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事务所》作者：惗肆 文案： 妖族隐于人世，平稳生活近千年。妖族成员沈西开了一家私人事务所，无论妖族小大事务，他都管。 直到有一天，他无故撞上了一起凶案…… 再然后，沈西接到一个电话。 ——请问是嘻嘻哈哈事务所吗？ ——是的。 ——我家队长想要约你办件事。 ——请说。 电话那头停了停，忽然传来一低沉的男音。 ——我需要只哈士奇。要求不多，像你就行。 妖界哈士奇·沈西：？？？ 【扫雷必看】 （1）攻受都是妖怪，只抓妖怪！文中各类案子都有，出现的妖怪们，结合各类民间资料的基础上改动，考据党勿入。 （2）星际背景只是为了方便瞎扯，作者逻辑死，尽量挽救中。看文图个乐呵，小可爱们别扯上三观等问题~~ （3）不喜直接点叉！写作不易，看文也不易，咱们别互相伤害了吧~~晋江好文好多，总有一本适合你！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星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西，宗辞 ┃ 配角：流火，安音，傅晟临，如意，崔煜 ┃ 其它：妖怪 第1章 空皮囊01 九月初的金都，暑热未散。 面积不大的百里区，数十幢整齐的落地平房伫立在此。彼此间，形成了几条整齐的街道。 这里是金都未拆迁的区域之一，早在几十年前，就被视作‘贫民区’。 在二街街尾，有间不大的店面，店门正大肆敞开着。路过的行人只要抬头一看，就能看见七字店名。 如同狗爬一般的手写字体：嘻嘻哈哈事务所。 店门左侧挂着一串木质风铃，做工粗糙的让人觉得寒酸。 正值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原本就偏僻的街尾店面，更是不见半个人影。 “嗷呜……”忽然间，店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嗷叫声。 店内角落，一只毛色灰白的狗崽子正趴在圆形凉垫上，耷拉着眼皮，只透出一丝湛蓝的眸色。 似乎是不满意当前的睡姿，狗子干脆翻过身子，用背部蹭着凉垫，将白绒绒的腹部露了出来，肚皮还透着一点暖粉色。 慵懒惬意的模样，怪可爱的。 微风拂过，门口的木质风铃簌簌作响。除此之外，空气中似乎还带上了一丝香水味。 只是一瞬，狗子脑袋两侧软哒哒的耳朵动了动。原本还耷拉着的眼睛瞬间张开，露出圆鼓鼓的湛蓝眼眸。 狗子重新翻过身，目光直直落在店门口。 “哒、哒、哒……”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由远至近，直至在店门口停下。 距离隔得近了，浓郁的香味水传来，敏感的狗鼻子不适地耸了耸。 狗子仰头朝上看去，一女人正站在店门口。 浅棕色的长卷发、精致的妆容、凹凸有致的身材，要是走在人群中，绝对少不了注视的目光。 狗子正想着，门口的女人就细声细气地朝里问道，“有人吗？老板在吗？” “嗷呜！”狗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奶气十足地嗷叫了一声，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望见它，微微蹙眉。随即就展露表面的笑意，走近它，弯腰逗弄道，“小可爱，你家主人去哪里了？我找他有事。” ——我就是主人本人。 狗子内心回答了一句。 然而下一秒，它就打了一个小喷嚏。大概是香水味太浓，它总觉得女人身上的味道闻着不舒服。 不过生意上门，狗子也懒得深究这事。它直接转身，短腿小屁股，一扭一扭地朝着店内小隔间走去。 女人微怔，正考虑着要不要离开。 隔间内却突然传来一灵动的声音，“外面的客人请稍等，我马上就出来。” 女人听见回应，心中微定。 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一道身影就从隔间中探出。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生，穿着浅蓝T恤和深色短裤，脚上还踩着人字凉拖。 随意的穿着却掩盖不住他俊逸的面容，眉清目秀，直让人觉得清爽好看。 他在女人面前站定，扬起笑意，礼貌道，“你好，我叫沈西，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女人露出狐疑的神色，默不作声打量着他。 沈西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没有显出半点不悦，仍是张扬着笑意，“你需要什么？” 他顿了顿，暗示性地低声吐露，“我这家事务所，什么委托都能接。” 半晌。 “……阴沉木灵丸，两颗，越快越好。”女人短促开口。 沈西听见物品名称，即刻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东西，平常人可不需要。 他望着对方，故作高深地说道，“有是有，只是这东西不便宜。” 说罢，他的手指还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女人不可置否，随手摘下两颗耳坠，丢给了他，“够么？” 沈西打量着手中的耳坠。 嗯，真钻石！市场价少数五位数。 “咳咳。”沈西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压制嘴角的笑容，眼睛却离不开这耳坠，“可以可以，店里没现成的物品。今天下午五点，你来取。” 女人没有半点怀疑，点了点头，转身直径离开。 半分钟后，沈西才将物品小心翼翼地收入纳宝袋中。他的嘴角咧到最大，一个劲地乐呵，“这笔买卖可赚大发了！这女妖怪出手可真阔绰……” 没错，刚刚的女人是妖。而沈西，也是只灵力微弱的小妖。方才那只酷似哈士奇的狗子，就是他的本体。 这家由他所开的事务所，从一开始，就是替妖怪们服务的。 沈西想起之前的女妖怪，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那浓郁的香水味下，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算了，先把这事办好再说。” 沈西甩开这些思绪，暗自盘算起来：把耳坠典当掉，再买几瓶好酒和下酒小菜，回到妖族结界里找树精爷爷，讨两颗灵丸…… 确定了自己的计划，沈西立刻关了店门。他抬头望着手写店名，自我满足了一番，随即出了二街。 *** 人类刚进入星际时代，母星地球还居住着不少人。 在此之中，不少妖怪像沈西一样，化形成人，以各种身份隐藏在人类当中。他们由专门的妖怪局进行管理，最大的守则便是：不准伤人。 当然，也有不愿意出世的妖怪，一直在妖族结界内居住。 这样的平静日子，已经维持了不下百年。 霓龙区是金都的市中心，所有高层管理局都伫立于此，包括隐于暗处的妖怪局。在这样的地段上，房价自然高于青天。 而就在金都督察局旁，开着一家私人侦探所。地段优渥，两层的独立建筑，外形上极为大气。 此刻正值午休时间，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傅局？你怎么来了？” “流火，宗队呢？”傅晟临剑眉一挑，对着迎面而来的少年开了口。 流火作为侦探所的员工之一，少不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傅晟临似有急事，也不废话，“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傅晟临大手一挥，“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他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直接走进一间私人办公室，“宗辞！这回你必须要帮我！” 语音未消，他便噎住了。 傅晟临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疑惑道，“人呢？” “在这。”身后忽然传来一清冷的声音。傅晟临一转身，就瞧见了人。 对方穿着薄型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衬衫袖口往上折了些许，露出有劲的手腕。男人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正平静地盯着傅晟临。 傅晟临被他注视着，怔了怔。 即便与宗辞相熟，可他总会被对方无形中的气势所震慑。 “你去哪里了？”平淡无奇的开场白。 宗辞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倒水。怎么？堂堂督察局局长还需要我帮忙？”说话间，嘴角显露淡淡笑意。 傅晟临伫在原地，一时无言。 宗辞也不理他，直径回到办公室内，坐在了转椅上。 傅晟临很快就反应过来，大跨步走上前去，“这次我可通过上层，申请到了妖怪局局长的协助令。” 宗辞是只修为高深的狐妖，原本一直在妖怪局担任侦案队队长。 只可惜，近些年妖族众妖各个安分守己。宗辞觉得闲着无聊，就在妖怪局挂了个头衔，外出私开了家侦探所。傅晟临是个实打实的人类，由于工作性质，他意外结识了宗辞，还在对方面前混了个熟脸。 他将口袋中的芯片丢给对面的宗辞，又道，“你在妖怪局挂名太久，总该做点事。” 宗辞不疑有他，只将芯片插入电脑显示器，“局长让我帮你查人类的案子？什么案子以你的能力还查不出来？” 傅晟临见问到正经事，眉头紧蹙，“这次犯案的主谋，可能就是妖怪，我没办法。” 宗辞手头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方。 “已经发生两起了，资料都在芯片里。”傅晟临看出他眼中的询问，讲了个大概，“第一起案子在十天前，第二起案子在六天前。两名死者皆为女性，而且……” 傅晟临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脸色难看，“而且，死状可怖。” 作为督查局局长，傅晟临接手的案子可不在少数。能让他承认‘可怖’两字的案件，恐怕不会简单。 电脑上，两名死者的照片资料放出。 只是一瞬，一贯云淡风轻的宗辞也忍不住蹙了眉。 “表面一层皮肤，都被剥了，法医说厚度在2mm至3mm。”傅晟临低声道出，“第一个死者在商场洗手间发现。从死者最后一次在监控画面里出现，到清洁人员发现，左右不过十分钟。”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作案仪器，即便有，以现在的科学技术，短时间也不可能做到。” 宗辞的视线一直落在电脑屏幕上，将资料仔细看完后，这才下了结论，“交给我吧，这个案子，你的确没办法。” 妖怪作案，又涉及人类，怪不得妖怪局局长会让他出面。 “这两个案子被相关部门暂时压下。”傅晟临将紧迫性道出，“必须尽快破案，否则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嗯，我知道。”宗辞仍是盯着电脑上的资料，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面，神色严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傅晟临的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宗辞，立刻走到一边接通。 不出一分钟，他就疾步走回，只是这脸色，出奇的难看。 “怎么了？”宗辞察觉出不对，询问道。 傅晟临叹了口气，凝重道。 “百里区八街，又发生了一起同类案件。” 第2章 空皮囊02 又发生了一起？ 宗辞神色微变，毫不犹豫地起身说道，“走，去现场。” 这个案件之前一直由傅晟临接手，再度发生同类案件，他本就是要赶过去的，“嗯，坐我的车，现在就去。” “好。” 两人并肩走到一楼，宗辞扫视着办公区域，沉声吩咐，“流火，带上灵器袋跟我走。其他人，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完成，不能早退。” “是！” 众人整齐划一地回答，对于宗辞的命令极为信服。 一个少年从位置上站起，手中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兴致冲冲地跑到宗辞面前，“宗队！我们要外出吗？” 流火是只小赤狐，修为不高。早年间在林中受伤，被宗辞顺手救下。至此之后，就成了他的跟班助理。 流火长着一张娃娃脸，有些婴儿肥，个子也算不得高。他开始跟着宗辞办案时，总会被旁人误认为未成年。就连傅晟临第一次见他时，也曾误会。 “嗯，有个大案子，需要你们宗队接手。你这个助理，可别拖后腿。”傅晟临调侃了一句。 “我也是有办案经验的妖怪！”流火自信满满地回答。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宗辞打断对话，率先走了出去。 *** 百里区在金都靠偏的位置，从市中心霓龙区出发，少说也得半小时的时间。 傅晟临见案件紧急，申请调用了专门的悬空车道，一路畅通地抵达了百里区八街。将车子停在了巷子口，宗辞和流火才一下车，不约而同地蹙眉。 “宗队，好浓的血腥味。”流火揉了揉鼻子。 “你们狐狸的嗅觉可够灵敏的。”傅晟临闻言，说了一句。三人往街港内走了几步，傅晟临也算闻到了血腥味，端起神色，很是严肃。 案发地点在八街街尾的一间出租房里。 今天中午十二半，房东觉得气味不对，就去敲了敲门。半晌没人响应，但这股血腥味却越来越浓。房东怕出事，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结果差点没被房间里的场景吓晕过去！ 房东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哆嗦着报了警。 早已有办案督查员就现场封锁了起来，傅晟临的特助见他到来，连忙给他递去过滤口罩，“傅局。” 傅晟临快速将口罩带上，对着宗辞和流火说道，“靠你们了。” 特助又拿出两个口罩递了过去，宗辞摆了摆手，直接踏了进去。流火学得有模有样，故作严肃，紧跟着宗辞。 特助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靠近尸体。 就算是傅局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物，第一次见这场景，脸色都有点绷不住。 这两人居然面不改色的？ “傅局，他们是……” “上头有了调令，这次案子由他们接手了。”傅晟临没有多说，暗中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了进去。 出租房的面积不大，一卧一卫。就在卧室地面，躺着一具尸体。 准确来说，是剥落了皮的尸体。 肌肉、血管、筋骨、脂肪，一样样清晰可见。光滑的地板上淌着粘稠血色，气味正浓。 宗辞仔细环顾房间的布置，没有急于开口。 傅晟临早已让众人退下，此刻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人。 “有什么发现？” “死者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爱美、爱干净，习惯用奢侈品。可她却住在这个地方，在经济方面，明显有出入。”宗辞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晟临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否决道，“宗辞你别开玩笑了。这些还需要你来说？我是问你，能不能猜到是什么妖怪作案？” “傅局，你别着急啊。我们才刚来呢。”流火插嘴提醒。 宗辞止住他，“流火，收集现场气味。” “是。” 傅晟临见流火从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玉瓶，随即附上灵力，收集着什么。 宗辞见好友严肃的神色，开了口，“要做到这样完整均匀剥落，修为至少在五百年以上。而其中最擅长这类的妖怪，是你们人类耳熟能详的白骨精。” “白骨精？”傅晟临念到。 “只是擅长，我可没说就是这类妖怪作案。”宗辞继续说道，“等回去，我会让流火去妖怪局查出世妖怪的档案，把修为在五百年以上的妖怪资料调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宗辞蹲下身子，释放灵力附着在尸体上，探了探体表温度。 “不过，还是应该从受害者本身下手。床上的被子叠放整齐，所有摆设物品，都没有被动过。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半，而且我推断，她是从外面回了这间出租房。”宗辞冷静地说出分析，又是叮嘱道，“你让人去查查，今天早上截止十一点半以前的监控视频，越快越好！” 傅晟临沉着点头，“我马上就去办！” 流火对于收集、侦查现场自有一套本事，何况又有各种灵器在手，根本不需要宗辞指导。不出半小时，就宣告完成。 两人出了门，傅晟临立刻就让相关办案人员，将尸体安置，带回去。 宗辞站在街道前，略作思考。 “怎么了？”傅晟临见他没动，问道。 宗辞侧身对着流火，嘱咐道，“去见房东，偷偷给他下个安眠术。” 至于案件的相关人员，不用宗辞多说，有关部门都会下令封口。 “好。” “去吧，我到街口等你。” 这里的气味过重，闻久了，的确不舒服。 *** 沈西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四十。 他拿着一罐冰可乐，钻进树荫底下，正优哉游哉地往二街店铺走去。 那对钻石耳坠典当了大价钱，他带着好酒好菜，回到了妖怪结界内。用这些讨了树精爷爷的欢心，顺带就讨了两颗阴沉木灵丸。 沈西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瓶子，里面就装着两颗灵丸。 “等到下午交货就好了。”沈西自言自语道。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亮晶晶的，透出一股欢愉。 今天运气不错，一切都出奇地顺利。 沈西路过八街街口，看见两辆警|车停驻在此。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路口荫凉处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一个个瞪大眼睛往里瞧。沈西离了人群，独自站在一处。 “出事了？”沈西心下猜测，忍不住停下步伐。 一辆私家车旁，有两人正面对面站着交谈。一人穿着督查制服，外貌刚毅。一人穿着白色衬衫，双腿修长。虽然只能瞧见他的背影，沈西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快地，几名督查人员就将一具裹好的尸体运了出来，搬回一辆车上。 空气中被浓重的血味席卷。 沈西嗅觉灵敏，顿时就分辨出了一丝异样。他打了个喷嚏，嘟囔道，“怎么都喜欢用这种香水？血腥味都盖不住。” 他揉了揉鼻子，余光随意一瞥，顿时怔在原地。 那名身穿白衬衫的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侧身看向了他。 两人对视，即便隔着些距离，沈西也能看见，男人有双非常好看的丹凤眼，眼尾微扬。一双漆黑的眸色，透出冷静淡漠。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极强的气场压制。 好在对方被同伴叫住，转身进了私家车内。 车窗隔绝了一切视线，也带走了强压。沈西却陡然觉得无趣，略作停顿，便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他才刚到店门口，中午来店的女妖怪已经等候在外。她撑着一把洋伞，盖住了大半的容貌。不过沈西早已记住了她的气味。 “你好，不是说了五点来取吗？等很久了？” 女妖怪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开了口，“急着要东西。” 反正已经收了钱，沈西干脆将口袋里的瓶子递了过去，“喏，两颗。刚刚拿到手的。” 女妖怪伸手接过，却又快速收回。 又来了，这股味道。 沈西不适地皱眉，再度回神时，对方已然失去身影。 “什么嘛，最近的妖怪都好奇怪。说走就走，太不礼貌了。”沈西含着吸管，就最后几口冰可乐喝进肚子。凉意袭来，扫空了燥热感。 沈西这才觉得舒服，开了店面，直奔小隔间。 不一会儿，一只毛茸茸的狗子就从隔间内钻了出来，重新趴回凉垫上。 “嗷呜~”狗子惬意地嗷了一声，合上眼睛，继续偷懒了。 ——狗生幸福，妖生美满，真好。 *** 宗辞等三人直接回到侦探所。 傅晟临进了办公室，见一路沉默的宗辞，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宗辞，你怎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流火，把气味玉瓶给我。”宗辞看了流火一眼。对方连忙将玉瓶拿出，递给了他。 宗辞将其放在鼻端，打开释放出一丝气味，仔细嗅了嗅。 “香味水？难道不是偶然？” “什么？”傅晟临抓住这个词，“什么香味水？” “我还不能确定。”宗辞从不说无把握的猜测，“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走了进来，“傅局，宗队，这是你们要的资料，有发现。” 来人是督察局的分队队长，是为数不多知道有妖族存在的人类。 “第三位死者苏桥，早上九点从霓龙区玫瑰新园出门。然后回了百里区的出租房内，直到发现尸体，期间一直无外出迹象。” 傅晟临闻言，忍不住朝宗辞看了一眼。 果然和对方推测的一样。 “你继续说。” 分队队长点头，随即就将发现的疑点处说，“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说。”宗辞简短开口。 “将监控视频放大，可以看得清楚，死者出门前，戴了一对钻石耳坠。我查过，是限量版的，整个金都只有五对。其余四对都还在原主手里，可是死者的这对耳坠却不翼而飞。” 宗辞面不改色，继续问话，“查到这对耳坠了吗？” “嗯，在一家典当铺子里，今天中午十二点五十，刚刚收入这对耳坠。” 分队队长直接将照片资料递给了宗辞，异常严肃地说道，“查过店铺里的物品资料，前去典当的客户名叫沈西。搜过妖怪局的档案，这个沈西，是个妖怪，就住在百里区！” “沈西，妖怪？”宗辞闻言，低头看向照片资料。 只是一瞬，他的眼神就凝住了。 第3章 空皮囊03 每天下午五点，是事务所雷打不动的关门时间。 沈西掐着时间，一到准点，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小隔间，幻化成人形。 “今天要去吃顿肉！不知道一街那家的优惠卷过期了没有？”沈西拿出手机，低头查看，慢悠悠地朝外渡步。他心中想着金黄喷香的烤肉，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只是还没低头走几步，他就猛然撞上一人。 沈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白色衬衫，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已经关门了……”沈西抬眼，这送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止住了。 眼前的男人长相极为俊美，深邃的眸色带着审视的意味，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略的气场。 不错不错。 沈西习惯性在心里给男人打了分，觉得在自己开店以来，见过的人里，他目前绝对排第一位！ 而且看着莫名有点眼熟…… 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沈西想了一会儿，没能想起来，愁得下意识想晃尾巴，决定不为难自己，抬头问，“这位客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下午八街街口，只是一面之缘。”男人开了口，声线清冷淡漠。 “哦哦，对对！”得到答案的沈西咧开笑意。他完全无视了男人的冷淡，刚准备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妖怪局，侦案队队长，宗辞。”宗辞简单地报了身份，又一字一句地说道，“妖怪沈西，出世三年，现经营一家事务所，妖族并无直系亲属。” 很显然，男人已经把他的身份了解透彻。 妖怪局这三字，对于沈西这样的小妖来说，威慑力还是很大的。何况，对方的来头并不小。 危机感莫名其妙地袭来，沈西蹙起眉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宗辞也不废话，直接拿出电子设备，举在他的面前，“这对耳坠，你见过吗？” 沈西看着熟悉的耳坠款式，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做妖果然不能太贪财！ ——那女妖怪是不是把他给告了？ 沈西似乎认定了这点，小心翼翼地、企图解释，“……那两颗阴沉木灵丸造价也不便宜。如果那女妖怪觉得我多收了钱，我还给她不成嘛？” “宗、宗辞队长，我真是良妖，没惹过事。”沈西越想越委屈。 这年头，勤勤恳恳混个日子，容易吗？ “这对耳坠我换了一万块，我全部上交，能不能别抓我？” 宗辞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开口审问。 对方就已经露出‘我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还招了乱七八糟一堆的东西。 即便淡定如他，一时也有些接不上话。 “女妖怪？阴沉木灵丸？”宗辞理了一下思绪，抓住重点。 沈西不明所以，难不成自己想错了？那女妖怪没去妖怪局告他？ “对啊。今天刚刚做的生意。” 宗辞停顿了几秒，随即从电子设备中划出一张照片，“见过这人吗？” “嗯嗯！”沈西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态度诚恳，“就是和我做交易的女妖怪！” 沈西如实回答，心中却打着小算盘。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由，他都要好好配合，绝对不能进局子！ 要是能保住钱，那就更好了! 宗辞闻言，神色微变。他顿了顿，这才转而问道，“什么时候见过她？” “我今天见过她两次。”沈西努力回想着时间，“一次在中午十二点，一次下午三点左右。” “确定是这个人？”宗辞又一次问道，表情严肃。 沈西被这些问话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配合地回答，“确定啊，她身下的香水味可浓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别的味道。宗辞队长，这女的是妖怪……” 沈西还未来得及说完，宗辞就陡然开口。 “这女人叫苏桥，年龄二十四岁，公司会计，死于今天中午十一点半。还有，她是人，不是妖。” 苏桥，普通人？十一点半，就死了？ 沈西顿时怔在原地，完全没有防备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根据尸体情况，基本确定是妖怪作案。她消失的耳坠出现在了你的手里，还被你拿去典当。我……” “不是我！”沈西连忙开口打断，一个劲地摇头，“不关我的事！她是妖怪啊，不然怎么会向我要阴沉木灵丸？普通人哪里知道这东西？还有！是她把耳坠给我做交换的呀……” 这都是什么事？还不如让他把典当换来的钱上交呢！ 嗷！做妖果然不能太贪财！ 呜！就应该老老实实收钱！ 宗辞见他一脸欲哭无泪，丧气满满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无奈。 他这话都还没说完，对方怎么就和定案了一样？ “我知道不是你。”宗辞终于开了口。 下午，宗辞得到分队队长上报的照片资料后，就让人去仔细调查了沈西。 沈西中午十一点二十出门，去了一街的快餐店，直到四十五分才出门。快餐店内的监控视频，清晰记录着他的行踪，他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嫌疑人，你不用担心。” 沈西噎了噎，心情大起大落，“啊？” 话音刚落，一位少年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宗队，对不起！这个点停车位太难找了！” 流火是和宗辞一起来的，就是停车花了点时间。 沈西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移动，只觉得脑袋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流火，开始记录。”宗辞命令道。流火二话不说，迅速拿出设备。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宗辞伸手一施力，就隔空将一旁的靠椅移了过来，坐了下去。 沈西见他一脸正色，也不敢耽误。他灵力微弱，只能老老实实去搬了张椅子，坐在宗辞对面。 “宗、宗队，你问吧！”沈西紧张道。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宗辞目光定了定，“把今天见到她的详细经过说一遍。” “哦哦，好。”沈西余光瞥了瞥流火，见对方正拿着设备记录，“今天十二点，她第一次进店，她向我买阴沉木灵丸，然后就把这对钻石耳坠给了我。对了，她身上的香水味特别浓！而且……而且味道有点奇怪。” 沈西回忆起来。 宗辞坐在他的对面，沉默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怎么，沈西忽然有了底气，心中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 “那人走了后，我就关了店门，回妖怪结界，找熟人拿阴沉木灵丸。路过八街的时候，我正好拿着东西准备回店。” 宗辞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下午在街口，嘟囔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我说了什么？”沈西蹙眉，苦恼地想了一会儿。 宗辞见他如此，也不难为他，将那句话原原本本地道出。 ——怎么都喜欢用这种香水？血腥味都盖不住。 “哦哦！”沈西恍然大悟，“因为下午受害者身上的香水味，和我见到的妖怪身上的味道一样！” 宗辞侧眼，机灵的流火就将玉瓶递了上去，里面装着案发现场，苏桥尸体上的气味。 “是这味道？”宗辞将玉瓶打开，附着灵力。 “嗯，不过好像有点不一样？”沈西下意识地侧头，试图寻找合适的措辞，“尸体身上的，是香水味和血腥味。那女妖怪身上奇怪的味道，和血腥味不太一样。” 宗辞看着沈西陷入沉思的模样，并未急于打搅。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给对方安静的思考空间。 “味道不一样？那种奇怪的味道不一样？”沈西偏头思索，嘴里还念念有词，“和尸体上的味道不一样……” “尸体！”沈西一个激灵，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错，尸体！” 流火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什么？” “坐下，说清楚。”宗辞抬眼，眸光微变。 沈西反应过来，遵着他的命令乖乖坐下。他对着宗辞，“是尸体腐烂后的味道。” “确定？”宗辞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归于平静。 “嗯，确定。我之前跟着隔壁二叔一起去后山捕猎，遇到一只被捕兽夹弄死的小野物，已经腐烂了大半，散发出来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差不多！” 宗辞没再多疑，反倒让他继续，“下午那次见面呢？” “下午三点左右，就是我从八街那边回店。她就站在门口等我，说是急着要东西。我把东西给她，她就离开了。” “再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确定是中午见到的那人？” 沈西见对方盯着自己，不敢马虎，努力回想着。 “她撑了一把洋伞，我没仔细看她的脸。但是，她身上的味道没变过！每个人或者妖，身上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我能分辨得出来。” 宗辞的手指搭在电子设备上，一下一下地轻叩着。 这是他在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半晌，宗辞才从椅子上起身，眸中晕过一抹暗芒，低声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流火，收工。” 流火连忙放下设备，走近他，低声询问，“宗队，你确定了？如果他闻错了呢？” 他跟在宗辞身边多年，自然相信宗辞的能力。但他，还不相信沈西。 要知道，一个线索判断错误，就有可能引导案件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哼！你就算不相信我，也不该怀疑我的狗鼻子！”沈西听见这话，气冲冲地喊道。 流火被怼得一愣，讪讪地闭了嘴。 沈西说完，立刻就看向了宗辞，目光暗含讯息：他刚刚说的可都是实话！ 信我！信我！ 宗辞回望着他，没有发表看法。 ……狗鼻子？这形容倒是贴切。 宗辞想起这话，嘴角往上勾了勾，转瞬即逝，似乎只是错觉。 沈西发觉他一闪而过的变化，正觉得惊奇，便又听他开了口。 “感谢你的配合，不过……” 宗辞顿了顿，目光一凛，忽然就伸手点上了沈西的额头。 第4章 空皮囊04 指尖触在额头，带着一丝冰凉。 沈西眼中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宗辞的速度却更快！ 一抹蓝色的灵力顺着宗辞的指尖，轻而易举地落入沈西的额中。剧痛瞬间蔓延，快速侵入整个大脑。 “呜！”沈西短促呼痛。 完全没有准备的他向后趔趄，撞上了椅子，一时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就在这时，宗辞伸手，一把将他往前扯住。 沈西猝不及防地撞进怀中，淡淡薄荷味传来。痛感已经消失，又像是完全没有存在过。沈西眼中的混沌转为清明，便听见上方传来，“抱歉，好些了吗？” 沈西终于反应过来，此刻自己正倒在男人怀中，顿时一个激灵，连忙退开。 “刚、刚刚……” “我给你下了灵感术。”宗辞声音淡淡的，“你和这个案件嫌疑人有间接关联，必要的时候，我得感知到你的位置。” 沈西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术语，“这是防止我逃跑吗？宗队你放心，我店都还在这里呢！你随时可以来找我问话。” 宗辞长得那么好看，多见他几次，肯定不是损失！ 沈西想到这，笑意便有些止不住了。 宗辞目光微凝，随即转身而去，“算是吧。” 一旁的流火盯着沈西，突然有些闷气。 这小妖？居然不知道灵感术？ 还当宗队是在防止他逃跑？ 宗队对他下了灵感术，就是将他的感知共存起来。没错，宗队的确可以随时掌握沈西的位置。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沈西一旦遇到危险伤害，宗队也能第一时间感知。 宗队明显是在保护他！ 流火边走边回头，心里暗自嘀咕：沈西就那么重要？宗队居然舍得给他下灵感术？ 两人回到车内，流火终于忍不住问道。 “宗队，你为什么给沈西下灵感术啊？” 宗辞启动车子，设置了目的地，让它自动驾驶。 宗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转头看向他，低声道出，“受害者苏桥，死亡时间就是十一点半，而且确定是普通人类。” 流火想了想，顺势就接口道，“如果沈西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在十二点和三点见到的女人就不会是苏桥。” 宗辞点了点头，又提点道，“受害者没了外皮，但是浓郁的香水味却渗入深层，没有消失。而沈西遇到的那人，外貌一样，就连香水味都没变过。” “宗队，沈西见到的那人，就是行凶的妖怪？” “嗯，只要沈西没说慌。” 快餐店和典当铺的监控视频就摆在那里，就沈西的时间线来看，他的确没有嫌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宗辞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沈西说有尸腐味，很有可能是行凶者原身腐烂。所以不得不以人.皮此掩盖。而且……” 流火眼中涌出崇拜，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而且什么？” “阴沉木灵丸的作用，就是防止腐烂。”宗辞启唇，侧脸隐于昏暗中，显得冷酷且勾人，“人.皮离了本体，时间一久，总会失去新鲜度，甚至腐烂。” “宗队！我懂了！”流火猛地拍了自己的大腿，“行凶的妖怪夺了受害者的外皮，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她必须维持外表，不能让它腐烂，所以才去找沈西购买阴沉木灵丸？” 宗辞看了他一眼，“懂了？” “嗯嗯！”流火连连点头。 “不过只是推断，还不能完全肯定。”宗辞静了静，转而就对着流火说道，“你迟点帮我去查些事情……” *** 沈西原本还觉得自己今天大赚了一笔，非常幸运。 哪里知道，这笔钱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沈西见宗辞和流火两人走远，这才焉了脸色，就连吃烤肉的念头，也一并打消了。 “算了，洗洗睡吧。”沈西关了门，回到小隔间。 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一排衣柜和一张软毯。 沈西一溜烟变回本体，无精打采地就地躺下，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那妖怪行凶？自己又被宗辞审问，还全都如实招了…… 不会被那妖怪知道了，来找自己灭口吧？ 沈西一哆嗦，顿时将身子圈成一团。 他灵根开得早，自幼就能化成人形。可是，也止于此处。寻常妖怪用来增进灵力的办法，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所以即便年岁增长，他依旧还是只灵力微弱的小妖。就连本体，都算不上大。 ——自己对上那妖怪，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不行不行，得等到那个妖怪落网了，才能安心！ ——否则随时随地都有性命之忧。 沈西胡乱地想了一堆东西，就连睡觉都难以安稳。一夜到头，也只睡了一个囫囵觉。 “要不还是回妖怪结界躲躲？至少还有树精爷爷他们。”沈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宗辞昨天说，可能还要找我问话。我就这么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 沈西正暗自纠结着，店内的办公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 “请问是嘻嘻哈哈事务所吗？”是一位女士。 “是的。”沈西以为有生意上门，立刻礼貌道。 “我家老板想要找你办件事情。”那头的人继续说道。 老板？是谁啊？ 沈西微怔，“……请说。” 电话那头传来不小的动静，似乎是在交接电话。 沈西默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低沉的男音。 “过来一趟，我需要你的协助，酬劳会按时给。” 熟悉的声线，沈西眼光微闪，有些惊喜，“宗队？” “是我。地址等一会儿发给你，如果方便，立刻过来。” “……哦。”沈西顺其自然地应声。刚想问话，电话里却已然被挂断。 几秒后，一条短信传来，打开一看，是地址。 ——我需要你的协助？ 宗辞找他帮忙？难道是为了昨天的案件？ 沈西默默想着，突然间，眼中迸出一抹耀眼的光亮，“正好！宗辞这种身份的妖，灵力修为肯定很厉害。我如果能暂时待在他的身边，那不就安全了？” 管他需要自己协助什么，反正一定得答应！ 这样一来，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又能看宗辞养眼。 ……甚至还能有报酬。 沈西左右一想，反正都吃不了亏。心中的那点愁绪消散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只想乐得摇尾巴。 人世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人类的话还真是有道理！ *** 沈西按照短信上的地址，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嗯？金都督察局？ 下了车的沈西望着眼前的恢弘建筑体，一时有些发愣。 “沈西，这边。”流火小跑着朝他而来。 沈西认出他来，迎面走去。 流火指了指督察局的大门，“走吧，我带你进去，宗队和傅局都在等你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过多久，沈西就被带入一间办公室。 除了昨天见过的宗辞，还有一人身穿高级督察制服的男人，个子很高大，浑身带着一股刚毅感。 流火口中的傅局？ 沈西暗自想着，没有急着开口。 坐在主位上的傅晟临见了他，冲着宗辞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嗯。”宗辞应了应。随即看向沈西，神色如常，“找个位置坐吧，流火你见过。眼前这人是傅临晟傅局，是人类督察局的最高领导。” 沈西见宗辞主动开口对自己说明，眼眸一亮，扯出浅笑。 傅晟临打量了他几眼，这才起身，“行，这人、额，这妖我也见过了。我去和上头汇报一下，你们先聊正事。” “嗯。”宗辞额首。 沈西见没了傅晟临的身影，这才寻了个位置坐下。他面对宗辞也不拘谨，兴致冲冲地问道，“宗队，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宗辞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协助我破案。” “破案？”沈西心下微明，“昨天我见到的女人，真是行凶的妖怪？”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宗辞看向流火，挑眉示意。 流火早已得到了宗辞的嘱咐，立刻接口，对着沈西说明。 “一共发现三起同类案件，宗队昨天接手时，第三起案件正巧发生。受害者均为女性，全身上下的皮肤被完整剥落，厚度均匀。” 沈西听见这话，忍不住一阵恶寒。 昨天见到的女人，也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行凶的妖怪到你店里买了阴沉木灵丸，我们推测，可能是为了保持人.皮的新鲜度，不让它腐烂。也就是说，她短期内有可能都是以同样的样貌出现……” 沈西认真地听着流火的陈述，时不时点头附和。 宗辞一直盯着沈西，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们现在的推测，都是基于沈西昨天的陈述。 宗辞让流火仔细查过，沈西出世三年没什么大波动，甚至没有任何妖族血缘亲戚。而且，根据几个监控视频显示，基本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如果沈西没有撒谎，那么他可以作为协助对象。 如果沈西真的撒谎，也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将他暂时控制在身边，以防逃脱。 当然，宗辞更偏向于前者。 “宗队，我有个问题。”沈西听完流火的陈述，转而看向宗辞。 “说。”宗辞移了移自己的视线。 沈西蹙眉，颇为苦恼，“我是很乐意协助你们，但是……我能做什么？” 破案经验为零的沈西，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作用。 “这妖怪懂得躲避摄像头，三次案件，从没在摄像头里出现过。所以，即便我们知道她的样貌，也无法对她进行跟踪抓捕。而你不一样……”宗辞望着他，神色平静而认真，“你是唯一和她有过实际接触，还嗅到过她气味的人，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你去辨别。” 人或妖，人和人，妖与妖之间，身上的气味总归有差别。 普通人类可能辨别不出来，可沈西这个属性的妖怪就不同了。 沈西听见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协助的职责是听明白了，可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辨别气味？ 等等！ 沈西猛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宗辞。 “我这是被当成警犬了吗？” 第5章 空皮囊05 “我这是被当成警犬了吗？” 宗辞一噎，一向平静淡漠的神色，也有些波动。 ……警犬？ 这比喻倒是很贴切。 他心里想着，眼中终是闪现微澜，兴是笑意。 一旁的流火早就绷不住了，捧腹大笑，差点逼出眼泪。 昨天说自己是狗鼻子，现在又把自己比喻成警犬。 这个沈西，还真是有趣！ 沈西看着两人的表情，也不恼火。 他想了想自己的本体，与其做个普通的狗狗，警犬还是升级了呢！ 不过，办案的时候还是用人身吧？ 宗辞看着他一脸沉思纠结的模样，忍不住打断道，“协助我们破案时，用人身就可以了。至于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靠嗅觉分辨行凶者。” 沈西早有心里准备，挺了挺胸脯，“可以，没问题！” 妖界兴亡，众妖有责。 沈西忽然想起树精爷爷说过的话。 作为唯一见过行凶者的妖，他深感自己责任重大！ “等等！”沈西忽然想起了什么，“宗队，协助妖怪局破案的话，包吃包住吗？” 包吃包住？ 他这是当自己在找工作？是不是还要问五险一金？ 流火嘴角一抽，在心底默默吐槽。但他转念一想：对于沈西来说，这可不就是新工作吗？ 用人类的话来说，还是编制外人员！ 宗辞不似流火，面不改色道，“有薪酬，可以包吃，不包住。” 哪知沈西一听这话，顿时就焉了，顺带着背后那条无形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啊，不包住啊？” “你不是有住的地方？”宗辞反问。 沈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这个‘临时妖工’要求太多了。 他不爱拐弯抹角地说话，干脆就将心里所想道出，“宗队，我其实、其实是怕那妖怪找上门。我现在帮了你们，又是唯一见过她的人。” 沈西耳尖微红，吞吞吐吐道，“我的灵力修为打不过她。” ……也怕她扒我的皮。 宗辞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开口道，“你放心，我昨天给你下的灵感术，危急时刻，我能感应到你。” “对啊对啊，宗队修为很高！何况，我们接下来整天都要待在一起分析案件，还不一定能准时下班回家呢。有宗队在，没什么可怕的。” 宗辞又道，“那妖怪如果知道你在协助我们，怕是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沈西细细一想，也不觉得有问题，“好！” “报酬十万。”宗辞将合适的报酬说出，他顿了顿，不知是想了什么，破天荒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可以说出来听听。” 沈西听见‘十万’两字，早已乐不可支了，又听见宗辞说能提要求。顿时就想显出本体，冲着宗辞使劲摇尾巴！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沈西虽然是个财迷，但也知道点到为止。不过说起这额外的要求，他还真有一件。 “宗队，你不是说包吃吗？能不能……”沈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等到案子破了以后，给我四罐皇家深海罐头！我、我想吃。” 嗯，四罐狗粮罐头。 沈西本体是狗子，自然也吃过不少罐头。 这年头，各妖有各妖的追求。沈西选择出世赚钱，而从小和沈西一起长大的、隔壁家的狗娃却选择了出世当一只宠物狗。 狗娃运气不错，现在被一高官夫人养着。 每次一碰面，他就和沈西炫耀，自己吃到了皇家深海罐头！ 一月一罐！回味无穷！ 沈西有些嘴馋，私下一查，才发觉这种狗罐头，普通人还买不到，专供有权有势人家的宠物狗。 简直就是□□裸的狗族歧视！ 宗辞硬生生地止住了扶额低笑的念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应了一句，“嗯。” 说罢，就起身走了出去，貌似用手抵了抵唇部。 沈西望着宗辞的背影，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四罐皇家深海罐头！一个星期吃一罐！ 隔壁狗娃算什么？沈西深深觉得：自己简直太有出息了！ 而旁侧的流火却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石化状态。他扯着沈西出了办公室，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 没看错吧？宗队刚刚出门的时候，笑了？ 绝对笑了！而且嘴角上扬的幅度还不小！ *** 这件案子涉及人类，所以几人干脆把办公场所安排在了督察局。 “哇，就我们四个人吗？”沈西看着宽敞的办公区域，有些惊讶。 傅晟临开了口，“嗯，主要是你们三个。需要我协助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沈西闻言，视线在宗辞和流火身上来回扫荡，“就我们三个？” 流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案子是妖怪犯下的，要太多办案人员也没用。何况，我们还有宗队坐镇呢。” 语气间，满满都是崇拜。 沈西闻言，视线落至宗辞的身上，对方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波动。 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宗辞回望过来。 沈西一对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客观来说，宗辞不仅颜值高。而且行事作风牢靠，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能给予沈西足够的优利条件。 所接触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让人反感。 天性使然，沈西早已将他划入‘可信任’的范围内。 宗辞察觉出他眼中的情绪，略作停顿，转移了视线。 傅晟临没发觉两人对视的小插曲，说道，“这个案子紧急，宗辞，请你们尽快破案，拜托了！” 严肃而认真。 宗辞沉着应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恰时，傅晟临的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便说道，“我有个会议，先走了。” “嗯。” “傅局再见。” 沈西跟了一句，“傅局慢走。” 等到傅晟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宗辞便果断开口，“带上记录工具，来会议室。” “是！”流火早已习惯了宗辞办事时的风格，快速接应。 沈西慢了半拍，直接被流火拽去了会议室。 宗辞将目前所有的资料都传导在了投影仪上，这才对准两人说道，“从现在开始，都认真听，我们从头到尾理一遍。” “是！”沈西这回抢答得响亮。宗辞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下令道，“你先来。” “啊？”沈西反问一声。随即，投影幕布上就出现了受害者资料。 沈西明白过来，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受害者一，赵珊珊，女性，26岁，死于8月27号，生前是导游……” “受害者二，洪玲，女性，26岁，死于8月31号，生前是商场销售……” “受害者三，苏桥，女性，24岁，死于9月7号，生前是公司会计……” 三组资料，对应三位受害者。 昨天第三案案发后，宗辞和流火就将这些资料了解透彻。 流火坐在一旁没有吭声，他能看得出，宗队会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沈西，能够尽快熟悉这些资料。 等到沈西把这些资料都念完后，他的心里就泛起了一个猜想。 “说说你的看法。”宗辞瞧出他的脸色，平静开口。 沈西也不扭捏，“三位受害者年龄相差不大，而且生前职业并无联系。可是……” 沈西起身，重新看了看三位受害者的照片。 “可是，她们的工资不见得供得起她们的花销。” 沈西这话说得极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推断不准，会引起笑话。 流火听见他这个推断，有些疑惑。反倒是宗辞，眼波微澜，“为什么这么说？” 沈西看着他，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 自己这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这个推断和我一样，继续说。” 宗辞简单一句话，打消了沈西的顾虑，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导游、商场销售、会计，这类的工资并不算高。而她们的照片上，衣服、包包、甚至一个小装饰，都价格不菲。” 沈西出世三年以来，最常做的，就是给妖怪们介绍不同的工作。同时，也会给生活在结界内的妖怪们，购买人类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职业中介人和代购。 所以，他才对这些特别了解。 “除非，她们还做了其他兼职，但我觉得，她们负担不起这些物质消费。” “是绝对消费不起！”流火插话道，还忍不住对着沈西赞叹道，“沈西，你说的没错！” “宗队，我按照你昨晚的要求，都去查过了。三名受害者的家境一般，但生前每个月的花费，都在数万，甚至数十万！而且，受害者洪玲两个月前就辞职了。而受害者赵珊珊不久前也提出了辞呈，只是还没批下来，人就出了事。” 宗辞心底的猜想得到了佐证，神色未动，“同样的作案手法，同类型的女性。她们三人中，肯定有某点共性。而这，很有可能就是行凶者的杀.人动机。” 沈西顺着他的话，继续深想。 “年轻女性，工薪一般，辞职没工作，物质消费高，而且看照片，长相身材都不错……”沈西蹙眉，嘴上念念有词。 他总觉得，随着一个个点念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几秒后，沈西猛地一拍桌子，他紧盯着宗辞，目光灼灼“我知道了！她们、她们有没有可能是……” 宗辞微微一笑，代替他将话说完，“情.妇或者小.三。” 第6章 空皮囊06 沈西见自己的想法和宗辞一致，内心忍不住的小激动。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一旁的流火见此，顿时觉得有点丢人。跟在宗队身边那么久，分析能力还不如刚刚参与的沈西。 不过，案件能有头绪，实在是一件好事。 “如果三人真是这种身份，那在背后养着她们的男人，是谁？”沈西又问道。 宗辞神色微凛，吐出一个字，“查。” 流火赶紧记录下来，“我现在就去！” 他分析能力不行，办事能力还是合格的！ 说罢，就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去。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下沈西和宗辞两人。 沈西看了他一眼，“宗队。” “嗯？” “我能不能再顺一遍？” 宗辞平静应道，“可以，不懂就问，你得尽快熟悉案件。” “女妖怪剥夺受害人的外皮的原因是什么？”沈西默念着梳理。 宗辞推开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第一，你闻到的尸腐味，证明她本身体表腐烂，并不完整，所以需要用人.皮掩盖；第二，她需要相同的外皮，方便去做某些事情。” “还有一点，她杀害前两人的时候，都不需要阴沉木灵丸，怎么昨天杀害苏桥后，就来找我了？”沈西蹙着眉头，眼中满是苦恼。他拿着笔不断在本子上圈圈画画，“还是说，她之前是去别人那里买了阴沉木灵丸？” 宗辞原本并不指望沈西能帮上多少，结果对方的认真态度超乎他的意料。 “没必要分批去买物品。”宗辞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声推断，“她会避开各类监控摄像，就说明她不希望被人察觉，她不会做一次案，就购买一次。” 沈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她要做的事情被耽搁，为了保持人.皮新鲜度，只能冒险向你购买阴沉木灵丸。”宗辞说道。 “行凶者连杀三人，是需要她们的外皮遮盖自己腐烂的体表，方便做某些事情。而她昨天杀害第三人后，紧接着要做的某件事情，临时被耽搁了，所以她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也需要保持外表。” 沈西将自己的推断连称一条线。 “可是，她夺了人皮，到底要做什么？” 宗辞起身，“可能和受害者背后的金主有关，等流火那边有了消息，再进一步分析。” “好！”沈西伸了个懒腰，深呼一口气。 宗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先休息一会儿。饿的话就去买点吃的，公费报销。” 沈西闻言，一扫分析时的严谨和沉重，顿时轻快起来。 “宗队！吃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得到满意答复的沈西顿时就笑眯了眼睛，像个偷了香油的老鼠，飞快转身离去。 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西的思维够快，认真分析时，句句都能跟到点上。 宗辞对于他的表现还算是满意。 他正这样想着，余光却忽然瞥见桌子上的笔记，满满当当一页的字迹。 狗爬一般的字体，各种圈圈叉叉，难以入目。 宗辞有点强迫症，顿时蹙了蹙眉头。半晌，他才低声做出评判。 “这字真难看。” *** 下午三点。 两人各自坐在位置上，翻阅着案件资料。 傅晟临和流火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傅晟临疾声说道，“宗辞！查到了！” 流火利索地跑到会议室里，将查到的东西放出。 宗辞和沈西随意落座，直直盯着屏幕，神情颇为一致。 “老傅，你来说。” 傅晟临对着宗辞点头，没再耽搁，随即就查了起来。 “林旭升，男，四十二岁，畅旅有限公司股东。” “畅旅公司？”宗辞目光微凝，“受害者洪玲，生前做过导游，就是这家公司？” 傅晟临沉声应道，“没错，林旭升十天前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 此话一出，宗辞神色微凝，“死了？” “嗯，他早年创业，长时间过度劳累诱发了心脏病。这些年事业有成，很少发病。”傅晟临继续说道，“这次过世得突然，因为有患病史的缘故，家属没有报案。” 而督察局的办案人员，也没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不过现在一看，这林旭升和洪玲的死亡时间就有点巧合了。 “而且，林旭升和洪玲有过好几次类同的订票出行记录，时间差只有一到两天。”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受害者赵珊珊呢？有什么发现？”宗辞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继续问话。 一旁的流火接话道，“有发现。陈斯龙，男三十三岁，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父亲陈震生活。三年前，父亲去世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而且，陈斯龙的夜生活很混乱。” “夜生活混乱？他有妻子了吗？”沈西问道。 流火将资料翻到下一页，“有未婚妻，叫蓝笑。四年前举行的订婚宴，听说是商业联姻，阵仗不小，当时还出过新闻。” “四年前的订婚宴，一直没结婚？” “没有。”流火解释道，“我问过陈家先前的管家，说是陈斯龙一直不肯收心，还没玩够。” 沈西愤愤道，“哼，渣男！” “受害者赵珊珊之前在一家高级男装定制店工作。四个月前，陈斯龙在店内和赵珊珊有过接触。也就是从那之后，赵珊珊的消费水平直线上升。不过，一直没查到他们来往的准确证据。” 没有准确证据？ 宗辞眉间思虑，又道，“陈斯龙和蓝笑，现在怎么样？” “陈斯龙也死了。”流火神色鄙夷道，“一个星期前，发现全身□□，死在KTV高级包间。” 傅晟临补充道，“这个倒是有接到过报案，判定是猝死。我问过下属，陈斯龙没有长辈亲友，通知了他的未婚妻蓝笑，但女方一直不肯出面，现在遗体都还在安置在医院太平间内。” 全身□□？猝死？ 怕是死之前不要玩得太嗨了！ 沈西在心底吐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被宗辞逮了个正着。 “咳咳。”沈西连忙恢复正色，假装认真。 短短几秒，宗辞眉间的严肃被冲散了大半。他冷静提出，“洪玲和林旭升，赵珊珊和陈斯龙，两对前后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 傅晟临看着宗辞，略带思索，“宗辞，他们之间的死亡，是不是有联系？” “宗队，我们之前的推测，是不是对的？”沈西也看向他，眼眸微亮。 宗辞摇了摇头，“不能太武断，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西却并不觉得扫兴。反倒觉得，宗辞这般严谨的样子，极为迷人。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让人信服。 宗辞不知沈西的想法，垂眸略作打算。 “才三点多，我们出去一趟。” “宗队，去哪里？”流火积极响应。 宗辞张了张嘴，道出几个字，“去医院太平间。” *** 几人的速度很快，傅晟临提早向医院打过招呼。 宗辞等人很快就被带了进去。 面积不大的太平间内，光线暗暗的，低温袭来，裹带着不知名的森冷。 太平间里，怎么死亡的人都有。不同的气味重叠在一起，难闻且刺鼻。 沈西灵敏的嗅觉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一哆嗦，后退一步。 宗辞察觉到他的举动，转而说道，“受不了就离远点，在外面待着。” “对啊，你真不舒服就在外面待着。”流火关切道。 沈西见两人面不改色的，顿时不甘示弱地摇头，“我没事。” 宗辞没再多说，直径走向最里面的位置。 那里安置着陈斯龙的遗体。 流火用灵力将白布轻轻一掀，陈斯龙的脸部就露了出来。 面色发青，还有些带黑，极度不正常。 “宗队，这……” 宗辞用灵力感知了一下，给出结论，“精气被吸噬干了，不是正常死亡。” “精气被吸噬？！”流火惊讶道，“难道真的和行凶者有关系？” 沈西正几欲作呕，哪里还有心思出声。 宗辞察觉了他的沉默，余光一瞥，发觉他脸色难看。他微做停顿，转而对流火说道，“嗯，错不了。走吧，出去再说。” 这句话落到沈西耳里，变得无比动听。 他朝宗辞投去一个感激目光，因为生理不适，眼眸有些湿漉漉的。 宗辞怔了怔，故作无事，率先离开。 直到离了老远，沈西才松了口气，“终于从那鬼地方出来了，难闻死了！” 说罢，还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发觉沾了臭味，沈西顿时无比嫌弃自己。 恰巧，宗辞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傅晟临。 “喂。” “宗辞，我已经去找过蓝笑了。” 宗辞干脆扩了音，“怎么样？” “蓝家四年前，公司遭遇危机，所以才有了所谓的商业联姻。蓝笑知道陈斯龙的劣根性，不过为了蓝家父母，她一直在隐忍。三个月前，陈斯龙醉酒回家，强行和蓝笑发生了关系。虽然蓝笑第一时间做了措施，但是还是怀孕了。” 流火和沈西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层进展。 “蓝笑原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她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和陈斯龙起了争执，摔在地上导致流产。” “起争执？什么原因？” 傅晟临又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陈斯龙把情人，也就是赵珊珊，带回了家，当面侮辱了蓝笑。”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明了。 果然如此！ 第7章 空皮囊07 林旭升与妻子白手起家，结果在事业有成后，婚内出轨。陈斯龙则是当着未婚妻的面子，光明正大玩女人，甚至争执动手，导致未婚妻流产。 行凶者的杀人动机，似乎得到了证实。行凶者先杀害女方，再以同样的外貌去接近‘暂不知情’的男方，将其杀害！ 第一位受害者洪玲死亡，林旭升隔天便心脏病发作，‘意外’死亡。 第二位受害者赵珊珊死亡，陈斯龙也在包厢内猝死，经过验证，属于被妖吸噬精气而亡。 而如今，第三位受害者苏桥，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天。平日藏于苏桥背后的‘男方’肯定会面临危险！ 时间紧急，容不得宗辞等人休息拖延。 *** “宗队，查到了！” 流火再一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而现在的时间，已是晚上九点。 办公室内敞亮着灯光，宗辞、沈西、傅晟临三人都未离开。 “直接说。”傅晟临急性子，不等流火站稳就直接开了口。 沈西见流火气喘吁吁的样子，连忙给他递了杯水，“缓缓，我帮你把东西转到电脑上。” “嗯。”流火没有拒绝沈西的好意。 一分钟后。 缓过神来的流火立刻就将查到的资料说出。 “苏桥，今年六月份刚刚毕业，她家境贫困，一直租住在百里区的八街。”流火将大家熟知的消息简单提出，继而说道，“而就在今年七月份，她开始搬进了霓龙区新建的玫瑰新园，大部分时间呆在新房内。至于百里区八街的出租房，苏桥当初租了一整年，还没到期，所以她一直空置着。房东说，她就偶尔会回来一趟，次数不多。” “玫瑰新园的那套房子，户主署名是她的吗？”宗辞问道。 “不是，是一名叫赵帆的男子。”流火将赵帆的资料调出，“五十二岁，本地人。而且调查后发现，苏桥大一下学期开始，她的生活费和学费一直有人资助。” 沈西瞬间便反应过来，“是赵帆？” “嗯，没错。” 宗辞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叩着桌面，“赵帆还没死，对吗？他这两天去哪里了？” 傅晟临听见宗辞的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不是推测说，苏桥死亡后，赵帆很有可能在一天之内遇险吗？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沈西起初也有些疑问，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 正巧这时，流火接了话，“赵帆昨天早上临时去了霖江市，还没回来。我已经让孟督查员派人去联系了，他现在还住在霖江市的一家酒店内，暂且无事。” 傅晟临听见赵帆还没出事，紧绷的心情终于略显缓和，“宗辞，你怎么料定赵帆还没出事的？” “因为阴沉木灵丸。”沈西抢先回答，“是吗？宗队？” 宗辞看向他，微微额首。随即，就见对方眼眸亮了起来。 得到肯定，就那么开心？ 还没等宗辞多想，对方的声音便再度传了过来，“行凶者正常的计划应该是，杀掉苏桥，以她的容貌去见赵帆，再伺机将赵帆杀害。不过赵帆昨天早上临时离开金都，导致行凶者计划落空。” “霖江市和金都隔得远，必须乘坐飞行交通。行凶者已经杀害了苏桥，我们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为了不引起我们的察觉，所以她无法用苏桥的身份前往。”宗辞淡定做出分析道，“只能选择原地等待。” 沈西极为配合地点了点头，“还是那句，为了防止套在身上的外皮腐烂，她才会急着找我购买阴沉木灵丸。” 两人一唱一和的，就将情况给说明白了。 傅晟临盯着沈西，在心中暗暗称奇。 他没想到，对方能那么顺利地跟上宗辞的思绪。 “傅局，怎么了？”沈西察觉到傅晟临的审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宗辞抬眼看去，眸中沉色如水。 明明和以往一样，不带任何情绪。但却看得傅晟临莫名觉得心间一紧，连忙回应，“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分析推理的能力很好。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独当一面。” 这话算是夸奖，绝对得罪不了人。 果然，沈西闻言，顿时脸露笑意，他转头看向宗辞，一脸期颐地问道，“宗队！傅局说得是真的吗？” 沈西凑得极近，眼巴巴地看着宗辞。 宗辞挑眉，忽地伸手推了推对方凑近的脑袋，轻声丢出三个字，“讲正事。” 旁边的流火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宗队长相、能力各方面都是翘楚，沈西今天才加入，又没有经验。凡事喜欢征求宗队的意见，也算正常。 但宗队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吗？ “啊？哦。”沈西呆愣应道。他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宗辞指尖的冰凉。 宗辞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一时有些失言。 “接下来怎么办？”傅晟临率先打破了沉默。 宗辞恢复正色，“不要打草惊蛇，让人暗中关注赵帆的行踪，一发现他回金都，立刻报告。” 傅晟临觉得这事没有难度，爽快应道，“没问题。” “流火继续找孟督查员，合力调查赵帆和苏桥人际关系，看看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点。” “是！”流火接下任务。 沈西见还剩下自己，立刻积极问道，“宗队，那我呢？” “待在你自己的店里，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喊你过来。” 平淡的语气，以及同样无趣的交代。 沈西难掩失落，还打算再争取一下，“可是我……” “第一，你的灵力，自保为上。第二，你必须清楚，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第三，我是队长，你必须听我的。”宗辞蹙眉，低声命令。 一连三点，堵得沈西哑口无言，“……是。” 流火暗戳戳地瞥了沈西一样，忽然觉得他有些小可怜。 宗队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反驳。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宗队对沈西并无特别之处。 …… 宗辞移了视线，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流火见沈西的表情有些焉，拉扯着他出了门，安慰道，“西西啊，你别在意，宗队对谁都这样。你看啊，案件分析得差不多了，宗队，让你回店里安心待着，其实也是好事啊。” 沈西和流火看上去年纪相仿，短短一天时间，两人就成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沈西轻呼一口气，自我宽慰，“也是，毕竟我是个临时工。” 反正薪酬照样拿，少做点事情，又不吃亏。 沈西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和流火一起走出了督察局的大门。 夜色浓眷，暑气在此刻也失去了它的威力。一阵微风拂过，凉爽而又惬意。 沈西深呼吸了一口气，却瞬间停驻在原地，“……什么味道？” “嗯？”流火也用鼻子嗅了嗅，“哦哦！是附近的炒面摊子！趁着宗队还没下来，我赶紧去买一碗带回家吃！” “宗队？回家？”沈西被转移了注意力，偏生抓住这两个词，疑惑道，“你们住在一起？” 流火拉着他，快步朝外面的摊子走去，“没有啦，我和宗队住在上下楼而已。” 两人边走边说着，完全无视了暗处的一道目光。 沈西看时间不早，赶着做末班车回去，就没陪流火等炒面，步伐匆匆离去了。 *** 百里区作为金都的‘贫民区’，夜晚的活动一向贫乏。更何况，此时已过晚上十一点。 沈西走在熟悉的街头巷尾，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静然无声。 路灯昏暗，偶尔还电压不稳地闪动。 沈西心底有些不安，免不了加快了步伐。 “哒、哒、哒……”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从远至近响起，回荡在并不宽敞的街巷中，如同地狱催命的音符。 沈西霎时被惊得毛骨悚然，正欲撒腿跑开，却又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沈西的眼前，原本身上的香味水减淡，取而代之充斥在鼻端的，是逾嗅逾浓的尸腐味。 “你好，小老板。” 没了白日的婉转动听，徒剩下，渗人刺骨的窒息感。 第8章 空皮囊08 宗辞住的地方，就在霓龙区，是妖怪局给他们提供的住所，和金都督察局隔着了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流火搭着宗辞的便车，一起回去，两人并肩站在电梯内。 “宗队，你觉得西西怎么样啊？”流火提着碗香喷喷的炒面，悄然问道。 宗辞瞥了他一眼，“沈西？” “对啊。”流火亮了亮眸色，“我觉得他分析能力挺强的，而且最难得的是，能跟上你的思路啊！” “要不等这个案子结束后，你把他招来侦探所？” 流火挺喜欢沈西这个年纪相当的朋友，要是能来一起工作就好了！ 宗辞看出他的意图，“行了，提着你的炒面回家吧。” 话音刚落，电梯就传来提示音，“十楼已到。” “哦，宗队晚安。” 流火见自己的小算盘没有打响，一溜烟地就走了出去。 得了，还是吃炒面比较实际。 闻着味道都快把他馋坏了。 宗辞回到自己的套房，灯光一开，就将原本昏暗的环境照亮。 家里的一切都格外简单，看上去应有尽有的设备，却各个都只是摆设，独剩下电子机械的冰凉感。 宗辞直径走向浴室，洗漱完毕后，就打算睡觉。 对于宗辞这把修为的‘老妖怪’来说，早就过了抱有新鲜劲的年纪。他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一切都枯燥得很。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躺下，腹部忽然感应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宗辞蹙眉，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腹部。 疼痛只是一瞬，但宗辞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他伸手释放出一丝淡蓝色的灵力，转眼间，一抹弱色红光闪现其中，如同血色，给人警示。 “糟了。”宗辞低声道出两字。 不出两秒，他便原地幻化成一只浑身通白的狐狸，瞬间从敞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 百里区的某条小巷内，沈西正神情痛苦地躲在阴影处。他的手正捂着腹部，粘稠的血液却随着指缝流出。 ——必要的时候，我得感知到你的位置。 沈西想起宗辞先前说过的话，深呼了一口气，他在心底自我打气道。 ——绝对不能死在这个妖怪的手上！宗队一定会来的！ ——姥姥说过，拿钱就得办事！他必须要帮宗队拿住这个妖怪！ ——何况，都还没吃上狗罐头，去找狗娃炫耀呢！ 沈西绷着神色，努力运气，空着的左手指尖晕出一抹微弱的淡白色灵力。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灵力的光亮竟变得越来越夺目。 “哒、哒、哒——”脚步声再度传来。 沈西突然一个转身，先发制人。他直直将自己释放出的灵力，推向女妖怪。 那女妖怪似乎闷哼了一声，沈西来不及多看，直接变成本体，快速转身地朝着巷口跑去。 沈西转头，见那女妖怪似乎发了狠，直奔他而来。 剧烈的奔跑牵动着腹部的伤口，时间一长，沈西开始变得力不从心。 忽然间，后方重击袭来，落在他的身上，直接将他带了出去。 沈西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落地时的痛感。 “还好吗？” 熟悉的声线传来，鼻端还伴随着淡淡清爽的薄荷味，沈西有些恍然地睁开眼睛。 宗辞正将他抱在怀中，还往他的身上附上了一层灵力，用于保护。 沈西虚弱地开口，却只发出了‘嗷呜声’。他探着脑袋，看向不远处，连连叫唤。 ——宗队！！宗队！！就是这个妖怪！！！ “你乖点。” 三个字，轻声缓慢，却轻而易举打消了沈西的焦躁感。 宗辞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身影，顿时神色一凛。 他的身上忽然爆发出强压，裹挟着周围的气流，簌簌作响。 女妖怪只觉得难以呼吸，顿时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范围。 宗辞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释放出一抹夺目耀眼的蓝色灵力，全速击去。 女妖怪来不及躲，正中她的胸口，支撑不住的她竟有些摇摇欲坠。 正当宗辞想要乘胜追击时，后方却突然传来几个青年的声音，骂骂咧咧的，还携带着浓烈的酒气。 是人类。 不能当着普通人类的面，使用灵力。 这是妖怪局的准则之一。 宗辞意识到这点，只能暂时收回所有灵力。 那几名青年从他们的身边路过，看着宗辞和他怀中的狗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还有一胆大的男子，直接调侃道，“帅哥！大晚上的别玩狗了，玩别的有意思多了……” 其他人起哄大笑。 粗鄙的言语，暗藏下流。 宗辞见那女妖怪已经逃走，也不想再原地多待，转身离去。 *** 等待出了巷子口，沈西才敢哼哼两声。 腹部实在是太痛了！ 宗辞注意到他的伤口，眸色闪过一丝犹豫。 沈西被疼感折磨得有些难捱，没有察觉对方的情绪。他持续嗷呜着，弱弱的声响，听上去实在可怜。 “别叫了，我帮你治疗。”宗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说罢，他的手掌就附上了沈西的腹部，一丝丝灵力钻入伤口。 暖意十足，还有点发痒。 几秒后，宗辞淡淡开口。 “止血了，其余的，现在这边没办法弄。” 除此之外，还暂时麻痹了伤口的痛感。 沈西觉得舒服了，又知道暂时没了危险。顿时脱了力，软趴趴抵在宗辞的怀中。 适宜的怀抱和温度，和刚刚被妖怪追杀的感受，简直天差地别。狗子的爪子本能性地朝着宗辞的胸口啪啦几下。 宗辞来得紧急，穿的是睡袍。 狗子轻而易举地扒开他的领口，软乎乎的肉垫蹄子触上皮肤，触感有些奇怪。 宗辞忍无可忍，直接将沈西放在地上，后退几步，“给我变回人形！” 沈西从‘美梦’中转醒，抬头看向宗辞。 一人一狗，突然来了个对视。 沈西这才发觉，宗辞早已经换下了白日的衬衫，此刻穿着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微微敞开。 眼角微挑，眸色如墨。 嗯，很勾人。 沈西本就灵力微弱，刚刚的一击用尽了他的灵力。何况，他还受了伤，身体正虚弱。 此刻，哪里还能化回人形？ 他虽然听懂了宗辞的意思，却无能为力。 沈西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企图走到宗辞身边。 宗辞看见他的举动，挑眉未动。 “嗷呜。”沈西连忙走过去，后腿立着，前爪啪啦着宗辞的腿部，尾巴讨好似地晃了晃。 反正他现在绝对不能一个人！不然女妖怪返回来找他怎么办？ “变回人形，回你的店里。” 沈西的尾巴不动了，弱里弱气地嗷呜一声。 宗辞见他如此，眉头微蹙，他用灵力探了探沈西的身体，发觉他体内的灵力有些奇怪。 明明弱到枯竭，却又似暗孕生机。 宗辞不用深想，就明白了沈西此刻的意思。 灵力枯竭，身体受伤虚弱，变不会人形。而且害怕那女妖怪重新上门灭口。 “算了，你自己跟上来。”宗辞选择放弃。 沈西‘嗷呜’一声，顿时把尾巴摇得欢快。 夜已深沉，路灯下，宗辞走在前面，沈西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跟得飞快。 *** 宗辞走到路口，总算打到了一辆车。 沈西深怕牵扯腹部的伤口，不敢用力蹦上去。只能吭哧吭哧向上爬，费了老大的劲，还是没成功。结果宗辞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一提，将他放入车内。 两人都坐在后排，沈西因为腹部受伤，只能侧趴在车椅上喘气。 宗辞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沈西的本体长得像哈士奇，可这幼崽大小的体型却和他的年龄对不上。更让宗辞觉得想不通的——是对方体内的灵力。 “嗷~”沈西打了个哈欠，耷拉下眼皮。 脑袋里却在迷迷糊糊想着：宗队是怎么赶过来的？ 车窗微微敞开，夜风透了进来，卷起宗辞身上沐浴后的味道，淡淡薄荷香，让人无端觉得安心。 沈西自以为悄咪咪地挪了挪身子，贴近宗辞的身侧，还用小爪子按住了睡衣一角。 呼，这下安全了。 晚安，宗队。 *** “这位乘客，已经到了。”司机提醒道。 做完这一单就收工，已经到了凌晨，司机也回家心切。 宗辞闻言，侧头看向一旁的沈西。 对方正趴在车椅上，呼吸声绵延轻缓，看样子睡得很熟。 宗辞怔了怔，突然觉得不忍心打扰。而就在下一秒，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将沈西抱起。 宽大的手掌托着狗子软趴趴的身体，力道说不出的轻柔。 这个点，宗辞也没办法去打扰流火休息，只好将沈西带回家中，安置在沙发上。 宗辞站于旁侧，见到对方腹部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以及周围被血色沾染的绒毛。 他眸色犹豫，沉默了一会儿，刚准备转身离去，沙发上的沈西鼻哼了一声，听上去睡得有点满足？ 宗辞身影停顿，垂眸，神色复杂。 这家伙，到底是多没戒备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宗辞终是无奈轻叹一声，伸手放在沈西的腹部，缓慢释放出灵力，渡了进去…… 第9章 空皮囊09 早晨的阳光透了进来，洋洋洒洒地落在客厅内的浅灰色沙发上。 沙发上的小东西动了动，翻了个身子，发出轻声呢喃，听上去慵懒又惬意。背部的毛发十分柔顺，银中带白，被光线照射得有些发亮。 狗子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懵懂。 “嗷呜~”下意识地嗷叫了一声，沈西才发觉自己所处的环境很陌生。 ——这是，宗队家？ 沈西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立刻看向了自己的腹部，原本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嫩粉色的浅疤痕，假以时日就能消散。 腹部周围的绒毛染上了血色，没能及时处理，此刻有些干涸后，有些发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狗耳朵警惕性地竖起。 沈西侧头看去，发觉是宗辞。 对方已经换上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合适剪裁的黑色裤子衬得他双腿修长。整个人看上去，透出一股精英范。 宗辞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卧坐在沙发上的狗子，眼角微挑，“还不变回人形？” 沈西愣了愣，小短腿蹬下沙发，吭哧吭哧地朝前走了几步。 几秒后，就幻化出人样来。 “宗队早安！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沈西还穿着昨日的衣服，T恤右侧划破了两个大口子，直接就敞开了大半。透露里面的白皙皮肤和伤口，以及周围还未洗去的血渍。 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少年的精神头很好。 眼中浸过清浅笑意，亮亮的。 他对着宗辞咧开嘴角，连同道谢的话语，都显得十足真诚。 宗辞昨晚用自身的灵力，帮他治疗了伤口，自然明白他此刻已无大碍。 “嗯。”他微微额首，算是接过沈西这声谢谢。他眸中显出淡淡笑意，继而消散。从头到尾，就没有故意提及昨晚治疗的事情。 “宗队，我可以借你浴室用一下吗？”沈西试探着问道。 虽知道这样不妥，但他身上真的太狼狈了。 说罢，他的肚子里还传出咕噜噜的声响。沈西一惊，连忙暗中吸了吸肚子，结果这‘咕噜噜’的声音更响了。 客厅内，突然有了短暂性的沉默。 气氛，有点奇怪。 沈西看着宗辞露出似笑未笑的表情，顿时红透了脸颊，活像只被烧熟的虾。 ——宗队这是在憋笑吧？ ——嗷呜，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昨天忙着分析案情，晚餐本就是匆匆应付了事。更何况，昨晚还遇到了那么危急的事情，体力、灵力都被消耗。 如今一睡饱觉，想不饿都难。 “宗、宗队。”沈西腆着脸开口，“包吃的话……包早餐吗？” 以宗辞的修为，早就练就了辟谷，一日三餐都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如今见沈西提起，又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宗辞莫名心软，“先去洗澡吧，早餐和衣服的事情，我来处理。” 沈西得了宗辞的同意，顿时乐了起来，“谢谢宗队！” 脊柱尾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下意识地就想要晃尾巴。 “这边进去，左边门。右边门是我卧室，别误进。”宗辞提醒道。 “好。” 沈西听从宗辞的话，走了进去。边走还边想着：这两天对宗队摇尾巴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 流火一早接到宗辞的电话，顿时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早餐？新毛巾？新内裤？甚至是干净衣物？ 宗队这是要干嘛？ 流火虽然疑惑，但还是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对方的命令。他带着一个强烈的好奇心，拿着一堆东西直奔十一楼。 “宗队，我来啦！”流火按了按门铃，又在门口着急地喊了一声。 只是几秒，门就被打开了。 流火看着穿戴整齐的宗辞，眼中的好奇骤然一滞。 咦？宗队和平常一样啊？ “宗队，你要的东西。”流火提了提自己手中的东西。 早餐和新毛巾是现买的，内裤是全新未穿的，换洗衣物是他本人的。 “嗯。”宗辞侧过身，让流火进去，“早餐给我，你把其他东西拿进浴室。” “啊？哦。”流火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他靠近浴室，见浴室门关着，里面还开着灯。 流火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宗队？”浴室传来一个少年声，隔着门板，听得有些不真切。 卧槽！宗队居然金屋藏少年？！ 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居然要大白天洗澡？ “咳咳，那个……我给你送衣服过来了。”流火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深怕得罪了这个与宗队‘关系匪浅’的人。 下一秒，浴室门就被打开了，连忙伸出一只手。 露出的短短一节手臂，被热水泡的有些发红，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流火一愣，连忙递了进去。 “谢谢。”见浴室门再度关上，流火还站在原地不能回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快地，浴室门就再度被打开，丝丝缕缕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溢出。 沈西穿着有些偏小的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流火。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久，流火终于回神，“西西？！” 居然是沈西？ 宗队和沈西不才认识两天吗？宗队不从来不带陌生人回家吗？沈西为什么一大早在宗队家洗澡？ 流火一连钻出好几个问题，惊得差点咂舌。 “原来是流火啊？”沈西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早安！” 洗清了身上的不适感，沈西如今觉得舒坦极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流火怪异的脸色。 这话还没撂下多久，沈西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香味。 浓郁十足的早餐味，刺激着饥肠辘辘的他。 沈西再也顾不得流火，一溜烟就跑到了客厅，急切切地喊道，“宗队！” 他一心想着早餐，所喊出的话语免不了带上了几分热忱和欢喜。 宗辞见他目光直直盯着早餐，也没误解什么，只道，“来吃吧。” 可在流火听来，就不一样了。 沈西怎么对宗队那么亲热？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顿早餐，沈西吃得津津有味。宗辞坐在一旁，沉默以对。而流火则神情复杂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弄到最后，宗辞终于察觉了流火的怪异，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 当然，免不了沈西在一旁眉飞色舞的补充。 “那女妖怪就是想要杀人灭口。”沈西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义正言辞，“宗队，我觉得我最近很危险！” “再危险，我也不会收留你。”宗辞打断了他的小算盘。 沈西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流火见两人的相处模式，这才觉得正常不少，跟着笑了沈西两声。 “吃饱了？”宗辞看了眼时间，“到点了，去工作。” 话音刚落，便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傅晟临。 “宗辞，你来局里了吗？” “刚准备去。”宗辞听出傅晟临语中的急切，“怎么了？” 傅晟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案子的相关消息，被人泄露出去了。” *** 三人匆匆赶到金都督察局。 傅晟临坐在办公室内，正焦头烂额地接着电话。 媒体见缝插针的询问，上头领导强压的逼迫，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他一见宗辞，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招呼他进来。 傅晟临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怎么回事？”宗辞问道。 傅晟临说道，“内部消息走漏，有人报给了几家网媒。虽第一时间就封锁屏蔽了消息，但还是传开了，并且有夸大的成分。现在引起了群众的恐慌，上头让我们尽快解决这事。” 可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宗辞，现在怎么办？”傅晟临问道。他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个案子的凶手，实在有心无力。 宗辞将昨晚发生在沈西身上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昨天事出紧急，让她逃脱，不过她也受了伤。”宗辞说道，“从前两次的案件来看，行凶者的目的性很强。她夺了苏桥的皮囊，肯定会想方设法接近赵帆，将其杀害。” “我们想个办法，把赵帆喊回金都。” 跟在身后的沈西，快速反应过来，“宗队，你这是要设局，然后引蛇出洞？” 宗辞点头。 “宗队，原苏桥和赵帆的事情，还要查吗？”流火紧接着问道。 “查。” 流火得到了任务，转身离开。 傅晟临正欲开口问话，结果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督察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年轻督察员神情急切，急呼，“傅局！来了个报案的人！和剥皮案有关！” 第10章 空皮囊10 傅晟临顿时心下一紧，深怕又出了个新案子。他顾不得其他，直径走上去，火急火燎地说道，“马上带我过去！” 宗辞和沈西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报案室内，一名年轻男子正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年轻男子的身上正拿着一杯水，是值班的督察员给他倒的。他没有喝过一口，只是紧紧握紧杯子。塑料杯被捏得有些变形，足以看出他的力度之大。 男子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杯中的水面正在泛起细小的波动。 傅晟临一把将门推开，突然而至的声量居然让男子慌乱成一团，手中的水杯摔落，清水落在地面，溅起大片水珠，打湿了男子的裤脚。男子惊慌失措地喊叫道，“啊！滚开！” 他猛然抬头，看向来人。双眼赤红，但脸色却一片苍白，极度的反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奇怪。 值班督察员见他如此，连忙和傅晟临解释道，“傅局，他来的时候就这样，情绪很不稳定。” “他自己一个人来报案的？”沈西诧异道。 督察员虽对沈西眼生，但他跟着傅晟临身边，也没敢大意，回答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保安发现他在大门口哆哆嗦嗦的，上去问他。他说来报案，关于人皮案的。”督察员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我不敢大意，所以就把他带了过来。” 沈西闻言，看了一眼宗辞。 宗辞眸色平静，对着督察员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和傅局就可以了。” 无论这男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事关人皮案，知情者越少越好。 傅晟临明白宗辞的言下之意，对着督察员挥了挥手，“事关重大，我亲自来问。联系到这男子的亲属了吗？” “嗯，早就派人联系了。” 人皮案的消息被泄露，傅局的压力肯定不小。督察员只当是这样，转身离去。 *** 等到报案室内只有四人后，宗辞这才暗中给年轻男子下了一抹安息术，让对方得以放松，以便问他情况。 沈西看见了宗辞的小动作，弯了弯嘴角。 傅晟临见男子恢复镇定，有些惊讶，不过微微一想，便也明白是宗辞的手笔。 “救、救救我。”年轻男子缓过神来，嗓音沙哑地开了口。他抬眼，看见傅晟临的高级制服，突然连滚带爬地移到傅晟临的面前，“帮帮我，我……我不想死。” 傅晟临诧异，与宗辞对视了一眼。 一旁的沈西反应利落，连忙将年轻男子扶起，让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沈西瞧了瞧宗辞和傅晟临，安慰道，“你放心，我们宗队和傅局肯定会帮你，也不会让你出事情。只要你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我们说一遍。” 男子这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沈西给他下了一剂镇定剂，还故意在他面前提高了宗辞两人的信服度。 果然男子一听见这话，连忙点头，“我说，我都说！” 宗辞主动接过话茬，“姓名。” “我、我叫赵垣深，二十五岁。”男子坦白，“今天早上，我前女友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 宗辞坐在他的对面，静静望着他。面对对方的双眸，赵垣深不敢有半点隐瞒，“我和我前女友处了将近四年，几个月前，她突然和我提分手，然后就失去了联系。说实话，我一直没忘记她，所以接到电话后，我就去了。” “大概是七点半，我们在一家餐厅包厢碰面。”赵垣深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满是愧色，“我当时觉得奇怪，才早上七点怎么就去餐厅包厢，但我没有细想……” “后来呢？”沈西问道，眼中满是好奇。 赵垣深说道，“我们碰面后，她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我也觉得她的变化有点大，但说不上来。那个时候，我正好看了一眼手机，看见了人皮案的长篇消息爆料。看见、看见里面的东西……” 赵垣深神情一变再变，几度张口却又吐不出半个字眼。 傅晟临听了半晌，也觉得没重要的内容，剑眉微蹙。 “我来帮你说。”宗辞终于开了口。 沈西闻言，立刻看向他，眸中涌出些许疑惑：宗队，要说什么？ “你的前女友，名字叫苏桥，对吗？” 赵垣深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早上在手机上看见爆料，上面写着：死者苏某，女性，二十四岁，公司会计，又说案发现在在百里区，就有点莫名的慌乱。 “她死了。”宗辞直截了当。 “所以，桥儿真的死了？！那我、那我早上见到的那个人……” 沈西觉得赵垣深的性格实在磨叽得可以，忍不住出声道，“你得把话说清楚！” 傅晟临听见沈西这急冲冲的话，恨不得给他点个赞！ 赵垣深作为一个男生，性格也太包子了！ “我看见上面有个受害者的资料和桥儿相似，心里有些慌乱，所以就借机去了洗手间。”赵恒深继续说道，“我在厕所待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她在等我！” 知道苏桥就是受害者之一，赵垣深只能用‘她’来形容。 “她眼神很阴森，还朝我靠近。我下意识地就将她推开，还拿起一旁的清洁工具砸了过去，结果……结果我就看见她的额头被工具上砸中，陷了进去！而且，她的皮肤居然掉了一块，里面是暗色的，很臭！” 赵垣深回想起那个画面，仍旧忍不住恶寒。 “我吓坏了，直接就往外面逃，结果被她抓了回来。就让我以为要死的时候，有个男人突然出现，把我救了下来，然后我再一回神，就在督察局门口了。” 那个时候，赵垣深早就被吓得神色恍惚，至于那个男人是怎么救下他的，根本记不清楚了。 赵垣深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 宗辞喊来值班督察员帮忙看着赵垣深，就带着沈西和傅晟临去了另外一个办公室。 *** “宗辞，你怎么看？”傅晟临直接问道。 “赵垣深有可能是赵帆的儿子，而赵垣深早上见到的那人，是行凶者。”宗辞开了口，说出自己的推测。 傅晟临觉得自己三观都要碎了。赵帆和赵垣深，父子？都和苏桥有关系？ 沈西恍然大悟，随即又涌出一个新的疑惑，“宗队。” “嗯？” “行凶者的目标不是小.三和出.轨的男人吗？赵垣深充其量只能算前男友。” 性格软成这样，而且分手那么久，还对苏桥念念不忘的人，不大可能会出.轨吧？ 宗辞摇了摇头，“赵垣深不是行凶者一开始的目标，只不过我昨天晚上伤了行凶者，她急需疗伤。” “我明白了！”沈西的眼神倏然发亮。 宗队昨天为了救他，伤了行凶者。而且以宗队的修为，行凶者的伤肯定不轻。为了短期内快速恢复，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吸噬人的精力。 而行凶者披着苏桥的皮，最方便约出来的人，就是赵垣深。 怪不得，她一大早把赵垣深约到包厢去！ “只是，赵垣深说的神秘男人……到底是谁？”沈西想不明白，问向宗辞。 宗辞沉思，奈何信息量太少，没有头绪。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流火打开门，一看见三人，立马走上前去。 “宗队，查完赵垣深的消息。” 流火得知了赵垣深的关系，没等宗辞嘱咐，就主动查询起来。 “赵帆和赵垣深是父子关系，而且赵垣深是苏桥的大学师兄，谈了将近四年，今年六月末两人分手。”流火正色道，“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桥才搬进了赵帆新买的套房。” 弃了儿子，跟了父亲。 这要是被原配知道了，恐怕得手撕苏桥吧？ 两人相互扯个头发，然后脱下高跟鞋砸人，砸不过就咬。 哇，太可怕。 脑补过度的沈西，打了个寒颤。 宗辞早就注意到了沈西不断变化的表情，正暗中觉得诧异。 还没等他深想，方才的那名督察员就敲门走了进来，“傅局，赵垣深的母亲宋晓兰来了。” 第11章 空皮囊11 宋晓兰就是赵帆的原配，也是赵垣深的母亲。 赵垣深被督察员安排到医务室休息，她一来到督察局，就被值班人员带了过去。 沈西、宗辞等闻言，几人匆匆赶了过去。医务室的大门敞开着，远远就听见了一个女士的声音，气急败坏的。 “让你别和苏桥来往，你偏不听！那个贱.人一个电话，你就眼巴巴地赶过去！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当初那副清纯的样子，就是做给你们看的！一个个的，都是要气死我吗？！” 一个个？ 沈西闻言，心中暗自猜测。 听宋女士的话，是早知道苏桥和赵帆、赵垣深的关系了？ “妈……”赵垣深知道‘真的苏桥’已经被杀害了，如今面对母亲的质问，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口。 宗辞略作停顿，就率先走了进去，“宋女士你好。” 宋晓兰转头看向宗辞，视线又越到他身后，打量了沈西、傅晟临等人。 她今年四十七岁，由于保养得当，脸上并无多少细纹。宋晓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了先前的怒意，“你们是？” “这位是宗辞队长。”一旁的督察员帮忙说道。 宗辞微微额首，语气淡淡的，“宋女士，有些事情牵扯到你的家人，我需要了解清楚，麻烦你配合一下。” 说罢，还看了一眼床上输液的赵垣深。 宋晓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儿子，略作犹豫，终是点了点头。 *** 隔壁办公室。 “宋女士，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请问你清楚苏桥和你儿子赵垣深，还有你丈夫赵帆之前的关系吗？” 宋晓兰闻言色变。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起身，语气强硬，“宗队是吗？抱歉，这是我的家事，不方便透露。” 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站在一旁的沈西想到这点，有些同情宋晓兰的遭遇。要是别的女人遇上这事，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宋女士，你别着急生气。”沈西走上前，礼貌微笑。 宗辞见沈西主动劝说，抬眸看向了他。 沈西注意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还对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 ——宗队，看我的表现！ 宗辞宗觉得看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觉得有些好笑。 宋晓兰细眉微蹙，“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上这份报告。”沈西拿起手机扬了扬，“希望你看看。” 手机上，是关于‘人皮案’的阐述报告。当然，撇去了妖怪作案的详述。 宋晓兰见递到自己跟前的手机，神情狐疑。 宗辞明白沈西的想法，嘴角微勾，却又很快放下，转而对宋晓兰说道，“用不了多少时间，看看吧。” 宋晓兰轻呼一口气，终是接过手机，坐下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短短五分钟，宋晓兰居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 “苏桥已经死了，凶手专门挑选小三和出轨男人下手。”宗辞简明扼要道，“你的儿子赵垣深是被牵连的。” “你、你是说……凶手会对老赵下手？！”宋晓兰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宗辞示意流火拿出设备记录，傅晟临就坐在一侧，也没有说话。 不出一分钟，宋晓兰便开了口。 “垣深大二的时候，认识了比他小一届的苏桥。垣深从小被我管教得很严，性格也算老实，可就偏偏栽在苏桥身上，还私下处了男女朋友。” “有一天垣深和我坦白，说他和苏桥交往，还发生了关系。”宋晓兰带上一丝怒意，“还和我说，两人早晚都是要结婚的，苏桥家境困难，希望我能资助她的学费。” 沈西嘴角一抽，很是无语。 “我当然不会同意，还暗中调查了一番，苏桥压根就配不上我儿子，甚至还有迹象表明，她是故意接近我儿子。”宋晓兰继续说道，“也许是我反对的次数多了，久而久之，垣深就不吱声了。可是我后来才知道……” 宋晓兰眼眶发红，停了下来。 “你的丈夫资助了苏桥。”宗辞接话道。 “是！他们父子两人合起伙来瞒着我！” 强硬的母亲说不通，赵垣深就去找了父亲赵帆，结果后者还同意了。 “我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是出点钱？我一直觉得只要时间一长，我儿子就能想通分手。结果谁想到，忍到最后，苏桥居然和我丈夫搞到了一块！你们说这种女人，不是贱.人是什么？” 宋晓兰为了父子两人的关系不闹僵，一直没敢告诉儿子赵垣深这事。可夫妻两人却不知为此吵过多少次。 “也不知到苏桥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药，老赵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前两天和说要和我离婚，我撕开脸皮和他大吵了一架，他被我闹得不行，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宋晓兰的情绪激动不已，宗辞见此，也不好多问。 “宋女士，谢谢你的配合，大概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 宋晓兰欲言又止道，“那老赵……” 无论如何，毕竟是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丈夫。 傅晟临终于开口，“宋女士你放心，赵帆这几日在霖江市，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 只是，人类督察员终归打不过妖怪。 “这事已经引起社会恐慌，我们得尽快抓住凶手，宋女士，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宗辞一贯干脆利落地开口。 宋晓兰蹙眉。 “要怎么做？” “和他通话，你假装说同意离婚，让他回金都。” 赵帆离婚心切，肯定会回金都，也会告知‘苏桥’这一消息。如今，受伤严重的女妖怪，急需人类精力修补疗伤。 如果赵帆能及时回到金都，那么女妖怪的目标显而易见。 宋晓兰本就是个聪慧的人，立刻就明白宗辞的意思，“以老赵做诱饵？” 她如今是想通了，如果老赵一意孤行要离婚，她又何必苦了自己。 “我们会布置下去，确保他的安全。”傅晟临加上一句，他完全相信宗辞的能力。现在上头压得紧，傅晟临巴不得早点抓住行凶妖怪！ 宋晓兰点了点头，“好。” *** 晚上五点，办公室。 “宗队！”沈西将脑袋探进门内，见宗辞正独自待在里面，立刻蹦了进来，“你找我？” 宗辞坐在椅子上，抬眼望向他，“嗯，进来。” 沈西连忙走了过来，眼眸亮晶晶的，直问，“要我做什么？” “你又猜到了？”宗辞不由觉得好笑，自己都还没发话，对方就向自己讨任务了。 上午宋晓兰给赵帆通了电话，赵帆一听要离婚，立刻定了最近的一架班机，还迫不及待地约了‘苏桥’。正如宗辞所料，两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老地方。 估计是真苏桥和赵帆，之前秘密约会的点。 女妖怪设法屏蔽了手机的信号定位，而如果等到赵帆赶到‘老地方’，他们再通过定位赶去，只怕来不及。所以，需要有人从头到尾跟着赵帆。 而人类督察员，能对付得了赵帆，却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女妖怪。 没办法，只得由同为妖怪的他们出面。 “如果女妖怪谨慎，想必会防着我们，那么她与赵帆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会使诈不出现。也有可能，等抵达约定地点后，我们会受到地形等影响，不易靠太近。所以需要你……” “我明白！就是警犬嘛！”沈西恍然大悟。 宗辞：…… 非得往‘警犬’这两字上扯？ “我嗅觉灵敏，我们跟着赵帆抵达‘老地方’后，我直接闻周边的味道辨别女妖怪。另外，如果遇到不易跟踪的路段，我就直接变成本体跟着赵帆，对吧？” 宗辞和流火本体都是狐狸，在市区街道上不常见。而沈西本体的体型小，灵活度大，适宜跟踪。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嗅觉。 “知道就好。”宗辞也懒得纠正‘警犬’的说法，起身绕过他，“走吧，该出发了。” *** 六点四十，金都，商贸区，银河路。 “宗队，他居然来了这里？” 银河路是金都隐藏的红.灯区，各种娱乐应有尽有。晚上八点后，不少人会在此处寻欢作乐。 两排对立的高楼拔地而起，竖五层，横着望不到尽头，相互之间用天桥连通，纵横交错。现在时间还早，临的门店都还没开，整条街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这里不好跟着。”宗辞只看了一眼，就做出判断。 区域内禁止开车，而且，现在人少，一旦跟踪很容易被发现。 沈西闻言，莫名觉得紧张，“那、那我来吧！” 赵帆还没从车上下来，不知在磨蹭着什么。 “西西，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流火察觉，问道。 沈西如实点头，“有点。” 宗辞盯着他，没有开口。他明白沈西的顾虑和紧张：毕竟，他昨晚才被女妖怪攻击过。 心有余悸，实属正常。 “沈西。”宗辞忽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闭上眼睛。” “啊？”沈西不解，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眼前一片黑暗，突然间，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入了他的额头。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传心术，只要距离不出千米，你可以随时默想，和我交流。】 是宗辞的声音。 沈西心上一喜：【宗队？】 【嗯，确定目标后，你不用逞强，靠我就好。】 第12章 空皮囊12 大约一分钟后。 一只毛绒绒的小狗从一辆黑色轿车上，跳了下来。他朝着车里的人‘嗷呜’一声，就飞快朝前方的目标人物跑去。 狗子带着一块黑色名牌，正系在脖颈上，随着他一晃一晃的。 车内，流火连接上信号，电脑设备上立刻就传来的画面。黑色名牌，其实是暗藏的摄像头。 “宗队，有画面了。”流火喊道。 宗辞看着画面，眉心一蹙，“沈西本体太矮了，你把摄像头角度往上调点。” 流火得令，很快便调整了摄像头角度。 几秒后，画面里总算是出现了一个背影，看着距离有点远。 不过可以确定，他就是赵帆。 *** 而此刻的沈西，丝毫不知被自家队长嫌弃，反倒正自信满满地跟在赵帆身后。 赵帆似乎有所顾忌，拿着手机在各个楼层间绕来绕去。 也得亏沈西本体的体型小，便于掩护。 终于，赵帆开始坚定地朝着一个方位走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沈西终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尸腐味，很浅。 【宗队，我现在在H幢四楼，已经闻到味道了！我再跟得近一点。】 宗辞听见沈西的心术呼喊，终于开门走了下去，“流火，原地待命，等老傅和妖怪局的人。” “宗队，你小心点。” 宗辞按照沈西所说，直步朝着地标所去。 如今他和赵帆隔着距离，自然不需要担心被对方察觉。 【好，我过来了。你小心，别太靠近。】 沈西收到宗辞的回复，心里顿时充满勇气，往前继续跟着。 尸腐味，越来越浓。 但这气味隔着人皮，对于人类的嗅觉来说，还是很浅淡的。 沈西不紧不慢地跟着，哪知赵帆突然一个急刹车，朝后转头。 跟在他身后的沈西，被逮了个正着。 沈西一愣，连忙做出反应，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旺！”他叫唤一声，还故作讨好似地摇了摇尾巴。 赵帆一见是只狗，吆喝一声，还企图踹倒他，“你这畜生，别跟着我，没吃的！” 沈西动作迅速，顿时逃了老远。 内心却止不住地腹诽：好你个赵帆，一点都不爱护小动物！ 还敢踹我，小心我让我宗队打你！ 【沈西？你被赵帆踹了？】 沈西听见宗辞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一激动，居然把内心吐槽的话，传给了宗辞。 他立马解释道：【宗队，我没事，你到那里了？】 沈西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却发觉赵帆没了身影。他心下一紧，连忙和宗辞交代：【宗队！我在J幢4楼！赵帆不见了，大概是进了某间房间。】 尸腐味就弥漫在周围，沈西不敢随意靠近，只能等待着宗辞的到来。 “来了。”宗辞从后方走上前来，见他小身板安然无恙，“待在这里别动。” 说罢，就直直往前而去。 他刻意收敛了自己了气息，以免被女妖怪发觉。 狐狸的嗅觉并不亚于狗类，更何况，如今的尸腐味就在附近。 宗辞只是微微加以辨别，就判断出了具体位置。 他神色一凛，掌间顿时就运出一丝灵力，越演愈烈。 正巧此时，房间内忽然传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声。 刺耳不已。 宗辞加快速度，直接使出灵力，将紧闭的房门掀开，顿时就移了进去，速度快到只留了一抹残影。 待在不远处的沈西，满眼都是崇拜。 他往前挪了两步，却又想起宗辞的嘱咐，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嗷呜！” 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 房间内，赵帆的脖颈正被一道血色灵力控制着，他的身后站着一人。一身黑色紧身裙，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型。只是视线一往上移，却顷刻露出可怖的一面。 左半边的脸部露出腐化不堪的烂肉，连带着眼珠子都没了，只留下一个空洞。黑色浓稠的液体，散发出剧烈的腥臭味，正往下滴淌。 她的左肩衣料下，像是缺失了大半，空落落的。 宗辞一看就能明白，这是由昨晚自己的攻击所致。 他看着女妖怪脸上剩余的半张人皮，开了口，“你逃不掉的。” 轻描淡写的五字，陈述了一个事实。 赵帆脸色涨得通红，整个人哆嗦不已，下.身还留出黄色的骚臭液体。 宗辞嫌弃地蹙了蹙眉头，移开视线，“放了他。” 那女妖怪听见他的话，竟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你要救他？你居然要救这种男人？” “他是人类，即便有错，也不该由我们惩罚。” 宗辞对于赵帆并无好感，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倒是你，为什么出来作乱？”宗辞之前得了妖怪局上头的命令，尽量留活口。 所以等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动手。 “我只杀该死的人，有错吗？”说话间，连着赵帆脖颈的血色灵力又收紧了几分。 赵帆挣扎了几下，就连眼珠子都有了往上翻的迹象，是濒临死亡的迹象。 宗辞见此，知道无法拖延。只是，这对方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 不然他贸然出手，很有可能导致赵帆出事。 【宗队，我来！】 宗辞微微色变，而就在下一秒，沈西却突然冲了进来，一道白色灵力猛地打在赵帆身上，骂骂咧咧道，“你个渣男，死了算了！” 女妖怪对着沈西无厘头的言行，一怔。 宗辞抓准时机，直接出手断了她对赵帆的牵制，一把将赵帆推给了沈西。 沈西忙不迭地伸手一接，顿时脸色难看地抛出一句，“我靠，死沉！” 女妖怪见此，立刻对着沈西而来，宗辞及时挡住了他的攻击。 沈西知道情况紧急，如同接了烫手山芋，连忙使出力气，生拉硬拽地将昏厥的赵帆带了出去。 “西西！”流火带着傅晟临赶了过来。 “把赵帆带走！傅局，你别靠近这里！” 傅晟临深知轻重缓急，直接将赵帆一把扛到肩上，朝着外面跑去。 “流火，我们进去帮宗队！”沈西着急说道。 流火连忙拉住他，“别进去，相信宗队就好了。” 沈西想起自己微弱的灵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应了一声。 与其添乱，还不如相信宗队。 *** 半个小时后，妖怪局来人将昏迷的女妖怪控制起来，带了回去。 宗辞一贯云淡风轻地走在前头，而沈西和流火则是同时松了口气，默默地跟在身后。 “宗队，你说那个女妖怪，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流火不解道。 沈西搭住他的肩膀，轻松猜测，“大概以前被渣男伤过？不过，她的容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辞听见身后的讨论声，没有回答，低声落下一句，“等妖怪局那边审讯后，自然会有答案。” 至于审讯的手段，可不是宗辞需要管的范围了。 “走吧，不早了。”宗辞说道。 *** 几天后，妖怪局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这行凶的妖怪名叫白笙，原是富家小姐。后来，她遇到了他的丈夫许生，两人花前月下，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成婚后，感情不错。许生也在母族的提拨下，步步高升。 可后来，她的母族落败。许生终于露出本性，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丝毫不顾及白笙母族众人的死活。直至那时，白笙才明白，许生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做戏。更甚者，许生早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许生将生了儿子的王氏娶进门，成了平妻。 直到有一天，平妻王氏不满足现状，找人将白笙捋去，抛尸荒野。甚至还找了道法高深之人，将她一直封印在此地。 最让她可恨的是，许生居然默许了这一切！ 白笙的魂魄得不到轮回超度，怨气与日俱增，竟然将她已亡的身子保留了大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白笙在绝望中挣扎了近八百年，就在一个月前，她被封印的地方突然来了一妖，将困她的封印解除。 对方还给她指了一条路：借人皮，吸.精气，提修为。 白笙没能看清对方的容貌，却因被救的缘故，轻而易举就听从了对方的话。至此，便有了之前的三起案件。 一切由情而起，一切又由情生怨。 感情，本就有着复杂难辨的玄妙。白笙看错了人，在无休止的怨恨中成了这副模样。 既唏嘘，又可憎。 *** 行凶者得以伏法，妖怪局和督察局的领导都松了一口气。至于如何平复普通群众的恐怕情绪，只能由他们慢慢想了。 沈西捧着着自己得来的罐头，乐呵呵地朝宗辞说道，“宗队，这超额的罐头，真的不收钱吗？免费给我的？”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询问了。 宗辞眉头一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要？那就放着。” 狗粮罐头这种东西，向来与宗辞的身份不符。就因为这事，他可没少被妖怪局的领导调侃。 “不不不！我要！”沈西连忙护住自己的‘报酬’，在工资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次性给了十罐，简直赚发了！ “嗯，那就拿着。”宗辞低头看向工资单，等一会儿还要交给妖怪局。 这案子一结束，两人的交际也该到此结束了。 “宗队，那、那我走了？”沈西莫名涌出一丝不舍，语带眷恋。 宗辞察觉出他的情绪，抬眸望了他一眼。 “沈西。” “嗯？”沈西还以为对方也舍不得自己，顿时激动。 宗辞顿了顿，终是忍不住丢出七个字，“有空练练字，难看。” 第13章 控灵者01 人皮案结束后，沈西就重新回到了他的小店里。 吃吃喝喝看看店，小日子还算惬意。 不过，自从被宗辞指出‘字难看’后，一向自诩‘写字好看’沈西的自尊心受到毁灭般的打击。 当然，没过多久，他就把自尊心重新粘上了。 他还掏出自己的小钱钱，去小书摊上淘了两本临摹字帖，叫《三十天速成手写大师（上）（下）》。 沈西看着书名，如获至宝。 他每一天都在努力认真临摹，一笔一划，自觉进步飞速。 沈西满意极了，还打算回购几本，推销给妖界内的妖怪们。 *** 转眼迈入了十月份。 百里区内的桂花终于开了起来，整个街道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清爽不已。 沈西吃完早餐，习惯性地站在门口深呼吸。 等到花香随着空气沁入身体，他才满足地转身，坐在店内的小桌子上，拿出字帖，准备开始今天的临摹。 只是才动笔写了两个字，门口悬挂的木质风铃便簌簌而响。 沈西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等待了一会儿。 几秒后，不出所料，一个身穿学生制服的男生走了进来，“你好，请问是老板吗？” “你好。”沈西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顺带还瞄了一眼校服上的刺绣字样。 晨光高中？ 是个普通人类学生？ 男生长相还算斯文，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带着浓浓的黑眼圈。 “我、我想找你买样东西，有人推荐我来的。”男生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沈西一听生意上门，也没细问推荐者是谁，就问道，“你先说说需要什么？” 他没有直接答应对方的话，妖界里的有些东西，可不能卖给人类，免得生出祸端。 沈西虽算得上一个财迷，但也懂得取之有道。 “有没有辟邪的护身符？”男生问道。 “有是有。”沈西回答。他看向男生，见对方小心翼翼的神色，诧异起来。 现在这个年代，人类学生党不是不信这些吗？ 那名男生见沈西半晌不接话，脸色逐渐被紧张所替代，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将钱包和手机拿出来，慌乱地将这些东西递给了沈西，“求求你了！我是听一个叔叔的话，才来找你的！” “我、我最近好像被……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了，动不动就做恶梦！”男生顿了顿，额头居然在短时间就渗出了冷汗，“求你了！” 他将钱包中数张卡拿出，又道，“手机付钱或者直接给你这些卡，卡的密码我都告诉你！只要能够给我辟邪的护身符……” 沈西噎了噎，显然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富二代。 不过，听见男生的一番说辞，沈西也有了大概的推断。 估计是鬼压床了？才会连着做恶梦？ 区区辟邪的东西，还算好说。 毕竟鬼压床的次数多了，对学生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有影响。 “行了，你别紧张。”沈西让他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等我一下，我去隔间给你找护身符。” 男生点了点头。 *** 沈西转而朝隔间里走去，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菱形挂坠。 这枚挂坠由玳瑁壳磨成，是由妖界内的族长派发给周岁的小妖们的。 沈西小时候得到的这枚，一直被他妥善保管至今。 玳瑁有吉祥长寿、辟邪纳福的寓意，又被几位修为高深的妖怪长辈们开光纳灵，也算是一件讨巧祝福的物件。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沈西刻意又渡上了自己的灵力，双重保险。 嗯，这下总该没问题了？ 沈西打定主意，就将这枚挂坠拿了出去。 “小伙，这个给你。”沈西将挂坠递了过去，“拿去用吧。” 男生连忙接过这东西，看也不看，就将它戴在了身上！ “谢谢老板，多少钱？” 沈西经过上次的事情，这回也不敢多贪，规规矩矩地收了点钱。 男生连连感谢，这才快步走出店门。 等到对方走后，沈西才觉得自己一阵脱力。 他的修为灵力本就微弱，刚才还特意渡了不少在挂坠上。 “算了，反正今天也算开张了，关门休息一会儿吧。” *** 当天下午，五点。 “宗队。”流火冲了进来，“傅局刚刚派人打电话来了！说让我们去晨光高中一趟，有急事！” 宗辞挑眉，“急事？” “对啊。我还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傅局，他好像很忙，只是让你快点过去，就挂断了。”流火做出猜想，“宗队，你说，是不是又出事了？” 宗辞起了身，淡淡道，“去看看吧，反正总没好事。” 听见这声调侃，流火一乐，应和道，“也是。” *** 五点多，是晨光高中的放学时间。 今天正值周五，按常理来说，不少学生都会急着回家。可现在，学校门口居然聚集了一大帮学生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宗队，这边。”傅晟临身边的特助走了过来。 宗辞看了一眼流火，两人一同跟随对方，走了过去。 绕过校门口的大型雕塑和一个长形花园，往左侧一拐，就看见了一号教学楼。 宗辞远远就望见，教学楼底下围了一条禁戒线。 为了不少督察员待在那处，唯独没有学生的身影。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把学生都支开了。 “宗队，有血腥味。”流火低声说道。 “嗯。” 除此之外，他们还听到中年女性撕心裂肺地哭喊，“你们还我儿子！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宗辞看见傅晟临，快步走去。 “宗辞，你可算来了。”傅晟临向他招手。 等到走近一看，地面正淌着大量的鲜血，一大块白布遮了什么，却也浸满了血色。 “有学生跳楼了。”傅晟临剑眉紧蹙，贴在宗辞身边说道。 宗辞扫了一眼现场。 中年女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估计是学生的父母，此刻正在与学校领导大声争吵。 “这事归你管？”宗辞低声问了一句。 “短短五天，三起学生跳楼事件，而且死者在跳楼前，站在屋顶的言行如出一辙，高喊‘我错了’。结果上头就觉得有蹊跷，派我出动调查。” 宗辞反问，“那你找我来干嘛？” 傅晟临啧了一声，“我也怕事有‘蹊跷’，所以找你来看看。” 学生父母在一旁吵闹不已，宗辞给傅晟临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 没过多久，学生父母就被带到了别处。当然，免不了和校方的持续吵闹。 *** 宗辞带上一次性手套，终于拉过禁戒线，走了进去。 流火抢先一步，掀开了尸体上面的白布。 从五层的高度，尸体还算完整，头部血肉模糊。 看样子，是头部先着地，受到重击后，当场死亡。 宗辞避开众人的视线，往自己的眼睛上附上一丝灵力。 整个尸体居然都泛起了黑色雾气。 如果是自然死亡，只会是弥漫出血红色的雾气。 而这黑色，明显是邪祟入体的表现。 宗辞心下了然，余光一瞥，却看见尸体脖颈处泛出一丝微弱的白光。 很浅很淡，几乎被人忽视。 宗辞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神色微变。 “宗队？” “把镊子和白布给我。” 流火配合迅速，很快地，宗辞就将尸体脖颈处的东西夹了出来，放在白布上。 被血色覆盖的物件，几乎看不出实体。 流火将其擦拭干净，重新递给了宗辞。 宗辞接过，仔细辨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宗队，有发现？” 宗辞没说话，起身朝着傅晟临走去。流火重新用白布将尸体盖上，也走了出去。 “宗辞，如何？” 宗辞看向他，直接开了口，“有猫腻，如果前两个学生尸体还没火化，想办法让我看一眼。另外，把这三个学生的资料全部调出来给我。” 傅晟临听见这些话，知道这事不简单，重重点头。 “我会和妖怪局报备，接手这个案子。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迟点电话联系。” “好。” *** 宗辞上了车，跟在他身侧的流火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宗队，我们要去哪里？” “百里区，找沈西。” “啊？为什么？”流火很吃惊。 宗辞将手上的挂坠递给他，解释道，“这枚玳瑁挂坠上，有沈西的灵力附着。死者之前肯定和沈西接触过，或者说，这东西就是沈西给死者的。” 死者全身上下，就这个东西上带了白色灵力。 而宗辞在之前探过沈西体内的灵力，自然清楚得很。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百里区。 沈西正吃过晚餐，准备关店门，回隔间睡觉。 结果一见宗辞和流火，惊讶不已，“宗队，流火，你们怎么来了？” 早已知晓内情的流火忍不住插话道，“西西，你又摊上事了！” 沈西：？？？ 第14章 控灵者02 沈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什么？”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宗辞直接将那枚挂坠拿了出来，问道。 沈西一看见这挂坠，脸色顿时焉了，他如实点头，“是我的。宗队，这挂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宗辞调出一张死者照片，平静陈述，“佩戴这枚挂坠的学生，就在今天下午，在晨光高中一号教学楼坠楼死亡。由于拍摄到的监控画面只有他一人，所以初步认定为自杀身亡。不过……” “不过，宗队用灵力探过死者，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雾气，很有可能是邪祟入体，非正常自杀死亡。”流火接替着把话说完。 沈西听见两人的话，暗自心惊。 他想起上午见到学生时，对方的言行状态。 越想越没底气，等到了最后，简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状态。 “我、我也太倒霉了吧……” 宗辞见他这样子，眉眼闪过一丝无奈。 上个案子才结束不到一个月，如今接手的第二个案子，又和沈西牵扯上关系了…… 谁能想到，会这么凑巧？ “好了，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宗辞并没有怀疑沈西。 不过关于死者的任何一个线索，他都不能够遗漏和放过！ 沈西明白这是查案的必须步骤，没有反对。 他心里正惴惴不安，但好在看对方的神色，并未怀疑到他。 沈西轻呼一口气，将宗辞和流火带进店内，将上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陈述了一遍，没敢有半点遗漏。 “他和你说，这些天一直做恶梦？具体的内容有说吗？”宗辞抓住重点。 沈西摇了摇头，“没说。我还以为他是鬼压床了，也没多想。” 他现在深觉自责，如果不是他灵力修为不高，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嗯。”宗辞也知沈西不会说谎，见他一脸愧疚的样子，莫名觉得不忍。 “沈西，这事和你没关系，你的这枚妖族周岁挂坠，对寻常人说是个好东西。只可惜，死者面对的邪物……大概灵力修为更高级。” 沈西听见宗辞的劝解，转念一想，算是舒坦了些。 宗辞见他脸色回转，也没多说。 反倒是流火瞪大了眼睛：宗队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想起以往冷冰冰的宗队…… 呀，这世界真奇妙。 恰巧这时，宗辞的手机打进来的一个电话。 宗辞起身走至店门边，接通。 两人不知聊了什么，期间宗辞还回头看了沈西一眼。被注视的沈西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不由在脑海中碎碎念—— 宗队？嗯？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找我帮忙？ 正在接电话的宗辞忽然一怔。 沈西这一脸‘乖巧等主人投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 宗辞快速挂断电话，重新走了回来，喊道，“沈西。” “啊？在！”沈西一脸茫然，匆忙起身。 “这个案件由你帮忙协助，报酬和上次一样，要来吗？” 这倒并不是宗辞的意思。 其实，上回妖怪局局长得知沈西的分析能力后，就一直想要把他招揽进来。 可惜沈西拿起报酬和罐头，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缕‘狗毛’，背影可潇洒。 妖怪局局长见错过合适的机会，只好作罢。 这回，一听说宗辞要办新案子，在电话里二话不说就提了这事。 妖怪局上头那位领导的心性，宗辞早就有了领教。何况，他也觉得沈西的分析能力还算不错。 于是，就在刚才的电话中，应了下来。 被点到名的沈西愣了几秒，随即就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没问题！” 废话！皇家深海罐头！还有十万报酬！ 谁不答应，谁就是傻子！ ‘不傻’的沈西摇了摇无形中的尾巴，美滋滋地想着。 宗辞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也没多话，“流火，你和沈西先去督察局，老傅在那里等你们。” 沈西闻言，连忙追问，“宗队，你呢？” “我先去两个地方，迟点去督察局和你们汇合。” “哦，好。” *** 晚上七点半。 外出的宗辞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沈西和流火正拿着死者资料讨论，一见来人，立刻就放下手头的东西，“宗队。” 傅晟临也走向宗辞，直接开口询问，“结果如何？” “和下午跳楼的叶闵一样，前几天跳楼而亡的两名学生，浑身上下也泛着不正常的黑雾。不过因为死亡时间长短不同，黑雾的浓度也有所不同。” 由于死亡时间不长，所以另外两名学生的尸体都还未火化。 刚刚宗辞就是去殡仪馆查探‘黑雾’这事。 很显然，三名死者的情况是一致的。 宗辞给自己倒了杯水，直接走向会议室，“都过来讨论。” 对于他雷厉风行的做事习惯，三人早已有了不同程度的适应。 等到四人都在会议室坐下，宗辞便环视了一圈，说道，“沈西，你先来说说。” 沈西诧异，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我还没来得及看死者资料，你直接带过说一遍，顺便说说你的推测。” 四人中，只有沈西见过死者之一的叶闵。 沈西得了命令，也没有多耽搁。他直接带着资料走到最前端，认认真真地说道。 “韩宁宁，十九岁，女，城西高中高三生，在周一从学校寝室顶楼跳楼身亡。” “木亦锋，十八岁，男，冰王高中高三生，在周二从学校教学楼顶跳楼身亡。” “叶闵，十九岁，男，晨光高中高三生，今天下午从学校教学楼楼顶跳楼身亡。” 沈西一口气讲完基本信息，又道。 “据目击者提高的消息，三名死亡学生在跳楼前，全部大喊‘我错了’，随即就从跳楼身亡。因为宗队探出的结果，可以初步断定，三人非正常死亡。而且，我在早上见过死者之一的叶闵，当时他亲口对我说，他最近被噩梦缠身。我观察过他，脸色很苍白且带着黑眼圈，他的话应该属实。” 沈西停顿下来，不由自主地看向宗辞。 他在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很好。”宗辞破天荒地夸了一句，“有猜测吗？” 得了夸奖的沈西不免发愣—— 他被宗队夸了？很好？宗队居然夸他很好？ 哇！自己果然很厉害了！ 沈西越想越觉得开心，眼睛亮亮的，微红着耳尖，“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三名死者大概是什么东西缠上了，一直摆脱不掉。还有可能是被控制，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宗队，他们都是高三生，是不是学习压力过大了？”流火看着资料，猜测道。 人的压力一大，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受到影响，很有可能会被不干净的东西趁虚而入。 还没等宗辞发话，一旁的傅晟临就否决了这点。 “这三人家境不错，算是富二代。除了叶闵学习成绩还行，其余两人都是吃喝玩乐，不好好学习的主儿。何况，他们有家里人罩着，哪里来的压力？” 沈西想起上午叶闵的金钱状况，赞同地点了点头。 宗辞终于开了口，“这三人死亡前，最让人猜不透的疑点，是他们都说了‘我错了’。” “我错了？”宗辞若有所思，反问，“做错了什么？” 三人一时答不上来，都选择了沉默。 是啊！他们都做了什么？或者说，他们死前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时，傅晟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什么事？” “傅局！刚刚接到求助电话，路江区又有一名学生要跳楼！” 第15章 控灵者03 路江区的占地面积算不上大，但在金都，却是唯一一处富人集居的地方。 在这片区域，全是身价不菲的人士，不少者还握着政.权。 随便拉出一人，都不能得罪，实实在在的上流社会地。 这一通求助电话，自然引起了傅晟临等人的极度重视。 所幸，霓龙区和路江区相邻，用不了多少时间。 几人赶到事发地时，现场有些混乱。 路江区大都以独立别墅为主，唯一一栋十五层的高楼，区域靠边上的酒店。而此刻，一名身形单薄的男生正处在顶层。 在微型无人机的拍摄下，传来的画面中，可以清楚得看到，欲意跳楼的男生，正双眼无神地站在楼顶边上，随意前迈一小步，都会面临不复之地。 相关人员已经带来了上升救助设备，以及防护充气气垫，正在快速地展开救援。 “霖霖啊，妈妈求求你了，下来吧！”学生池霖的家长在底下痛喊。 池霖站在楼顶，盲目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间，他的目光微闪。随即，瞳孔不安地晃动。 沈西早已经站在了监控画面边上，一查觉他的变化，立刻喊道，“宗队，你看！” 宗辞闻言，微微蹙眉。 “他的口型……”沈西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在喊……” “我错了。”宗辞接话道，心中的疑云更甚。 这里无关的普通人太多，不到必不得已的情况，他无法施展灵力。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池霖的声音渐渐变响，上方传来的声音和画面里的口型重合。 “傅局！”救援队长来汇报情况，“顶楼的电子门被损坏，无法打开。而另一旁的铁门通道，也被池霖自带的锁链扣死！” 傅晟临眉头紧蹙，“不能进行铁门切割？” “刚刚试过一次，对方听见切割声响，情绪激动，我们不敢冒险。” 池霖的妈妈闻言，崩溃不已，“那怎么办啊？快点救救我的孩子啊！求你们了，快点啊！！！” “升降梯已经抵达十楼高度了，很快就能上去。”救援队员把如今唯一的方法说出。 不过，这升降梯的范围毕竟有限，如果池霖一激动从别的地方跳下去…… 即便地面铺上了气垫，也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别靠近我！”池霖察觉到升降机，大喊。随即，他又变换了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沈西见此，心下有了猜测，“宗队，他是不是被控制了！在挣扎？” 说罢，却也来不及等宗辞的回答，直接朝着高楼内跑去。 “沈西？”宗辞意外道，却是二话不说跟上了他。 傅晟临必须留下来安定人心，见两人的行动，不解喊道，“宗辞？你们去哪里！” “去顶楼。” 宗辞匆匆落下一句，直接追着沈西而去。 *** 顶楼，四名救助人员正拿着切割器材，一脸焦急。 池霖在阳台边缘来来回回，看得他们着实心惊！ 沈西直奔铁门边上，大声喊道，“池霖！看我！我有话和你说！” 池霖闻言，动了动身子。 “韩宁宁、木亦锋、叶闵，你都认识，对吗？”沈西脑海中忽然迸出许多想法，却要用最恰当的方式说出。 由于紧张，他的双手紧紧握住铁门边缘，上面附带的铁锈将他的手中磨得深疼。 “你们都还小，做错事情还有悔改的机会！死亡是最错误的做法！我知道，你还想活着！你只是找不到办法！听我的好不好？” 宗辞听见沈西的话，站在一旁，沉默着。 池霖双眼通红，呆呆地说道，“我、我不想死……” “所以，你慢慢地，朝我过来。”沈西把全身心都放在池霖的身上，甚至连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想想你妈妈，她很爱你！做错事情了没关系，我们可以改，所有人都陪你。” 宗辞瞧见他的样子，神色复杂。所幸他还保持着理智，找了个理由，劝退了救援人员。 为了以防万一，方便使用灵力。 池霖似乎将沈西的劝解听了进去，正慢慢地挪动步伐。哪知他才走了几步，身形却忽然不稳起来。他半弯着腰，抱头痛哭大喊，“不！我错了！我该死！” 说完，就朝着天台悬空方向而去。 沈西大惊，化成本体，直接挤过铁门的缝隙，浑身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嗷呜！”沈西只咬住池霖的一片衣角，而对方的身子已经跌落了大半部分。 正悬空着，从下看上去，无比惊心。 “啊！”底下爆发出惊慌声响。 而此刻的沈西，却完全顾不得这一切。他死死咬住衣角，四个爪子硬生生地扣着地面。但由于体重悬殊，他的身子居然被带了起来！ 【宗队——】 须臾，身旁出现了一道人影，将池霖拉了上来。 沈西骤然觉得轻了重量，浑身无力地趴倒在地上。他余光一瞥，发觉铁门早已经被宗辞掀开了，估计是使用了灵力。 其实两人前后，不过只差了三四秒。 池霖早已陷入昏迷，体内突然渗出一层黑雾，继而消散，速度很快。宗辞来不及展开追探，救援人员就爬了上来。 宗辞只能暗自给池霖渡了一层庇护术，将他交给救援人员。 没人清楚，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地面的那只小狗。 沈西也没觉得委屈，自顾自地准备爬起来。 哪知四个爪子一碰地面，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噗哒’一下，沈西竟然又栽了回去。 “嗷呜！”下巴磕到地面。 “起不来了？”宗辞的声音传来。 沈西抬眼，一看见来人，没忍住又是‘嗷呜’一声。 顿时委屈巴巴的，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宗队，我疼。】 【宗队，我浑身都疼。】 【宗队，我受伤了，还是工伤。】 一连三句，直钻宗辞的脑海。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传心术，可宗辞却觉得自己听出了委屈撒娇的意味。 “嗷呜~~”沈西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开口叫唤一声。 “诶，哪里来的小狗？”终于有人注意到了。 宗辞将沈西抱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我带过来的。” 池霖有专门人员安顿，而且又被他下了庇护术，短时间内应该无事。 宗辞握住怀中狗子的肉爪，原本粉嫩嫩的肉垫上，沾染了血色和灰尘，脏兮兮的。 【宗队，我身上也有点疼。】 宗辞听见脑内的这话，顿了顿。 随后，他便伸手扫过对方的绒毛，软乎乎的，触感不错。 只是宗辞仔细一看，却蹙了眉头。 大概是刚才用力挤过窄小的铁门空隙，上面粗糙的铁锈划过皮肤。 不少地方被蹭破，渗出血丝。 【宗队？】 “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少冲动。”宗辞眼中投出一抹阴影，冷不防地落下这句话。 只是这怀抱的力道，说不出的轻柔。 沈西窝在宗辞的怀里，不敢乱动。 其实他还能化成人形，不过，这怀抱真的是太舒服了。 宗队牌移动靠枕。 沈西犹豫了一秒，嗯，果断选择装哑巴。 *** 危险被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在楼下驻守的傅晟临和流火，见到宗辞的身影，马上朝他走来。 当看见他怀里的狗崽子时，两人皆露出了疑惑。 “沈西的本体，他受了伤。”宗辞轻声对两人解释道。 “嗷呜~”沈西出声，表明自己的身份。 傅晟临早知道沈西是妖怪，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严重吗？” “这是西西？”流火面露诧异，伸手揉了揉狗头，“怎么那么小只？” 按理来说，以沈西的年纪，即便灵力再微弱，也不应该啊？ “沈西他只是轻伤，没事。”宗辞短促开口，“至于池霖，暂时也不会出事，等明早再说。”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角度稍偏，所以没拍到沈西救人的一幕。 不过傅晟临猜测，沈西这一身伤，估计和池霖跳楼有关系，“行，你们先送沈西回去吧。” 宗辞点头，转身离去，流火紧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两人靠近车边，才发觉沈西已然在宗辞的怀中睡着了，时不时还哼哼两声。 宗辞面不改色，直接坐到了副驾驶。 流火暗自惊讶：宗队这是……不愿意吵醒西西？ “流火，快点。”宗辞提醒道。 “哦，好！”流火回神，连忙坐进车内，发动车子。 他也没多想，直接在自动驾驶目的地那栏，填上沈西的店的地址。 宗辞瞥了一眼，转而说道，“改了地址，不送沈西回去。” “啊？那去哪里？”流火不解。 宗辞垂眸，看着怀中睡熟的沈西，淡然开口，“回我家。” 第16章 控灵者04 ——回我家。 ？？？ 宗辞一句话，在流火心中激起千层浪。 一路上，他强装平静。直到回了公寓，眼睁睁看着一人一狗乘电梯上了楼。 “宗队和西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火对着电梯外侧显示的‘11楼’，费神地念叨一声。终是得不出什么思路，转而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另一侧，宗辞将沈西放置在沙发上，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除了四个肉爪受伤严重外，身上都是些小伤口。 “呜。”沈西抬了抬眼皮，见宗辞正站在他的身侧。 【宗队？】 “醒了？”宗辞瞧见他，“我给你处理四肢的伤口，至于身上的小伤，你到时候自己敷药。” 宗辞的灵力治疗，对伤口虽然管用。但沈西体内的灵力微弱，不足以承受他过多的灵力治疗。 当然，最根本的是，宗辞觉得没有必要。 小伤而已，沈西还不至于哭唧唧。 【好。】沈西乖巧应答。原本他还以为，宗队会连爪子的伤口都不给他处理。 毕竟比起上次腹部要命的伤口，这点伤痛，沈西还算忍得住。 宗辞本就不喜欢多言，安安静静给沈西处理完伤口，确定无恙后，就去了浴室。 沈西蜷缩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冷冷清清的，却并不觉得委屈。 百里区那样小小的店面，年租就花了一大笔钱。所以沈西没有再另外花钱租房子，唯一能够睡觉的地方，便是店铺后面的小隔间。 隔间太小，弄不下床。 所以沈西就买了软垫，每晚变回本体入睡。 对于他来说，现在宗队家的沙发，已经是豪华版大床了。 浴室传来淋浴声，沈西的耳朵动了动，忽然有点想洗澡。 伤口是小事，主要身上脏兮兮，让他不舒服。 正当沈西想着这事，浴室那边的水声已停。宗辞穿着浴袍走了出来，站在门边，隔着些距离对沈西说道，“我知道你能恢复人形，抓紧时间洗澡。” 沈西一怔，顷刻将头埋进自己软乎乎的身子里。 宗队居然看出来了！知道我能变回人形！ 沈西的尾巴晃了晃，又耷拉下来：完了，宗队会不会嫌弃我不诚实？ 直到脚步声入了卧室，心虚的沈西这才从沙发上跳下，小短腿蹦跶得飞快，冲入了浴室。 沈西变成人形，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洗了洗就挂在烘干机上，转而就进去冲澡了。 …… 过了好一会儿，沈西才穿着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沙发上，多了一张毛毯。而茶几上，则放置了一个医药箱。 客厅只亮着一盏偏灯，有些昏暗。 沈西怔了怔，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流。他傻乎乎地咧开嘴角，目光转向了对面紧闭的卧室门。 他走近，伸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动静。 沈西也不觉得失落，他将脸贴近门边，轻声真切道，“宗辞，谢谢你。” 没了上下级的尊称，只是简简单单，直呼其名，却格外暖心。 宗辞半靠在床上，听见对方的道谢话语，一愣。 他停了几秒，终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 第二天早上九点。金都督察局，办公室。 “宗辞，你们来了。”傅晟临说道。 流火拉着沈西一起，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傅局早安啊。” “和妖怪局领导打过招呼了，关于这起案子，你们还是工作在督察局。” 事关普通人类学生，这个决定倒也没什么问题。 “嗯。”宗辞应道。 “傅局，昨天救下的池霖如何了？”沈西记挂着这事，问道。 傅晟临派出的下属，正在二十四小时监督着池霖的情况。一被问到这事，傅晟临快速做出回答。 “凌晨醒过一次，不过状态很混乱，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听说现在发高烧了，还没醒。” 沈西闻言，有些担忧。 “估计是昨晚在楼顶站久了，又加上身体和精神状态双重虚弱，所以邪风入体着凉了？”流火推测道。 宗辞开了口，“等他退烧转醒再说。他体内有了我的灵力护术，暂时不会出事。” 当然，他所说的出事，是被那不知名的‘邪祟’再次侵入体内。 傅晟临点头，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池霖和前三名死者认识。”沈西对着三人说道。 “认识？”流火有些疑惑这个结论，“西西，你怎么确定的？” 沈西看了一眼宗辞，心知对方肯定明了自己的推断。 果不其然，宗辞注意到他的眼神，干脆开了口，“昨天，沈西和我上了楼顶，沈西在劝服池霖的过程中，提及了另外三人的名字。” 沈西想起昨晚的对话，肯定道，“而池霖对他们三人的名字有反应！” 流火不知这事，如今一听解释便明白了。 “可是四人在不同学校啊……”流火转而又问。 傅晟临接了话，“这倒不是重点。虽然不在一所学校，但是他们几人的家境都很富裕，这点很相似。会不会他们通过别的原因认识了，然后私下一起玩过？” “四人相互认识这点推断，出不了大错。”宗辞下了定论。他顿了顿，又提出一点，“还有，背后控制他们的‘行凶者’不是在无端找寻目标，而就是针对池霖这一伙人。” 至于为什么针对这一伙人……还需要更近一步的调查。 “老傅，你去查查，这四人私下间的联系。” 傅晟临在‘妖怪’这方面帮不上忙，但在查‘普通人’的方面，可是颇有办法。 这个案子是昨天才接手的，又遇上池霖跳楼，所以很多事情被耽搁，还来不及彻查。当事人之一的池霖还在昏迷，没办法进行询问。 想要了解四位学生私下的关系，只能先利用局里的侦讯系统。 “嗯。你们先讨论，我去查查。”傅晟临起身，对着三人说道。 “好。”宗辞应道。 *** 隔天下午，傅晟临才把三人找来，聚在了办公室内。 “傅局，你查到什么了吗？” 傅晟临轻呼一口气，“是查到了一点，不过……” “不过什么？”沈西提问。 傅晟临看了一眼宗辞，对方眸色深邃，正等待着他的说辞。 “老傅？怎么了？” 傅晟临听见对方的询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也罢，有总比没有好。 “我从头说吧，他们几人私下就认识，高二开始有过接触，经常在一起聚会。最近一次的聚会，是在今年三月份。后来，基本没有痕迹可寻。我们也查到了他们固定聚会的点，是个出租房，但是现在已经换了出租对象。” 傅晟临顿了顿，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是，他们应该惹过事。” 人类科技日新月异，更不用说是官方的侦查手段。 傅晟临所说的这些，自然是有依据的。 “惹过事？”沈西立刻追问，“什么事情？” “本来是有接到相关报案，可后来，说是私下协商解决了。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不清楚。” 闻言，沈西和流火面面相觑。 不清楚？傅晟临作为督察局局长，还有他掌握不了的消息？ 傅晟临剑眉紧锁，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道，“我和手下查了好久，也只寻到这一点隐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关于他们的那起报案……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第17章 控灵者05 “被人刻意抹去了？”宗辞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是，查不到。”傅晟临眉头紧皱，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估计是上方领导的授意。”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顿时就明白了。 能够在官方的侦讯库里抹去痕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叶闵、韩宁宁等人的身家背景都不简单，其中有富二代，也有官.二代。 “他们惹了事，然后被他们的家长联合摆平了？” 傅晟临点了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 原本就不清晰的线索，又断了！ 流火面露为难，转而就目光投向宗辞，询问道，“宗队，现在怎么办？” 几名学生的‘某些行为’被刻意抹去，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池霖还在医院躺着，背后的行凶者更是找不出痕迹。 这一切，似乎进入了死巷子。 “等等。”沈西灵光一闪，插话道，“除了已经死亡的韩宁宁、叶闵、木亦锋，和正躺在医院的池霖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学生参与其中？” “有，还有一名学生，叫陈繁。原本就读于晨光高中，可自从他们三月份最后一次聚会后，今年四月初就转学了，现在在邻省。” 宗辞眼眸微闪，“老傅，想办法联系到陈繁。他会临时转学，肯定和‘那件事情’有关。你们督察局想办法，一定要问出些东西。” 死者无法开口，但生者可以。 傅晟临明白他的意思，应道，“没问题。” “流火，你留下来帮傅局。”宗辞说道，“沈西，你跟我去医院。” 流火一听见这命令，顿时有些‘怨念’，“宗队，怎么不是我跟着你去医院啊？” 他这个宗队小跟班，这一回居然被支开了？ “还有，医院池霖那边还没醒，你们过去干嘛？” 与流火不同，沈西明显开心多了。他绕过流火，凑近宗辞，“我们是要去找池霖母亲，对吗？” “当初的‘那件事情’是被家长摆平的，池霖又是当事人之一，他母亲说不定知晓真实情况。” 宗辞点头。 对于沈西的思维反应，的确很快。 宗辞勾了勾嘴角，“她的儿子正遭受其害，如果坦诚能协助我们帮到池霖，我想，她会很乐意。” 平静的叙述，却带着不容置否的意味。 沈西眼巴巴地盯着他，忽然觉得宗辞又帅又迷人。 更何况，他又一次猜中了宗队的想法。 沈西莫名觉得乐呵，晃了晃无形中的尾巴。 当然，还不忘吹捧一句—— “宗队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流火见沈西这模样，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啧啧，两眼冒光，你这是把宗队当肉骨头了？ “好了。”宗辞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别耽误时间了，分头行动。” “嗯。”“好的！”“宗队走吧！” *** 金都第一医院。 宗辞和沈西来到一个VIP病房前，透过门上玻璃可以清楚得看见，一个女人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头。 宗辞敲了敲门。 女人循声抬眼望去。 大概是想起这两张眼熟的面孔，女人起身走近，将病房门给打开了。 “你好，黄女士。” “你们好。”黄秋礼貌接应，“你们来这是……” 沈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池霖，放轻了声音，“关于池霖的事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黄秋没有多言，只是走出去，顺带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我不放心我儿子，不想离开太远，我们就在走廊说，好吗？” “行。” 宗辞看了一眼沈西，后者麻利地将电子设备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黄女士，你看看。” 电子设备上，正显示着几张照片。 “韩宁宁、木亦锋、叶闵、池霖、陈繁，他们在今年三月份，一起惹过事，对吗？” 黄秋心中咯噔一下，抿唇无言。 “实不相瞒，前三个孩子都已经死了。皆是跳楼死亡，且死前的言行基本一致。”宗辞无法将妖怪灵异等事情告诉对方，只能捏造了一个理由。 “我们怀疑，他们是被别人威胁控制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 沈西适当接话，“而且很有可能，和他们之前做的事情有关。黄女士，今年三月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看着女人越发沉重的脸色，静静等待。 “他们，他们被我们这些家长宠坏了。”黄秋双手捂脸，言语带上哭腔，“果然是报应……” “黄女士？”宗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霖霖和那几个孩子太胡闹了，欺负了一个同龄的老实孩子，还、还把那孩子的腿给弄废了。”黄秋此刻复杂不已。 沈西一惊，就连一向冷静的宗辞，也蹙起了眉头。 “弄废了？”沈西重复一遍，再三确认道。 这是，校园暴力？ 黄秋正欲开口，身后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妈，这事让我自己来说吧。”池霖正虚弱地倚在门边。 “霖霖，你醒了？！”黄秋顾不上旁人，立刻走上前去关切道，“我去喊医生。” 池霖止住她，“先不用了，我没事。” 他把视线落在宗辞和沈西身上，低声说道，“你们进来吧，我和你们说。” 之前的跳楼事件，他虽意识恍惚，不过却也能残留几分模糊记忆。 对于宗辞和沈西，他并未防备。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在绝望中仿佛挣扎。如果直视过往的错误，才能得到解脱。那么，他愿意坦白一切。 *** 池霖半靠在病床上，眼下的乌青还未来得及散去。 他垂眸沉默了好久，这才嗓音干涩地开了口。 “我和木亦锋是初中同校，两人都是校队，玩得很好。高一下学期的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有好玩的活动，问我愿不愿意参与。” 池霖慢慢陈述着。 “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是什么活动，我那个时候挺叛逆，又加上好奇心，就答应了。周末那天，他把我带到一个改造过的出租房，里面各种玩意儿都有。就在那里，我认识了韩宁宁、叶闵、陈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生，叫游可唯。她和韩宁宁是同校，听说惹了韩宁宁，得罪了她，结果就被绑了过来。” 沈西震惊反问，“绑了过来？” “是。”池霖抬头看向他，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在那天，她被欺凌得很惨。” 池霖起初还于心不忍，结果被叶闵等人冷眼嘲讽。 永远不能小瞧一个人的青春叛逆，以及深埋在骨子的嗜血冷漠。 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池霖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团体叫‘幽灵’，带头人是叶闵。 而他们每周的娱乐项目，本质上就是校园暴力。 听见池霖的讲述，沈西内心气愤到不行。 他怎么都没想到，前日那个看上去干净清爽的少年，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装着好学生的面孔，却做着那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我们每隔几周就会换个对象，而受我们欺负的人，总会被我们吓得无力反抗。直到后来，也就是今年三月份，木亦锋带来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反抗得厉害，居然还拿到桌上的小刀划伤了叶闵……” 领头人叶闵见了血，这事自然就恶化了。 “叶闵拿着铁棒，直接敲向了他的膝盖。”池霖攥紧了被子，愧疚将他折磨得难以心安，“那个时候，叶闵眼中的杀意，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们几个人都没有阻止。” 男生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双腿被废…… “男生的父母怒不可遏，报了.警，这事也就瞒不住了。”池霖的母亲终于接了话，“我们这几家的背景都不算差，我们几个家长，实在不忍心看着孩子小小年纪就留下案.底。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摆平。” 有钱的，出钱补偿。有权的，想办法抹去这一切证据。 “我只负责出钱，所以具体的交涉，我并不清楚。后来，听说那个男生的家长没再闹了，反而带着孩子离开。” 这事结束后，几人的小团体自然强制性解散。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几人居然、居然都重复着同一个梦。”池霖想起那可怕的梦魇，下意识地闭眼哆嗦。 “你们梦见了什么？”宗辞知道，这梦至关重要。 “那场欺凌里，我成了受害者，被打的人是我，双腿就此被废的人，也是我……” 铁棒击打时的混沌声响，刺入骨髓的尖锐疼痛，以及冰凉的地板，昏暗的出租房。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晰而又痛苦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变得麻木，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每一个晚上，循环反复。真实的痛苦感，重复上演。 “总有声音告诉我，我错了。”池霖双眼通红，“我是错了。知道他们全都跳楼死亡后，我很怕下一个会是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门。可昨晚的他像是中了邪，思维变得混沌。 再度回神时，已经在楼顶了。 *** 沈西听完这一切，觉得荒唐又可悲，竟一时说不出话。 反倒是宗辞，保持着一贯地冷静。 同样的梦境，又是受害者的真实遭遇。 他的脑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你们欺凌的那个男生，叫什么？” 第18章 控灵者06 两人回到车内。 “宗队。”没了先前的轻松活跃，此刻的沈西莫名觉得沉重。 宗辞察觉到他的变化，侧头看向他，“怎么？” “岳君明，会是背后的行凶者吗？”沈西眉头拧成团，语气复杂。 他所提到的岳君明，就是当初打残腿的学生。现如今，也不知道住在了哪里。 “他只是普通人。”宗辞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对哦！”沈西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下一秒，却又疼兮兮地揉着。 宗辞移了移视线，才不至于被沈西弄得当场发笑。 “可这事，大概和他脱不了关系。”宗辞启动车子，让它自动往督察局行驶。 沈西蒙了圈，瞪大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既然这几起案子确定是妖怪作案，怎么又会和岳君明一个普通人类扯上关系？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只不过，不愿意承认。”宗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直视沈西，问道。 沈西对上他的眼眸，深邃且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察觉。 沈西垂眸，低声道，“是因为那个相同的梦境吗？” 那个梦境，由岳君明这个受害者，变成了叶闵、池霖等人的加害者。 梦境和现实重叠，且不是一次。那种最深处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沈西起初对于岳君明，满怀同情。本该是青春年少，却被如此对待，甚至无法再站立行走。 可他若真心怀怨恨，甚至付出某种‘行动’，一连夺取了三人的生命。 又该如何评判？ “以梦境重复痛苦，导致被害学生精神状态不济。紧接着到了一定程度，设法控制被害学生的思维，让他们做出跳楼的举动。”宗辞猜测道。 沈西被宗辞带动了思考，接口道，“可他双腿无法站立，限制了他的行动。所以……” “所以，他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外力，或是某类妖邪，帮他完成这一切。” 沈西了然，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们找到他，就能知道这一切？” “快了。”宗辞简单回答。 快了，就快接近答案了。 *** 督察局。 沈西和宗辞回来得较早，两人在办公室内等待了一段时间，才见到了傅晟临和流火。 等到沈西把池霖所说的情况，复述一遍后，这才开口问道，“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问过陈繁了吗？” 陈繁，也是五人团体之一。 只不过，自从三月份出事后，就转学到了邻省。 “嗯，联系过他。他得知叶闵等人出事后，很震惊。”流火和傅晟临得知陈繁所在的学校后，直接就驱车前往了。 所幸，如今交通便利。这一来一回，倒也算顺利。 “他怎么说？” “当初，岳君明受伤后，是陈繁偷偷联系了家长。”流火将这事说出。 陈繁的父亲，在圈子内的权势地位都不算小。对于陈繁的管教也算严格，陈繁虽叛逆，但从小教育后的底线，做事不算太出格。 当时，陈繁不敢阻止叶闵的暴力，却也知他下手过重。如果真的放任岳君明受伤不管，恐怕会出大事。 他私下联系了岳君明的父母，还联系了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事情被几位家长联合解决后，陈繁父亲大怒，为了让他远离这些朋友，直接将他送到了邻省学校。 “陈繁一开始还不敢说，口风可紧。也亏了傅局，硬生生把他撬开口了。”流火将这一切讲完。 沈西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他绞尽脑汁，愁得只想原地嗷呜两声发泄。 正巧这时，宗辞开了口，“陈繁的精神状态正常吗？”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宗队简直太厉害了！ 沈西脸上的苦恼恰时消散，他转眼看向了宗辞，眼里满是激动。 宗辞察觉到他突然炽热的视线，正觉得莫名。 一两秒也就算了，可沈西像是盯上瘾了。 宗辞无奈，指尖渡出一抹很淡的灵力，直直落在沈西的额头。 “唔！”沈西额间一烫，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流火，回答问题。”宗辞假装无视，开了口。 流火想了想道，“我没直接问，但他的脸色很正常。而且，我在傅局问话的时候，偷偷在桌子底下，拿灵石测过。” 灵石是临走前，宗辞特意让他带去的。这是块上古的灵器，来检测邪祟之物。如遇邪祟，会发黑。 “没有发黑。”流火肯定道，“也就是说，陈繁身上并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傅晟临才知道有这么一出，“同样是当初的五人组成员，为什么陈繁就没受到影响？” 沈西向来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难道是因为……陈繁当初私下联系过家长和医院，所以才被网开一面？没能被波及？” “不一定是。”宗辞转而看向傅晟临，“老傅，帮我查查岳君明，越多越好！另外，受害学生和岳君明本人……近一个月的行踪我也需要。” 金都督察局有着庞大的监控侦查系统，这个任务看似繁重，其实对于傅晟临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过，是花些时间而已。 “行，我现在就去。” *** 晚上七点半。 在耐心地等待了几个小时后，傅晟临终于带着消息而返。 他将资料投影了出来，神色沉重，“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也没意见，认真看起投影幕布上的资料。 许久，沈西才不可置信地惊叹道，“怎么会这样？” 岳君明自从三月份的事故之后，双腿受到了伤害，导致落下病根，无法站立。岳君明家庭环境一般，他的父母都是工薪人员，为了孩子的双腿，他们带着病例往各大医院奔波。可在四月份时，居然意外出了车祸。 抢救了几天，双双死亡。 “我特意查过了，是意外的交通事故，并不是幕后有人指使。”傅晟临特意做出说明。 父母双亡，岳君明的亲戚又不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岳君明提出要自己居住，还到相关部门开出了证明。他没有再度转学，这几个月一直蜗居在出租房中。”傅晟临说道，还特意将岳君明现居住的地址投影了出来。 “宗队，我们现在去找他吗？”沈西看着地址，问道。 还没等宗辞回答，傅晟临却率先开了口,“别着急，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什么？”宗辞接话道。 傅晟临也不啰嗦，直接点击开了四则监控视频。等到了特定的时间，全部暂停了下来。 他将清晰的监控视频放大，将四则监控中的人圈了出来。 “分别是韩宁宁、叶闵、木亦锋、池霖。”傅晟临看着三人，继续说道，“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有同一个身影。” 他快速将其选了出来。 宗辞神情微变，而沈西和流火两人皆是一惊！ “……岳君明。” 坐在电子轮椅上的人，是岳君明！ “他在跟踪吗？”沈西蹙眉不解，心头的疑团，却越来越重。 “是。”傅晟临简单明了道。 叶闵等四人都是学生，盯着校门前的监控画面，就能得知他们的行踪。 如果只是被当成跳楼自杀，或许督察局就只是走个普通人的死亡流程，根本不会查得那么仔细。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岳君明才没有避嫌，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 宗辞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 沈西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用眼神示意其余两人。 几分钟后，宗辞终于从沉思中回神，定定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很显然，岳君明在跟踪他们。而跟踪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拿到他们四人身上的东西。”宗辞顿了顿，“沾染上他们气味的某些东西。” “气味？”沈西不解道。 宗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种邪祟之术，盛传过一段时间。” 流火来了兴趣，追问，“宗队，是什么邪祟之术？” “下术人通过特定的咒语，加上对被害者最真实的怨念，可以产生一种妖邪，名为言灵。”宗辞继续说道，“而且言灵只听命于下术者。” 沈西还算第一次听说这种妖物，惊讶不已。 “宗队，你是说，岳君明招来了言灵，替自己做事情？” “目前来说，最有可能的猜测。”宗辞继续说道，“岳君明拿到带有四人气味的东西后，将这些作为媒介。通过下咒术，让言灵熟悉四人的气味，并且附身在四人身上。” 言灵的产生，代表着下术者内心最深处的怨念与诅咒。 咒怨越深，言灵能力越强大。 *** 岳君明诅咒他们在梦境中，不断经历与自己同样的痛苦。 导致他们夜不能寐，思维混沌，再以言灵控制着他们行动，最后跳楼死亡。 由恨生怨，由怨得咒，由咒成灵，由灵杀人。 这一切，都得以成型。 第19章 控灵者07 三人听完宗辞的这一长段，心中不免大骇。 沈西堪堪回神，“所以，在邻省的陈繁没出事，是因为岳君明还不知道他的地址，无法跟踪拿到沾有他气味的物品？” 宗辞点了点头。 陈繁转学去了邻省，岳君明孤立无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前去跟踪。 所以，陈繁只是暂时的、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如果他们几人没有介入，如果叶闵等人都被当成普通的跳楼自杀。等到日子一长，总有一天就轮到了陈繁。 “宗队！”沈西眉头紧皱，总觉得有些忐忑。 “怎么了？”宗辞抬眼，看向他。 沈西试图将自己脑海中晃过的想法连成一串，“我给叶闵的挂坠，不仅由妖族长老开光，还附上了我自己的灵力。” 叶闵上午拿到挂坠，可在当天下午，他便被迫‘跳楼’死亡。 妖族给新生儿的玳瑁挂坠，居然丝毫不能阻止言灵！ “人的怨恨有多强，言灵的能力修为就有多高。”沈西看向宗辞，“所以，岳君明的恨太深了。宗队，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几乎只是一瞬，宗辞就明白了沈西的想法。他微微色变，正欲开口，办公室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宗辞随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哭腔，“是、是宗队吗？我是黄秋，我们家霖霖又不见了！” ——岳君明的恨太深了。 ——池霖‘跳楼’未遂，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正是沈西刚刚未讲完的话。 今天下午在医院，他们还特意嘱咐池霖不要乱走动。在清醒的情况下，心中有数的池霖绝对不会闹失踪。唯一的可能是他又被控制了！ 附在池霖体内的庇护术，短短不到两天，居然就失效了？ 宗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电话丢给傅晟临，“安抚住她。” “流火，你去妖怪局找人帮忙。沈西，跟我去找岳君明！” “好。”三人应得飞快，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尽快找到岳君明！这事不能再拖了！ *** 是夜，九点刚过，正是整个金都最热闹的时刻。 各色灯光交织，伴随着车流喧嚣，形形色色的人群，或笑或闹。如同一个巨大的剧场，每晚都在上演着千百种人生。 只是灯越亮，夜越黑。 那些丑陋孤独、恨意怨念、嗜血暴力的一面，都被隐于黑暗之下。 人心一旦被浸染，就会衍生出可怖的行径，直至万劫不复。 沿河街，时代嘉园。 “奇了怪了，怎么突然起风了？”路人打了个寒颤，快步离去。 正巧赶到楼下的宗辞和沈西，几乎顷刻就察觉了不对劲。 沈西一哆嗦，“宗队，这股邪风……” “去顶楼。”宗辞沉声道。 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两人才步入电梯楼道，两名维修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些线路都好的，电梯井里也没问题，怎么突然就停了？” “再、再检查一遍吧。” “都已经是第三遍了……” 沈西环顾一圈，快速作出反应，“宗队，楼梯！” 两人越往上走，越是感受到了邪气。 沈西此刻正觉得浑身冰凉，要不是因为任务急切，他是打死不愿意往上走的。 “宗队，岳君明肯定在这里！”沈西跟着宗辞，快速向上攀爬！ 时代嘉园最高层是十二楼，而在这之上，是封顶平台。平台上的小仓库，前段时间被人租了出去。 这个租客，正是岳君明！ 平台和十二楼之间，用厚重铁门隔着。 “让开。”宗辞右手掌心挥出一抹蓝色灵力，直接将铁门掀了开来。 一股黑色雾气顷刻就涌了出来。 黑暗中，两人的身形被隐去了大半。 沈西本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如今一弄，更是觉得心慌，“宗……” “在这。”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只是轻轻带他往前走了两步。 沈西终于看见宗辞，却见他脸色严肃得可怕。 他下意识地就顺着宗辞的视线探去，眼前的情形却让他莫名觉得大骇。 整个平台上，只有一盏高灯，黄色的光线算不得亮。 而在灯光底下，正躺着一个人，穿着医院的病人服，倒地不醒。 是池霖！ 沈西一慌，立刻朝前走了几步，却被宗辞给拉住了。 “地上有东西，别轻易靠近。” 宗辞随便使出一抹灵力打在地上，顿时就激起了一丝红色雾气。直到这时，沈西才看清，周边的地面上，画满了红色符文。以池霖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 雾气散发，沈西一下子就闻了出来，“是人血。” 宗辞仔细分辨着血符，神情越发凝重，“以血为界的血灵大阵。” 以下咒者的鲜血为符，以活人为祭品。召唤出比言灵更恐怖的血灵，为己所用。 阵法一旦开启，就必须为血灵持续提供新鲜人血。 如果停止供应，这些妖邪的血灵就会把下咒人给吞噬！继而失控，威胁到普通人类！ 这个阵法咒术失传已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 “你们到底是谁？！”身后突然传来声响，阴森尖细。 沈西和宗辞双双转身。 一个细瘦的少年正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侧还晃动着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由雾气形成。 “岳君明？”沈西暗自吃惊。 他之前看过岳君明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腼腆，身形虽然看上去单薄，却也健康。 可现在，竟然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们认识我？”岳君明打量着两人，忽然反应过来，“你们不是普通人，上次救下池霖的，是你们？”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岳君明相信了这世界上有灵异鬼怪的存在。 “岳君明，趁早收手。这些东西，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碰的。”宗辞终于开了口。 “普通人，不能碰？”岳明君笑了笑，眼中的阴森寒意却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我不是已经碰了吗！” 说罢，他的口中就默念了一道术语，地面的血色结界突然升起红光，慢慢生出血雾。 “啊！”池霖忽然睁眼大喊，极度的痛苦又让他骤然昏死过去。 “言灵，动手。”岳君明吩咐道。 他身侧的那道黑影，飞速朝着宗辞移来。 “沈西，退开！” 眼下的情况，宗辞无法一心二用。他必须控制岳君明，让他停止念咒术才行。 沈西撤身，回头一看，发现第一个血灵从结界中冒出，生成的速度极快！ 宗辞和沈西，一看就是前者比较具有威胁。 岳君明的眼中隐隐约约闪出兴奋的光芒，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杀了他。” 血灵应声而上。 宗辞才解决了普通言灵，却又被更强劲的妖邪血灵缠上，一时无法靠近岳君明。 可是，只要阵法还在启动，血灵就会源源不断地形成。 再拖下去，不仅池霖会死，就连宗辞自己都会陷入苦战。 沈西见此，焦急不已，心中陡然涌出一个想法。 ——阵法形成血灵，只有破坏了阵法，才能帮得了宗队！ 他看着布满红色雾气的结界，握紧拳头，猛然冲了进去！ *** 只是几秒，血色雾气就全落在他的身上，皮肤上腾然升起灼感。沈西被疼得无法呼吸，就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沈西倚靠着记忆里的位置，摸到了池霖，将他扯出阵眼。 阵眼的‘祭品’移位，周围的血雾结界终于得以消散。 原本还在念咒术的岳君明，喉咙猛然涌上一股腥味。他看向远处倒地未动的沈西，眼中腾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就差一点…… “给我杀了他！”岳君明下了咒令，原本还在攻击宗辞的血灵陡然转移了方向，直接冲向了沈西。 沈西全身上下都泛着灼热痛感，他艰难睁眼，却连神智都还不清晰。转眼间，一抹红色的血雾直接冲入了他的体内，疼得他骤然大喊，“啊！！！” 后方的宗辞瞧见这一幕，眸中平静不复，“沈西！” 第20章 控灵者08 只是一瞬，沈西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色灵力，将他彻底包围在内。 宗辞硬生生止住步伐，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白光还在不断地扩大，甚至将地上的血色符咒都笼罩在内。 整片天台，如同白昼。 虽然宗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这团灵力纯粹极致，丝毫不带任何的邪力。 而且……好像是源于沈西本身？ 慢慢地，白色灵力消失不见，沈西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宗辞的眼前。 “沈西？”宗辞快步而去。 “嗯？”沈西还趴在地上，有些艰难地抬头，“宗队……” 单听声音，虚弱得很。 宗辞顿了顿，伸手将他拉起，“还好吗？” “没、没事。”沈西脑袋晕乎乎的，乍一听宗辞这轻声问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见自己的情况，更懵了。 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之前身上被血雾弄得体无完肤，还被血灵击中伤害。 可如今，他却完好无损。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宗队，我怎么？”沈西之前的意识太过混乱，显然没弄明白，那短短几秒间发生的事情。 宗辞见他无恙，心中逐渐升起疑惑，盖过了那一抹无从察觉的心慌。 他没多说，只道，“没事就好。” 现如今，言灵和血灵都被解决，而血灵阵法也被破坏。 一个普通的岳君明，自然没有多大威胁。比起他，如今正倒地不起的池霖，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你去看着岳君明。”宗辞看向池霖，蹙眉道，“我去看看池霖的情况。” “好。”沈西应道。 他正暗自觉得无力疲惫，让他看着岳君明防止逃跑，还算轻松。 *** 此刻，岳君明正坐在轮椅上，却也没了逃跑的想法。 他原本的依仗，就是言灵和血灵阵法而已。如今这两样东西，双双被毁。他一个双腿无法站立的普通学生，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沈西走到他的身边，喊道，“岳君明。” 岳君明将头转到一遍，狠声道，“要杀我就尽快，别磨蹭！” 沈西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我们不会杀你。” “不会杀我？”这回轮到岳君明吃惊了，他紧皱着眉头，满脸不信，“我招来了言灵，杀了三人。” “我知道。”沈西点头，“你招来言灵，动用言灵妖邪杀了人。我们妖怪局对付得是妖怪，至于你，要交给人类督察局去管。” 这番话，倒没说错。 岳君明眼中透出一丝不屑，却又很快沉寂下来。 沈西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岳君明，他们是错了。但是你父母的事情，是个意外。” 闻言，岳君明的双手顿时握紧轮椅两层的扶手。 他浑身上下透出浓浓的怒意，目眦欲裂，大声喊道，“不是！就是他们杀的！为了帮他们的孩子掩盖罪行与不齿！” 他看着岳君明的样子，彻底确认了他滔天怨恨的由来。 腿伤只是开端，父母的逝世才使得满腔恨意爆发！ 而他把这场意外，当成了人为。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以命换命，或许是他想到的极端办法。 “不是！就是他们！”岳君明大喊着，极力争辩，还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们在彻查你的消息时，就确认过了，车祸是个意外。我没有理由帮他们骗你。”沈西再一次认真复述。 岳君明死死地盯着沈西，企图从他的眼睛里寻到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但可惜，他失败了。 “那也是因为他们，才会引发的这一切！”岳君明仍不死心。 沈西没有反驳。 如果不是叶闵等人的暴力行径，导致岳君明双腿残疾，岳的父母也不会拿着他的病例奔波，以致于出事死亡。 “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岳君明全力嘶吼出这一句，才无力地靠在轮椅上。 他双手捂住脸颊，低声喃喃，“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语带哭腔。 沈西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伸手，轻轻触上岳君明颤抖的肩膀，无声安抚。 *** 池霖总算有了微弱的呼吸，宗辞不敢耽误，直接将他抱起。 沈西看见这一幕，顿时爬了起来，凑到宗辞的面前，“宗队！我帮你背他！” “不用了。”宗辞瞥见沈西苍白的脸色，断定道，“以你现在的力气，背不动他。” “哦……”沈西地应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你要带他下楼吗？” 宗辞察觉出了他的情绪，下意识地解释，“救护车上不来，池霖的情况还不稳定，我要先带他下楼。” “那我呢？”沈西眼巴巴地问道。 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狗。 宗辞莫名觉得无奈，却又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你今天表现很好。” 沈西突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宗、宗队笑了？！ 还、还夸我表现好？！ “你看着岳君明，我先下楼。电梯还没修好的话，我让人上来带他下去。”宗辞止住笑意，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嗯嗯！”沈西连连点头，开心不已。 宗辞没再多说，带着池霖下了楼。 *** 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寒意。 岳君明木然地望向夜空，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沈西留在岳君明的身侧，全然沉浸在宗辞刚才的那句夸奖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黑色雾气从岳君明的身体里溢出，钻进了沈西的体内。 沈西莫名觉得浑身冰凉，甚至还有止不住的心慌。他才刚喘了一口气，就有人走了上来，“沈西是吗？宗队的命令，让我们带岳君明下去。” “哦，好。”沈西起身，拍了拍岳君明，后者没有反应。 沈西无奈，只好将他交给工作人员。 两名工作人员将岳君明连同轮椅一起搬下台阶，沈西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忽然间，沈西的瞳孔掠过一丝血色，停了下来。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回头，见他停在原地，不解道，“沈西，你不走？” “不好意思，你们先走吧，我迟点下来。” 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 说罢，沈西就自顾自地转身走了上去。 *** 池霖和岳君明，一昏迷一沉默。宗辞看着被带上警.车的岳君明，眼底闪过一丝阴影。 有关于言灵和阵法的咒术，已经禁传许久，怎么会突然被一个普通学生知晓？ 宗辞虽然还留着疑问，但并不急着审讯。 至于池霖和陈繁，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曾经所犯下的暴力行径，是躲不掉的。傅晟临已经将此情况，重新上报给领导人员，最后的结果还在定夺中。 等到警.车离去，有了空闲时间，流火这才跑到宗辞的身边，问道，“宗队，你和西西没事吧？” 流火之前得了宗辞的命令，去妖怪局找人帮忙。 可是这才刚刚带了几人过来，宗辞这边就已经结束了。 “没事。”宗辞如常回答，脑海中却忽然浮现起一个画面：沈西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血灵着冲进他的体内…… 宗辞看了一圈，蹙眉问道，“沈西呢？看见他了吗？” “西西？”流火来回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没看见啊！我来这之后，就没见过他。” 话音刚落，一旁的妖怪警.员急促喊道，“宗队！顶楼边上是不是有人！” 几人相继抬头望去，却由于天色过暗，分辨不清。 所幸车内有悬空照明灯，见有需要，有人立刻将其拿来，升了上去。 灯光的亮度很足，一升到顶楼，就照明了这个视野。 宗辞看清上方边缘的人影，顷刻沉下脸色，凝肃不已。 一旁的流火也反应过来，慌乱大喊，“西西！你别闹了！快下来！” 第21章 控灵者09 眼前是茫茫一片的黑色，空旷寂静。 夜风刮在耳畔，呼呼作响，带着不知名的冷意，直钻进体内。 从前的一切，在脑海中席卷而来，反复冲撞着神经。 恐惧、孤寂、寒冷，全部涌入他的体内。 沈西怔怔地看着楼底，也是漆黑一片，如同深渊。只要往前一步，就会坠入这片黑暗，万劫不复。 ——只要迈出去，就没事了。 “迈出去，就没事了？”沈西喃喃重复着脑海中的话，眼神空洞。 他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俯瞰着底下的黑暗。 “沈西，你给我站住！”熟悉的声线忽然从身后传来。 沈西怔了几秒，木然转身，身子晃动着，几欲后坠，令人心惊。 宗辞正站在门口，眉眼间带上了难以察觉的忧虑，“沈西，过来。” 这样的语调，少了平日里的淡漠镇静，反倒多了一丝柔软。 沈西看着他，原本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宗队？” “是我。”宗辞往前迈了一步，步伐小心缓慢，“你先过来。” 更像是耐心细致的哄劝。 “我不过去！”沈西拼命摇了摇头，眼眶却迅速泛红，“……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永远都是一个人。” 委屈难过的，令人心疼。 “沈西，到我这边来。”宗辞眉头紧锁，慢慢走近。他知道，沈西是被邪物控制了。 流火等人站在宗辞身后，不敢出声。 ——他在说谎，没人喜欢你，你永远都是一个人。 ——你看看，他们就站在原地，没有人上前阻止你。 ——往前一步，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你不用再痛苦了。 脑海中一再回荡起这些话语，带着蛊惑至极的杀意。 一时间，痛苦不堪的过往再度席卷了他的心神。 “宗队，没人喜欢我，你们也是！”沈西抬眸看向他。 眼神中的痛苦让宗辞呼吸一滞。 只是一眨眼，沈西便猛然后退，跌落。 “沈西！”宗辞想也不想，紧跟着纵身跃下。 “宗队！”“宗队！”流火和另外两名妖怪局的人员惊得大喊。 三人急忙冲到顶楼边上，向下望去。 一只身形巨大的白狐悬空出现，浑身释放着耀眼的蓝色灵力，坠楼的沈西被包裹在中央，正缓缓往地面降落。 “宗队和西西没事，我们快下去！”流火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冲向楼梯。其余两人也跟紧下了楼。 *** 一楼平地。 宗辞恢复人形，第一时间看向沈西，对方正倒在他的怀中。 沈西苍白着脸色，紧闭双眼，死死咬住嘴唇。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此刻轻颤的身子，足以表明他的状态。 “沈西？”宗辞动了动身子，没敢将沈西推开。 认识沈西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脆弱的模样。 不知为何，宗辞竟觉得自己有些无措。 “宗队。”沈西终于开口，声音弱弱的，带着难以忽视的哭腔，“对不起，我好像惹事了……” 沈西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堪堪回神，一时还有些茫然。 方才在楼顶，真实的记忆强制性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伴随着无穷的孤独和寒意，让他根本无从逃脱。 如果不是宗辞及时拉住他，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挣脱不出来……”沈西睁眼，对上宗辞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解释，身子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明明还恐惧得要死，却还要强耐着去解释，生怕对方因此讨厌自己。 宗辞伸手，抚了抚他凌乱的碎发，撇开这个话题。 “你没事就好，不怪你。” “宗队！西西！”流火边跑边着急询问，“你们没事吧。” 宗辞看见来人，又见沈西此刻的状态，直接一把将对方抱了起来。 “宗……” “待着别动。”宗辞发话，短短几字，没了往日的淡漠感。 他的身上传来淡淡薄荷味，就像是一剂安定，让人觉得舒心不已。脑中的混乱终于沉淀下去，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去故作无恙。 沈西偷偷捏住宗辞的衣料，闭眼低声念道，“嗯。” 等到几人走近，宗辞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下了命令，“不早了，回去。” 说完，就带着沈西，率先入了车内。 *** 电梯。 沈西闭眼依偎在宗辞的怀中，没有动弹，只是偶尔发出一声梦呓。 模样看上去，乖巧安静。 宗辞垂眸看向他，一言不发。平日的淡漠感在此刻毫不显现，身上反倒多了一丝陌生的温柔。 宗队对西西？那么温柔？ 流火正暗自吃惊，却不敢出声说话，他将自己缩在电梯角落，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总觉得，宗队和沈西之间有着一种难以插入的温馨感。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跟班，流火果断选择‘眼盲’，等电梯一开门，就快速溜了出去。 …… 等回到家中，宗辞看着客厅内的沙发，停住了脚步，眼中现出一丝犹豫。 怀中的沈西动了动，还紧锁着眉头，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宗辞顿了顿，终是移动步伐，将他带入了卧室内。 他将沈西安置在床上。 突然离开了温暖的怀抱，沈西乍一惊醒，慌乱中紧紧抓住了宗辞的手。 骤然惊醒过后，眼中便徒剩迷茫和无措，沈西懦懦地开口，“宗、宗队……” “是我。”宗辞也没挣脱对方的接触，反倒将一旁的被子拉过，轻轻盖在他的身上，“睡吧，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那你呢？”沈西困极了，却还强撑着眼皮不敢入睡。 宗辞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眸，一怔。 “宗队？”沈西移到他的指尖，捏住晃了晃，悄咪咪地提醒。 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蓦然引发出一丝情愫，却又短暂得如同错觉。 宗辞稳住心神，目光却略略柔和，“等你睡着。” 轻声低缓，呢喃在耳。 ——那你呢？宗队？ ——等你睡着。 沈西莫名觉得有些害羞，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他拉上被子，盖住了有些发红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眸。 亮晶晶的，又见昔日的光彩。 “宗队，晚安。” 声音透过被子，听上去闷闷的，却又透着一点可爱。 宗辞见他如此，总算打消了最后一抹忧虑。他失笑道，“嗯，晚安。” *** 第二天一早。 沈西悠然转醒，经过一个晚上的良好睡眠后，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啊~~”沈西惬意地在大床上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陌生的房间格局，让他有些发懵。 直到宗辞推门入室，他才将昨晚的事情回想起来，“啊！宗队！” 沈西着急起身，膝盖一不小心碰到床角，磕得生疼。 他快速揉了揉，再度着急地朝宗辞走去，“宗队早安。” “嗯。”宗辞微微额头，上下看了他一眼，问道，“没事了？” “没事了！”沈西点了点头，为了让对方信服，还特意原地转了个圈。 想起昨晚的事情，满心愉悦，总觉得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宗队新晋小跟班，非他莫属！ 沈西美滋滋地想着，早就将昨日的恐惧抛之脑后。 哪知宗辞下一秒就走近柜子，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套，递了过去，“拿着。” “啊？”沈西接过，一时还反应过来。 宗辞倚在衣柜边上，神情如同往常，却显出一股惬意。 他挑眉，理所应当地指示道，“把被套全部换掉。” “啊？”沈西疑惑更重。 “昨天在楼顶折腾了半天，你连澡都不洗，就上.床睡觉。”宗辞的话简略而又直白，“脏死了。” 早起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宗队嫌弃。 沈西的‘尾巴’啪嗒一下，顿时不晃了。 眼见对方神情的转变，宗辞伸手抵了抵唇部，掩盖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你自己回头看看。” 沈西闻言，侧身看向床上乱糟糟的被子，显然是被他蹂.躏所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宗队，我、我错了！我马上就给你换好！”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宗队那么爱干净的人，愿意把床让给他睡，简直太好了！ 嗯，继续对宗队摇尾巴！ 沈西在心里肯定了这点，手脚麻利地换了起来…… *** 下午，督察局。 “宗辞，沈西，你们来了。”傅晟临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流火。两人才去审讯了岳君明。 宗辞点了点头，直接开问，“问出来了吗？” “嗯，岳君明全招了。”流火接话道，主动将一切告知两人，“岳君明的父母双亡后，他便一直独居。大概人生突然发生变故，又无人开解，才导致他的偏激。” 双腿被废，父母去世，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 岳君明只是一个高中生，一时就走上了岔路。 “他虽然一直怨恨，但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可在一个月前，他说他的出租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给了他一页黄布。”流火讲到重点，“黄布上，正是有关于招呼言灵和血灵阵法的咒术。” “陌生男子？”沈西疑惑道。 “岳君明说，对方隐去相貌，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个妖怪。而且，是对方要求他，以跳楼这样的极端方式报仇。”傅晟临接话道。 宗辞神色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流火见没人说话，便继续开口陈述实情。 岳君明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开始召唤言灵，由于心中的怨恨一直存在，半个月后，他的言灵产生了。岳君明心里既是惊恐，又是兴奋。 也是那个时候起，他的性格变得极端，心中腾起杀意，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地区的限制，他只能跟踪在金都内的叶闵等四人，等到收集完他们的物品后，才开始命令言灵附身，开始了一系列的报复行为。 他太过心急，一连几天的操作，让他最后控制池霖时，没能让言灵完全附身。 所以，才会让赶到的宗辞和沈西，救下来池霖。 岳君明第一次尝试到失败，不甘心的他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助力，开启了血灵阵。 “岳君明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讲话很斯文。我看他今天的样子，倒不像是个杀意滔天的人。”流火感慨道。 宗辞终于开了口，“池霖的情况怎么样？老傅，他们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这一次，池霖的身子受损严重，即便是好全，估计也会很虚弱。”傅晟临叹息道，“至于岳君明，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从今天起，会有专人看着他。” “还有，关于校园暴力的事情，上级很重视。池霖和陈繁两人犯下的事情，也会重新审问。” 罪不至死，但不可免。 明明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到头却杀害了人。 明明是校园暴力的实施者，到头却被人伤害。 彼此毁了对方的人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 “西西，你还好吧？昨晚，可把我担心坏了。”流火想起昨晚的一幕，担忧道。 沈西摆了摆手，直接搭住流火的肩膀，感激道，“没事啦，就是昨天对付岳君明的时候，被血灵附身了，所以意识不清醒，做了傻事。” 沈西很自然地将这事归咎到了血灵身上，“幸亏有宗队在，救了我！” 宗辞听见这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见对方状态无恙，终是隐去了未出口的话…… 第22章 惊梦魇01 沈西变回了本体，蜷缩着身子，躺在毛垫上。 夜色已晚，困意沉重。 他的眼皮不停地耷拉下来，却又不停地强撑着睁开。 就这样来回了数十次，沈西终是不敌连日来的疲惫与睡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黑暗中，熟悉的记忆纷至沓来，裹挟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寂。 “嗷呜……” “呜……” 低低的梦呓携带着哀求，听上去弱小无助。 只是在这狭小的隔间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他的低弱哀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至墙上的小窗透进白光。 毛垫上的狗子才艰难睁眼，“嗷。” 很快地，就化成了人形。 沈西起身站立，双腿却一阵发软，往后跌撞在了墙壁上，引起些许声响。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皆是冷汗。 “……又是这样。”沈西想起梦中的情形，伸手捂了捂脸。 他默默站立了许久，才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原本光彩熠熠的双眸如今却透出止不住的疲惫，了然失色。眼下的乌青一天比一天厚重，就连皮肤都显得暗淡了几分。 自从岳君明的案子破除后，已经整整七天了。 从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天都会重复上演的残酷而真实的梦魇。 只要一旦入睡，他就被锁进了那座巨大的监狱，四周都是斑驳可怖的记忆碎片，不可分割的痛苦和恐惧将他牢牢固定，挣脱不得。 沈西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努力想办法克服。 但无论如何，都难以抵挡。 睡眠质量大幅度地降低，让沈西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茶饭不思，就连性格都变得暴躁起来。昨天，一向好脾气的他还和旁人起了口角。 沈西深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干脆闭门关店。 可这恶梦的影响力，显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 沈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喝着。 他眉头紧皱，脑中一直在考虑这事，“找宗队问问？” 不出一秒，他就自我否定了，“万一是我的原因怎么办？还是别麻烦宗队了？” 正当沈西万分苦恼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沈西一见是熟人，立刻就将电话接了起来，“喂！流火！” “西西呀，你今晚有没有空？”流火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听上去乐呵呵的。 流火是沈西少有的朋友，沈西对他很重视，他强打着精神回复道。 “怎么了？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是！你还以为我们每次找你，都是要办案子呀？”流火调侃了一句，“你之前不是帮我们破了两个案子吗？所以傅局出面，说是要请你吃饭。而且……” 流火停了停，声音突然降了不少，“而且，我们要把聚餐办在宗队家。是傅局出的注意，你先别告诉宗队。晚上有空的话，你直接来就好！就我们四人，没有外人。” 一听见‘宗队’两字，沈西总算是来了精神。 也好，趁着今晚的见面，把这事和宗队讲讲。 “好的，我会准时去的！” “今晚六点哦！我会让傅局多给你准备肉食的！” 连日来的阴郁心情终于消散了些许，沈西笑道，“好的，要很多！” “肯定的！” 和流火挂了电话，沈西这才定了心神，他将自己收拾干净，出门吃早饭去了。 *** 晚上六点整。 沈西来到宗辞家门口，满怀期待地按下了门铃。 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沈西一看见来人，顿时就咧开笑容，“宗队！好久不见！” 宗辞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衬，简简单单的，却别有一番味道。他倚靠在门边，单手带着门把手，挑眉看向他，似笑未笑。眼中带着适时的惬意，足够吸引人。 宗队果然很好看。 沈西一瞬间就冒出这个念头。 紧接着，他就闻到了屋内的肉香，“好香啊！” 流火急急忙忙地赶到宗辞边上，对准门外的沈西招呼道，“西西，快进来！” “啊？哦哦！” 宗辞神色明了，很显然，沈西是被傅晟临和流火喊来的。两人瞒着自己买了食材，一等他回家，就‘强制性’地涌了进来，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宗辞见两人兴致勃勃要庆祝，自己又不用做事，也没了反对意见。 干脆待在了客厅，再然后，就等来了沈西。 流火一声招呼，倒是同时提醒了两个人。 宗辞默不作声地后撤了一步，沈西趁机溜了进去。 “真的好香啊！”沈西耸了耸鼻子，再一次夸奖。流火贴近他，说道，“傅局主厨，我打下手！西西，你有口服了，傅局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沈西看了一眼宗辞，嘿嘿两声，立刻跟着流火溜进了厨房。 厨房紧贴着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肴。 糖醋小排、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清炒时蔬、粉蒸肉…… 香气四溢，刺激着他的嗅觉。 沈西咽了咽口水，脸上满是兴奋。 看着傅晟临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顿时崇拜道，“傅局，你也太厉害了吧！” 傅晟临转身看向两人。此刻的他将制服的袖口弯起，还带了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和平日给人的印象简直天差地别，“还有一道菜，你就别进厨房了。流火，过来帮忙。” “好！”流火接应道，转而就对沈西落下一句，“西西，你先去客厅吧。” 沈西自知帮不上忙，又想起近日困扰着他的梦魇，也不犹豫，直径转身去了客厅。 *** 宗辞正拿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边缘。 沈西细心地注意到这个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宗队在想什么？ 还没等沈西靠近，宗辞就回了神。两人视线一对，沈西也不同他客气，直接问道，“宗队，你在想什么？” 宗辞定定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我见你刚刚在敲手指。”沈西伸出右手，特意弯了弯手指，自信道，“你一陷入思考就会这样。” 见自己思考时的动作被人察觉，宗辞勾了勾唇，低声道，“坐吧。” 沈西欢欢喜喜地坐在旁侧，再一次询问，“宗队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又有案子了吗？” “不是。”宗辞回答，“每一个出世的妖怪都是有登记的，哪里那么容易出案子？” “也是。”沈西完全相信宗辞的话，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宗辞身上的淡漠感稍缓，他注意到了对方憔悴的脸色以及眼下的黑眼圈，转而猜测，“你有事？” 沈西瞥了一眼宗辞，踌躇着开口道，“宗队，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宗辞闻言，毫无波澜地应道，“什么？” “我最近，一直在做恶梦。”沈西凑近一些，低声开了口。 宗辞凝望着他，神色蓦然变得专注起来。 也许是得到对方的无声回应，沈西终于放开了心结，“都是我小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我不太喜欢的事情……一旦睡着就会开始，我最近没睡好。” 沈西哭丧着脸。 都说睡觉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最近，他实在被折腾得太痛苦了。 “你这样做恶梦多久了？”宗辞问道。 “从岳君明的案子结束后。”沈西扳着指头数了数，准确回答，“七天。” 宗辞敛住脸色，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刚欲开口。另一侧就想起了傅晟临和流火的声音，“开饭了，别聊了！” 沈西的心思一下子移到了美食上，却又想知道自己的答案，一时有些纠结。 “先去吃吧，迟点再说这事。” 沈西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睡觉。 不睡觉就没危险。 “嗯！好！”他应道，飞快起身跑了过去。 *** 傅晟临的手艺一直是公认的，流火和沈西一个劲地吃得乐呵，就连宗辞也吃上了几口。 宗辞向来忌酒，傅晟临知道劝不进他的酒，干脆转移了目标，一个劲地拉着沈西和流火干杯。 别看流火小小个，酒量倒是一顶一的好。可这沈西，就惨多了。 近日来的睡眠质量本就让他状态不佳，如今一喝酒，三下五除二就被两人给放倒了。 沈西的脸颊微微泛着酡红，原本明亮的双眸带上了一丝雾气。他突然起身，摇摇晃晃地拿着啤酒走到宗辞的跟前。 “宗队！喝酒！” 哗啦一下，就大半瓶啤酒倒在了宗辞的身上。 猝不及防。 傅晟临和流火看见这一幕，大眼瞪小眼，惊得不敢说话。两人的心里同时划过一个念头：完了，沈西这回惨了！ 宗辞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眸如水深沉。 黑色的衣料被啤酒打湿，黏在了皮肤上，反倒勾勒出了身材，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性感。 沈西盯着宗辞看了好久，眼神痴迷。 两人就这样对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西居然破天荒地捏住了宗辞的下巴，一字一句认真道。 “——宗辞，你真的好好看哦！” 明明真诚至极的话语，偏生出一种调戏感。 被惊吓到的傅晟临和流火：？？？ 这回宗辞也完全怔住了，鼻端充斥着对方身上的清淡酒味。 还好，不算反感。 他停了半晌，微微撤离，把下巴从沈西的手中解放出来。哪知沈西又一次伸手，抵住了他的嘴唇，“诶，也是软软的。” 宗辞神色一变再变，看戏的两人越发一声不吭。 沈西莫名察觉到了危机感，打了个可爱的小酒嗝，丢下一句，“你别说话，我先走了！” 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变回本体。 他看了看四周，认定了自己的‘狗窝’。屁颠屁颠地朝着沙发走去，中途还因为醉酒的缘故，啪嗒滑了一跤。 等到靠近沙发，沈西伸开小短腿跳了上去，原地转了两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埋头就睡。 傅晟临和流火憋笑得都快岔气。 刺激刺激！ 前一秒挖坑，后一秒睡倒。 沈西你可真棒。 宗辞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对面看好戏的两人，神色漠然，“好笑？” 两人齐刷刷摇头。 “吃够了吗？” 两人齐刷刷点头。 “收拾干净，给我走人。” 宗辞起身，直径走向浴室。被留在原地的两人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毕，相继撤出屋子。 *** 沙发上的沈西完全陷入沉睡。 几秒后，他发出‘嗷呜’一声低叫，带着痛苦哀求。 有些梦，又开始了。 第23章 惊梦魇02 夜色如墨。 平静的客厅内, 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 沙发上, 狗子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地嗯哼叫唤, 听上去极不安稳。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溢出一缕缕黑气, 淡淡的。在灯光的照射下, 并不明显。 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过了一会儿，才停下。 宗辞穿着一袭睡衣走了出来。他想起客厅内的沈西，身形微顿。 和醉酒的人理论，不是宗辞的行事风格。更何况，沈西也不是第一次在家中留宿。 一而再、再而三，宗辞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事。 只是想起沈西在晚饭前同自己说的话，宗辞忍不住蹙起眉头，垂眸深思。 正巧, 一声叫唤传入他的耳膜。 轻声，却清晰可闻，似乎是在客厅那个方向。 沈西？ 又是一声呜声，夹带着痛苦的意味。 料想到不对劲, 宗辞立刻就抬步走了出去。 客厅内，还残余着酒菜的味道。窗户被刻意地打开散味, 夜风吹进, 轻轻卷过衣角, 带着些许凉意。 一切, 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宗辞走近沈西，化为本体的他和往常一样，将小小的身子裹成一团，正睡得深沉。 宗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见他的身子微微起伏，伴随着绵延低缓的呼吸声，看上去并无不妥。 “沈西？” 没有回应。 “沈西？” 仍是没有回应。 宗辞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暗芒，直接伸手渡出灵力，将其运入沈西的体内。 顷刻间，黑色的雾气溢出。 还伴随着痛感不断的低声哀嚎。 果然有问题！ 宗辞的脸色蓦然一沉，直接加大灵力，试图将沈西体内的妖邪逼出。 大约过了数十秒，体内的雾气被他不断逼出，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影，直接快速冲敞开的门窗跃出。 宗辞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直接化为本体，跟了出去…… 沙发上，狗子的身子发出一阵白光，继而化为人形。 沈西闭着眼未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 *** 天台楼顶。 宗辞终于施术将对方困在原地。 高处强劲的夜风袭来，将这道由黑色雾气形成的身影，吹散几分，却又极快地原地合拢。 直到此时，宗辞才得以看清他的面貌。 这个妖邪居然和沈西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宗辞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脑中却晃过沈西之前说过的话。 ——我最近，一直在做恶梦。 ——都是我小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我不太喜欢的事情……一旦睡着就会开始，我最近没睡好。 他恢复平静，心中已然有了猜想，“心魔？” 心魔可以幻化出宿主的样子，它们喜欢藏于人、妖、兽的体内，挖掘着宿主体内最深处的恐惧与孤独，以此作为媒介，涉入对方的梦境。 他们喜欢以负能量为食。 宿主越是恐惧孤独，就越是能提高心魔的修为。 更甚者，长时间会影响到宿主的性格，直至死亡。再然后，寻找一个新的宿主。 宗辞想起妖界对于心魔的说辞，浸在黑暗中的脸色越发深沉，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杀意。 心魔是最能察觉极端情绪的妖邪。 面对修为完全高于自身的宗辞，对立面的心魔立刻出声求饶，“饶了我这一次！再也不敢了！宗、宗队。” 他学着沈西的喊法叫道。 没了平日沈西的清亮与活泼，偏剩下尖细阴森。 宗辞顿时丢出冷冰冰的两字，“闭嘴。” 心魔颤了颤，冷风将他的身形吹散，又反复聚拢。 宗辞以灵力化为一把利剑，直接对准心魔。身上如丝般的睡袍，在风下显得宽大又飘逸。月色迷离，往他的身上投下几道光影。 宗辞冷着脸，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场，“接下来，如实回答我的话，否则，你应该清楚这把剑穿过你的身体，会是什么下场。” 蓝色剑灵又亮了几分，让人看着就升出寒意。 “是、是！我都说……” “什么时候潜在沈西体内的？” 面对修为强劲的宗辞，心魔不敢造次，如实回答，“八天前，你们制服岳君明的时候，我本来是岳君明心内产生的心魔……” 宗辞听见他的叙述，终于明了几分。 岳君明由于怨恨，在招来言灵的同时，也滋生了心魔。 心魔一直隐于他的体内，不断地吸噬着他的怨恨而活。 后来，沈西告诉岳君明车祸是个意外。岳君明几番挣扎下，还是相信了沈西的话。 岳君明长时间以来的仇恨信仰骤然破碎，又因为妖怪局的掺和终止了报仇。 心魔不得不放弃岳君明，所以，那时虚弱的沈西就成了他的新目标。 他挖掘出沈西内心深处的记忆，企图引他跳楼，在短时间内用血腥来提高自己的修为，以便寻找下一个宿主。 哪知道，宗辞出现救下了沈西。 宗辞的灵力让心魔畏惧，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再后来，心魔发觉沈西体内潜藏的恐惧和灵力，也是个好地方。 于是就待在了沈西体内，每晚编织梦境将他困住。 方才他察觉到宗辞的出现，特意停手。没想到，还是被逮了出来。 “说完了？”宗辞走近了一步。 “说、说完了。” 宗辞眼底透出杀意，直接运转灵力，将剑刺入了心魔的体内。 黑色雾气被亮眼的蓝色灵力包裹着，宗辞手掌一合，顷刻就消散无影。 这样害人的妖邪，他向来不会心软。 *** 客厅沙发上，沈西猛然惊醒。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只觉得浑浑噩噩，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这是……”沈西摸了摸自己布满虚汗的额头，想起那个可怕的梦魇，他觉得心惊不已。 沈西看着窗外的黑夜，诧异不已。 接连几日，无论自己经历怎么样的噩梦，都要持续到白天才能挣脱。 可现在，居然半途惊醒了！怎么回事？ 沈西从沙发上爬起来，双腿有些发软，只能站在原地稍作停留。 正当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宗辞走了进来。 对方身上穿着睡袍，显然是出过门。 沈西疑惑道，“宗队，你去哪了？傅局和流火呢？” “他们已经回去了，你今晚被灌醉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宗辞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故意忽略了沈西醉酒睡着前的那段。 “这样啊……”沈西显然喝断片了，完全相信了宗辞的说辞。 他的脸色还没完全恢复，不过醉意倒是少了许多。 宗辞想了想，还是往他身上渡了些许灵力，“舒服点了吗？” 莫名的心慌感和头疼感减轻，沈西点了点头，“嗯。宗队，你怎么会知道……” “你先去冲个澡吧，迟点我和你仔细讲。” 沈西闻言，想起之前的梦境，又见自己今天中途转醒，便猜想在现实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好。” 说罢，就朝浴室走去。宗辞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晃过些许犹豫。几秒后，他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 等到沈西回到客厅时，宗辞已在一端坐下。 原本空无一物的茶几上，正放着一杯热水，还冒着热气。 沈西快速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吃吧。”宗辞简单示意道。 沈西受宠若惊，端起水杯，怕烫吹了吹，往里抿了几口。 热水顺着往下，顿时涌来暖意。沈西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声，双手捧着水杯喝着，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愉悦。 宗辞见他脸色红润了不少，总算开了口。 “困扰你的噩梦，我已经找到源头，解决掉了。” “啊？”沈西惊讶，连忙放下水杯，追问道，“宗队，是怎么回事啊？” 宗辞看着他，平静叙述道，“那天在楼顶，你被心魔侵入了，所以这些天，你才会连续做恶梦。” 沈西毫不知情，神情懵懵的。 宗辞干脆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幸好发现得及时！”沈西挪了挪身子，凑近宗辞，“宗队！你又救了我一次！” 宗辞瞥了他一眼，故作嫌弃道，“认识的妖里，就数你最麻烦。” “宗队……”沈西‘无比怨念’地看向他。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小声嘟囔道，“那我破案子的时候，表现不是挺优异嘛！总比流火好很多吧？” 沈西‘很心机’把流火拉出来挡枪。 塑料兄弟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宗辞被他弄得几发笑，只得用手掩了掩自己的嘴角。 所幸，宗辞对于情绪的把控一向有数，很快地，他就归于平静。 见沈西提到案子，宗辞反倒是想起了先前妖怪局局长的交代。 让沈西进入妖怪局工作。 平心而论，沈西的分析能力的确不错，思维反应也够快。 如果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会是一个得力的助手。 “沈西。”宗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嗯？”沈西看着他，瞬间装作乖巧状。 宛如一只要讨好主人的狗狗，很符合他的属性。 宗辞勾唇，问道，“之前妖怪局局长和我说，想要招你进局里工作，你有没有兴趣？” 进妖怪局工作？ 沈西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确认不是自己出现幻觉后，才兴奋道，“进妖怪局工作吗？是像现在这样，跟着你工作吗？” 妖怪局这三个字，对于寻常小妖，意义非同。 沈西不敢随便答应，觉得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 “嗯，没案子的时候会很闲，工资照发，年底有奖金，只要申请，还能包吃包住。”宗辞开了口。 妖怪局员工的福利，向来不错。宗辞也没隐瞒，如实说道。 沈西听见这话，内心瞬间充斥着巨大的喜悦。 跟着宗队工作，还挂着‘妖怪局’这上档次的头衔，简直不要太美好！ 出世三年，自己就成了村子里最有出息的妖怪！ 沈西嘚瑟到只想使劲晃尾巴。 “沈西，你想好了吗？”宗辞早就看出了对方的情绪，免不了提醒道，“你的事务所还要开吗？百里区和霓龙区距离有点远。” 果不其然，沈西一听见这话，有些发愁。 事务所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他出世三年全部的心血。 当然，他最舍不得的，还是那块手写招牌。 但是沈西转念一想，以妖怪局的月薪都快抵得上他开店个把月的收入！ 小财迷顿时上线，心中的那点纠结消失得无影无踪。 “宗队，没关系。我可以攒钱，以后也能在霓龙区找个店面！”沈西美滋滋地说道，“这样还方便上班工作。” 宗辞听见沈西的打算，心里突然泛起一抹无奈，“随你。” “宗队，你们不会反悔吧？”沈西再三追问。 “不会。”宗辞看了一眼时间，起了身。 沈西仰头望着他，如星般亮的眸中满是信赖，都是对他才展露的情绪。 碎发还未吹干，正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宗辞一怔，手指下意识地触到了他的额头，轻轻拨动了一下。 温柔的触感，夹带着凉意。随即升起灼烧般的燥热，瞬间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沈西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脸颊连带着耳垂、脖颈，都透出红色。 每一秒的变化，都如实落入了宗辞的眼中。 宗辞快速收回手臂，原本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痕，看上去隐约有些懊恼。 自己刚刚想对沈西做什么？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说。”宗辞故作平静。 “啊，哦。”沈西见他平淡的说辞，竟有些失落。 宗辞顿了顿，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西的额头，犹豫再三，还是加上了一句，“把头发吹干再睡。” 短短几字，却带着独特的魔力。 沈西眼中迸出笑意，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嗯！” 宗辞转身，朝着房间走去，等到快要进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宗队，晚安！” 声音不响，但里头的笑意很明显。 宗辞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他侧过头，眼中似有清浅笑意，“晚安，早点睡。” *** 第二天，沈西一觉睡到了正午十二点。 沙发偏小，他又没变回本体，时间一长，手脚都睡得酸酸麻麻的。但几日来的疲倦一扫而光，沈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宗辞给他留了张电子便签，就放在茶几上。 “醒来自己回去，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联系流火去妖怪局报道。还有，边上盒子里的东西给你，辟邪。” 沈西认认真真地将便签上的一行字看完，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边上。 一个黑色木盒正摆放在茶几上，隐约透出一股香味，盒子上方刻着花木雕，还用了纯金的锁扣，精致不已。 要不是宗辞留下了便签嘱咐，沈西还真不敢随意乱动。 沈西将木盒移到自己的面前，将其小心翼翼地打开。 很快地，里面的东西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哇——” 沈西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声，视线牢牢固定在上面。 木盒里面是柄玉如意，造型很小巧。钩头是银鎏金的凤头形，而柄身则是通透白玉，色泽温润，一看就造价不菲。 宗队居然把这东西给他？ 也太土豪了吧！ 沈西又看了一眼电子便签，辟邪？ 难不成宗队是看自己最近体虚气弱的，灵力又微弱，所以给自己这个‘未来下属’一些福利？ “反正宗队给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沈西很重视这东西，动作轻缓地将其收进盒内，还悄咪咪地对着如意嘟囔了一句，“如意小姐？如意姐姐？你一定要保佑我平安！” 没曾想，话音刚落。 银鎏金的钩头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沈西瞪大眼睛，更觉得这东西不一般了。 过了一会儿，沈西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带着木盒里的如意出了门。 *** 自从沈西回到百里区后，困扰他的噩梦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他还隐约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又增强的迹象。 沈西虽没弄明白无故增强的灵力是怎么回事，但总归是件好事。他并不担忧，想着等段时间见到宗辞后，再找对方问问情况。 百里区的店面在年前续租了一年，如今也已到了十月底。 沈西算了算时间，也没了转租的念头。 前两天正巧有十来个妖怪刚出世，组团找上门来，求他介绍人间的工作。 沈西想着把这单生意做稳妥了，再收拾了店面，去妖怪局报道。 一来二去，就耽误了近二十天的时间。 *** 宗辞原以为以沈西的性子，会飞快整理完百里区的店面，跑去妖怪局报道。 没想到这一回，很久都没见对方的身影。 妖怪局没了新案子，又和往常一样平静。宗辞自己开的侦探所，又被流火等员工管理得井井有条。 宗辞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不过，莫名多了一丝无聊。 今日，宗辞回到家中，向来没什么娱乐互动的他，正准备休息。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沈西的号码。 宗辞一怔，接了起来，“喂。” “宗辞。”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宗辞愣了愣，才辨别出来，“怎么是你？沈西呢？” 电话那头的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对他催促道，“快来，沈西这边出了点事。” *** 宗辞赶到百里区时，街尾的店面正关着。 周边的空气中，无形融合着丝丝灵力，似乎都是从店内溢出来的。 宗辞快步走近，将虚掩的店面给推了开来。 里面的隔间正泛着白光，期间还透出浓厚且纯净的灵力。 和那日在顶楼的情况一样。 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一见是宗辞，眼中的戒备全无。反倒忧心道，“总算是把你给等来了。你快点进去，看看沈西。” 宗辞一见对方，也没半点生疏，“怎么回事？” “他体内的灵力突然暴增溢出，需要有人将他体内的灵力进行引导。”女人简单明了地说道，“他的灵力太纯粹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引来妖邪的觊觎。” 宗辞没有出事，快步走了进去。 狭小的隔间内，沈西正痛苦地坐在地上，背部紧靠着墙壁。他低着头，浑身溢出白色灵力，“啊……” 宗辞走过去，直接蹲下身子，瞧见他的状况，脸上涌出一抹担忧，“沈西。” “宗、宗队。”沈西浑身发烫，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热炉之中，灼得五脏六腑生疼，“我有点疼。” 其实不止一点疼。 沈西浑身透着汗，脸色却异于反常苍白。 “稳住呼吸。”宗辞简单提点，“你现在体内灵力突增，你还不懂怎么吸收，我帮你引导进去。” “……嗯。” 宗辞见此，不再耽误时间。他合上眼眸，只是沉静片刻。他全身就释放出巨大的蓝色灵力，与此同时，伴随着难以忽略的强压。 原本守在隔间门口的女人，不由自主地退到外侧。 蓝色的灵力缓缓包围着沈西的身子。 两种灵力，蓝白相融，并未出现预料中的排斥。 宗辞眸底显出诧异，很快地，绷紧的神色就放松了下来，平稳渡出灵力。 沈西只觉得一股清凉席卷，灼热感逐渐消失，浑身上下都降温了不少。原本不断往外溢出的灵力，似乎受到了引导，正平稳地朝着他的身体各处流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西才安稳下来。宗辞停了手，闭眼收息。 沈西茫然睁眼，一旁的宗辞就映入了他的眼帘，心中莫名涌出依赖。 每次遇到痛苦和威胁，对方好像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侧。 宗辞平稳了自己的气息，睁眼就发现沈西正盯着自己出声。 “好点了吗？”嗓音有些干涩，低音带着别样的撩人感。 沈西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再靠近对方一点，“宗队。” 宗辞听见他的喊叫，轻声应道，“嗯？”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沈西化成本体，直接扑在他的身上。宗辞一次没有防备，直接后撤，坐在了软垫上。 见此，沈西直钻进他的怀中。 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团，拱来拱去。 宗辞对于沈西的行为完全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竟任由他往自己的怀里拱。 后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一人一狗抬眼望去，女人正倚靠在隔间门边，调侃道，“看来是没事了。” 沈西瞧见这陌生女人，本能地‘嗷呜’警告。 “呦，你这小狗狗脾气还挺大。”女人踩着高跟走来，身上的旗袍将她的玲珑身材展现无遗，透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感。 沈西还没反应过来，小小一团的身形就被女人抱了起来。 “嗷呜！” 她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软乎乎的身子，“宗辞，你家这位还真是挺可爱的。” 宗辞？你家这位？ 我？ 沈西想到这层联系，在心里偷着乐。原本还在反抗的他，顿时冲着女人摇起尾巴。 “如意，你没事少说话。”宗辞出声反驳。 沈西听见‘如意’两字，脑中灵光闪现。 难道这女人是…… 宗队先前送给他的那柄如意？！ “你好呀，小可爱。” 还没等沈西深想，抱着他的女人就发了话。 “这些天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可是我，你不是还一口一句‘如意姐姐’，叫得亲热。现在一看见我的人形，就对我那么不友好了？嗯？” 说罢，还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脑袋。 沈西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宗辞看去。两只前肉爪还使劲扒拉着，想要从女人的怀抱出来。 女人胸前两团顶着他，让他有些不适应。 “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宗辞瞧见他的模样，沉默着将他从如意的手中抱回。沈西见自己的计划得逞，连忙四脚并用，使劲蹬着向上爬，还捧住了宗辞的手臂。 狗子在怀中动来动去，光滑的毛发自然摩擦到了手臂，触感不错。 宗辞下意识地摸了几下，怀中的狗子瞬间发出舒服的叹声，越发黏着他。 很快地，宗辞就接收到了玉如意的视线，很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他回过神，故作平静地将沈西放下，说道，“待在这里睡觉，别出来。” “嗷~~”沈西晃了晃尾巴讨好。宗辞才一转身，他就屁颠屁颠地跟上。 “沈西，留在这里休息。”宗辞停顿，再一次发话，“我和如意有事要说。” 狗子焉焉呜呜地应道，尾巴晃了晃，就扭过身子，趴回到毛垫上。 宗辞见他没再跟来，这才走了出去。 待在后侧的玉如意见趴在垫子上闷闷不乐的沈西，莞尔，“我和宗辞没别的关系。比起他，我更喜欢你。” 说完，就踩着高跟，哒哒哒地走了出去。 沈西听见这话，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 这才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玉如意和宗队没关系！而且，自己比宗队更有魅力！ 心里的郁闷感顿时消散，沈西打了个小哈欠，干脆闭眼休憩去了。 *** 百里区二街街尾，店外。 宗辞和玉如意相对而立，男俊女美，单看画面，倒是很和谐。 “除了今天灵力失控，还有别的意外事件吗？”宗辞开门见山地问道，也不多讲开场白。 玉如意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生出万种风.情。 她也不怕宗辞的冷淡，抱怨道，“你还信不过我？今天这儿一出事，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玉如意并不是妖，而是器灵，她的本体就是那柄银鎏金凤头玉如意。 万物皆有灵，灵聚则成形。 玉如意源于古时宫廷之中，最开始是一位公主的贴身之物，后来流于民间。 见惯了世俗繁华，也经历过人间沧桑。 因为本身有赐于‘吉祥如意’的寓意，所以被几辈人的祝语洗礼，渐渐聚集了灵性。后来，玉如意落入一军阀手中，因为对方不懂欣赏，居然将她随意丢弃在了战场上。 沾染了亡灵的鲜血，使得原本含着祝福意味的灵气骤然减弱，眼看就要消散。 宗辞在机缘巧合之下，将她捡来，保全了她的灵力，让她能够幻化成人形。 不过大多数日子，玉如意还是喜欢化成本体，安安静静地待在木盒内。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沈西被邪妖入侵，宗辞也不会见她喊出来。 毕竟玉如意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妖灵邪气的存在，也能给予及时警示。 *** “这些天，小可爱一切正常。睡觉的时候，还会哼哼嗯嗯的，很可爱。”玉如意的辈分比沈西大得多，夸赞他一句小可爱也不为过。 “睡觉？”宗辞下意识地问道。 玉如意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顿时笑意盎然，“宗辞，你可别想歪。他把我放置在隔间柜子上，可没有抱着我睡觉。” 宗辞觉得自己反应过了头，自觉失言，只得故作无事，想要晃过这个话题。 哪知玉如意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带着几分八卦的猜测，问道，“宗辞，你好像很在意……沈西？” 宗辞闻言，蹙了蹙眉，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我自己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他体内的灵力不简单。” “只是这样？”玉如意不信。 宗辞瞥了她一眼，淡漠反问，“不然呢？” 玉如意见他无心继续停留在这个话题，识趣地移了口，“沈西这人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探清楚。”宗辞回想起前几次的情况，心中疑惑更深。 沈西说过，他的灵力一直微弱且难以提升。 可上回在顶楼，血灵冲击的关键时刻，他却能爆发出强劲的灵力，保护自己。 更特别的事情是在今天。农历十五，月圆之夜。 古时曾有说法，每逢月圆夜，便是万物灵力最盛之时，也是妖族增加灵力、提升修为的最佳时机。可现如今，人类发展迅速，自然万物减少，而妖族提升修为的能力，也一代不如一代。 像沈西这样，能在月圆夜提升了灵力的小妖，更是少之又少。 “连你也不清楚？”玉如意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对她来说，宗辞的修为和年龄，皆是深不可测。 如今除了妖怪局里还有几位传闻中的厉害大佬，宗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妖。 现在面对妖龄尚浅的沈西，他居然说‘探不清楚’对方的灵力？ “看来沈西这个小可爱，还真是有点意思。”玉如意感叹道。 宗辞闻言沉默，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身走回店内。 隔间内，疲劳过度的沈西趴在软垫上，沉沉睡去。宗辞站在门边，没有走近打扰。他环顾了一圈狭小的隔间，第一次认真审视对方居住的环境。 不仅简陋，而且小的可怜。 “……嗯哼。”沈西轻声哼哼，如同羽毛般拂过心间，痒痒的。 随即，他便转动身子，将粉嫩的腹部露出来，吧砸吧嘴了几下，继续安稳入睡。 宗辞的嘴角上扬，眼底终归淌过一抹温柔笑意。 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身就看见玉如意站在身后，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突然被抓包。 宗辞脸上的笑意有了片刻的凝固，随即扯下嘴角，归于平静。 “我可没误会。”玉如意故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丢出一句。 宗辞移了移视线，无声离开。 玉如意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店内，这才回神看向隔间内的沈西。许久，才露出一声轻笑，“这两人，有戏可看了……” *** 又过了两天。 沈西总算是处理好了一切，找到流火帮忙。流火早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兴奋地带着沈西去妖怪局做了登记。 妖怪局就隐藏在霓龙区，对于外人来讲，一直是个神秘的地方。 沈西一路上都激动得不得了。 哪知流火七拐八拐，居然将他带进了一个地方——金都动物标本馆。 沈西看着各形各色前来观光的普通人类，心里的期待值顿时跌到爆。 说好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呢？ “西西，你别失望啊，其实这里只是妖怪局的一个分部门，专门用来做人员登记的。总局在别的地方，今天这个点快下班了，以后有时间带你去看。” 沈西听见这话，才勉强点了点头。 流火带着他，进入一个暗道，乘着电梯直接升到顶楼的办公区。 两人花了些时间，做了工作档案的登记。 等到走出动物标本馆的大门后，流火这才问道，“西西，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还是要向局里申请，等安排？” 沈西闻言，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大手一挥，极为潇洒地说道，“没事，我已经找好地方了！” “那就好。”流火放下心来，“那我先走了？” 流火今晚约了几个朋友去看电影，这会儿已经到了时间点。 “嗯嗯，你快去吧！” 两人在路口就此告别，沈西拿出手机，满脸兴奋地打了一个电话，“黄叔你好！麻烦把我的行李箱都送过去，我马上就到了！” *** 下午六点。宗辞回到家中，没过多久，门铃便响了起来。 这个点…… 是谁？ 宗辞停顿了一会儿，听见门铃声再度响起，这才快步走近，开了门。 只是一开门，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短暂的错愕。 门口，沈西正满脸激动地盯着他，笑意毫不掩饰。他还提着两个行李箱，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是，他居然还扶着一个长形招牌。 宗辞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招牌。上面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七个字：嘻嘻哈哈事务所。 狗爬一样的字体，明显出自沈西之手。 宗辞眉头一抽，强压下心里的惊讶与无奈，问道，“沈西，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投奔你啊，宗队！”沈西凑近一步，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上次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包吃包住！” 第24章 搬新家00 ……包吃包住？ 宗辞没移开身子, 站在原地反驳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上次说过的！”沈西原封不动地将这话复述出来, “只要申请, 还可以包吃包住。” 宗辞仔细回想了一遍，终于记了起来。 他那天晚上说的‘包吃包住’，是指妖怪局负责，而不是他自己。 可一到了沈西这儿, 怎么就变了意思？ 宗辞回神，对上沈西的眼神。 眨巴眨巴，真挚而期待。 突然有点难以开口拒绝？ “我当初说的不是这意思，你……” “宗队！”这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沈西给打断了, “你是领导, 我是下属，你自己亲口说的包吃包住, 肯定是你给我负责啊。” 晓之以理。 “而且, 你今天不收留我，我也没地方去了, 你忍心看我留宿街头吗？” 动之以情。 “被别人知道了, 还以为你们妖怪局，你宗辞队长苛待下属呢。” 再加点威胁。 沈西总觉得，自己的说服能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宗辞沉默了半晌, 这才丢出一句, “你今晚可以去找酒店, 然后明天出去找房子。” 沈西立刻垂头丧气，“霓龙区的房子太贵了，我租不起。而且，都十一月份了，没多少空闲出租房。” 语气委屈巴巴的，并不让人生厌。 宗辞忽然想起沈西店面里狭小的隔间，一时有些迟疑。 难道沈西真的没钱租房子？ “而且我问过了，要等我工作过了实习期，局里才会给我分配住房。” 宗辞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局里的确是有这个规定。看来，是自己当初一时说差了。 “宗队。”沈西眼见着他神情松动，立马乘胜追击，“你就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吧？我不会惹事的……而且等年后，我攒够钱了，就找房子搬出去！” 沈西双手合十，“宗队，拜托了。何况不是你说的，只要申请，就能包吃包住嘛？”沈西顿了顿，忽然将身子站得笔直，“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申请！” 言行举止，瞧着一股认真劲。 宗辞听了这么一大段，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望着沈西，想起对方体内奇怪的灵力，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有个客房，我一直没动过。住进来自己收拾，还有，找到房子了就搬出去。最重要的一点，别给我惹麻烦。” 见对方松了口，沈西顿时喜笑颜开，“遵命！” 沈西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其实这一次他跑来找宗辞，心里也忐忑得不行。说实话，霓龙区的出租房实在难求，而且寸土寸金，价格高得离谱。沈西原本想要投靠流火，可后来才知道，流火和宗辞虽然在同一幢楼，但租房套型完全不一样。 流火所住的就是一室一卫的单间，面积也大不到哪里去。 所以沈西才没敢麻烦他。 这段时间，宗辞总是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替他解决很多问题。 所以，这一次沈西才会夹带着私心前来。 毕竟，天天能够见到宗队，而且还能有他保护。 想想都觉得美。 其实，他也做好了对方不同意的准备。 不过所幸，结局如愿！ *** 沈西睡觉的地方，终于从沙发成功搬到了宗辞卧室……的旁边。 宗辞的这套房子也是妖怪局分配的。除了主卧之外，还有一个客卧。不过，宗辞向来独居，所以这个房间常年空着，除了一张空荡荡、未铺好的床，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沈西也不在意，提着自己的几个箱子，开始打扫，装饰房间。 沈西将自己新买的压缩床垫和毛毯展开，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床上。他一看，顿时笑眯了眼睛！ 从今天起，他也是有床睡的妖了！ *** 宗辞端着一杯水，走到门口，静静看着。 总觉得沈西忙前忙后的背影里透着一股欢愉。 对方口中还‘哼哼哈哈’了好久，听上去是在唱歌，跑调的那种。 宗辞觉得有趣，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直到沈西将放置在一旁的招牌拿了出来…… 宗辞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沈西一转头，就看见了宗辞，“宗队！你怎么来了！” “你把这门店招牌带来干嘛？” 如今大多数店面的招牌都是用电子制作，像沈西这样用手写的，还真是少见。 其实，沈西写这块招牌的初衷，只是为了省钱。 后来赚了钱可以更换电子招牌的时候，他却偏偏看顺眼了，舍不得换掉。 于是就将这块手写招牌留了下来，一直用到今日。 听见宗辞的问话，沈西美滋滋地回答道，“等到下次重开事务所，我再把这块招牌挂上去，绝对拉客！” 蜜汁自信。 宗辞低头垂眸，喝了口温水，以此来掩盖自己无奈失笑的样子。 拉客？你确定不是把客人吓跑了？ “你自己慢慢整理吧。”宗辞也不阻止他，淡淡说道。 沈西自以为得了对方的认可，心满意足地将招牌放在了床边。他转身环顾了一周，看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 宗辞闻言，略作思索，“早点睡，明天早点起，要外出。” “嗯？去哪里？”沈西疑惑道。 “等睡醒再说。”宗辞没打算直接告诉他，只说了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沈西得不到答案，只能带着好奇心入睡。 *** 第二天一早。沈西梳洗完毕后，快速跑到了楼下停车场。 远远望去，就瞧见了宗辞的身影。 对方正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贴身的高领毛衣，显得身形挺拔，气场十足。 “宗队！”沈西跑了过去，“我一看到你留的电子便签就下来了！” 宗辞微微额首，“上车。” “好！” 等到两人坐进车内，沈西便兴致盎然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回妖界，你居住的村子。” “啊？”沈西笑容淡了些，转而问道，“回去干嘛？” 宗辞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说道，“你以为进妖怪局工作那么简单？作为我的下属，我必须要彻底了解你之前的情况。” 其实宗辞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查到点，关于沈西体内灵力的消息。 “哦，那好吧。”沈西没有拒绝。 宗辞见他兴致不高，心里觉得奇怪。不过沈西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 妖界和人世相隔，每个区域都会有个特定的结界出入口。 沈西带着宗辞回到了他在妖界所生活的部落。 妖族比起人类，所居住的环境更为平常。他们长时间以兽形生活，太大的住所对于他们来说，也没必要。 近些年，出世的妖怪多了，妖怪局就开始提倡要和人世接轨，让妖怪们以‘人形’生活。 所以，沈西所生活的部落成员，单看外表，与寻常人类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两人瞧见不少村子里的妖怪。大家一见沈西回来，并未露出多大的表情。淡淡的，甚至还有些带着鄙夷。 宗辞察觉出不对劲，瞥了一眼沈西。 沈西神色一如往常，也不和旁人打招呼。 “沈西。”“宗队。” 两人同时出声。宗辞顿了顿，示意他先说。 “前面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了！”沈西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处，“你要去看看吗？” 宗辞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沈西见此，赶紧跟上。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最里侧。 一间破败的木屋伫立在此，与旁侧的平房形成鲜明对比。 “……沈西？”宗辞紧皱着眉头，看向他。 沈西抿了抿嘴，似乎是在犹豫，“宗队，我能和你说吗？” “你愿意说的话，就说。”宗辞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并未勉强他。 沈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其实，我不是这个村子里的妖怪。他们说我是凭空出现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至于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后来，我有了灵智，却无法化形成人。” 兽，有了灵智，继而化形成人。 如果迟迟无法化形成人，那么只会被差别对待。 “村子里的孩子把我当成玩物，整天欺负来欺负去的……”沈西轻笑着将这话说出口，似乎只是旁人的故事。 一只难以化成人形的幼兽，被村里其他童龄小妖当成玩物虐.待。 那是沈西根本不愿意多谈的记忆，“反正没人喜欢我，我得靠自己保护保护自己。” 宗辞联想到沈西之前不愿多谈的噩梦，脸色微沉。 “有一天，我被欺负得奄奄一息，正好遇上修炼出关的姥姥，她把我救下，带回这个家中。”沈西提到养大自己的姥姥，脸色终于温和了几分，“姥姥的辈分很高，连族长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一直照顾我，一直到我有了灵力，化成了人形。” 宗辞淡淡开口，“有些妖族会一直排斥外人。我看他们，对你就很冷淡。” “这有什么？我偶尔还会被同龄妖怪奚落呢，反正习惯就好。”沈西不以为然，反而解释道，“其实后山里的树精爷爷和隔壁二叔对我挺好的。对了，还有狗娃，现在出世当宠物狗了！混得还没我好！” 沈西想起这事，满脸终于恢复神采，“他一月就一罐皇家狗粮罐头！” 宗辞一愣，几秒后，不由失笑。 总算明白沈西执迷于罐头的原因了。 “你姥姥呢？”宗辞问道。 沈西闻言，难掩失落，“姥姥的修为一直得不到提升，三年前逝世了。” 妖怪其实也有寿命，如果灵力和修为一直得不到增进，到了适当的妖龄就会死去。 “抱歉。”宗辞想到沈西出世的时间，也是三年。 话音刚落，一粒石子忽然打在了沈西的后脑勺。沈西呼痛，立刻转过身去。 一个浑身泛着酒气的年轻妖怪，正看着他，满脸轻视。 “哟呵，是沈西啊，看来你的灵力还是没长进？这粒小石子都躲不过去。垃圾！” 这人叫胡泽，向来性格恶劣，沈西兽形的时候，可没少被他欺负虐待。后来，等沈西化成人形，也要隔三差五被他针对。 沈西心里厌恶得不行，很想当场怼回去，但是碍于宗辞在身侧，一时没敢乱来，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影响。 胡泽只是路过，手痒想要玩弄一下。见沈西没有反应，不免觉得无聊。 “无趣。”胡泽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哪知还没走出去几步，他的后背却忽然被一块沉重的石块击中，力道之大，让他顿时就趴倒在地上。 “啊！”他吃痛大喊，侧身恶狠狠地瞪着沈西，却发觉对方正满脸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人。 胡泽转移目标，对着宗辞质问道，“你是谁？！凭什么攻击我？！” 沈西带来的一个外来者，居然还敢主动攻击他！ 宗辞神情淡淡的，手中泛起的灵力隐隐约约有加强的迹象，一步步地朝着胡泽走去。 “宗队……” 后方传来沈西担忧的声音，宗辞顿了顿身形，忽地想起沈西方才的那句话。 ——反正没人喜欢我，我得靠自己保护自己。 宗辞强大的气场骤然显出，他在胡泽的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神色冰冷地重复道，“我凭什么攻击你？” 沈西地盯着宗辞的背影，心中微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出。 “沈西是我的下属……”宗辞顿了顿，道出最简单易懂的三个字，“我护短。” 第25章 妖怪村01 ——我护短。 简简单单三个字, 却如同一块巨石, 在沈西心中沉沉砸下。 将他爱的心头撞出一块裂痕，顷刻涌现出丝丝不知名的情愫, 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沈西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连忙低头, 伸手擦了擦, 掩饰了一番。这才换上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急冲冲地走到宗辞身边。 他对着胡泽就是吹鼻子瞪眼, “就是！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 抬头挺胸, 贼自豪。 宗辞被他这模样惹笑, 问道，“现在那么神气, 刚刚怎么不出手？” 沈西看了看胡泽, 又往宗辞身侧凑了凑，极其小声地说道，“……打不过。我就是狐假虎威一下，不是有你这个靠山嘛。” 这话倒是说得挺诚实。 对面的胡泽堪堪回神，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这个村子里, 谁不知道沈西这个外来者是个没用的废物！ 要不是当年有他的姥姥护着, 现在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胡泽越想越气, 居然直接朝着沈西动了手。 宗辞早就察觉到了他的煞气, 在他出手的瞬间, 就使出灵力, 将他控制在原地。 胡泽全身被紧紧束缚，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一时气急，居然破口大骂起来。 声音聒噪得很。 宗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直接一道术令，将他的嘴巴也给封住了。 胡泽费力地想要开口，却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宗队，他怎么了？” 沈西见胡泽脸色憋得通红，轻而易举地就被宗辞给制服了，满脸崇拜地看着对方，问道。 “束缚术和禁言术。”宗辞开了口，他看见沈西眼中的情绪，想了想，下意识地补充上一句，“你如果想学，我以后可以教你。” 说完，还在心里补充了一个理由。 沈西作为他的下属，迟早要学会一些技能保身。 自己教会他这些东西，也是常理。 沈西不知道宗辞暗自想了那么多，一听见宗辞的承诺，顿时喜笑颜开，“好！等你有空就教我。” 宗辞瞥了一眼胡泽，转而问道，“想打回来吗？” “嗯？” “妖怪局侦案队的成员，在外没有被欺负的份。”宗辞一脸从容地说出这句话。 很显然，他刚刚那句护短，并不是玩笑。 沈西闻言，看向还在使劲想要挣脱的胡泽，忽然想起那些往事。 他眼底涌出些许厌恶，不轻不重。只是这开口的语气，却低了很多，“想，可是我的灵力……” “你的灵力已经提升上去了。”宗辞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试着运运看。” 沈西微微睁大眼睛，却没有怀疑宗辞的话。他闭眼提了提气，果不其然，一股力量从他腹内的妖丹缓缓而出，顺着经脉流向身体各处。 他只是运转一发，手中便聚集了一道白色灵力。 和往常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并不感觉吃力。 沈西察觉到这个情况，满脸欣喜，抬眼就想要和宗辞分享，“宗队！” “嗯，我知道了。”宗辞伸手将他往前推了一步，认真说道，“我的身边不需要弱者。” 整个妖界，都不需要弱者。 沈西绷紧神色，抿唇不语。 他看着胡泽的脸，慢慢地，和他记忆中的重合。 残忍而不带温度。 沈西深呼一口气，眼中显出一抹坚定，直直将灵力打到胡泽身上。 灵力算不上强，但还是带上了些许痛感。 看着胡泽闷声吃痛的样子，沈西的瞳孔有些晃动，似乎是在不安。 “继续。”宗辞简单说出两字，就像是一个指令，却让沈西重新归于坚定。 沈西再度将灵力打在胡泽身上。 “继续。” 两个字，一个动作。 过了一会儿，沈西就像是发泄似地，连连往胡泽身上使出灵力。 不堪而又痛苦的往事，随着一次次的攻击，不断从内心深处翻涌出来。却又被撕扯成碎片，慢慢消失全无，不再让他变得困扰。 胡泽早就站不住了，倒在地上，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如同当年的沈西一般。 一直沉默的宗辞，终于伸手，将沈西给拉住。 沈西的眼睛忽然被对方捂住，带着丝丝冰凉的触感，随即就听见对方说道，“沈西，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迷失自己。” 简简单单几字，拨云见雾。 沈西慢慢平稳了情绪，神情还有些茫然。体内的灵力被消耗过多，他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站不住了。 “没事了，别太激动，闭眼缓缓。”宗辞扶了他一会儿，见他可以站立后，这才松手。 沈西垂眸，看见地上的胡泽，轻声问道，“宗队，他……” “死不了，养一段时间就好。”宗辞淡淡说道，看向胡泽的视线仍是不带任何一丝温度。 只是在安慰沈西时，似乎又带上了点人情味，“有我替你顶着，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群人冲了过来。有人将胡泽扶了起来，其余人则是怒气冲冲地看着沈西和宗辞。 来者不善。 *** 方才沈西和宗辞在对付胡泽时，正好被路过的妖给看见了。 那妖与胡泽交好，一看见有沈西掺和在其中，就跑去通知了一大帮妖怪。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沈西见此，心中不由感慨。 这个村子里的妖怪，该团结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 “宗队，为首的人是族长。” 当年，沈西被姥姥抚养后，族长给了姥姥几分面子，并没多说什么。 在沈西成人周岁时，也给他与同村小妖一样的待遇。 族长还算是个温厚的人。 他一见宗辞这个外来者，并没有急着发声质问。他见宗辞气度不凡，开口客气道，“小西，这位是……” “妖怪局，宗辞。”宗辞没让沈西替他开口，直接自报了家门。 一众嚷嚷的妖，一听‘妖怪局’三个字，顿时噤了声。 这影响力，很厉害了。 宗辞对于这样的效果并不奇怪，趁着众人安静之际，再度开口，“沈西前段时间帮着妖怪局破了几个棘手的案子，局长亲自把他招来，替妖怪局办事。我作为他的上属，趁着今天，来调查调查员工的情况。” 几个、棘手的、案子？ 局长、亲自、把他招来？ 这顶光环，宗队给他戴得有点大。 沈西闷声不吭，咽了咽紧张的口水。 族长听见这话，刚欲开口，“宗……” 宗辞想也不想，直接打断，“我们没来多久，就遇上了这个醉汉，还出手打伤了沈西。袭击妖怪局侦案队成员，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做错事情就该承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族长，这样没意见吧？” 沈西和众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胡泽打伤沈西？怕是搞错了吧？现在受伤的可是胡泽！ 沈西最快反应过来，看见一众人吃瘪的样子，憋笑不已。 原来宗队说瞎话也那么理直气壮！ 简直太帅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再说瞎话！”终于有妖反应了过来，“现在受伤的是胡泽！” 一语既出，众妖纷纷闹腾起来。 有点吵。 宗辞道出一声术语，直接挥手释出灵力。 顿时无声。 沈西早就被宗辞的这波操作给看呆了。 唯一逃过一劫的族长心惊不已，只是一瞬，就让那么多妖怪噤了声。 这样的灵力，不能小觑！ 这些年，族长对于妖怪局里的大人物，早有耳闻。 侦案队的宗辞，向来低调，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妖。 族长略作思考，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宗队抱歉，是我们眼拙，今日之事，还希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宗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族长领会了他的意思，转而对着沈西客气说道，“小西，这回是胡泽做错了事，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其余妖怪早就见识了宗辞的威力，又听族长的话，各个神色都缓了不少。 族长居然开口向自己道歉？！ 沈西暗戳戳地看了宗辞一眼，半是紧张半是激动，心里越发肯定—— 宗队小跟班的位置，他是要定了！ 宗队简直太厉害了！气场两米八！ “族长，我没事。”沈西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宗辞也不想为难族长，随手就解开了众妖身上的术语。 族长总算松了口气。 沈西也知道这场小风波算是过去了，一想到是由自己引起的，不免有些复杂。 他故作淡定地咳了两声，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哪知突然有些发晕，他微微后撤一步，才站稳了脚跟。 宗辞察觉出他的小动作，明白他的真实情况。 沈西前段时间才提升了灵力，刚才就因为过度使用，消耗过多，需要一些时间缓解。 “族长，我有些事情要找你聊聊。”宗辞想起不远处的那间破旧木屋，又道，“还有，给沈西准备一个休息的地方。” 将护短进行到底。 族长不敢不从，连忙应道，又遣散了众妖。 *** 一小会儿后，两人便来到了族长的家中。 沈西被安排在隔间的客房休息，好吃好喝的供着。 族长被宗辞喊着，走到了另外一处。 “宗队，不知道你想要问些什么？”族长看着宗辞，客气问道。 宗辞也不和他客套，开门见山地发了问。 “关于沈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还有，他逝世的姥姥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26章 妖怪村02 族长听见宗辞的问话, 一时沉默, 脸上显出些许迟疑。 宗辞察觉出了这点，神色冷峻, “怎么？不方便说？” “不，不是。”族长下意识地反驳道, 随即心一横, 就开了口，“沈西是突然出现在我们村的,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宗辞闻言, 眉头微蹙, 随即归于平静。 “说清楚。” 族长慢慢回忆起来，“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后山连着天空都升出异象, 阴云密布的。短短十来分钟，村里很多妖都觉得灵力莫名其妙地流逝，还有几个年幼的小妖直接熬不住，就逝世了。” 妖族的新生儿越来越难得。 这一下子，没了三四个小妖, 大家不免都觉得恐慌。 “后来, 有人喊着说, 村子口出现了一只幼兽, 正浑身发着白光。”族长不紧不慢地叙述道, “因为联想到了异象, 村里的妖怪不敢掉以轻心, 组织了一帮人出去。” 族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 “说下去。” “那个时候靠近幼兽的人，都觉得流逝的灵力有所回转。紧接着，从幼兽身上散发出来的白光越来越大，甚至有覆盖整个村子的迹象……不出五分钟，村子的妖居然都觉得有所好转，就连后山连着天上的异象，也完全消失了。” 宗辞联想起那日在楼顶的情况，问道，“那个幼兽，是沈西？” “……是。”族长叹了一口气，开了口，“村里因为异象没了三四个小妖，一时间大家又慌乱又愤怒，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是这只幼兽，也就是沈西带来的灾难！” 宗辞笑了一声，眼中暗含冰冷。 所以，这就是沈西被村里所有妖怪冷落无视的原因？ “其实我能感觉到，沈西并不是祸害的源头。”族长小心翼翼地看了宗辞一眼，不堪道，“但为了安抚住大家，我只好默许了这个说法。” 族长还算是保留着几分理智，阻止了大家对于沈西的杀意，只是让人将沈西送得远远的。 可是没过几天，村里的小妖居然将沈西抓了回来，还把他当成玩物。 前几日的黑暗已过，大多数妖怪都恢复了理智。 见沈西被抓回来后，村里一切安然无恙，又见小妖们喜欢玩，也就没有阻止。 “……直到麒麟长老回来，救下了沈西。” 宗辞一听见麒麟两字，顿时作出反应，“沈西口中的姥姥，是麒麟？” 这个时代，神兽麒麟一族，早已经踪迹难寻。没想到，沈西口中的姥姥，居然是其中一员。 “是。长老性子一向温和仁厚，她闭关回来，正好瞧见奄奄一息的沈西，又见他开了灵智，就把他抱养起来。”面对宗辞，族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麒麟长老，一直很受众妖们的尊敬。 “有一日，我亲自拜访了长老，和她说了天生异象以及沈西的事情。没过多久，长老家中就来了一位友人……”族长不确定地说道，“我不清楚他们交谈了什么。不过自从那次之后，长老就对沈西特别看重，一直到沈西化形成人。” 族长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宗辞。 宗辞心中微明。他看着族长，冷静开了口，“天生异象那日，是沈西用自身灵力救了你们。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迟迟不能化成人形。” 沈西的灵力，宗辞是见识过的。白色的，极致纯粹。 估计和那日在顶楼的情况一样，他以自身的灵力，破解了邪祟、邪力。 只不过，整个村子的妖，数量众多。 毫无节制地释放自己的灵力救助众妖，结果导致了自己长时间内无法化形。 可即便是这样，还要被旁人当成是邪物来对待。 *** 宗辞眉头紧皱，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股怒气，替沈西感到不值。 族长又何尝不知此事？只是一直未去说破罢了！ “是我们村族众人对不起沈西，还请宗队……” 宗辞抬了抬手，不想去听族长这些客套话，“够了，这些话还是省省吧。还有，今天这事，不要告诉沈西。” 有些真相，即便是被知晓了，充其量也是增加伤感和委屈。 “是。”族长连忙应了应。 宗辞没再多说，转身朝着沈西所在客房走去。 客房内，沈西正捧着一杯果汁，喝得津津有味。 “宗队，你回来啦！”沈西一见宗辞出现，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小跑了过去，“你和族长到底背着我聊了什么？” “没什么。”宗辞挑眉。 没能得到答案的沈西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小气……” “不过，你合格了。”宗辞见他如此，额外加上一句。 沈西闻言，给出反应，“合格？什么？” “可以正式成为妖怪局的一员。”宗辞顿了顿，破天荒地加上一句，“以及，我的下属。” 沈西原本还失落的脸上，顿时迸发出强烈的欣喜，他直接原地蹦跳了一下，“太好了！宗队！” 宗辞见他流露出的真情实意，眼中也染上一抹笑意。 “休息够了吗？” “恩恩！” “走吧。”宗辞转身，率先走了出去。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跟班，沈西二话不说，连忙跟上。 *** 时间还早，宗辞直接带着沈西去了侦探所。 沈西之前待在督察局破案子的时候，偶尔也路过此处。 可今天，却是他头一次进入内部。 一楼的办公区域很大，所有的装饰物都摆放有致。黑与白的间接设计，看上去简单大方，却又不失格调。 此刻正值上班时间，十来位员工坐在工作位上，敲击光键声、电话交谈声，此起彼伏，忙碌不已。 流火最先注意到了两人，欢快地跑了上来，“宗队！西西！” “流火！”沈西立刻就回以笑容。 不少人注意了过来，宗辞见此，干脆发了话，“注意一下，新同事沈西。” 一句话，简单明了，一向是他的作风。 反倒是沈西嘻嘻哈哈地接了口，“大家好呀，我叫沈西，以后请多多关照！” 流火干脆搭上了沈西的肩膀，“各位，西西也是妖，都是自己人！” “诶？”沈西一听这话，随即反问，“大家……都是妖怪吗？” “当然，不少还是妖怪局侦案队的同事。就是近几年实在没什么案子，宗队才带着大家出来，找点事情做。”流火解释了一句。 很快地，他就凑近了沈西的耳朵边上，悄咪咪地说道，“侦探所也算是事务所的一种，你在这里好好干！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入股进来，把你之前嘻嘻哈哈事务所发扬光大！” 其实流火这话，纯属调侃玩笑。 没想到，沈西却当了真。 他在心里悄悄盘算一番，觉得把自己的事务所入股开进这种地方，怎么样都亏不了！ 沈西快速瞥了一眼宗辞。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和宗队平起平坐…… 从小老板到白领，从白领到高层…… 妖生赢家！ 脑中规划的未来蓝图越来越好，沈西竟有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宗辞瞧见对方，有些傻兮兮的笑容，眼中透出一抹嫌弃。 突然有些后悔把沈西招进来的决定。 “流火，安排沈西的工作位置，我先上楼了。” “好的！” 等到宗辞上了楼，流火带着沈西去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 桌面收拾得很整齐，而且两人是邻座。 一众员工在，沈西就和流火最熟悉，对于这个安排，他自然很满意。 *** 就这样，沈西在侦探所安定下来。 和宗辞先前说的一样，没有案子的时候，的确特别闲。沈西的适应能力特别好，很快就和一众员工混熟了。 一个月的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末。 今年，金都的初雪来得特别迟。直到十二月底，第一场雪才以盛大的姿态席卷了金都的每一个角落。 雪落满地。 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西早起，直接将窗子打开，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兴奋不已，“宗队！下雪了！” 说罢，还拿手出去，接了几片雪花。 窗外的寒风袭来，沈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还不把门窗关上？”宗辞自然瞧见了他的反应，开口说道。 “哦哦。”沈西就站在风口，一瞬间就被冻得不行，连忙将窗户关上。 再度跑回餐桌旁上，耳朵和鼻尖都被冻得有些发红。 挺可爱的。 宗辞喝了一口温水，瞧见他冷到不行的模样，问道，“你很冷？” “还好。”沈西口中冒出丝丝热气，回答道。他手往后伸了伸，将保暖棉服上的帽子拿起，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宗队，我们走吧！”隔着棉服，带着点鼻音，闷声软糯，“今天下班我要约着流火，打雪仗！” 话语中，满是期待。 话音刚落，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宗辞看了一眼，接了起来，“怎么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 傅晟临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些许急迫，“有案子，在外省。你们几个来一趟。” 第27章 雪中血01 没过多久, 傅晟临命人开车前来。早就在雪地里等候的宗辞等三人果断上了车。 “怎么回事？”宗辞才一坐稳，就对着傅晟临直接开了口。 “昨晚在外省发生的案件。因为情节严重, 案子立刻被传到了金都。我看资料, 觉得不对劲, 所以就喊来了你们。已经和妖怪局知会过了, 让你们接手负责。”傅晟临拿出电子设备, 正在点开资料。 宗辞面不改色。 沈西和流火则是面面相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案子？这才发生一起, 而且在短时间下，就让傅局判定是妖怪局作案？ 还没等两人多想，傅晟临就将两个电子设备递了过来。 一个交给宗辞, 一个交给沈西和流火同看。 因为案件发生的时间不久，所获知的资料并不多，只有案发现场的照片和死者资料。 只是一瞬, 三人的神情皆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天啊, 这……”流火瞪大眼睛，满脸震惊。沈西则是来回翻看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一时惊讶无言。 “这是死者？”只有宗辞蹙眉。 “是。” 是死者，只是死无全尸，完全分别不出来。 傅晟临一早就被震惊过来, 现在心情恢复了些许，将三人如此, 干脆开了口。 “监控录像的最后一次记录, 是在昨晚十一点十一分。后不出一分钟, 监控镜头上因为降大雪覆盖，变得模糊不清。”傅晟临将邻省督察局的调查报告一五一十地说出。 其实这点，本身就很可疑。 死者才刚刚出现在监控内，监控镜头后一秒大雪就被覆盖，遮挡了一切。 而最让人觉得震惊且恶心的是—— 案发现场，死者被极低温冻成了块，在‘不知名的’重击下，碎裂成无数小碎块！ 人不成人。 衣料包裹着血肉，形成一块块宛如杂红色的晶石。在初雪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有些小碎块已经有了些许融化，渗出的红色液体，在白色的雪地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这样的案子，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外省的督察局完全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将此案快速报到了金都，这才落到了宗辞等人的手中。 “宗队，有想法了吗？”沈西还得不出什么结论，只能问向宗辞。 三人齐刷刷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宗辞身上。 宗辞看了看他们，俊容微沉，“先去现场看看吧。” 这个案子看上去，的确有些棘手！ *** 案发地点在锦城的青要山。 金都和锦城一南一北，距离相隔甚远，不过如今交通方便，几人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到了案发地。 锦城四面皆环山，是名副其实的山城。南边的青要山，是古老的渭水山脉的分支。 青要山脚，一家规模巨大的度假村建立在此。 度假村的休闲绿道内，锦城督查局早已设置了禁戒线。 由于案件的可怖性质，现场所有的督察员都紧张不已。为首的负责人一看见傅晟临，快步走上前去，“傅局，你们总算来了。” 傅晟临紧绷着神色，侧身将宗辞介绍给对方，“这位是宗辞，宗队。这次的案件由他全权负责。”傅晟临又看向流火和沈西，说道，“这两位是宗队的助手。” “宗队你好。”负责人客气道。 宗辞看着远处围起的禁戒线，也不耽误时间，“先去现场看看。” “好的，你们跟我来。” 宗辞抬手，阻止道，“不用了，我和我两个助手一起去就好。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这……”负责人对于宗辞的话有些质疑，不免看了傅晟临一眼。 傅晟临深知这个案件不简单，也明白宗辞的办事风格。 一对上负责人询问的眼神，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很快地，负责保护现场的督察员就撤了个干净。 *** 案发现场的冰冻碎块散落在各处，范围很大。 在长时间的阳光照射下，一些小冰块开始融化，浓血混着冰水，渗进雪地，形成一圈圈红色的小坑。 如同散落在雪地里的艺术品。 寒冷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宗辞带上专用手套，随手捡起一块快要融完的冰块。 沈西带着他的身侧，“宗队，这是受害者的残指？” “嗯。”宗辞递给了他。 沈西接过，直接看向残指的断面。很整齐，像是一次性断开的样子。 他只是微微用力一捏，残指的指尖部分就碾成了一堆烂肉。 “宗队，这……” 宗辞又捡起一块，也只是些许用力，和刚才的情况一样。 “在极低的温度下，才会这样。” 温度极低时，物体会变得极脆。 宗辞缓缓开口，“将受害者在能达到的最低温度下，形成人体冰块，停止体内一切生理活动，致其死亡。然后，利用自身修为将其碎裂成无数碎块。” 沈西听见宗辞的推测，点了点头。随即，他便听见宗辞问道，“流火，受害者资料。” “朱恒，男，二十二岁，是这度假村的住客之一，昨天才入住。根据监控最后显示，是在十一点十一分之后出的事情。因为昨晚下雪，绿道基本没人经过，是今天早上有人晨起锻炼时，才发现的。” 流火将这些基本资料说出。 “一个人入住？他有同伴吗？”沈西快速反应，问道。 宗辞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默不作声。 “有，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人，都是朋友关系。”流火顿了顿，“刚刚了解到，因为突发命案，其余五人都在留在房间。” 宗辞当机立断，“去找他们。” 一个年轻小伙，在下雪天的半夜十一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休闲绿道？这事必须得弄清楚。 *** 度假村，504套房。 两名督察员寸步不离地守在套房门口。流火走上前去，同他们小声交接了一会儿，就见他们打开了房间门。 宗辞抬步走了进去，沈西等人紧紧跟在他的后侧。 套房内，充斥着一股酒味，并不算重。 宗辞看了看开着通风的窗户，又见客厅上的空酒瓶，心里明白了几分。 剩余的五人都被留在客厅内，三女两男，每个人的神情都惶恐不安。 大概都已经听说了好友朱恒的死讯。 “你们是谁？”其中一名强壮男生出声道。 “金都督察局调查专员。”沈西翻出电子证件，递到了他们的面前，“看清楚了？” 没人应道。 沈西也不恼，收回自己的电子证件，转而看向宗辞。 宗辞就站在茶几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立难安的五人，沉默地观察着几人的情绪。 害怕，充斥在每个人的脸上。 宗辞环顾着房间，屏气凝神探查，并无任何邪祟的痕迹。 “不是我们杀死阿恒的！你们到底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强壮男生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大声质问道。 其中一名女生甚至还开始了微微啜泣，正在被同伴安慰。 另外两名男生见此，也开始嚷嚷起来。 宗辞丝毫没理会他们，他长腿一迈，直接坐在了一旁的靠椅上，看似姿态悠闲。但是浑身上下，却显了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场。 “安静点，从现在起，我问，你们答。只要你们不说谎，没嫌疑，我自然会让放你们走。” 简单一席话，就让五人噤了声。 沈西眼中涌出崇拜，还无端觉得自豪。而他手上的动作也飞快，早就拿出视频记录设备，准备就绪。 被‘抢了活’的流火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只能站在一旁听着。 “你要问什么？”强壮男生最快反应过来。 “朱恒，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 果不其然，强壮男生的心里戒备稍放，开口说道，“我们几个和阿恒是大学同学，趁着期末考核期没课，一起来这边玩两天。” “只是普通来游玩？”宗辞问道。 强壮男生一怔，余光瞥了瞥正在哭泣的女生，犹豫了片刻说道，“阿恒本来想借着这次外出游玩和小粒告白，结果……” 他口中的小粒，正是此刻在啜泣的女生。 “昨天晚上，朱恒为什么会跑到休闲绿道去？是不是和你们有关。”宗辞直接问出关键性的问题。 “我们……”强壮男子顿了顿，开了口“我们昨晚玩罚酒令游戏，大家都喝多了……有点断片，记不起来。” 罚酒令？喝多了？ “你说谎。”宗辞丢出三个字，语气肯定。 “我没有说谎！都是真话！”强壮男子辩解道。 宗辞往后靠了靠，并未去听他的重复解释，“你刚才的视线看上了右上方，是典型的说谎表现。而且，你说出来的话，不断重复且矛盾。” “喝多了、有点断片、记不起来？”宗辞一笑，深邃的眼眸几乎能将人看穿，“哪个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强压，让男生的瞳孔微缩，不安地撇开视线。 沈西恰时接话，把矛头转向了其余四人，“你们的表情也出卖了他哦！刚刚他说慌的时候，你们都有了瞬间的诧异、呆愣，说明他的说辞和你们记忆中的根本不一样。” 宗辞弯了弯嘴角，笑意转瞬消失。 他的视线落在其余几人的身上，无形之中给予压力。 终于那名被称为小粒的女孩，止住抽泣，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说……” 第28章 雪中血02 众人闻言, 纷纷侧头看了过去。 强壮男生露出懊恼的神色，“小粒, 你……” 宗辞看着她, 点头应允, “你说。” “昨晚, 大家的确是在喝酒, 也玩了罚酒令。我因为酒量小，所以每次都是朱恒代替我喝。” 朱恒喜欢小粒, 不忍心看喜欢的女孩被人灌酒，也属常理。 “后来，大家酒劲都上了头, 一个个都醉醺醺的。朱恒和我又因为玩游戏输了，就被大家起哄着接受惩罚，说要让着休闲绿道走一圈。其实, 我看得出来, 大家是在为朱恒制造机会。” 终于提到了‘休闲绿道’这个案发地点。 宗辞一直观察着小粒的神色，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后来，我们一出门，才发现外面正好在下雪。朱恒怕我冻到, 就让我待在大厅里，暖和点。”小粒回忆着, “他说, 我们套房的窗户正好对着绿道, 为了应付大家的监视，他小跑一圈就回来。” 沈西听见这话，立刻走近窗户边上，看了一眼。和小粒说的一样，正对着休闲绿道。甚至，还能看见案发现场的一角。 “可我左等右等，都没见朱恒回来。我担心他出事，就跑出去找他，结果……结果看见他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宗辞闻言，微变神色。 其余几人则是不可置信道—— “什么？怎么可能？” “小粒，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粒啊，你开玩笑的吧？” …… 小粒露出一抹苦笑，“我没骗你们。说实话，我当时很生气，转身就跑回房间了。” 沈西心中了然。 看样子，小粒对于朱恒也有好感。 “等我回到房间后，大家都已经睡着了，我回了房间，想着想着也睡了过去。” 醉酒夜宿，等到五人再次转醒，已是上午十点。而这时，命案早就发生了。 众人从楼上窗口瞧见休闲绿道围了禁戒线，还觉得疑惑。又见朱恒不在房内，便询问起了小粒。 小粒起初没有和大家说实话，只说朱恒怕她冻着，所以让她提前回了房间。 …… 结果没过多久，便有督察员找上门来，告诉他们，有关于朱恒的死讯。 五人人不相信，推开督察员跑到案发现场去看，结果差点没被现场的情况吓破胆子。 因为案情特殊，五人被几名督察员带回套房，暂时不让离去。 突然而来的处境，让几人心慌不已。他们私以为，是因为昨晚的起哄提议，才让朱恒不得已去了休闲绿道，丢了性命，所以一直惶恐着不肯承认。 *** “……如果你们要查杀害朱恒的凶手，应该先把那个女的找到。”小粒低声说出自己的看法，“她可能是见过朱恒的最后一人。” 沈西看了一眼宗辞，替他开了口，“你看清楚那女人的外貌了吗？” “天色太暗了，我没看清楚，只知道对方是长头发。”小粒如实说道。 再加上，她当时气急，更是转身直接离去。 *** 宗辞将这些说辞练成一条基本的线，总算是明白了些许情况，只不过，还需要验证真假。 他起了身，平静下了命令，“流火，去查一下大厅和套房外走廊的监控视频。” “是！”流火明白了宗辞的想法，应下任务转身离去。 宗辞走近窗户，往下探了一眼。五层楼的高度，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攀爬跳跃。 随即，他便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待在这里稍安勿躁，只要确认了你们五人没有作案时间，我就会让你们离开。” 五人发出不同程度的叹气声。 宗辞没有理会，转身离开。沈西将设备收拾妥当，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 不到半个小时，流火就走了回来，“宗队，已经全部看过了！” “结果如何？”傅晟临抢先问道。 “大厅监控表明，昨晚十一点整，她和朱恒一起出现在大厅，后来朱恒独自离开。十一点零八分的时候，小粒出门，不出三分钟就跑回来了。而在套房走廊监控显示，自从他们六人进入套房后，除了小粒和朱恒离开过，其余人都待在房间内。”流火一口气讲完这些，总结道，“刚才小粒说的话应该属实。” “老傅，让他们离开。不过，联系妖怪局，暗中派人盯着。” 第一，万一他们的判断出错。第二，也为了预防凶手再度出手。 “没问题，我迟点就交代下去。”傅晟临应道，“宗辞，你有想法了吗？” “受害者尸体的毁坏程度太过，我只能初步判断，行凶者将受害者低温冷冻之后，再进行分尸成碎块。” 沈西立刻举手开口，“宗队，我有几点存疑，还想不明白！” 宗辞看向他，严肃的神情微松，“你说说看。” “那我就说了。”沈西往他身侧凑近了些许，再度问道。 宗辞无奈，伸手触上他的脑袋，推远了一些，“好好说。” “哦。”沈西耸了耸鼻子，伸出三根指头，“第一点，如果小粒说的是真话，那么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次的行凶者？” “第二点，朱恒的具体死亡时间也存疑。” 毕竟从朱恒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到早上被人发现死亡，其中隔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 下雪天，气温极低，监控被雪遮盖，尸体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真实的死亡时间，很难确定。 “第三呢？”流火被沈西勾起好奇心，追问道。 沈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笨呀，第三点当然是最简单的一点！行凶者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有没有预谋？难道仅仅是激情杀人？” “哦哦，对哦！”流火虽然被沈西嫌弃几句，但他丝毫不计较，反倒是认真思考起来。 当然，这思考的结果，是一片空白。 无奈之下，流火只好将问题抛给了宗辞，“宗队，你怎么看啊？” 宗辞看了看三人，说道，“老傅，把尸体运回妖怪局，我会联系那边相关人员，再从尸体身上找找线索。至于死亡时间，等我回去联系阴司判官，看看能不能问到朱恒的具体死亡时间。” “至于那个女人，暂时存疑。”宗辞顿了顿，转而说道，“流火，回去查查局里的妖怪档案。女性，长发，修为至少在五百年以上，善用冰器。” 流火拿出电子设备，快速记录下这几点特征。 妖怪一族，从上古延续至今，虽然如今的繁衍能力并不如前，但总归数量庞大，何况其中还有那些……隐于妖界、修为高深大妖们。 所幸妖怪局的档案经过数十年的统计，还算完整。 如今只能靠着仅有的线索，先做出初步的筛选。 “好的，我一回去就着手查！”对于吩咐下来的事情，流火总能很好地去完成。 宗辞看了一眼时间，忙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先回去吧。”宗辞说道。 毕竟很多事情都要借助妖怪局才能施展，在此地多留，实在没有必要。 沈西听见这话，重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举手，满怀期颐道，“宗队，我有个小小的申请。” “什么？”宗辞挑眉。 “申请吃东西，我饿了。”沈西眼巴巴地说道，“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本体还在长身体。” 嗯，努力从软乎乎毛绒绒的团子，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狗子！ 流火和傅晟临相继笑出声，就连宗辞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沈西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微红，弱弱地解释道。 “平时都是到公司附近买早餐吃的。今天突然被叫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结果越说，声音越轻。 “看来都怪我。”傅晟临主动认罪，“要不是我急着找你们，也不会饿到你们。宗辞，要不我们缓缓，先带他们两个吃东西。不仅沈西要长身子，就连流火这个小个子，也要多吃点才行。” 突然被扎心的流火：…… “傅局，你话太多了！” “我说的是实话，认识你那么多年，就没见你长高过。” 宗辞也没理会两人的小吵小闹，对着沈西轻声道，“走吧。” 沈西看着还在幼稚吵闹的流火和傅晟临，干脆利落地抛弃他们，追上宗辞，“宗队，我们去哪里啊？” “吃东西。”宗辞丢出三字。 沈西和他并肩走着，脸上的欣喜毫不掩饰。宗辞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地补充上一句，“免得你本体长不大，还赖上我。” 沈西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心里却暗戳戳地想到—— 就算以后本体长大了，我也想赖着你。 就想赖紧宗队，不松手。 第29章 雪中血03 几人回到金都时, 已经是晚上六点。 “宗队，我先去妖怪局了！”流火心系着宗辞交代给他的任务，想要快点办好。 宗辞点了点头，“嗯，去吧。你和老傅一起, 把尸体碎块也带回去, 交给有关人员再仔细查查。” “嗯。” 沈西看着两人离开, 翻看了一眼电子设备。 目前有关于案子的线索和资料, 都在这里了。线索不足，一时半会儿, 也没有分析头绪。 “宗队，我们现在做什么？”沈西将电子设备合上, 问道。 “跟我去一个地方。”宗辞垂眸，微微思考后, 说道。 沈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好。宗队，我们去哪里啊？” “去见一个人。”宗辞的回答还是简单干脆。 沈西被勾得心痒痒的，只能紧紧跟在宗辞的身后。 深冬的天色总是暗得特别快，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经打开了。 寒风瑟瑟，积雪颇深。沈西穿着白色的保暖外套，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宗辞倒是不怕冷，一袭深色大衣衬得身形挺拔。他将手放在大衣口袋, 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白色的积雪地上, 留下一个个脚印。 沈西低着头, 按照宗辞留下的脚印，一步步往前走。渐渐地，她的心里竟升起一抹小愉悦。 ——要是能这样一直跟着宗队就好了。 两人步行了一会儿，直到沈西一头撞上了宗辞的后背。 额头抵着衣料，轻微摩挲，麻麻的。 “唔！”沈西捂住额头，下意识地呼出声。 宗辞感觉到了轻微的碰撞，转身看着他，“走路不看路，你在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传来，染上了寒风中的几分凉意，听上去悦耳迷人。 沈西抬眼，没敢直说自己之前的小举动，吱吱唔唔地说道，“我、我在想事情。” 宗辞瞧出他眼神里的蹊跷，微微抬眸。 很快地，眼中就闪过了一丝讶异。 后方的雪地上，只留下了一道笔直的脚印。被昏黄的路灯拉得无限长，一直延伸到了道路尽头的黑暗中。 沈西总感觉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小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宗队？” “嗯？”宗辞回神，移开视线。 沈西的鼻头被冻得通红，一双灵动的眼睛眨了眨，企图掩盖自己的害羞。 蓦然间，心弦被轻轻拨动，晃动起小涟漪。 “宗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沈西不知宗辞心中所想，只想要赶快转移话题。 *** 前方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地，杂草丛生。在寸土寸金的金都里，很少见。 “跟上来。” 宗辞看着前面的半米高的围栏，一个起步，快速攀升翻过。 沈西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眼中满是惊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胖嘟嘟的保暖外套，走上前去，学着宗辞的样子，用手支撑着一跳。 嗯，原地蹦跶。 宗辞侧身，恰巧看见了沈西的动作，又无奈又好笑。 “沈西，行不行？” “我再试试！” 又是一次原地蹦跶后，沈西愁得只想晃尾巴。 恍然思索间，他还不忘给自己想了一个理由：都怪衣服太厚！ 坚决不往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宗队……你再等我一下！”沈西生怕宗辞丢下他就走了，原地渡步了一会儿。他余光瞥见围栏底下的空隙，灵光突闪，“有办法了！” 说罢，他的身上就散出白色灵力。 宗辞站在他的对面，眼睁睁地瞧着他变成本体。 狗子这段时间似乎胖了些，圆滚滚的，二话不说就钻进空隙，挤了过去。 然后，狗子再蹦跶着小短腿，快速跑到宗辞的脚底，一个劲地欢脱摇尾巴。 用全身心演绎：宗队！我成功钻过来了！ “变回人形吧。”宗辞拿他别无他法，只能认命。 沈西变回人形，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几点了？”宗辞问道。 沈西拿出电子设备看了一眼，“七点了！” 宗辞微微额首，随即他的指尖渡出一抹灵力，移至嘴边，将默念的术语附上。 几秒后，挥向工厂的中心。 宗辞重新睁眼，眸中平静无痕。 沈西刚欲问话，就见工厂中心升起一股黑雾，携带着一丝丝阴冷的寒意。 他一哆嗦，忍不住往宗辞的身侧靠了靠。 黑雾中传来一丝低笑，“宗辞？你可真是稀客。” “崔煜，别来无恙。” 宗辞波澜不惊地开了口。 没多久，黑雾中便显出一道身影。沈西只是一愣，对方就已经移到了两人的对面。 一袭黑色长袍，如墨的长发倾丝而下。 男人的长相有些阴柔，却显得邪美至极。微挑的眼角只是一瞥，就足以勾人心魄。 宗队刚刚喊的名字，是这个人？ 崔煜？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哟，这回还带了人过来？让我瞧瞧。”男人嘴角含笑，手中却突然一只玉笔，抵在了沈西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沈西对上他的眼眸，下巴接触的地方却传来刺骨的寒意，令人窒息心惊。 他的双脚突然一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这时，宗辞一搭手，握住他的肩膀，使他退出男人的范围。 宗辞神色一凛，对上对方的双眼，冷声制止，“崔煜，适可而止，他修为低，别拿勾魂笔对着他。” 崔煜手中的玉笔，正是传说中能勾人性命的勾魂笔。 “哟，还挺护着他。”崔煜收回手中的玉笔，“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可爱的。” “宗、宗队。”沈西压下惊慌，“他是……” 宗辞对两人简单介绍，“崔煜，阴司判官。沈西，侦案队成员，我的助手。” “阴司判官？”沈西惊讶不已，“长这样？！” 传说中的阴司判官不是都长得凶神恶煞，怪吓人的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阴司判官的名字好像的确叫崔煜…… “长这样？”崔煜将手中的玉笔一转，问话道，“长什么样？” “就、就挺好看的……”沈西对他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话，倒是诚实。 够让人听着喜欢。 崔煜一愣，随即满意大笑，“小家伙，你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怎么就跟了宗辞当助手？你不觉得他冷冰冰，很无趣？” 他盯着沈西，带着笑意勾道，“要不，来我阴司玩玩，陪我好了？” “啊？” 宗辞蹙眉，打断了这场交谈，“崔煜，我今天来找你有正事。” 沈西闻言，忽然想起宗辞下午在锦城说过的话。 ——至于死亡时间，等我回去联系阴司判官，看看能不能问到朱恒的具体死亡时间。 原来宗队是为了这事！ 人生而七魂六魄，死后被勾魂，记忆会有严重缺失，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死因，以此来彻底忘却死亡时的痛苦。 而人间所传的孟婆汤，是用来彻底忘却前世记忆。 何况，阳间不管阴间事，这是上古便立下的规矩。没办法追问死者魂魄，只好来找阴司判官了。 这里是地府阴司入口，正是因为阴气过重，所以开在这里的工厂总是不顺。 几次转手后，都没改变这不顺的运道。渐渐地，这块工厂也就荒废了。 *** “找我有正事？”崔煜看向他，脸上带上一丝讶异，“你还有需要找我帮忙的时候？” 沈西正待在宗辞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崔判官，是这样的。我们今天遇到一个案子，不过死者尸体被破坏得很厉害，又因为监控没拍到，无从下手判断他的死亡时间。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语气很真诚。 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凑上前去对话。 崔煜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过是看个普通人的死亡时间而已，并不是难事。 “这个简单。” 沈西一听，脸上喜色迸出。 哪知崔煜转眼就说，“可我不能白帮忙。” “啊？” “宗辞。”崔煜眼波流转，直接提出，“拿这个小可爱来换。” 宗辞淡淡道，“到我这边挖墙脚？崔煜，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呼，你这性子能不能变变？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这幅样子。”崔煜收起脸上的玩笑之意，眸色骤然变沉。 浑身透出阴森寒意，让人莫名感觉到死亡之气。 他正色道，“死者名字，最后地点。” “朱恒，锦城青要山。” 崔煜手中的玉笔消失，手中聚拢一抹黑雾，再一眨眼，就多了一本厚厚的本子。 封面上的三个大字，清晰可见——生死簿。 崔煜嘴皮子动了动，又使出一抹黑色灵力。 生死簿自动翻转起来，很快地，就停在了一页。 崔煜一施力，空中就显出红光几字！ 第30章 雪中血04 戊戌年, 甲子月，戊子日，子时一刻，大凶。 沈西一脸蒙蔽，“啊？换成现代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看不懂？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崔煜闻言, 低声吐出几字, “昨晚, 十一点十五分。” 崔煜说的话, 宗辞还是相信的。 他微微思索，便对着沈西说道, “沈西，把几个关键时间点报一下。” 沈西连忙拿出电子设备, 将上午记录妥当的时间数据拿出。 “晚上十点五十五分，死者朱恒出门和小粒出房间门。十一点零三分, 死者朱恒独自外出。十一点零九分小粒外出寻找死者，不到两分钟，也就是十一分左右，小粒返回到酒店大厅。” 沈西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根据小粒的口供，她在这个时间段看见死者和一个神秘女人抱在一起。也在这个时间段之后，案发现场的监控被雪彻底覆盖。” “而在十五分, 朱恒确认死亡。”宗辞接过话。 短短几分钟, 死者一个活人被冰冻, 继而碎裂成无数小冰块。 而小粒口中的神秘女人，却不见踪影！ “如果小粒没有说谎……”沈西猜测道，“那个神秘女人，是不是就有头等嫌疑？” 宗辞没有出声，默认了这种可能性，“让流火加快排查速度。” 能用这样彻底而残忍的作案手法，行凶者的修为肯定不低！ “你们的案子很棘手？”崔煜挑眉问道，眼中染上一抹兴趣。 宗辞没有回答。 而沈西却是一脸苦恼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知道的线索太少了。又加上昨晚锦城一直下雪，行凶者即便有作案痕迹，都被弄干净了。” “下雪？”崔煜抓住这个词，好心说道，“我知道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谁？”沈西连忙追问。 宗辞神色微凝，他看向崔煜，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哪知后者瞧见他的样子后，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打趣道，“宗辞，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怎么办，我突然就想要吊吊你的胃口。” “还有，小可爱……”崔煜对着沈西，勾人的眸中闪过一丝趣意，“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原先阴森杀意全无，反倒像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说的话吊儿郎当。 沈西的好奇心被吊着，只能硬生生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阴司判官此刻的模样也太欠揍了吧！ 宗队能忍得了？ 果不其然，宗辞下一秒就干脆转身，“沈西，我们走。” 沈西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把小跟班三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崔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没套路过一分钟，就被两人干脆抛弃。 不甘心的他在原地大喊，“喂，你们真的不想知道？！” 宗辞终于忍不住，直接一道灵力挥去。 崔煜气场瞬间一变，侧身躲过一击。 他看着宗辞的背影，以及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沈西，眸色显过一丝暗芒，似笑未笑道，“这么多年了，宗辞……你确实也该放下了。” *** 沈西和宗辞走出工厂。 这一会儿，宗辞倒是直接使用灵力，将围栏给掀了开来。 “宗队，你不问清楚吗？或者我去问清楚也好呀！”沈西还记挂着崔煜未说出口的名字。 “问什么？”宗辞反问。 “就是判官口中那个……可以帮到我们的人啊！”沈西连忙说道，“我们现在能知道的线索太少了！但一定要尽快抓住行凶者，不然他再次犯案怎么办？” “要不宗队你先回去吧！我跑回去问问？” 宗辞停下步伐，侧身看向他，“沈西。” “嗯？”沈西觉得宗辞的情绪有些微妙，“怎么了？” “我和崔煜，你听谁的？”宗辞问出口。 沈西不敢玩笑，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听你的。” “记住你的话！作为我的下属，只要听命于我就好！”宗辞语气有些强硬。 沈西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脸上有了片刻的僵硬和慌乱。 他突然想起来，流火最初同他说过的话：宗队的命令，不允许别人反驳。 方才在工厂内，宗队会果断转身离开，就代表了他不在意从崔煜口中得到答案。 自己还不断追问他，甚至要跑回去找崔煜…… 宗队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听他的话，生气了吧？ 沈西越想越觉得慌乱，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宗队，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和你一起解决案子……” 宗辞听沈西的道歉，才晃过神来。 自己在做什么？居然冲沈西发脾气？就因为沈西要跑回去找崔煜？ “沈西，我……”宗辞刚欲开口解释，对方就抢断了他的话。 “宗队！你别生我气了。”沈西脸上的无措真实而又明显，“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宗辞怔了怔，言语干涩地解释道，“我没生你气，也明白你一心为了案子。崔煜口中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你不用回去找他问答案。” 这一番话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沈西见他如此说，心中微定。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又伸手掩了掩自己的眼角，等到擦过那点雾气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别看沈西整天乐呵呵的样子，其实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他的心思一向敏感。 “嗯。”宗辞耐心回答，“真没生你的气，也真知道崔煜想让我们去找谁。” “哦，那就好。宗队……”沈西仰头看着他，忽然瘪了瘪嘴，抱怨道，“你刚刚有点凶。” 沈西这会儿没戴帽子，耳朵和脸颊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再加上此刻的神情和语气，那股可怜劲一下子就出来了。 委屈巴巴的。 还是因为宗辞惹出来的。 宗辞见此，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他伸手，将帽子给沈西戴上。手掌隔着厚实的帽子，抵在沈西的脑袋上拍了拍。 “别胡思乱想了，走吧。”言语是少有的温柔。 沈西受宠若惊，低落的心情也迅速恢复，“好！” 结果没走几步，他就问道，“宗队，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判官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雪神。”这一次，宗辞回答得倒是干脆。 万物皆有掌管者，雪神就是冬季的主要掌管者。 而自然和神灵之间，也会存在共性流通。 雪神以雪作为媒介，在雪花附着灵力赐予万物。同样的，若是有人以雪作为武器，制造事端，也会被她感知一二。 “雪神？”沈西喃喃道，随即又问，“宗队，那我们去哪里找她啊？” “以雪写术，传达消息，她能接收到。” 沈西听懂了宗辞的意思，随即陷入困惑。 能让神明接收消息的术语？这年头谁会啊！ 哪知宗辞往路旁随手捡了一节枯枝，飞速往雪地里划出一个个神秘的符号，蓝色灵力汇入雪地中，顷刻间就直冲云霄。 沈西被这一幕看呆了。 宗队也太厉害！