节铺设,这章更完后终于可以继续写新的案件啦! 第3章 血光夜宴1 两年前。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夜宴,算上今年,北周的明熙帝正好在位了二十载,皇后的次子沈亦澈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 因此虽然今日的宴会与往年的流程并无不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帝后是想借着此次宴会替七皇子择妃。宋然作为巡抚之女自然也在被宴请的名单上。 明熙帝至今未立太子,大皇子的母妃身份低微,二皇子虽为嫡长子却资质平平。 本朝向来崇尚立贤不立长,因此本就在相貌,能力无论哪个方面都很突出,又深得帝后宠爱的嫡出七皇子,将来还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入主东宫的。 “七皇子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的唱喝,一位身着紫色锦衫的男子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袖口处金线绣制的云纹象征着来人高贵的身份,正是当朝七皇子沈亦澈。 在场的命妇贵女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地移动着目光,贵女中有甚者将半个身子都微微探出座椅,就为更加清晰地瞻仰其天人之姿,直到被随身的嬷嬷拽了拽衣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舍地端坐回去。 宋然向来不喜这种热闹场合,对攀附权贵的行为亦是十分不屑,因此她只是在沈亦澈经过她的座位时,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重新投在了自己腕上的镯子上。 她丝毫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跟自己毫无gān系的男子,会和自己在接下来的人生中紧紧纠缠。 沈亦澈仿若没有看到周围的目光,只是径直向帝后走去,恭敬地对着二人行了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后向来很满意自己的二儿子,浅笑着道,“澈儿免礼”,又转身吩咐宦官总管苏长陵道,“给七皇子赐坐!” 沈亦澈在帝后身边落座完,便不再主动搭话。他心知帝后二人今日要替自己选妃,自己虽早已有了心悦之人,但在喜怒无常的明熙帝面前还是要仔细斟酌措辞,思索着宴会过后该以什么由头主动向他提出议亲之事。 毕竟,柳一一只是商贾之女,跟皇亲贵胄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就这么思索间,宴席已经开始了。 捧着菜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皇子大臣们一一向帝后敬酒完后,便开始自己jiāo流起来,炙手可热的七皇子自然也收到了不少祝酒。贵女们也都跟自家的小姐妹说着悄悄话,猜测谁会成为七皇子妃,心里也互相暗暗较着劲。 其中,当属丞相之女段金蕊与太傅之女梁玉曦最有可能成为正妃,二人都有着极好的家世,平日里也算是要好的姐妹,此次宴会二人也坐的很近。 只有宋然,因为母亲早逝,自己性子又安静,一直在座位上自顾自地研究着手上的镯子。这镯子是她前段时间才在母亲房中发现的,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金镯子,但是经过这几日她发现其中居然暗藏着复杂的机关,以至于连续研究了好几日也未能将其彻底研究透。 宋然看了一会,仍是毫无头绪,桌上大闸蟹的香气随着热气进入鼻腔,一时之间她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身边的嬷嬷侍候自己用膳。 宋然吃完了一只螃蟹,正准备夹一块桂花糕到嘴中,却听得贵女们落座的那边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死人了!”。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些原本言笑晏晏的女眷皆是吓得面色苍白,她们退散的中心是跌坐在地上满面恐惧的段金蕊和横躺在地上面容狰狞七窍流血的梁玉曦。 有胆大的小宦官上前探了探梁玉曦的脉搏,确认了其已经死亡的事实。 本来在觥筹应酬的梁太傅,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见到女儿惨死,一时悲愤气短竟两眼一抹黑直接晕了过去,被匆匆赶来的御医按了好一会人中,才慢慢醒转过来,抱着女儿大哭起来。 经此变故,皇帝大怒,对着众人厉声道:“在皇宫大内发生此等凶案,简直罔顾王法!苏长陵,给朕吩咐下去,好好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又转身安抚自己的老臣道,“梁爱卿节哀,朕定会还令爱一个公道!” 梁太傅虽是悲痛欲绝,但仍是哭着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 仵作被召来验尸,根据各种症状断定其为中毒死亡,但是验过了梁玉曦及身边所有人的菜肴都没发现任何有毒的迹象,一时之间,案件陷入了僵局。 “梁小姐的用过的食具都验过了吗?”沈亦星不相信能有人下毒不留下任何痕迹,于是问道。 “回殿下的话,皆已验过了,俱为无毒。”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谨慎答道。这次死的可是当朝太傅的千金,他自然要好好验看,不敢有一丝懈怠。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宋然却不顾身边嬷嬷的劝退,走入了人群中间,对着明熙帝颔首行礼道,“民女宋然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可否让民女上前探查一番” 宋然方才在人群中一直留意着案件的进程,却始终不见有什么进展,内心早已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去帮助众人揭开事情的真相。 她自小便对破案之事十分感兴趣,不似寻常女子胆小怕鬼。 她幼时经常在父亲办案的时候,躲在案后偷看,至于跟在仵作身后去义庄验尸更是常有的事,为此还被父亲责罚了好多次。 以至于她现在因为小时候被罚抄了太多次的《女戒》,对里面的内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明熙帝被梁太傅的哭声扰得甚是心烦,但又不能令他噤声。 毕竟梁太傅今日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没有理由去斥责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因着这惨案是发生在宫中,明熙帝必须得查清真相,一方面是因为需得尽早结案好给梁太傅一个jiāo代,另一方面也需要找出真凶来挽回皇家的威严。 案件正是棘手的时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明熙帝此时也不顾宋然是不是女子了,在她主动请缨后便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 然而在宋然起身后,向来以威严著称的明熙帝在看清其面貌后竟然呆在当场甚至慢慢红了眼眶,喃喃道,“阿媛……”。 第4章 血光夜宴2 众人俱是一脸惊异,宋然见到明熙帝反应这般反常心里也是十分迷茫。但她很快就从惊奇的神情中恢复过来,再次向明熙帝行了一礼,便转身去查看梁玉曦的尸体。 面对宋然的行礼,明熙帝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又恢复了平日的威严模样。 沈亦澈看着宋然清瘦的身形,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不屑,他显然不相信这样一个女子能解开其中的玄机。 周围的人也像是未曾窥见到天子方才的异样一般,都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梁玉曦的死上。 大部分人已经从害怕中回过神来,转而换上了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窃窃私语起来。 在场所有人中唯有段金蕊作案的嫌疑最大,同时也是最有动机的人,毕竟没了梁玉曦,那她成为七皇子妃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 因着这样的看法,众人自然便都用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段金蕊,段金蕊本就因着好友的骤然离世而痛心,又被其他人怀疑,脸色更是凝重委屈了几分。 宋然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身为京兆府尹宋知行的千金,她自小便跟着父亲四处办案,自然对破案的事十分了解。 如仵作所言,梁玉曦呈青紫色的面容和流出的黑血似乎都昭示着其为中毒而亡。然而宋然不相信有人能毫无痕迹地下毒又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作案的器具,于是她开始细细地观察起梁玉曦身上的东西。 当她检查到梁玉曦的手臂时,发现梁玉曦的衣袖内侧粘上了一块小到几不可察的huáng渍。她用食指轻轻地抹了一下huáng渍,只觉得有些粘手,像是糖霜一类的东西化了一般。 稳妥起见,宋然还是叫来御医上前检验那块huáng渍,不消一会御医便检验出确是糖渍无疑。 宋然又仔细察看了梁玉曦身上的其他地方,再也没发现其他的可疑之处。虽然御医和其他人都已经将席上的食物和餐具验了一遍,但宋然仍是不死心地将所有东西都察看了一番。 在看到桌上那盘被吃了大半的大闸蟹时,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来,她想,她已经知道了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宋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转身指着跪在地上,此刻不知是因为被吓到还是因为伤心而一言不发的侍女问道,“你便是梁小姐的贴身丫鬟吗?”。 听到自己被突然问话,侍女本就因害怕而苍白的面孔更是变得惨白,她愣了一下才颤抖着回话,“回宋小姐的话,奴婢正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柳儿。” 宋然见她反应激动,但仍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嗯,那梁小姐今日除了宴席上的螃蟹可有吃过其他东西?” “回,回梁小姐的话,再没有了。” 柳儿依旧十分紧张,回话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将头都埋在地里,不敢正视周围的任何人。 宋然不再去理会她,而是直接问御医道,“不知大人可否看出这糖渍源于何物” “老夫看这糖渍颜色浅淡,质地不稠,这般粗糙制作不像是宫宴所用,倒像是民间之物,例如糖果包衣之类的。”御医一脸疑惑,不知道这宋家千金为何如此关注一块无毒的糖渍。 宋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这个案子,可以结束了。她转向柳儿再次问起了与刚刚无二的问题,“柳儿,你仔细想想,梁小姐真的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吗?” 可那柳儿仍是死命地摇头,一口咬定梁玉曦没再吃过其他东西。 宋然此刻已经不在意她的说法了,只是轻轻地对她说出了四个字,“你在说谎。”便转身对着帝后福了福身道,“禀陛下娘娘,民女已经知道梁小姐是因何而亡了。” “速速道来。”帝后也希望这个案子可以尽早了结好给梁老一个jiāo待,自然一刻都不想耽搁。 宋然直起身子,对着众人宣布道,“梁小姐并不是中毒致死,而是因食物相克而亡。”接着她又似笑非笑地盯着柳儿道,“但是梁小姐的死却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我曾问过梁小姐的贴身侍女柳儿,梁小姐生前可有食用过其他东西,但她一口咬定没有。可是就在方才验尸的时候,我分明发现梁小姐的衣袖内侧粘有民间的糖渍,糖渍的位置确切表明这是梁小姐在吃东西的时候粘上的。而这样的糖渍只可能来源于民间的糖果包衣,比如说,最近秋日里时兴起来的冰糖葫芦!你说我猜的对吗?柳儿。” 在听到冰糖葫芦这四个字时,跪在地上的柳儿瞬间面如死灰,趴在地上不愿吭声。 众人自然明白她做出这样的表现显然是因为被宋然戳穿了真相。 宋然不顾她的反应,继续陈述着,“中秋佳节,正是螃蟹和瓜果丰收的时节,世人大多知晓柿子与螃蟹相克,但是却鲜有人知螃蟹和山楂一起吃同样会致死!就连我也是幼时随家父一起游历蜀中才恰巧知晓此事。现今梁小姐便是因为这个缘故猝亡,看上去便像是中毒一般。” 听她分析缘由,众人皆是不住地赞叹她广博的见识。 但是案件并没有结束,幕后的凶手还没有被揪出来。宋然又向着柳儿走近了些,俯视她道,“只是我不明白,一个侍女为何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去谋害自己的主子?” “一个侍女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只需将她带去慎刑司严刑bī供便是。” 沈亦澈在旁边看了宋然破案的整个过程,心底还是有些佩服这个小小女子的,但他并未在面上表现出任何不同的情绪,只是冷血地继续说道,“不想受太多皮肉之苦,便将幕后主使供出来,本殿还能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否则,谋害当朝贵女的罪名就足以让你和你的家人死一千遍。”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击溃了柳儿最后的心理防线,本就吓破胆的柳儿此刻如坠冰窖,她早就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但是她一直以为只要她的家人可以拿了银钱逍遥度日就可以了,没想到如今这个局面竟然将自己的家人也送上了绝路。 想着要保全家人,柳儿便不再有所顾忌,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二小姐指使的啊!奴婢全都招供,只求殿下能饶恕奴婢的家人啊!” 梁太傅听到柳儿指认的是自己的亲女儿,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幸好一旁的苏长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才没让他跌在地上。 京城的人都知道,梁太傅府上有一对孪生女儿,只是小女儿梁玉昕自幼便身体不好,十岁刚过便被送去了城郊道观养着,从未出来见人。 宋然也有些无法相信会有人杀害亲姐,继续询问她道“你说是梁二小姐指使的你,那你可有证据” “有的有的。”柳儿此刻只想着保全家人,自然十分配合,只见她伸手从袖间抽出了一支白玉簪双手奉上,“这个发簪便是当时二小姐打赏给奴婢,说是作为奴婢帮她办事的酬劳。” 宋然接过发簪,看着簪头上的并蒂莲花样式,正在思衬着她的话的真假,只听皇后突然开口道,“这只簪子确实是玉昕的。当年梁府诞生了一对并蒂姐妹花,是百年难得的吉祥事,本宫便赏了两个孩子这对并蒂莲花簪作为贺礼。不曾想,如今却成了她们姐妹相残的筹码。”皇后闭了闭双眼,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一旁的梁太傅,在看到簪子之后也是心如死灰了。 “沈烨,去将梁家二小姐请来。”沈亦澈侧身向手下低声吩咐到,“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将她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本橙昨天感冒了,然后吃完药昏昏沉沉的,结果码字码睡着了,昨天晚上就没更新,我今天更新两章,等到晚上再更新一章给各位看官赔罪呜呜呜 第5章 并蒂之殇 并蒂之殇(一) 梁太傅涕泗横流地跪在皇帝面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老臣始终不相信小女会做出此等弑姐忤逆之事,请陛下明察。” 明熙帝只是不温不火地应道,“爱卿放宽心 ,朕绝对不会冤枉任何好人。”换言之,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忤逆之人。无论是谁,在宫宴上行凶便是对皇室威严的公然挑衅,明熙帝自然不会因着君臣情分顾忌任何人。 宋然已经帮大家解开了谜团,接下来的当堂审问就jiāo给了在场的相关官员。 话说,这大理寺卿段子清乃是段丞相之子,为人正直好风雅,虽不及沈亦澈身份高贵,但在京城一众官家子弟中也是人中龙凤,有不少京都女子都对其芳心暗许。 刚刚办案时因为牵扯到段子清的亲妹,他不方便出面,如今真凶已经找到,自然也可以接手审问犯人了。 他刚刚一直在一旁看着宋然破案,见她思路清晰,观察细致,在心里赞叹其聪慧的同时也对她更添了几分好感。 原本跪在地上的柳儿 ,此时已被捆住了双手,慢慢jiāo待起自己和梁玉昕之间的谈话或者说是jiāo易更为合适,“二小姐在道观听闻七皇子即将要选妃的消息,明了梁府肯定会有进皇子府的机会,可是大人肯定会让大小姐去。二小姐对奴婢说,说,只要奴婢除去大小姐。二小姐就有了嫁入皇家的机会,到时候她会将我一并带过去,给七皇子当,当通房丫鬟,有她的提携日后晋升为孺人也是轻而易举。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二小姐,这个害人的法子也是二小姐教给奴婢的…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求大人饶恕奴婢的家人……” 语毕,柳儿不顾被捆着的双手,对着地死命地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一缕缕的鲜血。 段子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要紧的了,又怕这血污惊扰圣驾,便朝着近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柳儿拖下去。几个近侍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柳儿拖了下去。 宋然听完她的呈词 ,知晓她竟然因为一时利欲熏心便惨忍地杀害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主子,不禁内心唏嘘,果真是人心凉薄。 众人重新回到座位上,但谁也没有了宴饮的心思,便只是静待着幕后主使梁二小姐的到来。 约摸等了大半个时辰,梁玉昕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被沈烨押着进了紫宸殿。 但看上去梁玉昕并没有任何想反抗的迹象,她平稳的步伐几乎让宋然觉得她毫不惧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因着常年抱病,梁玉昕无论在哪都带着面纱,但此刻面见天子出于礼仪还是要将面纱摘下来。待她将面纱揭下,露出自己样貌的瞬间,周围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一早就知晓梁玉昕与梁玉曦是一对孪生姐妹,但看到她除了憔悴些,其他和梁玉曦几乎一模一样的样貌后,众人还是觉得十分的惊奇。 双生姐妹本应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但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可以对着至亲下此毒手。 既然人已到齐,段子清便一刻也不耽搁地要开始审问。但还不等他发问,梁太傅已先上前去对着梁玉昕就是一巴掌。 梁玉昕被他打的头偏到一边,嘴角渗出了些许血丝,左脸颊也立刻肿了起来,由此可见梁太傅这一巴掌打的有多重。但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微笑。 “不孝女!你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脸笑!老夫今日便直接打死你这不孝女!”梁太傅说罢,抬起右手便要再打,却被身边的段子清一把拉住,“梁大人息怒!再别动怒气坏了身子。” 梁太傅身体被拉着不能上前,但仍是怒目圆睁,直指梁玉昕,怒道,“畜生!畜生!你说!你说你究竟为何要谋害你的亲姐啊?!那可是你的亲生姐姐啊,啊…”骂着骂着,梁太傅也似是累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掩面呜呜地哭泣起来。 可梁玉昕的面上除了病气没有任何的波动,她的一双眸子冰冷地望着眼前悲痛欲绝的父亲 ,不带一丝情绪地缓缓开口道,“梁大人这会倒是记起梁玉曦是我的亲生姐姐了,那敢问梁太傅,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想起过自己还有一个丢在道观的亲生女儿?” 并蒂之殇(二) 不等梁太傅发话,梁玉昕就接着说起了过去的事情,“我和梁玉曦本是一母双生,可上天不公!独独让我日夜受病痛折磨。我天生病体是老天之意,我可以忍受,可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连我的亲生父母都对我们区别对待!自小,在你们眼里,我就事事都不如梁玉曦!自打记事以来,父亲您每次上朝回来都会给梁玉曦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却从未想起给我也准备一份!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父亲你能想起我也好啊。我每一次,都是躲在门后,看着梁玉曦去迎接你,看着你每每把她抱起来一直到用膳都不舍得放下来!你知道吗?那时候,每次梁玉曦都会拿着你给她买的冰糖葫芦在我面前炫耀,炫耀她的独一份的礼物,炫耀父亲对她的偏爱!六岁时,到了学习礼乐的年纪,教习姑姑和娘都夸她对弹琴有天分,我就不顾病体,日夜练习指法,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可,想着我在弹琴上超过了梁玉曦,你们就会看到我,就会因为有我这个女儿而感到骄傲。可是我苦苦练习的结果是什么呢?是被父亲永远剥夺了弹琴的资格!就因为我身子骨不好,就该被你们忽视!就该被你们弃如敝履吗!” 梁太傅见她提起往事,不觉有些被触动,试图开口安慰,“玉昕……” 可梁玉昕似没有听到父亲唤自己的名字一般,不去理睬。只是眼眶此时却因感伤往事而泛起了泪花,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之后呢?之后到了十岁,我病的更重了,你们都以为我不行了,连我都以为我自己快要病死了。我当时心想,真好啊,我终于要解脱了!可是老天却像故意捉弄我似的,一直吊着我的一口气。而你们,我所谓的家人们,却以祈福为名把年幼病重的我送到了道观!呵呵……” 提到道观的时候,梁玉昕的眼神就似淬了毒一般,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父亲,方才眼中泪花已经消失不见,语气也加重了好几分,“世人都以为道观是清修之地,却不知城郊的那个地方有多肮脏!刚被送过去的时候,我病的不成人样,自然不会有人会想起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是常有的事情。可就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几年下来,我的病居然还能好转了一些,慢慢地我居然能够下chuáng出门了,我想着我的身体好起来了,你们就会接我回府了吧。应该是十三岁那年的某个下午,我坐在禅房的门口,有个老道过来跟我说要带我回梁府,我当时多么渴望回去啊,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了。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梁玉昕又慢慢恢复了方才冰冷的语气,似是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一般,“我被那老道带到一个偏僻的禅房,做了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 听到此,众人都是深深地震惊,梁太傅更是泣不成声,捂着脸痛苦地不停摇头,“不!不!这不是真的!我的女儿……” 梁玉昕似乎毫不在意这件事情,反而嘴角戏谑地嘲讽道,“父亲现今嫌女儿丢人了?那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多绝望吗?一个女子失了身,意味着她这一生都被毁了!我恨这个老道!但我更恨梁府上下!都是你们让我落入那般田地!呵,你以为只是失贞那么简单吗?那次之后,那个老道便经常用此事威胁我与他行苟且之事!父亲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过一个小外孙吧去年的冬日,我亲自煎药把这个孽种流了出来,当时我看了那团东西一眼发现竟还是一个成形的男胎呢 。至于那个老道,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我主动引诱他,每次他来我这里,我都给他的茶水里加入很多的乌头汁,久病成医,我自然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他日渐阳虚枯萎而死,还能不留痕迹,果不其然他连今年夏季都没能捱到哈哈哈哈……” 她几近疯狂的笑声在大殿中回dàng着,显得格外刺耳。宋然不禁打了个冷颤,女人狠起来真的是可怕啊…… 若不是有段子清支撑着,此时梁太傅恐怕早已倒在了地上了,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但却未再说出任何话,只是沉默着泪流满面,嘴角因着突然的打击而剧烈的抖动着。 梁玉昕无视他的láng狈,仍是玩味而怨毒的盯着他道,“父亲此时又何必装出一副心疼我的模样呢?你们欠我的,我会自己讨回来!不是你们,我的人生又怎么会被彻底毁灭!你不是重视梁玉曦吗?你不是盼着她嫁入皇家好光耀门楣吗?那我偏要毁了你的希望!让你也尝尝那绝望心碎的滋味!我身无分文,才会放手一搏用皇后御赐的簪子打点柳儿,让她哄骗梁玉曦宴会前吃了“父亲给的”冰糖葫芦。现在看来梁玉曦这个蠢货果然是最听你的话,倒是让我省心了不少。我知道中秋夜宴一定会有应季的螃蟹,这两样都是寒气极重的东西,她吃下之后很快就如我所愿积食bào毙了哈哈哈哈哈哈……” 梁太傅早已失去了责备的力气,当找到凶手时他十分气愤这忤逆女儿,未曾想过这背后竟还有这样一段不堪的往事。 从刚刚便一直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乐(yuè)宁郡主,在当年长公主府的世子还在世时,他们两是京都出了名的姐弟感情好。如今知道了惨剧的来龙去脉,不禁感慨万千,“你是遭遇不幸,但这又与你的姐姐有何直接关系呢是你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反而报复在了你的姐姐身上,你的姐姐才是最无辜可怜的那个人。” “不管是什么理由,弑姐杀人,罪大恶极。但是此事涉及皇宫夜宴,如何处置梁玉昕还是要请陛下定夺!”段子清放开了失魂落魄的太傅,正欲转身向皇帝抱拳行礼等着皇帝答复,便听得沈亦澈大喊,“她要服毒!”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梁玉昕的嘴里已经冒出了一股股黑血。沈亦星示意御医上去把脉,片刻后只见御医摇了摇头道,“毒入五脏,回天乏术。” “呵呵呵呵……从我……jiāo出白玉簪……的那刻起……我便没……没想过自己能活命……”梁玉昕背靠着殿上的盘龙柱滑坐在地上,边说话边呕着黑血,“连皇后娘娘……这个外人都是……赏赐并蒂莲花簪……一视同仁,为何父亲你却……却如此的……”最后一句未说完,梁玉昕指着梁太傅的手便垂了下去,对着梁太傅的一张脸上满是不甘心,死不瞑目。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啊……”梁太傅痛苦地大声嘶喊过后紧接着身体扭曲着倒在了地上,众人只见他嘴眼歪斜再说不出任何话,俨然已是中风的样子。 这件事情到此也算是了结了,明熙帝遣了若gān侍从和御医带着梁太傅回了梁府,又命人里里外外仔细清理了紫宸殿。这场本该热闹非凡的夜宴,因着这个血腥的插曲也只能草草收尾。 一众皇亲大臣除了七皇子被皇后留下说话,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宫回自己的府邸。 随着众人一起回去的宋然,却在走到宫门口时被苏长陵叫住,“宋姑娘留步,陛下让奴婢请姑娘入宫说话。” 第6章 番外一 父爱无言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细心的小可爱发现我文章名改了,现在为了签约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改名,(小声bb:等到以后签约成功了我还是会改回来的),但不管签不签约,我都向各位保证,我一定会把这本书更完,而且绝对不入v!! 啊,不行太困了,我感觉我要猝死了……今天二更有点困难……对不起,但是昨天的我一定会补上,如果我明天再补不上,你们就拿砖拍我……呜呜呜 第7章 你娶我吗? - 待到明熙帝终于同宋然jiāo谈结束时,宫门早已下了钥,皇后便主动提出让宋然留宿在她居住的凤栖宫的偏殿。 “本宫在你幼年初次见到你,便觉得与你格外亲近。今日宫宴上又见你三言两语便破了夜宴之案,更是在打心里喜欢你的冰雪聪明。”御驾刚出了凤栖宫的大门,皇后便拉过宋然的手说起话来。 若是之前没有与明熙帝谈话,宋然大概会真的以为皇后是真的十分喜爱她,但她知道此刻皇后这样温柔的表现不过是因为明熙帝对她的殊遇罢了。 但她也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然后对着皇后福了福身,道“谢皇后娘娘厚爱,能得娘娘垂爱,是民女的福气。” 皇后见她将手抽回却也不恼,反而脸上笑意更深,“宋姑娘蕙质兰心,本宫自然是喜欢的。本宫已经派人去知会了宋府,你大可放心地住在本宫这儿。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便不再叨扰,这就回寝殿就寝了,宋姑娘也早点歇下吧。” 言毕皇后轻轻抬手示意贴身宫女素青来扶自己,又指派了另一个宫女秋水留下来伺候宋然,便准备要回去。 “娘娘这话倒是折煞民女了。娘娘金枝玉叶,何来叨扰之说。倒是民女怕耽误了娘娘休息呢。”宋然弓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番话也说的滴水不漏。 皇后见她毕恭毕敬的样子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心底也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多了几分欣赏,她比未央宫的那位更像当年的阿媛,除了样貌相像,性子也很是相似啊…… 皇后背对着宋然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休息,便走出了殿门。宋然跪地叩首恭送她离去,直到皇后那道明huáng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她才从地上起身让秋水和贴身侍女挽月伺候自己沐浴。 等到沐浴完毕,宋然只觉浑身清慡,白日里的困倦也都消失不见。没有了睡意,宋然便开始观察起这个寝殿。 寝殿里不似凤栖宫其他地方装修的金碧辉煌,墙上除了贴了一些素雅的墙纸之外便只挂了几副字画,房间里的陈设也不多,乍一看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简陋。 但是仔细看去,屋中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檀木所制,就连字画上的卷轴用的都是贵如huáng金的金丝楠木,书桌上的镇纸和笔架都是由天然的羊脂玉雕刻而成,这些珍品无一不昭示着天家皇族才有的贵气。 宋然走近墙下,看到那些字画的落款都是只有一个“沈”字,便猜想着这些应该是明熙帝送给皇后的。闲逛了一会,宋然发现寝殿内除了这些字画以外还有一个放满兵书的架子,她随意翻看了几卷却发现都是自己之前看过了的,便又都放了回去。宋然觉得有些无趣,便又回到chuáng榻上休息了。夜更深了些,白日里又耗了些心神,进了被窝后她只觉得困意袭来,没多会就睡了过去。 没过一会,宋然却又被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宫里的chuáng虽然比宋府的舒服,但是她自小便有认chuáng的习惯,此刻本就睡得很浅,一下子便惊醒过来,却发现书架那里有个人。宋然对着书架边的身影大喝了一声,“谁在那里!” 心想着不会不会这么倒霉遇到了行刺的刺客吧,但还是鼓起勇气下了chuáng。 她拿起chuáng边的烛台,向那人慢慢走去,当蜡烛的光一点点照亮了那身影时,发现那人着了一身紫衣,竟是今日宫宴上众人瞩目的当朝七皇子——沈亦澈! 沈亦澈没有想过她会突然醒来,一时间居然忘了说话而只是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倩影,他平生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一个女子来。 宋然长得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足够惊艳了。她生了一双极其美丽的瑞凤眼,虽没有柳一一的秋水双眸看上去那么温柔,但是眉宇间却多了一分平常女子没有的清慡利落。两片樱桃小嘴,不点自朱,在她略显消瘦的鹅蛋脸上格外的融洽。 很快,宋然便已经端着烛台走到了沈亦澈的跟前。 沈亦澈原本就深邃明亮的一双眼睛被烛光映衬着,在这寂静黑夜中愈发的熠熠生辉,仿佛拢了一片星辰在眼中一般。 宋然在京都这么多年,自然也听很多人说起过,当朝七皇子长相俊美,堪比潘安再世。 但她一直没有近距离地看过沈亦澈,即使今日在宴会上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她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而已。 此刻这么近地面对沈亦澈,在抬眼的一瞬间,宋然竟被那双明亮深邃的漂亮眼睛紧紧吸引,一向自诩冷静清醒的她甚至连礼数都忘了,只是凭着本能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沈亦澈此刻也已从愣神中恢复过来,但他却没有回答宋然的问题,而是反问她道,“这是你和本殿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宋然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福了福身道,“不知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宋然虽然在嘴上顺从,但还是在心里腹诽这个家伙长得人模狗样居然在半夜偷偷进女子的房间。 “本殿过来取几本兵书而已,书已经拿到了,这就回去了。”沈亦澈说完话正欲离去,守在殿外的挽月和秋水却因被刚刚宋然叫喊的动静吵醒要进殿来。 “姑娘没事吧?刚刚发生什么事了?”秋水毕竟是宫中的老人,明白要先征求主子的同意,才能进去。 宋然明白此时若是让他们进来看见沈亦澈在这,明日必定会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忙答道,“没事没事,我看错了而已,你们快下去休息吧。” “姑娘真的不用我们进来吗”秋水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能直接进去,只能再次询问宋然的意见。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我要接着休息了。”宋然态度坚决,生怕自己一松口,秋水就带人进来看见店中的情形,被皇后知道的话,她到时即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秋水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带着一众侍从回去了。 宋然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了,这才长呼了口气放松下来,却发现沈亦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看着他的一张俊脸,宋然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再也不顾会不会得罪他,指着他道,“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你,我会这么提心吊胆吗?就算你是来拿兵书的,那你不知道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吗?非得跟个贼似的,半夜遣进来偷偷地拿吗?” 沈亦澈却笑的更加邪肆,“本殿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本殿进自己的寝宫也算是贼了?” “什么你的寝宫!这明明是皇后娘娘的住所!”宋然越说声音越小,说到住所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几乎都没有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沈亦星是皇后的儿子,十四岁进皇子所之前他都是要跟自己的母后住在一起的,再加上墙上那些有“沈”字落款的字画…… “怎么不说话了?你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吗?”沈亦澈突然发现调侃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于是他变本加厉地继续,“刚刚你那么害怕他们进来,是在担心本殿吗?放心吧,以本殿的身份,他们还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宋然听他这般无赖 ,不觉憋红了脸啐道,“呸!我那是担心我自己!你是皇子自然没人会把你怎么样,要被别人知道你半夜进我的房间,我的名节就要毁在你手里了!到时候你娶我吗?!” 说完宋然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个女子怎能随意将嫁娶挂在嘴边 ,而且对面的人还是皇子,万一他一时气愤想不开一把把她掐死了,到那时恐怕她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她赶紧赔罪,“民女一时失言,望七皇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民女这一次。” 可沈亦澈却因她刚才的那句“你娶我吗”想到了今日明熙帝才对自己说过的话,“得宋家女者,得天下。”。 刚刚逗她取乐时,他甚至都忘了面前这个女子可能在不久后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他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正妃之位,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让人。更何况,他现在发现,宋然远比他想象的有趣的多,他不觉得府中多一个这样有趣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思及此,沈亦澈勾了勾嘴角,对着她道,“以后没有本殿的允许不准乱动本殿的东西。”他刚刚拿兵书的时候可是看出来书有被别人翻过的痕迹。 说完也不等宋然回话,沈亦澈便从窗户翻出,几步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宋然正为沈亦澈戳破自己翻他东西的事实而羞愧,却见他直接从窗户翻走了,不觉回味他的话起来,“以后?哼,我跟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还会有以后?!” 她却不知,两人的命运之线早已因她今日在宴席上与明熙帝相见而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第8章 秘制腐rǔ 秘制腐rǔ 沈亦澈走远后,宋然又躺回了榻上,越发觉得他这个人莫名其妙还不正经。之前还听京都那么多人传闻说他是个狠厉冷淡的人,今日自己亲眼见到了,还是不得不感叹传闻果然是不能信的。 这样想着想着,宋然慢慢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恍惚间居然看到了沈亦澈…… 梦里的沈亦澈不似白日里那般拒人千里之外,反而主动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座宫殿前。 二人推开门走进殿中,只见里面有许多个排列整齐,摆满了竹简的架子。 宋然随手拿出一卷发现就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卷,正想放回去却感到一阵摇晃,所有的架子都在刚刚的摇晃中变得东倒西歪,上面的竹简也散落的到处都是。 沈亦澈不知何时早已松开了她的手,此刻他正站在一堆竹简上居高临下地负手看着宋然,脸上早已没有方才进殿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他冷冰冰的眼神和紧紧抿着的薄唇。 他睥睨着宋然,一字一顿道,“本殿早就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动本殿的东西!既然是你把此处弄得这么乱的,那你便给本殿收拾gān净!没收拾好之前不准离开殿内半步!” 宋然看着眼前的一片láng藉,要靠她一个人去收拾不知道要收拾到猴年马月,只觉得太阳xué突突跳着疼,但又自知理亏,怯懦道,“ 对不起,我……”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沈亦澈却突然从竹简堆上一下子跃到了她的跟前,挑起她的下巴,玩味的笑着道,“不想收拾也行,那便嫁给本殿吧!” 宋然浑身一惊,便醒了过来,可脸颊的羞红滚烫却还如梦中那般,用手冰了冰脸,不觉在心里埋怨自己竟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一个梦。起身后,才发现秋水和挽月早早地就侍立在殿中等候她醒来。 见宋然坐起,秋水立马端了面盆和痰盂上前伺候她洗漱。洗漱完,宋然自己穿戴好了衣物,又让挽月给她梳了发髻。 由于昨夜睡得不好,此时在眼底留下了浅浅的乌青,于是她拿起了珍珠粉在眼下厚厚地抹了一层,好让自己一会拜别帝后的时候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宋然便带着挽月和秋水二人去向皇后辞行。 素青知道宋然会过来,于是一早就等在了正殿门口,看到宋然过来便立刻上前将宋然引了进去,“姑娘可算来了,娘娘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姑娘快随奴婢进来吧。” 宋然对她点了点头,便跟着她进殿了。进殿后她发现,不止皇后在,明熙帝也是早早地过来了,而在帝后二人旁边还有一个甚是碍眼的人——正是昨晚在梦里还惹得她担惊受怕的沈亦澈! 今日沈亦澈换了一身青灰色的常服,较之昨日的紫色衣袍,倒显得没有宫宴上那般凌厉了。 可是一看到他,宋然又想起了昨夜的梦境,不觉有些尴尬,只好偏过眼神不去看他,在心里也希望他能忽略掉自己。 本来宋然打算向帝后二人请过安后便立即出宫,奈何盛情难却,她便只好答应明熙帝用过早膳再走。 明熙帝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与阿媛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子,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她每天深夜给他送羹汤的时候,不觉触目伤情起来。 皇后最先看出了明熙帝的触动,于是反应极快地示意苏长陵为他夹了一箸蟹huáng包。看到盘中放进了食物,明熙帝立刻回过神来,收住了情绪。 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他也让秋水为宋然夹了一箸,“御膳房做的蟹huáng包向来美味,朕每每品尝都会想起故去的慈懿皇太后,难免伤心。宋姑娘也尝一尝。”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慈懿皇太后只是个借口,但没有人会傻到去戳穿北周王朝权力最高的上位者。 宋然正要起身谢恩,却被明熙帝抬手阻止,“只是寻常吃饭,不必多礼了。” 宋然只好坐下,但仍在嘴上回了句,“谢陛下恩典。”。便低头安安静静地品尝起了明熙帝赐给她的蟹huáng包,时不时地用勺子舀勺粥喝。 宋然不得不承认,御膳房制作的腐rǔ比宋府厨娘做的要有风味多了,就着这腐rǔ喝粥实在是美味,不知不觉间她手中的一小碗粥就已经见了底。 宋然心里正觉得满足时,却听到从用膳开始便一直被她刻意忽略了的沈亦澈开口了,“宋姑娘似乎很喜爱这秘制腐rǔ呢” 宋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他已经主动问话了,自己也不好再装傻,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御厨大作果然不似民间一般索然无味,民女佩服。” 沈亦澈见她上钩,不觉勾起了嘴角,对着她邪笑道,“宫里御厨做的好,自然有他秘制的方法。不过本殿倒是可以把这个方法分享给宋姑娘呢。” 宋然心知他不会那么好心,果然立刻就听见沈亦澈继续说道,“宫中制腐rǔ,自撒上腌制的调料后便盖上稻草封在cháo湿的恭桶里,直到要食用时才取出来。所以宋姑娘大可放宽心,你刚刚用的都是今早新鲜取出来的呢。但这腐rǔ虽然别有风味,能欣赏它的人却不多,宋姑娘果真是独具慧眼呢!既然你这么喜欢,等回宋府的时候本殿会命人给姑娘带一桶回去。” 沈亦澈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宋然的反应,果然在他说出“恭桶”两个字之后宋然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当她听到自己夸她“独具慧眼”的时候脸色更是绿了又绿。看到她这般丰富的反应,他唇边的笑意更是不觉勾的更深了。 宋然这才发现,难怪刚刚只有她一个人动了碟子中的腐rǔ,肠子都快悔青了,苦着脸回答他,“谢七皇子美意!但民女恐怕无福消受。” 皇后见沈亦澈故意捉弄宋然,怕惹得明熙帝不快,连忙解释,“宋姑娘不要担心,宫中御厨用的恭桶都是从未使用过的,是绝对gān净的。” 但是再次听到“恭桶”这两个字时,宋然只是觉得皇后越抹越黑,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情绪之后又有了想要作呕的冲动,但在御前不得失仪,她硬生生地将呕吐的欲望憋了回去。 明熙帝看出了她的不适,但也不好因为这个责罚沈亦澈什么,只对着沈亦澈佯怒道,“澈儿,不得胡闹!”又面向宋然安抚道,“宋姑娘不必理会他。” 宋然也只好对着帝后勉qiáng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受到沈亦澈的影响。 她表面一副宽容的样子,在心里早已经将沈亦澈这个混蛋鞭笞了一万遍。 因着沈亦澈的一番话,这顿饭宋然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心情了,万般煎熬中终于盼到帝后二人用完了膳。 等到一gān侍从收拾gān净了桌子后不久,宋然便婉拒了皇后的盛情挽留辞别了帝后。 乘坐的马车一出皇宫大门,宋然立刻吩咐车夫道,“大哥!麻烦快一点!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尽快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橙子的事情比较多唉,今天回来已经十一点多了,停更一天,明天把第一章重新写现在暂时锁了,把其他章节都推后了一章,大家明天记得关注第一章啊,有糖吃哦 第9章 女子难为 女子难为 待到一下马车,宋然立刻便让挽月去打了几大海碗水来给自己漱口,直到漱了五六遍才让嘴里的腐rǔ味道彻底消失,又在心里将沈亦澈骂了几百遍她才渐渐觉得没有那么恶心了。 亏得她还一向认为自己细心谨慎,短短几日内居然会一而再再二三地着了沈亦澈的道,被他反复捉弄。 反省自己的愚蠢的同时,宋然不觉有些奇怪,沈亦澈跟她才认识不过两天,虽说他的一系列无厘头的行为已经让她印象深刻,但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沈亦澈为什么要一直揪着她不放呢?总不能就因为她昨天夜里翻了几下他的兵书,他就要报复她吧? 显然沈亦澈不可能有这么无聊,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昨天明熙帝召她谈话吗?可她和明熙帝谈话的内容除了他们二人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为了她母亲的名誉,她更不可能向外界透露半句。如果是因为此事,那他又为何要针对自己呢…… 想了半天,她还是无法理解沈亦澈到底是图什么。却被早就在府中等候她们回来的摘星拉回了思绪,因着摘星性子横冲直撞,话也比较多,宋然怕她惹祸上身,此次入宫便只带了挽月一个贴身丫鬟。 快一天没见到自家小姐的摘星早已按捺不住自己一颗想要八卦的心了,她昨夜见小姐没有按时回来担心了好久,还以为小姐是因为得罪了什么皇亲贵胄才被扣留在了宫里,直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公公过来了一趟她才把提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今日一早醒来,摘星便听到府中的人都在说着昨天宴会上发生的奇案,知道原来是自家小姐破了这个奇案。她自小跟在宋然身边,长期受到宋然的耳濡目染,对破案之事也是十分感兴趣,不禁对宋然又多了几分崇拜,恨不得立即就想听宋然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但好不容易将小姐盼回来,宋然一回来却只顾着漱口,漱完口又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事情想得格外入神,她叫了好几遍,小姐都没有应。摘星此刻心里急的像猫在抓一般,满腔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等到宋然终于回过神来,只听到摘星这个小丫头一直在旁边碎碎念地叫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便揶揄她道,“怎么才一夜不见,摘星你就想我了吗?” 摘星一心只关心着她是怎么破案的,自然听不出她语气中有玩笑成分在,很认真地答道,“那当然了,小姐,你不知道摘星有多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真相的呢。” 见小姐不发话,她又拉起一旁站着的挽月,撒娇道,“好姐姐,小姐不愿意说,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嘛?” 一向含蓄内敛的挽月,此时也被摘星的急切样子逗得忍俊不禁,掩着嘴轻轻地笑着,对她道,“我向来脑子愚笨,哪里能说得清楚,你还是让小姐来告诉你吧。” “好啦,不吊你胃口啦。是这样的……”宋然也不想看摘星一直着急,便将案情挑重点都跟她详细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总结了一句,“其实每一个案子都有一两个关键的线索,只要多细心观察就能发现这些关键点,再顺着这些关键点将所有线索关联起来便很容易就能得出答案了。” “原来是这样啊!”摘星听她说着,恍然大悟道,“不过可怜了那梁家大小姐,因为亲妹妹的嫉妒无辜丧命。” 宋然却并不完全认同她的看法,笑道,“梁大小姐惨遭谋害确实可怜不假,但却未必真的完全无辜。” “啊?为什么啊?”摘星本来好不容易搞懂了案情的经过,此刻听宋然这样说,又是一脸迷茫了。 宋然正色道,“梁玉昕昨日在紫宸殿上却说自己在道观时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险些饿死。梁太傅即使再冷落小女儿,梁玉昕也是梁府的二小姐,那些下人不可能敢故意苛待她。他们敢这么做,无非是得到了主子的授意。而梁府最有可能这样落井下石的只有自小就喜欢在她面前炫耀父亲宠爱的梁玉曦……” 摘星挽月听她这样一番分析,皆是汗颜。那个时候的梁玉曦也不过只有十岁而已,居然就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想要饿死和自己一母同胞,病入膏肓的亲妹妹。这样想着,摘星便连原本对梁玉曦的一丝同情之心都没有了。 世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其实何止是深宫里人心险恶,凡是世家大族几乎都有着或多或少不为人知的丑事。一群又一群的女人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上演着大同小异的戏码,无论是妃嫔间互相争风吃醋,还是府邸后宅里妻妾间的勾心斗角,无非都是为了得到一家之主的宠爱和支持。 在这样封建的时代和社会,女子永远处于弱势,只有依靠着男人的宠爱才能过活。有些女子一辈子都是为了别人而活,她们自小便被三从四德的礼教禁锢,出嫁后更是永远的困于家族荣rǔ和儿女前程。 身边有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所以宋然自小便在心里发誓,永远不会为了男人而活,要依靠自己活得jīng彩漂亮,无力改变这个时代,但至少一定要掌控住自己的人生!一开始喜欢上查案,也是因为她发现在查案这件事上男女的天分是平等的,很多时候她甚至比男子还要冷静沉稳的多。 自小跟在父亲身后,虽然常常因不守规矩而被父亲责罚,但万幸宋然的父亲是个十分开明的人,从来不会真正扼杀她的兴趣爱好亦不会否定她的天分,才使得今日的宋然得以熟知各种验尸手法和推理思维。 在她心里,她的爹爹是世间少有的好父亲,亦是她在查案方面的启蒙老师。她的爹爹不似寻常人那般对女子有所偏见,虽然未曾在嘴上明确表示过支持自己了解查案相关方面的事情,但他默许她研究这些她已经觉得十分感恩了。 因着梁玉曦的事情,三人陷入了沉默,都各自思索起了自己的事情。却听到管家在宋然居住的芍华苑的院子中请人通报,宋老爷让她立刻去书房一趟。 宋然一惊,原来自己的7爹爹今早已经从徐州办案回来了,不觉用眼神嗔怪摘星,没有早点告诉自己,好让她提前有所应对。 明白父亲是因为昨日宫宴上的事找自己,管家又在门外催得紧,她只得匆忙带着挽月摘星随管家去往书房。 第10章 被封宸王 册封宸王 等宋然去到书房后,宋大人果然如往常一样,奚落了她一番,责怪她没守好女子应有的本分,乱出头。 但这么多年了,宋然也明白,父亲只是表面上责怪自己,其实心里并不会阻止自己查案。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会剥夺女儿兴趣志向的人。 她也是像平时一样,嘴上认真地认错,保证不会再多管闲事,却在心里想着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 但是这次在她认错完后,父亲却还是一脸凝重,不待她问,宋父又开口道,“然儿,为父知道你喜欢查案,但是这次的案件和平时里的市井之徒可不同。你昨日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了那些望族,甚至触犯天威……” 宋然知他是担心自己,安慰道,“父亲放心,女儿做事有分寸的。” “为父知道你聪颖过人,但是昨日的宫宴明眼人都知道是天家为七殿下选妃的契机,死的还是最有可能成为正妃之一的太傅之女,想除掉她的人太多了。如果结果不是这样,你就会因此得罪那些幕后的势力。” 宋父显然并未因宋然的话而宽心,即使他的女儿再聪明,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也无法与那些名门望族的势力对抗。 “但是没有如果不是吗?虽说这次女儿是不小心揭露了梁家的丑事,但是也是为了皇帝解了围,替皇家挽回了威严,更何况……”后面的话,宋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让父亲知道母亲和明熙帝的关系。 “何况什么?”宋父见她停顿,有些疑惑。 “更何况,当今陛下是一个英明的皇帝,女儿帮了他的忙,他肯定会护着女儿的。”宋然认真答道。 宋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这才宽下心,笑骂道,“你呀你,就知道耍些小聪明!早晚要吃亏!” 宋然知道自家爹爹这是将此事翻篇了,才松了口气。 又和宋父闲聊了一些家常,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有了昨日在宫里经历的对比,这一日宋然在自己的家里过的可谓是相当惬意,到了晚上也没有失眠,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日宋然舒舒服服地醒来,睁开眼却被面前摘星的样子吓得不轻。 她一醒来就看见摘星顶着一对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对自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宋然此时也顾不上洗漱了,就听着摘星一边啜泣一边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宋然知道了,原来是摘星一早收到了蒲州老家的家书,说她祖母病重了,想临终前见摘星最后一面云云。 “摘星在被卖到宋府前,在家中只有祖母最疼我……呜呜呜……前几年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重了……请小姐准许摘星回蒲州与祖母见一面呜呜……” 摘星说着说着,就跪下要给宋然磕头,宋然连忙阻止了她。 摘星是从小被卖到了宋府签了死契的,不能轻易离开宋府的。但是宋然和她一起长大,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她。 “快起来!该去看祖母就去看就是了,何必行此大礼?你照顾我多年,就算你回去照顾你祖母不再回来了,我也会同意的。” 摘星自小就忠于宋然,听道宋然这样说,忙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呜呜呜呜等到摘星侍奉好祖母,还是要回来伺候小姐的呜呜呜……” 宋然也不想她再多想,只道,“快点准备一下就回蒲州吧!我再让管家安排一个家丁跟你一起回去,路上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记得及时写信给我!” 摘星急着去看祖母,点头答应后又说了好几句“多谢小姐”就火急火燎地去收拾行李了…… 一晃已经到了九月,距离上次的中秋夜宴已经过了半个月。 摘星的祖母果然如书信中说的那般病得很重,见了摘星最后一面后,又过了几日就去了。 摘星写信告诉宋然等到祖母头七一过,就回宋府,宋然回信让她节哀,不必急着回来。 但是摘星却说要早日回来侍奉宋然,如此宋然也不好再拒绝。 这半个月里,已经成年的七皇子也已经被明熙帝封为宸王。 宸者,北极星所在,向来被当做帝王的象征。当册封的圣旨颁布后,天下人都猜测这是不是代表着这年轻的七皇子即将要成为储君。 无论将来沈亦澈会否入主东宫,明熙帝此举都是毫不遮掩地昭示了他对这个儿子的满意和宠爱。 在沈亦澈得到这份殊荣的同时,他也多了更多的威胁和危险,这样含义特殊的封号叫他的对手们如何不眼红?! 在京都的人都在庆贺宸王册封之喜时,宋然却收到了一封皱巴巴的信,信上只有五个字——扶桑阁,救我! 宋然认出那书信的字迹正是属于未按约定时间归来的摘星,不觉心头发慌。 她知道摘星说会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现在距她祖母头七结束已经有五日了,从蒲州到京都的路程,即使摘星走的再慢,这个时候应该也早到了京都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出事了,宋然在昨日就有了这个猜想,如今这封信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扶桑阁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阁中不光售卖首饰,还经营香粉胭脂等女子用品。 宋然左思右想,都觉得扶桑阁怎么看都不像会是做坏事的地方,可摘星又怎么会给自己写这五个字呢? 但是救人要紧,未多停留,宋然就拿着书信和挽月一起去了京兆府,准备找自己的父亲商量对策。 等到了京兆府,宋然发现段子清也在这里。不过大理寺和京兆府都是帮朝廷查案的,他会在这里也不奇怪。 倒是段子清在此处遇到了宋然,心里很是惊喜。 