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妖精要报仇 作者:秦筝赵瑟 本文文案如下: 重生后的真心再遇前世大仇人宋词,分外眼红,一心要□□雪恨。 妖精要报仇,谁知道报了个寂寞。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裘真心、宋词 ┃ 配角: ┃ 其它:隔壁连载《芦花芦花满天飞(种田)》 一句话简介:冤家难解不宜结 立意: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 1 章 梁子 《西游记》第五十五回---“色邪淫戏唐三藏,性正修持不坏身”讲述到---西天取经四人组被蝎子精阻拦,悟空和八戒这对唐僧跟前的哼哈二将连吃败仗,取经之路雪上加霜,功成名就遥遥无期。 在鱼篮观音的指点下,孙悟空请得卯日星君前来除魔降妖。 卯日那厮站在云端上叫了几嗓子,咯咯哒、咯咯哒……原本日天日地日孙悟空和猪八戒的蝎子精立马丢盔弃甲蜷缩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孙悟空趁妖之危,立刻抡起一棒子打下去。 可怜蝎子精就这么被手脚不知轻重的猴子孙打得脑浆迸裂,肉~体顷刻间灰飞湮灭。 幸运的是,它身上的血肉末末有一点点粘在了金箍棒上。 金箍棒听说过的吧? 原来叫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本来就个了不得的玩意儿,又被猴子孙日夜把玩儿,所以它身上灵气冲天。 蝎子精那点肉末沾上棒子后,不但侥幸存了口气,还有了力气遁逃。此后它蛰伏在深山老林里……哦不!瑟缩在地砖缝、下水道、阴沟里、碗柜中……四处躲藏,苟延残喘。 都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本来胜券在握,偏卯日那厮跑过来横插一杠。他不仅害得自己吃不了唐僧肉,且几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蝎子精恨得磨牙。它忍辱负重,发誓伤愈之后就开始发愤图强重新修炼,唐僧肉也不吃了,此后余生的目标便是找到卯日那混蛋,扭到吠,不蛰死他誓不罢休! 此是后话,暂且不发散言表了,回到前头一段---上面的三言两语即是在说蝎子精和卯日星君之间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对哦,忘了事先介绍:卯日星君的原身是一只花花大公鸡。 蝎子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生惧怕这只鸡---这可能是西游记这部旷世杰作里九九八十一大神秘事件之一,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而本文,有可能揭开这个谜题。 ☆、第 2 章 话说棒下逃生的蝎子精某一回夜间从米缸下爬出来预备喝风饮露,吸收月光精华,结果没看路,它路过鸡圈,眨眼间就被一只熬夜的家禽鸡一口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就投胎转世了咯。 妖是不怕转世投胎的,因为它是妖嘛,只要没上斩妖台,也没被悟空孙那种级别的大佬扁,但凡留有一丝神识在,它也就是换了个形态存在世上而已。 就是可能妖术受限,没法施展。比如投胎成一只饿鬼,所谓妖有妖道,鬼有鬼道。既是饿鬼,那肯定时常处于饥饿状态。一刻不停地找吃的,无暇他顾。都说解决了温饱,才能享受精神生活。如果饿着肚子,它又怎么有精力去修炼,去寻仇呢? 不过想想自己受了悟空孙那一棒,伤筋动骨,即使不进入轮回,它能够施展出来的妖术也没剩几分了,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恢复原有的妖力,所以蝎子精想得很开。除了被圈养鸡衔入口中时挣扎了两下外,之后全程它都闭着眼睛坐以待毙。 当然,它把卯日星君又恨上了一层楼。 六道轮回。 蝎子精很幸运地进入了人间道。 真的很幸运呢。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呢。 勤勤恳恳打坐修炼的妖精们,至少都要花费百年才能幻化成人形。这中间,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是动点歪心思,搞点旁门左道以期快点成型的话,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变成个歪瓜裂枣。所以才说蝎子精这一世运气好,一出生它就直接是个人样儿! 但可惜它投胎到了农村,成了个小村姑,日子过得有点凄苦。 不过没关系,人间生活就是一种修行。 日子越苦,越对修炼有好处呢。 入乡随俗,蝎子精努力学着做人。 