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怕是没有了吧！ *** 几秒后，宗辞才将枯枝放于原地。 沈西急忙忙地跑上去，“宗队，你给雪神打电话了？” ……打电话？ 宗辞一噎，显然被沈西这现代化的形容给问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才给出一句回复，“算是留语音了吧，我们等等看。” 话音刚落，一抹白色的身影就落了下来。 女人的五官很精致，三千白丝散于身后，被寒风微微吹起。她看见地上的术语，一挥手携来地上的积雪覆盖。而后，她直接踩了上去，慢慢朝着两人走来。 “找我何事？”声音清冽而又婉转。 宗辞客气回应，倒是也不废话，将昨日的案件告知，“恳请雪神帮忙一探。” “君上这话客气了。”雪神听了宗辞的诉求。 双掌之间拢上一丝灵力，缓缓渡入雪地之中。 对于沈西这样的小妖来说，雪神这样的神灵简直无法触及。 他站在宗辞身后，屏息以待，不敢多加打扰。 雪神睁眼，启唇道出，“君上，这段时间，并没有人以雪作乱。” “没有？”沈西诧异道。就连宗辞闻言，也感到了一丝意外。 “是。”雪神微微额首，“我才降雪几场，凡是有妖以雪作乱，我肯定能感知到。” 沈西看向宗辞，低声说道，“宗队……难不成，我们一开始就推测错了？” 行凶者并不是以雪作为武器杀人？ 雪神瞧见两人转变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麻烦雪神了。”宗辞快速收敛情绪。 “小事而已。不过……”雪神想了想，还是提及了一句，“君上，俗话说，水可结霜，霜聚成雪，雪凝为冰。此间种种，亦可杀人。” 冬季，并不只有雪，水、霜、冰皆可杀人。 第31章 雪中血05 宗辞和沈西送走雪神, 回到家中, 晚上十点。 “早点休息吧。” “宗队, 我睡不着。”沈西脱下外套,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苦丧着脸问道，“现在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原本他们的推测是——行凶者以雪作为武器，将受害者冷冻失温杀害后分尸，再以雪来包裹残尸, 形成成无数雪团，压实。在极度温度下, 压实的雪团会凝结, 形成冰块。白天的温度上升，一些冰块融化, 露出残尸, 才会形成几人看见的案发现场。 可现在，一切都被雪神的话给推翻了。 ——近来并没有妖怪以雪作乱。 雪神作为主宰冬日万物的神灵，心存善意, 所说的话自然可信。 “行凶者不是以雪作为武器，而是像雪神之前说的, 以霜、水、冰任意一样作为武器……”沈西扳着指头数了数, “那我们要筛选的妖怪范围就更大了！” 宗辞也想到了这点, 眉心微蹙。 正巧这时,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傅晟临。 宗辞预感不妙，接起电话，“喂。” “宗辞，商贸区皇原路。”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警笛声、喧闹人声此起彼伏。宗辞脸色微变，看了沈西一眼，直接开了扩音。 电话里，傅晟临短促说道，“和白天同样的案子，一连两起！” 沈西蹭得一下就站起身，手中紧紧攥住背包。他看着宗辞，一脸紧张。 “具体定位发给我。”宗辞挂断电话，随手将沙发上的外套丢给沈西，“走吧。” *** 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商贸区的热闹渐入高.潮。 案发地点就在商贸区的夜市附近。 人来人往的，拥挤而嘈杂。 半个小时前，一个赶时间的夜市摊主路过，结果脚一滑摔倒在地。而当她起身后，发现自己的身上血迹斑斑。 摊主低头往地上寻去，发现了无数小雪团，混杂着血迹。 她随便踩了一个雪团，就见里面露出残肢血肉，顿时吓得大喊。 女人在惊吓时的高分贝不容小觑。 一瞬间，就引来了附近的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 等到督察人员赶到现场后，立刻对附近排查。出乎意料的是，在不足二十米开外的转角，居然还有一处案发现场！ 金都，治安最严谨的地界，居然在同个时间段，甚至同个地点范围，一连发生两起骇人听闻的案子！ 又加上正处热闹的时间点，顿时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甚至在网络上谣言四起，恐慌声一片。 即便金都的相关部门在极力封锁，也难以阻止！ *** 鹅毛般的大雪，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寒意，在每个人的心里蔓延、冻结。 宗辞赶到案发现场时，傅晟临的脸上早已阴沉一片。 “宗辞，和早上锦城的案件一样！”傅晟临一个废话也不说，“监控原本好好的，结果在出现受害者的后一秒，就被雪给覆盖了！” 宗辞闻言，脸色一变。 “监控镜头接连两次被‘突然’覆盖，不可能还是巧合！宗队，肯定是行凶者干的！”沈西的头脑转得飞快。 宗辞也想到这点，微微额首，“去案发现场看看。” 无关人员都已经被带离，悬空的白色照明灯将案发现场照得通亮。 两人只是一看，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宗队。”沈西喊了一声，“残碎的尸体都是雪团包裹！” 而上午，在锦城的案发现场——包裹尸体的，大多数是冰块！ 宗辞解释道，“命案发生不久。” 在零下温度，雪团凝结成冰块。而这样的变化，需要时间。 沈西骤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傅局，另外一处案发现场呢？！” “就在前面。”傅晟临指了一个方向，“看见没？就在那个拐角处。” 沈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了过去。 另一处案发现场的情况，完全一致！无数残尸也是被雪团包裹着！ “怎么会这样？”沈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身后传来脚步声，宗辞正朝着他走来。 “宗队……”沈西回望着他，眼中充斥着浓浓的困惑。 宗辞看见这一切，肯定道，“行凶者就是以雪为武器，杀人作案。” 他们最初的判断根本没有错！ “可雪神说，近来没有妖怪以雪作案……”沈西喃喃道。 忽然间，他的脑中涌出一个想法。恰巧这时，宗辞开了口。 “雪神在说谎，我们被她误导了。” 心中的猜测和宗辞一致，沈西却不觉得高兴，他实在是想不通，“宗队，你说……雪神为什么要说谎啊？” 宗辞冷静分析，“第一，是她自己做的案子。第二，她在包庇行凶者。” 这两个推测，沈西更偏向于后者。 傅晟临带着刚刚查到的资料走上前来，“宗辞，沈西，两名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两人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死者陶伟，男，三十四岁，夜市摊主。 死者陆美荷，女，二十九岁，公司白领。 再加上发生在锦城的命案。 死者朱恒，男，二十二岁，在读大学生。 三起作案手法相同的案子，三名受害者。 性别、年龄、职业不一，甚至彼此之间都没有任何关联！ 案件，越发扑朔迷离！ *** “老傅，联系妖怪局，把这两处残尸整理好了带回去。”宗辞叮嘱道。 绝对不是激情杀人！这三个死者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些共同点！ 必须要查清楚！ “嗯，我马上联系人去办。”傅晟临答应下来。 这个案子的轰动性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料，即便现在有相关部门把控，将案子相关的词汇的屏蔽，但还是在群众心里引起了恐慌。 从一个小时前，上方就不断给傅晟临施加压力。 傅晟临有苦难言，只能尽可能地配合宗辞。 众人将案发现场的碎尸处理完毕，这才返回。 *** 第二天，因为有案子在身，宗辞和沈西都起得很早。 沈西打着哈欠，学着宗辞的习惯，也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宗队，我们今天去督察局还是侦探所？” 说话间，还有些睡眼惺忪。 “去妖怪局。”沈西简单明了道，“流火待在局里工作，彻夜未归，我们去接替他。” 别看流火个头小小的，责任心还挺大的。 昨天一连发生几起命案，他干脆就待在妖怪局没有回来。 沈西听见这话，顿时困意全无，“那我们动作快点！” 流火不睡怎么能行？怪不得长不高！ 说罢，就急冲冲地拿起背包，开了门。 室内外的温差很大，骤降的温度让沈西一哆嗦，直接打了个喷嚏。 宗辞见此，蹙眉开口，“去戴条围巾，今天温度比昨天更低。” “我没有围巾。”沈西揉了揉鼻子，伸手裹了裹自己的保暖外套，“宗队，我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我们走吧。” 略显鼻音，软糯糯的。 宗辞眉眼间显出一丝担忧，轻叹着转身回了卧室。 “嗯？”沈西发出一声闷哼，却是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往嘴里灌了一口热水。 又原地蹦跶着，企图热热身子。 没过多久，宗辞就从卧室内走了出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条纯黑色的围巾。 “戴上。” 沈西慌忙接过宗辞丢来的围巾，心里却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 宗队这是在关心我？怕我感冒吗？ “发什么愣？还不戴上？”宗辞淡淡出声提醒。 “哦哦，好！”沈西将围巾展开，认认真真地圈戴在脖子上。 毛茸茸，暖乎乎的。 似乎还带着宗队身上惯有的薄荷清香。 很好闻。 “谢谢宗队！我不会把这围巾弄脏的！”沈西眼睛微眯，从中透着笑意。 “嗯。”宗辞应道，先行出了门，没让沈西看见自己嘴角的那抹淡笑。 沈西连忙跟上。 *** 又是一夜落雪，地面积雪越来越厚。 这天气，贼冷。 还好两人一下车，就步入了室内。 妖怪局总局的位置处于金都博物馆内，用术法布下了结界，寻常人进不去。 沈西还是第一次进入妖怪局总局，有些紧张地跟着宗辞。 宗辞对于妖怪局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就带着沈西到了一处。 指纹输入，紧闭的大门打开。 作为妖界和人界的接轨地，妖怪局的设备也是与时俱进的。 浓厚的试剂味道传来，有点刺鼻。 “宗队。”里面有人喊道。 宗辞侧身看了一眼沈西，示意对方一起进入。 “药师，在受害者的尸体上有发现吗？”宗辞边走边问。 “有。”负责尸检的妖怪局人员药师肯定道。 沈西听见这话，连忙竖起耳朵。 “你们过来看。”药师指了指三具受害者的尸体，“我昨晚和其余几人将残尸拼凑后，用灵力将其复原，不过有些部位还是空缺了。” 两人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安置床上有着三具尸体。 缺鼻子少眼的，断胳膊断腿的，并不完整。 但比起昨天的情况，显然好太多了！ 沈西暗自惊叹，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工程量’不小。 “宗队，虽然不完整，但你们一看就会明白。”药师肯定道。 宗辞也不多话，走上前去。他只是扫了几眼，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原来如此！ 第32章 雪中血06 “宗队, 你们发现了什么？” 沈西察觉出宗辞的变化，连忙走上前去细细查探。 三名死者的尸体碎块被灵力修补, 呈现出死时的真实模样, 虽然修补后的尸身并不完整。 面色发青, 甚至泛黑, 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干状。 三人一致。 这样子，好像有点眼熟？ 沈西总觉得这样的死状很熟悉, 但一时半会儿有些记不起来。 “他们的精气都被吸噬干了。”一旁的宗辞见他冥思苦想, 开口提点道。 “对了！”沈西恍然大悟, 并不清晰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和人皮案里, 第二个男性死者陈斯龙一样！” 吸噬人类的精力，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内在修为, 是一种邪门歪道。 “三名死者虽然没有直接联系, 但是他们的死因一致。”宗辞开了口，心中的疑惑终于得以解决。 行凶者作案时, 没有特定的对象群体, 但是他的杀机很明显！ “我听流火说过你们的推断，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分析后发现死者内脏郁血……”药师借机开口说道, “如果行凶者擅用雪做凶器的话，应该是先用了雪粒子等物堵住死者口鼻, 让他们短时间内窒息昏迷。” 这样一来, 不仅可以让死者陷入窒息, 而且也能防止他们出声呼救。 一举双得。 沈西认真地听着药师的话，将之前得到了线索串连起来，“行凶者吸噬精气、杀人分尸、以雪包裹、就地掩埋。” 行凶者为了提升修为，用雪作案；而能够感知的雪神却在撒谎。 不是为了包庇自己，就是为了包庇他人？ “宗队，以雪神的修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雪神在冬季落雪，就是依靠自身的修为。”宗辞反问道，“最近的下雪量，你觉得还少吗？” 雪神在将灵力附于雪花中，覆盖大地，以此给冬季的万物渡入能量。来年开春时，万物便会将自然的能量回赠给她，提升她的修为。 以此，相互依存。 沈西想起近来各地的大雪，飞快摇了摇头，“所以说，之前雪神在撒谎，是为了包庇别人？” “有这种可能。”宗辞眉头紧皱，深觉此案不简单。 能让神灵为她撒谎？这个行凶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目击者小粒说，朱恒死前和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待在一块…… 这个女人会是行凶者吗？ *** “宗队！你们来了！”大门打开，流火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我刚准备找你们。” “流火。”沈西看向他，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喏，这三明治和牛奶，是给你带的早餐，快点吃了！别饿着。” 流火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赶紧跑到沈西的身侧，“西西，我果然没看错你！” 宗辞见此，沉默无声。 流火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随即就说起了正事。 “宗队，我已经查到了，擅于用雪的妖怪名单！” “结果如何？”宗辞不紧不慢地问道。 沈西也很关注这个结果，连忙看向了流火。 “出世的妖怪有二十六位，妖界内生活的有七十一位。修为在五百年以上的，其中只有四位。但为了防止遗漏，我和侦案队其他队员，把这些妖怪全部排查了一遍。在三次案发时，全体都有确认的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妖怪局登记在册的妖怪中，并没有妖怪存在作案时间上的合理性。 这个结果，还真是让人意外。 作案的不是妖，更不可能是人。上个案件中的岳君明，不过是个特例。 “还查了什么？”宗辞见流火欲言又止，开了口。 “因为查不到结果，我和侦案队的其他成员就把范围给扩大了。”流火犹豫了一会儿，“修为在五百年以上，除了实力非凡的大妖，就是神明。” 自古以来，神明一直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而流火把嫌疑打到神明的头上，怪不得他会吱吱唔唔的，不敢说。 宗辞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叹气说道，“说说吧。” 他不会怀疑侦案队的调查结果。 事到如今，扩大范围调查，也是常理。 “有两人。” 时代发展迅速，如今，上古大妖和神明的数量更是稀少。 对于流火所报的人数，宗辞并不意外。 “流火，是谁啊？”沈西追问。 流火看向他，也不对其隐瞒，干脆利落地报出两位神明的称谓。 “雪神和青女。” 雪神，冬之主宰；青女，霜雪之神。 长发女人，擅用雪。雪神撒谎，是为了包庇别人。这样一联想…… “宗队！”沈西急忙忙地看向宗辞。 宗辞神色一凛，“流火，回家休息。沈西，跟我外出一趟。” “去哪儿？” “锦城，青要山。” *** 青要山，最高峰。 两人赶到这处时，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日光高照，似要将峰间上的一切白雪消融。 宗辞带着沈西，走到一处偏僻角落。他使出一抹灵力，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一道白色结界出现，一位身穿侍女服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缓缓踱步到宗辞的身前，微微拘礼，“君上。” 君上？ 这已经是沈西第二次听见旁人这样称呼宗辞了。 沈西粗粗一想，才发觉自己对于宗辞的真实背景一无所知。 “沈西，别出神，跟我进来。” 前方传来宗辞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无奈。 “哦，好。”沈西不敢耽误，跟着宗辞进入白色结界。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一番新的天地。 同样是座山峰，云雾缭绕，空气却更为纯粹清新。皑皑白雪中辟开一条小道，直通不远处的精致阁楼。 “冰清阁？” 沈西瞧见那块牌匾，低声喃喃道。 “君上，还有这位贵客，请随我来。”侍女指路。 两人跟着她，不紧不慢地进入阁楼中。 淡淡的清香伴随着弦声传来，令人格外舒心适意。 古色古香的阁内，一个女人正落座于中央，一袭青衣将她的皮肤衬托如雪凝脂。乌黑的长发被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足显大方。 她低头看着前方的古琴，玲珑玉指正在随意拨弦。 “主上，贵客已到。”侍女走到她的身侧，站立不动。 “我这个阁楼鲜少有外人踏足。”女人抬头露出面容，眉眼如画。她浅声细语，“君上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青女。”宗辞直呼她的名讳，暗含严肃。 眼前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青女？ 沈西噎了噎，越发疑惑。 宗队到底什么身份？青女喊他‘君上’，他却可以直呼其名？ 青女听出他的语气，微愣。她起了身朝着宗辞走来，衣摆微动，“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前夜，在你青要山脚下，发生一起命案。” 青女眸中晃过诧异，随即失笑，“看来，君上真替妖怪局做了事？” “行凶者以雪作案，吸噬完死者精气，将其分尸包裹。”宗辞不为所动，说的话那叫一个干脆，“发生在你的地界，你可知晓？” “怀疑我？”青女一拂衣袖，肆意笑道，“宗辞，我能称你一声君上，已是给足你面子。我青女，向来不容其他人随意污蔑！” 收则静敛，动则倨傲。 气氛，有了一瞬的紧张。 “还请青女自觉，释放灵力便于我一探。”宗辞直接用灵力形成蓝色长剑，对准了青女。 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虽然粗暴，但却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 沈西瞧见青女瞬间难看的脸上，为她感到默哀。 这要是放到现代，谁敢这样对待一位美女啊？ 宗队这样，恐怕是要注孤生的吧？ “君上！”侍女见此，大惊。她连忙走上前来说道，“主上灵力渐微，已有近百年没有出过门。昨夜山脚的事情，我也有所听闻。那日主上待在阁中休憩，还请明察！” 侍女灵霜一着急，就将青女的身体情况给说了出来。 青女的脸色一变再变，异常沉默。 要是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惧怕宗辞。 可如今，世间对于她的馈赠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灵力大不如前。此刻的她，其实不敢和宗辞硬碰硬。 “灵霜，退下！”青女闭眼定神，终是低叹道，“罢了，君上要探便探吧。” 宗辞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犹疑。 他倒也不怕青女逃脱，干脆收回自己的灵力。只是对着身后的沈西说道，“沈西，对着她释放灵力。” 若是吸噬精力来提升修为，无论是神明亦或妖族，体内的灵力都会出现异样。 而沈西的灵力，宗辞是见识过的。 至纯至粹。 若是青女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只要沈西用自身灵力一测，便能瞬间分晓。 “啊？我来？” 一直在旁边充当小透明的沈西被点了名，顿时一激灵。 宗辞瞥了他一眼，用传心术说道：【屏息运气，将灵力汇入青女的额间。】 自家队长吩咐的话，沈西不敢不从。 他按照宗辞的吩咐，将灵力运出，缓缓渡入青女的额间…… 第33章 雪中血07 白色灵力缓缓渡入, 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排斥。 体内的灵力传来久违的充盈感, 让青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少年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宗辞见此, 眼中并没有意外。 青女的皮肤本就偏白, 所以之前脸色的苍白被很好的盖住。 如今，却透出几许红润。而这才是正常的脸色。 宗辞见此，出声让沈西停下。 “呼。”沈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稳下虚感。 他对于灵力的把控还不到位，刚才就有些用力过猛了。 还没等沈西彻底缓过来，对面的青女就突然朝他拘了一礼, “多谢这位道友。” 连带着身侧的侍女灵霜见此，也拘了一礼。 “啊？这……” 青女为什么要道谢啊？ 因为自己替她洗清了嫌疑？ 沈西胡乱地想着, 口头却不知如何回话。被青女这样的神明拘礼, 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视线只好直勾勾地往宗队身上瞥。 “青女，不必拘礼。”宗辞察觉到沈西的求助视线, 终于开了口。他回以一礼, “刚才多有冒犯，抱歉。” 给足了态度和礼数，也不见他丝毫扭捏。 “君上多虑了。”青女松了口气, 也不计较方才的事，反倒是对沈西升起无数的好奇心。 她的目光落在沈西身上, 动人的眸中带着些许探究, “君上, 这位道友是……” “我的下属, 小妖而已, 青女不必费心记挂。” 说罢，还往前行了一小步，将沈西遮住了大半。 沈西也没觉得这样不好，默默松了口气。 小妖？一个小妖的灵力，能在短时间弥补了自己身体上积年的灵力亏损？ 青女完全不信宗辞的话。 但对方不愿意多说，她便也不追问。 *** 宗辞办事一向干脆，见青女没有嫌疑，直接将连日来的事情道出。 青女瞧出他的信任，心中舒坦不少，全身心地听着他的陈述。 只是她这越听，表情越凝重。 “什么？雪神对你们撒谎了？”青女轻微摇了摇，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是撒谎了。”沈西冒出头，肯定道，“所以宗队推测，雪神不是在包庇自己，就是在包庇旁人。” 自古以来，谁都知道雪神和青女的姐妹关系。 又加上第一起案子，发生在青要山脚下。 怪不得，对方会把嫌疑挂在她的头上。 青女想通这点，平稳开了口，“君上，老雪神已于一年前消逝，如今的雪神是新上任的。” 天地万物，皆有秩序。 神明和妖怪一样，也会有灵力渐弱，从而消逝的一天。 所以，神明间也避不开新老交替。 老雪神早几十年前，就察觉到了自己灵力渐微。所以才按照上古之术，让天地神明孕育出了新一代雪神。 新老雪神，以母女相称。 *** “老雪神与我情同姐妹，新代雪神亦是我看着长大的。”青女缓缓开口，语气沉重无比，“君上应该清楚，天地间的神明越来越少，就连新老接替也难以维持。” 神明依靠万物信仰，才能生存。 就比如雪神和青女，两位神明把灵力附在霜雪上，降于大地，为万物积蓄能量。来年开春，万物发芽成长，就会回馈给她们最真挚的信仰。 然后，她们体内的灵力得以回升。 可如今，人类开放过度，属于自然的地界越来越少，到处都是人类建筑。冬季把霜雪降在冷冰冰的建筑物上，何来信仰和灵力的回赠？ 老雪神一直勤勤恳恳降雪，却得不到太多的回赠，灵力渐弱，终是抵不过消亡。 “君上，每位神明自上任以来，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青女开口说情，“我是如此，老雪神是如此，新雪神亦是如此。” 青女的言下之意很明白。 新雪神会说谎，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更不是此案的行凶者！ “恳请君上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亲自去找雪神过问，让她亲自上门解释，再帮你们抓住真凶。”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沈西觉得这样可行，悄咪咪地扯了扯宗辞的衣袖，以作提醒。 宗辞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不免觉得好笑。 多一个神明帮忙，的确不算坏事。 “行，有劳青女。”宗辞回身，额首。 “君上客气了。” “不打扰了。”宗辞转身，打算离去。 沈西见此，连忙对着青女挥了挥手，“再见。” 还挺活泼的。 青女的体内的灵力有所恢复，对沈西正觉得感激，不免露出一抹亲切笑意，“小妖道友慢走。” 等到两人离去后，侍女这才松了口气，“主上，我有一事……” 青女侧身看了她一眼，“说。” 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近，附在青女的耳畔说了一会儿。 青女的脸色一沉，眸中怒意正浓。她猛然一拂衣袖，“我就猜到会是她！第一次作案还选在了青要山脚，想要摆我一道？” “主上息怒。”侍女连忙劝服。 “罢了。”青女闭了闭眼，又道，“你去把雪神给我喊来。” “是。” 等到侍女离去后，青女这才慢悠悠地坐回原位。 心中怒意稍平，随即而来的，却是止不住的叹息。 她伸手抚了抚琴弦，兴许是想到了老雪神，喃喃了一句，“姐姐……” *** 两人出了结界后，重新回到峰顶。 四周已经有了一些攀峰的游客，有些喧闹。阳光正好，白雪渐消渐融，这里倒是一个登高望远的好地方。 “宗队。”沈西兴奋地看了看四周。 青要山的光景久负盛名，沈西会这样激动，也不例外。 宗辞瞧见他的兴奋的样子，低声道，“跟我走偏路。” “啊？走偏路？”沈西反问道，“我们不坐缆车直接回山下吗？” “不是想看山中雪景吗？”宗辞瞥了他一眼，“今天周六，给你半小时的放假时间。” 宗辞心里有分寸，这半小时的时间，并不为过。 “谢谢宗队！”沈西脸上涌出笑意，眼睛亮亮的。或许是太阳过于晃眼，宗辞竟觉得沈西这样，还挺好看的。 想到自己出了神，宗辞下意识轻咳一声，作为掩饰。 “走吧。”他转身，不让沈西察觉出他的失态。 宗辞原先来过青要山几回，知道除了人工修建的走道之外，还有一道偏道石路，更显山中雪景。 不过，鲜少有人知晓。 *** 沈西跟在宗辞的后头，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兴奋。 这还是第一次宗队带他出来玩！ 还就他们两个人！ 沈西看着宗辞的背影，心中升出一些异样的满足感。 结果下一秒，他的脚底就一个踩空，直直往前扑了过去。 “啊！” 手臂忽然被人拽住，顷刻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尖充斥着熟悉的薄荷淡香。 沈西很快就反应过来，心跳猛然加速。 耳根子变成绯色，连带着脸侧和脖子都有些染色。 “走路不看路？你刚刚在想什么？”声音从上方传来，透着无奈。 那点不知名的情愫，挠得人心痒痒。 “宗、宗队。”沈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随心道出，“想你。” ——走路不看路，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你。 此话一出，两个人同时一愣。 反应过来的沈西，羞燥得紧闭双眼，整个脸颊通红一片。 完了完了，自己在瞎说什么？这回怎么收场？ 宗辞闻言，怔了一会儿。随即低头看着还窝在自己怀中的人。 对方的双手正紧紧拽着衣料，一声不吭，不知所措得很明显。 傻得可爱。 宗辞忽地就扬起了嘴角，笑意明显。只可惜，低头的沈西完全不知道。 等了几秒，宗辞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力道不重，“在我怀里赖够了没有？” “够、够了！”沈西暗骂口是心非，却还是退开了一步。 他绞尽脑汁，正欲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缓解气氛。 *** 忽然间，草丛里响起簌簌的声音。不出一秒，就出现了一头野狼。 沈西转身见此，大惊。 野狼瞧见两人，警惕不已，喉间发出低低的警告。看身形，极具攻击性。 宗辞神色一凛，浑身散发出淡蓝色的灵力，气场骤然转变。 这个地带，居然有野狼？太奇怪了。 哪知野狼见此，微微后撤两步。 身上显出绿色灵光，没过多久，就幻化成了人形。 “同为妖族，还道友勿怪！” 宗辞和沈西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言。宗辞收回灵力，问道，“你为妖族，怎么以本体会出现在青要山中？” 此处，又不在妖族结界内。 “我是第一次出世，想着在深山中，以本体行动会比较方便。”解释道，“实不相瞒，我这次离开妖界出世，是有要紧的事情，无妖引见。” 妖族想要出世生活，必须已经出世生活的妖族引见，俗称出世担保人。 只有这样，妖怪局才会给他们办理人间的证件。 沈西神色微变，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宗辞。 没有担保人，就敢以本体出世？犯了妖怪局定的规矩了吧？ 狼人见宗辞和沈西的穿着，料定两人出世已久。 他的脸上显出焦灼之意，随即就询问道，“请问两位道友，能否告诉我，怎样才能抵达金都的妖怪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族内有急事，想恳请妖怪局帮忙。” 第34章 食妖蚕01 金都？妖怪局？ 需要找妖怪局帮忙的事情？ 沈西听见这话, 立刻看向了宗辞，“宗队。” “你们族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宗辞神色微凛, 认真问道, “我就在妖怪局做事, 如果道友方便的话, 不妨直说。” 狼人闻言，有些犹疑。 沈西手脚麻利地掏出电子证件, 递给了对面的狼人, “你放心, 我们真的是妖怪局的工作人员, 我旁边这位是妖怪局侦案队队长宗辞。” 狼人走近了一些, 认认真真地将电子证件看了个仔细。 “……你们真的是要妖怪局的人？” 宗辞也没强迫他相信，只道, “你若不放心, 我们可以带你去妖怪局，现场确认我们的身份。但是, 你的族里若有急事, 最好还是趁早说明白。” 狼人刚才见识过宗辞的灵力，又见他气度不凡。 他略作思考后，干脆一横心, 对着两人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请宗队和这位道友, 救救我们狼族！” “你先把话说清楚。”宗辞蹙眉。 “我叫琅声, 是北侧雪山里雪狼一族的成员。”琅声顿了顿。 沈西又从自己鼓鼓的衣袋里掏出电子设备，随即登进入妖怪局的系统查了查。 青要山北侧的雪山？名为木陵雪山。 半山腰以上常年积雪，目前还没有人为外力的破坏。所以妖族在此布下结界，暂时算作妖界管制。 木陵雪山上，生活着三大妖族。 雪狼、雪兔、雪貂，以狼族为首。 都是先前妖口普查的时候，记录在案过的。 琅声？沈西查了查，和妖怪局系统里的资料对上了。 *** 宗辞瞥了沈西一眼，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消息无误。 “你继续说。”宗辞转而对着琅声说道。 琅声和两人靠得很近，看见了沈西在查妖怪局的内部档案后，心中对于两人的身份更信服了几分。 “大概一个月前，我族连续有人失踪。后来才知道，生活在山上的其余雪族也有成员失踪！”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族共失踪了八位族人。”琅声脸上全是焦急，“前几日，我们扩大范围去搜寻，才发现在雪山背阴侧的一个天然山洞，藏着八具冰冻的妖族尸体！” 宗辞和沈西的脸色皆变。 “冰冻的尸体？”沈西忙不迭地追问。 “是，冰冻外层很厚，也有些模糊不清，但绝对就是失踪的妖族成员。”琅声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无论我们是用火化，还是灵力撞击外层，都不能将这些冰冻给化开！” “前几日，三位族长部署了十来位灵力较高的族人，守在山洞外侧，想要把罪魁祸首给抓住。可、可没想到……” 宗辞听见他这语气，深觉不对，“怎么了？” “都死了，同样的死法。” 一连下来，连着近二十位妖族丧生！ “现在大家都惶恐度日，可是不把凶手抓住，我们根本难安！” 所以无奈之下，大家才派了琅声出世，寻求妖怪局的帮助…… …… 听上去，同样是尸体冰冻案。 何况，一连那么多妖族成员出事，作为侦案队的队长，宗辞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沈西，联系流火，金都那边的案子，由他们先盯着。” 既然人已经到这里了，肯定要亲自去探探。 “好的，我马上就联系！” 没过多久，沈西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宗辞见此，当机立断地说道，“琅声，请你带路。” 琅声连忙应道，“当然！两位请随我来。” *** 木陵雪山。寒意袭来，威力远甚于青要山。 沈西被冷到牙齿打颤，只能躲在宗辞身后，企图让对方的身高替他挡一波风。 宗辞走哪里，他跟哪里。 “沈西。”宗辞终于停下步伐。 “啊？”沈西紧跟着停下，还不忘往宗辞的身前凑近点，似乎这样才能温暖点。 这一趟是意外之行，沈西身上穿的衣服在青要山上绰绰有余，但在雪山之上，就熬不住了。 “沈西道友是不是太冷了？”走在前方的琅声见此，开了口，“嘴唇都有些发青了。” 如果不是常年生活在雪山上，初来乍到的，的确会不适应严寒。 宗辞正好瞧见沈西发青的唇色，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 “宗队，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沈西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容。大概是迎着冷风走了太久，连笑容看上去都有些僵硬。 “变成本体。”宗辞思索了几秒，说道。 “啊？”沈西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宗辞催促，“快点，别浪费时间。” 沈西仍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已经习惯性地去听从宗辞的意思。 他变回了本体，又往前凑了凑，对着宗辞晃了晃尾巴。 哪知对方微微弯下身子，双手将他抱在胸口。外套微微合拢，贴身的暖意直接传来。 “嗷！”沈西内心充斥着巨大的喜悦，连忙伸出两只前爪，搭拉着宗辞的胸口。 狗子软乎乎的身子动了动，尾巴摇晃个不停。 尾巴的短毛正好贴着手背，扫来扫去，酥酥麻麻的。 “乖点，别闹了。”宗辞放缓声音，听上去悦耳又温柔。 沈西立刻乖乖趴好。 琅声看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氛围有些奇怪。 还没等他多想，就听见宗辞说道，“继续走吧。” “好。” *** 沈西窝在宗辞的怀抱住，惬意得不行，软乎乎的小脑袋跟着一抖一抖的。 两人一狗，又穿行了十来分钟，才到了一处雪屋村落。 明明是白天，可村落里，家家大门紧闭。 “宗队，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琅声见此情景，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到一间雪屋门口，敲了敲门，节奏很有规律，似乎是特定的开门暗号。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探出头，一见到琅声，眼中立刻显出欣喜，“哥哥，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琅声朝着两人挥了挥手，紧接着介绍道。 “宗队，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琅音，阿音。” “阿音，这位是妖怪局的宗队。”琅声见妹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到了青要山的时候，正好遇见他们了。” 琅音看着宗辞，以及他的怀里的小狗，顿时就心生怀疑。 “哥，你可别遇上骗子了。”琅音心直口快。 “阿音，别乱说！”琅声喝止道，看向宗辞的眼中带上一抹歉意。 琅音一听兄长凶巴巴的语气，莫名来气，“本来就是。现在族里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随随便便带一个人进来，就敢说自己是妖怪局的队长？” 说完，又向宗辞瞪了一眼。 宗辞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反倒是他怀中的沈西，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说宗队是骗子？ “嗷！汪！”□□裸的警告，全身都要炸毛了。 结果还没等琅音有所反应，上方倒是传来一声轻笑。 沈西扬起小脑袋，正好看见了对方勾起的嘴角。 “嗷~”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 宗辞说道，“难得听见你的狗叫声。”说罢，就将沈西放了下来。 诶？宗队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沈西站立在地面上，抖了抖全身的毛发，这才恢复人形。 “喂！你说谁是骗子呢！”沈西张口就冲着琅音喊，“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注意点！说我们宗队是骗子？你见过那么帅的骗子吗？” 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宗队独处，结果还不到五分钟，就遇上琅声。然后就为了新案子跑过来了！ 结果居然还有人说宗队是骗子？ 简直气人！ 沈西雄赳赳气昂昂，就差再叉个腰了。 宗辞眼底流过笑意，无奈摇头，将他拉至一旁，“琅声，直接带我去看尸体。沈西，别闹了，正事要紧。” “哦，好。”沈西浑身的气焰顿时收敛，老老实实地待到宗辞的身侧。 琅音也是小女孩心性，立刻回瞪了沈西一眼。琅声见此，赶紧带路，免得两人闹起来。 *** 族人将尸体安置在了一间空置的雪屋里。 九具被冰冻的尸体。 “看体型，这里都是狼族的成员。”琅声说道，“其余的尸体，被另外两族带回去了。如果需要查看，我迟点就带你们过去。” “不必了，反正都一样。”宗辞走近，用手碰了碰。 包裹着尸体的冰块外层很厚，形状挺像椭圆形，透过冰层只能看见尸体模糊的轮廓。 沈西也走近，碰了碰冰块外层，指尖只是微微触碰，便泛起一股尖锐的冰凉痛感，颇为刺骨。 “好冰啊！”沈西受不住，将手指放在嘴边，用热气吹了吹。 宗辞使出一抹灵力，却无法将其破裂半分。 他微微凝神，再度加强了灵力。结果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宗队，连你都打不开？”沈西吃惊道。 “嗯。”宗辞脸色微沉，却收了手，显然不打算浪费力气。 沈西看着如此一致的冰冻外层，总觉得有些眼熟？ “宗队，我怎么感觉这些冰层的形状像……” “像蚕蛹。”宗辞看了他一眼，接过话茬。他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猜测道，“怕是他们死前，遇上冰蚕了。” 第35章 食妖蚕02 “冰蚕？”沈西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生物。 琅家两兄妹听见后, 也是满脸疑问。 宗辞瞧见三人的神情, 开口解释道, “冰蚕, 生来至毒至寒，习惯将食物以蚕蛹的方式冰冻存储。” “宗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你没听过也正常。”宗辞丝毫不意外，“上古时期，冰蚕一族的数量就很稀少，更别说是现在了。” 就连宗辞这样的大妖, 有生以来也才见过一回。 如今在木陵雪山上，居然出现了冰蚕这样上古大妖？ 有点蹊跷。 “哦, 原来如此。”沈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尸体带回来多久了？”宗辞对着琅声兄妹问道。 “这是第四天, 目前还没发现新尸体。” 沈西闻言，看向九具被冰冻的尸体, 转而犯了难, “宗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上古冰蚕是不是很难对付？” 你看看，连你的灵力都打不开…… 当然, 这话沈西是不敢说出来的。 作为宗队的小跟班，要时刻保持宗队的魅力度。 这种丢宗队面子的话, 沈西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沈西在心里自我肯定了一番, 越发觉得自己很机智, 却不知宗辞早就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术业有专攻, 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宗辞问道。 就是这事你做不了, 找能做这事的人来呗？ 看看，宗队在给自己找台阶了，赶紧配合他！ 沈西眼珠子一转，快速点头，“我懂！” 得了！这家伙肯定瞎脑补了一堆！ 宗辞摇了摇头，干脆走到外侧，利用灵力术语传话。 沈西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苦恼，暗自想道：宗队现在肯定觉得很没面子吧？该怎么安慰他呢？ 哎，令妖头大！ *** 在金都值班的流火正觉得奇怪。 半个小时前，他才接到沈西电话，说宗队让自己留在妖怪局。 半个小时后，宗队就亲自传来了灵力术话，说是新案子有困难，让他去找妖怪局的老前辈出面。 对于这点，流火是没有疑问的，可问题就在队长这最后一句话——带件保暖厚实的外套过来。 小狐狸流火一脸懵逼，但面对自家队长的指令，还是乖乖照做了。 流火走到妖怪局的一间办公室，按了按门铃。 电子门应声而开，内部的嗨歌顿时就传了出来。 流火听着‘嘣次打次’的嗨歌，又见办公室内特别‘皇家豪华’的装修风格，嘴角一抽—— 这位前辈，一年到头究竟要把办公室装修多少次？ 局长也不管管？ “唷！是小流火啊！”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顿时放大了无数倍。 流火的耳朵不堪其扰，动了动，这才乖巧说话，“额，前、前辈。宗队刚刚传话，说希望请你出面，帮个忙。” “小辞？这孩子难得有让我帮忙的时候。”声音由远至近传来。 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流火的眼中。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长相，眼角还带着点痞气。 今天穿了一身酒红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 ……嗯，还略骚。 “走吧，去瞧瞧。” “哦，好！” *** 两个多小时后，木陵雪山。 “方叔。”宗辞对着眼前的男人，礼貌道。 沈西待在一旁，简直呆住了。眼前这男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宗队称‘叔叔’？ “听说你最近挺忙？”男人在面对宗辞时，正形了一点。他把视线落在沈西的身上，询问道，“这小辈，倒是眼生。” “方叔，这是沈西。” 男人提了提神，从头到尾将沈西扫视了一番，“你好。” “……前辈好。”沈西噎了噎，礼貌唤了一声。 “西西，这位是毕方前辈，年龄比宗队还要大。”流火附在沈西的耳边，轻声提醒。 毕方？毕方？毕方？ 被世人视为上古祥瑞的毕方？ 沈西突然有些紧张，随即九十度鞠躬，重新自我介绍，“毕方前辈好，我叫沈西，是宗队的助手！” 毕方被他逗得大笑，“小辞，你这个助手，倒是有意思。” 宗辞回以一笑，只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西。 “流火，外套带了吗？” “啊？”被突然点名的流火一愣，“哦，带了！” “拿出来给沈西换上。”宗辞平静开口。 流火闻言，一脸的‘果然如此’，从收纳灵袋拿出外套，就递给了沈西。 沈西没想到宗辞还能考虑到他，喜出望外地接过，“谢谢宗队！” “嗯。” 毕方察觉出宗辞眼底的笑意，颇觉意外—— 小辞对这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方叔，你先和我去看看尸体。” 宗辞的话语传来，毕方收回思绪，并不做多想，应道，“嗯。” *** 毕方一看见雪屋内的尸体冰块，立刻就吐出两字，“冰蚕？” “嗯，看来方叔也怎么认为？”宗辞说道。就在前一个小时，宗辞已经让琅声等人将全部的尸体运来。 毕方脸上带上一丝凝重，走近仔细辨别，肯定道，“是冰蚕结冰丝后形成的冰块。没想到，居然还有冰蚕存活于世……” 人类不断进步发展，越发壮大。 与此同时，归于自然的地界越来越少。 能够用于修炼的万物之灵，越来越难吸收。而妖界也在这样的条件下，种族数量日益减少。 而冰蚕作为上古妖族，踪影早已经消失近千年。 “找到这个作案的冰蚕了吗？”毕方追问道。 “还没，我一探过这些事情，就让流火去找你了。”宗辞也不隐瞒，“冰蚕至寒，我没办法化掉这些冰冻外层，进一步查看这些尸体。” 毕方闻言，便明白了宗辞的意思。 “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毕方，兆火鸟也，擅火。 毕方虽是上古六大祥瑞之一，但因为生性肆意，年少时也曾携火惹过几次祸事。所以，世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不过想要对付上古冰蚕结下的冰层，恐怕也只有他的属性和修为才能做到了。 毕方收敛神色，屏息凝神，浑身散发出红色灵焰。 沈西和流火站雪屋门口，就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炎热。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敢进去。 宗辞走了出来，看着两人探头探脑的样子，“等一会儿。” 没过多久，周遭的空气都升了温。 一向坚固的雪屋有了融化的迹象，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大约十余分钟后。 毕方才走了出来，身在滴水的雪屋中，却保持着全身的干爽。 “呼，搞定了。”毕方松了口气。 “辛苦方叔了。” 乍热乍冷的转变，让毕方有些受不住。 自然万物也好，寻常人类也罢。 这个年代，信仰的灵力总归是越来越少了。即便是毕方这样的祥瑞，也躲不过这一劫。 好在只是灵力一时消耗过度，不算大事。 “毕方前辈，你还好吗？”沈西悄声问道。 “没事。”毕方恢复神色，从自己的纳灵袋中，拿出一件深红色的仿貂毛大衣，披在身上。 骚里骚气的，就差个大金链子挂脖子上了。 “怎么样？好看吗？”毕方对沈西这孩子很有兴趣。 “好、好看！超好看！”沈西觉得偶尔拍个马屁也是可以的。 毕竟，敢把貂毛穿在身上，已经是个本事了。 “有眼光。”毕方满意地离去。 流火等毕方走远，就凑近沈西，极为嫌弃地鄙视道，“西西，皮这一下，你真的快乐吗？” “毕方前辈，流火说你穿得不好……唔！” 流火惊得连忙捂住沈西的嘴巴，“行行行，你厉害！小声点！” 宗辞看着两人打闹，无奈提醒，“别浪费时间。” “哦！”“是。” 两人都还算听宗辞的话，立刻收起玩闹，跟随对方一起走了进去。 *** 雪屋淌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迎面扑来潮热感，显然是刚刚温度过高所致。 宗辞往屋顶渡上一层薄薄的灵力，用来隔绝。 三人快步走到一众尸体前，没了冰层的隔绝，终于能看清楚所有尸体的表面。 唇色发黑。 宗辞带上手套，掀开其中一具的眼睑，底下有着些许黑色的突起颗粒。 这也是妖怪一族中毒的现象。 “先中毒死亡，然后再被冰封。” 先前的推测应该无误。 “宗队！你来看这具尸体。”沈西有了意外发现。宗辞闻言，立刻走了过去。 “你看。” 沈西指了指一具尸体的脑袋顶端。上面，赫然显出一个血洞。 流火反应过来，惊呼道，“这是被吸髓了吗？！” 第36章 食妖蚕03 “被吸髓？”沈西喃喃道。 吸噬人的精气, 可以提修为；吸噬妖的灵髓，也可以提升修为。 “再去看看其他的尸体。”宗辞说。 “嗯！” 三人将全部尸体检查了一遍, 无一例外, 都是这个情况。 “先让妖怪中毒死亡, 然后吸灵髓提高自身修为, 在将肉身冰冻作为食物储藏？”沈西聪明的脑袋瓜子转得飞快。 “嗯。”宗辞看向沈西，点了点头。 确认了行凶者以及它的作案动机,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将其抓捕了。 “宗队,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流火瞧见已暗的天色, 问道。 “稍作休整。”宗辞眸色沉沉, 语气坚定, “去那处天然洞穴看看。” *** 凌晨。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很迟，雪山的背面阴风更甚, 刺骨异常。 宗辞和毕方, 一前一后。沈西和流火则是跟在两人的中间。 当然，沈西牢牢占据了宗辞后排的位置, 寸步不离。 绝对不给流火钻空子的机会, 惹得后者朝他翻了好几个的白眼。 领头人琅声带着他们朝那处天然洞穴走去。 没过多久，就到了。 “琅声，辛苦了, 你先回去吧。” 妖怪局要处理的案子，还是尽量不要把普通妖给牵扯进去了。 琅声没见过行凶者, 但对此的恐惧犹在。 “好, 宗队, 你们小心点！” “嗯。” 等到琅声走后，宗辞才环顾着一周。 天边才刚刚开始泛亮。 此处是一面积不大的山地平台，距几人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着一处洞穴入口。 “宗队，我们真不用再喊别人过来帮忙吗？”流火问道。 “不用。”毕方抢先一步回答道，“局里比我和小辞还厉害的妖怪没几个。喊来协助的人太多了，反而容易出危险。” 人多，难免会有疏漏。 再加上行凶者的身份，恐怕还更容易出危险。 “也是。”流火点了点头。 “沈西，还有流火。”宗辞点名道，“虽然还不清楚情况如何，不过若是真遇到行凶者，你们两个都躲一边去。” 沈西欲言又止，刚准备开口说不。 结果就被旁侧的流火拉了拉衣袖，“西西。” “沈西，上回说好了，以后要听我的话呢？”宗辞看出沈西的不愿，出声问道。 他的语气并不算重。 眉眼间反倒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担忧。 “……我知道了，听你的。”沈西知道自己的灵力不济。 不能帮忙，可也不能帮倒忙。 站在一旁的毕方瞧见这一幕，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 见气氛有些低下，一向性格不羁的他，玩笑着开了口，“行了，还指不定会遇到行凶者呢。不就是去探一探案发现场吗？” 说罢，就自顾自地往前先走，机灵的流火立马跟上。 宗辞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你刚刚又想反驳我的命令。” 很轻声，让人无法察觉其中的情绪。听不清是不满，还是无奈。 “宗队。”沈西凑近他，懦懦道，“别生气了，我听你的。” 其实沈西是想到，这回的行凶者是‘上古大妖’冰蚕，所以有些担心宗辞。 沈西隐约知晓自己对宗辞的心思有些奇怪，但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去说。 “算了，若是遇到危险，你自己注意安全。”宗辞瞧见他犹豫的神色，没有再说，转身催促道，“跟我过来。” “哦，好！”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打消沈西心头的不安。 他快步跟上宗辞，朝着天然洞穴走去。 *** “嘶——好冷！”一步入洞穴，寒气便扑面而来。 流火正举着照明灯，跟在毕方的身侧，后者正拧着脸色，仔细探查。 “小辞，过来。”毕方说道。 宗辞闻言，立刻提步走去。 地面上堆砌着许多碎冰块。两排，两堆。 “冰蚕落下的？”宗辞眼色一凝。 毕方的年龄辈分比宗辞要大，知晓得也多。 “嗯，应该是。冰蚕呼吸时，两侧气孔会落下碎冰。”毕方用手比划了一下两排堆砌着的宽度，神情更为严肃了，“小辞，你和我过来一下。” 毕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至一侧。 “前辈好严肃啊……”流火担忧道。 宗辞看了看沈西和流火，终是走了过去。 *** “方叔，怎么了？” “回去找人帮忙。”毕方改了说辞，“这冰蚕的实力恐怕超乎我的预测。” 按照洞内堆砌的碎冰堆的宽度，这冰蚕的形体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冰蚕修为越高，形体就越大。 “我们两个也解决不了？”宗辞俊容一沉，眉头紧蹙。 毕方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实不相瞒，若是在平常地带，或许不成问题。可现在……” “……方叔？”宗辞微愣。 毕方并不打算瞒他，他屏息凝神，继而就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显出，“你自己看看。” 宗辞聚灵在双眼，这才看向毕方。 体内的灵力流动，一览无遗。 极为缓慢，不正常！ “方叔，你的灵力被克制了？”一向淡定如宗辞，此刻眸中也是尽是讶异。 “雪山地属极寒，此处极寒风气最盛。我本来以为可以撑一撑，可现在无论是自身灵力，还是敌对方都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毕方其实一进入洞穴附近，就已经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妥。 毕方身为上古祥瑞，灵力却久久未有增进。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实属不易。 昨日在雪山这样的极寒之地，一次性耗力了解化了近二十具尸体。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如今，灵力再度被克制。 “其实，以你一人之力，就可以解决。”毕方低声道出，“可是你该明白，不到万不得已……” 宗辞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方叔，我们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洞穴内的地突然强烈晃动。 头顶穴壁上的结冰掉落，正巧砸在流火身上。 “啊！”流火呼痛，被砸得晕晕乎乎的，失去重心，瞬间就坐在了地上。 “流火，小心！”沈西连忙去拉他，结果反被他带倒在了地上，“哎呦！” 宗辞听见动静，连忙转头看去，“沈西？没事吧？” “宗队，我没事。” 下一秒，流火幽怨的声音传来，“宗队，有事的是我……” 宗辞发觉自己的偏颇，噎了噎。 “小辞，去门口看看。”毕方察觉出不对，快步走了出去。 宗辞回神，跟上。临走前还不忘落下一句，“都给我待在洞里，别出来！” *** 迎面的寒气扑来，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条体型巨大的冰蚕停在洞口，胸前立着六根胸足，以此来方便抬高身子。 “是你们两次三番地盗走了我的食物？” 粗犷且带着怒意的声音从他的腹部传来，裹挟着寒气。 看样子，对方是把他们当成雪族的妖了。 宗辞和毕方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冰蚕将其当成默认，猛然发力。以他为中心，周围开始升出冰刺，迅速朝着宗辞和毕方蔓延。 危急时刻，两人双双化为本体。 身形同样巨大的白狐翻身往岩壁上跃去，躲开攻击。 而浑身蓝色，带着红斑红羽的毕方，则是快速扇动翅膀撤离。 双翼泛出红色的灵力，在半空中形成燎火，急速朝着地面的冰刺而去。 冰蚕见此，给自己叠了一层寒冰防护。 “毕方鸟？有趣！”冰蚕闷声大笑，腹语实在难听，“看起来，这只白狐也不错。” “正愁山里的妖怪灵力太低，不够塞牙缝！抓你们开开胃！” 腹足一立，冰蚕居然将自己大半个身子立了起来！ 【小辞，你来解决他！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 毕方急速扇着双翼，盘旋着冰蚕的上方。 对于冰蚕来说，白狐的灵力或许可大可小，但毕方作为上古祥瑞，肯定是个不错的猎物！ 他连连朝上方喷出冰丝，想要捕捉中毕方。 宗辞趁此，立马从岩壁跃下，想要绕至冰蚕的身后突袭。 哪知对方的警戒性，实在是强。 看也不看，就往自己的四周升起冰刺以作抵挡。 宗辞身上泛出蓝色灵力，直接形成一道弧度的气流，将冰刺的上半部分瞬间斩断。 正当他准备攻击冰蚕时，上方突然传来尖锐的声响。 宗辞抬头，看见毕方的身子近乎直直地跌落在地。 在克制着灵力的极寒之地，强行消耗灵力本就不妥。毕方一个不当，就中招了。 冰蚕抓准时机，用冰丝将毕方的身子缠绕住，往自己的身旁带去。 宗辞四足猛然往前一蹬，骤然跃过冰蚕的上方。前爪汇聚着灵力，将暂时还薄的冰丝斩断。 毕方化为人形，猛然呕出一口血。 两道声影从洞内跑了出来，是沈西和流火！ 两人二话不说，就合力将毕方带入洞穴内。 宗辞化为人形，用灵力形成屏障，挡在两人面前。 冰蚕停下攻击，“原来还有两个同伴？看来是顿大餐。” “休想！”宗辞化出灵力长剑，直接朝着冰蚕而去！ *** 洞内，两人安置好了毕方。 “流火，你看着毕方前辈！我去帮宗队！” “西西，你不能去！”流火拽着他，满是急切与忧虑。 沈西瞧了一眼毕方，又见外面的打斗声，“我不能让宗队一个人！” 说罢，就转身急速跑了出去。 流火不能丢下毕方不管，他看着对方的伤口，手脚麻利地从纳灵袋中拿出专用的高级灵药，服给毕方…… …… 这冰蚕能存活至今，实力完全不能小觑。 即便是宗辞，在他的身上，也完全占不到便宜。 身上被对方的冰刺划出无数的伤痕，伤口甚至有了泛青的迹象。 宗辞站在洞穴的斜侧方，对着冰蚕，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刚欲做些什么。 只是，当他的视线瞥见洞穴时，动作却有了一丝迟疑。 “宗队，小心！” 宗辞一定神，眼前忽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紧接着，是骤然飞袭而来的一阵冰刺！ 第37章 食妖蚕04 尖锐刺入身体的闷声传来。 一下又一下。 宗辞的双眸猛然颤动, 心里被不知名的恐惧充斥着。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滴答。 温热的液体缓缓坠落, 无比熟悉的血腥味传入鼻端, 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鼻。 “沈、沈西……”宗辞的声线前所未有的发紧。 只可惜，此刻的沈西完全察觉不到。 “宗队。” 白色的光亮从他的身体中溢出，包容着冰刺，将它渐渐消融，从而不见任何踪迹。 沈西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身上并没有实质性的痛感。 宗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几秒了才反应过来。 “……你没事？” “好像没事。”沈西也很惊讶。他挡在宗辞的身前，便下意识地运转灵力,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光将视线给模糊, 看不清此刻的真实情况。但见沈西的脸色，好像并无大碍。 宗辞合了合眼眸, 终于缓过气来, 他不由自主地喃喃了一句，“没事就好。” 从身体溢出来的白光慢慢消散，视线终于得以清明。 全身上下, 不见任何一点伤口。就连宗辞身上的伤口，也一并愈合了。 不过撕裂破碎的衣服和未干的血迹, 却提醒了刚刚这一切的真实性。 “宗队, 抱歉, 我一时心急就跑过来了。”沈西说道, “……我看你刚刚好像晃神了？” “是我一时犹豫, 差点出事。”宗辞直言，并未责怪沈西的意思。 两人才说了两句，就听见对面的冰蚕兴奋道，“没想到这个小妖的灵力居然那么纯粹。” 刚才沈西身上突现白光，还轻而易举消融了他的冰刺。 冰蚕一时忌惮，没敢乱来，停下了攻击。 如今看清楚了对方，又察觉出了对方灵力的纯粹。 这小妖的灵髓，肯定很美味！ “宗队，我们该怎么办？”沈西还站在宗辞的前面，无比紧张。 他刚刚会着急跑上来，也只是因为怕宗辞受伤。 这冰蚕，连宗辞一时都解决不了，甚至还挂了彩。沈西只怕再拖下去，难有胜算！ “这位小妖，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我就先拿你开胃！” 冰蚕满是激动，只是闷闷的腹语，听着实在让人难受。 沈西闻言，一怂。但想起自己身后的宗辞，突然鼓足勇气，“你休想！” “哟！看来你们两个很熟？连话都说的一样。”冰蚕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很轻松地对话。 几分钟前，宗辞刚对着冰蚕说过‘休想’这两字。 “诶？”沈西转过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宗辞。 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顿时被他驱散得完全。 宗辞将他拉到身后，破天荒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极尽温柔，“沈西，记得退远点。” “宗、宗队。” 宗辞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沈西无法捕捉。 “说好要听我的。”宗辞落下这一句，就转身对准了冰蚕。 原本心中的犹疑，因为沈西的出现，消散无踪。 宗辞渡出灵力割破自己的指尖，渗出了鲜血。他将手指直接贴在了额头，口中不断地默念着什么。 沈西只觉得宗辞浑身泛着异样的蓝色灵力，没了之前的柔和，徒增冰凉。 他刚欲上前，却因为宗辞之前的交代，硬生生止住了步伐，默默后退。 冰蚕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再度生出冰刺，对准宗辞而去。 哪知宗辞浑身灵力一震，冰刺都还没触到他，就碎裂成了无数冰块，掉落在地。 宗辞睁眼，原本就深邃的瞳孔，如今更是沉黑一片。 里面是无穷无尽的狠戾和杀机。 沈西站在后侧，没能看见宗辞的双眼。但他仍被宗辞的变化，惊出一身冷汗，“宗队，怎么会这样？” ……两、两条尾巴？！ 冰蚕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从宗辞身上溢出的威压全方面袭来，完全无法抵挡。 他试图给自己增加冰层防御，结果还没结出，就被宗辞的灵力给弄碎。 宗辞重新幻化成狐形，两条尾巴挂在身后晃荡，却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恐惧。 他直接朝着冰蚕而去，速度快到如同虚无。 *** “小辞，他怎么……”毕方和流火急匆匆地从洞穴中走出来。 毕方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一察觉到外面涉入的威压，他便立刻和流火走了出来。 沈西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满脸紧张，“毕方前辈！宗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西又看向旁边的流火，紧接着追问，“流火，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啊！”流火满脸惊讶。 一头雾水的两人只能将疑问落在毕方身上。 “我就怕他解除封印！”毕方完全没了原先的肆意和淡定，“不行，快想办法！长久下去，他会失控，我们都得死！” 毕方说出的这话，彻底让沈西和流火意识到了严重性。 “宗队会失控？怎么可能？”流火跟在宗辞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宗队明明在对付冰蚕啊！” “别管那么多了！我得让他停下！” 毕方化为本体，结果还没飞出去，就被设下的结界给震了回来。 “前辈！”“毕方前辈！” 毕方化为人形，被沈西和流火连忙接住。 “小辞给我们设了结界……”毕方意识到了这点。 外面，战况正烈。 不过看得出来，原本强大的冰蚕已经处于吃力状态，处于劣势。 没过多久，冰蚕就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 行凶者得以解决，身在结界内的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宗队！”沈西喊道。 宗辞原地化为人形，转过身朝结界看去。 只是这一眼，却瞬间让三人如坠冰窟。 宗辞的双眸里，杀意正浓。 即便化成人形，他身后的双尾仍在。一步一步，朝着三人走来。 “果然还是躲不过。”毕方沉声叹了一句，随即就对着两个小辈说道，“躲我后面，有事我先顶着。” 在离三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宗辞停了下来。 他察觉到布下的结界，只是一挥手，就将其解除。 “宗队？”流火不死心，喊了一声。 宗辞朝他瞥了一眼，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昔日的宗辞再淡漠，却还会展露些许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冰冰的感觉，如同陌生人一般。 宗辞手中幻化出一把蓝色长剑，眼中了无波痕。 “都退下！”毕方狠声发了话。 几百年了，宗辞克制着自身，甘愿封印灵力修为。 在还没遇上冰蚕前，毕方亲口嘱咐他，明明宗辞也答应了下来。 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解除了一尾的封印。 “小辞，停下！别等清醒后再后悔！”毕方企图唤醒他。 可宗辞却置若罔闻。 他举起灵剑，企图朝着毕方而去。忽然间，一个身影从毕方的身后跑了出去。 “西西！”流火大喊。 “宗队！”灵剑才入刺沈西的肩头，一阵白色灵力就猛然爆发。 宗辞眼波微动，沈西察觉到了这一幕。 灵光闪现，将体内的灵力全部泛出，“宗队，我有没听你的话。” 蓝白灵力相间，瞬间就将两人包裹。 强光极为耀眼！ “前辈，这……”流火生怕出事，还没抬脚，却被毕方给拦住了。 “等等，先别上去。” 毕方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拳紧握。 宗辞的灵力他是在熟悉不过了，可是沈西的灵力…… 毕方试着去吸收抓取一抹沈西的灵力。和料想得一样，白色的灵力完全没有排斥，极快融入他的体内，原本的伤口顿时消散无踪。 “怎么可能？”毕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收回手，满眼复杂。 他看着一旁着急的流火，“别急，或许……没事了。” *** 强劲的灵力中央，沈西正紧握着宗辞的手，企图唤醒他，“宗队，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你怎么突然变成两条尾巴了？” “对了，我一直想问，他们都喊你君上，你是不是很厉害啊……” 低声轻喃，语气却一次比一次低弱。 为数不多的灵力，几乎全然耗尽。 沈西不知道，宗辞这一剑会不会捅入自己的腹中。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让宗辞丧失理智。 沈西脸色变得苍白一片，“你不能拿剑对着毕方前辈，宗队。” “……我要撑不住了。” 白色的灵力，全然引导着爆发的蓝色灵力涌入体内。 温润而细腻，体内的寒意完全消散。 终于，宗辞的神色出现一丝茫然，随即，眼中的杀意慢慢褪去。 “宗队！”沈西发觉了宗辞的变化，脸色闪出喜意。但他难以支撑，双腿一软。 宗辞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沈西跌入对方的怀中，仍是那股熟悉的薄荷淡香，让人安心。 “……沈西。”宗辞从混沌中转醒，低头瞧见对方脆弱的样子，心绪难平。 “宗队，我……就睡一会儿。” 体力和灵力双重耗尽的沈西，终于支撑不住，合眼昏了过去。 宗辞眉间涌出止不住的担忧，直接将沈西横抱起来。 他收回散落在外的灵力，直直朝着毕方和流火走来，“方叔、流火。” 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小辞，你没事就好。” 宗辞看着毕方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过来，“是沈西……唤醒了我？” “嗯。”毕方点了点头，想起方才两个小辈完全惊讶疑惑的样子，又问道。 “小辞，你从来没有告诉他们？” 宗辞低头看向沈西，对方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他下意识将全身心都放在了沈西身上，有些敷衍回问，“嗯？什么？” 毕方看出了两人间的不同，无奈摇了摇头，替他说道。 “你的狐君身份。” 第38章 食妖蚕05 “什么？狐君？”流火惊讶出声, 双眸眨巴眨巴，“宗、宗队？” 宗辞没有出声反驳, 毕方见此, 又道, “原来你真没有告诉他们？” “许久没回千乘国了, 拿着狐君的虚名有什么用。” 这话，算是间接性地承认了自己以往的身份。 流火晃神了好一会儿, 才堪堪平静下来。 他本身就是狐族一员, 又怎么会不知道千乘国？ 古有千乘, 狐兽之居所。狐生而有九尾, 其音如幼婴泣。 千乘国, 是每一个狐族成员都极具向往的地方。流火从初开灵智时，就被宗辞救下, 待在他的身侧。百年的时间, 他从未听宗辞提起过‘千乘’‘狐君’等字眼。 他原以为宗辞只是个修为高深的白狐，可现在看起来…… 对方也是九尾狐, 而且还故意封印了自己的灵力！ “呜。”怀中的沈西发出了一声唔咽。他的眉头紧皱, 似乎很不安稳。 “这些事情迟点再说。”宗辞此刻最关心的，是沈西的身体情况，“方叔麻烦联系局里, 派人过来，越快越好！” 毕方知道宗辞的担忧, 立刻应声下来。不过是让他传个灵书语而已, 不算大事。 宗辞抱着沈西, 匆忙迈入洞穴内。 之前的照明灯还在，照亮了洞穴的一番天地。 宗辞随意寻了一处角落，席地而坐，沈西被他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 “沈西？”宗辞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 “沈西？” “嗯……”微弱低喃，始终未睁开眼睛。 宗辞深知自己体内的灵力紊乱，不敢随意使用。可沈西的情况，让他担忧不已。 所幸毕方在此时走了进来。 “方叔！”宗辞全然没了以往的镇定，喊道，“快来帮我看看他！” 毕方疾步走了过去，蹲在旁侧，使出一抹灵力，往沈西额间探去。 只是一瞬，昏迷中的沈西便突然浑身发颤。 毕方见此，快速收手，“他体内的灵力耗尽了，现在太弱，不能冒险给他渡入灵力。” 灵力在短时间内全然耗尽，筋脉会变得脆弱不堪。 若是突然给他渡入灵力，只怕会适得其反，爆体而亡。 宗辞收紧了怀抱住沈西的力道，一言不发。 “小辞，别担心。”毕方劝解宽慰道。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沈西居然在止不住地发颤。洞穴内寒气最重，怕是他发冷受不住。 毕方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仿貂毛拿了出来。 “这里寒气太重了，先给他盖上，带他回雪屋。我和流火看着冰蚕就好。” “好。” 毕方不放心，又交代了两句，“小辞，你体内的灵力也需要调整！切记！” “……我明白。” *** 宗辞带着沈西回到雪狼族，立刻让琅声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干净的雪屋。 屋内隔绝了外面的严寒，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宗辞小心翼翼地将沈西放置在毛垫床上，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复杂。 他闭眼，调试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突破封印的二尾，体内的灵力自然增加了不少。 宗辞一时控制不住，才会被灵力反控，摄取了心智。要不是有沈西灵力的引导，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宗辞睁开眼睛。 随手渡出一抹灵力，却比以往更甚更亮。 身边的人传来淡淡的呓语，宗辞转头一看，才发现对方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宗辞伸手探了探。 ……发烧了。 身体太过虚弱，又受了寒气。 宗辞凝神，将双手撑在沈西的两侧，慢慢低下身子。两人的额头离得很近，却又没有真正触上。 一抹蓝色灵力从额间显出，似乎是怕伤害到对方，极缓极慢。 宗辞没有闭眼，静静地看着沈西。 对方苍白的脸色开始有恢复的迹象，鼻尖甚至还渗出些许热汗。 映衬着显出红透可爱。 宗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逐渐将目光凝聚在了沈西的唇畔上。 心上，似乎有什么在倒塌。 久违的冲动涌了上来。 宗辞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变得有多炽热。 霎那间，宗辞看见唇畔动了动，一声极轻的叫唤传来，“宗队……” 宗辞移了眼，见沈西正颤着修长的睫毛，迷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他的双颊和耳垂，都红成一片。 不知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宗队。”又是一声。 这下，宗辞算是彻底回过神来，“醒了？” 简单两字，嗓音却是说不出的干涩，甚至有些发紧。 奇怪得很。 “……嗯。”沈西抿了抿唇。 宗辞收回灵力，便直起了身子。一瞬间，缱绻的情丝全散，仿佛只是错觉。 “好点没有？”宗辞的声音如同往常一般。 沈西一怔，没由来地觉得失望。 宗辞捉捕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由放低语气，“还难不难受？” 沈西摇了摇头，却又快速反悔，点了点头，“宗队，我想喝水。” ……更想让你照顾我。 “躺着，我去给你倒。” 只是一小会儿，宗辞倒了杯热水回来。沈西支撑着爬了起来，心安理得地靠在宗辞的怀里。 “宗队，我没力气。” 宗辞并未将他推开，将水递到了他的嘴边，“小心烫。” 沈西感受到对方的关切，眸中透出止不住的雀跃。他吹了吹，这才一点点地喝。 宗辞微微偏头，就瞥见了对方眼角未散去的笑意。 宛如偷喝了肉汤的小狗。 连一杯水，都喝得有滋有味。 “还要吗？”等到一杯水下了肚，宗辞才语带笑意地问道。 “不要了。”沈西不着痕迹地往宗辞怀里缩了缩，“宗队，你怎么有两条尾巴？” 沈西刚刚晕过去了，所以还不知宗辞的身份。 事已至此，宗辞便如实说道，“听说过千乘国吗？” “……嗯。”沈西想了想，点头。 沈西曾听姥姥说过，很多妖族有名的部落。其中四族最为出名—— 北千乘狐族，南昆山白虎族，西沼地蛇族，东俪海鲛人族。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四洲之地，分别由四族统领。 其中又以北洲千乘为首，九尾狐族最上者，称为狐君。 九尾狐，狐君？ 宗队，两条尾巴，别人又喊道他君上…… “宗队！你是千乘国的九尾狐君吗？”沈西的分析能力一向敏捷。 宗辞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几个字，对方就将他的身份猜测了出来，满意一笑。 “嗯。” “那你平时怎么就一条尾巴？对战冰蚕的时候变两条了？” 宗辞避开这个话题，简单说道，“用不着那么多灵力，所以暂时封印了。” 哪知沈西闻言，点了点头，理所当然接应，“也是，宗队你本来就很厉害了。” 宗辞垂眸，看着怀中的沈西，未语。 “诶，毕方前辈和流火呢？” 宗辞见他问起，简单陈述了一番，又提议道，“你体内灵力消耗过大，多睡一会儿。” 沈西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倦怠，“嗯。” 等到他重新躺下后，忍不住拉了拉宗辞的衣袖，“宗队，你要走的话，一定要喊醒我！” 宗辞拉过一侧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知道了。”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 等到沈西再度醒来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毕方正坐在他的身侧，使出红色灵力，不知在探些什么。 “前辈？你在做什么？”沈西连忙爬了起来。毕方见此，收了手，“小西，你醒了，还难受吗？医院已经给你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这几天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毕方说了几句，却只字不提刚刚的举动。 沈西的思绪清醒过来，“我们回金都了吗？宗队呢？” “回妖怪局办点事。”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映入两人的眼帘，是宗辞。 毕方立马起了身，“小西，你先坐一会儿。我和小辞有点事情要聊。” “啊？哦。” 宗辞都还没靠近病床，就被毕方拉了出去。 “方叔？” “小辞，我问你。”毕方正色问话，“沈西到底是什么身份？” 听见问话，宗辞反问，“方叔，你察觉了什么？” “在雪山上，总觉得他的灵力很熟悉。”毕方如实说道。 但刚刚，他趁沈西熟睡时再次探查，又只觉得普通，充其量就是纯粹了些。 宗辞一言不发，晃过这个话题，“我也不清楚，但他的灵力似乎能克制我的灵力。” 毕方想起雪山上发生的事情，点了点头，“也好。至少你现在破了两尾的封印，也没出什么大事。” “嗯。” “对了，冰蚕的事情有结果了吗？”毕方转而问道。 木陵雪山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冰蚕？ 宗辞把冰蚕打得奄奄一息，却并未致死，刚刚他就是在妖怪局审讯。 这只冰蚕，在上千年前，给自己立了结界，边休憩，边修炼。 对于上古大妖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前段时间，他的结界却被外力恶意破坏了。 冰蚕被惊动转醒，所以才出了结界，造了恶事。 宗辞联想起之前的案件，眉头紧锁，“方叔，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 沈西乖乖在病床上等了好久，这才重新见到宗辞进门。 “宗队！”他立马来了精神，神采奕奕的。 宗辞直径走到他的边上，询问，“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沈西这一觉睡得够久，体力已经恢复了。 “嗯。”宗辞点了点头，“起来吧。” 沈西立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脱口就问，“宗队，我们去哪里啊？” “回家。” 第39章 双雪争01 第二天, 不到九点。 沈西穿戴整齐, 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宗队早安！”一瞧见宗辞的身影, 他立马跑到了餐桌边上。 早餐香气传了过来, 沈西定眼一看，才发觉桌上摆了几样早餐吃食。 热气腾腾的，大概是买来还没多久。 “诶？早餐……”沈西看了宗辞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宗队习惯辟谷的生活，不是不吃早餐吗？ “快吃吧。”宗辞抬眼，轻声嘱咐道。说罢, 还端起温水喝了一口，好似在掩盖什么。 “宗队！这是你买给我的嘛？” 沈西眼眸一亮, 立刻就坐在他的身侧, 迫不及待地吃起东西。 热腾腾的早餐，又是宗队主动给他买的, 怎么吃都觉得美味。 宗辞瞥了他一眼, 问道，“好吃吗？” “嗯。”沈西鼓动着腮帮子，吃得正开怀, “谢谢宗队。” 宗辞眼底淌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很浅。 “今天给你放假, 在家好好休息。” “嗯……”沈西摇了摇头, 又赶紧吸了口醇香的豆浆, “碎尸案还没有解决呢, 我得和你一起去工作。” 宗辞想起他的身体情况, 果断否决，“不必了，现在案子也没什么头绪。” “宗队，你就让我去吧。”沈西再一次请求，“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事。更何况……” 沈西的视线落在宗辞的脸上，犹豫着没敢开口。 “更何况什么？”宗辞察觉了一丝不同，故意开口问道。 ——更何况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 沈西在脑内补充得欢快，口头上却没敢说。 “身为你的助手，案子没结束，我坚决不请假！” 说完这话，沈西还仔细想了想，也是一个义正言辞的好借口。 嗯，给自己满分。 沈西昨日将灵力消耗殆尽，也不知今天会不会出现状况。或许，跟在自己的身侧，才能保险一点。 宗辞想到这点，同意了他的话，“行了，快吃吧。” “好！”沈西争得他的同意，笑眯眯的，愉快地将宗辞买的早餐一扫而尽。 *** 出门时，正飘扬着雪花。 连日来的降雪，让地面积雪很深。沈西只是一踩，就陷了进去。 再加上，他穿得厚实，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眼看着宗辞走出去了老远，沈西终于忍不住喊道，“宗队，你慢点。” 宗辞回头，就见沈西双脚都陷入雪中。整个身子胖嘟嘟的，一晃一晃地走着。 甚至还扑坐在了雪地上，衣服上弄得都是雪花。 鼻子冻得红通通的。 既搞笑，又可怜。 宗辞没能忍住，轻笑出声。本就俊美无俦的容貌，更加吸晴。 沈西开始还觉得对方能笑是件稀奇事。可渐渐地，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同样是妖，怎么宗队就走得轻轻松松的？ 宗辞还站在原地，眼中笑意不止。 沈西羞得满脸通红，越发觉得丢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竟然下意识地埋怨道，“宗队，你别笑了！快来帮我啊！” 语气中，隐约藏着点撒娇。 宗辞动身走了过去，将他扯了回来。 “多大的人了？连走路都还要人帮忙？”宗辞问道。 沈西吸了吸鼻子，反驳道，“宗队，我们是妖怪，人界年龄做不得数。”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时口快，“比起你个老年妖，我可是个小年轻。” 老年妖？小年轻？ 宗辞瞥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在意这个问题，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我很老？” 沈西有些心虚，“那你也还是很年轻的，真的！” “……你别说话了。” “哦。” 宗辞看见沈西的表情，噎了噎。 明明是他说错话，反倒还像是被人冤枉了？ 宗辞见四下无人，随手渡出一抹灵力，将积雪拨于两侧，硬是弄出了一条小道，“走吧，小年轻。” 最后这句称呼，也不知是处于什么缘故。 沈西讪讪笑了两声，跟在宗辞身后，老老实实地走着。 *** 督察局。 流火已经待在临时的办公室内。 一见到沈西和宗辞，立刻招呼道，“宗队，西西。你们总算来了！” 本来今早流火是想搭宗辞的顺风车来的，可后者却说——家里还有点事情，要晚点来。 流火无奈，只好自己坐车上班。结果一等，就是近一个半小时。 看见两人的身影一同走近办公室，流火总觉得自己看懂了什么。 “流火，我向你要的气味瓶呢？”沈西走了过去，坐在流火的身侧。 “哦，都给你拿来了。”流火弯下身子，将一个四方盒子拿了上来，里面都是瓶瓶罐罐。 宗辞走近，看见气味瓶，问了一句，“沈西，你要干嘛？” “这些都是碎尸案发现场搜集的。”流火多嘴说了一句，“西西说要嗅嗅这些气味，把它们给记住，说不定能有用。” 宗辞眉头一抽，竟有些说不上话。 “总比没事做要好吧？”沈西很自然地接过话，“警犬这个称号，我可不是随便给自己戴上的。” 宗辞、流火：…… “西西，你可真厉害。”背负着塑料兄弟情的流火夸奖了一句。 宗辞对上沈西眼眸，轻叹一口气，“随你。” 语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只是这脸上的无奈却难以抹去。 *** 宗辞正打算出门去找傅晟临，哪知对方迎面走了过来。两人在走廊上，遇了个正着。 “诶，宗辞！”傅晟临疾步朝他走来，“你来啦。” “嗯。” “你们妖怪局的案子，处理好了？”傅晟临问道。 宗辞点了点头，刻意隐去了那些风波，“嗯，处理好了。碎尸案的进展怎么样？” 他这里问的‘进展’并不是指行凶者，而是普通民众的情绪。 前几天，碎尸案一连两起在金都发生，闹得沸沸扬扬。 “暂时压下去了。”傅晟临想起这案，眉头一直紧锁着，“听说妖怪局派人在金都布下了结界？” “对，传感结界。”宗辞直言不讳，“昨天才布置好……” 所谓的传感结界，就是派几名妖修，布下通感阵法。只要金都有妖使用大量的灵力，就能第一时间得知，还能暂时束缚着对方的灵力。 但是这办法，出错的概率太大，所要耗费的修为灵力也过大，并不是长久之计。 傅晟临听见宗辞的说辞，颇有感悟，“就这就和我们督察局二十四小时盯着全程监控，是一个道理。” 人类无法感知妖物，只能用这样最笨拙的方法。 将金都上万个监控摄像头划分下去，有不同片区的督察员加以负责，二十四小时监督。 宗辞没做任何评价，看见窗外飘扬的雪花，低声道，“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傅晟临不解道。 宗辞想起上回匆忙，还没来得及将雪神和青女的事情告知傅晟临，因此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我去找雪神。”宗辞简单说明自己的意图。 雪神肯定和这个案件有关联，必须要从她的口中问出点什么！ 只是宗辞还没开始有动作，一旁的流火就跑了过来，“宗队！” “怎么了？” “妖怪局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霓龙区学峰路！沈西怕出事情，已经先跑过去了，让我来通知你。” 傅晟临和宗辞闻言，神色皆变。 只是一个眨眼，宗辞的身体就消失在了原地。 傅晟临即便知晓宗辞的身份，却仍是感到讶异，好在流火及时反应过来，“宗队这两日灵力提升了，傅局，你别去了！我们保持电话联系！如果有普通人出事，我立刻知会你。” 流火急匆匆地留下这一句，转身跑着离开。 傅晟临心急不已，却明白自己一介普通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巧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喂。” “傅局，学峰路最南侧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被雪覆盖了！” 傅晟临听见这话，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这回，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 督察局所在地和学峰西路只隔了两条街道。 沈西撒开腿，拼命往目的地去跑。等到一处路口时，却意外发觉了宗辞的身影。 “诶，宗……宗队？”沈西停下步伐，连气都喘不匀。 “应该在最里层。”宗辞短促说道，没有停下步伐。 沈西紧跟着对方，很快地，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宗队，这边！”沈西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冲进一处偏路。 宗辞没有怀疑他的判断，跟随着他。 偏路内，最里侧。 沈西急匆匆地停下步伐，有些支撑不住地朝后跌去。 宗辞伸手将他拉住，低声落下两个字，“缓缓。” 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深邃的双眸中，似有寒光闪现。 地上，一个黑衣男子倒地，不知是死是活。他的头部渗出鲜血，染红地上的白雪。 而在他的身侧，站立着一个女人，正背对着宗辞和沈西。 女人的身姿袅娜娉婷，白色的长发落于身后，随着寒风微微飘动。 这是两人都很熟悉的背影。 沈西顺下气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雪神？” 第40章 双雪争02 对面的背影似乎有了瞬间的凝止。 宗辞往前走了一步, 不着痕迹地将沈西挡在身后。 “转过身子。”宗辞冷声下令，他的右手划出一把蓝色长剑, 灵气逼人。 “君上放心, 他还没死。”雪神回过身, 微微对着宗辞行了一礼, “……别来无恙。” 雪神正对着宗辞的长剑，神色没有片刻的闪躲。宝蓝色的眼眸在此刻, 更显得明媚动人。 她眼波微闪, 浅声说道, “君上此举, 未免过于没礼貌了。” 话语微冷。 “礼貌？”宗辞反问, 却丝毫没有松动自己的态度，“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自然会和你谈礼貌。” 雪神闻言, 从容不迫地点头，“君上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宗辞的视线往她的身后移了移, “为什么要伤害普通人？” 沈西从宗辞身后探出半个身子, 又补充了一个问题，“你上次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误导我们？！” “这人不是我害的。”雪神开了口, 率先解释了这个问题，“而是我来之后, 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雪神的意思是, 行凶者作案到一半逃跑？结果被你遇上了这事？”宗辞挑眉, 将她的未尽之意讲完。 雪神闻言，点头。 沈西觉得不对劲，“可是雪神，你上次撒谎了！” 宗辞没有丝毫动摇，反倒将自己的长剑逼近了几分，灵力更甚。 脖颈处被灵力泛得微疼，雪神蹙了蹙眉头。 她垂眸，沉默了半晌。 “还请君上恕罪，我的确有事相瞒。” 此话一出，宗辞的神色又沉了几分，“说清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作案的不是我，而是我相熟之人。” 和雪神相熟的人？不是青女吗？还有谁？ 沈西不解，下意识地出口问道，“谁？” “前些年，老雪神，也就是我的母亲自觉身体灵力渐微，便以上古之术召唤新一代雪神。”雪神缓缓开口。 这件事情，宗辞和沈西曾听青女提起过。 雪神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只是当目光触及到长剑时，只能将事实说出，“可当时，召唤出来的并不只有我一人。” “什么？”沈西听见这话，惊讶不已。 宗辞凛神，顺着她的话问道，“还有谁？” “我的妹妹。”事已至此，雪神如实相告。 “天呐。”沈西忍不住轻呼出声，就连宗辞的眸色也染上了一分讶异。 老一代雪神竟召来了两位继任的雪女！ 雪神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露出如此神色。毕竟老雪神以上古之术，同时召唤育出两位雪女，本就是鲜为人知的隐秘。 “母亲给我们取名为雪亦和雪子……”雪神慢慢述说着。 姐姐雪亦，妹妹雪子。亦加子，为孪，也就是双生之意。 雪女姐妹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本以为可以一起继承雪神之位。 “……母亲在消弥之际，只说我的灵力比妹妹强，为了苍生大地，她将雪神之位传于我。”雪神说到此处，有了些许停顿。她垂眸低声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妹妹雪子心中有怨，一气之下闹了失踪。” 为继任雪神之位而生，却与此失之交臂。 姐姐成了冬季生灵的主宰，而妹妹却只能普通于世。 “上回君上招我查探，我是察觉了妹妹的气息，所以才隐瞒着没有说实话。”雪神细眉紧蹙，似乎十分纠结，“这次，我是查探到了她的下落，才赶来查看。结果，就遇上了你们。” 雪神将这一切讲完，静静等待着宗辞的回应。 结果宗辞刚想要发话，雪神的身后突然飘来漫天雪花，渐渐地散出白光，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你还不给我住嘴！”人未现，声先至。 随即，一道身影就显现了出来，“才给了你机会，居然还敢冒充我的身份！” 只是一瞬，却让沈西和宗辞同时无言。 “宗队！西西！”流火瞧见他们，急忙跑了进来。只是当他看见里边两道身影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 沈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现在是怎么回事？一模一样的两个雪神？ *** “宗队，这……”沈西拉了拉宗辞的衣袖，满脸困惑。 这下要怎么辨别啊？ “肯定有一人说谎了。”宗辞瞧见还躺在地上的男人，对着两人说道，“去把那男子带过来，无论真假，她们都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和我们作对。” 只要和他们站在对立面，那么谎话，就保不住了。 沈西瞬间明白了宗辞的意思，拉着流火迅速跑去，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将受伤昏迷的男子给拖了过来。 果不其然，两位‘雪神’对立而站，相互制衡，谁也没有出手阻止。 宗辞收回灵力，转而先查探了一番男子的情况。 还好，伤重却并不致死。 “流火，你来负责。”宗辞简单说道，“别忘了给他下一层安息术。” 这样的记忆，绝对不能让普通人想起。 “我明白。”流火点头应道，“我已经通知救援车，马上就开过来了！” “好。” 话音刚落，另外一侧就传来了打斗声。 寒意席卷而来。 不耐寒的沈西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使劲裹了裹身子。 宗辞见此，并不打算阻止，只是伸手用灵力生出一大一小的结界。 小结界附在沈西的外层，隔绝寒流。 大结界则是附在这条偏道，防止普通人误入。 沈西瞧见自己外面的结界，心间涌起无限暖意，却又担忧道，“宗队，这样太浪费你的灵力了，你收回去吧，我没事。” 毫不掩饰的担忧，真实而真意。 宗辞微微一笑，将他衣服上的帽子拿起，戴在他的头上。 似有若无地抚了抚他的脑袋。 “我的灵力足够，你别再感冒就行。” 沈西眼中满是欢愉，点了点头。 完全被两人忽视的流火，看着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糙汉子，突然觉得欲哭无泪。只能拖着他，朝着路口走去，等待着救援车。 *** 另一方，两名雪女正打斗得激烈。 一位一招一式，都极具攻击性。而另外一位，却像是灵力微弱，出手算不得狠。 很快地，其中一名雪女便败下阵来，倒地呕出一口血。 得胜的雪女走向宗辞，冷静道，“君上，胜负已定，事已至此，我也不好替她求情。她已犯错，请君上代为管教。” 宗辞闻言，勾了勾唇，似乎是讽刺。 而一旁的沈西轻哼一声，对她讲道，“你是雪子！根本不是雪神！” 说罢，就飞快地跑到另一人的身侧，将她扶了起来，“雪神，你没事吧？” “没事，这位道友你怎么知道……”受伤的雪神还未讲话说完，就见宗辞将长剑对准了另外一人。 “我来说清楚。”宗辞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妹妹雪子，而倒地不起的那人，才是我和沈西前几日见到的真雪神。” 宗辞直接用长剑挥出灵力，猝不及防地将对方刺伤在地，“今天，从一开始，你就在冒充雪神撒谎。” 前几日，雪神感知到妹妹雪子的气息，猜测到是她作案。或许是于心不忍，她暂时对宗辞和沈西隐瞒了真相。去找了雪子，想让她迷途知返，哪知对方趁她不留意离开，企图在金都继续作案。 而今天，宗辞和沈西先见到的这位，是妹妹雪子。雪子冒充姐姐雪神的身份，想要混淆视听，以此脱罪。但她并没想到，真正的雪神会及时赶来。 两人打斗时，雪神因为连日来的降雪，灵力渐微，又因为对方是妹妹的缘故，处处留情。而妹妹雪子却因为吸噬人的精气，修为大增，对于雪神也招招不留情。 宗辞见自己的判断说出。 一旁的沈西连忙附和，“就是！前几天，真雪神对我们撒了谎，就是为了包庇作案的妹妹。怎么可能现在会痛下杀手！” 被沈西扶着的雪神听见这话，满脸歉意，“抱歉。是我存了私心，影响你们的调查了。青女前辈已经把我叫回去，教导了一番。” 重伤在地的雪子知道事情败露，轻笑出声。 而后，竟越笑越大，几乎癫狂。 “是我做的案子又怎么样？”雪子支撑着身子，站起。她看向一旁手上的雪神，满怀恨意地说道，“你们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若不是母亲……不，若不是老雪神偏心！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雪神！” “凭什么？凭什么就把我驱逐在外！为什么我努力了那么久，就这样把我驱逐在外！” “姐姐？新雪神？现在我的灵力可比你强多了！” 眼中的怨恨越积越多，似乎就要溢出来。 沈西暗暗惊心，正觉得不对。 哪知下一秒，雪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灵力，蹙然朝着他和雪神发动了攻击！ 第41章 双雪争03 剧烈的白光中掺杂着一缕缕黑色, 直线冲着沈西和雪神而来。 沈西瞳孔微缩, 灵力还未恢复的他, 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挡！但是下意识地, 他还是转身挡在了雪神前方。 比起自己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妖，显然雪神这样的神明更为重要！ 而就在下一秒，两道不同的灵力袭来，抵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蓝、一青。 两股灵力汇聚成巨大的波动能量，瞬间就将雪子的攻击化解，还将她掀出了好远。 “唔……”雪子满脸痛苦, 终于抵挡不住，呕出一口血。 雪神见此, 心有不忍。更多的, 却是难以遏止的心痛与悲哀。 昔日的姐妹，如今的仇人。没有人能够明白她心中的煎熬。 “沈西！”宗辞快步走上前, 将沈西拉至自己的身侧, “有没有事？” “宗队……”沈西看见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心间微动。 ——原来宗队这么在意自己吗？ “有没有被伤到？嗯？”宗辞见沈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头忧虑更甚。 沈西昨日才为了他灵力耗尽, 虚弱得很。刚刚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只怕雪子这一击就会将沈西打成重伤！ 宗辞一想到这点, 眉头皱紧了几分。 沈西摇了摇头, “我没事, 你别担心。” 宗辞闻言, 仍是不放心, 往他体内渡了好些灵力，这才暗下松了口气。 随即，一道青色身影便落了下来，是青女。 “前辈。”雪神见到青女，立刻拘礼。 刚才出现的青色灵力，就是她带来的。 青女看着倒地不起的雪子，眼中显出些许怒意。她一甩薄衣袖，毫不留情地斥责身侧的雪神，“让你包庇纵容她！你们这样，对得起姐姐吗？！” 青女口中的‘姐姐’，自然是指‘老雪神’。 听见对方提及已经消逝的母亲，雪神的神情越发懊悔，再次诚恳认错，“是晚辈做错了。” 青女嘴上虽严，但见雪神虚弱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给她渡了些许灵力。 她见雪神苍白的面容稍缓，这才停了手。 “君上。”青女走近宗辞，客气道。 宗辞颔首，未语。 “恳请君上给我些许时间，让我和雪子聊上几句，届时君上就可带走她。” 雪子犯下的罪责，妖怪局不能坐视不理。 “嗯。”宗辞应道。 如今雪子身受重伤，难以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青女得到同意，这才踱步走了过去。 她靠近雪子，蹲下身子。 “青女前辈？我的事情犯不着你管吧？”雪子撇开视线。 “——啪！” 哪知青女骤然发力，直接扇了她一个巴掌！ 不远处的雪神见此，刚欲抬脚上前，就被青女喝住了，“你别过来。” “前辈……”雪神看了看雪子，眼中仍有担忧。 雪子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等她缓神后，心里恨怨再度滔天，只可惜受伤严重的她，根本无法发泄。她双手置于雪地，将地面的白雪捏成一团，狠声道，“你凭什么打我？” “我是替你母亲打的！” 青女毫不手软，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你姐姐打的！” 雪子白皙的脸上立刻显出两道红印。青女见此，这才收手。 要不是看在她受伤严重，无法承受灵力攻击。此刻的青女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你母亲不将雪神之位传给你，你不是一直弄不明白吗？”青女直戳中心，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 雪子听见这些话，狠戾道，“有怨怎么了！那都是因为她偏心！” “偏心？！”青女起身，冷笑不已，“好一个偏心？” 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雪神，指着雪子激动道，“我一早就说过，你们都不该瞒着她！以她固执的性格，迟早会走上歪路！你们偏不信！” 沈西听见这话，小心嘟囔道，“瞒着雪子？老雪神和新雪神瞒着雪子什么了？” 两位雪女的事情，或许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宗辞看了他一眼，出声说道，“青女，把话说清楚。” 青女收声，深呼吸了一口，试图平复心绪，“也好，的确要把话说清楚。” “青女前辈……”一直沉默的雪神，终于开了口，“我来说吧，让我把话和妹妹说清楚。” 青女一怔，终是点头默许。 雪神走到雪子的身侧，试图将她扶起。结果被雪子一把推开，“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说罢，她就支撑着自己，艰难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母亲为什么没将雪神之位传给你吗？”雪神开口。 “还能为什么？偏心就是偏心！”雪子轻蔑道。 她伸手，随意擦拭着自己嘴角的污血，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你，我的好姐姐。当初是谁和我说……要一起修炼，一起继承雪神之位的？” 雪子靠近她，一把将她的右手拉了起来，“你看看手臂上的印记！多美多显眼啊……我可没有！” 雪花印记，是继承雪神之位的标志。 “母亲将位置传给你的时候，你甚至都没有开口替我说过一句话！”雪子松开对方的右手，“一句话都没有！” 是，她们是天地间双生的雪女！是，她们感情曾经很要好！ 可这一切，都抵不过希望幻灭的滋味。为雪神之位，努力了那么久！可最终，她却被抛弃了！ “不是的，我和母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雪神反驳道。 雪子一怔，随即大笑，她的眼角溢出讽刺之意，“保护我？你就不能编一个好点的借口？” 在一旁充当观众的沈西，听见雪神的话，心中疑惑渐生，“……保护雪子？” 宗辞垂眸，瞧见他苦恼思索的样子，嘴角泛出笑意，“你别费神，听完就知道了。” 沈西回望着他，见他一脸平静，反问，“宗队，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大概猜到了。” 话音未落，那边的雪神就开了口。 “你从一出生，灵力修进就不如我，但母亲一早就说过，你的灵力才是最为纯正的。” 雪子闻言，眼波微闪。 的确，比起姐姐雪亦，她的灵力更为纯粹，更适合冬日万物。只可惜，她的灵力修进一直很缓慢。 雪子本来想着，只要时间足够，她总能积蓄好灵力，和姐姐雪亦共同继承雪神之位。 “母亲身体消弱得很快。她预感自己撑不了多久，所以曾偷偷探过我们的灵力。在她消逝的前几日，她还私底下找过我……” 雪神陷入回忆，颇为复杂地陈述。 雪神之所以称为冬日之神，是因为每到冬日，她们就要将自身灵力融入雪花中。 白雪覆盖大地，给自然万物积蓄灵力。来年春日，万物才能利用这些灵力，焕发生机。 等到万物发芽，得以延续后，就会回馈给雪神信仰之力，让雪神在冬日消耗的灵力得以回升。 以此轮回，不生不息。 可因为时代转变，人类过度开放，自然面积变少，也导致信仰之力变少。 但雪神的职责不能停。 信仰之力和灵力消耗，前者少后者多，年年如此，所以才导致了老雪神的消逝。 雪子因为灵力纯正，所以修为增进得很慢。 老雪神要退位时，雪子本身的灵力，还远远不够在冬日的消耗。 老雪神见她如此，怕她难以熬过万物的回赠，就会消亡。所以为了保护她，才选择了雪亦，成为新一代的雪神。 “母亲嘱咐过我，希望我先独自撑下这些年月。等你灵力提升后，再让灵力纯正的你继承雪神之位。”雪神缓缓诉说，无比痛心道，“从一开始，她就是在担心你！在为你考虑！” 雪子听完这一切，脸上的情绪几番变化。 “别编故事了，你以为我……” “是真的。”青女开了口，“雪亦的灵力向来比你强，怎么刚刚就打不过你？你以为你吸噬了几个普通人的精力，修为就能提升得那么快？” “因为雪神这段时间消耗了太多灵力，而且刚刚在打斗中，还对雪子留情了……对吧？”沈西不由自主地接话道。 雪子的身子摇摇欲坠，仍是倔强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 “没什么不可能！”青女走近她，“她们瞒着你，的确不对。但选择走上弯路的，却是你自己！” 老雪神和姐姐雪亦，怕给雪子负担，所以一直将此事隐瞒。而得不到任何解释的雪子，自以为灵力不够，被母亲和姐姐放弃。固执倔强的她，一时选择偏差，成了如今的样子。 阴差阳错间，这一切，都偏离了最初的本质。 青女渡出一抹灵力，探向雪子。 “啊！”雪子痛苦大喊。 她浑身泛起白色灵力，只是其中，却混杂着一缕缕黑色污浊。 “你自己仔细看看！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青女气急过后，便是恨铁不成钢，“你的灵力，原本是历代雪女中最为纯正的！可现在呢……” 青女再度加强灵力，逼出她体内的黑色戾气。 “你自己睁眼看看！你把自己毁成了什么样子！” 第42章 双雪争04 “够了！别再说了！”雪子痛苦大喊。 雪神见此, 神色复杂，“青女前辈……” 青女收回手, 侧过身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随即归于平静。雪子终于支撑不住, 噗通一下, 跪倒在地上。 她低着头，控制不住地喘息了好久。随后, 她双手掩住了脸部,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姐姐……” 雪子发出低声呜咽, 弱小且悲哀。 雪神乍一听‘姐姐’两字, 湛蓝色的眼眸闪了闪。可她终是没有回应这声称谓, 合上眼眸，一并将所有的情绪掩去。 时至今日, 终是一步错, 步步错。 沈西感受到这气氛，有些不太开心。 明明很多事情, 本不该发展成这样的。 他扯了扯宗辞的衣袖, 满脸纠结道，“宗队……” 宗辞瞧见他的脸色，就像是看懂了他未出口的话。他伸手, 将落在沈西肩上的雪花拂去，“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怨不得别人, 我们只是旁观者, 干涉不了。” 沈西正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发觉宗辞的举止有多温柔。他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可是还是很难受。” “别想了。”宗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径朝着雪子等人走去。 沈西见此，连忙跟上。 “君上。”雪神和青女看见来人，异口同声道。 宗辞颔首，随即走进雪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平静开口，“是谁指使你做的？” 指使？ 三人一听这话，皆是一惊。 难道雪子会做出这等恶行？是被人指使的？ “宗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西不解道。 雪神和青女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一抹讶异。青女发问，“君上你这话是……” 青女顿了顿，干脆将话题移到雪子身上，“雪子，你来说！” 雪子将手从脸上拿开，缓缓抬头，“……君上，为什么这样问？”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不是。”宗辞继续追问。 雪子闻言，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事到如今，她已没了隐瞒的必要，“……是。” 此话一出，除了宗辞，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 沈西心中涌出疑惑，却没打断宗辞的审问，只是安静待在在一旁，打算迟点再仔细问他。 “是谁误导的你？！”雪神乍一听这事，有些发怒。 “黑衣人，看不清容貌，教你用邪术提升修为。”宗辞一一说道。 雪子怔了怔，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宗辞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收了结界，“沈西，让等候在外面的妖怪局人员进来，将雪子带走。” “是。”沈西连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有几人走了进来。 “宗队。”那几人对着宗辞喊道。 宗辞瞥了一眼雪子，“带走。” 几人拿出专用的束缚咒，贴于雪子的身上，将其带走。 雪神和青女都明白，避不开这个结果，一时侧头，不忍心去看。 直到雪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青女才开口询问，“君上，雪子被人指使之事……” “此事我还不方便透露过多，等到水落石出那日，我必当告知你们。” 青女闻言，也不好多问。 雪神朝着宗辞拘了一礼，恳求道，“君上，无论妖怪局最后判定是什么结果，都烦请你告知我一声。” 雪神没替雪子请求。 她很清楚，万物生灵皆有命数。雪子杀害了普通人，这个事实改变不了。那么她就该接受相对应的惩罚。 “嗯。”宗辞点头应道，“先走一步了。” 两人齐声，“君上慢走。” *** 等到两人回到办公室，沈西才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宗队宗队！你为什么知道雪子有幕后指使啊！” “笨。”宗辞开口，点了一个字。 沈西直接趴在他身前的桌上，不乐意地喊道，“宗队！” 小模样，还气呼呼的。 宗辞端起水杯，掩盖了嘴角的笑意，他简单提点，“你想想，你到目前位置，经历过了几个案子？” 沈西闻言，仔细回想起来。他扳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着，“最开始的人皮案，到后来的学生跳楼案，嗯……还有雪子的案子。对了！还有冰蚕的案子。” “四个。”沈西说道。 在沈西回忆的期间，宗辞拿出了一旁的电子设备，修长的手指划出几个电子档案，递给了他，“仔细看看最后部分。” “哦。”沈西接过电子设备，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惊呼道，“天啊！” “宗队，这些案子里提及的人，难道都是同一个幕后指使者？！” 宗辞点头，“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四起案子，四个行凶者，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若真是同一个幕后指使者，那么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宗队，我觉得这个事情不能马虎！我们一定要好好查查！”沈西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他蹙着眉头，异常严肃地说道。 宗辞轻笑出声，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反问。 “这还需要你来提醒我？” “也是。”沈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我瞎操心了。” “你能有这个意识是好事。”宗辞浅笑着夸奖了一句。 得到夸奖的沈西顿时睁大眼睛，笑得开怀，“宗队！我发觉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好了！而且常常对我笑！太好看了！” 宗辞一怔，反应过来后，又觉无奈又觉好笑。 沈西这直白夸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行了，还不饿吗？都这个点了。”宗辞转移了话题。 沈西看了一眼，才发现居然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被宗辞一提及，他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饿了。” “去买点吃的，公费报销。”宗辞想起沈西的身体情况，又见他偏瘦的身形。多吃点好的，也不足为过。 一听见‘公费报销’，沈西自然一百个乐意，迫不及待地问道，“宗队，你也吃点吗？” “我……”宗辞这‘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西连声而来的话给打断了。 “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宗队，我知道有家外卖很好吃，而且很干净！你就陪我吃点吧？好不好？” 宗辞瞧见他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瞬，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句，“嗯。” “那我现在就去买！”沈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还不忘大喊一声，“宗队，你等我哦，别着急！” 宗辞坐在位置上，无奈轻笑，思忖道—— 到底是谁在着急？ *** 雪地杀人案，终于暂告一个段落。 傅晟临那边总算有了个交代，只说凶手已经落网，又合理地编造了一个理由。公众的注意力总是被转移得很快，没过几天，就被新的热度给带了过去。 正值周末。 原本现在家中的宗辞忽然接到了妖怪局的电话，说有要事让他去一趟。 沈西听闻此事后，觉得一人在家也无聊。两人便一起驱车前往。 “宗队！我去档案室备份个资料，迟点去找你。” 原本沈西是打算明日周一再去办理的，现在既然已经在妖怪局了，他便趁机一并解决了。 “好。”宗辞应了应，率先朝着目的地走去。 *** 妖怪局，治疗偏室。 宗辞还未进门，就看见雪子正躺在一个阵法里。而她的前方正站在一个男子。 大冷天里，只穿了一件薄型的米色风衣。单看背影，有些精瘦。 男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整张脸便显露在了宗辞的眼前。 男人带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长相斯文，眼眉间含着温润笑意。只是往那里一站，便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儒雅感。 宗辞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眼，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只是一瞬，男人就开了口。 “宗辞是吗？你好。”男人伸手推了推眼镜，主动打过招呼。 “嗯。”宗辞的声音不咸不淡，“……你是？” 男人刚欲答话，哪知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安大哥！” 是沈西的声音。 宗辞定眼一看，就瞧见沈西绕过自己，直直奔向男人的身前。 那股高兴劲，直冲脑门，丝毫不带掩饰。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沈西兴高采烈道。 男人勾起嘴角，笑意更甚，如沐春风。他举止亲昵地理了理沈西额前的碎发，打量了好几眼，“让我好好看看，小西这些年长高了没有？” “当然长高了！”沈西伸手比了比，“以前我只到你身前，现在都到你脖子了！嘿嘿！” ——两人很熟？ 宗辞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心头莫名有些懊恼。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两人站在一起聊天的画面…… 有点碍眼。 第43章 瑶琴灵00 沈西高兴之余, 瞥见了宗辞的神情, 一时微愣。 宗队怎么了？ “宗队。”沈西离开身侧的人, 立刻朝着宗辞走去, “你怎么了？有事情？” 沈西的注意力移得很快，此刻的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宗辞身上。 宗辞见此，眉头微缓。 他没去深想方才莫名的情绪，只是故作正经地问道，“这位是？你们认识？” “嗯，认识。”沈西点头, 直言不讳，“安音大哥！” “安音？”宗辞的视线朝着男人看去。还没等他继续开口, 身后便又传来声音, “安音是我请回来帮忙的。” 中气十足的声线。 室内的三人纷纷看去。 一个身穿着笔挺制服的人走了过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人, 是前几日见过的毕方。 “毕方前辈。”沈西礼貌招呼, 又仔细看了看制服男人，觉得有些眼熟。 “宗队。”沈西想不起来，下意识地想宗辞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宗辞一下子就看懂了他的眼神, “是局长。” “局长？”沈西反应过来，怪不得会觉得眼熟呢！走廊上还摆着局长的个人简介, 最有意思的是, 上面的照片是局长的自拍。 咳咳, 差距有点大的那种。 沈西来妖怪局总局的次数并不算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局长。 “局长好！”沈西立刻露出一个尽职员工该有的表情。 “沈西是吧？”局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丝毫不见半点严肃。 沈西没想到局长会记得自己，受宠若惊道，“是！局长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小辞没告诉你吗？”局长看了宗辞一眼，“是我让他把你招进妖怪局的啊？” 听见这话，沈西才想了起来，宗辞之前是有说过类似的话。他原以为是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谢谢局长赏识！”沈西又道。 两人一来一回，在旁的毕方算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行了小西，别和这个老凤凰聊那么久，多没意思。” 如今妖怪局的局长，是上古祥瑞之首，原身是凤。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以‘凤凰’来称呼。 凤凰不满地瞥了毕方一眼，“你给我闭嘴！” “嘴巴长我身上，你管不着。” 两妖在沈西心中，都是大名鼎鼎的前辈，结果如今碰面，居然有怼起来的架势。 沈西一时惊讶，不敢吭声。 一旁的宗辞见惯了这种场面，轻声一句话，就把话题给移了回来。 “行了。你们喊我来，是有什么事？” 凤凰咳咳两声，企图在沈西面前恢复自己的形象。他绕过沈西和宗辞，走到安音的身侧，“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局里刚刚聘请的治疗师。” “治疗师？”沈西和宗辞颇有默契地异口同声，但问话的意思却不同。 “安大哥，来局里当治疗师了？”沈西又补充了一句。 毕方也走上前来，“小西，你和安音认识？” “小西还小的时候，我们见过几次。”安音率先开口解释道。 毕方听闻，也没多问，继续解释起宗辞的疑问。 “是这样的，雪子犯下的罪责不能免，但是看在她原身灵力的缘故，我们打算帮她治疗，驱离灵力中的杂质。” 这话倒也好理解。就像人类在关押受伤的罪犯时，会出于人道义务，将他们进行治疗。妖怪局也不例外。 “再加上，最近事端频发。我们怕日后还会出现类似事件，以防万一，也为了妖怪局整体实力的平衡，所以请来了安音帮忙。”凤凰补充道。 沈西一直不知道安音的真实身份，满是好奇地问道，“安大哥也是很厉害的妖怪嘛？和局长、毕方前辈、宗队一样？” “我不是妖，也不是祥瑞。”安音顿了顿，“准确来说，我是琴灵。” “琴灵？” “嗯。”安音见他疑惑的神色，温色一笑，开口解释起来。 相传上古，伏羲曾用梧桐木塑了一把瑶琴，又注入了自身的灵力。这把瑶琴音韵极致，上可传九霄，下可通四海，被后人称为琴之始。 还曾传，这把瑶琴音韵一响，便可凝息静气，吸收世间所有的杂质，所以很受世人追捧。 不过后来，这把瑶琴几经转手，几番修增琴身，最终竟失去了下落…… 其实，是因为这把瑶琴本身的器灵，也就是安音，修成了人形。所以才躲开世人，匿身而藏。 “原来是这样！”沈西恍然大悟，“安大哥也好厉害！” 宗辞眉心又是一蹙，打断两人的对话，“所以，喊我来做什么？” 凤凰察觉到了他无端变化的情绪，颇觉奇怪。 “第一，是想让你把玉如意请出来帮忙。第二，想让你用自身灵力，助力安音和如意。” 玉如意本身也是受了几代人的祝语所成，可以克制邪气。再加上安音的曲奏去邪，就能将雪子体内的污邪排尽。 宗辞的灵力强大，如果在阵法外面助力，就能加快速度。 其实，凤凰和毕方所做的这个决定，也有一小方面，是为了宗辞考虑。 宗辞才破了二尾封印，能够适当消耗点灵力，并不是坏事。 当然，这事的考量，两人并未告诉宗辞。 宗辞闻言，也没多话。 从自身的纳灵袋中，取出一个盒子，随即就将其打开，唤出了玉如意。 一身水色旗袍的她，在一众男人中，显得格外出彩。 她瞅了一圈，随即就朝着沈西走去，“哟，小可爱，好久不见。” 说罢，还用玉手挑了挑沈西的下巴。随性洒脱，而显别样魅力。 沈西不好意思地后撤一步，避开了两人进一步的触碰。他还是和先前一样，对着玉如意乖巧称了一身‘姐姐’。 宗辞看着自己身前的沈西，眼中惹上些许不悦。 这家伙，怎么对谁都这么软？ 宗辞想着，身子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抵在了沈西的身前。他冲着玉如意，简单解释了一遍事由。 玉如意闻言，点头，“没问题。” 众人见此，也便不再耽搁。沈西很自觉地退到了外侧，没去打扰他们。 *** 阵法开始。 安音凝神运气，只是瞬间，就凭空多了一把用灵力聚成了瑶琴。 玉如意施法，黄玉色的灵力将昏迷中的雪子包裹住。 安音见此，修长的手指便快速弹出了第一个音，低缓悠扬。让人忍不住觉得心旷神怡。 宗辞也不多话，在外施加助力。 阵法开始没多久，昏迷中的雪子就发出一阵痛苦呓语。一缕缕黑色的污浊灵力从她的身上溢出。 在旁的毕方立刻用聚灵袋，将其收尽。 ……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几人才停下手来。 各个都是修为高深的人，这样一连串耗费灵力下来，都面不改色。 沈西眼中满是崇拜，帮不上什么忙的他，只能快速跑去给众人倒了些水过来。 乖巧，还贼懂事。 当然，这第一杯水，还是牢牢端给了宗辞。 “小西，听说你现在在妖怪局工作？”没过多久，安音也接过了他递来的水。 “嗯，和宗队一起！”沈西看着宗辞，忍不住带上他，“宗队可好了，教了我好多。” 安音笑笑，“你能好好生活就好，这样你姥姥也就放心了。” 在旁沉默的宗辞听见这话，才意识到了一点。 原先妖怪村的族长说过，沈西的姥姥曾经请了一人，去看过沈西。 难道这人，就是安音？ “安大哥，你以后就生活在金都了吗？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暂时计划是这样。”安音想了想，回答了沈西的第二个问题，“其实，我前段时间就短暂回来过两次。” “那你怎么没来看我？”沈西听见这话，有些抱怨。 安音笑道，“第一次回来，正好遇上了你们所谓的人皮案？我还救了一个普通人，把他带到金都督察局去了。” “嗯？！”沈西瞪大眼睛。 当初人皮案，赵垣深差点丧命在行凶者的手中。赵垣深在审问时就坦白过，说是有个人救了他。 没想到，居然是安音？ “还有一次，我把一个学生介绍到了你的店里。本来想给你多赚上一笔钱，没想到反倒给你惹麻烦了。” 安音说的这名学生，就是第二个案件里的叶闵。当初安音也是无意间遇到了他的，没想到反倒给沈西平白惹了麻烦事。 当然，这些事情，也都是安音刚知晓的。 沈西想了想，终于把这些疑惑点给想通了，“原来是这样！” “这段时间邪气四溢，我闲着无事，就去各地驱驱。”安音解释道，“本打算回来找你，没想到你不开店了。小西，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吗？”沈西看了一眼宗辞，说道，“我住宗队家。” 虽然两人的年纪有点差距，但是妖界向来不看重这些。所以，安音一直将沈西当成弟弟看待。 他没深究沈西和宗辞的关系，只怕沈西这样‘寄人篱下’会不舒服，于是好心问道，“正好我要在金都找房子，到时候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话音刚落，沈西和宗辞同时变了神色。 第44章 暗生醋00 沈西听完安音的提议, 下意识地看了宗辞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也正看向他。 两目对视,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移了眼。 沈西抿了抿唇, 一时没有答话。 安音见他沉默, 又是问了一句, “小西？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 “啊？哦……”沈西心虚地移了移视线。 如果没有遇见宗辞，沈西或许会很开心地接受安音的提议。他一个人孤独惯了, 如果能有人作陪, 他自然很乐意。 只可惜, 现在他满眼满心都是宗辞。 妖怪局会给员工安排住宿, 只要沈西愿意, 实习期一通过，他就能搬出去住。 但他一直不愿提起这事, 其实私心就是想要赖在宗辞的身边。 “小西？”安音见他未出声, 蹙了蹙眉头。 “安大哥，再、再说吧。你找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嘛……”沈西含糊其辞道。 深怕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就会引起宗辞的警觉。 毕竟当初可是自己死皮赖脸, 住进对方的房子的。 宗辞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看了一眼沈西，突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想法。 这答复……是想要搬出去, 还是不想搬出去？ 好巧不巧，玉如意还走上前来, 搂住沈西的肩膀, 玩笑调侃, “西西啊，我还是喜欢你的小隔间，要不……到时候多我一个？” “……如意姐。”沈西噎了噎，“你是女孩子，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难不成，你们还以为能占得了我的便宜？”玉如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极为潇洒地说道。 “怎么？小西还没给安排员工住宿？”凤凰乍一听此事，也插嘴道。 “额，嗯。”沈西如实说道，“因为我还没过员工实习期，所以局里还不能给我分配住宿。霓龙区房价太高了，我暂时还没有多余存款。” 说到存款，沈西有些不好意思。 沈西出世三年，其实也存了一笔小钱。结果一年前，学着别人玩投资，血本无亏。 这事被他当成黑历史，所以他瞒得很紧，谁都没有透露。 “原来是这样……”凤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这样，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下，提早给你分配员工房子。” 沈西一怔，莫名觉得发愁。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根本不想要搬出去啊！ 沈西瞥了宗辞一眼，想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结果对方垂眸未语，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行不行，说得太直白，万一让宗队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可怎么办？ 一连三人围在他的身侧问话，沈西躲也躲不过去，愁得直想摇尾巴。 结果宗辞突然动身，大步走了出去。 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场，让一众人都察觉到了。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情绪不好？”毕方忍不住出声问道。 凤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沈西见此，立刻抓准时机开溜，“宗队等等我！两位前辈、如意姐、安大哥再见！” 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瞬间溜走。 *** 沈西坐回私家悬浮车上，宗辞仍是紧绷着脸。 “宗队，你怎么了？”沈西担忧道。 宗辞侧头看向他，见他满眼抑制不住的担忧，心间微怔。他缓了缓表情，“我没事。” 沈西蹙眉，直接伸手探向了他的额头，“不是不舒服吧？” 宗辞无奈一笑，只觉得方才的不悦感消失无踪。 他本能地握住沈西的手，双手相触，令两人皆是一愣。 “笨。”宗辞松开他的手，说道，“我是妖怪，会生病？” “哦，也是。”沈西想起这点，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宗队……” 宗辞将车子设置好目的地，“嗯？” “我还不想搬出去。”沈西小心翼翼地将这话说出。 宗辞没想到，沈西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迟疑了几秒后，才询问道，“为什么？” 沈西拿不准宗辞的意思，一时又缩了回去。他将视线移至窗外，吞吞吐吐地找了一个蹩脚的措辞，“……跟着你才能学到东西。” 宗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 不知为何，眼底浸上几分笑意，浅声回答了沈西之前的话。 “我也没赶你出去。” 沈西担忧紧张的情绪松下大半，顿时就笑嘻嘻地移回视线，“谢谢宗队！” “嗯。” 沈西又是自顾自地嘿嘿笑了两声。 “宗队，我们今天去外面吃东西吧？就在我们住的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想吃！” 沈西向宗辞提的要求，十分之八.九是关于‘吃’。 “宗队……”沈西坚持不懈，“你不吃的话，看着我吃也好。一个人吃火锅，想想都觉得很可怜。” 你不吃的话，看着我吃？ 这话，也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宗辞算是彻底服了身边的人，“行了，自己改目标地点。我眯一会儿，到了喊我。” “好！” 即便不去看，宗辞也能想到对方此刻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侧过头，嘴角微弯。随手拉下一旁的隔层，休息去了。 *** 年关一过，初八，妖怪局全员在上班前，准备了一场年初宴。 沈西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宴席，很兴奋。 局里为了众员工着想，特意准了素食。毕竟妖怪局成员众多，如果上了荤菜，免不了犯了某些员工的忌讳。 一顿饱饭后，众人免不了弄点娱乐节目助兴。 宗辞仍是淡淡地坐在一侧，不苟言笑。 反正他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这么个形象。沈西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看见对面的安音。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以一笑。 沈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用手做了个跑路的动作。 对方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其实宗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幕，见两人偷摸着进入一个小隔间，脸色变了变。恰时，傅晟临走了过来，拉着宗辞喝酒。 傅晟临这次是代表人类方过来的。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傅晟临察觉到了宗辞的不对劲。 宗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隔间，收回神，“没事。” 傅晟临总觉得奇怪，却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 小隔间内。 “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要私下和我说？”安音笑道。 沈西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不好意思。” “安大哥，我……”沈西有些紧张地开了口，却又止住了。他停顿了几秒钟，终于仰头贴着安音的耳畔说了几句。 安音的笑意一顿，结果小隔间的门突然打开。 沈西一惊，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外。 宗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挨得极尽。 “宗、宗队！”沈西吓了一跳，连忙撤身，和安音隔了些许距离。 他神情慌张，耳根子通红，就连双颊也是不正常的红晕。 你们是做了什么？怎么怕被我发现？ 宗辞脑中莫名闪过想法，心里竟有些酸溜溜的。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表情，说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就将门合上。 沈西心有余悸，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安音。 安音了然于心，轻叹了一句，“小西，你说的那事，我感觉很简单。” “……简单？” 安音温和一笑，“嗯。” *** 傅晟临还在坐在酒席上喝酒，见宗辞浑身寒意走了回来。 “怎么？不是说有事？那么快就回来了？”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宗辞看着桌前的酒，直接端起灌了一口。 “哎哎！你不是不喝酒的吗？”傅晟临大惊。 被酒意一刺激，宗辞总算平复了一点。他的余光又朝远处的小隔间探了探。 还没出来？ 很好。 “老傅。”宗辞开了口。 “嗯？”傅晟临听见他的话，应道，“怎么？” 宗辞想起不久前沈西说过的话，问道，“我很老？” 只是这语气中，无端透着点郁闷。 傅晟临似乎像发现了新大陆，嘿嘿一笑，调侃道，“你老不老，你还不清楚？” 宗辞瞬间刮去一记眼刀。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很年轻啊，至少现在的外貌。”傅晟临改变策略，果断夸奖，“你是不知道，我们督察局很多小姑娘都喜欢你。” 宗辞闷声不吭。 “对了，你们妖怪局新来的治疗师是什么身份？看上去还挺儒雅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局。”宗辞忽然一冷，直呼职位。 傅晟临一懵。转眼就瞧见宗辞动用灵力，将远处的一大瓶白酒运了过来，“啊？” “喝吧，闭嘴就好。” 今天的宗辞，浑身不对劲。 傅晟临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很有自知之明地移位，找别人喝酒去了。 等到傅晟临走后，宗辞这才将视线又一次移到小隔间上。 门，仍是紧闭。 明明安音还比他大，可在沈西眼中—— 他就是老妖怪，安音就是安大哥？ 宗辞轻哼一声，薄唇微动，不悦吐出两字，“双标。” 第45章 喜欢你00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沈西才从隔间里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 安音跟在他的身后，垂眸看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宗辞早就盯着他，见对方回望, 这才蹙然收回视线。 沈西走回宗辞身侧坐下，他含笑道，“宗队。” “嗯？”宗辞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沈西问道, “我有点困了。” 刚刚沈西喝了几杯酒，又闹了一会儿，不胜酒力的他此刻困意正盛。 宗辞听见他软乎乎的语气, 侧目看了过去。 对方正睁大眼睛，望着他，眸中带上一丝水雾，大概是困极了, 才有的生理反应。 只道是懵懵懂懂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你……”宗辞本想让他去找安音，结果这话还没出口，就被他硬生生地遏止在喉咙中。他有些不自然的改口，“走吧。” “好！”沈西起身，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看远处的毕方、凤凰等人, 犹豫道, “要去和前辈们打声招呼再离开吗？” 宗辞随着他话, 抬眼望去。 见才和沈西分开的安音也在那侧, 直接果断地说道，“不必了，走吧。” “哦，好。”沈西乖巧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宗辞走在前端，想起之前沈西和安音待在一起的画面，莫名觉得心乱如麻。 宗辞本就不迟钝，他知道自己对于沈西的感情有些超出范围，甚至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甚至几次将自己真实的情绪外露。 这对于一向淡漠惯了的宗辞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对于沈西，他就是有些难放下，总会不自觉地去找寻对方的身影。 宗辞出神想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了。 他一怔，立马转身去看。 哪知没看见沈西的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毛绒绒的狗崽子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 宗辞心头的紧张感稍释，升起的是更为强烈的无奈感。 这家伙，还真是一喝醉酒，就喜欢把自己变回本体睡觉。 宗辞想起上回，沈西醉酒时调戏自己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甚。 对于那件事，对方应该一直蒙在鼓里，否则还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宗辞正欲抬步靠近，一道黑影却忽然出现，弯身将沈西抱了起来。 “呀，睡着了，还真是可爱。” 宗辞眼中出现一瞬的戒备，快步而去，“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会伤到他。” “得了吧，就你把他看得娇贵。”眼前男人发了话，是判官崔煜。 对方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墨色长衣，原本散开的头发被一根红线束在身后，简单潇洒。 崔煜摸了摸怀中狗子，柔顺的毛发还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别像对敌人一样的看着我。”崔煜将沈西递了过去，“喏，给你，抱好了。” 沈西大概是酒意上头，这样闹也没见醒来。 也许是在睡梦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温，狗子的脑袋使劲蹭了蹭宗辞的胸膛，继续酣睡。 宗辞见此，眉眼松动，将其牢牢抱在怀中。随即，他便将注意力移到了崔煜身上，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崔煜听见这话，眸色沉沉，其中似乎还闪过一道血光。 他露出一抹勾人的笑容，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浑身上下反倒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宗辞见他如此，微愣。 “不过是念在那人生辰，一时兴起，来看看你罢了。” 崔煜的手中凭空多了两壶酒，晃了晃，“看来今天的你……不适合陪我。” 宗辞神色猛变。 前些时间只顾着沈西和安音的事情，竟将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崔煜也不看他的表情，直接将一瓶酒给打开，醇香酒气透了出来。他嗅了嗅，闭眼，故意略过眼中的情绪，喝了一口。 烈酒一酌，将那点缥缈不真切的情绪压下。 “也是，放下才好。”崔煜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和这小家伙，可得好好的。这酒还是我自己藏着喝吧，先走了。” 宗辞全程未说一句话，只是脸色难得显出几分不忍。 “崔煜。”他盯着崔煜的背影，喊道。 崔煜停下步伐，并未转身。 “那你呢？” 崔煜沉默了好久，这才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随即就化成一道黑雾，离去了。 宗辞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怀中狗子无意识地哼哼了几声，才回了神。他抱着沈西，回到车内。 车子设置了目的地，自动行驶。 宗辞垂眸看着沈西，一语不发。 直至抵达家门口，那些原本还困扰着他的情丝，终是被他悉数压了下来。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月圆且明。 沈西乐呵呵地待在厨房里，一旁的手机还保持着视频通讯。 “傅局！我这样做对不对啊？醋加多少啊？……” “一勺半！一勺半！”傅临晟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宗辞怎么会允许你进厨房？我说，要不我去做？看着你折腾，简直比办案还要费劲。” “傅局，你可千万别来！都是最后一道菜了。”沈西忙不迭地制止。他将锅中的肉丸子翻了翻，还给傅晟临看了看，转移话题，“我觉得不错啊。” 傅晟临懒得再说他，见是最后一道菜了，连忙说道，“看着锅里，别烧焦了就好！我还有事，挂了！” “谢谢傅局，再见！” 沈西挂了通讯，哼着不成调的歌，满是笑意。 身后忽然传来宗辞的声音，“折腾够老傅了？” “宗队！”沈西回头，脸上的笑意还未止住，“你看看，我是不是做的也挺好的！” 宗辞走近，简单的三菜一汤，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奇怪的色泽和刺鼻的气味。 “还行。”宗辞评价道。 沈西听见这个评价，垮了脸。随即又快速恢复斗志，自信满满，“名师出高徒，味道肯定好！” 宗辞淡笑，“是吗？” “当然啦。”沈西见时机差不多了，一把将锅铲递给了宗辞，“宗队，等汤汁吸收得差不多了，就盛上来！我要先去冲个澡，再好好吃饭！” 说完，也不管宗辞答不答应，就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宗辞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铲子，愣了好几秒，才认命般地闭眼叹气。 *** 等到饭菜都上了桌。沈西这才兴奋道，“宗队！你吃吃！我好久都没和别人过元宵节了！我还买了汤圆，等等最后吃。” 宗辞闻言，便想起沈西原先的生活，微怔。 ——好久没和别人过元宵了吗？ “……嗯，我也是。”宗辞不着痕迹地收敛了情绪，转而浅笑道，“辛苦了，我会好好吃的。” 得到宗辞的答复，沈西眼眸一亮，“都吃完才行！” ——吃饱了才有力气讲正事啊。 沈西在脑内补充了一句，内心隐隐约约有点紧张。 烧的这几道菜，虽然比起傅晟临还差了些，但还算是可口。沈西忙了许久，自然饿得不行。宗辞也算是给面子，吃了好些。 不出一个小时，两人就将几个菜给解决完毕了。 “宗队还饿吗？我去煮汤圆。” 沈西起身，急匆匆地就想去厨房。 “沈西，迟点。”宗辞喊住他，“我很饱了。” “啊，哦。”沈西有些不自然地坐下，浑身透着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眼尖的宗辞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西打着马虎眼。 明明之前做了很多准备，到了此刻，尽顾着紧张，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那我先回房间。”宗辞见他如此，故意起身，准备离开。 “诶诶，宗队！”沈西慌忙起身，拦在他的身前，“我、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余音未落，沈西的耳垂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彻，更显圆润可爱。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宗辞全部的注意力。 “说什么？” 沈西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宗辞深邃的眸中。 乍眼看去的一瞬，烦乱紧张的心绪得以平歇。 沈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宗辞的场景，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他驻足了好久。 再然后，是店内的见面。那个时候的宗辞淡淡的，凡事都是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样子，还让沈西有些生畏。直到两人一起办案，沈西才敢靠近他。 或许是身边缺少像宗辞这样的人物，又或许是宗辞天生就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沈西总是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还总以他的小跟班自居，也不知道惹了流火多少白眼。 沈西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对宗辞抱着别样的感情。 好像是从那夜的天台，宗辞解救了被恐惧包围的他。又好像是在妖怪村时，对方那句‘护短’…… 等沈西彻底确认是，就已经深陷其中，且甘之如饴。 “宗队。”沈西轻吸一口气。 “嗯？”宗辞似乎察觉到什么，声音竟有些不稳。 “我喜欢你。” 第46章 月夜乱01 宗辞瞳孔微缩, 神情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宗、宗队，你千万别觉得我在开玩笑……”沈西慌里慌张的, 却认真地想要将心意表达清楚, “我喜欢你。” 又是一句重复。 宗辞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的真切。 活了千年的他, 头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喉咙有些发紧, 问道，“你和安音呢？是怎么回事？” “啊？”沈西懵懵的。 “那天酒宴在隔间, 我看见你们贴得很近。” 沈西一听见这话, 小脑袋瓜瞬间摇得很拨浪鼓一样, “不是的！” “宗队, 我只喜欢你。”沈西急急切切的声音传来, 又往上凑了一步，“很喜欢很喜欢。” 宗辞一时无声, 一时间心绪复杂。 连日来藏于心底的那点醋味, 消散得无影无踪。随即而来的，是难以遏制的心跳起伏。 “宗队。”见宗辞沉默了太久, 沈西内心的紧张逐渐被不安所取代, “……其实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追你！” 网上攻略说了，只要脸皮够厚, 用对方法，早晚能追上男神。 这是沈西给自己留的后路。 宗辞看穿了他的不安, 刚想出声安慰, 脑海中却忽然晃荡出一个面容。 渐渐地, 竟与眼前的沈西所重合。 霎时，宗辞眉头紧蹙，一切澎湃而出的热意瞬间冷却。他双手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宗队？”沈西总觉得宗辞的情绪有些奇怪。 可在下一秒，宗辞就收敛了所有情绪，徒留下冰冷淡漠的样子。 “沈西。”声音平静到不带一丝起伏。 “嗯？”沈西小心翼翼地喊道，心头越发不安。 宗辞望着他，眸中完全没了昔日的笑意，自制而冷静地说道，“……我不喜欢你，也不会接受你的告白。” 咯噔一下。 沈西黯淡了神色。几秒后，他才堪堪露出一抹笑意，“没、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追……” “不必了。”宗辞打断他的话，“我们只能是上下属。” 眸中的期颐与热枕，完全泯灭。 宗辞这番拒绝太过强硬和果断，让沈西无所适从，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微低着脑袋，一言不吭。 “抱歉，我有点累了。”宗辞眼中闪过一抹短暂的不忍，快步回到房间。 啪嗒的关门声响起。 隔绝了两人一切联系。 沈西紧咬着唇，深呼气了好几次，这才慢半拍地走回桌边。 他看着一桌空碗，想起半小时前两人相处时的气氛。 好像是自己，亲自把这样的氛围给打破了。 眼中的雾气忽然间汇聚在一起，他有些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将手上的湿润随意抹去。 一忍再忍，沈西终是克制不住，脚步凌乱地冲回房间。 他看着房间的一切，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里从头到尾都是宗辞的家。 ——即便自己厚着脸皮，赖得再久，总归还是有离开的一天。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让他完全无法面对宗辞。 宗辞给予的一切，都太过温暖了。所以，当他突然狠心离开时，才会让沈西浑身发冷。 是他自以为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还总以为，宗辞对自己会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丝毫不给希望的拒绝，比一切都来的残忍。 沈西紧咬着唇，跌坐在床头，逐渐便水雾迷了眼。 衣袋里的手机忽然想起震动。 沈西下意识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安音发来的短信。 【小西，千万别紧张，有事情记得找我。】安音是唯一一个知晓的人。 沈西低着头，心里堵得发慌，直接将电话打了出去。 “喂，小西？”安音温润的声线传来。 “安大哥……”低低的，还带着些许哭腔。 安音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小西，怎么了？” “……弄错了，我们都弄错了。”沈西控制不住地抽泣着，“他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 “是我一厢情愿……”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宗辞。 “安大哥，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我也不敢看见他了。” 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心疼。 安音再清楚不过，沈西看上去乐观，其实是个没多大安全感的人。比起安音这个只在小时候见过的大哥，沈西显然将宗辞看得更为重要。 甚至把宗辞当成了唯一的光亮来对待。 宗辞的拒绝大概来得太狠，所以才让他陷入了全面崩溃。 “别哭了，我现在就去接你，你乖乖理好东西。”安音一直把沈西当成弟弟看待，如今自然焦心不已。 那日在宴席上，他能够察觉出，宗辞对待沈西是不同的。即便不是喜欢，但也肯定心存好感。 所以，沈西想要对宗辞告白的时候，他才会点头支持。 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快点过来。”沈西应了一声。 也许是短时间哭得太狠，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等挂断电话后，沈西抽泣着，将自己两个行李箱拿了出来，强压着难受收拾。 只是，这样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身体内的灵力似乎有些紊乱，沈西察觉出不对劲，想要闭眼凝息调整。 哪知一阵猛烈的痛感涌了上来，沈西呼吸一窒，双腿一软，竟直直倒了下来。 “嘭！”额头撞上桌角，短促疼痛后，便是天旋地转的晕眩。 沈西倒在地上，双重的痛苦让他蜷缩成一团，竟连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脸上滑过一丝温热的液体，带着淡淡腥味。 “嗯……” 沈西艰难伸手一擦，就染上了大量红色。 灵力充斥在体内，无规律地在筋脉里流动。一波接一波地痛苦，让沈西几欲昏厥。 只是恍然间，他脑海中浮现的人——还是宗辞。 *** 宗辞一回到房间，心绪就乱到不行。 他想起沈西眼中的失落，落于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眉眼间满是复杂与痛苦。 寻常妖只当他作为千年大妖，能力强大。可有件事情，他无法保证，甚至恐惧发生。 往事还历历在目，他不能放任自己如此！ 现在，如果能够割断沈西对他的感情，能够让沈西平安无恙的话，即便是再纠结不舍，他也要狠心下去。 宗辞在窗边站了很久，却忽然间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磕碰的声响。 他的眉眼闪过一丝担忧，下意识就想要动身前往。 只是不得已，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而在下一秒，宗辞的脑中便响起了沈西的呼喊，是传心术。 【宗队……】 压抑而痛苦，让宗辞猛然色变，“……沈西？” *** 身体上的强烈痛苦过得很快。 沈西把手撑在地上，费力地想要爬起来。 忽然间，房间门的电子扣一响，打开了。猝不及防的，让宗辞将他此刻的狼狈看了个彻底。 沈西的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渗出不少鲜血，顺势滴落在白色毛衣上，视感触目惊心。沈西还趴在地上未起身，脸色比起之前，苍白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骤然看见宗辞，沈西愣了几秒，却突然爆发力气，步伐不稳地起身，背对着宗辞。 “我不小心摔倒了。” 极为克制的话语，却带着让人心酸的颤音。 “……宗队，抱歉，打扰到你了。” 宗辞没由来地觉得呼吸一滞，心间泛起尖锐疼痛，将他的自制力悉数覆盖。 “怎么回事？”宗辞急切地走了过去，刚欲伸手拉过沈西，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我没事。”沈西抽了几张棉纸，随意遮住了伤口，“我在收拾东西而已。” 宗辞听见他的话，注意力这才稍微转移，落在了床边的行李箱上。 他顿了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心里一堵。可他更担心的，是沈西的情况。 “先别管这些事情，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说罢，又是去拉沈西。 “不用了！”沈西骤然转身，大喊。当视线触及到宗辞时，又软了下来，“宗队，真的不用了……” 求你了，别再这样对我…… 沈西竟又有些想哭的冲动。 只是痛感再度袭来，五脏六腑都像是挤压一般，让他猝然前倾倒去。 