他一改往日对其他人的冷漠,主动上前道,“宋姑娘今日怎么也来京兆府了?” 宋然见往日传闻里的冷面判官主动跟自己说话,有些诧异,但还是语气平常地答道,“自是因为有案件要报官。” 段子清正要询问是什么案件,宋父却走了过来,问道,“然儿,你来京兆府做什么?” 宋然此刻也不想再多解释,只将手中的书信拿给他看,“父亲请看,这是摘星托人送来府上的信。” 看到女儿焦急的样子,宋父明白是摘星被人扣在了扶桑阁,写信给宋府求救。 在京都之内,天子脚下,身为巡抚的宋大人自然不会允许有人为非作歹。 和段子清说明了情况,又宽慰了宋然几句,便和他带着手下去扶桑阁要人。 可是等他们将扶桑阁搜了个遍,都没发现摘星,这阁中甚至连可能关押人的地方都没有。 向店主致了歉,众人便只好回到京兆府。 此事疑点重重,宋父搜查完后觉得是有人故意捉弄宋然,叫她回家好好休息。宋父告诉她兴许再等几日,摘星就会回来了,又安排了两个捕头护送她们二人回府。 段子清见未搜到人,也宽慰宋然让她放心,他也会找人帮忙寻找摘星的下落。 宋然知道现在京兆府显然不能再出面去扶桑阁找人了,但她相信摘星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到扶桑阁,她一定要再在私下里仔细留意这个地方,早日救出摘星。 第11章 夜为朱瑾,昼成扶桑 待到夜深人静,宋然便和挽月换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男装,偷偷地从后门溜出了宋府,要去扶桑阁再好好地探访一番。 摘星一日未归,宋然就不能放松警惕,她不可能放任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摘星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 因为二人事先做足了伪装,一路上虽是人迹熙攘,但也未被别人识破身份,旁人只以为是两个眉目清秀的小公子在一起逛夜市。 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宋然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要是自己是一个男儿该多好啊。在北周这个封建的王朝,男子是没有宵禁的,但是女子在城门关闭后就不能出府随意走动了。 今日还是宋然和挽月第一次夜里独自出来,二人不禁感慨于眼前灯火连绵的繁华景象。但是很快宋然就从感叹中回过神来,她们此行是出来寻找摘星的下落的,可不能被眼前的繁华迷惑,忘了初衷。 顺着白日里的记忆,宋然很快就摸到了扶桑阁所在的大概位置,但却在快到时被眼前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巷弄给挡住了去向。她只记得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到达扶桑阁,此刻在茫茫黑夜中却无法分辨出眼前到底那一条才是通往扶桑阁的路。 宋然正在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却见其中一条巷子里有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互相跟对方很大声地chuī嘘着自己的事迹。 “我前几日在朱雀街收购了一块玉佛头!足有五斤重啊!那成色质地,价值连城啊哈哈哈哈!” 另一位显然没把他当回事,调笑道,“切!你那算什么!我今日可是在莲姬姑娘那里得了一方手帕,是她亲手绣的呢!都说chūn宵一刻值千金,嘿嘿,这美人贴身之物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啧啧啧,有道理啊,那莲姬姑娘的小腰真是不盈一握!那肌肤也是,啧啧,嫩的能掐出水来啊,嘿嘿嘿……”一说到美人,两个醉鬼俱是笑声里充满了猥琐。 宋然挽月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实在是不想上去搭话,但一时半会又没有其他人经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向二人问路。 宋然挡住二人的去路,粗着嗓子抱拳道,“打扰二位大哥了!在下和舍弟初到京都,听闻有一处扶桑阁胭脂首饰都是极好的,想着给家中娘子带一些回去,不知可否劳烦二位为在下指点一下路径?” 二人见她穿着谈吐皆是不俗,只以为他是外地来的富商,很豪慡地上前搭着她的肩膀答道,“小兄弟一看就是初来乍到吧!你有所不知,在夜里,京都是没有扶桑阁这个地方的!” 宋然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拨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问道,“兄台何出此言可是因为这扶桑阁夜间不开门做生意吗?” 她的求知欲大大地满足了二人醉酒后膨胀的虚荣心,那人继续答道,“并非是夜间不开张,只是在夜里扶桑阁用的是另一个名号,做的是另一种生意罢了!” 不等宋然询问,另一个人就接着话头抢答道,“这扶桑阁在夜里就更名为朱瑾楼,白日里扶桑阁做女子生意卖胭脂首饰,夜里朱瑾楼做男子生意成一方雅舍。至于是什么雅舍,应该不用我们说了吧?” 宋然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不觉和挽月面面相觑,宋然倒是面色如常,但挽月一张脸早已从脸颊烧红到了耳根。 不愿再和他们多做耽搁,向两个醉汉问了路,宋然便领着挽月径直走进了通往朱瑾楼的那条巷弄。 穿过巷子,周围的环境再不似巷子另一端那般的寂静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灯火辉煌。 扶桑阁正经秀气的牌匾此刻也早已被描金的“朱瑾楼”三个大字所替代,同样的一所建筑却再也找不到半分白日里作为胭脂商铺的感觉,有的只是一个个高高挂起的火红灯笼与喧闹的寻欢作乐声jiāo相织就的一片纸醉金迷,令来来往往的过客为之迷醉疯狂。 宋然站在巷子口看了眼牌匾,又看了看屋内的声色犬马,略微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就拉着挽月走了过去。 还未走进门,就有一个风韵犹存的紫衣妇人迎了上来,声线妩媚,“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两位公子盼来了!公子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妈妈我都可以给你们安排……” 话音还未落,老鸨低头却瞥见了宋然和挽月牵着的手,表情瞬间凝固,但她到底是见过各种场面的,立马就随机应变堆笑道,“原来二位公子有此雅癖啊!不过不打紧,我们朱瑾楼有上好的雅间可供二位促膝长谈。” 宋然知道老鸨是误会了她们,想着正好将计就计随她进去好找机会仔细查探。宋然手指稍稍用力示意挽月不要说话,便拉着她随老鸨进了朱瑾楼开了一间雅间。 朱瑾楼的大堂里,一位身着大红锦袍的俊秀男子正踏着朱瑾楼当红花魁的步伐翩翩起舞。随着他的动作,锦袍本就宽大的领口一会合上一会敞开,衣服下白皙的肌肤和傲人的肌理曲线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红衣男子的一双狭长凤眸在起舞翩跹间顾盼生辉,一眼望去,本就有着姣好面容的他竟比身旁充满异域风情的花魁莲姬还要动人几分。不常来这朱瑾楼的客人或许会以为他是朱瑾楼的小倌儿,部分好男风的登徒子甚至想着上前一亲芳泽调戏这红衣男子一番,被身边的其他熟客用眼神制止才作罢。 朱瑾楼的常客都知道,这舞姿翩翩的貌美男子可不是什么风尘之人,如果有不长眼的人上去冲撞了他,凭他的身份让这朱瑾楼上下陪葬都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啊,失踪人口回归。因为这个案件是新加的,所以之前没有构思好,没错我这章之前没有大纲(bào风哭泣呜呜呜),在我憋了接近半个月后,终于梳理好了这个案子的思路,从今天起我要恢复日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灯照夜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平王殿下 此人正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北周二皇子沈亦暄。虽然早在前几年他就已被明熙帝封为平王,但是平王妃的位置却一直空悬着。到了今年,已到了加冠之年的平王爷沈亦暄却仍旧没有要纳妃的动静,只是终日醉心玩乐,流连于花街柳巷间,夜夜笙歌。 帝后也因着纳妃的事情教育过他多次,但每次都被沈亦暄用不同的理由搪塞过去。几次下来,帝后觉得他平日生活虽然荒唐但也没有闯过什么大祸,也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去管他了。 世人都道,平王沈亦暄是个草包,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沈亦暄丝毫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依旧我行我素,堂堂王爷甚至做出了当众与舞姬共舞取乐的荒唐行为。 众人看着被舞姬们众星捧月的沈亦暄,在互相调笑的同时,不免有人开始偷偷的议论起他来:“你们说,这平王至今未娶是因为什么啊?” “人家有权有势的,不想被家室束缚呗!男人嘛!哪个不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就说你孤陋寡闻了吧!我之前听我婶婶说,平王之前喜欢一个小宫女,可这小宫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突然bào毙了!平王伤心欲绝,为此还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据说平王就是因为忘不了这个小宫女,才至今未娶的……” “你这道听途说的,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婶婶未过门前当年可是宫里的女官呢!” “嘘!平王下来了!快都别说了!”不知是人群中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一舞毕,沈亦暄从台上翩翩走了下来,怀中还搂着刚刚伴舞的花魁莲姬。他无视众人的眼光,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坐席,搂着美人斜靠在贵妃榻上,一边把玩着美人的柔荑一边观赏着台上的新一轮歌舞。 沈亦暄狭长的眸子盯着台上还时不时的瞄一下其他地方,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白净脸孔,在心里疑惑她来这里gān什么的同时也发现这个女子更加有趣了几分。 他轻轻推开身边的女子,想要起身,却被莲姬轻轻拉住了衣袖,“哎?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嘛?” 沈亦暄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衣袖,道,“本王有事要过去处理一下,一会再回来陪美人。” 言罢沈亦暄便起身理了理身上锦袍的衣领,不顾身后美人的呼唤挽留,快步走向了宋然所在的位置。 宋然正带着挽月四处观察,试图从这朱瑾楼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还未来得及发现蹊跷之处,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有人从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 宋然反应极快地挣脱了肩上的手,又快速的转过身来对着那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沈亦暄嘴角抽了两抽,被打的那半张脸立刻便浮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他没想到他只是拍了一下宋然的肩膀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跟着他过来的两个小厮见此情景,立马就要上前把宋然抓住问罪,“大胆刁民!竟敢冒犯王爷!” 沈亦暄却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其中一个十分愤愤不平道,“这个刁民居然打王爷!一定要把他带回王府重罚!” 沈亦暄仍是对他们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事要处理,都别跟着本王!” 两个小厮也不敢惹到沈亦暄这个混世魔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等到小厮走远了,沈亦暄才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半张脸,不小心碰到肿起的地方使他倒吸一口凉气地嘶了一声,然后他捂着伤口语气颇有些委屈地对着宋然道,“你这丫头手劲真大!疼死我了!” 宋然打完他后,在看到他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时十分震惊,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登徒子。而后又听到他的小厮唤他王爷,心道自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但他却遣走了小厮,此刻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宋然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在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宋然将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挽月护到身后,对着沈亦暄福了福身子,道,“民女见过平王殿下。” 宋然听到他刚刚叫自己丫头,摆明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身,那她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沈亦暄上次中秋夜宴因为宋然快速地破了案对她印象极深,自然能一眼认出她来,但是他没想到宋然居然也能认得自己,不由得有些惊喜地问道,“你认识本王?!” 宋然满头黑线,答道,“不认识。只是民女在京都久闻平王殿下大名。”却在心里想着这不是废话吗?!这大半夜在青楼不回家还被别人称作王爷的,除了你臭名昭著的平王还能有谁?! 沈亦暄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懂了她话里的含义,不由有些尴尬,讪讪道,“这样啊……” 宋然也奇怪他怎么认出自己的,便问道,“不知王爷是怎么认出民女来的?” 沈亦暄不假思索便道,“上次在宫宴上本王就对你印象很深,当时本王就觉得你要是个男子,一定是个适合一起喝花酒的饭搭子!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被我抓到你在这里喝花酒!我看到你了自然要上前抓住你不能让你这个饭搭子跑了!”越往后说,沈亦暄语气越激动,到最后连尊称都不要了,直接就说“我”了。 宋然和挽月听到他这番话,俱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但沈亦暄却像是没看见二人无语的反应一样,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别看你现在是女子!你看你今天本来不也玩得很开心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约着喝酒啊……” 宋然:…… “你说对不对嘛!这样,以后你出来跟我一起玩,你就扮男装,我可以允许你不用叫我王爷,就叫我名字!我就叫你阿宋怎么样?” …… 等到最后宋然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他有空再跟他一起玩,现在她还有事要办,先不奉陪了。 但谁知沈亦暄一听她有事要办,立刻眼睛放光道,“有事?!阿宋你是又有案子要查了吗?!也是,通过上次宫宴一案我觉得你超级厉害!大理寺那么多人都比不上你一个!你这次要办什么案啊?!可以带我一起吗?!我觉得看你查案好有意思,我可以帮你很多的!” 宋然捏了捏鼻梁,越发对沈亦暄感到很无语,她不明白沈亦澈那么闷骚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张扬活泼又话痨的哥哥…… 第13章 异域美人 二人又拉扯了半天,宋然再三和他保证,自己有空一定跟他一起出来喝花酒之后,沈亦暄才终于肯放她离开。 却不知从刚刚沈亦暄离开坐席后,有双眼睛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二人方才的互动也是尽然落在了她的眼中。 注意到沈亦暄和宋然谈话结束,沈亦暄已经往坐席那边走了,一直在二楼窥视二人的莲姬反应极快地将自己的身子藏在了柱子后面,在心里将宋然的样貌暗暗记了下来。 沈亦暄得了宋然的允诺,心情也更加好了起来,便步伐轻快地回到了方才的坐席。 他前脚刚坐下,莲姬后脚就捧着酒壶过来了,娇嗔道“王爷终于回来了!让奴家好等!看,这是奴家特地为王爷留的西域美酒,王爷快尝尝!” 莲姬边说话边用银杯斟了一杯酒递给他,沈亦暄不疑有他,在接过酒杯后顺势将美人搂入怀中,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弥漫的酒香气,感叹道,“果真是好酒!馥郁醇香!” 一饮而尽后,沈亦暄将杯子扔在一边,用手指勾起莲姬的下巴邪笑道,“不过这酒再好也抵不上美人半分香甜!” 沈亦暄本就长了一张妖孽一样的脸庞,这样一笑更显得五官俊美非凡,莲姬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差点就要沦陷。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绝对不能对男人动心!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这样想着,莲姬很快就换上了一副佯装羞涩和献媚的神态,一双手轻轻勾住面前男人的脖子,小嘴对着沈亦暄的耳朵呵气如兰,“王爷好坏……” …… 另一头,宋然将朱瑾楼上上下下察看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又担心时间耽误久了回去太晚会被父亲发现,只好带着挽月空手而归了。 宋然一心只想着看看此地有无蹊跷之处,却没发现从刚刚与沈亦暄谈话结束后有个人就一直跟在身后注意着她们,直到她们出了朱瑾楼那人才停止了尾随她们。 丑时三刻,朱瑾楼打烊,两个伙计将朱瑾楼的招牌用木板挡上,又将招牌缓缓转了个面,便露出了方才原本的扶桑阁招牌。 再过一个半时辰,这个地方便会以扶桑阁的名号继续营业,白日店里的老板伙计和夜里的自然也不是同一波人。 朱瑾楼的暗阁里,一位异域美人正站在几前和一位男子低声谈着话。 “今夜来朱瑾楼打探的还是白日里那个女人吗?”男子声音沙哑,像是之前嗓子受过重伤。 他说话的同时,将头缓缓抬了起来,原本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脸也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布满了各种伤疤、面容尽毁的脸,整张脸皮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只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在烛火的照映下反着光,在这幽暗的暗阁里显得格外可怖。 他面前站着的异域美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还在平王身边辗转承欢的莲姬,她似乎早已熟悉了这样幽暗恐怖的场景,在看到男子那张脸时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低声答道,“是的,主人。” 男子似乎察觉了莲姬有些心不在焉,丑脸上缓缓勾起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问道,“呵!怎么?你这是对那个平王动心了吗?” 莲姬突然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吓得浑身一抖——他上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是六年前他醉酒那次,那一次,她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不愿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回忆,莲姬很快便恢复了神态,镇定道“主人放心。莲姬这一生只会忠于主人,决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 “是吗?”男子笑意不减,却突然十分凶狠地隔着桌子一把掐住了莲姬的脖子,不等她说话便继续说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在说到生不如死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掐着莲姬的手又加深了几分力道,在她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又猛地松开了手。 莲姬失去了倚靠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 男子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莲姬以为他又要动手,瑟缩着想要离他远点。 可男子却弯下腰十分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仿佛刚刚差点把她掐死的人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莲姬低着头不敢看他,男子用右手轻轻托起她的脸,眼神中再不见丝毫方才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柔情。 莲姬那张原本明艳的脸上此刻全是惧色,男子的手慢慢抚着她的脸庞像是在安抚一样,喃喃道,“这么美丽的面容世上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呢?你的母亲……她当年也是这么美丽,可就因为爱上了一个男子最后不得善终!我不希望你和她的下场一样……” 男子自顾自的说着,莲姬也慢慢从刚刚惊惧的情绪中慢慢剥离出来。 等到男子最后停下来不再说话,莲姬才开口道,“北周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朱瑾楼了,我们该怎么办?” 男子却语气轻松地道,“他们想查就尽管查便是!我不介意陪他们玩玩。等到必要的时候,我还会帮着他们查。” 莲姬望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这些年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想法,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敢开口多问,只是点头称是。 男子又在这里和她说了一些话,等到天快亮了才匆匆离去。 宋然到了宋府后门,在确定了没人发现她们偷跑出去后,与挽月像去时那样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后,宋然在chuáng榻上想着今日一整天在扶桑阁或者说朱瑾楼看到的,怎么回忆都觉得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要非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那些屋子里都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她从未闻过的香味。 扶桑阁是京都最大的胭脂铺,有自己的特制香料秘方自然是正常的。 而且扶桑阁和朱瑾楼本就是同一个地方,虽然经营的人不是同一伙人,但是幕后老板应该只有一个,所以她今天白日在店里和夜里在那些姑娘身上闻到的香味是一样的更不足为奇了。 但是宋然之所以对这个香味记忆深刻,是因为到现在她都没分辨出那个香味是源自于哪种花。 现在市面上的胭脂香粉大都是用各种花朵制成,一般都是极易分辨,但是这个味道宋然却闻不出来到底有哪种花香在里面。 那样沁人心脾,香甜迷醉的香味,就像是少女身体自己散发的体香一般,让人找不到源头。 宋然在chuáng榻上翻来覆去,试图努力去回忆今天闻到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最后她也只好不甘心地闭着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每次写那种正常情节的时候就写的很慢,像挤牙膏一样半天挤不出来…… 可是一写到这种病娇的角色就写的格外起劲,一章的字数很快就写到了,难道我的本质是个变态吗…… 第14章 无名女尸 无名女尸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子浑身赤。luǒ地靠坐在盛满水的木桶里,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女子的双手都被彩色丝线编织的细绳缚着,被迫搭在木桶的边缘上。 被这五颜六色的绳子覆盖住的肌肤上有一道极其细深的创口,而束缚得十分紧实的细绳宽度正好压住了血液喷薄的趋势,使得暗红色的血液在浸湿绳子之后只能沿着绳子慢慢地滴进木桶两边的琉璃瓶中。 年轻的女子想要呼救,可是大量的失血和蒸腾的热气使得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喉咙也早已gān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幽暗的环境让她分不出屋外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没有任何办法自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连带着生命气息从手腕的伤口里一点点流失…… 宋然前一日奔波了一整天,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去前厅用早膳时,才发现宋父不在,宋然问了管家后才知今日一早父亲就去京兆府办公了。 “父亲平日里都是用过早膳才去的,今日怎的去的这样早?”宋然抿了一小口热乎乎的豆腐花,待到咽下去了才开口如是问道。 “回小姐的话。今日一早就有人去京兆府报案,说是……”管家看了一眼正在用膳的宋然,怕自己贸然说出来会影响她的食欲,一时有些迟疑该不该说出来。 宋然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有些血腥,却只是又舀了一小勺豆腐花,头也不抬地说道,“但说无妨。” 她连尸体都敢碰,又怎么会只是因为他说案情就心里膈应。 “今日天刚亮,就有人去京兆府击鼓。是昨夜打更的更夫打完更回家,在护城河边发现了一具被冲上岸的赤。luǒ女尸。据说死相特别难看,最先发现尸体的更夫当时就吓坏了,回到家里就发高烧说胡话,到现在人都不清醒。今日一早,更夫的家人就来京兆府报官了。”管家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jiāo代了个大概。 宋然本来到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突然想到摘星还没回来,当即就坐不住了。 于是饭也顾不上吃完,就带着挽月去了京兆府。 等二人到了地方,挽月胆子小不敢看,不敢跟宋然进去,坚持要在外面等她出来。 宋然也不想勉qiáng她,只是叮嘱她别乱走了,便自己进去了。 一进京兆府的天井,宋然便看到女尸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住,陈放在天井中间,段子清和宋父也都站在尸体的旁边一筹莫展。 看到宋然过来,宋父的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一个女孩子家见到这些腌臜事情,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微愠道,“你怎么又来了?” 段子清看到宋然过来,却是很开心的,刚刚脸上的忧虑也都消失不见,但因着宋父发话了,他也不好上前搭话。 宋然知道父亲有些生气,但是她实在想确定摘星是否安全,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答道,“女儿听说了女尸的事,害怕摘星遇到危险,故而过来看看情况。” 语毕不等宋父回答,宋然就上前拉开白布,拉着女尸的左手看了又看。 虽说宋然一点都不怕死人,但是拉开白布看到尸体的样子还是被惊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尸体! 这具尸体是在河岸边发现的,照理说应该在水里泡了很久,肢体正常情况下此时应该发涨了才对,可这个女尸却十分gān瘪。表皮虽然被泡皱了,可是身体却没有泡胀,倒像是被榨gān了一般。 可是宋然此时也顾不上追究这些诡异的地方了,确认她是不是摘星才是首要的。 摘星的左手手心天生有两颗黑痣,如今宋然也只能凭借这个特征来确认这个女子是不是摘星。 再三确认女尸的左手上没有痣和印记,宋然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放下尸体的手,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宋父一张脸早已经黑的像锅底一样,明显是因为她刚才的行为十分恼火。 宋然gān笑了两声,讨好地说道,“既已确定不是摘星,女儿这就回府。嗯,昨日王大娘还说今日要过来教女儿绣花呢,女儿这就回了。” 说完宋然也不敢看宋父的脸色,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又对段子清点了点头,就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出去,留下宋父在原地无法发作。 挽月在京兆府的门口心情焦灼地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自家小姐灰溜溜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 知道挽月也担心摘星的安危,宋然一到她跟前就气喘吁吁地向她说明情况,“不是……摘星……不过……那个女尸……死相是真的难看!跟……跟萝卜gān泡水了一样!” 挽月知道摘星没事也放心下来,但听到宋然后面又说到尸体不禁有些发怵,赶紧打断她,“小姐快别说了。说的挽月以后都不敢吃萝卜gān了。” 宋然知道她胆子小,又只调笑了她几句便不再说了,二人无多耽搁就回宋府去了。 从早晨宋然出了宋府,便一直远远跟着她的男子看到她回去,这才隐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回到了自己的院里,宋然还是无法忘记那具尸体的惨像。她在想到底什么人会那么残忍地杀害一个女子呢?他又是用的什么诡异的杀人手段才会制造出这样奇怪的尸体呢? 宋然在院子里边想边来回踱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母亲生前的住处。 自打她的母亲去世后,宋父就将这个地方封了起来,里面的陈设都维持在宋母还在世时的样子。 既然走到了这里,宋然也索性不去想那些诡异的事情了。她推门走进了母亲的卧房,里面果然还是过去的样子。 宋然走到母亲的chuáng边,想着最近遇到的怪事,又想起明熙帝那日对自己说的话。 按照明熙帝的话,她的母亲之前是明熙帝身边的人,可是为什么后来母亲却出宫嫁给了父亲呢? 明熙帝的样子明显是对她的母亲念念不忘,那当时他又是为什么会让自己的母亲离开他出宫呢? 既然明熙帝对自己的母亲的有情,那母亲那个奇特复杂的镯子会不会是明熙帝御赐的呢?明熙帝会不会知道里面的机关呢? 想着想着不免头大,午后又容易困乏,宋然顺势就躺倒在了母亲的chuáng榻上。 宋然侧躺在榻上,试图将这些事情理清楚,却无从理起,只得长叹了口气,“母亲……您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从小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就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对她和父亲都是十分关心。温柔的同时母亲也是一个很理智冷静的人,宋父因为四处办案得罪了很多人,宋然小时候就有一次被报复宋父的人绑了去,当时母亲在她身边一直告诉她要镇定,最后父亲还没带人找来,母亲就凭着一己之力带她连夜从贼窝里逃回了巡抚府邸,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也是受了母亲的启发,宋然才觉得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样活的肆意潇洒,女子也可能做到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母亲是宋然这一生最崇敬的人,可是如今她却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都没有日更了,因为橙子快期末考试了,要忙着复习,大概七月十五号考完然后能恢复日更。现在只能一周一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啦!橙子放假了一定每天完成任务啦! 现在因为不能按时更新也不敢申榜,?所以收藏点击都涨得不多,不过还是有二十多个小可爱在,我很感动,谢谢大家话说男主一直很少露脸,大家想他了吗?如果有对剧情有想法的小可爱可以在评论区评论出来呀!我想知道大家对剧情走向的期望和看法呢?(*^ω^*) 第15章 赐婚宸王 宋然只觉得太多事情都毫无头绪,心中烦躁,睡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于是便撑着chuáng头栏杆想要起来,可是手却摸了个空,要不是她反应及时,此刻必定会摔得很重。 可这空了的chuáng头却让宋然十分不解,这张檀木chuáng的chuáng头是紧靠着墙边的,可她方才却摸了个空……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宋然一把将chuáng头的帐子掀了起来。果然看到墙上面有一处很大的凹陷,在那块凹下去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矮长的木盒。 好奇心驱使着宋然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只有一本书籍和几个墨色的琉璃瓶子。 宋然拿起书随手翻看了几页,书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宋母亲笔书写上去的。往后看看,上面还有一些南越国的文字,宋然只能认出一些,大概知道了这是一本记录蛊毒的秘籍。 将书放下,宋然又拿起那几个瓶子看了看。瓶子俱是用木塞塞好的,其中三个装的是不一样的怪异虫子,而其他两个则盛满了不知名的液体。 宋然大概也能猜到这是母亲养的蛊虫,可是母亲为何要研究蛊毒呢?还将这些东西藏在卧房里…… 宋然突然想起来,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都不让下人收拾自己的chuáng铺,每次都是她自己亲手铺chuáng,母亲去世后就换成父亲过来收拾房间了…… 难道父亲也知道母亲养蛊的事情? 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十分病弱,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因病去世,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重新寻找母亲逝世的真正原因…… 宋然起初想要去询问宋父,但是想到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提过这些事,想来是不愿意让她知晓,就算她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且近日案情繁琐,她也不想再去烦扰宋父。 但是她不问,不代表她放弃了追查母亲故去的真相,她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探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这样笃定地想着,宋然便在房中寻了块布将木盒中的书和瓶子都包裹了起来准备带回自己的院子里。 待到包裹严实后宋然又把盒子盖上,将帐子放好,看上去就像不曾有人发现这个盒子一般…… 等到晚膳时分,经过一下午对那本书的研读,虽然有很多南越字宋然都不认识,但她基本可以确定她的母亲之前是中了蛊毒,而这本书则是宋母为了自救而研究的毒蛊记录。 这里面记录了有上百种不同的蛊毒和相应的解法,估计母亲收集了很久才能记录这么多,可是她的母亲最后还是没有救得了她自己…… 看到后面,宋然的双眼逐渐地湿润模糊,过去母亲对自己的好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宋然紧紧攥着双手直到指节都泛白了都未曾松开,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她一定要知道是谁那么恶毒?!竟用毒蛊折磨了母亲半生最后还令她因蛊毒而死! 由于白日里得知了那般骇人的真相,宋然晚膳时都没吃多少,宋父还以为她还是为了摘星担心,便又宽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太过忧心。 宋然看着宋父关切的样子,好几次都想要询问母亲的逝世真相,但话到了嘴边都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等到用完膳,宋然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早歇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然像之前一样还是注意着扶桑阁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只要摘星一日未归,她就一日不会放弃寻找。 夜里她也碰到过几次来喝花酒的沈亦暄,他还是如常的疯疯癫癫,拉着宋然不让走。 有几次宋然实在推拒不了他,只好穿着男装陪着他一起喝了几次花酒,一来二去两人倒也真如他所说成了无话不说的酒肉朋友。 宋然觉得沈亦暄虽然有时行事荒唐,但却不是坏人,性格往好了说叫不拘小节,往坏了说就是缺心眼。 宋然也乐得与他这种直来直去的人jiāo友,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每次同他一起的时候都是要换上男装的,以免有人乱说是非,败坏了宋家的名誉。 宸王府。 沈亦澈一身玄色锦衣,于案前正襟危坐。自从他被封为宸王之后,明熙帝便开始让他一起处理政事了,甚至连部分奏折都让他代为批阅。这无疑是明熙帝对他很大的肯定,但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最后一个筹码,才能让这未来尊位稳稳落在手中。 沈烨轻轻推门进来,见他还在批阅奏折,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候着。 沈亦澈却没什么顾忌,头也不抬地问道,“本王吩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烨见王爷主动发问,便答道,“回王爷,柳姑娘已被安置在chūn福街的一处宅邸里,起居住行与车夫侍婢也都已安排妥当。王爷大可放心。” “嗯。你办事本王向来是放心的。”沈亦澈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案上的奏折,手上朱批的动作也不曾有任何停顿,听沈烨jiāo代完柳一一的情况,才又问道,“那个女子最近怎么样呢?” 沈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自家王爷口中的女子是谁,但很快便回过神答道,“宋小姐最近时常往扶桑阁去,晚上经常换上男装和平王一起喝花酒……” 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沈亦澈的下笔顿了一下,但只一瞬间他就接着在手下的折子上批了个朱圈。 良久,等到案上的奏折都看完后,他才又问沈烨,“她和平王很熟?” 扮男装?喝花酒?做的净是些不符闺秀形象的事,他倒真是小瞧她了! 沈烨愣了一下才回道,“这……宋小姐似乎是最近才结识平王的,奴才头次看到宋小姐在朱瑾楼时,她还打了平王一巴掌。” “你说她打了平王?”沈亦澈抬了抬眼,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奴才那日亲眼所见,不会有错。”沈烨如实道。 得到肯定回答,沈亦澈嘴角轻轻勾起了个弧度。本以为她是只娇生惯养的宠物猫,未曾想这小猫不仅有头脑还有利爪呢! 沈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爷突然对着宋家小姐的事情这么关心了,还让他日以继夜地盯着。 这宋家小姐是个夜猫子,天天半夜喜欢往外跑,这几日沈烨跟着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折腾死了! 见沈烨一直盯着地面出神,沈亦澈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疑惑本王为何这么关心宋然?等过几日你就明白了。沈烨,准备准备,这宸王府快有女主人了!” 说完也不等沈烨反应,沈亦澈便兀自站起来大步离开了书房,留沈烨自己在原地琢磨。 王爷要娶妻了?口中的女主人是说柳姑娘吗?那他要去把她接过来吗? 直到第二天,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宋小姐就是未来的王妃。难怪让他一直监视人家,原来是想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新娘子啊…… 这一日宋然正在自己屋中研读着母亲的记录,就看见挽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说是要她赶紧收拾收拾好出去接旨。 等到宋然收拾妥当,去到正厅,就看到太师椅上的苏长陵正和自己的父亲寒暄客套。 见她出来,苏长陵立马笑容满面道,“既然人都齐了,那宋小姐就快快接旨吧。” 宋父带着宋然以及宋府上下跪了一地,等着这大总管宣旨。 见众人都已准备完毕,苏长陵这才打开了那封明huáng色的布帛高声唱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兹闻宋氏嫡女,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宋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七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宋然待字闺中,与皇七子堪称天设地造。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七子为王妃。今下旨赐婚,宋氏授王妃印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一切礼仪,jiāo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最怕深夜的灵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感觉我要熬夜猝死了(╥﹏╥) 第16章 所谓一见倾心 听到赐婚二字后,宋然就呆住了。苏长陵宣读完毕有一会了,她还是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一旁的父亲轻轻咳了一声,她才伸出双手接过圣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府上下闻她回答,也俱是齐声跪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等到众人都起身了,苏长陵才笑盈盈地恭喜宋然,“宋姑娘好福气!哦不,如今该改口叫王妃了。皇后娘娘今日来之前跟奴才说了,日后王妃娘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定会伺候王妃周全。” 宋然才勉qiáng接受了明熙帝突然赐婚的事实,听他说这些奉承话,也只好客套道,“公公哪里话。我对宫中规矩不熟悉,日后我还要仰仗公公多多指教呢。” 苏长陵之前也宣读过其他王爷的赐婚圣旨,但那些世家女子接旨后无一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此时见宋然丝毫不拿架子,对她的印象也更好了几分,笑应道,“奴才自当尽心。” 等到宫里的人都走了,宋家父女二人才到书房去说着体己话。 “然儿,你当真愿意嫁给宸王吗?”宋然几月前才及笄,他在阿媛去世后经常在外办公,有人有提亲的意向也因为他公事繁忙而被一拖再拖。 宋父也觉得愧对宋然,总想着来日一定要为女儿选一个好夫君。却未料到,今日天子一道诏书,女儿就被许给了当今的宸王爷。 宸王的家世自是无可挑剔,皇亲贵胄,还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中宫嫡子,前途无可限量。自己的女儿嫁进宸王府还是正妃的身份,怎么说都是高攀了。这可以说是天子对宋家无上的荣宠了。 但是若是宋然不愿意,他自然也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定会想个法子去推了这门亲事。 “父亲……”。北周思想封建,女子除了宴会平日里都不会结jiāo男子,因为机会少,宋然不同于寻常女儿家,也不会刻意关注这些,因此这些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让她倾心的男子。 她也有想过要像父母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不切实际,她也就很少去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了。 现在她发现母亲的死和宫中的人有关系,她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她要知道真相! 而嫁入宸王府显然会给她提供更多去找出真相的机会,她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遇! 为了找出真相……宋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后对着宋父一字一顿道,“女儿愿意!” 宋父在听到她的肯定回答后,脸上很是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贪慕权势的人。明熙帝的突然赐婚也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京兆府尹,他的女儿为何会获此殊荣。 虽然无法相信,但是他也只能用宋然在宫宴上立了功所以明熙帝要奖赏她来说服自己,可这封赏也未免太过了…… 宋然想起母亲生前父亲与其百般深情恩爱,张了张口还是未将母亲与明熙帝的过往说出来,只笃定道,“父亲宽心,女儿并非是怕父亲为难!女儿……是真心心悦宸王,那日宫宴初遇,女儿便对王爷一见倾心。今日陛下赐婚,也是正好遂了女儿的心愿。” 说到后面的时候,宋然觉得自己的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这种谎了,不觉耳朵有些发红。 而这种红落在宋父眼里,便就看成了小女儿家的羞涩,对她的话更加深信不疑,这才放下心来,直在心里感叹着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只让宋然回去好好准备着成婚该准备的东西后便不再多说,着手便在书房处理起公务来。 宋然回到自己的院中,想起那日在宫中,明熙帝对她说的话,“阿媛之女,朕当视如己出。” 当时她还以为不过是天子随口说说,没想到明熙帝竟真的给了她这样的特殊荣宠,将她嫁给他最中意的儿子,无疑明熙帝是为了给她的将来一个最好的保障。 日后等到嫁入了宸王府,她还得随着沈亦澈叫一声父皇,倒真是和女儿差不多了。 提到沈亦澈,宋然便又想到了那日他在宫中捉弄自己的事情,那样一个桀骜的人,他会怎么看待明熙帝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呢?他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明熙帝的安排吗? 另一边的宸王府,在接到圣旨后倒是没有多震惊,沈亦澈可以说是早就知晓了赐婚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此事情绪而有所波动。 宋然当然不知道,那日明熙帝在她之后又召见过沈亦澈。 沈亦澈原本是想着要找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子作为正妃,好为他在朝中增添助力。像宋然这样的家世,不高不低,原本绝对不会在沈亦星的考虑范围内,但是那日明熙帝在紫宸殿很明显地表示了他对宋然的看重和偏爱。 在保障他取得皇位的条件中,比起明熙帝的宠爱,宸王妃娘家的地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压根不用多想,就答应了这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条件。 既然现在圣旨已经晓谕天下了,那么他就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好好准备就是。既是父皇看重的女子,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 chūn福街。 “小姐,不好了。陛下给宸王爷赐婚了。”一个丫鬟掀起珠帘进来,第一句就是让她心烦的消息。 柳一一抚琴的手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停了一下,但就一下她就继续轻柔着拨动起琴弦来,“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宸王妃是何人?” 菱香见她动作,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否是生气了。但小姐既然问了,菱香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回小姐的话,王妃是京兆府尹宋知行之女宋然。” “宸王妃的父亲竟只是一个京兆府尹?”柳一一说话间手指也握紧了琴弦,琴弦因为她手指收力而聚拢在了一起。她本以为沈亦星的正妃会是一个郡主或者和亲公主,再不济可能就是宰相或者将军的千金,但如今只是一个京兆府尹之女,叫她如何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柳一一想着自己的身世,不觉委屈起来,眼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就因为她是商贾之女,所以永远都配不上自己心爱的男子。哪怕一个京兆府尹的女儿都比她有资格。那她呢?她柳一一又算什么呢…… 柳一一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力气哪里能拗得过绷紧的琴弦。 只听她“啊”的一声,手中的琴弦便反弹了回去,在她纤白的手上划出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菱香见她受伤,立马就慌了神,要找大夫给她包扎,正要往外走却被柳一一叫住,“不必了,让它流吧。” 菱香听她这样说,以为她是想不开,忙道,“小姐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说到底,这只是陛下的赐婚,王爷心中还是只有您一个的啊!您这样糟践身子,王爷是会心疼的啊。” “心疼?我要的就是王爷的心疼和愧疚,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因为他心里受了多大的伤害,以至于形容都憔悴了。”说着,柳一一又不顾伤口将右手紧握了起来,血液随着她的动作也流得更加的快速。 菱香这才明白,原来小姐是想要用苦肉计,虽觉得有些不妥,但当下也只噤声了。 任手流了会血,柳一一觉得有些因失血而来的晕眩,才吩咐菱香为自己包扎。 柳一一靠在榻上,问正在包扎的菱香道,“怎么样?我现在的脸色是否看上去十分的病弱?” 菱香跪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她,手上包扎的动作未改,回了个“是”。 柳一一得到她的肯定回答,便宽心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她包扎完毕,才又闭着眼睛开口道,“一会去请王爷过来一趟。就说我病了,病的茶饭不思。” 菱香又说了句“是”,才从房中退了出去,只留柳一一一个人在屋中闭目养神 。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白莲花女二上线了,不过我不喜欢写nüè文的,自然不会让女二欺负到女主。 以后女二自己给自己添堵的日子还很长,不急慢慢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灯照夜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母凭子贵 宸王府这边很快便接到了菱香的报信儿,但等到沈亦星去到chūn福街已是夜半时分。 柳一一本以为,她让菱香去说自己病重,沈亦星定会一刻也不耽搁地过来她这边嘘寒问暖,没想到等到太阳下山了都没见到宸王府的人。 秋夜凉如水,菱香从后面为柳一一披上了一件薄披风,“小姐,您还是先歇息吧,等王爷来了奴婢再唤您起来。” 柳一一摇了摇头,却听有人推门进来,“一一,本王来了。” 知是沈亦澈来了,柳一一的双眼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也不起身请安,而是转过身用纤细双臂环住了沈亦澈,将小脸埋在他的衣间隐隐啜泣,模样楚楚可怜。 沈亦澈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到柳一一时是何场景,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虽然无法记起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但只觉得自己是应该欢喜她的。 见不到柳一一时他也不会觉得想念,但只要他一看见她那双水漓漓的眼睛,就止不住地心软。 这时又看到柳一一流泪,沈亦澈又觉心头烦闷,只觉得要让惹美人伤心的人立即消失才能让他的燥郁消散。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一一伤心了?”虽是心情不悦,但是沈亦澈对着她说话却还是极温柔的。 柳一一将头抬起,用一双因流泪而微微发红的水光眸子仰视着他,撇嘴道,“还不是因为王爷。王爷要娶妻了,以后再也不会想起一一了……” 柳一一本就生了一副娇柔相貌,此时眼中带泪更显楚楚可怜,沈亦星只觉自己此刻对着她心软地一塌糊涂,轻轻勾着她鼻尖道,“小傻子,娶妻是父皇的意思。待到日后稳定下来,本王定会迎你进王府的。” 得到了他的允诺,柳一一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下来。站起身来,小嘴对着沈亦澈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沈亦星这才发现柳一一的手是受了伤的,用手爱怜地抚上了她的小脸,“本王向来一言九鼎,定不会食言。倒是你,病了还不好好歇息,脸色这般苍白,这小手怎么还伤了呢?” 柳一一却不作答,而是用未受伤的那只手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了chuáng榻边,而后又趴在了沈亦澈肩上柔声道“说来话长,一一待会再和王爷慢慢说来……” 一番缠绵后,柳一一终于睡过去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沈亦澈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自己穿好了衣服,又吩咐下人不要吵醒柳一一,才带着一直在外面把守的沈烨回去了。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后,柳一一却睁开了双眼。 虽然身子疲软,但她心里有事如何睡得着,是以刚刚沈亦澈起身那会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柳一一确定人走了之后,撑起疲惫的身子,唤来了菱香,“快把药端过来。” 菱香早已熬好了药,只等着事后端给柳一一喝了。按照柳一一的吩咐,每次沈亦澈来看她,菱香都要在其他屋里熬好汤药备着,不能被宸王发现。 柳一一看着面前那碗已经不怎么冒着着热气的黑苦汤药,虽味道难以忍受,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端起来一口饮尽了。 接过菱香递来的蜜饯含在口中,柳一一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虽然沈亦澈给了她承诺,但是她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她一定要早日怀上沈亦澈的孩子! 只有这样,母凭子贵,以她的身份,她才有十成的把握能进入宸王府。 二人披着晨露,走在chūn福街的巷弄里,沈亦澈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王爷,怎么了?”沈烨有些不解,也跟着回头看了看,也是什么都没看见。 “你方才一瞬间可有闻到什么味道?一种香味?”沈亦澈仍是十分警惕,戒备地看着四周。 沈烨刚刚有些分神,还真没注意到有何异样,只得对着他摇了摇头,“未曾。王爷可是发觉了什么异样?奴才这就去四周察看一番。” 沈烨正欲行动,却被沈亦澈按住了肩膀,“不必了。兴许是本王多虑了。一会还要早朝,快些回府更衣吧。” 二人这才继续往回走去,但那股奇异的香味却一直在沈亦澈的心中无法消散。 另一边的宋府里,宋然也早早地起来了,由挽月为她梳好了头发,用过早膳二人便登上宫中的马车,进宫面见皇后去了。 宋然即将成为皇后的新媳,皇后自然要叫她进宫jiāo代一些事情,也让她熟悉一下宫里的人物和环境。 天大亮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宋然由挽月搀扶着下了马车,一旁皇后早已安排好了人过来接应,其中也包括皇后宫里的大宫女素青。 见到宋然,素青立马眉开眼笑地过去接应她,“皇后娘娘怕王妃不熟悉路径,也怕有不懂事的人冲撞了王妃,故而让奴婢过来接王妃一程。” 宋然对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有劳姑姑带路。” 便由着素青又搀扶着上了轿辇,起步去往凤栖宫。 一些从未见过宋然的小宫女见到素青带着她在去凤栖宫的路上,头次见到未来宸王妃的相貌,不禁在心里感叹。 本以为宸王的长相那般姣好,世间没有女子能与之相配”。没想到这宸王妃竟是如此的出尘绝艳,关键是还敢在众人面前为陛下解围,和宸王真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难怪她在中秋宫宴上,会被陛下和皇后娘娘一眼相中,指为未来的宸王妃…… 与中秋夜宴时不同,宋然那日无意出风头,只是着了简单的素雪绢裙。而今日她是以未来宸王妃的身份进宫面见皇后,是故打扮的要明艳隆重许多。 今日她着了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裙体裁剪得当,很好地衬托了穿戴者瘦长的身材。金色丝线绣在海棠红云缎上的蝴蝶花样又为她增添了几分活泼气息,更显得娇俏动人。 皇宫这么大,宫殿不计其数,宋然也确实不熟悉路径,此间正好有素青带路,没经多绕就到了凤栖宫。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激进分子没有看到最后,就不要在这秀智商了,以后我不会再理了 第18章 贵妃陈氏 皇后见到宋然,觉得她和前些日子大不相同,今日穿的一身衣服很好地凸显了她的美,鲜亮的红色让她看上去十分的jīng神。 