人世间流行什么,城里人在玩儿什么,它一定是村里第一个无师自通的,并将其在村里发扬光大,比如搞自拍、玩抖音、做直播。 在村里人连智能手机如何上网都还不懂的情况下,蝎子精已经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的网名---小蝎。 当然,亲密爱人可以叫她“小蝎蝎”哦。 为了表示出诚意,蝎子精暗暗对月发誓---如果有男人喊她小蝎蝎,她就不欺负他,不打他,不骂他,更不蛰他,还要保护他。如果她违背誓言,就让她的蝎子尾巴断掉,再也没办法变成能够与悟空孙一决雌雄的大妖精! 不过,既然记得前世种种,那就改不了天性了。即使发再绝美的毒誓,她已生就这么毒辣,前提得是她找得到亲密爱人再说哦。 所以你瞧她,才五岁的年纪,就晓得去调戏村里穿开裆裤的男娃儿了--- “敢跟我谈恋爱不?我蛰你一下,你很大程度上会中毒而死的那种。” 你话都这样说,谁还敢跟你谈恋爱呢? 好在村里男娃儿都太小,全没醒事呢,听不懂她调戏的话。 蝎子精长到八岁的时候,她进城务工的老爸出了事,挂掉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老母不堪其扰,也跑到城里打工去了,一年才回来一两次,蝎子精从此就成了留守儿童。 留守儿童不可怜。 虽然她此时才八岁,但是因为身在农村。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她早就学会了自己做饭洗衣,还能种地,贼厉害了。 而且她是妖怪出身,就算不使用妖术,连抖音都不会玩的村里人,干得过她? 蝎子精就一个人哼哧哼哧地过着恬淡惬意的乡村生活。 她家房前屋后都是自留地,蔬菜瓜果自给自足。还经常吃不完,日子一长,就容易坏掉老掉,蝎子精便用来拍抖音视频。 她还给自己的抖音号取了个很有文化内涵的名字,叫做---裘家有女叫真心。 ☆、第 3 章 真心是个有慧根的妖精。 就拿拍抖音视频这事儿来说吧。 她基本上三天就会发一次自己独居乡村的生活视频,更新很勤快。她可不是拍了上传了就了事,有空她就会潜心研究画面拍摄技巧和剪辑技术,日积月累,不过就是用了一只二手智能手机,她在抖音上面竟骗倒了八十多万粉丝的关注量。 真心的视频越做越精致,厨艺跟着也日益精进。 当然了,她也着实浪费了不少食材。 好在这些东西都是再生物种,而且老天垂怜,一年四季可以让她变着花样儿做一日三餐吃,生活可比以前做妖精有滋有味儿多了。 至于粮食和其他日用品,她老娘张淑芬每隔一阵子就会通过邮局给她汇两百块钱的家用,叮嘱她自个儿去找村里人买米和面,或者花五块钱打个摩的每周一次到乡镇集市上去赶场,大肆采购一番。 农村消费水平很低,真心年纪小力气小,蔬菜水果可以自己种,但是她没办法种水稻小麦,可她花钱买一担谷子麦子管她吃够半年,也才花了不到百元而已。 其实喝风饮露也是可以的,辟谷就是修炼的一种手段,但她想着人间还要生活百年,万一给人类察觉了,不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么?所以裘真心小村姑一直老老实实地人模人样的活着,未敢造次。 数年清心寡欲的农村生活,让真心前世所受的伤好得还挺快。表现在她身上,便是身量快速抽高,人越来越漂亮水灵了咯。 于是乎,在真心的视频画面里,她愈发地仙气十足了。 粉丝们开始陷入口水大战,一些人盛赞她长得如此美,日子过得这么仙,这就是我们想要追求的诗和远方啊。一些人则冷嘲热讽她这是在摆拍这是团队在营销,她就是个清新脱俗的野鸡网红,哪里是什么小仙女? 两方人马为了她在网上疯狂撕咬,掐得人仰马翻。 除了将她跟鸡扯上干系叫她十分不爽外,真心认为这些人就是变着花样儿在吹捧自己,成日美滋滋,差点都快忘了她的原身不过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蝎子了。 生活还是现实的。 真心在农村的日子之所以会被几十万粉丝羡慕,原因在于他们在城里的生活十分压抑---房价持续攀高、生活成本居高不下、工资却多年不见增长。 然后网络和交通发达了起来,政府鼓吹创业,乡镇出台多项配套扶持政策,还联合马云爸爸的平台以及物流,于是乎,城市和农村的界限日渐模糊,越来越多有头脑的年轻人远离繁华和喧嚣,开始回归农村开辟新天地。 他们种药材、种大棚蔬菜、种鲜花、开发特色乡村旅游项目……当然也大搞养殖业,养鱼养鸡养鸭养猪,然后通过网络销售到全国各地。 先前凋敝荒凉的农村,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所以说生活是个圈儿呢,风水轮流转。 真心生活的那个牛家村,偌大的村子,从东边望不见西头,原本夜幕降临就几点如豆的灯火,也渐渐开始有了炊烟袅袅模样。 冬天过后,春天到来,然后逐渐入夏,真心发现,她不只宁静的田园梦碎,自己的日子竟变成了梦魇。 还是跟她的老冤家有关--- 牛家村回来一户人家,包了个山头搞土鸡散养。这入了夏嘛,春天孵出来的几百只小鸡仔不就长大了么?然后天不亮,公鸡开始打鸣,此起彼伏,悠远绵长。 