宗辞眼疾手快地将他接住，直接搂在怀中。他很快就察觉到沈西体内异样的灵力。 正月十五，又是一次月圆夜。 只是沈西这一波灵力，来得异常凶猛，且不正常。 “你放开我。”沈西被疼痛折磨，却仍是想要挣脱宗辞的怀抱，“我不用你管。” 宗辞强制性地抱住沈西，只是运出灵力，将他额上的伤口止血。 “别闹，乖点。等稳定下来，我把话和你说清楚。”宗辞低声安慰道，将他带至床边坐下。 一切的强硬冷漠和拒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看见沈西如今的样子，他根本没办法无视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情感。 “是我错了……”宗辞的话语里满是自责与歉意，“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该那样对你。” 强压着的情绪终于崩盘，身体和心里的痛苦一瞬爆发。 沈西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宗辞，泣不成声，“我不要！我不要听你说……我要等安大哥来接我！你放开、放开我！” 痛苦又一次压过所有的一切，沈西没了力气，倒了回去。 衣料被眼泪打湿，灼得宗辞生疼。 沈西贴在他的胸口，闷闷地，不知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告知宗辞。 “我不会喜欢你了。” 宗辞搂着沈西的手臂骤然收紧，“沈西。” “啊……”沈西被痛苦淹没，竟死死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印。 意识变得恍惚不清，几乎所有的感官都在抽离。 本就紧抱着他的宗辞，突然欺身直直吻了下来。 第47章 月夜乱02 双唇相接, 温热的触感传来。 沈西眼睛微睁, 恍然如梦。只是接踵而来的痛苦, 让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呼出声。 唇间传来细碎的痛苦, 每一下都刮得宗辞生疼。 “乖，没事的，我在这里。”宗辞轻声安慰。事到如今，他只想牢牢圈紧沈西，平复他的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 源源不断的灵力渗入沈西的体内，只是和之前不同, 宗辞此刻的灵力，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宗队。”沈西坠入彻底的疼痛, 无意识地呢喃着宗辞。 宗辞改变了方法, 既然是因为灵力紊乱而痛苦，那么只要将这些灵力逼出就好！ 有他暂时代为接收这些灵力。等过了今日, 他再慢慢将灵力导回沈西体内。 但让宗辞意外的是, 慢慢渗出沈西体外的，竟是五颜六色的杂灵。 “啊！”沈西痛得大喊。 宗辞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脸上溢出慢慢的担忧。他只得加强自己的灵力, 企图暂缓沈西的痛苦。 月圆之夜，万物灵力最盛之时。 沈西本身的灵力很特殊, 纯且粹。万物里这样的纯净灵力少之又少, 所以他才会想雪子那样, 难以增进修为。 但今日, 他的体内居然混进了那么多参杂的灵力？ 对于其他混杂的妖修来说, 或许还是一件美事。 可对于沈西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就像是一碗清水里，忽然混入了五颜六色的液体。时间一久，这些液体就会和清水混合，从而毁了这碗清水！ 当务之急，必须要将这些杂灵排除或者净化！ “好、好疼。”沈西的脸部因为疼痛而扭曲，冷汗不止。 “别怕，我在这儿。”宗辞贴近沈西，吻了吻他的额头，继而他便凝神，全心释放出大量的灵力渡入沈西的体内。 将灵力逼出体内，就像是在抽丝剥茧，只会给沈西带来双倍的痛苦。 宗辞不愿如此，宁愿自己费尽灵力去净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宗辞的脸色逐渐凝重，想要进化灵力，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忽然间，昏迷中的沈西被钻心的疼痛刺醒，猛然呕出一口血！随即再度昏死过去！ “沈西！”宗辞一时慌乱。 糟了！已经有杂灵顺着经脉钻入沈西的妖丹内！ 万物的灵能巨大，而沈西在不受控制地、甚至是无节制地吸收！ 即便宗辞再厉害，随着灵力的消耗，也会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再不抓紧净化，沈西很可能会丧命！ 宗辞紧绷着神色，不知是想通了什么。 他骤然抽手，往自己的掌间划过一道血痕，贴于额间。 口中默念了一道咒术。 只是顷刻，宗辞体内的灵力突然全面积的爆发。本就护着沈西的蓝色灵圈再次扩大、增亮。 宗辞呈现出半妖形，双手仍是牢牢护着怀中的人。 “沈西，撑住！”宗辞贴着他的耳侧，轻声说道，“一定要撑住，明白没？” “等今晚过去，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晚餐后是我不对，是我的自以为是伤害到你了。” “……” 宗辞不断喃喃地和沈西说着话，越是这种时候，沈西就越要支撑住意念！ *** 住在十楼的流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直到刚刚，一阵猛烈的灵力爆发。 流火是妖，对于空气中灵力的波动自然极为敏感。 更何况，这股灵力还无比熟悉。 ……宗队！ 察觉出来的流火一阵心惊。 宗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溢出那么强劲的灵力？ 流火深觉不对，立即跑了上去。他见大门紧闭，也不多想，直接将电子密码输了进去。 这是宗辞以前告诉他的，就是预防突发事件。要是放在平日里，流火是不会贸然入内打扰的。 果然一进门，空气中更为浓厚的灵力就扑面而来。 “宗队？西西？”流火喊了两声，见没人应道。客厅的灯光、餐桌上的空碗，怎么样都不像是没人的样子。 流火疾步走进去，发觉沈西的屋内泛出极为耀眼的光亮，立刻走了进去。 只是才到门口，流火便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住这刺眼的光亮。 他眯着眼睛，朝着里面望去，只是一瞬，他就惊到了！ 宗、宗队…… 半妖形？三条尾巴？ 怎么回事？ 宗辞察觉到有外人进入，抬眼望去，眼眸似有惑人的蓝光闪过。 “宗队。”流火踌躇着不敢上前。 毕方前辈曾经警告过他，只要发现宗队多了尾巴，就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 流火想到这点，迅速掉头跑了出去。 宗辞现在根本无空分心，他见流火离去，也没阻拦，继续专心地照看着沈西。 *** 流火才一出门，就碰到了安音。 “流火？”安音见他急切害怕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安音本是为了接沈西来的，结果一到楼下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灵力。 “安、安音大哥。”流火急忙说道，“西西好像出事了！宗队……” 还没等流火讲话说完，听完前半句的安音就快速走了进去。流火咽了咽紧张的口水，连忙下楼拿电话，打算将这事告诉毕方等前辈。 安音大步迈入房间，也是一惊。 “宗辞！你把小西怎么了？！” “闭嘴。”宗辞没时间和他解释缘故。 沈西体内的杂灵异常凶狠，即便他开了封印，解除了三尾。时间一长，都显得力不从心。 “你……” 安音刚欲继续说话，哪知凭空就出现了两道身影。 是毕方和凤凰。 两人一看见宗辞的情况，顿时惊道，“怎么回事？” 流火急忙忙地跑回来，一见毕方和凤凰，有些发懵，“前、前辈！” 他前一分钟才打完电话，怎么两位前辈就来了？ 其实凤凰和毕方一听见宗辞破了三尾，知道事情不简单，没遵循在人界的规矩，直接用灵力移身而来。 沈西的气脉越来越弱，宗辞完全顾不得在场几人，再一次破开掌间的血痕，企图贴近额头。 毕方和凤凰一见，双双出手，将他止住。 “小辞！你别胡闹！”凤凰气场全变，异常严肃，“别忘了当初我们为什么封印住你的灵力！” 毕方的脸色极为难看。沈西还昏迷在宗辞的怀中，毕方早已经看出端由，却也不得不阻止，“小辞，收手。” 也许是宗辞的灵力输出骤然减弱。沈西的妖丹再一次被杂灵侵占。 “啊啊啊啊！”沈西像是濒临绝望地大喊，随即呕血不止。 “小西！”“沈西！” 安音和宗辞同时大喊。 安音二话不说，随即幻化出瑶琴，企图给沈西凝息。 宗辞被急红了眼，直接挣脱开凤凰和毕方对他双手的禁锢，“我不能让他在我眼前死去！” 前所未有的偏激语气，只是这语气下，却隐藏着极度的恐惧。 凤凰和毕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用血掌贴额，破开灵力。 竟直接从三尾破到了五尾！强大且凶狠的灵力疯狂涌出。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惊雷，房间内的压强与气流让流火这样的小妖发颤不已！ “小辞！”凤凰又惊又恐。 毕方率先反应过来，直接将灵力输送了过去，在宗辞和沈西外层形成一道防护。他大喊，“你个老凤凰还愣着干嘛！快点！” 必须要压制住宗辞的灵力，即便不行，也不能让他波及到外面！ 否则，千年以前的一切都会重新上演！ 凤凰反应过来，随即就输出灵力，“安音，你别管小辞他们，来帮忙！” 能让两位上古祥瑞惊恐急切成这样，安音早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连忙将瑶琴转移方向，帮助凤凰等人加固防护层。 “流火，守着外面，别让其他妖物进来！” 这处的灵力强到如此，肯定会吸引一大批邪祟们前来一探究竟。 甚至还有心术不正修的邪祟，借机钻空子。 他们必须守住宗辞和沈西，没办法一心多用。 “嗯，我知道！”流火好歹跟在宗辞身边那么多年，修为算不上顶尖，但绝对不弱。 流火狂奔到楼下，果不其然，周围已经出现了有些修为微弱的邪祟。 邪祟于人、于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流火也不做多想，直接使法将他们捕捉。 所幸他们所在的住宿被妖怪局下了特殊结界，寻常普通人不会发现异常。 否则今日的事情，肯定会更麻烦！ 流火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地面上的邪祟。 风起月夜，空气中似乎染上了某种不安感。 突然间，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突然呼啸过一阵沉闷的吟啸声。 流火抬头，瞳孔不由自主地晃动。 一团巨大的邪物冲破云层，盘旋在顶楼。 它浑身泛出黑色灵力，形状似龙似蛇，单看形体，比流火不知大出多少倍。 又是一声吟啸声。 这邪物似乎有些忌惮屋内的人，但又被灵力的强大所吸引。 等待了一会儿，它终是控制不住内心对灵力的邪念，朝着屋内急速冲去！ 第48章 月夜乱03 流火猛然色变！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红光突然落下，在邪物的面前绽开, 形成了一道屏障。 那邪物没能刹住, 一头撞到在上面。这下估计撞得够狠, 竟还带出了丝丝火花。 它咆哮着盘旋在上空, 身子有些扭曲。 而在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中就出现了红色光亮。 如凤鸣般的声音传来, 久久不散。 流火解决完周围的邪祟, 连忙抬头, 只见一道赤身长尾、似鸟状的身影。对方浑身泛着灵气, 一双眼睛竟极为明亮。 来者扇动着羽翅, 直接冲向空中的邪物。 那邪物不甘示弱，一阵吼叫后冲了过去。 而那鸟的速度更快, 直接侧飞到邪物的上方, 用鸟喙死死啄住对方的首部。 “吼——！”邪物的嘶吼声剧烈。 而在下一秒，赤鸟就将其在空中打转狂甩起来。 流火看得震惊, 突然觉得这邪物可怜又可笑。 过了一会儿, 赤鸟才从几十米的高空中，直接将其摔下。这邪物被打得没了反抗的心，竟挪着巨大的身躯在地上蠕动, 和蚯蚓一样。 流火还不敢贸然靠近，只得站在远处观察。 才发现这邪物的首部, 如同蛇首。因为受了伤的缘故, 此刻正渗出紫黑色的液体, 还挥发出了一些黑色邪雾。 没一会儿。那只赤鸟就化成一道人形，落了下来。 穿着黑色的皮衣，面容冷峻刚毅。流火想起他方才的出手，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个果断的主。 “你认识小辞吗？”他开口就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语气虽淡，却有些紧迫的意味。 “宗队吗？”流火堪堪反应过来。 又一个喊‘小辞’的？难道也是宗队的长辈？ “嗯，我是他相熟的长辈，叫重明。”来人讲话干脆利落。 上古祥瑞之一的重明鸟？！ 流火震惊不已，却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宗队在十一楼！前辈请快点上去！毕方、凤凰前辈都在！” 重明一听这话，顿时俊眉一蹙。他二话不说，走了上去。 “诶，前辈！这、这个邪物怎么办？” “邪蟒而已，没用的东西，只会扭来扭去。”重明不屑道，“找个袋子收了他。” 重明说的袋子，自然是收邪袋。 流火懵了懵，重明的身影已经消失，他只好对着空气说道，“啊？哦！” *** 重明见楼道内没人，直接移形到了十一楼。空气内，裹挟着充沛的灵力。大门开着，他没多想，就走了进去。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重明还是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床上，宗辞正搂着一个人，疯狂输送着灵力。 而他的身后，竟垂着五条尾巴！ 重明疾步走近，见毕方和凤凰紧绷着神色，拼命加固着宗辞范围的防护层。 可即便是这样，过于强大的灵力还是将防护层冲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争先恐后地溢出。 “怎么回事？” “重明，你来得正好！”毕方咬着牙迸出几字，“小辞破了封印。” “我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不拦着他？！”重明显出一丝急躁的怒意。 凤凰眼也没转，“重明，废话少说！给我帮忙！” 重明哪里还用等他吩咐？余音未落，他就释放出红色的灵力，帮着一起加固防护层。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外围几人都觉得难以支撑时。 宗辞忽然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霎时间，苦苦支撑的防护层破碎！ 重明、毕方、凤凰和安歌四人，都被这股灵力波动，掀翻在地。 天空再次爆发出剧烈的闪雷，轰隆轰隆！ “小辞！”三人惊恐大喊。 宗辞整个人都被蓝色灵力包围，寒意从他身上弥漫。慢慢地，他看向地上的四人。 那双眼眸中，毫无波澜。 凤凰正打算开口，哪知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声响，细若蚊吟。 “宗队。” 宗辞冰冷的眼眸一动，紧接着，沈西的体内忽然就爆发出了一阵更为剧烈的白光。 白色灵力瞬间散了开来，就将两人连带着宗辞身上灵力，一并包裹在内。 和那日在雪山上，一模一样。 凤凰等人乍一见此，似是不敢置信。很快地，重明就反应过来，“这灵力……” “没事了。”毕方跌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扶额，“没事了……” “你确定？”凤凰也感受到不寻常的地方，心里却仍是担忧。 毕方无力说话，点了点头。 众人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床上的亮光慢慢消散。只剩下已经恢复人身的宗辞和躺在他怀中的沈西。 宗辞眸中的迷茫稍纵即逝。 “沈西！”他低头，就看见沈西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的怀中。 脆弱不堪。 “沈西……”宗辞开了口，嗓音沙哑不已，“沈西？” 没有任何回应。 宗辞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毕方无奈摇头，费力爬了起来。他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下沈西的鼻息。 这是如今为止，最不会伤害到他的方式。 毕方的手指在沈西的鼻端静静停留，只是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方叔？”宗辞极力克制着自己，寻求着答案。 毕方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小辞……” 宗辞轻声打断他的话，“他累了，睡着了。” 安音推开毕方，欲想伸手一探，结果宗辞直接打断他，“他没事，不用你们这样去探。” “宗辞！”安音生气道，“你别忘记你晚上对沈西说了什么！他让我带他走！” “我说了，他需要休息。”宗辞瞥了安音一眼，身上涌出强势的气场，丝毫不让。 安音气结，“你！” 凤凰和毕方相互对视了一眼，明白形势不容乐观。 房间内，安静不已。 忽然间，传来一道声音，“怎么那么多人？” 众人纷纷警惕转身，便见一团黑雾袭来，逐渐形成身形，是崔煜。 崔煜也不等众人的反应，直接走了进去。 他看见宗辞怀中的沈西，脸色微变，“果然出事了。” “什么？” “什么意思？” 宗辞和其他几人追问。 崔煜手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瓷瓶，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沈西的一缕魂魄都跑到阴府了！” 所以，此刻的沈西才会毫无生气。 “宗辞，把他给我放平在床上。”崔煜冷静道，“魂魄不能脱离本体过久，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 宗辞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将沈西放在床上。 崔煜动用灵力翻转玉瓶，几秒后，才贴近沈西，将里面的一缕魂魄渡了进去。 他伸手贴着沈西的额头中心，不知默念着什么。末了，才厉声说出一字，“回！” 话音刚落，床上的沈西忽然轻咳一声。 “带他去妖怪局的专属医院，接收治疗。”崔煜说道，“魂魄刚刚归位，灵力又消耗过多，他现在的身子很弱。” 崔煜看着宗辞，似是玩笑般地说了一句，“虽然我是很想让小可爱来我的阴府玩，可他来得太突然了，我也还没准备好，可不打算留他。”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沈西已没性命之忧。 宗辞松了口气，将沈西横抱起来，“多谢。” 几人同时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徒留下一个崔煜。 崔煜神情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忽现释然，抽身离去了。 *** 妖怪局专属医院。 沈西被安置在病房内，里面现代科技的仪器和古老的灵气阵法共存。 凤凰代表其余几人，终于发了话，“小辞，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辞闻言，看了一眼床上的沈西，示意道，“出去说吧。” “好。” 几人走到病床外，宗辞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众人。 “……他体内的杂灵太过巨大，我不得已，只好破开封印，启动更多的灵力去净化。”宗辞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有些自私，态度严肃地朝着凤凰等人鞠躬，道歉，“宗辞知错，请各位前辈责罚！” 凤凰摆了摆手，“罢了，没出事就好。可说来奇怪，小西的灵力怎么能阻止住你？” “还有，他的体内为什么会混入杂灵？”重明问道。 宗辞紧蹙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小西这孩子的灵力看似微弱，但是关键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不简单。”安音沉声说道。二十多年前，还是幼崽的他，就是这样救了全村的妖民。 一直未语的毕方叹了口气，总算是明白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月圆之夜，沈西的体内混入杂灵，危及性命。宗辞为了救他，不得已破开五尾，用更强劲的灵力去净化杂灵。后来，沈西体内的杂灵净化完毕，可宗辞灵力失控，陷入危机。沈西又用自身的灵力去救宗辞…… 哎，这两个孩子…… “小辞，你和小西？”毕方看向他，开口试探道。 安音听出毕方的言下之意，想起两人最开始的事情，被压抑的怒气又冲了上来。他轻哼一声，“等小西痊愈了，我就带他离开。” “我不会让他走的。”宗辞这一回，倒是果断出声。 “你……！”安音气结，却不想将沈西对宗辞的感情宣之于众，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他。”宗辞顿了顿，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承认，今晚是我没考虑清楚，乱说话伤到了沈西。但仅此一次，再也不会了！” 安音听见这一番坚定的话，一时无言。 重明和凤凰一头雾水，只有毕方领悟过来。 “小辞。” “方叔？”宗辞看向他。 毕方走近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一直怕伤害到别人，所以宁可独自一人，也一直不愿意和旁人交际过深。”毕方看了一眼病房，“他能够阻挡住你失控的灵力，就代表他和别人不一样。” 宗辞沉默着，神情微动。毕方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辞，你要相信他不会被你伤害，也要相信你自己能够保护好他。明白了吗？” 宗辞点头，轻声道，“……谢谢方叔，我明白。” 说罢，就直接转身步入了病房。 *** 毕方回头，看见两位一头雾水的好友，直白道，“我们家小辞要谈恋爱了。” 凤凰、重明：？？？ 也许是危机已经过去，毕方又恢复了原先的肆意，“重明也就算了，老凤凰，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比不过小辞他们两个孩子，丢人吗？” 一圈老熟人里谁不知道，凤凰是个万年单身汉。 凤凰神情一黑，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天天穿着和个暴发户一样！品味差得我都不想说话。” “你！”毕方一噎，随即整了整自己的高定西装，不屑道，“那也好过你！还不照照镜子！秃毛秃头老凤凰。” “我还没秃毛！毕方，你这是妖身攻击！”凤凰吼道。 “彼此彼此。” 重明阻止，冷静说道，“够了，你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孩一样。” 话音刚落，凤凰和毕方同时骂道—— “谁一大把年纪？” “你才是年龄最大的！” 重明俊脸一沉，挑眉，直接将自己的皮衣袖子撸起，“怎么？要干架？” 毕方和凤凰想起重明的战斗力，突然改口，“文明社会，不打架。” “……”一旁的安音理智地选择了沉默，心道：敢情上古祥瑞吵架，都这么幼稚？ “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凤凰咳了两声，故意转移话题，正经猜测道，“我估计，是有心人借用月圆之夜，对小西下手了。”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也都严肃起来。 “你们想，万妖是会通过月圆夜，吸收万物所释放的灵力，用来提升修为。但这事并不是强制性的，甚至万妖对于吸收哪种灵力，也是依靠自身灵力而定。而不像小西这样，将各种杂七杂八的灵力都收入体内。” 凤凰既然能坐上妖怪局局长这个位置，自然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小西的灵力肯定有特殊之处，甚至对有心人产生了威胁。” 想要除去威胁，最有用的办法，便是死亡！ 安音很重视沈西的安全，立刻说道，“局长，这事必须要好好查！” “嗯，我知道。”凤凰点头。 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奇怪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沈西的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重明对沈西并不熟悉，忍不住发问。 毕方忽然想起什么，转而看向三人，悄然问出，“你们有没有觉得，小西的灵力很熟悉？” 此后一出，凤凰和重明前后反应过来，就连安音也微微变色…… *** 月夜已过，一切似乎都已经安定下来。 病房内。 宗辞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沈西，眼中的担忧难以遏制。 他伸手，抚了抚对方苍白的脸，无言。 宗辞才破除了封印，又因为消耗灵力，此刻也有些力竭。 经过这次的突发事件，他对沈西根本不敢大意，一直守在对方的身侧，寸步不离。 宗辞闭眼，调息着自己体内紊乱不稳的灵力。 时间慢慢过去。 窗户做了特殊处理，即便白天，也将光线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期间，没有人任何人前来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沈西头疼欲裂，浑身上下也都使不上力气。 昏暗的光线下，他费了好长时间，才看清楚床边的人。 宗队！ 沈西下意识地露出笑意，只是很快地，他就回过神来。 ——宗队，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接受你的告白。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追…… ——不必了，我们只能是上下属。 沈西扬起的嘴角僵硬了一会儿，终究放了下来。 他忍着疼痛，侧过身去，拉起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那时刺骨诛心的疼痛混沌了他的思绪。 沈西记不起来所有的事情，只以为自己又给宗辞惹了麻烦。 一瞬间，心头泛起强烈的无措感。 沈西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敢惊动宗辞。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克制不住，轻声抽噎了一下。 随即，被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低声且温柔。 “沈西。” 第49章 诉情肠00 沈西的身子一僵, 一声不吭。 忽然间, 盖在头上的被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 一双手从身后探了过来, 捂住了他的眼帘。 带着熟悉且令人心动的温度。 沈西没由来地觉得委屈, 心底的难受更是无声爆发出来。 温热的液体落在掌心，宗辞一怔，眸中泛着难以忽略的心疼，“……沈西。” 面对他的叫唤，对方仍是不作响。 只是移了移身子，似乎想要离开他的手掌。 “别动。”宗辞贴近他, 低声安慰道，“病房太暗了, 我要把窗户的遮光设置关掉。你昏睡了太久, 眼睛会不适应光线。” 沈西侧着身子，没动。 过了一会儿, 宗辞才将手收了回来。 他看着沈西的侧脸, 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丝水汽，鼻头红通通的，可怜又可爱。 “沈西？” “……” “沈西？” “……” 连着两声叫唤, 对方都没有回应。 宗辞无奈一叹，附身贴着他的小脑袋瓜, 哄劝道, “我错了, 是我说错话了。” 语气是少见难得的温柔。 沈西动了动身子, 又将被子拉了回来, 就是不理会宗辞。 才被人家拒绝，哪有再贴上去的道理？ 被拒绝也要硬气点。 沈西想着，又是吸了吸鼻子，缩在被窝里。 宗辞也不恼他这态度，学着流火的叫法，喊道，“西西？” 被窝里的沈西听见这声称呼，惊了惊。 ——这是宗队？ 他想了想，没能忍住，翻开被子，快速瞥了一眼。 宗辞正盯着他，两人视线一对，沈西立刻缩了回去。 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沈西忍着不适，往床的另外一侧挪了挪。 在宗辞眼中带上点笑意，干脆而果断地说道，“我也喜欢你。之前我说了违心的话，我错了。”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沈西裹在被窝里，脑子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叫做‘我也喜欢你’？？ 他只觉得被子里缺氧得厉害，越想越迷糊。 原先的纠结和心塞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莫名有些小得意。 沈西正暗自想着，打算多晾晾宗辞，就听见外面说道，“你真的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和我说话？” 紧接着，又是一句。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沈西听见这话，顿时一着急，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宗……” 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他就瞧见宗辞脸上难忍的笑意。 还好意思说不理宗队呢？人家随随便便几句话，你就出来了。 沈西脸颊发烫，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在不好意思。 不过待在外面，呼吸的确顺畅多了。 沈西故作淡定，嘟囔道，“……你、你把话说清楚啊。” “我也有点累了。”宗辞看了一眼床，直接坐了上去，“给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沈西已经完全不懂宗辞的这一波操作了，可还是下意识地顺应着本能，应了一声。 话音刚出，他就暗叫后悔。 哪知宗辞今天反常的出奇，二话不说就躺了上去。 床还算大。 沈西侧过身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西西，对不起。” 温热的气息从后方传来，宗辞似乎于自己贴得很近。 沈西手心竟隐隐约约发了汗。 “……你没有对不起我。”沈西干涩道，“宗队，你不喜欢我，很正常。” “我不是这意思。” 话音刚落，宗辞就忽然伸手，抱住了沈西。 后背贴着对方，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沈西一怔，随即心跳如鼓。 他不敢动弹，刚欲开口，就听见宗辞说道。 “抱歉，就让我抱一会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封住灵力吗？”宗辞的声音淡淡的，却无端有些让人难受。 沈西闻言，微蹙眉头。 “因为我的灵力，害死了我的母亲，还有我哥哥。” 平静的描述，甚至不带一丝起伏。可这话，却让沈西的心骤然觉得痛楚。 “宗队……” “我母亲，原是千乘九尾狐族的女帝。怀我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场大战，她有孕不便前去。所以，我父亲去了，和凤凰、毕方等前辈一起。” “那场战斗，妖族和神明都死伤无数。我的父亲，也没能躲过去……我的名，是我母亲特意取的。” 宗辞，辞，与君辞别。 “后来，我出生了……” 身为千乘国的二殿下，宗辞自然受尽族人爱护。 “百岁礼那天，母亲召集了全族，替我庆祝。而那是我第一次灵力失控……” 宗辞圈着沈西的手臂收紧。 沈西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当个听者。 “母亲为了护住族人，也为了镇住我，身受重伤，还耗尽灵力……”宗辞声音低了几句，“直到我醒来时，已经不在了。” “我哥在我百岁宴那天，正好在外游，听闻此事后，便继承了君上的位置。” 而宗辞也一直难以走出这事的阴影。身为大哥的宗珩，绝口不提这事，却更为悉心关切宗辞。 时间一晃就是几百年，而宗辞的灵力也没有失控过。 “后来，我和我哥一起去人间历练，还认识了崔煜。”那是宗辞为数不多，觉得轻松的时刻。 古时，妖怪与人间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九尾狐族，介于神族和妖族之间。所谓的历练，就是去抓那些危害人间的妖邪。 “有一天，我独自时，遇到了一只修为很高的妖邪……” 那个时候，宗辞独自一人，妖邪又是冲着他而来，他只能拼尽全身灵力去斗。等宗珩赶到时，宗辞已经陷入了完全的失控。 宗辞的灵力天赋，一直就在宗珩之上。 即便知道九死一生，宗珩还是选择了迎上前去。 “我恢复清醒时，我哥就倒在一旁。我眼睁睁……”宗辞停顿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魂飞魄散。” 从小到大，长兄如父。宗珩的死亡给了他更大的打击。 “我一个人，间接或直接地害死了所有亲人。” 沈西再也忍不住，伸手贴上了宗辞的手臂，“宗队……” 他试图安慰，去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没事。”宗辞察觉出怀中人的情绪，反倒安慰，“已经过去了。” 宗辞曾经起过死志，但被毕方等人拦了下来。 “后来，毕方、凤凰、重明等前辈，合力将我的灵力封印。在雪山上，是我不得已破解灵力的第一次。” 宗辞想起那日沈西，毅然决然想要拦住他的一幕。 “我怕你会和他们一样。”宗辞又无奈又肯定，重复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和他们一样。” 如果他答应和沈西在一起，万一他的灵力再度全面失控。宗辞断定，沈西的性格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唤醒他。 “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沈西明白了宗辞的意思。 “你和我告白的时候，是我一时懦弱了。”宗辞带着歉意，“可看见你出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沈西动容。 “西西，我才发现，很自私。”宗辞低声叹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两人之间，哪里是沈西的一厢情愿，根本就是宗辞深陷难离罢了。 越是尝试过孤寂的人，一旦遇上对的人，越是难以抽身、自控。 在沈西跟前，宗辞哪里还挂得住假面具？ “我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的。”一直沉默的沈西，终于开了口，“永远不会。” ——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了，永远不会。 沈西转过身，正对着宗辞。两人离得很近，只是稍稍抬头，就贴着鼻尖。 “宗队。”沈西克制着慌张的情绪，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宗辞露出一抹笑意，浅声回复，“我也想。”他蹭了蹭沈西的鼻端，认真道，“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伤害到你。” 沈西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揪了揪宗辞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道。 “宗队，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叫我名字。”宗辞笑道。 “啊？”沈西懵逼地眨了眨眼。 宗辞又是一句哄诱，“快点，叫我名字。” “宗、宗辞？”沈西怪不好意思的。 “嗯。” 被宗辞盯着看，沈西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哪知宗辞忽然凑近，吻了吻他。 沈西的脸顿时爆红。 他突然想了起来，之前他痛苦不堪的时候，宗辞也吻过他。 脑子突然紧张到空白。 “你你你！”沈西突然结巴，“我……唔！” 宗辞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再次凑近吻住了他。不满足于简单的唇碰唇，宗辞直接撬开沈西的嘴唇，探了进去。 沈西只觉得自己要被烧糊涂了，本能性地拽住了宗辞的衣料。 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人欲罢不能。 呼吸在被一丝丝的剥夺，没什么经验的沈西想要往后撤开，哪知被宗辞扣住了后脑勺，再度强势地吻了过来。 “唔……嗯……” 暧昧的□□漏了出来，瞬间就将气氛点燃。 等到沈西再度睁眼时，发觉自己已经快被宗辞压在身下了。 窒息的感觉伴随着强烈的酥麻，让沈西大脑完全空白。 突然间，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西西，我来……” 宗辞的动作一顿，放开了沈西。而门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沈西懵得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抬头看向门口。 ……是流火。 流火：？？？ 沈西：？？？ 天呐！！！丢人！！！ 流火和沈西大眼瞪小眼，反倒是宗辞极为淡定，“还不走？” “啊！哦哦！我什么都没看见！” 流火像逃命似地撤出病房，边跑边消化事实。 宗队和西西？？两个人在一起？？接吻？？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突然迸出一句话—— 只要兄弟找得好，瞬间就能变大嫂 ：) 第50章 在一起00 等到流火离开后, 沈西才堪堪回过神来。 “宗、宗队？！” “嗯？”宗辞听见这声称呼，挑眉望着他, “叫我什么？” 沈西一噎, 改了口, “宗辞。” 宗辞笑了笑, 用指腹擦拭着沈西水润的嘴角。 轻微的酥麻感传来。 沈西顿时又想起了刚才强势的亲吻，原本就没消下去的脸颊更加红扑扑。 “这可怎么办啊？流火刚刚看见我们……”沈西欲言又止, 不好意思说出最后两个字。 宗辞一反往日的淡漠, 将他紧搂在怀中, “没关系, 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嗯, 也是。”沈西贴着宗辞的胸膛，内心生出一股满足感。 他一时没忍住偷笑了几声, 还准备往宗辞的怀里再蹭蹭。 哪知道突然间, 体内就传来一阵抽疼。 “咳咳咳！”沈西拧着眉头，咳嗽了好几下。 宗辞见此, 连忙替他顺了顺背。 沈西缓了好一阵, 才感觉舒服了些，只是这红润的脸色，又褪得一干二净, 苍白了不少。 “舒服点了没？”宗辞担心。 “……我还没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西不解道。 他才醒来，就和宗辞说了好半天的话, 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 倒是一无所知。 宗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 伸手将被子拉了点上来，给沈西盖了个严实，这才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了他。 宗辞讲了一会儿，这才总结道。 “……你被杂灵伤了身，又因为救我而耗尽了所有灵力。你现在体内受损，偶尔会觉得气息不顺，甚至器官抽疼。这几天，必须得待在医院好好治疗修养。” “原来是这样。”沈西没想到情况居然这样危急，突然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多亏了他这样一闹，才让宗辞彻底看清楚了对自己的感情。 如此一想，沈西反倒觉得因祸得福。 宗辞瞧出他眉眼中的满足，问道，“你还很开心？” “能和你在一起，当然开心！”沈西乐不可支，往宗辞的怀中使劲钻了钻，“你现在真的有五条尾巴了吗？没事吧？” “没事。”宗辞调息了许久，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这次都靠你，又一次把我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了。” 沈西听见这话，眼中透出浓浓的笑意，“宗辞……” “嗯？” “我们就该在一起。”沈西说出这话后，又道，“能够帮到你，真好。” 宗辞明白他的想法，眉眼间带笑。 “是啊，就该在一起。” 宗辞瞧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饿不饿？” 沈西摇了摇头，“不饿，就是头还晕晕的。” 宗辞闻言，伸手触上了他的额头，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 这是昨晚沈西磕碰后留下的，虽让动用了灵力将其愈合，但总归好得不彻底。 指腹摩挲着伤口，痒痒的。 沈西忍不住，动了动，似是撒娇般地解释道，“别摸了，好痒。” “不闹你了。”宗辞笑笑，转而说道，“再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他的长手一伸，就触到了墙上的按钮。 窗户启动了遮光设置，房间内瞬间就又昏暗一片。 或许是环境使然，沈西还真觉得自己有些犯迷糊。 他往宗辞的怀里蹭蹭，又是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角，低声嘟囔道，“宗辞……” “嗯？” “你这几天都要陪着我。” 额间被温热的东西触了触，好像是宗辞的亲吻。 “会的，乖乖睡觉。” “好。” *** 沈西这一病，在医院就躺了一个多星期。 而宗辞也遵守两人的约定，每天都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两人晚上还会同床而眠。 不过，宗辞顾虑到沈西的身体情况，一直克制着没有乱来。 而沈西则是完全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在他心里，能和宗辞待在一起睡觉，都已经是美事了。 出院当天。 病房里来了一群人，将沈西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西看着这阵仗，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欣喜。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竟有那么多人关心着自己。 “小西啊，好点没有？”毕方第一个走上来，和沈西说话。 “毕方前辈我没事！这几天宗辞……啊，宗队一直陪着我。”沈西改口，有些不好意思。 对着毕方的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怎么看怎么讨喜。 毕方看了一眼宗辞，再看看沈西。 竟是有种看自家‘侄媳妇’的感觉。 突然间，他手中多了一支红色的羽毛，递给了沈西。 “拿着。” “这是……”沈西伸出双手，乖巧接过。他下意识地看向宗辞，脸色涌出一丝不解。 “接着吧。”宗辞轻笑着提醒。 话音刚落，毕方就解释道，“这里存着我的一抹灵力，小西你如果遇到危险了，就把这只羽毛甩出去，能够帮你撑起一个保护层，抵挡危险。” 沈西听见这话，如获至宝，“谢谢前辈！” “其实你和小辞一样，喊我方叔也可以。”说罢，还使了个调侃的眼色。沈西明白他的意思，瞬间就有些害羞起来，红着耳根子。 结果还没等他搭话，凤凰就把毕方推到一边。 “小气鬼。”凤凰‘不满’地瞥了毕方一眼，唰唰唰地就给沈西拿出三支红色的羽毛，“小西，你收好！” 沈西早就明白了羽毛的用途，见凤凰一下子就给了三支，又是一愣。 毕方和凤凰可都是上古祥瑞，这些羽毛的灵力可不能小觑。 “啧，给多有用吗？”毕方反问，“你也不看看你的羽毛，都快秃了。小西，他的羽毛你能别用就别用，不够了来找我，方叔多给你一些。” 凤凰顿时来气，“你个老鸟给我闭嘴！”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沈西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连忙开口，“谢谢两位前辈，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话音刚落，一件身穿黑色皮衣的人，就直接将凤凰和毕方拉到后面。 是重明。 沈西对重明的印象不深，又见他冷峻刚毅的样子，心生敬意。 结果下一秒，重明就直接递给了沈西一大把又粗又大的羽毛。 “只管用！” 简简单单三个字，贼霸气。 “重明你有毒吧？”毕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忍不住吐槽，“你这样搞一下，没秃？” 重明反问，“关你什么事？” 沈西低头，看着手中一大把羽毛，突然噎住了。 ……上古祥瑞的羽毛是不是不值钱？？ “谢谢前辈。” “不客气。和小辞好好过日子。”重明直言直语。 沈西顿时反应过来，这些三位上古祥瑞，都算是宗辞的叔叔。 现在的情况，怎么都有种见家长的感觉？而且还是家长反过来见自己…… 宗辞就站在沈西身侧，看见他手上捧着一大堆羽毛，忍不住轻笑。他贴在沈西的身侧，“记得收好了，不过拿来看看就行了。” 拿来看看？不用吗？ 沈西回望着宗辞，后者似乎明白了他的疑问，又是贴着耳旁，轻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这些用不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沈西蓦然红了脸。 宗辞将他手中的羽毛拿了过来，又找出一个纳物袋，放了进去。 安音走上前来，“小西。” “安大哥。”沈西瞧见他，忽然记起自己说要跟着对方住的事情，“我、我可能不住你家了……”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宗辞。 安音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了，我给你留着你一个房间。要是宗辞惹你生气了，你随时来找我。” 宗辞蹙了蹙眉，“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跑到你家去的。” “那最好，前几日的情况我可不希望再发生！”安音丝毫不让。 虽然只是简单几句话，两人却像是对上了。沈西懵懵的，总觉得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危险。 “那什么……我们先出去吧？别待在病房里了。” “嗯，好。” 几人一起出了院门，宗辞带着沈西上了车。 “西西！恭喜出院！” “沈西，恭喜出院。” 流火和傅晟临两人没和那些大人物一起进去，不过早就等候在车内。 又见到两位熟人，沈西的心情更愉悦了。 只是当他和流火对视时，却骤然想起了那日在病房内的事情。 “咳咳。”“嗯啊……” 两人对视了几秒，同时转移了视线。 傅晟临启动车子，设置好自动行驶后，便回过头来问，“没事了吧？” “谢谢傅局关心，我没事。” 傅晟临仔细看了看，见他气色红润，放心不少，“改日我教宗辞煲些汤，给你多喝喝的。”他冲沈西指了指，“你们两个还真是惊喜，怎么就在一起了？” 沈西一愣。 只是住个院，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宗辞在一起了？ “就、就这样在一起的啊……”沈西吞吞吐吐。 宗辞靠在椅背上，对着傅晟临直接道，“两情相悦，你羡慕不来。” 三人都被这话给吓了一跳。要是在往常，宗辞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裸的拉仇恨！ 傅晟临和流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 沈西才出院，宗辞也不打算让他太累。 等吃过晚餐后，就回到了家中。 “好累啊！洗完澡就要睡觉！”沈西边说边走，下意识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西西。”宗辞喊道。 沈西站在门边，回头望着他，还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没事。”宗辞一顿，“去洗澡吧。” “哦，好。”沈西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没说出口，暗自奇怪了一番，才回了房间。 房间内。 沈西直径走向两个行李箱，打开一看，发觉里面空空如也。 “上次明明就装好衣服了，怎么……”沈西喃喃道，余光瞥了一眼衣柜。他起身走近，拉开柜门。 柜子里，所有的衣物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里面。 ……是宗辞干的这事？ 沈西想到这点，控制不住地傻笑出声。他兴奋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这才故作平静地带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沈西给自己彻彻底底洗舒服了，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回到了房间。 没多久，房间门就被敲响。宗辞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子。 “嗯？” “这是洗髓补身体的灵药，你记得喝。”宗辞把杯子放在床头柜子上。 杯子里面是褐色液体，看着就不好喝。 沈西有些不情愿，却念着宗辞的关心，没敢说不，嘟囔着，“哦，我迟点就喝掉。” 宗辞察觉出他的情绪，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欲言又止，总归只说几句，“喝完早点睡，晚上别着凉。” “好，晚安。”沈西心里莫名有些不舍。 “嗯，晚安。” 等到宗辞离开后，沈西才端起杯子，一鼓作气，将灵药喝了进去。只是到口后，他才发觉，这药根本没自己想象中的苦。 这药，是宗辞特意让人调过的。 沈西松了口气，重新漱口后，才回到床上休息。 这段时间住院，沈西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宗辞。这一下子又变成独自一人，这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沈西终究躺不住，翻身起来。 他走到宗辞的卧室门口，满脸纠结。 ——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自己就赖着对方睡觉，是不是不好？ ——早知道就在医院多赖几天了！ ——唉。 沈西在门口左想右想，却忽然听见屋内想起脚步声，“谁？西西？” 是宗辞的声音。 沈西没由来的一慌，竟变回了本体。 房门打开。 宗辞看着地上毛绒绒、矮墩墩的狗崽子，微怔，“西西？” 沈西一时有些尴尬，只好冲着宗辞摇了摇尾巴。 “你怎么了？”宗辞低着头问道。 沈西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借口。 他小短腿往宗辞腿上一扑，又冲他飞快地摇了摇尾巴。 【……宗辞，你、你要撸狗吗？毛软耐摸，还特乖的那种。】 宗辞听见脑内的传心术，不由挑眉。 “嗯？”他蹲下身子，捏了捏狗子软乎乎的前爪，反问，“撸狗？带回房间，还陪着一起睡觉的那种？” 沈西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嗯！】 宗辞轻笑出声，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宠溺，“真是败给你了。” “嗷呜！” “以后就到我房间睡觉，别回去了。”他将沈西抱了起来，狗子的毛软乎乎的，摸着还真是舒服。 宗辞关了门，就沈西放在床上。 沈西变回人形，笑嘻嘻地看着宗辞，还特意多余的、心口不一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习惯了，所以一个人睡不着。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回去睡觉！” 宗辞忍不住，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快躺好睡觉。” “嘿嘿，好！”沈西二话不说就将被子弄好，躺了下来。 见宗辞躺在他的身侧，立刻就移动身子，钻进他的怀中，“还是这样舒服……” 宗辞关了灯，伸手将沈西搂住。 “这下能睡得着了？” “嗯，能！” 沈西说完这话，就闭上眼睛。有宗辞在身侧，他这一回，倒是很快入睡了。 宗辞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西西？” 没有回应。 宗辞轻叹一身，刻意移了移身子，避免了某个地方的接触。这才吻了吻沈西的唇，低声道，“晚安。” *** 第二天，两人都醒得很早。 沈西还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洗漱完毕的他，吃着宗辞买来的早餐，简直笑眯了眼。 “千万别再有案子了，还是这样最舒服！”沈西感叹道。 “哪里来的那么多案子？”宗辞又给他倒了杯热豆浆，回话，“反倒是你体内的杂灵，该好好查查。” 想起这事，宗辞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的？”沈西不解。 “嗯。”宗辞解释道，“正常情况下，在月圆之夜，除非我们主动运气凝神，否则是不会胡乱吸收杂灵的。” 沈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巧，沈西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毕方。 沈西拿起手机给宗辞看了一眼，这才接起电话，“喂？前辈。” “小西啊？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怎么小辞都不接电话？”毕方开了口，“不过，你们都是年轻妖，晚上爱闹正常。” 沈西听见这一大段的话，莫名红了脸。 “前辈！我们现在在吃早饭呢。宗队的手机……”沈西顿了顿，“在房间。” “原来是这样，你让小辞赶紧来香夕路！”毕方言归正传。 手机里的声音并不轻，听见这话，沈西和宗辞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 “有新案子。” 第51章 无名火01 香夕路位于霓龙区, 是一条安静的偏道。 宗辞和沈西接到毕方电话后, 就赶了过来。 车子才拐进路口, 就看见一处建筑上方冒着浓烟, 整条路上都有些烟雾弥漫。 宗辞把车停在路口。 两人刚下车，就闻到了空气中极为浓烈的焦烟味。 其中，还混杂着一些不知名物体被烧焦的味道，刺鼻不已。 沈西没防备地一吸气，顿时被呛得难受，咳嗽不已, 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回车上，别下来了。”宗辞见此, 连忙给他顺了顺气, 提议道。 沈西摆了摆手，“我没事, 快点过去看看吧。” 宗辞蹙眉, 显然不愿。 原本他就不想让沈西跟过来，火灾后本来就很容易产生有害气体。沈西的身体才刚刚养好，根本就不能如此胡乱。 “宗辞, 走吧。”沈西瞧出他的神色，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话音刚落, 对面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西西, 宗队！”是流火。 沈西借机, 连忙跑了过去, “流火！” 宗辞轻叹着, 终是跟着走了过去。 三人徒步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事发地。 周边停满了整整五辆消防车，而着火的建筑点仍有许多小火堆未被浇灭，穿戴整齐的消防员还在继续工作。 沈西瞧见这种情况，颇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如今科技高速发展的情况下，这一辆消防车的功能，就足够应对大型火灾。 更何况，这些居民房屋在建造时，都运用了防火材料。 可现在，这么一幢建筑，被烧得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宗辞，你们来了。”傅晟临摘下空气面罩，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毕方。 “嗯。”宗辞微微颔首。他的视线环顾一周，定眼看向一处。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直径走向那处，从工作人员那边要来一个东西。 “拿着戴上。”宗辞把空气面罩递给沈西。 “啊？哦。”沈西反应过来，顿时甜蜜得笑容满面。 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站在旁侧的傅晟临等人，莫名一噎，只好假装望天。 “咳咳。”毕方走上前来，出声提醒道，“你们来得正好。” 宗辞看着眼前被烧焦的空壳建筑，镇定问道，“什么情况？” “凌晨三点起火了，起火原因不明。”傅晟临轻叹一口，“而且，这火势很奇怪，灭不掉。” “灭不掉？”沈西惊讶道。 傅晟临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不远处的消防车，“嗯。” “妖怪局也是临时接到的求助电话，组织了一批水系妖怪前来。”毕方接话道。 水系妖怪动用灵力，才堪堪止住火势。 他顿了顿，继而肯定地对宗辞等人说道，“这火起得有猫腻。” 宗辞若有所思，又问，“有伤亡吗？” “有。”傅晟临点头，随即就拿出电子设备，上面有最新的伤亡情况。 “这幢楼20层，目前所见，基本烧光了。” 宗辞接过电子设备，沈西连忙凑了过去。 两人碰在一起，认认真真地看着。 众人看见这幕，莫名无声。 “一人重伤，二十九人受伤。” 这幢楼上说住了上百人，在这么大的火势下，现在的伤亡情况还算在范围之内。 不过，这出了事，总归是不好的。 “傅局。”消防队长宋元走了上来。 傅晟临瞧见他，立刻招呼道，“宋队。” 凌晨这火起得怪异，而且怎么都灭不掉。作为负责人的宋元，只能命令先救人疏散，然后将这事无奈报给了上头。 结果倒是傅晟临带了一群人来帮忙。 要知道，傅晟临作为督察局局长，原本是管理刑侦案件的。 宋元原本还疑惑，结果没想到傅晟临带来的这群人，倒是颇有办法。 这群人，自然是妖怪局的员工。 宋元知道这火灭得也蹊跷，也察觉这群人的身份不简单。不过他在这个位置上做的久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傅局，多亏你喊人来帮忙。”宋元同他握了握手。 “都是份内的事。”傅晟临客气道。 宋元脸上是止不住地疲惫，“……这几天弄得部门里的人都是心力交瘁。” “怎么？” “傅局还不知道吗？”宋元说道，“这已经是第三起了。三天，三起。” 这样的出事概率，是金都许久不曾有过的。 “都和京都花园的这起一样，怎么灭都灭不掉。”宋元想了想，干脆直说，“这个季节并不是容易起火的时间点，我们也排查过，不是电路等问题。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 傅晟临闻言，环视了一圈众人。 宗辞、沈西等人早已心中有数，并未开口多说。 “灭火任务做得不顺利，只会增加队员们的心里负担……” “宋队，辛苦了。”傅晟临客气道。 宋元摆了摆手，见在旁的宗辞等人，也没打算多留，“我先过去了。” “嗯。” 沉默了许久的毕方，见火势已歇，“这几起火灾不简单，恐怕还是得交给妖怪局去查。” 宗辞应了应，“上头如果接到调查令的话，交给我吧。” “也好。”毕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妖怪局成员，说道，“火已经灭，我先带化蛇那些人去吃点东西，犒劳犒劳。” “好。” 毕方临走前，特意踱步到沈西身前，轻声交代了一句，“小西，你们年轻人晚上可别太闹腾，长时间下来会受不住的。” 说罢，还拍了拍沈西的肩膀。毕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的沈西懵然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毕方的意思。 他转头看着宗辞，吞吐道，“毕方前辈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宗辞反问。 “没、没什么。”沈西闭口不答。 还有那么多外人在呢，讲这些私事，想想都不好意思。 宗辞没有追问，理了理沈西的碎发，说道。 “行了，我们先回去吧，等调查令下来了再说。” 在没有调查令的情况下，即便是宗辞，也不能接手人界事。 “嗯！” 两人转身并排离去，靠得很近，丝毫没有旁人插足的份。 站在原地的傅晟临和流火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了后侧。 *** 果不其然，中午时分，宗辞就收到了调查令，以及附带的三起火灾资料。 这段时间，频繁的妖怪作案让凤凰等人格外重视。所以，工作调查地点直接被安排在了妖怪局总部。 流火很给力将这一堆资料给整理妥当。众人这才开启了会议讨论模式。 “那我就开始说了？” 流火将资料投影出来，环视一圈，问道。 “嗯。”作为局长的凤凰点头。 “接连三天，发生了三起火灾案件。” “第一起，商贸区时代嘉园。是前天的凌晨一点，二人重伤抢救，十一人轻伤。”流火将时代公寓发生火灾前、中、后期的照片发了出来，“时代公寓分为A、B两幢，起火的是A幢的十六楼。” “第二起，是昨天晚上十点，商贸区紫荆公寓，八人受伤。是两排共六幢的住宅区，起火是在五幢八楼。” “第三起，是今天凌晨三点，霓龙区京都花园，一人重伤，二十九人轻伤。是独立的二十楼建筑，起火是在第十楼。” 流火每说起一处火宅，就将它们的前后对比照发了出来。 “因为昨晚紫荆公寓起火的时候，时间还早，所以伤亡人数最少。” 毕方看完后，直接道，“很明显，烧得很彻底。” “普通的水对火势起不到任何降低作用。如果纵火者真是妖物的话，他还专挑房价高的地段下手。”沈西紧接着开了口。 众人一听他的话，顿时齐刷刷地把视线移了过去。 沈西被盯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宗辞。 “房价高？西西，你怎么知道的？”流火第一个问出口。 凤凰等人纷纷点头应和。 沈西见大家是为了这事，松了口气，肯定道。 “当然知道啦！我之前开事务所的时候……”他顿了顿，转而有些不好意思，“还弄过房产中介之类的工作，帮出世的妖怪找合适的房子。所以，对这些地方的房价有些了解。流火，你可以查查，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些地方的房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凤凰看着沈西，是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点头称赞，“还是小西靠谱，知道的多。” “那是必须的。”毕方更直接。 突然被两位大家长夸奖，沈西有些莫名，却听见旁边的宗辞轻笑一声 。 “嗯？” “没什么，你提醒我了。”宗辞收敛笑意，认真分析道，“房价高，那就说明这几个地方的人群，普遍生活条件不错。” 凤凰开了口，“小辞，你的意思是，纵火者专门挑生活条件不错的居住人群下手？” “有这种可能性。”宗辞说道，“流火，你迟点带人再去确认一下。” “没问题。”流火爽快回答，他记起一事情，又道，“对了，宗队！据那边发来的消息说，起火点的房屋内，当时都没人在。” 宗辞颔首。 修长的手指又敲打起桌面 ，一下紧接着一下。 “第一，挑无人且生活条件不错的家庭下手。第二，三天三起火灾。第三，普通水的灭不掉，且因为房屋烧毁得彻底，根本无从考察起火源。” “流火，火灾去世的人呢？调查结果有吗” 流火飞快点头，“有，局里的药师和如意姐也去确定过了。受害者都是吸入大量有害浓烟，窒息而死。而且身上没有邪祟入内的痕迹。” 宗辞想了想，俊眉微蹙。 这起案子与之前不同，作案现场被烧毁得彻底，死亡的受害者本身又没有任何疑点。 “宗队。”沈西在局里，还是喊了宗辞的职位。 “嗯？”宗辞回过神，看向他。 沈西也不胆怯，直言，“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做好预防工作。以现在一天一起的频率，在短时间内，很有可能再度发生。” 宗辞微微一笑，“嗯，你觉得该怎么做？” “啊？”沈西一愣，随即也便反应过来，“和人界的有关部门联系，短时间内有发生火灾的话，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局里。” “还有，既然普通的水对火灾起不了作用的话，我们妖怪局也需要派出成员，二十四小时做好准备。” 宗辞眼中闪出些许笑意，抬眼看向凤凰。 凤凰早就认同了沈西的做法，手一拍桌子，说道，“这事没问题，我可以安排下去。” “行了，先这样吧。”宗辞说道，“目前线索太少，也分析不出太多。” 宗辞率先起了身，对着沈西说道，“跟我一起，去看看三处火灾地。看看还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好！” 能跟着宗辞，沈西自然一百个乐意。 毕方等人见此，也没多话，各个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宗辞带着沈西，在三处案发现场观察了许久。 只可惜，火将一切东西都少了个彻底。 除了相同的废墟堆之外，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这些火灾，却让周边的人议论纷纷。一路上，两人就听到了不少。 搜寻无果的两人回到车子，沈西靠在座背上，感叹道，“估计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大的火灾了，估计在人界，又得是个大新闻。” 宗辞听见这话，微微凝神。 “宗辞？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起案子可能还和之前的几起案子有关联。” 沈西听见这话，正色道，“你是说……引发这个火灾案的幕后主使，也是同一个人？” “有这个可能性。”宗辞替他扣好安全设施，转而询问道，“想吃什么？带你去吃晚餐。” “啊？到饭点了吗？”沈西惊讶。 宗辞给他看了一眼时间，“快五点了，提早一点下班没关系，不能让你饿着。” 言语间的温柔与宠溺，轻而易举就透了出来。 沈西凑上去，吧唧一下，快速吻了吻宗辞。 做完后，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转移话题，“快点！去吃晚餐吧。” 宗辞眼色暗了暗，随即恢复笑意，问道，“想吃什么？” “肉！”沈西的答案永远不变。不过这回，他倒记得反问一下宗辞。 “你想吃什么？” 哪知宗辞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高深莫测地丢出两字，“你猜。” 第52章 无名火02 宗辞早已练就了辟谷术, 原本是不食三餐的。 自从认识沈西后，这吃饭的次数是越来越多。而到了现在, 两人在一起后, 宗辞为了不让沈西饿着肚子, 几乎是天天、顿顿陪着他一起吃。 两人这会儿吃过晚餐, 回到家中。 因为一直惦记着火灾案的事情，沈西丝毫没有睡意。 宗辞又将今日份的灵药端了过来, 陪着沈西坐在沙发上, “喝掉睡觉。” “担心火灾案的事情, 睡不着。”沈西乖乖接过杯子, 有了前一次的尝试, 他也不怕药苦，一下子闷进口中。 药的涩味在口中泛开, 沈西不适地皱了皱脸部。 宗辞笑笑, 又给他递去一小杯温水。 “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啊？虽然不是特别苦，但还是好难喝。”沈西委屈巴巴地说道。 “良药苦口。”宗辞简单道出四个字, “你运气试试？” “嗯？” 沈西不解, 但面对宗辞的指示，他向来不会质疑。他闭眼凝息，慢慢运气, 妖丹内一股灵力攀升而出，瞬间流进四肢百骸。 轻松, 而强大。 沈西惊喜地睁开眼睛, “诶？我的灵力运行好像很顺畅？” “每月月圆夜本就是提升修为的好时机。前段时间你虽然为此受了伤, 但妖丹还是得到了提升净化。”宗辞眉间显出一抹轻松，“你没为此彻底伤了身子就好。” 宗辞没有把话说全。 其实沈西本身就拥有很强大的灵力。放在以前，他体内存储的灵力只会在危急时刻，冲出来保护。而现在，经过月圆夜的变故后，体内的灵力似乎冲破了某种禁锢。 只要沈西勤加修练，一些时日后，必定能跟上一个层次。 “宗辞。”沈西动了动身子，侧躺在了对方的怀中。 宗辞没有反感，顺势将他抱住，还从一旁拿了个垫子，抵在沈西的脑后，让他躺得更舒服一点。 “宗辞。” 沈西觉得满足，又是喊了一声。 “怎么了？”宗辞知道他不想睡觉，也没多劝。 “我们聊聊天吧。”沈西仰头看了他一眼，“我睡不着。” 宗辞反问，“聊什么？” “除了毕方前辈三人，是不是还有其他上古祥瑞啊？”沈西对这事，真的特别好奇。 毕竟见过上古祥瑞的真身后，沈西发觉他们和传说中，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毕方的土豪审美，凤凰的‘秃顶秃毛’，重明的直男言行…… 宗辞想起这三位前辈，也是忍不住发笑。 “还有貔貅、獬豸和英招前辈。” “那他们在哪里？” 宗辞的指尖拨动把玩着沈西的碎发，回答，“不清楚，这些前辈都是行踪不定，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听方叔说，貔貅前辈好像躲着闭关修炼去了。” 对于上古的大妖和神兽来说，闭关修炼这事，指不定要待上个几百年。 “那其他两位前辈呢？性格怎么样啊？”沈西再度发问，其实他心里也揣着小秘密。 宗辞的父母和哥哥都已经不在了。 可毕方等人却是从小看着宗辞长大的，也算是几位大家长了。沈西和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也明白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可貔貅等三位祥瑞，沈西从未见过，所以才趁着此刻探探底。 宗辞不知沈西的这些小心思，不过这会儿也是有问必答。 “獬豸前辈的性格很严谨，做事也一丝不苟。妖怪局各类法则，甚至你们这些妖怪出世要遵守的规矩，都是他定下的。” 沈西之前接触最多的，就是刚刚出世的妖怪。 这些妖怪常常会追问沈西在人世的规矩，所以一来二去，沈西就将这些法则了解得很透彻。 没想到，他一直觉得严谨至极的妖怪法，居然是獬豸前辈定的？！ “好巧……”沈西忍不住感叹道。 “好巧？”宗辞不明所以。 沈西笑着解释了一番，“对了，英招前辈呢？” “他啊……”宗辞想了想，给出一个形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妇女之友。我记得很早以前，上古百花神都和他关系要好。” “噗！”沈西乐出声，“好像很有趣。” 宗辞见他开心，也勾起一抹笑意。 他忽然想到一时，试探道，“你这是在提前了解，以便日后见家长？” 小心思突然被戳穿，沈西愣了愣，才如实说道，“嗯……” “宗辞，你说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啊？” 沈西这话问得有些忐忑，结果竟听见宗辞淡然说道。 “我喜欢你。” 这话说得出其不意，沈西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更多的，却是突然而至的惊喜。 简单四个字，足以代表一切。 “我、我也喜欢你。”沈西眼眸亮亮的，认认真真地回应。 宗辞心间一动，缓缓低下头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宗辞故意蹭了蹭沈西的鼻端，伴随着点点酥麻，渗透进体内。 沈西有受不住这样的迤逦气温，移了移视线，企图让自己显得淡定些。 结果就听见上方传来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 淡淡的，撩人心绪。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唇齿之间。沈西紧张不已，总感觉下一秒，宗辞的吻就会落下来。 可在最后关头，宗辞却忽然抬起头，没了动作。 “乖，去洗漱睡觉吧。” 沈西放下紧张感，但却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失落。 他没多少接吻经验，偶尔冲动下，也就敢对着宗辞简单的唇碰唇，不过一两秒就分开了。 而宗辞，除了最开始确认关系时的那次亲吻，后来都不曾主动过。 沈西有点郁闷，但转念一想，自己时时刻刻想着宗辞的亲吻，好像也有点不正经。 他掩下那点失落的情绪，起身穿上拖鞋，“那我先去洗漱。” “嗯，去吧。” 几秒后，宗辞听见浴室的关门声，眼神一暗。 他闭眼做着深呼吸，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段时间后，仍是觉得不惬意的宗辞，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入肚。 那股不正常的热意冲动，被他压制下去，这才有些颓废地靠回沙发上。 ——沈西的身体才刚好全，你可别乱来。 宗辞想起前几日去配灵药时，药医的特意交代。 别乱来。 简简单单三个字，对于宗辞来说，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挑战。 宗辞想起这事，脸上无奈更甚。 *** 一段时间后。 宗辞也洗漱完毕，走回房间。 沈西缩在被子里，将半边鼓成一个小团，还动来动去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宗辞没忍住，伸手拍了拍被子。 “做什么呢？” 沈西掀开被子，露出红扑扑的脸，连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淡香溢出。 “没做什么，就是在等你。快点陪我一起睡觉。” 宗辞也不客气，躺了进去。沈西轻车熟路地往他的怀中钻去，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身下的某处被无意识的磨蹭，当即就让宗辞出了声，“西西，别闹，该睡了。” 语气淡淡的，算不上重。 “……哦。”沈西突然变得老实。 宗辞直接关灯，搂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黑暗中，沈西莫名有些来气。 他刚刚闷在被窝里，其实是为了看手机。他想着让自己和宗辞的关系更近一步，所以去查了查网上的攻略。 可现在，他才实施了没几秒，就被迫结束了。 网上的那些攻略都是骗人的，宗队根本就没什么反应。 是不是自己还不够闹腾？ 沈西想着，正打算再闹上一闹。 哪知枕头底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把手机放枕头底下？”宗辞发了话。 刚刚怕被宗辞发现，沈西着急着，就将手机混乱塞了进去。 沈西不好意思将这事，立刻伸手将其拿出，接了起来。 “喂。” “小西呀？我是方叔。”毕方的声音传来，“霓龙区，就在你们住的地方边上，新光大楼发生火灾了。” 沈西和宗辞正紧贴着，一听见这话，后者立刻就开了灯。 “知道了，方叔，我们马上就过去。”沈西坐了起来，焦急道。 “别急，火势还不大，我们已经在控制了。” 毕方带着妖怪局的人，一直守着。这回的着火点离妖怪局很近，所以他们出发得很快，火势才起，现在一众水妖已经在合力灭火了。 沈西挂了电话，匆忙套了一件毛衣，就打算出门。 宗辞怕他着凉，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件外套，带了出去。 *** 等到两人抵达地点时，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楼内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被疏散，正站在楼下的安全圈点内议论纷纷。 沈西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流火和毕方，连忙招了招手。 “流火，方叔！” “西西！”流火回应。 自从这个案子发生后，流火就很自觉地跟在了毕方身边做事。 要他像个大灯泡一样，跟着沈西和宗辞的后面，他可不愿意。 “都到了，一起上去吧。”毕方开了口。 这次的起火点在九楼。 由于大楼的电力设施被暂时关闭，几人只好费了点时间走楼梯。 “这边。” 毕方指了指其中一间套房，直步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正在联系房主，而房屋内，明火都已被灭。不过这残留的气味，还是有些难闻。 “哟，小西来啦？”如意走了出来。 “如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给雪子治疗之后，玉如意也在妖怪局任了职。 “来查案子呀。”玉如意回答。她见宗辞、毕方都在，直接说起正事，“都探查过了，没有任何邪祟阵法的存在，也不像是邪气入侵。” 也就是说，这火并不是由任何邪术引起的。 “先进去看看吧。”宗辞发了话。 五人一起进入屋内。 或许是因为灭火及时，客厅还保持着一些原貌。但看这样子，似乎手顺的程度并不算大。 只是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有些潮热。 还能等几人开口，就有一位普通的妖怪文员走了过来。 “宗队，已经了解过了。这个房主近日出差，不在家。据屋内安装的烟火警报器，是在今晚的十点零八分。” “目前从房屋内的受损程度来看，起火点似乎是在卧室。” 宗辞等人听见这话，一同朝着卧室进去。 面积宽敞的卧室，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墙壁呈现出焦黑色，很多东西都只剩下一个空壳。 宗辞戴上专用的手套和鞋套，走了进去细细查看。 “宗队，你看这边。” 沈西进屋没多久，就对宗辞喊道。 宗辞侧身，视线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 “这是厕所？”流火出声。 这间卧室，附带了一个厕所。 沈西应了一句，“嗯，你们看。同样是烧焦的墙壁，这里的颜色和受损程度，远比卧室墙壁要明显。” “估计厕所里才是起火点。”沈西猜测道，“但因为卧室内的易燃物更多，所以火势才起来。” 玉如意也赞同沈西的话，但她十分不解，发问，“起火点为什么会在厕所？” 这个问题，倒是让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一向淡定的宗辞，也怔住了。 是啊？起火点怎么会在厕所？ “是有点奇怪……”沈西挠了挠脑袋，苦恼不出结果。他见这沉默的气氛，随口玩笑了一句，“总不会是为了上厕所吧” “噗，西西你开什么玩笑呢？”流火笑道。 沈西也跟着笑笑，“我就随便说说。” “好了，我们再找找看，是不是有别的线索。”玉如意也开了口。 “嗯。” 正当几人打算分散时，一直沉默未语的宗辞却突然开了口。 “等等。” 几人顿住步伐，一致看向他。 “怎么了宗队？” “西西说得没错，纵火者还真可能是上厕所。”宗辞平静开了口。 流火和玉如意面面相觑，相互间就差翻个白眼。 宗辞现在是怎么回事？沈西说的玩笑话，也要应和一句？ 愣是毕方这样的老油条，也险些被这话给噎住。 “小辞你开什么玩笑呢？纵火者怎么可能……” 毕方停住话茬，脸色骤然一变，似是是想到了什么。 “方叔，你也想到了？”宗辞瞧见他的脸色，问道。 毕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西等三人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 “小辞，你是说……”毕方看了看其余三人，又把视线移到了宗辞身上，试探性地开了口，“祸斗？” 第53章 无名火03 祸斗？ 沈西等三人一听, 略微有些吃惊。 而宗辞却面不改色, 点了点头。 前三次的火灾, 因为控制不住火势, 所以很难得知确切的着火点。 可这次的着火点，却很清晰。 “几次事故都是由火引起，而这次事故的着火点在洗手间。”宗辞冷静说道。 沈西越发听不明白，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推测是祸斗啊？还有，祸斗是妖吗？” “我也没听说过。”流火同样不解。 一旁的毕方见此, 便开了口，“也难怪你们这些小妖不清楚, 祸斗这种妖兽, 原先就生活得很偏僻，何况, 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毕方前辈, 你和我们仔细说说呗。”流火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上古时，东俪海上有个小岛国, 名为厌火国。国中的食火妖兽，便是祸斗。” 毕方为祥瑞, 祸斗为妖兽, 但两者同属于火系。 所以毕方对其, 还是有些了解的, “祸斗以火为主食, 而他们的排泄物同样是火。相传也就是东俪海中，带着灵力的海水，才能止住他们放下的火势，而普通的水根本就解决不了。” 宗辞补充道，“所以，祸斗所到之处，遍地火灾，常被人们视为祸殃。” 沈西和流火都已经明白过来。 的确，这几场火灾来得离奇。可现在听上去，这种名叫‘祸斗’的妖兽，倒是将这些离奇的事情，一一对上了。 “如果真是祸斗，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玉如意问道。 若是这类妖兽存心作案，肯定会藏匿妥当，他们想要寻到祸斗的踪迹，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有啊，祸斗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这一次，居然还就在妖怪局边上作案？胆子也太大了吧！”沈西百思不得其解。 纵火也得有个由头吧？ 这几处发生火灾的地段，虽说房主们的生活条件都算不错。可火灾牵扯的人数众多，相互之间还没什么特别大的联系。 总不能说，祸斗纵火，是因为仇富吧？ 这么现代的理由，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毕方也没想明白，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宗辞。 宗辞自然察觉到了在场众人的目光，淡然发话，“再去看看，还没有别的线索。” 毕竟，只要纵火者在这间房屋内活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对于宗辞的话，大家都没有异议。 毕竟这场火势被掐得很快，除了洗手间和卧室，其余房间还勉强能维持原状。 宗辞带着沈西一起，朝厨房走去。 而毕方等人，则是分散在各个房间查找线索。 “宗辞，带我来厨房做什么？”沈西不解道。 厨房就在大门边上，离着火点最远，所以在这场被及时扑灭的火灾里幸免于难。 还没等宗辞回话，沈西就看见了厨房台板上的垃圾杂物。 空瓶子、零食袋、甚至还有保鲜盒？ 沈西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宗辞。 宗辞察觉到他的注视，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罢，就转身离开。 沈西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没有站在原地，反倒是靠近了厨房台板。他还带着手套，所以也没多大顾忌，将这些垃圾拿了起来。 看包装，都是很普通的食品。 至于保鲜盒，沈西嗅了嗅，辨别了出来。这个盒子里原先装的，大概是肉制品。 沈西侧身，打开冰柜一看。除了一些调味酱料，基本没了食物。 没多久，宗辞就走了回来，“西西。” 沈西闻言，关上冰柜门了，转而看向他，问道，“你去哪里呢？” “去找了工组人员。” 沈西疑惑，“嗯？” “让工组人员打电话和房主确认了一遍。” “说了什么？”沈西心中隐约有个猜想。 宗辞不瞒他，直言，“房主出差前，把所有的垃圾都理干净，倒掉了。而且，冰柜里的即食食物很多。” 沈西了然，随即有些讶异，“这些东西，都是祸斗……”他顿了顿，觉得就这样贸然确定纵火者的身份也不妥当。于是，又改了称谓，“都有可能是纵火者留下的？” “有这个可能。”宗辞也是这个想法。 话音刚落，远处的房间内忽然响起流火的声音。 “宗队，西西，你们快过来，有发现！” 沈西和宗辞对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 “小辞，你们来看看。”毕方眼瞧见他们，招呼道。 两人快步而去，直到靠近对方。他们才发现，毕方的手里正捏着一缕黑色的毛发。 “我们在书房地毯上发现的。” “这是什么？”沈西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接过。 “祸斗，形似犬类，全身黑毛。”毕方此刻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更加肯定了。 沈西蹙了蹙眉头，将其放在鼻端嗅了嗅。 紧接着，他又转身离去。 几人见此，纷纷跟上。 只见沈西重新回到厨房，拿起那些空瓶子，挨个嗅了嗅。 宗辞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走近他的身侧，喊道，“西西。” 沈西眉眼间涌出无奈，苦恼道，“气味好淡，我闻不出来。” 瓶子上残留的气味过淡，再加上空气内的烟味过重。 沈西一时半会儿，有些分辨不出来。 “你可以运气，动用灵力，将其集中在鼻端。”宗辞开了口，“再试试？” 沈西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这样，顿时眼睛一亮，照做起来。 毕方等人看见如此，免不了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还是适当保持着沉默。 灵力可以提升五感，更何况是沈西这样的犬形小妖。 很快地，沈西就冲着他们说道，“是了！瓶子外残留的气味，和毛发上的一样！” “什么意思？”玉如意出声。 “房主并没有养什么宠物猫狗，而这毛发上的气味和这些垃圾外附着的气味一样。”宗辞代替沈西回答，“这些垃圾，都是纵火者吃剩下的。” 话已至此，毕方等人都反应过来。 “流火，将这缕毛发先收入纳灵袋。”宗辞冷静吩咐。 “是！” 流火走上前去，接过沈西手中的毛发，万分小心地将其保管好。 毕方又命令妖怪局前来的工作人员，地毯式地搜寻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众人才一起离去。 沈西跟在宗辞身侧，担忧道，“虽然还不能确定纵火者的作案动机，但按照这个频率，他肯定还会继续作案。” “这纵火时间也不确定，妖怪局成员也需要休息，这样时时刻刻守着，总不是办法。”玉如意想起这事，有些忧心。 金都处于内陆，妖怪局的水系妖怪并不多。 长此以往，的确不是办法。 更何况，一旦产生火灾，即便没有人员伤亡，也会造成财产损失。 这样的弊事，能少一件是一件。 “嗯，我知道。我回去会重新制定水系成员的值班时间。”毕方说道。 在还没有想到彻底的解决办法前，妖怪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好了，小西你也别太担心了。”毕方开解道。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情，等白天到了妖怪局再说。” 纵火者才刚刚做过案，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闹出动静。 毕方看着眼前紧贴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笑了笑。 都说热恋期的小情侣，最喜欢腻在一块，最好还是无人打扰的那种。 结果偏偏宗辞和沈西不走运，才在一起没几天，就遇上了案子。 也幸亏两人的工作一样，否则换成其他情侣，这整天忙在工作上，说不准还要吵架呢。 原本沈西还没有多大感觉，结果毕方一提时间，就觉得有点犯困，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哈欠。 宗辞瞧见他的模样，眼底淌过笑意，也没多话。 “方叔，我们先走了。” “嗯。” 宗辞干脆牵住沈西的手，转身带着他离去。 流火看着两人的背影，欲哭无泪。 明明同路，却再一次被无视…… 别的情侣是虐狗，宗辞和西西这是在虐狐狸！ 流火轻叹了一口气，与毕方挥手告别，默默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新光大楼和两人住的地方近，宗辞和沈西步行回去。 也许是被宗辞牵住，沈西倒是很有安全感。 以往这个点，他早就睡着了。 现如今，紧张感一旦发现，这困意就铺天盖地而来。 沈西眯着双眼，慢吞吞地跟着宗辞走着。不仅如此，他还止不住地打哈欠。 “宗辞。”沈西懦懦地开了口，“……我好困。” 听着语气，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背你回去？”宗辞由着他的性子，询问。 “不用了。”沈西揉了揉眼睛，一副困极了的样子，偏生还记得想着他，“会累到你的。” 宗辞失笑，又道，“那你变回本体，我抱你回去。” “啊？”沈西停了下来，认真想想，觉得可行。 他本就喜欢赖着宗辞，何况，他的本体也不算重。 沈西打定主意，直接变回本体。 宗辞没有多话，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狗子将软乎乎的肉爪搭在宗辞的手臂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还蹭了蹭胸口。 他惬意地嗷呜一声，心安理得地闭眼睡了起来。 宗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跟在两人身后全程目睹的流火，无语凝噎。 只是想安静回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是赤.裸裸的虐狐狸啊！！ 好气哦。 第54章 无名火04 也许是凌晨才睡下的缘故。 第二天一早, 沈西赖在床上犯迷糊，一双睡眼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宗辞心疼他, 打算让他多睡一会儿。 只是这案子还没解决, 他作为妖怪局侦案队的队长, 可不能上班迟到。 “西西, 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局里。” 宗辞低下身子, 用手撑在床面上, 亲昵地抵着沈西额头, 蹭了蹭。 “嗯？”沈西睁开眼, 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似乎不想让他离开，“你等等我, 我起床和你一道去。” 兴许是刚睡醒, 嗓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慵懒惑人的味道。 宗辞的视线落在沈西的唇上, 色泽诱人。 “西西……” 低声而至, 带着不知名的情愫。 沈西才醒，脑袋正混沌着，只当宗辞是在催促自己, “我马上就起来。” 说罢，就一个翻身, 顺顺当当地出了宗辞的怀抱。 沈西快速爬起来, 出门进了浴室, 只留给宗辞一个潇洒的背影。 宗辞怔了好久，才回神。他呼出一口气，坐在床边，无奈苦笑。 每天都这样，也太挑战他的自制力了。 另一边的沈西丝毫不知宗辞的这些想法，正抓紧时间洗漱后，两人就一道去了妖怪局。 *** 妖怪局。宗辞和沈西准点抵达。 才到上班时间，会议室内就自发集中了一堆人。 凤凰、毕方、重明和安音四人，正围坐在一起，各个神情严肃，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而他们的身侧，则是站了一圈人，脸上都是认真之色。 “早上好。”沈西主动招呼，“前辈们在讨论什么？” “小辞、小西，你们来啦。”毕方向他们招了招手 ，“过来，正好有事想要和你们商量。” 沈西抬头看了宗辞一眼，后者察觉到他的注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走入人堆里。 “方叔，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凤凰见大家都围成一圈，发声道，“都先坐到位置上吧，别挤在一起了。” 宗辞和沈西一来，这人也算是凑齐了。 局长发话，众人自然听从。 等到全部人都坐下后，身为最高领导的凤凰才开口道，“我收到了人类最高局的最新消息，这次的四起火灾，财产损失和伤亡人数都不少，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恐慌。” 这年头，建筑材料先进，甚至房屋内、楼道内都安装了烟雾火警器。而且，抢险救援也算出动及时。 可就是这样，这几场火灾，却是直接烧毁好几幢住宅房，其中牵扯了无数家庭。 这样的案例实属少见。 火灾和其他案子不同，无法在短期内掩盖妥当。 所以一直到现在，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 要不是昨晚那场相同类型的火灾，妖怪局出手及时，得到了控制，恐怕现在的非议会更多！ 既然是妖怪做的案子，那么这些压力自然落在了妖怪局的头上。 “那边的领导人要求我们尽快将纵火者捉拿归案，同类的案件不允许再度发生！”凤凰头疼道，“这几个月妖怪频繁作案，人类那头已经很不满了……” 人类最高层之所以同意妖怪局的存在，甚至允许妖怪们出世生存，和平共存是必要条件。 可这短短几个月，妖怪却频繁作案，已然破坏了这个条件。 “按照纵火者的作案频率，留给我们的时间岂不是很短？”沈西总算是明白了凤凰等人脸色严肃的原因。 “对，现在就是在头疼这个。”安音如实说道。 众妖悄无声息，但每个人都觉得不轻松。 “现在线索过少，这事很难办。”宗辞蹙眉道。 宗辞作为侦案队队长，遇到的案件无数，向来很少说‘难’字，可如今，连他都说不好办…… 众妖一听这话，更愁了。 三场大火，烧过了所有线索。 昨晚最新的火灾，及时被灭，虽然留下了线索，但总归太少。 可他们现在总不能要求，纵火者再度作案，方便给他们留下线索吧？ “坦白来说，除非纵火者主动上门自首，否则不可能。”直性子的重明开口道。他顿了顿，转而看向毕方和凤凰，开了口，“……方才说的办法太危险。” 沈西一听，顿时追问，“前辈，什么办法太危险？你们有办法了？” 刚刚他和宗辞进门时，的确看见几人围在一起讨论。难不成，还真讨论出了什么？ “不说也罢。”重明摆了摆手。 “到底是什么？”宗辞紧接着追问。 沈西乘胜追击，“是啊，前辈你们先说说吧。” 毕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来告诉你们好了。” “嗯。” “确切来说，我们现在手头只有一缕毛发，勉强算成线索。不……”毕方停了停，改了说法，“应该说，是那缕毛发上的气味。” 毛发上的气味，是线索？ 沈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靠着气味寻人、辨人，这对于他们犬类来说，再寻常不过了。 只可惜，妖怪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修为高的妖怪，一个瞬移就能移出老远的距离。 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会处处留下气味。 所以，光有毛发上的气味，也不好办。 沈西想到这些，正暗自发愁，就听见对面的毕方也说到了这个难点。 不过沈西没有插话，静静听着。 果然，毕方接下来就提到了那个‘不现实’的办法。 “有个秘门阵法，可以帮助提高妖者的五感。只要在这个阵法里，集中注意力，妖者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扩远。” 凤凰看见沈西惊讶的表情，接了口，“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派出一个成员，将其灵力集中在鼻端嗅觉，再加上阵法的辅助，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在千万种气味里，辨别出纵火者的方位。” 其实在场不少妖员在之前都听凤凰等人提起过。 但这一回，却是最详细的。 这个阵法，令人难以置信。 但既然从三位祥瑞的口中说出，想必不是假的。 “那我们就用这个办法啊！能判断出纵火者的方位，也算是有进展了啊！”沈西没多想，立刻说道。 说罢，还看了一眼宗辞。 哪知对方一点欣喜都没有，反倒紧皱着眉头。 沈西一怔，随即就听见宗辞发问。 “弊端呢？‘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听见宗辞的问题，沈西才算是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方才重明前辈说这办法很危险。 众妖齐刷刷地看向凤凰等三位祥瑞，等待着答案。 “第一，被施法的妖者必须要具备极强的嗅觉能力。”凤凰说道。像他和重明、毕方三人，都是属于火系祥瑞，就不符合这个条件。 “第二，这个阵法会在短时间内提高五感，若没有灵力和强大的毅力支撑，被施法的妖者很容易被反噬。轻者毁了感官，重者危及性命。” 这个阵法，本就是逆天行径。 “因为阵法一旦开启，即便被施法者封锁了其余四感，只保留嗅觉，可在短时间内，就会有数以万计的气味涌入，很容易迷失，再被反噬。”重明也道。 而被反噬的后果，不是一般妖可以承受得起的。 这个阵法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上古有仙者尝试过。但如今，灵力稀少，强大的妖者、仙者本就不多，妖怪局内符合嗅觉灵敏这一条件的强大妖者，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即便毕方等人知道这个阵法，也不好尝试。 “宗队，也不可以吗？”流火悄悄瞥了一眼宗辞，问道。 九尾狐，也算是狐狸吧。狐狸的嗅觉，也不差啊。 “不可以！”这一回，凤凰等三位祥瑞竟是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突然而至的高分贝，让流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 “咳咳。”凤凰和其余两人对视一眼，故作平静解释道，“宗辞的嗅觉不行。” 众妖听见这个蹩脚的借口，面面相觑。 而毕方等人，却心知肚明。 这个阵法，需要集中全身的灵力，不可保留。 如果让宗辞进入阵法，稍有不慎，凭借意念冲破了体内封印的灵力。 到时候，这结果恐怕更坏。 正当众人都在沉默时，沈西却突然举手，问道，“我来，可以吗？” “不可以。” 宗辞的回答干脆利落。 沈西对上他的眼神，噎了噎，“……听前辈们说起来，我觉得我挺合适的。” “别胡闹。”宗辞蹙眉，提醒。 语气中没了强势，反倒是满满的担忧。 还不知两人关系的妖怪局成员们，全部惊呆。 宗队居然会那么温柔地说话？还很明显是在担忧沈西！ “我是认真的。”沈西数着手指掰扯道，“第一，我也是妖怪局的成员。” 当日还是被当成‘警犬’招进来的呢！ “第二，我的嗅觉应该比得上在场大多数人了吧？第三，至于灵力和毅力这事，本就是因人而异的……我觉得我最近灵力提升挺快的。” 宗辞继续反驳，“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这事别想了。” “宗辞！”沈西一急，直接当众喊了他的名字。 一瞬间，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沈西讪讪改口，“宗队，现在是谈论正事……时间紧急，能尝试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看？” “再说了，我作为妖怪局一员，有需要的时候，我本就该主动担上去。” 小职员，有大担当。 沈西觉得自己这番说，说得霸气极了。 感觉再说下去，年度好员工都会是他的！ 沈西环视一圈，果然众人都认真盯着他。就连宗辞，也一反常态地陷入沉默。 就当他以为自己成功说服对方时，身侧的宗辞坚定丢出两个字，“不行。” 一直沉默未语的安音，这会儿也开口止住，“小西，这事要听宗辞的，不能随便开玩笑。” “……”沈西神情一焉，“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啊，难道我们真要等着纵火者再次犯案？！” 他知道宗辞是在担心自己，更现在的情况，容不得这样浪费时间。 “大家都先离开，宗辞和沈西留下。”一侧的毕方忽然开了口。 正看得认真的众妖一懵，完全不知毕方说这话的缘由。 但毕方也是他们的上司，工作时间，员工哪有不听上司的话？ 很快地，大家都退了个干净。 等到会议室里，只剩下相熟的几人后。 毕方才认真说道，“小辞，让小西试试吧。” 其实毕方早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说。如今，见沈西主动提出，他便也顺势提了出来。 宗辞神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毕方会说出这话。 凤凰和重明也是一阵讶异。 “毕方，你这是……” 沈西和宗辞的关系，他们几位长辈又不是不知道。 别说宗辞不愿意沈西犯险，凤凰和重明也是同样的心思。 毕方看着他们，只是说出几个字，“小西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凤凰、重明和安音三人，微微凝神，便明白了毕方的意思。 “方叔，这……”宗辞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毕方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而轻声地说道，“小辞，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是由外围人施力。” 还有一种办法？ 宗辞微怔，眼中带着询问。 毕方继续低声解释，“我来施主阵，你们协助，安音奏琴凝息。只要看见小西不对劲，就立刻打断！你信我一回，我不会拿小西的性命开玩笑。” 毕方作为长辈，也不愿沈西出危险。 这个办法，是毕方在很久以前从一位仙者口中，意外得知的。 临时中断阵法，主阵人反倒会受到阵灵的伤害。而对阵中人的伤害则会降到最低。 *** 宗辞听见毕方的话，沉默了许久。 他之前会反对，就是怕沈西会受到伤害。而现在，宗辞自然是相信毕方的。 虽然不知毕方都说了些什么，但沈西察觉出宗辞脸上的犹豫，干脆凑近他的身边，“宗辞……” 这个案子是宗辞主要负责的，而沈西的私心，不过想要替他多分担一点。 “西西，你真的确定要试试？”宗辞低声问道。 “嗯。” 宗辞叹了口气，转而对毕方说道，“方叔，我来主阵吧。” “我的人，我自己保护。” 第55章 无名火05 两个小时后。 妖怪局某处暗室。 沈西和宗辞才走了进去, 就看见地上巨大的阵法图样。 “这是八卦？”沈西瞪大眼睛。 内侧的安音将手洗净，笑道，“嗯, 里面是伏羲八卦方位图。外围的阵法咒术，是毕方弄的。” 安音的瑶琴本体, 原本就是出自伏羲之手。 他所画的八卦方位图, 自然准确。 毕方招呼道, “小西，我们到时候会暂时封闭你其余四感。你只需要集中注意力, 将灵力集中于鼻端。” “嗯, 我知道。”沈西郑重点了点头。 事关重大，他早就将这些细节了解清楚。 “只要知晓方位就可以。”凤凰又道, “等到确定了范围, 我们会派人布阵下去。” “好。” 沈西点了点头, 正欲迈步, 哪知宗辞忽然将他拉住, “西西。” “嗯？”沈西看向他。 宗辞平静说道，“我给你主阵，你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好，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怕沈西心里会有负担，所以没将主阵的危害说出。 “还有，别逞强。” “宗辞？”沈西蹙眉, 总觉得对方瞒着他什么, 否则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答应他做这事情？ 他看着地面上的阵法，有些出神。 阵法？宗辞主阵？ 沈西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宗辞轻手拍了拍他的额头，“走吧。” 话音刚落，沈西就拉住他的手臂，“我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宗辞一怔，瞬间就反应过来。 沈西心思细腻，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了他。 “好。” 两人间早就多了一层无形之中的默契，沈西灿烂一笑，又往宗辞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冲动过后，这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毕方等人都还在场。沈西的脸猛地泛红，顿时就想要找个地洞把自己钻进去。 毕方调侃一笑，“你们年轻妖，就是爱闹。” 宗辞眼中带笑，拉着沈西的手，将他带了进去，“方叔，差不多了，就准备开始吧。” “好。”毕方点头。 安音走到沈西身侧，问道，“小西，准备好了吗？” “嗯。” 听见回答，安音凭空幻出一把瑶琴，他道，“接下来，我要封住你的其余四感，可能会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你千万别慌。” 安音的声线，依旧温润如玉。 “安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安音不再多言，直接将瑶琴对准沈西。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随之泛起的木色灵力，瞬间席卷了沈西。 只是一瞬，沈西整个人就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与寂静中。 所谓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而此刻，除了他的嗅觉，其余四感皆被屏蔽。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此刻，沈西还是觉得心里一紧。 【西西。】 是宗辞的传心术。 【我握着你的手，别怕。听到了点一下头。】 沈西连忙照做。 【我把那缕毛发的气味，再给你闻闻。】 话音刚落，鼻端就多了一丝气味。 其余四感被屏蔽后，沈西下意识地就更加依赖嗅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嗅觉在平常状态下，达到了最佳状态。 “我闻好了。” 沈西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慌。不过很快地，就再度听见宗辞的传心术，【跟着我，我带你去阵中。】 “……好。” 鼻端传来熟悉的气味，淡淡的薄荷清香，让沈西觉得无比安心。 只是几秒，沈西就在阵中心坐了下来。 【西西，集中注意力，屏息凝气，我们准备开始了。】 沈西点了点头，闭眼，神色无比专注。 众人见此，也不多话，相互对了一个眼神，就准备开始。 宗辞按照毕方所教，默念出一咒语，蓝色灵力伴随着而出，直冲阵眼。 而毕方、凤凰、重明三人，分别位于三角，将灵力渡入地面的阵法符咒中。 安音时刻关注着沈西的状态，以灵力协助他凝神。 阵法，开始了。 *** 坐在阵法中心的沈西，只觉得在瞬息之间，所有的气味都传入了他的鼻端。 四周万物的气味都被无限放大，扩远。 杂且繁。 沈西被冲击得有些发晕，紧紧拧着自己的眉头，将自己的注意力一再集中。 渐渐地，他的额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宗辞见此，心急如焚。 “小辞，稳住！”毕方察觉出这点，连忙出声提醒。 宗辞运气，稳住自己的灵力输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西一直咬牙不吭，只是这脸色却难看至极。忽然间，他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微不可吱，“这儿……” “收手！”毕方对着众人喊道。 宗辞率先反应过来，缓缓将自己的灵力收回。而毕方等人，也随之收回自己的灵力。 安音拨出几个音弦，将沈西屏蔽的四感打开。 “咳咳！”沈西咳嗽不已，整个人倒在阵法上，爬不起来。 宗辞急忙将他横抱起来，“西西？！”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沈西窝在他的怀里没动弹，虚弱解释。 他的灵力本就做不到收放自如，如今又是一波消耗，身子就有点受不住。 不过，他没有遭到阵法的反噬，倒是让众人心里的大石头齐刷刷落地。 “安音，小西指的方向是哪里？”毕方抓紧问道。 地面上的八卦方位图，是安音结合现在的方位所绘。沈西方才所指着的卦象，他自然看了个一清二楚。 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 八卦代表八个方位。 “小西刚刚指的卦象是坤卦，直指北面！”安音肯定道。 “对了，很重的烟酒味……”沈西抵在宗辞的肩头，怕众人听不懂，又解释了一番，“那股气味杂在烟酒味间。” 凤凰蹙眉，“北方？烟酒味？” “应该是在娱乐消费场所。”宗辞喊道，“流火！” “在！”流火一直守在暗室外，一听见宗辞的呼喊，立刻走了进来，“宗队！” “把电子定位地图拿出来。” 流火见众人神情严肃，不作他想，按照指示，将背包里的物件拿了出来。动作之快，丝毫不耽误。 “金都北面区域，大型的酒吧、网吧等娱乐场所，全部给我搜出来！” “是！” 很快地，流火就给出了答案。 “总共有二十三家。” 这个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只是纵火者具有移动性，很可能在他们搜查的时机，就移动了位置。 “来人。”凤凰一声令下，立马就有几妖跑了进来，“局长。” “往金都北线一带设警戒阵，只要有妖物移动，立刻报上来！” 所谓的警戒阵，只对妖物管用。一旦设下，就相当于人类的警戒墙，难以逃脱。 但这样，太容易出现误差。 毕竟，如今生活在金都的妖怪可不少。 “流火，再重新查查。”沈西恢复了点力气，说道，“现在网吧都很正规，需要身份证明，而且网吧有烟味正常，可酒味不一定重……纵火者不太可能去。” 宗辞瞬间就明白了沈西的意思，接话道，“是我心急了。” “流火，只搜查舞厅、酒吧等娱乐场所。另外，主要搜查范围定在霓龙区和商贸区。” 霓龙区是金都中心，而商贸区则正好处在金都北面。 这几日，纵火者一直在这两个区域间来回作案，估计他的行动范围还是限于此。 “好的。” “边上路边查。”重明直截了当道。 时间不等人！ 宗辞低头看着沈西的模样，说道，“我带你去医疗室休息。” “不，我跟你们一起去。”沈西反对道。 “西西，别闹。” 沈西挣扎着从宗辞的怀中出来，“现在我对纵火者的气味最熟悉！我一定要去！” 说罢，又是软了语气，“我没事，而且保证到时候乖乖躲你身后，好不好？” “宗辞？我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宗辞了解沈西的坚持，见他面色恢复不少，也没再多加反驳。 他作为侦案队队长，是肯定要前往的。与其把沈西独自留在这里，还不如带在自己的身边。 “走吧。”宗辞牵住他的手。 “嗯。” 两人快步走了出去，前往与大部队汇合。 流火重新进行了搜查。霓龙区和商贸区，地处北线的娱乐场所，共有十一家。 众人打算分成两头行动，进行对点搜寻。 凤凰坐镇局内，进行部署派遣。 宗辞带着沈西，和安音、流火一队。 毕方和重明则是带着妖怪局的下属，成为一队。 *** 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已经被事先打过招呼。 所以宗辞等人进入的时候，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沈西紧跟着宗辞的身侧，将灵力集中于鼻端，感知辨别着气味。 而宗辞和安音的修为高深，若周围有异样的邪力，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几人搜寻了三家娱乐场所，一无所获。 流火联系到了毕方那队，也是同样的情况。 “别着急，再找找。”沈西对着众人说道。 “宗队，碧海蓝天到了。”前方带路的妖怪局成员说道。 ‘碧海蓝天’是一家大型的娱乐场所，集歌舞、游艺、酒吧为一体，位置在霓龙区和商贸区交界处。 几人才一进入，就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头。 振耳发聩的舞厅音乐，混杂刺鼻的烟酒气味，穿着裸露的各色男女，无一不彰显着疯狂。 沈西总觉得这些混杂的气味有些熟悉，他拉了拉宗辞的衣袖，以作提醒。 宗辞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变，带着他走了进去。 安音和流火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嘈杂的环境让沈西隐约觉得有些不适应，他集中精力，探着周围的一切。这气味，隐约出现在了舞厅内的摇曳蹦跶的人群里。 沈西拉着宗辞，挤了进去。 拥挤而疯狂的人群，各种人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 沈西觉得难受至极，脸色一变再变。只是，他仍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不敢分心。 “嗨起来！”舞台上响起一道声音，伴随着更为强烈的音乐前奏。 气氛，瞬间被点燃。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热潮，更是疯狂舞动。 能在这里玩下去的人，本就格外开放。沈西本来还牵扯着宗辞，可着人挤人的，不知怎么的，竟硬生生被隔开了。 沈西一慌，连忙回头，喊道，“宗辞！” 只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群中。甚至还有一性感热辣的女人，直接搭上了沈西，对着他贴身舞动。刺鼻的香水味传来，本就难受的沈西，更是觉得恶心不已。 沈西尴尬挣扎，一时竟忽略了宗辞的传心术。 他拨开女人的手臂，胡乱挤在人群中，硬生生逃开。 沈西面对四周的人墙，只觉得缺氧，头晕眼花。鼻子涌出一股热感，他随意一擦，竟是渗出了鼻血。 【……宗辞。】 沈西想起传心术，唤了一句。 他被狂热的人群挤来挤去，只能‘随波逐流’，等待着宗辞的答复。 【西西，你在哪里？！】 沈西刚准备回答，却没料到自己竟被挤出人群。 周围突然没了支撑，再加上越发昏眩的脑袋，沈西下意识地就往一边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竟伸手将他扶住。 “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普通至极的声线。 沈西全身僵硬，抬眼去看。 一个长相平常的男人正对着他询问。 他还搂着沈西的肩膀，却让人无端觉得不适，“我看你流了鼻血了？怎么回事？要不要到我的位置上休息一会儿。” 沈西一怔，伸手擦了擦鼻端，好在没有流血不止。 “小兄弟？”男人又问。 沈西望向男人，手心早已经渗出细汗。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态，回答道，“……好，好呀。” 这人身上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要找的纵火者，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第56章 无名火06 宗辞的传心术再度而来—— 【西西？你在哪里？从人群中出来！】 沈西连忙维持着神情, 不让眼前的男人察觉出异样。 他故作肆意地请求道, “你的位置在哪里啊？能让我坐着休息一下吗？” “没问题。”男人大手一挥, 再次搭上了沈西的肩膀。 沈西一噎, 直接被他带着朝着一处位置走了过去。 “来！小兄弟，坐下！”男人将沈西压在位置上，又招来侍者。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男人爽快道，“给我来一打冰啤酒！” “好的，先生。”侍者恭敬应道, 退了下去。 男人回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沈西, 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激烈的音乐又起, 沈西的声音淹没了进去。 “什么？”男人没听清楚, 干脆喊道，“小沈是吧。” 沈西点了点头，余光打量着一旁的桌牌号。 A32桌。 【西西？】又是一次传心术。 沈西端起桌上的被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故意往嘴边一放, 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宗辞, 我没事, 你别担心。我遇到纵火者了！在A32桌。】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沈西想起周围的情况, 连忙加了一句。 【你别过来, 这里人太多，我想办法把他引出去！】 宗辞等人若是在这种环境里，与纵火者对上，只怕会弄出大乱子。 “小沈？你在想什么？” 男人坐在他的身侧，问道。他上下打量着沈西，眼中带着考究。 沈西连忙回神，深怕被他看出破绽。 哪知男人突然开了口，“你是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玩的？” “啊？”沈西一懵，鼻端嗅到浓烈的酒味，为了掩饰紧张，他将杯中的透明液体往口中一送。 当即就被烈辣得呛出声。 原本因为难受而苍白的脸色，也涨得通红。 男人大笑，高亮的声音冲破一切而来。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没喝过烈酒的！” 话音刚落，侍者就将一打冰镇啤酒拿了过来。男人将一罐啤酒拿了出来，丢给沈西，“喝这个，不容易醉。你如果酒量不行，就让人给你拿饮料。” 突然而至的重量，伴随着丝丝冰凉。 沈西一怔，抬眼看向男人。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行凶作恶的妖怪啊？ “小沈兄弟，听你霍哥一句劝。”男人拿起杯子，又伸出大拇指冲了冲自己，“这种地方，偶尔玩个一两次就行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可不能被沉迷在这些地方，这叫不务正业！” “……” 沈西忽然就有点闹不明白，一度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这人身上明晃晃的气味，并没有错啊！ 还是说，这年头作案的妖怪，还附带给人上思想教育课？ 正想着，身侧就有人坐了下来。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沈西诧异侧头。 宗辞就坐在他的身侧，脸色平静。 【不是说好你先别过来的嘛？】沈西避开男人的视线，对着宗辞挤眉弄眼。 【我担心你，不能让你一个人。】 沈西还欲表达些什么，就听见一旁的男人说道，“这位是……小沈兄弟，你认识？” “我是他恋人。” 宗辞这一开口，丝毫不忌讳，直接说了两人的关系。 男人的神情一顿，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道友如何称呼？”宗辞继续问道。 道友这词，可不是普通人类间的常用语。 男人横眉一挑，似乎有些兴奋，“霍峰。” ‘霍’与‘祸’同音。 “祸斗？”宗辞又道。 沈西私下扯了扯宗辞的衣袖，瞪大眼睛以作提醒。 对方极有可能就是纵火者，宗辞居然这样开门见山地问话！ 现在舞厅里的人还那么多！万一被对方察觉，出了事情怎么办？ 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宗辞看懂他的眼神，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沈西的指尖。 只是一个小举动，却瞬间打消了沈西的疑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祸斗没想到，对方瞬间说出他的本体，有些起疑。 昏暗的灯光下，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面容，此刻竟显得有些阴沉。 独属于妖兽的气场显出，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与方才的爽快模样，截然不同。 宗辞丝毫不怕他，反倒将身子微微前倾，将并排坐着的沈西挡住了大半，本能性地护住他。 “时代嘉园、紫荆公寓、京都花园、新光大楼。”宗辞报出这四个地名。 每说一处，就见祸斗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这几处地方，想必霍先生很熟悉吧？”宗辞反问。 祸斗手中的杯子，骤然破裂。 掉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被喧闹声给盖过。 气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邻桌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侧目。 沈西见此，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么多人，要真动起手来，可不得了！ 他刚想着，一阵尖锐的火警警报器的鸣声响彻了整个舞厅。 音乐戛然而止，警报声响越发惊人刺耳。 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喊，“着火了！快逃出去！” 这几日接连的火灾弄得人心惶惶。 一听见这句叫喊，让人们从激情中如数挣脱。只是几秒的反应时间，他们便一窝蜂地朝着门口涌出。 身侧响起各种杂乱的喊叫声。 要是放在以往，沈西肯定也慌了。可如今，他的身边还有宗辞。 沈西瞧见对方脸上的淡定，便也没了顾虑。 坐在两人对面的祸斗瞧见这动机，起身就想往外冲。 事到如今，他早就明白了宗辞找他的目的，想着借乱逃跑。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阵蓝色结界给挡了回来。 宗辞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布下了灵力，沈西和祸斗神色皆变，一是庆幸，一是震惊。 祸斗不信邪，使出灵力一挥，结果最先触到结界的手臂被激得生疼！ 祸斗脸色猛变，“……你！” 宗辞嘴角泛出一抹似有若有的笑意，很是从容。 祸斗看出他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转而就对向了沈西，“小沈兄弟，我好心好意对你，结果你居然设计害我！” 这语气，似乎还有些埋怨。 沈西一时语塞。 宗辞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出结界外，“站着别动。” 说罢，就又重新回到了结界中。 “这几位客人，麻烦你们撤离！”一位侍者急匆匆地赶来，结果才说了一句，就突然合上双眼，倒地不起。 沈西警惕回头，发现来者是安音，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瑶琴。 再看看周围，那些没有及时撤离的侍者和人群，都已晕倒在地。 人数算不得多。 “安大哥！”沈西松了口气。 安音使出一抹灵力，舞厅的大门应声而关，“小西，你没事吧？” 沈西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流火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流火！” “西西。”流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算稳了些下来。 “你去哪里了？” 流火指了指空旷的舞厅，笑道，“听宗队的指示，跑去弄火警报警器了。” 沈西恍然大悟，敢情这都是宗辞安排好的。 怪不得，他刚刚还觉得那声呼喊有些耳熟，想必也是流火搞的鬼！ 比起方才人挤人的样子，显然现在的情况更为合适。 “本来想等全部人都离开，再做打算的。不过，看宗辞和祸斗已经要交手了，所以我才弄晕了这些人。” 话音刚落，桌椅爆裂声忽然想起。 安音快速说道，“小西、流火，把这些晕倒了人搬到一边去！别让他们误伤！” “好！” 本来也就没多少人在里面，三人分工合作，倒是迅速。 而另外一侧。 宗辞前段时间在解开了五尾封印，经过这段日子的调理，此刻的灵力修为自然更加高深。 但这祸斗的灵力修为，也不浅。 “前辈，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流火问一旁的安音。 安音摇了摇头，眉眼间带上一丝不解。 “你们没发现吗？这祸斗，似乎并不想和宗辞打斗？他基本是在防御，根本没在主动攻击。” 听安音一说，沈西和流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宗辞和祸斗的打斗间。 更为主动攻击的，是宗辞。 忽然间，宗辞抓住了祸斗的漏洞，一个快移闪身到了祸斗的身后。 蓝色的长剑直接抵在了对方的脖颈。 剑刃凌厉，寒气逼人。 祸斗停下动作，横眉微蹙，干脆道，“我输了。” 余音未了，舞厅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发出沉闷的响声。 安音先前特意用灵力，封住了大门。如今一听这声音，顿时回身，护住沈西和流火。 毕方、重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神色焦灼。 双方瞧见彼此的情况，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早在沈西发现祸斗这个目标后，宗辞就让流火第一时间通知了毕方等人。 所以他们才会赶来得如此快。 毕方仔细瞧了瞧，被宗辞拿捏住的纵火者，神色一惊，“霍峰？怎么是你！” 祸斗一见毕方，也是诧异，“……是毕方啊。” 祸斗是一个妖兽族群的代称，而霍峰，才是眼前这只祸斗的名字。 “方叔，你们认识？”宗辞问道。 毕方点了点头，随即便严肃起来，“霍峰，前几日的火灾是不是你做的！” 祸斗再次听见这提问，有些懊悔。 “……是。可我真的是无心的。” 众人一听，皆是露出不同程度的讶异神情。 重明直接给祸斗加了一个锁灵扣，封住了他的灵力。 祸斗神情焉焉的。但是对此举动，并无不满。 宗辞收回对祸斗的钳制，走回沈西身侧，默不作声。 毕方环视了一圈众人，代替他们问道。 “你这家伙，快把话说清楚。几百年没见你，怎么一见面，你就惹了事？” 毕方和他是旧时好友，知道他的脾性。爽朗、不拘小节，但并不是逞凶之人。 所以，当初宗辞提到‘祸斗’作案时，毕方也没往霍峰的身上想。 现在一见面，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这么些年，一直在闭关，前段时间出关后，就遇上了一道友。” 祸斗闭关了五百年。 对妖兽来说，这闭关日子算不得长。 但是对于人世来说，五百年足够发生很多变化。 而他原本生活的厌火岛国，也成了人类的旅游开放地，很多族人都找不到了。 “我那个时候有点迷茫，那个道友就让我来金都看看，还给我指明了方向。” 祸斗实话实说。 “那个道友和我说，到了金都，食物不成问题。” 祸斗一族大都是生性残恶的妖兽，那个道友所谓的‘食物’自然是人类。 不过霍峰这只祸斗，却是个特殊例子。 他不喜欢血腥味，反倒一直就喜欢人间吃食。早在七八百年前，他还和毕方一起出门潇洒过。 “那个道友听过后，就对我说，寻这些高高大大的四方房屋，找点东西吃，不成问题。” “我钻进没人的屋子内，吃了点东西。”祸斗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那、那东西吃多了，上个茅厕，不也是正常事嘛……” 众人：“……” 敢情他们查了半天，纵火原因真是这样？？？ “现在的茅厕做得是好看，但水不如俪海的海水。” 毕方听得头都大了，直接对着昔日好友疯狂吐槽，“俪海的海水里面可是带着灵力的！你以为和普通人家的水一样吗？！” 祸斗缩了缩脖子，心虚道，“我知道我做错事情了，所以才躲到这里，给自己弄点吃的，没去那些屋子里。” 他不知道，毕方等人正在满金都的找自己。 只是吸取了教训，不敢在那些房屋里乱来，躲到了舞厅里。 结果他才来没多久，就遇到了沈西，还顺手扶了一把，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因为你，金都现在都弄得人心惶惶！还差点闹出人命！”毕方直言，“霍峰，我这次可帮不了你。” “我……”霍峰一惊。他看到那些高大的四方屋子被烧成空壳，就知道自己惹了祸。 看着一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祸斗越发心虚。 毕方又狠狠地说了他一顿，硬是闹得祸斗不敢吱声。 又怂又心虚。 沈西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他蹙着眉头，显然在苦恼着什么。 “怎么了？”宗辞察觉出他的状态，低声询问。 沈西紧贴着他，轻声嘀咕，“你说，祸斗口中的道友，会不会也是……” 话未尽，但这言下之意，已然表达明白。 “祸斗。”宗辞抬了眼，直呼。 “嗯？”祸斗早就见识过了宗辞的厉害，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到底也不敢轻视他。 “你知道那个道友，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第57章 无名火07 “道友？”祸斗微作思考, “你们是指，我出关后遇见的那个？” “对！”沈西点头应道。 毕方也明白了两人所问，直言道, “霍峰，你就没有想过, 你是被那个道友利用了？” “利用？”祸斗眉头紧蹙。 他之前一直没往这个层面上去想, 如今被几人提醒, 便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祸斗和那位道友的相遇很是巧合。不仅如此，祸斗还‘意外’得知了他的妖怪身份。 祸斗一出关, 发现原本的家乡变得陌生, 族人又全部失了行踪。所以对于那位道友，格外看重。 就连金都, 也是在他的推荐下才来的。祸斗原本还担心, 自己的生理需求会带来麻烦。毕竟祸斗一族之所以生活在厌火国, 就是因为环岛的俪海海水可以解决这一麻烦。 可那位道友, 却信誓旦旦地想到保证无事。还说人类现在的用水, 足以解决这个问题。 祸斗越想越不对劲，甚至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神情微沉，“我记得他的样子。” 沈西面上一喜，随即就听见祸斗说道，“但是我不能保证，他用的会是真面目。” 如果对方的接近, 真的带有目的性。恐怕, 就连见到的那副面孔, 也是假的。 宗辞等人自然明白祸斗的意思。 毕方听见外面喧闹又起，开口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先回局里。霍峰，现在妖怪和普通人的相处都有一套规章法则在，不能乱。这一次你犯下的事情，损失重大……” 祸斗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叹气道，“我知道。” 众人瞧见他的态度，自然松了口气。 *** 流火和妖怪局前来的员工一同将祸斗带了回去。 而宗辞沈西两人，则是和毕方他们一道。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沈西终于得了喘气的机会，一上车就扑在宗辞的怀中，不动弹了。 安音瞧见他苍白的脸色，叮嘱道，“今天肯定累到了，小西你这几天回去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安大哥你别担心我。”沈西露出一丝笑意。 宗辞伸手，将沈西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我会照顾他的。”说罢，又是想到了什么，特意和沈西说了一句，“只要你别任性。” 有些事情，沈西固执起来，宗辞还真拿他没办法。 “……嗯。”沈西低低应道，服软。 毕方也过来加了一句，“我托人给我寻了一灵药支，到时候让小辞给你带回去补身子。” 见有那么多人关心自己，沈西眼中笑意更甚。 不过很快地，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重明前辈……这是怎么了？” 好像从一开始，就摆着张臭脸，浑身泛着‘生人莫靠近’的气息。 毕方抬眼瞧了瞧他，突然肆意大笑起来。 重明回身给了他一记刀眼，生硬对沈西说道，“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噗，没事才怪。”毕方哪里会放过这个打趣好友的时机？ “毕方，你闭嘴。”重明脸色微变。 毕方也不怕他，斜看他一眼，“刚刚我们在其他娱乐场所搜查，他误入了一个包厢。” 重明坐在副驾驶位，一时移不到后侧。不过看他此刻的表情，是很不希望毕方开口说话。 “……结果那个包厢里是酒厅小姐，还以为他需要陪酒服务，直接就围了上来。” 重明的长相不差，穿着虽简单，但也不便宜。 酒厅小姐们只当他是一条大鱼，自然要围上去了。一个个的，穿着暴露，还妩媚风情，重明一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重明一向直男性子，和这些东西最不沾边，突然来了那么一出，他的脸都绿了！ 要不是毕方及时赶到，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沈西听见毕方说的这个小插曲，也觉得有点乐。不过他顾着重明的面子，一直忍着笑意。他抬眼看向宗辞，见对方嘴角也含着一抹浅笑。 只好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掩饰住笑意。 果不其然，耳边传来两人互怼的声音。沈西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觉得心情更好了。 这些前辈，一个比一个有趣。 *** 纵火者抓住后，宗辞干脆就把审问的事情，丢给了毕方等人，拉着沈西回到家中，好好休整了几天。 毕方给的灵药支的确是个好东西，沈西一连喝了几日，身体和气色都恢复了不少。 等到两人再次接到妖怪局的电话时，祸斗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宗辞拗不过沈西，带着他一起来到妖怪局，直奔凤凰的办公室。 “小辞、小西，你们来啦。”凤凰招呼道。 话音刚落，毕方和重明也进了办公室。 私底下，几人少了上下属间的规矩，围坐在了会议沙发上。 “前辈，这次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沈西问道。 凤凰开门见山地说道，“祸斗的案子有判定了。” “如何？”宗辞平静问话。 “先拘着。”毕方接替着说道，“即便他是无心之失，但做错了事情，还是要照原定的规矩去办。” 凤凰叹了口气，“已经和人类那边交涉过了，损失的财产我们妖怪局会补上。” “对了，你们既然来了，迟点把祸斗带到督察局去，配合人类那边再录点视频口供。” 接连几起的火灾弄得人心惶惶，既然纵火者已经落网，是需要给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 当然，这纵火的真相是不能全盘如实说的。 宗辞和沈西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都看得出来，祸斗的本性并不坏。 要不是有人从中使坏，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前辈，祸斗口中的那个道友……”沈西想起这事，追问道。 毕方拿出手中的电子设备，递了过去，“根据祸斗的描述，电脑自动合成了相似人物图。而且，我们通过前段时间的监控记录，找到了他和祸斗的一个画面。” 毕方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想顺着监控找到他的行踪，不过，还是让他在监控死角消失了。” 只是这点，就已经让人怀疑了。 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会躲着监控摄像头？ 这个妖肯定有猫腻！ 沈西和宗辞看见电子设备里的人像照片。 很寻常的一张脸，怪不得能让祸斗这样的大妖放下戒备。 “局里已经排查过了，没查到这个妖的消息。” 沈西蹙起眉头，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妖怪局的妖怪档案齐全，即便是没有出世的妖怪，大部分也采用保留了面部照片。 如果凭借这妖的人像照片，连妖怪局都无法查到相关资料的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用了假的容貌。”宗辞开了口。 “宗辞，你说会和之前那几起案子有关吗？”沈西担忧道。 如果这几起案子都由这妖引起，再放任下去的话，只怕再生事端。 “十之八.九。”宗辞眉眼间多出一丝严肃。 沈西刚欲继续说话，办公室的专用电话就响了起来。 凤凰起身，去接电话。 只听见他应了几声，就挂断了。 “小辞，麻烦你们带着祸斗去一趟督察局，那边打电话来催了。” 虽然祸斗没有行凶的可能，但毕竟是做错过事情的妖兽，督察局又都是人类警.官。所以，让修为高深的宗辞带着他前去，是最为合适的。 “好。”宗辞毫不犹豫地应道，起了身。 沈西自然是跟着宗辞一并前去。 *** 祸斗这几日一直待在妖怪局，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再次见到宗辞和沈西时，也显得有些沉默。 听说，祸斗本体也是犬形。 沈西从侧头，看着祸斗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他有点可怜。 宗辞对待生人，向来不爱动嘴皮子。 沈西见气氛沉默，忍不住出声道，“霍大哥……你的族人，有线索了吗？” 听见这句称呼，祸斗抬眼，眸色闪过一丝复杂，“还没有。” 厌火国原是个小岛，四面环海，风景秀丽。 可等到祸斗出关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 岛上的树木全部消失，只剩下一排排度假的房屋。无人旅游的岛后区，原本四周湛蓝清澈的海水，变得浑浊，海面上甚至还有鱼类浮尸甚至垃圾漂浮物的存在。 而在岛西端末侧，也就是他原先居住的地方，竟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恶臭熏天。 祸斗知道这一切都是人类所为时，也气过怨过，但总归没对其下手。 只是，他真的没想明白—— 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么就能建造出那么多厉害的工具？ 甚至还能利用这些工具，彻底毁了他曾经的家园。 沈西看出祸斗眼中的失落，心有不忍。 那日在舞厅，他和祸斗虽然是短暂接触，但他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是个恶狠狠的妖怪。 听说古时，妖兽喜欢潜入寻常人家，顺走点吃食。祸斗出关后，身无分文。这样入室偷吃的行径虽然不妥，但也算不上大恶。 正思索间，沈西就听见宗辞说道，“督察局到了。” 三人一同从车内走了下来。 大门口，流火已经等候了一会儿。见到三人后，立刻带起路来。 宗辞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后侧，沈西和流火并排走在前头，而祸斗则是走在中间。 督察局的面积很大。 几人曲曲绕绕地，走了好一会儿。 祸斗不知是察觉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不过，他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忽然间，他停下身子，眉头拧成一团。 “祸斗？”宗辞不解。前侧的沈西和流火听见后，也停下步伐，侧身看去。 祸斗没理会他们，鼻端动了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沈西一惊！而宗辞却更快反应过来，直接运用灵力，一个闪身瞬移追了上去。 转角处，宗辞直接抓住祸斗的肩膀，反手钳制。 可祸斗却大声冲着前方的背影喊道，“你给我站住！” 宗辞抬头一看，一名身穿着制服的督察员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 沈西和流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见宗辞钳制着祸斗，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祸斗瞥了宗辞一眼，“放开我，我没想逃，也逃不了。” 督察局对于祸斗来说，人生地不熟的。他会突然叫住眼前的督察员，必定有理由。 宗辞神色微凝，松开了手。 “宗队……”流火有些紧张。 “转过身来。”宗辞开了口，是对那名督察员说的。 沈西虽有疑惑，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侧，没有打搅。 那名督察员转过身，总算让人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徐烨？”沈西出了声。 徐烨是督察局的分队队长，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有妖怪存在的人类督察员。 “宗队！”徐烨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噎了噎自己的口水。 他朝着祸斗瞥了一眼，眸中涌出些许惊恐。 “宗队，他、他是妖吗？” 说罢，还往后撤了一步。 宗辞没有说话，反倒将目光重新移回祸斗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举动。 没了禁锢的祸斗，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对着分队队长说道，“徐烨？” “是、是。”徐烨看上去，很是害怕。 祸斗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你身上的气味，让我觉得很熟悉啊。” 第58章 局中鬼01 气味？很熟悉？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西听见这话, 立刻蹙起了眉头。 他正觉得疑惑, 一旁的宗辞就已经发了话。 “祸斗, 把话说清楚。” 祸斗看了他们一眼, 也不慌。反倒是靠近徐烨，耸动着鼻子，继续嗅了嗅。 没过多久，祸斗就肯定道，“就是你！” 徐烨咽了咽口水，目光朝着宗辞移去, 似乎带着恳求，“……宗队。” “叫他干嘛？”祸斗想起之前的事情, 突然觉得来气。他一手抓住徐烨的衣领,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要把我骗来金都！” 事已至此，谁还能不明白祸斗的意思。 祸斗原先口中的道友, 就是眼前的徐烨？ 沈西和流火对视了一眼, 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这段时间，妖怪在金都作案的频率越来越多。而徐烨作为傅晟临的下属，经常会听从傅晟临的命令, 在私下协助沈西和流火。 所以两人，对于徐烨很是熟悉。 “霍大哥, 你是不是搞错了？”沈西问道, “徐烨只是个普通人。” “对啊, 我们基本上天天见面。”流火也插话道。 宗辞站在一侧, 沉默未语。 他的目光牢牢固定在徐烨身上, 暗含审视。 “宗队，你们在说什么啊？”徐烨紧张开了口，“我都不认识这个人，而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局里加班……” 他摇了摇手中的档案，“我刚刚才见了傅局，他让我把这份档案带回档案室。” “普通人？”祸斗反问，似是不信。 沈西凑上前去，不动声色地嗅了嗅。这才贴近宗辞，轻声道，“很正常啊。” 两人平时的接触也不少，所以沈西对于徐烨身上的气味，也很熟悉。 而徐烨，的的确确是一个普通人。 宗辞看了一眼祸斗，轻声命令，“先放开他。” 祸斗哼声，将他松了开来，置气道，“罢了，就知道你们不相信我。” 话音刚落，流火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傅局。” “好的，马上就到了。” 流火说了两句，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宗队，傅局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催我们了。” 宗辞颔首，“嗯，知道了。” “我们先带祸斗过去。”宗辞淡淡道，随即就将视线移到了徐烨身上，淡淡道，“没你的事情了，先离开吧。” 祸斗的性格，不像是会说‘胡话’的样子。 他既说出口了，无论徐烨是不是被冤枉的，都不能轻视！ 但此刻，绝对不是个对峙的好时机。毕竟这里是督察局，若是闹起来，出了问题，总归不妥。 徐烨也看出来了，自己是无端惹上了麻烦。听见宗辞这话后，不免松了口气，“好，那宗队，我先走了。” “嗯。” 宗辞没再多话，等到徐烨撤身离开后，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等到拐角处时，才停下步伐说道，“流火，跟着他。” 流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沈西看向宗辞，担心道，“就让流火一个人去……” “不需要跟太近，也不需要和他有接触。”宗辞冷静交代，“只需要掌握住他的行踪。” 宗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这事告诉妖怪局，让方叔瞬移过来帮忙。” 流火毕竟是小妖，事关重大，还是保险点好。 “嗯！”流火也不耽搁，立刻转身而去。 *** 所谓的审讯，无非是按照既定的流程，让祸斗承认自己的罪责罢了。 毕竟是妖怪作案，督察局没办法将真相如实告知民众。 不过纵火者既然已经落网，好歹也能有个交代，平定一下民心。 宗辞和傅晟临并排站在一起，盯着审讯室内的祸斗，免得升出意外之事。 时间慢慢流逝。 宗辞看了一眼时间，随即想起徐烨的情况，转而看向傅晟临。 他也没直说刚才的插曲，只是问道，“徐烨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局里？” “嗯，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局里。”傅晟临应了应，转而说道，“最近普通的案子也很多，可把徐烨忙得够呛。” 对于这个勤劳肯干的下属，傅晟临还是特别看重的。 “你怎么特意问起他来了？”傅晟临越发觉得不解。 宗辞顿了顿，眸色深沉，“老傅，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今年发生的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傅晟临蹙眉，沉默着。 宗辞又道，“从人皮案开始，再到跳楼案、雪地案甚至这段时间的火灾案……太频繁了。” “而且妖怪局审过这些行凶者，他们都承认，曾经和一个黑衣人有过接触。” 傅晟临思索，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些案子的背后主使，都是同一个人？” “嗯。”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宗辞望向他，“局里的保密工作一向稳妥，可从人皮案开始，消息被泄露了出去。而且这些案件，总是很轻易地就引起了社会的恐慌。” 每一个案子，总会以特殊的方式，展现在公众的眼前。 恐慌，总是一波紧接着一波。 “消息被泄露……”傅晟临隐约明白了宗辞的意思，“你是说，局里有内鬼？！” 每一次，网上关于案件的消息，总是极为准确。 特别是第一个人皮案，明明局里做好了保密措施，却一夕之间，被全盘公布在了网上。 傅晟临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但由于是妖怪作案，对于这些案子的知情者少之又少。 宗辞他们都是妖怪局的成员，不会无端生事。而他作为督察局局长，也不会主动去向外界透露。 “祸斗承认，他会来金都，是因为听信了一个道友的话。而就在刚刚，他又指着徐烨，说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宗辞，你是怀疑……”傅晟临突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宗辞，“怀疑徐烨是内鬼？！” “祸斗说的话，自然不能全信。”宗辞开了口。他侧头看向傅晟临，低声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傅晟临眉头紧皱，不敢相信，“可徐烨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就是个普通人！” 发生的这几起案子，傅晟临知之甚多。很多案子里的阵法咒术，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会的东西。 “如果，他早就被替代了呢？”宗辞反问。 “替代？！” 宗辞回过身子，微微凝神。 他往前移了一步，伸手搭在前方的栏杆上，指尖轻敲着，发出细细的声响。 半晌，傅晟临才听见对方道出一句，“等着吧，早晚会水落石出。” *** 对于祸斗的审讯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算结束。 因为记挂着徐烨的事情，宗辞和沈西没多加停留，直接带着祸斗朝着妖怪局而去。 祸斗早已经认清了局面，也不打算挣扎。上车后，干脆闭眼休憩。 “宗辞。”坐在前排的沈西轻声问道，“你怀疑徐烨吗？” “怀疑。”宗辞看向他，直言不讳。 刚刚在督察局等待的时候，沈西就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得到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徐烨？”沈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事问了出来。 按理来说，单论跟踪一事，沈西比流火更适合才对。 宗辞微微怔色，随即就道，“西西，你别多想。” 沈西没吭声，神情有些复杂。 “你和流火的安危，我都很在意。当然，流火只是作为我的下属。”宗辞开了口，“但这次，我不是为了偏袒你，才让他以身犯险。”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沈西嘟囔了一句。 他起初也这样想过，心里既觉得开心，又觉得不安。 开心的是，宗辞将他的安危看得重要，不愿让他做危险的事情。 但不安的，流火也只是个小妖而已，若因此出事…… “你在督察局，和徐烨接触的次数也不少。若他真有猫腻，你就没有想过，月圆夜那一次，可能是他暗中加害于你？” 沈西遗漏了这件事情，此刻宗辞一说，倒是把他问住了。 不过，他倒隐约明白了宗辞的意思。 其实，宗辞所考虑的，远比他们要多。 “你放心吧，流火机灵得很，何况，方叔也在。”宗辞说道，“我和老傅说过了，会想办法把他留在督察局。” 沈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流火经常三天两头往督察局跑，只限于这个范围内，倒不容易起疑心。 *** 两人将祸斗带回妖怪局，命人关押来了起来。 随即，就前去和凤凰等人说明了情况。 “小辞，你确定？” “我已经让方叔和流火盯住他了。”宗辞直说，“不久前才联系过，目标人物还在督查局内。” “若徐烨真是隐藏已久的邪物……”凤凰思索着说，“那今天祸斗当场指正他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引起他的警惕了。” “对，所以不能借口将他带出督察局，免得打草惊蛇。”宗辞说道，“督察局局长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会想办法将他留住。” 重明接话，“小辞，你的意思是，我们晚点去督察局？” 徐烨这个嫌疑目标，留在了督察局。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查明他的身份。若真是作恶的邪祟，再联手将其除去！ “嗯。”宗辞应道。 虽然没把话说全，但众人显然都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宗辞。”沈西拿着手机，走上前来，“流火刚刚给我发的消息。傅局，已经找理由将徐烨留下来了。还有半个小时，督察局就会下班。” 至于晚间值班的人，算不上多。 “明叔，你带一批妖怪局成员，去督察局四周守着，以防万一。”宗辞略作思考后，说道。 “没问题。”重明干脆应道。 凤凰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行了，准备一下，就出发吧！” 事关重大，凤凰身为妖怪局局长，这回也坐不住了！ *** 下午五点，正值下班高峰期。 宗辞等人分散在几辆车内，按兵不动。 天色慢慢变暗。 车厢内，手机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沈西一看，是流火发来的短信。 ——徐烨还在局内，我在门口等你们。 沈西将手机递给宗辞看了一眼，随即就给凤凰等人，发了过去。 “下车吧。”宗辞说道。 “嗯。” 两人下了车，而就在不远处，凤凰、安音和如意也都下了车。 至于重明，则是带人在督察局周边做好了部署。 众人一起走到门口。 流火见此阵仗，脸色一变，“宗队，这是……” “以防万一。”沈西凑近他，轻声解释。 流火闻言，瞧了沈西一眼，点头，随即便恢复了正色。 “跟我来！” 几人间隔着些许距离，分散着走了进去。至于宗辞和沈西，则是和往常一样，并排走着。 宗辞用余光瞥了一眼，忽然发现……沈西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 “西西？” “嗯？”沈西抬头看着他。 宗辞仔细瞧了瞧他，关切道，“怎么了？人不舒服？” 还没等沈西回答，前头的流火就回头问道，“西西不舒服吗？” “没有。”沈西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有点紧张。” 说罢，又贴着宗辞，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到时候躲你后面，不给你惹事。” 宗辞眸色微变。 不出两秒，脑海中突然传来沈西的话语。 【宗辞，我觉得有点奇怪，你先别看我了。】 宗辞蹙眉，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状。 他伸手拍了拍沈西的脑袋，温柔回复道，“嗯，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罢，便带着沈西朝前走去。 【西西，怎么了？】 很快地，就传来了沈西的回话。 两人都保持着平静的脸色，用传心术对话，让人瞧不出一点端倪。 几分钟后，流火就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大厅。 办公室的门窗都紧闭着，几缕光亮从缝隙中逸出。 流火正欲开门，结果就听见沈西叫道，“流火！” “嗯？怎么啦？” “方副局长呢？等他来了，我们在一起进去吧。”沈西低声道，说罢，还看了宗辞一眼。 宗辞沉默着，无异议。 流火反应过来，随即接口道，“方副局长啊，他就……” 毕方？方副局长？呵！ 这话都还没说完，一旁的宗辞瞬间使出灵力，形成一把蓝色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 与此同时，沈西异常严肃地问道，“你是谁！” 第59章 局中鬼02 ——你是谁！ 不是反问, 而是异常肯定的三个字。 流火面对沈西的质问，脸上有了片刻的蒙圈，他的余光瞥见蓝色长剑, 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脖子。 而宗辞却更快地，将剑移了上前去。 寒气逼人。 “宗、宗队, 西西！你们在说什么啊……”流火胆怯道。 凤凰、安音等人见此, 纷纷围了上来。 “小辞, 这是怎么回事？” “宗队，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剑指着我啊？”流火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西蹙眉, “你别装了！” “小西？”安音疑问。 “西西, 你来说吧。”宗辞开了口，而他的剑始终对着流火。 沈西凑上前去, 靠近流火身侧, 停留了一会儿。渐渐地, 他脸上的犹疑被坚定所取代, 再次道出, “你不是流火！流火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你身上的气味虽然和流火得很相似，但还杂着其他味道！” “而且，你根本不熟悉流火。流火只会喊‘毕方前辈’，如果是他听见我说‘方副局长’，肯定会觉得奇怪！” 其实沈西方才在督察局门口凑近‘流火’时，就已然他身上的气味觉得不对劲了。 但那个时候, 他还不能肯定。 所以他利用传心术, 偷偷和宗辞说了这事。 两人为了验证真假, 所以才设了言语上的圈套。 果不其然，对方中招了！ 凤凰、安音等人一听见这话，顿时也戒备起来。 假流火见谎言已经被戳破，倒是丝毫不慌，反倒露出一股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到底是谁！你把流火还有毕方前辈藏到哪里去了！”沈西越想越心慌。 而凤凰一听见这话，心绪也沉重起来。 按理来说，上古祥瑞见都存在着一定的感应，若真是遇到危机，以毕方的能力，给他发来一则咒法术语，传递消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从头到尾，凤凰就没有收到过任何有关于毕方的信号。 