赐婚是明熙帝的意思,皇后也大概知道明熙帝此举是想补偿故去的阿媛,让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女子做自己儿子的正妃,她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因此宋然一来,皇后便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一副对她很是喜爱的样子。 宋然也乐得与她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融洽,便一直顺着她的意思行事了。 皇后详细jiāo代了成婚前宋然需要做的准备有哪些,并且告诉宋然自己会派可靠的嬷嬷去教导她宫中礼仪,最后为表自己对她的看重,甚至提出了要直接留宋然在凤栖宫学习礼仪。 宋然见皇后似是真要留下她,忙开口道,“臣女谢皇后娘娘美意。但臣女自幼由父亲抚养长大,此番出嫁之后与父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臣女想趁着这出嫁前的最后一段时光好好在父亲膝下尽孝,实在无法留在娘娘的凤栖宫。”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是本宫疏忽了。本宫本想着你留在凤栖宫学习礼仪,可以多陪陪本宫说话,嬷嬷指导起来也方便些。倒是忘了你们父女情深了,既如此,那便还是由嬷嬷去府上教习吧。”皇后见她确实舍不得宋父,于是答道。 听到皇后这样说,宋然才松了口气,起身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道,“谢娘娘理解。” 她不想留在凤栖宫一方面确是因为舍不得父亲,但也因为她觉得皇后不是简单的角色,总是跟她这样虚伪地相处真是让人太难受压抑了。 皇后笑了笑,拉着宋然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慈爱道,“好孩子。日后都是一家人了,老是娘娘长娘娘短未免太见外了。从此刻起,你便和星儿一起叫本宫母后吧。” 见宋然愣着没有回应,皇后又笑道,“乖孩子,不用顾忌。来,唤本宫一声母后吧。” 宋然这才迟疑道,“是……母后。” 皇后这才满意地放开了她的手,对着她道,“一会儿星儿也会过来,我们母子三人可以一齐用午膳。现在时日还早,本宫让素青带着你在宫中四处转转,也好让你尽快熟悉宫中的情况。” 宋然又答了声“是”,便和素青出去了。 本来素青想要叫轿辇,却被宋然婉拒了,也只好作罢,带着这未来的宸王妃一路步行着。 出了凤栖宫,没走多远就到了皇宫的御花园。与她院中几株随意栽种的花草不同,御花园中的一草一木皆是有人细心打理的。 如今已是深秋,园中其他花儿早已凋谢,但是各色的jú花正是争相绽放的时候 ,倒也显得不太冷清。 还未深入园中,宋然便听到有人在抚琴,琴声婉转哀伤,让人觉得弹琴的人心中有无限愁丝,绵绵不绝。 随着一行人前进的步伐,琴声也越来越近,听了一会,宋然忍不住驻足开口问素青道,“这是何人在抚琴?” 素青不假思索道,“回王妃的话,弹琴之人应该是未央宫的陈贵妃,贵妃时常会到这御花园的醉芳亭中抚琴。” “陈贵妃?”宋然下意识念了下她的名号,这才想起在进宫前确实有听人说过明熙帝现在身边最得宠的便是陈贵妃,这陈氏的表姐乃是北周朝第一女将军薛南照。 薛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军功赫赫,年纪轻轻便已凭自己的能力一再加官进爵。宋然对这样独立的女子向来是十分钦佩的,薛南照算是她的偶像呢。 她本以为贵妃应当也是将门虎女,今日闻见琴声才知原来这陈氏还抚的一手好琴。 等到一行人深入园中,果然见到醉芳亭中有一位身着芙蓉色宫装的女子在低头专注地抚着琴,她的旁边也只站了一个侍女伺候。 上次在中秋夜宴上,宋然并没有见到陈贵妃,今日听到她的琴声,她身边也没有很多人跟着她,想必这贵妃也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吧。 因为醉芳亭在锦鲤池的中央,离岸边还有着不短的距离,因此宋然并不能看清陈贵妃的样貌。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优雅但又忧郁的气息。 不等宋然继续往前靠近,亭中的女子便已停下了抚琴的动作,让侍女将琴收好,二人便缓缓离去了。 宋然看着陈贵妃越走越远的背影,只觉得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浓的化不开的落寞。 宋然不明白 ,这陈贵妃拥有后宫女子都想得到的圣宠,为何还会这般落寞忧郁?难道她同自己和薛南照一样,也不愿意做一株依附他人存活的菟丝子吗? 这样想着,宋然自己也不禁有些伤怀,说好要做一个独立的女子,可现在看来,她很快可能也要被困在这后宅的方寸之地了…… 素青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是看到了陈贵妃的样貌,开口询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宋然听有人唤自己,立刻回过神来,“无事。素青姑姑,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猜贵妃为什么伤感呢?后面会有贵妃小仙女的专场哦。 第19章 不许跟其他男人往来 素青见她没再多问,只以为是宋然怕犯了禁忌,便领着她出了御花园,“是,王妃娘娘。这时是已到了深秋,这御花园里大多花都已凋谢了。待到明年chūn日里,百花争艳,御花园的景色才是真的好看呢。到时,王妃再与宸王殿下一同来赏花,必有一番良辰美景。” 宋然听她提起沈亦澈,这才想起自打赐婚后,她还没见到过她的未来夫君呢。想来也是,自己同沈亦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彼此都不了解,大抵他也是不满意这圣旨捆绑的婚姻吧。 至于他们的婚后生活,是相敬如宾还是同chuáng异梦还是未知数呢。这样想着,宋然便也不去接素青的话头,而是转移话题道,“素青姑姑,皇宫里的御花园这般大,一时半会估计也无法将这园中美景尽数看完,还是劳烦姑姑先带着我去其他宫殿楼宇看看,我好熟悉一下宫里的地形,以免日后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长辈。” 素青哪敢受她这般尊敬,忙道,“为王妃领路哪敢说是劳烦?何况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让奴婢带着王妃熟悉一下宫里。只是这宫中的路径甚是复杂繁多,恐累着了王妃,奴婢这就让人为王妃传一架轿辇过来,王妃也好边逛边歇息。” 宋然刚刚进宫,不想太过张扬,便制止了她去唤宫人,“不必了,素青姑姑。我想走走,我不觉得累的,你无需太过操心。” 见宋然态度坚决,素青这才将那去传轿辇的宫人唤了回来。又带着她出了御花园,四处去熟悉宫中的一些主要路道。 快到午膳时分,皇宫还有一大半地方都没有走到,宋然见身边的宫人们也都走累了,又怕皇后找不到她,素青要着急,便让素青带她回凤栖宫,剩下的地方日后有空再来熟悉。 回去的路上,宋然默默记着路线,快到凤栖宫时,却在转角处见到了一个熟人。 沈亦暄今日倒是难得,没有像之前那样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袍,而是穿着很正经的朝服。看样子他是下朝之后便没离开过宫里。 宋然正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他,沈亦暄却径直走到她面前,十分正经的作了个揖道,“七弟妹,小王有礼了。” 一旁的宫人平日里见惯了他不正经的样子,此刻见他故作正经,个个只觉得十分怪异,但也不敢笑他,只跟着素青后面行礼道,“参见平王殿下。” 宋然见他这副正经模样,也是很不习惯,对着他微微颔首,“见过平王殿下。” 沈亦暄见她没有因为宫中对自己的看法而避着他,心里也是欣喜,一得意便忘了形,“见过见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跟着七弟叫我二哥便是。” 不等宋然回答,沈亦暄又突然凑近贴着宋然的耳边道,“你今日穿的比之前好看多了,果然是人靠衣装啊哈哈……” 宋然嘴角微微抽搐,她刚刚怎么会觉得沈亦暄会有正常的时候呢?二哥?果然是挺二的…… 素青见到沈亦暄与宋然贴的那么近,心中大骇,立刻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出声提醒沈亦暄,“平王殿下,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宸王妃过去用膳呢。” 沈亦暄听到她这样说,更是喜形于色道,“用膳?正好啊,本王也好久没在母后宫里用膳了,这次正好七弟妹来了,一家人一块用膳也好。” 又上前对着宋然,满脸垂涎道,“阿宋我跟你说,母后宫里的小厨房做菜可是宫中一绝,尤其是那八宝鸭,我跟你说那鸭子做的……” 宋然:…… 素青:…… 最后,素青也只好满头黑线地带着沈亦暄一块回了凤栖宫。 一路上,素青时不时就要往二人中间插一下,挡住她一有机会就想往宸王妃跟前凑的二殿下,生怕沈亦暄做了逾矩的行为,落了宫里人的口舌,坏了宸王的名声。 宋然本以为跟沈亦暄一起吃饭就够自己头大的了,直到传膳的时候沈亦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坐在了她身边,她才相信原来以后自己出门前是该看看huáng历。 同沈亦暄一样,沈亦澈也是着了一身朝服,明明是差不多的衣服,这对亲兄弟却穿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从传膳时起,沈亦暄一双细长的眸子就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时不时还傻笑一下。 宋然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不知道他这个诡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就一直低着头慢慢咬着皇后让人给她夹的菜。 沈亦澈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虽然也不明白沈亦暄为什么要这样,但是他一向也懒得管这个奇葩的二哥在想什么。于是便也一直自顾自用着膳,不去回应他的目光。 最后倒是皇后最先受不了沈亦暄的怪异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嗔他道,“暄儿,用膳就用膳,你一直看你七弟做什么?” 沈亦暄听到母后发话,这才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安静地去吃自己的饭去了。 于是四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沉默地用完了午膳。 终于等到其他人都用完午膳,宋然在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再跟这两兄弟离得那么近了。 宋然正准备要先行退下,却听皇后说道,“澈儿,然儿今日进宫谢恩。正好你也在,不如便由你带她去你父皇那里,也好也让然儿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 又见沈亦暄想要跟他们一起,皇后又开口道,“暄儿,你便留下来陪母后喂喂鱼吧。那就这样,澈儿你现在便带然儿去紫宸殿吧。” 沈亦暄见皇后语气这般笃定,也不敢再跟着宋然。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皇后到殿后喂鱼去了。 而沈亦澈回了声是,便领着宋然去往紫宸殿了。 一路上,宋然都有意跟沈亦澈保持着距离,生怕他跟自己多说话。 他是她未来的夫君,但同时她却也真的不了解眼前这个男子。她怕自己多说多错,失了未来夫君的欢心,也失去了查清母亲死亡真相的机会,于是选择了保持距离。 沈亦澈无从得知她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只是以为她是因为上次腐rǔ的事情对自己有所芥蒂,因而远离自己。 心下也起了逗弄宋然的心思,宋然往右退一步,他便也跟着往右进一步,直bī的宋然都快贴到了甬道的宫墙上,退无可退。 两人就这样互相挨得极近地走了一路,看着宋然有苦难言的表情,沈亦澈心中有了些捉弄成功的快意,嘴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 其实他在用膳前就看见宋然了,和之前看到她穿素色衣裙不一样,她今日竟然穿了一身海棠红,倒是衬得她愈发娇艳动人。 他在甬道尽头看着她跟素青从御花园方向走过来,可是不等她发现他,沈亦暄便先上前去拦住了她。 不知为何,看着沈亦暄跟她边说边笑,她没有搭话,只是一脸羞怯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海棠红的衣衫穿在身上更是让她看上去美艳动人,可是他的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发闷。 许是因为她是他未来的正妻吧,他不希望她以后因为其他男人有不好的传闻,败坏了他宸王的名声。 凤栖宫离紫宸殿的路并不远,沈亦澈斟酌了一路,在快到紫宸殿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二哥,你们很熟吗?” 宋然“啊?”了一声,见他不再说话,才确定他是同自己说话,忙答,“并没有很熟。” 沈亦澈听到她的回答,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咸不淡道,“日后少跟其他男人来往。本王不希望有关于未来宸王妃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宋然方才还奇怪他为何这么关心自己,听他这样说才明白原来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和声望,于是也是不咸不淡地回答,“是,知道了。” 说话间,已是到达了紫宸殿的门口,沈亦澈看着她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率先开口道,“已经到了,你应该不需要本王陪你进去了吧?” 本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些许的失落,不料宋然反而语气轻松地直接道,“嗯,不麻烦王爷了。王爷先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吧,我先进去谢恩了。” 言罢也不等沈亦澈再说话,宋然就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进殿去请管事公公通传明熙帝去了。 沈亦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很多女人包括柳一一都是希望跟他能多相处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 可是唯有宋然,他未来的王妃,好像在他未来的王妃眼里,他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她巴不得把自己赶紧丢开。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慡和挫败。摆脱他吗?他可是她的未来夫君呢,由不得她! 想到日后能故意让宋然不痛快的机会数不胜数,沈亦澈心里竟然有一丝丝报复成功的快感,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又一次地扬了起来。 看着自家的王爷望着空空如也的殿门那个表情是在笑吗?!沈烨恨不得打自己几耳光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不然平日里天天冷着脸的宸王今日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空气嘴角上扬呢? 沈亦澈此刻也已经收回了思绪,又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转身离开了紫宸殿前。 第20章 疑凶 在紫宸殿里,明熙帝无非还是说了些宋然如何如何像她母亲当年的话,说自己亏欠阿媛,如今要好好补偿宋然云云。 等回到凤栖宫,宋然最终还是婉拒了皇后的挽留,当日谢完恩便出了宫。 一方面摘星还未寻回,另一方面宋然私心里望着自己还能在婚前最后过一段没有沈亦星这个古怪家伙的清净日子。 回府后 ,宋然却不见父亲,问过管家才知宋父又被叫去京兆府办公了。 原是这次又在城西河道里捞上来了一具女尸,同样地死相难看,宋然听到管家这样描述,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件案子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但是一时之间还不知如何查起。 晚膳时分过了,宋父也还是没回府,看来这次的案件也确实棘手。 宋然回了自己院中,由着挽月为自己宽衣沐浴后,便就寝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宋然便带着挽月直奔京兆府去了。 这一次宋父见到她来,到是没有发怒,反而偷偷允许宋然参与了调查中。 上次的尸体还未找到身份和查明凶手,这边城西又发现了一具死法极其相似的女尸,再次发现女尸的消息一传出去,短短几日内城郊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搬空了,不敢再留在城郊居住,城中的商铺也皆是太阳一下山便关门打烊,一时之间京都的民众都陷入了恐慌。 为了让群众安心,京兆府和大理寺联手,必须尽早破了这两起命案,宋父自然明白宋然的能力,便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女子了。 宋然知道挽月胆小,先让她回避出去,便丝毫不顾及周边人如何看待自己,上前掀开了盖住尸体的布料,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尸来。 与上次的女尸一样,这次的尸体也是像泡了水的萝卜gān一般,十分诡异,尸身上找不到致命的伤口,上次的尸体由仵作剖开检验证明了并不是溺水而亡。 拉起女尸的两只手看,手腕上虽然都有着伤口,但是应该也都不是致命的伤口。 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女尸发髻和首饰都是好好的,不似上次的女尸披头散发身无长物。 既是要找出凶手,首先得弄清楚被杀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上次的女尸在义庄停放至今,却还是未有任何人来认领尸体,也是那起命案到目前为止毫无进展的主要原因。 宋然已得了宋父允许,便直接开口问道,“不知目前可查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一旁的段子清,虽明白她已是圣上钦点的宸王妃,自己于她再无可能,但是见她一介女流却能这般波澜不惊地验看尸体,也是更加地钦佩她,不由地接话道,“不必查了,昨日潘员外便带着夫人来京兆府报官,说是自己的女儿失踪了。方才一早潘员外便带着潘夫人前来确认,潘夫人看到女尸身上的如意平安金锁,当即就哭昏了过去。” 不等宋父和宋然再说话,却听前厅有人哭哭啼啼地要闯进来,正是刚刚失去女儿不久的潘员外和潘夫人。 宋父向门口摆了摆手,示意把守的侍卫放了夫妇二人进来。 潘夫人此刻已从方才的晕阙中稍稍醒转过来,但仍是接受不了骤然失女的事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潘员外虽没有向潘夫人那般涕泗横流,但也是满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 同样为人父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宋然还好好地站在一旁,宋父自然能理解此刻潘家夫妇内心的伤悲,但也只能无力地安慰道,“逝者已矣,潘夫人莫要过度感伤,再哭伤了自己的身子。” 可潘夫人此刻哪里听得进去,看到自己养大的女儿此刻正一丝。不挂。地横尸在此,终是不忍心,步履阑珊地上前掩面拉过厚布将潘采萍的躯体遮盖严实。 宋然见她步伐摇摇晃晃,几乎就要倒在地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夫人小心。” 原本迷迷糊糊的潘夫人,此刻却突然清醒过来,抹gān了面上的泪水,对着宋然顺势跪下,叩头哭诉,“王妃娘娘,草民曾听闻娘娘在中秋夜宴上破了奇案。此间妇人的小女无辜惨死,还请娘娘伸出援手,找出凶手。妇人无以为报,来生为娘娘做牛做马,必报娘娘恩情。” 潘夫人说完一席话,边呜咽着边向地上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 宋然此时还未完全接受的了她自己身份的转变,何况她现在还未曾与沈亦澈成亲,哪里敢受长辈这样的大礼,连忙将潘夫人从地上拉起,“夫人快起来,我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夫人可以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寻找杀害潘小姐的真凶,家父和大理寺卿也会一同调查案情找出凶手的。” 得了宋然的许诺,潘夫人才从地上慢慢起来,对着宋然及段子清几人不住边掉泪边点头道,“多谢王妃娘娘!多谢大人们!”待到潘夫人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些,段子清才开始调查关于潘采萍生前的事来,“潘员外,不知潘家之前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曾有可疑的人物曾在潘家逗留过,你仔细回忆下,但凡觉得有可疑之处的,都要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搜集线索以便找出凶手。”潘员外仔细回想了一下潘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若非要找出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便是和祝家退亲一事。一想到祝月生那个登徒子,潘员外就气不打一处来,便一五一十将退亲的事都说了出来,“回大人的话,近日潘家倒是并未曾得罪什么事,倒是有一桩家事不知与小女之死可有关联。半年前,由城西的李媒婆牵线搭桥,小女曾与祝家二郎定下婚约。我与夫人多年来只有这一个女儿,就想着招祝月生入赘,也好继承香火家业。不料一个月前,我突然发现这祝月生就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流连花街柳巷的色胚。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放心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于是便找到李媒婆拿回了小女的庚帖,将此亲事作罢。事后,祝家人还曾多番因退婚一事上门骚扰,都被家丁赶了出去。这才短短几天,小女便已经遭此劫难了……我可怜的采萍啊……”潘夫人听他提及此事,埋怨道,“当初李媒婆上门提亲之时,我便觉得这祝月生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你非是不听,如今可倒好了,若真是他做的,你上哪赔我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呜呜呜……可怜我的萍儿,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啊……呜呜呜呜……”众人听到潘家夫妇这番话,自然觉得祝月生嫌疑重大,宋父当即派人去带祝月生回来问话。京兆府的捕头先是去了祝家,却未找到祝月生,才从街坊邻居的口中得知祝月生又去了胭脂巷,最后捕头还是在胭脂巷的醉霞坊里抓住了正在为舞伎击鼓伴舞的祝月生。 第21章 真凶疑云 待到祝月生被带回京兆府衙里,跪地直呼冤枉,说自己对潘采萍被杀一事毫不知情。 京兆府办案向来讲求证据,自然不会凭潘家一面之词就给祝月生定罪。 宋知行坐在堂前审讯,拿起案上的惊堂木猛一敲,“祝月生,潘采萍遇害当晚你身在何处?从实说来!” 祝月生这几日都流连在青楼酒馆,哪里知道潘采萍已经遇害,今日被京兆府的人qiáng制带走时他还不知道是和原因。 这时听宋知行审问,才知道潘采萍已经死了,连忙在地上叩首撇清关系,“回大人的话,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潘家人一个月前就已经与小人退婚了,小人实在不知这潘采萍怎么就死了啊!大人明察啊!” 宋知行见他极力撇清关系,接着问道,“潘家说退婚后你曾多番上门滋事,可是属实?” 祝月生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一慌,但仍是厚着脸皮道,“大人,小人虽然去过潘家几次,但都是潘家理亏在先啊。本来半年前就已经定好亲了,可是一月前潘家却突然变卦,使得祝家尤其是小人都被邻里嘲笑,名声受损,小人为了祝家的颜面自然要去潘家讨个说法。” “此事暂且不提,但你还是需jiāo待前日夜里去了哪里。先前本府已经派人去了祝家询问,家中人皆说你已经几日未回过家了。今日你若有半句虚言,京兆府的杀威棒定不饶你!”宋知行狠狠拍了拍惊堂木,警告他不要耍花招。 祝月生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狠狠瑟缩了一下,但仍是一口咬定未曾见过潘采萍,“小人前夜真的一直都在胭脂巷里未曾离去啊,大人若是不信,可传醉霞坊的妈妈来问话啊,她可以为小人作证!” 还不等宋知行再发话,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祝月生表现的段子清却出声了,他的手中还有一份书信样式的纸张,“采萍亲启:自半年前提亲之日始,二郎便只情系于小姐一人。奈何天公不作美,令尊棒打鸳鸯,吾只得凭此书信聊寄相思之情。今夜丑时,二郎将于潘府侧门等待小姐,邀小姐泛舟月下,望小姐亲至。祝家二郎亲笔。” 听他读完这些之后,祝月生的脸已是惨白,祝家二郎不用说堂上的人也知道是他,此番段子清将这封书信读出来,无疑说明了他曾经约潘采萍出来过。 段子清不去管他反应,只是将书信放到了宋父的案前,“宋大人,这是之前潘家人呈上的证物,潘采萍的贴身丫鬟已经证明这是祝月生写给她家小姐的,若是有人再有异议,大可拿祝月生的笔迹前来比对。” 宋大人听到这封信得内容时,便知晓了之前祝月生说的与潘家再无瓜葛都是在说谎,大怒地又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府面前造假口供!来人啊,将祝月生拖下去,重打十五大板以示惩戒!打完之后再拖回来继续审问!” 很快就有两个衙役上前来抓住直呼冤枉的祝月生,将他拖到堂下。其中一人将他按在地上,另一人拿起了板子就开始杖打。 宋然在大堂的屏风后面,听着外面祝月生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只在心里觉得他咎由自取。到了京兆府还敢谎话连篇,无异于当众藐视朝廷命官,着实该打! 等到十五大板打完,祝月生才又被拖了回来。衙役下手不轻,祝月生刚一进门,堂中便升起了一股血腥味,宋然有屏风遮挡也能闻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想要稍微驱散这股异味。 经受了十五下的杖责,祝月生已经没有力气像方才那般油嘴滑舌。 只见他趴在地上疼得浑身哆嗦,额上全是汗珠,之前还油亮的发髻在之前挣扎的时候也被拉扯散了,披头散发的样子甚是láng狈。 宋知行再问他之前的问题,他将骚扰潘家,约见潘采萍的事一一承认,但是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害潘采萍。 京兆府目前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祝月生杀了人,也不能屈打成招,只好7先将祝月生关进大牢,押后再审。 如潘员外所言,在退婚之后,祝月生就再也无法继承潘家的产业,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就多次带人去潘府,企图让潘员外打消退婚的念头,可潘员外却始终不肯给他机会。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祝月生便想着从原本的未婚妻潘采萍身上入手,让潘员外回心转意。 虽说祝月生碌碌无为,但是从外表上看也是一个仪表翩翩的风流公子。潘采萍自幼养在深闺,接触的男子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满嘴甜言蜜语的俊俏郎君,一来二去,祝月生便将潘采萍的一颗芳心紧紧收在了手中,潘采萍甚至生出来要同他一起私奔的心思。 祝月生本就是贪慕潘家的财富,怎会愿意?于是便写书信邀她出来,想要潘采萍再回去劝劝潘员外撤回退婚的决定,不料潘采萍这次出府便再也没能生还。 经过这一番的审问,不知不觉间竟快到了晚膳时分,宋父便让宋然先回府中歇息。 宋然早上来的时候只带了挽月,本来宋知行打算让几个衙役护送女儿回府,但是段子清却称自己有事也要回府,正好马车顺路可以送宋然一道回去。 与段子清一块办公这几日,宋知行也知道段子清是个正人君子,身手也不浅,便就安心将宋然由他带回去了。 马车内,为了避嫌,宋然尽可能地离段子清远一些,也不去主动搭话,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在车内思索起此次的案情。 段子清虽然知道她即将成为人妇,但还是无法抑制地被宋然身上的气质所吸引。 车内除了他们二人,还有挽月坐在中间护着宋然,他自然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用余光偷偷看着似在闭目养神的宋然。 看着她的侧脸,被时不时透过被风chuī起的窗帘进来的阳光打上光晕,他的思想慢慢就飘远了,眼神也从余光偷瞥变成了全神贯注在宋然身上。 这样聪明清冷的女子,为何之前他在京都从未注意到她?若是他能早点认识她,早点上宋家提亲,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应该会的吧,若是上次宫宴后他就让父亲去提亲,这个时候宋然应该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吧?若是在宫宴之前他就认识了她该有多好,那样她的芳华才情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来,就不会被陛下看中选为儿媳了吧?若是早一点,该有多好…… 就在他默默想着这些的时候,宋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看见自己被段子清直白地盯着,宋然不禁尴尬地轻轻gān咳了一声。 段子清听到她的咳嗽声,猛地回过神来,偷看别人被现场抓包,一时之间马车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最后还是宋然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开始了关于案情的探讨,“段大人真的觉得潘采萍是祝月生杀的吗?”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都是指向祝月生杀害了潘采萍,他目前是最有嫌疑的人。宋姑娘这样问,可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段子清知道她擅长推敲案情,听她提起案子,也想听听她的看法。 “我倒觉得祝月生不是凶手。首先,祝月生没有杀害潘采萍的动机。虽然潘祝两家因为退亲一事闹得不可开jiāo,但是祝月生接触潘采萍无非是为了想靠她挽回婚事。既然潘采萍都愿意跟他出来夜半泛舟,说明潘采萍已是心悦于他,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十分有利,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杀害潘采萍。其次,至今为止我们都未能找出潘采萍的死因,说明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复杂严密。但若凶手真是祝月生,以凶手缜密的性格,他在约出潘采萍后一定会将书信销毁,不会让目睹了他和潘采萍幽会整个过程的丫鬟活着回来而只是将其打晕,更不会让她将这种关键的证据jiāo出来。最后。”说到最后一点,宋然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才接着道,“不久前发生的一起命案,尸体的样子和潘采萍死后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发现的地点也都是河边,要说这两起案件没有关联,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若说有关联,凶手应该就是同一个人。要说祝月生杀了潘采萍勉qiáng可以归结为仇杀,可他又是为什么杀了那个无名女尸呢?” 听宋然说完这一大段话,其中一些段子清自然也是想过的,但是没有像宋然考虑的这么细,也不曾这样环环相扣起来 ,只在心里愈发佩服了宋然。 段子清正要再接宋然的话,马车却停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没话说 第22章 王妃脾气不小 段子清本坐的离车门很近,伸手掀起了门帘,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见面前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对面的马夫将车后的木阶梯拿下来放在车旁,有一只修长的手从里面掀开了门帘,接着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 只见他顺着阶梯下了马车,朝这边走了过来,段子清从他的脸自帘子后露出来起,就看清了来人是宸王沈亦澈。 但未来的宸王妃正在他的马车上,段子清本就对宋然暗生情愫,此刻不免有些心虚,思索了一番,还是直接从车上跃到了地面,对着沈亦澈抱拳道,“微臣见过宸王殿下。” 沈亦澈点了点头,道,“段大人无需多礼。本王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协同大人查办最近的女尸案的。” 段子清听到他是来办案的,微微松了口气道,“既是陛下的意思,那便烦请宸王殿下先移步京兆府,微臣回府一趟便去与王爷汇合。” 沈亦澈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道,“本王方才从京兆府过来,听岳丈大人说,宸王妃与段大人一同回府了。变想着去丞相府寻大人,不料咱们走的路不同,却正好在路口遇上了,真是巧啊。” 段子清听他早已知晓了宋然在车上,又想到自己刚刚还要隐瞒宋然在的事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踟蹰间,宋然却掀开了门帘,踩在马夫的背上下了车,走到二人中间。 方才她在车上已将二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本来她也不欲让沈亦澈知道她也在。在听到沈亦澈已经知道她的行踪后,才连忙现了身,以免徒增误会。 宋然上前对着沈亦澈福了福身道,“小女宋然见过宸王殿下。昨夜家父因公务繁忙一夜未归,小女担心家父身体,今日一早便去了京兆府送衣物。正好段大人要回府,便顺路捎了小女一段,望王爷勿要怪罪。” 呵,短短几句话,就将她和段子清之间摘的gāngān净净,让人挑不出错处,倒真是个人jīng儿。 沈亦澈看着面前二人,似笑非笑道,“本王怎会怪罪?段大人好心帮助宸王妃,本王应当感激大人才是。” 段子清忙颔首道,“微臣不敢。” 宋然偷偷观察着沈亦澈面上的表情,也不知他面上的笑意是何意思,没办法,这个男人性子一向古怪,让她捉摸不透。 像之前一样,宋然选择缄口不言,不去接他的话。 沈亦澈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对着段子清轻描淡写道,“既是本王的王妃,便不麻烦段大人了。送本王自己的王妃,去哪里本王都觉得顺路。虽说段大人也顺路,但宸王妃还是跟本王待在一起比较好。本王便先送了王妃回府,再去京兆府不迟,段大人也回府办事去吧。” 一番宣示主权的话,听的段子清心里酸溜溜的,奈何沈亦澈说的却是事实,他也只好附和说是,独自回了马车。 宋然见段子清被他一番话堵走了,当下带着挽月准备走回宋府,却被沈亦澈叫住,“站住!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宋然头也不回道,“托王爷的福,小女没了顺风车可乘,自然得自己步行回去。” 听她语气委屈,沈亦澈不觉笑道,“本王何时说过要让你走回去了?上车。” 哪怕嘴角有着笑意,他的语气也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俨然一副不许他人拒绝的样子,宋然也只好聋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挽月怕小姐被这个冰山王爷欺负,跟在后面想要一同上去,却被沈烨拦了下来,“王爷没有跟下人一同乘车的习惯。” 说完,便让马夫将木梯子搬回了马车后面,留挽月在原地气的牙痒痒——不让她坐车厢里是应该的,但这个人居然连车前座都不给她坐!果然跟他家的冰山王爷一样,是个铁石心肠! 宋然见挽月没有上车,还以为她是在前面,便放下了帘子,在车厢里独自面对沈亦澈。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宋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奇怪。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是明熙帝让他来一同查案的,但是这也太巧了吧,刚好面对面撞上吗?难道……他是特地来堵她的吗? 如之前在段子清车上的她一般,沈亦澈自上车起便一直在闭目养神,宋然本来都觉得他已经入定了,他却突然闭着眼睛开口道,“别自作多情了,本王才不是特地来寻你的。” 被他直接戳破自己的小心思,宋然有些窘迫,所幸他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没听见宋然说话,沈亦澈才慢慢睁开眼睛,但依旧不看她,目不斜视道,“只是碰巧遇到而已。父皇既已赐婚我们二人,你就该时时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免做出出格的事情,rǔ没了皇族颜面。” 听他这样说自己,宋然自然心里有些不快,她是不想惹事,但也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污蔑。 稍稍平复了下呼吸,宋然才对他冷冷道,“不必王爷操心。宋然自会时时注意言行,不给宸王抹黑。” 沈亦澈见她又像只小猫似的,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准备反击,勾唇道,“你能明白就好。以后不要再跟段子清来往了,万一被人落了话柄,本王的颜面往哪放。” 宋然见他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忍不住反讥道,“王爷慎言,普天之下,除了陛下皇后,谁人敢弗了宸王殿下的颜面,除非王爷自己扭曲黑白,不给自己留面子。宋然与段大人,与任何人包括王爷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王爷大可放心。” 沈亦澈被她噎住,他只是觉得今日段子清看她的目光太过炽热,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被别人觊觎自己东西的感觉,就想让宋然离他远一些。 不料话说重了,却让宋然觉得是他认为她对自己不忠,被她数落了一顿。 但是他向来不会做无谓的解释,只是又闭上了眼睛道,“如此甚好。” 等一到宋府,宋然也不提请沈亦澈下来喝杯茶再走,自顾自地下了马车,气呼呼地进府去了。 沈烨见未来王妃自己进去了,把王爷晾在了车里,震惊坏了。没想到这王妃的脾气不小啊,之前可从来没有人敢把王爷晾在一边啊。 震惊之余,他才想起来询问沈亦澈是走是留,“王爷,王妃自己进去了……我们这该去哪啊?” “去京兆府。”毫无情绪波动的四个字,让人听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动怒,沈烨也只好将木梯放回,便跟马夫一起驱车去往了京兆府。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恢复日更。 第23章 南越公主(恢复更新) 南越公主 京都接二连三的出现女尸,宋然也觉得十分蹊跷,决定不再袖手旁观,除了寻找摘星暗地里也开始偷偷调查着这些女尸死亡的真相。 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和杀人动机,最终京兆府还是将祝月生放了回去,继续调查案件的真凶。 这一日,宋然正听着家中小厮搜集来的关于潘采萍的信息,挽月却急匆匆地进来禀报,皇后宫里的苏公公又来了 。 自打赐婚后,帝后二人在宫里有什么好东西经常也会让苏长陵也出宫给宋府送一份,昭示天家对宋然这个儿媳的满意和喜爱,惹来了不少人的眼红。 但是今日苏长陵却是空着手来的,只带了一句皇后的口谕。 时下又快到了年关,南越作为北周的邻国,向往年一样派了使节来向北周皇帝朝贺。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使节是南越的大皇子赫尔烈,他此行还带了自己的胞妹,南越唯一的嫡公主芙颂。 南越本来分为东西两部分,明熙帝初登基时,南越内部的战争尤为激烈,东部的势力一度扩大甚至意欲吞并北周。 幸好明熙帝深谋远虑,在最后关键一刻与南越西部联手大败东部,并乘胜追击将东部势力一举赶到了南越的雪原极寒之地,几近灭亡,南越在当时算是暂时安定统一了下来。 但是近几年,南越东部的势力隐隐有卷土重来之势。一旦战争爆发,仅靠西部自己的实力,恐怕难以抗衡,西部王便想着能与北周联手,将东部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这次南越大皇子带着芙颂公主一同前来,表示了南越与北周永久jiāo好的决心。这次赫尔烈皇子和芙颂公主都来朝贺,明熙帝为尽地主之谊,自然会留他们多住一段时日,让他们等到年后再回南越。 今日南越使节团的车马已经到了京都,因着芙颂公主只比宋然小一岁,宫中又没有公主,皇室宗亲里年纪差不多身份还要合适的女眷也不多,皇后便想着让宋然进宫,陪芙颂公主,好让她快点习惯中原的生活。 苏长陵今日来这一遭,就是为了此事。 事关两国邦jiāo,宋然也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拒绝皇后邀她进宫,只让苏长陵稍等,待换了一身隆重的服饰,便随苏长陵一同入宫去迎接南越使节团了。 因为地域差异,南越人的长相也与北周人有所不同,他们的五官比北周人更加深邃立体,肤色也更加白皙。 初初见到南越使团时,因为距离太远,宋然并未能看清南越皇子和公主的长相,只大概觉得这二人的皮肤异常白皙。 南越使团朝觐完毕,接风宴时宋然和公主便被安排一起在皇后身边落座,沈亦星则是和其他皇子一同坐在宴席的另一方,赫尔烈跟着使团落座在客位。 坐在一起后,宋然才看清原来这南越公主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绿眸,在夜宴的烛光照映下宛若两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原本在低头研究案上象牙筷子的南越公主,发现宋然在打量自己后,丝毫没有露出羞怯之意,反而抬头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宋然的黑眼睛,用还不是很熟练的汉话问道,“你就是那位,大名的宸王妃吗?” 宋然猜她是想说“大名鼎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是宋然。” 南越公主依旧盯着她,似乎也是对中原女子的长相很感兴趣,不拘地笑道“我是芙颂。” 宋然有些不习惯这般被人直接地盯着看,但也怕公主尴尬,便找个话题,与这南越来的小公主聊起了有关她的遥远国度的事情。 一提到南越,芙颂便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说到激动时,还用手比划起来。 宋然本来只是想找个话题随便说说,没想到这个南越来的小公主却十分热情认真地跟她绘声绘色地说着她在南越的生活,宋然被她口中的遥远国度吸引,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从芙颂的口中,宋然知道了,在南越有她从未见过的羊群,草原和盆地,也有她未曾住过的帐篷布包。 在那里,除了皇帝,所有的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在那里,女子也能继承王位和席爵。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二人,却不知有两个人正分别看着他们眉头紧皱。 一个是南越的大皇子赫尔烈,他看着手舞足蹈的妹妹,就想起之前自己跟她说要注意言行举止,要矜持安静,只觉得自己的话都被当做了耳旁风,十分头疼。 另一个是沈亦澈,他坐在另一角,宋然这边的情况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从宴席开始宋然便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认识到这个事实后,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些气恼。 看着芙颂跟她说话的样子,他不禁疑惑,宋然有什么这么吸引身边的人,连初来乍到的南越公主都对她亲近有加。 宋然自是不知道自己这会还被沈亦澈暗暗观察着,自顾自地吃起了糕点。 芙颂说的有些口gān,也拿起金勺舀自己面前的果子露喝,喝了几口,突然又问宋然,“阿宋,你认识段……之请吗?” 通过刚刚的谈话,芙颂觉得自己和宋然已经算是jiāo了心,便只唤了宋然的姓,她也告诉宋然,以后直接叫自己的名讳即可。 宋然被她怪异的语调逗笑,略略思衬,才明白她说的大概是段子清,反问道,“认识是认识。但是好端端地你提他做什么?” 芙颂倒也不扭捏,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他长得好看,芙颂喜欢他。” 宋然因她毫不遮掩的态度笑得更欢,“好看的你都喜欢吗?” 芙颂被这样一问,忙分辩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有他好看,我才喜欢。” 芙颂不会告诉宋然的是,使节团到达京都地界时已是夜半,段子清奉旨前来迎接他们。那夜天上挂着个圆圆胖胖的月亮,段子清白马青衣,刀削般的下巴被皎洁的月光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明明他很瘦,芙颂却就是觉得他像是一只白白净净的饺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也许从她想要咬段子清一口时,那种莫名的情愫就已经在她的心里慢慢滋生。 第24章 婚前不宜见面 见她这般率真,宋然浅浅笑了笑,问道,“你们南越的女子都是这样率真可爱吗?” 芙颂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回答,“不光是女子,男子也是这样。我们遇到了喜欢的人,若是两情相悦,就会直接牵着对方的手骑马带回自己的营帐中,见过互相的父母喝了酒,就是夫妻,日后都不会再变心了。” 宋然听到南越这样的习俗,有些吃惊,这世上竟还会有这么简单直接的定亲,想想自己和沈亦星从定亲到现在大婚物品的各种采办都还未完结,更是觉得中原礼数繁琐了。 芙颂看宋然没有说话,以为她是不相信,又说道,“我们南越真的是这样的!就在之前我们来北周的路上,我大哥就捡到了一个姑娘。她和你一样有着明亮的黑眼睛,还很和善,我大哥很是喜欢她,打算回南越的时候就带她回去见父王,做他的王妃呢。” 宋然忙道,“我自然是信的,没想到南越大皇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想必那个姑娘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大皇子才会对她一见钟情吧。”路边随便捡到的一个女子,没有任何背景势力,赫尔烈都愿意娶为正妃,可见南越民风淳朴。 “过人之处?一剑钟琴?”宋然一下用了两个成语,芙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芙颂这样的反应让宋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还是很耐心地为她解释道,“过人之处就是说她有别人没有的优点,一见钟情是指第一次见面其中一个人就已经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芙颂在心里想着那自己对段子清也算是一见钟情,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了宋然之前的问题,“这个女子长得不算极美,但是面容很清秀。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是她的手特别地巧,会剪你们中原很复杂的那种贴在窗户上的红纸花。” “你口中的红纸花,在北周我们都叫它窗花,我有一个朋友也剪的一手好窗花……” 说到窗花,宋然就想到了至今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摘星。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摘星都会和她还有挽月一起剪很多不同花样的窗花,除夕的时候贴在窗上,可今年她院子里的窗户估计都要空dàngdàng的了。 芙颂自然不知道这其间发生的事,十分有兴趣的说,“那太好了,有机会可以让他们两个比一比谁剪的更好看啊!” 宋然只是对她弯了弯唇角,就将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待到宴会结束,芙颂与宋然更加亲近了,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因为赫尔烈与其他几位使臣都是男子,不便在宫中久留,还是要回京都的驿站过夜。 不能亲眼盯着芙颂,赫尔烈难免担心自己的妹妹不守规矩惹祸,便一直站在宫门口,jiāo待芙颂要注意些什么,到最后芙颂都烦的受不了了,才往宫外去了。 此时已快夜半,天早已黑透,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片儿,赫尔烈走近马车时才看到车前有一个披着斗篷的小小身影在等着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过去,将对方的手握住心疼地佯怒道,“不是让你在驿站等我回去吗?你的小手都冻红了,一会该冻出病了!” 女子不会说话,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看得赫尔烈的心直发软,也不忍再说责怪的话。 因为女子身材娇小,赫尔烈又比寻常男子生的高大,轻而易举就将她揽进自己的斗篷里便抱着她一起进了马车。 宋然离得远远的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女子娇小纤细的背影轮廓,也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随芙颂一同回了凤栖宫。 当天晚上,芙颂也是缠着宋然一起睡得,跟她又聊了很多事情,其中大半是关于段子清的。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芙颂在说,宋然也只是时不时地附和她几句,最后宋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芙颂才放过她,让她安静地歇息了。 宫中日子无聊,规矩又多,不过几日,芙颂便觉得难以忍受了,便向皇后请求让她允许宋然带着自己出宫去,皇后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架不住芙颂软磨硬泡。 明熙帝膝下没有公主,芙颂性子又率真可爱,皇后一直都十分喜爱她,将她当做女儿照看。 看芙颂天天撒娇,就差在地上打滚了,皇后最后没办法只得同意让她出去玩几天,但是要求她每日天黑前一定要回到宋府。又派足了人手在暗中保护,才放心地让宋然带芙颂出宫去了。 宋然本以为芙颂出宫之后应该会先去驿站找赫尔烈,没想到芙颂却不以为意地挥手拒绝道,“唉!大哥天天管着我我都烦死他了,哪里会想去见他,再说日后回了南越还不是要天天见他,不急这一时的。倒是段子清,嘿嘿,我现在不见以后回去了可就很难见到了……” 一提到段子清,芙颂就笑的合不拢嘴,宋然见她雀跃的样子也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吩咐车夫道,“去京兆府!” 当然宋然去可不是为了见谁,而是为了看看那个至今未解决的案子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到了地方,马车还未停稳,芙颂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一溜烟跑了进去,不见人影了。 宋然想追上去,却被面前的玄色身影挡住了去路,抬头才发现原来是同样刚刚到这的沈亦澈,不禁在心中暗道,真是出门没看huáng历——倒霉到家了。 因为之前的事,宋然也不想对沈亦澈客气了,只简单地行了个礼就打算忽视他直接进去。 可沈亦星却故意跟她唱反调似的,她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走…… 这样来回了三四次,宋然终于放弃,不再埋头走路,抬起头问他,“王爷有事?” 沈亦澈见她妥协,好心情地反问道,“本王与自己未来的王妃之间还需有事才能说话吗?” 宋然冲他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然不是。只是民间有习俗,夫妻在成婚前不能见面,否则是不吉利的。为了王爷好,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即使不小心碰面也不说话为好。” 沈亦澈却十分不屑道,“人人都道王妃冰雪聪明,没想到王妃也会信民间这些愚昧迷信,看来传闻果真不可信。” 宋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蠢,但却笑意更甚道,“我也是为了王爷着想。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我可不敢拿王爷的安危前程去赌啊。” 沈亦澈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什么为了他着想,无非是为了让自己远离她。可他偏不会如她的意,不想看见他,那他今日还偏要在宋然面前膈应她了! “王妃不必再跟本王油嘴滑舌,还是早点随本王进去吧。一会晚了,若是南越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你可是惹了大.麻烦。” 如此,宋然也只好乖乖跟着他进去了。 第25章 危险人物 进了府衙里,宋然才知道原来今日的京兆府是如此的热闹。除了办差的段子清和宋父,平王沈亦暄也在,堂中还跪着前不久刚被放出去的祝月生,脸上还鼻青脸肿地挂着彩。 见到宋然和沈亦澈一同进来,段子清脸上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他就神色如常地和宋父一起向沈亦星抱拳道,“宸王爷。” 沈亦澈微微颔首,又和平王互相见了礼,便开门见山道,“本王今日来,是来看看那女尸案是否有了新的进展。” 段子清和宋父jiāo换了眼神,才开口道,“回王爷,之前那具无名女尸至今还未能确定身份,但是我们却发现了和祝月生有关的案情。那日将祝月生放出大牢后,我与宋大人一起翻阅卷宗,发现原来两年前同样与祝月生定了亲的王怜儿也在和他取消婚约后莫名消失,至今下落不明。于是我当即就派人将这祝月生捉了回来。” 沈亦澈看了看地上láng狈的祝月生,面无表情道,“如此说来,这祝月生倒确是个危险的人物。” “那他脸上的伤是因为捉拿时挣扎反抗所致吗?”宋然进门就看到了祝月生快肿成萝卜的脸,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段子清摇了摇头,“这倒不是。” “是本王gān的!”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沈亦暄终于抢到了话头,愤愤不平道,“这个登徒子居然当着本王的面qiáng行调戏美人,本王气不过,就命人把他打了一顿!” 说这话时,沈亦暄还咬牙切齿的,仿佛他是被揍的那个人一样。 早早进来的芙颂见平王脸上表情jīng彩,觉得十分好玩,躲在段子清身后扯着他的衣袖偷笑道,“这个平王真好玩,嘻嘻,这么大的人还会气的跳脚……” 段子清因她突然伸手,吃了一惊后忙抽出自己的衣袖,“男女授受不亲,公主不可这样。” 平王知她性子慡朗,盯着她打趣道,“本王道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原来是芙颂公主啊。公主若是喜欢我们段大人,可要好好学习我们中原的乐礼,段大人一向都是十分欣赏才女的呢。”说完还朝着二人的方向挤眉弄眼了一番。 芙颂认真地看着段子清问道,“段子清,你喜欢彩女啊?” 段子清低头正对着她清澈的绿眸子,看到她在盯着自己,立马错开目光,对着沈亦暄拱手辩解道,“平王莫要再取笑我了,公主千金之躯,段某区区文官怎配染指。” 以芙颂现在的语言水平还无法理解“染指”这两个字的含义,看见段子清的反应,以为是沈亦暄说话欺负了他,忙张开双臂挡在段子清身前,对沈亦暄道,“不许你欺负他!有什么事殿下可以冲着我来。”俨然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宋然怕芙颂真的与沈亦暄生气,赶忙将她拉过去,对她低声道,“公主误会了,平王不过是与你开玩笑而已,平王不是坏人。” 沈亦暄自然也不会与她计较,只在心里觉得这个南越来的小公主真的单纯可爱,小小的个子胆子却不小。 因为案情一直悬而未决,宋父也不似一开始那样反对宋然介入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发现的更多。 得了宋父的默许,宋然也不再束手束脚,开始放开手脚去查案了,听完段子清对案件的整理,便直奔京兆府的卷宗室,开始查看有关王怜儿和潘采萍的记录。 潘彩萍自不必说,上次来京兆府宋然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倒是王怜儿的卷宗,需得好好看看。 “王怜儿,籍贯属城郊王家村,明熙四年生……明熙十八年,王怜儿不知所踪,京兆府搜寻数日,无果,遂以悬案告结。” 宋父是明熙十九年携家来京都赴任京兆府尹,宋然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让父亲进京的诏书催的那样紧急,这般草菅人命的官员真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这卷宗只是草草jiāo待了一些事情,关于案件的细节全无记载,当初在任的京兆府尹也未免过于敷衍了事。”宋然放下卷宗,叹了叹气。 段子清很自然地接了她的话,“之前的京兆府尹渎职不假,但是全国各地的官员也都差不多。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官场黑暗,像宋大人这样清明的官少之又少,大部分为官者看人还是分了三六九等,对于无权无势的平民,官府也不愿多花jīng力。” 听段子清说出这些话,宋然有些诧异。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段子清和沈亦星沈亦暄是同样的人,自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没想到他原来也知道官场这一套规则。 但细想想又有些失望,忍不住多问一句道,“那段大人你也是这么看的吗?在段大人的眼中,是否也按照人的品级将案件分了三六九等?” 段子清坦然道,“段某虽无法杜绝其他官员这般的做法,但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段某从未因被害人身份低微就不用心查案,更不会随意轻贱他人性命。” 见他神色认真,不像说谎,宋然在心里倒是对他改变了一些固有的看法。 宋然将卷宗合上,起身放回了原本的位置,对着段子清道,“卷宗记录草草,要知道当年的细节,还需劳烦段大人跟我一同去往王家村调查一番。” “宋……宸王妃不必客气,早日破案是段某应尽的职责。”本想唤她一声宋姑娘,但是瞥见站在门口的沈亦澈,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段子清还是喊出了他心里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称呼。 宋然听到他突然改称呼也是很不舒服,gān脆道,“大人直呼我姓名即可,成亲前宋然仍只是宋家女儿。” 也不等段子清回应,转身便打算出发,差点迎头撞上了进门来的沈亦澈,沈亦澈望着宋然明知故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宋然理了理因猛然刹住脚而微微凌乱的发尾,眼皮也不抬地答道,“自是去协助家父办案。” “王妃既是要跟段大人一同去,未免落人口舌。陛下也让本王督察此案,正好本王今日无事,不妨带上本王前去吧。” 还不等宋然作答,沈烨便急匆匆地过来对着沈亦澈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见沈亦澈面色犹疑,宋然笑道,“看来王爷今日有事,查案这等苦差事还是留给我和段大人就好。” 沈亦澈被她看穿心思,有些尴尬地gān咳道,“本王今日还有事需处理,王妃就劳烦段大人仔细照看了。” 段子清听他一口一个王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先行出门去了。 宋然也不磨蹭,吩咐挽月将马车后的包袱拿过来,快速换了一身衣服,又用一根玉簪将一头青丝齐整地盘在头顶便去与段子清汇合了。 才一会不见,此时的宋然已经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男装,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 之前宋然一直都是穿着锦绣罗裙,如今这番打扮十分飒慡gān练,着实让段子清眼前一亮。 宋然见段子清诧异的表情,解释道,“裙装拖沓,还是这样方便行事。” “嗯,以防路上耽搁,我们快些出发吧,宋然。”刚刚出来后,段子清在心里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直接唤宋然的名字。 但最后还是决定这样称呼了,她自己也说了不是吗?直接唤她的姓名即可。虽然她不日就要成为北周朝的宸王妃,但这样称呼她至少会让他觉得现在宋然还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她只是宋然。 宋然也不想多耽搁时光,直接翻身上马和段子清并肩出发前往城郊。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写的第一本文,我知道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谢谢一些读者一直没有放弃我。 以后我会在写作过程中,慢慢打磨自己的写作技巧,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26章 你把我当成女子也无妨 二人骑马,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城郊,又向路边的樵夫问了王家村的方向,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王怜儿的家。 宋然率先下了马,将缰绳拴在了王家门前的木桩上。 段子清透过篱笆看了看院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对着宋然摇了摇头道,“院子里好像没人。” 宋然上前扣了扣紧闭着的木门,说是木门,其实就是几块破烂的木头钉在一起,根本没办法起到阻挡外人的作用。 “有人在吗?”宋然朝院里大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声,觉得今日扑了个空,心下有些失落,正准备解开缰绳打道回府。 院里茅草屋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拄着棍子走了出来。 宋然见他走路实在费力,gān脆踮起脚把手伸到院子里,自己打开了门栓,便带着段子清迎了上去。 “你们是谁?”王伯怕自己一身的破布烂衫和病气冲撞了两人,刻意与宋然他们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 “我们是京兆府尹宋知行大人的手下,今奉大人之命,特来调查明熙十八年王怜儿失踪一案。老伯,你是王怜儿的家人吗?”段子清拿出腰间的令牌,让王伯确信自己的身份。 王伯双目早已失明,虽然看不见段子清的令牌,但在听到二人是宋知行派来的之后,突然十分激动,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声音嘶哑地哭道,“我是!我就是王怜儿的爹!大人们,求大人为我女儿伸冤!求大人为我伸冤啊!” 王伯年近五十才得了一个女儿,王怜儿的母亲又在生产时难产去世。 十几年来王伯就和女儿相依为命,谁料到两年前王怜儿又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开始王伯去府衙鸣冤,直接被赶了出来,之后花了全部家当去打点府衙上下,官府才同意受理这桩案件,可最终官府也只是搜寻了几日便草草收场。 王伯接受不了女儿骤然消失的事实,回家后终日以泪洗面,不到半月一双眼睛就哭瞎了,嗓子也哭坏了。 宋然不忍看王伯这般可怜,赶紧去扶他,“老伯,你快起来,宋大人明察秋毫,定会还你和女儿一个公道。”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银两去打点官府了……大人,小人日后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们的恩情,只求大人帮我找到女儿!求求大人!求求你们!” 说着,王伯又对着地狠狠地磕起了头,没几下额头就磕得青紫,有血迹渗出来。 宋然想扶他起来却拉不住他,段子清见状赶紧上前来帮宋然拉王伯起身,安慰道,“王伯,你放心,为百姓查案是官府的职责,我们一定会尽力寻找王怜儿。我们今日来,是有些关于王怜儿的事要问你,你先起来我们才能慢慢问你。” 王伯闻此,才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请了二人进屋去坐下,又从里屋拿了两个gān净的茶碗给宋然和段子清倒了茶水。 宋然一路赶来,早就有些口渴,接过茶杯就喝了几口,此时穿了男装,她也不用刻意端着平日里官家小姐的架子。 段子清本来有些嫌弃这粗陋的茶杯,但看见宋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也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因为刚刚喝水动作有些猛,宋然嘴角边漏了些茶水出来,段子清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她。 宋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他是要她擦嘴,哈哈笑了一下说了句“不用不用”就用手袖抹gān了嘴边的水渍。 段子清默默收回手帕,没想到她穿上男装人也变得豪慡了好多,难道宋然的性格是根据衣着打扮而变化的吗? 段子清不自觉就想到那日在宫宴上宋然一身素裙,端庄大方让人不敢亵渎,那时没想到她也有这么豪慡有趣的一面。 二人听王伯边哭边说着往事,浑浊的眼里泪水一滴接一滴滚出,让人看着都难过。 现在让王伯回忆复述过去的事,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确实残忍,但要想找到真相,就必须去了解案件的细节。 二人问什么,王伯都一件件的详细作答,但是期间王伯时常说着说着就悲从中来,宋然每次都会慢慢去安抚他的情绪,等最后做好记录从王伯家出来,已经快到傍晚时分。 眼见天色不早,二人匆匆和王伯话别就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路。 太阳西沉,到达来时途经的竹林时,竹林已经胧起了一层雾气,宋然为了抄近路硬着头皮进了林子。 不料越往林子深处走,雾气越浓越深,两人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突然有一只野狗从路边窜出来,但却没有伤害二人,横冲直撞地走开了。 宋然的马却受了惊,一抬前蹄就把宋然甩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宋然浑身都被摔麻了,“宋然!”段子清被吓得不轻,连忙飞身过去,察看宋然有无大碍,全然没顾上自己的马也跑的不见了踪影。 宋然也不矫情,就着他的手支撑了起来,虽然疼得厉害,还是咬牙道,“无碍,我们继续赶路吧。” 由于刚刚那下摔得很扎实,之前宋然偷偷摸了靴子外,一片湿黏,想来应该是刮破流血了,在段子清的搀扶下还没走多远,宋然的额头就因为疼痛起了很多细密的汗珠。 段子清也发现宋然走的吃力,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宋然满额的细汗,于是停下脚步,不让她再走下去。 突然停下,宋然疑惑道,“段大人,怎么不继续走了?” 段子清眉头微皱,“你伤的不轻,我们歇息一下再赶路也不迟。” 宋然却坚持道,“我真的没事,赶路要紧,我们快走吧,一会天黑了更不好找路了。” 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 段子清却死死按住了她手臂,不让她动,宋然仍然坚持,“我真的没事。” 用力挣脱开了段子清的束缚,却一个不稳又一次摔了下去,这次段子清却接住了她,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也因为宋然这下动作,段子清才发现地上的落叶沾了鲜血,瞬间眉头皱的更紧,“你受伤了?” 虽是个问句,语气中更多的却是笃定,也不等宋然回答,一把就将宋然打横抱了起来就往前走。 宋然大惊,“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段子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方才不是急着赶路吗?现在这样走的还更快些。” “男女授受……” “你就把我当成女子也无妨。”生平第一次,段子清打断了别人的话。 宋然还是挣扎的厉害,但是力量悬殊,段子清刻意用力箍紧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警告道,“你若再乱动,我们今日就留在这林子里过夜,等明日宸王和宋大人派人来找我们。” 宋然这才放弃了挣扎的动作,乖乖让他抱着往前走,但却低着头不看他。 段子清也是习武之人,宋然身形也苗条,段子清抱走路着她并不吃力。 有几次,段子清的手酸了,宋然以为他会放自己下来,不料他换了换手,又继续往前走了。 二人来的时候骑着马,并没觉得竹林有多大,现下雾大又是步行,绕了半天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天色渐暗,竹林上方的夜空冒出了几颗星星,在黑漆漆的夜幕上显得格外亮眼。 当二人第五次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段子清体力有些透支。 宋然感觉到段子清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有些不忍,“段大人,我们停下歇息会吧,天已经黑了,我爹应当也派人在路上了。” 段子清却还想着往前走,“无妨,我们多向前走走,也能早点碰到接应的人。” 宋然抬头看到段子清的额上出了很多汗,而且这会父亲派的人应该在路上了,被人看到段子清抱着自己终归不太好,于是道,“大人这样抱着我,这边儿的吧!我一路颠簸也十分不适,还是歇息一会吧。” “你哪里不舒服?”段子清这才停下步伐,将宋然放下,让她靠在一棵竹子旁,又就近找了几根枯木想要生个火。 现在已是深冬腊月,二人出了汗被风chuī到着实容易受寒,生个火一可以御寒,二可以吓退野shòu。 但是段子清试了半天,都没有成功,他是贵人公子,只在书上看过钻木取火,从来没有这样的环境让他去尝试。 宋然看到他搓了好一会,连个火星子都没生着,于是道,“让我试试吧。” 段子清起初有些不信宋然会生火,但是想着自己弄了半天都没着火着实尴尬,还是将两根木头递给了宋然。 宋然在一旁划拉了几下,就着起了火,又从地上抓了些gān竹叶盖在上面,不多会就生了一个烧得很旺的火堆。 瞥到段子清难以置信的表情,宋然解释道,“小时候我随父亲在巴蜀地区,喜欢上了吃兔肉。有时候想换个花样吃,就跟玩伴在后院里生火烤兔子,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生火。有一次不小心把后院烧着了,我爹拎着jī毛掸子在后面追了我好几条巷子,吓得我躲在柴垛里一天都不敢出来……” 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宋然突然停了下来。 段子清却听的一脸认真:“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宋然这才接着说下去,“当时年纪小,跑了那么久也累了,躲进柴垛里没多久我就睡着了。家里人找不到我,以为我丢了,我阿娘气的把我爹赶出门,让他去把我找回来。我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都快灰心了,有一个丫鬟却发现了在睡觉的我,最后还是我爹背着睡着的我去跟阿娘jiāo差。从那以后,我爹再也不敢打我了。” 回忆到这些儿时的趣事,宋然面上的表情都变得什么温柔,段子清盯着她的脸,不知不觉就盯了许久。 宋然感受到段子清的出神,以为他也想到了儿时的事情,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段子清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之前居然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其实在来京都前,我一直都过的挺潇洒自在的。我爹升官后,我的生活反而多了不少束缚,日后……”宋然想到想到以前的自在时光,感慨起来。 日后……她不说,段子清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几个月最迟半年她就会嫁进宫,成为皇家人,那时的规矩更是繁杂。 这一次,段子清没有替自己可惜,而是想到宋然这样自在的性子被束缚,心中郁闷。 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又吐 ,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若你不愿,我可以带你走。” 他贸然出口,宋然着实吃了一惊,且不提逃婚会给宋家带来多大的祸事,宋然从未想过段子清不知何时起竟对自己有了心思,她知道以段子清的身份不可能随意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装傻道,“大人别说笑了。” 段子清想告诉她,自己是认真的,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带她去一个没有规矩束缚的地方生活 ,去一个没有人可以用旨意压迫她意愿的地方。 不远处却有马蹄声传来,一群人打着火把慢慢向他们靠近,为首的正是骑着御赐宝马的沈亦澈。 沈亦星毫不拖泥带水地翻身下马,走到二人跟前。 宋然见沈亦星过来想要站起来,段子清忍不住想伸手搀扶,却被沈亦澈抢先上前将宋然拥了起来。 沈亦澈一只手把宋然拥在怀里,问道,“受伤了?” 宋然却没有回答他,反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段大人去京郊办案一直未归,宋大人担心出了事情。本王今日正好要查看这边茶庄的账簿,便顺道过来找段大人了。倒是你这未来的宸王妃怎么也在此,还换了这身打扮?” “让王爷费心了,我只是想为家父分忧,没想到反而添乱了。”宋然不想越描越黑,只是含糊揭过。 “不费心,本王是来接段大人的,又不是来找你。不过既是要嫁给本王的人了,还是由本王带回去吧。”沈亦澈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段子清说的,“本王方才在竹林外看见了段大人的马,这会也让人牵了过来,大人应当可以骑马吧?” 说完也不等段子清回答,就抱着宋然跟着领路的人走了。 一旁牵马的侍卫忙给段子清递过缰绳,段子清翻身上马,独自落寞地跟在队伍后面。 直到进了马车,沈亦澈才放下了宋然,不顾她的反对,就将她伤了的那只脚的靴子脱下,里面的袜子已经被血黏在了小腿上。 沈亦澈伸手就要撕开袜子,宋然却阻挡了他的手,沈亦星却一脸无所谓,“左右几个月后就是本王的人,给你看一下伤口有何妨。” 说完先将袜子撕开,拿出一方手帕浸湿将宋然腿上gān涸了的血迹擦gān净,然后又从座位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了药箱给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马车到了宋府,沈亦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给宋然披上,遮挡住了她未穿鞋袜的右脚,又亲自把宋然抱了下来。 宋然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谢我,本王只是不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看到而已。” 沈亦澈把宋然jiāo给了宋父,就上了马车离开。 挽月见到沈亦澈抱着宋然从马车里出来,惊讶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直到看到宋然一瘸一拐地蹦跳,才意识到小姐受伤了,后知后觉地上去搀扶。 第27章 罗香蛊 回了院里,挽月给宋然擦了擦身子,又拿了一身gān净的衣服给宋然换上。 宋然发现自己的被子鼓起来一个大包,这才想起自己白日只顾查案,把芙颂丢在了京兆府。 试探性地上前轻轻推了推睡着的芙颂,“公主,公主。” 芙颂立马清醒过来,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宋然,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抱歉啊公主,我去城郊调查一些事情,没想到出了些意外,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宋然想到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京兆府,有些过意不去,又道,“公主一直在京兆府等我们,一定等的很无聊吧?” 芙颂却摇了摇头,“不无聊。后来那个平王又回来了,带着我去街上买了好多东西呢,你们北周的东西可比我们那边好玩多了,好吃的也多!嘻嘻,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就从chuáng上下来,光脚就去梳妆台上拿了一个纸包着的糖人来,挽月赶紧拿鞋子给她穿上。 芙颂开心地把糖人递给了宋然,“我本来以为糖人能吃呢。咬了一口差点硌掉我的牙,还被那个平王笑话了好久。” 宋然笑道,“当然不能吃啦。公主以后可不要再乱吃东西,让人笑话事小,吃坏肚子就很难受了。” 芙颂乖乖道,“芙颂知道了。” 本来宋然不在,回到宋府她觉得无聊,早早就睡下了,现在宋然回来,她困意也不见了,跟宋然说起了话。 宋然拿出母亲那本手记,边翻看边跟芙颂说话,芙颂看到纸上有南越的文字,疑问道,“你这本书里怎么有南越字啊?” “这本书是我母亲留下的,但是里面的南越字我看不懂,所以这本书里的内容我只是一知半解。” “芙颂看的懂啊!要我帮你看看写了什么吗?”芙颂凑到跟前,像一只黏人的小狗,把头靠在宋然的肩膀上。 宋然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忘了呢,你是南越公主,肯定认识南越字啊!那就劳烦,公主帮我看看这些南越文写了什么。” 芙颂接过书,随意翻了一下,“这本书记录了很多蛊的炼制和解蛊方法,你看这几页,就说了罗香蛊。” “罗香蛊?” “对啊,罗香蛊就是把蛊彩虹卵放在香料里浸泡,等到蛊虫长大,进入女子血管,女子的血液就会带有一种奇香。罗香蛊极其细小,只需要一个极其细小的伤口便可进入身体,之后再从伤口处系一根细线,血液便会随着细线不停地流出,直至流尽。” 宋然越听越觉得罗香蛊的死法跟潘采萍还有那具无名女尸的死法一样。 芙颂看她不说话,接着说道,“很久以前,这罗香蛊在南越经常被一些无良之人用来拿奴隶制香,因为这种方法过于yīn毒,我曾祖父在位时就已经把罗香蛊列为禁术,不允许使用。如今这罗香蛊的虫卵在南越几乎消失不见。” “公主可知,中了罗香蛊后的人,死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宫里的阿嬷说过,中了罗香蛊后身体会变得gān瘪,但因为炼香时中蛊的人会被泡在温水里,皮肤又会被泡发,所以死状会极其怪异,就像……就像你们早上把萝卜gān泡在粥里泡发一样。”芙颂思索了一下,觉得越说越像,小时候她晚上不睡觉,阿嬷就吓唬她说不睡等会炼香人把她抓走炼香去,每次她都被吓得乖乖上chuáng,要阿嬷陪着才能睡着。 挽月在旁边听的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她本来就胆小,这下听芙颂这么一说,以后都不敢吃萝卜gān了。 宋然却听的一脸兴奋,她一直都不明白两个死者是怎么死的,仵作也一直验不出结果,这下知道了罗香蛊,很大可能她们就是中蛊而死。 这么一想,她恨不得现在就去义庄看看,那两具尸体的体内是不是还残留蛊虫,“那中蛊之人死后,蛊虫会爬出尸体吗?” 芙颂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一般宿主死亡后,蛊虫很快也会死去,都会留在尸体里。” “原来如此。谢谢你,芙颂,我想我知道那些女尸的死因了。明天我只要去证实一件事,就能确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安寝吧。” 次日,宋然一大早就起来想要跟着宋知行去京兆府。 起先,宋然跟宋知行提出是凶手是用虫蛊杀人时,宋知行根本不相信,还是芙颂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解释了半天,宋知行才勉qiáng同意让宋然去取证。 但是再三jiāo待让宋然不要亲手碰尸体,只能在一旁看仵作验尸。 宋然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是这几天腿脚还是有些不便,只好差人去医馆买了根拐仗拄着伤腿。 到了京兆府,段子清也早早地到了等候宋父,宋然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跟在宋父身后进去了。 段子清见宋然拄着拐杖,有些想询问她的伤逝,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宋父跟段子清提出宋然早上跟他说的虫蛊杀人,段子清知道宋然不会说没把握的事情,当即就认可了宋然剖开血管的建议。 段子清让人传来了京都验尸水准最佳的仵作许祯,许仵作来时,那具无名女尸和潘采萍的尸体也被抬来了。 许仵作三下五除二就用刀子割开了那具无名女尸的右手腕,割开时并没有血流出来,更加肯定了宋然的猜想。 虽然女子的血管极细,但是许祯还是很轻松就把血管纵向剖开了,又从随身携带的箱子路拿出了一个极细的小夹子和一只小瓷碟,很快就从gān涸的血管里取出了五六只小虫子。 瓷碟里的小虫子大多已经死去僵硬,只有一只还微微蠕动着。许祯把盛有虫子的瓷碟呈给段子清,“此虫是南越的一种蛊虫,名唤罗香蛊,大人请看。” “没想到许仵作也jīng通蛊毒啊?”宋然有些钦佩。 “jīng通不敢当。在下做仵作自十五岁起延续父业,至今做仵作已有十二年,见过很多死尸,为了更早找出死因,对蛊毒也略有研究。” 许祯略微思索,“只是……这罗香蛊是南越特有,而且十分难寻,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这具女尸体内。” 潘员外夫妇二人听说今日又要验尸,也都赶来了,听闻要剖尸,一开始有些不忍心,还是宋父一番劝慰,只有找出死因才能早日找出凶手,让死者沉冤得雪,潘夫人才哭哭啼啼地不再阻拦。 许祯像方才那样操作一番,果然也在潘采萍的血管里找到了同样的罗香蛊。 如出一辙的杀人杀人手法,看来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突然想起一些事,宋然又问许祯道,“许仵作,请问有没有方法能证明死人和活着的人之间是血亲?” 许祯不假思索道,“最常用的是滴骨验亲,就是将生者的血液滴在死人的骨骸上,若血液能渗透入骨则断定生者与死者是血亲,不能透入则不是。” 段子清瞬间了解宋然要做什么,“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怀疑这具无名女尸就是两年前突然消失的王怜儿。” 第28章 侧妃 虽说有法子能证明这具尸体是否是王怜儿,但是还得等上一月,一月之后这具尸体才会彻底腐化成白骨,到时才可请王伯过来滴骨验亲。 另一方面,之前见过王伯,骤然失女让他身子大伤,宋然暂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这个伤心的老人事情的真相。 既然证实了两具尸体里的死因都是中了罗香蛊,那这个凶手必然跟炼香有着很大的关系。 扶桑阁是京都最大的香粉铺,自然嫌疑不小。可是之前京兆府已经派人去将扶桑阁的制香房彻底搜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难道是其他的香粉店铺做的吗? 由于死因的公布,官府将京都各个香粉铺子的作坊都清查了一遍,皆没有什么发现。 京都的百姓听闻了这个情况,都不敢再买香粉一类的东西,深怕自己用的东西是死人的血所制,一时间京都的脂粉生意变的十分难做起来。 眼见着过了五日,宋然腿上的伤都结了痂,却还是没有太大的发现。 “既然在店铺里都没什么发现,我们倒可以找找香粉铺子里香粉的来源。虽说铺子里售卖的香粉胭脂大多都是铺子自家的作坊供应的,但应该也有从外面批发进来的。爹,您可以查查这些香粉铺子的进货来源。”宋然在吃早膳时对宋知行提议道。 “你说的有理,待我今日去了京兆府便派人去调查此事。只是,”宋父对她的话表示认可,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你最近准备的如何了?嫁衣绣到哪一步了?” 礼部最后将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四,今日已是小年,不过二十日不到,便是宋然出嫁之日了。 按照民间习俗,宋然这几日都该留在家里绣嫁衣不得外出,但是想到自己这几日天天半夜趁芙颂睡着后偷偷换上男装出去,心虚道,“爹啊,你也知道女儿不善女红,这嫁衣若要我亲手绣,恐怕到大婚那日也没得穿……还是jiāo给婶婶吧。” 宋父长叹一口气,“你娘去的早,爹又公务繁忙,平日里难免对你疏于照料,然儿你莫要怪爹。这次婚事,还要劳烦你婶婶帮你打理。但是爹一定让你体面地嫁入宸王府,我们宋家地位虽不比那些皇亲贵族,但是爹这些年当官也攒了些积蓄,定不会让我宋家女儿逊色于其他人家。” 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父女二人的眼眶都有些泛红,“爹,女儿知道您的心意,在女儿心中,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阿爹。” 宋然小时候一直都是叫宋知行阿爹,到了京都后才改的口叫爹。 “没想到这么快,当年被爹从柴垛背回家的调皮小丫头,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爹莫要伤心,以后女儿一定经常回来看望你。”宋然握住父亲的手,久久都没有松开。 直到宋知行到了要去京兆府的时辰,这个话题才算结束。 芙颂早上赖chuáng,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用早膳,起来的时候,宋然已经捧着书在看。 挽月伺候芙颂洗漱完,又端来了宋然让人一直温着的藕粉糖糕和莲子羹过来。 芙颂不拘小节,用手就拿着糕点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了三块。 宋然看到她吃的嘴边都是白色的糕饼屑,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芙颂笑嘻嘻地非要让宋然也吃一块,宋然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她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芙颂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吃完糕点,又陪着宋然研究了一个时辰宋母留下来的书,就开始撒娇要宋然陪她出去玩。 芙颂娇娇糯糯的声音,让宋然不忍拒绝,便把书收了起来,让人备好马车带着芙颂出门去了。 到了街上,芙颂先是把那天沈亦暄推荐给她的好吃的好玩的买了一遍,然后看到觉得新鲜的玩意又买了不少。 很快马车后面储物的格子就被堆满了,前面的座位不一会也被堆满,宋然只好让人先把马车驶回宋府把东西卸下,她带着芙颂走路逛了起来,暗中自然有不少高手保护着。 芙颂看到路边有一个打扮像道士一样的人,十分好奇,指着他问宋然道,“那个人穿的好奇怪哦!他的胡子那么白那么长呢!他是做什么的啊!”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胡子的长度。 宋然耐心解答,“在北周,我们叫他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 “就是可以根据你的面相或者手相推算出你的未来的人。” “这么厉害吗?那我们快去看看!”说完就拉这宋然跑到了老者的跟前。 “小老儿观二位姑娘骨骼清奇,今日相逢也是有缘,可愿让小老儿为二位算上一褂?” 宋然向来不信这些,但见芙颂十分有兴趣,也不想泼她冷水,便默许了他给芙颂算卦。 芙颂得到宋然允许,兴高采烈地坐到老者面前的小凳子上,按照老者的指示说了生辰八字,又伸出右手让他看手相。 一开始他说了一堆平平无奇的猜测,什么家里有很多哥哥,出身高贵。 宋然心想,芙颂这满身异域打扮,恐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南越公主。 但后面,这老者却突然严肃起来,“姑娘天生凤命,命格贵不可言,有朝一日定会入主中宫。” 听到他说出这番,宋然和挽月都十分震惊,倒是芙颂一脸雾水地在问宋然,“什么是入主中宫?” 宋然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老者道,“老伯,你可知妄议皇室,论罪当诛!” 老者却一脸无畏,“小老儿向来只说自己从卦象中看到的事物,何谈妄议?今日只是与二位姑娘因缘际会,至于二位是何身份,小老儿并不在意。” 老者说完便收起小摊走人了,也没有收钱,走时嘴里还念叨着,“人生苦短,日后该放手时定要及早抽身,切记切记。” 芙颂一脸懵地看着宋然,挽月在一旁骂道,“这个老神棍,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 宋然虽然不信他的话,却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 芙颂逛的差不多了,宋然便带着她去了京都最好的酒楼一品楼吃午饭。 芙颂忘性大,看见一桌好吃的话,哪还记得刚刚的白胡子老头说了什么。 吃完午饭宋然带着芙颂回到宋府,却见到宋父反常地早早就回来了,坐在前厅,表情有些生气。 “宋伯伯,你不开心吗?”芙颂也看到宋知行不高兴,关心地问道。 “宋伯伯没有不开心,只是现在有些事要跟然儿说,公主可以先回房吗?”宋知行知道芙颂心性善良,不想让她担心,便打发她进去了。 芙颂也没有多想,就回宋然院里去拆她上午买的一堆东西。 “爹,发生什么事了?” 宋知行喝了口茶,勉qiáng平复了心情,“今日上午,段丞相去宫里求了圣上的旨意,为他家女儿求了宸王府侧妃的身份。这会儿圣旨应该已经送到丞相府了。” “爹就是为了这个生气?其实早些日子,我就听说过,自从宸王被赐婚后,段小姐天天在段府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想必段丞相也是爱女心切,才会拉下脸面去求一个侧妃之位吧。”宋然偷偷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原来是无关的人。 “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也未免太委屈你了,哪有侧妃和正妃同日进门的道理?这还没成婚呢,便已经纳了侧室,那你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难过!然儿啊,你若觉得委屈,爹就是不做这官,也要想办法退了这门婚事!” “爹,皇室婚事岂能随意更改。那段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日后女儿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便是。爹也不必再为这事再恼怒,仔细气坏了身子。日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女儿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宋然心想她才不在乎沈亦澈有多少女人呢,等到查明真相,她便与他和离,再不相gān! 但现下还得把宋父的心情安慰好,可别真因为宸王府的事气坏了身子。 第29章 王妃青天再世 当晚,宋然照常等芙颂睡着后偷偷换上男装和挽月出去调查这次的无名女尸案。 挽月揉了揉眼睛,有些委屈,“小……公子,老爷现在又不是不让你查案,你gān嘛还老是带着我半夜出来啊。现在天寒地冻的,夜里多冷啊。” 宋然轻车熟路地绕过后巷,带着挽月从来到了,“半夜嘛,凶手肯定也犯困,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呢!而且这些香料作坊,虽说官府去搜了没什么异样,谁知道他们晚上会不会偷偷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摘星还没找到,我们也能顺便找找她不是?” 挽月认命地跟在她身后,问道,“那我们今夜还要去扶桑阁不对应该是朱瑾楼吗?我们还去那吗?” 宋然想了想,还是道,“去吧,不过今日我们不进去了,我想守在朱瑾楼的后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二人很快就到了朱瑾楼后院,费劲地爬上后院围墙守着。 就在挽月快趴睡着时,宋然却见到有一个人在朱瑾楼的后门鬼鬼祟祟的,当即就拍醒挽月,一下跳到了地面。 那人听到动静,拔腿就跑,宋然顾不上腿麻,就追了上去。 那人应该是个瘸子,跑起来一瘸一拐,那人眼见着快被追上,把巷子里的一堆麻袋全部推倒,挡住了宋然的路。 好在那人腿瘸,等宋然越过屏障后,正好看见他拐弯进了另一个巷子。 宋然继续追了上去,却没再看见人影了,但至少确定这人是藏在了chūn福街了,日后只要打听这chūn福街有哪些瘸子便可了。 宋然拿袖子揩了揩额上因刚刚追人而流的汗,就准备回去找挽月,回头时却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沈亦澈! “宸王?你怎么在这?” “本王……有些事情处理。”他来这里自然是看柳一一,此时撞上宋然,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愧疚。 但很快他就将这丝愧疚压下,反问道,“倒是你,半夜在这做什么?还又穿成这个样子。” “我也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的,王爷刚刚可见有一个瘸子从这里过去?” “并未看见。发生何事了?”他刚从柳一一的住处出来,拐个弯就遇到了宋然,哪里有机会看见什么瘸子。 “方才我在朱瑾楼的后院,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便追了上来,谁知到了这chūn福街,却跟丢了。”宋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人明日再找吧。本王说过,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是未来的宸王妃,这种时候,还是待在家中吧。太晚了不安全。” 宋然以为他要提出送自己回去,还想着怎么拒绝他,沈亦澈却接着说道,“你自己多小心,本王先走了。” …… 宋然原路返回,果然看到挽月楞楞的还在朱瑾楼的后门,眼睛红红地应该是刚刚哭过。 挽月见到宋然终于过来,激动地立刻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宋然没有受伤,才开口道,“公子,你刚刚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跟老爷jiāo待啊?!” 宋然知道她是真的吓到了,安慰道,“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不会一个人追上去了。今天有点晚了,我带你回去吧,明日我们再调查今夜那个人到底是谁。” “公子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 “这倒没有,我只知道他应当是个瘸子,而且藏在chūn福街。”明日,只要打听打听chūn福街有哪些瘸腿的人,这次的案情应该就会有很大的转折。 次日,宋然一早就jiāo待管家宋福去打听,chūn福街有没有腿脚不便的人,可打探的结果却让她很是失望,这chūn福街莫说瘸子,就连条瘸了腿的狗都没有。 宋然并未灰心,觉得去前院走一走散散心,今日是深冬里难得的大晴天,丫鬟在院里晒了很多药材香料。 一个小丫头在药材旁边认真的拿笔记录着什么,宋然很好奇她在做什么,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奴婢是浮萤,今年刚刚进的府。”浮萤放下笔,恭敬答道。 宋然拿起她刚刚写字的纸,看到纸上字迹娟秀,真心称赞道,“浮萤,你的字写的很好看啊。” “谢小姐夸奖,奴婢的父亲先前是私塾先生,略微教了奴婢几个字,让小姐见笑了。”浮萤说话不紧不慢地,让人觉得她十分稳当。 教书先生的女儿如今却卖身为奴,想必中间也发生了不少波折,宋然没再追问身世,继续问她刚刚好奇的事情,“你为何要在纸上记载这些香料药材的采摘时辰?” “这些药材都是奴婢和其他人在宋府花圃一同采摘的,记录这些时辰,是因为民间有传说,特定时辰采摘的药材做出来的香药包更好的药效。其实不光是做香包,炼香也是如此,传说特定时辰产出的香料制成的香也更加沁人心脾呢。” 但宋然却因特定时辰这四个字,突然将所有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死的两个女子都曾与祝月生有过婚约。 潘采萍与王怜儿都是中了罗香蛊而死,也就是说她们都被人用来炼香了,所以这二人在凶手眼中也是炼香的材料。 这个传说在炼香师之间应该人人皆知,何况这个追求尽善尽美的凶手,他选定的“材料”肯定也都是特定时辰出生的。 她看过潘采萍和王怜儿的生辰八字,两人是两个生辰不同,却都是yīn年yīn月yīn日yīn时出生的,是难得的至yīn之女。 民间定下婚约之前,都会找人看八字是否相合,之所以和祝月生都有关系,不过是因为与他的八字相合的是yīn年yīn月yīn日yīn时。 而除了婚约双方会知道具体的生辰八字之外,知道生辰八字的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帮其说媒的媒婆。 有了这个发现,宋然立刻让人备马车去京兆府告诉了宋父她的发现,宋父很快便查出前后两次帮祝月生说媒的都是同一个媒婆,刘梅枝。 不仅如此,这刘梅枝正是住在chūn福街。 京兆府当即派出人将刘媒婆捉拿了过来,这刘媒婆被抓时还在药铺抓药,到了京兆府也没有多言,宋父将宋然的猜测一一说出,刘媒婆跪在堂下悉数承认。 但宋然却觉得她并不是凶手,起码这刘媒婆看上去就不像经常制香的,只好让宋父押刘媒婆去她住处查个清楚。 chūn福街。 刘媒婆的屋子里还煎着药,空气里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刘媒婆的家并不大,就三间屋子,很快官兵就在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个沐浴的木桶,木桶旁边还系了很多五彩的丝线,丝线的尽头浸在了各色的小瓶子里。 宋然一进屋,就嗅到了屋里还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那两个女子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罗香蛊慢慢侵蚀而死。 宋然出了屋子,望着火上煮着的早已沸腾的药汤,道,“刘媒婆,昨夜我在暖香阁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是你吗?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杀了这么多人,判凶手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刘媒婆却想也不想,就开口道,“是我,是都是我做的。” “你说是你杀的,那你制这香来做什么?”段子清此刻也意识到,这刘媒婆应当隐瞒了什么。 “老妪的儿子,几年前得了癔症,我为了给他治病,只好杀人制香,卖给香坊赚钱。是我鬼迷心窍,老妪认罪。” 这时刘媒婆的儿子刘宽却从外面回来,进来见到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开心的叫喊道,“好多人哦!你们都是来陪我玩的吗?太好啦!” 从他进门起,宋然就盯着他的腿看,此时她装作不经意地从刘宽面前走过,用脚绊了他的腿一下,果然看到他皱了皱眉头。 宋然微微勾了勾唇,对着刘媒婆道,“你说你杀了人,那你可知使用罗香蛊的人,会遭到反噬,脖颈后方会出现一条越来越明显的黑线,如今我只需找人验你的身便可知道你是否是真凶。” 刘媒婆大惊失色,“不可!” 宋然继续道,“你当然说不可以,因为方才从你儿子身边经过时,我分明看见他的后勃颈有道明显的黑线,你是在替他顶罪!” 刘宽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勃颈,宋然却突然转头看向他,目光锐利,“你又何必再装疯?我说罗香蛊会反噬根本就是诓你们的。昨日夜里我分明是在朱瑾楼见到的人,方才我说在暖香阁,刘媒婆却想也不想就说是她。我本以为那人走路一瘸一拐该是瘸子,现在想想应该是我追他的时候,他不小心崴伤了脚,但崴脚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好吧,需要我请人来给你看看腿吗?你的母亲这般维护你,你却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让她顶罪?” 刘宽也不再装疯,狂笑道,“哈哈哈……我炼香有什么错?!我制的香才是这世间最完美的!那些女子能被我用来炼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哈哈哈,这个愚蠢老妇,要不是她,bī着我去参加科考,我早就是京都最有名的炼香师了!要不是她,到处跟人说我疯了,我又怎么会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偷偷制香?!” 查明了真相,宋然也不愿再听他废话,跟段子清jiāo换了个眼神,段子清便让人押走了刘宽。 刘媒婆听了亲生儿子这一番话,面如死灰地趴在地上,呜咽地哭着。 宋然知道她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宽变成今日这般心理扭曲的模样,想必跟她也有很大关系。 这件案情一结,宋然在京都更是名声大噪,都说未来宸王妃是青天再世,巾帼不让须眉。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写到现在七万多字了,其实有时候我会回头看看之前写的剧情,挺恨我自己的。本来文笔就一般,还要安排那么多跟感情线无关的剧情。可是我就是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所以我总是喜欢慢慢讲故事,可是这一点在现在的晋江来看,我觉得我很失败无论是写言情还是讲故事,我觉得我都没有弄好,现在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有些迷茫 第30章 我们以后会是夫妻 到了除夕这天,又下起了雪来,宫里一大早就派了马车来接了宋然和芙颂进宫。 宫里一大早就开了早宴,宴请前朝官员。 因为未来的二位宸王妃今年要赴宫里家宴,明熙帝体恤亲家,早宴结束后,将宋知行和段丞相都留在了宫里参加晚宴。 赫尔烈和芙颂作为南越来的客人,明熙帝自然也邀请他们一同参加了除夕夜宴,这次赫尔烈不仅带来了芙颂,还带了他即将会迎娶的皇妃。 虽然赫尔烈属意的皇妃是中原女子,但今日也着了南越的衣裙,脖子上还戴着南越王赐予赫尔烈的翡翠坠子,象征着皇妃的尊贵身份。 赫尔烈带着皇妃从驿站过来,自然比宋然和芙颂到的晚些。 他牵着的那位姑娘,初进大殿有些羞怯紧张,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该做什么,赫尔烈微微动了动手指,小声告诉她不必紧张,跟着自己就好。 芙颂还是坐在宋然身边,一看到自己的哥哥嫂嫂进来,扯了扯宋然宽大的袖子兴奋道,“你看,那就是我那个窗花剪的特别好看的嫂嫂。” 宋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皇妃的头抬了起来,看清皇妃的容貌后,宋然一下子酒杯没握稳,就洒了些酒水在桌案上。 赫尔烈牵着未来皇妃的手一步步走进了大殿中央,对着明熙帝和皇后按照北周的礼数行了礼。 旁边伺候的宫娥立刻拿了绢子将桌子收拾gān净了,芙颂欣喜道,“之前这位嫂嫂穿戴的都是北周的服饰,没想到换上我南越的皇妃礼服竟如此好看,难怪连阿宋都看呆了。” 宋然面上全是疑惑,“是啊,真的没想到。芙颂,你之前说你这位嫂嫂是什么来历来着?” “就是我跟哥哥进京来的路上,遇到了晕倒在路边的嫂嫂,哥哥救了她。”芙颂边吃边道。 宋然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这个皇妃,分明就是一直下落不明的摘星,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再见面,摘星已经成了南越皇妃呢? “一会宫宴结束,芙颂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嫂嫂吗?”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芙颂自然同意了她的请求。 另一边的段金蕊一直气鼓鼓的,她从宫宴开始就一直在偷看沈亦澈,沈亦澈的眼神却从来没有往她这边过,反而看了宋然好几回。 刚刚她都看到了,宋然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沈亦澈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宋然那边,直到皇帝让他吃酒他才收回了目光。 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了,但是如今父亲既已替她求了侧妃的位子,来日方长,沈亦澈有朝一日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 宴席结束后,官员外男自然都做着自家府里的马车回府了,宋然则陪着芙颂在凤栖宫偏殿住下了。 今夜宋然跟着芙颂去送赫尔烈去宫门口,眼看着到了玄正门下,宋然将斗篷帽子摘下,终于试探的喊了声,“摘星?” 摘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登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宋然。 刚刚她在宫宴时,心里紧张,赫尔烈带着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没顾得上去看宴席上其他人。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赫尔烈悉心保护着,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姐已经贵为北周宸王妃。 宋然见她停下,快步走上前去,激动道,“真的是你!摘星,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把我和挽月担心死了你知道吗?” 摘星想要回答,却只能啊啊的说不出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赫尔烈在旁边看到她这样又着急又心疼,“宸王妃,你们认识?” 摘星点了点头,宋然拿出手绢给摘星擦掉眼泪,跟赫尔烈jiāo待了摘星过去的事情。 赫尔烈也将救下摘星的经过都告诉了宋然,他捡到摘星的时候,摘星已经不能再说话了。 宋然知道这件事后,心里悔恨不已,当时她若能陪着摘星一起去,摘星现在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赫尔烈知道了宋然和摘星的关系后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手,道,“如今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就快回家吧,我不会勉qiáng你跟我回南越的。” 摘星抓住了宋然的手,紧紧握了握,赫尔烈以为她这是做出了选择,落寞地转身就要上马车离开。 摘星却跟了上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对他甜甜地笑着。 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早已经知道赫尔烈不是坏人,而且对她很好,她慢慢喜欢上了这个个子高大却细心体贴的异域男子。 赫尔烈高兴道,“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摘星对着他笑着点头,又转过头看着宋然,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宋然也很高兴,摘星能有个好归宿,对着她点头道,“跟赫尔烈皇子去吧。” 摘星这才跟着赫尔烈一起上了马车。 芙颂听到他们刚刚到对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阿宋居然认识她的嫂嫂,这也太巧了吧。 宋然跟她回宫的路上,芙颂一直都激动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了御花园时,却突然有个人出现,把二人都吓了一跳,芙颂直言道,“宸王殿下,原来是你啊,把我和阿宋吓了一大跳。” 沈亦澈貌似喝多了,一把就捉住了宋然的手道,“阿宋?你怎么在这?” 宋然用力抽手回来,“殿下喝多了吧,来人,快送你们殿下回去。” 两个宫娥准备去扶沈亦澈,却被他一把挥开,“都退下!本王今日有话要同宸王妃说!” 言罢拉着宋然就走了,芙颂哎了一声想要跟上去,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一身红衣的沈亦暄,在烟花的光影下更显得俊美无双。 沈亦暄拦在芙颂面前,“人家小夫妻有话要说,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不如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好看的烟花。” 又让跟着的奴婢都退下,“你们先回去吧。放心!我又不会吃了她。我会保护好这个小公主的。” 芙颂一听有好看的烟花,就跟着他走了,在南越可没有烟花这种奇妙的东西。 芙颂沿路就看到了很多烟花,于是问道,“我们还要去哪啊?在这里不是也能看到烟花吗?” 沈亦暄却笑道,“这里是能看到,但是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最多最美的烟花,想去吗?” “想!” “可是你走的太慢了,你想不想飞啊?” “想!当然想!”芙颂点头如捣蒜,却又有些怀疑,“你真的会飞啊?” 沈亦暄一脸骄傲,“那是自然。” 然后不等芙颂反应,就揽起她的小腰,飞身上了宫殿的屋檐,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上了城楼顶。 芙颂一落地就不停赞叹,“你好厉害啊!平王殿下!没想到你真的会飞啊!那你可以教我怎么飞吗?” “教你飞这件事日后再说,你先转身看看你背后。”沈亦暄用手指了指她的后面。 站在城楼之上 ,京都漫天的烟火仿若触手可及的星辰,城楼之下,万家灯火连绵不绝,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与绚丽烟花jiāo相辉映。 芙颂转过身去,被眼前绮丽的场景恍花了眼,由衷赞美道,“真美啊。” 沈亦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束糖葫芦,递给芙颂,“喏,给你。” 芙颂眼睛放光,“你实现了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什么愿望?” “把卖糖葫芦的糖葫芦棍子抢过来!” “……” 芙颂方才在宴席上也喝了些果酒,此刻小脸红扑扑的,心里开心就抱着糖葫芦在城楼上转起了圈。 芙颂的裙子上坠了很多宝石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这些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的舞步生涩笨拙,沈亦暄却一直静静地看着,竟觉得她跳的比那些个舞姬还要好看。 芙颂跳累了,二人就一起坐在城楼上。芙颂抱着糖葫芦边啃边欣赏着漫天烟花。 沈亦暄伸出手指,十分自然地摘去了芙颂嘴边沾上的一小块糖壳。 芙颂呆呆地看着他,沈亦暄妖孽般地笑道,“怎么?没见过比本王好看的吧?” “不,不是。”芙颂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有些结巴。 沈亦暄也没有再逗她,安静地继续陪她看着烟花。 另一边,宋然被沈亦澈带到了御花园中。 今日沈亦澈确实喝了不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有几次不是宋然扶着他,他定会摔得缺胳膊断腿。 到了假山边,沈亦澈突然又是一个踉跄,宋然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个转身抵在了假山壁上。 二人离的很近,宋然能够清楚的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用双手挡在二人中间,“王爷这是做什么?” 沈亦澈却压着更近,“你跟那段子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段大人清清白白,没有关系。”宋然想要推开他,可是越推,他却离得越近。 “没有关系?你当本王是傻子吗?每一次只要你在的地方都会有他!那日夜里在chūn福街,那么晚了,他却一直在暗中跟着你,这叫没有关系?!”不满宋然一直挣扎,沈亦澈用右手把宋然的双手压在头顶,不让她再乱动。 听到沈亦澈这样说,宋然才知道原来每次半夜出门段子清都在后面偷偷跟着自己。 “为什么不说话?你同别人在一起时都是有说有笑,只有与我相处是板着一张脸。其他女子都对我趋之若鹜,只有你,只有你对我避之不及,我们才是将来的夫妻,不是吗?” 沈亦澈说到最后,宋然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想解释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她一直以来确实都在有意避着沈亦澈。 久久听不见宋然的声音,沈亦澈等着等着竟然趴在宋然肩膀上睡着了。 宋然推了推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本想把他丢在这里一走了之,但是又怕沈亦澈醒来以后伺机报复她,还是好心地把他jiāo给了巡视的御林军。 第31章 大婚 宋然只觉得待嫁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觉间已到了大婚这日。 那天沈亦澈酒醒后,二人在宫里也没有再说过话,宋然只当他酒后胡言,并未放在心上。 前几日,宋然更是一直待在宋家由宫中嬷嬷教导规矩,门都未出过。 出嫁这日,宋然早早就被挽月唤起来洗漱,换好嫁衣后,由京都最有名的十全嬷嬷为她梳头。 梳好发髻后,嬷嬷将一个月前就已经打造好的凤冠戴在了宋然头上,宋然瞬间就觉得脑袋重了十几斤。 等一切妆点完毕,嬷嬷将盖头盖上,宋然就在房中等着吉时到来,沈亦澈过来迎亲。 另一边的段府也是忙的手脚朝天,但是终归是侧妃,段金蕊梳妆完毕盖上盖头,就由宫里派来的一顶小轿抬入了宸王府。 吉时一到,宋府大门前就点燃了一早准备好的爆竹,由远及近的唢呐声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甚是喜庆。 沈亦澈着了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骏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 到了宋府,沈亦澈下了马,接过苏长陵递过来的大红绸缎,随着宋父进了宋然住的院子里。 宋然由十全嬷嬷搀扶着出了房门,执起大红绸缎的另一边,便跟着沈亦澈出去一直走到迎亲队伍中去。 沈亦澈亲手扶着宋然坐上了喜轿,等他翻身上马,唢呐声再次chuī了起来,迎亲队伍就离开宋府去往了宸王府。 今日宸王大喜,帝后二人都来了宸王府,坐在高堂的位置。 吉时一到,沈亦澈和宋然各执绸缎一端,拜了天地高堂,宋然就被送进了她以后的住所,也是她今日的新房蘅芜阁。 帝后见证了二人的仪式后,就回了皇宫。 今日在京的大小官员都来参加了喜宴,没能来的也随了丰厚的份子钱。 段子清今日也来了,坐在角落里一直喝酒。 芙颂见他喝的这样猛,想把他酒杯夺下来,却被段子清冷冷的一句“不用你管”吓退了,只在旁边守着他,直到他醉倒在桌子上,才让人把他送回了丞相府。 宋然端坐在喜榻上,只觉得浑身都腰酸背痛的,脖子上有千斤重,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了。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偷着吃几块点心的时候,沈亦澈一身酒气地进来了,他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但脚步还未像除夕时那样摇摆。 沈亦澈用称杆挑起了宋然的盖头,二人规规矩矩地饮了合卺酒 。 十全嬷嬷带着婢女将酒具物什的都收拾妥当,就带上门出去了。 沈亦澈刚刚伸手想要帮宋然摘下发饰,就觉得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宋然轻轻一推,他就倒在了榻上。 宋然把自己袖中的瓶子藏好后,看着他道,“幸好我的瞌睡虫好用!” 虽然他们已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她觉得有朝一日她总会会离开宸王府,还是不要有太深的jiāo情为好。 宋然前段时日一直和芙颂一起研读母亲留下的书,知道了那三个瓶子里有一个是睡蛊,只要被这虫子咬一口,熟睡三四个时辰都不会醒。 宋然一直带在身上,今日也算派上了用场。 望着chuáng榻上那方光洁的丝帕,宋然咬了咬牙,从发髻上拔出一根金钗划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了丝帕上,“明日就用这个jiāo差吧。” 把头上的发饰都拆gān净后,宋然将屋内的蜡烛悉数熄灭,而后躺在了另一个小榻上歇息了。 另一边的段金蕊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人来。 直到她派去打探消息的红鸾回来告诉她王爷歇在了蘅芜阁,她才任由青雀给自己拆掉了发髻,躺倒在榻上,抱着枕头流泪到天明。 第二日,宋然怕沈亦澈察觉出来,早早就起来了。 等沈亦澈醒来时,宋然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簪花了,见到他醒了,站起身来对他笑道,“王爷醒了?” 沈亦澈此刻有些头疼,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chuáng上的帕子是沾了血的,有些疑惑,他们昨日真的做了夫妻了吗? 宋然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接着道,“王爷既然醒了,就快些让人服侍你洗漱更衣吧,皇后娘娘还等着我们进宫呢。” 沈亦澈莫名觉得她的话里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勾唇道,“既如此,那王妃还不快来服侍本王?妻子服侍夫君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奴家这就过来,服侍殿下!”宋然皮笑肉不笑,服侍二字咬的格外重。 替沈亦澈系腰带时,宋然故意用力,狠狠地勒了他一下,正在偷笑,沈亦澈一把将她搂住,在她耳边呵气道,“动作轻点,为夫的腰可不似王妃这般不盈一握。” 说着还故意用手捏了捏宋然的腰,宋然心中不忿,也只能规规矩矩地继续替他穿衣服。 辰时刚过,沈亦澈就携着两位新妇进宫给皇后皇帝请了安,帝后二人赏赐了很多自不必说。 请完安,沈亦澈以公务繁忙为由就带着宋然和段金蕊回了宸王府。 段金蕊一夜未眠,为了遮盖难看的脸色,涂了厚厚一层胭脂。 回去的路上,段金蕊也一直想着昨夜宸王留宿在宋然房里之事 。 虽说大婚留在正妃房里天经地义,但是她身为丞相嫡女,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恍惚间,她听到沈亦澈在叫她。 “侧妃?” “啊?是,王爷何事?”这还是成婚后,沈亦澈第一次同她说话。 “以后别再涂这么厚的粉了,看着怪渗人的。”沈亦澈看了看宋然,又道,“你看王妃,淡施脂粉也就很好看了。” “是,妾身知道了。”段金蕊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对宋然嫉恨更甚。 宋然莫名被提及,知道沈亦澈没安好心,故意挑拨离间,但她也懒得去参与这些后宅的人情世故,索性随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亦星改名沈亦澈 第32章 装病 回到蘅芜阁,眼见着用过晚膳又到了快安寝的时候。 宋然有些头疼,今夜若是沈亦澈再过来,她如果再像昨天那样把他弄睡着,肯定会惹他怀疑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亲近她呢?如果她病了,沈亦澈怕他自己沾染病气,肯定会离她远远的。 对啊!装病这个方法多好!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至少这几天是可以敷衍过去了。 段金蕊的容貌在京城贵女中也算翘楚,这几日她多创造机会给他们两个人,到时候沈亦澈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会想起她这个病弱王妃。 要是如此甚好! 夜里沈亦澈过来时,被告知宋然突发疾病,起初他自然不信,浮萤拿了早些大夫写的脉案给他看了,他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宋然成亲时带了两个陪嫁丫鬟,一个是挽月,另一个则是她觉得很合眼缘的浮萤。 宋然听到他走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小声问挽月,“人走远了吗?” 挽月应道,“王爷已经走了,小姐,你为何要装病啊?” 宋然饮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要让沈亦澈以为我病的不轻就行了。挽月,明日早上沈亦澈走后,你把王府里伺候王爷的老人都召集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第二天一早,宋然从卧房出来,就见到蘅芜阁的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人。 “王妃,这些都是王爷未开府前就跟着王爷伺候的老人,除了沈烨都在这了。”挽月一早就去召集了这些人,如是说道。 实则院中这些人昨日就已经被侧妃召去,侧妃问了很多关于王爷的饮食习性,今日王妃又召他们前来,想必目的也是差不多。 因着昨日已经回复了侧妃,所以这些人都觉得成竹在胸,就等着王妃问话向王妃邀赏。 宋然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坐了上去,看着人差不多都在这,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问道,“你们都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可知王爷平日里有什么特殊嗜好?” 一个丫鬟昨日未能在侧妃那里抢得头筹,今日宋然璞一开口,她就抢先说了一堆沈亦澈喜爱的食物和茶叶书画。 宋然想着许是她暗示地不够明显,gān咳了一声,道,“咳咳,我是说王爷他,他平日里有没有什么爱去的地方,比如说……王爷爱逛窑子吗?” 大家都以为是王妃善妒,一致摇头,“王爷从不去那些花街柳巷烟花之地。” 哎呀这这,这沈亦澈不好美色,可怎么打发他?宋然仍不死心接着问道,“那你们王爷有没有断袖之癖?在我跟侧妃进府前,王爷可有属意的伶人小倌儿?” 众人面露难色,“这……应当也没有。” 宋然觉得好没意思,这沈亦澈和沈亦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没想到居然如此地清心寡欲。 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她想要的答案,宋然就让挽月打赏了些银钱给这些人,便打发他们走了。 沈亦澈回来听闻了她问的问题,脸色由白到黑又由黑到白,他看上去像是有龙阳之好吗? 晚上掌灯时分沈亦澈又去了蘅芜阁,想要兴师问罪,宋然却又抱病早早睡下了。 他有些怀疑宋然这突如其来的病,正想摸一摸她的额头,看看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却有人来报,说是沈烨有事找他。 沈亦澈袖子一甩,离开了蘅芜阁。 宋然从chuáng上坐起来拍了拍胸脯,道,“差点就露馅了。” 不过这么晚了,沈烨还有什么事这么紧急地找他? “王爷昨夜有去侧妃那吗?”她装病,最大的愿望就是沈亦澈和段金蕊能好好培养感情。 “并未去,听人说昨夜王爷是在书房睡的。”浮萤正在往炭盆里添炭,想了想又说,“昨夜里侧妃还亲自去给王爷送了汤,可是王爷连门都没让侧妃进。” 宋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说段金蕊都是丞相府嫡女,沈亦澈不会这么不给丞相府面子。 就算这几日他没有主动去找段金蕊,但也不应该会给她吃闭门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昨夜沈亦澈并不在府里,但是又不想让府里人知道。 之后的几日,宋然发现沈亦澈果然经常半夜里出去,直到天快亮才从外面回来。 段金蕊虽不喜宋然,但是规矩在那,还是每天过来蘅芜阁给宋然请安。 成婚之后,她久久未得沈亦澈宠幸,后院里的下人表面还对她恭恭敬敬,唤一声侧妃,实际都拜高踩低,暗地里编排她。 这日段金蕊来请安的时候,jīng神也是不大好。 宋然见她jīng神萎靡,心里有些同情她,绝食求得了一个侧妃之位,成婚后却不得夫君待见。 段金蕊与她不同,是真心爱慕沈亦澈,如今这样,心中肯定十分煎熬。 段金蕊照常请完安,就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宋然却主动邀请她留下来打叶子牌。 叶子牌要四个人玩才可以,宋然便叫了挽月和浮萤一起。 段金蕊起初有些拘束,宋然知道她这几日心中郁结,故意输了几圈给她。 虽说筹码不大,但赢了几牌后,段金蕊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不似之前来时那般愁眉苦脸。 宋然见她心情好了些,开口问道,“妹妹这几日还好吗?” 她没本事教段金蕊怎么获取沈亦澈的欢心,但是这几日她觉得明里暗里段金蕊对她总是有些敌意。 宋然不想她们之间因为误会而jiāo恶,所以今日她觉得有必要跟段金蕊表明一些事情。 段金蕊听她问起自己,笑得苦涩,“哪有什么好不好,大小也是侧妃,下人们也不敢苛待我。” “有件事,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我不希望你因为王爷厌恶我。”宋然让挽月取出一个首饰盒来,从中拿出一只扭珠蜻蜓碧玉步摇,对着段金蕊的发髻比了比,“我并不稀罕这王妃之位,等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情,我便会与沈亦澈和离。” 段金蕊听到她说这话自然是不信的,宋然浅浅笑道,“这只步摇是皇后娘娘赐于我的新婚礼物,跟你今日的莲青色衣裙甚是相配,我将它转赠于你。” 段金蕊却不愿意收,“既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王妃岂能随意送人。” “这是娘娘给宸王妃的礼物,而我并不会在这宸王府很久。等我走后,你自然就是宸王妃,我提前将这步摇转jiāo给你又何妨。” 宋然亲手将步摇替她戴好,“打了这么久的叶子牌,大家也都乏了,今日你便先回芳菲苑歇息吧。” 宋然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是段金蕊自己的事了,若是日后她恶意跟自己过不去,宋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段金蕊走后,挽月才问道,“小姐,你为何要跟段金蕊说这些啊?” “之前沈亦澈故意挑拨,侧妃对我有些不喜。若是我再不跟她摊牌,怕是她日后真会恨上我,到时候做出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来,也是难缠。”宋然斜倚在贵妃榻上,故意输牌确实挺费心费神的。 “那小姐不怕侧妃将今日小姐的话告诉王爷吗?”浮萤有些担忧。 “她不会说的。”宋然换了舒服的姿势躺好,“且不说现在王爷并不待见她,就算她拿着那支步摇给沈亦澈看,保不准我会反咬一口说是她偷了我的,到时她有嘴也说不清。她没有这么傻,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浮萤挽月这才安心,只要小姐心中有数,她们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第33章 王爷怕是有了外室 之后几日,沈亦澈都没有再来蘅芜阁,亦没有去过侧妃的芳菲苑。 但是宋然知道,这几日沈亦澈夜里都不在府里。 虽说宋然才不在意他去了哪里,但是她装病这些时日段金蕊和沈亦澈一点进展都没有,她心里的如意算盘眼见着就要落空了,自然不能再待在蘅芜阁什么都不做,装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这日夜里沈亦澈又悄悄地出府去了,宋然早早知晓了他动身的大概时间,换上了从宋府带过来的男装跟了上去,但这次她并未带上任何人,怕他发现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靠近。 最后沈亦澈进了chūn福街的一条巷子,她记得之前追刘宽的时候,就在这里碰见过他。 今夜她倒要瞧瞧这chūn福街里藏着什么宝贝,能让他放着府里貌美如花的侧妃置之不理,夜夜出府。 宋然看见沈亦澈进了一户院子,而后院子门就紧紧关上了。 思索了一会,宋然决定爬到围墙上看看沈亦澈到底进去做了什么,奈何围墙旁边并没有什么可供支撑的物什,她废了好半天劲才爬了上去。 所幸不算太晚,她上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沈亦澈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出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极美,眉目之间尽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柔情,她捧着一件狐皮大氅给沈亦澈披上,又用纤白手指亲手替他系好绳结,声音软软:“更深露重,王爷仔细别着凉了。” 宋然趴在围墙上,听的骨头都苏了,难怪沈亦澈不在府里待着,原来外头养了个这么好看温婉的娇娘子,不禁在心里替段金蕊默哀。 沈亦澈望着那女子,眼中是宋然之前从未见过的缱绻温柔,语气也是满满不舍,“本王明日再来看你,你早些歇息。” 现在已是正月月末,但京都到了夜里还是风大,宋然衣衫单薄又在高处,被风一chu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打喷嚏的欲望被她硬压下去,但还是弄出了轻微动静。 沈亦澈常年习武一下察觉到了围墙上有人,冷喝一声,“谁在那!” 宋然吓得浑身一抖,就从围墙上掉了下去,本以为会摔个四仰八叉,却被一人接住。 此人带着面具,宋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似乎并无恶意,带着宋然一路施展轻功到了一个离chūn福街有些距离的地方。 落地后,宋然舒展了下手脚,对着那人道谢,“感谢阁下方才替我解围。” 那人淡淡道,“不必客气,我恰巧路过,救你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宋然一向不爱欠人恩情,想着知晓他的姓名,日后报恩也方便些。 那人只说了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便再度施展轻功离开了。 宋然在心里感叹,会武功真好,连走路都是飞的,甚是潇洒。 又看了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发现离宸王府并不远,赶紧打道回府,回去晚了被沈亦澈发现了就不好办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然在蘅芜阁悠哉悠哉地用着早膳。 宸王府的伙食确实不错,来这半月不到,她觉得自己已经胖了不少。 宋然刚舀了一勺翡翠青菜粥要喝,沈亦澈就从外面一脸冷冰冰地进来了。 挽月浮萤见他来者不善,有些担忧。 沈亦澈却让她们都下去,屋里只剩下了宋然和他两个人。 宋然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来,不慌不忙地给他也盛了一碗粥,捧到他面前,“王爷平日里下了早朝不是都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吗?今日来这么早,想必还未用早膳,喝碗粥吧。” 沈亦澈却并不领情。 宋然把粥放下,笑道,“看来王爷吃过了。” 沈亦澈见她云淡风轻地样子,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躁,冷冷道,“你少给本王装傻,昨夜你在哪?” 宋然笑容不减,“自是在蘅芜阁中安睡。” 沈亦澈不打算跟她继续绕弯子,直接道,“昨夜在chūn福街跟踪本王的是你吧。” “王爷这是何意?昨日夜里王爷不该在书房吗?又关chūn福街什么事?”宋然继续装傻,等着他自己说破。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左右柳氏这几日就会进门,到时候你自会再见到。” “王爷就这么着急娶那位美人儿进门?”宋然用勺子拨了拨碗里的粥,没想到,沈亦澈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怎么?王妃这是吃醋了吗?”沈亦澈看着神色如常在吃粥的宋然,竟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宋然仍是不咸不淡答道,“王爷想多了。只是侧妃进门快有半月,王爷从未去看过她,又这么急着要纳新人进府,怕是要伤了侧妃的心呢。” 沈亦澈明白她的意思,伤了侧妃难免会影响到段丞相和宸王府的关系,虽说他不需要结jiāo党派,但段丞相到底是两朝老臣,不好寒了他的心。 沈亦澈虽是这样想,但是嘴上还是qiáng硬道,“无需王妃操心,本王自有分寸。今日本王只是来知会你一声,不是来与你商议的。你让府里人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准备迎柳氏进府吧。” 言罢就掀开珠帘出去了,帘子上的碧蓝色珠子互相碰撞,凌乱哗然。 宋然却觉得甚是悦耳,比听沈亦澈说话舒服多了。 夜里,沈亦澈果然宿在了段金蕊的院里,接下来几夜也皆是去了芳菲苑。 宋然看段金蕊来请安时脸色红润,便知她心情不错。 段金蕊其实心思简单,先前不过是自己无宠,有些嫉妒宋然。 这几日沈亦澈夜夜在她院里,她心中高兴,跟宋然相处时也更加敞开心扉。 宋然见她高兴,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柳氏即将进府的事,她并不想做段金蕊眼中的恶人 。 想起chūn福街那边有一家琉玉阁的首饰似乎制的不错,便约上段金蕊午后一起去逛逛。 段金蕊人逢喜事,满口gān脆地答应了。 宋然留她一起用了午膳,便坐着马车一道去了chūn福街。 到了琉玉阁,掌柜知道二人是宸王府的人,把铺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供二人挑选。 段金蕊平日里喜欢收集漂亮的首饰,看到柜上摆着一套珍珠头面,做工甚是jīng致,便对着掌柜道,“柜上那套首饰不错,可否拿过来让我瞧瞧。” 掌柜却有些为难,“实在对不住,侧妃娘娘,这是贵人定制的,不能卖的。” 段金蕊瞧着那套首饰着实好看,还是道,“贵人?掌柜的,你可否告诉我具体是谁,如果他肯割爱,我愿意出高价求购。” 掌柜的翻了翻账簿,找到了这套珍珠头面的买主,欣喜道,“正是宸王殿下,半月前在小店定制的。” 段金蕊脸颊微红,笑道,“原是殿下买的。既如此,掌柜的便为我们介绍介绍其他首饰吧。” 她知道宋然不喜这些华丽的衣裳饰物,那沈亦澈定制这首饰想必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宋然并未多想,只在心里盼着今日沈亦澈可一定来chūn福街,不然她下午就白陪段金蕊来这一遭了。 最终,段金蕊选了一支红玛瑙石榴珠钗,两条翡翠金璎珞,又买了宝石耳环若gān对,宋然一直见她挑挑捡捡,也买了对垂珠却月钗意思意思。 二人从琉玉阁出来,宋然看了看四周,居然真在人群中有个穿着玄色锦衣的高挑身影,在心里庆幸没有白来。 但她并未声张,段金蕊拉了拉她的衣袖指着那边道,“姐姐你看,那个不是王爷吗?” 宋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道,“今日平王邀王爷去了平王府赴晚宴,怎会在此地。想必是妹妹看错了。” 段金蕊坚持,“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王爷的背影,姐姐若不信可以随我去看看。” 宋然装作拗不过她,答道,“如此也好。” 二人就跟着沈亦澈去了那条巷子,像那夜一样,他进去院子后门就又关上了。 段金蕊却不死心,站在门口要等他出来,不一会却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琴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歌声。 段金蕊听的十分难受,对着宋然十分难过地道,“姐姐,王爷怕是养了外室了。” 宋然安慰道,“只是看到一个背影,妹妹别多想,万一认错了呢。” “不会的,我不可能会认错,我太熟悉王爷的背影了。”段金蕊垂头丧气,受了不小打击,“姐姐,我们回府吧。” 宋然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好,妹妹别太伤心了。” 但宋然并不后悔今日带她过来,早晚段金蕊都会知道,与其到时候柳氏突然进府,不如提前让她知道。 夜里沈亦澈还是去了芳菲苑,就穿着下午那件玄色锦袍。 段金蕊心无城府,晚膳也没吃多少,就寝时就忍不住问他,“王爷今日下午去chūn福街做什么?” 沈亦澈见她神色落寞,也不在隐瞒,“你都知道了。那柳氏是本王的人,一直养在外面也不是长久之计。本王想着过几日把她接到府里,给个名分。” “王爷这样说,想必已经打定了主意。那金蕊敢问王爷,您是要把她纳为侧妃,还是要抬为平妻跟王妃平起平坐呢?”段金蕊泪水涟涟,语气委屈。 沈亦澈知道她是真伤了心,只好尽力安慰,“柳氏不及你身份高贵,封个孺人养在后院就是,本王会顾及你的体面。” 段金蕊红着眼眶,冷笑道,“如此,妾身还要多谢王爷了。” 说完便翻过身去不再言语,沈亦澈也知道此时安慰也是无济于事,索性穿上衣服离去了。 段金蕊见他就这样走了,气的把他刚刚睡的枕头狠狠丢在了地上,躺在chuáng上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小透明的幸运也是悲哀,从来不会有读者催更哈哈 第34章 我就是见不惯她那狐媚 那夜沈亦澈抛下段金蕊走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芳菲苑,段金蕊以为他是厌弃了自己,又气又伤心,过了两日竟病倒了。 侧妃卧病在chuáng,自然去不了蘅芜阁给宋然每日早晨请安。 眼见着快到传午膳的时辰,段金蕊还未过来,宋然便差了浮萤去芳菲苑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知道这侧妃虽自小在丞相府娇生惯养,但还是懂规矩的,这么晚了还未过来给主母请安定然有缘由。派了浮萤去问,才知这几日段金蕊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昨日夜里更是昏昏沉沉的烧了起来。 虽说段金蕊早晚都会知道柳氏的事情,但宋然觉得她变成现在这样,也有她的责任,便让挽月去库房里寻了两株上好的人参,带着去了芳菲苑。 到了芳菲门口,还未进到院子里,宋然便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汤味。 宋然进去的时候,段金蕊刚刚退烧,还在昏睡。 宋然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愧疚,亲手拧gān了条巾子盖在了段金蕊的额头上,又待在房里守着她一会。 到了传膳的时候,段金蕊才悠悠醒转过来,宋然有些话想宽慰她,索性叫人不必送饭去蘅芜阁,直接留在芳菲苑跟侧妃一起用膳。 段金蕊从昏睡中醒来仍是虚弱,平日里她素来喜爱穿鲜艳华丽的衣裙,此时卧病在chuáng只着了一袭素色衣裙,看上去宛若一株被风霜摧折的蔷薇花,摇摇欲坠。 宋然特意jiāo待厨房做几道清淡小菜,亲手拿了一碗清粥喂与她吃。 一开始段金蕊还是说没胃口不愿意吃东西,宋然佯怒道,“你若再这样不吃不喝,我就去告诉你兄长和父亲,看他们受不受得了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段金蕊信以为真,妥协道,“我吃就是,姐姐千万不可告诉我父亲。” 本来她执意要嫁给宸王做侧室,父亲就不同意,说她好歹也是贵门嫡女,何苦去与人做妾。最后还是她用绝食以死相bī,父亲才去圣上面前替她求了赐婚的旨意。 若是此时被父亲知道,她在宸王府过的不好,定会要接她回去,那时她可就真是再难回来了。 被宋然这样一吓唬,段金蕊才开始就着她的手,慢慢喝起她喂的粥来。 直到一碗粥喝的见底,宋然才把碗放下,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又帮她平躺了下去。 段金蕊见她这样照顾自己,突然有些鼻酸,声音略带哭腔道,“多谢姐姐。” 宋然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道,“左右你也叫我一声姐姐,姐姐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其实要不是那天我带你出去买首饰,你也不会遇上……” 段金蕊见她愧疚,打断道,“哪里能怪到姐姐头上。那狐媚子勾引王爷多时,进府是早晚的事,还要多亏了姐姐,不然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后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你现在还是为了这件事气坏了身子也是不值,放宽心些,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宋然并不在乎沈亦澈,所以不能对段金蕊现在的境遇感同身受,只能劝她多保重自己。 “姐姐放心。经过这几日我其实也想明白了,王爷身份不似寻常人家,多纳几房妾室也是早晚的事。我只是气不过,那柳氏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王爷对她如此在意。” 她不是不允许沈亦澈纳妾,但是她就是容不下沈亦澈有其他人放在心上。若是像王妃和王爷这般貌合神离也就罢了,偏偏那个柳氏尽使些下作手段,把王爷的魂都勾走了。 宋然也不知该安慰什么,只好劝她多仔细自己的身子,又看着她喝了药睡下才回了蘅芜阁。 按照沈亦澈的吩咐,这几日宸王府的下人们已经将清芷苑收拾了出来,又寻了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便用一顶小轿将柳氏从后门抬进了府。 丞相府和宋府得知了这件事,心中不满,但毕竟是宸王府的家事,也不好置喙。 柳一一进了清芷苑,就发现院中种了她最喜爱的梨树。 此时已快二月中旬,院中梨树大部分已经开了花,只有几株开花晚的仍是一些花苞。从院门往里看去,一片雪白,偶尔有微风拂过,满院芬芳。 柳一一拉过一枝开满了花的枝丫,凑近轻轻嗅了嗅,心情满是愉悦。 菱香托着她的手笑道,“王爷还记得夫人最爱闻这满院梨香,特意让人在院子里种了呢。” 柳一一微征,“夫人?” 菱香继续阿谀道,“是啊,王爷已经封了您为孺人,从今往后可不就是这宸王府里的夫人了吗?” 柳一一用手上还未松开的花枝敲了敲她的额头,莞尔道,“就你嘴甜。还不扶本夫人进屋里瞧瞧 。” 屋里一应陈设都是宋然吩咐下人按照孺人的规制来添置的,没有半分逾矩,虽如此这里面不少东西也是这主仆二人从未见过的,不由又在心里觉得王爷对柳一一甚是上心。 殊不知这院子还是宋然选定的,当初沈亦澈让她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她想起宸王府里有一处满院梨花的地方,甚是不错,闲置着也是làng费,便随手划给了柳氏做住处。 段金蕊知道今日这柳氏进府,按规矩要来给王妃和侧妃进茶请安,便早早地来了宋然的住处,等着她过来。 柳氏是庶女出身,之前在柳家仰仗主母生活,习得了一身讨好别人的本领。 是以今日到了宸王府,大致收拾了一下,便让人领着她去了蘅芜阁。 段金蕊来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柳一一便被挽月从外面请了进来。 柳氏一进门,段金蕊便见到她头上那副珍珠头面,正是那日她与宋然在琉玉阁看到沈亦澈定制的那套,暗暗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她几声狐媚子。 柳一一接过浮萤端来的茶,先跪着给宋然进了茶,宋然接过饮了一口,她才起身又端了一杯复又跪下递给段金蕊。 段金蕊伸手去接,却在堪堪接过的时候故意手一松,泼了柳氏一身的茶水,她的纤纤素手也被烫的微红。 宋然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淡定地饮茶,不想去管闲事。 见柳一一捂着手满脸委屈,段金蕊讥笑道,“听闻柳孺人的父亲是商人,这么多年孺人跟着父亲东奔西走想来身子应该十分康健。没想到今日见面,孺人竟连一杯茶都端不稳,难道孺人不是诚心想给本侧妃敬茶?故意给本侧妃难堪吗?” 柳一一知道段金蕊故意要难为她,求助地看向宋然,但宋然端坐在主位只顾喝茶,看都未看她一眼,她只得对着段金蕊磕头道,“妾身不敢。妾身这就再端茶来伺候侧妃。” 段金蕊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钗,道,“敬茶就不必了,柳孺人身娇体弱的,一会要是再手抖地泼了本侧妃一身水,我这病中初愈可是受不住。” 柳氏跪在那里 ,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进退两难。 段金蕊望着她那一头珍珠甚是刺眼,继续道,“说起来,若不是那日我同王妃一起去琉玉阁买首饰,还不知孺人竟有一手这么烂的琴技。也是,想必你们商贾之人与我们这些书香官家不同,教的不是琴棋书画,倒尽是些投机取巧的下作手段。” 柳一一被她说的脸色惨白,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拳,却不敢出言顶撞。 丞相嫡女和商户庶女,一出生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云泥之别。她拿什么资本,去和侧妃还嘴。 宋然知道她教训地差不多了,下了逐客令,“孺人若是无事,还是快些回自己院里换身衣服吧。chūn日风大,仔细得了风寒。我和侧妃一会还要去西子湖边放纸鸢,就不招待你了。浮萤,送孺人出去。” 柳一一心道这二人这是站在一边排挤她,但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官大一级还压死人,何况在这后宅中勾心斗角,郁郁道,“妾身告退。” 她刚出门口,就听到段金蕊在后面说,“姐姐,我就是见不惯她这楚楚可怜的狐媚样!” 段金蕊说话声音不小,丝毫没有避讳她的意思,摆明了今日就是要让她难堪到底。 柳一一听到后脚步顿了顿,还是扶着菱香离去了。 宋然对着段金蕊笑道,“这下你可出气了?” 经过今日这一趟,段金蕊确实心里舒坦不少,但她也知道是宋然在纵着她,不然一般主母王妃哪能允许侧妃在面前这般放肆,于是笑嘻嘻答道,“还要谢姐姐没有搭理她。我看着她那双狐媚眸子就来气,想到以后还要与她在一个屋檐下就郁闷。今日我跟她的梁子可算结下了,姐姐,你日后可要一直站在我这边啊。” 宋然过去拉了她的手,道,“知道啦!方才我打发柳氏说要去放纸鸢,你还不去随我去库房找两只漂亮的。不然到时候她跟王爷告状说我们欺负她赶她出门,我是无所谓,看你怎么办。” 段金蕊恍然大悟道,拉着宋然去里屋 边走边絮絮叨叨,“是哦!那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纸鸢,实在没有去集市上买几只也好。我知道有一家的纸鸢做的极好,小时候阿兄经常带我去买……” 宋然知道段金蕊心肠并不坏,今日不过是想给柳氏一个下马威。 那柳一一她今日仔细见了,长相虽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那双水眸确实漂亮。何况能有本事让沈亦澈这样的人夜不归宿,想必手段是很厉害。 她虽不参与后宅争斗,但是段金蕊这般信任自己,段子清之前也帮了自己不少,日后她自会帮着段金蕊防着这柳氏,不让她有机会作妖。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觉得王妃侧妃之间有一丝姬情… 第35章 他爱来不来 宋然跟段金蕊下午放纸鸢,两个人嬉笑追逐出了一身的汗,回府后二人就各自回了房,让人备了热水沐浴。 宋然正泡在木桶里,闭眼享受着冬日里泡热水澡的舒适,挽月急匆匆地进来,“小姐,王爷过来了,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宋然不以为意,“他爱不高兴就不高兴,与我无关。再给我加点热水,我还没泡够呢。” 沈亦澈一回府就去了柳氏院里,看她安置地是否妥当,进了院子却听到柳氏在屋里哭哭啼啼,听到他进屋的动静,柳一一赶紧止了哭泣声,对他行礼。 他进来就瞥见了柳一一包的跟粽子一样的双手,问她怎么了,她却摇着头不肯说。 她的贴身丫头菱香抢着道,“王爷 ,今日夫人去给王妃侧妃敬茶。谁料侧妃非但不领情,还泼了夫人一身的茶水……” 柳一一慌张去打断她,“王爷,别听菱香胡说,是妾身自己没端稳茶盏,才会不小心烫到手的,与二位姐姐无关。” 菱香却还是不顾阻拦继续说,“王爷明察,分明就是侧妃故意羞rǔ我们夫人,王妃更是将夫人赶了出来。” 沈亦澈听的怒不可遏,他知道那天段金蕊知晓柳一一的事情中有宋然的手笔在,本来不想与她计较,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敢羞rǔ他心尖上的人,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沈亦澈越想越气,当即就去了蘅芜阁,要找宋然算账。 到了蘅芜阁,宋然却正在沐浴,他以为他她是故意躲着自己,对着挽月冷喝道,“本王来了,你家王妃还顾着洗澡,快去叫她出来,本王有事要问她!” 挽月虽听了宋然的吩咐,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畏惧沈亦澈的,硬着头皮道,“王妃说她满身汗垢,未洗净前不敢出来,以免冲撞了王爷。” 沈亦澈被她搪塞只好做在前厅等着宋然出了,茶水续了好几杯,眼见着过了大半个时辰却还不见宋然出来,心里越发气燥。 挽月再一次哆嗦着过来给沈亦澈换茶水,她能感觉到王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自己变成个透明人,让人看不见她才好。 沈亦澈忍无可忍,就要进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挽月虽然害怕还是上前拦着他,道,“王爷不可,我家王妃很快就会出来了。” 沈亦澈要伸手推开挽月,宋然却从里面出来了,脸上因为刚刚被热气熏蒸,此时有些绯红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般。 宋然知道沈亦澈没了耐心,出来时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因为刚刚沐浴完,她的头发还没有全gān透,有几滴水珠顺着发丝流向脖子,又经过锁骨流进了衣服里。 明明方才在这喝了不少茶水,在看到宋然出来的时候,沈亦澈却突然觉得有些口gān舌燥。 似是感受到沈亦澈灼热的目光,宋然紧了紧身上披着的丝绸外袍,道,“王爷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何事?” 沈亦澈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冷笑道,“你少给本王装蒜!你以为本王不知道,那日是你把段氏带去chūn福街的。没想到你平日里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在背地里做些挑拨离间的事。” 宋然自顾自地坐在离他远一点的椅子上,嘴角有些不屑道,“王爷既然不想做恶人,那我替你让侧妃知道柳氏的事情有何不可?难不成,王爷也觉得自己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 “本王想纳几房妾室就纳几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然并不想同他多说,无趣道,“王爷今日来就是来说这件事吗?” 沈亦澈脸色冰冷,“本王知道你们不喜欢一一,但既然进了府有了名分,就是本王的人,你们欺rǔ一一就是与本王过不去。” 宋然呵呵笑了笑道,“合着王爷今日是来护短的?” “不错!柳娘好心来给你们敬茶,你们竟然合起伙来欺rǔ她。” “哦?府里新人给位分高的敬茶不是规矩吗,只不过没有受她的茶就是欺负她了?”宋然大概猜到柳氏应该是跟他哭诉了一番,今日段金蕊确实羞rǔ了她,但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沈亦澈冷笑道,“没有受茶?你可知道你们泼一一的那杯茶水将她双手烫成了什么样子?” “妾身愚钝,还真不知道柳孺人伤的有多重。那茶水是我让浮萤早早沏了两杯在那,不知我端起来就能饮入口中的水能将孺人烫成哪般样子?” 她倒真是小瞧了这个柳氏,原本以为她最多只是哭几声,没想到竟还会倒打一耙,无中生有了 。 沈亦澈顿了顿,还是道,“事情发生在蘅芜阁,左右没人对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日后,若是再敢欺负她,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宋然还是如往日一般云淡风轻,“看来王爷是不信我了。也是,现如今王爷抱得美人归,自然觉得我与侧妃说什么都是错的。只是王爷别忘了,我虽无德无能,但好歹也是陛下钦点的宸王妃,是这宸王府的当家主母。若是后院有这般勾引主子,蛊惑人心的奴婢,我便是下令将她打死也不为过。王爷若真要想做那宠妾灭妻之辈,我也没办法,只怕到时王爷要想着怎么给陛下一个jiāo代。” 沈亦澈意识到方才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他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柳一一是他要护的人,谁都动不得。 “你少拿父皇来压我!总之,你记住了,不能动柳一一!” “王爷一口一个一一叫的真是亲热。只是王爷怕是想多了,我才没有那些闲心去管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待会儿王爷回去清芷苑时,劳烦您给那柳孺人带句话,以后每日不必来我这请安了,省的她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宋然只觉得好笑,从前没成亲时她倒觉得沈亦澈只是性子难以捉摸了些,如今成亲快一个月了,她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厌烦他了。 这般自以为是的人,若不是为了母亲,她就是死也不会嫁。 “哼,如此甚好,本王正好不忍让她每日奔波过来被你们欺负!王妃没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一一还在等着本王回去。” 沈亦澈说完就拂袖离去,宋然在身后轻飘飘地说了句“慢走不送”。 挽月在旁边听这二人说了半天,有些担忧,拿了块绸布上前边给宋然擦头发边道,“小姐,你这样跟王爷吵架,他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 宋然心里求之不得,闭眼道“他爱来不来,不来正好,只希望他在我这撒完泼别再去侧妃院里,我是不在乎他说什么。但侧妃听他这样说的话,肯定会很伤心。” 不过沈亦澈估计也是被她气到了,并未再去找段金蕊的麻烦。 倒是段金蕊听说了沈亦澈来蘅芜阁兴师问罪,两人还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次日来蘅芜阁给宋然请安的时候,心里觉得很是愧疚,毕竟宋然昨日确实什么都没做,还替自己担了后果。 来时未见柳孺人,她有些疑惑,宋然无所谓道,“看来沈亦澈替我把话带到了。与其见她每日过来虚与委蛇,还不如让她gān脆别来了。” 段金蕊微微点头,“姐姐说的是,没想到这狐媚字竟真回去告了状。不过我向来敢作敢当,才不怕她,只是连累了姐姐,我有些愧疚。” 宋然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沈亦澈做什么,但还是提醒道,“你以后也少与把柳孺人冲突,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难保她不会在背后给你使绊子。现在我在这,还能替你担待一点。日后我不在,你可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段金蕊与宋然相处了这些时日,渐渐把宋然当成了知心姐妹,听她又一次说起要离去的事,这次心中升起了一些不舍的情绪来,低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多留个心眼的。” 二人又说了些日常琐事,有说有笑一番,段金蕊才渐渐心情好了起来。 清芷苑。 柳一一坐在矮榻上绣着荷包,听菱香说着昨日里蘅芜阁发生的事。 菱香语气中尽是幸灾乐祸,“夫人不知道,奴婢听他们说,王爷从王妃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惹王爷生气了。” 柳一一知道沈亦澈没有去找段金蕊,有些失望,“说来昨日那王妃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她纵容那段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菱香替她捋着丝线,笑道,“王爷现在也吩咐不让夫人每日去给王妃请安,可见夫人是真真得了王爷爱重的人。”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那些该属于我的,我会一件不落的拿回来。”柳一一想到昨日段金蕊对自己的羞rǔ,细白的手指紧紧握着掌中的荷包。 什么王妃侧妃!她们今时对自己的羞rǔ,有一日她柳一一定会让他们百般奉还! 有沈亦澈护着她,早晚这王妃之位还是她的。至于那些挡了她路的人,她会一个一个地除掉。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啊!!!爱你们 第36章 将军回朝 到了三月中旬,京都的桃树都陆陆续续开了满枝头的桃花。 据闻北周的太.祖皇帝有一位极其宠爱的灼华夫人,夫人在世时极其喜爱桃花。太.祖皇帝因此下诏,在京都街道边种满桃树,只为了日后带灼华夫人踏青时,夫人看见那绵延数百里的夭夭桃花,心中能够欢喜。 可惜灼华夫人红颜薄命,还未等到来年桃花盛开,便香消玉殒在宫中。 太.祖皇帝伤心欲绝,“灼华”二字从此成了宫中的禁忌,妃嫔封号不允许再有“华”这个字,还下令本朝女子取名都不得再与桃花有关。 心中佳人已逝,世间再无灼华。 因着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百年来,每每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人们总会想起太.祖皇帝与灼华夫人那段可歌可叹的往事。 当朝护国将军薛南照在南境戍守边防已久,已于半月前班师回朝,军队到达京都这日,日头正好,惠风和畅。 宋然作为宸王府,自然换上了王妃服制跟着沈亦澈一起到了玄正门下为薛南照接风洗尘。 薛南照是北周朝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女将军,她出身将门,薛家世代为国尽忠。 到了薛南照这一辈,薛家除了她倒也出了两个兄弟,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的二位兄长几年前先后都在沙场殉职。 眼见着父亲年迈,薛家军群龙无首,她自小在家中也是被当男儿养大,舞刀弄枪比起同岁男儿毫不逊色。在她十六岁那年便披上战袍,替父出征,接过了薛家的护国将军一职。 明熙帝知道薛家世代忠良,准许了薛南照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就有几位文官联名上奏,说是女子领兵万万不可,牝jī司晨会危及江山社稷。 明熙帝起初对这些奏折置之不理,但有几个死脑筋的为表气节坚持上奏,在紫宸殿前长跪。 明熙帝向来最是痛恨有人威胁自己,派人去劝说无果后,直接便下令斩了这几个人。此事之后,朝中再也无人敢对薛南照领兵一事有异议。 薛南照也没有辜负明熙帝的信任,这些年带领军队征战四方,收复了先帝时被掠走的几座城池,如今戍守在最为动乱的南境,不让异国越界一步。 一晃已经六年过去,当年离去时她还是面色稚嫩的少女,如今归来,已是带兵大杀四方,另无数敌兵闻风丧胆的北周战神薛南照。 就算这次薛南照不主动回朝,明熙帝也要下诏让她回来了。 天下皆知,当年薛将军离京之时,并无婚约在身。这些年四处征战,自然也没有机会谈婚论嫁。 眼见着六年时光过去,薛南照如今已是二十有三,若是明熙帝再不为她寻位如意郎君,只怕这薛将军的大好年华就要蹉跎过去了。 宋然站在沈亦澈身边,自城楼上望着薛南照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马蹄踏着一地的粉色花瓣,不紧不徐地朝着玄正门过来。 到了玄正门下,薛南照自马背上翻身下来,落地时背后朱红战袍被风带起,扬起一地的花瓣。 宋然瞥见她眉宇之间,是她未曾见过的骄傲恣意。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薛南照的事迹,如今总算亲眼见到,觉得她比传闻中更加英气潇洒。 当日,明熙帝就在太华殿设宴为薛南照接风洗尘。 宋然跟着沈亦澈一同赴宴,芙颂多日没见她,再过几日也要跟着赫尔烈一同回南越了,便让皇后把她安排跟宋然坐在一起了。 为表对薛南照的器重,明熙帝将她赐座在自己的左边。 宋然发现今日陈贵妃居然也赴宴了,先前几次宴会,陈贵妃每次都是称病不出席。 今日陈贵妃不但来了,而且还是盛装出席。 陈贵妃坐在皇后身边,不似那日宋然在御花园见她时穿着一身素色衣服,今日她着了一身粉色宫装,额间贴了朵花钿,眉目与小嘴也不难看出赴宴之前曾细细描画过,看上去比城门下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宋然这才想起薛南照原是陈贵妃的表姐,想必她是给自家表姐面子才会出席这般热闹的场合。 陈贵妃玉手执起酒樽,难得地主动起身敬酒,笑着对薛南照道,“将军沙场征战辛苦,本宫敬将军一杯。” 明熙帝欣慰地看着薛南照起身与贵妃饮了酒,待到二人坐好,才开口道,“薛卿家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此番回京,想要什么赏赐?” 薛南照起身对明熙帝抱拳道,“臣戍守南境,是臣职责所在,本不应讨赏。只是有件事,还需向陛下讨个人情。” “哦?不知薛卿所指为何事?” “臣想请陛下为臣赐婚。”薛南照仍是低头抱拳,语气不卑不亢。 明熙帝听说是要赐婚,隐隐松了口气,“赐婚是好事,朕想知道,薛将军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只要将军说出口,朕一定为你做媒人。” “臣中意之人并非是何王侯将相,也不是朝中大臣。臣在南境之时,救起一位公子,我们二人两情相悦,望陛下成全。”说着对殿外击了击掌。 她的贴身侍从从殿外带进了一名男子,男子着一身淡青色长袍,面如冠玉,眉毛斜飞入鬓,眼中有万般柔情,仿若能让严冬里的寒冰都消融掉,说他是潘安再世也不为过。 众人见到这样一个男子进来都一时被他的长相吸引了目光,芙颂小声对宋然道,“阿宋,这个人的眼睛跟你很像呢,就是看起来要更温柔些。” 宋然示意她别说话,看明熙帝作何反应。 明熙帝毕竟是帝王,心中对于功劳大的臣子虽说很器重,但心里还是留了几分猜忌,怕他们结党营私。 此刻听闻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来历不明的男子,自然欣然应允,“既是薛卿中意之人,朕自然乐得成人之美,还不知这位小郎君名唤什么?” 薛南照看了眼站在殿中的男子,答道,“他被我救起后已经无家可归,便随了我姓薛,陛下叫他薛郎便是。” 明熙帝笑道,“既如此,薛郎便随将军一同赴宴吧。今日宴会过后,朕便下旨为你们二人赐婚。” “谢陛下圣恩。”二人齐声跪地谢恩,那薛郎也不拘束,起身后就坐在薛南照身边,毫不介意别人用什么眼光在看他。 许是今日将军回朝,贵妃高兴,宴上多饮了几杯酒。待到宴会散时,已经醉的厉害了,拉着薛南照要留她在宫里说体己话。 明熙帝向来对这个贵妃十分宽容,而这薛南照本是女子,留在宫里也没什么关系,便准许今夜薛南照留在宫中陪着贵妃。 薛南照jiāo待人把薛郎送去了将军府,才随着陈贵妃走了。 她自幼习武,力气比寻常人也大了许多。此刻陈贵妃虽喝多了,但薛南照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绝不会让她有摔倒的危险。 进了未央宫,陈贵妃便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了薛南照,她靠坐在贵妃榻上,眼中带笑地望着薛南照道,“阿照,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无语了,下周改简介感谢在2020-03-10 18:00:03~2020-03-11 23: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暗 号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暗 号 4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你不过是我的俘虏 薛南照看到她这样,道,“贵妃娘娘今日喝多了,早些安置吧。” 贵妃却只听到她在叫自己,垂眸似在回忆什么,片刻后复又抬头看着她道,“贵妃娘娘?阿照,你何时起竟与我这样生疏了?” 薛南照直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娘娘已是陛下的妃嫔,臣自当遵守宫中的规矩,唤您一声贵妃娘娘。时日不早,娘娘快些让人侍候着就寝吧。” 她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陈贵妃见她要走,急忙喊道,“阿照!你明知来到皇宫非我所愿!我是六娘啊!你忘了吗?从前在家你都是唤我六娘的……” 薛南照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准备抬脚离去,陈贵妃一急上前就从背后环住她道,“阿照,你别走!我不怪你当年不告而别,亦不怪你有了新人。我知道你都是迫不得已的,对不对?” 她的头埋在薛南照的颈窝,眼泪一颗一颗自眼眶掉落,有些顺着盔甲流进薛南照的衣领里,有些砸在她身后的血红战袍上片刻就隐入布料中没了踪迹。 薛南照感受到她泪水的温热,语气稍软了些唤她道,“六娘……你如今再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不该总是像小时候那样爱哭了。” 她将陈贵妃的手指一一掰开,转身用拇指擦去她眼中的泪水,“少时薛陈两家的姑娘里就数你最好看,现在可莫要再哭了,哭花了脸可就惹人笑话了。” 陈六娘见她又要走,从发髻上gān脆利落的拔出一支鸾凤金钗,三千青丝瞬间披散下来,又将金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阿照,今日你若是离开这殿中半步,我就自尽于此!” 薛南照看到这一幕,心都提了起来,对她喝道,“六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把钗子放下!” “阿照,你朝我走近点有这么难吗?自小你就不爱搭理我,到处跟别人说我是个爱哭鬼,烦人的紧。可我就爱跟着你,因为自小在我心中,阿照就与寻常女子不同,是最最了不起的那一个。阿照,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陈贵妃哭的如同梨花带雨,泪水涟涟地向她控诉着这些年她对自己的不在意。 薛南照怕她做出傻事,一步一步又向她走回去,到了跟前,握住她捏着发钗的手边缓缓放下边道,“六娘不哭,我回来了。” 陈贵妃伸手环住她的脖子,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淌,又踮起脚与她额头相贴,语气轻柔,“阿照,你抱抱我,就一会,一会就好了。” 听她这样软言软语的,薛南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喃喃道,“我在呢。有阿照在。” 感觉到薛南照这样难得的温柔,陈贵妃哭的更是厉害,到后面几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薛南照十分耐心地一直哄着她。 渐渐地陈贵妃的哭声弱了下去直至不再抽泣。薛南照微微松了松手,陈贵妃大惊以为她又是要走,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薛南照轻轻笑笑,“一直站着你不累吗?我扶你过去坐一会。” 待去了榻上坐好,陈贵妃还是将头靠在薛南照的肩上,过了良久,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薛南照以为她是睡着了,将她放在塌上平躺好,正要拉过被子给她盖上,陈贵妃却睁开眼来伸手将她拉的扑倒在自己身上。 薛南照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陈贵妃已经将朱唇凑了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十分温柔地亲了几下。 她想要推开,却在嗅到身.下人儿的淡淡脂粉香气后,似着了魔般任她为所欲为。 起初陈贵妃只是缓缓地一一吻过她的鼻梁和耳朵,薛南照觉得自己心头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烧,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烧的滚烫。 薛南照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们之间从前是错的,如今更是错的,这样的世道下,两个女子之间怎么能生出感情来呢? 她们从一开始,便是大错特错。 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推开她。 到了最后二人衣衫尽褪,她甚至主动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与她唇齿纠缠…… 或许今夜她也醉了吧,醉倒在她夺魂摄魄的眼神中,那便醉这一次吧…… 次日清晨,陈贵妃还在酣睡,薛南照自己穿戴整齐,又替她穿好亵衣,才离开了内室。 薛南照出去时,见到那支昨夜她用来要挟自己的金钗还静静躺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起,收在了自己的衣袖中。 将军府中。 昨日宴席上的薛郎,早早在府里备了早膳等待薛南照回来。 薛南照上完早朝从屋外意气风发地进来,顾不上换衣服,掀起战袍就坐在了桌前用起早膳来,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薛郎面上笑容比门外chūn风还要和煦,看薛南照在用膳,道,“将军这般饥肠辘辘,怎么不在贵妃宫中用了早膳再回府?” 薛南照将手中米白色的象.牙.箸拍在桌上,冷声道,“本将军虽与你日后会是夫妻,但是你要记住,我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我提醒过你,本将军不让你做的事你最好别做!本将军不让你提的人你也最好少提!否则,休怪我无情!” 薛郎笑意不减,油舌道,“知道了,我的将军大人。我以后会注意的,你gān嘛这么凶人家,人家好害怕呢。” 薛南照饭也吃的差不多,起身离开,“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本将军的一个俘虏而已!我到了要练剑的时辰了,你自己继续用膳吧!” 在她走后,男子一直扬着的嘴角顷刻就沉了下去…… 薛南照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去了院子里拉练起来。 约摸练了有半个时辰,她满头大汗地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子,擦了把汗便拿着长阙剑进了书房。 她从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金钗,又拿起长阙剑对着金钗劈了下去。 这长阙剑是薛家祖传的神兵,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亦陪她这么多年征战四方 ,所向披靡。 薛南照手起剑落,火星四溅,那金钗上的金凤就被劈离了簪体,徒留一个光秃秃的细长簪体在那。 她将劈开的簪子在手上仔细打磨了半天,直到表面光润不再有扎手的地方,才将头上的簪子取下,用这只新造的“簪子”重新将头发盘在头顶,又寻了个檀木盒子将那只七尾凤凰收好。 宋然成婚这些日子以来,芙颂一直一个人住在皇后宫里,没有同龄的女子来陪她,她都快闷死了。 好在沈亦暄每日都来宫里看望皇后,顺便会给她带一些北周好玩的民间玩意儿,她才不至于太无聊。 她也有想过出宫去找段子清,但是她托人送了好几封书信去丞相府,都没有得到回复,以为段子清心情还是不好,就不敢再去打扰他了。 眼见着没有几日就要离开北周回南越,便求了皇后的同意去了宸王府跟宋然住几天。 宋然知晓她要来,就带着挽月和浮萤在宸王府大门口提前等着,却看到柳一一跟在沈亦澈旁边要出去的样子。 她装作没看见,柳一一却笑着上前主动给她请安,“见过姐姐。” 宋然这才像刚刚看到他们一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柳孺人啊!” 自从柳一一进府后,沈亦澈十天有八天都宿在清芷苑里,还有两天是在侧妃那,宋然乐得自在,在下人眼里柳孺人在后院可谓是占尽了风头。 这些日子沈亦澈也来找过宋然,但每次不是让她给清芷苑添置物件,就是要她给柳一一添置衣物。 沈亦澈本想着借此刺激刺激宋然,看看她不淡定的样子,没想到宋然每次都是欣然应允,他每每败兴而归后心中都很惆怅。 今日宋然并未问他们要去哪,沈亦澈却主动告知她,“今日就劳烦王妃招待南越公主了。本王难得有空,要带着一一去琉玉阁买些首饰。” 柳一一也跟着道,“姐姐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为姐姐顺便买了带回来。” 顺便?宋然想着她这是在跟自己宣誓主权呢,虽然她是不在乎但也不能太让柳一一舒心,于是莞尔道,“不劳柳孺人费心了。皇后娘娘和陛下先前赐了很多珠宝首饰,我都放在库房了,实在不缺。倒是柳孺人应该多添置几件才是。若是琉玉阁的东西不够好,孺人跟我说,我去库房里随意拿几件给孺人,想必御赐之物该比琉玉阁好上几分。” 柳一一正要说话,宋然又接着道,“不过想必孺人也不会来找我。毕竟这琉玉阁的东西虽不能跟宫廷之物比,但对孺人来说应该也是闻所未闻的宝物了。” 柳一一听出来她是在说自己见识短浅,眼睛红红地看着沈亦澈,沈亦澈果然不耐烦地道,“一一缺什么,自然有本王会给她补上,不需王妃插手了。王妃没什么事,本王就一一出门了。” 宋然眨眨眼睛道,“恭送王爷。” 等到二人的马车走远后,宋然才对着挽月感慨道,“想不到沈亦澈居然喜欢这样矫揉做作的女子。” 芙颂来了之后,宋然才知道原来她还带了摘星一起来,宋然看到她们两个时心里高兴极了。 不过摘星身份特殊,傍晚时分就被赫尔烈亲自来接回去了。摘星走的时候,宋然在她耳边打趣道,“没想到这南越大皇子对你这么上心啊。” 摘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而后跟着赫尔烈一起离开了。 芙颂倒是在蘅芜阁住了好几日,宋然担心她走了之后,自己更难看懂母亲留给她的那些书,就让芙颂帮她把书上的南越字都翻译了一遍,她则在旁边用gān净的纸张记下翻译过后的内容。 芙颂前些日子也把京都好玩的都看了个遍,在宫里无聊也是因为没人陪自己说话。 现在来了宸王府,她十分乐意帮宋然这个忙,很认真地帮她把书上的内容一一翻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我第一次写这种,居然贡献给了副cp 第38章 在下西临泽 芙颂走的那天,宋然一直送到城郊,芙颂才依依不舍地让她回去了。 她和宋然话别的时候,一直看着人群中,来回搜寻了几遍都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心里隐隐失落。 芙颂无jīng打采地放下下马车的窗帘,马车快驶出京都地界,却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沈亦暄骑着一匹白马一路风驰电掣,总算是追上了南越回国的队伍。 赫尔烈听到动静,让车队停下。芙颂掀开帘里探头往后看,看到沈亦暄一身红衣驱马向她飞奔过来,他的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随着马蹄声忽起忽落。 芙颂见到是他,放下帘子迅速地从马车里下去了,跑到他跟前,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沈亦暄从马上下来,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眉眼生辉,笑道,“在宫里这么久,也没送你什么礼物。今日你要走了,特地来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从怀里去出一只样式jīng致的锦盒,递给了芙颂。 芙颂接过锦盒,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沈亦暄看她呆愣的样子,笑着催促道,“愣着gān嘛?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芙颂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东西瞬间乐开了花。原来里面是一根糖葫芦式样的发簪,发簪上的山楂是用颜色鲜艳的红玛瑙制的,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 芙颂把发簪握在手里,对着沈亦暄开心地点头如捣蒜,“喜欢!我太喜欢了!谢谢你!平王殿下。” 沈亦暄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笑意更甚,“喜欢就好。”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道,“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芙颂望着沈亦暄上马离去,在他走出了几百步的距离远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平王殿下!” 沈亦暄听到她叫自己,立刻勒马停下,掉过头望向她,一脸疑惑。 芙颂愣了愣,对着他喊道,“有空的话,你会来南越找我玩吗?” 沈亦暄在听见她邀请自己后,面上笑容仿若三月里盛开的桃花,点头道,“一定!我有空一定会去找你!” “好!后会有期!”芙颂在北周待了有四五个月,如今中原话说的也很好了。 沈亦暄待在原地,直到看到她上了马车,南越车队又开始行动起来,才驾马回去。 芙颂在车上把玩着手上的发簪,几乎爱不释手。 她的贴身婢女壁罗见她簪子上红红的玛瑙竹子甚是好看,用南越话问道,“公主既然这么喜欢,那壁罗帮公主戴上吧。” 芙颂却直接拒绝道,“不行!这簪子这么珍贵,戴在头上若是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壁罗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芙颂得了这只发簪,喜欢的不得了,回到南越后也是每日都要拿出来看看。 到了端午节那天,宫里早早就给皇亲贵胄和文武百官每家赐了宴席。 虽说粽子是寻常百姓家都有的东西,但宫里用的材料可是金贵了许多。 宸王府得了十二只御膳房的粽子,皇后也差人送了二十只凤栖宫小厨房单独另做的粽子,比御膳房的看上去还要jīng致几分。 宋然虽然不管沈亦澈,但名义上还是宸王妃,宸王府的内务都由她来掌管。 端午前一天,她便让王府里的厨子包了几百只粽子,等到节日时派给府里的下人们。 因是宫中赐宴,是以今日宸王府的四位主子都聚在前厅一起用膳。 四人坐在圆桌前,段金蕊和宋然各自坐在沈亦澈的两侧,柳一一位分最低则是坐在段金蕊的左边。 用膳时,柳一一跟沈亦澈中间隔着个段金蕊。 段金蕊给沈亦澈夹了几箸他爱吃的菜,又亲手给他剥了个宫中御赐的粽子。 沈亦澈见到雪白的糯米中间有一颗红枣,面色稍带了些厌恶道,“放在那吧,本王不爱吃甜口的粽子。” 