流火和毕方是待在一起的，可如今，居然被眼前这人取而代之。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连毕方这样的上古祥瑞，都难以抵抗眼前这人？ “发生了什么？”假流火终于轻飘飘地开了口。 不是原先的少年音，本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你们一个个的，都打算来对付我了。还不允许我抓点人质，给自己压压惊。”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反应过来。 “你是徐烨？”沈西问道，很快地，他就反驳这句话，“不对，你不是徐烨，你是顶替了徐烨的邪物！” 假流火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我是邪物？这可不太妥当。” 宗辞听出对方在有意绕圈子，眸色又冷了几分。 他避开要害，反倒是朝着肩膀，划了一刀。 丝丝黑色邪气溢出，却又顷刻隐于空气中。 看样子，并不是流火本体。 宗辞眼中寒光闪现，直接执剑而去，可对方的身体却忽然如雾般散开。 等宗辞这一招攻击完毕后，又恢复了流火的样子。 这一剑，如同砍在棉花上，起不了任何一丝的作用。 要知道，宗辞这一剑，可是带上了几层灵力！ “宗辞，你也太小看我了。”假流火笑了笑，“也太着急了。” 话音刚落，一股邪风忽然袭来。透进门窗缝隙内，呼呼作响。 走廊上的照明灯，忽明忽暗。 明明是以一人之力应对，这妖物却没一点胆怯。 “我都说了，只是做了人质，还没准备对他们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身后办公室的门骤然打开。 “进来吧。”声影如雾般散开，继而消失不见。 宗辞和凤凰对视一眼，终是抬步走了进去。 诺大的办公室内，所有的办公桌椅被被胡乱堆积在了几个角落。 桌上的物品掉落在地上，凌乱不堪。 而在整个办公室的最里侧，毕方、流火、傅晟临全部集中在一起。 沈西见此，立刻喊道，“毕方前辈、流火、傅局！” 毕方和流火动了动，费力抬眼看了过来。而作为普通人的傅晟临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你们别过来，地上有阵法。”毕方提醒道。 安音闻言，随意扫出一抹灵力，打在毕方等人身侧的地面上。 缕缕血雾伴随着红光升起，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号出现在了地面上，是一圈阵法！ “这是……”沈西看向宗辞，“血灵阵法？” “呦，看来你们很熟悉。”身未显声先至。 在场的众人瞬间提高了戒备。 很快地，一道身影就落在了他们的眼前，还是流火的模样。 不过很显然，这人是假的。 “也是，这个阵法，你们两人都见过呢。”假流火轻笑道，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我要用他们当阵眼，血祭。” 血灵阵法，当初跳楼案时，岳君明就是用了这个阵法！ 而现在，待在阵法中间的，是毕方等人。 沈西和宗辞的神情，凝重起来。 假流火瞧见他们的神情，愉悦地眯了眯眼。 “你这个妖物……别用我的外表恶心人。”阵法内的流火忍不住出声道。 “恶心人？”假流火语气陡然转变。 他伸手一挥，阵法内的流火突然痛苦大喊，“啊！” “流火！” “流火！” 阵内外的人同时大喊。 假流火散开身形，重新聚拢时，就幻化成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长发、旗袍，像极了玉如意。 或者说，就是另外一个玉如意！ “这模样，你们可喜欢？” 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辙。 “你……！”站在安音身侧的玉如意气急，但顾着此刻的危机情况，没敢随意开口。 生怕对方又拿阵法内的三人开刀！ “不喜欢呀？”那人的身影又散了散，重新聚拢时，又变成了宗辞的模样。 “西西，要不要来我这里？” 沈西眼中一阵厌恶，瞥开眼，没搭理他，只是贴近了宗辞几分。 宗辞面不改色，“幻蜃，玩够了吗？” 对面与他长得一样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停顿。 “终于看出我来了。” 身影再散、再聚，终是换成一个陌生人的模样。 俊美，且带着邪气。 “这副皮囊，是我最喜欢的。” 幻蜃，原身是一种鬼魅，擅长用幻术，变成各形各色的人。 他们善于伪装成人形，以此来欺骗家属亲人，杀取他们的性命，提升邪力。 而邪力修为越高强，短时间内所能变化的人形也就越多。 “你几次行凶作恶，鼓动旁人……”宗辞定定地看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宗队这话可说错了，我可没行凶作恶。”幻蜃不以为然，“那些鬼、人、妖、神……是他们心志不坚定，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们就顺顺当当地做了那些事情。”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沈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道，“你别给自己找借口！分明就是你借着他们的手，做坏事！” “社会对他们不公，我只不过顺手帮帮他们。” 沈西还准备继续说话，结果却被宗辞扯住了手臂。 【西西，我和其他人对付他，你去解阵。】 沈西侧头看向宗辞。 【解阵？】 【趁着阵法还没启动，你运出灵力，护住自己，冲进去。】 不到万不得已，宗辞是不会让沈西冒险的。 但在此刻的情况下，想要破解这样的邪术阵法，只有让沈西一试，才有可能更快成功！ 【好。】 沈西干脆应了下来。 既然已经试过一次，他就不会再害怕。 幻蜃不知道两人间的交流，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正觉得奇怪。 哪知宗辞直接挥剑，凌厉的剑气瞬间袭来。 幻蜃神情突变，下意识地散开身影。 凤凰、安音和玉如意三人，见宗辞动手，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只可惜，幻蜃如雾消散，身影隐匿，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沈西牢记着宗辞的话，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阵法边上。他屏息凝气，将灵力附着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正欲往里冲。 陡然间，便觉得一股邪意卷来。 沈西本能地用手一挡，硬生生挡住了幻蜃隐藏后的一击。 “西西！” 宗辞眸色闪过慌乱，直接移步，将他接住。 “嘶。”沈西的手臂被巨大的力道击得生疼，当初触及到宗辞那双眼眸时，却还是强忍着，扬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凤凰和安音还在与幻蜃纠缠。 “宗辞，你快点去帮忙！我再试试。” 情况危急，宗辞也没办法多说，“注意点！” “嗯。” 宗辞闪身而去，又是灵力十足的一剑。 幻蜃当即故技重施，散了开来。 眼疾手快的安音直接扫着琴弦，渡出灵力，形成一层结界，将幻蜃困了进去。 “就在这里面！” 凤凰二话不说，立刻运出一抹耀眼的红色灵力。灵力附着在结界上，须臾间，就腾升出了熊熊大火。 圈形的结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炽热感扑面而来。 沈西借此机会，再一次跑到阵法前。 他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冲了进去。 阵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地面突然冒出无数血雾，伴随着诡异的红光。 沈西拉住傅晟临，打算先把他带出去。 可才移动了一寸，手臂就触到了什么，剧烈而又熟悉的灼热感在手臂上蔓延。 地面的红色血雾，不知在何时，无形中形成了一道结界。 “小西！”毕方第一时间拉扯住沈西，才没让他继续遭殃。 手臂上，已经灼烧一片，不少地方还冒出了燎泡。 沈西咬牙，没敢吭声，深怕让阵外的人分心。 可阵外的宗辞，早就看见了这一幕。 “西西！”宗辞眉头紧皱，心里又悔又恨，立即快步而去。 可是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跟前。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是幻蜃。 他侧头看了一眼结界内的沈西，嗤笑一声，“哼，不自量力，自投罗网。” “上次岳君明的血灵阵就被你们破过一次，你以为，我还会重蹈覆辙吗？” 幻蜃毫发无损地出现，而沈西却被困阵中，甚至受伤。 情况，越发不明朗。 宗辞伸手，手心渡出了一抹灵力。 他微微运气，灵力的光亮便加强了一些。 凤凰、安音和玉如意都收了手，走到宗辞身侧。 “我们的灵力，被克制了。”宗辞低声说出。 方才几人都专注于打斗，还未察觉。 如今一听宗辞提起，顿时反应过来。 没错！今日使用灵力，无端比平常费力许多。 “终于发觉了？”幻蜃自问自答，“早在你们迈入这个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限制于我了。” 安音闻言，飞快查看了一圈办公室。 在被众多办公桌椅遮挡的死角墙壁上，画着四个诡异的，且血淋淋的咒符。 安音当即色变，“限灵阵？” “你怎么会限灵阵？！”一向镇定的凤凰，也满目惊讶。 限灵阵，是远古时期的阵法。 一般人的妖兽、祥瑞甚至神明，根本不能启动。 “不错，还算有点眼力。” 幻蜃一派轻松，直接坦白，“本来以为，宗辞会带一两个人前来，所以特意准备的。没想到，你们一下子都来了。” “不过，这阵法给力。” 幻蜃一挥手，四周的门窗再度紧闭。 他终于显露出最为嗜血残忍的一面，厉声道——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第60章 局中鬼03 “你想都别想！” 凤凰活了这么些年, 还从未如此受制于人过。 上古祥瑞的傲气, 猛然迸发。 一瞬间, 他的掌心涌出极为耀眼的红色灵力, 携带着强劲的风力，直直朝着幻蜃而去。 “我都说了，这招对我没用。” 幻蜃再次消散于无形。 而当他再度出现时，已然站立于凤凰的后侧。 “小心！”毕方待在阵内大喊。 凤凰转身，就看见幻蜃化身一抹鬼影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宗辞侧身而来, 直接迎难而上。 “宗辞！”沈西在阵内，担忧大喊。 蓝黑两色, 灵力邪力对垒, 诺大的办公室内，明明门窗紧闭, 却无故起了阵阵狂风。将所有不少物品, 席卷上去，再混乱砸下。 “合着灵力，别分散！”宗辞脱口而出。 安音、凤凰、玉如意三人反应过来, 将灵力施法附着在宗辞身上，让其与幻蜃抗衡。 即便四人的灵力, 因为阵法的缘故被限制。 可一合起来, 还是不容小觑的。 幻蜃轻松的神情不复, 一变再变。 宗辞隐约察觉到对方落于下风, 对离得最近的安音说道, “安音，困住他，别让他散形！” 安音领意，瞬间冲到幻蜃的侧旁。 琴弦波动，再度生成结界。 这一回，幻蜃还未来得及散形。 “凰叔！”宗辞绷紧神色，仍在与幻蜃对持。 凤凰忽然幻化成本体，全身赤火，长长的尾翼张开，房间的温度瞬间攀升。 长鸣彻响。 两侧羽翼一扫，就溢出汹涌大火，再度朝着结界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成功将近时—— 门窗缝隙里却突然钻出大量的黑色雾气。 邪恶，纯粹的邪恶。 黑雾轻而易举就覆盖住了结界，将火焰熄灭。 甚至，还拢聚成一条长带的形状，快速朝着凤凰而去。 “凤凰前辈小心！” 凤凰哪里会坐以待毙？当即就侧身一躲，恢复人形。 宗辞运出灵力，对准雾气长带，挥剑而去。 这缕雾气竟有感知，察觉危险时，快速抽离。 众人的视线随着它，而它停留的地方，竟又出现了幻蜃。 那抹雾气长带围绕着幻蜃，转起圈来。同时间，还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听不真切。 安音见此，当即挥出一抹灵力！ 可围绕着幻蜃的那抹雾气就像是长了眼睛，当即形成一道屏障，将攻击挡了回去。安音没有防备，竟被自己的灵力击中，后退几步。所幸，没有大事。 那抹雾气突然消散，而幻蜃的脸上又复原先的轻松。 他凭空变出一个木牌，朝着宗辞等人扬了扬，“诸位，灵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在限灵阵内，待的时间越长，灵力越会受到限制；灵力修为高深者，这一点是很明显的。 刚才，宗辞、凤凰等人就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打算合力，快速将幻蜃制伏。 可没想到，居然凭空多出了一缕雾气，怪异且邪恶，还轻而易举地就让幻蜃脱了困。 众人虽都保持着明面上的镇定，但各个心里都明白——幻蜃所言并非虚假，他们体内的灵力，确实受制已深。 “所以，就让它们慢慢断送你们吧。”幻蜃将手中的木牌一折，发出断裂声。 木牌掉落在地上，一分为二。 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各种声响。 哭声、哀求声、怒骂声、嚎声，混杂不堪。 渐渐地，一道道鬼影直接通过墙壁、门窗，脑袋来回晃动。 “万人恶？！”年纪最长的凤凰，认了出来，“谁给了你这个东西！” 这东西，不是早在千年以前，就在那场大战中被封印了吗！ 怎么会？！ “事到如今，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幻蜃嘴角含着一抹嗜血的笑意，“真是期待你们狼狈不堪的样子……” 说罢，就散形而去。 宗辞脸上显出防备。 办公室内，鬼影越来越多，似乎正在等候着最后的爆发。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鬼影朝着宗辞冲去，宗辞挥剑一斩，丝毫不给它近身的机会。 办公室内聚集的鬼影，发出喊叫，杂成一团。但它们在短短几秒内，全部朝着宗辞、凤凰等人攻击。 终于，全面爆发！ 几人自然不给这些鬼影任何近身的机会。 那沈西、毕方四人所待的阵法内，也有鬼影前仆后继地赶来。 只不过，全部消亡在了阵法的血雾结界上，嘶嘶作响。 沈西见此，急得不行。再一次运气凝神，打算冲出去。 可还是被结界无情地挡住了。 “小西！”“西西！” 毕方和流火同时大喊。 看着沈西的手臂和肩部，再度冒起来的燎泡，毕方连忙阻止道，“小西，别再尝试了！你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毕方前辈，我担心……”沈西看着被鬼影团团围住的宗辞，心急如焚。 毕方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脸色难看，“他下午扮成小辞，所以我和流火才放松了警惕！”毕方顿了顿，继而一字一句道，“他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引我们入局！” 先是故意出现在祸斗面前，让祸斗指正他，引起宗辞、沈西和妖怪局的警觉。 等毕方和流火跟踪时，又故意装成了宗辞的样子，趁着毕方一时不备出手，将他们困在血灵阵内。 而且还偷偷布置好了限灵阵，再然后扮成流火，给沈西发消息，引来了妖怪局成员。紧接着，就是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一环扣着一环。 从一开始，就安排了一切！ *** “他到底要做什么？”流火听完毕方所说，惊心不已。 “不知道。限灵阵、万人恶木牌……”毕方喃喃道，心里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长时间待在限灵阵内，又受到万鬼纠缠…… “再这样耗下去，凤凰和小辞他们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玉如意的呼痛声传来。 “如意！”安音离得最近，亲眼看见一鬼影划过玉如意的身躯。 两人同为器灵，安音明白这样一次攻击，会给她带来多大伤害。 “我没事。”玉如意咬牙，继续对付周边的鬼影。 可是，力不从心。 玉如意再一次被鬼影击中，直接倒地。其余鬼影见此，立刻一拥而上。 安音甩出瑶琴，将这些鬼影打散。 正是因为顾着玉如意，他的后背受敌，也中了一招。凤凰和宗辞虽然不曾受伤，但他们一直紧绷着神情。 他们的灵力逐渐变得微弱，鬼影们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攻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内才重新出现幻蜃的身影。 幻蜃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情况，他一挥手，竟不费吹灰之力地遣退了所有鬼影，“啧啧，没想到妖怪局里的高层，都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可真是有趣。” 直到这时，阵法内的沈西才看清楚了外围的模样。 宗辞站立着，微微喘气。而他的大衣上面有不少撕扯的痕迹，手腕、脖颈、甚至脸上，还带上了几缕伤痕。 那是沈西从未见过的疲惫样子。 “……宗辞。”沈西立刻就红了眼。 宗辞似乎感知到了呼喊，侧过头去。沈西不想给他增加压力，克制着情绪。 “幻蜃，你到底想做什么？”毕方问道。 “终于肯问了？”幻蜃上前走了一步，“你们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万鬼哀嚎。 原来不止办公室内，很多鬼影都停留在督察局的上空！ “听说金都督察局，可是金都这块地上的风水点。”幻蜃又靠近他们了一步，“这可是个好地方，阳气最盛，但怨气也不少。” 沈西眸色一变。 的确，督察局是金都治安的核心，又处在中心位置，阳气最盛。 但与此同时，督察局内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群，汇聚在这里的各种案件，审讯室、审判室、甚至还有拘禁监……这样的地方，怨气也是少不了的。 “我早就在金都各处都埋下符咒。到时候，把整个金都作为阵法之地，再以你们这些大妖，作为血祭品，启动阵眼。” 以金都作阵法，督察局便是阵法中心；拿他们作为阵眼，那整个金都的居民……都要成为祭品？！ “到时候整个金都，都将充满血腥和怨气。”幻蜃带着嗜血的光芒，“想想都觉得美味。” 他从一开始，盘算得就是整个金都！ *** 众人心中涌出程度不一的震惊，却都沉默着没有发话。 宗辞抬眼，启唇道出三个字，“你休想。” “宗队果然是宗队，死到临头嘴还那么硬。”幻蜃歪了歪头，手中腾升出一抹雾气，“那就拿你下手好了。” 幻蜃将十足的邪力挥出，顷刻便冲向宗辞。 凤凰跃身，直接挡在了宗辞的身前。凤凰紧咬牙关，闷声不吭。 宗辞眼中闪过急切，“凰叔！” 凤凰本来还想说句没事，可是还没开口，就咳了几声，血色尽失。 他的灵力早就被完全限制了，如今的他哪里会是幻蜃的对手。 凤凰知道，宗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作为长辈，哪有眼睁睁看着晚辈受伤的道理？ “凤凰！”“局长！”“凤凰前辈！” 几人连声大喊，安音赶紧上前，扶了扶凤凰。 凤凰捏了捏宗辞的手臂，低声提醒道，“他摆明了针对我们几人的灵力，你待在限灵阵内，即便破除封印也没用。” 宗辞知道对方不会骗他，蹙了眉头。 “居然还着急送死？你们这些祥瑞、大妖就是这么搞笑。”幻蜃轻蔑道。说话间，掌心又运出邪力。 他再度看向宗辞，“这回，还有人替你挡吗？” 十足的邪力袭来，宗辞眸光一闪，正欲接招，耳畔竟传来了沈西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邪气如数打在沈西的身上，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红白相间的灵力。 众人看着突然冲出阵法的沈西，一时都回不过神。 沈西的身上满是灼伤的痕迹，甚至还带上了鲜血。 “……西西？”宗辞看见他的情况，竟难以呼吸，连这声呼喊都带上了颤抖。他伸手，却又不敢轻易触摸，生怕弄疼对方。 沈西侧头，对着他露出一抹笑意。 “早知道受点伤，就、就能出来陪你的话，我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宗辞瞳孔颤动，无言。 对面的幻蜃内心泛起一抹惊讶，不过他却没给沈西和宗辞任何时间，再次袭来邪力。 沈西随手丢出一红色羽毛，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层防护，抵挡了这一击。 “宗辞，拿着！帮我们抵挡一下！”沈西二话不说，就将一个袋子递给了宗辞。 里面装着的，都是上回凤凰、毕方、重明所给的羽毛。 羽毛里存储的灵力，早就脱离了本体的限制，所以现在还能拿出来一用。 沈西把东西交给宗辞后，便正对着幻蜃，闭眼运气。 宗辞心有所感，立刻护住他。幻蜃的攻击还没落在沈西的身上，就被轻易化解。 渐渐地，沈西的身体开始泛出白色灵力，还朝着外围扩散，包围了每一个人。 耀眼而强大，整个办公室，如同白昼。 幻蜃终于显出紧张的一面，咒骂，“该死！” 他待在原地，想尽办法护住自己。 这阵白光只持续了十余秒，就渐渐散了开来。 等到视野回复，宗辞第一时间就看向沈西。 对方正安安稳稳地站在他的眼前，身上的伤害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没事就好。”宗辞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沈西的脸侧，“……你没事就好。” “限灵阵好像没用了？”后方传来凤凰的声音。 不仅如此，就连流火也喊道，“西西，血灵阵困不住我们了！” 沈西的眼中迸出一抹惊喜，“原来真的可以！宗辞，我好像很厉害！” 危急时刻，沈西本想动用灵力保护自己和宗辞，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间，竟毁了两个阵法。 宗辞闻言，闭眼感知。 没过多久，他便陡然睁眼，直接反身将沈西护在身后。他朝一个方向挥出灵力，竟将散形隐身的幻蜃给打了出来。 “啊——”幻蜃蹙然倒地挣扎。 “宗辞，他……”后方的沈西有些担心，深怕对方又拿出什么新招数，对付宗辞。 宗辞回神，抚了抚沈西的脸颊，“别担心，剩下的交给我，你去方叔他们那边。” “嗯，好。”沈西的眼中虽有担忧，但更多是信任。 宗辞看了一眼凤凰和毕方，再次回身。 幻蜃早已站起，警惕地望着他。 他所能依靠的，本就是限灵阵。可如今，沈西居然轻轻松松，就把限灵阵给毁了？ 主上说的没错，沈西这小妖果真是个麻烦。 幻蜃重新招来外面的鬼影，想要再给他们增加点麻烦。 哪知宗辞一伸手，周身的灵力就争相恐后地溢出，将所有鬼影缠上。他的手掌亲亲一合，魑魅鬼影顿时消散无踪。 “怎么可能？”幻蜃惊恐道。 即便限灵阵被破坏，对方恢复灵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可眼下，宗辞的灵力竟已经全然恢复！ “怎么可能？”宗辞反问，眸中覆上一层寒霜。 他盯着幻蜃，一步步地走近。浑身充斥着蓝色灵力，而他身后的五尾，正随着步伐晃动。 强势的气场和威压，让人战栗不已。 幻蜃刚欲撤退，哪知宗辞直接闪身，伸手捏住了他的喉咙。 原本可以随时散形的身体，此刻竟被无形中拘住。 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 “你伤了我的人。”宗辞的脸冷若冰霜，又道，“所以，该死！” 积蓄已久的灵力骤然爆发，强势将幻蜃断送在了他的手中！ 第61章 局中鬼04 一切, 似乎尘埃落定。 幻蜃碎裂成无数缕黑色的雾气，终是消散不见。 沈西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轻易上前。 玉如意用尽恢复了一层的灵力, 朝着办公室四角探去，灵力始终呈现出玉色, 继而散为无形。 “已经没有邪气存在了。”玉如意松了口气, 对着大家说道。 “幻蜃已经死了。”前方的宗辞开了口。 沈西对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身后的五尾，突然有些担忧, “宗辞……” 宗辞自然听见了喊叫, 眸色寒霜尽去。 只是一个转身，怀中就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人。 宗辞微怔, 低头望去。 见沈西正紧紧抱着他, 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西西。”宗辞将他紧紧环住, “没事了。” 他的眼中淌过难以言诉的温柔与宠溺, 都只为了眼前这人。 凤凰和毕方对视一眼, 轻笑着摇了摇头，谁都没有上前打扰。 沈西粘着宗辞好一会儿，才肯从他的怀里退出。 “小辞，小西。”凤凰适时说道，“我们先去外面看看情况。” 幻蜃招来了数万鬼影，都盘旋在督察局的上空。 外围虽有重明把手, 但凤凰作为妖怪局局长, 还是不放心。 “嗯, 我明白。”宗辞点头。 流火和受了伤的玉如意留下，照顾昏迷的傅晟临。其余人，则是一同走了上去。 果不其然，外侧上空正盘旋着无数鬼影，哀求嚎叫声不绝于耳。 重明早已经命人，在最外侧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 此刻的他，正以本体消灭着鬼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西看着眼前的情况，担忧道。 宗辞明白这一点，竖指贴于嘴边，默念出了一道术语。随即附着着灵力，将它挥向远处。 “先去帮忙，等一下会有专人来处理的。”宗辞对着凤凰说道。 凤凰等人正有此意，二话不说就开始了行动。 沈西跟在宗辞的身侧，将灵力聚于指尖，每当看见鬼影时，就挥去灵力攻击。 一时间下来，也解决了不少。 忽然间，督察局的上空忽然雷声轰动。 “尔等小鬼，还在再此生事！”厉声划破夜幕传来。 只是一瞬，所有的鬼影都止住了动作。 两道身影落了下来，在前侧的人是崔煜。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浑身带着冰冷的气场。 沈西耸了耸脑袋，下意识地躲在了宗辞的后侧。 宗辞察觉出他的小动作，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没去戳穿他。 “宗辞。”崔煜直接走了上前，他看见周遭的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先别问这么多了，能解决这些鬼影吗？”宗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崔煜侧头，启唇，“副官。” “是，大人。” 沈西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带着面具的人，是崔煜的副官？ 正想着，那名副官就拿出一个袋子，施法将其抛到上空，喝令一声，“回！” 顷刻间，上空席卷起一阵大风。 鬼影们动了动，皆是随着风向，如数进入了袋子中。 这样持续了很久后，督察局才恢复了平静。 “大人，已经解决完毕了。” 没了方才收鬼时的狠戾，只剩下全然的尊敬。 “嗯，你先回去吧。”崔煜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命令道。 “是。” *** 等到副官离去后，崔煜这才走近宗辞和沈西，再度发问，“怎么回事？” 宗辞也不瞒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崔煜闻此，神色微沉，“原来是这样。” 话音刚落，凤凰就从旁侧走了过来，“崔判官，你来得正好。” “前辈。”崔煜端正态度，称道。 凤凰颔首，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崔煜。 是先前被幻蜃折断的那块木牌。 “这是？”崔煜拿过后，细细瞧了瞧。 “名为万人恶的木牌，刚刚的鬼影，就是被这东西召唤出来的。”凤凰说道。 崔煜曾听说过此物，如今一见，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听说此物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毕方打断了。 “是，此物本已被封印，如今突然出现，实在不是件好事。” 崔煜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毕方，“那前辈的意思是？” “把它暂时交由你保管。”毕方看了一眼凤凰，对着崔煜说道，“一来，此物极邪，而你的地府阴气盛，暂时可以一压，免得生出祸端。二来，地府难闯，免得被有心人抢去。” 崔煜略微作想，点头应道，“好。” “此物事关重大，请崔判官多加费心。至于如何安置……”凤凰顿了顿，终是开口说道，“可以让你的副官协助你。” 崔煜微愣，随即露出一抹肆意笑容，“请前辈放心。” 他将其收牢，和宗辞沈西作别后，就离开了。 *** “凤凰、毕方……”重明盘查完情况，快速朝着几人走来，“刚才外围突遇众多鬼影，你们里面出了什么事？” “情况复杂，等回局里，我再和你细讲。”凤凰说道。 重明点头，干脆道，“行。” 站在一旁的宗辞开了口，“当务之急，是要将埋在金都各处的符咒都去干净，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我知道，我会带人安排下去。”毕方接应，随即又问，“你们觉得，那幻蜃会是这些案子的幕后主使者吗？” 宗辞看了一眼沈西，“前面这些案子，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之前在督察局工作的时候，和‘徐烨’接触也挺多的。”沈西插话。 宗辞闻言，眼中似有不悦，“估计也是幻蜃伪装成徐烨，对西西下了手。” 所以，月圆之夜，沈西才会受到那番痛苦！ 沈西察觉出了宗辞的情绪变化，悄咪咪地捏了捏他的指尖。宗辞领意，那点不悦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方哪里看不出他们两人的小歪腻。 “行了行了，这边交给我们善后吧，你们两个小年轻，早点回去休息。”这语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调侃。 沈西听出言下之意，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没、没关系。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 “这里有我们几个人盯着呢，哪里需要你们帮忙？”凤凰也摆了摆手。 重明上下打量了沈西两眼，更为直接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个小身板，脸色又差了。小辞，快点带他回去，多喝点热水。” “是呀，小西你先回去休息吧。”安音也劝道。 沈西被几人接连驳回，嘟了嘟嘴，抬眼看向宗辞。 宗辞什么也没说，直接牵起沈西的手，干脆利落道，“我们先回去了。” “啊？”沈西眨了眨眼睛，一不留神就被宗辞带了出去。他急忙回神，对着几位前辈摆了摆手，“那、那我先走了！前辈们明天见。” 对着众人打过招呼后，沈西这才转身回握住宗辞，和他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督察局和他们所住的地方，隔得不远。 两人索性步行回家。 沈西低眸，看见自己和宗辞正牵在一起的手，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不由又加重握紧了一分。 宗辞察觉到手上的力道，看向他，“累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不累。” 虽然刚刚结束一场争斗，但此刻的沈西很享受这样牵手漫步的过程。 “宗辞，我们为什么不留下来帮前辈他们？”沈西想起毕方等人，问道。 刚刚宗辞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就直接带着他离开了。 “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有事要谈，又不想让我们听见。”宗辞挑眉道，“所以，才让我们先回来。” 沈西诧然，“嗯？有事情要谈？” 宗辞想起方才被自己所灭的幻蜃，眸色微变，“这短时间发生的案子，肯定是幻蜃挑拨所谓。不过单凭幻蜃一人，恐怕还不能做到这些。” 幻蜃本身的修为比不过宗辞等人，之前在办公室内，之所以能克制他们，都是因为有阵法相助。 “那块木牌，还有那个限灵阵，都是远古的东西。”宗辞见方才的所见所闻道说，“估计方叔他们要讨论这事吧。” 说不准，幻蜃身后存在着更为强大的妖邪。 木牌、限灵阵以及那道突然出现的长带黑雾，应该都和其有关系…… 或许凤凰和毕方等人，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但顾虑着沈西他们这些小辈，不愿让他们担心，所以才将他们支开。 “哦哦……”沈西眉眼间，隐约还有担忧，“真的没事了吗？” “嗯。”宗辞没有多说，“别担心了。” “宗辞宗辞。”两人没走几步，沈西便又想起了什么，满是好奇地问道，“崔判官边上的副官……是谁啊？” 宗辞对上他的眼眸，见他兴致正浓，“很好奇？” “是啊。”沈西并不瞒他，“刚刚毕方前辈把木牌给崔判官的时候，还让崔判官找他的副官协助呢……” “那个副官，很厉害吗？” 一阵夜风吹过，将宗辞眼底那零星半点的情绪吹散。 “崔煜身旁的副官，是原先地府的主人。” 沈西闻言，瞪大眼眸，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副官是地府前任主人？！” “嗯。” “那现在怎么会……” “崔煜把他打败了，所以阎叙甘愿奉他为主。” 阎叙，是那个副官的名字。 “看来崔判官，很厉害。”沈西感慨道。 “嗯，很厉害。”宗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说，“生而为人，死而为鬼……他靠着一缕执念，能撑到现在的地府主宰，是不容易。” 沈西对于崔煜的身份更惊讶了。 “崔判官他原身是人？” “嗯。”宗辞笑了笑，只道，“到家了。” 沈西止住话茬，抬眼一看，正是家门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竟聊了一路。 “这么快啊。” 沈西对于崔煜是越来越好奇，不过随意打听旁人的身世也不太好。沈西想到这点，便压制住了好奇心，停下了追问。 “时间不早了，去洗漱吧。”宗辞松开沈西的手，说道。 或许是家中的环境太过安逸，沈西还真冒出点了困意，他乖巧应了两声，就跑去浴室洗漱去了。 *** 洗漱完毕后的沈西，躺在床上。 他看着身侧空落落的床位，眼珠子一转，随即就拿起手机，唰唰唰地浏览器网页。 只是这越看，他的神情便越古怪。 时而纠结，时而红脸。 等到宗辞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时，就看见沈西正侧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合着眼。 宗辞没喊他，只是将灯光的亮度调低，躺在了外一侧。 结果还没等他合眼，一旁的沈西就翻了身，贴近他的怀中。 宗辞低眸，见他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轻笑道，“怎么了？” “宗辞……”沈西犹犹豫豫地，仰头凑近宗辞，亲了一口，随后便又觉得害羞，缩了回去。 宗辞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沈西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难免升起一些失落。 网上都说了，恋爱的时候，抱抱亲亲甚至做点那种事情都是正常的。可宗辞怎么就这么冷冷淡淡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沈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西西。” 宗辞蹙眉，突然认真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沈西莫名觉得没有底气，垂眸不敢吱声。 只是这越沉默，他便觉得自己越委屈。 “西西，看着我。”宗辞一手见他搂住，一手抵住他的下巴，使他抬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沈西顿了顿，终是憋不住，委屈巴巴地问道，“你怎么都不主动吻我？” 宗辞一怔，几秒后，却是不可抑止地轻笑出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沈西。 沈西被宗辞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红了耳根，结巴着说道，“你、你别笑。我很……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宗辞回复，还刻意放低声音，“还委屈。” 话语伴随着丝丝热气，低喃入耳。 “什么？” 宗辞吻了吻沈西的额头，说道，“顾着你的身体，不敢乱来，还被你给误会，你说我委不委屈？嗯？” 沈西明白了一点，羞得脸颊通红，“就算不做那种事情，普通亲吻也可以啊……” “普通亲吻也不可以。”宗辞眸色暗了几分，将唇贴近沈西的耳侧，蛊惑般地道出原因，“我怕我忍不住。” 沈西懵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一旦吻了你，有些事情，就停不下来了。 哪知他还没有发话，宗辞却是一把翻身，压了上来。 “你、你干嘛？”沈西紧张心慌道。 宗辞低头，与他的唇贴得极近，反问，“你说呢？” 第62章 花弄影01 “宗辞……唔！”沈西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宗辞就吻了下来。 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让他猛然瞪大眼睛, 只是很快地, 他就陷入了迷茫中。 除了简单的唇碰唇，沈西根本不懂其他，他出于本能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宗辞的唇畔。 随即，便飞速缩了回去。 宗辞的眸色暗了暗，直接用行动作为表达。 他一手搂住沈西的腰身, 一手抵在后脑勺，将他全面带向自己。宗辞强势地撬开沈西的牙关, 探入他的口中, 反复缠绵舔.弄。 “唔……嗯……”沈西难耐地发出呻.吟，脸颊连同脖子, 全都红了个透彻。 在昏暗的灯光下, 显得分为可爱。 很快地，暧昧的水声就从两人的唇齿中传出，听得人脸红心跳。 沈西的大脑紧张到一片空白, 双手早就冒出了细汗。只是察觉出宗辞想要离去时，他又伸手紧紧攥紧对方的衣领, 主动吻了回去。 宗辞的手开始游离在他的身上, 明明隔着衣料, 但所过之处, 却升起星星点点的酥麻。 “……嗯。”沈西任由宗辞抚摸, 只能跟随着感觉，传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无处可躲，却又甘之如饴。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沈西以为要窒息在这片深吻里时，宗辞终于离了他的唇。 “宗、宗辞。”沈西微张着嘴巴，小口喘气。刚刚的亲吻太过激烈，他还回不过神来。 唇畔嘟嘟的，格外水润诱人。 “西西。”宗辞眸色深沉，似酝酿着铺天盖地的情感，偏偏又克制得极好。他低头，吻了吻沈西的鼻端，嗓音低沉沙哑，“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我不会弄疼你的。” 有些事情，的确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沈西修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低声应了一字，“好。” *** 沈西被宗辞折腾了一宿，硬是闹得第二天没能下床。 谙熟了传闻中的‘狐.狸精’的深邃内涵。 不过好在妖怪局也没什么大事，沈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躺在在家中好好休息。 宗辞自知把他折腾得狠了，只对他百依百顺。 就这样，沈西在家中休息了几日，等到脖子、耳后某些显眼的暧昧痕迹消失后，才敢出门，去侦探所上班。 三月中旬的阳光撒下，带着点暖意。 沈西一早就抱着自己的宝贝，兴高采烈地跑到了侦探所。 对于沈西和宗辞的关系，所里的同事早有察觉，再加上沈西本身就讨人喜欢。 所以，大家看见‘失踪’好几日的沈西，抱着一堆东西回来后，不免都凑上去问。 “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沈西卖了一个关子，他环顾四周，立刻招呼道，“流火！” “怎么了？”流火走到他的跟前。 “宗辞不是说，让你理了一块靠门窗的地方给我吗？哪呢？” 流火听见这话，指了一处角落，“那里。” 沈西立刻看去，正是他心中所想的位置。 那个角落的两面，一面是侦探所的小侧门，另一面则是可以打开的玻璃窗，还正对着马路，地理位置不错。 沈西乐呵呵的，拉上流火一起走到了侦探所的侧门。 他手中从始至终捧着一个长形物品，只是被布遮着，让人看不清楚真面目。 “西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那么宝贝。”流火经不住好奇，问道。 沈西叹了口气，也不瞒他，将长布扯了下来。 流火看清楚这物品后，瞬间一噎。 这是一块极为眼熟的长形招牌，上面写着七个大字——嘻嘻哈哈事务所。 “西西，你不会是要……”流火欲言又止。 “没错，我要重新把事务所开起来！”沈西脸上的喜悦从头到尾就没消失过。 流火见此，知道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偏又不死心地多问了一句，“宗队同意了？” “那可不！”沈西扬起骄傲的小脑袋，“我都付过租金了！” 至于这付租金的方式……咳咳，是秘密，不提也罢！ 所里的同事禁不住好奇心，一溜烟地跑了出来询问。结果在得知答案后，一个个都和见了鬼一样。 宗队居然同意了？ 别的不说，宗队居然同意把这块招牌挂在侦探所门口？ 这招牌上的大字，一般人欣赏不来吧？ “别说，宗队来了！快点回位置上去！” 有职员说了一句，只是一瞬，众人就散了个干净。 幻蜃在金都埋下的符咒，都已排查清理了出来。一身轻的宗辞从妖怪局回来，却发现自己的下属各个脸色怪异。宗辞不明所以，正好瞥见沈西忙活的身影，于是便眼角含笑，走了过去。 只是一走近，他眼角的笑意便凝固了。 宗辞的视线落在那块招牌上，愣了好久，才回神。 “宗辞！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沈西瞧见他，也不避嫌，直接贴着他兴奋道。 一块招牌挂在门侧，门内再放上一张办公桌。 这事务所，就算是开起来了！ 前两日，沈西说想要把事务所重新开起来，宗辞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反对。 结果不曾想，他居然还把招牌带了过来。 这一下子，宗辞可算是知道，下属们的怪异脸色从何而来。 “西西。”宗辞尝试着提议，“要不要我找人，给你重新做一块电子招牌？” 沈西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手写招牌，随即蹙眉问道，“不好看吗？” 语气丧丧的，毕竟宗辞曾经还让他多练练字。 宗辞见此，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改口道，“……好看。” 一听见这话，沈西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我可喜欢这个招牌了！” “嗯，你喜欢就好。”宗辞叹了口气，表面赞同地附和了一句。 路过的流火听见了宗辞的回答，摇了摇头，心忖道—— 爱情使人眼瞎。就连宗队，也不例外。 *** 沈西原本就有客源在，事务所重开没几日，就步入了正轨。 “请问这里是嘻嘻哈哈事务所吗？”一个面容白净的男生对着窗口，问话道。他的余光还时不时地瞥向门口简陋的招牌，表情有些纠结。 ……这事务所，靠不靠谱啊？ “是的，你好，我是这儿的老板。”沈西立刻走了过来，满脸笑容的招呼道，“请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白净少年的视线朝里看了看。 诺大的办公大厅内，摆着数十张办公桌，简洁大气。而沈西这块，只有一张办公桌和招牌。 怎么看，都不像在一个档次。 如此对比，少年脸上的迟疑更明显了。 沈西看出他的表情，直言道，“里面是侦探所的办公区，事务所的办公区就在你所站的地方。”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是正规事务所。”沈西一本正经地介绍，“只要我能将你的委托给办好，不就可以了？外在的东西，不需要特别看重！” 白净少年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摸索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老板好，这是我的妖怪通行证。我刚刚出世不久，想要找一份工作。” 沈西接过，仔细瞧了瞧。 乐朝洋，鲛人族，家住东俪海。 “居然来自东边？够远的呀？”沈西想起先前祸斗的事情，知道东俪海近些年生态破坏严重。 估计这些鲛人族也是生存不下去了，才出来讨生活？ “嗯。”乐朝洋应道，“我想找份工作，包吃包住。” 沈西了然，将他的资料记录下来，“有期望的就业方向吗？” “会唱歌，出世前也学了一些人间的乐理知识。”乐朝洋有些不自信，“如果没有适合的话，就普通文员也可以。” “你别着急，我查查。”沈西快速将筛选要求输入电子设备，“有了！商贸区的悠然声乐机构，正在招一个声乐老师，工作餐加员工宿舍，工资面议。” 乐朝洋眸色一亮，“可以！” “那行，不过你还需要去妖怪局补办一些相关的证明资料。” 毕竟，在人界找工作，可是需要很多学历、等级证明的。 两人细细谈了一番，把事宜都确定了下来。 乐朝洋抽空还问了沈西一句，“沈老板，你知道古杏园林在哪里吗？我听说，金都那处的杏花特别有名，想去看看。” 沈西闻言，给他指了路。 乐朝洋点头，还从包里掏出了几颗蓝色珍珠，递了过去，“送你，这是我们族里才有的。” “很漂亮，谢谢。”沈西大方手下，道谢，“对了，明天下午三点，你记得过来，我带你去机构。” “好。” 等到乐朝洋离开后，宗辞才走了过来，“做完生意了？” “没呢，我下午要跑到声乐机构，再亲自确认一下，明天才好带他过去。” 沈西的事务所能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大都是因为他的靠谱。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趁机靠向宗辞，撒娇道，“你迟点送我过去好不好？” “好。” 宗辞拿起桌上的电子设备，看了一眼，挑眉，“乐朝洋？” “对啊，还是来自东俪海呢。”沈西接口道。 “西西。”宗辞放下设备，认真说道，“东俪海，鲛人族，乐朝洋。” 沈西不解，“嗯，怎么了？”说罢，他还竖起手指，对准宗辞，悄咪咪地警告一句，“你不能对他特别在意，我会吃醋的！” 宗辞浅笑，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你又想什么呢？” “嘿嘿，开个玩笑嘛。”沈西乐呵呵的，不见半点醋意。 宗辞看着他，认真道出，“据我所知，乐姓，是鲛人族的皇族姓氏。” 就像千乘国九尾狐族的宗姓一样。 沈西惊讶不已，“啊！” “你最好旁敲侧击一下，他出世的原因。” 虽然妖怪局已经给他批下了通行证，但毕竟牵扯上了鲛人族皇族，还是不要大意。 “嗯，知道了。明天见了他，我试着问问看。”沈西认真应道。 *** 第二天下午，沈西早早就做好准备，等待着乐朝洋。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左等右等，直至下班时间，他也没瞧见乐朝洋的身影。 “西西，我先走了。”流火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先离开了。 自从知道宗辞和沈西同进同出后，颇有自知之明的流火就干脆一个人上下班了，免得每天被成吨的狗粮砸伤。 “好，明天见。” 等到办公室内的人全部走光后，沈西这才一溜烟地跑上二楼，直奔宗辞的办公室。 “宗辞。”沈西推门而入。 宗辞正审核完最后一份报表，抬头，“嗯？饿了吗？我刚弄好，等我一下就可以走了。” “没事，我不着急。”沈西走了过去，瞧见宗辞桌上的水杯，端了起来，刚欲喝水，哪知宗辞一把夺了回去。 沈西不解。 “冷了，别喝。” “哦。” 很快地，宗辞就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出来，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乐朝洋放我鸽子了。”沈西郁闷，“害得我和声乐机构那边解释了半天。” 宗辞想道，“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沈西点头，“打了，没人接。你说，他对金都人生地不熟的，长得又不错，不会出危险了吧？” “可能临时有事，来不了。”宗辞牵起他的手，“走吧，带你去吃晚餐。” 沈西回头望了一眼天色，暂时把这事放了下来。 他对着宗辞灿烂一笑，“好。” 两人才从所里出来，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就冲着他们响了喇叭。 车窗摇下，是许久不见的傅晟临。 “两位赏个脸，陪我这单身老男人吃个饭吧？我请客。” “傅局，我要吃大餐！” 沈西小财迷属性上线。 这人都自己送上门了，能省则省，能坑则坑，绝不含糊。 傅晟临看向宗辞，调侃道，“你家这位不一般啊，上来就坑。” “挺好的。”宗辞笑笑，把车门打开，“是不一般。” 两人一起上了傅晟临的车，直接由沈西人工导航，前往了一家海鲜餐厅。 傅晟临看了看餐厅的规格和环境，就知道这一餐是要大出血了。 “你这小子，倒是能坑人。” “傅局你就放心吧，我们请你吃东西。”沈西看了一眼宗辞，笑道。 傅晟临惊讶，“你们请我？” 三人在位置上坐好，宗辞将电子菜单递给沈西，“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其实早在车上，两人就发现了傅晟临的不对劲，只是处于默契，没有说出口。 傅晟临接过，苦笑摇头。 沈西代替他们两人，点好了好几样的菜品，还特意点了啤酒，这才提交上去。 “傅局，你身体好点没？局里又有新案子了？” 自从上次幻蜃的事件之后，作为普通人的傅晟临可谓是元气大伤，在医院里修养了大半个月，才回了局里。 不过，终归伤了身子。 “嗯，最近是有点事情。”傅晟临喝了一口温茶，直言。 “什么新案子？”宗辞问。 傅晟临看了一眼周围，这才低声对两人说道，“失踪了两三个人。” “失踪？”沈西不忘压低音量，“怎么回事？” 傅晟临信得过两人，便把案子的一些相关详细透露了出去，“这些天，每隔一两日就报上来，说有人失踪。” “局里派人调查后，发现几人的失踪地点，都在同一个地方。” 宗辞追问道，“地点在哪儿？” “就在市郊的古杏园林。” 第63章 花弄影02 “古杏园林？”沈西重复了一句, 脸色微变。 “西西？”宗辞察觉出他的脸色，低声询问。 沈西摇了摇头，没当着傅晟临的面直说, 用传心术告诉宗辞：【昨天乐朝洋也说，想去那里赏赏花。】 宗辞明白他的意思, 没再多话。 傅晟临不知两人间的暗自交流, 继续和他们说道,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今天片区督查又报上来了一个, 说是三天前就失踪了。” 傅晟临闷了一口茶水, “你们说巧不巧，还都是去过杏园才失踪的？” “杏园那处监控死角太多了, 外面路口也多……”傅晟临道, “局里已经就监控排查了好几次, 压根就找不到几个人的踪迹。” 自从得力助手‘徐烨’出事后, 傅晟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顶替者, 所以事事亲为。 但这案子，就目前来说，是三人在同一片区失联，并未闹出过命案，所以上头只让傅晟临抓紧查案。 “我觉得这事蹊跷，但上头又不肯批调查令给妖怪局。”傅晟临叹气道, “不过也是, 真只是失踪案, 的确没办法劳烦你们妖怪局。” 沈西和宗辞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傅晟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闷了一口气茶水。 沈西看出他的疲惫，略作思考，便试探着问了声，“傅局，要不……你把这案子委托给我的事务所调查？” 宗辞惊讶挑眉，没急着出声反对。 “事务所？”傅晟临看了宗辞一眼，不解。 宗辞开的……不是侦探所吗？改名了？ 一听见傅晟临的询问，沈西立刻认真起来，“是这样的，傅局。我在没加入妖怪局工作之前，自己开了家事务所，是专门做妖怪生意的。最近重开了，正打算扩展业务，你看，要不……你把这事交给我？” “啊不，是交给我们事务所处理。” 沈西说得一板一眼的。语毕，他还从自己口袋里掏了掏，摸了半天，才拿出一张小卡片，递了过去。 依旧是自制的，上面打印着方方正正的几行字。 嘻嘻哈哈事务所，沈西。 承接妖界代购、工作介绍、房屋买卖租赁、姻缘配对等。 欢迎光临哦，亲~ 最后还附带了一个狗爪子印。 傅晟临扫视了一眼，反手递给宗辞。后者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东西，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 傅晟临存疑，忍不住问道，“你们事务所都有谁？靠谱吗？” “额。”光杆司令的沈西噎了噎，“……当然靠谱啊！” 沈西靠在桌子上，凑近了一点，“傅局，实不相瞒，我们事务所有人罩着。” “谁？”傅晟临顺着他的话问道。 “金都妖怪局！”沈西直接放出豪言壮语。 正在喝水的宗辞一呛。 沈西心有灵犀地瞥了他一眼，朝他眨了眨眼睛。 反正话都说出口了，一定要把这个案子……还有这笔钱拿下来！ “傅局，只要你有需要，我让宗辞主调查，流火协助，妖怪局一众前辈友情帮忙！” 傅晟临总算是明白了。 敢情沈西这是变着法地帮他，也是变着法地在赚钱！ 傅晟临明白自己的身体条件，也不逞强。 “行！”傅晟临大手一挥，“要多少酬金？” “这个好说。”沈西笑眯眯，“你把钱付给我就行了，和之前的人皮案、跳楼案一个报酬？付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傅晟临惊讶，看了一眼宗辞。 沈西注意到他的视线，挥了挥手，“没关系，宗辞给我打白工，不收钱。” “……那流火呢？”傅晟临又问。 “傅局你别管了，让宗辞随便给点就好了。”沈西无所顾忌，“反正流火也是我朋友，帮个忙，他不会反对的。” 远在家中的流火，的确没办法反对。 傅晟临再度看向宗辞，后者无奈一笑，耸肩，显然是默认了恋人的做法。 毕竟督察局也不是第一次请外援来帮忙。傅晟临作为局长，这点酬金还是批得起的。 “好，那就这样定了。”傅晟临也不客气，“今天太迟了，明天你们来督察局吧！” “行。” 话音刚落，餐厅服务员就将东西端了上来。 三人饱餐了一顿，这才结账离去。 等到送走傅晟临后，沈西这才对宗辞抱歉道，“宗辞，刚刚我擅作主张了，你别生气……” 宗辞明白他所指的意思，牵住他的手，“没生气，我知道你想帮老傅。” 沈西松了口气，解释道，“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傅局。” “也在担心乐朝洋？”宗辞开了口。 沈西点头，“嗯，你说过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而且，他昨天也说要去杏园……” 沈西眉眼间闪出一丝担忧，“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前段时间案子频繁，虽然宗辞已将幕后主使幻蜃解决了，但沈西总觉得不踏实。 “别担心，既然交给我们了，就总能查出来。”宗辞说道。他眸色一闪，隐去其间的复杂情绪。 沈西说得没错，恐怕这个案子不简单。 宗辞拉起他的手，放到手背吻了吻，“回家？” 沈西耳尖微红，糯糯道，“……还早，我想去一个地方。” “知道了。”宗辞神情了然，随手招了一辆车，带着沈西坐了进去。他对着司机说道，“近郊，古杏园林。” 默契至此。 沈西眼中满是笑意，不由自主贴近了恋人。 *** 晚上七点半，古杏园林，门口。 园门口挂着一块长形的电子牌子，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今日园内，古装剧《似宠》包场拍摄，无关人等请勿入内，谢谢配合。 除此之外，还有穿着警卫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这架势，看着挺足。 园内，一处临时搭建的化妆间。 一名化妆师正对着一人，忙前忙后。 “岚哥，妆已经画好了。”化妆师说完后，就退到了一边。 苏岚是如今娱乐圈内当红小生，长相不俗，出道近两年，收获粉丝无数。而他，正是古装剧《似宠》的男一号。 今日拍摄的是夜戏，是男女主在杏花树下，私定终身的场景。 现在，苏岚已经讨好头套、化好妆，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如玉公子。 “岚哥，你再等等。”苏岚助理跑了进来，“女主那边还需要点化妆时间。” 苏岚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又等等等……” 本剧的女主演，是带资进组的，行事矫情还爱拖延。苏岚对她，还真没多少好感。 苏岚心里有数，按照以往估计，这一等，少说也要半个小时。 “行了，我到外面走走，十来分钟就回来。”苏岚起身。 助理为难道，“岚哥，这大晚上的，又要拍摄了，你还是……” “我心里有数，就在园子里走走，再说带着手机呢。”苏岚拿着手机晃了晃，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拍摄，剧组早就出了费用，包了一整晚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没什么外人在。 苏岚在园中漫步，走到无人的一处。 月色斜落，夜风吹拂，漫天的杏花飞舞，他就站在树下，白衣似雪，发丝扬起。 这样的景致让他格外轻松、沉迷。 忽然间，苏岚闻到一股浓郁的杏花香气。 风起雾生，地上凌落的花瓣随风转着小圈。苏岚抬眼，只觉得有道身影站在树下，被迷雾遮挡，若隐若现。 “公子。”声音乍现，温婉如水，并不让人反感。 苏岚下意识地抬步，只可惜，还没等他走几步，便两眼一黑，倒地昏迷了。 *** 宗辞和沈西抵达园林时，正值晚上八点。 两人才走近门口，就被警卫拦了下来，“两位不好意思，现在园里在拍剧，你们不能进去。” 沈西自然看见了门口的牌子，有些苦恼。 看样子，白来一趟了？ 他正想着，突然瞧见一个女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警卫大哥，请问你看见岚哥了吗？” “岚哥？”警卫愣了愣。那女生又说道，“苏岚！” “没看见啊。” 这个女生是苏岚的助理，听见这个答案后，她的眼中焦急更甚，“没看见？他没出去吗？” “没有，一直没人出来过。” 电话响起，助理接起电话，是苏岚的经纪人，电话那侧，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声。 助理红了红眼眶，转身跑了回去，“对不起，我再找找，电话打不通……” 宗辞和沈西旁观了这一切。 警卫瞧了一眼他们，“还不走？” 沈西赔了个笑脸，“马上就走。” 说罢，就和宗辞转身离开了。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 “宗辞，刚刚那个女孩子……” “有人不见了，估计还是剧组里的演员。”宗辞猜测道。 沈西若有所思，总觉得不对劲。 如果可以，他真想进去一探究竟，只是…… “要不要进去看看？”宗辞问道，侧身睨了远处一眼。 “不是进不去吗？”沈西不解。 宗辞一笑，“变成本体，我带你进去。” “啊？”沈西懵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宗辞宠溺地拍了拍他的额头，“快点。” “哦。”沈西见四下无人，乖乖照做。 没几秒，宗辞的脚边就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狗崽子，冲着他使劲晃呀晃尾巴。 “嗷呜！” 宗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狗子的身体软软的，还带着点温度。 “趴好，别乱动。”宗辞嘱咐了一句，便见他伸出两只前爪，捧住手臂，“嗷！” 宗辞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带着他朝着一处高墙走去。 杏园的面积不小，为了作区分，也为了景点售票盈利，所以周边的围墙都有三米高。相隔十米处，还会有监控镜头。 宗辞仔细查看了一番，退远了一些，避开监控镜头。 紧接着，他闭眼凝神，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灵力。 沈西感知到了这点，窝在他的怀中，没敢吱声。 就在下一秒，沈西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闪影而过。等他再度回神时，身旁的景象已经变了样子。 宗辞将他放了下来，沈西原地绕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这才恢复人形。 “这是在园内了？”沈西惊讶道。 宗辞应了一句，“嗯。” “太厉害了！”沈西咧开笑容，毫不犹豫地夸赞了宗辞一句。 宗辞嘴角微弯，转而说道，“金都的这片园林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有棵存活了近五百年的老杏树。” “近五百年？”沈西惊讶不已。 “嗯，然后才移植各种了周边的杏树。”宗辞继续和沈西解说，“本来杏树难养，可这片杏园里的杏花一年开的比一年好，所以才特别出名。” 如今时代，绿植养培越来越难。 金都古杏园林会有这样的名气，原因显然。 夜风袭来，带动枝丫上的花瓣，簌簌落下，卷着淡淡花香。 一个字：美。 沈西看着眼前美景，一时有些入迷，险些忘记自己来此的原因。 宗辞倒也没急，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沈西欣赏够了景色后，这才回头对着宗辞说道，“我们可不可探一下？” “嗯？”宗辞挑眉。 “探一下……没有没邪祟活动的迹象？”沈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如果有邪祟活动，总能留下点蛛丝马迹。 “这个简单。”宗辞转而道，“西西，你释放灵力试试？” “我的灵力？” “你的灵力纯粹，如果真有邪祟活动的痕迹……”宗辞提点道，“你能感知出来。” 沈西体内的灵力奇特，不能小觑。况且他的灵力，已有所增强。 所以，宗辞在利用一切时机，潜移默化地教会如何运用灵力。 “我要怎么做？”沈西坚定点头，问道。 “屏息凝神，将灵力集中在妖丹出，然后尝试着带动灵力，流向向身体各处。”宗辞平静说道，“再释放灵力感知，你试试？” “好。”沈西闭眼，根据宗辞所说去做。 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释放出一阵白色灵力，淡淡的，缓慢地朝着四周延伸。宗辞警惕地看着周围，不让旁人、邪物对恋人有机可乘。 过了一会儿，沈西才重新睁开眼睛。 第64章 花弄影03 “如何？”宗辞问道。 “我没感知出异象……”沈西面露纠结, 又问, “是我修为能力不足, 还是这个林子里, 就没邪祟的迹象啊？” 宗辞抚了抚他的脑袋，宽慰道，“别急，你刚刚做得很好。” 说罢，就合上眼眸，亲自探查。 宗辞的修为灵力, 比起沈西，自然是强劲了许多。 蓝色灵力朝着四周泛去。 沈西站在旁侧, 没有打扰。没过多久, 宗辞就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怎么样？” “我也没感知出有邪祟的痕迹。”宗辞回答道。 沈西听见这话，略微安定, “真不是邪祟作案？” 若真是这样,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寻常人遇上邪祟，怕是凶多吉少。 “再看看。”宗辞没有做出断定。 沈西应了一声，不免又陷入迷茫。那这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还有乐朝洋, 和这个失踪案，是否存在联系？ “西西。”宗辞突然拉住他的手, 将其带到一个树后, “有人。” 树干算不上粗, 只能隐约将两人遮住。也亏是在晚上, 夜色朦胧。 “今天运气不错, 居然还能捡到这个好东西。”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旁侧的小道上传来。 紧贴着宗辞的沈西，忍不住探出脑袋，偷偷瞧了一眼。 宗辞搂着他的腰，免得他重心不稳摔倒。 一个短发女孩正慢悠悠地走着，而她正伸长手臂，端详着什么。 沈西定眼一看，是颗蓝色珍珠。 ——送你，这是我们族里才有的。 昨天早上，乐朝洋送他的，似乎也是这样的蓝色珍珠。 沈西不做多想，直接跑了上去。宗辞蹙眉，抬步跟上。 “你好，请等一下！”沈西急匆匆地喊着那个女孩子。 短发女孩转身，吓了一跳，正欲转身逃跑。 而她的身后，居然还站在一人，是宗辞。 两人一前一后，断了她的路。 “你们想干嘛？！”短发女孩惊恐道。只是一瞬，就被逼出了眼泪。 沈西突然有些心虚，这大晚上的，自己和宗辞突然冲出来，拦住一个女孩子，还把对方吓了成这个样子…… “别、别怕，我们没有恶意！”沈西慌乱摆了摆手，“……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这手上的珍珠……是哪里捡到的？” “珍珠？” 难不成不是劫色，是劫财？ 短发女孩面露古怪，免不了把手上的珍珠攥紧了几分。 沈西也有些郁闷，咳了两声，找了个借口说道，“是这样的，我的男朋友……” 说罢，还指了指宗辞。 宗辞闻言，眼眉间带上点笑意。 短发女孩一听‘男朋友’三字，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白莉莉是剧组的布景人员，平时跟着剧组，也见过不少男明星，早已对帅哥免疫了。 但现在，她认真打量过宗辞后，免不了在心里感叹一句——长得还挺帅的。 “今天和我来园林里玩，结果把一个贴身的小包弄丢了，包里就有这样的蓝色珍珠……” 沈西继续说道，“你放心，你拿着东西就是你的！我只想知道，你从哪里捡到的？我和他好去找找，毕竟那包里还有其他东西。” “丢三落四的！” 说话间，沈西还‘瞪’了宗辞一眼，面露埋怨。 站在后方的宗辞，自然明白恋人在闹哪一出。他忍着笑意，默不作声。 白莉莉听见这段说辞，想了想。 看沈西和宗辞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心存歹念之人。否则，他们趁着四下无人，早该动手了！哪里至于和她瞎扯那么多？ “你们真没别的意思？”白莉莉警惕道。 “绝对没有。”沈西再三肯定。 白莉莉往旁侧移了移，见两人都没动手的打算，心下一定，指了一个方向，“就在前面古井边上。” “那什么……我先走了！”白莉莉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宗辞见白莉莉跑远，这才走近沈西，捏了捏他的脸颊，“谁丢三落四的？嗯？” “嘿嘿。”沈西不好意思，凑近他，亲了亲他的唇，“宗队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宗辞哪能真的怪他？ 见他如此，只好将这话题丢在一边，问道，“那颗蓝色珍珠？” 乐朝洋送沈西珍珠的事情，宗辞并不知情。 沈西将这事和他细细说了一遍，这才肯定道，“我看清楚那个女生手上的珍珠了……” “和乐朝洋给我的一样！” 宗辞不疑有他，蹙了蹙眉，“我们过去看看吧。” 沈西正有此意，立马点头。 两人朝着女生所指方向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口古井。 “看来她没骗我们。”沈西疾步而去。 这口古井似乎有些历史，周边都做了栅栏，以作保护。就连井口上方，也做了几根横竖交叉的铁网，锁住。 为了保持景点的自然感觉，所有的灯光都是隐于树丛间。 而井边周围的空地上，灯光很少。沈西朝井内看了看，漆黑一片。 宗辞围绕着井边，仔细查看一圈。同样，一无所获，“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西拿出手机，对着井口照了下去。可惜，这口古井已枯，井底颇深。单凭手机灯光，完全看不清底部的情况。 沈西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回。 宗辞走上前，见他蹙眉苦恼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太暗了，看不清楚井底。” 宗辞闻言，当即投了一道灵力下去。脱离出手的灵力，所能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是刚到井底，就微弱消散了。 可即便是这样，眼尖的两人还是发现了点东西。 “宗辞！那个黑色的东西！”沈西喊道。 不等沈西多说，宗辞紧接着又使出两道灵力投下。 短时间的光照，足以让他们看清楚井底物品的真身。 “包？”宗辞目光微凝。 “等等，好像是乐朝洋的？”沈西说道。 宗辞又问，“你确定？” 沈西有些迟疑，“太暗了，还是拿上来看最好。” 只是这口受保护的古井，怎么会有小包掉落？ 正当两人思索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喂，你们谁呢！鬼鬼祟祟的干嘛！” 两人转身一看，发现来人是夜间巡园的管理。 沈西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内心突然有些担心。毕竟他和宗辞，可是偷偷跑进园内的。 万一被算成逃票入园…… 这年头的规定，可是要罚款的。 一想到可能要丢失的钱，沈西肉疼，嘟囔道，“这都什么事啊，这案子都还没给钱呢，就要先被罚款了……” 宗辞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巡园管理早已经走了上来，仔细打量着两人。今晚杏园被剧组包下拍摄，凡是园林内的人，都会带上工作证件。 他张口就问，“剧组工作人员？证件呢？” “我们不……”沈西才说了几字，就被宗辞打断了，“抱歉，我们是督察局的人，前来调查案子的。” 巡园管理没想到宗辞会说出这话，一时被唬住了。 毕竟‘督察局’这几个字，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你们是督察员？工作证件呢？”巡园人员继续问道。 “没带。”宗辞平静道，“若是你不信，可以在这里等一段时间。我正好要联系同时前来调查。” 巡园管理拧着眉头，半信半疑，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的确来了不少督察员，说在查案。再加上宗辞的外表和气质…… 巡园管理不免多了几分信服，问道，“你们要查什么？” 宗辞礼貌问道，“你好，能接你手里的灯光设备一用吗？井底好像有东西。” “怎么可能？”巡园管理针对后半句说道，“这口井底是枯井，除了落花残叶，不会有别的东西。” 再说了，他们隔几天就会查上一次。 巡园管理虽在如此作想，但还是大步上前，将手中的灯光设备对准了井口。 “怎么回事？还真的有东西！”巡园管理吓了一跳，转头对着两人说道。 宗辞和沈西连忙上前。 这回有了灯光设备的照射，顿时就把几米深的古井照了个透亮。 一个黑色的中型背包掉落在井底，外面的图案，和乐朝洋昨天所背的一模一样！ “就是乐朝洋的包！”沈西这回，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宗辞没再怀疑，只对着他低声说道，“西西，打电话给老傅，让他派人来一趟。” “嗯，知道了。”沈西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乐朝洋作为鲛人族，初衷为了来金都找工作。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将背包丢在古井？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沈西打了电话，傅晟临一听说这事，立刻带了一批人前来，还在中途就向上头报备，征得了同意。 “先打开上面的保护铁网，派专业人员下去把东西取出来。记住！千万不能破坏这口古井。”傅晟临一到现场，立刻命令道。 “是。” 见手底下的人开始忙活，傅晟临便走向宗辞和沈西的身侧，“你们两人倒是积极。” “我们事务所做事向来积极。”沈西暂时放下担忧，笑道。 宗辞也接口说了一句，“要不积极，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东西。” 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话，远处就有一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喊道。 “是金都督察局的人吗？我要报案！” 外围的督察员立刻就起拦了下来，呵斥道，“干嘛呢！冒冒失失的！这里查案，闲杂人员勿进！” 三人同时转头看去。一个微胖的男子正着急地往里望。 傅晟临作为这里的领导，提步走了过去，“什么事？” “局长。”拦人的督察员喊道。 “局长？你是局长？”胖男子立刻凑上前去，“局长，我有急事！” 傅晟临问，“什么事？” 胖男子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为难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傅晟临看了宗辞一眼，平静点头，走到旁侧。 胖男子连忙跟上，附在傅晟临耳边，说了些什么。 傅晟临眉头皱起，侧身喊道，“宗辞，沈西，你们过来。” 胖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急到不行，“局长！这事不能随便和外人说啊！” “你放心，督察局的人没那么嘴碎！”傅晟临呵道，“他们就是负责类似失踪案的人，不和他们说，谁来帮你找人？” 傅晟临毕竟是一局之长，严肃起来，气势还是能压着人。 胖男人立刻怂了。 宗辞带着沈西走来，问，“怎么了？” “你来说。”傅晟临睨了胖男人一眼。 胖男人犹豫了几秒，终是下定决心说道，“两位长官好，我叫陈环胜，是一位自由经纪人。” 经纪人？ 沈西看了宗辞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对，我手底下的艺人……苏岚，就是今晚在杏园拍戏剧组的男一。可是临近开拍前，突然不见了。” 陈环胜顾虑着周围的人，刻意压低声音。 只是这言语间，满是急迫。 “他说是独自在园内走走，后来助理给他打电话，就一直没人接！园外守着的工作人员也说没见到人出园。” 沈西这回算是确定了，他们之前在园外遇上的那名女生，估计就是助理？ “我编了个理由，暂定了拍摄……”说起这事，陈环胜还有些郁闷，这剧组都已经准备开拍了，结果这男主演不见了。弄得一剧组的人都不开心，陈环声为此，还赔了不少笑脸。 “我和助理几人在园找了找，结果人是没发现，但、但找到了我们家苏岚的手机……” 说罢，就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了。 傅晟临蹙眉，带着手套接过。 这手机被陈环声直接拿了那么久，即便上头有‘凶手’的指纹，也不一定完整。 沈西也带上手套，询问道，“傅局，能给我看看吗？” 傅晟临颔首，递了过去。 沈西细细端详，又凑近鼻端，快速闻了闻。 手机外壳上，有一股淡淡花香。 “傅局，井底的小包取出来了！”一名督察局走上前，把小包递了过去。 沈西率先伸手接过，把小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多。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几个证件。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一个名字——乐朝洋。 除此之外，附在包外的，是一股同样气味的花香。 第65章 花弄影04 “西西, 发现什么了吗？”宗辞看出他的动作，低声问道。 “两个物品上，都残留了花香。”沈西如实说出, “不过，它们都在这片杏花林子里, 染上这个气味, 也不是难事……” 这种情况下, 只靠这两样东西，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宗辞和傅晟临都明白了沈西的意思。 “老傅, 先让人排查一下, 园林内外的监控。”宗辞看了一眼陈环胜，“看看能不能找到苏岚的下落。” 一个当红的明星, 若在园林内失踪……这事一旦传出去, 必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嗯, 我明白。”傅晟临正有此打算, 点头应和。 他随手招来一名督察员, 将视线吩咐下去后，就带着陈环胜去查看监控了。 “老傅，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宗辞对着傅晟临说道。 “你直说。” 宗辞看向古井，继而回神说道，“我想等明天，到古井底下探探。这事, 是不是需要事先打过招呼？” 毕竟, 这口井, 也是受保护的古迹之一。 “还有，从明天开始，最好封锁古杏园林！”沈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宗辞点头，表示赞同，“嗯，若是这几人的失踪，都和这座园林有关系，那我们才现在起，就要从断绝这种可能性。” “我明白。”傅晟临略作思考，“你们放心吧，这事我会亲自和上级禀报。” 宗辞点头。 天色已晚，夜风势头变大。沈西没由来地打了个冷哆嗦。 敏锐的宗辞察觉到这点，干脆伸手搂住沈西，将他带近自己的身侧。 “老傅，时间不早了，我先带西西回去。明早八点半，我们会准时去督察局报道。” 自从宗辞和沈西在一起，就把后者宠到了骨子里。 傅晟临作为旁观者，早就看透了这点。 “行，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命人把几起案子的有关资料准备好，明早交给你们。” “嗯，好。” “傅局再见。” 三月夜，最是凉。 宗辞怕沈西受凉感冒，和傅晟临告别后，便没耽搁时间，带着沈西，直接坐车回去了。 *** 两人回到家中，洗漱完毕后，宗辞趁机给流火和玉如意发了短信，告诉他们明早前来督察局相助。 两人都还没睡，一前一后给了爽快回复。 宗辞见此，便关灯躺下了。 还没睡着的沈西朝他怀里钻去，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宗辞。” 宗辞搂着他，“嗯？” “你说，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失踪啊？我们今天都探过园林了，没感知到有邪祟活动的踪迹啊。” “西西。”宗辞低声回答，“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存在邪祟。” 沈西听见这话，不免想起之前的雪地案。 原先作案的雪子，也不是邪祟。 “嗯，也对。”沈西又道，“那乐朝洋……你觉得和这几个普通人的失踪，有关联吗？” “你也看见了，那个井口被铁丝网给拦着，网边还上了锁。铁丝网的缝隙口中，远比背包要小。”宗辞耐心提点，却又反问，“那他的背包，为什么会出现在井底？” 沈西认真想了想，说道，“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宗辞故意问道。 “第一，有人和他起了争斗，并且落于下风，对方把背包丢入深井中，以此作为掩盖。” 毕竟深井之下，没有人会看得那么仔细。 沈西顿了顿，继续说出第二种可能性，“第二种，乐朝洋作为鲛人族皇族，灵力修为应该也不底，他是自己跑到井中的？” 沈西正说着，随即就闹不明白了。 “不对！如果他是自己跑到井中，又怎么会把背包随意丢在井底？” 沈西冥思苦想着，见宗辞半天没反应，不禁捏了捏他的手臂，嘟囔道，“宗辞……” 宗辞听见他的语气，轻笑一声，不禁往他额间吻了吻，这才开口说道。 “你忘了那个女生捡到的那颗蓝色珍珠？” “对哦！”沈西想起这事。 宗辞说道，“乐朝洋把珍珠装在背包里，而那女孩捡到的珍珠，在古井边上。” “你的意思是？” “你说的第一种可能性较大，而且，他很可能遇到危险情况了。”宗辞猜测道。 沈西应了一声，仔细想了想，却一时没了主意。 乐朝洋作为妖族成员之一，又是刚刚出世。若他真在金都地界出了事，妖怪局是铁定要出面处理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睡觉。”宗辞低声哄道。 现在线索不足，胡乱多想，反而容易陷入死胡同。 沈西记挂着这事，一时静不下心来睡觉，便来回宗辞怀里动了动，有些烦躁。 “西西！”宗辞低呵，一把将他抱牢。 沈西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宗辞凑近他的耳畔，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你再不安分点，乖乖睡觉的话……” “我可就要对你做坏事了。” 这下子一说，沈西才发觉两人下方的某处，似乎有了些的迹象。 黑暗中，沈西的脸颊臊得通红，暗骂一句，“流.氓。” 宗辞笑了笑，“不闹你了，快睡觉。” “嗯，晚安。” *** 第二天早上，两人准时来到督察局。正好和流火、玉如意打了个照面。 四人一同走进办公室，随意坐下。 宗辞也不废话，将事情大致和流火两人说了一遍。 紧接着，傅晟临就带着资料拿了进来。 “流火，帮忙将资料投影出来。”傅晟临将装有资料的电子芯片，递给了流火。 “收到。”流火也不含糊，当即走进会议室捣弄起来。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进了会议室。 “傅局，宗队，已经弄好了。” “嗯，开始吧。” 流火将带来的资料放出，一字一句地读道。 “失踪者一，男，林严丞，二十三岁，九天前失踪，学生。” “失踪者二，男，蒙江，十九岁，六天前失踪，学生。” “失踪者三，男，袁森莫，二十五岁，四天前失踪，公司白领。” 三位失踪者，对应三张照片。 傅晟临揉了揉眉心，补充道，“还有，失踪者四，男，苏岚，二十五岁，昨晚失踪，演员。” 流火往下一按，果然出现了苏岚的具体资料。 他看向宗辞和沈西，特意解释了一句，“苏岚的时间线更明确，局内已经查过昨晚对应时间段的全部监控，个别监控出现过他的身影，但停留时间不长……” 傅晟临停顿了几秒，叹气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还有一个人！”沈西把乐朝洋的事情，仔细说了出来。 傅晟临点头，“所以，昨晚那个包，是他的？” “对。” “四人一妖。”玉如意盯着资料，惊讶道，“还都是男性。” “嗯，你们说的那个乐朝洋，我还不清楚。不过其他四人，是有一些共同点……”傅晟临把前期总结的一些信息说出，“都是年轻男性，而且失踪时间段，基本都在晚上。” “还有，通过全天的监控排查，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几人在园内失踪。” 这杏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甚至还有监控的存在。 那么几个活生生的男性，居然会凭空闹失踪？ 傅晟临越想，越觉得悬乎。 “老傅，你别烦心了，这个案子就交给我来办。”宗辞直言道。 沈西连忙应道，“对啊，傅局！实不相瞒，我和宗辞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案子非人所为。如今结合这些资料一看，更确定了！” 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凭空消失！ 除非是使用了障眼法或者结界！ “你们确定？”傅晟临眼皮一跳，没想竟是这样。 他还以为妖怪作案的事情，到幻蜃后就结束了。可如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再一次发生了！ “确定。”宗辞回答，“把这个案子，移交到妖怪局吧。” “好。”事已至此，傅晟临只好点头。 宗辞回过头，让大家继续把失踪者的资料记熟。甚至还让流火登进妖怪局的系统，将乐朝洋的消息也投影了出来。 “你们发现没有？” 玉如意作为五人当中唯一的女性，忽然开了口。 “发现什么？”流火追问。 玉如意伸手，在这五人的照片上虚晃了一下，“这几人，长相都还不错。” 在场的几位男性微愣。 沈西最先反应过来，细细打量了五人的照片，由衷说道，“嗯，都挺好看的。特别是苏岚，很帅气！怪不得做了演员……” 宗辞闻言，目光微凝。 他侧头，看向苏岚的照片，暗忖—— 苏岚？很帅？ “没错！”玉如意给沈西比了个大拇指，“小西有眼光，五个人里，的确苏岚最好看。” 流火被他们的话给带偏，也夸赞了苏岚一句。 剩下的宗辞和傅晟临，对视着，一时无言。 “叩叩。”宗辞轻敲了两下桌面，说道，“好了，说正事。” 玉如意向来不怕宗辞，她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说道，“就是在说正事呢。” “都在杏花园中失踪，失踪者又都是年轻男性……” “如意姐的意思是，作案者的目标是这些年轻男性？”沈西反应过来，激动道。 玉如意点头，“还是我们家西西聪明。” “这作案者是女性？难不成还真是劫色啊？”流火闻言，不可思议。 玉如意暗戳戳地瞥了一眼宗辞和沈西，调侃道，“性别这事，还真说不准。” 宗辞沉默未语。 而沈西则是紧紧盯着几人的照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儿，宗辞才开口问道，“老傅，杏园的事情搞定了吗？” “嗯，我已经和上级通报过了，还没给回复。” “尽快，我想下午去杏园和古井底部看见情况。”宗辞说。 毕竟，现在那么多失踪人员，生死未卜。这案子，能早一秒有进展，都会是好事。 “我知道了，我再打个电话去问问。”傅晟临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傅晟临走后，宗辞便对着流火说道，“流火，把这事和妖怪局那边汇报一下。” “好。”流火起身，走了出去。 玉如意看了看宗辞和沈西，轻拍了一下桌子，“那我也先出去吧，就不留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说完，她就起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门了。 *** 会议室内，只剩下宗辞和沈西。 沈西正专心致志地记着资料，企图从这些失踪者的身上，再找出一些关联。 宗辞见他如此，干脆一把将资料合上，走近他。 沈西见屏幕上的资料突然消失，满是不解地看向宗辞，“怎么了？” “这些资料没什么好研究的。”宗辞在他的身侧坐下，“等下午去杏园，看现场情况。” 沈西闻言，点了点头。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太久，有些不舒服。 宗辞伸手，止住他的动作，帮着他按着眼睛边上的穴位。 “嗯……”沈西觉得舒服，干脆靠在宗辞的身上。 宗辞替他按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西西。” “嗯？”沈西睁眼。 宗辞低头，与他凑得很近。彼此间的呼吸，都交融在一块。 “怎么了？”沈西盯着宗辞的唇，莫名觉得心痒痒。 宗辞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挑眉道，“苏岚长得很好看？” “……？”沈西一懵，显然没想到宗辞会记挂着这事。 “嗯？”宗辞盯着他，继续问道。 沈西想起方才的事情：当着恋人的面，夸其他年轻男性长得好看…… 不知怎么，他突然有些心虚。 “当然，你最好看啊。”沈西吹捧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便后知后觉地，听出了宗辞话语中的酸意，忍不住笑眯了眼角，“宗队呀，这事很重要吗？” 宗辞也不恼他刻意的调侃，只是蹭了蹭他的鼻端，回应。 “头等大事。” 余音，落在了吻里。 第66章 花弄影05 下午两点, 古杏园林。宗辞等一行人直奔古井。 由于一早就做了封园通知, 所以一路上, 并不见游客的身影。 井口上方的铁丝网早已经被打开, 甚至还在井边放置了微型的升降设备，以便进入底部。 “宗辞，上头发了话，不要破坏古井整体外观。”傅晟临将上方领导的要求说出。 “我明白。”宗辞走近，视线往下探了探。 井底面积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同时下去。 “西西跟我下去, 流火你们在上面等着。”宗辞发话。 玉如意作为女性，井底这样的地方, 能不去自然不去。而流火, 也习惯听从于宗辞的指令。 “好。”“嗯，你们小心。” 古井的高度对于宗辞来说, 完全不成问题。 他直接纵身一跃, 竟能也轻巧地落地，他抬头，看着几米高的井口, 扬声道，“西西, 你慢慢下来, 我接着你。” “好。” 沈西可没宗辞这般功夫, 认认真真地穿戴好了防护设备, 利用升降设施, 下达了井底。 只是他才一落地，双脚就有些陷了进去。 这地面，似乎有些泥泞。 沈西低头看去，只见井底铺满了一层落花，有些已经腐烂，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奢靡醉人的浓香。 “前两天下了点小雨，井底有些滑。”宗辞握住沈西的手臂，提醒道，“你小心点。” “嗯。”沈西应过。 井口出传来流火的喊声，“西西！你没事吧？到底部了吗？” “到了!”沈西边说，边将自己身上的锁扣打开，“流火，你先把绳索升上去。” “好。”上方传来应道。 身处于枯井之中，四面的井壁笼罩着，像是一座难以出逃的牢房，让沈西有些不适应。 沈西心下发紧，不由自主回握住宗辞的手臂。 宗辞察觉出身边人的情绪，将手电筒打开，顷刻间，洞内一片明亮。 “别怕，有我在，放松心情，跟我一起看看。” “好。”沈西心中微定，仔细查看起周围的环境。 井壁并不是规整的四方形，而是带着点弧度凸起。兴许是经历了几场春雨，井壁摸上去有些湿。 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滋生出许多青苔。 沈西仔细环着岩壁看了一圈，发现某处井壁的青苔，竟有剥落断裂的迹象。 “宗辞，你来看看这边。” 宗辞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看着青苔的断势，不是自然剥落的？” 三月青苔露绿头，春暖之时，正是青苔抽丝生长之际，怎么会出现自然剥落的现象？ “不是自然剥落的，是受到外界影响掉落的。”宗辞肯定道。 沈西还是有些疑问，“外界影响？” “嗯，比如这样……”宗辞说着，就使出一抹灵力，打在井壁的青苔上。 只是一瞬，原本平整的青苔上，就出现了一样的断势。 “这是灵力所为？” 宗辞收回手，点头，“嗯。” “乐朝洋的背包出现在井底，现在井壁上又出现了使用灵力后的痕迹……”沈西猜测道，“这两者，会不会有关系？” 宗辞伸手，摸了摸井壁上的青苔，苔丝还带着湿度。 看样子，这断层是这两日刚刚形成的。 他的余光一瞥，神色微变，定眼看向某处。 几秒后，才对着沈西，推断道，“乐朝洋极有可能和作案者见过，甚至还发生了争斗，从井外一直到井底。” 沈西听见这肯定语气，不解，“你怎么那么肯定？” “这青苔上的痕迹，以及……”宗辞朝着一处地面指去，“脚印。” 沈西大惊，连忙顺着宗辞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不到半米的地方，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沈西拿过宗辞手中的照明灯，走近一步，蹲下，细细查看。这处堆积落花较少，隐约可以从泥泞的井底土地上，看出几个脚印。 沈西伸手，认真比量了一下。 “看着鞋底印记，还有长度……好像都是同一个人的？” “嗯，应该是男性的。”宗辞认同，“会不会是乐朝洋的？” 沈西想了想，苦恼道，“我之前还真没注意过他的鞋子……” “没事，再看看。如果真的发生争斗了，应该不止一人的脚印，”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 沈西借着他的手臂，起身。 认真探查起周边的地面，果不其然，又在另外一处发现了脚印！ “这儿！” 眼尖的宗辞也看见了这个脚印，当即拧着眉头。 “鞋底是平的？还那么小？”沈西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这……这是小孩子的脚印吧。 “西西，我们先上去。”宗辞没有妄下定论，只道，“让老傅派专业的人过来采集！” 脚印这种东西，还是尽早采集得好。 “哦，好。”沈西没有反对。 两人回到上方，宗辞立刻将这事告诉了傅晟临。 傅晟临闻言，立刻喊来了专业的人员。 一个多小时后，傅晟临就拿到了一组数据。 “时间紧急，先给你们一组初始数据。” 宗辞接过他手中的照片和资料，看了起来。 脚印一，男性，长度为26.5cm，根据脚印的深浅程度，初步判断，身高约在175左右，体重65kg左右。 脚印二，性别未知，长度约为9.5cm。 “男性脚印的判断，看上去，像是乐朝洋。可这第二个脚印……是怎么回事？”沈西不解道。 “脚印越小，反倒越难判断。”傅晟临说道。 成年男女的脚长总有差别，可这小脚印，可没那么好判断了。 一旁的玉如意凑上来，她看了一眼脚印照片，笑道，“这脚印不是很好判断，一看就是女子的。” “女子的脚印？”流火诧异，“确定不是小孩子的？” “古代有言，女子裹足，又称三寸金莲。”玉如意睨了流火一眼，笑道，“你姐姐我……可是从古至今，在女人堆里混过来的。这种东西，我能不清楚？” 玉如意的本体，本就是件小巧玉器，自然是多为女人经手。 “如意，你确定？”宗辞正色。 玉如意见此，倒也端正了态度，“嗯，确定。而且这脚印形状一看，穿得就是平头小布鞋。现在这种鞋子，可不多见。” 宗辞和沈西对视了一眼。 对于玉如意的话，他们并未怀疑。 “古代、裹足、女子？失踪的，都是男性……”沈西低声道出这些关键词。 流火接口道，“我们之前开玩笑说，‘作案者是女性，为了劫色’……不会是真的吧？” “还不能轻易确定。”宗辞不做无把握的推断，“我们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昨晚苏岚失踪的地方。” 督察员们早已经通过监控排查，确定了苏岚丢失手机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点。 昨晚出事后，杏园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甚至捡到手机的地方，还被警戒线给封锁起来。 现在去看，现场肯定还没被破坏！ *** 几人迅速赶了过去，果然一圈都被围上了禁戒线。手机掉落点，还故意做出一个圆点标记。 “大家都注意点，看看地上有没有类似的脚印。”宗辞发话道。 大家都明白宗辞的意思，应声后，便划分了几个区域，勘察起来。 几分钟后。 流火站在一棵树下，突然喊道，“宗队，这边！” 众人闻言，立刻走了过去。 脚印很浅，只是因为在树底下，保存得相对完整。 与照片上的比对起来，相差无几！ 而这儿，距离苏岚丢手机的地方，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同样的脚印，在井底发现了乐朝洋的背包，而在这里，发现了苏岚的手机……”沈西说道。 种种巧合，凑在一起，足以说明一个问题：这个脚印的主人，是个裹足女性。而且，很有可能是作案者！ 当然，作案者不可能是普通人。 “宗队，现在该怎么办？”流火问道。 宗辞垂眸未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沈西则是更快回应道，“园外的各处监控，都没有拍到失踪者，那就说明，失踪者还在园内？” “有没有可能，作案者在园内，就已经毁尸灭迹了？”玉如意提出假设。 “不可能。”宗辞否决道，“昨夜我和西西都用灵力探测过，压根没有邪祟血腥之气。” 血光、冤念、邪气，都不存在。 若是已经毁尸灭迹，这园内不会那么平静。 “失踪者还在园内，应该还没死。”宗辞推断。 “没死？还在园内？”傅晟临不解，“可这园内，督察局已经派人反复查过了。” 沈西看向宗辞，说道，“宗辞的意思是，这里被布下了结界。” 结界两字一出，玉如意和流火当下就明白过来。 这里被作案者布下了结界，所以，督察局的人才寻找不到那些失踪者。 “可这结界，在哪里？”流火发问。 沈西蹙眉，摇了摇头。 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移到了宗辞身上。 宗辞看见大家的目光，推测道，“去那颗古杏花树下看看。” “嗯？” 宗辞也不等大家发问，就直接解释道，“这里是杏花园，这片地上的风水，都被那颗古树占去了。” 所谓风水，元气、场能、灵力流动、变化，缺一不可。 这园中的杏花数，之所以能够存活上百年，屹立不倒，就是占尽了这些风水因素。 若是这片杏花园里暗藏玄机，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那颗古杏花树！ *** 众人一同前去。 古杏花书就屹立在园林的最中央。 积年累月下，树干粗实、枝丫重重叠叠，形成树冠。而上面，缀压着满树的杏花。 一阵清风拂过，就是一场花雨。 流火看得惊呆，忍不住赞叹，“哇！真的好漂亮。” “的确好看。”玉如意点头。 要不是因为在办案，她还真想好好拍上几张照片。 “西西、流火、如意，看着周围，别让外人入内。”宗辞命令道。 “好。” 听见三人应话后，作为普通人的傅晟临，很自觉地就退到了一侧。 宗辞走近，站在花树前，将手掌贴近树干。没过多久，他浑身就泛起一股灵力，如数通过手掌，渡在花树上。 只是一瞬，整个树冠便散开淡粉色的灵力，携带着花雨飞卷着对准宗辞。 “宗辞！”沈西大喊，他被乱花迷了眼，焦心不已。 哪知一瞬间，宗辞就移身到了他的旁边。 “我没事，你别慌。”宗辞拉住他，低声安慰。 强势的花雨攻击骤停，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宗队！” “宗辞！” 流火等人疾步走到宗辞旁边，“没事吧？” “没事。”宗辞平静道。 “刚刚……是怎么回事？”傅晟临提问。 宗辞睨了一眼花树，眸色微凝，“这棵花树聚灵成精了。” “成精？”玉如意想起之前的灵力圈，率先反应过来，“看来这里，是肯定存在结界了？” 宗辞颔首，又道，“这树占尽地势风水，树龄又长。我暂时破不开这结界。” 妖界中，结界多种多样。 一个结界牢固与否，不仅和布施者的灵力修为有关系，更有依附于地方风水。 若是在千乘国，宗辞作为狐帝，所布下的结界，肯定是最厉害的。 同样的，若是在东俪海，鲛人族皇族布下的结界，亦会是最强的。 沈西隐约明白了宗辞的意思，颇为苦恼，“那现在怎么办？” 若失踪的普通人和乐朝洋都在结界内，这个结界，必须要尽早破解！ “别急，我虽不能破，但有人可以。”宗辞出声，神情一派从容。 玉如意颇为好奇，“谁？” “百花花神。” 第67章 花弄影06 “百花花神？”傅晟临重述了一句, 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 花神的名号，从古流传至今。民间有传，二月十二是百花神的庆日, 名为花朝之庆，又称百花节。 随着季节的交替, 百花争相绽放。而在这些花族中, 则有十二月花神, 以此代表人间十二月。 而百花花神，便是十二花神之主。 若是由花神亲自前来, 破解结界, 恐怕这事就简单了。 “宗队，你还认识花神啊？”流火崇拜道。 “曾有幸见过一面, 不熟。”宗辞如实回答。 不熟？不熟还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在场几人的表情一滞, 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沈西伸手, 扯了扯宗辞的衣袖, 悄咪咪地同他说道, “宗辞，你和百花神不熟……那还说什么啊？” 说罢，还朝他拧巴了一下眼睛。 不知从何时起，神明们喜欢藏匿着踪迹，难寻。 他们和百花神不认识，就连宗辞也只见了一面, 这还怎么找人家帮忙？ “你们放心, 我不是在说大话。”宗辞读懂他的意思, 对着众人解释道，“有人一定知道百花神的下落。” “谁？”在场几人满是好奇。 宗辞笑了笑，暂且打了个谜，“园林的大致情况，都已经解了，我们先回妖怪局吧。” “回妖怪局做什么？” 宗辞简明扼要地回答，“找几位前辈。” *** 妖怪局内，局长办公室。 “安音，快点奶我一口！！” “重明你把大招留着，别急着！” “卧槽，毕方你注意走位行不行？！” “凤凰你个老鸟，给我闭嘴！吵死了。” “集火集火！” 沈西等人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见一阵吵闹。三位祥瑞再加上安音的声音，很好辨认。 流火一脸石化，“……宗队，前辈们是在干嘛？” 上古祥瑞？前辈？妖怪局领导？ 上班时间，集体玩游戏。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诡异？ 宗辞无奈，揉了揉太阳穴，“流火，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迟点喊你。” “好。” 流火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为了防止自己被灭口，还是趁早溜走得好。 流火走后，办公室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只是玩个游戏，却给人涌出吵架的氛围。 就连一向温润的安音，声量也提高了不少。 沈西咽了咽紧张的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宗辞，我们要进去吗？” 宗辞牵住他的手，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出。 啪嗒一下。 进门的动静不小。 办公室内的四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从来只有孩子玩游戏，被长辈抓包。到了他们这里，明显反过来的。 宗辞倚靠在门边，挑眉不语。沈西就在他的身侧，满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安音最为淡定，放下游戏设备，“小西，你们来啦。” “安大哥，前辈们，你们……”沈西还没说完，身侧的宗辞就丢出一问，“好玩吗？” 这话，明显是冲着三位祥瑞说的。 三人已经得知了杏园案，更清楚是宗辞和沈西在辛苦处理。不知怎么，心里皆升出了心虚感。 重明移了移视线，收起游戏设备，“勉强。” 毕方咳嗽两声，打着马虎眼，“还行，我们就是……就是无聊随便玩玩。” 只有凤凰，在看见屏幕上的‘失败’字样后，叹气道，“游戏好玩，队友不行。” 毕方额头直抽，直接拿起抱枕丢了过去，“闭嘴吧你！” 凤凰回手一挡，结果竟把抱枕反弹了回去，直直砸在了重明的脑袋上。 重明冷眼一瞪，撸起袖子就想干架，“你们想干架了是吧？！” 沈西看着三人插科打诨，一乐呵，笑出声。 “行了，方叔、明叔，你们几个别闹了。”宗辞眼角含着点笑意，“玩游戏就玩游戏。” 毕竟，加起来已有万岁的三人，是时候享受一下老年生活了。 “咳咳。”凤凰轻咳两声，故作正经地问道，“小辞啊，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想让你们帮我联系一下英招叔。” 英招，也是祥瑞之一。 “找英招干嘛？”重明难得吐槽一句，“那小子，不知在哪个花丛中浪/荡呢。” 沈西一听，突然回想起来。宗辞曾和他说过，英招前辈就是个‘妇女之友’，身边女性好友多到不计其数。 沈西一联想，就能明白宗辞所为何事。 “英招前辈认识百花神，对吗？” 宗辞眼底淌出些许笑意，点头，“嗯，聪明。” 沈西得到恋人的夸奖，心跳仍是砰砰，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 毕方看惯了两人相处时的甜蜜氛围，不做多说，直问，“又牵扯出百花神了？到底怎么了？” 宗辞走近，扯出两张座椅，同沈西一起坐下。 随即，就把这次有关于杏花园的案件，从头到尾和几人顺了一遍。 “……那棵杏花树依风水之势而生，估计将那方土地的灵力都汇在树根底部。而且，那些失踪者也还不见踪影，如果强行破靠结界，我怕弊大于利。” “所以，你想让英招出面，请来百花神，让她解决结界？”凤凰闻言，总结道。 “嗯。” 英招虽然行踪不定，但上古祥瑞间，存在着特殊的感应。 若是让凤凰等人传讯，肯定能找到他。 “明白了，我们会给英招传讯。”毕方看向两位旧友，应道。 “前辈，这事越快越好！拜托你们了！”沈西心系那些失踪人员，生怕他们出危险，不免追加了一句。 毕方笑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几位前辈都已经答应，宗辞也没多言，带着沈西、流火朝督察局而去。 *** 哪知三人才到督察局门口，就瞧见门口、路边围了众多女孩子。其中不少人，还在哭哭啼啼的。 “怎么回事？”沈西拧了拧眉头。 “我也不清楚诶。”流火摇头，同样是一头雾水。 宗辞隐约有了些猜想，当机立断，“走侧门过。” “好。” 三人从侧门步入督察局，直接去了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玉如意正坐在办公室内，一边翻阅着档案资料，一边还端着杯热茶。 她听见动静，转而看向门口，说道，“回来啦？事情搞定了吗？” “嗯，毕方前辈他们说会帮忙。”沈西回答。 玉如意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流火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探去，这边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督察局正门口，那些聚集的女孩子还没散去。 “如意姐，楼下正门是怎么回事啊？” 玉如意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向下望了望，“还不是因为苏岚失踪的事情。” “苏岚失踪的事情？”沈西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些女孩子都是苏岚的粉丝？” “嗯。”玉如意点头，“听说下午就开始聚集了。我和傅局回来，也是走侧门过的。” 宗辞眉头紧蹙，“苏岚失踪的事情，怎么会传出来？” 按理来说，经纪公司会想办法隐瞒才对。 毕竟明星作为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失踪这种事情，非同小可。 门边突然传来声响。 “行，已经在尽快解决了，我迟点和您视频解释。”傅晟临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一见宗辞，立刻追问，“宗辞，结界的事情，能解决了吗？” “嗯，不过还需要一两天时间。”宗辞走近他。 沈西见傅晟临气喘吁吁的样子，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温水，“傅局，你还好吧？” 傅晟临眉头微舒，接过，“谢谢。” “是因为苏岚粉丝的事情吗？”宗辞猜测道。 傅晟临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嗯，苏岚失踪的消息被泄露了。” “昨天才失踪的，怎么今天消息就传遍了？”流火借着方才的时机，已经看过网络了。 网上各种消息都有，越传越离谱。而苏岚的经纪公司，始终没给出合理解释。 苏岚作为当红小生，粉丝数量不少，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昨天剧组拍摄时，苏岚临时不见，又加上他身边的助理找人，大概就被有心人听去了。我让人问过陈环胜，听说是经纪公司的对家，恶意泄密。” 苏岚的经纪人陈环胜，此刻也正头疼不已。 这失踪的消息一出，苏岚和所属公司面对的，是近千万的损失！ 苏岚有些粉丝坐不住了，所以堵在了经纪公司的门口，询问情况。而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竟还跑来督察局。 一等还就是一个下午！ 即便她们无法得知任何消息，也在无形中给督察局施加了一层压力。 刚刚那个电话，正是上头打来的。傅晟临简直烦到不行，但是因为局长这层身份，只能应付着。 “老傅，辛苦你扛着了。”宗辞拍了拍他的肩部。 妖怪局隐于暗处，所以宗辞等人都是借着督察局的头衔破案。 “没事。”傅晟临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已经是下班点了。如果今天不能破开结界的话，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傅晟临还需要留下来，和上级领导视频，解释案件。 “我今晚去杏园守着，免得再生事端。”宗辞说道。 免不了还会有人失踪，防范于未然，总归是好事。 “我和你一起去！”沈西急急忙忙表态。 “你回家休息。”宗辞想也不想，就否决道。 两人昨晚接下案子后，就直奔了杏园查案。而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在督察局、杏园、妖怪局三处来回奔波，压根就没多少休息的机会。 宗辞并不想让沈西累着。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沈西反驳，顾着外人，只是轻微拉了拉宗辞的衣袖，言语中带着一丝撒娇，“我和你一起去杏园守着。” 自从和两人在一起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块。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养成，就难以舍去。 宗辞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 一旁的玉如意算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调侃，“行了行了，不就是分开几个小时吗？瞧你们两人，恋恋不舍成这样。” 沈西一听，顿时红了耳根。 他这样……好像是有些过分粘着宗辞了。 “宗辞，杏园那边是要防范意外情况。你让毕方他们，再派几人守着好了？”玉如意提议道，“我们四人也都累了一天了，总得劳逸结合吧？” “嗯。”宗辞垂眸，应道，“我打电话给他们。” 说完，就拿出电话，打了出去。 “喂？小辞啊。”凤凰的声音传来。 “凤叔，游戏玩好了吗？”宗辞平静问道。 只是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点故意的讨趣。 “……”凤凰咳了两声，打算端出一个长辈的威严来，“小辞，怎么了？有话直说。” 宗辞也不客气，直接把话说明白了，最末还加上一句，“妖怪局工作条例，工作时间禁止娱乐，否则将……” “行了，我知道了。”凤凰自知理亏，颇为郁闷。 身为一个长辈，被晚辈拿捏住‘把柄’。 啧，丢人。 “我和毕方、重明亲自坐镇守着。”凤凰又加上一句。 既然要彻夜加班，那就不能是他一个人。 持续了千年的塑料兄弟情，在此刻，熠熠生辉。 第68章 花弄影07 托凤凰、毕方等前辈的福, 劳累了一天的沈西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八点, 沈西由于生物钟的缘故, 准时在宗辞的怀中醒来。 “睡醒了？”宗辞比沈西醒得早, 见他睡得安稳，便一动不动地充当人形抱枕，没敢打扰。 “嗯……”沈西打了个哈欠，眼中还带着朦胧睡意。 明明是周六，却没办法赖床。 想想也是挺惨的。 沈西心系着那些失踪者，没花时间多加抱怨。 “宗辞, 昨夜杏园应该没出意外吧？”沈西蹭了蹭宗辞的胸口，企图再赖一会儿, “你打个电话给毕方前辈们问问？” “受到他们发来的消息了, 一切安好。” 宗辞一醒来，就看了毕方发来的消息。 “等你赖够了, 我们就可以起床出发了。”宗辞捏了捏沈西的软鼻尖, 低声笑道。 “哎呀，我就再躺五分钟。”沈西抱着被子翻身，盖住脸部,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后脑勺上，还有几根‘狗’毛突起, 傻乎乎的, 却透着点暖意的可爱。 宗辞大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侧身附在他的耳畔说道, “我先起床洗漱, 你再躺一会儿。” “嗯，好。”声音透过被子传来，带着些许软糯的鼻音。 等到脚步声远离后，沈西这才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虽然爱赖床，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案子才是重中之重，可不能耽误。 沈西随手按下开关，自动窗帘打开。 阳光洋洋洒洒地倾斜进来，外面的浴室传来洗漱声，不知怎么，沈西突然觉得心情极佳。 他心一热，顾不上穿鞋，就哒哒哒地跑去浴室。 宗辞洗漱完毕，结果就猝不及防地被沈西从背后抱住。 力度之大，还让宗辞晃了一下身子，撞在了洗漱台上。 “怎么了？”宗辞丝毫不理会那点痛意，问道。 沈西从背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嘿嘿，来洗漱。” 洗漱台上，宗辞早已贴心地给他准备好了一切用品。 “快点，洗漱。” “嗯。”沈西一绕，就到了他的身前。这回，就变成宗辞抱着他了。 宗辞抵在沈西的肩部上，余光瞥见他的脖颈，白白嫩嫩的，似乎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味。 几天没有开荤的宗辞，忽然有点受不住，圈着沈西的手臂收紧了一分。 他还故意往沈西的脖颈处，吻了吻。 脖子上传来的细微的痒意，让沈西浑身一颤，就连手上端着的漱口杯一抖，溢出了水。他连忙漱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别闹。” 敏感如他，只是轻微一吻，耳根便通红。 宗辞轻笑，故意又含住他圆润通红的耳垂，咬了咬。 酥麻感顿时传来，沈西手上的杯中终于端不稳了，啪嗒一下，掉在洗漱盆里。他打开水开关，用温水漱口冲洗了一番。 将自己洗漱干净后，沈西终于转过身，故作平静地斥责道，“一大早上的，你别闹了。” 宗辞吻了吻他的唇，有些遗憾地答应，“嗯，不闹。” “我先换衣服。”沈西似乎不好意思，一溜烟地跑出去。 “……”宗辞无言轻叹，心里却在暗忖：还是把案子尽早搞定得好。 *** 两人换好了衣服，叫上流火，就开车朝着杏园而去。 临近杏园时，宗辞接到了毕方的电话。 “喂，方叔。”宗辞看了一眼沈西，低声道，“我们快到了。” 那头的毕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宗辞淡然的神色变得严肃，“好，我马上就到。” 沈西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变化，问，“怎么了？” “结界可以破了。”宗辞简要回答。 车子一个拐角，就自动停在了杏园边上的停车场内。 三人下了车，疾步走到杏园内。 古杏花树旁，正站立着几道熟悉的身影。 “方叔。”宗辞走近。 沈西跟在他的身旁，看了一圈在场的人，问道，“凤凰前辈呢？” “去接人了。”重明说道。 余音方落，两道身影便落了下来。 一道赤火落下，幻化成凤凰的模样。 而另一边，则是闪落一道白色灵力，伴随着清新花香，幻化成了一个白衣女子。 白色长袖衣裙，上面点缀着无数花瓣绣纹，裙摆落地，合适的剪裁勾勒出婀娜倩俪的身姿，细发被编出一个大方的发髻，上方插着一支珠钗，也是花的样式。 眉清目秀，很是吸晴。 来人的身份，众所周知。 “花神，好久不见。”毕方收起肆意神色，很正经地打了一声招呼。 花神浅笑着施礼，“毕方君好久不见。” 说罢，她又看向毕方身后的重明，同样施以一礼，浅声道，“重明君安好。” 重明在女人面前，向来不苟言笑。他有些不自然，移了移神色，点头，“嗯。” 先时，花神就与几人见过面，对于重明的性格，她也有所了解。她也不恼重明的冷淡，笑了笑。 “这位是……”花神的视线落在宗辞身上，黛眉微蹙。 “现任千乘国狐帝，宗辞。”毕方笑着介绍，“算是我们的晚辈了。” 花神略作思索，浅声道，“多年不见，倒是认不清楚了，还请君上勿怪。” “前辈客气了。”宗辞还手一礼，“见过花神。” “你的兄长倒是与我见过几面。”花神随口道，随即想起故人已逝，此话不妥，带着歉意施礼。 沈西和流火作为两只小妖，在看见这样的神明，还是免不了紧张。两人互看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小心翼翼。 凤凰发觉了这一幕，给花神介绍了一番。两人这才礼貌地和花神打了招呼。 等到一番短暂的寒暄后，便切入了正题。 *** 花神看着前方的古杏花树，双手合十，汇拢着淡色灵力，渡了上去。 和上一次，数以千计的花瓣落下，突然袭来大风，将花瓣席卷成一道攻势，急速冲着花神而去。 花神眉眼间的柔色全无，徒增犀利，她呵道，“放肆！” 与此同时，她的衣袖一拂，散出的灵力顿时就将这波攻势打散。 杏花古树的枝桠抖了抖，花瓣掉落不少。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感觉。 花神伸手，触上树干，动唇默语。 没一会儿，她就收回手。枝桠突然抽长，将枝头的一朵杏花递给花神。 花神笑笑，摘下。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那株枝桠竟挺柔软地扭了扭，好像是在欢呼舞蹈。 沈西低声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古杏花树很狗腿？” “这大概就是在……拍上司马屁吧？”流火多嘴，接了一句。 宗辞听见两人的对话，勾了勾唇。 “花神，可有结果了？” “嗯。”花神将手中的杏花收拢，走近宗辞等人，“我已命它开了结界。” 沈西追问，“花神前辈，请问它把结界设在哪里了？” 花神看了杏花树一眼。树精已没了动作，和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屹立着。她回头，道，“园中的古井。” *** 古井和古杏花树所隔的距离五十余米，再加上井底比较隐秘，把结界设在井底，也合乎常理。 众人闻言，立刻抬步而去。 “宗辞，我先和你下去！”沈西才走到井边，就开了口。 那么多人中，只有两人对井底下的情况作为熟悉。 宗辞迟疑了一秒，点头，“好。” 没有升降设备，沈西干脆变回了本体，宗辞将他抱起，两人轻巧地落入井底。 沈西变成人形，看向四周井壁。和昨日的样子，并无诧异。 “宗辞，这……”沈西犯了迷糊。 “这边。”宗辞不疾不徐，带着沈西往旁侧移了些许。他伸手靠近一处岩壁…… 出于意料的是，他的手掌竟直直透过岩壁，穿了进去！ “宗辞！”沈西心下一紧。 “没事，这是障眼法。”宗辞宽慰道，“结界已破，从这里应该可以进入。” 沈西有些茫然，似懂非懂地点头。 宗辞拉着他的手，说道，“跟我来。” 说罢，就带着恋人，一同走了进去。 沈西下意识的闭眼，等到再度回神时，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一片昏暗。 滴答、滴答。 似乎有水流滴绵的声响。 “宗辞……”沈西攥紧了恋人的手。 这样黑暗的幻觉，会给心理造成不小的压力。 “别怕，我在这。”宗辞打开手机的照明灯光，让沈西瞧清他的脸。 沈西安定了一些，接过宗辞的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四周。 很快地，他就发现，在离两人的不远处，有条河道，流水潺潺，甚至还有花瓣在上方漂浮。 “这是地下暗河？” “嗯，应该是。”宗辞回答。 他也没想到，在古杏园林下，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地盘。估计是，一直被结界所掩盖，所以人们才没有发觉。 “你说，乐朝洋他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宗辞摇了摇头，“不确定。” 这里的环境太过黑暗，手机的灯光强度微不足道。 “西西，我们先出去。把前辈他们都喊进来。” 至少需要一定量的照明工具，将这结界内的环境看清楚。 “嗯。” 两人转身从结界里出去，结果正好与毕方打了个照面。 毕方瞧见从井壁内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你们两人没事吧？” 不久前，站在井口的几人，见宗辞和沈西突然不见了踪影，因为担心，所以毕方才主动下来，看看情况。 “没事，毕方前辈，这个井壁是可以穿过去的，里面应该是结界内，有条暗河。不过太暗了，看不清楚情况，所以我们现出来了。” 沈西指了指身后的井壁，将经历的事情说出。 “我明白了。”毕方点头，“我先上去，和他们说一下情况，马上就带照明工具下来。” “好。” *** 不到十分钟，凤凰、毕方等一行人，就都进入了结界内。 强力的照明设备打开，顷刻就将结界内的黑暗散去。 这个结界的全面，便显露出了出来。 这是一个天然的长形溶洞，地面嵌着一条暗河。由于常年阴暗潮湿的缘故，地面上、岩壁上，几乎都是暗青苔密布。 看上去，有些恶心。 “地面会滑，大家注意安全。”宗辞第一时间牵住沈西，提醒了后方的几人。 “宗队，现在要分头寻人吗？”站在队伍最末的流火问话。 宗辞看了一眼情况，回答，“先不分散，顺着暗河水势，往上走。” 这里地势较广，而且还不确定具体情况。 即便，在场众人的灵力修为不浅，但贸然分散寻人，还是存在着不妥。 对于宗辞的提议，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众人自觉站成一团，朝着暗河的上流走去。越往上走，地势越不平整，在弯曲凹凸的石壁上走了一会儿后。 地势便陡然开阔起来。 一股浓郁的杏花香气传来。 沈西紧跟着宗辞，走在前头。他看见眼前的情况，满心震撼惊呼，“天呐！”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暗光，得以让他们看清楚全貌。 上方的溶壁呈现出椭圆形，密密麻麻的树干蜿蜒盘密。 “是地上那颗古杏树的根。”宗辞抬头，推断道。 而在溶洞顶的正下方，则是一弯深潭，估计底下是水源，此前暗河的水就是从此而来。 最让人震惊的是，深潭边上，是一棵延展出巨大树冠的杏花树。 悠悠光照下，枝叶繁茂，花团锦簇。 而树下，满地落花。在这样的花地上，躺着几人。 数量不多不少，五人，都是之前的失踪者！ 第69章 花弄影08 在后方的几人, 纷纷围了上来。 大家瞧见眼前的情况后，神色皆变。 “去看看？”重名问。 “会不会有埋伏？” “各位先别急，我来探探。”花神开了口, 主动接过这活。 此处属于暗地，却屹立着如此大的一棵杏花树, 实属怪异。 杏花满枝桠, 暗香撩人心。 花神是世间所有花物的掌控者, 此刻让她出面探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有劳花神了。”宗辞替大家道谢。 “无妨。”花神浅声回答, 随即双手合十, 运出灵力，双掌连袖一挥, 灵力立刻拂向深潭, 以及潭边的那棵杏花树。 水起微波, 花涌暗香。 一切平静, 且美好。 花神屏气收神, 遂，才睁眼。 她将眼中的惊异压下，回身平静地对众人说道，“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没有邪力，亦没有血光灾气。 “那花神……为什么惊讶？”沈西察觉了花神最初的那一抹情绪。事关重大，他忍不住问出口。 这一说话, 他便觉得自己失言, 面露歉意。 花神看向他, 淡然一笑，“这位小妖道友，观察细致。” “花神？”凤凰蹙眉，问。 “这杏花树的长势颇盛，应该是得到了什么东西的滋养。”花神解释道，“就连地上的那棵老杏花树，和园林其余杏树，也都是借了它的灵气，沾了光。” 毕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 “赶快过去看看吧。”宗辞结束这个话题，平静和众人说道。 沈西和流火听见这话，飞快跑了过去，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 杏花树下，五人并排躺着。从容貌、衣着外形来看，就是这段时间失踪的五人。 只是一个个，脸色都无比差劲。最先失踪的两人，更是苍白得吓人。 “流火，赶快检查检查！”凤凰指着身旁的流火，说道。 “嗯！”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沈西就直奔乐朝洋，蹲下身子，查看起他的情况。而流火、毕方等人，也查看起其他人的情况。 “苏岚还有呼吸！”流火说道。 “这边三人也还有，不过呼吸很微弱，必须要尽快治疗。” 比起苏岚，其余三人失踪的时间更早。如今还能有生还的迹象，也算是幸事。 “我们的灵力不适合用在普通人的身上，流火，联系安音，让他马上带着局里的人过来！” “好！” 沈西闻言，试着喊了乐朝洋的名字。 “乐、乐朝洋？” 对方没有反应。 “乐朝洋？” 又是一声，仍旧没有反应。 “毕方前辈，你帮我看看他的情况，他是鲛人族！”沈西焦急道。 宗辞见此，也接口道，“方叔，你看看吧，乐朝洋似乎是鲛人族的二皇子。” 沈西对于乐朝洋的事情，就特别上心。就连调查这起案子的初衷，也和他有关。 为了以防万一，宗辞便私下调查了乐朝洋的情况，这才摸到了点点线索。 这乐朝洋身上，好像藏了不少秘密。不过，这鲛人族皇族的身份，是实打实的。 其余的，与案件无关的事情，宗辞一律没兴趣多查。 凤凰作为妖怪局局长，自然重视每一位妖族的情况，“毕方，快给他看看。” 连着被三人催促，毕方应道，“知道了。” 他将怀中昏迷不醒的普通人，放倒在地上。这才走近沈西，查探起乐朝洋的情况来。 沈西安静等了一会儿，见毕方收回灵力，这才问道，“前辈！如何？” “没事，不用担心。他和其他人一样，只是陷入了昏迷。”毕方回话道。他低头，仔细打量着乐朝洋的脸色，眼中的复杂一闪而逝。 他刻意隐去一些不必要的消息——乐朝洋体内的筋络，似乎和鲛人族的不大一样？ “我的灵力好像能治病？”沈西想起前几次的经历，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先渡灵力进去，帮他们？” 宗辞闻言，顿时蹙起眉头。他大跨步走到沈西的身侧，将他拉了起来。 “那么多前辈在这儿，这些人的情况，大家心里有数。”宗辞的语气有些严肃，“你别着急。” “是啊，小西，你的灵力本就弱……”凤凰说道，“若真是情况危急，我们几个前辈都在场，还需要你这个小辈来救？” 宗辞握紧沈西的手臂，用力道无声表达自己的反对。 “……是我心急了。”沈西点了点头，说道。随即，反握住宗辞的手，轻微晃了晃。 他与宗辞对视一眼，露出点点笑意。 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惹人心痒。 宗辞哪里舍得怪他？ 他只道，“别急，等安音过来。” “好。” *** 流火早就跑回井口等安音。 众人只等了十余分钟，便见流火带着安音，一前一后地疾步走来。 “其他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安音见到众人后，简单解释，“我怕这里情况危急，就先瞬移来了。” “嗯。” “安大哥，你来了就好！”沈西催促道。 安音早就从流火口中了解了情况，当即显出他的瑶琴，拂动琴弦，渡出灵力替这些昏迷不醒的人治疗。 几分钟后，五人苍白的脸色便有所回转。 流火又分别给他们渡了一层简单的安息术。 “除了乐朝洋，其余普通人都要带回局里，洗除这段记忆。”凤凰叹道。 这些事情，普通人还是遗忘得好。 妖怪局的车子没办法进入地底，为了节省人力和时间，凤凰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一人带一个，先把他们带出去。” 一行人带着昏迷的五人，朝着原路返回。 只是才离了深潭没几步，宗辞便停了下来。 “宗辞，怎么了？” 沈西正帮着流火，两人一起扶着一人。 他见宗辞停下来，张口便问。 众人都听见了这话，不约而同地停下步伐，看向宗辞。 宗辞接收到众人的目光，平静道，“方叔，你们先带人出去吧。我留下，还有点事情要办。” “怎么了？”重明问。 沈西代替宗辞回了话，“……作案者还没抓到。” 他们太顾着昏迷不醒的五人，反倒忘记了最关键的事情。 如果不将作案者捉拿归案，只怕长此以往，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宗辞交代，“你们都先出去吧。” 沈西闻言，立即就将乐朝洋丢给了流火，表态，“宗辞，我和你一起。” 安音不放心，刚准备开口反驳，就听见花神说道，“各位请先带人出去吧。这边的事情，交给我、君上和沈西小道友便好。” 毕方原本也想反对，听见花神所说后，没了声。 有花神助阵，又加上宗辞本身的实力，还真不需要担心。 “行。”凤凰也想通了这点，“你们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 *** 等人凤凰等人离去后，宗辞这才看向花神，询问，“花神为何要留下？” 真的……只是为了留下来帮忙？ “宗队，不必多心。”花神踱步，往杏花树旁走去，“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滋润着这棵花树，让它在如此环境中，安稳度了百年。” 宗辞笑笑，没多话。 他侧头，看了恋人一眼，发现了他眼底的一丝不安。 “跟着我。”宗辞主动牵起他的手，低声对话。 “嗯。”沈西嘴角微扬。 三人一起走到花树旁。 杏花开得极好，压着枝桠弯了不少。似乎只要一抬头，就能闻到花香。 花神闭眼凝息，打算亲手探探这棵花树。 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始，沈西的一句话就止住了她。 “谁在那里？！”沈西警惕地看向一个方向。 宗辞闻言，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直接使出长剑，挥去灵力。 花神立刻看去，眸色闪过寒光。 蓝色灵力打在溶壁上，消散无影，根本没击中任何东西。 沈西瞧见这一情况，有些懊恼，他拧着眉头，“没人吗？可能是我搞错了……” 余音未落，溶壁上突然显出一道淡红色的光亮。 渐渐地，从下到上，显出了什么。 小足、裙摆、淡粉衣裳……一个古代女人。 那女子踩着小步，慢慢朝着三人走来。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浓郁的香气！ 只见她直径走到宗辞的面前，距离几步后，停下。 女子对着宗辞拘了一礼，“公子。” 闻言，三人皆愣。 沈西抬眼看向宗辞，后者面露不解。 “公子，许久不见。” 又是一句。 宗辞仍是没有回话。 花神对着来人抱着警惕，见她又欲上前，正准备挥动灵力攻击，却被宗辞给打断了，“花神，且慢。” 花神微愣，却给足宗辞面子，暂时收回手。 眼前这女子，难道和宗辞认识？ 一向待人淡漠的宗辞，怎么会如此顾着她？ “公子。”对面女子又唤了一句，语气温柔娇弱。 沈西觉得心里有些郁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低低唤了一声，“……宗辞。” 宗辞闻言，看向他。 沈西压着眼底的失落与不解，问，“你怎么了？” 还没等宗辞回答，对面的女子便又移步，意欲凑到宗辞跟前。 “公子……” 听见这声音，沈西莫名来气，他使出一道灵力挥向女子。 他吃味道，“你给我站住！不准靠近他！” 这段时间，宗辞教了沈西不少运用灵力的方式。 再加上沈西本身的灵力有所提升。这一招，虽不致命，但也把女子往后打退了好几步。 “西西！”宗辞语带焦急。 沈西拧着眉头，睨向宗辞。而在下一秒，他便被宗辞拉了个满怀，一道淡红色的灵力从宗辞身边擦过。 再迟一秒，就会击到沈西的身上。 “没事吧？” 沈西摇头，沉默未语。 宗辞明白沈西所想，叹了口气。他抚了抚沈西的后背，温柔安慰，“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有你。” 一句话，打消了沈西所有的顾虑与不安。 “公子。”那女子见宗辞护着沈西，一时不敢继续攻击，踌躇着不敢上前。 宗辞眸底微冷，喊出一个名字，“宁静姝？宁小姐？” 女子听见这名字，瞳孔微晃，怔了许久，“……已经很久没人喊过我的名字了。” 宗辞断定了她的身份，又道，“我不是要等的人，你认错了，看清楚！” 说罢，就挥去一道灵力，正确无误地落在了宁静姝的身上。 是道静心术。 宁静姝的身影晃了晃，很快，便重新站稳了。 只是这一小会儿，沈西就发现……她的眼神有了变化。 “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宗辞问。 平静的语气里，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宗、宗公子？” “看来，是认出来了。”宗辞并不诧异。 “君上，你们认识？”一直沉默的花神终于出声问道。 宗辞看向宁静姝，颔首，“算是吧，六百年前，曾见过一面。” 六百年前？ 沈西和花神眼中同时闪过惊讶。 “原来，已经过了六百年了吗？”宁静姝闻言，怔怔地问道。 宗辞颔首，迟疑道，“……你还在等他？” “嗯。” 沈西越听越糊涂，“宗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辞考量着说辞，未语。 一旁的宁静姝，却温声细语道，“我在等我的公子。” “他说，等杏花再开之际，就会回来找我。” “可我等了好久、好久……” 年年花开，年年不见君。 第70章 花弄影09 六百余年前的金都, 名陵城。 陵城西街的宁府, 有两位小姐。 宁府主母逝世得早, 主内当家的, 是宁府嫡长女宁舜娴。而，宁静姝是宁府嫡次女。 三月末，春日百花绽，也是金城的庙会日。 在这一天，家家户户的人都会抽空，上庙祈福。作为宁府的二小姐, 宁静姝自然也免不了这个经历。 宁静姝作为未出阁的女子，她长姐特意帮她安排, 将祈福时间定在黄昏后。 人少且静。 宁静姝的心愿简单, 只愿遇见如玉郎君。 就像她的父亲那般，一生唯她母亲一人。 宁静姝祈福过后, 没有着急回府中, 而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庙内走动。 香烛气，木鱼声。 一切都极为静谧舒适。 宁静姝在庙中毫无目的地走着, 一时竟分不清路。庙后，一扇大门发出咯吱的声响, 透过门缝, 似有人影走动。 宁静姝架不住好奇心, 推门而入。 一株杏花屹立在院中, 花树下, 白衣男子正在肆剑而舞，微风拂过，伴随着落花、剑影，还有……那人。 只是初见，就足以困了她的终身。 剑刃突而刺来，完全没有防备的宁静姝，大惊失色。 而白衣男子瞧见她的人影的后，顿时就收回剑。 一人急、一惊人。 “姑娘，请属在下冲撞了。” “无妨，是我打扰到公子了。” 简单一句对话，便是缘起。 白衣男子名叫唐愠。 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他的命格太硬，会冲撞家人，所以才被送来庙中管束。 两人皆是一见倾心，从那日起，宁静姝便会借着上庙祈福的名义，偷偷跑来与唐愠相见。 …… 一年后。 唐愠终是决定回家，向宁府提亲。宁静姝深信他，正是因为这句话，交付了自己。 她回到家中，又是羞赫，又是雀跃。只等唐愠上门提亲，好守得花前月下。 可次日，事情突然有了变故。 有报抵达陵城，西北战事突起。 与此同时，一份书信也送到了宁静姝的手中。 ——姝儿，吾遵父命，随军西北。已将你我之事，告诉父亲，请安心。等杏花重开日，必是吾归来之时。吾心之所向，唯你。 宁静姝攥着书信，满心的欢喜成了惆怅。 至此以后，她便守着这封书信，一等再等。 她本就是尚婚之龄，为了推掉一切婚事，她将自己和唐愠的事情全盘托出。 古时，对女子的贞洁极为看重。宁父大怒。而宁静姝，则是直接搬进了庙中后院的那一处小屋，看着杏花树，守着那人归来。 年年盼望，等待公子归。 岁岁期待，身穿红霞帔。 一直……等到她老死在杏花树下。 *** 溶洞内。 沈西听完这事后，满心遗憾。随即，他便想起一事，“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六百年前，我修炼时路过陵城，也就是现在的金都，遇见了宁小姐。”宗辞如实说道，免得沈西心存怀疑而难受，“宁小姐本性不坏，我便未对她动手。” 花神沉默地听完这一切，了然道，“宁小姐死后，把魂附在了花树上，等到树开花后，就成了花魂。她生前作为普通人，死后就能如此，凭得不过是毕生的执念。” 花神感叹一番，又道，“当时，君上以为她存活不了多长时间，才没动手将她灭掉？” 宗辞看了一眼宁静姝，回答，“是。”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宁静姝居然凭借着执念，残存于世。而且，是足足六百多年的光阴！ 甚至，还和这起案子扯上了关系。 “宁小姐，你、你为什么要将那些普通人捋来？”沈西犹豫了一会儿，将这事问出口。 宁静姝不安地开口解释，“……我以为他们是公子。” 她将人迷了后，便带来此处。此地常年居于地下，甚至是宁静姝的栖身之所。即便是花魂，也带着阴气。积年累月后，这地对于普通人来说，阴气过重。 所以，那些普通人昏迷后，再也没醒来过。期间，宁静姝也想方设法，给他们喂水，甚至是花露。 费劲心思，终究是无用功。 “宁小姐，事已至此，放弃吧。”花神劝解道。 “放弃？”宁静姝瞳孔微动，似有水光，她喃喃道，“……可我还没有等到他。” “你等不到他了，他已经死了。”宗辞看着他，直白道。 宁静姝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坠落在地。 沈西见此，连忙拉了拉宗辞，低声制止道，“宗辞！你别说……” “你比谁都清楚。”宗辞没有听从沈西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等不到他了。” “不会的！公子不会骗我的！”宁静姝突然激动大喊，随即却又颓废道，“他让我等他，那五个人，你们不是带回去了吗……我再也不出去乱迷惑人了，我就安安静静地等着。” 宗辞移了移眼，直言，“公子？其实你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对吗？” 沈西闻言，脑中突然反应了过来。 之前，他看失踪五人照片资料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五人长相都算俊逸。 可最大的相似处——是他们的眉眼！ 宁静姝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迷晕，带进溶洞内，却不致其死亡。其实，她是将这些人……当成了她的公子！ 也就是曾经的唐愠！ 宁静姝骤然顿住身子，许久后，只见她合上眼，无声落泪。 这番沉默，已然代表了答案。 她已经记不清唐愠的长相了…… 岁月轮回，她在等待中度过一生。沧海桑田，她凭着执念成为花魂。 可是，渐渐地，她忘却了爱人的长相。发觉这一点的宁静姝开始变得惶恐，神思变得恍惚。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挣扎。 花魂本无梦，可就在不久前。她梦到她的公子，说会在花树下等他。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引发了前段时间的失踪案。 “宁小姐。”沈西喊道，“你已经等待得够久了，是时候该放下这段执念了。” “放下？”宁静姝垂眸，问道，“怎么能放下呢？” 沈西蹙眉，试探着问出，“宁小姐，你相信唐公子爱你吗？” 即便，从未等到他……也坚信，他爱你。 “相信。”宁静姝丝毫没有迟疑。 沈西一笑，“那不就好了。” 宁静姝怔然。 “你既然坚信这点，那他已经不在世上，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这辈子的爱，都是你的。你倾尽几百年的等待和爱意，也只为他一人。”沈西眸中似有星河，笑道，“你当年祈福，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宗辞盯着沈西的侧脸，一时竟有些入迷。 也只有沈西，才能想得如此通透。 宁静姝沉默了许久，释然一笑。她星眸微转，朝着沈西拘了一礼，“多谢公子开解。” 六百余年的时光，去爱一个人。 足够了。 一阵浓郁的香气拂来，宁静姝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成了一颗红色灵块。 花神使出一抹灵力，将其收回掌心。 “花神，这是……”沈西面露惊讶。 “花魂心。”花神开口，“若是两位不介意，由我代为保管，如何？” 宗辞颔首，“无妨。” 话音刚落，一旁的杏花树竟然簌簌作响。 三人警惕地抬头看去，发觉这棵杏花树，竟也慢慢散形。落花掉落满地，消散于无形。 这个杏花树，本就依靠着宁静姝的执念而生，如今执念已逝去，它便也没了。 只是出于三人意料之外的是，树中竟冒出一缕白色雾体。 沈西吓了一跳，宗辞和花神也是同时蹙眉。 “谁在作怪！”花神冷声道。 “花树，等等!”宗辞似是发觉了什么，一道灵力注了过去。 快要散形的白色雾体得到宗辞的灵力，终于显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三位勿怪，我是唐愠。” 沈西大惊，就连宗辞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那道模糊不清的残魂，将事情如实说出。当年，唐愠其实是战将唐王之子，只因他是姬妾所生，出生时被人诬陷命格过硬，才被送进庙中。 唐愠战死后，到了七日还魂期，他便回到了宁静姝的身边。 他不忍丢下宁静姝一人，便自害分出一魂，竟也躲过阴差，只将其余几魂勾去。 后来，他便附在花树上，拼命凝聚着这缕魂魄，伴随着宁静姝。原以为，宁静姝死后，两人便可以一起结束这一切。 但没想到，宁静姝的执念竟然深成这样。 这几百年，唐愠靠着宁静姝的执念，但是魂魄还是越来越弱，直至成了一缕残魂。 因为缺失了其余魂魄，唐愠无法固形。而宁静姝，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出，恐怕再过不久，唐愠也会散形于这天地了。 “多谢三位开解姝儿。姝儿此次是被恶意托梦利用。她心本善，所幸没害出人命，劳烦各位善后了。” 宗辞听见唐愠的最后一句话，暗觉不对。只是唐愠的这缕残魂，终是支撑不住，消失了。 沈西看着恋人还在输送的灵力，不解，“怎么会这样？” 宗辞收回灵力，平静道，“他的这缕残魂，本就是强弩之末，救不了。” 花神叹息，“阴差阳错，唐公子和宁小姐，真是可惜。” “事情已经如此，再多感叹也没用。” 宗辞见沈西满脸遗憾，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唐愠是真的爱宁静姝。 “嗯。” *** 三人走回园内时，毕方正带着崔煜，急匆匆地朝古井走来。 “方叔。”宗辞看见两人，喊道，“崔煜，你怎么也在这里？” “只是感知到一缕残魂，本想来抓。结果到了此地，就没了感知。”崔煜如实说道，“又遇上了毕方前辈，才知道你们出了那么个案子。” 崔煜口中的残魂，估计就是几百年前逃脱的唐愠。 “凤凰他们已经将伤者带回去了。我怕你们出事，所以正打算去找你们。” “没事，已经解决了。” 宗辞看了沈西一眼，便将溶洞内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毕方和崔煜。 “原来是这样。”毕方松了口气，“既然没造成恶事，也算好事。” 崔煜沉默未语，眉眼间闪过一丝复杂。 “判官大人，你怎么了？”沈西问道。 崔煜恢复原色，肆意道，“只是想见见你们口中的宁小姐，能等上一个人几百年，着实不易。” 此话一出，宗辞和毕方同时看向了他。 “崔煜……” 毕方刚想说话，就被崔煜给打断了，“既然唐愠的残魂无害，而且已经散去，也就没我什么事情了。” 崔煜挑眉，对着沈西调侃道，“小可爱，我十分欢迎你来地府玩玩。我想，我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说罢，也不等众人招呼，直径转身，朝外走去。 没几步，就化成黑雾不见了。 “诸位，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花神适时出了声。 毕方客气道，“我送你。” 等到两人走后，沈西这才扯了扯宗辞的手。 “怎么了？”宗辞垂眸问道。 沈西吱吱唔唔地，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是我错了，不该突然对宁小姐动手的……” 宗辞一听，顿时明白了。 刚才在溶洞中，沈西见他护着宁静姝，一时醋意弥漫，对宁静姝动了手。这会儿，怕是正在自我反思呢。 “没事。”宗辞抚了抚他的脸颊，凑近他，打趣道，“能看见你吃醋，我很开心。” 沈西羞得移了移视线，嘀咕道，“反正你不能和其他女生乱来。不对，男的也不行……” 宗辞挑眉，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西西，我们回家吧。” “回家？”沈西看了一眼天色，还早，“不回妖怪局了？时间还早啊。” “案子都办完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可以。” 沈西被他弄得一懵，问道，“哦，那我们现在回家干嘛？” “回家干嘛？”宗辞眸色一暗，浅笑着拉起他的手，富有深意道，“和你乱来。” 第71章 鲛人泪01 次日。 过度‘劳累’的沈西拖到下午, 才强忍着腰酸背痛, 来到妖怪局。 “西西？”宗辞看着旁侧的恋人, 喊了一句。 对方丝毫没给他任何回应, 反倒是赏了他一个白眼。 宗辞一怔，随即无奈失笑。 他不由反思，这段时间是不是把恋人宠得太无法无天了。居然还敢给他翻白眼了？ 虽是这样想着，但宗辞丝毫没觉得懊恼，嘴角仍是挂着些许笑意。 沈西睨了他一眼，见对方一脸轻松惬意的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笑！还不都是你闹的！” 坑蒙拐骗, 无所不用其极……把他带上.床, 非说要解锁新姿势。 “是，我错了。下次不那样闹了。”宗辞自知理亏, 低声哄着他。 两人边走边说, 进了妖怪局的大门。 失踪案才刚刚结束，作案者宁静姝又已死去。宗辞作为侦案队队长，沈西又是案件知情者之一, 必须要前来核对所有的案件卷宗，以便存档。 沈西跟着宗辞一起来到局长办公室。 和以往的吵闹不同, 这回, 门内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光听声音, 有些陌生。 “凤凰局长他们, 是不是在见客人？”沈西颇显犹豫, “我们还是迟点进去吧？” 门内的声音继续传来，这回更响了。 宗辞反应过来，对着沈西说道，“没事，不是外人。” 说罢，就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的四人纷纷转头看来。 沈西站在宗辞的后侧，顺着空隙，将目光朝里探去。 除了凤凰、毕方、重明这三位常见的祥瑞以外，还有一位陌生脸孔。 白毛衣，黑色休闲裤，长相看着很温暖，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错觉。 “英叔，好久不见。”宗辞主动打招呼。 而他口中的男人，正是六祥瑞之一——英招。 英招笑眯了眼，凑上前来，看着比他高出不少的宗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辞啊，近来可好，听说你讨了个媳妇？” 媳妇？ 沈西乍一听这个说辞，眨巴着眼睛，显然是反应不过来。 宗辞轻笑出声，移眼看向身后的三人，问道，“是谁告诉你，我讨了个媳妇的？” “这不重要。”英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仍是笑眯眯，他看见后方的沈西，疑惑道，“这是……” 他之前见过宗辞的跟班助手，好像不是长这样啊？ “沈西。”宗辞主动介绍，还多嘴玩笑了一句，“我讨到的媳妇。” 一而再、再而三地听见‘媳妇’两字，任凭沈西脸皮再厚，这回也涨红了脸！ 英招一愣，随即大笑。他伸手指了指宗辞，“你这孩子，倒是会开玩笑了。不错不错！” “英、英招前辈好。”沈西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礼貌打招呼，“我叫沈西，是、是……” “是小辞的媳妇。”英招眨了眨眼，笑着接话。 “不，不是，我、我……”沈西语塞，怎么说都不对，只觉得浑身热到不行。 宗辞搂住沈西，直接将他带到空位坐下，“英叔，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学小孩子开玩笑？” 毕方调侃，“和小辞比起来，明显阿招更像个晚辈。”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我心理年龄年轻。”英招拿起一个苹果，往上一抛，接过后，啃了起来。 在仅存的上古六祥瑞中，英招是年纪最小的。 一直以来，凤凰等其余五位祥瑞，都把英招当成幺弟看待。 英招性格好，长相也俊，所以身边的女性好友不计其数。一直以来他就喜欢四处晃动游玩，凤凰等人深知他的性格，非紧急情况下，从不将他找回来。 这次，是因为宗辞有所要求，他们才会喊来英招，请百花神出面。 “英叔，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暂时先留下吧。听说这些年金都，多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我打算都去看看玩玩。”英招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拍拍手道。 重明蹙眉，“又是要玩。你就离不开‘玩’这个字 ？” 英招转身对着他，不满道，“方哥也挺会玩的，而且他风流情债还数不清呢。我还只是单纯玩乐，怎么就说我一个？” “咳咳！”无端中招的毕方假意咳嗽，他瞥了一眼宗辞和沈西两个小辈，纠正道，“我哪里来的风流情债？都是对方追着我不放！” “你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会纠缠着你？”英招不信，“哼，一个巴掌拍不响。” 毕方被怼得脑袋直抽抽，干脆扬起手，说道，“我一巴掌打你嘴上，你看响不响？” 英招吓得一躲，随即叽里呱啦地回击。 沈西看着他们一来一回，被逗乐了。 宗辞坐在他的身侧，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们就这样，随时能给你演一出戏。” 沈西点了点头，看得是有滋有味的，“几位前辈的感情很好。” “嗯。” 凤凰记得正事，出声制止道，“好了，你们别闹了，吵得我头疼。”说罢，他就起身，朝着办公桌走去。 他将桌上的电子案宗拿起，递给宗辞和沈西，说，“你们看看，没出错的话，在底下输入电子指纹就行了。” “好。” 沈西接过案宗，认认真真地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按上了自己的指纹。 宗辞见此，干脆也按了指纹。 见正事做完后，沈西忍不住问道，“凤凰前辈，乐朝洋在局里吗？” “嗯，就在后边的医疗楼养着。其余普通人，都被转送到市医院了。”凤凰回答道。 这次案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西惦记着乐朝洋，于是便和众人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他？乐朝洋吗？”毕方问。 “嗯。” 凤凰点头示意，“那你去吧，乐朝洋这回没犯事，没人拘着他。” “好！”沈西起身。 宗辞正准备跟去，却被毕方叫住了，“小辞，你先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嗯？”宗辞一怔。 沈西闻言，只推了推宗辞，“你先留在这里吧，我很快就回来！” 反正就在妖怪局内，出不了什么危险。 “好。”宗辞应道。 等到沈西走后，宗辞才看向毕方，询问，“方叔？” 毕方看着他，认真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乐朝洋的身份，你核实过了吗？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宗辞听见这回，微蹙不解，“什么意思？” 毕方见他如此，只好将乐朝洋的事情仔细说了起来…… *** 妖怪局，医疗楼。 沈西正巧碰见安音，问了乐朝洋的病房后，就立马走去了。 病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还能看乐朝洋零星半点的身影。 “叩叩。”沈西秉持着礼貌，敲了敲门。 “谁？”房内声音传来。 “乐……”沈西改口，“朝洋，是我，沈西。” 说罢，就推门而入。 乐朝洋瞧见他，眼底还有一丝吃惊。他将手中的什么东西塞回包内，“沈老板？” “叫我沈西就好了。”沈西站在门边，问道，“我能进去吗？” “当然。”乐朝洋将黑色背包放在一侧。 很显然，局内的员工已经将背包交还给他了。 沈西在床边的靠椅上坐下，仔细瞧了瞧乐朝洋的脸色，低声询问，“你没事了吧？” “没事。”乐朝洋眼中透出点暖色，“谢谢你的关心。” 沈西见他神色无异，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怎么回撞上宁静姝？” “宁静姝？”乐朝洋听见这陌生的名字，眉心现出不解，“沈西，能麻烦你告诉我，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西见他的样子，略微作想，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和乐朝洋说了一遍。 乐朝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你呢？”沈西又问，“你怎么会遇上宁静姝？” “我那天从你的事务所离开后，就跑去租房子了。” 金都房子难租，所以乐朝洋花费了不少时间。 “把房子的事情搞定后，我就趁着闭园前，跑去观园赏花了。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就遇上了你说的那个宁、宁静姝？你也知道，我是妖族，所以她一时没有迷倒我，反倒和我缠斗起来。” “后来呢？” “后来……”乐朝洋犹豫了，只说，“我状态不好，落于下风了。” 沈西没有怀疑他的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嗯。” 乐朝洋冲他一笑，“这回的事情，麻烦你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西想起宗辞之前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朝洋，你是……鲛人族的二皇子？” 乐朝洋脸上的笑意一凝。 沈西见此，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消息。实不相瞒，我的恋人……是金都妖怪局、侦案队的队长。这次你和其余几人出事，就是归他管的。” “所以，就查了一下你的档案资料。” “原来是这样。” 乐朝洋看得出来，沈西并没有恶意。 “你不方便说的话，我就不问了。”沈西又补充了一句，生怕乐朝洋觉得为难而不愉快。 “……我这次是瞒着家里人，私下跑出来的。”乐朝洋低声道，“具体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抱歉。” 沈西不会强人所难，只表示理解，“没事没事，只是你要在金都过活的话，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份工作，估计是没有了。” 拖了几天，那么轻松又高薪的工作，估计早就被人抢去了。 “我知道，这次是我失约了。”乐朝洋也有些遗憾。 “那什么……你要不要来我事务所试试？”沈西提议道。 乐朝洋诧异，“你的事务所？” 沈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呀，事务所重开后，业务量有点大，我正打算招人。一些招聘啊之类的档案，需要人来整理。” “……就是偶尔会忙点。” “可以吗？”乐朝洋问，“可以去你的事务所工作吗？” 乐朝洋从小到大就没多少朋友，如今初来金都，更是独自一人。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和沈西交个朋友。 “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话……”乐朝洋低了些声音，“工资是小事，我自己也租了住的地方。” 沈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立刻兴高采烈道，“没问题！午餐我包，早晚餐费，我可以给餐补！” 至于工资，沈西自然不会亏待了乐朝洋。 能够因此，结交一个朋友，沈西是再乐意不过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所有东西都确定下来后，沈西就起身离开，让乐朝洋好好休息。 *** 沈西往回走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来找他的宗辞。 “宗辞！” 沈西连忙跑过去，宗辞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怎么那么开心？”宗辞轻手拍了拍他的额头，“还去了那么久？” 沈西笑嘻嘻地，将事情告诉了宗辞。 宗辞闻言，沉默未语。而他的眸中，则闪过一丝暗芒。 “宗辞，你听见没有？”沈西扯了扯他的手，“我说，我也是有员工的老板了！” “你小心哦，早晚有一天，我的事务所会把你的侦探所吞掉！” 宗辞牵起他的手，亲了亲，笑道，“沈西老板，越来越厉害了。” “那可不。”沈西得意，又问，“回家吗？” “回家。”宗辞应道，“在沈老板吞掉我的侦探所之前，我先吞掉沈老板。” 沈西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宗辞的意思，立刻喊道，“你今晚不准胡来！” *** 乐朝洋本就没多大事，在修养了两天后，便跑到沈西的事务所报道了。再加上流火这个‘临时工’。 三人一拍即合，分工合作后，事务所的办事效率果然快了很多。 就连事务所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上不少。 转眼就到了月底。 沈西看着账户上的钱，乐不可支。 下班后，他和宗辞一起，带着乐朝洋、流火，四人打算去吃顿好的。 当然，这一次，是有钱的沈老板请客。 能够白蹭一顿，流火和乐朝洋自然乐意。 四人出了事务所的门，宗辞正欲去启动车子。哪知门口忽然响起一低沉的声音。 “等等。” 悦耳动听，单是两字，就令人沉醉。 众人第一时间就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一个男子正站在门口，五官立体，如同雕刻。而他湛蓝色的眼眸，更让人难以移眼。 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但气场却浑然天成。 宗辞俊眉微挑，似乎有些惊讶。 沈西和流火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开口。 