皇后另赐的粽子全是咸口肉馅的,就是因为她记着这么多年她的小儿子都不爱吃甜粽子。 段金蕊在心里懊悔之前怎么忘了打听沈亦澈喜欢的粽子口味。 柳一一等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赶紧剥了只皇后宫里的粽子放在碟子里,端给沈亦澈。 段金蕊见她小家子气的样子,在她经过自己的时候,想要绊她一下。 可是她还没有伸出腿,柳一一在擦着她过去时,却提前脚一崴自己摔在了地上。 地上传来碟子碎裂的声音,柳一一的手腕被那碎瓷片划了一条不小的口子,伤口往外流着鲜红的血。 沈亦澈一直都知道段金蕊不喜柳一一,此时见柳一一摔在地上,觉得她在这样的喜庆节日都不知收敛,心中对她很是恼火,但还是先去扶了柳一一起来。 段金蕊看到沈亦澈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中满含责怪,试图解释,“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我的事。” 柳一一已经被扶了起来,用手拉着沈亦澈的衣袖,一副深怕他怪罪于段金蕊的样子,道,“是妾身自己走路不小心,不怪侧妃姐姐。” 什么叫不怪侧妃姐姐?宋然差不多坐在柳一一的对面,刚刚可是并没有看出段金蕊有绊她的动作。 柳一一这样说,表面上看是在维护段金蕊,实则是把这顶帽子给她扣实了。 沈亦澈听了果然更加生气,对着段金蕊怒道,“本王早知道你对一一怀恨在心,平日里你们私下里闹,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今日这样的节日里,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你居然还敢使坏!” 段金蕊伸手拉着他的手,摇着头委屈道,“妾身没有!方才分明是她自己摔倒的,是她冤枉我!” 沈亦澈一把将她甩开,段金蕊反应不及就倒在了地上,宋然赶紧过去扶她。 沈亦澈却一点没有愧疚的意思,怒极反笑道,“冤枉你?亏得一一这么善良还替你开脱!而你呢?你看看你自己进府后都做了什么!日日明里暗里地打压一一。早知你是这样的毒妇,本王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做宸王府的侧妃,使得家宅不宁!” 宋然见他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心里有些恼怒他,但看见段金蕊还不愿起来,还是对他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王爷还是先请大夫来给柳孺人看看,包扎一下。” 正说着要请大夫,柳一一身子晃了几下居然倒在沈亦澈身上晕了过去。 沈亦澈慌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对着地上的段金蕊恶狠狠道,“若是今日一一有什么不测,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这才抱着柳一一离开了。 段金蕊坐在地上,心里尽是伤心和失望。 宋然看到她哭的委屈,边将她架起来边安慰她道,“妹妹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段金蕊被她扶起来,对她哭诉道,“姐姐,真的与我无关。我方才确实有想绊她一下让她出丑。可是我还没有动作,她就自己摔倒了还划破了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姐姐你相信我!” 宋然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我是相信你的。我早说过这柳氏不简单,没想到今日在王爷面前你就这么着了她的道了。” “我也没想到她那么柔弱,就摔了一下就晕过去了。王爷刚刚那么生气,肯定在心里厌弃我了,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他刚刚只是说气话而已,他这个人这么爱权力 ,陛下赐婚他敢随便不要吗。这柳氏晕倒肯定也不是因为方才摔倒,还是我陪你一起去清芷苑,听听大夫怎么说吧。” 段金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点了点头,宋然这才搀扶着她去了清芷苑。 清芷苑中。 大夫替柳一一包扎好伤口,又替柳一一诊了脉,才知原来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柳一一方才只是想用苦肉计,算计一下段金蕊,却在后来觉得头顶阵阵眩晕,两眼一黑倒了下去,没想到却是意外之喜。 她其实在回清芷苑的路上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但为了让沈亦澈更加厌恶段金蕊,才一直到现在都装睡。 大夫说柳一一是气血不足,之前又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才会晕倒,开了个方子,便去由门外的沈烨带他去账房领了银子离开了。 知道她是有了身孕之后,沈亦澈更加对方才用膳的事恼火,吩咐将段金蕊禁足两个月,期间也不许别人来芳菲苑探视。 宋然在心里骂沈亦澈愚蠢,想同他争辩,却被段金蕊拦住,在段金蕊被送回去后才一肚子气的回了蘅芜阁。 回去后,她越想越替段金蕊不值,将沈亦澈骂了千百遍蠢货还是不解气,晚上索性又扮上男装从王府爬墙溜了出去。 今日是端午节,北周今日没有宵禁,按例官府在贯穿整个京都的护城河边都挂了灯笼,也是为了让人们晚上能看清赛龙舟的赛况。 宋然出去的时候,龙舟赛正进行地激烈 。路上车水马龙,还有不少人站在桥上,为比赛的船只呐喊助威。 宋然之前不在京都,宋父前几年任官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河,她已经有好些年的端午没见过赛龙舟。 今日正好心情不好,便随着人流一同去了桥上,看桥下战况如何。 比赛的船只有三只,分别是青队,huáng队,和红队。 宋然到桥上的时候,青队的龙舟已经遥遥领先,剩下两队不分先后,跟在后面,船上的人都卖力的划着,齐声喊着口号。 眼见着红队就要超过huáng队,位居第二。 宋然旁边站着的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应当是看好huáng队,气的直拍桥边的扶手。 宋然想开口劝他不要动气,沈亦澈那么混蛋,她都没有气的这般手舞足蹈的,这只是个比赛娱乐何必当真呢。 那大汉却突然挪了个位置,桥上本就人多拥挤,他这一动,旁边的人都被挤得涌了过来,人流挤得宋然一个没站稳就从桥上栽了下去。 那位大汉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想要拽她一把,却被后面的人挤得脚步踉跄了下,抓了个空。 宋然在掉下桥的一瞬间就想着自己完了,今天就不该出门。 她六岁时顽皮跟伙伴一起去河边玩耍曾经溺过水,从那以后她就怕水。 大汉正要喊有人落水,突然一个从旁边的小舟上飞身而起一路踩着水过来接住宋然飞上了岸,他矫健的身手惹得本在看比赛的民众一片叫好。 宋然直到脚踩到地面,才敢睁开眼睛来。面前的人,带着一块面具遮住了长相,正是那日在chūn福街接住她的人。 宋然睁大眼睛看着他,心还因为刚刚到惊吓而跳的很快,捂住心口道,“是你啊!算上今日你救了我两次了,如今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她以为他这次又要说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他却缓缓开口,“在下西临泽。” 作者有话要说:快四十章了!终于等到! 明后两天双更,激动⊙?⊙! 第39章 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西临泽?你是西临人?” 西临城是独立于北周和南越之间的一座城池,城中没有皇帝,由西临家世袭的城主统治。西临这个姓氏只有西临城才有。 西临泽并不否认,“没错,我是西临人。” 宋然对他拱手道,“西临兄!谢谢您救了我两次,正好今日是端午,不如小弟请你去一品楼吃顿饭?也当是我尽了地主之谊。” 西临泽透过面具的开孔看着她白皙光洁的脖颈,微微勾唇笑道,“如此也好。正好今日我也不知道同谁过节。” 二人并肩走着,路边有人卖着米糕。宋然自打嫁入宸王府后,就很少吃到这些民间吃食了,于是掏出两文钱买了两块,自己拿了一块吃,又递给西临泽一块。 西临泽看这用叶子包着的白色糕点,疑惑道,“这是什么?” 宋然边啃边说,“这是北周的一种民间吃食,很香的,你尝尝。” 见他仍在犹豫,宋然又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是大米做的,吃不死人的。” 西临泽这次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米糕进嘴后,微微有点苦涩,但那一点苦味很快就被香甜的味道所盖住。 宋然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的动作。 她成亲后就很少出来,今天难得出来透透气,发现原来宸王府外的地方这么自由。 穿着男装,她就把自己当成男子,走起路来也是大步大步地跨着。 西临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路的样子 ,觉得很有趣。 他早就知晓她是女子,只是她自称小弟,他也就不去拆穿了。 宋然领着西临泽去了一品楼,让老板在二楼开了间雅间,点了一桌一品楼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好酒。 宋然不爱喝酒,但是今日想着答谢西临泽,加上之前在宸王府憋了一肚子气,就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 她倒了两杯酒,递给西临泽一杯,然后端起酒杯向他敬酒,“西临兄,我敬你一杯。” “你能喝酒?”西临泽不太相信她的酒量。 宋然觉得他是小看自己,拍了拍胸脯道,“西临兄这是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能喝酒了!谢谢西临兄两次出手相救,小弟先gān为敬!” 西临泽见她仰头喝了一杯,笑了笑也将杯中酒喝了个gān净。 三杯酒下肚,宋然的面色就有些红,耳朵也开始发烫。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喝多了等一下她要怎么回去啊。 西临泽见她一杯接一杯,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宋然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后脑勺问道,“对了!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西临泽一怔,觉得自己是大意了。但看宋然现在的样子,知道她有些微微醉了,片刻后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宋然虽然有些微醺,但还是知道不能随便bào露自己的身份,“我姓宋,单名一个燃烧的燃。” 西临泽一早知道她的身份,听她这样自报家门,有些想笑,问道,“听闻北周的宸王妃也是姓宋,好像也叫宋然。” “不一样,不一样,她是淡然的然,跟我怎么一样呢。”宋然有些晕了,趴在桌子上一会睁眼一会闭眼。 她平日里不会这么大意,但今日不知为何,面前这个戴了面具遮住半张脸的男子,总是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明明他们才只是第二次见面。 西临泽见她有些神志不清,语气轻柔地问她,“你跟你夫君吵架了吗?” 宋然迷迷糊糊地回应他,“他才不是我夫君……以后我是要跟他和离的。” 西临泽又问她,“那你为何还要借酒消愁呢?” 宋然嗤笑道,“我是气他蠢!连谁对他好都看不出来!金蕊对他那么好,他却只相信那个矫揉造作的柳孺人……幸好我不喜欢他……不然岂不是要被那对狗男女气死。”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嫁与他?” “陛下的赐婚岂是能随意推拒的?而且我嫁给他有我自己的目的,等我查清我想知道的事,我就会想办法离开宸王府了。”宋然回答了他一大堆问题,有些口gān。 随手摸到了一个杯子,就往嘴里倒,入口后才发现原来是酒,液体进入喉咙,灼烧地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西临泽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又倒了杯茶喂给她喝,“你别喝酒了,吃点菜吧。” 宋然喝了些水,喉咙那股烧灼的感觉才慢慢被压了下去,醉眼迷蒙地看着他问道,“你问了我半天了,那我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西临泽顿了顿,而后沉声道,“我来找一个人。遇见她之前我的生活都是循规蹈矩,认识她之后,我才知道世间原来有这般潇洒自在的女子。从前我不是很在意身份地位,可如今我却希望,我能更qiáng大一些,这样我才能够护好她。” 宋然听了他的描述,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玄铁面具,边打嗝边道,“嗝,你不会是喜欢我们北周的薛将军吧?嗝,那你来晚了,嗝,人家已经有夫婿了。” 西临泽却没有扒开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看着她喃喃道,“我也觉得是晚了些,但是听说她要和离了,我愿意等着她……那你离开宸王府后,要去哪儿?去找你的心上人吗?” 宋然仍旧笑嘻嘻地,“我没有心上人,嗝,若是你长的很好看,嗝,我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 沉默了一会她又道,“不过你既然喜欢薛将军,还是算了。” 宋然嘴里还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西临泽想凑近些听听她在说什么,她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西临泽望着她睡着的样子,睫毛纤长仿若一对黑色的蝴蝶翅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睫毛。 宋然在睡梦中似乎也觉得痒,轻轻皱了皱眉头…… 过了一个多时辰,西临泽觉得宋然该回去了,就让小二送了碗醒酒汤上来,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了点。 喝了醒酒汤,宋然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西临泽结了账,便抱着她自窗户翻了出去,像之前那次一样,用轻功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 屋顶上风声凛冽,虽已经到了端午,但夜里还是觉得冷。宋然被风chuī的哆嗦了一下,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快速倒退的墙头和屋檐。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西临泽声音低哑,“醒了吗?” 宋然此时刚醒,听到他这样的语气,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但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于是问他,“我们之前是不是也说过话?” 西临泽脚下步伐不停,“你忘了?上次我接住你的时候,我们也说了话的。” 宋然却觉得比在那更早之前她就听过他的声音,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倏忽间,二人已经到了宸王府附近,宋然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西临泽没有回答她将她放下后就再次脚底借力飞身上了屋顶,走之前还特意提醒她,“今天是我付的饭钱,记住,你还欠我一顿饭。” 宋然感觉脑袋懵懵的,难道是她刚刚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嘴。 但现在已经快半夜,她得早点回去了。 她从宸王府的后门探头往里四处观望一番,发现没人后,就兴高采烈地一路奔向了自己的蘅芜阁,进了院子却发现自己的屋里灯火通明。 浮萤见到宋然回来,十分着急地上去问她,“王妃,您去哪了呀?王爷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了,发现您不见了,罚了挽月姐姐,现在她还跪在里面呢。” 宋然听到她这样说,赶紧去了卧房,果然看到沈亦澈一身玄色锦袍坐在那里,脸色肃杀。 她尴尬的gān笑两声,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沈亦澈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更是恼怒,“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点而已。”宋然心虚道。 “你身为王妃,就是这么做表率的?”沈亦澈说到表率二字时,手指在身前的案几上重重扣了两下。 宋然自知理亏,但还是反问他,“不知王爷来我院里何事?” 沈亦澈起身,走到她跟前,“本王在自己的王府里,想去哪便去哪。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本王来找你还需要理由吗?” 他比宋然高了一个头,站在宋然面前,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 她想往后退几步离他远一些,沈亦澈却伸出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凑在她耳边yīn沉道,“现在夜已经深了,本王来找你,自然是让你侍寝。” 宋然用力地想要将手挣脱开,却是徒劳。 沈亦澈见她挣扎,手上更加用力,将她的手腕都掐的有些淤青。 她越想挣脱,他抓的越紧。最后沈亦澈索性把宋然带到chuáng榻边,将她紧紧压在身下。 宋然想要放出那只睡蛊,却被沈亦澈将她的双手锁在头顶,丝毫动弹不得。 沈亦澈看出她的眼神是在找什么东西,冷笑道,“怎么?又想像成婚那日一样,把本王迷晕过去吗?宋然,你当我是傻子吗!那夜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你以为本王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一会更新,可能要十二点之后才会发上来 第40章 你打不过我的 宋然听他说出这番话,觉得如坠冰窖,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揭穿自己。他今日来,原来是要做那日未做的事情。 沈亦澈见她一脸倔qiáng,却不吭声,将她的头摆正,bī着宋然与自己目光相对,语气yīn冷,“我本以为,你只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吸引本王的注意。可是成婚这么久,本王终于明白,原是你的心里一直有别人,所以从来不会吃醋,也不会在意!” 宋然勾了勾唇,笑里尽是嘲讽的意味,道,“王爷说错了,我心里从来没有别人,但是,也不会有你。” “不会有我?呵呵,心里没我又怎么样,你如今是本王的妻子,不管你是不是还想着谁,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女人!” 沈亦澈听她说出自己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不知为何,心却隐隐地有些发痛。 他的头埋下去,薄唇与宋然的嘴唇相贴,想要去勾她的舌头,宋然却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他的舌前进半步。 沈亦澈感受到宋然的抗拒,心中气极,用空着的那只手扯开了她的腰带,又拨开她的衣领。 宋然双手被缚,语气绝望却掷地有声,“沈亦澈!今夜你若真的要qiáng迫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沈亦澈听到她说恨自己,手上的动作一下止住,在他出神的瞬间,宋然挣脱了双手,狠狠地将他推开,自己从chuáng上坐起大口喘着气。 沈亦澈坐在地上,衣袍因为刚刚二人的动作,有些微微松开,神情挫败,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没有本王?” 宋然将自己的衣襟重新系紧,看着他道,“因为我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要一个和别人分享的丈夫。” “王爷真是可笑,你自己心心念念着柳一一,却还要去要求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若是真心爱柳孺人,当初就该向陛下请旨娶她为妻。” “但你没有,你还是娶了我和侧妃。说白了,王爷只爱你自己,只爱权力。这样的你,我不可能会爱。” 她说这些的时候,沈亦澈一直坐在地上,眼睛怔怔地望向一处,宋然不知道他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最后沈亦澈神情恍惚地从卧房里出来,走之前他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宋然不知道他是指明白了什么。 等他出了蘅芜阁,浮萤和挽月才进去察看宋然有没有受伤,她们刚刚在外面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到宋然好好地坐在那,她们才算松了口气。 跟沈亦澈摊牌后,宋然反而过得更加自由,不用再跟他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 沈亦澈不知是不是特意避着她,她接连几日都没有见到过他,心里想着不见正好,省的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段金蕊被关了禁闭,母亲书里的内容她也尽数掌握了,宋然又不爱绣花,成天在蘅芜阁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府里无聊,她便经常扮作男装出府去玩,现在不在宋府,也不怕有父亲看着不给她出门了。 虽然如此,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每次她出门都是从后门偷偷出去。 这日阳光明媚,宋然用过早膳后便换了身月白色的男式便装,自宸王府后门出去了。 已经快到六月份,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虽然只是上午,日头却已经很毒了,街头边有许多卖凉茶和冰粉的小摊子。 宋然见到有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七旬的老爷爷,带着一顶斗笠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着。 她正好也觉得有些闷热,便叫了声老伯让他停下,买份冰粉吃。 老伯听有人叫自己,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清秀的小郎君,小跑着到了她的跟前将担子放下。将一边柜子上架着的小桌子摆好,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小板凳,又从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碗和勺,给她舀了一碗冰粉,又浇了些糖浆在冰粉上。 宋然坐在小凳子上吃起了冰粉,却有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右肩,她回过头去看,却没有见到人。 她心道是谁这么无聊,转回去想继续吃冰粉,却见到带着玄铁面具的西临泽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面前了。 宋然见是他,笑道,“是你啊!” 又向坐在一边的老伯喊道,“老伯,再来一份冰粉!” 老伯很快就盛了碗一样的冰粉放在西临泽面前,西临泽望着面前的冰粉,开玩笑道,“你上次欠我一顿饭,今日不会就打算用这个打发我吧?” 宋然眼睛睁得圆圆的,对他道“怎么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说了要请你吃饭,肯定不会赖账。” 西临泽见她当真,笑得很是开怀,“不会赖账便好。” 宋然又想起那日他送自己回去的事情,再次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的?” 西临泽知道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肯定会一直追问,gān脆坦率道,“我不光知道你住在哪,我还知道你是谁。” 宋然以为他是在诈自己,故作镇定道,“哦?那你说我是谁。” 西临泽意味深长,“你不就是宋然喽?” 虽然读音一样,但是宋然确定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靠近他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说!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西临泽摊开手道,“我也不想知道啊。但是有天我凑巧经过宸王府,看到你穿着裙子站在门口,你又说你叫宋燃,我想不猜到也难啊!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快松开我。” 宋然这才松开手,但是突然想到什么,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还抱我!你占我便宜?” 西临泽被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自己用手松了松领口,哑着声音道,“我那两次不是为了救你吗?我要不接住你,你不是摔得很惨就是成落汤jī。你之前还感激我呢,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恩公吗?” 宋然还是没有松手,隔着面具跟他对视,“你要是敢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不会轻饶你!” 西临泽把自己的衣领拽出来,对她笑道,“你别老是威胁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宋然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什么事?” “我会武功,你打不过我的。我还会轻功,你不仅打不过我,你都打不着我。” 西临泽说完还对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 宋然被他气闷,索性不再说话,低头几口吃完了冰粉就起身走了。 西临泽在后面叫她,“你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吃完呢!” 宋然头也不回,他只好放下冰冰凉凉的冰粉,要去追上她,却被那老伯拦住。 老伯对他伸了伸手,“公子,刚刚那位小郎君还没付钱呢。” 西临泽无奈地从袖子里取出一颗碎银子给他,“不用找了。” 那老伯拿了碎银子,嘴都乐得合不拢,一直点头作揖道着“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西临泽个子比宋然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腿自然也更长些,几步就追上了她,语气有些讨好,道,“你别恼了,这样,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怎么样?” 宋然这才面色稍霁,对他道,“什么事都可以?” 西临泽望着她狡黠的眼神,犹豫道,“我是正经人家的公子,不卖身的。” “……”宋然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既然你自己提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你教我武功。” 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西临泽小声嘀咕,“明明是我救了你两次,现在好像我欠了你一样。说请我吃饭,结果两次都是我付的钱……” “你在说什么?那你到底教不教?” “教教教。我答应了你,肯定会教。”西临泽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个子,在气势上却比宋然矮了一大截。 宋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教就对了。” 西临泽不知为何总有种自己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接下来几日,宋然每日上午吃完早膳就会出来跟他学剑术。 西临泽第一次深刻理解了对牛弹琴这四个字的意思,虽说宋然在其他事情上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但在武功方面真的是毫无天赋。 他告诉她练武贵在养气吐息,可是半月过去了,宋然还是只会使用蛮力,挥剑乱砍,有几次剑都飞出去了,差点扎到他。 但他许了诺,只好硬着头皮慢慢教。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的请客夫妇终于终于终于…… 我该死 第41章 南境失陷 “父皇,南越东部叛军此次攻打南境不难看出是有备而来。我朝步兵设阵向来严密,南越东部势力如今这般轻易就攻入大营,将南境一举拿下,想必是有人通敌报信。” 宁王沈亦明站在阶下对着正看着南境送来的加急军报如是说道。 沈亦澈早朝结束后就被留在了宫里。 他的这位大哥自三年前就跟随薛家一直戍守南境,前几日才被剩余部将护送回京。 南越东部势力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居然卷土重来。 更令人惶恐的是东部居然仅用了几万骑兵就轻而易举的攻入了南境的北周大营,将城池一举攻破,如今南境城中总计有十万士兵和数万百姓沦为俘虏。 南境局势正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派兵镇压迫在眉睫。 沈亦明虽未提及是何人报信,但是有关南境的军机要事除了沈家人以外就只有薛南照在掌管。 从南境送入京都的军报只有两份,一份收在明熙帝处理政务奏章的紫宸殿,另一份则是在薛南照手里。 紫宸殿戒备森严,自然不会从中泄露出机密,而将军府就不一定了。 帝王大多性子多疑,他一直都担心薛家会功高盖主,如今这般指向薛南照叛国,更加使他犯了疑心病。 但事情真相未查明,也不好过早下决断,明熙帝便打算下令将薛南照软禁在将军府。 薛南照知道薛郎来历不明,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形迹可疑,但是觉得他这样的人难成气候,只是时常警告他,并没有过多关注他日常做了什么。 但她没想到,看上去这么yīn柔的一个人,居然真的敢做出偷取军机这样忤逆的事。 她这些日子不在南境,听闻南境失守还是因为有人泄露了情报后便疑心了薛郎,想要发落他,他却已经投水自尽了。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薛南照亲眼见了,确是薛郎无疑,而且早已经断气了。 因着之前他们之间仅有的一些情分,她还是让人将薛郎草草葬在了城郊一处荒山里。 如今宁王被明熙帝急召回京,将南境城破的具体情况告知了明熙帝,便坐实了有人泄露军情之事。 薛南照虽然并不知情,但是此事还是因她随意轻信他人所致,她薛家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便主动向明熙帝坦言是薛郎做的。 明熙帝本意只是将她软禁,但是她此番主动陈述事情始末,明熙帝大怒,便下令夺了薛家的兵权,将她关进大牢。 薛南照知道主动认罪的后果会是如何,便在去宫里认罪之前,将陪伴她多年的长阙剑放在原本装有字画的盒子里差人送去了未央宫。 陈贵妃收到东西时,本以为是薛南照赠与自己的礼物,屏退左右后,打开沉甸甸的盒子后却发现是薛家家传的长阙剑,眼前黑了黑片刻后才恢复清明。 长阙剑是薛家祖传之物,这些年来薛南照四处征战,长阙更是从不离身,长阙剑对她意味着什么陈贵妃自然知道。 每每听闻战场上有险况传回京都,陈贵妃都会诚心沐浴焚香,祈愿长阙有剑灵,可以保佑薛南照事事平安。 可如今,这把象征着薛家荣光的神兵却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的锦盒里。 过了午膳时辰,她就听到宫里的婢女在窃窃私语,她们都在说北周神勇无双战无不胜的女战神薛南照,因为通敌卖国被陛下关入了天牢。 天牢这种地方,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进去了的人几乎没有活着从里面出来的。 陈贵妃从殿里出来正好听见,几个在修建花圃的小宫女在那里议论此事,十分恼火地喝道,“大胆奴才!你们居然敢公然议论薛将军,脑袋不想要了吗?” 宫女们知道贵妃娘娘一向与自家表姐关系亲密,都不敢吭声。 陈贵妃看着她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qiáng烈,伸出右手中指按了按太阳xué,不耐烦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才对着自己的陪嫁侍女素鸢道,“我了解阿照,我不相信她会通敌卖国,准备一下我要去见陛下。” 到了紫宸殿门口,一向伺候明熙帝的夏邑公公却将她拦在殿外,“贵妃娘娘,陛下说了,若是娘娘是为了薛将军求情而来,还是回去吧。” 夏邑见她一脸担忧,心想着这位贵妃主子自入宫以来便一直深受明熙帝喜爱,也不好得罪,便又劝慰她道,“贵妃娘娘,老奴知道您担心薛将军,但眼下陛下恼了薛将军,正在气头上,娘娘何必现在去触霉头,惹得陛下更加不快呢?依老奴看,不如过几日,等陛下气稍微消了些,到时候娘娘再来。” 陈贵妃知道夏邑也是为难,闷闷道,“本宫明白了,有劳夏公公提点,那本宫过几日再来见陛下。” 紫宸殿里,明熙帝正与自己能力最为出重的两个儿子商议着南境的相关事宜。 如今薛家被撤了兵权,薛南照又被关在牢中,薛家军群龙无首不说,连派人去南境带兵夺回城池在朝堂上都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明熙帝便希望自己的儿子里可以有人去镇压南境之乱。 宁王这些年一直待在南境,与管理边境的治安,照理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此番回京也是为了毛遂自荐,让明熙帝下旨派自己接过兵权。 沈亦澈自然知道沈亦明此番回京的目的,他的这位大哥生母虽只是个御膳房厨娘,但是他的野心却不比任何人小。 从小他与沈亦明在各方面都明里暗里较着劲,从诗词歌赋到剑术骑she,谁都不愿意逊色于对方。 三年前,宁王大婚完后,就主动请求让明熙帝同意自己去南境,他当时还诧异沈亦明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如今看来原来是故意敛了锋芒,就等着回京这一天。 这样想来,沈亦澈甚至怀疑这次军情泄露一事与宁王说不定也有关系。 不等宁王开口,沈亦澈便抢先在明熙帝面前道,“儿臣愿带兵去南境镇压,为父皇分忧。” 宁王被抢了先机,也不想就此放弃,也拱手道,“儿臣也愿为父皇分忧,单凭父皇差遣。” 明熙帝见他们这般态度积极,十分欣慰,对二人道,“你们能这样想,朕甚是欣慰。只是派兵镇压一事只需一人前往,你们之间有一人去即可。” 宁王自恃在南境多年,毛遂自荐道,“父皇,儿臣在南境待了快有三年,对南境的地形和气候都已经十分熟悉。七弟人生地不熟,只怕去了之后会因此事倍功半。何况,何况七弟刚刚成婚不久,新婚燕尔,就两地分离恐怕不好。儿臣愿前往,减少不必要的波折和损失。” 论资历,沈亦澈确实比不了他,明熙帝听他这么说了也有些犹豫,“宁王说的是有些道理……” 沈亦澈见明熙帝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不慌不忙道,“比起资历,儿臣确实比不上大哥,只是……” 他故意欲言又止,沈亦明皮笑肉不笑道,“只是什么?” 沈亦澈脊背挺直,对着明熙帝不卑不亢继续道,“只是如今将军府通敌一事还未查清楚,听闻大哥以前在南境与薛将军一直jiāo好,说不定留在京都能提供一些关键的线索。”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向来疑心重,这些时日因为薛家泄露军情一事已经在心里对将军府生了嫌隙,怎么会放心把兵权再jiāo给与薛家有关的人手里。 果然明熙帝听他提起沈亦明与薛南照jiāo情不错后,脸色也冷了不少,注视着二人道,“既然如此,那宁王就留在京都协助大理寺调查薛家通敌一案,至于带兵去南境,还是让宸王去吧,军情紧急,三日后就动身吧。” 明熙帝已经做了决定,沈亦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将拳头暗暗握紧,面上还是一派笑容对明熙帝谢恩,“谢父皇器重。” 二人出了紫宸殿后,沈亦澈想去拜别皇后,沈亦明却在后面追上他道,“七弟这些年的性子果然一点都没变。” 沈亦澈轻扯嘴角,“哦?是吗?” “从小七弟就爱同我争,三年未见,刚刚见面七弟还是如此。”沈亦明语气不善。 “本王有同大哥争过什么吗?难道这些不是本来就该属于本王?” 沈亦澈笑容戏谑,“三年不见,大哥倒是变了些,变的比从前更糊涂了些。潘美人故去那么久了,大哥却还是不明白,有些事情从人出生那刻起便注定了。” “你!”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厨娘,因为菜做的好偶然得了明熙帝赏识才做了个美人,生下他不久就病逝了。 他虽然是长子,但因为生母出身不高,小时候在众皇子间总是抬不起头来。 如今沈亦澈再度提及他心中的隐痛,他自然生气。 沈亦澈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道,“大哥若没有其他事,本王就先走了。母后还在凤栖宫等我过去。” 说完也不去管宁王是否还有话说,径直离去了。 沈亦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全是嫉恨。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从中宫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自己费尽力气去获得的东西,沈亦澈却能轻而易举地就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5 00:47:59~2020-03-16 22: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绵乐 10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明熙帝病重 沈亦澈从宫里回宸王府后像往常一样去了芳菲苑去看了柳一一,柳一一知道他要出征后依偎在他怀里哭的甚是凄美,一直说着王爷一定要早些平安归来。 沈亦澈搂着她安慰道,“若是府里有人欺负你,待本王回来后告诉本王,本王一定给你做主。” 虽然柳一一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沈亦澈还是几乎每夜都宿在芳菲苑。 自从上一次他在蘅芜阁跟宋然闹得很不愉快后,他就再也没去过蘅芜阁,平日里也是尽可能地避着宋然。 一方面是宋然上次说的那番话伤了他的颜面,他堂堂北周王爷还要qiáng迫王妃行.房,传出去不得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另一方面他也如今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然。 宋然日日乔装出府的事他都知道,但是却并未像之前一样让沈烨暗中跟着,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经常拘束着她的人,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后,他也惊讶自己从何时起竟如此在意宋然对自己的看法了。 动身前一天,沈亦澈本来不准备去跟宋然话别,但换上戎装后却改变了主意,从芳菲苑去了蘅芜阁。 宋然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睡懒觉,这段日子段金蕊一直在禁足,所以这一个月以来都没人一大早来找她,她起的都比较晚。 沈亦澈到蘅芜阁的时候,宋然还在chuáng上睡着。 现在离出发时间还早,沈亦澈便坐在chuáng前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相等她醒来。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嘴角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眉目如画。 沈亦澈看着她覆盖在眼睑下纤长整齐的睫毛,有些出神,情不自禁伸出了右手想要抚摸她的脸,还没触碰到她的脸,宋然的睫毛却突然抖了抖,他赶紧收回手,像一个做坏事怕被抓包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宋然先是眼睛动了动,而后身子也伸展了几下,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了。 今日阳光很好,穿过窗户照进来,刺眼的她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睛,从手指的缝隙中宋然看到chuáng边有个人影,赶紧坐了起来,对他行礼道,“参见王爷。” 沈亦澈对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就要离京了,是来跟王妃道别的。” 宋然之前就知道他要出征的事,本来以为因为之前的事,沈亦澈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今日却还是来找自己了,看来皇后上次敲打柳一一确实让他长了记性。 半月前皇后听说了段金蕊因为柳一一被禁足的事,她是段金蕊的姑母,又是一国之母岂会看不出柳一一这些手段,便让人传了柳一一入宫。 表面上是说因着柳孺人有孕,这是宸王府的一个孩子,要她进宫给自己看看。 但实则是敲打了她,斥责她身为一个妾室却如此善妒让殿下专宠,还罚她抄了十遍女戒,最后柳一一从凤栖宫出来时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可把一向宠爱她的沈亦澈心疼坏了。 因此今日沈亦澈主动来跟她道别,她觉得也是因为之前的事,所以才跟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和睦,于是道,“我知道了,希望王爷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半路失踪。但是想想沈亦澈也没有做什么大jian大恶的事,这样诅咒有些过分,而且他要是真在战场上出了事,让自己成了寡妇,她以后要脱离沈家就更难了,对自己没什么益处。 便又道,“愿王爷平安归来。” 沈亦澈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怔楞,而后难得好言好语对她道,“你在府中也要万事小心,尤其要小心宁王。” 宋然对皇室的明争暗斗也有所听闻,点了点头,“我会多加注意的。” 二人平日里jiāo流很少,此时说完道别的话,竟没了话题,彼此相对沉默了一会。 宋然犹豫了一会,还是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琉璃瓶给他。 沈亦澈有些不解,“这是何物?” 宋然虽然不舍,但还是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万毒蛊,王爷若是遇到危险就把蛊虫放出来咬人,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沈亦澈嘴角向上扬了扬,心头有股莫名情绪涌上来,到了嘴边却只有“多谢”二字。 见他将小瓶子收好,宋然一副生怕他不还的样子,“王爷,这毒蛊甚是珍贵,只是暂时借给王爷防身。日后王爷平安归来,可千万要记得还给我。” 沈亦澈:“……” 一个月后,沈亦澈早已到达南境并且已经对手上事务十分熟悉。 南境如今被南越东部势力夺走,加上南境的地形十分特殊,易守难攻,对北周的军队来说是一场恶战。 沈亦澈自己也觉得奇怪,来到军中这些时日,他想到最多的居然是宋然那一副疏离淡然的模样,对待平日里朝夕相处的柳一一不过十几日未见竟甚至已经记不清她具体是什么模样。 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时常会有,尤其是和宋然成婚后这种感觉尤为qiáng烈。 他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跟柳一一走到一起的,甚至几日不见面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但是每次见到她受伤受委屈,心里就会又烦躁又心疼,甚至有时有些失去理智。 每每他想要细细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想起宋然时更是疼的厉害。 即便如此,沈亦澈无事的时候还是会经常不禁意间就想到了宋然,每每都心痛如绞,沈烨见他额头全是汗以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传来好几个军医来看,却都说他身子康健,许是为了打仗一事耗费太多神思,开几服药调养调养便可。 这日沈亦澈心口疼的发闷正在忍耐,却有人来报,明熙帝不知中了何毒,如今昏迷不醒,朝堂动乱,暂由宁王监国。 沈亦澈捂着胸口,一身冷汗,忍着疼痛对那报信的人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烨在一旁见他又这么难受,担忧道,“王爷,要不要再请军医来看,或者属下去军营外为王爷再另觅神医来。” 沈亦澈却抬手阻止道,“不必。本王身子无碍,心里有数。” 沈烨见不停有汗珠从他额边滑落,更是担忧,“可王爷您这样难受……” “本王说没事就没事。如今好不容易打赢了几场仗,父皇却又昏迷不醒,若再被人知道本王身子不适,必定人心惶惶影响士气。万一走漏风声被城中敌军知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沈亦澈咬着牙说出自己心中的思量,他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琉璃瓶捏在眼前,既然知道每次是因为想起宋然才会如此难受,那接下来在回去之前他都控制自己不去想了就是。 宋然在京都的日子也不好过。宁王监国后派了许多御林军将宸王府包围起来,说是时下境况特殊为了保护宸王的家眷,实则就是软禁,柳一一和段金蕊写的几封家书都被宁王的人截下。 宋然知道如今这样,父亲必然很担心自己,又不能与父亲通信,十分发愁,经常夜里都睡不着觉。 不知何时起,入夜后到了该安寝的时辰,她便能听到外面有人在chuī埙。 现在宸王府被围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遑论有外人进来,她想着这人应该不在府里。 此人chuī埙时所在的地方应该离宸王府不远,那埙声虽然有些遥远,却能差不多让宋然在蘅芜阁听得真切。 埙声悠长绵绵不绝,她每每夜里觉得焦灼难以入眠时,那人的埙声响起却总是让她慢慢安下心来,生出几分睡意。 她之前每日都会出府跟所谓的师父西临泽学习武功,一个多月却没什么长进,只是力气似乎变得大了些。 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没出去,西临泽在做什么,又觉得现在京都局势这么乱,说不定他已经回了西临城。 这样想着,宋然的心中居然有些可惜和懊悔,可不是嘛,认识这么久她都没见西临泽摘下过面具,还不知道他长相是什么样。 之前说要请他吃饭报恩,到现在自己也没有请过客,武功也是连皮毛都没学到,他要是趁着这段时间离开了,多可惜啊…… 但是老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jiāo情浅薄,至多算是个普通朋友,她又怎么能怪人家逃难呢。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什么来,最后索性听着外面的埙声缓缓入睡了…… 等到蘅芜阁卧房的灯灭了有大半个时辰后,坐在远处屋顶上的男子将手中的陶埙收好。 他面上的玄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辉,知道她应该差不多睡下了,才隐入沉沉夜色中离去了。 西临泽知道如今宸王府被重兵把守,不能随意进出,有些担心宋然,起初两夜,蘅芜阁的灯彻夜都亮着,他猜宋然应该是睡不好。 第三夜,他便带了母亲留下的陶埙在远处chuī给她听,希望能对她的失眠有所助益。 他母亲生前最善chuī埙,他也跟着学了几首曲子。如今既然不能与宋然见面,用这种方式陪着她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宋然: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西临泽:朋个鬼! 第43章 旧梦 太极宫里,今朝已经四十岁的明熙帝躺在绣着蟠龙明huáng色的chuáng榻上,面上毫无血色,嘴唇略微有些呈现紫黑色,双目紧闭。 皇后跪坐在chuáng边守着他,脸上都是泪痕。她一向把自己的夫君当做天,这么多年虽不算琴瑟和鸣,但明熙帝也从来未曾亏待过她这个皇后。 可如今,她的天塌了。皇后本就担心征战在外的小儿子,如今明熙帝却又突然中毒昏迷,凶多吉少,短短这些日子她仿若老了十岁,鬓边多生了好多华发。 皇后满含泪水地握着明熙帝的手,却听到昏迷多日的明熙帝微微张了张嘴,像是在说什么。她附耳过去,明熙帝气若游丝,但依然一直小声唤着“阿媛,阿媛。” 听到他在叫那个女子的名字,皇后的心陡然凉了下来,握着明熙帝的手也收了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您还是心心念念着她。 明熙帝只觉得头疼欲裂,前面有道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的周围是一片沉寂黑暗,于是不由自主朝那光亮里走去。 他走进那道光中,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东宫前,自从登基之后,他已有近二十年没有来过此处,鬼使神差地他想推开门进去,看看这些年东宫可有什么变化。 推门进去,里面的景象竟与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明熙帝继续朝里走着,走到了书房门口,里面有笑声传来,“殿下,今日你若是再不教我如何作诗,我可真的再不给你做糕点了。” 女子的声音温柔清冷,恍如隔世。 明熙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透过敞开的窗户去看里面,却见一个穿着碧色宫装的女子用手夺去坐在那里的男子手中的毛笔,笑的欢快。 那女子抬头的一瞬间,明熙帝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那是,那是阿媛,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阿媛。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想推门进去,看的更真切些,伸手的一瞬间,里面的二人竟然却都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周围的房屋也都化为了虚无。 似乎有些遥远的记忆藏在脑海里,此刻却随着他刚刚见到阿媛那一眼,慢慢清晰,仿若发生在昨日一般。 那个时候他还是太子,整个东宫里到处都是其他势力的眼线,只有一个人,只有阿媛一直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目的,纯粹地对自己好,她是他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和甜蜜。 他许诺,日后荣登大宝,阿媛便是唯一的皇后。阿媛笑着说好。 明明那时那么美好,可后来怎么了呢,他怎么就把阿媛弄丢了呢。之后九五至尊,王座之下众人山呼万岁,可阿媛为何再也不在他身边了呢。 明熙帝努力地想要记起,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答心头的疑惑,只好继续向前走着,果然又出现了一处叫做镜chūn殿的宫殿,他瞥见帷幔之下似乎有一对jiāo叠的男女的身影,而后有一个女子突然推门进来,道,“明妃娘娘,您要的衣服送来了。” 在听到chuáng榻上的动静后,她险些没能端稳手上的托盘,被唤为明妃的那位女子却似毫不介意被她看到,掀开帷幔一角,笑道,“放在那吧。” 明熙帝这下看清了,进来的那位女子原是阿媛,她此刻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chuáng榻的方向,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明熙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chuáng榻之上,帷幔之后的那个男子眉宇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竟是他十五年前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榻上的女子,一派异域长相,他根本毫无印象,只依稀记得先帝有一位南越进贡的妃子封为了明妃,似乎就是住在镜chūn殿…… 可是怎么会呢,这个明妃怎么会跟自己有过苟且,这不可能。 阿媛放下东西后几乎是跑着逃离了这个地方,明熙帝想去追上她,告诉她不是她看到的那样,chuáng榻上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 他随着阿媛追出去,身边的一切却又变成了一片茫茫白色,明熙帝感觉有些呼吸不畅,继续走了下去。 这次却又是在东宫了,他看到阿媛满腹心事地坐在屋里,又是那个和自己长相相同的男子,他端来了一壶酒,邀请阿媛一同对酌。 那个人先替自己斟了一杯,又替阿媛斟满,而后举杯,阿媛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人,迟疑了片刻,却在看到他满脸希冀后,将酒一口饮下。 明熙帝心中大乱,他认得那个酒壶,是南越进贡的yīn阳壶,杯中酒一半有毒一半无毒,只需稍稍动一下壶盖便可以倒出两杯不同的酒水来,而方才他分明看见那人在给阿媛倒酒前碰了下壶盖…… 他想上前阻止,却仿佛双腿被定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媛喝了下去。 果然喝下不久后,阿媛便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有缕缕黑红色的血不断渗出。 这时从屋外进来了一个女子,正是那位明妃,她靠在那人的肩上把玩着他的手指,笑道,“殿下放心,这酒里我放了蛊毒,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死去,届时再也不会有人将殿下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知道殿下还是心疼她,您放心,这毒发作很快,不会痛苦很久的。” 阿媛就这样倒在地上看着他们,明明眼中都是眼泪,却还是一直勾着嘴角在对那人笑着。 那是怎样一副神情啊,有哀伤,有绝望,但更多的却是不舍和留恋。 明熙帝看到她这样,心口痛的喘不过气来,他想过去扶阿媛起来,却心痛到直不起身来,那股窒息感一直往上涌,他一时难忍疼痛,竟然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而后他如同被抽gān了力气般,躺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过往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一一转过。 他记起来了,是他,是他自己亲手给阿媛递了那杯毒酒。 是他,是他自己亲手抹杀了那个一心一意为他,待他好的阿媛。 二十多年前,他知道明妃对自己有意,她身后有着南越东部的势力,可以成为他登基的一大助力,便开始与她暗通曲款。 他不愿让阿媛知道自己如此肮脏的一面,便一直对她隐瞒了此事。可谁料那个明妃知道自己在意阿媛,故意设计让阿媛看到了一切,那日阿媛惊惶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和不可置信,他多次午夜梦回,都是阿媛在用这个眼神望着自己。 之后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再去面对阿媛,阿媛也是避着他,他本以为日后天长日久,总有能向阿媛解释清楚,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一天。 可是他却发现,与自己僵持的这段日子,阿媛却跟他的五哥,他最大的绊脚石靖王走的越来越近。 有一日chūn色明媚,他刚要出去,却见靖王和她一同站在东宫大门外的拐角处。 二人身后一树梨花开的正好,有一两片花瓣落在阿媛的发髻上,靖王十分温柔地替她拂去,她也是笑着道谢。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他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背叛。 他喝的烂醉如泥,醒来照顾自己的不是阿媛却是明妃,明妃将一壶酒赠与自己,说是能解他心头烦忧。 他猜出这酒里大概放了什么,但还是拿给了阿媛。 他已经在这东宫准备了这么多年,决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功亏一篑. 阿媛,知晓了他太多秘密…… 他将酒拿给阿媛之前,心里想着如果阿媛不愿意喝,他绝对不会勉qiáng,她仍会是那个自己最信任的阿媛。 可是阿媛,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杯酒。她一向聪慧过人,不可能不知道酒里有问题。 如明妃所言,半个时辰不到,阿媛就没了气息,他将阿媛抱回自己的寝殿,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也不敢去面对她已死去的事实。 可是第二日他去寝殿,阿媛却已经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榻上还有一方她留下的手帕,上面有她用血写下的最后只言片语,她说,“与君长诀,不复相见。” 后来他才知道,明妃骗了自己,那蛊毒根本不会让人立刻就死,而是蚀心蛊。服下后,蛊虫会慢慢侵蚀中毒之人的心脏,让她受尽百般苦痛折磨才会心血耗尽而死。 他登基后毫不留情地杀尽了靖王一党,靖王死前要求见自己最后一面,他告诉自己,之前阿媛跟他一起,不过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她只是在谢绝他的好意,仅此而已。 他第一次感觉像是被人在心上生生剜了个口子,一片鲜血淋漓。阿媛从始至终都不曾背叛他,甚至为了让他安心甘愿赴死,可是他呢,他却不信任她,要亲手杀了她。 帝王的人生不可能留下污点,他命人将明太妃绞杀,在此之前利用她的情报与南越西部结盟将南越东部击得溃不成军,坐稳了宝座。 可是,那个日日在东宫做好糕点,煮茶等他归来的阿媛再也不会有了。 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登基前一年的事都不记得了,一直以为阿媛是被心存嫉妒之人所害,或是自己惹她生气了,她便不愿意再回来了。 有一回,他批完折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发现样子竟像极了之前阿媛做的,试着尝了一口居然连味道都差不多。 他十分高兴,派夏邑去查是谁做的糕点。晌午时夏邑送来了午膳,一并带来了那位做糕的厨娘,随手就封为了才人,之后为他生下大皇子,加封了美人。 可是他却觉得心里越来越空。这么多年来,阿媛竟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但她的模样却在心中愈发清晰,时间越久,印象愈加深刻。 三年前的除夕夜宴,陈国公带着他的小女儿来赴宴,他一眼就看见了陈家的六娘子清冷的眉目,像极了故人。第二日便下诏封了陈国公府的六娘子为贵妃,将她接进宫来。 陈贵妃入宫的那日,他望着她眉心的花钿出神好久,她那双眼睛,恍惚间让他觉得真的是他的阿媛回来了。 再之后,去年的中秋夜宴上,他见到了宋然,样子活脱脱跟当年的阿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 便留她询问,竟然真的是阿媛的女儿。他踟躇良久,最终做了个决定,要将阿媛的女儿嫁与自己最中意的第七子,当年许给阿媛的皇后之位未能兑现,那便让她的孩子有天下最好的归宿。 