唯有乐朝洋，在见到男人的第一刻起，脸色骤然苍白。 “朝洋。” 男人开了口，直径朝着乐朝洋走来。 乐朝洋明显心慌，声线颤抖地喊了一声，“……哥。” 第72章 鲛人泪02 “朝洋？”沈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他是你哥？” 黑衣男人已经走到几人的面前, 离了两步远的距离站立。 举手投足间, 皆是气场。 “净川海君。”宗辞终于开了口，他神情淡漠道, “许久不见了。” 原本收敛的气场在一瞬间释出，两人一对上, 气氛竟隐约透出点紧张。 面对的黑衣男人, 正是如今东俪海的海君，鲛人族的乐净川，也是乐朝洋的哥哥。 乐净川看向宗辞，将他认了出来, 平静道, “宗辞君上, 别来无恙。” 自从龙族灭绝后, 鲛人族就成了东俪海这一片区域的首族。 事到如今, 也是妖界最富盛名的四族之一。而其中, 被视为妖族之首的，则是千乘国九尾狐族。理所应当的, 宗辞的狐帝身份也比乐净川要高。 沈西瞧出乐朝洋苍白的脸色, 担忧不已。 身为朋友的他, 自然是站在乐朝洋这边，深怕眼前的男人对他不利。 “宗辞。”沈西蹙眉, 拉了拉宗辞的衣袖。 宗辞领意, 挡在沈西等三人的面前, 客气问道，“不知海君这次来到金都，是为了何事？” “舍弟贪玩，瞒着我就跑到金都了。”乐净川倒也不惧宗辞，面不改色道，“我带他回去。” 言语中，是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我不想回去！”一直沉默的乐朝洋终于发了话。 苍白的脸色有所回转，眸中充满了坚定，他再三重复，“我不想回族里。” 乐净川平静的脸色有了一丝裂痕，从中透出深深的无奈，“朝洋，别闹。” 乐朝洋移开视线，不敢看着他的脸。 沈西一时搞不清楚两人的情况，求助般地看向宗辞。 宗辞知道沈西从小缺少朋友，所以把乐朝洋这个新交的朋友，看得很重要。 “我们正好要去吃晚餐，海君有事……不如坐下来说？”宗辞睨了一眼乐朝洋，无形中给予乐净川暗示。 乐朝洋此刻的态度很明显。 若是强行将他带走，别说当事人不肯，就连沈西和流火……都有可能闹着护住乐朝洋。 毕竟这段时间，三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得好。 乐净川看懂了宗辞言下之意，点头，“嗯。” 流火见此情况，悄咪咪地扯着沈西的衣袖，“西西，今天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 宗队和西西是恋人关系，至于另外两人，又是兄弟关系。 只有他，可有可无。 流火察言观色，他很清楚得认识到：这顿饭局的性质已变，此刻，先走为上才是正策！ “好。”沈西也明白情况复杂，低声回复，“改天我另外请你一顿。” “嗯。”得到这个答案的流火很满意，又同乐朝洋告别。 乐朝洋眸中带着点歉意，“流火，不好意思啊，我改天也请你吃东西。” 一连两顿请客，怎么算都没亏。 他拍了拍乐朝洋的肩膀，低声说道，“朝洋，你别怕，有宗队和西西在呢。” 乐朝洋没吭声解释。 “宗队，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流火丢下一句，转身飞快溜走了。 乐净川的目光一直落在乐朝洋的身上，眉头微蹙。 这才几天时间，怎么会瘦了那么多？ 乐净川只想将人拉入怀中好好看看，可碍于此刻情况，只能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念头，“去哪儿？” 宗辞和沈西对看一眼。 “就去我们之前定好的地方？”沈西问。 “嗯，好。”宗辞搂住沈西的肩膀，将他先带到车边，低声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事情，让你吃饱才重要。” 沈西心里泛甜。 见宗辞帮他打开副位室的车门，立刻钻了进去。 宗辞侧身，瞥了一眼后方的两人，没多说话，便进入了车内。 乐朝洋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乐净川给拉住了手臂。 “朝洋，前段时间是我不对，你……” “哥！”乐朝洋挣开他的手，故作强硬道，“别说了，宗队和西西在等我们上车。” 说罢，就直径跑到车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乐净川面露疲惫，轻叹一声后，便强打起精神，也跟了过去。 *** 商贸区，华鑫餐厅，包厢。 四人围坐在一个小圆桌旁。 悠扬轻松的小调，通过音响传入包厢内。 只是四人间的气氛，着实怪异。 沈西看着眼前的电子菜单，抬头偷瞄了一眼了乐朝洋，以及……对面的乐净川，动了动嘴巴，却不敢说话。 他实在憋不住了，干脆用传心术，悄咪咪地和宗辞说了起来。 【宗辞，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我能点东西了吗？真的好饿……】 【可是就我一个人点吃的，会不会不礼貌啊……】 脑内一连传来三句，还听着委屈巴巴的。 宗辞伸手，掩了掩自己嘴角泛起的笑意。他也不管乐氏兄弟，直接拉动椅子，贴近恋人。 宗辞大手抚上沈西的脑袋，带着爱意揉了揉，耳语道，“你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不用管他们。” 沈西闻言，这才点了几个特色菜。 末了，他还是将电子菜单递给了乐朝洋，“朝洋，你看看？再点点？” 乐朝洋泛起一抹浅笑，“没事，你点就可以了。” 哪知话音刚落，旁侧就伸来了一只修长的手，将电子菜单拿了过去。 乐净川举了举菜单，对宗辞和沈西示意，“不介意的话，我看看？” “当然。”沈西见他终于肯说话，不知为何，觉得松了口气。 乐净川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菜单，垂眸专注，看上去迷人至极。 沈西带着好奇，看着他。只是几秒，便被宗辞捂了眼睛， 只是一瞬黑暗，就放开了。 “不需要看得那么专注。”宗辞提醒。 沈西耸了耸鼻子，低声道，“又吃醋。” 宗辞没反驳，笑了笑。 此刻的乐朝洋，根本没心思去看两人的甜蜜互动。他一心都放在了身侧的男人身上，情绪复杂。 正想着，一旁的乐净川就开了口。 “朝洋吃不了辣，否则肠胃会不舒服，我给他点些清淡的。” 或许鲛人族的声线特别，乐净川一出口的话，让人根本无从拒绝。 更何况，他说的这事，是沈西完全不知道的。 “啊，朝洋不能吃辣吗？那赶快点些清淡的！”沈西连忙说话。 沈西看向乐净川，眼珠子一转，便多嘴加了一句，“朝洋的身体才好了不久，别又伤到胃了。” 此话一出，乐净川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立刻看向乐朝洋，问道，“怎么回事？你之前受伤了？” 俊逸的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担忧。 “我、我没事。”乐朝洋仍是避着他。 宗辞看见这一幕，了然于心。 【西西，你故意的？】 故意把乐朝洋之前受伤的事情，透露给乐净川。 沈西听见传心术，没有否认。 【嗯，我觉得海君挺关心朝洋的，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对朝洋不利吧？】 他的初心，还是在帮乐朝洋试探。 宗辞闻言，没再多问。 乐净川见乐朝洋不肯说，只好看向宗辞，询问，“君上？前几天发生了什么？” 宗辞没瞒着他，如实相告。 听闻乐朝洋无碍后，乐净川才算恢复了原先的冷静神色，他看了一眼乐朝洋，再一次重复道，“跟我回东俪海。” 乐朝洋抿唇，未语，无声抗议。 气氛，一时又凝住了。 “朝洋，你们之间怎么了？”沈西劝解道，“其实你哥对你挺好的……” 乐朝洋看向沈西，眸色的复杂与痛苦一闪而逝。 察觉到这一点的沈西，暗自惊讶，连忙改口，“净川海君，其实金都生活也挺好的，朝洋现在在我的事务所，帮我一起做事情。” 宗辞见恋人的样子，浅笑着帮他解释起来，“海君，近年出世的妖怪不少，朝洋的身份是和寻常妖怪不同，但妖怪局一向一视同仁。而且，他这几天……” 宗辞看了一眼沈西，继续说道，“和同事们都相处得挺好。” “现在看起来，朝洋不太想回去。若海君只是担心他出世后不适应，不如也留下来陪他几日，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乐净川眸色微变，他看了一眼乐朝洋，无奈道，“不瞒君上，此次在金都，我最多停留三日。最近，东俪海海底频发事端，我抽不开身。” 乐朝洋本来还低头不语，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骤然抬头看向对方。 没想到，却正好对上乐净川的目光。 深邃到让乐朝洋心间一滞。 恰巧此时，宗辞问了话，“海底频发事端？” “是。”乐净川直言道，“这次来金都，我也打算将这事报告给妖怪局。说来话长，明天我会去妖怪局，麻烦宗辞君上帮我引见凤凰前辈。” “当然。”宗辞点头。 点好的菜色终于送了上来。 早就饿到不行的沈西，闻到肉香后，更是觉得饥肠辘辘。 “先吃吧。”宗辞替沈西说道。 说罢，就加了一块糖醋里脊，递到沈西碗中。 沈西笑眯眯地，合着饭啪啦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朝洋，你快吃呀！这家菜可好吃了！” 兴许是被沈西感染，乐朝洋放下了最初的紧张感，眸中渗出点点笑意，也动起筷子。 “好吃吗？” “嗯，好吃。” “你喝这个汤，不辣的！” “好。” 乐净川难得看见乐朝洋如此，嘴角终于有了些弧度。眼神中，是说不尽的宠溺。只是一抬眼，他便察觉到了宗辞的视线。 宗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乐朝洋，露出了然一笑。 乐净川读懂他的意思，一两秒后，终是点了点头。 沈西和乐朝洋吃得开怀，全然不知另外两人之间的眼神互动。 *** 晚餐结束后，乐净川本想买单，被却沈西拦住了。 “海君，这顿我来！本来就是我请朝洋吃饭，你就当……亲属蹭饭了吧！”说完，就抢先一步，美滋滋地付了电子账单。 四人走出餐厅，天色已晚。 宗辞和沈西走在前头，乐朝洋跟在他们的后侧。而乐净川，则独自一人，走在最后。 沈西想起什么，突然后腿几步，走到了乐朝洋的身侧。 “朝洋，你是瞒着你哥，偷跑出来的，对吧？” 乐朝洋侧头看着他，沉默点了点头。 “为什么？”沈西不解，“你是鲛人族的二皇子，而且我觉得，海君对你很好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可别是在赌气。” “西西，我不是在赌气。”乐朝洋摇了摇头，略显迟疑。他低声道，“其实我……” 这话还没说完，乐朝洋却突然捂住心口，神色痛苦。 “朝洋，你怎么了？”沈西慌乱道。 前方的宗辞立刻转身，走了过来。只是，他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后方。 “朝洋？”沈西又喊。 乐朝洋摇了摇头，不过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去。 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乐净川正单手扶着街边的路灯杆，一手捂住心口，痛苦不已。 而就在下一秒，乐净川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 在路灯的照射下，触目惊心。 乐朝洋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跑了过去。 所有故作的疏离，都在此刻消失殆尽。 宗辞和沈西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哥！”乐朝洋扶住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焦灼，“你没事吧？别吓我……” “海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沈西下意识地看向宗辞。 作为三人中灵力最高的宗辞，早已经释放出灵力，探着乐净川的身体情况。 没过一会儿，宗辞便神色凝重地问道，“净川海君，你体内的灵力怎么会紊乱成这样？” 第73章 鲛人泪03 “没事。”乐净川伸手随意抹去嘴角的血迹, 一心顾着身前的乐朝洋。 瞧见他脸上还未散去的担忧, 不禁勾起嘴角。 乐朝洋被他这样看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他的关心和反应太过明显。只是到了此刻, 再强装不关心, 实在过于刻意。 “……哥,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乐朝洋询问，语气还是透着一缕担忧。 “前段时间海祭, 费了太多灵力和元神, 伤到了。”乐净川故意把身子往他的身上靠去, 语气虚弱道, “朝洋，你现在住在哪里？带我回去休息吧。” “海君你……”沈西蹙着眉头, 想着把乐净川带去妖怪局的医疗室, 仔细瞧瞧。结果还没说话, 就被宗辞给止住了，“我送你们回去。” 乐朝洋感受身上陡然增加的重量, 对方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畔。 久违的、被他强压下的心绪再起。 他深怕沈西和宗辞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也怕乐净川再做出意外的举动，疾声开口，“不用了, 宗队。我租的房子就在商贸区这边, 我带他回去就可以了。” 乐净川抬眸, 看向宗辞，“不劳君上了。” 简单几字，宗辞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那好。”宗辞也不强迫，“正好海君明日要来妖怪局，到时候，我再请局里的长辈给你好好看看。” “多谢。” 沈西瞧见乐朝洋怪异的神情，欲言又止。 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宗辞就拉起他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宗辞。”沈西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就这样放下他们，真的没事吗？” “你是担心乐朝洋？还是担心海君？”宗辞一派轻松，问道。 沈西抿了抿唇，“都担心啊。” ……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乐朝洋。 自从乐净川出现后，他的情绪就变得很不对劲。 宗辞将副座车门打开，推了推沈西的肩膀，后者坐了进去，脸上仍不见轻松。 “没事。”宗辞单手拉着车门，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自信道，“海君不会对朝洋不利。至于他的身体情况……他有分寸。” “嗯。”沈西闻言，点了点头。 宗辞将车门关上，快步绕到另外一侧，上了车。 “好了，别想了，我们先回家。” “好。” *** 另外一边。 等到宗辞和沈西的身影走远以后，乐朝洋这才松了口气。 “朝洋，你很紧张？”乐净川怕他劳累，直起身子，“我没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有。”乐朝洋松开他的手，一时无言。 乐净川也不恼他的态度，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回答。 “你趁着我在海祭，偷跑出来。”乐净川微微弯下身子，柔声询问，“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若你真不在意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乐朝洋脸色一白，沉默了好久，才给出一句，“我跟你回去的话，你是打算把我带回族里？还是打算……继续把我困在那个地方？” 乐净川一怔，合了合眼，直道，“我只想护好你。” “我知道。”乐朝洋抬头，直视他的双眸，说道，“有些身份，一旦注定了，就改变不了。” “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你也不能，对吧？” “哥……” 乐净川呼吸一滞，移开眼。 纵有千言万语，单凭这一个字，就让他无从分辩。 “走吧，我带你回去休息。” 乐朝洋率先转身离开，眼眶忍得通红。 “朝洋。”乐净川喊了一声，对方没有理会。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就连青筋都显了出来。几秒后，他才松了开来，脸上复杂的情绪尽数收敛。 重新归于冷峻。 *** 第二天，早上九点。妖怪局，局长办公室。 “凤凰前辈。”乐净川一扫昨日的不适，礼貌客气道，“在下东俪海现任海君，乐净川。” 凤凰爽朗一笑，将他招呼到沙发上坐下。 “来，请坐。听小辞说，最近东俪海海底不太平？”凤凰坐在主位。 宗辞和沈西是这办公室的常客，两人也不拘谨，坐在另外一个空置的沙发上。 “是不太平。”乐净川严肃道，“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前辈出面帮忙。” “哦？”凤凰端起正色，“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沈西也急于知道答案，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乐净川的身上。 乐净川也知沈西和宗辞的身份，没做多想，就如实道出实情，“两个多月以前，有人将东俪海边界作为了能源武.器的试验地。” 此话一出，三人表情皆变。 “起初只是小范围，后来能源武.器的威力越来越大，就连范围也一再扩张。” 凤凰怒上心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还把我们一直瞒在鼓里！” 妖怪局和人类管理局早就约法三章，有妖族结界的地方，千万不能如此！可如今，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凤叔，你先别着急。”宗辞出声说道，“人类上层的势力，也是多方领导割据。这次的武.器试验，也有可能，并非我方所为。” “也是。”凤凰微微点头，暂时压下愤怒，对着乐净川说道，“海君，你继续说。” “原本东俪海有结界，能源武.器造成的伤害和污染，还影响不到东俪海的妖族。可是就在一个半月前，结界支撑不住这连番的攻势，破了一个口。” 再无坚不摧的事物，一旦有了缺口。 这结果，可想而知。 “东俪海的结界，本是上古时期，龙族、鲛人族等几大海族一起设立的。如今，只有鲛人族为首，一时间难以补缺这个漏洞。” 反倒，在人类能源武.器的攻势下，结界缺口越来越多。 “最近海底震动频发，就连海水污染也越发严重，各海族不堪重负……我只能每隔几天，就进行海祭。” 沈西想起昨夜的情况，立刻反应过来，“所以，海君你体内的灵力紊乱，是因为海祭的缘故？” “嗯。”乐净川没有否认，“所以，恳请凤凰前辈出面，奉劝人类停止这场海底能.源武器的试验！” “前辈应该清楚，东俪海海底深处……封印着什么。我上次前去巡查，发现海底震动的原因，那个封印阵已经不稳了！”乐净川的神色越发严肃，“否则，到时候遭殃的可不只有海族。” 凤凰一听，顿时沉下脸来。 沈西见凤凰如此，不免紧张起来，“凤凰前辈，东俪海底下封印着什么？” “众多邪物，都被压制在那封印阵里。”宗辞代为回答。 原先是由龙族看守，后来龙族一族覆灭后，便改为鲛人族看守。 那封印阵，已经安稳了近两千年。若是真出了事情，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净川海君，我心里有数了。”凤凰沉声道，“我会派出局内的水族成员，先去帮忙。至于你说的试验，我一会儿就去联系人类上层领导，问问情况。”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乐净川客气道。 凤凰是个急性子，说定后，立刻起身找毕方等人商议。 “对了，海君。”沈西看着对面的乐净川，说道，“既然都到妖怪局了，你的身体要不要请人看看？” “不用了，多谢。”乐净川平静道，“我的身体情况，我心里有数。” 沈西见他如此，只好止住了想法。 “那什么……你和朝洋，和好了吗？” 乐净川一听见‘朝洋’两字，冷峻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松动。他叹道，“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并不在我们本身。” “啊？”沈西没听明白，懵懵地看向宗辞。 宗辞拉他起身，又对乐净川说道，“要一起去事务所吗？这一会儿，朝洋应该在店里。” “嗯。”乐净川点头。 说罢，三人就前后出了办公室。 沈西总觉得两人间，有事情瞒着他。他盯着宗辞，企图从他的脸上察觉出蛛丝马迹。 可很显然，宗辞技高一筹，神色平静得一如往常，一点破绽都没有。 沈西忍不住了，仰头贴在宗辞的耳畔，悄咪咪地问道，“宗辞，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宗辞一个侧头，就擦上了他的唇。 占了恋人的一点便宜后，宗辞止不住笑意，调侃道，“那么主动索吻？” “才不是。”沈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忘了正经事。 他扯了扯宗辞的手臂，嘟囔道，“宗队，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该克制一下了！” “遵命，沈老板。” 自从在一起后，宗辞对沈西的态度大变，几乎是极尽的宠溺，再也不见一开始的冷淡。 沈西虽然嘴上说着克制，但心里还是甜如蜜罐。 “走啦！”沈西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意，拉着他，追赶上乐净川。 *** 宗辞将车子停下侦探所门口，对着车内的两人说道，“我去后面停车，你们先下车进去。” “好。”沈西果断打开车门下车，一眼就瞧见，从内走出一个眼熟的客人。 “朝洋！”沈西连忙跑了进去，见乐朝洋正拿着一份合同，立刻追问道，“是不是昨天说要买房的那个客人，签了合同了？” 乐朝洋将电子合同递给沈西，笑道，“对，他很干脆，要了那套转让房。刚刚已经付了定金了。这一回，能拿到不少提成。” 沈西拿着电子合同，直乐呵，“朝洋你太厉害了！我一定要给你加工资！” 乐朝洋听见夸奖，嘴角露出笑意。 只是在看见乐净川进门的那一刻，却又收住了。 “朝洋。” 身后传来乐净川的身影，沈西反应过来，转头一看。 “抱歉，我有点话想和朝洋聊聊。”乐净川说。 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奇怪，夹在中间的沈西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点头，“哦，你们慢慢聊。” 说罢，就带着电子合同，一溜烟地跑进侦探所。 “哥。”乐朝洋开了口。 他将乐净川带到侧门后的一个偏地，“你要说什么？” “我要回东俪海了。”乐净川望着他，说道。 “……嗯，路上小心。”乐朝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开他的视线，“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哪知余音未落，他便猝不及防地拉住手臂，撞入对方的怀中。 熟悉的怀抱和温度，让他恍若隔世。 只是很快地，乐朝洋便恢复了理智，他双手推搡着乐净川，喊道，“你放开我！” 乐净川抱得很紧，“求你了，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低声的恳求更是让乐朝洋难以抗拒。 “……是我求你了。”乐朝洋放弃挣扎，带着哭腔无力道，“饶了我吧，就保持着以前的关系，不好吗？” “不好。”乐净川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自暴自弃道，“我做不到。” “朝洋，是我错了，我不该拘着你。” “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海族危急，若我不那样做……那些族人只会伤到你。” 乐净川侧头，吻了吻他的耳畔，“你待在这里也好，有宗辞和沈西……甚至他们背后，还有妖怪局护着。” 他松开乐朝洋，伸手抚上他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疼道，“海族的事情，我一个人解决。好好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找你。” “我，唔……” 乐朝洋还来不及说话，一个轻柔地吻就落了下来。 *** 沈西跑到宗辞的办公室，等着宗辞停车回来。 二楼办公室的窗，正对着楼下侧门的偏地。 在办公室内随意晃动的沈西，无意间就看见了楼下的那一幕。 看见乐朝洋和乐净川拥抱的那一刻，沈西震惊不已。他呆愣愣地看着底下的情况，思绪却早已混乱一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底下的两人却又亲上了。 “这……”沈西轻呼。 但更快的，一双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西西，别看。” 沈西只觉得被宗辞往后带了几步，再次看清时，已经到了办公桌边。 “宗辞，朝洋和海君……”沈西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偷看的！他们、他们怎么……” 早有猜测的宗辞，见恋人如此吃惊的样子，只好将实情告诉他。 “乐朝洋不是鲛人族的二皇子，是后来领养的。” “啊？” “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亲兄弟。” 第74章 鲛人泪04 沈西被这几句话给弄懵了。 他对着宗辞, 眨巴眨巴的眼睛, 就连嘴巴也微微张开，显然反应不过来。 宗辞见他如此，只觉得可爱得紧, 伸手一抱, 就让他坐在了办公桌上。 “你快说说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西终于有了点反应，勾住宗辞的脖子，晃了晃他的身子, “朝洋是鲛人族二皇子的身份, 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怎么一到现在, 就不是了？”沈西满是好奇心与焦急。 由于沈西坐在了办公桌上, 此刻反倒比宗辞高出了点个头。宗辞抬头，吻了吻他的唇, “你别着急, 我和你说。” “嗯。”沈西安定了点。 宗辞见此, 便开口道，“起初我查的时候, 是只查到了朝洋二皇子的身份。你还记不记得, 在地底溶洞的时候，你让方叔探查过他的身子？” 沈西仔细想了想，的确有那么回事。 当时, 他担心乐朝洋的身体情况, 其余人则是觉得乐朝洋的身份特殊, 所以便让毕方查了查。 “嗯，然后呢？”沈西点头，继续询问。 宗辞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方叔就起了疑心。” “疑心？为什么？” “每个妖族的身内经脉都不同，一个种族会有他们特定的经脉走势……”宗辞眸色微闪，缓缓开口，“而乐朝洋体内的经脉，和寻常鲛人族完全不同。” 沈西闻言，心存疑虑。他没再吭声，继续静静听着。 “方叔怕自己出错，所以把乐朝洋带回局里后，还让旁人也探查了一番。” “结果呢？” 宗辞平静地将答案说出，“乐朝洋不是鲛人，他的身体经脉……更偏向于普通人，或者说，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沈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宗辞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力道一如既往的温柔，“听我继续说下去。” “哦。” “历代鲛人族的首领，在接受登位洗礼那一刻，存蓄了远古灵力的海洋都会赐予他们一位替灵。” 沈西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汇，忍不住反问，“替灵？” “简单来说，就是替代品。历任替灵拥有和历任首领一样的体质，甚至彼此之间还能有所感应。若是首领受到伤害，替灵会感同身受。必要时刻，替灵还能牺牲自己，代替首领。” 沈西的脑中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昨天晚餐后，他看到乐朝洋突然捂着心口难受，而与此同时……乐净川也是同样的反应，甚至比乐朝洋更严重。 鲛人族首领、替灵；拥有一样的体质；感同身受…… “你的意思，乐朝洋其实是现任鲛人族首领，也就是乐净川的替灵？” “应该是这样。”宗辞点头，又道，“龙族灭族后，鲛人族的历代首领，也就成了东俪海的海君。乐净川登位才一百多年，而鲛人族有了二皇子乐朝洋这事，也是这段时间才传出来的。” “二皇子有了，但乐净川的替灵，却一直没有动静，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这几句话，已经足够让沈西明白了。他想了想，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事，刚刚我看见他们……” 这话还没有说完，沈西便停住了。 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画面，沈西竟有些红了脸。 太不好意思了！ 宗辞瞧见他的反应，忍俊不禁，“怎么？偷看了别人亲热，知道不好意思了？” 沈西伸手，急忙忙地捂住他的嘴巴。他的侧头看向办公室门，瞧见紧闭后，才嘟囔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说了。” 宗辞存着逗他的意思，眼中被似水的柔情取代。他蹭了蹭沈西的鼻尖，薄唇微启，哄诱道，“那你想办法封住我的嘴？” 沈西看着他俊美且深刻的五官，觉得险些被勾神而去。 “西西？” 沈西咽了咽口水，咕哝着暗骂一句，“你存心的。” “嗯，存心勾你。”宗辞勾唇，目光流连在脸上、脖颈乃至更下方。 沈西被他灼热的视线，闹得浑身发烫，“别看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干脆俯身吻上宗辞的唇，还伸出舌头，勾勒着他唇的轮廓。 宗辞的眸色当即就暗了下来，他伸手扣住沈西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则是扣住沈西的腰，直接将他全面贴近自己。 舌头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沈西的唇齿，被动为主，强势地掠夺着他的一切。 一切，都流露出危险而强势的迷人味道。 这样的亲吻，沈西再熟悉不过了。 “呜……”没有任何一丝抗拒，沈西紧紧环住了宗辞的臂膀。 暧昧的水声从两人的口中传来。 强烈的的悸动和酥麻升起，让沈西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他只觉得身子突然腾空，等到再度回神时，已经被宗辞压在了沙发上。 “等、等一下，唔……”沈西眼色迷离，双手半推半就地搭在宗辞的身上。 宗辞并不听从沈西的意思，将手从他的脑袋上撤离，划过他的脸侧，落至脖颈。 正欲低头继续时，一声敲门声打断了他。 宗辞停下动作，眸色闪过一丝不悦。 “叩叩。”又是一道敲门声。 沈西堪堪回神，急急忙忙地将宗辞推开，用声如细纹，“别闹了。” 宗辞伸手，拂去沈西唇边的一丝水光，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沈西想起刚刚差点发生的事情，脸颊热得通红。 *** 宗辞开门，就见乐净川正站在门口。两人视线一对，乐净川就勾唇，“抱歉，好像坏了君上的好事？” “海君知道就好。”宗辞也不否认。 乐净川低笑出声，随即正色道，“我要先回东俪海了，这次来金都，多谢君上帮忙。” “东俪海事大，局里会尽快派人去帮忙。”宗辞说。 乐净川点了点头。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犹豫。 宗辞猜出他的想法，主动道，“你放心吧，乐朝洋在我这边，不会出事。” “如此，便多谢君上了。”乐净川松了口气。 此番前来金都，第一是为了寻乐朝洋，第二是为了找妖怪局报备。 如今乐朝洋就待在事务所内，宗辞和沈西又是靠谱之人，乐净川便没了来时的顾忌与担忧。 “东俪海事务紧急，我就先告辞了。” 宗辞没作多留，“慢走。” “嗯。” *** 沈西听见外面的谈话，知道来人是乐净川。他怕自己脸上的异样被外人看出，就没敢起身前去。 没过多久，宗辞就返身走了回来。 “海君走了？” “嗯。”宗辞坐在沙发上，捏住沈西软乎乎的手掌，举起来吻了吻他的手背，默默给出一句，“……扫兴。” 沈西反应过来，当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什么……”他努力寻找着措辞，“我去看看朝洋！” 说罢，就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宗辞看着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叹气。 *** 沈西本是随意寻一个借口下楼。 哪知真到了楼下，就看见乐朝洋正魂不守舍地坐在位子上。 即便沈西走到他的身侧，也没有察觉。 “朝洋？” 沈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乐朝洋猛然回神，抬头看见沈西后，有些尴尬，“西西，你回来啦？” “跟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沈西笑着提议道。 乐朝洋愣了半秒，“外面？”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其实并不好。”沈西大概能猜到乐朝洋的心思，继续道，“和我说说？” 乐朝洋抿唇，微微点头，“嗯。” 沈西让流火帮忙看着事务所，交代完毕后，就和乐朝洋出了门。 两人寻了一家咖啡店，在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包厢内坐下。 此刻还没到下班时间，整个店内除了他们，还没有别的客人。 乐朝洋戒备心微放。 沈西没有急着开口，静静地等待着他。 “西西。”乐朝洋沉默了许久，“我不是鲛人族的二皇子。” 沈西点头，认真回答道，“你是我认识的朝洋就可以了。” 乐朝洋没想到沈西会如此回答，惊讶了几秒，随即便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嗯。” “鲛人族都是异瞳色，比如净川……”乐朝洋顿了顿，改口，“比如我哥那样的瞳色，我不是鲛人族，也不是其他妖族。东俪海边界有个小岛，而我只是岛上的一个普通人。” “那你们岛上的人，是不是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沈西用手抵在桌上，好奇问道。 乐朝洋见沈西的态度，知道他在帮助自己放松心态，不由一笑。 “我十八岁那年，跟着叔父出海。结果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发骇浪。渔船没能夺过这一劫，顷刻就覆在了海面上。而等我醒来时候，已经在鲛人族里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鲛人族新任首领登位。所以，才会引发那场突如其来的骇浪。” 沈西适时开口，“那个新任首领，是净川海君？” “嗯。”乐朝洋拿着小勺，不停地搅动着杯内的咖啡，“在海上出事后，是他把我救了下来。我昏迷了很久，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成了半人半鲛的异族。” “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一直缩在房间内。” 原本的乐朝洋，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即便从小听多了关于大海的传说，但也抵挡不住亲眼见到异族的恐惧。更何况，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成了一个自我认知里的异类。 鲛人族所吃的食物，他不敢吃，就这样一连饿了几天。 那个时候，乐朝洋才刚刚变为半鲛人，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忍耐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乐净川。 乐朝洋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脸上终于有了些暖意，“他告诉我，救下我的时候，我已经濒临死亡。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求族里的长老，使用了禁术，将我变成鲛人之身，只是为了留住我一命。” 人类和鲛人本就相差无几。 禁术起了效果，将乐朝洋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他告诉我，和我同行的叔父被他的下属所救，已经回到岛上，平安无事。家人以为我已经死亡，为我举办了海葬。” 乐朝洋想起多年前的家人，苦涩一笑，“而且，我变成那个样子，又没有灵力，根本无法回去。” 有家不能回…… 沈西听到此处，不免有些心疼乐朝洋，“你会变成鲛人族的二皇子，也和这事有关？” “嗯。或许是他有愧疚心理，所以等我适应了全新的身体后，他便破例将我的身份提了上去。” 那个时候，已经成为新任海君的乐净川，自然有全力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乐朝洋这事，完全怪不了他。毕竟登位洗礼时的骇浪，通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能说，那艘渔船的运气不好，正好碰到了浪尖上。 更何况事发的第一时间，乐净川就在救人了。 “海君那样的人物，你开始是不是很怕他？” 虽然才见了几面，但是沈西可以感觉到，乐净川的性格比起宗辞，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西刚认识宗辞的时候，也被对方的性格和气场吓到过。 “是有点，他对谁都不苟言笑的。”乐朝洋回忆起来，“但他对我真的很好。” 起初，乐净川是觉得心里有愧，所以特别注意乐朝洋的情况。 他听说乐朝洋吃不惯鲛人族的食物，还会亲自出世，找普通人的吃食。 后来，乐净川在相处中，了解了乐朝洋的为人和性格，渐渐被他所吸引。 乐朝洋浅声说道，“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容易对关心自己的人，产生依赖。而且，母亲对我也很好。” 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他的眸中却露出复杂。 沈西察觉到了这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和净川海君的事情，她……” 乐朝洋脸色一怔，随即无奈苦笑，“你已经知道了？” “我、我不小心看见了。”沈西吱吱唔唔道，说罢，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没事，有些事情本来就瞒不住。”乐朝洋早已想通了这点。即便对方不提，他也会把这事说出来。 “西西，你知道替灵吗？” 沈西如实点头，“宗辞和我提过一点。” “我是他的替灵。”乐朝洋感叹道，“多了这层身份后，他每一次巡海的行动，我都会跟上。” 这是替灵的职责所在，必要时刻，不惜牺牲自己。 “前段时间，海底动荡。他和我去查看情况时，受到了其他几个海族的伏击。” 自古以来，就少不了争权夺利的事情。 而海底动荡，是最好的谋乱时机。 那个时候，乐净川才完成了一次海祭，平定海底动荡。灵力本就虚弱，还没有恢复。结果又遭受了突然袭击，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的职责本是护着他，可结果……他偏强硬地挡在我前面。” 虽然鲛人族的救援来得及时，可乐净川还是受到了重创，反倒是乐朝洋平安无事。 “回到族内后，几位长老迁怒于我。而且，海底频繁事端，就连深海的封印阵也不稳。” 乐净川受伤昏迷，无法进行海祭。若是封印阵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几位长老商定，想要牺牲我来祭献。” 第75章 鲛人泪05 沈西听见这话, 顿时蹙起眉头，不满道, “怎么可以这样？！凭什么那些长老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乐朝洋苦涩一笑, “没什么不可以的。西西, 你只是不知道……其实, 历代替灵都是为此而存在的。” 替灵，换句话说, 就是关键时刻代替海君的第二条命。 “每一任替灵产生之初, 都是无意识的个体, 所以他们会被灌输进思想, 一生只为海君而活。他们都说, 我很特殊……” 乐朝洋之所以被别人觉得特殊，是因为他先当上了‘鲛人族的二皇子’后, 才被海洋古老的灵术所选中, 多了一个替灵的身份。 乐朝洋和以往的替灵不同，他一开始就拥有独立的思想。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沈西问道。 若是真遂了鲛人族几位长老的意思, 那此刻, 乐朝洋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净川醒了过来。”乐朝洋干脆改了口，“他强硬阻止了这个决定，众位长老强烈反对, 还说他和我之间，海君和替灵的身份已经本末倒置了。” 沈西沉默。 “然后, 他就当着众人的面……”乐朝洋脸上有些迟疑, 吞吐着没说话。 沈西仔细一看, 发现他似乎是在害羞。 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接下来的经过。 想必是乐净川当着众人的面，把对乐朝洋的感情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沈西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乐朝洋伸手，掩嘴轻咳了两声。 沈西瞧见他的反应，越发确定了。他不得不承认，海君这一发还挺霸气的！ “然后呢？”他好奇追问。 乐朝洋回忆着，神色却骤然黯淡下来。 “当时，母亲、几大长老都在，听见他说的话后，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前任的海君夫人，也就是乐净川的母亲，当即就改了态度。 自从乐朝洋来到鲛人族后，她便将乐朝洋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这一次的遇险，乐净川受了重伤，她也始终没说过乐朝洋半句不是。 可当乐净川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前任海君夫人就难以接受了。 “她是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甚至还在几位长老面前，替我说过话。”乐朝洋声音低了下来，“可是，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 哥哥爱上了名义上的‘弟弟’，身为两者母亲的前任海君夫人，自然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想起母亲震惊与失望交杂的眼神。 乐朝洋就感觉自己无法面对她，“想要成为鲛人族的首领，除了实力，同样也需要几大长老的支持。” “我不能害了他，也不能让母亲伤心。所以，我当场就摆明了态度。”眼眶隐约有些发红。 那番话，不仅伤到了乐净川，也同样伤到了他自己。 “朝洋。”沈西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安慰。他能感受得出来，乐朝洋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得很深。 “后来，有人故意挑起了族内的反对声，说他顾着对我的私情，却不顾全族人乃至整个东俪海的安危！可他顶着压力，想办法护着我。” “我从没想过他会那么固执，各大长老和母亲一再反对下，他还在坚持。或许是我的逃避伤害到了他……”乐朝洋低声说道，“甚至于后来，还把我带出鲛人族，拘禁了起来。” 沈西大吃一惊，没想到海君会这样对待乐朝洋！ “拘禁？！他对你不是一直很好吗？！” 乐朝洋惨淡一笑，“是，他对我是很好。是我钻到牛角尖里，逼急了他。” 后来，乐净川意识到自己过火的行径，还真真切切地向乐朝洋道过歉。 不过，他始终没放乐朝洋回族里。毕竟，以乐朝洋‘替灵’的身份，重新回到族内，性命仍有可能受到威胁。 “我知道长此以往，我会害了他。他虽拘了我，但海君的职责还在。一次海祭的时间是七天，我趁着他海祭的时候，逃了出来。” 乐朝洋垂头，捂脸，声线却颤抖得可怕——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乐朝洋和历代的那些傀儡替灵不同！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会恐惧、会害怕、会畏惧死亡，更会懂得感情。 说到这里，沈西终于完全明白过来。 “朝洋，没关系。”沈西低声安慰道。 “我知道他海祭时受伤了，那日在杏花园，我就是因为感知到了他的痛苦，所以才会一时不备，被宁静姝钻了空子。”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 乐朝洋开始抑制不住地低咛出声。 “我想跟他回去，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但是……但是以我的灵力，根本帮不到他，反而只会加重他的压力和负担。” 深爱，却无能为力。 若不是有人在东俪海底试验能源武.器，此刻的乐朝洋根本不用承受这一切！所谓的能源武.器，一旦试验成功投入使用，又会破坏多少人的幸福？ 沈西不知怎么，竟觉得心里泛起浓浓的悲哀。 “抱歉。”乐朝洋极快压下自己的情绪，“我失态了。” “没关系……” 沈西还想要说些什么，电话便响了起来，是宗辞打来的。 “喂。”沈西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宗辞的声音，言语中还带上了一丝急切，“西西？你去哪里了？” 沈西闻言，看了一眼对面的乐朝洋，说道，“哦，我和朝洋出来了，就在附近的咖啡厅呢。” 宗辞似乎松了口气，嘱咐道，“嗯，以后出门时间长，记得和我说一下。” “啊？”沈西看了一眼时间。 兴许和乐朝洋聊得太投入了，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聊着聊着，就没注意时间。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注意。”沈西压低声音说话，说话间，还带着点点讨好的意味。 电话那头的宗辞轻笑一声，说道，“聊好了就早点回来吧。” “嗯，好。” 沈西挂了电话。 转眼就间乐朝洋起了身，“走吧？” “啊，不再坐一会儿？”沈西问道。 乐朝洋将情绪压在心底，似是笑着调侃，“不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让宗队担心到吃不下饭，做不了工作。” 沈西被他一开玩笑，顿时作出‘不满’的样子，“我可是事务所的老板，我们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就可以了。” “是是是，沈老板，该回去了。”乐朝洋顺着他的意思赔不是，还说，“多做点生意好赚钱。” 沈西笑眯眯，起身，“行啦，不开玩笑了，走吧。” 乐朝洋将不少事情都告诉了他，沈西顾虑着他，见他收拾起心情不愿多提后，也闭口不多谈一个字。 *** 两人重新回到事务所，沈西就直奔二楼宗辞的办公室而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沈西静悄悄地走近，透过门缝，正好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宗辞正坐在转椅上，眼睛盯着光屏。 白色衣袖往上折了些许，露出强而有力的臂腕，修长的手指正在飞快地打着字，不知在处理着什么，神情冷肃严峻。 白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系，领口微微敞开，便透出些许禁.欲的迷人味道。 简直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没几秒，宗辞原本严肃的脸上，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头也不抬道，“沈老板，你这是暗戳戳查岗吗？” 门外的沈西噗嗤一笑，立刻推门，走进，再关门。 “宗辞，我回来啦！”说罢，就直接小跑了过去。 宗辞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将转椅转移了些许。 结果沈西就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让他抱了个满怀。 宗辞低头贴在他的肩膀，用力嗅了嗅他的气味。 沈西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瘙痒，动手躲了躲，“好痒。” “你们聊什么呢？那么久？”宗辞抬起头，靠近他的耳畔，亲吻了一下。 沈西想起乐朝洋之前说的那番话，脸上的笑意尽失，反倒紧紧搂住宗辞的肩膀，不动弹了。 宗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大跳，连忙担忧追问，“西西，怎么了？” 沈西贴近他，嘟囔道，“宗辞。” “嗯？” 沈西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将乐朝洋的事情，简单说给了宗辞听。 两人是恋人关系，沈西知道宗辞的为人，对方不会将这事随意透露。而他，也只会讲给宗辞听。 “原来如此。”宗辞听完这事后，也算明白了沈西忧从何来，“你是不是想帮他们？” 沈西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我和朝洋比起来，也就是半斤八两，帮不到他们。” “可还有我。”宗辞垂眸，看着他，“如果你想帮他们的话……” 原本，这次东俪海的事情，并非交给宗辞去处理。 沈西沉默，未语。 每个人都会有私心，东俪海事大，沈西也不想宗辞为了帮忙，贸然涉险。 宗辞猜测出他的想法，低声对他说道，“西西，其实你要明白。朝洋和海君之间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处理。” “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和方式都不同。”宗辞轻声道，“乐朝洋把自己当成是海君的负担，若他一直这样想……即便我们能帮他们一次，那下次呢？如果遇到类似的问题呢？” “我明白。”沈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宗辞又道，“明天下午，局里就会安排人出发前往东俪海。乐朝洋他想回去的话，可以跟着局里的人一起去。” 沈西应了一声，心中隐约有些纠结。 他想要乐朝洋回去，和海君讲清楚心意，两人一起共同难关。 但又怕乐朝洋回去后，遇到意外，海君以一己之力，难以护着他。 毕竟，乐朝洋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 “你放心，若是他决定回去……”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也会前去，助海君一臂之力。” “宗辞？”沈西看着他。 宗辞眉眼透出一丝无奈，说，“谁让他是你看重的朋友？” 沈西露出一抹笑容，使劲往他怀里钻了钻，“宗辞。” “嗯？” “宗辞！” “嗯？怎么了？” 沈西痴痴笑了两声，“没事，就是太喜欢你了。” 宗辞被他亲昵的态度愉悦到了，轻笑着搂紧了他。 *** 沈西在下班之前，就将这事告诉了乐朝洋。 乐朝洋只是静静地听着，始终克制着自己的真实情绪，没有多余的反应。 沈西见他如此，多嘴说了一句，“朝洋，有些东西，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觉得自己回去，会害了他。可你想过他的感受没有？” “如果，他只想让你陪在他的身边呢？” “东俪海海底，这次危急重大……恕我冒昧，若他、若他独自一人撑不过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乐朝洋的脸色骤然一白，眼眶隐忍到发红。 沈西看见他的样子，低声说道，“对不起。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逃避着错过，或许就没有未来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西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乐朝洋垂头，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拿起自己的背包，一步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 第二天，乐朝洋直到中午都没来事务所。就连打电话，也没人接。 想起上一次他失踪的事情，沈西不免有些担忧，“宗辞，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宗辞见他焦急的样子，宽慰道，“或许，他是独自回了东俪海？” “不会的！以他的性格，要会东俪海的话，肯定会和我说一声的。”乐朝洋向来懂得分寸，不会无缘无故让旁人担心。 结果还没等两人说上几句，流火就急急忙忙地跑上来，“西西！你快下楼！朝洋来了，他的情况很不好！” 第76章 鲛人泪06 沈西一听见这话, 顿时错愕, “怎么回事？” “你先下去吧。”流火拉着他的手臂，显然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嗯！”沈西闻言, 急忙跑下楼。 宗辞沉着脸, 也跟着下了楼。 事务所和侦探所本就开在一起, 对于乐朝洋这位新同事, 大家都很关心。 沈西才下楼，就见很多人围在乐朝洋的办公桌边上。 “怎么回事？”跟在身后的宗辞率先发了话。 “宗队。”众人转过身, 接二连三地喊道。 沈西透过几人围堵的缝隙，看见此刻的乐朝洋正趴在桌上，心头立刻涌起不好的感觉, “朝洋？！” 乐朝洋瞥见他的身影，起身, 摇摇欲坠的。 “其他人都先回位置上, 这里有我们几个。”宗辞快步走来, 发了话。 侦探所的员工不敢不从, 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还时不时地扬长脑袋，担忧着乐朝洋的情况。 沈西随意扯了张椅子，坐到乐朝洋的身边。 他瞧见对方毫无血色的脸颊，满是担忧, “朝洋, 你怎么突然这样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乐朝洋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就连额头上也冷汗盈盈, 细小的碎发黏在他的额间，显得狼狈不堪。 “西西。”乐朝洋慌乱不堪，却痛苦到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声响。他攥紧沈西的手臂，无意识间，力度出奇得大。 沈西吃痛不语，“朝洋，你到底怎么了啊？” 见对方反差的样子，沈西心急。他转头朝宗辞递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宗辞领意，运转着灵力，查探着乐朝洋体内的情况。 只是短短几秒间，他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宗队，怎么回事？”流火站在一旁，同样焦心不已。 宗辞没有多言，直道，“西西，你给他渡点灵力。” “我？” “对。”宗辞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若是可以，宗辞绝对不会让沈西做这种事情。只可惜，乐朝洋开始是人身，是后来使用了禁术，才成了鲛人。 他的身体经脉，是承受不起宗辞的灵力。 若是硬来，只会反其道，救人不成反害人。而沈西的灵力不同，不带任何属性，却极尽纯粹。这样的灵力，适合于万物。 “好！”沈西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只要有空，宗辞就会教他各种使用灵力的方式。 沈西闭眼，将聚集在妖丹内的灵力缓缓运出，通过经脉流至掌心。随后，他的手掌间就泛出了白色灵力。 “朝洋，忍着点，集中注意力！”流火在旁提醒。 沈西屏息凝神，将掌间的灵力贴近乐朝洋的额头，渡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朝洋痛苦的神色才缓解了下来。 而沈西，更是渗出不少热汗，脸色也比之前差了些。 宗辞见此，心疼不行，恨不得将他搂进怀中，“西西，还好吗？” “我没事。”沈西深呼吸了几次，才将不适感压下。 而流火，则贴着乐朝洋的身侧，观察着他的情况，“朝洋，好点了吗？” “好多了。”乐朝洋虚弱道，“西西，连累你了。” “朝洋，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沈西坐了回去。 能用自身的灵力帮助到其他人，他打从心底感到满足。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西见他不像之前那般痛苦，不由追问道。 乐朝洋闻言，一时间，脸上显出焦灼、不安，甚至还带着痛苦自责，“净川他出事了！我要回东俪海找他！” 说罢，就急促起身。 正是因为如此，大脑一时竟眩晕得厉害。 “朝洋！”流火连忙扶住他。 海君与替灵可以相互感知，若是海君出事，他的替灵也会第一时间感同身受。 沈西立马反应过来！ 他睨了宗辞一眼，很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这点。 “我先去联系局里。”宗辞落下一句话，转身走到旁侧去。 流火跟在宗辞的身边更久，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出事。 他稍加联想，就将一些事情串联在了一块。 “朝洋，你先别急，宗队已经在联系了。”流火主动开口，安抚乐朝洋的情绪，“你靠自己回东俪海，肯定要浪费很长一段时间。” 东俪海和金都之间的距离，相差甚远。 “对啊。”沈西连忙开口附和。 乐朝洋本是坐立难安，一颗心都拴在了乐净川身上。不过，当他看见沈西和流火这两位好友时，还是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昨天下班后，沈西的那一番话在乐朝洋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他暗自下定决心，今天下午要跟随着妖怪局里的人，一起回到东俪海，去找乐净川。 他原本以为，时间左右不过相隔一天，刚刚回到东俪海的乐净川，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有些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昨天晚间，乐朝洋便觉得自己体内，泛起一阵接一阵地疼痛，灵力也有了紊乱的迹象。 这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 料想到乐净川有可能出事，乐朝洋心头难安，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体内的疼痛不单没有减轻，反倒越演越烈。甚至有了灵魂被撕裂的错觉！ 就是那一瞬间，乐朝洋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而当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身体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倒削弱了他的体力。 乐朝洋一心牵挂着乐净川，凭借着毅力起身，硬生生地撑着身子来到了事务所。 所以，才会有了最初的那一幕。 等到乐朝洋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完，宗辞也走了回来。 “宗辞。”沈西看向他，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话。 “我已经联系过了，局里正在布下瞬移阵，半个小时后，集体瞬移到东俪海边。” 乐朝洋的眸色骤然一亮，紧绷的神经稍缓，“谢谢宗队。” 现在的他，只想见到乐净川。 能早一秒，便是一秒！ *** 宗辞把店内的事情交给流火负责，自己则是和沈西、乐朝洋一起，快速赶完妖怪局。 凤凰和毕方早就点好了一批人马，前往东俪海帮忙。 这回再多宗辞等三人，也不是大事。 凤凰见了宗辞，立刻神情严肃地追问道，“小辞，你在电话里说的，可是真的？” 宗辞点了点，随即就把乐朝洋喊了上来。 “局长好。”乐朝洋认出凤凰，深怕他心存疑虑，不让他加入，连忙说道，“我是乐朝洋，是现任海君的替灵，我能感觉得到……” 乐朝洋的脸上满是真切的焦急之意。 由于上一个案件，凤凰早已派人私下调查过清楚乐朝洋的身份。 如今瞧见他苍白的脸色，心下便多信服了几分。他的神情也越发严肃起来。 “你放心，局里本来就打算派人去。” 话音刚落，毕方就走了过来，喊道，“瞬移阵准备完毕了，出发？” “嗯。” 这一次带头的是毕方和英招。而化蛇等水系妖员，则是局里临时组起来，前往东俪海的。 后来的宗辞、沈西和乐朝洋就跟在众人身后。 在局内工作的妖怪，虽各有本事。但瞬移这一法术，却并不是人人都会的。 瞬移阵，顾名思义，是用于集体的瞬移。 “西西，小辞，把这个吃下去。”毕方给他们递来两粒丹药。 沈西和宗辞毕竟不是水族，在进入东俪海海底前，必须要做一些准备。 “好。” 沈西接过，自己喊了一颗，吞了下去。又伸手把另外一颗丹药，递到了宗辞嘴边，“喏。” 话才说完，沈西就被丹药苦涩得变了表情。 宗辞含笑，将丹药吞下。 “这也太苦了吧。”沈西把脸挤得皱巴巴的，吐槽了一句。 宗辞捏了捏他的唇，“乖，忍着点。” “嗯。” 事关紧急，沈西当然不可能矫情到去找水喝，便点了点头。 “方叔，开始吧。” 毕方见此，点头走了回去。 *** 阵法一起，沈西只觉得眼前白光泛起，什么都看不清，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他心中有些紧张，不免攥紧了双手。 正巧此时，宗辞伸手牵住了他，贴在他的耳畔，浅声道，“没事。” “嗯。”沈西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句。 没过多久，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便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海墙。 由各色珊瑚组成的海墙，在水光在反射下，熠熠生辉。 “好漂亮。”沈西不由自主地喊道。 宗辞定眼一眼，说道，“里面是鲛人族的领域？” 这道珊瑚海墙，连绵数余里，严密接合，就是没有入口。 “这样怎么进去？”有人问话。 一旁的乐朝洋见此，连忙提步朝着一处跑去。宗辞和沈西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乐朝洋跑到一处侧墙，突然渡出灵力贴了上去。 “朝洋？”沈西不解。 话音刚落，旁侧的一处珊瑚墙就自动隐匿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小道。 “大家，走这边！”乐朝洋落下一句，就疾步走了进去。 毕方回头，看向众人，发话道，“跟过去。” 此处属于鲛人族部落的外侧，乐朝洋心切不已，根本顾不上后面的人，一路跑到部落中央。 只是眼前的一片狼藉，却是实实在在吓到了他。 原本热闹的部落中央，此刻安静不已，竟没有半个身影。两侧的珊瑚摆设，倒地、破裂，就连一些鲛人家的房屋，也残破不堪。 “怎么会这样……” 乐朝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血色全无。 “这是发生了什么？”毕方带队走上前来，也是一脸吃惊。 许久以前，他曾来过东俪海海底。 鲛人族生而好客，也喜欢将居所布置得好看。眼前这种景象，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乐朝洋看在不远处的精美宫殿，拔腿而去。 “朝洋，你慢点！”沈西担心着他的身体情况，疾呼。 乐朝洋跑到宫殿内，忽然间，一阵锐利的寒意袭来。乐朝洋瞳孔微缩，撤后半步，但脖颈处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一下。 “朝洋！”沈西跑上前来。 与此同时，那抹恶意停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 沈西跑到乐朝洋的身侧，见他脖颈处的血痕，一脸戒备地看向对方。 “何生！”乐朝洋认出出手的人，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口，问道，“净、不，我哥呢？” 何生是乐净川身边的人，他闻言，并没有急着告诉乐朝洋答案，反倒是警惕地打量着宗辞和沈西。 “他们都是妖怪局的人，没恶意！”乐朝洋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何生的衣袖，“别浪费我的时间！我问你！我哥呢！” 乐朝洋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何生初见他如此，吓了一跳，“海君，海君在他的寝殿内，不过他……” 乐朝洋没把话听完，就拔腿跑去了。 站在后方的沈西，这回没急着追上他。何生脸上的戒备未消，他持着手中的灵器，将其对准沈西和宗辞。 毕方终于赶了上来，一看见这情况，立刻主动解释起来。 何生对于乐净川的行程很清楚，知道他前两天的确前往金都，寻求帮忙。又见毕方拿出专门的妖怪局信物，这才松了口气。 “属在下眼拙，但族内刚遭受了一场战斗，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诸位海涵。” 何生边说着，便将他们带了进去。 等到几人走近后，才发现，一个诺大的正厅里，竟挤满了鲛人族的族人。多是老弱妇孺，全都面露惶恐与哀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西想起外面的情况，更觉得担忧与疑惑。 何生见来者皆是援助，也没想着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实说出…… *** 乐朝洋跑到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看着紧闭的寝殿门，直接推了进去。殿内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转身看了过来。 乐朝洋看着正坐在床上合衣的乐净川，不怎么，眼眶全红。他低着头，默不作声，硕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居然是你！你还敢回来？”一位长老恶狠狠地发了话。 身为替灵，居然长期不跟在海君的身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他，让他受伤！ 几位长老才给身受重伤的乐净川，施了秘术。寝殿内，还藏留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乐净川看见来人，原本沉寂的眸色中，突然流露出光彩。 乐朝洋闻言，抬头，直视着他。 苍白的脸色，狼狈不堪的神情，单薄的身影，怎么都让人心疼。 “朝洋？”乐净川心间刺痛。 哪知话音未落，乐朝洋就冲了过来，撞入他的怀中。 感受到对方力度，乐净川有了一瞬间的错愕。胸口有液体滑落，灼热得让人不知所措，“朝……” “对不起。”乐朝洋泣声传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77章 鲛人泪07 “朝洋, 我没事……”乐净川搂紧他, 心中交织泛起着甜蜜与心疼。 乐朝洋没说话，只传来轻微地啜泣声。 曾经的隐忍, 压抑的感情, 早就在这数小时的担忧与恐惧中, 全面崩盘。 “简直是大胆妄为！”为首的长老发话, “乐朝洋，你给我注意分寸！” 没有以往‘二皇子’的称呼, 是怒不可遏的语气。 乐朝洋听见这声，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身子，却没有选择退出乐净川的怀抱。 乐净川察觉出他细微的变化, 眸色微变，更是紧紧护住怀中的人。 他抬头, 平静道, “多谢各位长老疗伤, 请先退下吧。” “海君！你切莫不可一错再错！”为首长老强硬, 脸上还带着倨傲的神情。 乐净川的瞳色沉沉，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他睨了长老一眼，提醒道，“于长老, 怕是活糊涂了。都什么时候了, 还不注意自己的身份？” 于长老听出他语气不善, 质问道, “海君，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长老暗中挑起了族内的纷乱？”乐净川勾起一抹笑容，只是这笑意限于表面。明明带着虚弱的身体，却显出一种不可压制的气场，“之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各位长老，可没允许你们压在我的头上！” 于长老闻言，瞳孔微缩。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鲛人族乃至东俪海……”乐净川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能做主的，只有我！” 说罢，于长老的脚边突然生出一根尖锐的冰刺。 只差分毫，就会刺破他的脚心！ 于长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喝住了！他原本以为乐净川受伤颇重，无法奈何得了他。 可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乐净川的实力。 乐净川登位以来，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颇为尊敬。又加上，长老们在族内威望很好，所以作为长老之首的于长老，近些年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乐净川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比上一代海君更难对付。想到这一点的于长老气焰全收。 “长老们，可是想清楚了？”乐净川问道。 说话间，其余几位长老的跟前也突然生出冰刺！ 众人只觉得脚上竟无端攀上些许寒意，冷到了心底。 无形的威压袭来，在场的几位长老只觉得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乐净川瞧见他的样子，显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出口的话仍是冷冰冰的，“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臣告退。”于长老倒是能屈能伸，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臣等告退。”其余长老紧随其后，退了出去。 乐净川瞥了一眼在旁的侍从，也挥手将他们遣散。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乐净川和乐朝洋两人。 寝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乐朝洋偶尔的抽泣声。 乐净川松下神情，咳了两声，却又硬生生止住了不适感。 他的身体哪里支撑得住？刚才不过是故意做给长老们看，免得他们给乐朝洋压力。 乐净川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极尽温柔，“朝洋，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也跟着很不舒服？” “抬头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乐朝洋抬头，红着眼睛，哭过的痕迹很明显。 明明是乐净川受了重伤，反倒他的脸色比乐净川的更差劲。 乐朝洋向来能隐忍，几乎没在乐净川面前哭过。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此刻的他才更让乐净川怜惜心疼。 “脸色怎么那么差劲？”乐净川关切道。 乐朝洋摇了摇头，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心上人的脸颊，“你没事就好。” 乐净川没能忍住，低头攫住他的唇，轻柔地吸吮亲吻了一会儿。 兴许是因为害羞，乐朝洋的脸上总算有了点颜色。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不安，“你、你刚刚那样对长老们说话……” 他知道，族内的这些长老最反对他们。 “管那些老头子做什么？”乐净川眼中透出一丝不耐烦，“要是放在以前，我还能看在父君的面上，忍着他们。可如今，族内会沦落成今天这样，大半是拜他们所赐！” “族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乐朝洋紧接着追问，“你又怎么会伤成这样？” 乐净川垂眸望着他，叹气，如实将事情说了出来。 由于海底的能源武.器试验，海底层动荡频发，深海处的封印阵一直处于不稳的状态。 知道内情的长老们一直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长老们被人捧得久了，不由重了私心，只想让乐朝洋这个‘替灵’祭献，以此来再度镇住封印阵。 于长老为了给两人施压，一直在私下扇动言论，导致族人们议论纷纷，连带着对乐净川的信服，也失了几分。 昨天乐净川回来后，海底再度动荡，竟然将封印阵震出了一个小口。 镇内的邪物咆哮着而出，顿时掀起巨浪，搅得海底不得安宁。 乐净川为了护住东俪海，无奈之下，只得用自身血液祭献封印，硬生生抗下了封印阵一拨又一波的伤害，将其稳固住。 与此同时，其他早有预谋的海族竟趁着这个时机，围攻鲛人族！ 鲛人族被前段时间的舆论影响，军心涣散。要不是，乐净川及时赶回，镇压住其他海族，只怕伤害还会更大！ “你怎么想着回来了？”乐净川将事情经过说完后，看着待在自己怀里的乐朝洋，愉悦不已。 所有伤痛，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朝洋，你能回来陪我，我真的很开心。”乐净川蹭了蹭他的耳畔，低沉道。 乐朝洋很少与他如此亲密，一时不好意思，喏道，“是西西点醒了我。他说得对，如果我一再逃避，或许会错过对的人。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 “……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好。”乐净川应道。 “这次，你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乐朝洋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海君，是我。” 是何生的声音。 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却是沈西和宗辞。 “朝洋！”沈西拉着宗辞的手，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后，顿时露出笑意，“抱歉，打扰你们温存啦。” 乐朝洋被沈西闹得不好意思，急欲退出乐净川的怀中。后者哪里允许，反倒将他搂得更紧了。 沈西耸了耸鼻子，故作埋怨，“我现在可不想吃狗粮。” 说罢，还直接冲宗辞张开手臂，“宗辞，朝洋他们真的在虐狗，我也要抱抱，反击回去！” 话语间，满是调侃。 乐朝洋彻底红了脸，“西西，你别故意笑话我了！” 沈西冲他做了个鬼脸，“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呢！海君，这回我的功劳可不小，你记得以后要好好感谢我。” “当然。”乐净川回应。 宗辞无奈，眉眼间皆是宠溺，“西西被我宠得闹惯了，让海君见笑了。” “哪里。”乐净川根本没打算放开怀中的人，随意道，“君上请坐。” 沈西闻言，立刻将手中的药膏丢给了乐净川，“这是我从毕方前辈那里拿来的！海君，快给朝洋的脖子上涂一些，马上就能好了。” 乐净川的视线往下探去，果不其然，乐朝洋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干涸的血痕。 他脸色严肃起来，“谁干的？” 一直待在寝殿门口的何生突然抖了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暗自苦恼：他招谁惹谁了？ “没事，你帮我涂一下就好了。”乐朝洋也不多说，直接微微仰头，让他帮忙解决。 乐净川闻言，不敢耽误，连忙细细帮他上了药。还怕乐朝洋的伤口刺激，吹了吹。 看样子，体贴得很。 沈西笑嘻嘻，拉着宗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悄咪咪地对宗辞耳语，“宗辞，这都多亏了我！” 宗辞轻笑，习惯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就你沈老板最厉害，为员工的幸福操碎了心。” 沈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朝洋还是我朋友呢！” “嗯。”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到乐净川上完药后，宗辞便主动开口道，“海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有所了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乐朝洋怕乐净川不舒服，退出他的怀抱，转而坐在床沿。 乐净川随手捡起一件外衣，披在肩上，“鲛人族与其他海族的争斗倒是其次，现在重要的是，深海处的封印阵。” 封印阵已经岌岌可危了。 “几个小时前，我才用自己的灵血封印了一次。”乐净川拧着眉头，神色不见轻松，“可是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沈西不解，问道，“那以前都是怎么解决的？” 乐朝洋知晓其中一二，便同沈西说道，“原先的东俪海由龙族统领，传闻千年前，龙族布下封印阵时，为了不让邪物逃脱，有一位龙族成员献祭了。” “献祭了？”沈西吃惊不已。 作为如今的海君，乐净川自然更为清楚这段往事。 “嗯，是当时的东俪海海君，以灵血祭献，用身体堵住阵眼。”乐净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而四周的八根阵柱，则是耗费了许多神明、妖兽的灵力。所以，才能让封印阵完全得到效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出过大事。” 沈西看了一眼宗辞，忧心忡忡，“阵法里面，到底封印了什么邪物？它很厉害吗？” “不是他，是他们。”宗辞接替着回话。 沈西瞪大眼睛，吃惊更甚，“你的意思是，里面不止一只邪物？” “嗯。” “千余年前，神明、妖兽与邪兽间，曾经有过一场恶战。”宗辞开口，缓缓说道，“那一场战争，维持了不下十年，双方都死伤无数。” 沈西是近些年才诞生的小妖，而乐朝洋最开始则是普通人。 所以，两人对这些往事，一概不知。 “后来呢？怎么解决的？”乐朝洋看向宗辞，企图得到答案。 没想到，旁边的乐净川先出了口。 “后来，神明和妖兽分成两派，去对付作乱的邪兽。他们花费巨大的灵力，布下两处阵法。”乐净川将事实说出，“其中一处，就是在东俪海。” “若是阵法完全破裂，里面的邪兽势必会冲出东俪海，分散到各地。如今妖兽、神明的数量锐减，若是真到了那种情况，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沈西闻言，顿时紧张感满满。 而另一侧的乐朝洋，也凝重了神色。 乐净川见两人如此，开口想要缓解气氛，“你们先别担心，我已经去查看过了。封印阵四周的阵柱，虽有裂痕，但还都足以支撑。只要不再继续武.器试验，不再导致海底层晃动，阵法应该还能撑住。 ” 宗辞点了点头，“只要时间足够，就能想出应对之策。现在怕的是……” 言下之意，三人都听了个明白。 只怕海底层再度波动，导致阵柱碎裂，到时候阵法骤然破裂，怕是连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乐净川眸色中闪过一丝复杂，直道，“我是东俪海的海君，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乐朝洋闻言，眉心掠过一丝担忧，刚欲回话。 外面忽然想起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四人皆是一惊，沈西最先起身，问出口，“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何生急冲冲地推门而入，“海君，外面出事了！” 第78章 鲛人泪08 外面的尖叫和哭喊声越发令人心惊。 “海君, 有东西闯进来了！”何生语带急迫, “你和二皇子小心！” 何生知道乐净川受了重伤，而身为海君替灵的乐朝洋, 身体肯定也有所受损。他将自己的灵器拿出，守在寝殿门口, 神情颇为严肃。 “宗辞！”沈西急忙忙地喊道。 “去看看。”宗辞懂得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前后跑了出去。 乐净川体内的灵力严重受损，但身在海君之职, 让他无法坐以待毙。 “朝洋，你留下。”乐净川强撑着起身，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乐朝洋怎能放心他一人前往，直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时间紧急, 乐净川没办法再此起争执, 点头应了应。 两人随即跟了出去。 *** 原本平静的大厅内, 已经混乱一片。 妖怪局来的人, 正围起了一个阵法，试图将厅中鲛人族的老少妇孺圈起来保护。 保护层外, 满是黑色团状的邪物, 似是飞蛾扑火般地撞向保护层, 凄厉可怖的叫声不停响起。 不远处, 还倒着几个鲛人族女人。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 这些女人光鲜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枯竭，随即变成一具干尸。 沈西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团团黑色邪物，从她们的体内爬出。 “糟了！” 大厅的房顶上突然钻进了几团黑色的邪物，顿时就选中了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几人的体内。 一鲛人的老人当即就昏死过去！ 而妖怪局也有成员中招，捂着肩膀，冷汗直流。 毕方见此，立刻将灵力渡了过去。那邪物似乎怕热，吱叫着从妖怪局成员的另一侧肩膀爬出。 沈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紧张不已。 “西西！”忽然间，宗辞将他拉入怀中，侧身一移。 一团黑色邪物擦身而过，险些就要钻入宗辞的体内。 那邪物见不成功，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再度卯足劲，一溜烟朝着宗辞钻了过来。 宗辞眸中显出杀意，直接幻出蓝色长剑，挥身一击。强大的灵力泛出，那邪物还来不及近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西还来不及放心下来，余光便瞥见了另外一团邪物。 他早有所准备，将灵力运在指尖，使出全力，对准邪物挥去！ “滚开！”沈西恶狠狠地说道。 一击必中！ 与此同时，一道蓝色灵力闪现，还给补了一击。 “宗辞。”沈西还缩在他的怀中，忍不住喊道。 宗辞收敛了脸上的厉色，对他温柔地夸奖了一句，“很棒。有些危险时刻，要学会自我保护。” “嗯！”沈西微微一笑。 “小辞，西西，快过来帮忙！”毕方喊道。 由于有邪物突袭成功，中招的妖怪局成员不得已收手。由几人打起来的保护层，瞬间变得薄弱，就被一些修为强劲点的邪物给钻了空子。 大厅里大都是鲛人族的老人、妇女和小孩，根本没多少战斗力。 大家团缩在一块，哭喊声不断。 而这样的哭声，似乎更加刺激到了这些邪物，令它们发出嘶吼，听上去带着嗜血的兴奋。 这些邪物并不难解决，稍微使出点灵力，就能将其消灭。 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还不知从何而来！ 而且一不防备，就会它们被钻了空子！ 继而浑身泛起剧烈的疼痛，如果不及时处理，甚至还会慢慢感受到灵力修为的流逝，继而变成一具干尸！ 毕方最讨厌这些东西，此刻正绷紧神色处理。 宗辞和沈西听见他的命令后，立刻加入了这场纷乱中。 “这边！” 沈西直接跑到鲛人族人的边上，宗辞紧随其后。 两人使出灵力，对付着周边的邪物，不让它们有机可乘。 乐净川和乐朝洋看见这副情况，顿时顾不上其他，加入了进来。 “这样下去不行。”乐净川看着族人们慌乱的神色，想也不想就对何生说道，“阿生，将族人们带进宗堂！” “我来掩护你们！” “海君！”何生挥手斩散一个邪物，他时刻担心着乐净川的身体，“你还没好全！” “没事，这边交给我们妖怪局！你把族人带过去！” 宗辞也发了话。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乐净川再度发话。 何生郑重点头，“大家都起来，跟我来！别慌！” 沈西闻言，转身将一倒地大哭的小孩抱起，交还给小孩的母亲，“抱好孩子，跟着何生进去。” “谢谢、谢谢！”那女人急忙忙地点头。 宗辞看着都在抵挡斩杀的众人，喊道，“方叔，重新布下保护层！” “好！”毕方领意，顿时就布下了一层保护层。 宗辞和英招紧随其后，将灵力渡了进去。 三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一瞬间就将鲛人族人和那些邪物分开。 “西西，注意安全。”宗辞还不忘嘱咐一句。 “嗯，我知道！”沈西回应，再度使出一抹灵力，将不远处的几团邪物打散。 这段时间，宗辞一直利用空闲时间，教他如何运用灵力。沈西认真，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如今倒是能将灵力运用自如。 宗辞虽然在维持着保护层，但时刻关注沈西的情况，深怕对方出危险。 好在对方反应机敏，没等邪物靠近，就能将其消灭。 一行人护着鲛人族众人，总算来到了乐净川口中的‘宗堂’。 何生见众人都进入后，迅速将门关闭。毕方和英招对视一眼，默契地使出同一道法术。 宗堂是鲛人皇族供奉世代首领的地方，此处灵力很甚。又加上毕方、英招两大祥瑞，同时护法。 一时间，倒将外面的邪物全部隔绝。 宗堂内，不少鲛人族，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川儿，你们没事吧？”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围成一团的族人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条路。 一位相貌端庄富态的女人就走了出去，她的身后，还跟着鲛人族的四位长老。 来人，正是乐净川的母亲，前任海君夫人，宁襄慈。 “母亲。”乐净川走了几步，“你还好吗？” “没事，几位长老护着我。”宁襄慈回应。她看见乐净川身后的乐朝洋，脸色微变。 乐朝洋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顿时垂下眼睑。 “母亲，有些事情，迟些时候再说。”乐净川护短。他横眼看向后方的四位长老，似笑未笑。 不用多想，他便清楚，刚刚这四人吃瘪后，免不得跑到宁襄慈跟前，声讨乐朝洋的‘过失’。 宁襄慈颔首，未语。 鲛人族稀少，子嗣更是难得。所以在场的族人，宁襄慈无一不识。反倒是站在门边的这群人，对她来说，全是陌生脸孔。 “川儿，这些是……” “都是当今妖怪局的成员，这次是特意来东俪海协助的。” 毕方作为这次的首领，立刻走上前来，简单介绍。 沈西不管他们之间的客套，只将身影僵硬的乐朝洋拉到身侧。 宁襄慈从头到尾没和乐朝洋说过一句话，后者的心情肯定不好受。 沈西想到此处，低声安稳道，“朝洋，没关系的，你那么好，宁夫人早晚会接受你的。” 乐朝洋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情况紧急，众人也没时间寒暄聊天。 “现在该怎么办？”有一族人带着哭腔问道。 众人闻言，一时未语。 英招看见自己新衣服上划出的口子，郁闷地拧起眉头，“外面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怀疑，是从封印阵里溢出来的。”宗辞合力推测。 沈西抿了抿唇，赞同点头，“很有可能，它们刚刚都想着吸噬……吸噬灵力修为。” 毕方也深有同感，“应该是，封印阵里邪物众多，千年的时间过去，很多邪兽的修为被磨损枯竭，只能以这种形态出现。它们吸噬灵力，估计是企图用这种邪门歪道，短期内恢复身形。” 其中一位长老发话，“你的意思是，封印阵已经破了？否则哪里来的，那么多邪物？” “快点把二皇子送去祭献啊！难不成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其中一个族人崩溃大喊。 前一日海族内乱，她的丈夫就没躲过去。而就在刚刚，她的女儿又死在了邪物的残害下！ 话音刚落，族人的情绪瞬间被带了起来，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 沈西见此，气得不行，很想冲过去给乐朝洋争执辩解。 但是一旁的宗辞却及时止住了他，“西西，别冲动，保持理智！” “宗辞，他们就是欺人太甚！”沈西气急，抵在宗辞的身侧说道，“凭什么要让朝洋去祭献，换取他们的安危！” 宗辞摇了摇头，贴近他的耳畔说道，“现在族人的情绪都不对劲，你这样站出来替乐朝洋说话，只会害了他。理智点！海君不会坐视不理的。” 沈西气得深呼吸了两口，这才勉强止住冲动。 乐朝洋的脸色苍白，垂于两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物，他欲言又止道，“我……” “都给我闭嘴！”乐净川沉声呵道。语气中的怒意十分明显。 乐净川毕竟是海君，气场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原本闹哄哄的宗堂，顿时静寂无声。 “我以东俪海第二十七代海君名义立约，废除替灵制度！” 一席话，让众人皆是变了神色。 乐净川神色淡漠地睨向族人以及四位长老，“当然，你们也可以反对我的提议。那就趁现在，废了我的海君身份，我乐净川无话可说。同样的，乐朝洋的替灵身份，也同时作罢。” “到时候，你们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话语中，隐约含着威胁。 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能重新再立一个海君？即便立下海君了，哪里就能找到新的替灵？ 难不成让新的海君上任之后，就牺牲自己，封印住阵法？ 怎么可能？！ 一时间，鲛人族全体静默无声，战战兢兢的。生怕乐净川真的卸下海君的职责，丢下他们不管了。 “于长老。”乐净川瞥向他，故作恭敬地问道，“要不，你来当？平时我见于长老的说辞，可是一套一套的。想必，鲛人族在你的带领下，肯定会渡过这次难关。” 于长老闻言，背后满是冷汗。他颤颤巍巍地跪下，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臣等有罪，请海君收回气话，带领鲛人族、带领东俪海，渡过此番难关。” 其余鲛人族纷纷醒悟过来，一并恳求。 沈西看见这一幕，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 他的嘴角弯了弯弧度，凑近宗辞，说道，“宗辞，我觉得在这一刻，海君比你帅那么一点点诶。” 说着，还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宗辞无奈一叹，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头咬了咬他的耳垂，“是吗？你确定？” 耳垂上传来的湿热，让沈西突然联想到了某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没、没有，我开玩笑的。”沈西连忙改口，心底暗骂自己想歪了，故作正经道，“别人再说话呢，我们认真听。” 宗辞笑笑，没说话。 乐净川听见众多族人的恳求，默不作声地撤回视线。 他原本就是故意说出这番话，提醒族人。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担子。 他叹了一口气，直径走向乐朝洋，紧紧牵住他的手。 乐朝洋本想抽回，却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坚定地回握住他。 乐净川感受到他的主动，回以一笑。随即，他便对着毕方说道，“烦请毕方前辈等人，在此护住我的族人，我想亲自去封印地看看。” 若真是那处出了问题，必须要尽快前往解决。 否则，后患将无穷无尽。 宗辞闻言，开了口，“海君，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对方虽然不说，但宗辞感觉得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我也去！”沈西和乐朝洋异口同声地发话道。 很显然，都是为了自己的恋人。 门外没了邪物的尖叫声，毕方略作猜想，便说道，“它们需要生灵吸噬，此地进不来，应该都已经离去了。妖怪局留十人下来保护，我、英招和其余的成员，都跟你们四人一起。” 封印阵的事情非同小可！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份助力。 宗辞看了乐净川一眼，率先回答，“好。” 乐净川也应声点头，没有反对。 沈西见此，主动牵起宗辞的手，晃了晃。两人视线一对，不约而同露出一个笑意。 即便前方危险重重，有彼此陪伴，也无所惧。 第79章 鲛人泪09 时间紧急, 确定好人选后, 乐净川就带领着大家，从侧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偶尔有两只邪物，也能极快地被众人解决。 封印阵处于东俪海的深海层, 距离鲛人族还有些许距离。一行人疾步走着, 路经一处族落时，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沈西看着眼前满目疮痍，倒吸一口冷气。 地面上, 居然布满了干涸的尸体！很显然，都是受到了那些邪物的袭击，而没躲过去的海族。 “净川……”乐朝洋在东俪海待了那么些年，自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里死去的，都是蟹族？” “嗯。” 乐净川也没想到, 一向强悍的蟹族伤亡会如此惨重, 不免唏嘘。 这段时间海底动荡, 而蟹族私下的小动作一直不断。 就连前两日的内乱, 也有他们的手笔。乐净川早就让他们多加防备，可他们偏不听, 还集中了许多强悍兵力攻击鲛人族！ 鲛人族损伤惨重, 而蟹族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一会儿, 灾难来临。他们既缺少了强悍兵力, 又无外援救助, 结果可想而知。 “其他海族呢？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吧？”沈西担忧道。 乐净川摇了摇头，神色很差，“这回事发突然，恐怕很多海族都没有万全准备，伤亡情况估计不小。” 本以为以自己的灵血祭奠阵法，能够阻挡几日时间，可没想到，这意外会来得如此突然。 即便蟹族和鲛人族近来出现了纷争，但作为东俪海的海君，乐净川深觉自己失责。 “净川，这事不怪你。”乐朝洋看出他的情绪，想要开口安慰。 宗辞见此，侧身对着毕方说道，“方叔，要不要派人去查查其余海族的情况？” 这一次妖怪局的出动，就是为了帮助海族度过难关。 事到如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毕方全然没了以往的肆意，满是严肃点头，“嗯，情况比我想得要更加严重。” 英招接话道，“我刚才已经施法通知局里了。瞬移阵还在，短时间内还可以再派成员过来支援。” “那就好。” 毕方很快就分配了一些人出来，去查看各海族的情况。 而其他人，则是继续前往封印阵。 *** 封印阵处在东俪海的深海处，由于常年没有光照，越往低处走，就又是昏暗阴森。寒气一阵接一阵地泛起，让人极为不适应。 突然间，带头的乐净川停了下来，还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众人领意，默不作声。 紧接着，便又许多细微的声音传来。 “嘶嘶——”仔细分辨，宛如铁块的割据声，刺耳尖锐。 “应该是刚才的那些邪物。”有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是说，它们都是从这地方冒出来的？” 有成员附和，“嗯，我觉得也是。”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此刻，大家都隐于黑暗之中。 沈西拧起眉头，总觉得不对劲，“你们仔细听，是不是还有婴儿的哭泣声？” “婴儿？”宗辞就站在他的身侧。听见这话后，立刻侧耳倾听。 毕方等人也都屏住呼吸，仔细听辨。果不其然，一阵低低的婴儿泣声传来，带着莫名的诡异，直叫人毛骨悚然，心头发紧。 沈西紧张到手心发汗，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宗辞的手臂。 宗辞感觉到他的不安，直接伸手，将他圈入怀中，“别怕。” “……嗯。”沈西缩在他的怀中，微微点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黑暗中，有人低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不由自主地颤抖。 在黑暗中，面对未知的事物，恐惧总会被无限放大。 更何况，这一次的任务，根本生死未卜。 “把照明设备拿出来！”宗辞抢在前头开了口，“与其在黑暗中担心害怕，还不如直接点，看清楚情况。” 毕方、乐净川等人也如此作想，不约而同地开口同意。 有成员立刻拿出了照明设备，顷刻间，光亮升起。大家相互看清楚了对方，忐忑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 “阿招主力。”毕方顿了顿，随即点了几个成员，说道，“你们几个，一起协助，结保护层。其余人，都站到保护层里面来。” 英招二话不说，就升出了一层淡红色的保护层，笼罩在了众人的外侧。其余几个成员纷纷渡出灵力，注入保护层中，将保护层设得围得密不透风。 虽说有了保障，但沈西的神情并不轻松。 不知怎么，从踏入这个地方起，他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堵心头，难受极了。 为了不让宗辞分心，沈西一直强忍着没说。 而另外一层的乐朝洋，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小心翼翼注视着身侧的乐净川，眉间却是难以抑制的担忧。 “朝洋，别蹙眉。”乐净川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牵住了他的手。 乐朝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走吧。”乐净川对着毕方等人说道。 “嗯。” 一行人聚在一块，朝着海底深处走去。没过多久，一声嘶叫传来。紧接着，一团黑色身影直接冲了过来。 与恋人并肩走在最前头的乐朝洋吓了一跳。 只是那团邪物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们，便撞毁在保护层上，继而消散无形。 而这，并不是结束，反倒是一声号令。 数以百计的黑色邪物飞扑而来，纷纷落毁保护层。此起彼伏的嘶叫声充斥在周围，让人几欲抓狂。 乐净川、毕方等人都开始使着灵力，将其透过保护层，击落那些邪物。 可这群邪物前仆后继，丝毫不畏惧死亡。反而想用这样‘赶死’的方式，将保护层重新撞出漏洞，趁机而入。 因为人数不少，所以英招设的保护层很大，如果只是寻常保护，也就罢了。可如今，保护层被连环攻击，他便要不断施力加固。 一段时间下来，英招隐约觉得有些费力。 而其余协助的妖怪成员，手上、额上更是青筋暴起。 宗辞神情冷冽，直接冲出保护层，挥剑一划。强劲十足的灵力，顷刻泛起一阵光波，挥开数余米的距离，直接杀死了一大批邪物。 “宗辞！”沈西紧张不已。 宗辞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他干脆利落地道出一句，“加快速度冲进去，我给你们开道！” 若是一直原地停留，去解决这些邪物，只会平白消耗大家的灵力。 “宗辞，太危险了！” 沈西一心系在了恋人的身上，下意识地就迈出了保护层，还是被毕方硬生生地拉了回来，“相信小辞！” 以宗辞的灵力，这些无足轻重的邪物根本伤不到他。 毕方略作思考，就立刻命令众人，快步朝前。 沈西被毕方拉着，只能贴在保护层的边缘。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恋人的背影，整个眼眶通红。 紧握成拳的双手显出淡青色的筋，显然处在极力克制得边缘。 他一见有邪物避过宗辞的攻击，就毫不犹豫地使出灵力，将其击灭。 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了十足的灵力。 而他，丝毫不觉得这是浪费。 也不知走了多久，邪物才开始慢慢消失不见。 “到了，前面就是。”乐净川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停下了步伐。 宗辞见此，返身走回保护层。 沈西眼眶全红，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攥紧的左手在微微颤抖，足以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 “西西……”宗辞察觉出他的状态，心中暗觉后悔。 “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和我说一下？”沈西深吸一口气，胡乱擦了擦自己被水雾弥漫的眼眶，闷闷道，“我又不会拦着你。” 刚才虽说是普通的邪物，但在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宗辞独自跑到保护层外，还是有可能遭到危险。 沈西宁愿两人一起面对危险，也不愿他独自战斗。 “我知道，是我错了。”宗辞将他拉入怀中，将唇贴在他的额头，“我以后做任何事之前，一定和你说，好不好？” “嗯。”得了宗辞的回应，沈西也不矫情，退出他的怀中。 众人早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没多说。 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前方的封印阵上。 八根灵柱，均匀钉在海底岩层上，圈成了一个巨大圆形。中间的圆形中，画着一个巨大的暗红色图腾，还刻着许多神秘莫测的字符。 和乐净川之前所说的一样，八根灵柱上均有了大小不一的裂痕，甚至还有一根灵柱微微倾斜，岌岌可危。 似乎随便一击，就能让它轰然倒地。 “糟了，地面封印也有了裂纹！”乐净川对于封印阵熟悉不已，最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英招走上前去，在离封印阵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 只是几秒的时间，他便伸出两指，贴近唇侧默念着什么，随后，就将一抹灵力堵在了裂纹处。 做完这一切的英招转身，往回走，“裂纹处冒着细微黑雾，刚刚的邪物就是从这个地方冒出来的。” 话音刚落，如泣的婴儿声就从封印底下传来。 在场一行人皆是变了神色。 “底下到底封了什么妖邪？”沈西忍不住问话道。 作为现任海君的乐净川摇了摇头，“抱歉，这事我真的不清楚。” 这个封印阵少数也有千年。 “方叔，你们两个知道吗？” 同样不知情的宗辞，侧身看向了毕方和英招。 毕方和英招对视一眼，叹气道，“那场战争中有太多邪兽了，死的死，伤的伤……” 毕方的话还没有说完，海底层突然强烈震动。 宗辞和乐净川几乎同时，将身侧的恋人拉近，护在怀中。 强烈的晃动一阵盖过一阵，甚至无形之中还携卷来了一股强力的气压。 有妖族成员站不稳，扑倒在地上，大喊，“怎么回事？” 乐朝洋靠在恋人的怀中，勉强站稳。对于这种感觉，他们两人再熟悉不过了。 听见有人问话后，立刻提高声量回答，“是能源武.器的试验。” 毕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凤凰那个老鸟，不是早说和人类领导谈判去了吗？怎么还在继续搞这能源武.器的试验？！” “人心不足蛇吞象。”英招所幸半跪在地上，等待着晃动的过去，“某些人类，早晚要被自己害死！” 这一次，海底的晃动持续得比以往都要久。 封印阵底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啼喊声，隐约中，还给人一种兴奋的感觉。 “宗辞，我感觉不对。”沈西听见这尖锐的叫声，忧心重重。 宗辞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只是伸手，搂紧了他。 忽然间，眼尖的沈西瞥见什么，突然大喊，“海君，朝洋，小心后面！” 乐净川反应及时，立刻带着怀中的人，往后撤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灵柱轰然倒地。 猛烈的撞击力，让灵柱顿时四分五裂，激起满地碎尘。 乐净川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而沈西等人在看清楚情况后，也皆是色变。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封印阵的地下发出极为兴奋的嘶吼声，封印着的邪物在不断撞击着地面。 灵柱一根接一根的倾斜、倒地。眨眼一瞬间，就连封印阵的图腾，也变得四分五裂，岩石松动，几欲破开！ 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 “嘤嘶——” 伴随着刺耳的声响，一个巨大的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第80章 鲛人泪10 热浪突然掀起, 有不少人直接被掀翻在地！ 沈西踉跄了几步, 眼看着就要摔倒。而旁边的宗辞眼疾手快，直接将他拉进怀中护住。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上, 但沈西却没受到半点磕碰。反倒是护着他的宗辞，闷哼一声。 沈西一惊, 想要睁眼去看。但是热浪疾风一阵高过一阵, 地上的风沙迷茫，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宗辞，你没事吧？”沈西紧皱着眉头, 努力眯起眼睛，“是不是磕到了？” “没事。”宗辞回应，“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沈西从宗辞的怀里撤出，挣扎从地上爬起。 他拉住宗辞的手，一使劲，两人便一同站了起来。 让人颇感压力的风浪终于结束, 沈西还没来得及看清, 就听见一声急促呼唤, “宗队、西西！快退后！” 与此同时, 宗辞再度搂住他的腰，急速往后退去。 “嘤嘶——！” 前方传来响亮的嘶吼声, 沈西下意识地往封印阵的中心看去。 而在下一秒, 他被便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不能呼吸。 那是无法用言语叙述的庞然大物！ 九个红色的蛇头, 相互缠绕着, 下面连着巨大的青黄色身躯, 还带着尖锐的倒刺。它的下半身还埋在封印阵中，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活动。 忽然间，他注意到了正前方的一行人。 九个红色的尖形脑袋全部望了过来，暗青色的怪异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众人，无一不闪烁着兴奋的锐光。 它张开嘴巴，吐出蛇信，“嘤嘶——” 眼前此景，令人望而生畏。 所有人动也不动，警惕着眼前的怪物。 “糟了！居然是这东西！”英招语气中满是紧张。 沈西听见这话，侧头问道，“英招前辈，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毕方双手攥紧，代替英招回答，“远古凶兽，九婴。” 天地初分的那段时间，被妖界称为远古。那时，天地间灵力充沛氤氲，交错诞生了许多凶兽和灵兽。 相传九婴就诞生于天地之初，且仅有一只。 眼前这九婴的年纪，怕是比上古祥瑞的毕方和英招都大了许多！ 开始时，天地间还孕育出了一个集大成的灵力者，控制着这些灵兽、凶兽，使之相互制衡，和平相处。 后来，天地间的灵力稍淡。凶兽们本性就恶，开始发生了一场又一场的杀虐，噬食着彼此的身体，以此来获得灵力。 杀戮使得凶兽间的数量急剧减少。 而那些存活下来的凶兽，灵力则被无限提升。它们开始不满足于现状，将主意打到了灵兽们的身上。 所以，才引发了千年之前的那场争斗！ 后来，灵兽和妖族花了很大的牺牲，才将残剩的四只凶兽和无数助阵的妖邪封印。 让它们在轮回的封印阵里相互残杀致死。 可没想到，封印阵才过了千余年，就被破开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只九婴居然还活着！ 九婴被封印了千年，不知此刻的修为如何。但作为千年前争斗的参与者，毕方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都后退！” 眼前的九婴仍是盯着他们，没有动作。 英招往前走了两步，和毕方并肩站在最前方。 “活了那么些岁数，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虽是玩笑的话语，可显然，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哼，我们一把年纪了，交代在这里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孩子们遭殃！” 毕方回应。 九婴似乎不明白他们的交谈，扭动着自己的九个脑袋。 忽然间，它发出一阵极为尖锐的嘶吼声。 声波之大，震得每个人都耳朵发疼。 宗辞当机立断，将沈西的耳朵捂住。他紧皱着眉头，显然也极为不适。 所幸，这声嘶吼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妖怪局的成员各个面露紧张与不安，几秒后，有人大喊，“后方有动静！” 话音刚落，数以百计的黑色邪物，从外围前仆后继地冲了回来，各个都发出兴奋的呼喊声。 又来了！ 众人蹙眉，不约而同地使出灵力，准备解决这些麻烦。 哪知道这些黑色邪物完全没顾得上他们，直接冲着九婴飞去。 而接下来的一幕，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九婴直接张嘴，毫不犹豫地将这些黑色邪物，全部吞噬了下去，一个不剩！ 前后的变化，不过几秒钟！ “……怎么会这样？”有人不可置信。 沈西反应过来，喃喃道，“它故意放出这些邪物，去吸收吞噬各海族人的灵力和修为。然后，再把这些邪物吞噬……” 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心头的不安感终于全面爆发！ “也就是说，它在用这种方法，提升自己的修为。” 被封印了千年，又与其他凶兽相残，九婴的修为肯定不如之前。所以，它才用了这种极端而又残忍的方式！ 开了牙祭，九婴的兴奋劲头更足了！即便此刻行动不便，但它仍有办法进行攻击。 九婴嘶吼一声，九个嘴巴同时张开，直直冲着众人喷出水状毒液！ “小心！”毕方大喊。 可还是有人来不及反应，被浊流击中手臂，当场就腐蚀血肉！ “啊——”那名妖怪局成员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英招侧身，直接一道灵力挥去，直接将那人被腐蚀的手臂砍断！ 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若不及时阻止毒液弥漫，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把他拉出去！你们都先撤退！”英招躲避着毒液，全然没了之前的温润模样，厉声大喊。 毕方试图用保护层去阻挡，当被毒液击中的保护层，没过多久被侵蚀出漏洞，根本无法坚持多久。 “这下怎么办？”不知是谁在慌忙之中问了一句。 沈西躲避着毒液，突然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宗辞、海君，把毒液冻住！” 毒液，是液状。 只有冰冻，才有可能避免！ 乐净川是海君，对于这类冰冻之术自然驾轻就熟。而宗辞的灵力，偏属寒系，也能有所运用。 两人闻言，毫不犹豫地使出灵力。 灵力击中毒液，瞬间就让其冰冻成块！沈西和乐朝洋同时使出灵力，将这些冰冻的毒液打碎成渣。 宗辞和沈西、乐净川和乐朝洋，两对恋人的默契自然无可置疑。 在找对办法后，一下子就将具有威胁的毒液，变成了一堆碎渣。 九婴见攻击背后，怒吼一声，继而喷发出九道火线。它扭动着身躯，将其交织着形成一道火网。 毕方和英招见此，直接变成原形。煽动着羽翼，直接挥火反击！ 远古时期，凶兽和灵兽之间，本就以原形相见。到了上古时期，才开始有了半人形、人形。 九婴一看见两人的圆形，顿时转移了注意力。 九头齐齐朝上，十八双眼珠子盯着毕方和英招，皆是嗜血的光芒。 要知道，它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鸟类！ 九婴对准毕方和英招，连连发动攻击。 一时间，站在地上的宗辞、沈西等人，则是少了威胁。 “现在该怎么办？”沈西担忧。 乐净川湛蓝的眸色中显出一丝坚定，“你们吸引它的注意力，我来……” “不可以！”乐朝洋直接打断他的话。 宗辞眸色深沉，声线绷得很紧，一字一句道，“把它的头，一个个斩下来！” 说罢，他便幻化出半人形，身后五尾摇曳，整个身子都泛出了淡蓝色的灵光。他挥出长剑，将大部分的灵力都渡了上去。 宗辞盯着九婴，脸上毫无退缩之意，他侧头，只对沈西嘱咐了一句，“西西，躲好！” 说罢，就直接从旁侧绕了过去，飞身对准九婴。 沈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远古凶兽，九婴的警惕性如何会差？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它立刻扭动身子，将一蛇头对准了宗辞，直接张开嘴巴，打算将飞身而来的宗辞咬下。 “宗辞！”沈西呼吸一滞。 而上方的宗辞直接将灵剑延长，插入九婴的口中，一脚蹬在蛇首上，借力退开。 九婴吃痛，狠狠咬下。 灵剑本就是由灵力凝聚而成，宗辞当机立断收回灵力，反倒让九婴落了空。 宗辞落回地面，急速退回。 九婴察觉到自己被玩弄，一蛇首直接对准宗辞攻击，后者用灵力一挡再挡。 沈西见此情况，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他利用一块海底岩石藏身。目光却在九婴的九个蛇首见来回扫视，企图抓住漏洞。 乐净川同样也在攻击九婴，乐朝洋则跟在他的身边，协助他。 两人虽不能对九婴造成太大的伤害，也足以让分出一蛇首，减少它对毕方和英招的攻击力。 忽然间，沈西神色一凛。 【宗辞！东南方向，英招前辈对面，左边那个蛇首！】 正在抵御九婴攻击的宗辞，神情一遍。他按照沈西所说，将余光瞥向一处。 与此同时，英招挥动着羽翼，在躲避一道火线时，却突然被另外一处火线扫中。 只是须臾间，他便被九婴抓住机会，狠狠地咬住了他的羽翼。 “英招前辈！”沈西跑了出去，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宗辞利用瞬移，消失了身影。等到再次出现时，他已经挥剑而去，凌厉的剑锋，汇聚了十足的灵力，顿时就将九婴的一蛇首斩了下来。 成了！ 突然遭到伤害的九婴，戾声大喊。 英招抓准机会，抽回羽翼，遭受到攻击的他，一时支撑不足，直直跌落在地面，重新幻化成人形。 沈西恰时跑了过去。 “英招前辈！” 英招浑身浴血，躺在地上，一时无力爬起。 宗辞正在极力引开九婴的注意力。 “英招前辈！我们先离开这里！”沈西扶着英招，朝后方退去。 这里离九婴太近，随时有可能受到危险伤害！ 沈西将英招扶到外侧，立刻就有妖怪局成员围了上来。 英招刚才右翼被九婴咬中，现如今，他变回人形，右手同样流血不止。 沈西小心翼翼地撕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的右手臂上出现了一道很深的咬痕，血流不止，可怖至极。 沈西侧头，看着还在交战的宗辞等人，又见英招痛苦的神色，忽然想起什么，当机立断道，“英招前辈，你别动，我来帮你！” 沈西突然合眼，运出一抹灵力。 “小西你……”英招还没来得及讲话说话。 沈西就将掌心中的白色灵力施在了伤口处。 温热的灵力附着在伤口上，原本剧烈的疼痛感居然逐渐变轻，取而代之的，是伤口长合的瘙痒感。 英招感受到这波灵力的不同寻常，一时想起什么，颇为惊讶地盯着沈西。 后者正专注地使出灵力替他疗伤，丝毫没察觉到这一点。 不出半分钟，伤口就接近愈合，只留下一道血疤。不过很显然，已经不成大问题。 “英招前辈，你先休息。” 沈西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起身跑了回去。 一直在奋战的毕方抓住时机，将鸟喙对准九婴的一蛇首背部，用力撕扯下了一块。 九婴骤然用其他蛇首一扫，蛇身上所带的倒刺，立刻扎在了毕方的神色，将他掀翻出去。 毕方倒地，呕出一道鲜血。 而另外一侧，乐净川和乐朝洋也没好到哪里去。 乐净川不久前才用灵血祭献，本就是强撑着身子。而乐朝洋也受到了他的影响，身子不济。 长时间的缠斗下来，两人双双重伤倒地。 一下子，就只剩下宗辞一人。 九婴的九个蛇首，一个已经被宗辞斩断，但隐约有了再生之势。 而另外八个蛇首又没了对手，一瞬间，九婴就余下的八个蛇首齐齐对准了宗辞。 宗辞凭借一人之力，苦战多时，总会有闪躲不及的时候。 眨眼见，他便中了一击。 沈西就站在他的下方，看见九婴张嘴要咬宗辞的画面，眼眶滋得通红。 不可以受伤！绝对不可以！ 沈西突然爆发出了极为强劲的灵力，竭尽全力朝着九婴击打而去。 九婴被突如其来的灵力，撞得弯了弯身子。 它感受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突然停下攻击，看向了沈西。它打量着沈西，吐着蛇信。 “嘤嘶——” “嘤嘶——” 两声试探性地嘶吼后，九婴就转动八个蛇首，齐齐朝着沈西而去！ 第81章 鲛人泪11 沈西正全神贯注地警惕着眼前的九婴。 见对方身子前来, 还以为它要攻击自己。这种情况下, 沈西怎么会坐以待毙？ 他的掌心早已运转出灵力，暗中搜寻着合适的攻击部位。 九婴又是一声, 又朝沈西贴近了一些。它盯着沈西，一时没有上前, 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嘤嘶——” 沈西只当危险将至，绷紧神色，挥手而去。 瞧见这一幕的毕方, 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小西，不要！” 但却慢了一步。 沈西的灵力已经挥出，直接冲着九婴的蛇眼而去。 九婴全身上下都带上了鳞片和倒刺，只有眼睛, 才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沈西一击必中, 霎时间, 一只蛇眼就猛然爆开。 与此同时, 他急速往后退去！ 没有防备的九婴突然被击中，痛苦嗷叫, 声音尖锐不已。 “西西！”暂时脱困的宗辞飞身而至。 九婴的下半身还被困于阵法中, 仅靠上半身攻击, 范围有限。 宗辞带着沈西, 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如何？有没有受伤？”宗辞心急如焚。 沈西摇了摇头。 宗辞拧着眉头, 忍不住斥了一句，“遇到危险别往上冲！你怎么就是不听劝！”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受伤！”沈西回答。 很快地，他就瞥见了宗辞背后的伤口。很显然，刚刚在和九婴单打独斗时，他受了伤！ 宗辞原本穿的白衬，此刻已被鲜血浸染。 “你还来说我……”沈西顿时就红了眼眶，他刚欲伸手，却被宗辞一把推开。 一道火光隔在两人中间，刚才要是再迟一秒，恐怕就要落在两人身上了！ 沈西抬头看去，震惊不已。 和原先不同，此刻九婴的身上泛出青黄色的光亮。无形之中，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 “糟了，它动怒了！”近处的毕方发现这一点。 英招跑上前来，对着毕方喊道，“小西对它的攻击，居然惹它生气了？” “小西灵力特殊，它把小西当成那个人了。”毕方眉头紧皱。 英招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刚才也觉得，小西的灵力不简单。”他瞥了毕方一眼，下定决心，“死就死吧！绝对不能让这货出来害人！” 两人身受重伤，但在此刻情况下，根本不允许他们退缩。 “嗯！” 毕方和英招一前一后，重新变回原形，朝着九婴冲去，分散着九婴蛇首的攻击。 *** 而另外一边，沈西被宗辞紧急一推，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他的手背磕蹭在地面上，皮肤破了一大片。 察觉到手背上的痛意，沈西只是匆匆一瞥，就起身爬了起来。 忽然间，一道蓝色的保护层落了下来，是宗辞特意给他分出的灵力。 “躲好，别出来！”宗辞落下一句，再次对付起九婴来。 “宗辞！” 这种时刻，沈西根本无法乖乖照做。他疾步跑了上去，意欲追上宗辞。 一道毒液突然袭来，就落在了沈西的脚底，周身的蓝色保护层被侵蚀出空洞。 毒性太强！ 沈西神情严肃，额间都是热汗。他一边躲避着九婴所带来的毒液和火线，另一边又在挥动灵力，试图再次集中九婴的眼睛。 然而已经中计过一次的九婴，显然加强了戒备。 它扭动着蛇身，让沈西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沈西本就不是宗辞那样的大妖，这段时间灵力虽有提升，但总会有力竭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西使出的灵力，越来越弱。 而他移动的速度，也骤然变慢。 “净川！”忽然间，旁边传来乐朝洋的大喊。 为了保护乐朝洋，身受重伤乐净川被九婴集中，倒地呕血不止。 沈西视线移去，有了一瞬的分心。 九婴抓准这个机会，直接扭着一蛇首，狠戾朝着沈西砸去。 腰部突然传来沉重一击，沈西当即就被撞飞了出去，直直砸在一个岩石块上。 “噗！” 剧烈的撞击，似乎将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块。沈西猛然喷出一口血，腹部瞬间被巨疼席卷，继而麻木。 “嘶！”九婴见到这一幕，兴奋大喊。它的蛇首靠近沈西，张开嘴巴，正欲咬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力的剑光突然闪来，刺中它的眼睛。 宗辞移身前来，脸上杀意明显。他奋力举起长剑，再度刺向蛇眼的深处。 紧接着，他汇聚在长剑上的灵力，骤然爆发！ 被刺中的蛇眼，连带着九婴的这半个蛇首，齐齐炸裂。 带着腥臭味的血液滴答落下，溅在沈西的脸上、身上。 九婴被疼痛刺激，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所有的攻击都带上了蛮力。九个蛇身，混乱交缠着，随便一次扫击，就能让周围的岩石碎裂成渣。 宗辞顾不上那么多，落地后，侧身翻转了几下缓冲。随即，他便快步跑到沈西身侧。 “西西？！”宗辞将沈西扶进怀中，伸手触上他的脸颊，呼唤着。 “嗯……”沈西艰难睁眼，却没能忍住，再度呕血。 宗辞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他的手不断擦拭着沈西的嘴角，“乖，忍着点！一定撑住……” 沈西被九婴伤害到体无完肤，身上各处都是血色。宗辞被眼前这一幕，激得双眼血红，眼中隐约覆上了杀意。 “宗辞……”沈西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费力伸手，握住他的手，“不、不可以……” ——不可以再破开自身的封印。 沈西心里明白，若是宗辞破开封印，只会失去理智，徒增杀意。 但现在的他灵力耗尽，已经无法像前两次那样，用灵力帮助宗辞恢复灵智。到时候，只怕他们又会陷入另外一重危急。 最后，全部死在这里！ 那是沈西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不可以，咳咳……”沈西死死握住宗辞的手，深怕他冲动之下，失去理智。 “好，我听你的。”宗辞安抚道，“别说话了，你撑住。” 说罢，他就将沈西抱起，快速带到了外侧。 他将沈西放到一个岩石后层，又往他身上渡了一层保护层，“西西，听我说，别睡着，知道没有？” “嗯。”沈西强趁着，点了点头。 不远处，不知哪个妖怪局成员又喊了一声，“毕方前辈！” 紧接着，地上就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毕方被九婴的蛇身扫到，再次带着沉重的身子坠落在地。 “等我。”宗辞摸了摸沈西的脸颊，贴着他的额头说道，“我们谁也不能丢下对方。” “好。”得了应答，宗辞一狠心，丢下重伤的沈西，转身再度朝着九婴而去。 一招一式，都带着不顾一切的杀意。 *** 同时时刻，乐净川也被乐朝洋扶起。 九婴发了狂，正疯狂地对着英招、宗辞等人攻击。他是在那场杀戮中活下来的远古凶兽，更在封印阵里，顽强存活千年！ 它的狂暴程度，完全超出众人的想象！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聚集了那么多灵力高深的神明、祥瑞和妖兽，都没将它杀死。 如今只依靠区区几人，这胜算，几乎为零！ 而且，封印阵对九婴的制约越来越小，它的下半身隐隐约约有了破土将出的势头！ 一旦等它彻底冲出封印阵，那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乐净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头的某个念想，再次坚定起来。 “朝洋。”乐净川拉住恋人的手，开口，“我要亲自……” 这话还没说完，乐朝洋却突如其来地吻了上去。 乐净川一怔，随即就察觉了这吻的古怪。 很快地，乐朝洋便撤身离开。他看着眼前的恋人，眸中充满了绝决。 朝洋？ 乐净川张了张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甚至还动弹不得！ “对不起。”乐朝洋对他轻轻一笑，“我对你用了禁言术和禁身术。” 乐净川瞳孔微缩，脸上显出一丝恐惧。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对吧？”乐朝洋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微的动作却带着数不尽的温柔爱意。 “其实在我决定回来前，心里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西西和宗队他们两个，是为了帮我，才来的。我不能让他们，为了我而出事。” 乐净川早已经明白了对方所想，全身心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他极力想要冲破身上的禁术。 只可惜，他的身子受损严重，一时间，根本无可奈何。 “净川，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而受到族人非议……我更不想，看见你出事。”乐朝洋突然感觉到手上的凉意，愣了愣。 乐净川双眼通红，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湿润。 “净川。”乐朝洋再度贴上他的唇，“我是你的替灵，有些事情，本就该由我来做。” 他将乐净川的手臂举起，使出灵力，化开一道小口，鲜血顿时就渗了出来。 他用手抹来灵血，落在自己的额间。紧接着，乐朝洋又咬破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鲜血，覆抹在额间。 ——不要！ 乐净川全身紧绷，甚至还带上了颤抖。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冲破禁锢着身体的法术。 他想拦在乐朝洋的面前，阻止这一切！ ——朝洋，不可以！ 只可惜，任凭他倾己全力，也无法破除。 “净川，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如果从一开始就陪着你，那该多好。”乐朝洋垂眸，眼中的液体啪嗒落下。等他抬头时，却对乐净川露出一笑，“我爱你。” 说罢，他便决然转身，朝着封印阵走去。 “百川于海，朝洋于兴。吾心归希，万物归宁……” 低喃的祝词悠悠传来，带着神秘而又熟悉的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传遍了每个人周围。 沈西抬起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实在没有力气，重重地摔了回去。 九婴察觉到了不对劲，九个蛇首齐刷刷地转向乐朝洋，朝他发动攻击。 只可惜，它慢了一步。 乐朝洋突然变成一道蓝色的灵光，直接冲进了阵眼。 “朝洋，不要！”乐净川终于将禁术破了开来，全力朝着封印阵扑了过去。 随即，一道蓝色灵力泛出，将他打退了回去。 “嘤嘶！”九婴所有的蛇首无一例外地，朝上仰去，它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底下的某种牵扯。 “怎么回事？”突然没了危险的众人纷纷停下。 毕方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他看着眼前封印阵所泛出的蓝光，只是一小会儿，就明白了过来。 “朝洋他……”毕方看着跪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乐净川，心痛道，“祭献了。” 乐朝洋身为替灵，在祭献的同时，也招了远古神秘的海洋之力，进一步加固了阵法。 被困在阵法内的九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烈喊叫。 可终是挣不过上古留下的封印阵，被拉扯回了地底。 一切，陡然归于平静。 “宗、宗辞……”沈西听见了乐净川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深觉不对。他半撑着身子，挪了出来。 宗辞听见呼喊，立刻转身，朝着沈西而去。 “西西。”宗辞心疼不已，将他抱了起来。 沈西被痛苦折磨得已经麻木，无力缩在宗辞怀中。他环视一圈，带着不安问道，“宗辞，朝洋呢？他去哪里了？” 宗辞望着他，头一次选择了沉默。 “你告诉我啊……”沈西无神地摇了摇头，“他去哪里了？” “西西，朝洋他救了我们。”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沈西听见这话，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不该是这样的…… 他让乐朝洋回东俪海，是想他和乐净川在一起的。 “宗辞，我错了，是我害了他……”沈西本就受伤严重，如今情绪一激动，更是觉得喘不上气来，“如果、如果我不说服他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西西，不怪你。”宗辞搂紧他，贴着他的额头安慰，“真的不怪你，别哭了。” 沈西心头弥漫着巨大的愧疚感和罪恶感，他抽泣着，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 乐净川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动弹。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始终喃喃着一个名字。 “朝洋……” ——净川，我是你的替灵，有些事情，本就该由我来做。 ——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如果从一开始就陪着你，那该多好。 ——我爱你。 乐净川低下头，伸手捂住脸，似乎有什么，从他的指缝间落下…… 世传，鲛人有泪，落地成珠，其珠价值连城。 但鲜少有世人知晓，用情至深，方得泪珠。 第82章 红绳劫01 沈西再度醒来时, 只觉得全身上下还泛着疼痛。他抬起沉重的眼皮, 却又无力耷拉下来。 沈西张了张口，发觉嗓子干得冒烟。 “水。”他沙哑且轻声地唤着, “宗辞……” 身旁传来轻微的动静，立即就伸来温暖的手掌, 抚摸着他的脸颊, “西西？你醒了？” 耳畔传来温柔的呼唤，带着一丝担忧。 沈西费力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恋人后, 脆弱道，“我难受，想喝水。” 人在生病的时候，面对最亲近的人，总会露出些许委屈。 宗辞心疼，连声安抚, “好, 你别动。” “嗯。” 宗辞匆匆离去。 沈西躺在床上, 耐心地等待着他。他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很陌生，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沈西只觉得大脑昏沉, 又被身上的疼痛弄得不舒服, 不由自主地委屈哼哼着。 没过多久, 脚步声重新传来, 是宗辞回来了。 “西西, 来。”宗辞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 沈西抵在宗辞的怀中，见对方一点一点地将温水送入他的口中。 干燥到冒烟的嗓子，终于有所缓解。 沈西这才有力气，伸手拉住宗辞的手掌，“宗辞，这是在哪里？” “还在鲛人族。”宗辞回答道，用唇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两天？”沈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看向宗辞，发觉对方面容憔悴，甚至眼睛里还多了血丝。 “你是不是一直没合眼？”沈西心间泛起感动。 宗辞勾唇，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只要你没事就好。你受了很重的内伤，虽然已经治疗过了，但是接下来，还是需要好好休息。” “嗯。” 沈西靠在他的怀中，乖巧点头。 很快地，他便想起宗辞背后的伤口，担忧道，“对了，你的伤呢？有没有关系……咳咳咳。” 由于太过急切的缘故，沈西话还没说完，就岔了气，顿时猛烈咳嗽了起来，还带动了身体上的疼痛。 “我没事，你别着急！”宗辞连忙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乖，呼吸。” 沈西被疼痛折磨得眼泛水光，一只手攥紧了被子。 等到好不容易缓了下来，脸色却更差劲了。 宗辞渡出些许灵力，缓缓传入他的体内，“我没事，已经治疗过了。你比我严重多了。” 沈西担心宗辞骗他，不放心地打量着。 见他面色除了疲倦憔悴外，并无不妥，这才微微安心。 宗辞一边给沈西渡着灵力，一边主动给他解释起了这两天的事情。 “那日你昏迷后，凤叔他们就带着一大帮人马赶到了。这一次海族受损严重，而头一批到来的妖怪局成员，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再加上，封印阵刚稳。 凤凰等人并不放心，所以决定暂时留下来。 一来是为了帮助海族，二来是为了让成员们稍作休息养伤，三来便是为了加固封印阵。 沈西听见宗辞的这一段话，眉头紧皱。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去担心。”宗辞伸手，抚上他的眉眼。 沈西应了应，随即想起一事，却沉默着没有开口。 宗辞察觉出了他的失落，浅声开口，“……海君他在重肃海族。这几日，他没提过那件事情。” 沈西垂眸，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悲痛。 “宗辞，我是不是做错了？要不是我……” “西西，你听我说，这事根本怪不到你头上。”宗辞打断他的话，“海君和朝洋之间，有他们自己的选择。那一日情况危急，我想他们两人都怀了同样的打算。” 他们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何况，以他们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他们和海族的缘故，受伤、甚至死亡。 “别把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扯。”宗辞搂紧了他，无力道，“……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这两日，宗辞也在反复回想，心里的不安感就越发浓重。 沈西的性格，比起乐朝洋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朝洋肯在最后关头，为乐净川牺牲。那么沈西，又何尝不是？ 宗辞敢肯定，若是有一日，遇到相似的情况，沈西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是宗辞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在远古凶兽的面前，那么多人的力量都显得渺小。 宗辞活了千年，这样的不安感，只寥寥出现过数次。 “西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丢下我一个。”宗辞忍不住，浅声请求。 “……宗辞？”沈西微怔。 他发现，此刻宗辞说话的语气，是前所未闻的无措与恐惧。 “答应我。”宗辞又是催促。 “嗯。”沈西认真应道，“我不会丢下你，你也不准丢下我，嗯……” 余音未落，他便被轻柔地吻住。宗辞含住他的唇畔，舔舐勾勒。沈西感受到他不同于往的态度，轻启牙关，主动攀附上他的肩膀。 没了以往的激烈，只剩下脉脉温情。 两人的舌尖触在一块，缠绵纠缠了一会儿。宗辞心里还记挂着沈西的伤势，没过多久，就分开了。 沈西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红晕，唇色红通水润。 宗辞见他如此，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再睡一会儿？” “嗯……”沈西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但他却想让宗辞多休息一会儿，“你陪我睡。” 说罢，还扯了扯宗辞的衣服。 “好。”宗辞明白他的用意，露出一抹笑意。 两人躺在床上，紧紧贴在一块。 沈西闭眼，没有多说。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了身旁平稳的呼吸声。他悄咪咪地睁开眼睛，见宗辞睡意深沉，这才安定下来。 沈西伸手，握住宗辞的指尖。 而在下一秒，宗辞便回握住了他。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仍下意识地给出的反应。 沈西由心一笑，重新闭上了眼睛。 *** 四日后，沈西体内的疼痛感散了不少，终于能下床走动走动。 而妖怪局成员也已经休整完毕，准备一同回金都。 临行前，沈西特意来到了乐净川的寝殿门口。他踌躇着，不敢敲门。 突然间，门吱啦着，打开了。 乐净川还没出门，就和沈西打了个照面。 “沈西？”“海君。”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同时停了下来。 乐净川换了一件便服，身后还带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款式很眼熟，是乐朝洋先前的那个背包。 “海君，你这是……”沈西欲言又止。 乐净川打断道，“喊我名字就行，海君……已经不关我的事情了。” 沈西闻言，眉间微蹙。 “海族的内乱已经解决，海君这个位置，别人来当，也是一样的。”乐净川的眸中难以悲哀与落寞，“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挂着这个名头，更像是一个讽刺。” 沈西在来的路上，本来准备好了很多话。 可事到如今，却连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停顿了了好久，才涩涩问出。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留在鲛人族？” 乐净川提了提黑色背包，“去找他。”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沈西瞬间瞪大了眼睛。 “找他？朝洋他……”沈西停顿了下来，他生怕一切都是空欢喜。 乐净川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相传，所有的海族在死后，无意识的灵魂会归于海洋，继而慢慢消散。而每一任的替灵，都是由远古而神秘的海洋之神挑选出来的，他们拥有最坚韧的心志……” 若心志不灭，灵魂不损，或许还有能够重见的一日。 即便千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存在。 “海君。朝洋他……”沈西依旧这样称呼乐净川。他想起乐朝洋生前对他说过的话，认真而坚定地说道，“很爱你。” “所以，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你。” 就像之前，乐净川等乐朝洋回东俪海一样。 心甘情愿，亦是无怨无悔。 乐净川闻言，终于释然一笑，“沈西，谢谢你。朝洋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他一定很开心。” 沈西听见这话，突然就红了眼眶。他胡乱抹掉眼泪，灿烂点头，“嗯，我也是。” “你和君上，祝好。” “海君。”沈西停顿了几秒，说道，“你们……也是。” *** 回程时，凤凰特意调来了几艘载人飞行器。 这一次，妖怪局不少人都受了伤，甚至也出现了牺牲情况。 作为妖怪局的局长，凤凰自然要让大家以最安定的方式回到金都。 宗辞、沈西和凤凰等几位祥瑞，坐在了一个舱房里。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和大家说一下。”凤凰一脸严肃，“这一次的事件，估计有不少邪物出逃。” 那些他们在海底所见识过的黑色邪物，都是在封印阵里消磨了千年，而存活下来的。 戾气很重。 海族遇到它们，不过一小会儿，就会被吸噬完灵力，继而死亡。 而普通人，更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在东俪海周围海域，以及附近城镇进行消灭拦截。但总归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重明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真等它们重新恢复原身，怕是后果严重。” 凤凰看了一眼在场的好友和小辈，叹气道，“这段时间，怕是要辛苦你们几个了。” 宗辞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沈西想起东俪海事件的罪魁祸首，出声问道，“凤凰前辈，海底能源武器的试验，有结果了吗？” “嗯。”凤凰拧着眉头，“是非法的军.火商。” 凤凰说起这事，显然也有些来气，“前段时间，我和人类领导沟通过这事后，他们就秘而不发，私下排查确定后，一举拿下了不少人。只可惜，还是慢了些时间。” 想这些走.私军.火商，行踪一直很隐秘。 这回也是一直在东俪海边界无人海域，借着人类军部内的无量高官，里应外合，弄了这个试验。 “结果呢？” “一旦抓到，按照现在的法律规定，全部要判死刑。”凤凰也知乐朝洋的牺牲，不免又加上一句，“小西，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全程盯着，给人类那方施以压力。” “……一个都不能放过！” “嗯。”沈西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当下唯一还算公正的做法。 但是这些人的死亡，却永远换不回，那些无辜海族的生命了。 *** 回到金都后，宗辞就借着工伤的名义，让沈西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 沈西也知道，自己这回受伤，的确损了身子，便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 流火听闻他们在东俪海的遭遇后，揪心不已。 他主动接过事务所的活儿，替沈西分担着，还让对方好好在家中休息。 宗辞见流火还算懂事，直接将他分配去了事务所，还给他加了工资。乐得小狐狸差点找不着北。 沈西一直留着乐朝洋给他的珍珠，将它牢牢保存了起来。 他坚信，总有一天，海君能够重新找回乐朝洋。 *** 转眼就过了十余天。 沈西天天现在家里，不知不觉被宗辞惯出了懒虫。这一天，直到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 “醒了？”宗辞床沿，看着他。 沈西伸了一个懒腰，挪动着身子，移到了宗辞的身侧，“你怎么还没去侦探所？今天不是周五吗？” “这周最后一天工作日，迟点过去也没事。”宗辞一反常态。 沈西爬起来，俏皮地吹了吹自己额间的碎发，他顶着‘鸡窝’头，笑嘻嘻地调侃道，“宗队，你这样可不行啊，带头翘班。” 宗辞浅笑着，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额间，“还不是为了等某人睡醒。” “等我睡醒？做什么？”沈西耸了耸鼻子，显然不信，“你平常不是都照常上班吗？” 宗辞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个小锦囊。 “送你一个东西。” “嗯？什么？”沈西看见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好奇道。 宗辞将锦囊打开，从中拿出一抹红色。紧接着，他直接伸手，将这东西戴在了沈西的手上。 沈西垂眸一看，发现是根红绳。 上面只多了一颗白玉圆珠，款式简单。可这红绳，却莫名让沈西移不开眼睛。 第83章 红绳劫02 沈西扬起手, 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红绳。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上方的白玉珠子，欣喜不已，“宗辞，你送我的吗？” “当然。”宗辞勾唇, “喜欢吗？” 沈西点了点头, “嗯。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当然喜欢！” 他咧开笑容，反复抚摸着红绳，如视珍宝。 宗辞瞧见他的表情, 心间一动, “那就要一直带着, 不准摘下来。” 沈西二话不说, 肯定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追问, “今天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啊, 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宗辞捏住他的手，风轻云淡地说道, “今天是我的生辰。” 沈西闻言，一愣, 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我、我不知道……” 其实这根本怪不了沈西，两人刚在一起后，沈西就细心观察过宗辞的很多生活习惯, 包括还问了他很多事情。 但是关于生辰这点, 宗辞始终避而不谈。 沈西知道, 宗辞的母亲，在他的百岁宴上逝去。宗辞的生辰，同样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所以沈西也就没有多问。 没想到今日，宗辞会猝不及防地和他说出这话。 “对不起。”沈西突然手忙脚乱一起，脸上还闪过无措，“我、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 宗辞拉扯住他，将他带进自己的怀中，“没关系，你已经送我礼物了。” “嗯？什么意思？” 沈西不解地看着宗辞，还以为对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不好意思地诚实喏声，“……我还没送呢。” 他羞愧垂头，修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宗辞轻笑，吻了吻他的耳畔。他牵起沈西戴着红绳的手，认真说道，“这个红绳，可是入了宗家，才能给的。你刚才亲口答应我，要一直带着。你说，送我的这个礼物，大不大？” 沈西反应过来，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宗辞。 “什么？这、这……”突然变成结巴的沈西，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反倒是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在激动，还是在紧张。 宗辞捏了捏他热乎乎的脸颊，笑道，“怎么样？都是宗家的人了。” 沈西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红绳，突然噗呲一声，傻兮兮地笑了。 他勾住宗辞的肩膀，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宗辞！” 柔软的毛发贴着皮肤，有点小痒。 “嗯？”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沈西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宗辞失笑，反问，“你是不是说反了？嗯？宗家小媳妇？” 自从上次英招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小媳妇’后，宗辞就像是记住了，时不时就拿出来调趣沈西一句。 沈西假意咳嗽两声，嘟囔道，“我就口头爽一下，也不行吗？” 宗辞眸中露出浓厚的笑意，无奈摇头。 也许被赋予了特殊含义，沈西对这根红绳，是越看越喜欢。 “宗辞，这根红绳，是怎么来的？” “我刚出生时，我母亲就取了我心头血，和我心前的毛发，揉入灵力，编织而成。” 沈西惊讶不已，“居然是这样？” “嗯。” “上面白色的珠子，是我听从了母亲的意思，自己找的。” 这串红绳，意义重大。 沈西听见这一番话，更是珍惜不已。 “宗辞，我会好好保存的。”沈西靠在他的怀中，“无论到哪里，都要带着它！” “好。”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宗辞才赶着时间，回了侦探所。 既然已经知道了宗辞的生辰，沈西就不会坐以待毙。 他给傅晟临发了消息，又问了几个‘傅氏食谱’，这才出门购置了一大堆食材。 *** 一个小时后，沈西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堆食材，走回家中。 这才出了电梯门，他就发现家门口站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判官大人？”沈西连忙提着食材，走上前去。 崔煜还是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勾勒着许多复杂且精致的纹样，看上去气度翩翩。 如墨的长发被束起，露出他邪美至极的五官。 由于常年待在阴府的缘故，崔煜的皮肤泛着透感的白皙，连带着显得唇色，也艳红了几分。 崔煜瞧见沈西，只是一个简单的勾唇，就显出了一种瑰丽而迷人的美感。 自古美色皆正义。 沈西一时看呆了，好几秒才缓过劲。 他咽了咽口水，在心底莫名念叨了几句：沈西沈西，你还有宗辞呢，可不能对不起他。 “崔判官，你、你怎么来了？” “就是专程来找你的。”崔煜瞧出他脸上紧张的红晕，又笑了笑，“你去买食材了？” “额，对！今天宗辞生……”沈西话还没有说完，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当着外人的面，去说宗辞不愿意提起的生辰，沈西觉得不太好。 哪知崔煜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未尽之意，“我知道，今天是宗辞的生辰。我就是为了这事，特意来找你的。” 沈西面露疑惑。 “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你打算，就站在门口和我聊？”崔煜摆弄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邪气满满对着沈西道，“提着那么多东西，要是累坏了，宗辞非得怪我不成。” 沈西不好意思，伸手按了指纹开门，“崔判官，你请进。” 崔煜也不同他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布置得很好，总算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了。”崔煜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中肯评价。 沈西知道，崔煜和宗辞两人是旧相识，听见这话后，倒也没有生疑。 “判官觉得这样布置，好看吗？”沈西放下食材，笑着问道。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沈西也嫌弃家中的布置太过清冷。经常在周末时间段，拉着宗辞去挑选一些装饰物和家具，这才给了这套房子一点人情味。 “好多了。”崔煜如实回答，转而给出建议，“不过窗帘的颜色，还可以换浅一点。现在这个颜色，太老气了。” 这一说，倒正好中了沈西的打算，“没错没错！我正打算，等天气再热一点，就换掉！” 沈西本就对崔煜没什么防备心，顿时打开话匣子，说了一通。 崔煜半抵在墙上，静静听着。他的嘴角带着似有如无的笑意，而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对了，判官，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沈西终于记起正事，忍不住问道。 崔煜直起身子，摊开掌心，运转出一抹灵力。很快地，他的手中就多了一个木盒子。 “给你的。”他递到沈西面前，平静道。 “给我的？”沈西犹豫着，接过后却没着急打开。 崔煜假装没看懂他的迟疑，直道，“宗辞的生辰，本就该给他送贺礼。但总觉得，他什么都不需要，干脆送给你好了。”崔煜顿了顿，斜眼一凝，挑眉道，“反正，这东西，很适合你。” “这不是合适吧？”沈西双手捧着木盒子，还是没将它打开，“判官你突然送我礼物，我……” 话还没有说完。 崔煜的指尖就溢出一抹灵力，木盒子突然掀起，里面的东西立刻展露在了沈西的眼前。 “皇玉扇。”崔煜启唇，道出名讳。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滑润光泽的扇骨，通透的玉色，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乱收。”沈西连连摇头。 崔煜靠近他，将扇子从盒中拿出，簌地一下，展开扇面。 “这扇是上古灵器，只用将灵力汇入扇骨，它便会顺着延伸至扇面，轻轻一扇，就能将原有的灵力扩大无数倍，最适合你。其实宗辞这段时间在打听，适合给你用的神器。” “大概是因为东俪海一战的缘故。” 沈西的灵力特殊，修为增加一直很慢。如果遇到危险情况，使出全力的他，根本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如果能有皇玉扇这样的灵器，合理运用，将其自身的灵力扩大发挥，的确如有神助。 沈西哑然，半晌才开了口，“判官，你都已经知道了？” “东俪海海族死伤无数，我想不知道都难。”崔煜挑眉，“这扇子最适合你。” 沈西隐约有些心动，但无功不受禄。 崔煜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干脆将扇子丢回盒子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送你们的贺礼。” “什么？”沈西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化，给弄懵了。 崔煜目光凝在他的手腕上，“他给你的红绳？” “嗯。” “那不就对了？我不该祝贺你们？这不是宗家特意给未来媳妇的？” 沈西闻言，耳根一红。但他越发疑惑了，“判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崔煜移开眼睛，掩住眸中的黯淡。 几秒后，他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们宗家，专门拿这东西骗人。” “行了，东西留着，我先走了。”崔煜简单落下一句，转身朝门走去。 ……什么叫做‘专门拿这东西骗人’？ 沈西疑惑，侧身看着他。忽然间，他的余光落在了崔煜身后的束发上。 黑色的发丝被一根红绳绑着，上面带着一点白色的圆润珠子。 和沈西手上的红绳，格外相似。 “判官，等等！”沈西下意识地喊道，“你头发上的红绳……” 沈西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这样贸然开口询问，总归没礼貌。 崔煜顿了顿步伐，只是传来一声似有如无的轻笑，随即就散了身影。 沈西站在原地，心绪莫名低了一分。 他总觉得，崔煜最后的身影是说不出的孤单落寞。 *** 旁晚近六点。 宗辞回到家中，看着沈西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干得热火朝天。 他看着已经被布置完善的餐桌，以及三道已经做好的菜色，眸中洋溢出满足。 “西西。”宗辞换下鞋子，喊了一声。 沈西正全神贯注做饭，原本还没反应宗辞已经回来了。听见这句喊叫后，才急匆匆地转身。 “宗辞！”沈西的手上还拿着锅铲，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宗辞。 “慢点。”宗辞浅笑着，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沈西也不客气，双腿直接勾上宗辞的腰，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当然，他还是将手中的锅铲小心翼翼地避开恋人。 宗辞掂了掂他的重量，玩笑道，“我家西西要变成小胖狗了。” 沈西轻哼一声，贴住他的唇，嘟嘟囔囔地反驳道，“才没有！我可是很标准的体型！” 要不是这段时间，宗辞一直让他在家里休息，他才不会变胖。 “没事，胖点手感好。”宗辞蹭了蹭他的鼻尖，玩笑着说。他将沈西放在桌沿，“准备这些东西，累不累？” “才不累呢。”沈西笑嘻嘻地说道，“也就四菜一汤，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他贴在宗辞，下意识地就撒娇道，“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吃哦，我的厨艺肯定进步了！” 宗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吗？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 “我的鱼！”沈西猛然变色，推开宗辞，从桌上蹦跶下来，手中拿着锅铲，跑进厨房。脚上的拖鞋还在啪嗒啪嗒作响。 宗辞忍俊不禁，无奈摇头。 他转身走进客厅，一下子就瞥见了茶几上的木色盒子。 宗辞走了过去，拿起盒子问道，“西西，桌上的盒子是你的？” 在厨房内忙碌的沈西，胡乱应答，“啊，嗯嗯嗯。” 宗辞闻言，伸手将木盒子打开。他的视线落在玉扇上，视线微凝，“皇玉扇？” “宗辞，来吃饭了。”沈西把东西准备好，喊道。 “嗯。”宗辞走了过去，“西西，这东西是崔煜送给你的？” 沈西坐在位置上，擦了擦手，点头，“对，判官今天下午来过了。” 他将下午崔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宗辞。 “这东西很贵重，是不是还给他比较好？” 宗辞闻言，将东西放下，“不必了，的确挺适合你，你拿着用吧。崔煜这人，一旦决定的事情，旁人改变不了。况且，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谢他。” “哦，那好。”沈西听见宗辞话，这才打消了顾虑。 沈西忽然想起崔煜头上的红绳，眼神微闪。 “西西，你在想什么呢？”宗辞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他的失神。 “啊？没什么……”沈西将米饭递给宗辞。 宗辞接过，却放在面前没有动弹。他望着沈西，肯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沈西张了张口，不确定地问道，“宗辞，你和判官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宗辞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滞，继而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西西，你在乱说什么？” 沈西自觉过分，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 “到底怎么回事？”宗辞虽没生他的气，但也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沈西吞吞吐吐地说道，“判官他、他也有一样的红绳啊……你上午不是和我说，这东西是你母亲编起来，只送给宗家人的吗？” 沈西这话刚刚说完，脑中就突然灵光闪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宗辞，喃喃道，“不会吧……” 宗辞瞧见他的反应，一叹，“自己想明白了？” “……”沈西没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宗辞见此，轻声将事实说出，“崔煜的红绳，是我哥送给他的。” 沈西抿唇，不语。 “就在他们要成婚的三天前，我哥为了救我……”宗辞停了下来，眸底浸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沈西察觉到他的情绪，拉住他的手，无声给予安慰。 “我哥死后，崔煜毕生都在寻找他。” 明知道恋人魂飞魄散，却不甘心就此放下。 “他生前是人，死后也只是个寻常小鬼。我原以为他会抛下一切，转世再生。可没想到……” 崔煜硬生生扛了下来，他不愿意投世忘记宗珩。想尽一切办法，稳住自己的魂魄。一步步地，成了如今地府的主宰。 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弃过寻找宗珩。 第84章 红绳劫03 次日。 沈西在宗辞前夜的‘不懈努力’下, 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 才爬了起来。 “哎呦！”动作幅度太大的沈西，被腰部的酸痛一刺激, 顿时喊出声来。他自暴自弃，重新躺了回去。 旁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则是留下了一张电子便签。 ——给你准备了粥，如果凉了，记得热一下再喝。另外，睡醒给我打电话。宗辞留。 沈西一笑, 将电子便签放到一侧。 他拿起手机, 给宗辞拨了一个视频通讯。只是响了两声, 那头就接了起来。 “宗辞。”沈西看见视频中恋人的脸，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我睡醒了。” 语音中是说出的眷恋, 还透着点鼻音。 宗辞展露笑意, “已经不早了，你就待在家里休息？” “不了，我想要出门。”沈西想起一事，重新忍着腰酸背痛爬了起来。 宗辞看见他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来所里？” “不是，我想要去……”沈西走近卫生间, 将手机隔在一侧, 准备洗漱, “我想去找判官。” “找他？”宗辞愣了一瞬，脸上不解很快就被明了所取代，“因为我昨天和你说过的事情？” 昨天，对于崔煜和宗珩的事情，宗辞并没多说。但沈西却从寥寥数语中，感受到了无奈和心酸。 沈西睡前，一直记挂着这个事情。所以，才生出了这个念头。 “西西，崔煜他不会愿意提起往事的。”宗辞面露难色，阻止他，“你别去了，免得触了他的伤心事。” “宗辞，我明白。”沈西点头，“我不会强制性去让他和我说往事。可是你想过没，这么多年，判官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宗珩的死，不仅折磨了判官，更是宗辞心中的一个结。 “像判官那样的性格，肯定知道你有愧疚，所以他从没找你倾诉过，对不对？”沈西反问。 视频那头的宗辞有了一瞬的沉默。 的确，这么些年来，因为宗珩的原因，两人的关系虽然走得近。但每次的见面，都是喝酒。 而崔煜，即便喝醉了酒，也从未倾诉过一个字。 沈西从恋人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他故作嬉皮笑脸地说道，“好啦，我心里有分寸，不会乱讲话的。判官不是一直都挺想让我去阴府玩？再说了，他昨天还送了我皇玉扇呢，我就当作去谢谢他，可以吗？” 阴府虽然杂乱，杀气、怨气、阴气都不少。 但就凭沈西和宗辞的关系，崔煜便也不会让他出事。 “宗辞，我能去吗？”沈西又问。 “知道了，你想去就去吧。阴府的入口在上次那个点……”宗辞还是不放心阴府的环境，仔细交代了一番，还把通行密语告诉了沈西，“记住，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等侦探所忙完，我就去接你。” 沈西眼角弯弯，笑道，“嗯，好。” 两人挂完视频，沈西就分块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物后，他就打车前往了上次那个废弃的工地。 *** 和上次雪地案不同，现如今已到了五月，空气里带上了点热度。 那座废弃的工厂，还是和原先一样，毫无人迹。 原本拦路的铁栅栏，不知道被谁打开，让沈西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内层。 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传来，和外部的温度相差很大。 沈西莫名泛起了鸡皮疙瘩，连忙伸手揉了揉身子。他边走边嘟囔道，“上次大冷天的还没感觉，现在一对比，居然温度相差那么大。” 很快地，他就来到了上次的落脚点。 他想起宗辞说过的通行密语，连忙使出灵力，合着默念的术语，挥至一个点。 没过多久，一团黑雾就弥漫了出来。 沈西眸色一亮。 那团黑雾很快就凝结成了一道身影，但不是崔煜。 “是你？”那人开了口。 来人戴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浑身发出的冷气场让沈西有些惧怕。 沈西定了定心神，随即回想起来。这个带着面具的人，是崔煜身边的副官，也就是原先阴府的主人——阎叙。 “阎叙大人？”沈西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没有将对方称为副官，反倒客气地称了一声大人。 阎叙带着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真实的情绪。过了几秒，他才肯定道，“你是沈西。” “是。请问崔判官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阎叙闻言，一步、一步地靠近沈西。他和崔煜一样，都是掌管了生死大权的人。但崔煜习惯了用肆意玩笑，来掩盖这自己的气场。 而阎叙不同，浑身泛着凌厉的气势，暗叫沈西觉得惊心。 沈西见他越靠越近，鼻端更是充斥着对方身上的血味。 他移开眼，心里暗叫后悔：早知道喊来的是阎叙，他就不来了！ “你找大人，要做什么？”阎叙在仅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沈西一滞，他慢半拍地看向阎叙。没想到，这一次，他竟意外看清楚了那掩藏在面具之下的双眸。 那是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里面带着三分锐利，两分沉稳。 也许是感觉到了沈西的审视，阎叙眸光一闪，再度问话，“你找大人，要做什么？” “啊？哦！”沈西连忙回神，他露出了一抹善意无害的笑容，轻声回答，“来找崔判官……额，来找崔判官聊天。” 说罢，又暗搓搓地打量了阎叙一眼。 不得不说，阎叙的身形很出色，而掩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也足够出彩。按理来说，他的颜值并不差。带着一个面具，着实有些奇怪。 “找大人聊天？”阎叙反问。他并没有想到，沈西的理由居然如此简单。 沈西肯定点了点头，“嗯。” 阎叙口中的‘大人’，是指崔煜。听他的语气，好像很尊重崔煜。 崔煜从一个魂魄，变成了现在的判官。而前一任的阴府主人，居然甘心奉他为主…… 沈西一想到这点，心头的好奇更重了。 阎叙知道沈西和宗辞关系不浅，没有多加怀疑。更何况，以大人现在的状态，有个人聊聊天，应该也是好事。 “你跟我来。” “哦，好的。”沈西连忙压下好奇心，跟上阎叙。 阎叙没走几步，身影就突然消失了。沈西一愣，脚步慢了半拍，他没来得及停下，就被吸入了一个地方。 等到他再度回神时，周围光线已然暗了不少。 刚才消失的阎叙，就在他的前头。 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沈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了传说中的阴府了！ “跟紧我，注意脚底下。”阎叙出声提醒了一句。 沈西闻言，低头一看，瞬间惊到了。 他们站在一块石柱上，而底下，是通红燃烧的火海。沈西只是瞥了一眼，就莫名觉得皮肤发热。 而前方，都是由石柱铺成的悬空道路，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入火海。 沈西咽了咽紧张的口水，小心翼翼地跟着阎叙朝前走。 等到过了这一段路后，沈西只觉得自己冷汗盈盈。 终于踩着平时的地面，他微微定心，继续跟在阎叙的身后。 一路上，不是冒着尖锐冷光的刀上，就是噼里啪啦作响的油锅。甚至还遇到了鬼官带着一队鬼魂往孟婆桥上赶。 而桥边的河道上，则是一盏盏漂浮的明灯。 民间传说中，关于阴府的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沈西走马观花地看着，虽都只是粗粗一眼，但显然也颇为激动。 两人走了一会儿，沈西就被阎叙带带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殿堂。 两侧的鬼官看见阎叙后，立刻高呼‘副官’，语气十分尊敬。 阎叙颔首，继续朝前走。他绕到后面，将沈西带到了一间寝殿前，“大人，有人找。” 沈西听见这话，了然。 果然，内部很快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谁？” “崔判官，是我，沈西。”沈西主动开口。 寝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浓烈的酒香迎面扑来。只是随便一瞥，就能看见寝殿内的地上倒了不少酒罐。 “大人，你喝太多了……”阎叙欲言又止，似乎带着点担忧。 “副官，你退下吧。”崔煜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沈西听见两人截然不同的语气，有些莫名。沈西侧头看向阎叙，虽然无法探清对方的神情，但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失意。 “进去吧。”阎叙注意到沈西的视线，平静说道。 沈西没有多言，走了进去。 寝殿门应声关上。 崔煜所住的寝殿不小，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罐，气味浓烈。他环顾一周，视线很快便落在一处。 沈西走近，“崔判官？” 崔煜正半靠在床头，原本平整的衣服有些褶皱，随意拢在身上。他端着一个半大的酒罐，正大口地往嘴里喝着。 溢满的酒水来不及咽下，顺着优美的脖颈往下滑落，浸入黑色衣料内，没了踪迹。 原本系在身后的三千发丝垂落，也许是沾了酒水的缘故，他白皙的脸上也贴上了几缕发丝，看上去凌乱至极。崔煜似是微醉，眸色敛着一丝迷人的水光，莫名带着令人惊心的美感。 崔煜侧头看见沈西，勾唇一笑，他突然撑住床面起身。 “崔判官……”沈西生怕他喝醉了酒，走不稳。 哪知他近半点没摇晃，直径走到沈西的面前。他眼角微挑，修长的手指直接触上了沈西的肩头，含着一丝酒气，却不让人觉得反感。 “沈西，你不会是来还我扇子吧？” 沈西连忙回应，“才、才不是呢，就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崔煜轻笑，抽回手，调侃道，“我可没兴趣听你和宗辞那家伙的感情事。” “不是。”沈西看向他，直言，“我只是听说了你和宗大哥的事情，所以……” 崔煜眸光微变，“所以干嘛？” 沈西一凝，半晌才开口，小心翼翼地浅声道出，“我只是觉得，需要一个人陪你说说话。”他看着满地的酒罐，又看见崔煜手上攥紧一抹红色，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你压抑太久了。” 长时间以来，崔煜都以云淡风轻的肆意态度，来掩饰他心中的真实情绪。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可他心里的痛苦，根本不会减少半分。 沈西低声问话，“我们也算半个家人了，对吧？” 崔煜勾了勾唇，却又落下。他沉默了许久，这才干涩开了口，转移了话题，“这里阴气重，宗辞怎么舍得让你来这里？” “想来就来了。”沈西特别神气地说，“他才管不住我。” 崔煜轻声一笑，毫不客气地反驳，“装模作样。” 被戳穿的沈西咳嗽两声，评价道，“判官你说话还挺毒的。” 崔煜没有否认这点，只是拿起两罐酒壶，他将其中一罐抛给沈西，开了口，“想要和我聊天，得会喝酒。” 沈西掂了掂酒罐的重量，还挺沉的。 一向不会喝酒的他，顿时纠结得将脸拧成了一团。 崔煜见他如此，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两个男人聚在一起不喝酒……难不成，我们要围坐在一起，嗑嗑瓜子，喝喝茶，然后进行‘妯娌’间的友好对话？” ‘妯娌’？ 沈西想了想崔煜所说的那个画面，瞬间摇头。 他紧紧抱着酒罐子，定下决心：算了！今天就舍命陪判官了！ “喝就喝！” “这就对了，喝醉了也没事，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崔煜拿起酒罐，朝着门口走去。 沈西连忙跟上，“我们去哪里？” “这里阴气太重，不是你能待太久的地方。”崔煜轻描淡写地回答，但这话语中，暗含对沈西的关心。 沈西想到这里，露出一丝笑意。 崔煜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嘱咐道，“跟紧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85章 红绳劫04 沈西抱着酒坛子, 随同崔煜走着。 两人从寝殿内走出, 延着曲曲折折的回廊，七拐八拐的。 沈西看着跟前的人, 忍不住问道，“判官,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个地方，毕竟聚满了阴气和死气，无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诡异的寒意总会渗透进体内, 很不舒服。 最初的兴奋劲消失后, 沈西就有些受不住了。 “快到了。” 崔煜侧身, 瞧了瞧沈西的状态，停下步伐。 他挥手，运出一层暗红色的结界, 小范围地圈住了沈西。 沈西被突如其来的保护弄懵了, 随即就有些不好意思，“判官，我没那么弱……” “叫我崔煜就好了。”崔煜开口，率先改了称谓。他顿了顿，又道, “我知道你没那么弱，这不是用来保护你的。” 沈西闻言, ‘啊’了一声, 显然没弄明白这意思。 哪知崔煜突然走了过来, 拉住他的手。 眼前黑色雾气弥漫，紧接着，沈西就被拉至了另外一个地方。 和原先的阴府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来咯！客官！你请慢用！”耳旁突然响起这个声响，将沈西吓了一大跳。 沈西四周张望，才发觉自己置身于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酒馆中。 而崔煜就站在他的身侧，他顺势打开了一壶酒，灌了自己一口。 沈西不明所以，“崔、崔煜，这里是？” “几百年前，我得了一枚铜镜，在铜镜内可以幻生出天地万物。机缘巧合，它认我做了主，若不是沾了我的灵力气息，刚才你就进不来。” 话音刚落，刚才那名呼喊的店小二，就从崔煜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紧接着，他继续若无其事地朝着楼下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出崔煜的存在。 沈西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一切都是假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也是不存在的。” 铜镜内的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而沈西和崔煜，只不过是个旁观者的虚体罢了。 “原来如此。”沈西第一次遇见这么新奇的事物。他不免在心中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他学着崔煜的样子，将酒罐子的封口打开，浓烈的酒香瞬间就溢了出来。沈西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这一闹，沈西对手上的这罐酒，瞬间打消了念头。 崔煜看见他的样子，轻笑出声，笑嗔了一声，“没出息。” 沈西也不恼，揉了揉被酒味弄得发痒的鼻端，张嘴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时间……” 余音未落，街道上就响起了声音。 “小公子啊，你等等老奴啊！” 崔煜脸色微变，沈西见此，连忙走到窗边，朝外探去。 大街上，人烟稀少。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正疾步朝前走去，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步伐急急，气喘吁吁。 少年听见身后人的呼唤，转过身去，他微仰着头，容貌还显着点率性稚嫩，一袭白衣衬得他极为出挑。 只是他的眼尾微挑，明亮的眸色透出流光转动。他看着中年男子劳累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偏生出一种邪美。 两种不同的气在他的身上融合，十分特别，但不怪异。 这一下子，沈西彻底反应过来。 街道上的少年分明就是崔煜！或者说，是少年时期的崔煜！ “崔煜，这……”沈西满是惊奇。 “是我。”崔煜简单明了，“看下去就知道了。” 沈西闻言，没再吭声。难道崔煜是把以前的事情，在这铜镜里都回忆了一遍？ 那宗珩大哥呢？会不会也出现在这里？ 沈西胡乱想着，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头也被好奇填满。 “顺叔，瞧把你累着！”少年崔煜重新走到顺叔跟前，替他顺了顺气，“您老就别担心了，我就是去买瓶桂花酒尝尝，出不了大事的。” “小公子啊，不可以啊。”顺叔摆摆手，语重心长道，“我替你瞒着老爷喝酒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对了！” 沈西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崔煜手上的酒罐子。 敢情从小就会喝酒啊？怪不得酒量那么好。 “再说了，今晚是鬼节！你看看大街上都没几个人，说不定你那家桂花酒铺也没开。”顺叔仍是劝个不停，“小公子啊，迟点你万一撞上了阴官，再撞上点吃人的小鬼，出了事情……” 顺叔滔滔不绝地讲着‘鬼’事，倒真让少年崔煜感到了一丝害怕。 他缩了缩脖子，捂住耳朵，“顺叔，你别说了！我、我去去就行，不会遇上那些鬼东西的！” 少年崔煜似乎是怕顺叔再唠叨，话语刚落，就撒腿跑得没影子了。 沈西见他这活泼样子，乐呵出声，“崔煜，你少年时也太皮了吧，还偷偷喝酒？” 崔煜闻言，挑眉。他从酒馆里走了出去，“我父亲是读书人，考□□名后做了个官。他一言一行都恪守书中教诲，觉得喝酒误事，所以从不允许我碰。” 沈西和他并排走着。 “要不是为了那家桂花酒，说不定，我这一生都会不同。”崔煜轻言道出。 沈西还没来得及理解这话的深意，崔煜就停了下来。 前方熟悉而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少年崔煜。 “果然好运气，趁着打烊前买到了！”说话间，还带着愉悦和满足。 一个昏暗的小巷内，少年崔煜拿着一壶酒，特意打开，放在鼻端嗅了嗅。再次抬头时，满脸陶醉。 忽然间，巷子内突然传来‘咕咕’的诡异声音。 正全神贯注看着的沈西，被这声音戳得头皮发麻。而对面的少年崔煜，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神情凝固，继而升起恐惧。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多，不断地回荡在巷子内，甚至还有什么，在抵在他的耳畔吹气。少年崔煜想起刚才顺叔说过的事情，顿时惊慌失措，毫无章法地喊叫着，朝着巷口跑去。 可不知怎么，巷子的距离被无限地延长，好像就是跑不出来。 忽然间，他在黑暗中撞上了什么，身子顿时僵硬了！ 被恐惧全面支配的崔煜再也控制不住，喊了出来，“鬼啊啊！啊啊别抓我！” “我不该偷偷去买酒喝的，我错了！” 凄惨可怜的声音传来，沈西原本紧揪着的心情突然一变，嗤笑出声，“崔煜，原来你怕鬼啊？” 崔煜睨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喝了口酒，没答话。 沈西忍着笑意，继续看着。 少年崔煜尚处在惊吓中，又莫名撞上一‘物’。手上的桂花酒罐顿时掉落在地，罐碎酒溅，甜美的桂花酒香散了出来。 突然间，涌出一道光亮。 “别怕，我不是鬼。”简单六个字，在耳畔响起。 温润的声线，带着莫名令人安定的味道。 “嗯？”少年崔煜听见这声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对方手中拿着一颗珠子，散发出了光亮。崔煜见巷子内不再昏暗不堪，这才慢吞吞地抬头。恰时，对方也正低头看向他。 男人的长相很俊毅，如同雕刻过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的眸色中含着点笑意，薄唇微抿，透出一丝性感。简单淡青色的长袍加身，偏生出一种优雅华贵的味道。 旁观的沈西见此，不由自主地抱紧酒罐子：这面容，分明和宗辞有着几分相似！这人，是宗珩大哥？！ “宗珩……”身旁突然传来低喃。 早有预料的沈西，不由看向旁边的崔煜。而对方正紧紧盯着巷口的两人，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让沈西心疼。 崔煜由于惊吓，眼中还敛着点水意，白皙的脸上透着点红晕，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里有鬼。”他不忘提醒宗珩一句。由于紧张，崔煜还浑然不觉，此刻的自己正紧贴着宗珩。 宗珩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他退后了两步，离开崔煜。 哪知崔煜立刻迈了两步，跟上他。 宗珩没说话，转身朝着巷口走去。生怕自己落单的崔煜紧巴巴地跟在他的后侧。 这回，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出了巷子。 崔煜瞧见自己熟悉的街道，终于松了口气，他毫不吝啬地朝宗珩扬起笑意，“谢谢。” 灿烂的笑意，令人目眩。 宗珩明显一滞，随即弯起嘴角，叹道，“像你这样娇贵的小公子，鬼节还敢出来乱跑？府中没人管？” 崔煜低头瞧了瞧自己，反驳，“我才不娇贵。我就是出来买个桂花酒……” 话还没有说完，崔煜就盯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崔煜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开口，“因为撞到你，我的桂花酒没拿稳打碎了。”他凑近宗珩，仰头玩笑道，“你说吧，该怎么办？” 好了伤疤忘了疼，显然最适合形容此刻的崔煜。 “是吗？”宗珩挑眉。 “当然。”崔煜理直气壮地点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狡黠。 宗珩无奈轻叹，可心里莫名多出一丝趣味，很想再与这个小公子闹上一番。 宗珩扬了扬自己的衣摆，低声道出，“因为某个小公子怕鬼，无缘无故撞上我后，自己还失手翻了桂花酒，结果酒水全溅在我衣服上了……” 崔煜低头看去，只见宗珩的衣物上，沾了大量的酒水，颜色一深一浅，很明显。 这下子，崔煜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子有些发烧。 宗珩走近他，原封不动地将那句话奉还，“你说吧，该怎么办？” 第86章 红绳劫05 ——你说吧, 该怎么办？ 崔煜一时语塞, 强装着脸上淡定, 心里不免认真回想起来。 怕鬼的人是他, 撞到别人的人是他，把酒打碎的人是他, 就连弄脏别人衣服的人……也是他。 崔煜越想越觉得难为情, 脸颊竟烫得通红。 宗珩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虽然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但是听你一讲, 的确是我的不对。”崔煜想了想, 干脆果断地承认错误。 宗珩见他坦率的言语, 不免一笑。 崔煜拿不准他这笑的含义, 又想着赔礼道歉, 于是试探着问道, “要不，我赔你一件衣物？” 他打量了一下宗珩的身形, 思索着说，“虽然我家就在不远处, 但是我的衣物, 你应该穿不下。今晚是鬼节, 很多铺子都没开, 等明天行吗？” 崔煜仰头，一双泛着碎碎星光的眼眸格外迷人。 宗珩原本也没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眼前这少年, 和自家弟弟年纪相仿, 才想着逗上一逗。 哪知少年不仅当了真，还想着给他赔礼道歉。 宗珩是千乘国现任的君上，随身所穿的衣物并不是普通材质，民间衣料自然代替不了。 可不知怎么，面对少年充满希翼且真诚的目光，他竟破天荒点头，“好。那到时候，我也赔你一瓶桂花酒。” 崔煜闻言，当即冲他弯起嘴角，“好！那就说定了！” 少年的长相本就七分纯挚，三分邪气。如今一笑，眼波流转，更是令人移不开眼。 “嗯。” 街上传来时辰敲响，时间不早了。 “太迟了，我要先回去了！”崔煜想起严格的家规，匆匆留下一句，就跑了。 宗珩看着他跑远，张了张口，终是没说话。 他刚欲转身离去，崔煜却突然停下，回头朝他喊道，“我叫崔煜！” 说完四字，他就停了下来。宗珩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开了口，“宗珩。” “明天见！” 一直充当旁观者的沈西，看见这一幕，才算明白了崔煜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要不是为了那家桂花酒，说不定，我这一生都会不同。 少时的崔煜，所有的笑都是发自真心的。而现在，他所有的笑，都是用来掩盖残缺不堪的心。 周围的幻境开始慢慢模糊。 崔煜给自己灌了口酒，轻声道出，“后来，我才知道。宗珩那天是来捉鬼，提升修为的。结果……被我这个意外搅黄了。” “我送给他的那件衣服，对他来说，明明再普通不过。但他却视为珍宝，保存得很好。” 沈西听他平淡不已的语气，难受至极。 “第二天，宗珩带来的桂花酒，比那家铺子里的更好喝。我渐渐迷上了，总是想着拿东西去换酒喝。其实，就是找个理由缠住他。” 日子一长，两人自然相熟。有些感觉，不用多说，就已经萌生。 崔煜眼中泛着一丝水光，迷离道，“后来，他很认真地问我，想不想一辈子都喝到桂花酒？” 沈西明白这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崔煜侧头，看向沈西，一字一句道，“我说，想。” 宗珩和崔煜，一个温和内敛，一个张扬肆意。有些人，从开始遇上，便是注定的一对。 “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性格，一旦选择了，致死都不会回头。所以，我们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他就给了我这根红绳。” “开始，一件衣物换一瓶桂花酒。”崔煜细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苦涩道，“然后，再用一条红绳，绑了我余生。” “沈西，你说，宗珩他是不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崔煜仰头大口大口地灌酒，酒水溢满滑落，却也掩盖了他眼角滴落的某些湿润。 “崔煜，你别这样……”沈西见他这样，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但他明白，此刻说什么都是无意的。 只能陪在崔煜的身边，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幻境再次出现画面，这一回换到了白天。 不知是在哪座林里的小木屋，崔煜正坐在门前的树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扯着枝叶。远处，突然有声音传来过来。 “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无比熟悉的声音，让沈西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果不其然，两道身影从林中的小道走了出来，是宗珩和宗辞。 “带你去见一个人。” 宗辞还不似现在的淡漠，俊美的脸上带着费劲和疑惑，甚至还勾住了宗珩的肩膀，追问，“哥，你别打哑谜了。” 宗珩笑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就是没告诉他。 宗辞叹了口气，“算了。” 两兄弟边走边聊，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 沈西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看见宗辞少时的模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明知这里是幻境，但他还是忍不住，跑上前去。跟在宗辞身侧，晃来晃去，“宗辞宗辞！” 崔煜看见沈西的样子，原本苦楚抑郁的心情散了些许，轻声调侃了一句，“果然是小狗狗，就差摇尾巴了。” 忽然间，一个白色身影飞奔了过来。 “宗珩！”幻境里的崔煜扑到宗珩的怀中，“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直白的话语倾泻而出，宗珩眼中荡起化不开的宠溺爱意，牢牢圈住他，“抱歉，这次有些事情耽误了。” 崔煜将手环住宗珩，丝毫不放开恋人。他贴着恋人的耳朵，说着悄悄话。而宗珩的嘴边一直泛着微笑，腻歪得很。 旁边的宗辞看见这幕，脸上出现了错愕。他完全没想到，一向处事冷静的兄长，居然还会有这样一面。 沈西看见恋人的样子，噗呲一笑，“宗辞，你这个表情好傻哈哈。” 他试着戳了戳宗辞的脸颊，当然，只能戳到一团空气。 “……哥。”被晾了许久的宗辞终于忍不住，轻喊出声。 宗珩闻言，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弟弟在，他低声对恋人说道，“煜儿，先松开我。” “不要。” 宗珩被他这黏糊劲弄得失笑，“乖，先松开我，有事和你说。” 崔煜不情不愿地撤出他的怀抱，“怎么了？” “认识一下。”宗珩正式道，“这位是我的幺弟，叫宗辞。” 崔煜听见这话，才注意了身旁的宗辞。他灵动的双眼中闪过惊讶，“果然是亲兄弟，你们两个长得好像。” “小辞，这位是崔煜。”宗珩看向崔煜，两人正好对视一笑，“我的恋人。” “也可以说，是你的……”崔煜卡了壳，总觉得‘嫂子’这个形容词不好。 宗珩替他接了话，“你们平辈相称就好。小辞，我和煜儿过段时间，就要按照民间规矩成亲。然后我会把他带回族里，等他修炼脱离凡骨后，再行狐族的结亲大典。” “你们是我宗珩最重视的两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人也能够好好相处。” 宗辞乍一听这事，表情有些古怪，闷声不吭。 沈西又忍不住了，在他边上数落道，“宗辞，你这什么表情啊。你哥遇到合适的人，成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即便，明知对方听见他所说的话。 而少年崔煜显然已经接受了这点，他主动靠近宗辞，扬起笑意招呼道，“宗辞，以后多多指教啊！” “嗯。”宗辞不敢拂了兄长的面子，应道。 宗珩又说了几句，三人这才朝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沈西走回崔煜的身侧，问道，“崔煜，这是什么地方？” “当年，我和宗珩在一起后。就瞒着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家里人。我父亲为官，又是读书人，根本无法接受男男之事。” 那种年代，世俗根本接受不了两人的感情。 “我爹气结，把我打得半死，受了很重的伤。”崔煜想起那事，苦涩一笑，“他还说，想不通，就让我病死算了。” 沈西揪心听他说着。 “后来，在顺叔的帮助下，我从府里偷跑了出来。”崔煜往前慢慢着走，幻境再次发生变化，“宗珩给我造了这座木屋，让我暂时安住。我听从他的意思，还是会时不时回府去见我的父亲。” “日磨夜磨，终于让他老人家点头，同意让我们两人在一起。” 后来，宗珩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崔煜吃惊之余，却没有任何害怕与不适。他只想着，让自己能活更久一点，陪宗珩更久一点。 可没想到，到头来，对方却先舍他而去了。 幻境继续变化，这一次，出现在了小木屋的内侧。 屋内，到处都是明亮耀眼的红色。 崔煜正摆弄着装饰，宗珩正坐在旁侧，用笔墨细细写着请帖。 “哥，你们真打算在这个小木屋里成亲？”宗辞走外侧走了进来，还拿着不少东西，都是成婚喜具。 宗珩头也不抬，“当然。” 宗辞蹙了蹙眉头，嘀咕道，“也太简陋了吧？” “哪里有什么简陋的。”崔煜立刻反驳，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顺带给兄弟两人也倒上了。 “宗辞，你还小不懂。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宗辞不为所动，“我才不会喜欢上别人，还有，我实际年龄比你大多了。” 崔煜贴近宗珩，将茶水喂给他了，他笑着调侃，“不会喜欢上别人？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光看你和我哥，我就没想法了。”宗辞拿着几颗花生把玩，“天天黏黏糊糊的，也不嫌累？” 崔煜冲他挑眉，直接坐在了宗珩的大腿上，双手环住恋人的肩膀，抵在他的怀中，满是故意地说道，“我就愿意和你哥黏黏糊糊。” 宗辞面露嫌弃，再次肯定道，“反正我以后不会这样。” 充当旁观者的沈西，走到他的身边。对着全然听不见的宗辞，交代道，“等着吧，有了我，你迟早也要这样！” 第87章 红绳劫06 幻境再一次变化了。 这一回, 小木屋内没了宗辞的身影。 门开一角, 就能看见屋内耀眼的红色。 只是一小会儿, 两人就从屋内走了出来。崔煜一如既往地黏在宗珩的身边, 贴着他，似乎有些不情愿。 “宗珩, 你别走不行吗？”他晃着宗珩的肩膀, 商量着, “我们就不要按照民间习俗来了, 好不好？” 宗珩早就熟悉了恋人的黏糊劲, 捏了捏他的脸颊, 说道, “不行, 先按照民间婚嫁习俗来。” 民间习俗, 婚假前，双方必须要分开五日不能见面。 崔煜一听这话, 顿时就耷拉下脑袋，闷闷不乐的。 “可这五天也太久了啊……” 宗珩坐在一侧, 将崔煜拉至怀中, 圈住他, “那我们天天见面, 哪里有成婚的样子？何况，我还要把请帖, 送到凤凰长辈他们那里。” 两人的样貌看上去, 虽然相差不大。 但实际上, 宗珩的年龄要远远大于崔煜。所以，心智也成熟许多。两人在一起后，宗珩只是一个劲地宠着崔煜，包容着他的小性子，从未主动吵过架。 当然，对于崔煜的要求，他也会一并应下来。 “你上回不是和我说，很好奇传闻中那些祥瑞的样子？”宗珩吻了吻他的鼻尖，“还说，想让他们来参加我们的成婚礼。” 崔煜搂着他，嘟囔道，“可我还是觉得五天太久了。” “不久，很快就过去了。” “你去给崔府送一下帖子，陪陪你父母两天。然后，再去寻寻小鸡小鸭，猫儿狗儿，不是一直想养吗？”宗珩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们的婚服，你也要靠你去取。” 崔煜闻言，情绪才算是好了点。 “我家煜儿这几天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行吧。”崔煜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宗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起来，我给你做东西吃，别饿着。” “嗯。” *** 沈西看见两人相处的样子，忍不住心下感叹。可是随即，他就想起了一事。 ——就在他们要成婚的三天前，我哥为了救我…… 沈西心间骤然一滞。 再次看向崔煜时，对方早已经满目悲凉。崔煜拿着酒壶，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宗珩。 幻境里的宗珩正站在厨灶边，下着面。少年崔煜正坐在小矮凳上，不断添柴生火。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时不时就要相视一笑。 单看画面，就令人惊羡。 崔煜就站在两道幻影前，背影落寞。 沈西看见这一对比，突然鼻酸。 “宗珩……”崔煜伸手，只能触碰到一团虚幻的空气。但他却像浑然不知，用指尖一点一滴勾勒着恋人的容貌。 “宗珩。”崔煜低声呢喃，“别回去了，留下来陪他吧，好不好？他比谁都需要你……” 他比谁都需要你。所以，才会穷尽一生去找你。所以，死后不愿意转世，一步步地从无名小鬼成了判官。 崔煜甘愿熬了几百年，却始终孤身一人。 沈西没敢打断他的话，难受至极地低头。 *** 幻境里的宗珩和崔煜吃完饭，前者这才出了门。 “宗珩。”崔煜扯了扯他的衣袖，恋恋不舍的。 宗珩吻了吻他，“你一个人，在家里小心。” “嗯。”闷闷不乐的。 “我都要出门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笑脸？”宗珩故做不满地蹙眉。 “知道了。”崔煜拖长音，却也扬起一个笑容，“我等你回来，和我成亲。” 宗珩抚了抚他的脸，浅声道，“好。等我回来，和你成亲。” 两人又说了一句，宗珩这才转身，渐行渐远。 *** 崔煜看着那道背影，手中的酒瓶陡然摔裂在地。幻境如烟般消散，最终又变了那个死气沉沉的阴府。 沈西恍然一看，才发觉他们踩着的地上，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而一旁，还留着酒瓶碎渣，酒水四溢。 崔煜低着头，许久未吭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中宣泄而出，滴滴落在地面。 “崔煜，抱歉。”沈西愧疚地开了口。 崔煜轻闷一声，再度抬头时，脸上笑意斑驳，“你道什么歉啊？” 沈西盯着他通红的眼眶，又见他强撑着的笑意，越发不是滋味。 “就算你不来，我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到这里。看看以前的事情，免得忘记。”崔煜走近沈西，夺过他手中未动的酒，连着往口中灌了几口。 沈西想起崔煜和宗辞的关系，眼波微闪，“宗辞他其实一直很愧疚。”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崔煜摇了摇头，重新往寝殿走去，“宗珩会救他，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质疑他做的任何选择，即便……” 崔煜顿了顿，不愿去说宗珩最后的结局。 “比起我，宗辞的痛苦恐怕也不会少。你也看到了，以前的他，可不像现在那么淡漠。” 沈西一直心疼宗辞，“他说，自己害死了父母，然后又害死了宗大哥……” 宗辞习惯性地不与人深交，其实初衷都是怕伤害到别人。甚至他开始昧着内心，拒绝沈西的告白，也是因为如此。 崔煜不紧不慢地走着，“所以，你好好陪着他。” 两人重新回到寝殿内，崔煜随意捡起地上一瓶酒，打开继续灌着。 “崔煜，你不能这样喝酒。”沈西走过去，将他手中的酒抢了过来。 崔煜笑而不语。 沈西有些忐忑，在他的身边坐下，“你喝太多了，伤身体。” “判官是鬼神，哪里还会伤身体？”崔煜挑眉，重新拿了一瓶，往沈西手上的酒壁上碰了碰，“要不，你陪我喝点？” 沈西闻着浓烈的酒香，终是下定决心，抿了一口。 虽烈，但酒味很正。 “其实也还好。”沈西砸吧砸吧嘴边，由衷评论道。 崔煜笑了笑，说道，“终于知道这酒不错了吧。” 沈西应了应，也索性放开了，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入喉，但更多的是畅快感。 “崔煜，我真挺佩服你的。” “佩服什么？”崔煜刚问出口，就反应了过来，“如果哪一天，宗辞要是……要是不见的话，你也会心甘情愿地等他、找他。” 沈西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没错。 崔煜摸索着手上的红绳，低声思索道，“……宗辞他和我说过，他们九尾狐是妖神，有传说，若不是受到彻底的伤害，只要有一缕魂魄得以游荡世间，是不会就此殒灭的。” 沈西想起在东俪海时，乐净川所说的事情，有了几分信服。 “我和宗辞开始抱着这样的信念去找寻，可惜一直未果……” 传说毕竟是传说。 “再加上，这几百年间，世间灵力越来越稀缺，神明一个接一个地消亡，可能性就越来越小了。” 崔煜的每一句话，沈西都深有感触。 “即便是这样，你也还坚信宗大哥还活着吗？” 崔煜摇了摇头，苦笑，“都几百年，早就已经成了习惯。若我不死，我就会一直等着他。” 不生不灭，不灭不忘。 沈西无言，只是拿着酒瓶一晃，“那我就等着了。” “嗯？你等什么？”崔煜问道。 沈西眨了眨眼睛，直言不讳，“等着和你们的喜酒。” 崔煜轻笑出声，“这是我自宗珩的那件事后，第一次不反感听见‘成亲、喜酒’这些字。” 说罢，他就拿起酒瓶，碰了碰。 两人闲散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过了时间。 沈西的酒量本就浅，一瓶酒都是抿着喝，但还是架不过酒性。才半瓶不到，就已经睡眼迷离，喝得醉醺醺的。 而崔煜也带上了醉意。不过比起沈西来，还是要好很多。 两人一并趴在桌子上，沈西嘟囔着胡言乱语，而崔煜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偶尔吐槽般地笑了两声。 宗辞和阎叙看到这一幕时，都有了瞬间的愣神。 崔煜抬头，看着两人，神情自在地勾了勾手，“宗辞，快把你家的狗崽子带回去。” “你们喝了那么多？”宗辞看着满地的酒罐子，蹙起眉头，走了过来。 沈西醉意正浓，咕噜噜地睡得舒服。 “放心吧，都是我喝的。你家沈西能喝多少酒？还不到半杯。” 宗辞一把将熟睡的沈西抱了起来。 察觉到熟悉的气味，沈西鼻音哼哼，脑袋使劲冲他的怀里钻了钻。 宗辞看见恋人下意识的依赖，拧住的眉眼稍缓。 “行了，你们快走吧，少在我面前秀恩爱。”崔煜挥了挥手，挑眉道。 他虽带着三分醉意，但显然，意识很清醒。 “你也好好休息。”宗辞看着他，不放心地说道，“……少喝点酒吧。” “你什么时候和你哥一样啰嗦了？” 宗辞怔了怔，没再开口。 “都走吧。” 崔煜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里面走去。 “君上，你们先离开吧。”阎叙走了进来，“大人这边，交给我来。” 宗辞应了应，带着沈西离去。 “副官。” “在。”阎叙听见崔煜喊了自己，立刻毕恭毕敬地回应。 崔煜走到床边，坐下，“把地上的酒瓶收了吧，我睡上一觉，就去处理正事。” 阎叙眸色一亮，“是。” 崔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用酒麻痹自己。严重的时候，几日不出。 崔煜虽是鬼神，但原身是凡人，和他们这些天生的鬼官不同。这样几天折腾下来，崔煜还是会有所消耗。 阎叙原本还在担心，结果没有想到，仅仅不到一天时间，崔煜就停下了。 也不知道那个沈西，到底和大人说了什么…… 阎叙心里暗想，极快地将地上的酒瓶收尽，“大人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 “嗯。”崔煜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应道。 等到副官走后，崔煜就合衣随意躺在床上。他紧紧拽着手中的红绳，将它贴至唇边，吻了吻。 崔煜闭上眼睛，掩盖住眸中所有情绪。 只是枕边，多了点湿润。 ——“我等你回来，和我成亲。” ——“好。等我回来，和你成亲。” ……宗珩，我等了好久了。 第88章 红绳劫07 宗辞将沈西抱回家中, 动作轻柔地将他放置在床上。 “嗯……”沈西嘟囔着, 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 宗辞勾了勾他的鼻子, 浅声问道, “醒了？” 沈西带着醉意，冲他一笑。随即又左右看了一眼, “怎么在家里……崔煜呢？” “你喝醉了, 我就带你回来了。”宗辞起身, 去给他倒了杯水。 沈西听见这话, 反应了半晌, 才爬起来, 靠在床头, “我、我还没和他聊完呢。” 宗辞转身走了回来, 瞧见他眼中的醉意, 无奈笑道，“醉成这样了, 还能聊什么？难不成……” 宗辞想起上回沈西醉酒的事情。 “调戏他，然后变成小狗狗躲着睡觉？” 沈西懵懵的, 暗含水色的眸中满是不解。 宗辞见他的模样, 嘴角泛起笑意。他坐在床边, 将恋人往自己的怀中揽, “口渴吗？” 沈西盯着眼前的水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嗯。” 说罢, 宗辞就将水递了过去。 沈西顺着他的照顾, 只是张口，咕噜咕噜慢慢喝着水。 等到醉酒的燥意稍缓后，沈西这才舒坦地砸吧砸吧嘴巴。 “还要吗？” “不要了。”沈西摇了摇头，脸颊还透着点红色，“宗辞……” 宗辞搂着他，回应道，“怎么了。” “我很心疼崔煜。”沈西合上眼睛，低声说道，“他还在等宗大哥。” 宗辞的眸中有了一瞬的凝滞，侧落在床侧的右手攥紧，似乎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都怪我。”“不怪你。” 两人同时出口。 沈西闻言，立刻睁开眼睛，看向他。 宗辞的脸上带着极为明显的愧意与悲伤。 “宗辞，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沈西伸手抚住他的脸颊，满是心疼，“你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 兴许是体内酒意作祟，沈西的手掌温度比平时高了不少。但此刻，宗辞却格外迷恋他掌心的温度。 宗辞干脆侧着头，抵在了他的掌心上，“西西，我哥原本都要和崔煜成亲了。我亲眼看着他的原身一点一滴地消散，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崔煜穿着喜服问我，宗辞，你哥呢？成婚那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出现？可我只能告诉他，我哥为了救我，死了……” 宗辞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亲眼看着我哥写喜帖，崔煜布置着他们的屋子，到最后……也亲眼看着崔煜一个人默默换下喜服。” 沈西静静地听着，轻抚着恋人的眼睑，陡然间，便觉得指尖上沾了点凉意。 他一滞，无声继续安抚。 沈西知道，宗辞心中的痛苦，根本不比旁人少。于他父母，于他兄长，于崔煜，于千乘国的族人，他自责愧疚。 最令人难受的是，即便现在的他有了能力，也无法弥补这些事了。 “我知道没人怪我，是我自己怪自己。” “宗辞……”沈西理解恋人的真实想法，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心疼。 宗辞瞧见恋人心疼的神情，忍不住揉住他的手，轻叹道，“我没事。” 沈西没说话，只是一个冲动，仰头吻住了他。他极尽轻柔、细致地舔吻着恋人的唇畔。 宗辞一愣，随即便察觉到了恋人的意图。 小心翼翼，却又认真万分，只希望他不再沉浸在过往中。 沈西还残存着酒意，见宗辞没有回应，莫名有些失落。他撤了半分，“嗯……” 哪知宗辞突然欺身吻了过来。 “唔。” 沈西顺从着本意，直接伸手缠上了他的脖颈，热情回应起来。 醉酒的他，比起以往分外主动。 两人本就在床上，又早已经熟悉了彼此，不做多时，就纠缠在了一块。房间内，很快就传来了暧昧的呻.吟…… *** 两人莫名其妙地闹上了一番，之后又双双昏沉睡去，反倒错过了晚餐的时间。 等到第二天一早，才一前一后满足醒来。 沈西一动，就察觉到了下面的黏腻，顿时涨红了脸。 宗辞瞧见他的样子，眸色掠过笑意，“抱歉，昨天忘记清理了。” “……你别说了。”沈西也没敢乱动，“以后不能这样。” “不能怎么样？昨天可是你勾我的。”宗辞逗弄道。随即又贴着他耳语，低声保证，“昨天是真的太累了，以后一定弄干净。” 耳畔传来丝丝温热，敏感不已的沈西躲了躲。 “我是说，天天这样，不好。”沈西吱吱唔唔地，“我吃、吃不消。” 宗辞短促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应了下来，“好。” “我去洗澡了，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沈西随便往套了一件衣服，小跑着冲进浴室。 宗辞听见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也是起了身。 两人交替着洗了澡，又将弄脏的床单换下，洗干净。 见时间不早，便一同出发去了侦探所。 *** 所里的同事一看见沈西，各个都冲上来打招呼。 沈西笑眯眯地应了所有人，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段时间，事务所一直由流火来负责。 小狐狸一见沈西这个‘老板’归店，立刻就将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全部汇报了一遍。 条条框框，一看就做的很认真。 沈西不免感叹，拍了拍他的肩膀，“流火，不错呀！到时候给你涨工资！” 流火一乐，“真的啊？西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事务所业务多了，挣钱了！当然要给你涨工资了！”沈西理所当然地应道。 前段时间，宗队顾着西西的身体，才把他分配到了事务所工作，还给涨了工资。结果西西一来，又给涨工资。 流火仔细一盘算，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跟在西西，比跟着宗队有前途。 宗队的小跟班是西西，那西西的小跟班，就必须是自己。 找准了狐生目标的流火，精神抖擞。 结果他余光一瞥，就瞧见了沈西手腕上的红绳。 “西西，你怎么带红绳了？”流火惊讶道。 沈西听见他问起，眼珠子一转，顿时就起了炫耀的心思，“好看吗？” “嗯。”流火配合着应道，“哪里买的？” 沈西晃了晃脑袋，故作高深道，“这个买不到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流火信以为真，“很厉害？什么用啊？” “什么用啊？”沈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勾住他的肩膀，附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说道，“宗辞送我，秀恩爱用的。” “……”再一次被欺负的单身狐狸。 沈西见自己的玩笑得逞，笑嘻嘻了两声，“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不过，这真的是宗辞送我的。” 流火无奈一叹，“去去去，一边去。” “我去买点零食和饮料，这样才能好好上班！等着，我给你也准备一份！”沈西松开他，拿着手机出了门。 流火见他欢脱出门，认命坐回原位，继续对着文件核实资料。 *** 处在市中心的霓龙区，买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很快地，沈西就提着一大袋的东西，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结果却没料到，迎面突然撞上一人。 “哎哟。”沈西手肘被撞到，吃痛，猝不及防地将袋子丢在地上。与此同时，对面那人似乎也掉了不少。 清脆作响。 沈西下意识一看，发觉都是些小罐子。沈西快速捡起自己掉落的东西，余光瞥见了对方。 对方一身黑衣，头上还顶了个黑帽子，就脸上，也挂了一个茶末色的眼镜。 如此装束，免不得让沈西多看了几眼。 他本着好意，想要捡起对方掉落的小罐子。结果才一伸手，就发觉了瓶罐上出人意料的寒意。 与此同时，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截住他的手腕。 “别动。”略带沙哑的嗓音。 沈西腕上正戴着红绳，又突然起来被对方用力握住，红绳上的玉珠隔得他有些发疼。 “我没别的意思。”沈西说道。想要看清楚对方的神情，却只能在他的墨镜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抱歉，我自己来捡就好。” 对方松开沈西，快速就这些瓶罐捡了起来。 沈西见此，干脆利落地起了身，他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问道，“你没事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抱歉，我一时没看路，撞到你了。” 他能看得出来，对方比他的年龄大很多。所以说话的语气，很显客气。 “没事。” “那我就先走了。”沈西暗戳戳地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透着点奇怪。 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沈西也没多想，转身离去。 在他走后不久，对方身上摘下了自己的墨镜。 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露了出来，他垂眸，盯着自己被灼烧的手掌，饶有趣味，“九尾狐族？有趣……” 第89章 纵魂人01 沈西回到所内, 流火就走了过来, “买了那么多？” “嗯。”沈西看着隐约还有些发痛的手腕, 把装着零食袋子递给了流火, “流火, 你先吃, 我上去找一下宗辞。” 流火接过袋子, 点头, “好。等有生意上门了, 我再喊你。” “嗯。” 沈西揉着手腕, 朝着二楼的办公室走去。 “宗辞。”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喊道。 宗辞抬头看向他，起身直径走了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沈西坐到沙发上，“我刚刚出去买了很多好吃的, 你要吗？” “不用了, 那些零食你留给自己就好了。”宗辞笑着, 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西伸手, 想要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 宗辞就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腕，“这里怎么红了？磕到了？” “不是。”沈西见宗辞神情严肃, 连忙抽回手，随意甩了甩。 宗辞在他身边坐下, 拉过他的手, 指腹落在手腕发红处, 慢慢揉推，“怎么了？” “真没事，就是我刚刚买东西的路上，不小心撞见了一个人。”沈西总觉得被宗辞保护太过了，嘟囔道，“然后两个人的东西都掉在地上了，我本来想帮他捡起来，结果他一下子就用力捏住了我的手腕。” 宗辞闻言，微微蹙眉。 “大概是他那些东西很重要，所以才不让别人碰？”沈西猜测道。 “普通人的手劲那么大？”宗辞带了些不悦，显然是针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沈西贴近他，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送我的红绳，被上面的珠子压着了呗。” 宗辞无奈，看向他，“你现在是在怪我？那把红绳还给我？”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故意。 “才不要还给你。”沈西抽回手，继而搂住他的肩膀，“宗辞，你别太惯着我了。到时候，真的被你宠娇贵了。” “我可不是小女生……” 宗辞习惯性地轻拍着他的额头，“谁把你当小女生宠着了？要你自己乱想。” “那可不是吗？”沈西反驳，“手腕有点发红，都被你问了半天。” 宗辞眼底浸过温浅的笑意，免不了数落了一声，“就你这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沈西嘿嘿一笑。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体质和普通人不同，就算普通人的力道再大，也不可能轻易……把手腕捏得红成这样。” 沈西听见这话，突然反应过来，“对哦。” 随即，他又想起那人的怪异之处，只是还没当他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流火的声音从外面出来，“西西，楼下有客人找。” “找我？”沈西看了一眼宗辞，眸中透着不明白。 “先去看看，说不定是以前的老客，只认你。”宗辞起身，将恋人也拉了起来。 沈西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嗯，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迟点再上来着你。” “嗯，去忙吧。” 沈西没再耽搁，朝着门口走去。 流火就站在门口，两人视线一对，就并肩朝楼下走去，“谁找我啊？”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流火思索着，向他形容，“全身上下都穿了黑色的衣服。” 沈西听见这个形容，心里疙瘩一下。 结果才一下楼，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来客，正是刚刚意外撞上的那名男子。 “你好。”沈西走了过去。 男子弯了弯嘴角，“你好，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旁侧的流火听见这话，闹不明白。 “流火，去端杯水给这位客人。”沈西秉持着该有的待人态度，说道。 “嗯。” 等到流火走后，沈西这才犹疑地开口，“……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没想到老板会是你，还真是挺凑巧。”那人说道。 圆形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沈西无从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流火将水送了上来，“你好，请喝水。” “我有件事情要委托，能直接和老板您谈吗？” 流火一愣，随即与沈西对视了一眼。 沈西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当然。”流火没有任何不满，退了下去。 等到流火走后，沈西这才重新开了口，“恕我直言，请问先生您……是有什么委托？”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锐利的双眼，仿佛经历了许多淬炼，眸子平静地，没有任何一丝人气。 他从身侧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铁质盒子，递给了沈西。 “这东西，想让事务所代为保管。当然，酬劳不是问题。” 沈西没有直接答应，只是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男人平静点头。 沈西伸手，才刚触及到了盒子，铁质的凉意就顺着指尖冲了上来。 他暗自心惊，面上却故做不慌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颗黄色珠子，色泽通透，周围还散发着淡淡寒光。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沈西居然还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淡淡的，不刺鼻，也不令人反感。 “这东西，怕是很贵重吧？”沈西合上，将盒子推回桌子中央，“先生怎么会放心交给我们事务所保管？” “界内不是都传，你们事务所办事能力强吗？”男人平静答道。 沈西听见这话，顿时明了，恐怕眼前这人，也不是寻常人。 男人竖起三指，肯定道，“三天。我这几天有事，不方便携带，只托事务所保管三天。” 沈西暗中观察着男人的情绪，发觉他神情自然，并不像是带有恶意的样子。 “沈老板不会因为刚刚的碰巧，就怀疑我吧？”男人笑了笑，嗓音沙哑，却暗含韵味，“说实话，我今天原本就是来找事务所的，只可惜，刚刚一时间没找对路，所以才恰巧与你碰上。” “若是沈老板不愿意收这件委托，那我只好去找别家了。” 沈西见他举止言行始终正常，便觉得是自己有些刻意了。 “这件委托可以收，只不过，需要这位先生，将一系列的证件交给我登记。另外，还需要拟定合同。” “当然没问题。”男人沉着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几个证件。 沈西接过后，仔细一看。再寻常不过的名字，陈译风。 “稍等。” “好。” 沈西走了出去，让流火将这些证件，全部输入妖怪局的登记系统，资料一一相对。 看样子，都是真实的。 沈西不安定的心算是平静了大半，他走回去，忙了大半个小时，才算与陈译风详细签订了合同。 等到男人走后，沈西这才捧着铁质盒子走了出来。 “流火，这两天注意保险柜。”沈西打开铁盒子，又开了一眼。闻到那股异香后，总是有些不踏实。 如果把这东西弄丢了，恐怕光靠他自己一个人，赔不起。 “好的。这个保险箱就你一个人的指纹和密码，旁人偷不走。” 流火翻了翻合同，也觉得这笔托管费昂贵。 “嗯。”沈西将铁盒子放了进去，确定保险箱锁好后，才定定地松了口气。 *** 大概是托了侦探所的福，旁人光看着大气的建筑，就觉得靠谱。 再加上，前前后后，沈西、乐朝洋和流火办事靠谱，事务所的生意倒真好了不止一点。 沈西和流火两人连轴转地忙到下班，才算是空了下来。 “累死了！” 流火咕噜噜地喝了一杯水，又给沈西倒了一杯，“你才知道累啊，我前段时间一个人忙得可够呛。” “我这不是要给你加工资了嘛。”沈西伸了个懒腰，接过水杯，“谢谢。” “不客气。”流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你上楼找宗队？” 沈西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流火把背包背上，还没来得及移步，门口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诶，傅局？”流火惊讶道。 沈西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许久不见的傅晟临正大步走进，沈西和流火快步迎了出去。 “傅局，你怎么来了？”流火不解。 沈西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傅局，不是又出现什么案子了吧？” 傅晟临神情严肃，叹气点头。 沈西和流火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无奈。 最怕案子突然得出现。 “不是吧……我都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呢。”沈西口上虽然抱怨，但却飞快地跑上楼，去喊宗辞了。 流火招呼傅晟临坐下，不出一分钟，沈西和宗辞就一同走了下来。 “怎么回事？”宗辞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直接问。 傅晟临也不废话，直接开口。 “金都最近出现了十五起非正常脑死亡，都是二三十岁的健全市民。” 第90章 纵魂人02 “脑死亡？”流火一听见这词, 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端端的, 怎么会这样？” 傅晟临摇了摇头, “确认过了, 身体各项机能都没问题。就是在夜间正常休息的时候, 一睡不起。” “脑死亡, 再然后, 彻底死亡。” 宗辞敛着眸色, “死了几个了？” “十三个。而且这数字, 随时还会增加。”傅晟临严肃不已。 一开始，这事还不归他管。后来医疗局发现事情严重后，所属领导这才上报到了中.央上头。 不过, 这时间已经浪费了不少。所以死亡的人员才会日益增多。 上头领导立刻察觉了不对劲，立刻通知了妖怪局。顺带的, 得知消息的傅晟临也赶来通知了宗辞。 “宗辞, 要去妖怪局吗？”沈西当机立断地问道。 “嗯。” 突如其来的脑死亡, 加之彻底死亡。受害者又那么多, 恐怕行凶者早已开始行动了。 若是再不及时阻止, 只怕事态还会持续恶化。 “坐我的车，就停在外面！”傅晟临接应道。 另外三人异议, 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就跟了出去。 *** 四人一并来到妖怪局。 原本是下班的时间, 但局长办公室内, 却站了不少人。 “大家都在啊……”沈西看见那么多人, 惊了一惊。 “本来是打算一起去聚餐的。”毕方如实开口，“结果一道视频通话，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留下来了。” 凤凰紧接着开口，“我已经派安音和如意分别去几个医院查看了，正在等结果。” 宗辞了然，点了点头。 沈西侧头，看着最外侧流火和傅晟临疑惑的样子，忍不住扯了扯宗辞的衣服。 “嗯？” “宗辞，等什么结果啊？”沈西同样不明所以。 英招听见这话，主动解释起来，“身体各项机能正常，却突然陷入脑死亡，完全无意识，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流火和傅晟临异口同声地问道。 “魂魄离体。” 沈西听见这四个字，眼波微闪。 “而人的魂魄长时间不回归体内，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彻底死亡。”宗辞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沈西开口，“原来如此。” 话音刚落，就有电话就打了进来。凤凰示意众人安静，随手接起电话。 “喂。” 在场众人的视线瞬间转移到了凤凰身上。 只见凤凰坐在位子上，眉眼间的肃意越发凝重。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的心里都有了猜测。 “好的，我知道了。” 凤凰挂断电话，他看见众人的神色，直接说道，“安音打来的电话，他那边已经确认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脑死亡’的受害者，都是灵魂离体的状态。” “如果不抓紧时间，恐怕也会没命。”重明断言。 站在最末的傅晟临听见这话，顿时蹙起了眉头。 又是这样。 即便作为督察局局长，但在这种时候，他都是最无能为力的一个。 “傅局，别急，我们会有办法的。”沈西正巧瞥见他的神情，转头低声安慰。 傅晟临叹了口气，点头未语。 宗辞听见恋人的话，眼底的冷冽微去，透出点暖意。他对着好友说道，“老傅，别乱了心神，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你的配合。” 傅晟临毕竟是一局之长，很快就压下了心头的无力感，“嗯，明白。” “我先找崔煜问问。”宗辞对着凤凰说道。 “对，找崔判官问问。”凤凰起身，“傅局，能不能请局里的人，配合我们，调出监控查查？” 傅晟临配合点头。 “每一个陷入脑死亡的受害者，前一天的踪迹，我们都需要调出来。” “没问题，我现在就让局里的负责人下去安排。” 凤凰转而又对着毕方等人说道，“重明，你组织局里的人力，协助傅局一起。另外，毕方和如意、安音配合，在金都各处布下小型的驱邪阵，以防万一。” 毕方等人齐刷刷应道，“好。” “我和西西先去找崔判官。”宗辞也不耽搁，打过招呼后，便牵住沈西的手，朝外走去。 *** “宗辞，我们现在要去阴府吗？”沈西没由来地觉出困意，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不去阴府了，直接到那个废弃工厂找他。”宗辞瞧见他的样子，关切道，“困了？” 沈西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昨天醉酒的缘故，然后今天又忙了一天。” 宗辞牵住他的手，“要不要你先回去休息？崔煜那边，我去找他问就好了。” “没事，还早呢。这阵困意过去就好。”沈西晃了晃他的手，“走吧。” “好。” 两人驾轻就熟地来到废弃工厂，宗辞使出灵力，随意一挥。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就涌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天天往我这边跑？就那么喜欢阴府？”崔煜没了昨日的颓废，笑着调侃。 “崔煜，有正事要问你。”宗辞语带正色，而沈西也在旁边点头应和。 崔煜走近，挑眉，“怎么了？” “最近金都出现了很多脑死亡的受害者。”宗辞开门见山。 崔煜闻言，隐约有了点猜测。紧接着，沈西就开了口，“已经派人探查过了，他们的灵魂都出离了。” “灵魂出离？”心中的猜测被验证，崔煜终于收起了浅显的笑意，“把名字报过来。” 沈西早在路上就看了受害者的名字清单，见他如此发问，随即报出了几个名字。 “没有。”崔煜略作思考，只回答了两字。 “没有？”沈西蹙眉，不解。 崔煜详细说道，“我刚才在阴府，才对过这段时间的名单，这些人的灵魂没在阴府。很显然，既然是非正常的脑死亡……那就是行凶者将他们的魂给勾走了。” “勾魂？”沈西咀嚼着这两字，“勾这些普通人的灵魂，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崔煜的身后又冒出一道身影，是副官阎叙。 阎叙看见宗辞和沈西，并无意外。他直径走到崔煜的身边，对着他耳语的几句。 崔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沈西只觉得眼皮子沉重，又感受到周围的寒意，略显不安地问道，“崔煜，怎么了？” “有件事情，可能和你们的这次案件有关。”崔煜开了口，眸色闪过一丝暗芒。 宗辞直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后续。 “阴府少了一批近期死亡的鬼魂。” 普通人的灵魂不翼而飞，而近期本该入阴府的鬼魂，竟也没了踪影。 这两事，只需粗粗一想，就能连在一起。 “行凶者要那么多魂魄，做什么？” “魂魄，魂为阳，魄为阴。天地间，由阴阳相容组成。若是这些无意识地魂魄被人所操控，聚集在一起，一旦发动攻击，怕是后果……” 崔煜作为阴府判官，对于魂魄之事，自然格外明了。 “宗辞，这次的案件加上我。”崔煜认真道，“这事和阴府有关，我不能坐视不理。” 宗辞正好也有这个念头，点头，“正觉得需要你。” “大人，属下也愿效力。”阎叙连忙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阎副官。”崔煜侧身同他说道，“先去加强阴府管理，免得有人潜入阴府，将那些十恶不赦的鬼魂放出来。” 若是这次的行凶者，真欲打算用魂魄作乱，恐怕阴府才是他觊觎的地方！ “属下明白。”阎叙应声，退了下去。 “宗辞，我先去鬼魂失踪的地方探探。若能有什么发现，我第一时间去找你。” 宗辞颔首，“你自己小心。” “好。” *** 回去路上，沈西抵在宗辞肩头，连连哈欠。 “宗辞，我好困。” “靠着我睡觉，到家了我再喊你。” 沈西也不客气，抵在宗辞的肩头，“记得叫我。” “好。” 二十来分钟后，车子便抵达了家楼下。 宗辞低头看向沈西，发觉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宗辞不忍心打扰他，直接将他横抱回屋中。 “嗯？”沈西接触到柔软的被子，熟悉的气温扑面而来。他几次想要睁眼，但无奈眼皮沉重，“宗、宗辞……” 宗辞总觉得有些奇怪，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西西，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让我、让我睡一会儿就好。”沈西嘟嘟囔囔的。 “那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迟点喊你。”宗辞抚了抚他的脸颊，但沈西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没再给他回应。 宗辞深觉不对，使出灵力探了探。沈西身内的灵力，并无不妥。 得到这个结果的他，才算松了口气，无奈吻了吻恋人地额头，轻声，“怎么累成这样？” 说罢，他便起身前往厨房，打算下点面食，迟点当两人的晚餐吃。 ***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西混混沌沌地睁眼，他眯着眼睛下床，慢吞吞地朝外走去，“宗辞……” 原本沉重劳累的身体，如今却睡得轻飘飘的。 “宗辞？” 沈西看见厨房的灯连着，宗辞正在忙碌。 他露出一丝笑意，跑过去想要抱住恋人。结果，就扑空了！ 沈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却见宗辞直接转身，穿过了他。 “……宗辞？！”他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瞳孔微缩，全身心被恐惧覆盖。 宗辞身形一顿，转头看向了他。沈西一喜，还以为对方看见他了，连忙跑过去，“宗辞，你能看见我了吗？我这是怎么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宗辞蹙起眉头。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迅速转身朝着房间走去，“西西？！” 沈西见此，连忙跟了进去。只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难以接受。 房间内，‘沈西’还安然无恙地还睡在床上。 沈西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这是灵魂离体了吗？” 第91章 纵魂人03 “西西, 别睡了, 起床吃点东西。”宗辞突然涌上强烈的不安, 唤了一声。 可惜,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西西？”宗辞俊眉紧蹙, 立刻挥出一抹灵力, 重新试探着恋人身体的情况。 几秒后, 宗辞眼眶呲得通红, 眸中竟泛起浓烈的恨意。 没了精气神, 短短时间内, 居然成了一副空壳？！ 沈西见他如此，连忙冲到他的前面挥手，“宗辞, 你别急，我在这里啊！” 宗辞正被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所折磨, 完全没察觉到前方的一缕异样。 怪不得, 怪不得无端困成这个样子！这段时间, 恋人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居然还出了事情！ 宗辞一想到这点, 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被子，手上青筋暴起。一看就处于极力克制情绪的边缘。 “宗辞, 我没事呀！你能看到我吗？”沈西说着说着，又见他没有反应, 无端急得有些慌乱。 忽然间, 他灵光一闪, 想到了传心术。 【宗辞，我……】 他才堪堪说了三字，便突然止住了。不知为何，沈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不似平日身体上的伤痛，现在的他，仿佛有千万银针同时戳着经脉，密密麻麻的痛意累加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反应。 只能缩在地上，闭眼痛苦。 紧接着，沈西就察觉到一阵巨大的牵引。被疼得无力抵抗的他，竟直直失去了知觉，被这阵不知名的牵引力给带走了。 这一连串的变化，短短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 脑海中，突然出现熟悉的声线，却又戛然而止。 宗辞不可置信地抬头，“西西？！” 但这一会儿，却无半点回应。 宗辞不甘愿放弃，浑身上下散发出巨大的灵力，渐渐地，弥漫了整个房间。 身处在自己所释放的灵力空间中，宗辞却丝毫察觉不到恋人的气息。 他收回灵力，眼中的红意更显。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秒后，他才压下眼底的焦虑，眸色重回冷冽。 宗辞走出沈西的床边，牵起他带着红绳的手，渡出一抹灵力，汇了进去。 随即，他便给流火打了个电话。 “喂，宗队？”流火接起来。 “流火，你现在在哪里？” 流火招来一人，继续盯着监控视频，“我带着侦案队的人，在督察局查监控呢。” 在没有沈西之前，流火这‘小跟班’的位置可是名副其实的。 侦案队的成员，除了听从宗辞这个队长的指挥。其余时间，一律叫给流火管理。 “那边先让别人盯着，到我家里来一趟。”宗辞开了口，他看着床上宛如平静睡着的沈西，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冰凉吐出几个字，“西西出事了。” “什么？！”流火吓了一跳，骤然加大的声量使得众人纷纷侧目。流火也不管他们，直接起身，匆匆往回赶，“宗队，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回来。” “嗯。” 宗辞简单应道，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丢在一侧，释出灵力。戴在沈西手腕上的红绳有所感应，竟隐隐约约发出淡红色的光亮。 宗辞见此，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他以红绳作为结点，施法生出一层蓝色结界，将沈西全然包裹在内侧。 这个结界，除了他和沈西，其余人等一律难以靠近。 督察局和居住的地方，距离不远。 流火一听见沈西出事，什么都顾不上，快速回来，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宗队！” 他看见门边的宗辞，忍不住扬长脑袋往里探，焦急不已，“西西怎么了？” 宗辞侧头示意，转身走回屋内。流火见此，连忙跟上。 流火看见床上的沈西，以及他周围的结界，“宗队，西西他……” “灵魂出离了。”宗辞说道，眼底淬着冷光。 流火听见这话，当下就惊到了，“怎么会？” 如今他们正在调查这个案件，结果一转眼，沈西居然就中招了？！ “你好好想想，你们今天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宗辞坐在床边，轻抚着沈西的脸颊。 流火听见这话，立刻回想起来。 这段时间，沈西在家休息，事务所都由流火接手。今天沈西才回来一天，结果晚上就出了事情。 宗辞会把目标锁定在白天接触过的人中，也不奇怪。 “是有一个。”流火想起那个黑衣男人，不确定道，“今天来事务所的客人，好几个都是我之前接触过的。只有那一个人，是今天才来的，还说要和西西单独聊。” 宗辞一听这话，顿时蹙起眉头。 “谁！”一个字，莫名让人生寒。 “我想想……”流火仔细回忆道，“好像叫陈译风。全身都穿着黑色衣服，在事务所内委托了一个贵重物品。” 宗辞瞥了他一眼，“具体点。” “宗辞，那人只要求西西接待。再然后，他和西西签订了合约，委托我们保管一个物品。” 流火一字一句，如实说道。 “西西就把那人带来的东西锁进保险柜了。” 宗辞拿起电话起身，“流火，在这儿看着西西，我出去一趟。” “嗯，宗队你放心，我不会让西西出事的！”流火坚定点头。 宗辞看了一眼躺在结界内的沈西，眼中掠过浓重的忧虑。随即，他便合眼释出体内的灵力，只是一眨眼，就瞬移离开了。 流火不敢耽搁，连忙将房间门和窗户关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只是这心中的忧虑，丝毫不减。 *** 宗辞来到事务所内，二话不说就奔向了放置保险柜的地方。 沈西所用的密码，都是同一串。对于这事，宗辞早就有所了解，修长的手指在光屏键盘上，按下了几个数字。 滴滴滴—— 错误的声音响起。 宗辞一愣，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输入了一串数字。三秒后，保险柜应声打开。 保险箱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宗辞眼中的寒霜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柔情。 里面正静静放置着一个铁皮盒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亮。 宗辞心里早有戒备，屏住自己的感官，又加以灵力护体，这才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视线触及到里面的黄色珠子，宗辞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他将铁皮盒子关上，站了起来，快速拨出一个电话。 “喂，老傅，是我。” 宗辞握着铁皮盒子，竟硬生生地将坚固的铁盒捏出凹陷的痕迹。他的眼中覆上极为浓郁的杀意，浑身都散发出冰冷的气场。 “宗辞？怎么了？” “查到监控了吗？”宗辞将盒子收进纳物袋里，大步朝着隔壁的督察局走去。 傅晟临回答，“已经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还在排查其他监控。” “我现在去找你。”宗辞硬声道，“我知道是谁了。” *** 沈西在一片混沌中醒来，他强撑着，查看起周围的情况。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天窗，透进一丝昏暗的路灯光亮。 他朝前走了两步，发觉身体仍是轻飘飘的，丝毫没有往日的实感。 只是一瞬，沈西就记起不久前经历过的一切。想起宗辞担忧焦虑的神情，沈西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宗辞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肯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别急，稳住。”沈西暗自给自己打气，脚步朝着有微弱灯光的地方走去。 他才走出去几步，不远处就突然显出了火光。紧接着，火光越来越大，将周围一切黑暗吞噬。 “又一条鱼儿上钩了。” 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沈西当即一滞。 当黑色褪去后，沈西才发现他正处于一个诺大的仓库中，里面是各种大型的储物架。外侧的地面堆积着一堆易燃物，似乎还倒上了燃油。 火光越来越旺，呲呲作响。 而白天见过的那个男人，就坐在那堆火光的后面。两侧还站着一堆面容麻木、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灵魂、鬼魂。 “果然是你。” 沈西早在第一时间，就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疏离了一遍。 其中，遇见最可疑的人，莫过于眼前这个男人。 没想到的是，他的猜测居然这么快就被证实了！ “是我。”男人摘下墨镜，双眸如鹰眼一般，死死盯着沈西。视线锐利而又冰冷，就像是在看某种猎物。 沈西跟在宗辞身边久了，见过的风浪也不计其数。他对上男人的视线，没显出一丝一毫地慌乱。 “你费尽心机，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什么？” 男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暗含杀机，漫不经心地道出一句话…… 第92章 纵魂人04 “当然是拿你的魂魄, 来修炼了。” 明明说着平静的话语, 但男人的眼中, 偏藏着狠戾与杀机。 沈西心下防备, 哪知男人只是一勾手, 他的魂魄便不受控制地移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啊！” 男人伸出两指, 挥了一抹黑色邪气。 沈西被控制着魂魄, 完全无法控制, 硬生生地见那抹黑色邪气钻入了他的体内。 这种时刻, 沈西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暗自运转灵力，企图将这一抹邪气逼出去。 哪知他才一运气, 手腕上突然显出一圈红色印记。 紧接着，对面男人的神情突变, 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沈西没受到任何伤害,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 也见那圈红色印记, 顿时就明白过来。 是宗辞送的那串红绳！ 即便现在他的灵魂离体, 红绳竟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那就一直戴着，不准摘下来。 沈西想起宗辞当日对他说过话, 心中安定起来。 “你不是九尾狐族？”对面的男人不知什么缘故，又换了一副神情, 阴森莫测地开口。 沈西盯着他, 没有回话。 兴许是被沈西的态度激怒, 男人运出一抹邪气，绕在掌间。他盯着沈西，慢慢收拢掌心。 随着他的动作，沈西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人揉捏在掌心，他闷声隐忍，坚决不多说一个字，“……唔！” 不仅如此，他还在努力运转着灵力，手腕上的红色印记再一次显现。 一股熟悉的灵力涌了进来，沈西有了片刻惊讶，只是随意施力，身上的痛感便全无。 男人也察觉到了什么，收回邪气。但浑身上下，杀意渐浓。 白天，他接触到了沈西，同样的，他通过对方手腕，轻而易举就感觉到了他身上一缕灵力气息，是九尾狐的气味。 九尾狐乃半神族，他们的魂魄只要一丝尚存，便能得以天地之气。只要时间够长，就能回转。 若是得到九尾狐族的魂魄，加以修炼吸噬，体内的修炼会大增。更何况，如果利用得当，甚至能长时间提供修炼助力。 男人对此早有了解，只可惜，千乘国戒备森严，就连结界也是一层盖过一层。 寻常九尾狐族，从不主动出界。 所以，能够遇到九尾狐族的机会，少之又少。 男人误把沈西当成九尾狐族，才会跟踪去了事务所。而那个黄色珠子，名为摄魂珠。 珠子是由源源不断的魂魄淬炼而成，但凡接触过珠子气味的人、妖，由被他施法所招，基本无一幸免。 男人顾忌着沈西是‘九尾狐’，情况特殊，所以才将珠子代为托管，为的就是让沈西多多接触珠子的气味。 他料想，不出三天，沈西的魂魄必定离体。 兴许是太久没遇见过九尾狐，男人太过心急行动。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发觉，沈西并非他所要找的九尾狐。更让他觉得震惊的是，沈西的身上带着某种特殊的灵力。他两次施法，竟没讨到半点好处。 *** 沈西本就聪慧，只是略微思考，就从男人的三言两语中，反应了过来。 他的身上带了宗辞的气息和灵力，才让对方误会。把他当成九尾狐，利用那颗珠子勾了魂。 沈西想清楚这事，竟莫名地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代替了宗辞…… 他正想着，前方就传来一阵低促的轻笑，“也好。” 也好？ 弄不准这两字含义的沈西，轻蹙眉头，万分警惕地盯着男人。 男人起身，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邪笑。而他的两侧，成排的鬼魂、人魂站立，他们仍是麻木着神情，无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诡异。 一步、一步。 男人的鞋子踩在仓库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地，他就站在了沈西的眼前。 他伸出苍劲有力的手，沈西正欲侧头，却被他突然捏住。 明明现在的自己只是魂魄，对方居然还能钳制着自己？ 男人所用的力度不大，但如今的沈西只是一介魂魄。魂魄被拿捏所造成的痛苦，远大于平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沈西忍痛。 “虽然没了九尾狐，但你拥有的，也不是寻常灵力。”一律邪气顺着指尖，慢慢向沈西的脸上攀爬，继而钻入了他的脑中。 “啊——！” 男人看见他痛苦的表情，眸中难得涌出满意。 “让你的意识消散，然后，慢慢为我所用。”越来越多的邪气钻入沈西的脑中，“我也是时候，换一个新的修炼品了。” “你、休、想！”沈西咬着牙硬撑。 忽然间，他的身上爆发出了白色灵力。男人瞳孔微缩，当即收手撤退。 痛感陡然消散，沈西一时失力，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而他身上的白色灵力，仍未散去。 “你的灵力居然……”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灼伤，低声喃喃。 等他再次抬头时，如鹰的眼眸中迸发出了难以忽视的灼热和兴奋，“很好！” 没想到，居然是神魂！ 寻常人，甚至普通小妖，根本不会再灵魂离体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灵力。 原本他还认为，今天能遇到九尾狐这样的半神，就已足够幸运。 没想到，竟然还来了个更厉害的！ 此刻的沈西，完全没力气去辨别男人的话。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撑住，等到恋人找过来。 最近的金都‘脑死亡’例子频繁，甚至阴府也有鬼魂走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这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脱。 沈西站了起来，却因为晕旋，往后倒去，陡然贴近一个温暖的怀抱，“西西！” 听见这熟悉的呼唤，沈西连忙侧头看去。 宗辞正扶着他，一脸担忧。而他的身侧，还站着崔煜和凤凰、毕方等祥瑞。 “小西，你还好吗？”安音也追问了一句。 “宗辞！你、你们……”沈西慢了半拍，才满怀激动道，“都能看见我了吗？！” 宗辞点头，将他护进怀中，“多亏了崔煜。” 崔煜作为判官，自然有能力让众人看见魂魄。 “我送你的那根红绳，关键时刻能够避免你的魂魄受到伤害，感知到你的位置。” 沈西松了口气，低声问道，“刚刚我感受到的灵力，也是你传来的，对吗？” “嗯。” 宗辞在家中施的结界，不仅可以保护沈西的原身，同时也以红绳为界，在必要的时候，给沈西输送灵力。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对面的男人出声。而他的身前，已经站了不少魂魄，呈现出防御的架势。 凤凰走上前，站在最前方，严肃指认，“你杀害妖族成员陈译风，并且顶替他的身份，无端祸害旁人，闹出性命！甚至还私自勾走阴府亡魂。这条罗列下来，你可知罪！” “该喊你局长？还是凤凰？”男人不慌不忙，但眸中多了一分寒意，“明知我不受这些管束，还偏要说上一说。” “邱鬼，这么些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令人生厌。”毕方蹙眉开口，脸上满是厌恶。 沈西听见男人的真名，又见对方与毕方等人有几分渊源的样子，暗戳戳地问向宗辞，“……邱鬼？” “他是人，而且活了千年。”宗辞轻声说出，“当然，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邪物。” “人？”沈西听见这字，顿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宗辞见前方暂由凤凰等人挡着，于是将事情简短和沈西说明，“他原名叫邱域之，很擅长勾魂、纵魂，甚至还能将魂魄淬炼，用来提升修为。” “当年，我在修炼的时候，是他设法将一高修为的邪兽引了过来，企图坐收渔翁之力。后来，我被邪兽逼入绝境，体内的灵力才会不受控制……” 后来，宗珩前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稳住宗辞。 宗辞昏迷后，也差点被邱域之勾魂！多亏了凤凰等人及时赶来，才能将他救下。 “……那次事件后，邱鬼就像蒸发了一般，完全寻不到他的踪影。”宗辞想起那事，眼中仍聚起恨意。 宗辞一直试图找寻邱域之，所以对他特别了解。在事务所内，他看见黄色珠子的第一眼后，就彻底明白了过来。 “令人生厌？这个词不错。”邱域之无动于衷地笑了笑。他随手一挥，身前便又多出了十余个魂魄。 崔煜立刻分辨出来，“不好，这些都是刚刚离开人体的生魂！” “本来打算迟几天，再开始游戏的。”邱域之继续使出邪力一挥，又多出一排！ “但现在你们都来了，那就陪你们好好玩玩。”邱域之鹰眼微眯，“聚。” 一瞬间，成排有序的魂魄冲着他们，原本木然无声的眼中，竟各个透出杀意。 控魂！ 崔煜明白他的动机，顿时不妙，“糟了，他想用生魂对付我们！” 生魂刚刚离体，若是受到伤害，便无法回归身体。换句话说，若是生魂出了事，那么对应的普通人就会全部死亡！ “你们想救这些普通人的魂，但他们却只想杀了你们。”邱域之想到这个画面，短促地笑了一声，“哦，对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够……今晚，所有金都人的生魂，都可以陪你们玩。” 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惊涛骇浪。 沈西顿时心生寒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稍有不慎，随时都会有人为此死亡！ “幻蜃完不成的事情，由我来完成。”这个局由邱域之接手后，他便暗中布置了很久。 众人闻言，神情不一。 “居然和幻蜃是一伙的……”沈西心中突然明了，“前段时间的宁静姝也是被他影响的？！” 宗辞沉默未语，但眸中敛着的冷冽，丝毫不比旁人少。 众人的表情极大取悦了邱鬼，他肆意邪笑，问道，“诸位，准备好玩游戏了吗？” 第93章 纵魂人05 只是一瞬, 邱域之就将自己退到了后侧。 成排的生魂一拥而上, 眼中都带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崔煜知晓自己的身份, 当机立断地后撤 , 道, “各位, 我不能碰这些生魂, 免得让他们沾染上死气！” 崔煜身为判官, 在阴府待了几百年。 寻常人根本受不住他的死气, 更何况是脱离了身体, 本就脆弱的生魂。 “嗯，那些本就属于阴府的鬼魂，就交给你了。”宗辞直言, “安音、如意，设下结界, 我们把生魂捉住, 直接往结界里丢, 不要让他们出来。” 这些生魂, 伤不得。 但众人也不能任由他们攻击。 沈西堪堪躲开一缕生魂, 第一个响应，“好！” 安音和玉如意干脆不废话, 退到最后侧，合力使出一个阵法。 紧接着, 宗辞就擒住一只生魂, 将他直直往阵法里丢。沈西、凤凰、毕方等人, 纷纷效仿。 被丢进结界的生魂，发现自己难以出界后，显然暴躁不安。甚至还有几次，相互撕咬摧残了起来。 安音看见这一幕，温润如玉的脸上显出紧张，“如玉，你一个人先撑着阵法。我要想办法先平稳这些生魂！” 玉如意自然也看见了阵法内的惨状，二话不说，直接增加输出自己的灵力，不断地扩大着阵法。在一边的安音收手，随即现出自己的灵琴，拨动着琴弦，给生魂们使出安息术，让他们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源源不断的生魂在仓库里出现，似乎没有尽头。 沈西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结界，界内的魂魄越来越多。有些刚刚丢入的生魂，还未来得及平息，就开始相互撕咬。另外已经平静下来的生魂，更是成了弱小的目标。 自相残杀。 不知何为，沈西的脑子突然涌出这个词。 每一个生魂的消散，都代表此刻的金都，又多了一人在昏睡中丧命。 “西西，小心！” 沈西闻言，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一缕生魂借机冲着沈西而来，指尖入刀锋般锐利，竟直接划破了沈西脖侧，略显痛意。 被划开的脖侧溢出些许灵力，消散不见。 那缕生魂察觉到了好处，企图再次攻击沈西。 宗辞一把挡在沈西前方，顾不得其他，踹开了它。那缕生魂嗷叫着，下一秒就被毕方擒住，丢入了结界中。 沈西睨见生魂后的邱域之，见对方神色愉悦，只当在看一场好戏。 怒从心来！ 沈西狠狠蹙眉，“宗辞！这样不行！金都人口那么多，若真是和邱鬼说得那样，我们根本阻止不了！” 既要避免被这些失控的生魂伤到，又要控制着力道，不伤到这些生魂。 一旦时间拖延开来，大家都会疲于对付！ “明叔！”宗辞大喊，“变原身，领这些生魂回去！” 重明作为祥瑞之一，他的鸣叫声可入号令领魂。 可妖怪局和人类高层有过约定——任何妖物都不能用原形，出现在金都没有结界的地方。 重明身为祥瑞，原身巨大。更何况，这些生魂来自金都不同角落，若要带他们回去，就相当于要出现在金都的各个角落。 总归不妥。 “重明，快点，出了事情我顶着！”一旁的凤凰大声喊道。 “知道了！”重明拧紧的眉头微微舒张，天知道，他早就想这样干了！ 话音刚落，他便化为原形，赤身通红，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如凤鸣般的叫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原本还处在失控状态的生魂，陡然停下动作。 众人见此，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而看见这一幕的邱域之，收敛了神色，眸中隐约带上了点凶意。 生魂，最易让他勾来控制。但同样的，也最容易让旁人反控。 “让你带不回去就好了。”他喃喃道，手上突然挥出巨大的邪气，直冲着重明而去，企图将他击落。 “你休想！” 崔煜正暗中盯着邱域之，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地挥出灵力，试图阻止着倒邪气。 但这团邪气的厉害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意外。 崔煜使出了近八成的力气，居然还是抵挡不住，被击中胸口。 “崔煜！”“崔判！” 在场众人大喊。 英招见此，直接化成原形，将崔煜接住，平稳放落在地。沈西当即冲上去，扶住崔煜。 “重明先走，阿招护着！”毕方看出邱域之的意图。 重明领意，鸣声长响。巨大的身躯潜藏着澎湃的力量，直接将牢固的墙壁撞毁，飞了出去。一众生魂听从他的号令，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 英招正尾随着重明，保护着他。 两人冲出仓库后，才发觉外围还有不少生魂漂浮。 “嘶——”英招发出彻响。同为上古祥瑞的凤凰、毕方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两人面色凝重，不知是谁低咛了一句，“恐怕邱鬼真的给整个金都设了局！” 所以，周边才会出现那么多生魂！ 不断有生魂出现在仓库里，而在下一秒，它们便跟随着其余生魂，又从破碎的墙壁中逃出，企图跟随重明。 丝毫不听从邱域之的指令。 这些生魂的战斗力低，邱域之本就没打算重用他们。 但是看见这些生魂不听从自己的指令，习惯了操纵的邱域之难免心中愤恨。 他露出凶狠的一面，将方才伪装在表面的平静吞噬殆尽，他的手中运转着一团巨大的邪气。 宗辞、凤凰等人见此，当即警惕。 “不能为我所用的魂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巨大的黑色邪气翻卷而来，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杀机。离他最近的一些生魂，来不及逃走，直接被黑色邪气吞噬。 “快护住！”凤凰释放出耀眼的红色灵力。 分散着的宗辞等人紧随其后，企图将这股邪气压下。避免那些还未来得及逃走的无辜生魂遭此迫害。 崔煜正半跪在地上，原本就显白的脸色，在此刻，正是苍白得吓人。他的胸口遭受到强力的攻击，密麻的噬骨痛意袭来，让他完全说不出话。 沈西看在周围的紧急情况，又见崔煜的脸色，担忧和心急一并迸发，“崔煜，你没事吧！” “沈西……”崔煜恍然，捏住沈西的肩膀，力度意外地大。 沈西吃痛未吭。他瞧见崔煜极其怪异的神情，更慌了，“崔煜，你到底怎么了？！” “不对！”崔煜脸色布满了汗珠，可见他正遭受着怎么样的痛苦迫害，“他刚刚攻击出来的灵力不对……” “崔煜，你先别想了！我先给你治疗！”沈西听不懂这些暗自喃呢，却知道崔煜的情况不容耽搁。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压着崔煜坐下，试图用灵力修复他胸口出的可怖伤口。 崔煜眸色一变再变，竟然在短时间内变得通红！ “崔煜！你到底怎么了！”沈西喊道。 话音刚落，宗辞等人就退回了他的身边。 刚刚的一番对峙，双方都没讨到什么好处。毕方盯着邱域之阴森的脸，惊讶，“他的修为怎么增加了那么多？” 几百年前的那次交战，也没见这么难对付！ “估计是找了什么阴险法子，怪不得消失了那么久。”凤凰随口接应。 身后突然传来沈西的大喊，“崔煜！” 宗辞、毕方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崔煜便直接推开他们，手中的勾魂笔散发出极为妖邪的血色。崔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杀意，特有的冷意从他的身上蔓延。 如同地狱里罗刹恶鬼，却偏生美得妖邪。 “崔煜？”宗辞认识他那么久，鲜少见过对方如此。 “哦？这位就是崔判官？”邱域之脸上的阴森少了些许，换上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久仰大名啊。” 崔煜死死盯着邱域之，“告诉我！宗珩呢！他在哪里！” 众人一听‘宗珩’两字，皆变了神色。 就连邱域之，也是一怔。 毕方和凤凰乍听小辈的名字，对视一眼，“小珩？” 要知道，宗珩和宗辞两兄弟，都是他们极为看重的晚辈！ 宗辞眼中的寒冰微裂，疾步走上前，“我哥？崔煜，你这是什么意思？” “……宗珩的灵力我不会认错。”崔煜握紧勾魂笔，但手却止不住的轻颤。他看着前方的人，问道，“他在你的手上，你在拿他的魂魄修炼！对不对？！” 当初邱域之设计引来邪兽，让宗辞遇上。宗辞和邪兽斗得两败俱伤，他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但出乎意料的是，宗辞被逼到灵力失控，而后宗珩赶来，兄弟两人一伤一死。 邱域之借机收了毫无抵抗的宗珩魂魄，又想对宗辞下手。结果凤凰等祥瑞适时赶来，阻止了这一切…… 经历过这一切的宗辞，几乎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过来。 他的眼中重新翻腾起汹涌的恨意，直接挥剑对准了邱域之。 邱域之看见这一幕，笑了笑，避而不谈，“真是有趣。不过，我还有更有趣的东西，你们要不要看看？”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就变出一个东西。 万人恶！ 崔煜的视线触及到那块木牌，眸色微变。 这块木牌，明明就被他和阎叙封印在阴府，怎么又会出现在邱域之的手上！ “这块木牌，被我修好了。”邱域之抚了抚木牌，“毕竟，这东西只有在我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凤凰和毕方神色凝重。 “判官大人？很吃惊吗？”邱域之随意摩挲着木牌。 崔煜想起副官，冷声问道，“你把阎叙怎么了？” “你现在说话的这语气，和先前一比，真是平静。”邱域之似有不满，“也难为我徒弟了，对你一往情深。” 徒弟？！阎叙？！ 沈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初，我把阴府交到他手上。结果呢，他才坐了多久？转手就让位与你。”邱域之摇了摇头，瞥向众人，问道，“这样的徒弟，你们说，我还能要吗？” 第94章 纵魂人06 “徒弟？”毕方率先开口发问, “副官原先也是堂堂一介鬼神, 是由天地所选, 怎么可能是你的徒弟？” 邱域之一笑, “带着面具, 是人、是鬼、是神？你知道？” 话音刚落, 邱域之就随手放出一团黑雾, 继而聚集在地上, 幻化成一道身影。 崔煜和阎叙共事了几百年, 自然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阎叙？！” “副官怎么会……”沈西跟在宗辞身侧, 看见副官的情况，免不了心惊。 原本完整的衣服上满是划痕，裸露在外的皮肤, 皆是深不可测的伤口，触目惊心。 副官躺倒在地上, 难以爬起, 一看就是深受重伤的模样！ 宗辞看着邱域之阴森的神情, 不由自主往前一移, 挡住了沈西, 免得他遭受到突如其来的伤害。 而崔煜看见副官后，眸色一闪, 眉心紧蹙，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质问道, “邱鬼！你对他做了什么？” 地上的副官听见这话, 微动，挣扎着似乎想要爬起来。 邱域之见众人防备的模样，也不担心，直接蹲了下来。他伸手，轻而易举就钳制住了阎叙的肩膀。肩膀上有一处伤口，邱域之余光一瞥，指尖干脆运起一抹黑雾，毫不犹豫探了进去，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伤口里搅动。 残忍至极。 “——嗯！”阎叙闷哼一声，其中蕴含着极大的痛苦。 崔煜看不下去，直接转动勾魂笔，朝着邱域之挥出灵力。 突然间，一道魂魄挡在了邱域之的身前。灵力击中魂魄，使之魂飞魄散。但在魂魄身后的邱域之，却毫发无损。 “别白费功夫了，你们越攻击我，那些生魂和鬼魂，就会死亡得越多。”邱域之仍是一脸淡定。 他捏制住阎叙，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徒儿，这个面具戴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摘下来了。”邱域之拍了拍面具，低声道。 而就在下一秒，阎叙脸上的面具突然四分五裂，金属质感的碎片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张灰败的脸露在众人面前，横眉俊目，长相不俗，但他的眉心却带着黑色的一团邪气。 凤凰和毕方当即蹙眉，“这不是当初的阎王。” “什么？”崔煜反问。 “真正的阎叙我和凤凰都见过，不是这样的长相。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后，阎叙深受重伤，就连容貌也有所损毁。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带着面具。” “大概一百多年后，崔煜你就入了阴府，甚至没过多久还成了新任阴府主人……” 毕方面上带着思索，低声同众人说道。 按理来说，阎叙是个控制欲望很强的人，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位置和权力放手给他人。更何况，当时的崔煜没什么灵力修为的小魂魄。 凤凰、毕方等人听闻这事时，就觉得奇怪。 不过那场大战后，阎叙毁了容貌，性情一直不定。 听闻这事的旁人，只当他是一时心血来潮，无聊打发时间。再者，崔煜在这事中，得利大于弊。 得知崔煜和宗珩关系的凤凰等人，也就没有多加追问。 “……所以，在那之前，‘阎叙’就已经换了人？” 沈西睨了一眼邱域之自在的表情，又见副官黯然失色的模样，心中明了。 众人纷纷明白过来，沉默不语。 若是阴府都成了邱域之的地盘，此刻的形势，怕是更严峻了！ *** “看你们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邱域之放开阎叙，后者步伐不稳地晃了两步，勉强站稳。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崔煜。崔煜回望着他，一时竟有些不是滋味，“阎叙，你……” “抱歉，骗了你那么久。”阎叙收回视线，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 “算不上欺骗。”崔煜摇了摇头。 眼前的‘阎叙’对崔煜而言，无疑是他落魄时，最强大的支柱。 崔煜一步步从无名小卒，经过地狱的百般淬炼，才拿到了判官的位置。 “要不要跟我比一场，赢了我，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这是阎叙对崔煜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崔煜，为了寻找宗珩，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他明白妖界、神界乃至鬼界，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修为，才能转变为他寻找宗珩的助力。 “好。”崔煜应了一个字，就直接冲了上去。 那时，阴府所有鬼官都知道他们地位悬殊。甚至所有人都料定了崔煜的死亡，可在最后关头，阎叙却撤了手。 “从今往后，你为主，我为仆，我听你的。” 一句话，轩然大波。 崔煜坐着莫名其妙得到的位置，受到所有人的审视。一次次，阎叙都挡在他的前面，直到他变强，变成今日所见的判官崔煜。 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对他抱有别样的心思，只可惜，他满心满意都是宗珩，对于阎叙的感情，自然是拒绝得干脆。 为了宗珩，崔煜把自己的感情全盘封闭。 为了崔煜，阎叙收敛着感情，闭口不谈。 *** “你要站在他那边吗？”崔煜蹙眉，浅声发令，“过来，你是阴府阎王，你没什么师父。” 阎叙眸光微闪，还没来得及迈步。就感受到一团邪气突然朝着崔煜而去，阎叙来不及多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几步冲向崔煜，死死挡在他的身前。 “副官！”“崔煜！” 沈西大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宗辞直接挥剑而去。 对邱鬼这种邪物，根本不应该停手！ 邱域之早有所料，凭空抛出‘万人恶’的木牌，默念几声。忽然间，周围想起无数厉鬼嘶吼，尖叫。 又来了！ 沈西凝神冥想，早认他为主的皇玉扇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将灵力渡进扇中，挥手一动，灵力便顺着扇叶，四处而飞。 所到之处，厉鬼皆化为无形。 “西西，小心，别受伤。”宗辞紧跟着他，满是担忧。 明明是危险关头，沈西仍不忘回以恋人一笑，肯定道，“我们都不会受伤的！” “嗯。”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宗辞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也不再犹豫，冲至另外一个方向，一招一式，都极具攻势。 现在出现的都是厉鬼，众人终于不用拘束，直接上手了！ *** “阎叙。”崔煜跪在地上，而后者正倒在他的怀中。 两人在阴府生了几百年，身上皆是死气。这些厉鬼感知到他们身上的气味，盘旋着不敢靠近，转而去攻击旁人。 “阎叙……”崔煜试图将修为传入他的体内。但才过了几秒，他的神色就蓦然一变。与此同时，阎叙伸手，阻止了他。 “别浪费灵力了，没用的。” 筋脉全断、内器受损，现在的阎叙，和濒死之人，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筋脉……到底怎么回事？这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崔煜没有中断自己的灵力，但此时，也只能给阎叙寥续几刻时间。 “崔、崔煜。”阎叙低声唤出这两个字，“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倒在你的怀中。” 崔煜沉默着，没有答话。阎叙也不怪他冷淡，半合着眼眸，缓缓开口。 “我和你一样，原身是人。可我的运道，生来就凶硬。周遭的人，只会被我不断害死……” 阎叙生来，印堂便发黑，且生辰八字、面向运势，无一不是大凶之兆。他的父母外出行商时，遇见盗寇，双双惨死。 就连唯一肯收留他的叔父，也暴病而亡。 族人把这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还把不满六岁的阎叙赶了出去。 “没人敢收留我，怜悯我。我混在乞丐堆里，日日乞讨为生。”阎叙低声道，“可最后，和我在一起生活的那群乞丐，也惨死在官兵们的刀下。” 克父母，克亲人，克朋友。 天道这事，无人能免。 “后来，我遇到邱域之，他将我捡了回去。他告诉我，有一个地方天生为我而存在。”阎叙眸色闪动，“所有人都觉得我命贱，该死，但我不想死。” 崔煜明了，回应，“没人天生该死。” “也许是命格的缘故，邱域之教我的邪术，我总是能掌握得特别快。后来，等他再次出现时，便给我了一个面具。再然后，我就成了阴府众鬼所称的阎王。” 真正的阎王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早就暗中被邱域之设计杀害。 “带着面具，没人知道我是谁，再也没有人会轻贱于我。” 以往，谁都说阎叙的命格贱，可后来，阎叙成了能主宰世人命格的人。天下苍生，都躲不过一个死字，崔煜也不意外。 “你不知道，我一直就看着你。”或许是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可活，阎叙干脆将实情全盘托出，“宗珩死时，我也在。你等在他死去的地方，那几日，我也在。” 宗珩死时，魂魄分裂。 原本，阎叙是受了邱域之的命令，捕捉残魂，却没想到遇到了崔煜。 崔煜天天穿着红色的喜服，等在宗珩死去的地方，一连七日。只可惜，人界所说的七日还魂，在宗珩身上，永远不会出现。 “我一直默默看着你，直到你变老，死去。” “宗珩给你的红绳，能固住你的魂魄不散，你一直以为，在阴府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只是他一味护着你。可你不知道，我私下救了你多少次。” 崔煜闻言，心间微颤，“抱歉，我……”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宗珩，容不下其他人。”阎叙淡淡道，似乎已经看透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 所以，在邱域之出现后，他才会选择站在了邱的对立面，沦落到这个下场。 可他，从没觉得后悔。 *** 耳畔突然想起尖锐的嘶吼。 “崔煜，小心！”一直注意着情况的沈西，当机立断地下手，将企图靠近崔煜的厉鬼打散。 情况紧急，是在没功夫在这里闲聊拖着！ “别救我了，没用的。”阎叙挣扎着直起身子，从崔煜的怀中退出，感叹道，“……这个怀抱很暖，但不属于我。” 崔煜怔了怔，一时忘了收手。 阎叙看着他，眼中带着眷恋与不舍，他想要伸手去抚摸崔煜的侧脸，但在最后关头，收了回来，只留给他释然一笑。 “阎叙？”崔煜总觉得这笑中有深意，轻喊。 “崔煜，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来了。” 第95章 纵魂人07 崔煜瞳孔微缩, 没敢深入去想这话的意思, 只是一味盯着阎叙。 陡然间, 一抹邪力袭来, 击中阎叙, “……嗯！” 崔煜抬头朝着不远处看去, 发觉邱域之正盯着他们, 锐利的眼中杀意正浓。 本就强撑的身体终于受不住这一击, 阎叙的身影慢慢化成黑雾, 眼看着就要消散。 “阎叙！”崔煜一急, 再度使出灵力，意图帮他固形。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阎叙的身形消散得越来越快。 无论他是否是真的阴府阎王，但他对崔煜几百年的陪伴, 从来就不是假的。崔煜心里泛起慌乱, 企图凑前, “……阎叙！” 阎叙瞧见他的神情, 扯出一抹笑意, “崔煜，好好的。” 由人成鬼, 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不容易。 阎叙终是一点一点消散于无形。 崔煜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听着周围乱糟糟的打斗声, 竟一时回不过神。 沈西胡乱击退厉鬼, 跑上前去, 将崔煜拉起，“崔煜！振作点！” 崔煜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又看见周遭人奋战的样子，终于压下心头的怅惆与伤感，拿起勾魂笔，二话不说，开始将身边的厉鬼打散。 厉鬼还在源源不断地冲进来。 崔煜看见这一幕，眼中显出血色，他拿出一个收魂袋，敛神默念。 沈西就站在他的身侧，帮着掩护他，击退厉鬼。 只见收魂袋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带着极为强烈的煞气与邪气，令人望而生畏。厉鬼们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纷纷被这袋子散发出来的邪气给逼退。 一时间，崔煜和沈西的身侧，竟形成了一个空心圈。 崔煜见时机成熟，大喊，“都让开！” 宗辞等人早就发觉了此处的异常，听见崔煜发话后，立刻退至他们的身侧。 “万鬼听令，收！”崔煜直接将收魂袋向上抛起，随即，便见袋子悬浮在了空中。 一时诡异的红光四散，邪风竟一阵又一阵地刮起。 远处的邱域之见此，神色微变，不断运转着修为邪气，似乎想要阻止。 “崔判，这收魂袋，你从哪里拿来的？”毕方惊讶大问。 收魂袋至邪至妖，原本就是用来收复天地间的恶魂。收魂袋将恶魂吸入后，会直接吞噬，将其修为都融入自身。 收魂袋收集的恶魂越多，本身就越聚拢邪气。 想要运转收魂袋，就必须耗费自身的修为。若是被反噬，造成的伤害就是不可逆转的！ “好歹我也是现在的阴府主宰，有这东西，很正常。”崔煜开口说道。但他脸色紧绷，单看表情，就知道这事并不轻松。 “现在厉鬼一直源源不断地冲进来！如果不用这袋子！恐怕我们几人根本消灭不完！”崔煜咬牙又道。 收魂袋一直悬浮在上方，又了崔煜的修为助力，它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起四周的厉鬼。 那些厉鬼根本来不及躲藏，就被吸入袋中。一阵接一阵的痛苦嘶嚎，回荡在仓库内。 突然间，一团黑雾朝着崔煜袭来。 沈西和宗辞同时间做出行动，一剑一扇，直接挥动灵力而去。 “和上次一样，把木牌抢过来毁掉。”沈西满脸紧张，“这样行不行？” 宗辞挥剑，又是一斩，“邱鬼想对崔煜下手，方叔，你们保护崔煜，我去对付他！” 万人恶的木牌就悬浮在邱域之的前方。 若木牌不毁，恐怕这全天下的厉鬼都要被招来！ “宗辞，我跟你一起去！”沈西急急忙忙应道。 宗辞闻言，看向他，眸色沉沉。 “我可以。”沈西读懂他的意思，简单回以三字。 ——我可以和你并肩。 宗辞眼中浸过一丝笑意，“嗯。” 两人二话不说，一前一后便冲了过去。 凤凰见此，意欲提步，却便毕方拉住，“先把崔煜护住！” “就让两个小辈对付邱鬼？”凤凰蹙眉。 一旁的安音接应，“崔煜这边需要人，你们留着，我去帮他们。” 万一收魂袋使用过度，失去控制。届时，有凤凰和毕方两大祥瑞镇压，又有玉如意的祝器相护，才算稳妥。 *** 邱域之看着迎面而来的宗辞和沈西，早有防备。 他一撤手，就将木牌挥至另外一处。 【西西，我去对付邱鬼，木牌交给你解决。】 只有断掉邱域之对木牌的控制，才有能有机会销毁木牌。邱鬼难缠，宗辞自然不会让沈西涉险。 都到这个关头，沈西也没时间犹豫，【嗯。】 两人简单交流了两句，就明确了目标。 宗辞毫不犹豫地将灵力运在长剑上，骤然间，长剑爆发出强劲的光亮，所过之处，寒意遍生。 邱域之眼色微变，化为连忙唤出厉鬼，在他身前当成一排。只可惜，宗辞的长剑一挥，锐利的剑气激出。只是一瞬，那排厉鬼便消散于剑下。 “看来，还真需要拿出我的宝贝，和你们玩玩。”邱域之落下一话，随即化成雾状，消失在原地。 但是地上却响起轻微的脆裂声。 宗辞垂眸一看，是三个小型的玉瓶，红色的血雾渐渐弥漫。宗辞心下防备，当即撤身后退。 “宗辞！”沈西见他如此，立刻迎了上去。 木牌被邱域之无形操控着，随时随地就会转移。再加上木牌本身就小，移动速度又快，根本无从下手。 “木牌那边由安大哥暂时看着，我们来帮你！”沈西快速解释了一句。 前方冒起一阵阵血雾，带着浓郁咸腥的气味。 宗辞拉住沈西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立。 两人防备地看着周围。 “宗辞，前面是怎么回事？”沈西盯着那阵血雾，总觉得隐隐约约间，看见了什么。 “邱鬼丢了几个玉瓶在地上，这些东西都是从玉瓶里钻出来的。”宗辞低声解释。 ——看来，还真需要拿出我的宝贝，和你们玩玩。 宗辞想起邱域之消失前的那一句话，俊眉紧蹙。 “玉瓶？”沈西突然回想起一事，“宗辞，当初因为我碰了他的玉瓶，所以邱鬼才捏住了我的手腕！” 宗辞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还不等他说话，地面突然响起沉闷的声响。 咚——咚——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血雾中走了出来。 两米多的高度，全身上下都被褪去皮肤，只露出筋骨和血肉。眼前这具腐烂的血尸，没了眼珠，只剩下两个空空洞，每走一步，浓稠的液体从眼洞中掉落，阴森可怖。 随着距离的缩短，浓烈的腐臭味混杂着血味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宗辞，这……”沈西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怪物’，满心是说不出的震惊。 “当初剥皮案的行凶者，也是这种状态。”宗辞默不作声地往前一步，将沈西护住。 可这具血尸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诸位，喜欢吗？”邱域之的身影冲向聚拢，站在了血尸身边。血尸感应到他的存在，竟弯下身子，对他晃了晃脑袋，还发出低唔且含糊不清的叫声。 笨拙的动作，宛如一个正在讨好主人的宠物。 “乖，给你点吃的。”邱域之勾起嘴角，随手招来几只厉鬼。 那些厉鬼深受收魂袋的迫害，见邱域之召唤，还以为逃过一劫，立刻飞身而至。 哪里知道，它们才靠近邱域之，一旁的血尸却突然发作，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全部吞噬了进去。 “当初，白笙也是被你鼓动的，是不是！”沈西质问。 “白笙？”邱域之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个女尸哪里比得上我的宝贝。” 同是腐烂的血尸，但身形、能力都不再一个等次。 “我把那个女尸放出去，不过是给你们来个开胃小菜吧了。”邱域之拍了拍血尸的肩膀，“现在，它才是正餐。” 邱域之再度流露出玩味的笑意，故意改口，“哦，错了。你们才是它今晚的正餐。” 话音刚落，血尸便有所感应，扬长脑袋，发出巨大声响。 听上去，极其兴奋。 宗辞敛着神情，紧握剑柄，只留下一句，“西西你退后！”便直接一跃而上。 “宗辞！”沈西急促喊叫。 眼见还比宗辞高出不少的血尸，他哪里放心得下？ 宗辞对准血尸的腰部，就是一斩，但这血尸的反应速度，和他的体型完全成反比。它直接躲了过去，退至另外一处。 一击不成，宗辞只能重新落地缓冲。 “宗辞小心！” 血尸直奔宗辞而去，伸出血手，企图将他抓住。宗辞得了提醒，哪里还会给它这个机会，直接变回原形一躲。 沈西正对着血尸的背部，他瞅准时间，将皇玉扇横向扇动。 灵力形成一道风刃，呼啸而过。 血尸察觉到背后的动机，转身一躲。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腰腹部被风刃击中，划出一道深不可测的伤口。 浓稠腐烂的液体从伤口中流出，恶心不已。 血尸被激怒，转身就冲着沈西跑来。 面对这庞然大物，沈西正欲闪躲，他的余光睨向旁侧，瞳孔不由自主地颤动缩小。 几处同时传来担忧彻响。 “西西！”“小西！” 第96章 纵魂人08 一团巨大的黑雾朝着沈西袭来。 等到沈西反应时, 已经完全来不及躲避了！ 腹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沈西当即就失了血色, “唔！” “西西！” 沈西只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呼喊声, 他艰难睁眼，却发觉周围全然成了黑色。 “西西！”远在黑雾外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 “……宗辞！”沈西强忍着剧痛, 给予回应, “我没事, 在这里面。” “别费力气回应了。”熟悉而诡异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这层黑雾里被我下了隔绝术，你说的话, 他们是听不见的。” 沈西强压下心头震惊, 屏息凝气，默不作声地将灵力运至受伤的腹部。 “邱鬼, 你想做什么？” 平静的语气, 不带任何一丝起伏。 “呵, 没想到你这小妖，还挺镇定的。”黑暗中, 再次传来邱域之的声音。 ‘失明’的沈西紧握着皇玉扇，全身紧绷, 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间，脖颈和肩头就攀上了什么。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钳住了他的下颚, 力度大到, 让人生出骨头会被捏碎的错觉。 “准备好了吗？”话语在耳畔响起, 带着丝丝气息，却让人寒毛直立。 一想到邱鬼就贴在自己的身后，沈西就觉得厌恶不已。 但如今他受制于人，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相反，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反将邱鬼一局，说不定能逆转形势。 “准备好什么？”沈西暗暗发力。 “测测你的神魂，到底是怎么回事。”邱域之饶有趣味地说道。 神魂？ 沈西第二次听见这词，心头疑惑。 但邱域之全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沈西只觉得他的指尖在他的下颚一点，密密麻麻的痛感就从那里，席卷而上，短短几秒就布满了浑身。 邱域之松开了对沈西的钳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他挣扎、再挣扎。 沈西只觉得双眼慢慢清明起来，处在黑暗中，但却能见旁边的邱域之看个分明。 只是痛感越来越强，直至钻入骨髓。浑身遍体，都像是活在冰窟中。 沈西猝然倒地，蜷缩着身子，嗓音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字，一副欲死的样子。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超了疼痛的负荷，没了动弹。 “怎么可能？”黑暗中，邱域之盯着这一切。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浅而易见的失望。 他随手挥出几道邪气，划过沈西的身体各处，留下许多伤口。 沈西本就是魂魄，每一道邪气袭来，身体都会受损一分。而伤口所带来的疼痛，远远要超出平常。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邱域之紧蹙着眉头，无端觉得气恼。他花了那么大功夫，还不慎引来了凤凰等祥瑞，逼得他不得已……提前开启了局面！ 结果呢？沈西不是九尾狐族！ 就连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神魂，也是个误判？ 可方才那阵突然爆发的灵力，是怎么回事？寻常魂魄真有那么大的威力？ 邱域之紧盯着倒地昏死的沈西，脑子里晃过无数个想法。 他终是没能忍住，一步、一步走近，半蹲下来，靠近沈西。 毫无血色的脸，甚至满身的伤口。 一切，都不像是假的。 “沈西？”邱域之默念着这个名字，蹙眉深思。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 不对！现在的沈西是魂魄，如果真出了大事，怎么可能能躺在这里？早就消失了！ 只是，此刻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原本还闭眼不动的沈西，突然睁眼，手中被注入灵力的皇玉扇，陡然发亮，光亮刺眼。 邱域之大惊！ 但沈西显然更快一步，直接将皇玉扇捅进了他的胸口。 皇玉扇的扇骨顶端暗含钩刺，一旦注入灵力，就会变得锐不可当，成为一把锋利的武器。 “就等你靠近我！”沈西将刺入胸口的皇玉扇打开，一排扇叶顷刻就在邱域之的胸口，划出一道深不可测的伤痕。 一系列的动作，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 邱域之本就离沈西很近，又在暗自思索中突然受到攻击，完全防备不及。 竟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两次攻击。 原本坚固的黑雾结界，终于有了薄弱的时候。外围，一道蓝色的灵光闪现，瞬间破开了这道结界。 “西西！” “宗辞，我在这里！”沈西强忍着疼痛，快速爬起，冲着宗辞而去。 被摆了一道的邱域之，死死盯着这一幕，眼中迸发出嗜血的杀意，“给我去死！” 带着强烈邪气的黑雾，从他的手中爆发而出。 宗辞冷着脸色，一把将沈西拉近怀中，提剑挥去。身后的五条尾巴摇曳，随着他的动作，齐齐散发出骇人的强压。 宗辞浑身浴血，原先的白色衬衫早就染上了血色，带着浓郁的气味。 “你别想再伤害他一分一毫！” 蓝色灵力直接抵挡了黑雾，直接将它逼退回了邱域之的身侧。 邱域之色变，身影消散不见。 “邱鬼又不见了……”沈西看见这一幕，蹙眉叹气道。 宗辞却不理会沈西的叹气，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每当宗辞的视线每触到一个伤口，他的眸色就会暗下一分。 直到最后，他的眸中透出深沉的杀意与狠戾。 沈西看见这一幕，连忙拉住他的手，“宗辞，我没事！你知道的，以我的灵力，这些伤口很快就能恢复。” 只是这故作轻松的话，完全掩饰不住他的虚弱。 “都是他伤的？”宗辞沉声问话。 “……嗯。”沈西抵在他的怀中，“先回前辈他们那边吧。” 宗辞不语，搂着沈西，将他带回众人身侧。 沈西看见众人担忧的神情，将方才在结界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毕方叹道，“小西，你这样太乱来了，真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宗辞沉着神色，一言不发。 在结界内，沈西为了放松邱域之的警惕，才让对方伤害到自己。 想到这点，又看见恋人的脸色，沈西便觉得有些心虚。他连身体上的疼痛都顾不得，含糊了一句，“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 说罢，还朝对面的安音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安音了然，露出一个浅显的笑意，替沈西解了围，“也多亏了小西，伤了邱鬼，否则我们哪里能拿下这块木牌。” 毕方手中，正拿着那块碎裂的木牌。 厉鬼不再继续，而崔煜长时间使用收魂袋，显然已经伤到了根本。他勉强支撑着身子，站在大家的身边，“宗辞，要把邱鬼找出来！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崔煜眸色变动，强压着情绪，哑声开口，“他肯定和宗珩有过接触，我不会感觉错的……” “我知道。”宗辞不疑有他。 沈西半抵在恋人的怀中，警惕地看向四周。 那具庞大的血尸被众人合力杀死，尸首四分五裂的，地上满是碎尸块。 这血尸虽难对付，但真正的用途是来转移宗辞等人的注意力。好让邱域之能够抓到时机，将沈西困住。 “那个……”沈西忽然想起什么，“宗辞和宗珩大哥一样，都是九尾狐族，也就是大家说的半神，对吗？” “嗯。” 接收到大家肯定的视线，沈西的疑心再起，“邱鬼最开始以为我是九尾狐，所以想要抓我，为他所用。后来，他又说我是神魂……” 毕方和凤凰听见神魂两字，不约而同变了神色。 沈西捕捉到两人的变化，当即追问道，“凤凰前辈、毕方前辈，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的灵力……” 他略作停顿，犹疑道，“我的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沈西都在暗自困惑这事。他经历过那么多案子，早就明白了一点——他的灵力并非无用，相反的，还与其他妖怪都存在着不同。 “小西，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凤凰犹豫了一会儿，期间还瞥了一眼安音，“是我们几人，也还不确定。” 沈西看向安音，“安大哥，你也知道我的灵力不同？” 安音点了点头，却没继续言语。 “算了，这事再说吧。”沈西见众人不肯言语，没急着勉强，转移话题道，“邱鬼他似乎很渴望抓住半神族，或者说是神魂……” 话音未落。 毕方就猛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众人全部望向他。 “他当初设计引来邪兽，对付小辞。其实也是为了得到小辞的魂魄？” 崔煜闻言，突然想起阎叙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几百年前，阎叙接到了邱域之的命令，留在宗珩死去的地方，为得就是捕捉宗珩的残魂。 “邱鬼在拿神魂修炼。”崔煜说出这个答案，心中对邱域之的愤恨抵达了顶点，“所以，他的修为里，才带上了宗珩的气息……” 宗珩生前作为千乘狐帝，半妖半神。正是邱域之所渴望，拿来修炼的神魂。 明明生前是那么尊贵的身份，死后却沦为邱鬼增进修为的工具。 崔煜身上戾气暴增，周围暗流涌动。 他拿出勾魂笔，发了疯似地朝着仓库各处，挥去灵力。 每一次，都带着十足的杀意，“邱鬼，你给我滚出来！” 崔煜不管不顾地嘶吼着。 “滚出来！” 沈西见此，焦急不已，深怕他受伤的身体支撑不住，“崔煜，你冷静点！”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身侧的宗辞突然发了话。 沈西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眼中同样也藏着无穷的杀意。 兄长为了救他而死，死后居然还得不到安息！ “我宗辞，今日必将邱鬼碎尸万段！” 见两位小辈如此，毕方和凤凰完全没有阻挡的打算。两兄弟的父母和他们是旧友，亦是生死之交。 两人的父母死后，作为长辈的他们，对于两兄弟一直多有照拂。 宗珩一直是他们看重的小辈，死后魂魄却被邱鬼所糟蹋。毕方和凤凰心里早就愤怒至极！只是收敛着，没有发作出来。 “一个个，火气倒是挺大的。”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崔煜反应过来，直接抽身而去，“邱鬼！” 邱域之胸口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宗辞等人怕崔煜一人吃亏，快步走到了他的身侧。 邱域之看着一群人，玩味一笑，“没想到，还劳烦你们那么多人惦记。也罢，你们想看，就让你们看吧。” 他不等众人了解这话的意思，就丢出一个玉瓶。 玉瓶摔落在地，应声而碎。 瓶中散发出一阵幽幽的白光，继而聚拢成一个近乎透明的身影。 崔煜恍然，手中的勾魂笔蹙然掉落。 他眼眶通红，眼泪直泻而出，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宗、宗珩。” 第97章 纵魂人09 /　 沈西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在幻境中曾看过宗珩, 自然知晓对方的容貌。 “宗珩大哥，还……”沈西侧头，下意识地看向宗辞。而后者死死盯着前方, 眼中带着通红血色。 宗珩的双眼紧闭, 浑然无觉。他的魂魄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好似随便一碰，就能让他顷刻魂飞魄散。 “……宗珩？”崔煜艰难呼吸着, 颤抖着，想要伸手触碰恋人。 只可惜, 当他即将碰上的时候，宗珩却被拉扯着, 急速后退。 崔煜惊到瞳孔一缩, 厉色朝着邱域之看去，“邱鬼，你放开他！” 说话间, 地下的勾魂笔重新飞起，落回了崔煜的手中。 宗辞二话不说，将长剑对准了邱域之。他虽一言不发，但浑身散发出的灵力威压，却不容人忽视。 沈西强撑着自己, 拿起皇玉扇, 时刻警惕。 “没想到, 一个魂魄, 还能得你们如此看重？”邱域之勾起一抹笑意，“九尾狐族虽然半神半妖，但这魂魄还真是不错。” 邱域之将众人的愤怒尽收眼底，笑得更欢畅了，“每一次，只要他聚了天地灵力，魂魄稍有恢复，我就将他的魂魄拿来吸噬。周而复始，没想到，还真能用上个几百年。” “邱鬼！”崔煜手中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喊道。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邱域之说罢，便用指尖触上了宗珩的额头，“你们看，就像这样……” 很快地，宗珩身上一丝白色灵力，就顺入了他的指尖。与此同时，原本还毫无知觉的宗珩，痛苦蹙眉。原本就呈现出半透明的魂魄，更显薄弱。 崔煜被这一幕激得失了平常心，当即握紧勾魂笔冲了上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但邱域之显然有所防备，直接拉扯着宗珩，挡在他的身前。 崔煜见此，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力道。邱域之抓准时机，挥掌对准崔煜一击。黑雾分毫不差地集中了崔煜的胸口。 “……嗯！” “崔煜！” 几人大惊，宗辞眼疾手快地接住崔煜，将他推给沈西，“西西，带着崔煜退后！” “好！” 沈西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硬抗。若是跟着众人一起冲出去，很有可能变成拖后腿的存在。 他接住重伤的崔煜，撤后几步。 玉如意二话不说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而宗辞等四人，则是朝着邱域之围攻而去。 崔煜连呕了好几口血，他捂着胸口，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放开我，我不能丢下他。” “崔煜！”沈西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他，“你冷静点！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 “沈西，你放开我！”崔煜死死挣扎着，控制不住地吼道。 沈西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难受不已，“宗珩大哥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沈西，我找了他几百年！”崔煜停下动作，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低喃道，“我只想和他待在一块，无论生死。” 沈西一怔，忽然就明白了崔煜的意思。 崔煜之所以能坚持，不顾一切地活在这个世上，无非就是想要找到宗珩。 而现在，等了几百年、寻了几百年的恋人，就在他的眼前。 若崔煜只顾着自己的性命，眼睁睁看着恋人在邱鬼的手中消散。 这对于崔煜来说，无非是一场折磨和酷刑。 “我知道了。”沈西松开手。 崔煜没再多言，起身冲了过去。玉如意看见飞奔而去的人，转头喊道，“小西，崔煜不能过去！” 邱域之应该看出了宗珩和崔煜的关系，方才的话，就是故意激怒崔煜的。 他分明就等着崔煜去送死！ 判官，是鬼神，亦是神魂！ “如意姐，我拦不住他的。”沈西艰难起身，“宗大哥若在今日彻底死去，即便我们能拦得住这一时。恐怕这世上，也不会有判官崔煜了。” 玉如意愣了一会儿，才想透这话的意思，心中不免感叹。同时，越发痛恨起邱域之。 *** 不远处。 邱域之一直拿宗珩做挡箭牌，又利用黑雾来去无踪，阴险狡猾得很。 众人既要避免伤了宗珩，又要击杀邱域之招来的鬼魂，甚至还要躲避邱域之的突然袭击，实在称不上容易。 “邱鬼这几百年，也不知道到吸噬了多少魂魄……”沈西紧握手上的皇玉扇，视线一直落在宗辞那道白色身影上。 玉如意闻言，立即道，“小西，你留着别动，我去帮他们。” 多一个人，总能多点机会。或许，就能抓住邱域之的漏洞！ 哪知玉如意的余音未消，沈西便忽然心有所感，本能性转身避开，顺手展开皇玉扇一挡。一团黑雾就落在了他的扇叶上。 力度之大，让沈西连连退后了几步。 这一抵挡的动作太过急促，牵扯到了之前的伤口。 沈西只觉得胸口发闷，竟有了窒息的错觉。 “小西！”玉如意立刻冲了过来，“我们弄错了，他的目标不是崔煜，一直都是你！” 利用宗珩，引起众怒，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再趁机对沈西下手！ 沈西捂着胸口，急促呼吸，努力挨过这一阵窒息感。 可随之而来的黑雾，却立刻将他和玉如意包围成了一团。 不过这次没等结界成型，一道蓝色灵力击了过来。宗辞便提剑一把将黑雾挥散，“西西，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咳咳！”沈西止不住地咳了两声。 凤凰和毕方同时幻化成原形，厉声高鸣。火光瞬间就席卷了那些还未消散的黑雾。 几秒后，邱域之的身影重新现了出来。他的身形似被雾化，神情痛苦不已。 “怎么回事？”沈西不解。 邱域之受伤了？ “他还想着控制你，所以就用原身化了结界。”宗辞想起邱域之对恋人的企图，声音不免又冷了几分。 但这一次，还未完全成型，就被宗辞给打散了。 安音在一旁解释，“他用修为幻化出来的黑雾，还没来得及全部消散，就被凤凰和毕方的灵火所灭。” 凤凰和毕方，毕竟是天生的祥瑞，趁着这一时机，自然是狠狠发力。 所以，此刻的邱域之才会受损严重。 *** 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邱域之的身上。 “呵。”邱域之攥紧双手，却又放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间，他将宗珩一把抓过，“既然如此，那正好……物尽其用！” 邱域之的掌心渗出黑雾，挥掌而下。 宗辞等人和他相隔得距离较远，这一时刻，根本来不及阻止。 “邱鬼！”“邱鬼你给我住手！” 邱域之是想将宗珩的魂魄彻底吸噬干净！ 千钧一发之际，崔煜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他快速将宗珩拉过，邱域之那一掌瞬间落在了他的肩上。 “崔煜！”沈西疾步跑去，宗辞连忙跟上。 “噗！”崔煜顿失血色。 邱域之没想到崔煜会突然出现，一怔。 而就在此时，早就认崔煜为主的勾魂笔，感应到了什么，竟趁着这一瞬间，主动飞至，捅入了邱域之的胸口。 勾魂笔千百年来，勾取了无数人、妖的性命。不仅杀意重，聚在它身上的怨念也重。 用它来克制邱域之的邪体，最合适不过！ 崔煜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宗珩带出邱域之的控制范围。终于支持不住，连带着宗珩，双双倒地。 宗辞和凤凰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对重伤的邱域之进行了围攻。 ＊＊＊ 崔煜是鬼，自然能触及魂魄。 他靠在宗珩的身边，艰难喘气，体内的筋脉断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只是，他强撑着，不敢闭眼。 崔煜看着恋人的脸庞，终于伸手触摸了上去。 “宗、宗珩……”崔煜扯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就被眼泪所取代，低声喃呢，“太好了。” ——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还能靠近你，太好了。 ——还能触碰你，太好了。 崔煜克制不住体内的剧痛，又呕出一口血，全然落在了手腕上。 手腕上佩戴着的红绳忽然发亮，竟闪出一抹红色灵力，钻入了宗珩的体内。 原本濒临消散的魂魄，竟隐约有了固形的趋势。 “宗珩？”崔煜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地握紧了衣物，“……醒醒？” 小心翼翼的呼喊，带着期盼与哀求。 身侧的宗珩艰难睁眼，一瞬，就望见了狼狈不堪的恋人。 那双清浅的眼眸，一如往昔。 “宗珩。”崔煜控制不住，眼泪啪嗒一下，就掉落下来。 宗珩面容微动，费力伸手，抚上了恋人的脸侧，带着无尽爱意，低声喊出两字，“……煜儿。” 第98章 纵魂人10 沈西原本还想着上前, 看见这一幕后，便停住了步伐。 他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心里竟涌起无限的感动。 ——太好了！宗珩大哥醒过来了！ “西西, 小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紧接着，他便一把被宗辞护在了怀中。一道黑雾堪堪擦过, 又重新被赶来的凤凰、毕方等人缠上。 沈西想起现在的情况, 连忙回神, “宗辞，你哥醒了！” 宗辞闻言，神情一滞。 “你看！”沈西喊道。 宗辞连忙朝着恋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眸色微动, 手上的力道不免也紧了几分，“西西, 看着他们。” 沈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坚定道，“我知道, 不会让邱鬼对付他们的！” 现在的崔煜和宗珩，只怕一个比一个虚弱。若是被邱鬼趁虚集中, 后果将不堪设想。 情况紧急, 宗辞容不得多想，伸手触上他的脸颊, 轻言道, “……也保护好自己。” 说罢, 就重新落回原处, 开始与邱鬼缠斗起来。 *** 邱域之的身形可以随意雾化分散，又极难捕捉。即便木牌被销毁，不能大肆招来厉鬼。但他本身的邪术仍在，关键时刻召唤出鬼魂，替自己挡命。 给众人的观感无非两字：难缠。 沈西看着不远处交战的几人，默不作声地后撤几步，停在崔煜和宗珩几步远的地方，神情戒备。 忽然间，一道黑雾袭来。 沈西想也不想，就使出皇玉扇一抵。原本的伤口再次被扯动，剧烈的疼痛再次从灵魂深处传来。 魂魄受伤，本就比原身受伤更加痛苦。 “嗯……”沈西捂住胸口闷哼，低头一瞥，发觉自己的魂魄，隐约生出消散感。 沈西心头一紧，怔了几秒。 魂魄离体，本就不好。更何况，他的魂魄在离体后，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沈西，你没事吧？”近处的崔煜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正扶着宗珩坐起，两人的身子抵在一块。 沈西瞥见宗珩的状态，深觉忧心。他克制着痛意，摇了摇头，“没事，你和宗大哥小心。” 宗珩的魂魄在几百年间，被邱域之反复摧残，用来淬炼提升修为。现如今之所以还能苏醒，其实多亏了那根红绳。 和宗辞所给的那根一样。 红绳在千乘女帝编织之初，就加入了两兄弟的心头血，里面附带了一抹他们的生气和灵力。所以，关键时刻才能换回宗珩的一缕生机。 现在的宗珩和崔煜，都是强弩之末，随便一击，都足以致命。 *** 痛感还在持续侵蚀，沈西恍然想起自己的恋人。 宗辞因为兄长的死讯，几百年来一直都活在愧疚与自责中。现在宗珩得以醒来，千万不能在让他出事。 “崔煜，你护好宗珩大哥，这边有我守着。” 崔煜是判官，自然能分辨出魂魄的状态。沈西魂魄的边缘，隐约有了消散的痕迹。 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沈西，你别管这里了。邱鬼被他们缠着，控制不了你，你先回去！回到你的原身里去！”崔煜严肃道。 沈西哪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暗自运气，将其分布在身体各处，“我没事，你们……”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崔煜就突然变了神色，“沈西，小心！” 沈西有所察觉，但转身时，还是慢了半拍。 黑色雾气狠狠击中他的胸口，让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 “唔……”沈西紧闭双眼，痛苦不堪。 但这还不是结束，黑雾重新拢形，再度朝着崔煜和宗珩而去。 崔煜察觉出它的意图，攥紧勾魂笔，死死将宗珩抵挡在了身后。哪知下一秒，原本虚弱的宗珩却突然发力，侧身护在了他的身前。 “宗珩！” 黑雾钻入宗珩的体内，企图吸取魂魄。 崔煜眼中满是愤恨与杀意，但他拿着勾魂笔，却始终无法下手。 勾魂笔是阴器，而黑雾又入了宗珩体内。 他对黑雾下手，就无疑是对宗珩的魂魄下手。 “不可以……”倒在地上的沈西，看见这一幕，费力起身。 但很快地，一道浑身通白的身影闪过。 将还未完全钻入宗珩体内的黑雾，撕扯了出来。黑雾被扯出，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 方才和众人缠斗的黑雾，都是邱域之用修为化出来的。而他的真身躲在仓库内，根本没有显露。 邱域之以一人之力，总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所以，他才会抓住时机，故意用真身化成相同的黑雾，靠近沈西和宗珩。 他欲意吸取两人的魂魄，短时内曾进修为。 沈西重伤倒地的一幕，顿时激红了宗辞的双眼。 宗辞直接变成原形，纵身一跃，瞬间撕咬住了邱域之的真身。他身上的灵力迅速蔓延，将邱域之圈住。 凤凰和毕方极有默契，再度变回本体。双祥瑞，扇动着羽翼，挥出带着十足灵力的红火。 宗辞看准时机，撤退。 被灵力困住的邱域之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火焰吞噬。 炽热的温度，席卷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切邪恶、阴暗，如数带走。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 宗辞早已变回原身，立刻朝着沈西而去，将他扶了起来。 “西西！” 沈西无力地抵在他的怀中，难受至极，“……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宗辞看着他的样子，焦心不已。但此刻的沈西只是魂魄，任何外来的灵力，对他都起不了作用。 沈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宗珩和崔煜看去。两人就待在原先的地方，相互拥抱着。 毕方、凤凰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但各个，神色凝重。 沈西还没开口问话，就听见崔煜的哀求声。 “宗珩，你坚持住，求你了……” 崔煜死死握住他的手，拼尽权利，将自己的修为输送进恋人的体内。 宗珩方才为了护住崔煜，被邱域之钻了空子，现如今，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魂魄，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 “没用的。”宗珩抚上了崔煜的侧脸，滚烫的眼泪灼得指尖生疼，“我的煜儿还活着，真好……” 崔煜泣不成声。 他将累积了几百年的灵力修为，源源不断地送入恋人的体内。但宗珩，却丝毫没有起色。 “为什么没有用？”崔煜搂紧宗珩，无助地看向凤凰等人，“为什么没有用啊！” 崔煜虽然贵为鬼神，但魂魄阴气过重。这样的修为，在宗珩的身上，起不了半点作用。 “每一次，我被邱域之淬炼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宗珩感受到恋人的无助，费力将他抱住，“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想知道，我的煜儿有没有人陪着……” “过得不好，也只想你陪着我。”崔煜低声诉说，“……没了你什么都不好。” 他靠在宗珩的怀中，感受到恋人生命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竟也觉得心如止水，“宗珩，我找了你几百年。若你不在了，我跟你一起走。” 宗珩微怔，一时竟没了话。 “这一次，你到哪儿，我跟到那里。” “绝对不让你丢下我一个人。” “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崔煜抬头，伸手触上恋人的眉眼，神色眷恋，“可宗珩，我舍不得……” “你还没看过我穿喜服的样子，你还没和我拜堂成亲。我还想喝你给我酿的桂花酒，想重新回到小木屋，和你一起养猫、养狗……” 宗珩抬手，却发觉自己的魂魄近乎透明。 他勾起一抹笑容，眉眼间满是无奈，“抱歉，答应你的事情，都没做到。” “宗珩。”崔煜垂眸，低喃哀求，“留下来陪我。” “留下陪我，好不好？” “留下陪我，求你了……” *** 宗辞绷紧神色，一言不发地走近两人，试图朝宗珩的身上传入了灵力。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小辞。”宗珩侧头，看向宗辞，欣慰一笑，“我的幺弟，长大了。” “哥。”宗辞闻言，直直跪在了地上，隐忍哽咽的语气，“对不起。” 他垂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手上暴起的青筋，却足以说明他此刻的状态。 痛恨失去，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不起。” 沈西看见宗辞的样子，当即就红了眼，“宗辞。” 毕方和凤凰不忍看着一幕，侧头不语。 “前辈！”沈西早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疾步走到毕方和凤凰的面前，“你们有办法的，对不对？” “肯定有办法能救宗珩大哥的！”