宸王成婚那日,他做在高堂之上,望着与自己有七分像的宸王,竟觉得正在拜堂的是他跟阿媛,待到摸到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却怅然,原来与阿媛分别已有二十一年了…… 皇后抽回手,却听到昏迷的明熙帝咳嗽了起来,到了后面居然咳出来一口又一口的血来,赶紧让苏长陵去请太医来。 太医来了之后,探了脉息,却只是对着皇后不停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明熙帝病入膏肓,离宸王登基就不远了,很快就会到开篇的场景了 第44章 我笑王爷愚蠢 眼见着明熙帝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宋然在府里快被软禁了两个月。 天气渐渐转凉,八月刚致,京都终于传来了南境的捷报,十七岁的宸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将南境内的敌军尽数剿灭,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芳菲苑中,已有了四个多月身孕的柳一一倚在榻上,听到菱香说出这个消息后,一直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 转念想到另一件事情,却又蹙起了眉头,“菱香,你再去请李大夫来。” 段金蕊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在去蘅芜阁找宋然的路上,正好遇到菱香领着大夫去往芳菲苑,待二人走远,才讥笑道,“这柳氏还真是宝贵这肚子里的孩子,三天两头请大夫,被软禁了平安脉也不落下。” 青雀扶着她,提及芳菲苑语气也很轻慢,“她出身不及侧妃高贵,只能母凭子贵,自然紧张这一胎。依奴婢看,这柳氏还不一定能有福气生下王爷的孩子呢。” 段金蕊却打断她,“快别这么说,毕竟她怀的王爷的血脉。我虽不喜柳氏,但还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说着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失落,若是她也能和王爷有一个孩子多好,青雀感觉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侧妃别急,等到王爷回来,您以后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段金蕊叹了口气,道,“但愿吧,你回去后替我送一服安胎药给柳氏吧,也当是我为王爷的孩子尽一份心。” 青雀称了声“是”,二人才慢慢向蘅芜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蘅芜阁中,段金蕊见到宋然就高兴地拉过她的手,“姐姐,你听说了吗,王爷最多两日就会回京都了,到时我们再也不用整天像犯人一样被人看管着了。” 宋然看起来却没有很开心,她已经有两日没有听到那人chuī埙了。虽然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为她chuī的,但是听了几十天已经让她习惯每夜伴着埙声入眠,这几日埙声突然消失,让她很是不习惯。 段金蕊见她魂不守舍,轻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宋然勾了勾唇角,笑道,“无妨。沈亦澈回来了,这下你的一颗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嘻嘻,王爷回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宋然见她笑的没心没肺,不禁忍不住在心里想,为什么沈亦澈那日对她那般凶狠,她却还能爱他一如往昔,若是自己,恐怕就不会再坚持了。 另一边的芳菲苑,柳一一在大夫走后坐在凳子上,回想起方才和那李大夫的对话,神情郁郁。 “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吗?” “夫人先前动过胎气,加上这段时间在府里忧思过头,胎儿一直长的不大好,能保到如今已是不易。若是继续qiáng行保胎,恐怕……” “恐怕怎样?” “恐怕会一尸两命。” 菱香是柳一一的心腹,方才大夫请脉时她也在一旁,二人的对话,她自然也都听到了。 望着一脸悲戚的柳一一,菱香有些担忧地道,“夫人,奴婢再去给您找其他大夫,一定有办法保住小世子的。” 柳一一心如死灰,“还能找谁呢?李大夫已经是京都医术最好的大夫了,如今只能想想有什么应对之策了。” 二人正心中低落时,门外却有一个小丫鬟敲门,“夫人,侧妃让人送了安胎药来。” 柳一一眼前一亮,她正发愁,段金蕊这个蠢货就送上门来了,这次虽不能母凭子贵,但能扳倒侧妃也是不错。 她对菱香使了个眼色,菱香便开门出去接过了那丫鬟手里的食盒,拿出里面的药汤放在柳一一面前。 柳一一咬了咬牙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喝下,可等了两个时辰却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段金蕊送来的药没问题? 不管段金蕊有没有存害她的心思,今日这锅她背定了。 柳一一让菱香将之前大夫jiāo予她的打胎药熬好,一口喝了下去,双手握紧。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觉得腹痛难忍,菱香掀开她的下裙,发现已然见了红。 但柳一一没有让菱香立刻去请大夫,而是等到确定孩子保不住时才让菱香去喊人来。 宋然身为王妃,听说了此事,自然第一时间就去了芳菲苑看看情况如何,还未进门,就听见柳一一的哭喊,“我的孩子!啊……” 赶紧加快进去的步伐,进门便见到柳一一面色惨白的躺在chuáng上,已然哭晕了过去。 宋然知道情况应当不妙,问还未出府的大夫,道,“孩子还在吗?” 那大夫对着宋然拱手道,“启禀王妃,柳孺人误食了堕胎之物,又发现的太晚,不仅孩子保不住,孺人自己也大伤元气,以后想要再有子嗣也很难了。” 宋然有些可惜这个孩子,问菱香道,“还不快告诉本王妃,柳孺人怎么就误食了伤胎之物?” 菱香跪在地上,哭的发抖,“王妃娘娘,夫人今日胃口不佳,并未用晚膳,在此之前,就只喝了侧妃送来的安胎药。呜呜呜……一定是侧妃嫉妒我们夫人,才故意加害。” 宋然有些头大,她早就让段金蕊小心柳一一,怎么还是傻傻地送上门呢,但如今这个样子也只好对挽月吩咐道,“去传侧妃过来。” “不用了姐姐,我已经来了。”段金蕊刚刚进门就听到宋然的话,直截了当道,“我确实有让人送来过安胎药,但里面绝对没有任何对胎儿不利的成分。姐姐若是不信,我院里还有今日下午的药渣,大可让大夫来验一验。” 宋然自然相信不是她做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二人便一齐在芳菲苑等待柳一一醒来。 过了两个时辰,已经快要三更时分,宋然正打算让段金蕊回去休息,却有人来报,说王爷回来了。 宋然心里有些诧异,不是说还要三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她也顾不得想太多了,因为她已经听到沈亦澈到了门口的声音。 时隔两个月未见,他还是穿着走时的那身铠甲,但是明显清瘦了不少,铠甲上也多了很多磨损的痕迹。 沈亦澈本来还有一日多才能到京都,在驿站休息时听到府里传来柳一一小产的消息,便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了回来,回府后衣服都没换就来了芳菲苑。 沈亦澈忽视屋里其他人,径直走到柳一一身边,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十分心疼地握住她纤细的手。 柳一一却在这时醒转了过来,睁眼看到是沈亦澈回来了,一大颗眼泪就滚了出来,声音哽咽,“王爷,我们的孩子……没了。” 沈亦澈语气温柔,“无妨,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又转身对其他人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菱香一路跪到他面前,磕头哭诉,“王爷可要为夫人做主啊!夫人是喝了侧妃送来的药才会小产的!” 段金蕊听她污蔑自己,上前辩白道,“你胡说,我让人送来的分明是安胎药!怎么会伤害胎儿,我院里还有下午煎药的药渣,定是你们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还要赖在本侧妃头上!” 菱香却顶撞她道,“谁会傻到把自己的罪证留下来,侧妃就是偷偷换了药渣又有谁能知道呢?” 段金蕊被她堵地语塞,只得道,“你血口喷人!” 柳一一费力地撑起身子,声音虚弱,“妾身知道侧妃姐姐不喜欢妾身,但是姐姐有什么事可以冲着妾身来!为何要伤害妾身的孩子?!这也是王爷的孩子啊!” 段金蕊怕沈亦澈真的信了他们的话,一直道,“你胡说!我从来没害过你的孩子!” 沈亦澈听他们吵的头疼,捏了捏鼻梁,喝道,“都给本王闭嘴!” 众人都安静下来,又让人拿来柳一一服药的碗,大夫闻了闻气味道,“回王爷,这碗里装的确实是堕胎药。” 沈亦澈闻言走到段金蕊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把她整个人都打的跌倒在地上,“贱.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还要伸手,宋然却挡在了二人之间,“王爷这是做什么侧妃一直盼着你回来,你就这么对待她吗?” 他刚刚那巴掌用了不小的力气,段金蕊的脸颊很快就肿起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嘴角也往外渗着血。 沈亦澈却仍是愤恨至极,“本王现在恨不得杀了这个贱.人,明日本王就写休书,休了这个毒妇。” 宋然以为段金蕊会像之前一样哭着解释,但她却慢慢扶着宋然的胳膊站了起来,眼中还有未gān的眼泪,语气冷漠道,“不必等明日了,王爷现在就写休书吧。本来我还以为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王爷对我居然连丝毫信任都没有。王爷刚刚那一巴掌,算是彻底结束了我对你十几年的情分。” 宋然并不想劝她,沈亦澈对柳一一如此疯魔,是非不辨,段金蕊继续留下来,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与其到时候伤神伤心,不如现在及早抽身。她是丞相唯一嫡女,皇后的亲侄女,不愁日后改嫁找不到好人家。 柳一一心中窃喜,她本来只是想让沈亦澈与段金蕊彻底生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要休妻了,这下她岂不是很快就能成为宸王府的新侧妃了。 段金蕊并没有冲动,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向沈亦澈拿了休书,段丞相亲自来接她回了丞相府,沈亦澈回京后,宸王府外的御林军就被撤走了。 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段丞相走时看向沈亦澈的眼神中全是愤怒与不满。 丞相府的马车走后,沈亦澈望着身边的宋然,对她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吗?” 宋然冷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你笑什么?”沈亦澈有些不满她的态度。 宋然经过昨夜,也是彻底感觉到了他的绝情,冷声道,“我笑王爷愚蠢!” “放肆!” 宋然却接着道,“怎么?王爷也要休了我吗?真心对你好的人你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别有用心的人你却一再偏袒,不是愚蠢是什么。” 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去,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系统男主成了我的猫》求预收,以下是文案:倒霉透顶父母双亡的宁琬在一个破系统的蛊惑下,穿到了架空朝代的同名才人宁琬身上。 穿越后,宁琬激动坏了,谁不知道宫中美食之多犹如天上繁星,她满心期待地等到饭点,可送来的却只有一份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汤和一碗凉透了的米饭…… 宁琬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质问那个破系统,“不是说过来之后想吃什么有什么吗?!” 破系统:你现在只是个才人,要想吃的更好,必须完成任务晋升位份。 她宁琬才不会再相信这个坑爹系统的话,于是用仅剩的钱买了种子,撸起袖子在后宫种起了地,自给自足。 系统:…… 正当她种地种得风生水起,养鱼养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系统却不断弹出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宁琬一脸懵bī,原来在后宫晋位只要地种的好就行了? 又看了看身边天天陪着自己的猫,忍不住感慨:养猫种田多好,要什么男人啊…… 可是怎么越看,这只猫咪的眼神越跟某个瘟神皇帝有些像? (ps:本文1v1,男女主双处)感谢在2020-03-19 00:59:43~2020-03-19 22: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吟鹤 7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鸿门宴 宋然回到蘅芜阁,又想起多日未见西临泽,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自己这个徒弟。 差不多到了之前他们每日见面的时辰,便换上了男装,出了府去他们之前习武的那间院子里,院子里依旧被打扫得很gān净,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 确定西临泽不在后,她心中有些失落。看来,这次京都之乱,他真的逃难去了,或许他已经回到西临城去过安静平和的日子了吧。 也好,走了也好,他一个异国人,在这么乱的局势下,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过了片刻,她却又猜测,会不会是今日有事耽搁了,而且这段时间她一直没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会来。说不定明日再来他就出现了呢。 他答应过会教她武功的,可是她还什么都学会呢,他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肯定不会不辞而别的。 这样想着,宋然心里又有些期待地打道回府。 可是第二日再来的时候,依然是空无一人,她只好悻悻地回去,接受了西临泽已经回西临城的事实。 明熙帝还在昏迷,在沈亦澈出征的这段时日,一直是宁王监国。如今沈亦澈回来了,宁王却依旧把持着朝政,甚至以明熙帝的名义夺了宸王的兵权,沈亦澈多次要进宫面圣,都被宁王qiáng行拦了下来。 到了中秋这日,因为明熙帝还在昏迷着,今年的宫宴便免了,但是宁王却派人来宸王府递了帖子,说是今夜邀请宸王和王妃一同去宁王府赏月,权当是补给宸王凯旋的接风宴。 沈亦澈自然知道他这个大哥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如今他受制于人,今夜的宴席必须去,还要带着王妃一起盛装出席。 他想起前几日让府里的人为宋然做了一件衣服,当做她之前送他蛊虫防身的谢礼,便让沈烨送过去给她,顺便知会她一声晚上穿着这一身跟自己一同去赴宴。 沈烨送衣服去蘅芜阁的时候,宋然却不在王府里,他便将衣服jiāo给了浮萤,又将沈亦澈方才说的话jiāo待了一遍,才离去。 沈亦澈得知宋然又出府了,有些无奈,道,“王妃又出府了?” 沈烨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王爷刚刚那个语气,怎么莫名有一丝……宠溺?王爷王妃何时进展这么快了? 但还是冷静下来,道,“需要属下去将王妃带回来吗?” 沈亦澈思索了一下,还是道,“不必了,离赴宴的时辰还早,让她多逛一会吧。你且替本王去一趟大牢……切记,不要被宁王的人发现了!” “属下明白。” 街上,挽月拉着宋然到处东看看,西看看,她这么多日没出门出来一趟欢喜的不得了,可是她的小姐却情绪不高,确切说应该是自从那个脾气不好的王爷回来后,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她今日才求着小姐出来散散心。 宋然魂不守舍,连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前都没发现,还是挽月危机意识极qiáng地张开胳膊,挡在了二人中间,严声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冒犯我家公子!” 那人戴着玄铁面具,面对气势汹汹的挽月,却也不恼,浅浅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是你家公子的恩公呢。” “恩公?什么恩公?”挽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时隔两月,宋然再度听到这个声音,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倏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那方熟悉的玄铁面具,瞬间笑靥如花,“是你啊?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回西临了。” “还未完成之前答应你的事,我岂会言而无信,一走了之。” 二人并肩走着,似乎很熟,挽月也插不上话,只好落后一步跟着二人。 宋然和西临泽一路寒暄,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西临泽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段金蕊快步走到他面前,语气不满道,“阿兄,说陪我出来,你居然扔下我自己跑了,跟这些狐朋狗友鬼混!还戴着个这么难看的面具!” 说罢一把摘下了西临泽的面具,宋然看清他的脸后,愣在了原地。 那人的脸上有着一双十分gān净好看的眼睛,宛如一湾清泉水波dàng漾,又仿佛有皎洁的月亮倒映其中。 这般清秀俊俏,正是之前和她合作过的段子清的样子,难怪她总觉得这声音熟悉。 但她似乎仍是不敢相信,呆呆地问段金蕊道,“你方才叫他什么?” 段金蕊听到宋然的声音,这才发觉原来阿兄旁边站着的那位小郎君竟是宋然,惊喜道,“姐姐?你怎么在这?” 宸王府她虽不会再去,但是她还是认宋然这个好朋友,好姐姐的。 段子清bào露了身份,心中慌乱,有些语无伦次,“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其实,我在西临那边的名字确实是西临泽,我母亲姓西临……我是怕你知道我是谁,就会离我远远的,才会出此下策……” 宋然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先前chuī埙的人也是你吗?” 段子清垂头道,“是我……” 得到他的回答,宋然却突然觉得心头莫名的被触动,看了他一眼,慌不择路地带着挽月跑开了。 段子清想要去追,却被段金蕊拉住,“阿兄,你疯了,那是宸王妃!” “宸王妃不过是一个名号,她迟早还会只是宋然的。”段子清还想去追,宋然却已经跑的不知踪影了。 段金蕊想到很早之前宋然曾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想起自己多年的痴心错付,居然点头附和道,“阿兄说的也对,宸王确实不是什么良人。” 宋然一口气跑回了宸王府,沈亦澈经过长廊的时候,见到她穿着男装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后面还跟着同样男子打扮的挽月,忍不住驻足,一直看着她一溜烟跑入了蘅芜阁。 这是怎么了? 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部署,不会闲到去问宋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傍晚时分,宋然将沈亦澈送来的衣服和配饰穿戴整齐后,便先去了马车上等他。 沈亦澈进来后,宋然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跟自己一样都是浅金配白色的,纹饰绣花也相同,就连腰间坠着的玉佩都是一大一小一对的…… 看到宋然有些惊讶的眼神,沈亦澈语气有些得意道,“本王向来知恩图报,王妃的毒蛊在沙场上曾救过本王一次,这身服饰就是本王特意选来答谢王妃的。王妃不必客气。” 对啊,沈亦澈还没把万毒蛊还给她呢! 宋然想起这茬,对他道,“既已经用完,还请王爷物归原主。” 沈亦澈双手握拳伸到她面前,宋然有些不敢置信,这人居然敢把毒蛊包在手心里? 他摊开手掌,上面空空如也,“实在对不住,本王不小心弄丢了。” 宋然显然不相信,质问他,“这么危险的东西,王爷怎么可能随意乱放?” 沈亦澈却笑得有些无赖,“既然王妃也知道毒蛊危险,你一个女子拿着也不安全,还是由本王帮你保管吧。” “你!”这沈亦澈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赖了?宋然有些生气,不再搭理他!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沈亦澈却觉得这样相处挺舒服的,她从来不会像别人那般奉承自己,宋然总是可以保持着距离还浑身带刺。 那蛊毒以后确实对他没什么用处了,但是那是她第一次“给”他的护身符,还救过他的命,他想保留下来。 此次在沙场这么久,那么多次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确实是对宋然有些在意了,与对柳一一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前段时日,他为了柳一一的那个孩子再一次情绪失控,甚至休了侧妃,扶了柳氏为侧妃,让丞相对他很是寒心。 从前的他何时这么不理智过?而他也发现了,似乎自己每一次的情绪失控都是因为柳一一,可是他在沙场上时却一点都不思念她,他想的最多的是宋然。 太医也说他身子无碍,难道问题出在柳一一身上?这次事情结束后,他得让沈烨好好去调查一下。 沈亦澈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宁王府。 宁王十分热情地出来迎接他们,“七弟!七弟妹!本王正.念叨你们,你们就来啦。” 宋然福了福身子,跟着沈亦澈一齐道,“大哥。” 宁王上前亲密地拍了拍沈亦澈的肩膀,道,“本王今日花重金请了朱瑾楼的莲姬姑娘过来舞剑助兴,七弟可有眼福了。” 沈亦澈假笑道,“如此,可要多谢大哥了。” 几人进去落座,宴席上出了宁王和宁王妃,便只有沈亦澈和宋然,宋然也在心里暗暗觉得这宁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夜想必是一场鸿门宴。 二人十分默契地一直没用酒席上的任何东西,只是默默观看着厅中舞剑的舞姬,有几次莲姬的剑都快到了沈亦澈眼前却又一个花手回转了过去。 宋然一直攥着手,手心都起满了汗。 果然,宁王见沈亦澈一直未动酒菜,便让人给他倒了杯酒,要给沈亦澈敬酒。 他的贴身侍从从那边拿了一樽倒满了酒的酒樽,低头捧到沈亦澈面前。 宋然大惊,她知道这杯酒里一定有问题,沈亦澈一直比宁王更得明熙帝赏识,此刻皇帝病重,是宁王除去他最好的机会。 眼见着沈亦澈就要去端那杯酒,宋然眼疾手快地抢先端了起来,手都在微微颤抖,对着宁王笑道,“夫君近日染了风寒,不宜饮酒,便由妾身代劳。” 倒不是她护着沈亦澈,如今他们仍是名义上的夫妻,若是沈亦澈今日死了,日后宁王上位必然认为父亲是沈亦澈的党羽,到时必定不得善终。这样做,实则是在护着她的父亲。 说罢便一饮而尽,酒水划过喉咙,一路烧灼,刚刚入腹,她便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倒了下去。 沈亦澈料到宁王今日要对付自己,但他没想到宋然竟然会替自己挡了毒药,见宋然身子倒下,他赶紧将她搂住。 宁王的人立刻进来包围了宸王府来的几人,沈亦澈不打算再等,踢翻了眼前的桌子,立刻有不少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是他来之前向薛南照借的薛家军,个个都是身手了得。 两边的人兵刃相接,宴席一片混乱,宁王大喝一声,“取宸王首级者,赏huáng金万两!” 便有很多人朝沈亦澈身边过来,都被他带来的人一一击毙。方才跳舞的舞姬,都在哭喊逃命,只有莲姬提着手上的宝剑,趁周围不注意就刺了过来。 沈亦澈反应不及,心中大乱,怕她会伤到宋然,却有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 挽月护在宋然身前,被剑从背后刺穿了胸膛。 沈亦澈趁莲姬刺.入时,一脚将她踢飞很远。他下了死手,方才那一脚直接让莲姬五脏俱碎吐血而亡。 挽月护在宋然身前,片刻便也没了生息。 宋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但是她此刻已经几近昏迷,并不知道是挽月的血。 她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身子也仿佛在黑暗中慢慢下坠,却还是忍不住想,她好像还欠一个人一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专栏新文打滚求预收。以下是文案:倒霉透顶父母双亡的宁琬在一个破系统的蛊惑下,穿到了架空朝代的同名才人宁琬身上。 穿越后,宁琬激动坏了,谁不知道宫中美食之多犹如天上繁星,她满心期待地等到饭点,可送来的却只有一份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汤和一碗凉透了的米饭…… 宁琬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质问那个破系统,“不是说过来之后想吃什么有什么吗?!” 破系统:你现在只是个才人,要想吃的更好,必须完成任务晋升位份。 她宁琬才不会再相信这个坑爹系统的话,于是用仅剩的钱买了种子,撸起袖子在后宫种起了地,自给自足。 系统:…… 正当她种地种得风生水起,养鱼养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系统却不断弹出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宁琬一脸懵bī,原来在后宫晋位只要地种的好就行了? 又看了看身边天天陪着自己的猫,忍不住感慨:养猫种田多好,要什么男人啊…… 可是怎么越看,这只猫咪的眼神越跟某个瘟神皇帝有些像? (ps:本文1v1,男女主双处) 第46章 月菀花 沈亦澈赴宴之前,便已经jiāo待了沈烨去向薛南照借人,她虽然被夺了兵权,但是仍有不少薛家军的人誓死追随她,听从她的调遣。 有了薛南照的助力,再加上这些年他暗地里养的死士,当日没费多少力就将宁王拿下了。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宁王一派听说宁王已经被捉,知道大势已去,逃亡的逃亡,自尽的自尽。 沈亦澈进了宫,派人夜以继日地研制解药,服了解药,明熙帝终于算是清醒了过来。 但这次中毒使他元气大伤,再加上他昏迷时忆起了当年对阿媛下毒一事,心中悔恨jiāo加,得了心病。即便解了毒,也是回天乏术,撑不了一年。 薛南照此番也算是间接救了皇帝,功过相抵,明熙帝便让人将她从大牢里放了出来,恢复了她的官职。 至于下毒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陈贵妃知道在食物里下毒不容易成功,便在皇帝的薄荷脑油中下了毒。薄荷脑油味道刺鼻,即便下了毒也不容易被发现,她便在给明熙帝按摩头部的时候掺了毒药。 她当然知道谋害天子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宁王派人把毒药jiāo给她的时候说了,只要皇帝病倒,他便会救薛南照出来,于是她当日便去做了宁王吩咐的事。 如今明熙帝醒来,自然很容易就查到是她做的,她知道自己定会不得善者,便在明熙帝发落自己之前,在未央宫中穿戴整齐,用薛南照赠与自己的长阙剑刎颈自尽了。 但明熙帝想到他之前那般宠爱的枕边人居然协同自己的儿子一同谋害自己,便下令将在二人身边侍奉过的人悉数杖毙,至于陈国公府和宁王府的人,无论老少,女子为奴,男子流放,世代不得入朝。 宁王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狠心,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便有所宽宥,他在牢中多次想要自尽都被狱卒及时发现,拦了下来。 沈亦澈得知此事后,便让人将他手脚都用铁链锁了起来,嘴也堵上,防止他咬舌自尽。宁王确实该死,但现在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经过这场风波,明熙帝对几十年来不曾停歇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倦了,而他的身子也一天天更加孱弱,确实没有jīng力去应付这些了。 待宁王一派的人处理地差不多gān净了的时候,便下了诏书册立宸王为太子,入主东宫。 宋然在宁王府中毒之后,便一直昏迷着。 她中的毒比明熙帝的更加凶狠诡异,她被送回宸王府的开始几日,几乎每日都会在昏迷中突然咳出不少血来。 沈亦澈和明熙帝都很紧张,太医院自然费尽心力在救治。拖了七日,太医院翻遍医书终于找到了解毒的方子。 可其中有一味月菀,是西临城的镇城之宝,一百年都收不了几朵,极其珍贵稀有,是西临的城主才有资格享用的。 但这西临城的老城主,性格孤傲,从不与其他三个国家外jiāo,从他手中取药实在困难。 沈亦澈为表诚意,本想亲自奔赴西临取药,却有人主动将月菀花送到宸王府,还附上了西临城城主的亲笔书信,说是为了两帮jiāo好,愿将月菀送与宸王以示诚心。 沈亦澈自然是十分怀疑,一向与世无争的西临城怎会突然主动示好,还送来了他正需要的月菀。 但是现在宋然情况危急,而且让太医令看过,送来的花也确是月菀无疑,便也顾不上其他,先入了药给宋然服下。 服了解药后,宋然依旧没有醒来,但是已经不再咯血,脸色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太医说她身子虚弱还需要慢慢调养,才能醒过来。 宋然这一睡就是小半年,沈亦澈入主东宫已有了三个多月。 大年初二这日突降瑞雪,在东宫伺候太子妃的婢女们正在门外扫雪,感叹着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定是祥瑞之兆,却听到浮萤在殿内惊喜喊道,“太子妃,您终于醒了。” 宋然昏睡了太久,突然睁眼还有些不适应,伸手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称呼我什么?” 浮萤几乎要喜极而泣,给宋然倒了杯温水,跪在地上回答她的问题,“在殿下昏睡的这段日子里,陛下已经立了王爷为太子,殿下如今已是太子妃,住在东宫的承恩殿了。” 原来在她昏睡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宋然接过茶杯,润了润喉咙,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挽月呢?怎么没见到她?” 挽月向来最紧张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挽月应该一直守在她身边才对,怎么现在却不见她呢。 浮萤跪在地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哽咽道,“殿下,挽月姐姐……挽月当日忠心护主,不幸殉身了。” 宋然听到她的回答,手上的茶杯一下没握住,掉到了被褥上,打湿一片。 都是因为她,当日若不是她将挽月带过去,若不是为了救她,挽月就不会死…… 她早知道是鸿门宴,就不该带着挽月去赴险…… 浮萤大惊,连忙让人进来给太子妃换被褥,又拿了件大氅给宋然披上,“太子妃,您好不容易醒来,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宋然双目空dòng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突然道,“浮萤,睡了太久,我想出去走走。” 浮萤望着她单薄的身子,有些犹豫,“太子妃,现在外面还在下雪,等过几日天气好些,我们再去怎么样?” “无妨,权当是赏雪了。” 她知道皇家无情,但是一直都是耳闻,直到现在她最最亲近的人因为权位斗争丧命,她才真的切身知道这高位之上是多么危险。 这东宫表面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实际上不知堆了多少白骨鲜血,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浮萤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多披了几件衣裳,又拿了件更厚的斗篷盖在外面。 宋然望着一路的红墙高瓦,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或许,她是不应该卷入其中。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浮萤正说动宋然要带她回去时,却听到周围传来一阵责骂声。 “今日你若是不把这阶上的雪扫gān净,别想吃饭!不要以为你二十多年前在东宫为陛下做过事,就能偷懒!若是因为你的渎职,害的贵人受伤,你可担待不起!” 宋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嬷嬷正被一个掌事姑姑推搡着扫雪。 大殿外的台阶那样多,午膳前怕是都扫不gān净,这雪又没有要停的迹象,哪怕扫gān净了又会有新的落下来。这姑姑摆明是在为难人。 她有些看不过去,便带着身后的人走了过去。 宋然先前一直昏睡,宫里有不少人都不知道太子妃具体长的什么模样。 还是她身边跟着的姑姑对二人喝了一声,“不长眼的东西,见到太子妃还不行礼。” 二人这才对着她行了大礼。 宋然让他们起身后,才对那掌事姑姑道,“姑姑,现在这雪下得这么大,还是等雪停了再扫吧。就当是姑姑给我个面子。” 那姑姑哪敢违背这位颇得圣宠的太子妃,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太子妃说什么时候扫就什么时候扫。” 又对着那位老嬷嬷嫌弃道,“太子妃可怜你,你还不谢恩。” 老嬷嬷走到宋然身前对她福身道,“婢子谢太子妃大恩。” 她告退转身时,宋然却见到她腰间挂着一只很眼熟的璎珞结,是她母亲最擅长打的一种,赶紧让她回来,激动道,“嬷嬷,你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饱受岁月和生活摧残的脸,嬷嬷的目光中也满是沧桑,在抬起头见到宋然的容貌时,却突然泛起了湿润。 宋然见到她的异样,心里大概猜出这个人可能跟母亲有什么关系,便屏退身边的人,只留她们两个。 “嬷嬷,你是否认识一个叫阿媛的宫女,二十多年前她也在东宫当过差。”宋然按捺住心中呼之欲出的激动,慢慢问她。 嬷嬷听她这样问,又见她的样貌与当年的阿媛有九成相似,语气微微哽咽,“婢子斗胆,敢问太子妃与阿媛是何关系?” “她是我的母亲。” 得到这个答案,嬷嬷眸中闪着些许欣慰,“阿媛她还活着?” 宋然摇了摇头,“母亲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又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问她道,“嬷嬷,你可知道当年母亲离宫前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身中剧毒?” 嬷嬷声泪俱下地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告诉了她,包括她母亲与明熙帝的过往以及中毒的始末。 原来当年就是这位嬷嬷帮助自己母亲离开了皇宫,原来给母亲下毒的人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他怀念母亲的明熙帝…… 帝王家竟如此绝情,他毒死自己心爱之人之后,居然能那般心安理得地忘却自己做过的事情…… 宋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觉得自己很是可笑。母亲当年那般急急逃离这吃人的皇宫,自己如今居然又主动地卷入起来,真是愚蠢至极…… 如今她已经没有再留下的理由,是时候离开了。 宋然让伺候的人都回来,又吩咐身边的姑姑将方才那位嬷嬷调到御花园去侍弄花草,保她晚年无忧,也算是替死去的母亲尽一些心意。 她带着一gān人等准备回东宫去,没走出几步,便觉得心头灼烧,一阵头痛,便失去了知觉晕倒在雪地上。 跟着的人见到太子妃晕倒,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之前太子日日都来看望太子妃,今日终于醒了却又晕倒在石阶下,被太子知道还不命人扒了他们的皮。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太子妃送回了东宫。 沈亦澈上午在紫宸殿与明熙帝议事,中间休息时,东宫有人来报太子妃醒了的消息,父子二人都很高兴。 沈亦澈恨不得立马承恩殿看望宋然,皇帝知道他着急,便让他今日先回东宫,改日再来紫宸殿。 他得了允许,立马就往东宫去,还没回去,半路上却有人来急匆匆地告诉他太子妃高烧不退又晕了过去。 在得知宋然醒来后都做了什么事情后,沈亦澈一气之下,命人将今日带她出去的人全都杖打了五十,又将原本在承恩殿伺候的人全都贬到了浣衣局,另选了一拨更稳重的人来侍奉太子妃。 柳一一听说宋然醒了,沈亦澈自然也在承恩殿,便从自己住的宜chūn宫赶过来,借着探望太子妃邀宠一番。 自从去年中秋之后,沈亦澈就日日都在宋然那里守着她,没再正眼看过自己一次,她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情蛊失去了效用。 今日,她一定要见到太子。 外面的人进来说,柳良娣来探望太子妃时,沈亦澈正在气头上,直接说了句,“让她滚!” 柳一一在门外就听到他的怒吼,吓得浑身一抖,不等人出来回话,就带着菱香灰溜溜地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待会还有一更 第47章 我们和离吧 沈亦澈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宋然的病榻前,期待她能像之前一样突然醒来。 宋然发着烧,不停地说着梦话,一会叫着挽月,一会喊着娘亲,但是偶尔也会唤一个男子的名字,她说,如果当初答应让你带我走就好了…… 沈亦澈听到她叫着别人的名字,心中有一丝危机感袭来,但更多地是嫉妒,宋然一次都没有这样同他说话过。 每次面对自己,她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仔细想想,他也未曾对她做过什么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她为何就这么不愿意靠近他呢…… 他这样想着,宋然却突然从梦中被吓醒过来。 她想起去年中秋那日,挽月的血洒在她脸上,那种温热湿黏的感觉。 她梦到自己的母亲在大婚那日对她不停地摇头,让她不要去参与这些纷争…… 她一睁眼,这些压抑的事情终于不再有了,却见到了沈亦澈一脸担忧地在那里。 沈亦澈见她醒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发现没有之前那么烫了,握住她的手惊喜道,“你终于醒过来了,烧也退了。” 宋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口第一句却是,“殿下,我们和离吧。” 沈亦澈握着她的那只手顿了顿,而后松开手站起身来平静地开口道,“太子妃这是烧糊涂了吗?无妨,等你明日清醒些再来看你。” 宋然却继续道,“殿下知道,我没有在说笑,我是认真的。” 沈亦澈本来都要离去了,听到她这样说,又折回身来,居高临下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了,但是没关系,那个人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本殿既往不咎,日后你还会是我的太子妃。” 宋然却只捕捉到他话里的一句,慌乱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问他,“殿下方才说谁死了?” 沈亦澈见她如此激动,轻描淡写道,“自然是那个你心心念念,说梦话都在唤着的段子清。”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宋然不停地摇着头,而后又质问道,“是你杀了他?” 沈亦澈却笑的玩味,“本殿才没有那么悠闲,五个多月前段相上表称大理寺卿于家中bào毙,如今他想必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宋然不再说话,心中悔恨jiāo加,手指收紧,狠狠地攥着被子,浑身都在颤抖。 沈亦澈见她这副反应,心口隐隐作痛,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道,“日后我会好好待你,至于在东宫以前的事,你便都忘了吧。” 宋然却突然松开了手,语气清醒而冰冷,“殿下是让我忘了什么呢?是让我忘了你明明早有筹划,却把我当做棋子让我涉险?还是让我忘了,因为你的算计,让与我情同姐妹的挽月无辜丧命呢?” “那日的事,确实是我亏欠了你,日后我一定会慢慢补偿你。至于挽月,本殿也已经让人将她厚葬了。” 宁王府那件事,他确实是故意不让她知道自己有所准备,他怕她知道后会露出马脚被宁王看穿。 但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宋然居然恨上了自己。 宋然听到他说厚葬二字,冷笑道,“殿下以为我要的,是你的补偿吗?也对,殿下一直都是这样,对自己在乎的百般维护,对殿下无益的就会随意利用和牺牲。” 沈亦澈怕她与自己从此离心,生平第一次语气卑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给你。” “我想要什么殿下都会给吗?” “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尽全力去办到。” 沈亦澈见她终于有所动容,刚刚微微松口气,就听到宋然一字一顿道,“我要殿下放我离开。” 沈亦澈仿若浑身都泄了气,无奈道,“其他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件,不可能。” 宋然讥讽笑道,“殿下方才还说会尽全力办到,这会儿又连签个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沈亦澈语气低到尘埃里,“于我而言,这件事并不简单。抱歉,我做不到。” “既然殿下做不到,那明日我自己去向陛下请旨,让他下旨让我们和离。”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你敢!”他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他知道宋然这样说了肯定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我累了,殿下改日再来吧。”宋然重新躺好,下了逐客令。 沈亦澈心中有气地带上门出去,对着外面的婢女们命令道,“从今日起,都给本殿看好太子妃,不许她离开承恩殿半步!”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宋然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露出不屑,不愿意和离,那她便想办法让沈亦澈休了自己,不是有七出之条可以休妻吗。 他只说不让她离开承恩殿半步,又没说不让她请别人进来。 第二日一早,她便吩咐手下的人去梨园找几个伶人回来,还特地吩咐要挑些年轻样貌好的。 沈亦澈开始听说宋然招了人去唱戏,还以为她是想通了,都有兴致听戏了。 但接着听到了宋然挑人的要求后,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但他还是勉qiáng冷静下来,让自己不去与她计较。想着过几日,她发现自己不为所动,就会觉得无趣让那些人走了。 但宋然比他还有耐心,就这样,让这些伶人在承恩殿的后殿里唱了三日的戏,沈亦澈终于忍无可忍,找上了门来。 他进来时,宋然正吃着其中一位小生剥的橘子。 见到太子神恶煞地赶过来,小生吓得手中剩下的橘子都掉到了地上,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让他饶命。 宋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他莞尔笑道,“殿下来了?” 沈亦澈并未理她,而是对着跪了一地的伶人bào喝道,“都给本殿滚出去!” 待到众人都退下,只余下他们二人时,沈亦澈才无奈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只想要殿下放我离开。”宋然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慵懒。 “如今殿下也看到了,宋然行事荒唐,实在不配当这太子妃。殿下还是早日休了我,以免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她一再提及此事,终究是让他失去了耐心。 沈亦澈没再回答她关于此事的任何话,只是语气冷淡道,“看来太子妃是不喜热闹,那么即日起,这承恩殿也不必再让任何外人进来了,至于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半步。” 宋然想不明白,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还死死抓着不放做什么。 到了夜里,宋然已经在被窝里歇下,沈亦澈却带着一堆东西来了承恩殿。 “你带这些来做什么?”宋然看着他让人搬进来一堆折子和竹简,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亦澈又命人将殿内的另一个小榻抬出去,才对她道,“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我就和你一同住在承恩殿。我们是夫妻,住在一起本来就是应当的。” 宋然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等到众人都走了,烛火熄灭后,宋然裹紧被子,浑身充满戒备。 沈亦澈躺在她身侧,自己又另拿了一chuáng被子盖上,见到她这副样子,有些好笑道,“你放心,在你不愿意接受我之前,我是不会勉qiáng你的。” 宋然还是处于戒备的状态,沈亦澈打了个哈欠,道“本殿今日也乏了,就先睡下了,你也早些睡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自顾自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宋然抱着被子睁着眼睛良久,最后终于抵挡不了越来越大的困意,合上沉重的眼皮睡着了。 第48章 他不过是在演戏 第二日清晨,宋然醒来的时候,沈亦澈已经不在了。 新来的掌事姑姑姓夏,见她醒来,端来了一碗肉羹。 她告诉宋然,太子一早就去早朝了,jiāo待她们不必吵醒太子妃,还吩咐她在炭盆上温一盏肉羹给太子妃醒了吃。 “太子殿下待太子妃真好。”夏姑姑想起早上沈亦澈说的话,忍不住道。 宋然不置可否,自打她醒来后沈亦澈确实对自己态度转变很大,听说他已经很久没去找过柳一一了。 但是她却觉得这些都是沈亦澈故意为之,之前因为段金蕊的事,柳一一被皇后罚过很多次。 何况如今是在东宫,到处都有皇后的人,要是被她知道沈亦澈又专宠良娣,柳一一免不了三天两头就要被皇后叫过去。 所以宋然觉得沈亦澈如今故意天天贴着自己,不过是拿自己当挡箭牌,怕这皇宫里的明枪暗箭伤了他柔弱的柳良娣。 她才不会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蔽,之前那般在意柳一一,如今都能装作毫不在意,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一大早苏长陵就过来请宋然去凤栖宫,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要同太子妃商议。 承恩殿的侍婢想起之前在这里伺候的人因为带太子妃出去,而被太子狠狠地发落,都有些害怕。 但是是皇后身边的苏公公亲自来请人了,他们也不敢阻拦了。 宋然宽慰他们道,“无妨,既是苏公公亲自来了这一趟,我就去吧。太子不会责罚你们的。” 夏姑姑跟着宋然一道去了凤栖宫,刚一进殿,便见到皇后身着华服站在阶上,负手而立,厉声道,“跪下!” 宋然提起裙摆,跪在殿中。 夏姑姑在一旁跪着担心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大病初愈,还请娘娘体恤太子妃身子弱,莫要让太子妃跪太久。” 皇后并不理睬她,转过身盯着宋然道,“太子妃,你可知罪?” 宋然跪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道,“宋然不知何罪之有,望娘娘明示。” “好!那便由本宫告诉你,你罪在何处。在宸王府,你身为主母,纵容妾室诬陷侧妃,是为一罪。身为太子妃,作为东宫表率,不守妇道,暗养伶人,是为二罪。” 宋然轻轻笑道,“宋然认罪。” 皇后见她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放肆!身为太子妃,行径如此荒唐,有何资格再居东宫主位!” 夏姑姑见皇后如此动怒,浑身都是冷汗,偷偷拽拽了宋然的衣角,示意她给皇后服个软。 宋然却不为所动,并未被皇后的怒气影响到,仍旧一脸无所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便废了宋然太子妃之位,将我逐出东宫。” 皇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只是想教训她一番,毕竟宋然是明熙帝属意的太子妃,她如今还是动不得她的。 望着那张颇像当年那个狐媚子宫女的脸,更是气得发抖,指着宋然道,“牙尖嘴利!素青,将太子妃掌嘴二十!” 素青上前去正要行刑,殿外进来一个人喝到,“住手!” 沈亦澈上前将宋然扶起来,对着皇后行了礼后道,“听闻母后一大早就将太子妃召了过来,不知所为何事要这样罚她?” 皇后见他护着宋然,冷笑道,“本宫这还没来得及罚呢,你就来了。怎么,太子妃妇德有亏,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管教一二不应当吗?” “母后管教太子妃自然是天经地义,只是之前因为救儿臣,太子妃身子如今还很虚弱,还请母后放过她这一回。” 皇后见到如今太子这般护着她,心中有些不解,之前在宸王府时,那些眼线不是说这夫妇二人相看两厌吗,如今怎么…… 但是现在太子也在场,若是她执意要罚,怕是会伤了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便挥退了素青,语气依然严肃,“既是太子求情,本宫姑且饶她这一次。但日后太子妃说话行事,若是再这般不合规矩,本宫决不轻饶!” 沈亦澈说了句“多谢母后。”,便带着宋然退下了。 出了凤栖宫,宋然便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冷冷道,“已经出来了,太子殿下不必再演戏了。” “演戏?”沈亦澈听她这样说,有些愕然。 “殿下这般维护我,无非是想护柳良娣周全。”宋然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沈亦澈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急急解释道,“若我是真心的,真心待你好呢?”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求殿下在利用完宋然后,还能留我一个全尸。” 她一想到挽月横死的事实,就止不住脊背发凉,从那一日起,她便再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 沈亦澈明白她对自己是彻底不再信任了,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虚情假意,老谋深算的yīn谋家。 但是无妨,来日方长,她总有明白自己真心的一天。 倒是这东宫,确实不太gān净。 昨日,他怕这件事传出去有损宋然清誉,明明吩咐沈烨去将那些伶人都暗中处理了,今日皇后却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他听说宋然被带去凤栖宫,害怕她受到责难,一下朝就赶过去了。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皇后自懂事起便给自己灌输他是将来皇帝的思想,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日落下功课,哪怕病重也坚持去尚书局听课,生怕辜负了母后的期望。 可如今,他当了太子,皇后的手却伸得越来越长,难道如今连他的亲生母亲也要和外人一样算计自己吗? 宋然见沈亦澈神情晦暗不明,还以为是自己点破了他的想法,惹得他不快。 但是她才不管他是不是高兴,厌弃自己最好,她早就不想继续留在这吃人的深宫了。 半路上,遇到明熙帝的人来找沈亦澈,说是陛下有事要找太子商议,沈亦澈便随他去了。 宋然带着夏姑姑回了承恩殿,到了正门口,一个婢女急匆匆地过来,道,“太子妃,您可算回来了,之前您走后,平王妃就来了,已经在正殿等的有些时辰了。” 平王妃?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居然连沈亦暄这个làng子都娶亲了,这平王妃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宋然心头有很多疑问,便问夏姑姑,“平王妃是谁?” “回殿下的话,平王妃是南越来和亲的嫡公主,就是一年前也来过的芙颂公主。” 宋然听说芙颂成了平王妃,很是惊讶,她昏迷这段时间倒是真的错过了不少重要的事情。 她赶紧快步进了殿内,果然见里面站着一位身着汉人锦衣宫装,却生了一双碧绿眼眸的娇俏美人,正是芙颂无疑。 芙颂见宋然进来,十分激动,就要飞奔到她身前,裙摆拖沓,中途差点还摔了一跤。 跌跌撞撞,芙颂总算来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阿宋,你终于回来了!我之前来看了你好几次,你都在昏睡着。昨日听说你醒来了,我今日一大早就进宫来找你,你却又不在了,好在我把你等回来了。” 宋然见她还如一年前那般天真可爱,心情有了些许安慰,调侃她道,“怎么一年不见,你已经是平王妃啦?” 话一出口,她又想起之前芙颂是很喜欢段子清的,可如今物是人非,他已经不在了,思及此她又有些伤感了。 芙颂到没有她想的那么多,直接就道,“南越需要我来和亲,我就来了。而且……” 宋然见她脸颊微红,倒像是害羞了,忍不住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沈亦暄待我很好,在平王府他都是让我穿南越的服饰的,还经常带我去玩,给我买糖葫芦吃。” 宋然听到她说沈亦暄为她做了这许多事之后,不禁思索,像平王那样làngdàng不羁的人,居然也会栽在芙颂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手里,真是一物降一物。 “那你难道没发现平王殿下也长的很是好看吗?”见到芙颂,宋然难得地心情好了些,继续调侃她道。 “他……确实好看,甚至比段子清还要好看,可是……可是他好像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并未将我当成他的妻子。” 提到这些夫妻之间的事,她有些启齿。 宋然一想,芙颂今年刚刚及笄,而沈亦暄已经二十有一了,两人差了有六岁。 但沈亦暄既愿意为她收心,说明是真心待芙颂,心里对她很是在意的,难道是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她对着芙颂正色道,“芙颂,那你如今是喜欢着平王的吗?” 芙颂的声音微小却坚定,“喜欢。” “既是喜欢,便及早告知他,不要蹉跎时光,空留遗憾。” 宋然说出这句话,心里空空的,她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是,不要像她一样,尽是遗憾。 芙颂听她这样说,决心回去后就跟沈亦暄摊牌,让他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待了! 芙颂又跟宋然说了很多她们分别之后发生的趣事,宋然就跟一年前,安静地听她说。 最后沈亦暄亲自来东宫接芙颂回去用午膳,芙颂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宋然通过今日也想明白了,她不应该再跟沈亦澈硬碰硬,像如今这般僵持着,她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地离开。 在此之前,她只需要配合沈亦澈好好演戏,让他放松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芙颂沈亦暄是我很喜欢的一对cp,等到正文结束后,我会单独写一个番外jiāo待他们的故事。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9章 放火 芙颂随着沈亦暄从宫中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语。 沈亦暄以为是之前在皇后宫里,皇后严肃地跟芙颂说了一番子嗣的事情让她不高兴了,就想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白,自己不急,让她不必忧心。 他的小娇妻心里还有个人的影子,在她全心全意接受自己之前,他都不会勉qiáng她做任何事情。 到了午膳的时辰,芙颂见桌上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时不时沈亦暄还会给她夹几箸菜。 见沈亦暄还是如往常一般对自己细心照料,不知为何芙颂觉得今日格外地不顺眼,勉qiáng吃了几口饭后,她终于忍不住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沈亦暄被芙颂这突然的动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却见她一脸气恼地看着自己,有些摸不着头绪。 对视了片刻,沈亦暄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芙颂气鼓鼓地质问他,“沈亦暄!你是不是有喜欢别人了?” “怎么会,我虽然之前经常沾花惹草,但那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自从认识你之后,那些地方我再没去过了。” 沈亦暄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诚挚,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芙颂有些动摇,又怯生生地问他,“那殿下喜欢我吗?” 沈亦暄以为自己幻听了,突然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一时茫然。 未等他回答,芙颂突然侧过身子对着他的俊脸轻轻啄了一下,而后目光闪烁,不敢再正视他,小声道,“我喜欢你,沈亦暄。” 沈亦暄如遭雷击,傻傻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个字,眸色生辉,“你再说一遍。” 芙颂半羞半恼,站起身就要走,“没听见便算了,我吃饱了,你慢用。” 沈亦暄猿臂一拦,便将她拉回到自己怀中,下巴抵在芙颂的肩上,声音低哑,“怎么能算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自打见到你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你了……” 芙颂缩在他怀里低着头,嗔他道,“哪有那么神奇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油嘴滑舌!” 沈亦暄醋意十足道,“那你之前还不是第一眼就对段子清见色起意了,难道我不比他好看吗?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故意凑得更近了些,感受到他说话的热气,芙颂的耳朵都微微红了些,“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我很欢喜。只是你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我与那段子清谁更好看?娘子?” “没皮没脸,你叫谁娘子呢?” “你说呢?还能有谁,自然是在叫我怀中的小娇妻。我的亲亲娘子,你让我好等。” “不害臊。” 