他胡乱抹去眼泪，狼狈道，“明明他的魂魄都已经撑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 毕方看见沈西的样子，眸色闪动，未语。 凤凰看了毕方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你们肯定瞒着什么没说！”沈西捕捉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管不顾地拉住他们，“肯定有办法的，对吗？” 毕方拍了拍他的手，不忍道，“小西，我们……” “邱鬼说我是神魂……”沈西忽然想到什么，问向他们，“我的灵力，能救他，对吗？” 第99章 纵魂人11 沈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毕方和凤凰避而不谈, 目光有了闪躲的意味。 “我能救宗珩大哥, 对吗？”沈西又追问了一句，心中越发肯定了这个答案。 宗珩是神魂，崔煜也是神魂。 但崔煜是名副其实的鬼神, 他的魂魄在阴府浸染多年, 早就沾染了死气。所以, 他无法对宗珩展开施救。 可沈西不一样。 现实中的他还活着，此刻只是灵魂出离的状态。 “小西……”凤凰眼看着宗珩就要支撑不住, 终于一狠心，说了出来, “如果你的身份，真和我们猜测的一样。那现在, 就只有你能救他！” 毕方猛然转头, 阻止了凤凰，“别说了！万一小西不是，你这不是要他去送死！” 他看得出来, 此刻的沈西魂魄受损严重，必须要尽早回到原身内。否则沈西本身都会有性命之忧，哪里还能去救宗珩？ 沈西来不及理解他们话中的深意，转身跑去。 “宗辞、崔煜！我来试试！” “西西，你……”宗辞一怔。 一旁的安音连忙走上前来, 同样制止, “小西, 你别胡闹！” 安音对于沈西, 自然要比对宗珩关切得多。 在他看来，就算沈西的身份是众人所猜测的那样。以宗珩的状态，想要施救回来，怕是沈西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沈西根本不理会，快速屏息凝气。 胸口受损严重，顿时传来剧痛。 宗辞见他变得痛苦的脸色，又睨见宗珩开始消散的身体，内心备受煎熬。 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痛恨自己的无力。 合眼凝气的沈西，没有看见众人不一的神色。他的内心只存在着一种想法：不能看着宗珩眼睁睁地消散死去。 更不能，让宗辞一辈子活在痛苦自责中！ 沈西心间的信念越发坚定，体内的痛苦开始麻木、甚至微不足道。 慢慢地，他的魂魄开始散出白色的灵力，越来越大，波及到了近处的宗辞、崔煜和宗珩。 宗珩的变化最为明显。 原本还在消散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凤凰、毕方、安音三人见此，顿时领悟。 “小西他真的是那个人？！” “……现在这情况，还有别的解释吗？”安音接应道，语气复杂。 宗辞自然看见了这个变化，脸色微微讶异。但只是一瞬，他的面容就重新归于严肃，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虑。 他深怕在中途，沈西会出什么意外。 “宗珩？”处在绝望中的崔煜，突然看见转机，浑身一震。他的视线在沈西和宗珩的身上，来回移动，眼中带着微弱的希翼。 沈西微微睁眼，学着宗辞以往的样子，努力将灵力集中于指尖，再缓慢地对准宗珩的额头，输送进灵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宗珩的魂魄竟重新凝固起来，不再透明、微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从破损的墙面泄下，温和地吐露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光辉熠熠。 宗珩终于睁开双眼，但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只浑身通白的狐狸，蜷缩在了崔煜的身边。 毕方最先反应过来，眉眼松动，终是吐出一口浊气，低喃道，“……没事了，小珩没事了。” 只是灵力暂失，变回了本体。 但九尾狐族是半神，假以时日，宗珩便能修炼回来。 崔煜听见这话，叹息着伸手捂脸。他将头抵在宗珩的身子里，心里被强压下的绝望、无助、不安，纵欲全面宣泄出来，泣不成声。 “西西？”宗辞盯着恋人，浅声呼道。 沈西动了动眼皮，缓慢睁开。 “西西。”宗辞连忙将他搂住。 沈西瞥见崔煜和他身边的那只白狐，费力问道，“宗珩大哥他？” “没事了。”宗辞打断他的疑惑，直接回复。 “……那、那就好。”沈西嘴角释出一抹笑意。 宗辞见他虚弱的样子，满是心头，“西西，我……” 还没等他说完话，怀中的沈西便骤然合上眼眸，一瞬间魂魄白光四溢，刺得众人无法睁眼。 等到大家再度看去时，宗辞的怀中，已经空空如也。 “西西？！” 宗辞呼吸一滞，强烈的不安感弥漫上来。 “怎么回事？”安音同样震惊，“小西呢！”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大家无从开口。 毕方眉头紧皱，“小西魂魄离体，还受了重伤，本就耽误不得！结果……” 话语未尽，他便止住了。 可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往好处想，小西他不一样……说不定他的魂魄已经回去了。”玉如意开口，试图寻找一个好的说辞。 宗辞来不及听完，就快速起身，继而夺门而出。 “小辞！”“宗辞！” *** 房间内，静谧无声。 流火坐在床头，坚持了一夜的他，眼皮是在过于沉重，时不时就耷拉下来，连带着小脑袋一磕一磕。 困顿的流火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倾斜了过来，结果不出意外，直直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哎呦！” 手肘关节处传来痛意，激得流火困意全无。 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意一瞥，就见床上的人有了苏醒的迹象。 流火连忙凑近，喊道，“西西？” “西西，醒醒？” 沈西艰难睁眼，全身身下如同撕扯般，剧痛不已。 “你终于醒了！”流火靠近他，询问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我扶你起来吗？” 沈西实在无力动弹，但想起之前在仓库内发生的事情，又觉得不安定。 他搭住流火的手臂，后者领意，将他扶了起来，还不忘拿个软枕，垫在他的背部。 “流火，宗辞呢？” 流火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你知道你灵魂出离了吗？宗队很担心你，好像找了毕方前辈他们，去找你了。怎么？你都不知道？” 沈西看着流火惊讶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原来仓库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话音刚落，他就自我否定了一句，“也对，怎么可能是假的。” “西西，你在说什么啊？”流火脸上显露出极大的疑惑，“你没事吧？” “没事。”沈西简单略过身体的不适，“就是魂魄出离久了，现在身体不太舒服。” 流火信以为真，松了口气。他扬起一抹笑意，“那就好，我去给你……” 话音未落，宗辞就开门冲了进来。 沈西抬头，恰巧将他脸上的恐慌收入眼底，“宗辞？” “宗队……”流火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前的宗辞，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白色衬衫早就染上了大片的血渍，全部黏在身上，不少地方还有着撕裂的痕迹。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血色，额头遍布汗水，甚至还沾上了灰尘。 宗辞看着床上的沈西，骤然松了口气。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部，半弯着身子，大口喘气。 流火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一声不吭地溜走。 沈西费力起身，往床沿挪了挪，“宗辞，你怎么了？” 话语刚落，宗辞就疾步走来，跪在床边，死死将沈西抱在怀中，闷声道，“西西。” 余音中，明显带着颤抖。 沈西感受出恋人不对盘的情绪，回抱住他，“宗辞？”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沈西哑然，却突然感觉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肩头，衣料被打湿，直直熨在皮肤上，灼热，滚烫。 宗辞……这是哭了？ “宗辞，我先前在仓库，真的太累了。本来想靠在你的怀中休息的，哪里知道就突然回来了。”沈西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宗辞的后背，“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宗辞将他搂得更紧。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沈西试图转移恋人的思绪，“宗珩大哥也没事了。” “西西，谢谢你。” 宗辞终于松开他，两人贴得极近，轻而易举就能触到彼此的气息。 “谢谢你。”宗辞望着他的眼睛，再一次认真说道。 沈西勾起嘴角，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宗辞，我们之间不说这个词。” “我不想让你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中。” 他主动贴近宗辞，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能帮你和崔煜，救回宗珩大哥，我很开心。” 宗辞抚上他的脸颊，“有你陪着我，我也很开心。” 沈西见他的情绪恢复不少，暗下松了口气。 “宗辞。” “嗯？” “崔煜和宗珩大哥的感情，虽然很感人，但是太难熬了。”沈西认真道，“我们要好好在一起，一刻都不能分开。” 宗辞闻言，终于露出笑容，他俯身吻了吻沈西的唇畔，“好，正如我所愿。” “身上是不是很疼？” “嗯，疼。”沈西缩在他的怀中，也不矫情。 宗辞一把将他抱起，“去洗个澡，迟点我给你输送灵力治疗。” 现在沈西的魂魄已经归体，宗辞的灵力对他，自然能起作用。 “嗯。”沈西问到他衣服上的血味，调侃道，“宗辞，你刚刚进门的时候，真的很邋遢。” “还哭鼻子了，可怜兮兮的。” 宗辞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不免一怔。随即他便故作淡定，反问，“你再说一遍？” 沈西打着马虎眼，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 “最喜欢你了。” 宗辞轻声一笑，给予一个更深情的回复，“嗯，我也爱你。” 第100章 甜甜甜00 二十天后。 “西西, 这些文件是这半个月的工作汇总, 你有空看看。” 沈西躺在床上，正和流火对着视频，“好, 知道了。” 流火转头, 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贴近手机，悄声说道, “你小心点，可别给宗队看见, 否则我要被他说的。” 自从沈西出事后，宗辞对他就疼得紧。 “不好意思啊, 宗辞一定要让我在家里休息, 事务所的事情只好先交给你了。” 沈西喝了口温水，调侃道，“真是对不起我的流火小狐狸, 让你小小身躯，肩负起了重担。” 流火被他恶俗到了，做了全身发抖的动作，“滚滚滚，我的妖龄可你比大。” 沈西冲他一笑。 “行了, 我先忙了。那些文件我都核实过的, 没什么大问题。你还是先注意休息, 等好全了再慢慢看吧。”流火心口不一地‘嫌弃’道, “都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让人担心。” 沈西听出他的好意，感动道，“我知道了，谢谢。” “嗯，先挂了。” “好。” 这次，沈西魂魄受损严重，连带着身体也耗损过大。开始时，全身无时无刻都泛着密集的疼痛，难耐不已。 他虽然嘴上不讲，但宗辞仍是发现了他身体的异常。接连几日，把他带到妖怪局的医疗室。 凤凰、毕方、安音等人，本就对沈西格外关照。几个人连番用灵力帮沈西治疗，一连十日。 上古祥瑞的灵力不可小觑，再加上宗辞每日精心的照顾，沈西的身体情况才算有所好转。 但宗辞还是不放心，每日让沈西留在家中休息。就这样，沈西成了事务所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 沈西拿起电子设备，将流火传送来的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进程到了一半，他就觉得困意又起，连带着胸口也有些发闷。 沈西不敢拿自己的身体胡来，干脆将东西放下，躺下睡了过去。 *** 晚上近七点。 沈西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他伸了个懒腰，满脸惬意地看向窗外。 六月份的天，总是暗得很慢。 窗户微微敞开，一丝晚风送入屋内，带着丝丝畅意。 屋外传来些许声响，听得并不真切。 “宗辞？” 沈西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外头没有回应。他起身，揉了揉眼睛，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亮着灯光，连带着饭菜的香气。 沈西闻到浓郁的肉香，顿时来了精神，“宗辞！” 他赤脚吭哧吭哧地跑了出去，却在外面看见了旁人的身影。 正在摆盘的宗珩望了过来。 沈西正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和短裤，头发因为睡过觉的原因，呆毛翘起，随着他跑来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宗、宗珩大哥？”沈西认出来人，惊讶道。 紧接着，崔煜就端着一盘东西，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他看见沈西的模样，斜眼微挑，轻笑出声，“呦，睡醒啦？” 沈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我家吧？” 他和宗辞早就住在一块，沈西用‘我家’称呼，自然无异。 话音刚落，虚掩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宗辞拿着一大冰啤酒，走了进来。 他看见三人对立的样子，不解，“怎么了？” “宗辞，你回来得正好。你家这位，怕是睡迷糊了。”崔煜调侃道。 沈西嘟囔着反驳，“我很清醒。” “你们先忙。”宗辞把啤酒放了下来，走向沈西。他开着沈西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颊，挑眉问道，“不穿拖鞋？” “反正不凉。” 见宗珩和崔煜都进了厨房，宗辞也不顾忌，伸手将沈西抱了起来。 沈西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颈，将双腿盘上他的腰部，“宗辞，崔煜和你哥怎么来了？” “说来看看你。”宗辞将沈西抱回房间，放置在床上，又从一侧拿来拖鞋，递给了他。 “来看我？”沈西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宗辞盯着他把拖鞋穿上，这才牵住他的手，轻言解释，“上次在仓库，我哥的事情，多亏了你……” 沈西明白过来，乐呵说道，“一家人嘛，应该的。” “嗯。”宗辞听见这话，眸中笑意尽显，等到两人重新走出去后，崔煜和宗珩早就将菜都摆上桌了。 “哇，好多肉食。”沈西惊喜地睁大眼睛，“谁做的？” “厉害吧？”崔煜看向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你做的？”沈西疑惑。两人早就熟悉起来，沈西想着逗他，故意放下筷子，“那我还是不吃了。” 免得难吃。 崔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啧了一声，就将勾魂笔拿了出来，直直冲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嗯？” 沈西也不怕他，冲他挑了挑眉，随即朝着宗珩喊道，“宗珩大哥，你管管他。” 宗珩见沈西自来熟的样子，一愣，随即浅笑出声。 宗辞无奈，将沈西压下，“西西，别闹了，这些是我哥做的。” “宗珩大哥会做菜？”沈西惊讶问道。 “嗯，当初为了煜儿，学了不少。”宗珩如实回答，又拉了拉崔煜，“你也别闹。” 崔煜听话坐下，还不忘朝沈西说了一句，“便宜你了。” 要知道，这可是宗珩回来后的第一顿饭菜。 沈西知道他没有恶意，冲他比了个鬼脸，还不忘朝宗辞嘱咐一句，“宗辞，你向你哥多学学。” 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饭。” “哦。” 在场三人，沈西都很熟悉，所以他并没顾忌，率先动了筷子。 “味道如何？”宗珩含着笑意，问道。 “好吃！”沈西毫不犹豫地夸奖道，“还是大哥厉害！” 崔煜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品尝。 久违的味道，顿时让他心生涟漪。 宗珩察觉出他的情绪，往他碗了夹了一片藕片，“多吃点。” 他贴近崔煜，抚了抚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保证，以后每一餐都给你做。” 崔煜未语，只是在桌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宗珩面上不显，却反握住了他。 崔煜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入食物，心满意足。 “宗大哥的身体，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暂时没了修为，和普通人一样。”宗珩看向崔煜，释然一笑，“不过，还能陪着煜儿，就很好了。” 在旁的宗辞开了口，“修为不急，迟早能修炼回来。” 他拿出一瓶冰啤酒，递给了宗珩，“哥，喝吗？” “这是酒？”宗珩笑着接过，颇为好奇。 他和世俗隔了几百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崔煜帮他打开啤酒，顺带自己也伸手拿了一瓶。 “这种啤酒，完全比不上你酿的。” 宗珩笑笑，主动接过一活，“等九月份花开了，我重新给你酿。” “好。” 沈西看着三人面前的酒瓶，小心翼翼地嘟囔道，“我也想喝。” 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啤酒，就被宗辞一把拉了回来，“你不能喝。” “就一点点。”沈西比了个手势。 宗辞丝毫不让，强压道，“一点点都不行。你的酒量不行，身体情况更不允许。” 沈西深知恋人的性格，在这件事上，是不会让步的。 “算了。”沈西作罢，‘悲愤’地咬了一口肉，以求平息。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舀来一碗玉米排骨浓汤，“喝汤。” “哦。” 宗珩看着两人的互动，颇为意外。 沈西睨见他的情绪，问道，“宗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宗珩摇了摇头，浅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小辞也能这样对待一个人。” 崔煜想起这话，也想起了什么，挑眉道，“谁能想到呢。” 宗辞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一时语塞。 可偏偏，崔煜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让我想想，当初他怎么说来着？” 宗辞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不妙，下意识地端起酒瓶，喝酒掩饰。 “我才不会喜欢上别人。” “整天黏黏糊糊的也不嫌累。” 沈西想起幻境内的小木屋，忍不住也插嘴说道，“还信誓旦旦地说了——‘反正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啧啧，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可厉害’了！” 宗辞喝着啤酒，一时没憋住，直直呛住，闷声咳嗽。 沈西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但还是凑近问道，“宗辞，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样打脸，很疼诶。” 宗辞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好捏了捏他的耳朵，“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可是我和崔煜的小秘密。” 崔煜听见沈西这样一说，暗自松了口气。 那个幻境，是他每每痛苦时的自我麻痹。他不想让宗珩知道他当初所经历的痛苦。 宗珩想起当初宗辞信誓旦旦的模样，失笑，“我就知道，小辞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制服。” “没错，就是我。”沈西信心十足回答。 宗辞被三人合起来调侃，简直无力反驳，到最后，也就只能仍由三人说笑。 几人脸上，都带着轻松舒畅的笑意。 沈西见到这一幕，心中无比庆幸自己的灵力能救下宗珩。 只是，当初说的神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西重新想起这事，心头疑惑又起，“对了，我问个事情。” “什么？”宗辞看向他。 沈西环视了一圈，这才开口，“前辈他们说我是‘神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第101章 妖神魂00 三人闻言, 皆是一愣。 沈西看见他们一致的反应, 越发疑惑了, “怎么了？” 崔煜看向宗辞，问道，“你没和他说过？” “还不确定的事情，我向来不喜欢说出口。”宗辞低声解释。 其实早在几天前, 宗辞就去问过毕方, 关于‘神魂’一事。 宗珩虽没过问，但对于上古之事, 也听说过不少。自从沈西救下他后，宗珩的心里便隐约有了猜测，并将这事告诉了崔煜。 “你们都知道了？” 宗珩未答，崔煜瞧见宗辞的态度, 也选择了沉默。 沈西蹙起眉头, 随即，他便停下筷子, 认真地看着宗辞，“我们之间, 还有什么事情, 是你不能告诉我的？” “更何况, 这关系我的身世！” 沈西不喜欢宗辞对他的隐瞒, 语气稍显硬气。但他脸上更多的, 是闷闷不乐。 “西西。”宗辞刚欲开口, 就被沈西给打断了。 “我想知道！如果你真不肯告诉我, 我明天就去局里找安大哥他们问清楚！” 沈西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 对于其他事情，沈西可以假装不知道。但如果，所谓的‘神魂’一事，关系到他的身世。那他，就必须要了解清楚。 崔煜见两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不免与宗珩对视一眼，出声缓和，“宗辞，其实告诉沈西也好。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宗珩也出来说话，“小西？对于你的身份，其实我也有些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沈西移了视线。 “哥……”宗辞哑声开了口。 宗珩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干脆开口道，“小西，关于的事情，可能听上去有些离奇。你应该也了解小辞，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多说。” 沈西闻言，情绪微缓，还暗戳戳地睨了宗辞一眼。 “别气了，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宗辞早就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声安抚了一句。 沈西故作淡定地舀了一口汤，哼哼两声。 宗辞瞧见他的样子，便知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我来说？”宗珩看向对面的沈西，低声提议。 “嗯，宗大哥你来说吧。我可不想勉强某人张嘴。”沈西故意‘刺’了宗辞一句。 宗辞无奈，只好也把视线转向了宗珩。 宗珩看见自家弟弟的眼神，伸手掩唇，强忍住笑意。几秒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小西，你应该知道，毕方、凤凰、重明等人，都是上古祥瑞。” “嗯，我知道。”沈西点了点头。 “天地初开的那段时间，被他们称为远古。那个时候，天地灵气最盛，孕育了许多灵兽。” 沈西听见这词，疑惑道，“灵兽？” “没错，这是统称。开始的时候，没有善恶之分，妖还非妖，神也并非神。后来，渐渐地，就有了妖兽、神明、邪祟……” 沈西对于这段历史，知之甚少，听见宗珩的讲述后，颇感好奇。 宗珩继续开口。 “但他们无论善恶，都听从于同一个人的指令。” “同一个人？”沈西不可置信，“那么多妖兽、神明都听同一个人的话？” “嗯。” “谁？” 宗珩摇了摇头，“我只听说，他们都称其为妖神。” 既是妖兽，又是神明，并且一度主宰着整个远古。 沈西似乎心有所感，说道，“我记得，在东俪海的时候，毕方前辈就说过。” ——开始时，天地间还孕育出一个集大成的灵力者，控制着这些灵兽、凶兽、神明。 “那个集大成的灵力者，就是妖神？”沈西喃喃道，“那九婴……” 一直默不作声的宗辞，终于开了口，“九婴原先是妖神座下的凶兽之一，一直听命于妖神的话。” 沈西看向宗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是一时，找不到头绪。 “那妖神后来呢？怎么了？” 宗辞看着他，眼神颇具深意，“后来，到了上古时期，天地间神明、凶兽混战，有几只凶兽极为突出。”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就是因为这事引起的？” “嗯，这些凶兽修为提升后，越来越不受妖神的控制。长此以往，怕是会生灵涂炭。所以，妖神才召集众多神明、祥瑞，开启了那场战争。” 那场战争，持续了数月。 妖兽、神明、祥瑞，死伤无数。 可还是有凶兽在那场战斗中，以杀戮为媒介，坚持了下来，修为大增。 而神明和妖兽则恰恰相反，战到最后，灵力修为所甚无几。 “所以，才有了东俪海底下的封印阵。”宗辞说道，“而且，还不止一个。” “什么意思？”崔煜不明白。 “方叔告诉我，那个时候，妖神还将一只最残恶的凶兽，引入某地，以自身祭献，封印了它。” 沈西满心震惊，“就像东俪海的那个封印阵一样？” 东俪海底的阵法，以龙族为祭献。而到了现在，则以鲛人族首领的灵血祭献定时镇压。 而这样的封印阵，不止一处！另外一个封印阵，就是由妖神亲自启动的。 “听方叔他们说，当时妖神祭献镇压的事情，只有少部分的神明、祥瑞知晓。而且，妖神一直阻止他们跟随前往。所以，最后那个封印阵……” 崔煜最先反应过来，“那个封印阵，没有人知道位置所在？” “嗯。”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知晓内幕的神明一个接一个地消亡。 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凤凰、毕方等几个知情者。 “可这……我和有什么关系？”沈西沉默了许久，这才问出口。 话音刚落，他的脑中就猛然晃过一个想法。 “传言，妖神的身上集了天地间最纯粹的灵力，可以短时间内，治愈各种病症，甚至可以轻松挽救性命。” 沈西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慌乱。 “你的灵力特殊，不属于任何一系，而且方叔他们，都觉得你的灵力熟悉……” 宗辞将事情一件件地罗列出来。 “在东俪海底，九婴认得你的灵力，把你当成妖神。而你的魂魄，又能救下我哥。” 宗辞顿了顿，蹙眉将事实说出，“方叔他们说，你可能就是妖神。” “或者说，你是……” 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沈西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算了算了！我不可能是的，宗辞你别说了！”沈西的心没由来地慌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么‘离谱’的事情。 “小西，别紧张。”宗珩看见他的表情，“只是猜测而已。” 沈西松开宗辞，不安地拉住他的手，“我就是我自己，怎么可能是妖神？我只有这二十多年的记忆……” 妖神，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太重。 他不想无缘无故成为别人，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让别人代替自己。 “我知道。”宗辞抚了抚他的脸侧，低声安慰，“你就是沈西。” “嗯。”沈西应了一声。 崔煜往沈西碗里夹了块肉，说道，“行了，你这个小狗崽，还是多吃点东西长大吧。” 沈西听出他言语下的好意，冲他一笑。 “我也觉得。”沈西自嘲地吐槽了一句，“堂堂妖神，怎么可能是我这样的短腿小狗。” 说罢，就狠狠啃了一块肉。 宗辞被他逗笑，端起酒瓶，“哥，吃东西吧。” “好。”宗珩想着缓解气氛，干脆拿起酒瓶起身，认认真真地对着三人说道，“敬我们一家人。” 崔煜自然紧随其后，宗珩勾起嘴角，也拿起酒瓶。 沈西听见‘一家人’这三个字，一扫之前的不安，他兴奋起身，只可惜两手空空。沈西拿起装着肉汤的碗，无奈道，“只好用这个来代替了。” 崔煜噗嗤一笑，率先碰杯。宗珩和宗辞对视一眼，也碰了上去。 “干杯！” 四人默契地避开妖神的话题，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一个多小时后，这场晚餐才结束。 “崔煜，你和宗大哥留下来睡觉吗？” “不了。”崔煜干脆拒绝，“回阴府，我们可要办正事！” 沈西没理解这话的深意，不解道，“什么正事？” 听见这话的宗珩一噎，无奈摇头。 自家这位直接的性子，真的是几百年都没变过。 宗辞拉回沈西，“别问了。哥，你们慢走。我和西西先回去了。” “嗯。” 沈西被宗辞拉着，转身朝着楼内走去。 “沈西。”身后传来崔煜的声音，“……谢谢你。” 谢谢你救回宗珩。 “不客气！”沈西侧身，拉着宗辞的手晃了晃，回应，“崔煜，你和我一样幸福就好。” 第102章 瘟疫乱01 金都的夏天, 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温度升得极快，太阳炙烤着大地，毒辣辣的。环境闷热不堪，让人颇有些喘不过气。 沈西提着一大堆东西, 快步跑进事务所, 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也许是温差太过强烈，竟惹得沈西汗毛直立，簌簌抖了两下身子。 “这天气，太难受了吧！”沈西吐槽道。 流火听见他的声音, 从位置上钻出半个身子，“西西, 回来啦？” “嗯。”沈西将一杯特制饮品递给流火, “流火，这是给你的。” 紧接着, 就绕着办公大厅一圈, 将满满一大袋子的饮品分了出去。 当然, 他也不忘留下两瓶。 “西西，这是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有人摇了摇饮品，满是好奇。 “问那么多干嘛, 喝一口就知道了。”别的成员立刻出声。 沈西拿着剩余的两款饮品往二楼跑去，转身对着众人说道，“清热解毒, 夏日必备！” 说罢, 就一溜烟地往上跑了。 “宗辞, 我回来了！” 沈西伸手，就指纹开了门禁，直接冲进办公室。 正值午休时间，宗辞就坐在一侧的休息沙发上，茶几上，是几道可口的菜肴。 宗辞看见满怀笑意的恋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回来了？一跑就一个早上。” 沈西坐在宗辞身边，将手上仅剩的两瓶东西，递给了他，“找树精爷爷要喝的去了，尝尝？” “这是什么？”宗辞接过带着点淡褐色的饮品。 装着饮品的是普通水杯，手握上去，还带着特殊的凉意，很舒服。 “树精爷爷酿的树浆茶，很甜的！”沈西不留余力地夸赞，“而且，他老人家还特意把杯子都放在山泉水里泡过，冰冰凉凉的，绝对清凉解暑！” 沈西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噗嗤一笑，“往年他都给我一个人准备，今年我向他要了全员的量，他还借机和我‘勒索’了好几瓶酒呢！” 宗辞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沈西额头上的余汗，笑道，“他其实对你很好。” “当然，以前除了姥姥之外，就树精爷爷最疼我了。”沈西顿了顿，又补充上，“哦，隔壁家的二叔也对我很不错。” “现在有你，有安大哥，有毕方前辈他们，还有流火和崔煜……”沈西一个接一个念着，笑容越发扩大。 宗辞没能忍住，将他拉到怀里，吻了吻。 “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和你回妖怪村看看他。” 沈西听见这话，顿时期待，“好呀！到时候多买点好酒好菜，树精爷爷肯定很开心。” “嗯，先吃饭吧。”宗辞松开他，将桌上的碗筷递了过去。 “好！” *** 两人一顿吃饱喝足后，沈西这才下楼。 结果办公大厅内的成员一见到沈西的身影，立刻喊话。 “西西，这个饮品在那里买的？很好喝！” “对啊，喝了之后，感觉全身都舒服了。” 不少人出来应和，一言一语，简直要把这个饮品夸上天。 “好喝就行了，自家酿造，数量有限哦。”沈西边说边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众人听见这话，不免有些遗憾，甚至还能听见不少人的叹气声。 沈西被大家惹笑，指了指二楼的办公室，“行啦，到下午上班点了！大家都认真点，小心楼上的大boss。” 一想起宗辞，大家顿时就老老实实了。 宗队威严还在，他们可没办法和沈西这位‘家属’一样。 流火钻到沈西边上，玩笑道，“西西，大家都等着你，把宗队管住呢！” “管住？”沈西疑惑。 “把事务所发展起来，然后‘吞并’侦探所，你来当老板！”流火凑近沈西，轻声轻语。 沈西一把推回他，“你们想得美，也只有宗辞才能管住你们。” 流火讪讪一笑，揉了揉额头，“嘿嘿，我也就说说。” 沈西刚欲继续说话，就有委托上了门。 “专心工作吧，谁管谁不要紧，赚钱最重要！” “也是。” ***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分。 沈西在电脑前忙着整理文件，办公大厅，已经陆陆续续响起嘈杂声。 “普通人真的是可怜，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怎么了？” “你没看新闻啊？又是新型传染病，都已经闹出人命了。”一 同事说道。 此话一出，议论声四起。 “这年头，还有控制不了的传染病？” “谁知道呢。”又一名同事插话，“据说是从皮肤感染起来的。” “所以说，还是我们妖怪好，多少有灵力护体，不容易出事情。” 沈西听见这话，忍不住转身看去。 方才还在议论的几人，前前后后一同出了门。 流火端着东西走了进来，瞧见他蹙眉的样子，问道，“西西，怎么了？” “最近有新感染病？”沈西问道。 “嗯？”流火想了想，“是有吧？昨天我玩游戏的时候，网页还给推送新闻了。” 他将文件放置整齐，又补充了一句，“……好像还挺严重的。” 沈西闻言，立刻用电脑查询起来。 流火闲着无事，干脆在他的身边，凑近脑袋去看，“局里没发通知，应该不管我们妖界的事情。” “嗯。我就是看看情况。”沈西说道。 话音刚落，网络上就显出了大片新闻。 ——近日，全国各地突发新型传染病，现阶段原因未明。据疾控中心表示，此次新型传染病，不排除重症、死亡的可能。 ——截止26日，全国共计37起新型传染病死亡病例，染病人数多达400余人。其中，金都死亡病例占18起。 ——新型传染的主要表现为皮肤红肿、瘙痒，紧接着大面积溃烂，并发胸闷、高烧等症状。 两人只是随意扫了几条新闻概括，就变了神色。 沈西点开一张病例图片，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流火连声喊道，“这也太……”太恶心了吧！ “没想到那么严重。”沈西将电脑关掉，担忧道，“傅局他们没事吧？” 流火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昨天才看见傅局，好得很呢。”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流火余光一瞥，发觉是宗辞。 他拍了拍沈西的肩膀，说道，“好啦，收拾收拾，下班回家吧！人类的事情，我们暂时没办法管。若是真严重到一定程度，局里会有通知的。” “嗯。”沈西起身。 流火见宗辞走了过来，干脆先出了门，“我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流火前脚才出了门，宗辞后脚就走了进来。 “好了吗？准备回家。” 沈西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回去吧，我打算把家里好好打扫清洗一下！” 宗辞看着他动力十足的样子，不解，“怎么了？突然说要打扫？” “还不是因为最近的传染病。”沈西把刚刚看见的新闻和宗辞说了一下，“……防范于未然。” “你放心，我们有灵力抵抗，一般的传染影响不了我们。”宗辞揉了揉他的脑袋，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走吧，回家陪你一起好好打扫。” “好！” *** 几天后。 “这两天，所内的事情真少。”流火看了一眼大厅内，无所事事的众同事，感慨道。 沈西喝了口冰水，“对啊，现在传染那么严重，人人自危。” 短短几日时间，传染范围就一再扩大，感染、死亡病例逐日增加。 “主要是还没找到办法对付。”流火叹气。 沈西还想说话，外面的大厅却突然混乱起来。 “阿轩！醒醒！” “怎么回事？” “不知道！阿轩突然晕倒了！” 沈西和流火听见这话，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起身跑了出去。 “阿轩的身体怎么那么烫？” “发烧了吗？” 众人围成一团，乱糟糟的。 “流火，去喊宗辞！”沈西说完，就拨开人群，走到中心，“你们别围在一起，让空气流通点。” “西西，阿轩好像发烧了！” 被叫为‘阿轩’的人，也是妖怪局侦案队的队员之一，体格健硕。 所以他突然晕倒后，吓到了不少人。 沈西简单探了探他的额头，蹙眉道，“就是发烧了，打电话去妖怪局的医疗楼，我们把他带过去。” 沈西说完，就突然想起一事，他突然严肃起来，喊道。 “来个人！帮我一下！”沈西扶着阿轩。 旁人见此，立刻帮他一起扶着。 沈西单手得空，连忙将阿轩的衣服掀起。阿轩的后背上，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红疹。 这一幕，惊到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宗辞的声音传来。 众人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宗辞看见了阿轩身上的情况，神色一凛。 “宗辞……”沈西抬头，看向宗辞，眼中的慌乱与紧张不言而喻，“这是被感染了吗？” 第103章 瘟疫乱02 妖怪局, 医疗楼。 楼内妖员来来往往, 比平常多了几倍。每个妖怪的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单薄的灵力, 以求防护。 医护妖员步履匆匆，神情严肃。旁边的楼道内，还有不少妖怪在低声哭泣。 这幢大楼都弥漫着一股阴郁、沉闷的气氛。 沈西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将昏迷的阿轩推入了医疗室。 他看着周围的情况, 心中带上点不安。 “小西, 你怎么在这里？快出去。”安音疾步走来，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 连忙出声说道。 沈西看见安音，喊道，“安大哥！” 安音二话不说，给他施法上了一层灵力防护。 “这是怎么回事啊……”沈西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人世的新型传染病, 你知道吗？” 沈西点了点头, 皱起眉头。 “我们妖界也开始弥漫了，从前天开始出现第一例, 昨天下午开始，突然全面爆发。” 甚至, 传染、扩散得范围, 比人界还要快。 “怎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 能够化形成人的妖物, 多多少少都有灵力傍身, 寻常的病毒、疾病传染, 根本奈何不了它们。 可现在, 居然在短期内，突然爆发？ “凤凰、毕方他们还在调查。”安音简单解释，他是局里聘请来的治疗师，这种关键时刻，实在没有功夫多聊。 “小西，听话，别在这里待着，快出去。” 现在医疗楼内的病患不少，这病又随时会传染。沈西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实在不宜久待。 “好，我知道了，安大哥，你也要多注意！”沈西点了点头，随即朝外走去。 他才刚走到门口，就见宗辞迎面而来。 “宗辞。” “西西！”宗辞看见他身上的灵力防护，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宗辞如实回答，“在方叔那边听说了疫病的事情，担心你在医疗楼内久待，所以来找你。” 说罢，他还给沈西又多加了一层灵力防护。 “我没事。”感受到恋人的体贴与关切，沈西满足笑了笑。 两人并排往前方的办公楼走去，“我刚刚遇见安大哥，他已经把疫病的事情，和我简单说过一次了。宗辞，你说这次怎么会那么严重？” 在沈西的印象中，妖界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还不清楚。”宗辞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凰叔、方叔，是我。” “小辞啊，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应声打开了。 沈西跟着宗辞进门一看，果不其然，几位祥瑞都在。 “小西也来啦。”英招看见沈西，干脆移位到重明边上，特意给沈西腾出一块位置。 宗辞也不客气，拉着沈西坐了下来。 “前辈们，这次的疫病，怎么那么突然？”沈西见都是熟人，也没顾及，张口就问你。 凤凰摇了摇头，“怕不是突然。” “什么意思？” “恐怕前段时间人界那边开始传染时，我们妖界也已经开始了。”毕方解释，“只不过，妖界成员都有不同程度的灵力护体，所以……” “之前可能都是潜伏期，现在突然爆发？”宗辞接口问道。 见众人无一例外地点头，沈西心中的担忧不免加重。 人世最近的情况，不容乐观，每天都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若是妖界的这波疫病得不到控制，怕是…… “妖界之前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沈西在所有人中妖龄最幼，不免多嘴问上一句，“当时有解决办法吗？” 沈西只是一提，结果哪知毕方的神情突然一变。紧接着，凤凰、英招、重明等人，也纷纷色变。 “怎、怎么了？”沈西看见众人的表情，稍显不安，下意识地向宗辞投去求助的眼神。 宗辞揉了揉他的手掌，对着凤凰等人说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是。”毕方连忙否认，“小西，你别紧张。只是你刚刚一问，倒是让我们想起一事。” 凤凰、英招他们接连点头。 “什么事情？” “妖界之前的确发生过这种情况，虽然病症有所不同，但也是在人世的疫病爆发后，再突然在界内蔓延开来。” 沈西和宗辞对视一眼，后者追问，“什么时候？” “千年前。”毕方顿了顿，“也就是那场大战之前。” 凤凰紧接着补充，“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场疫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就是故意的！弄得人、妖两界损失惨重。多亏妖神及时发现，才避免了更大的波及。”重明想起那事，愤愤道。 沈西再一次听见‘妖神’这次，不免有些恍然。 宗辞察觉出他的情绪，适时转移话题，“明叔，那场疫病是谁带来的？” “瘟神和絜钩。” “瘟神？絜钩？”沈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两者。 凤凰点了点头，“没错，远古时期瘟神有五人，又称五瘟。由于修为强大，也算为神明。只可惜，他们走到哪，哪里就会带来瘟疫灾害。” 瘟神，顾名思义。 凤凰看了一眼沈西，低声说道“后来，妖神就下令 ，将他们困于一蛮荒之地，免得涂炭生灵。起初，五瘟很信服妖神，听从于他的指令。可是……” 瘟神的灵力，本就得益于疫病。 所祸及的生灵越多，他们越能提升修为。 被困在蛮荒之地的时间长了，他们的修为不似以往。日子一久，五瘟之间就产生了分歧内讧。 “后来，夏瘟和秋瘟投靠了邪祟、凶兽们，不仅害死了其余三人，甚至还配合着向人世、妖界制造了灾难。” 宗辞又问，“那絜钩呢？” “絜钩是远古的邪兽，是一个种群。” 絜钩长相如鸭，但又长着鼠尾，因为身形不大，所以才给人没有攻击力的错觉。但本身致邪，夏瘟和秋瘟所制造的瘟疫，大部分是靠它们种群传播的。 “当初夏瘟和秋瘟被妖神擒住致死，但絜钩这个种族数量过多，虽然战后，我们也进行过处理，但难免会有……” “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毕方叹了一口气，眉间显出疑惑，“可千百年的时间过去了，絜钩它们怎么还敢行动？” 千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很多神明都抵抗不过天地间的规律，更何况是絜钩这样，灵力都不足以化形的邪兽。 “方叔，这可不一定。越是微弱的种族，越是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充分生存。”宗辞出口道。 沈西赞同地点点头。随即，他又听英招问道。 “絜钩一族灵力微弱，就连千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是被派去做最低级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的身后有那些凶兽作为靠山保障。如果这次的疫病真是由他们而起，是不是也就代表……” 他们的身后，还有凶兽作为靠山？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皆是凝重。作为资历最浅的沈西，更是觉得紧张。 在东俪海的‘九婴’就是凶兽之一，当初，那么多人交战，甚至赔上了乐朝洋，才堪堪压下他。若此番真是絜钩作案，絜钩身后由有凶兽的话…… 又会是怎样一场恶战？ “大家先别急。”凤凰感受到气氛的严肃，免得不得出来说话，“当初大战，凶兽都被灭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也都被分别镇压在两地。此时此刻，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把这疫病的源头抓到，度过眼前这场灾难才行。” 千年后的妖界，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嗯，一步步来，一步步预防吧。”毕方同意道。 话音刚落，就有妖员敲了门，“局长，关于妖界疫病的核实结果出来了。” 此次疫病事发突然，凤凰只好先遣人，做了一波大的核实统计，看看具体的疫病的波及范围。 “进来吧。”凤凰当机立断。 前来报告的妖员走了进来，看见一众领导后，不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直说就好，别耽误时间。”凤凰敛着神色。 “是！” 那名妖员情不自禁地站直身子，一五一十地将调查统计出来的结果报出，“确认感染妖族成员863起，死亡妖族成员36起……” 短短不到三日，863起感染，36起死亡。 两个看似差别很大的数字，实际上代表的含义，触目惊心。而且，感染数量会越来越多，而且死亡数量，恐怕也会成倍上升！ “还有一点，经过核查，现在基本确定了妖界内的感染源头。” “哪里？”几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妖员被这合起来的问话一震，连忙告知，“就在金都结界内，西边的妖怪村落。” 西边，妖怪村落？ 宗辞闻言，眸色微闪。 而身旁的沈西，反应更大，直接起身，急慌慌地说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 第104章 瘟疫乱03 妖员口中所说的妖怪村, 是沈西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虽然村里大多数的妖怪，对他都是一幅冷淡、甚至厌恶的态度，但那里仍有他挂念的人。 “西西，你暂时还不能去。”宗辞闻言, 直截了当地拒绝, “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由不得你胡来。” 沈西心里记挂着旁人，难得强硬，神情激动道, “我要回去看看隔壁二叔，还有树精爷爷！现在就要回去, 我放心不他们！” 前段时间, 他才回了一趟妖怪村。村子里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成了妖界新型传染病的源头？ “西西！你能不能冷静点？”宗辞敛着神色, 反声提问,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非得往最危险的地方冲？” 严肃的语气。 “这次的疫病，连方叔他们都没有把握。如果你去了妖怪村, 回头出了事情，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我……”沈西哑然。 “你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考虑过你自己, 考虑过我吗？”宗辞瞧见他的脸色, 缓了缓语气, 但眼中难得显出一丝疲惫。 凤凰看见两人少有的对峙，连忙出声调和，“确定传染源头了？” “嗯。”那名妖员点了点头，“具体的电子分析，已经传送到局长您的设备页面了。” 凤凰颔首，挥了挥手，禀退了妖员。 “小西，你先别激动着要回去。”毕方起身，拉了拉沈西。 沈西盯着宗辞，抿唇不吭。 “小辞是在担心你。”毕方将他拉回到沙发上，耐心劝解道，“你想想前几次的危急情况，你哪一次不是性命攸关？” 在东俪海对付九婴也好，前段时间对付邱域之也罢。 每一次，沈西都会受伤，严重的时候，甚至危及性命。 而当他受伤昏迷的时候，宗辞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西一想到这事，脸色有些耷拉下来，原本还算得上‘强势的气焰’顿时全灭。 “再说了，小辞让你暂时不要去，又不是不允许你去。” 英招也打着和事佬的名义出面，“是呀，小西。等我们这边准备充分了，就和你一起去。这次西边的妖怪村成了传染源头，这事妖怪局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们就别急在这一点点时间了，安全最重要。” 沈西早就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弱弱地应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朝宗辞望去，发现对方全然转开视线，不免有些丧气不安。 毕方看出了这一点，朝凤凰投去一个眼神。 凤凰领意，开口道，“我现在就去找人安排，等准备妥当了，我们就去妖怪村。” 英招连忙应和，硬生生拉着重明，走了出去。 “小西，好好说。”毕方低声耳语，顺手拍了拍沈西的肩膀，以作鼓励。 沈西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诺大的办公室内，就只剩下了他和宗辞。 *** 沈西明白几位前辈的好意，暗戳戳地挪到沙发的边侧，冲着恋人唤道，“宗辞。” 宗辞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沈西越发感到不安，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宗辞身边。 “宗辞，我错了。” 简单几个字，小心翼翼的，带着显而易见地讨好。 沈西晃了晃宗辞的手臂，“真的错了，我不该意气用事，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你别生气好吗？” “我就算去妖怪村，潜意识里也觉得你会陪在我身边，所以语气就有点冲了。” “我以后真的不这样了，真的！” “你别生气了，和我说说话。” “宗辞，你这样我害怕……” 沈西的声音越说越底，似乎还带上了一点哭腔。 宗辞睨向恋人，见他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故作强硬地没开口。 沈西瞧见他这样子，心里莫名堵得慌，他急匆匆地朝外走去，“算了！你不说话就算了……” 宗辞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语气宠溺，“你这脾气，倒是被宠得越来越大了，嗯？” “谁让你不理我。”沈西嘴上虽然抱怨，但生怕宗辞会反悔一般，手脚并用地将他圈住。 “我看你不是小狗，是树袋熊。”宗辞将他抱稳，还顺便掂了掂他的重量。 沈西贪恋着宗辞的怀抱，干脆搁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诚恳道，“我知道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宗辞故意拷问他，顺势坐在沙发上。 沈西坐在他的膝盖上，面对面地环抱着他，闷声应道，“宗辞，有些时候，事发突然，我只能顺着我的本能反应去思考。” 他亲昵地蹭了蹭宗辞的鼻子。 “二叔和树精爷爷，是妖怪村里，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我不希望他们出事。” 也许和从小的遭遇有关，沈西对于那些关切他的人，很看重。 “我知道。”宗辞深知沈西的为人，顺着他的话应声。 他吻了吻沈西的唇，低叹着呢喃，“可是西西，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确保你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顺位。” 沈西闻言，欲言又止，“宗辞，我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了？” 沈西圈紧他，似是自言自语，“在我这边，无发生论什么情况，你、和你待在一起，才是第一顺位……” “我所做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希望有你的参与。” “你所做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必须有我的参与。” 接连三句话，简单，却富着深意。 宗辞眼底的无奈，终是被温柔缱绻的爱意所淹没，“好，我知道了。”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说服了谁。 *** 妖怪局的工作效率，一向快速。 没过多久，毕方就清点出一组人马，外加沈西和宗辞，一共二十人。 临行前，除了必穿的隔离衣物外。安音和重明特意联手，给他们的身上都附了一层灵力。每个组员身上，还带了特殊的辟邪符纸。 一系列的准备，很是充分。 “毕方前辈，另外的这些成员是去做什么？”沈西凑近毕方的身边，轻声问道。 “这场疫病来得蹊跷，若真是我们猜测得那样，是絜钩在作祟，就势必要对妖怪村进行排查。把絜钩这一族，连根拨出来……” 否则，絜钩一日不除，疫病就一日得不到根本的控制。 “毕方，这队就先交给你了。” “嗯，我知道。” 金都妖界区域内的部落，并不只这一个，其余地方则需要重明、英招等人，分别勘察。而作为局长的凤凰，必须留在妖怪局内，主持大局。 *** 一行人不再耽搁，直接来到了西边的妖怪村落。 众人靠近村落，一股难以言状的闷杂感就席卷了全员。 常年生活在妖怪村的沈西，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不对劲，“好难受，总感觉闷闷的。” 宗辞侧身，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注意，运气将灵力遍布全身。” 此时此刻，能多一重防御，就是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被选出来的组员都是局内精英，当即就照着宗辞的命令去做。 “宗辞……”沈西脸上布满担忧。 宗辞捏了捏他的手掌，无声安抚。 毕方下了指令，“进去看看。” 沈西和宗辞带头，走近村落。午后时分，原本是村里最热闹的时间段，可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午后，毒辣的日光散落，徒增内心的焦灼。 “小辞，你先和小西去见他的熟人，我带人去附近搜搜。”毕方环顾了一圈，冷静说道。 “好。” *** 沈西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侧，那间破败的小木屋还在。它的边上，有着一幢平房，此刻，正大门紧闭。 “这是二叔家。” 沈西走近门边，对着宗辞解释道。后者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了按门铃。 清脆的电子铃声响起。 “二叔，你在家吗？我是小西！” 两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厚重的铁门就吱啦一声，打开了。 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二叔！”沈西连忙喊道，“你还好吗？” “小西，是你啊。”二叔将门彻底打开，他看了一眼面生的宗辞，疑惑道，“小西，这是……” 沈西对于宗辞的身世，解释了一番，忍不住追问起村里的情况，“二叔，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村的疫病，真的很严重吗？” 一说起这事，二叔的脸色顿时灰败下来，“其他人应该也都躲在家里。村里所有得了疫病的妖怪，都被带到妖怪局临时的安置点去了。就连你婶，也被带走了。” “二婶她……”沈西心头一紧，难过的情绪逐渐弥漫上来。 宗辞保持着理智，“为了不让疫病扩大，这点没办避免。” 说是安置点，其实就是隔离病患。这在疫病爆发时，是最妥善的做法。 “小西，听说你在妖怪局工作？”二叔叹了一口气，不免追问道，“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我能去陪着你二婶吗？她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沈西连忙劝解，“二叔，那种地方暂时去不得，你自己要多家保重才行。二婶那边，我肯定会打听清楚，托人多加照看的。” 二叔闻言，摇了摇头，却也不想让沈西为难，只好转移话题。 “小西，你们来这儿是做什么？” 分明妖怪局的人员，昨天才来过。 沈西和宗辞对视了一眼，干脆顺着话题问道，“二叔，村子里在爆发疫病前，有没有出现一些怪异的生物？” 二叔听见这话，垂眸深思，“好像没有什么怪异的生物……” 忽然间，他身形微顿，余音未了。 “二叔？” “小西，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第105章 瘟疫乱04 此话一处, 一瞬间，沈西和宗辞双双看了过去。 “什么事情？” 二叔瞧见两人严肃的表情, 心里陡然一滞，欲言又止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 这两者有没有关联……” “二叔？”沈西瞧见他犹疑的表情, 催促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现在的疫病耽误不得！” “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们村的后山，突然涌出了一阵黑光, 连带着山头的天空颜色，都不对劲了。” 黑光？ 沈西和宗辞又对视了一眼, 从彼此的脸上都瞧出了点疑惑。 “当时村落里人心惶惶，深怕又和……”二叔的话突然有了停顿。 沈西不解, “二叔，怎么了？” 村里的妖怪深怕和二十多年前一样，这些不祥之兆, 会带去无辜妖民的生命…… 二十多年前，村子里不少妖民将这事赖在了沈西身上。二叔大概也知道这事, 所以才会刻意停顿，避免让沈西得知此事。 宗辞了然, 转移方式, 追问道, “有人上去查探过吗？” “有，族长带了一批胆子大的壮年，上去看过。”二叔立刻顺着宗辞的话，回忆道，“那天我身子不利索，所以就没跟着上去。” “族长他们花了几个小时，将后山排查了遍……” 族长带人上山时，每一个人都忐忑不已。可大家花了几个小时，将后山排查后，却没发现任何异象。接下来的几天，村落里的人也都平安无事，没有出现和二十多年前一样的事件。 渐渐地，村里的人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我听族长说，本来想要上报给妖怪局的。但是村内一切如常，后山也没异动，妖怪局也就没把这当回事。” “局里没派人来仔细调查过？” 二叔看着沈西，点了点头。他知晓宗辞的身份，下意识地看向宗辞，“你们都不知道这事吗？” “局里的事务管理有划分，这样的事情，暂时不归侦案队管。” 沈西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二叔叹了口气，“希望这事和疫病不要有关联，否则，我们村子可真是成了祸害地。” “二叔，你别担心了，这事不是我们村的人造成的……”沈西安慰道，“这几天你一定要注意，用灵力保护好自己！如果觉得力不从心，就去妖怪局找人帮助。” 现在还没有治愈疫病的方法，妖怪们只能通过灵力赖保护自己。 就像人的身体有抵抗力强弱一样，妖怪体内的灵力，也有强弱之分。所以，这一次的事件中，那些灵力微弱的妖怪，最容易中招。 “我知道，我的灵力虽然许久没有增进，但用来保护自己足够了。”二叔感受到沈西的善意，面露笑意。他揉了揉沈西的肩膀，“小西，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嗯。” 沈西知道情况紧急，和二叔简单聊过几句后，就选择了告别。 宗辞早就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毕方。 三人在村子里的一处汇聚。 “方叔，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宗辞问道。 毕方摇了摇头，颇显忧虑，“组员们还没有回复，应该还在排查中。对了，小辞，你们刚才说的事情，确定了吗？” “毕方前辈，后山的事情，是村里的二叔告诉我的，应该是真的。” 毕方颔首，“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询问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组员跑了过来，“副局长，已经问到了。” 三人听见这话，当即将视线移了过去。 “一个多月前，包括族长，上山排查的人总共有二十人。经过核对，全部染病。” 沈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么？！” 毕方揉了揉眉心，颇觉难办，“我知道了，把这消息报告给局里。” “是。” 等到组员走后，毕方这才对着宗辞说道，“看来一个多月前，后山突发的事情，和这次的疫病脱不了关系。” “应该是这样。” 一直沉默的沈西，听见两人的对话，面露忧容，吞吐道，“宗、宗辞，我几天前也去过后山也……” “什么时候的事情？！”宗辞打断他的话，一把拉住他的手，紧张道，“你去过后山？” “就是向树精爷爷拿饮料的那次。”沈西提醒道。 宗辞想起这事，顿时眉头紧蹙，“你跟我回局里做全面检查。” 原本就担心恋人会染上疫病，现在倒好，早在前几天，恋人就自己往后山钻了。 “诶诶，宗辞你等等。”沈西反拉住他的手，“我想先去看看树精爷爷……” 沈西仔细着宗辞的脸色，见他脸色绷紧，声音不免低弱下来。他怕恋人生气，连忙补充解释道，“我看完，就和你回去检查！” “我现在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你们不是说我的灵力特殊吗？说不准，这个疫病根本影响不了我。” 宗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头，眉头紧蹙。 树精的本体就根植在后山，精魂不能脱离本体，所以沈西口中的树精爷爷，一直生活在后山，从未有过片刻离开。 “都先别急，小西的身体肯定要全方面检查。至于后山，我们也必须要去。”毕方计划着开口，“我会把凤凰等人都喊来，虽然小西的身份……” 他顿了顿，“虽然小西的身份还不清楚，但我们几个人联手设阵，有些疫病根本不足畏惧。” 宗辞对于沈西‘妖神’的身份，虽然一直抱有怀疑。但此刻，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能像毕方说得那样。 “宗辞，毕方前辈说得没错！”沈西应和着毕方的话，眼巴巴地问向宗辞，“我能去后山吗？我真的担心树精爷爷出事。” 对于沈西来说，这位是成长道路上不可分割的亲人。 宗辞是九尾狐半神，凤凰等人都是祥瑞。而沈西，甚至还有可能是妖神。 一般的疾病，的确无法影响他们。 “可以，但你必须时刻待在我的身边，不能乱跑。”宗辞终是退让了一步，“回去后，必须要……” “我知道，我知道！”沈西拉住他的手，“去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 “嗯。” *** 四十多分钟后。 凤凰、英招等人纷纷前来。 “哥，崔煜，你们怎么来了？”宗辞看见携手前来的人，颇感意外。 “最近疫病，给阴府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崔煜维持着一贯的语调，“我怎么可能不来看看情况？” 这场疫病，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之。 无故给阴府增加了成千上百的死魂，偏偏还都是阳寿未尽的那种。崔煜作为阴府主宰，别提有多糟心了。 权衡之下，他才决定前来调查一番，顺带助妖怪局一臂之力。 宗辞能够理解崔煜的想法，但仍是记挂着兄长的身体，“哥，你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别来这种地方了。” 沈西接应道，“是呀，宗大哥。” “你们两个就别担心了。”崔煜牵住宗珩的手晃了晃，“他现在是我的助手，不跟着我，还能做什么？” “他在阴府待了这段时间，身上早就沾染了死气、阴气。后山上那些脏东西，说不定根本不愿意靠近。” 宗珩听见恋人得意的语气，不由一笑，“小辞，你们别担心了，我心里有分寸，不是还有前辈他们的阵法护着吗？” “反正你遇事别往上冲。”宗辞无奈道。 “行了！我才不会让他再出事！”崔煜推了推宗辞，“少说这些话。” 话音刚落，前方的凤凰就传来喊声，“孩子们，别聊天了，要办正事了，都过来。” 听见这一声称谓，四人会心一笑，前后走了过去。 *** 一行人围在一个防护层内，步入后山。 沈西对后山的环境最熟悉，所以大家干脆让他来领路。 脚步踩在混杂着杂草泥土的小道上，沙沙作响。 只是越往里走，情景越是让人心惊。和外围的翠绿景象不同，深山内部的树木、花草皆是枯死腐烂。 期间，还不乏小动物的尸体，表层腐烂。 安音只是探了一眼，就断定道，“都是得了新型传染病，看着腐烂程度，估计是最早遭殃的一批。” 没有灵力的动物不似妖怪，更比不上人类。 在灾难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沈西见此，眉头紧皱。他记挂着树精，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众人对此，并无任何异议，只是配合着他，加快步伐。 终于，沈西在一处枯木处停了下来，蹲下身去。 “西西？”宗辞不解。 沈西敲了敲枯木的端部，又对着中部的空心处说，“树精爷爷，你在吗？我是小西，我来看你了！” 沈西内心焦急，又喊了一句。 “树精爷爷？我是小西，你在吗？” 终于，眼前的场景有了变化。 众人这才明白，沈西口中的‘树精爷爷’靠着一己之力，在此处设下了一层结界。 几位祥瑞相互对视了几眼，面带探究。 沈西不知他们的想法，见场景如往常一样变化，连忙朝着四周看去。 结果只是一瞬，他的神色巨变。 第106章 瘟疫乱05 在沈西的记忆中, 村子的后山上有个隐秘的结界。 结界里两株极粗的树干缠绕着攀升，撑起一个巨大的树冠, 绿叶繁茂，树须垂下。无数鸟类生灵在此扎根, 每到夏日, 树荫徐徐, 低鸣缓缓。 这是树精爷爷的本体，在沈西还很小的时候，他的姥姥就带他来过这里。 村里鲜少有人知晓，后山上有树精的存在。而沈西，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他怕热, 所以在出世前，每年夏天都会跑到这个所谓的‘秘密基地’躲着。 这里对于少时的沈西来说, 是为数不多的美好。 可现在，结界里遍地凄凉。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 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粗大的树干甚至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地面上，除了被摧残的树叶, 就是鸟儿的尸体。 “树精爷爷！”沈西惊慌失措，跑上前去。 凤凰看见这一幕, 眼中讶异。 “毕方！重明！”他看向几位祥瑞，“这棵树是不是……”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同样吃惊, 还是毕方最先回神, “应该错不了。” “树精爷爷！你在哪里？” “西西。”宗辞瞧见焦急的样子, 疾步走去。 沈西慌乱回头，正好一把被宗辞拉住手。 “树精爷爷他……”话还没说完，树根处突然涌出一阵黯淡的绿色灵力，紧接着，就见一人躺倒在了地上，艰难喘气。 沈西一怔，“树精爷爷？” 宗辞闻言，先一步反应过来，带着他往前走。两人一同将树精扶了起来，让他的后背得以靠在树干上。 “咳咳！咳咳……”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响起，显得沉重而又苍老。 沈西轻抚着树精的胸口，语气紧张，“树精爷爷，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凤凰领着其他几位祥瑞前来，齐齐对着树精拘了一礼，“扶桑前辈。” 四人的语气，正式而又尊敬。 沈西手上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四人，“……扶桑前辈？” 树精费力抬眼，看向凤凰等人。 “原来是诸位啊……凤凰小友，千年未见了，你们可还安好？” “一切无恙。”凤凰仍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凤凰作为上古祥瑞之首，在当今的妖、神界，地位本就不低。能让他甚至诸位祥瑞都如此尊敬的人…… 沈西想起刚才众人喊的‘扶桑’两字，下意识地看向了树精，“树精爷爷，你是……” “怎么？小西你还不知道？”毕方察觉出沈西疑惑的情绪，转而问道，“前辈，难道你一直没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过小西？” 树精又是咳嗽两声，瞧见沈西脸上的不解和担忧，终是点了点头。 “树精爷爷。”沈西嘟囔了一声，干脆坐到了他的身边，“你的身份？” 事已至今，早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扶桑顺了顺气，开口对着沈西解释起来。 扶桑，是上古神木，曾是接连三界的唯一通道。以他的树身为准，树冠通向神界、树干向着人界、树根则通向冥界阴府。 千年前，瘟疫四溢。妖神逼不得已斩断了扶桑的根枝，将三界连接的通道斩断，避免了凶兽们借他来危害三界。 而在那场大战后，扶桑就失去了踪影。再见，就是今日。 *** “原来树精爷爷也那么厉害。”沈西惊叹道。他看了一圈众人，又是一句，“我身边怎么都是那么厉害的人……” 扶桑望着他，略作沉思，终是开了口，“神上。” 简单两字，众人神色皆变。 “什么？”沈西没能明白，愣愣地问道。 凤凰开门见山地问道，“前辈！神上？难道小西的身份真的是？” “妖神。” 沈西再次听见这个名字，终于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宗辞，后者递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接口，“扶桑前辈，西西真的是妖神？” “不对不对。”沈西紧张抿唇，“妖神不是早在千年前，为了封印凶兽，就牺牲了吗？我怎么可能是……” “神上，你别急，听我说完。” 突然改变的称谓，让沈西极其不适应。他欲言又止，终是选择了沉默，听扶桑陈述。 “当年，十大凶兽联合各种邪祟作乱，危害三界。妖神带领着，发动了那场大战。凶兽噬人、噬妖、噬神、甚至吞噬同伙邪祟，所以修为持久不减。可妖兽和神明不同，战况越拖，灵力修为弱少……” 这根本就是一场恶战！ 后来，还剩下五只凶兽难以解决。可是三界的情况，已经变得极其糟糕。再拖下，胜算只会越来越小。 所以妖神只好选择启动远古的封印阵。 挑选强大的神明祭献，启动封印阵法，将这些凶兽、邪祟封印，让他们在阵内自相残杀。 但当时的情况下，能做到封印的神明、灵兽并不多。龙族几大首领为了子孙后代，选择站出来，所以才有了东俪海底的封印阵。 “东俪海底封印了九婴和号鸟两大凶兽，以及无数邪祟，这已经是龙族能做到之最。”扶桑缓缓说道。 “而余下的三只凶兽和邪祟，没有妖兽和神明有能力做到。所以，由妖神亲自解决了。”凤凰接口，将事情说出。 沈西也曾听宗辞、宗珩两人，转述过这事，自然了解。 扶桑点了点头，“其实，妖神封印的地点，就在这座山下。” “什么？！”众人吃惊不已，异口同声道。 扶桑早已经料到大家的反应，再一次复述，“妖神把三只凶兽压在了这里，也祭献在了这里。他怕外界勿入，破坏了阵法，所以命我一直守在此处。” “前辈，那西西是？”宗辞还记挂着沈西的身份，见众人还没回神，便率先问出口。 沈西也想知道这事，连忙朝着扶桑看去。 扶桑闻言，开口道，“这千年来，封印阵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二十多年前，封印阵中突然冒出黑色邪光，与此同时，也溢出了一道白光。” 宗辞听见这事，立刻反应过来。 “二十四年前，妖怪村后山突然异动，短时间接连带走了无数妖民的灵力，甚至还夺取了几个新生妖儿的生命。” 沈西听见宗辞的话，突然心有所感。而宗辞的话，还在继续。 “除此之外，村口出现了一只幼兽，浑身白光，拼命释放出自身的灵力，救了全村。可村里人却以为是他带来的不幸……” 有些事情，一直瞒到现在。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沈西，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沈西一怔，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心里突然说不上什么滋味。 宗辞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 “那阵白光，是妖神的残魂。”扶桑看着沈西，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也就是幻化出来的那只幼兽。” 换句话来说，沈西就是妖神。 一缕残魂，幻化成了新生幼兽，没了之前的记忆。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击退这一切邪祟。 “我的本体在这里，无法离开后山。所以，我只好将这事，告诉了正在山中闭关修炼的麒麟，也就是沈西口中的姥姥。” 沈西虽是妖神，却也有所区别。再加上，刚刚幻生，就耗了不少灵力。所以扶桑和麒麟都没有把握，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为了避免灾祸，两人选择了隐瞒。就连麒麟告诉安音时，也只说是个猜测。 *** 沈西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无言。宗辞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有消化的时间。 “前辈，二十多年前和一个多月前……这两次异动，又是怎么回事？”毕方出口问道。 扶桑摇了摇头，“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封印阵就已经不稳了，我一直拿灵力修为在镇压……” 可总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半个多月前，扶桑又一次进行镇压。可一场蓝色火焰突然从封印阵里冒出来。猝不及防地，将结界内烧了个一干二净。 事后，也就成了众人看见的这幅模样。 “我受伤严重，无法行动，只好待在结界内。我知道这事势必会惊动妖怪局，但没想到你们竟找到这里来了……” 沈西将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情，简述给了扶桑，又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就来找你了。” “神上。”既然已经戳破这层关系，扶桑便恢复了上下属之间该有的尊称，“若封印阵内的凶兽和邪祟出世，或许，只有靠你，才能再次拯救妖界了。” 这些年，扶桑一直陪伴在沈西身边，他明白以后者的性格，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可封印阵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浪费时间了。 沈西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的灵力，都还比不上你们。” “神上。”毕方顿了顿。 沈西听见这个称呼，心头一紧，满脸纠结，“毕方前辈，你别……” 毕方看见他的表情，一怔。为了避免给沈西更大的压力，他终是改口道，“小西，其实你的灵力、潜能，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 这话在众人听来，倒是不假。只可惜，沈西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沈西从小到大，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修为底下的小妖。可现在的事实，是天差地别。他还欲说些什么，可在下一秒，整座山体突然强烈晃动起来。 第107章 瘟疫乱06 强烈的晃动从脚底传来, 毫无防备的众人被摇晃得难以站稳，纷纷蹲、跪在地上，降低身子重心。 “煜儿小心！” “西西, 拉紧我的手。” “怎么回事？” 混乱中，大小不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细小的裂缝，甚至还有扩大加深的趋势。 “不好了，封印阵又开始不稳了。”树精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这阵剧烈的晃动折腾, 重重摔回地上。 “树精爷爷！”沈西心急, 疾步而去，完全没时间注意脚下。结果下一秒, 坚实的地面突然松了下去开裂形成了一道巨深的沟壑。 沈西一时不防, 整个身子掉了进去, “啊！” “西西！”“小西！” 宗辞顾不上旁人, 直接纵身跳下。 沈西只慌乱了一瞬, 看着深不可测的沟壑, 幻化出皇玉扇, 张开扇叶运入灵力，向下横风一扫。强烈的风力顿生, 缓冲了向下的趋势。 沈西借势靠近一侧的岩壁, 企图抓住什么。 “西西, 伸手！” 上方传来宗辞的声音, 沈西一喜, 想也不想，就照着他的指示，将手伸了过去。 宗辞单手将沈西搂住，另一只手释放出灵力，形成一把长剑，直接朝着岩壁上一插。 “宗辞。” “别怕，抱稳了。”宗辞不忘记安稳一句。 沈西点头，“嗯，我不怕。” 忽然间，一株藤蔓朝着他们探来，上方隐隐约约传来声响，“神上，你们抓稳！” “是扶桑前辈。”宗辞拉扯住藤蔓，沈西见此，也立刻伸手抓稳。 宗辞收回灵力，两人随着藤蔓向上而生。山体的摇晃还在继续，时不时就有碎石、泥土往下掉落。 宗辞怕这些脏东西砸到沈西，一直忙着挥落。 突然间，地心处传吱吱的轻微响动，沈西低头一看，一大团黑影顺着岩壁急速攀升，来势汹汹。 只可惜，光亮不足无法看清。 沈西心间一紧，直接渡过灵力一扫。 “吱吱——”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响起，不少黑影被夹带着灵力的强风吹落。 宗辞带着沈西重新回到地面。原先的地动山摇，终于停止了。 *** “小辞，你们没事吧？”宗珩走上前来，关切道。 “没事。”宗辞回应，转身就去查看恋人的情况。但沈西的视线却死死地盯住了地面的那道深壑。 一行人都察觉到了沈西凝重的神情，“西西，怎么了？” “有东西在下面，就快爬上来了。”沈西转头，对众人提醒。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扇子，“而且数量很多。” 话音过来，‘吱吱’的声音就从底下传来过来。 而且越来越响、越多越多。 凤凰低声指示道，“后退。” 大家纷纷警惕，照做。 只是几秒的时间，但气氛却一再凝固至冰点。 终于，一只黑色东西跑了出来，约莫三十厘米。鸭首鼠尾，长相怪异。仔细一看，会发现，他们的身上带着无数红色斑点，夹杂在黑色毛发间。 “是絜钩！”英招认出这物。而凤凰则更为直接，直接释放出红色灵力，落在它的身上，直接成了赤焰。 不到五秒，这只絜钩就撕喊着灰飞烟灭，伴随着的，是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宗辞二话不说，在沈西面前布下防御层。而另外几人，也前后反应过来。 崔煜离深壑最近，自然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不对劲。他手中的勾魂笔感知到主人的杀意，散发出骇人的深红色光亮，“又来了！” 话音落地，一大群黑乌乌的身影就窜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朝着四面散开。 “不能再让这些絜钩溜出去！” 这一群全部都是携带疫病的絜钩，若是让他们偷溜出去，只怕到时候疫病的范围会进一步地扩大。 “重明、阿招，快点布一个大范围的结界！你们注意边缘地带，别让他们逃出去！” 两人得令，配合默契。 “小辞，你们几个后辈来杀，毕方和我负责烧毁尸体。”凤凰瞬间就做下部署，“安音，你来负责净化。” 情况紧急，凤凰所提出的方案，显然是最为稳妥的。 一时间，众人手中动作不断。 沈西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直接张开扇叶，挥散着灵力而去。一瞬间，就袭倒了一大片。甚至在他的攻击下，那些絜钩不用火烧，就直接魂飞魄散。 宗辞眸光微闪，突然拉住沈西，阻止了他手头的动作。 “宗辞？”沈西脸上显出不解，还没来得及问话，两人的前方就突然窜起一只絜钩，“小心！” 早有察觉的宗辞挥剑一斩！那只絜钩直接在空中成了两半，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死相可怖。 “你躲在我身后，这些事情你别管。” 宗辞紧握着沈西的手，将他拉到另外一侧，手中的长剑却始终没有停下攻击。 沈西反对，如实说道，“宗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太担心我了。这些东西我还能对付，不吃力！” “我知道。”宗辞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或许，后面还有场硬战，你别浪费这些力气。” 沈西闻言，一怔。所有反对的话，都堵在了口中，无法说出。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若是扶桑的预测成真，封印阵即将破裂，里面的凶兽一出…… 到时候，被视为‘妖神’的沈西，肯定无法避免这一战。 “这里交给我就好。”宗辞知道他把话听了进去，松开手，开始全身心地对付起这些惹人嫌的絜钩。 结界里，所有人都神色专注地，对付棘手而繁多的絜钩。 不同的灵力交织着，形成一道道光圈。撕裂的吱叫声和浓郁的血腥、腐烂、焦味充斥在空气中。 沈西站在宗辞的身后，目睹着这一切。脑中竟隐约晃过一些模糊的影像，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杀戮，他的情绪陡然复杂起来。 终于，絜钩的身影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出现。 原本就落败的结界内，更生一层死气。 *** 宗辞率先收回自己的长剑，“方叔，先通知山下的成员，对妖怪村进行疏散吧。” 毕方正有此意，微微点头后，直接变回原身，挥动着翅膀朝上飞去，继而飞回山下。 沈西将扶桑付了起来，释放出灵力朝着他体内渡去。 扶桑大惊，连忙制止，“神上，万万不可。你的灵力不能这样浪费。” “没什么不能浪费的。”沈西难得强硬道，“如果连你都救不了，我又怎么可能救得了这妖界？这所谓的妖神，不当也罢。” 沈西环视着众人，反问，“对吗？” 众人默然，只有宗辞走近他，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对。” 两人对视一笑。 “照着你自己的心意去做。” “嗯。” 沈西是妖神，但却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妖神。扶桑看着沈西长大，后者也始终把他当成亲人。 对于扶桑的伤势，沈西无法坐视不理。白色的灵力缓缓渡入扶桑的体内，不一会儿，扶桑的脸色便有所回转。 沈西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崔煜和宗珩，认真道，“崔煜，你和宗大哥下山。” “什么？”崔煜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一懵。 “你和宗大哥下山。”沈西又是一句重复，语气坚定。 凤凰和重名等人纷纷察觉出了沈西的变化，一时默不作声。 “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等一下可能危险重重，你和崔煜一起下山吧。”宗辞理解沈西的意思，出口解释道，“下山帮妖怪局，一起保护妖民也好。” 宗珩蹙眉，“可我……” “小珩，他们说得没错。”凤凰也出声劝阻，“对你、对崔煜都好。” 崔煜握紧宗珩的手，轻声道，“你做决定，无论怎么样，我只跟着你。” 宗珩无奈一笑，他又何尝不明白众人的意思？ 与其成为不必要的负担和牺牲，还不如在需要自己的地方，出一份力气。 “……我知道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 *** 等到两人下山后，凤凰便借机给人类高层打了一通电话。 封印阵破开这事，可大可小。 千年以前，每一只凶兽，都足以毁了一整个都城。而到了如今，封印阵内凶兽的实力未明，但疏散金都普通民众这事，确是刻不容缓的。 毕方早在山下布置了一阵，配合着凤凰，将妖怪局的力量分布在各处。 “好了吗？” “都已经通知下去了。” 沈西听见这两声对答，终是狠狠地吸了口气，“走吧，去那个传说中的封印阵，看看情况。” 有些隐患，一日不除，就难以安心。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沉闷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阴邪的山风袭来，明明是夏日，却让人汗毛直立。 一切，都带上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第108章 凶兽现01 “神上。”扶桑的身体情况得以好转, 他走到沈西身侧，询问道，“若是准备妥当, 我就打开前往封印阵的通道了。” 扶桑是神木，更是由妖神亲自根种而成。对于他来说, 上下级的观念，早已在思想中根深蒂固。如今，沈西的身份已经揭开，他自然要恢复原本的称呼。 沈西虽不习惯‘神上’这样的称呼, 但扶桑的性子他也有所了解, 想想只能作罢。 他看向宗辞，见对方回给他一个浅淡的笑容, 待他一如往昔。不知为何, 原本烦躁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 沈西暗搓搓地伸手, 握住宗辞。结果后者更干脆, 直接反握住他。 宽大的手掌, 裹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扶桑看见两人的小动作, 略微思索, 也就明白过来。他瞥见凤凰等人一脸见怪不怪的神情，释然。 “神上？” 沈西听见他的提醒, 闷声一咳, “嗯, 打开通道吧。” “是。”扶桑又是拘了一礼, 这才转身。他面对着被烧焦的树干, 似是一叹，随即闭眼凝神，灵力从他的体内释出，散发出幽幽绿光。 紧接着，绿色灵力汇聚在一起，钻入树根。几秒后，一阵光波反荡而出，迷了众人的眼眸。 等到再度看清时，大家所处的地方就已经不同了。 *** 炙热感迎面扑来。 众人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熔洞中，地面满是被震落的碎石。不远处，就是一汪熔池，是洞中唯一的光亮。 炽热的岩浆涌动着，带着令人惊心的温度。不仅如此，熔池的边上伫立着六根柱子，正隐约冒着光亮。 “这就是封印阵？”沈西忽然想起东俪海底的封印阵，两处倒是有些相似的地方。 “正是。” 凤凰暗觉惊心，“那六根锁灵柱是谁的？” 东俪海底的封印阵，除了龙族的祭献镇压外。更是有八根锁灵柱，分明是由当时的几大神明汇入灵力，以此来辅助着镇压凶兽。 可妖神封印凶兽时，几乎没有妖兽、神明知晓这个封印地点……那这八根锁灵柱，又是出自何人？ “是妖神自己的。”扶桑叹气道，“将自己的魂魄祭献，又用六根经骨镇压。” 沈西眸色微变，“自己的？” “是。当时的神上，神魂、血肉身躯皆毁。”扶桑想起那一幕，忍不住叹息，“我原以为世上再无神上，可这并不是结束。” 妖神也好，被封印的凶兽也罢。远古天地初始，他们就得以存在，谁都不甘心就此陨灭。所以，才会有了千百年后的今日。 “那现在怎么办？”英招看着暗藏汹涌的熔池封印，蹙眉道，“合力加固这个封印阵？” “不行。”沈西和宗辞异口同声道。沈西闻言，看向宗辞，对方却用眼神示意他先说。 沈西环顾着众人，开口道，“若是里面的凶兽不死，封印阵即便再坚固，也会有被冲破的一天。”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宗辞也赞同道。 毕方点了点头，“没错。即便我们现在能压住封印阵，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后，若我们不在的话……又该如何？” 世上的灵力越来越少，妖兽、神明也越来越少。 拖着，永远不是解决的办法。 “凶兽就在熔炎底下？”沈西侧头看着扶桑。 “就在熔炎底下。”扶桑肯定回答。 宗辞又问，“前辈，你知道是什么凶兽吗？” 扶桑面露为难，摇了摇头，“不清楚，当时神上一并封印了三只凶兽，连带着还有无数跟随而至的邪祟。” “这段时间，熔池虽然时常有异动，但底下的凶兽我还没见到过。”扶桑如实回答。 重明听见这番说辞，紧拧俊眉，“这样可不好办，凶兽数量都不清楚。” “有没有可能，和东俪海底的情况一样？”沈西思索着说出，“底下的凶兽自相残杀，只剩下一只了？” 当年，龙族等神明在东俪海，封印了九婴和号鸟。两者在封印阵内自相残杀，最后只留下九婴。 宗辞收敛着神色，异常严肃，“若是这样的话，只怕这剩余凶兽的实力会更上一层。” 凤凰、毕方等人又如何想不到这层？ “当初剩下的，是哪三只凶兽？”沈西想起这事，追问道，“你们都了解吗？”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混沌、穷奇，还有……”扶桑停顿了下来。 “还有谁？” 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众人纷纷变了神色，略显沉默。 最终，还是凤凰率先接口，回到了这个问题，“还有狡猊。” 宗辞闻言，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只是很快地，他就将其掩盖了下去。 沈西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变化，“狡猊？他很特别？” 他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总觉得说不清的熟悉，“狡猊……” “鼓动凶兽、邪祟作乱的人，就是狡猊。”毕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说出。 “狡猊是为数不多可以幻形成人的凶兽。如果说，那场大战中领导神明、妖兽的人是妖神，那么领导指挥着凶兽的人，就是狡猊。” 扶桑遥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犹豫着朝着众人道出一隐秘，“其实，原本神上和狡猊的关系不错，可后来两人的认知有了偏差。” 到了上古时期，远古的生灵想要提升修为，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简单。 狡猊在某次外出时，杀害了一只想要攻击的凶兽，并且意外地吸噬获得了那只凶兽的灵力。他将这方法分享给妖神时，却遭到了后者强烈反对。 狡猊渴望变得强大，便不顾神上的反对，私下开始了这种修炼方式。 一心向恶的他，鼓动了不少凶兽纷纷效仿。只有杀戮，甚至得不到制止。万物的秩序至此，才陷入彻底的混乱。 *** 沈西望向那个熔池，滚烫的熔炎翻滚着，底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我去看看。”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沈西突然开了口，连带着腿都迈了出去。 宗辞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西西？” “小西，别靠近，危险。”安音也出声阻止。 “我有分寸，不会靠太近的。”沈西对上宗辞担忧的眼眸，淡淡一笑，“相信我。” 宗辞无言，握紧的手却松开了。 沈西往前走了几步，地面便有些松软起来，他理智地止住步伐，紧紧地望着前方。 熔池内荡漾的波光，映入他的眼眸。 突然间，安静伫立的六根锁灵柱，突然发出一丝丝微弱的光亮。紧接着，熔池的炎浆突然涌动起来，竟还有渐渐往外溢出的状态。 “西西，快回来！”宗辞最先察觉出异常。 沈西早在他出声时，就已经选择了后退。但令人意外的是，众人脚下的泥土突然崩塌了下去。 晃动又一次开始，岩壁上掉落无数碎石。 “不好了，要崩塌了！”扶桑运转着灵力，无数枝蔓从岩缝中钻出，将上方的岩壁网住，“都想办法抓住枝蔓，我运送灵力带你们出去！” “西西，快过来！” 宗辞想着去拉沈西，但却一脚陷入了软化的泥土中。 沈西顿时紧张不已，“宗辞！小心！” “注意抓稳了！”宗辞拉住沈西的手，幻化出灵剑，对准脚下的泥土一插，以作支持。他搂住沈西的腰身，借力往上一攀。 沈西立刻会意，伸手往上一勾，就勾住一株藤蔓。 “宗辞！”沈西费力一拉，顺带着将宗辞也拉了上来。 而在下一秒，地面就完全被熔浆所取代，且有渐渐上升的趋势。众人都勾在藤蔓上，而扶桑正在集中注意力施法，以图带大家出去。 嘶吼声突然传了出来。 一股蓝色焰火突然从熔浆迸发出来，带着强劲的邪气，直接冲向众人。 沈西下意识地运转着灵力，想要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六根锁灵柱突然爆发出了白色灵力，聚集着挡在了沈西等人的前方。蓝白两道突然碰撞在一块，巨大的气流席卷而来，带着窒息般的潮热感。 一阵绿光闪现。 众人皆无防备，摔落在地上。 “已经出来了！”慌乱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山体的摇晃一阵高过一阵，地面裂缝四起。 “快点下山，这座山体要全面崩塌了！”凤凰高声喊着，直接幻化成原形。毕方等人，接连照做。 “西西，你到我背上来！”宗辞落下一句，就快速变回了原身。 沈西满脸焦灼，刚欲照着宗辞所说去做，但余光正巧瞥见了扶桑。 “树精爷爷？” 扶桑就站在那棵被烧焦的巨大树干前，没有移步。他看向沈西，神色平常，“神上。” 他的本体在这里，短时间内无法移植。本体若灭，他便会死。 剧烈震动，想到这点的沈西身形不免一晃。 一旁的宗辞用身躯扶住了他，用传心术道，【西西，没时间了！】 说罢，却是也看向扶桑。 扶桑察觉到宗辞的视线，郑重道，“宗辞小友，神上就靠你了。” “树精爷爷……”沈西恍然，眼眶一红。 扶桑听见这声称呼，终是露出一丝笑意，“神上，扶桑不能再守着你了，保重。” 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壑，宗辞直接用嘴勾住沈西的衣服，将他拉离。 扶桑钻入树干中，顷刻间，无数枝蔓藤生，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宗辞直接将沈西甩在背部，嘱咐道，【西西抱稳了！】 说完，就急速转身，朝着山下奔驰而去。 *** 几分钟。 逃离的一群人集中在了山脚的妖怪村。 宗辞恢复人形，一把将沈西搂住。后者从恍然中醒来，定眼一看，才发觉诺大的后山竟被藤蔓层层包围。 须臾，一阵沉重的爆裂声响起。整座山体竟被不知名的内力炸得四分五裂，无数石块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一行人疾步退后，还合力使出一阵坚固的防御层，以此来阻挡这些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暴动’才停止了下来。 尘土飞扬，迷了众人的眼。 隐约间，一道身影站在了无数石块废墟之上。 第109章 凶兽现02 尘雾慢慢散开。眼前黑影的面容, 终于得以展现出来。 男人站在乱石上，修长的身形包裹在一件黑色道袍内，衣服上已经有了不少勾划,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姿态。 男人剑眉横飞，细长眼廓下藏着一双独特的墨绿色眼眸, 锐利难挡。五官深刻立体，只是往那一站，就散发出傲视天地的强大威压。 “狡猊？”凤凰认出他的容貌，吸气道, “……留到最后的, 果然是他。”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反应不一。但不约而同地, 脸上都显出几分戒备。 狡猊转动着自己的脖子, 神情舒坦。他环视着众人, 眸光微闪, 偏又生出几分轻蔑的味道, “看样子, 还是有几个熟人小辈在。” 狡猊是远古凶兽, 而四位祥瑞却是上古灵兽，这之间, 差了不少年份。 在千年的大战之前, 凤凰等人的确算得上是狡猊的小辈。 “凤凰？毕方？重明？英招？” 狡猊漫不经心地道出一个个名字, 无端让人感知到冰冷杀意, 顺着地面, 钻入脚心，直至蔓延全身。 凤凰等人神色紧张，戒备更甚。 宗辞察觉到这点，暗自戒备。从他认识凤凰、毕方等人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如此。 沈西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狡猊在千年大战前，就残害了不少生灵，是最难以对付的一只凶兽。而现在，他破阵而出，和他一起封印的两只凶兽，却不见踪影。 这原因，显而易见。 狡猊将另外两只凶兽吞噬，吸取了他们的力量。只怕，先前封印阵对于他修为的克制，已经微不足道了。 此刻的他，对于众人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未知数。 *** “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狡猊从乱石堆上跳下，看着周边崩塌的建筑，颇为惊讶，“看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沈西瞧见狡猊的样子，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 结果下一秒，狡猊就满意道，“看来幻蜃之前说的没错，现在这个世上的神明、妖兽都不多了？” “有趣。”狡猊也不恼众人的冷淡，玩味一笑，“可惜了妖神，即便牺牲了自己，他立下的封印阵，也困不住我。” 沈西蹙眉，打破狡猊这场独白，“幻蜃之前是替你做事情？！那邱鬼其实也是你……” “哦？你又是谁？”狡猊侧眼看向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宗辞见此，直接将沈西拉到自己的身后。 狡猊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挑眉，“你们倒是很面生，既然是年轻的小辈，就别掺和这事了。这样的话……” 他顿了顿，继而吐出几字，“还可以晚点死。” ——这样的话，还可以晚点死。 一席话，仿佛众人的生死都在他的拿捏间。 “……幻蜃是我放出来的，听说他还在外面找了同盟？”狡猊一步一步走向众人，“这段时间，他们没再出现，就连我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也没完成。” 墨绿色眸中突显寒光。 “是你们杀了他？” 直到这时，毕方才将这一系列的事情串在一起。 狡猊是凶兽中的大恶，喜欢一切最恶最悲的事情，更喜欢待在怨气、血气聚满的地方。 近一年来，接连发生的所有案件，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引起社会的恐慌，久而久之，金都上方便会布满怨气。更甚至，先前幻蜃和邱鬼所布下的阵法，无一不是为此做准备。 狡猊看着沉默的众人，转动着手腕，语气陡然阴森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拿你们先开刀。” 话音过来，他的脚下忽然身处一道蓝色焰火，迅速扩大朝着众人蔓延。 凤凰等人当机立断地变成原形，向上腾飞。 “宗辞，这边。”沈西看准火势，朝着旁侧跑去。紧接着，宗辞变回原形，体型远比平常要巨大了许多。 【西西，上来！】 沈西听见传心术，一不做二不休，跃上了他宽大的背部，抱紧了宗辞的脖颈。 众人四处逃散。 蓝色火焰一瞬就席卷了众人刚才所待的地方，每一簇火焰都带着强烈的邪气。 安音幻出瑶琴，伸手拨弦，灵力从琴弦中持续散出，覆盖在了火焰上。几秒后，才重新归于平静。 但被火焰吞噬的地面，已经呈现出了焦状。 狡猊站在中心，看着四处分散的一行人，轻笑道，“你们是打算方便让我各个击破吗？” 话音刚落，狡猊就挥出一抹蓝色灵力，直接冲着凤凰而去。 “前辈小心！”沈西高声喊道。 凤凰挥动双翼，直接扫出红色火焰，打算于其硬碰硬。 狡猊察觉出他的意图，直白地丢出一句，“不知死活！”他的身形一移，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宗辞，不好了！”沈西时刻关注着狡猊，见此，他一把从宗辞的背上跳下，“他肯定准备偷袭凤凰前辈！” 宗辞早有所感，快速变回人形，手中运生出蓝色长剑。二话不说，直接冲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地方，疾步移动。 “宗辞？！”沈西盯着他的背影，大喊。但让他没想到是，下一秒，消失的狡猊身影果真出现在了那处。 宗辞看准时机，纵身一挥长剑。剑上所带的灵力拨开一个大范围的气流，朝着狡猊斩腰而去。 狡猊见此，眸底一怔。 前方的凤凰已经将那团蓝色火焰熄灭，转身翻飞。 偷袭不成的狡猊，立刻再次移身消失。 “宗辞，凤凰前辈，你们没事吧！”沈西焦急询问。 “没事。”宗辞跃回沈西身边。 可还不等众人喘气，蓝色火焰再次出现，突然形成一圈，把宗辞、沈西、凤凰三人围了进来。火圈越缩越小，速度前所未有得快。 凤凰张开双翅，将两个小辈护在羽翼下，以身抵抗着火圈的压迫。 他本属火系，可在这蓝色火焰的炙烤下，他只觉得难以忍受，甚至灵力还在这种情况下，快速流逝。 毕方刚欲飞身而去救援，结果狡猊突然在他的上方出现，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毕方闪躲不及时，直接重重摔落在地。 狡猊根本不给毕方反应的机会，直接化成兽形，如狂狮般张开大口，咬了下去。 毕方痛彻，发出剧烈的撕鸣声。 “毕方！” 重明、英招大惊，两人几乎同时对准狡猊袭击。 兽形狡猊察觉到身后的异动，转身张开血口吼叫。它身上溢出汹涌的邪力，直接冲着重明、英招而去。 即便两人合力，却也抵不过狡猊的攻击，竟双双被邪力掀翻在地。 三大祥瑞，在不到一分钟内，全部重伤！ 狡猊朝着天空狂啸，原本黑云密布的天幕，更是压了下来，电闪雷鸣，带着让人难以喘气的低压。 被困在蓝色火焰中的凤凰看见这一幕，当即被滋红了眼。 他狂扫着双翼，激得地面上的碎石尘土旋转升起，风沙迷眼。 沈西和宗辞被宗辞护在羽翼下，一时不知外面的情况。前者察觉到凤凰的异常，艰难开口，“凤凰前辈！” 凤凰不管不顾，竟凭借蛮力冲破了蓝色火焰的禁锢。 “几百年过去了，你们这些祥瑞小鸟儿，倒是越来越无知无畏了？”变回人身的狡猊瞧见这一幕，狠戾道。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色，那是咬噬毕方时所留下的。 而重伤的毕方就倒在他的脚边，半身染血，没再动弹，完全不知死活。 “怎么会这样？”沈西喘着粗气，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战斗会很艰难，敌强我弱，甚至还有会牺牲的情况。但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实力的悬殊居然会达到了如此！ 千年前的那场战斗，妖神带着无数神明、妖兽，都无法将其完全解决的狡猊。现在，又应该怎么办？ 凤凰朝着狡猊而去，带着超脱生死的决然。 “你要死，我就成全你。”狡猊眼睛微眯，凤凰在他严重，就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狡猊运转起蓝色火焰，朝着凤凰急速挥去。 “凤凰前辈！” “凰叔！快停下来！” 宗辞和沈西同时大喊，同时挥出灵力，企图阻止这一道蓝色火焰。但他们的灵力，微不足道。 凤凰早在刚才就损失了灵力，此刻的他来不及停止，硬生生撞上了蓝色火焰。 须臾间，蓝色大火就包裹柱了凤凰，煅烧着他的躯体。凤凰无力，从数十米的高空，直接摔落而下。 “凰叔！”宗辞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西看着倒地不起的几人，又瞥见对面怡然自得的狡猊，心脏如同被什么攥紧，一抽一抽地生疼。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皇玉扇，顿觉无力感遍布了全身。 妖神？他根本就不是…… 赢不了，他也做不到…… “西西。”忽然间，右手忽然被人握紧。熟悉的声线从边上传来，沈西恍然抬头，却见宗辞一脸坚定。 “宗辞？” “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宗辞轻声开口，又道，“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到你。” 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初，就做下的约定。 沈西点了点头，“嗯。” *** 狡猊看着两人，根本不着急动手。在他看来，宗辞和沈西无非就是几位祥瑞的小辈，两只无足轻重的小妖罢了。只不过…… 狡猊盯着宗辞，若有所思。忽然间，他就发现对面的宗辞做出一个动作。 宗辞将掌心划出一个口子，看着争先恐后涌出的灵血，眼底浸过一丝微光。他的口中默念出一个术语，将手贴在了额头上，闭眼运气。 几秒后，他的身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色灵力，晃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 狡猊伸手挡住眼部，近千年的封印禁锢，让他极为不喜这样的亮光。但很快地，他就察觉出了这股灵力的特别之处，“这灵力……” 狡猊惊讶睁眼，朝着前方看去。 电闪雷鸣间。 宗辞的容貌完全妖化，身后的九条尾巴齐齐摇曳，散发出令人惊心的威压。 第110章 凶兽现03 “九尾？”狡猊看见宗辞妖化的样子后, 略带吃惊。 宗辞眼中布满了细小的血丝, 脸上满是寒冰，浑身散发出来的高压, 让人难以忽视。 重伤的英招勉强支撑起身子，看见这一幕后，蹙眉痛苦，“糟了，小辞把自己的封印破开了！” “阿招……”重明闻言，想要从地上爬起, 但身上的重伤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重明、阿招，你们没事吧？”一旁的安音终于趁着狡猊不注意, 疾步前来，费力将两人拉起, 移至一处相对安全的空地。 英招看着宗辞的情况, 避免不了担忧，“不行，明哥, 小辞的灵力你是知道了，如果被狡猊发现，那就糟糕了！” “事已至此, 没有办法改变了。”重明即便想要上前帮忙, 但却力不从心, 只能看着浑身灵力散溢的宗辞, “只能、只能寄希望于小西了。”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音听出话中暗含的深意, “宗辞的灵力，和狡猊有什么关系？” 英招的视线紧紧落在宗辞身上，低声问道，“虽然这事一直没被确定……但你没发现，宗辞和狡猊，两人的灵力其实很相似吗？” 安音闻言，瞳孔微缩。 话音过来，三人便听见不远处的沈西急促大喊，“宗辞，小心！” 狡猊正移身前来，企图解决宗辞。 但九尾灵力全部解封的宗辞，哪里会那么轻易被他得手。 在狡猊即将触上他的一瞬间，宗辞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落空的狡猊一怔，但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宗辞竟然瞬间就移身到了他的身后，挥出灵力一击。 一瞬间的动作，连狡猊都无法完全看破。 狡猊闪躲不及时，背后被灵力击中。他从容的神色微变，随即没了身影。 宗辞转身，见狡猊就站在不远处。 两人对视而立，生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狡猊眼眸紧盯着宗辞，看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蓝色灵力，突然勾唇一笑，“有趣，我说你的灵力，怎么那么熟悉？” 狡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不急着进攻了。 九尾封印解除的宗辞，正处于失控的状态。此刻的他，满心满眼只想着杀戮，而狡猊，显然极大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宗辞刚欲提步上前，结果手臂就被人给抓住了。 “宗辞？”沈西紧紧拽住他的手。 宗辞低眸，看向沈西。目光里，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柔爱意，只剩下一片盲目的杀戮和冰冷。 沈西对上他的双眼，心间一颤。即便，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见恋人如此，还是免不了难过与紧张。 “宗辞……”他又喊了一声，随即闭眼运气。 失控中的宗辞根本不理会沈西，只觉得他如此拉着自己，实在麻烦。 他手中泛起蓝色灵力，企图朝着沈西攻去。不远处的安音等人看见后，脸上满是焦急，“小西！” 千钧一发之际，沈西的身体突然泛出白色灵力，温和地覆盖住了失控的宗辞。 狡猊感受到这股灵力，轻松的神色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复杂，“……妖神？” *** 几分钟前，宗辞用传心术对沈西说了几句话。 【西西，我要解开封印了。】 【如果我失控的话，一定要想办法唤醒我。】 【宗辞，我……】 【你可以，只相信你。】 【好。】 白色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宗辞的体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狡猊看着前方两股蓝白交织的灵力，又因为沈西灵力的熟悉程度，无端觉得恼火。他趁着这个机会，直冲而上。 沈西感受到外来的危及，正打算收手。 但对面的宗辞却比他更快有所行动，一把圈住他的腰，直接后退。与此同时，他还挥出一抹灵力，对准了前方的狡猊。 狡猊抽身，同样挥去火焰，以作抵挡。 两股截然不同的蓝色灵力相抵，无数花火四溅，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西西，没事吧？” 沈西被人打断运气，白色灵力的输送总算停了下来。他听见熟悉的语调，立刻惊喜地抬头，“宗辞！” 宗辞将他放在地上，两人相视一笑，不用过多言语，就已经明白彼此所想。 “西西，借机偷袭。”宗辞只落下一句话，就迅速化身原形，朝着狡猊狂奔而去。而且他的体型，还在不断地增大。 宗辞纵身一跃，升至半空，朝着狡猊扑去。 狡猊见此，原地幻成称狮身，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将上方的宗辞咬中。 哪知半空中的九尾突然侧身一躲，在他的边侧落下。 夹带着灵力的狂风袭来，直接划在了狡猊的身上。狡猊的腹侧一痛，脚步一退，差点有了摔倒的迹象。 “太好了！”沈西看见这一击打中，势头更猛。 狡猊很少受伤，刚被偷袭中，竟有些不防，只能闪躲着沈西接二连三的攻击。 其实，刚才的宗辞不过是个幌子。而沈西，才是真正进行攻击的人！ 宗辞的九尾体型过大，吸引了狡猊全部的目光。如此，正好方便了沈西的靠近。两人行动迅速，配合默契，让狡猊吃了个闷亏。 *** 重明见此，紧绷的神情稍缓。 狡猊早已经顾不上毕方，趁着这个空隙，安音和英招合力，将毕方给抬了回来。安音二话不说，拿出瑶琴，给昏迷不醒的毕方治疗。 英招看着被困在蓝色火焰中锻炼的凤凰，一筹莫展。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不行，我要去救他！”英招看见没了动弹的凤凰，想要起身前往。 但在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气波传来，英招重心不稳，顿时跌了回去。 “怎么回事！”安音的治疗被打断，紧张发问。 重明看着不远处的情况，“不行，小辞他们会有危险了！” 说罢，就强撑着身子，跑了过去。 “明哥！”英招大喊，随即跟了过去，临走前还不忘对安音嘱咐，“安音，方哥交给你了！” *** 得知自己被戏弄的狡猊，怒意正盛。 他浑身散发出极为诡异的灵力，一阵阵气波涌向沈西和宗辞。 “西西，小心！” 狡猊身形一闪，直接移到了沈西面前，挥爪而来。 沈西拿着皇玉扇一挡，却抵不住狡猊的大力，节节后退。尖爪挥过，沈西的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拉，躲开了这一击。 重明将沈西推了出去，宗辞正好赶来，将沈西接过。 狡猊见被重明坏了好事，怒意凛然，尖爪毫不留情地捅入了重明的腹部，再度狠狠拔出。 重明脸上的表情凝固。 “明叔！”“重明前辈！” 英招对狡猊挥出灵力，“狡猊，你给我放开他！” 狡猊气性正盛，当即怒吼，携带着灵力的波动，将原本就重伤的英招掀翻在地。 沈西和宗辞再度配合着，前后冲了上去。 “你们以为我还能被你们耍着玩吗？”狡猊变回人形，移动速度比之前更快上了一层。 “糟了，刚刚还不是他的全力。”沈西意识到这点，紧张不已。 可狡猊完全不给他防备的时间，直接在他的身后出现。 “西西！”宗辞喊道，极速赶来。沈西听见这声提醒，下意识地转身。 不能再躲下去了，只能正面攻击！ 可让两人完全没想到的是，狡猊在瞬间转变了攻击目标，他直接将十成的灵力击到了宗辞的胸口。 狡猊早已看破两人的关系，也明白两人的软肋在何处。 宗辞心急沈西，一时不备，直接被狡猊击到在地，闷声呕血，“唔！” 狡猊趁此，挥出灵力，将宗辞禁锢在了里面。随即，闪身到远处，他将指尖破开一道血痕，将血珠和灵力混合，默念着术语，将其运送进禁锢层中。 禁锢层内的宗辞忽然捂住胸口，痛苦不已。 “宗辞！”沈西运转着灵力，想要破开这道蓝色禁锢。但他还没有靠近，就被这层禁锢反弹开来。 “一个个，不自量力！” 狡猊慢慢走近沈西，嘲讽道，“瞧我还把你当成妖神，实在是荒唐。” “我认识的妖神，可不会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濒临死亡。”狡猊环视一周，数落道，“扶桑、凤凰、毕方、英招、重明……” 狡猊一字一句道，“当然，比起千年前，这点人数微不足道了。你说对不对，妖神？” 这两字，在他的口中，无比讽刺。 “西西，别听这些……”结界内的宗辞喊道，只可惜，这声音却远比往常要虚弱。 沈西从地上爬起来，紧盯着狡猊。 白色的灵力突然从手上运转而起，通过皇玉扇，直接朝着狡猊一击接一击地挥去。 狡猊也不急躁，从容闪躲。 沈西毫无节制地释放着自己的灵力，终于，狡猊动手反击，止住了前者的攻击。 “妖神还是……沈西？”狡猊玩味一笑，“我送你一个礼物，如何？” 话音刚落，沈西突然觉得脖颈一凉，紧接着，刺痛传来。 似乎有什么腥热的液体，顺着脖子的曲线留下。 “小西！”安音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可置信，“宗辞，你疯了！” 沈西垂眸，看着熟悉的蓝色长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全面崩塌。 他红着眼眶转身，看着恋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颤抖发问。 “宗辞，为什么？” 第111章 凶兽现04 “宗辞！你快给我把剑拿开！”安音放下毕方, 起身前来。 结果狡猊瞥了一眼, 就挥手送出一波攻击。安音虽然没有全程参与战斗，但给重明等人疗伤, 也耗费了他不少灵力。 如今安音一心记挂在沈西身上，狡猊的一击他虽然有心阻挡，但还是不敌，落下阵来。 “……安大哥！”沈西一急，身形微动，脖子上的尖锐刺痛就又多了几分。 宗辞死死盯着他, 手上紧握着长剑，没有离开分毫。 “实在是有趣。”狡猊就站在他的身后, 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看着倒地的安音，轻飘飘地加上一句, “你看, 又为你伤了一个。” 忽然间，沈西手背就被蹙然一击，顿时皮开肉绽, 鲜血直流。 手中的皇玉扇掉落在地上，又被狡猊挥力，丢出去了好些距离。 “小西。”英招和安音前后发出微弱的呼声, “快逃……” 狡猊只觉得这两人碍事, 瞬间就将两人击翻。 沈西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 却挪不开步伐。他望着神色冰冷的宗辞, 心中钝痛。有宗辞在他身边, 即便是最绝望的处境，他都能拼死扛着。可现在，恋人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眼中，只有对他的无尽杀意。 沈西垂眸，将心里的那点悲凉散去。他知道，这事根本怪不了宗辞。 他一步一步靠近宗辞。 伤口随着他的移动，似乎又加深的迹象，若不是沈西一直暗中拿灵力护体，恐怕早已经血流成河。这一会儿，连命都没了。 “宗辞。”沈西伸手，抓了抓他的衣袖。再然后，手指一点、一点触上他的脸颊，低喃道，“……宗辞，我很疼。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宗辞瞳孔有了轻微的晃动。 只可惜，沈西已然转身看向了狡猊。 “狡猊，你对他做了什么？” “宗辞体内的灵力异动，和你有关系，对吧？” 一连两声追问。 沈西早就发觉出了两者灵力的相似。甚至，狡猊在看见九尾妖化形态的宗辞后，还面露过惊讶。 狡猊没想到沈西死到临头，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话。他墨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你不怕死这点，倒和千年前的妖神有点相似。” “狡猊。”沈西平静出声，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了恐惧的必要，“你的废话真的很多。” 狡猊乍听这话，惬意的神色一滞。 “一直惦记着妖神的你，很可笑。”沈西直言不讳，“千年前也好，现在也罢，你不就是一直想要证明，你所做的一切没错吗？” 心里最隐秘的一点，被沈西戳破。狡猊沉默了几秒，才嗤笑一声。 “事实如此，不需要证明。”狡猊环顾着周围。 祥瑞皆伤，没了回转的可能。宗辞被自己控制着，对沈西横刀相向。沈西孤零零的一人，实力远在他之下。 一切，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任何一场争斗里，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狡猊神情重新归于惬意，他慢悠悠踱步，开了口，“千年前，妖神将我封印，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经忍痛剥离了一缕灵魂，将其布在一新生儿上。” 沈西闻言，神情微变。 凶兽一开始也是妖，只不过后来作恶多了，才被区分了开来。 和那些灵力高深的妖兽一样，只要灵魂得以残存，在适当的时机，总能爆发出生机。 而那名被他布下灵魂的新生儿，就是宗辞。 狡猊生性残暴，又嫉妒渴望邪力修为。他的灵魂自然也带上了这些特点。 所以，每次当宗辞释放出全部灵力时，体内的那缕灵魂，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夺取控制权。少时的宗辞哪里比得上狡猊，所以才深受其害。 后来，宗辞的灵力被封印。但前两次的异动，已经让封印阵里的狡猊有所收获。 沈西的灵力虽微，但和千年前的妖神如出一辙。潜伏在宗辞灵魂里的狡猊，认得这个灵力。所以前几次，沈西才能用灵力控制住宗辞。 英招听见这话后，恶狠狠地瞪向狡猊，“果然是你！” 狡猊并不理会他的目光，反倒轻松一笑，“看样子，你们这些祥瑞早就察觉出来了。其实你们下得了手杀了他，灭了我那一缕灵魂，或许也就没我什么事情了。可是，你们几个‘妇人之仁’，偏偏舍不得……” 英招双手抓住地上的沙石，无力反驳。 就算当初知道了，又如何？ 那段时间，宗珩刚‘死’，宗辞是他们的小辈，甚至宗氏兄弟的父母，还是他们的昔日旧友。若是宗辞也没了，他们又该如何交代？ 六位祥瑞，模仿着封印阵法，千辛万苦将宗辞的灵力封住。 可世事无常，又能想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狡猊一步一步走向沈西，玩味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命令他，直接杀了你。” 狡猊顿了顿，又伸出两根手指，“第二，我让他站着别动，你杀了他。” “如果是后者，我比较吃亏，毕竟一缕魂魄消散。”狡猊欣赏着沈西怒意显现的神情。 但即便宗辞死，附在他体内的一缕灵魂消散。现在的沈西也不会是狡猊的对手，更何况…… “你舍不得杀他？”狡猊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对他来说，千年封印的时光，实在太无聊。此刻的沈西，显然成了他的调剂品。 沈西没答话，赤手挥去灵力。只可惜，他这点雕虫小技，在狡猊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狡猊反手将他钳住，将他转向宗辞。 与此同时，还默念了一串术语。 一直面无表情的宗辞，忽然闪现出痛苦的神情。 “宗辞！”沈西慌乱，“狡猊你给我住手！” “行了，我只给你五个手指的考虑时间。”狡猊松开他，开始缓慢计算，“五……” 越是这样，越是能在心理上折磨沈西。 “四。” 沈西听见身后的计时，绝望喃喃道，“对、对不起。” 他没办法像千年前的妖神一样，换取妖界的安定。他永远无法向宗辞下手，既便是死，也不能…… “三。” “宗辞。”沈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低头。 “二。” “西西。” 恍然间，熟悉的语调传来。紧接着，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清晰传来，似乎有几滴血液溅在了沈西的身上。 身后的狡猊突然痛苦闷声一声。 “小辞！”“宗辞！”“宗队！” 接二连三的惊恐声音传来，都是沈西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沈西不可置信地抬头，却发现宗辞直至倒在了他的怀中，“宗、宗辞。” 他没能站稳，拥着宗辞，跌坐在了地上。 宗珩和崔煜带着妖怪局的一众人前来，里面还有几个生面孔，正是一直未见的貔貅、獬豸。两人见到毕方等人的情况，二话不说就冲向了狡猊。 妖怪局的其他成员紧随其后。 关键时刻，宗辞居然突然恢复意识，还了结了自己？这是狡猊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 灵魂突然被反噬，狡猊痛苦不已，却又不得不抵御着一众的攻击。一时间，谁都没有讨到好处。 *** “宗辞，你别吓我！”沈西抱着宗辞，身上却被大量的血量沾满。他一手捂住宗辞胸部的血窟窿，茫然无措，哭喊着，“我让你别吓我！” 宗辞脸上的血色净失，他抚摸着沈西脖颈的血痕，苦笑道，“……对不起，还是让我家西西受伤了。” “宗辞、宗辞。”沈西紧紧搂住他，任凭鲜血黏在衣服上，“我要怎么救你啊？我怎么才能救你啊，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啊，好不好？” 沈西拼命运转着体内的灵力，但却发觉妖丹内灵力微弱。 宗辞费力抬手，揉了揉沈西的脑袋，一字一句，极为缓慢，“西西，别、别哭了。” 话音刚落，宗辞的手就突然垂落，砸在了地上。 “宗辞？”沈西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没有应答。 “宗辞？” 还是没有应答，蓝色的灵力逐渐从身体中溢出，消散。 意识到什么的沈西突然抱紧宗辞，发狂大喊。 陡然间，他的体内爆发出汹涌的白色灵力，顷刻间就覆盖住了一切。 狡猊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瞬间色变。 宗珩等人纷纷停手，转身回望。白光逐渐渡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平稳又带着无尽生气。 “怎么回事？”崔煜担忧道。 余音未落，一直被困在蓝色火焰中的凤凰突然焕发生机，从中涅槃而生。他挥动着红色羽翼，高声嘶鸣。 紧接着，毕方、英招、重明三人，纷纷也从白光中腾飞上天。 原本黑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散出五彩光斓，数十道异色灵力冲中破出。 雪神、花神、青女，以及许多陌生脸孔，皆是藏匿许久的神明、妖兽。 就连崔煜都隐约受到了什么影响，内心莫名澎湃。 “煜儿？”宗珩察觉出了异常。 “我没事。”崔煜回答，视线却一直盯着朦胧的白光中心。 *** 宗辞在沈西的怀中幽幽转醒，身上的痛感全无。他抬眼，却是被眼前的场景一震。 沈西的身上散发出异常强大的白光，容貌虽然未变，但五官却更显深刻，原本的黑色短发竟然成了白色长发，浑身的气质截然不同。 “西西？”宗辞不确定道。 沈西回给他一笑，嘱咐道，“你别动，等我处理好事情。” 说罢，他起身走了出去…… …… 白光慢慢消散，沈西的身影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眼中。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全部神明、祥瑞、妖兽，竟全部恭敬拘礼，齐声喊道，“神上。” 简单两个字，却带着莫名纯粹的信仰，直冲云霄。 宗辞热忱地盯着沈西的背影，看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忽然释然一笑。 他的西西，本就该如此。 第112章 凶兽现05 狡猊看着于之前判若两人的沈西, 心间大震。 ‘神上’两字, 对于远古的一切生灵来说, 都是不可侵犯的字条。狡猊原先也听命于妖神，后来被他再度否决后, 才生了疑心。 狡猊虽自诩强大，但他在妖神手中每每落败，内心深层早已经染上了阴影。 所以, 在面对‘灵力相似’的沈西时, 他才有了恨虐之心, 故意相近办法去折磨他、刺激他的心里。可没想到, 这事过了头，竟真把沈西潜在的灵力激发了出来。 即便沈西的容貌和千年前的妖神有所区别。 但凤凰涅槃, 百神朝圣, 足以说明一点：沈西, 就是妖神。 直到此时, 狡猊才感到后悔。他才刚刚破除封印, 体内的灵力本就没来得及稳固。再加上, 宗辞方才近乎‘自尽’的行为，断了他的一魂, 已经让他彻底伤了根本。 现在的他，即便再能有能力，也无法一次性抗住那么多人。更何况, 沈西体内的灵力才刚刚崛起。 狡猊在一瞬间晃过很多想法, 他是个聪明人, 从来不做无谓的战斗。狡猊借着众人的朝拜之际，意欲逃脱。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道白色灵力就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周围。 落地成圈。 顷刻间，狡猊就被锁住了退路。 “都让开。”沈西抬眼，看着众神、众妖，平静说道。 “是。” 整齐划一，阻挡着视线的身影朝着两侧退去。 沈西看着神色紧绷的狡猊，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垂落在身后的白色长发，随风飘扬。 狡猊恍然间觉得，眼前沈西的身影，与千年前的那道有了汇合之处。 沈西原本的眸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湛蓝色的异瞳，里面晃着斑斓的柔色水意。 “狡猊。”他冷漠开口，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闹够了吗？你还是和千年前一样，没半点长进。” 妖神是远古的主宰，有着强大的灵力作为依附。面对天地，面向众生，他向来不会带着太多的私人感情。 如今的沈西虽然带着他的神魂，恢复了他的记忆。可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是以‘沈西’这个独立个体存在，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扶桑的死亡，凤凰、毕方等人的重伤，更甚至是宗辞在他怀中‘死去’，都让沈西无法平静对待眼前这人。 狡猊被他冰冷的言语一激，心中那点回忆涟漪消散了干净。 他露出恶狠狠的一面，千年以来的仇恨再度翻涌起来，灼得他理智全无。 “你妄想就此控制住我！”狡猊猛然发力，瞬间冲破封印，对准沈西而来。 “神上！”不少妖、神喊道。 沈西丝毫不慌，一退。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灵力充沛，再加上有了原先的记忆，很多动作自然而然就做了出来。 狡猊转身，还欲攻击。结果，浑身突然泛起急促而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动作一顿。 掉落在远处的皇玉扇突然腾升，直直冲到沈西的手中。 沈西丝毫不放过这个机会，将藏在扇叶中的刀刃划出，直接挥向狡猊。 灵魂的缺失本就让狡猊元气大伤，刚才他猛然发力冲出封印，更是雪上加霜。被疼痛侵蚀的狡猊慢了半拍，来不及撤退。他的胸口至腹部，被沈西狠狠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狡猊眼眶欲裂，原地化身成凶兽，张开大口嘶吼一声，极速朝着沈西奔去。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释放出无数邪气，继而生成雾状尖箭。 “都不许上前！”沈西看着意图上前助阵的众妖、众神，厉声制止。 千年前的大战，已然失了许多妖、神。原先的妖神看惯生死，为了人、妖、神三界，不得以让众人在战役中死亡。 但沈西从始至终，便有血有肉，他看不得无谓的生死，更做不到超脱的救世主义。他只希望，不再让任何亲人、朋友、恋人，为自己受伤。 凤凰等人知道沈西早和往日不同，听见他的话，硬生生忍了下来。 沈西挥手释放出一面白色屏障。尖锐的雾箭撞在上方，竟发出了铿锵有力的碰撞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密集的雾剑几乎遮挡了沈西的视野，狡猊抓住时机，前爪突然一蹬，两道炙热的蓝色火焰从地面钻出，如同火龙一般，冲向沈西。紧接着，沈西原本所站的位置，突然传出剧烈的爆炸声。尘土飞扬，水汽弥漫。 这一切的发生，速度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炙热感弥漫在空气中。 凤凰等人顿时坐不住了，长啸而去。 兽形的狡猊还以为自己击中了沈西，喘了一口粗气。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道白光突然从天而降，直至套在了他的身上。 “众神、众妖听令，封住他的退路！” 在场的人明白沈西的意思，瞬间排开，渡出灵力，将狡猊围成一圈。凤凰、毕方等人，更是盘旋在狡猊的上方。 从四面八方切退了狡猊的退路。 沈西和狡猊都站在圈中，周遭的气氛顿时凝结。 狡猊清楚自己被逼到了绝境，仰天长啸，吼声中带着无数深重的恨意，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不少小妖直接承受不住，神色难受。 沈西见此，直接挥手一击，落在狡猊身上。被击中的狡猊停下吼声，他也不闪躲，只是死死盯住眼前人。 身上的戾气四溢。 既然如此，要死一起死！ 沈西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恨意与决然，心头当即一惊。 狡猊的身形慢慢膨胀，原本光亮斑驳的天空，陡然间又生出黑云，似乎就要压在所有人的头上。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闷，甚至还有了窒息的错觉。 远处，被妖怪局保护起来的妖民，纷纷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逝，甚至还有不少小妖，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 因为妖神的重新出世，汇聚了上百的妖、神，若是让狡猊得逞，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西来不及多想，就源源不断的运生出白色灵力，丝毫不知节制。 这一幕，如同二十多年前。 狡猊像是在自爆，而沈西的状态，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宗辞看见这一幕，拖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冲到前面。只是，沈西早已经为了众人的安全，用灵力设置了屏障。 “西西，停下！”宗辞不管不顾地大喊！ “给我停下！”宗辞疯狂撞击着灵力屏障，神情全然失态，“沈西，我让你给我停下来！” 凤凰连忙拉住宗辞，“小辞，你现在说话，他听不见的！” “难道你们还看不出他要做什么吗？！”宗辞丝毫不理会凤凰的劝说，反声质问。不等旁人回应，他再次用力敲击着灵力屏障。 白色光亮越来越刺眼。 而空气中的闷压也逐渐加重，宗辞本就尚未痊愈，又因为心急，顿时呕出一口鲜血。 一旁的宗珩灵力尚弱，也脸色惨白地半跪在了地上。 “小辞！” “宗珩！” 宗辞死扛着，试图用传心术告知沈西。 【西西！快停下来！你马上给我停下来！】 即便沈西将一切都阻隔在了屏障内，但狡猊的煞气仍有溢出，妖兽接二连三地支撑不住。 宗辞知道，阵中的沈西所遭受的，是比他们更为强劲的威压。 【沈西，我求你停下来！】宗辞直接把传心术所想的，嘶声喊出。 一切，似乎达到了临界点。 屏障中的沈西忽然睁眼，对着宗辞灿然一笑。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轰炸声传来。原本坚固的屏障突然破开，荡出的气流顿时就将全部的神明、妖兽掀翻到数十米外。 原本如同黑夜的天幕，被一束束白光射中，继而散开，白昼重现。原本的太阳终于露出了点点光亮。看时间，已经到了日落。 没了强力的威压与窒息感，一切都与往常相似，却又不同。 妖怪与神明们看着这难得的晚霞，恍如隔世。 曾经的妖怪村，被炸毁的七七八八，如同震后的悲惨模样。 宗辞的手指动了动，他等不到脑中的晕眩停止，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 “西西！”宗辞跑到中心点，看着被炸成深坑的平地，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西西，你在哪里？！”宗辞环顾一圈，始终没有看见恋人的身影，“西西，你出来！” 忽然间，宗辞的余光瞥见一颗珠子。他呼吸一滞，直接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伸手。原本系在红绳上的玉珠，此刻却孤零零地掉在了泥石地里。 “小辞。”毕方跑上前来，二话不说走到他的身侧。 宗辞的眼眶红得厉害，偏偏干涩到掉不出一滴眼泪，“方叔……” “小辞……”毕方瞧见他的样子，竟说不上一句话。 “方叔，西西人呢？”宗辞慢半拍地问出声，“他人呢？在哪里？” 毕方刚欲安慰，却被凤凰一把拉了起来，“别说了。” “方哥，别说了。”英招也道。 宗辞丝毫听不见他们的谈论，整个人如同丢了魂，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那颗珠子，攥得心间发疼。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样跪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有一软乎乎的东西触上了他的膝盖，宗辞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熟悉的一声叫唤。 “嗷呜~” 第113章 狗崽子00 七月份的金都，极其不太平。天幕时常巨变，明明是白昼，转眼就成了黑夜，紧接着空气沉闷，让人难以呼吸。不少身体虚弱的人，纷纷倒地。交通、医疗各方面，都堵成了一团。 差点被不少金都人，认为是世界末日。 好在，这样怪异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天空便布满了万丈霞光。除了金都，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奇景’。 不少摄影者，将这些奇幻而瑰丽的画面拍下，一度引发业内的轰动。 除此之外，原先困扰难克的疫症研究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病情的蔓延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时间一久，人们也便慢慢忘记了这些事情，重新投入到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 *** 八月初，炎夏时分。 诺大的房屋中空无一人，却偏偏豪气地开着空调，惬意的凉风席卷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冷意十足。 一只形体可爱的小狗崽正四脚朝天地趴在沙发上，鼻子时不时一抽一抽，酣睡着，可爱十足。 忽然间，狗子耷拉下来的耳朵动了动，继而竖起。他张开眼睛，露出湛蓝色的眼眸，其中困意渐散，反到多了几缕兴奋，并且还有逐渐增加的迹象。 紧接着，电子门应声而开。 狗子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跃了下来，撒开腿使劲朝门口跑去，“嗷呜！嗷呜！”他仰头，忍不住地扬起尾巴。 可欢脱。 宗辞走了进去，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见恋人没有第一时间抱他，沈西显然不满意了，冲着他嗷呜几声，就跳上了桌子。小鼻子一耸一耸地，贪婪地嗅着袋子里的气味。 好香！ 宗辞一把将沈西抱在怀中，手掌抚上他柔软的毛发，只是颇感凉意。宗辞一顿，感受到屋内的温度，忍不住‘数落’道，“你又把空调调到最低温？就怕不感冒？” 沈西听得懂他的话，只能哼哼两声。他使劲扒拉着宗辞的胸口，眼神时不时朝着餐桌上的袋子瞥去。 宗辞将空调温度向上调整后，这才返回身来。 “这是妖怪村的人给你做的，我只拿了这一份。”宗辞将沈西放在椅子上，伸手去拿袋子。 ——妖怪村的人？ 沈西闻言，颇为好奇。他前爪攀着桌沿，直立起身子，“嗷呜？” “你前后两次救妖怪村的事情，已经有人说出去了。在界传得沸沸扬扬，估计妖怪村的人这会儿正遭受谴责。”宗辞说这话的语气，始终淡淡的。 狡猊这场争斗后，妖界早已经传了开来。妖神重新出世，自然引得大家无限激动。可他们听说沈西早年在妖怪村的遭遇后，怒意颇盛。 要不是妖怪局出面，适当制止舆论和争斗，恐怕这会儿，西边妖怪村的妖民，直接能被一口口唾沫给淹死。 而作为舆论中的妖怪村妖民，各个都觉得脸活生生地疼。 人家沈西前后救了他们两次，可结果呢，他们却把少时沈西当成‘玩物’一样对待，甚至还把过错都归到他的头上。 把救命恩人当成仇人。 这操作，简直无语。 “这段时间，天天有妖民来事务所要找你，我都拒了。”宗辞如实说道，“这份是村里二叔给你带的，所以我就收下了。” 沈西明白宗辞在计较什么。 幼时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些伤痛，沈西早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但他每每想起妖怪村里那些人，曾经对他的冷漠甚至仇视的态度，就无法再平静和他们相处。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见。 “嗷呜~”沈西讨好地舔了舔宗辞的手臂，又拿软乎乎的爪子推了推他。宗辞领意，将做好的食物打开，递到了他的面前。 “慢点吃。” 沈西闻着香味，忍不住摇了摇尾巴，他顾不上回答宗辞的话，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嗷呜，真香。 宗辞看着沈西的本体，眼中略过一抹复杂的深意。 上次都狡猊的争斗，沈西耗尽了体内的灵力，而他的妖丹，也近乎碎裂，能留下一条命都已经是幸事。 如今天地间的灵力本就微弱，适用于沈西的纯粹灵力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现在的他，根本无法维持人形。 就连原本最简单的穿心术，也无法使用。 好在两人本就默契，很多时候不用言语，宗辞就能明白沈西的意思。 “嗷！” 盒子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沈西吃得干干净净。 沈西砸吧砸吧嘴巴，还企图用小爪子呼脸，结果一把就被宗辞给制止了，“就知道你吃得脏兮兮的，直接带你去洗澡。” 沈西哼哼两声，努力攀上宗辞的衣服。 宗辞伸手一勾，就将他抱入怀中，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 没过多久，沈西就站在了蓄满温水的浴缸里。他啪啦着四个小短腿，泳得舒坦。身上的蓬毛早已经被水打湿，黏在一块。 宗辞手上沾了不少沐浴液，对它招呼道，“过来。” 沈西啪啪打着水花，游了过去。宗辞一手撑着他的身子，一手将沐浴液细细涂抹在他的身上，紧接着耐心细致地揉搓起来。 等到手摸到肚皮往下时，沈西下意识地嗷呜一声。 宗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着笑意说道，“那个地方也要洗。” 沈西扭动着身子，从宗辞的手中撤离，撒开小短腿，就打算往边上游去。 ——自己的小嘻嘻，自己洗！ 宗辞根本不给他逃脱的机会，直接将他一把捞了回来，“上厕所的时候，周边的毛会沾上，别闹了，我帮你洗干净。” “嗷、嗷呜。” 沈西反抗了两声，却抵不过恋人的‘魔爪’。 虽然早已经是恋人关系，也做过那些羞羞的事情。可化为兽形的沈西，难免会有些不好意思。 沈西搭在宗辞手上，慢慢地放弃抵抗，“嗷呜……” ——好吧，摸了我的小西西，我就是你的狗了！ 宗辞驾轻就熟地将恋人洗干净，又拿毛巾将他身上的毛发擦到半干，这才用灵力渡干。等到做完这一切，沈西早已经被伺候得睡了过去。 宗辞见此，运气释放出灵力，将自己的灵力净化后，再缓缓渡入沈西的体中。 这样的做法虽然费精力，但慢慢地，也能让沈西受损的妖丹复原。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沈西还是没有足够灵力，变回原形，但好在他的心态一直乐观。偶尔还会跟随宗辞，一起前往事务所。 流火做事机灵，知道沈西对自己的事务所一直很尽心。所以每回都会准备好详细的工作报告和事务列表，给沈西过目。 而一到这时候，沈西就会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看起来。他还是时常用小爪子戳戳一旁的流火，提醒对方给他翻页。 某日。 “请问，这里是宗队开的事务所吗？”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在窗口响起。沈西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 对方的容貌普通，是个陌生人。 一旁的流火习惯性地提问，“您好。请问需要帮你做点什么？” “啊，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妖界有几个村联合向妖怪局提出了申请，想要给妖神建一座庙观。”对方努力将自己所想表达出来，“申请已经通过了。” 沈西和流火同时一愣，大眼瞪小眼。 什么？庙观？ 妖怪局还同意了？几位前辈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没等两人说些什么，宗辞就走了过来。他看着面生的中年男子，问道，“林生？” “是。你就是宗队？”名叫林生的中年男子点头应道。 宗辞二话不说，就将一颗玉珠递给了他，“把这个拿去就好了。记住，若是敢做什么祸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林生被宗辞的话吓得一缩，连忙保证，“不会不会，我们这些妖民，怎么会害妖神呢！” “嗯。” 既然通过了妖怪局的审核，宗辞自然没有顾忌，只不过是丑话先说在前头罢了。 等到林生走后，满是好奇的流火急忙追问，“宗队，这是要做什么啊？还给西西建庙观？” “嗷！”沈西应和一句，眸中满是好奇。 宗辞解释道，“古时，常有人给自己信奉的事物建造庙观，以此来祈祷祝福。而这样的信仰之力往往是最纯粹的，甚至还能通过信物，反增道信奉的原主身上。” “西西的灵力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方叔他们才想用这办法试试。” 沈西闻言，微微领意。 “太好了！自从妖神出世打败狡猊的事情传出后，大家都很追捧妖神！说不定，这还真是一个办法！”流火兴奋地伸手，撸了撸沈西的脑袋。 把他脑袋上的毛弄得乱糟糟的。 沈西嫌弃地抖了抖身子，冲着宗辞嗷呜一声叫唤。 ——会有用吗？ 宗辞明白他暗含的疑问，低声道，“试试吧，有办法总比干等着要好。” “嗷。” 沈西不是不想变回人形，只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幼时化形，就用了近三年的时间。现在的他，甚至比小时候还要弱，只怕等待恢复的时间还需要更久。 沈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他的身体当晚就了变化。 第114章 促良缘00 沈西原以为建庙观祈祷这样的事情，并不靠谱。 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不少灵力涌入了他的妖丹。这些灵力虽然很微弱，但胜在一直持续。短短一夜，原本受损的妖丹竟隐约有了修复的迹象。 对于人界来说，如今的一切都被科学所取代。灵力、信仰之类的事情，多数人类自然不会相信。但对于妖界来说，灵力、信仰都是极为重要的。 沈西的‘妖神’身份实在特殊，更何况，他又战胜了狡猊，避免了妖界的一场浩劫。 所以，但凡有些年岁的妖民，都会诚心诚意地前去祈祷。 一旦神明有了信众祈祷，就会产生了信仰之力。而现在，沈西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就是这样得来的。 妖丹虽然慢慢修复，但沈西想要化形成人，还需要一定的灵力积蓄。 不过，凡事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 诺大的庙观里，宗辞就站在供奉着玉珠的宇盘前，闭眼未语。 还是兽形的沈西乖乖地趴在他脚边的蒲垫上，有些无聊地耷拉着耳朵。 自从宗辞得知祈祷有用之后，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会雷打不动地前来。住持着庙观的妖怪负责人知道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每天都会特意空出半小时的时间，留给宗辞。 体内的妖丹微微发热。 温暖的灵力从中溢出，划过四肢百骸。沈西舒服地嗷呜一声，忍不住舒展着自己的身子，懒洋洋的。 据毕方他们的意思，原来的妖神诞生于天地之处。原形是个浑身泛着灵光，脑袋上还带着有个小赤角的白兽。 后来妖神幻化成人形，就很少再用原身见人。 至于同是妖神魂的沈西，为什么会变成小狗崽的样子，众人是怎么都闹不明白。 沈西对此，倒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对于自己的兽形原身接受良好，并且认为自己在狗妖一族里，绝对长相出色。 当然，也是混得最有出息的一个。 自从他消灭了狡猊，变回原身后，不仅宗辞等人会给他做好吃的。 连带着原先渴望的皇家狗粮罐头都是一顿接一顿地吃。 把隔壁狗娃羡慕的，哼。 “西西，走了。”宗辞蹲下身子，揉了揉他的肚皮。沈西随着潜意识里的本性，贴着恋人的手掌蹭了蹭撒娇，这才翻身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转而就攀上了宗辞。 宗辞一把将他搂紧，起身朝外面走去。 【宗辞，我的妖丹已经恢复了，我自己可以慢慢积蓄灵力。】沈西缩在他的怀中，软软的耳朵一颤一颤，【你不用天天来祈祷的。】 沈西现在已经能正常地使用传心术了。 宗辞浅笑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反问，“别人都能来祈祷，我为什么不能来？” 【别人、别人把我当成神明对待了。】沈西讲完这话，莫名觉得心虚，【其实我根本就不是……】 “你是。”宗辞走出庙观，立刻就有不少在外等待的妖民走了进去。 他带着沈西回身，看着又重新变得熙熙攘攘的庙观，念道，“你是他们的神，也是我的神。” 唯一仅有的神。 沈西听见这话，心里甜滋滋的，尾巴晃了晃，扫过宗辞的手背，带起一阵阵酥麻。 宗辞拍了拍他的身子，低声道，“不过，我的神得快点变回人。” “……”沈西愣了几秒，才明白宗辞这话中暗含的意思，“嗷呜！” 他低头，咬了咬宗辞的手臂，小颗的尖齿摩挲着皮肤，故作威胁，【宗队！你的想法很危险哦！】 宗辞被他给逗笑了，捏了捏他的后颈，调侃道，“妖神，你比较危险。” “嗷~” “西西，早点变回来吧，想你了。”宗辞低声念了一句。 “嗷！” *** 两个月后，金都妖界某处木屋别墅。 屋内，满堂红色，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满了喜具。 “一定要手写喜帖吗？”沈西看见这一叠厚厚的喜帖，惊叹道。 崔煜落坐在宗珩的身边，“反正我和宗珩的，一定要手写。” 宗珩在一旁研墨，听见这话后，就伸手握住崔煜，拉直唇边吻了吻。他浅笑道，“要和当年一样。” “嗯。”崔煜心满意足，满脸笑意。 沈西啧啧两声，听见后面的声响，转身看去，“宗辞，你快来！你哥他们虐狗啦！” “你又开始闹了。”宗辞走上前来，习惯性地揉了揉沈西的脑袋。 “哪有。”沈西反驳，“真的是他们在虐我……” 沈西变回人形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这一个月，在诸多前辈和宗辞的照顾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基本没什么大问题的。 宗珩和崔煜彼此等待了几百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两人见所有事情都已经平定，就将婚事重新提上了日程，就定在下个月初八，十天后。 宗辞经过上次一劫后，早已有了同样的打算。 他略作思考，就将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好事成双。 沈西对于这事，自然一百个愿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队准新人才会凑在一起。 “西西，你们不用照着我们来，可以用电子喜帖。” 沈西摇了摇头，反驳道，“那可不行，我还是觉得古代的成亲仪式比较有感觉。突然来个电子喜帖，太奇怪了。”他侧头看向宗辞，“对吧？” “嗯，反正喜帖的量就定了双倍的，我们也来写。” 沈西正有此意，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哪只宗辞直接把他拉到一旁，坐下，给他递去了一块石墨，“帮我研墨，我来写。” “我也可以写的。” 昂首挺胸，信心满满。 宗辞的神情有了一瞬的古怪，随即恢复正色，再次强调，“帮我研墨就可以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宗辞你就是在嫌弃我！” 对面的崔煜噗嗤一笑，“就你的字，宗辞嫌弃也正常。” 他将一张写好的喜帖，递给沈西，“喏，你看看，你能写出来？” 喜帖是由宗珩和崔煜一起完成的。一个写名字，一个写时间，就连请求祝语，也各有各的味道。 一撇一捺，字体都漂亮得不像话。 宗辞拿起笔，沾了点墨，也写了几字。 沈西低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那还是你写吧，我还缺点艺术水平。” 推脱的用词还怪讲究的。 宗辞轻笑一声，坐下，提笔一字一字地写着。沈西就坐在他的身侧，协助他研墨、铺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布置温馨的房屋里，只剩下飒飒的落笔声。 宗珩和崔煜两人一起写贴子，速度比宗辞快了不少。直到日落，宗辞才算收工。沈西主动给他揉捏着肩部，按摩按摩。 “宗辞，我还是想在喜帖上加点东西，否则都是你完成的……” 宗辞侧头，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你想要加什么？” 沈西见他似乎有松口的意思，连忙走到桌边，伸手将一张写好的喜帖铺开，紧接着，就做出了一个动作…… *** 十天后。 妖界和鬼界一阵热闹。 而最为热闹的地方，无非千乘国的九尾族民。前后两任狐帝，竟然同时成婚，双喜临门。 作为长辈的凤凰、毕方等人，从一开始就包揽了婚事的布置，忙前忙后的。 妖界成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规定。沈西、宗辞他们身为新人，被一众长辈挡在里间，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宾客一个接一个地入内。 看见身穿喜服的四人后，免不了是一阵接一阵的道喜。 “西西！”流火一下子就跑到了沈西身侧，赞扬道，“恭喜！” 傅临晟和新人的交情不浅，也被请到了现场。他走到宗辞面前，道喜道，“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宗辞难得没有敛着脸色，眸中透着喜意。 傅临晟看着远处嘻嘻哈哈的沈西，忍不住凑近宗辞说道，“我说，你们的喜帖也太有特色了。那个狗爪子的墨印，是西西的吧？” 宗辞听闻这事，忍着笑意点头，“嗯。” 那日写喜帖时，沈西总觉得要留点自己的印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变回原身，将小爪子沾上墨，一爪一个印记。 傅临晟哈哈大笑，又道喜了两声。 没多久，吉时就到了。 两对新人同时步入喜殿，而凤凰则作为他们结亲礼的见证人。 “天赐佳偶，我凤凰在此请求天地，祝尔等永生双双对对、白首不离。” “我宗珩，此生唯崔煜。” 宗珩的声音一如往昔，却听得崔煜心间发酸。而在下一秒，身边的人就牵住了他。 等待了百年时光，终是穿上了这身喜服，得到了对的人。崔煜紧握住他，回应，“我崔煜，同是。” 沈西听见旁边的声音，紧张不已，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宗辞。 宗辞似有察觉，眼带笑意，回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宗辞，此生唯沈西。” 宛如那个夏日，那道白色身影转身后的心动。如今，清冽的眉目，独增对他的温柔。 沈西勾唇，看着他认真回应，“我沈西，同是。” 宗珩、崔煜先叩，宗辞、沈西随后。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简单却带着庄重的仪式。 礼成。 至此以后，血肉难离，荣辱与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