按照之前的打算,宋然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一直对沈亦澈虚与委蛇,让他相信自己不会再想着和离之事。 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去,定会祸及父亲,便提前修书一封,告知了父亲当年宫里发生的事,父亲果然如她所愿辞官回了老家。 这便是父女之间多年来的默契,无需多言,只需说因,他便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果。 宋父提前辞官,其实丞相之子突然bào毙也有原因。 段家是皇后母家,在朝中权力不小,他疑心这其中有皇帝的手笔。 他与段子清一齐共事有不少时间,也明白他是个正直之人,如今他突然bào毙,让他对这庙堂有些寒心。 沈亦澈没了之前的担忧,心情好了不少,除了公事,去哪了都想带着宋然。 仿佛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身边这个冰雪灵透的人儿就是他的太子妃。 虽然宋然还是不愿意与他亲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她不想着离开,来日方长,她总有一日会明白他的心意,会全心全意地接纳他。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四个多月,五月夏日初至,沈亦澈终于愿意让宋然去承恩殿之外的地方了。 宋然这些日子一直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当她提起要去看望段金蕊的时候,沈亦澈犹豫了片刻也答应了,但是还是让沈烨一路随行。 宋然到了丞相府,段金蕊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接应她,大概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便邀她进了自己的院里。 又以闺房不宜外男进入,将沈烨挡在了门外,沈烨在外面等地十分心焦,怕太子妃趁这个机会跑了,太子可是格外jiāo待他要看好太子妃。 段金蕊怕隔墙有耳,便将宋然要的答案用笔墨一笔一划地写在了纸上给她看。 她写了很多张,宋然一张张地接过看了,眼眶慢慢蓄满了泪水,终于一滴泪“啪”地落在纸上,濡湿了笔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段子清怎么可能死呢。 这几个月,她日日都梦见之前他以西临泽的身份与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她害怕他真的消失在这个世上,那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去还上她欠的那顿饭了。 如今知道他没死,心中一直悬空着的那块总算是落下了。 原来那日宋然中毒危在旦夕,段子清为了救她,便向他在西临的外.祖.父求药。 可老城主却说,月菀花珍奇无比,只有西临的城主才有资格使用,若要用药,便得随他回西临继承城主之位。 老城主唯有一女,当年却随年轻的段相一同私奔到了北周,老城主大怒,一直未再与这个女儿联系。 可他没有其他后代,新城主一位便只有段子清可以胜任。 先前段子清无欲无求,无所牵挂,自然不愿意离开段家,可这次为了宋然却没有再推辞老城主。 段丞相这些年来,也觉得自己亏欠了老城主,对此事并未阻拦。 何况如今皇帝病重,北周即将变天,段子清早些离开未必不是好事。因此便对外宣称段子清在家中bào毙,实则他是以西临泽的身份离开北周去了西临,做了西临城的新城主。 宋然得知这些事后,心中宽慰许多,抹gān了眼泪,当了差不多该离开的时候,对着段金蕊告别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你可要多多保重,不要让段相操心。” 段金蕊也明白她不会留在宫中太久,泪光闪闪,“姐姐也是,日后万事小心,千万珍重自身。” 宋然随着夏姑姑和沈烨回了东宫后,离开的决心更甚从前。 明熙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之前的中毒让本还在壮年的他提前油尽灯枯。 到了六月,他便连饭菜也不怎么吃的进去了,只能喝流食,几位皇子轮流侍疾,皇后的青丝也白了大半。 七月十二这日,明熙帝早早地就醒来了,不用宫人侍奉,居然自己从chuáng榻上起来了。 众人大惊,见陛下突然一夕间容光焕发起来,很快却又明白过来,陛下大抵是在回光返照,实则不大好了。 果不其然,明熙帝命人传来了太子,jiāo待了太子一些事,便让太子连同侍奉的人都退下了。 众人都散去后,虚弱的皇帝却对着空dàng的宫殿语气极度温柔地笑道,“阿媛,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等你太久了……” 当夜,明熙帝于太极宫驾崩,传位于太子沈亦澈。 国丧半月后,七月末,太子继位,改元承昭,册太子妃宋氏为后,赐居凤栖宫,良娣柳氏为贵妃,赐居未央宫。 新帝新后先前在太子府便琴瑟和鸣,躞蹀情深。 登基之后,皇帝除了政务繁忙,也都是专宠皇后,帝后如此恩爱,一时在民间传为佳话。 远在西临的西临泽闻此消息后,眸色晦暗不明,淡淡道,“如今这般,也好。愿她得偿所愿。” 宋然却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离开的机会。 中秋前夕,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秋收祭祀。 这是沈亦澈登基后的第一次祭祀,为了稳固民心,他一定会亲自去,而等祭祀完,御驾回到皇宫之时必然已经入夜,白日里便是她离开皇宫绝佳的机会。 宋然身为皇后,知道凤栖宫里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祭祀那日,她只需要放上一把火,众人救火匆忙,她再趁机从密道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即便找不到她,天下人也只会认为北周的皇后在大火中不幸焚身,被烧成了灰烬。 做好这个谋划后,宋然便出宫去了平王府,跟芙颂沈亦暄提前jiāo待了她的计划。 她知道芙颂一定会支持她,所以她不想让芙颂也被蒙在鼓里,当时候为她白白伤心。 到了秋收祭祀那日,她早早称病,让柳一一替了她的位置。 这么好的出风头的机会,柳一一自然不愿错过。 她自己则按照计划在凤栖宫放了一把火,寝殿的帷幔一点就着,火势蔓延迅速,很快便波及到了周围的宫室,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宋然提前换好了宫人的服饰,从窗户翻了出去,去了那间连接着密道的宫殿。 她没想到的是,沈亦澈居然那么快就赶回宫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沈亦澈居然同意让自己离开了。 第50章 他不愿意见她 宋然出了皇宫后,去了前些日子和芙颂约好的一处院子里。 为了防止惹人怀疑,宋然让平王府的人都不必过去,留下给她的东西就好。 她进了院子里,里面有一匹芙为给她逃跑准备的白马。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院子里的门锁,桌上有一包衣物和一些银票,还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和一张地图。 里面的银票数额不小,足够一个普通人生活好几辈子了,她自己也从宫里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男装换上,出门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些饰物拿去当铺典当换了银两,又去一家木匠坊买了一只柳条编的筐子,就又折回了那间院子里。 宋然将银票分别放在几个不同的袋子里藏在身上的不同地方,又将剩下的银两放在刚才买的筐子底部拿衣服盖好。 收拾的差不多了,她便背上筐子,骑着马离开了京都。 她走的着急,并不知道她走后宫里发生了什么,还奇怪沈亦澈居然真的这么言而有信,没有派人来追杀她。 宋然骑着马一路狂奔,因为孤身一人,害怕遇到黑店,休息时并没有找客栈,只是遇到破庙之类的地方才停下来歇一歇。 一路走走停停,耗时了近半个月,宋然终于到达西临城时,脸都被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也清瘦了许多。 她一路上都穿着男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公子哥了。 进了西临城,她在城门口直接跟守卫的人说她要见城主,却被人家当傻子赶到了一边。 她想想也觉得自己傻,无凭无据就要见他们的新城主,实在荒谬。 保险起见她在西临城里找了几家钱庄,分别存了些钱进去,又兑了些散钱。 宋然本来想像之前赶路时一般找个破庙暂住,但这半个月来她都没有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还是决定找间客栈住下,好好洗个澡,反正她将大部分钱都存了起来,不怕别人打劫。 宋然牵着马,沿街走着,因为身上的异味,路过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把鼻子捂上,离她远远地。 她看到一间月来客栈,生意似乎不错,便将马拴在门口,背着筐子进去了。 里面的人见了她,如同遇了瘟神一般,都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 客栈的掌柜的是位长相美艳的女子,见她虽外表邋遢却谈吐不俗,猜测她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老板娘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她,照常热情地招呼了她。 宋然要了一间二楼比较安静的客房,又让老板娘给她打些水送上去沐浴用。 老板娘见宋然蓬头垢面,还以为她会没钱付账,但是宋然却从袖子里取出了一颗碎银子拿给了她。 “客官要住几天啊?这些钱可够住下十天半个月的了。” “住多久还没确定,若是日后房钱不够了,老板娘直接告诉我便是。” 宋然并未再与她多言,便直接上楼去了。 老板娘办事利落,宋然在房里坐了没多久,便有伙计拎了几桶热水上来,又替她将水倒在了木桶里,才带上门离去了。 宋然将门窗反锁好,才脱了衣服,进了木桶里洗澡。 这是她这半个多月来第一次洗澡,热气氤氲,她闭起眼睛,舒适地几乎要睡过去。 等到身上的污垢都清洗gān净了,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木桶里出来了。 洗了澡后,宋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换了身gān净衣服,等到头发gān透,又重新拿一根木簪将头发在头顶挽好。 到了晚饭时分,宋然才下楼去吃饭去了。 因为是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她并未出去吃饭,只在客栈里简单吃了碗汤饼。 吃完后,她有意无意地向老板娘打听起关于西临泽的事情来。 “老板娘,你在西临城开店多久了?” 宋然摸了摸吃撑了的肚子,对旁边拨着算盘的老板娘问道。 “快有十年了吧。”老板娘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那老板娘你可曾见过西临城的新城主” 听她问起西临城主的事,老板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打量了宋然一番,才回答她道,“见到是未见过,不过听闻这新城主长相温润如玉,待人处事也很谦和有礼,不似老城主那般傲慢。” 宋然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段子清之前确实待人都是彬彬有礼。 倒是戴上面具以西临泽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之后,似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变得十分无赖…… 也难怪她之前总觉得他声音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老板娘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公子哥,笑道,“客官别再叫老板娘了,奴家名唤萧娘,直接叫我萧娘就好。” 宋然感觉她应该也不是什么黑店老板娘,应道,“好的,萧娘。” “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 “我姓宋,至于如何称呼随老板娘高兴就好。” 宋然对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称呼。 “如此,那日后便称呼客官宋公子吧。不知宋公子一路跋涉来到西临,是为了何事?” 萧娘一直觉得眼前的人不似寻常百姓,对她此行的目的很是好奇。 宋然对西临城并不熟悉,也想找人帮忙,便打算信了这个老板娘。 她走到萧娘跟前,凑在她耳边小声道,“不瞒萧娘,在下此行是来找你们城主的,但是我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他,还得萧娘帮我解答一些疑问。” 萧娘方才听她打探城主的事,便隐隐猜到她是与城主有关系的,见她这般坦诚,便慡快道,“宋公子若有需要萧娘的地方,直接说出来便是。” 宋然也豪气道,“事成之后,在下必然重金酬谢。” 萧娘也没有拒绝,只道,“如此,便多谢宋公子好意了。” 宋然又向她问了些关于西临家的事,萧娘也都一一告知了他。 第二日一早,宋然便朝着昨日萧娘告知的地点出发了。 西临城虽无皇帝,但是由西临家世代承袭城主之位统治,因此城主在城中的地位也是尊贵无比,住在单独的一处行宫里。 萧娘开客栈也有近十年,人脉很广,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直接翻进行宫里,便告诉了宋然。 宋然按照她的指点,没费多少力气就进了西临家的住所。 行宫很大,宋然并不知道城主具体是住在哪一处宫殿里,只得胡乱摸索着。 她进入行宫不久后,前面就有两个小婢女端着东西迎面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宋然吓得不轻,赶紧找了个角落里躲了起来。 “快别跟我说笑了,耽误久了,给城主送的汤水要是凉了,回来又该被姑姑骂了。”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咱们快去快回便是。” 宋然听到他们是要去给城主送东西,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宋然都小心翼翼地,深怕被别人发现,将她当做刺客抓起来。 就这样跟着两个小婢女到了城主住的地方,可是门口却有侍卫把守着,她不敢贸然上前去。 她将四周环顾了一番,还是决定像之前一样,采用最朴素的方式进去——爬墙。 宋然绕到后门,发现门虽锁着,但是并没有侍卫把守着,心中一喜。 手脚并用终于从后面的围墙翻进了院子里,一进去便听见了那个她曾在梦里听了无数遍的声音。 这一次,她终于能将心中的话全部告诉他了。 西临泽屋子里的后窗开着,宋然悄悄地从外面往里看,等人都走了,她才叫了他一声,“段子清。” 西临泽乍一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幻听了,转过头却看着宋然双手扒在窗台上看着她。 他怔楞了片刻,而后却语气冷淡道,“你走吧,我不是什么段子清,不是你要找的人。” 宋然有些讶异,他怎么是这副反应? 见他这么冷淡,索性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的。” 西临泽从方才就一直偷偷打量着她,时隔一年不见,她比之前更瘦了些,皮肤也似乎变黑了些,想必路上是吃了不少苦。 但是想到一年前她做的决定,还是狠了狠心道,“这里是城主府,未经许可,你这样的闲杂人等,是怎么进来的?” 宋然指了指窗外,“后门没人看着,我翻墙进来的。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下次不翻墙了。” “不必了,你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还不等宋然再说什么,西临泽直接对门外吩咐道,“陆辛。” 外面的人闻声进来,却见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心中很是诧异。 对着西临泽抱拳道,“但听城主吩咐。” 西临泽看都不再看宋然一眼,直接道,“你们是如何做事的?连院子里进了人都未察觉。传令下去,即日起云舒院增派一倍人看守,尤其是后门更要严加把守,莫要再让人钻了空子。” 宋然听他说了这一堆话,知道他是在让人防着自己,但还是问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临泽并不理睬她,接着对陆辛吩咐道,“还有,以后若是此人再来,不必再通禀我,直接赶出府去,本城主不想见她。” 宋然有些气他的所作所为,正要发作,却被陆辛唤进来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等到宋然远去后,陆辛才试探着问道,“城主,此人是?” “没什么,一个欠了我几顿饭没还的人而已,也不想着她还了,日后不再见她就是,本城主没有那么小气。” 陆辛:“……” 想了想,西临泽却又对他道,“日后她若是再来,你们驱赶归驱赶,可千万不要伤到她。” “是,城主。” 宋然一大早就在城主府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自然不服气,接下来三日也是每天都去。 但是如今云舒院被看守地滴水不漏,她根本无法像第一次那样偷偷翻墙进去,只能从正门,但每次都被毫不留情地轰走了。 第四次被轰走之后,宋然心里很是生气,但是生气之余,更多的却是失落和伤心。 她不知道西临泽如今为什么对自己是那副模样,跟之前判若两人。 难道是因为之前几次吃饭她都没付钱,让他生气了吗? 可是现在西临泽不愿意见她,她连当面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越是挫败惆怅,索性向萧娘要了些好酒,借酒消愁起来。 萧娘见她一个人在喝闷酒,上前对她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喝酒了,萧娘你不必管我,自去忙你的去吧。” 宋然虽只喝了一些,脸却已经有些红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公子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萧娘听。我有一个地方,旁人都不知道,公子去了可以大胆放心地喝酒。” 萧娘知道她可能是这两天碰了壁,对她建议道。 宋然有些动心,她如今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跟萧娘倾诉一番,说不定能想通些。 她对着萧娘点了点头,又从柜台上拿了一坛未开封的酒,才随着萧娘上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女土匪就要上线了。 第51章 西临城来了个女土匪 萧娘带着宋然爬上了客栈的屋顶,不似其他的屋顶瓦片鳞次栉比,月来客栈的屋顶居然有一处平坦的地方。 萧娘将带上来的竹席在地上铺好,就邀请宋然坐下,一起饮酒。 这屋顶之上,将市井之中的万家灯火都尽收眼底,头顶上的月色星辰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宋然忍不住赞叹,“想不到西临城还有这般自由惬意的地方,萧娘真是会生活。” “日子好也是过,坏也得过,不如选自己最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 萧娘递给宋然一碗酒,又拿出一个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跟她碰了杯,才又问道,“说说这几天你在城主府都发生什么了吧?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不愿意见我,隔了一年不见,他对我的态度变化很大。我想问他为什么,可是他连说出疑问的机会都不给我。” 宋然自斟自饮了一杯,回答萧娘的时候有些无奈气馁。 萧娘直心肠道,“不是我打击你,但是你们有一年没见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既然他都放下了,你为什么不也放下呢?” 宋然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放手,只是我这人一向不喜欢亏欠别人,他与我有恩,我总得想办法报答了才是。就算不能报恩,也想要跟他说清楚。” “你说是就是吧,只要到最后不留遗憾就好。但你可要小心别被骗了,古话说的好,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宋然听她语气里有一丝的怅然,想了想问她道,“对了萧娘,来客栈这些天怎么没见过你的夫君啊?” “公子说笑了,萧娘孤身一人,哪里来的夫君啊。”萧娘浅浅地笑笑,单薄身躯映在皎洁的月辉下,竟有一丝苍凉的意味。 “那你一个人张罗这间客栈也挺辛苦的,了不起。”宋然有些钦佩眼前这个娇俏娘子。 萧娘还是笑笑,道“不过勉qiáng过活罢了。我有一个故事,不知公子可想愿一听?” “洗耳恭听。”宋然头倚在一旁的几案上,左手臂搭在腿上托腮,认真地看着萧娘,等着她说下去。 萧娘慢慢地说起那些往事,“十年前,有一位姑娘随着父亲来到西临定居,每日弹琴听曲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有一天,西临最大的戏班,来了一位戏唱得甚是不错的小伶,不同于之前那些台技娴熟的老角儿,他的声音婉转清脆中还带着一丝青涩,让姑娘眼前一亮。” “小伶下了戏台,姑娘偷偷混进后台,正好看到那位小伶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卸着妆。他将脸上的浓墨重彩一点点地仔细擦gān净,露出本来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庞,转过头来对姑娘笑着说,是你啊……” “原来他在台上时就一直看到有一个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方才在铜镜里他也看到身后有人,一直没有出声。他那一笑,让姑娘懵懂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居然被吓跑了。” “姑娘回到家,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应该跟他好好打个招呼才对。接下来几天,姑娘每天都去看小伶唱戏偶尔也偷偷去后台看他,但是从来都不敢与他说话。” “就这样过了十天,第十天姑娘又准备像以往一样偷偷看完他就走,却被他堵住了去路。” “他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从来不同我说话啊?是我长得太丑吓着你了吗?” “姑娘结巴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了两个字,不是。” “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对着姑娘道,我叫陆月卿,你叫什么名字呀?” “姑娘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那天jiāo换姓名之后,他们便成了朋友,陆月卿会给她介绍不同的乐器和戏剧角色,她每每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陆月卿得空了,会带姑娘去他家看自己养的小猫,那只猫也很喜欢主人的朋友,第一次见到那姑娘,便主动用头去蹭姑娘的手心。” “绒毛划过掌心和指尖,带来极致柔软的触感,惹得姑娘一阵惊叹,陆月卿则在一旁安静地瞧着她逗猫……” “从此除了弹琴听曲,姑娘又多了一个爱好,逗陆月卿的猫。” “本以为这样惬意静好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料过了半年,陆卿所在的戏班就要迁去别地了。”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给不了姑娘很好的未来,从头到尾,他未跟姑娘说过一句有关情爱的话,也未曾许下过任何承诺,倒是把自己的猫留给了姑娘。” “走之前,姑娘问他还会回来吗?他说也许过个几年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让姑娘日后好好生活,不必挂念他。” “或许是年少时与他的初遇太过惊艳,之后也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却没有一个人再入得了姑娘的眼。” “姑娘想着他说得也许过几年会回来的话,便jīng心养着他的猫,希望多年后再相遇时,她能问心无愧地把猫举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把猫养的很好。” “姑娘一直等啊等啊,期待能再与他见上一面,两年前,当年的那只小猫也老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姑娘从来没有放弃过等待,她相信只要自己活着,总会再有他的消息。” 听她说完一大段话,宋然大抵也猜到故事中的姑娘就是萧娘自己,但她并没有点破。 既然萧娘已经等了十年,说明她在心里早就知道什么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一个人苦苦等待着已经足够煎熬了,宋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去劝她放下。 于是她敬了萧娘一杯酒而后道,“对啊,只要活着,便还有再见的可能。” 果然,听到她这句话,萧娘的眼眸倏地亮了几分。 她一个人在这寂寥岁月中一腔孤勇地等了太久,太需要一个人来激励她,哪怕只是短短一句话,也足够了。 “说了这么久,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试试那个城主是不是还在意你,也能让你们有机会见面好好说话。” “什么办法?” 听到萧娘说她有办法,宋然的酒意都散去了几分,盯着她的目光十分热忱。 萧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示意宋然附耳过去,而后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月来客栈的老板娘和前几日来此住宿一齐消失不见,客栈里还留下了大片已经gān涸的血迹。 客栈里的伙计都说是城外山寨里的土匪将二人掳走了,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这件事闹得不小,官府很快就派了人来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如萧娘所料,此事一出,西临泽在城主府里彻底坐不住了,立刻派了好几队人马全城搜捕犯人。 他虽然不愿意见宋然,但还是派人去仔细打听了她的住处,确保她没有受委屈。 “陆辛,这几日她都没来了吗?” 西临泽在屋内来回踱步,心里似有蚂蚁啃噬般难受,焦急地问道。 “前几日她倒是每天都来,但是自从月来客栈出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陆辛抱着拳,一五一十地回答他。 “她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西临泽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是城主那日说,日后若是他再来,直接赶出去便是,是以属下才没有来打扰城主清静。” 陆辛在心里擦了把汗,城主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西临泽:“……” 本以为这土匪来势汹汹只是为了钱财,但是接下来几日官府还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西临城中的百姓却又接二连三地消失。 每个掳走人的地方,墙上都留下了朱漆书写的三个大字,“清风寨”。 土匪不断从西临城里掳人出去,一时之间,西临城内人人自危,民心不安。 过了几日,那土匪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在城门张贴悬赏告示,“有能将西临城新城主绑去清风寨的,赏huáng金百两。” 西临泽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清风寨是冲着他来的。 时日拖的越久,宋然便多一分危险。 为了宋然,也为了城中百姓,他只带了陆辛和几个亲兵,便乔装了一番去了清风寨。 第52章 比武招亲 到了寨前,西临泽一行人说明了来意,便有人将他押到了寨子里。 其余人被几个土匪关押在了一起,只有西临泽被一路带着去见了清风寨寨主。 西临泽被缚着双手,堵住嘴巴,被人摁着在地上跪着,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坐在白虎皮包裹着的座椅上的寨主。 那寨主见西临泽来了,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佻,“西临大城主,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此人只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将头发挽在头顶,身着一身淡青色长袍,正是在悦来客栈消失了的宋然。 她将西临泽口中塞着的帕子拿出来,西临泽在见到宋然是寨主时才松了口气,她没事便好。 但语气仍是前几日那般冷淡,“怎么是你?宋姑娘怎么有兴趣当起土匪山贼来了?” 宋然脱口而出,“呵,还不是为了见你一面。” 但又觉得不妥,又加了句,“有些话我要当面跟你说清楚,才能安心。” 饶是如此,西临泽在知道她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之后,内心还是十分触动,面上冷静道,“既然如此,还请寨主有话直说,在下还有事要忙。” 宋然见他如今这么喜欢摆城主的架子,跟之前死缠烂打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自觉自己的语气也疏离了几分,“西临城主放心,我的话说完之后,自然会立刻放你离开。” 西临泽感受到她的语气变得冷了些,心中却又失落起来,一言不发地等她接着说下去。 宋然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说,“第一,你之前救了我好多次,我很感激你,今天我正式地跟你道谢,谢谢你,西临城主。” “第二,之前答应要请你吃饭,却没能有机会兑现,本来想着来西临找到你后,能有机会了了这桩人情。” “但是如今,既然西临城主已经决意与我形同陌路,还是算了。但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会将吃饭的钱加倍折现成银子给你。” “第三,我现在已经和之前的人划清了界限,从此以后我只是宋然,不会给你们西临带来麻烦,城主放心便是。” 听到划清界限这四个字,西临泽晦暗的眸子终于亮了起来,在寨中火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话,“那你当初舍命为他挡下毒酒,难道不是因为心悦他吗?” 宋然却笑起来,反驳他道,“怎么可能!当日只不过是怕他死了,会祸及我的父亲,才会救他。谁知道他早有计划,我还害的挽月丧了命……” 说到挽月的死,她再也笑不出来,如今心里话都说完了,便对着旁边几个喽啰吩咐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将西临城主和他带来的人都松绑,送他们下山吧。” 西临泽刚刚解开了心结,却听到她要送自己走,正要死皮赖脸留下来。 宋然却以为他是担心那些被掳走的百姓,挥手道,“放心吧!那些人我已经都放走了,这几日也没有亏待他们,好吃好喝养着呢。” 又吩咐人拿了一袋子碎银子给他,权当是给他的饭钱和路费。 西临泽拿着那包银子,哭笑不得,撒娇道,“我……可以先不走吗?” 宋然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眸光发亮,报复性地道,“拿了银子还想蹭饭?赶紧走!清风寨没有闲人的饭吃!来人,给我把他轰出去!” 方才绑他进来的两个小喽啰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西临泽,将他很不体面地拖了出去。 其实寨子里的这些喽啰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但毕竟是宋然的人,他不想为难他们,便任由他们拖了自己出去。 反正,他今天走了,日后还会回来。 既然她现在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他当然要照顾好她。 等到几人都下山后,宋然又觉得自己做了这一大堆有些可惜。 她按照萧娘的计划,在城外买了些人手,在清风山占山为王,又在房间里泼了一地的jī血,装作被绑.架的假象。 又掳来一些城中百姓,过来白吃白喝。就是为了引起民众恐慌,惹西临泽注意。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她将话与他说清楚之后,他的态度却又变回了从前那般死皮赖脸。 原来之前他的冷漠,只是因为误会了自己对沈亦澈有情。 她自尊心作祟,不让他有分辩的机会,就让人将他赶了出去,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又有些懊悔了。 萧娘端着饭菜进来,看到宋然一脸纠结地坐在那,调侃道,“我们的宋寨主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舍不得你的小情郎吗?” 宋然嗔她道,“萧娘!你就会取笑我!” “好好好,不笑话你啦。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后悔刚刚赶走他了,萧娘,你说他要是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萧娘将饭菜摆好,对她无奈地笑道,“我的傻寨主,你不会真以为人家只是为了救那些百姓而来吧。” 宋然在这些方面确实不如萧娘通透,听她这样说,茫然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想必他早就知道你住在月来客栈,也知道你被抓走的事情,才会这么紧张地只带几个人上山来了。你若真的有意,就跟他说明白便是。” “可是……刚刚是我赶他走的,又怎么好意思再找他回来……”宋然有些纠结。 萧娘却仍是向上次一样成竹在胸,对她莞尔一笑道,“这有何难!你按照我说的吩咐下去,保准他巴巴地赶过来!” 第二日,清风寨要在三日后举行比武招亲的事情在西临城内广为流传。 听之前被清风寨掳去的那些人说,清风寨寨主长得貌美如花,对待手下人和俘虏也是好吃好喝待着。 寨主家底殷实,谁若是能娶了她,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时之间,前来清风寨报名参加的人,都快把寨子的门槛踏破了。 果不其然,萧娘清点名单时,在一堆人名中发现了西临泽的名字,她将名单拿到宋然面前晃了晃,得意道,“你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只怕现在某人在家里急的直跺脚呢。” 另一边的城主府里。 西临大城主又在屋里飞快地来回踱着步,边踱步嘴里还碎碎念着,“陆辛,你说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比武招亲了?是不是之前我不见她,让她生气了?你也是的,当初怎么不劝劝我呢?” 陆辛:…… 他表示自己快被城主这快速的步伐晃花眼了好吗。 西临泽确实在比武招亲之前,去找过宋然,但是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最后他也想通了,不就是比武招亲吗,他就不信有人能打得过他。 他已经提前买通了几位西临城武功最好的人,让他们退出了比赛,还怕自己赢不了那些花拳绣腿吗? 萧娘发现有些人莫名突然要求退赛了,隐隐猜到了是西临泽的手笔,在心里偷笑,这一对小年轻,可真会折腾啊。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比武招亲的日子了。 台下参与的人,个个摩拳擦掌。 宋然头上盖着红色锦帕,遮挡了容貌,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台下的人更是迫不及待想要上台去早点结束比试。 今日最终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加上西临泽一共有二十个人。 部分武功高qiáng的是被西临泽用重金收买劝退了。 还有一大部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参与的,发现有这么多武艺高qiáng的人都来了,想着自己肯定没戏,没必要去白白讨一顿打,就也退赛了。 还有很多今日有特殊情况来不了的。 这样一来,到最后正式比试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二十个人。 清风寨的一个小喽啰,拿起一只铜锣,重重敲了下,朗声道,“恭迎各位前来观看和参与我们寨主今日的比武招亲!我宣布,比试现在正式开始!” 第一轮,抽签两人一组比试,二十个人里胜出的十个人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余下十人再次抽签分成五组比试,胜出的五个人进入最终比试。 西临泽轻轻松松就过了前两轮,笑意盈盈地看向宋然的方向,今日的比武招亲他志在必得。 宋然也在心里捏着一把汗,怕西临泽失误,输了比试,嫁给一个武艺高qiáng的人可不是她的本意。 两轮结束后,还剩下五个人。 最后一轮的比试项目是比she箭,每个人九支箭,中靶心数目最多的胜出。 其中有两个人并不善于she箭,颤颤巍巍地拉开弓she了几支箭出去,就累地气喘吁吁,箭也she的歪歪扭扭,有几支甚至还没有碰到靶子就已经落到了地上,旁观席一片喝倒彩的声音。 有一个倒是有些熟悉she箭的门道,但是也只有六支箭正中了靶心。 只有一个人和西临泽一样,九支都正中了靶心。 如此,只好加大比试的难度,再比试一场。 最后一场,萧娘决定将他们眼睛蒙起来,再比谁的中靶心数最多。 那人大笑一声,挑衅地看着西临泽道,“这有何难?” 清风寨的人拿来两块黑布,将二人的眼睛蒙上。 二人分开站好后,那人便连珠pào似的she出了八支箭,箭箭正中靶心,惹得四周叫好声连连。 等到那人将最后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西临泽仔细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将羽箭在弓弦上搭好,拉满长弓。 那人最后一支箭she出,西临泽也紧随其后将箭she了出去,但他并没有将箭对着自己的靶子,而是用尽力气朝着那人的箭尾追去。 在那人的最后一支箭快要碰到靶子时,西临泽she出的箭堪堪追上,将那支箭从尾部完整劈开,而后他自己的箭稳稳地落在了靶心。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西临泽再度发力,将剩下的八支箭分两次,四支齐发,全都中了靶心。 周围掌声雷动,那人高兴地将蒙眼的布条摘下,却见自己的一只箭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自己的箭靶上也有一支西临泽的羽箭。 心中泄气,但还是心服口服对着西临泽拱手道,“是在下输了。” 胜负已分,小喽啰再次敲响铜锣,高声喊道,“今日比武招亲胜出的,是西临城城主西临泽!” 宋然在一片红色之下,欣慰地笑了笑。 比试结束,西临泽亦是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终于可以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将之前未完的话向她说完。 西临泽在萧娘的带领下,去到了宋然的面前,他掀开她头上的锦帕,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一年来他夜夜都梦见的人儿着红妆的样子。 他几乎看呆了,还是宋然提醒他道,“你一直捏着这个帕子手不酸吗?” 西临泽这才尴尬地收回手,对她笑道,“这次,你可以跟我回西临城做城主夫人了吧。” 宋然却抽回了他手中的帕子,道,“你想得美!我在这山中活得自由自在好不快活,为什么要跟你回城主府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着活受罪。” “这个无妨,为夫不介意留在清风寨给夫人当压寨夫婿。” 西临泽俯身凑近宋然耳边,语气暧昧。 宋然却轻轻推开他,仰头望着他,眼神狡黠,“想来我这蹭饭也可以,除非,” 西临泽对她故弄玄虚的调皮样子甚是喜欢,但还是有些心急地催促道,“除非什么?夫人但说无妨。” “除非你再给我chuī一回一年前你给我chuī过的那首曲子,我就答应做你的长期饭票。” 他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要求,怔楞片刻随机朗声笑道,“以后我每夜都亲自chuī给你听。” 宋然笑靥如花,轻声答道,“好” 第53章 结局 一个月后,西临城的新城主举行大婚,娶的人正是之前惹得城内人心惶惶的清风寨寨主。 大家都说,之前城主被女土匪掳走,不料却对寨主一见钟情。之后更是主动去参加了比武招亲,自愿做了人家的压寨夫婿。 大婚当日,西临城主亲自去了清风寨中迎了新娘子下山,从清风寨一直到城主府一路铺却大红地毯,迎亲队伍边走边撒着喜糖和铜钱,沿路一片喜庆景象。 萧娘替宋然梳好妆,盖上红盖头等着西临泽的到来。 宋然握着萧娘的手对她感激道,“萧娘,这些日子耽误你做生意了,我在大兴钱庄存了一笔钱,你有空去取出来吧,就当是我的谢礼。” 萧娘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我一直开客栈都没好好休息过,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下。你若是真要感谢我,以后便经常来月来客栈找我聊天解闷,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宋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郑重答应道,“一定!” 西临泽昨夜便已经兴奋地睡不着觉了,一大早就早早起来领着人出发了。 宋然梳好妆没多久,他也就到了。 萧娘将宋然jiāo到西临泽手上,对他笑道,“这个傻姑娘跋山涉水来找你,你日后可不能辜负她啊。” 西临泽满面chūn风地应道,“宋然从今往后便是我的妻子,我会爱护她一生一世。这些日子,有劳萧娘照料夫人了。” 萧娘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而已,时辰差不多了,快起轿吧。” 西临泽小心翼翼地扶着宋然上了喜轿,等她坐稳后,自己才脚步轻快地骑上马,萧娘也跟在迎亲队伍里一起去城主府喝喜酒。 到了城主府,宋然和西临泽对着老城主拜了天地,新娘子就被送入了新房里。 一向孤傲的老人,在今日这样难得的喜宴上乐得合不拢嘴,他在西临泽的口中听了过去在北周的事,明白宋然是个聪慧洒脱的好姑娘,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孙媳妇。 不同于之前和沈亦澈成亲时那般完成任务的敷衍,这次宋然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为人新妇的喜悦与紧张。 一路上,但凡她与西临泽一同走在一起,他都会小声安抚着她,让她不必紧张。 他虽这样说,宋然却觉得最紧张的人似乎是他西临泽才对,他有几次都紧张地没注意看路,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就这样,他还不停地安慰她,让宋然有些哭笑不得。 等到宾客散尽,西临泽才终于被放进了新房。 他在喜婆的指点下,用称杆挑开了宋然的盖头,又与她喝了合卺酒。 喜婆将二人的头发各自剪了一缕下来,而后用一根红绳系在了一起,放入檀木盒子里。 房内伺候的人一齐恭贺二人道,“恭喜城主与夫人结发同心!” 宋然打赏了他们每人一份喜钱,这些人便按着次序识趣地出去了。 众人走后,宋然便伸手拆了头顶的钗钿和发髻,又站起身来去将西临泽头顶束发的红玉冠也取了下来。 她正要去接着解开他的发髻,西临泽却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夫人,良宵苦短。” 宋然被他这般目光盯着,整张脸都被灼烧地微微红了起来,对着他羞怯地点了点头。 西临泽将chuáng上的红枣桂圆等物什都扫到一边,确认不会有东西硌到宋然后,才将她压在了chuáng榻上。 他用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宋然衣衫上的层层束缚。 …… 等到终于云消雨散,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 宋然第二日顶着浑身的酸痛,认认真真地给老爷子敬了茶。 她眼底的乌青落在西临泽的眼里,让他很是自责和懊悔,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夜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 可是到了夜里,他却违背了誓言,又一次把宋然折腾地连哭喊地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宋然依偎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骂他,“西临泽你这个混蛋!” 西临泽心疼地握着她的柔荑,心疼地认错道,“夫人,我错了。” 下次还敢…… 萧娘这日照常在柜台前拨着算盘算账,却有一位身形修长,穿着锦袍的男子进来问道,“这里可有一位姓萧的娘子?” 那声音隔了十年的时光再度响起,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带了一丝亲切。 萧娘早已泪眼朦胧,qiáng自镇定地对来人道,“路途困顿,客官可要坐下喝杯酒再启程?” 那人一步步地朝她走来,伸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泪花,语气坚定而温和,“路途困顿,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恍惚间,萧娘觉得他一点都未老,还是当年那个带着她去逗猫听曲的翩翩少年郎。 陆月卿将十年前在上元节时就买下的那支华胜亲自替她簪上,温声道,“用了十年光yīn衣锦还乡,不知可是晚了?” 萧娘使劲摇了摇头,破碎一片泪光,她明明是在笑,到最后却几乎泣不成声,她说,“不晚。” 只要你来,无论多久都不算晚。 只要最后等到了他,她的等待就不是没有意义地虚度光yīn。 …… 另一边的北周,却没有西临城这般喜庆和乐的气氛。 刚刚登基没有几月的新帝,病重了。 在昏迷了一个月后,沈亦澈终于虚弱地醒来,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前些时候让沈烨调查的事,这几日也已经水落石出了,果真是柳一一在三年前给他下了钟情蛊。 钟情蛊,顾名思义,中了蛊的人会钟情于下蛊之人,一旦爱上别人,便会毒发。 想想因为这个毒妇,自己做了那些丧失理智的事情,错过了宋然,他便气恨不已。 如今木已成舟,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用最后的日子制定了一些国策,下一任皇帝只要照做,不荒yín无度,北周便也不会大乱。 他没有子嗣,最终便将皇位传给了他虽不能gān但却良善的二哥沈亦暄。 至于柳一一,他死后也不愿再在地下见到她,得知真相后便让人将她毒哑做成了人.彘,泡在了酒缸里。 但每日用参汤吊着柳一一的命不让她太快死去,叫她日日承受着百般的苦痛折磨。 他下了两道诏书,一道是传为于沈亦暄,另一道是让人在他死后将他与皇后的衣冠冢合葬于一起。 据北周史书记载,承昭皇帝登基一月后,皇后于凤栖宫中被柳贵妃陷害薨逝。三个月后,皇帝思念成疾,追随先后而去,合葬于裕陵。 承昭皇帝驾崩两月后,平王沈亦暄登基继位,改元昌平。 昌平一年秋,皇帝下旨废除后宫。 昌平二年三月,皇后诞下嫡长子沈若辰,同年九月,沈若辰被封皇太子。 昌平皇帝与皇后一生恩爱和乐,留下一段佳话。 (正文完) 第54章 关于沈亦暄的番外 他是北周第一个嫡皇子,从小母后就对他说,“暄儿是北周未来的储君,要比旁人更加勤奋进取日后才能接管父皇的江山。” 有了七弟后,母后对他要求更是严格,要他时时刻刻为弟弟做好表率。 十五岁之前他一直都按照母后的期望,每日勤奋进学,焚膏继晷,即使病了也坚持去尚书局,不曾有一日落下功课。 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重华宫里新来了一个小宫女。 和那些中规中矩,严肃死板的嬷嬷和宫人不同,新来的小宫女活泼灵动,说起话来就像是枝头声音婉转清脆的小huáng鹂,为他的重华宫增添了不少生气。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时,她一点都不怕他,仿佛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好友一般。 对于她的没大没小,他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很特别,和那些因为他的皇子身份来巴结讨好他的人都不一样。 她会带他放纸鸢,带他放河灯,偶尔他还会跟着她去御膳房偷吃点心。 他本身嗜甜,但是母后总是不让他多吃,她说,“为君者,食不过三。” 当小宫女知道后,脆生生地笑着对他拍胸脯道,“多吃几块点心又怎么了?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糕点管够!” 而后她就带他去了御膳房,原来她是要带他来偷吃御膳。 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芙蓉糕放在他手上,糕点的温热落在掌心,让他心头微动。 他没有告诉小宫女的是,其实不光是糕点,但凡是他喜欢的事物,母后都不会让他接触过多,母后说过,“做一个帝王最先要学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喜恶。” 他以为小宫女是这宫里难得真心待他的同龄人,可有一天所有的平静都因为一支垂珠钗而结束了。 重华宫到处都是皇后的人,她自然知道他每天都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 当皇后知道自己一向勤奋好学的儿子,被一个奴婢蛊惑地玩物丧志,甚至不顾皇子身份,做出与宫婢在御膳房偷吃糕点的荒唐事之后,她勃然大怒。 为了不让她的皇儿觉得他的母后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她并没有直接发落那位宫婢。 而是派人寻了一个由头,去那宫婢的房里搜查,最终果然不负她所望地搜出了杜贤妃赏赐的垂珠钗。 一夕之间,凤栖宫里的人都知道二皇子的宫里出了一位贤妃的眼线。 他有想过去相信她,可她浑身是伤地跪趴在地上,不为自己辩白一句。 小宫女的眸子里再没有了往日的轻快生动,有的只是向命运屈服的沉寂灰暗。 他看向小宫女的目光由原本的热切一寸寸冷了下去,最终变成了厌恶。 皇后让人将那宫婢拖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晓之以理,“身处高位,便要舍弃真心,唯有孤家寡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 可是望着小宫女被拖走时在地板上留下的长长血迹,他突然觉得好累,他不明白那不胜寒的高处有什么值得去迷恋的。 他辞了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里,躺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他十五年来第一次这么早就入睡。 第二日,日上三竿他也未醒过来。 伺候的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请了皇后过来。 太医来看了,却说他并无大碍。 第三日,第四日,接下来的十几日,他每日都睡到下午才起来。 皇后最终先摁耐不住,来到他的寝宫,恨铁不成钢道,“就为了一个宫婢,你就这般堕落?你现在这副样子哪还有半点为君者的气度风范!” 他却疲惫至极,“母后错了,变成如今这样,从来都不是因为一个小宫婢。”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至此以后,重华宫里那位才貌双绝的二殿下不见了,有的只是整日只顾吃喝玩乐的平王。 他行事越来越荒唐,渐渐地,皇后也就放弃了对他的耳提面命,毕竟她还有一个小儿子。 将来的皇帝只能有一个,皇后这样想着,既然他无意于储位,那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罢。 他十六岁出宫开府以后,便再少回皇宫了,整日于青楼酒肆中流连忘返,甚至可以做出为花魁伴舞的荒唐行径。 他不愿意娶妻,反正这皇室之中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他又何必去找一个同chuáng异梦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本以为,自己的余生都会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 直到那一日夜里,他随着段子清一同去接南越的使节团入京。 那位南越来的小公主,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绿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里面满是毫不掩饰地新奇和高兴。 月光洒在小公主的脸上,眸光流转间,仿佛星辰都落在了她的眼底,她是那样的天真美好,宛若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jīng灵。 他见到芙颂的第一眼,便明白她有一颗赤诚之心,可是她的一颗真心却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有些失落,也确实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遇见芙颂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些烟花之地。 但他并未绝望,他看的出来,段子清对芙颂没有意思,也一直拒她于千里之外。 每每她被段子清伤了脆弱的自尊心后,他都会陪在她身边,带她去吃好吃的。 芙颂是真的爱吃爱玩,也是真的心思简单,遇到天大的事,一根糖葫芦便能让她破涕为笑。 当沈亦暄知道她喜欢段子清的原因竟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后,不禁哑然失笑。 但随即却又泛着酸意地想着,他平王可是京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难道不比段子清那小子好看?还是说,他们南越的审美与北周有所偏差? 他本来都极少去皇后宫里了,但是他知道那小公主在宫里必定无聊,便每日都借着看望皇后的由头,带来各种民间的小玩意给她玩赏。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来找她的,只有她傻傻地觉得他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好孩子,每每对比自己,她还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她每每看到那些从未见过的事物,总是一副惊喜的模样,眼睛一笑便会弯起来,像是两枚碧绿色的小月牙。 有一次,他带了民间的草编蛐蛐笼给她,本以为她会像平日里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但她看见里面的蛐蛐后却一下子吓得将笼子扔出老远。 他才知道,平日里古灵jīng怪的小公主,居然是害怕虫子的。此次便格外小心,吩咐照顾她的人要格外留意殿内有无虫子。 他本来不喜熏香,但是如今却怕府里有虫子日后不小心吓到她,命人日日熏上五遍香,确保没有一只虫子敢进屋子里来。 他知道她对红彤彤的糖葫芦格外喜爱,除夕那天早早让人去街上买了很多回来,包成花束的样子。 等到晚宴结束后给她,她居然高兴地给他跳了支舞,她的舞技一点都不jīng湛,但他还是觉得她跳舞的样子十分可爱。 再后来她离开北周的时候,他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糖葫芦发簪送给她,她似乎不知道在中原,男子送女子发簪是做定情之物,很高兴地收下了,还邀请他去南越玩。 他不知道的是,那日离京,芙颂期待在人群中出现的人不是段子清,而是他。 下一次见面,是战争之后,她作为和亲公主的身份来到了北周。 他知道皇室里适龄的男子很多,但是他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便主动向明熙帝请旨要娶芙颂为王妃。 皇后还欣慰地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娶了南越的嫡公主意味着有了南越势力的支持,而沈亦暄日后定会站在沈亦澈这边。 这一回,芙颂带着和亲的使命来到北周比上次稳重了不少,亦没有再提起有关段子清的任何事。 他心下大惊,害怕他的小公主是在南越受了委屈和bī迫,不得已来到了这里。 所以成婚后,他一直都睡在书房,从不去qiáng迫她做任何事,甚至在王府里不让她去穿北周拖沓的王妃服饰,而是保持她在南越时的装扮。 他还跟从前一样对她好,希望慢慢打动她,不急于这一时。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样不作为,反而让芙颂急了。 那日从宫里出来,她便一直闷闷不得,他本以为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在心里决定以后尽量少让她进宫。 她却主动亲了他,不过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làng。 他的感官在那一刻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她的吻落在脸上的余温。 她说,她喜欢他。 所以之后,不管身份如何变换,他的身侧只会有她一个人。 承昭皇帝驾崩,他莫名其妙地坐上了那个多年前曾奋力争取的位置。 他不顾群臣的劝谏,下旨废除后宫。反正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听,只要她能安好,他不介意被人非议。 而且后宫人一多,就会有心机yīn谋出现,他不能容许她的身边有一丝危机出现的可能。 所幸,他的小公主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人这一生如此短暂,他们之间无须有多余的误会去làng费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已经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下本新文《系统男主成了我的猫》,紧接着更新中。有喜欢这类的文的,希望能帮橙子点个收藏,祝大家每个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甜甜的爱情! 下面是新文文案,谢谢大家的支持:倒霉透顶父母双亡的宁琬在一个破系统的蛊惑下,穿到了架空朝代的同名才人宁琬身上。 穿越后,宁琬激动坏了,谁不知道宫中美食之多犹如天上繁星,她满心期待地等到饭点,可送来的却只有一份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汤和一碗凉透了的米饭…… 宁琬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质问那个破系统,“不是说过来之后想吃什么有什么吗?!” 破系统:你现在只是个才人,要想吃的更好,必须完成任务晋升位份。 她宁琬才不会再相信这个坑爹系统的话,于是用仅剩的钱买了种子,撸起袖子在后宫种起了地,自给自足。 系统:…… 正当她种地种得风生水起,养鱼养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系统却不断弹出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宁琬一脸懵bī,原来在后宫晋位只要地种的好就行了? 又看了看天天陪在自己身边的猫,忍不住感慨:养猫种田多好,要什么男人啊…… 可是怎么越看,这只猫咪的眼神越跟某个瘟神皇帝有些像? (ps:本文1v1,男女主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