真心初次听到的时候,还愣了半晌。 这声音实在太久违了。 她醒悟过来是大公鸡。 她都变成人类了,他还要来欺负她! 慌忙翻身下床,抓了把镰刀就要出去同卯日干架。 结果循着声音找去,才发现是土公鸡们,不是正主。 可也叫她心火冒。 没想到卯日那厮的爹地妈咪这么能生,他的家族势力太大了。俗话说斩草要除根,所以一定要除根! 就是说除掉公鸡,只剩下母鸡,以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公鸡了! 真心握着镰刀悄咪咪摸进院子,蹑手蹑脚靠近鸡舍,忽的发现舍笼子上面有幽幽数点猩红的光芒在闪烁。 啊,是监控摄像头! 她认得这高科技。 好家伙,这户邻居是个见过世面的。 有了监控录像,她一个小儿拿着把镰刀在鸡笼子里大开杀戒,转天肯定就给送疯人院去了! 真心恨得咬牙,只好打道回府。 此后每天天不亮,真心就被公鸡打鸣吵醒。 小仙女的神仙般的日子一去不返,而这一切又是拜卯日星君所赐,真心气不打一出来。 被吵醒的蝎子精,带着冲天的起床气,闭着眼睛,冲蚊帐顶天天凌晨要吼一嗓子:“卯日,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每日如此这般,陶冶着自己的戾气。 骂一骂,抑郁的心情会稍稍好点。真心就想到未来,有些遗憾。 人生百年,不死不休,她必须得在人间道修足一百年才能想法子脱离人道变回妖精。那找卯日星君报仇雪恨的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长叹口气。 不过没关系,妖精的寿命,千年万年。只要她留得一口气在,总有一天,她会像悟空孙那样打上天去,找到卯日秋后算账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修炼,修炼,修修炼,练好内功,不打无准备的仗。 本来,真心在农村,每天一大清早日决一下卯日星君,晌午调戏一下村里的男孩子,余下的时间就是种菜炒菜、拍抖音做视频,一天的生活安排得很紧凑,活色生香,过得不亦乐乎。 且她都计划要发展自己的真心品牌产品,打算找故宫博物馆合作了,谁想她老母回村来要接她去大城市里一同生活,真心这就不得不结束了她的种田生活。 ☆、第 4 章 临近晌午时,司命星君前来通知卯日星君该收拾收拾,准备下凡历劫啦。 仙也有仙道。 历劫,就是每个低级神仙必须完成的年度学习任务,也是考核任务。 通过这种方式,一次次试探,一方面检验这些小仙们追求大道至真的心是否坚定?检测结果直接关系到来年他们是晋升是降职,亦或者改变现有职位。另一方面,帮助他们看清楚花花绿绿世界的本质,甩掉七情六欲最后一点残念,不忘初心。 顺便,他欲要在卯日府上蹭顿饭吃。 没办法,那只鸡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 司命本以为远远就能闻到饭菜香味儿,他每次可都是掐着点儿来的,从无失算。但是这一回,他都飘到光明宫上空了,莫说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就是烟火气息也没闻到一丝半缕。 这是压根儿就没开灶呀。 司命不开心,打算稍晚点改来蹭晚饭算了。 却不想听到卯日星君府上那两个守门小童正坐在门槛上议论他们主子哩。 一个说:“星君好像思春了。” 另一个说:“我看不像哎。思春的话应该要叫,但他是恹恹欲睡。” 前那个立马反驳道:“思春要叫的是猫,不是鸡。” 司命听得云里雾里,从云团里现身,捋须道:“好哇,你俩居然在背地里吐主人的槽。” “啊,是司命星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两个童子立刻起身朝他作揖行礼,“我们刚才就是瞎侃,还望星君宰相肚里能撑船,全当没听见。” “好说好说,只要你俩将刚刚讲的事情原原本本从头说给我听,我就不告你们的黑状了。” ……早料到了。 “是这样的,司命星君,众所周知我们星君很高贵冷艳撒。他本来人前人后一个模样的,可是我们却发现他近段日子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怎么奇怪了?” “他老发呆,还傻笑,又自恋,经常偷偷照镜子呢。” “哦?还有这回事?” “嗯嗯!您要不信那,您亲自去偷偷看看他吧,这会儿他又在发痴了。” 光明宫后花园,八角亭里。 今日卯日星君又有些备懒,什么都不想做。 他躺在藤椅中,无聊地闲看落花。 亭前种了一圈儿毛桃子,现在正值春末夏初,花儿基本都落了,露出花蕊和蕊中簇拥的一点绿色果实。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哎呀,这是艳诗艳诗! 司命星君一听这诗,当下断定卯日星君他还真是在思春哩。 这“人面不知何处去”一句,难道说他看上了天宫里哪个仙娥了么?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司命犹豫着要不要去劝劝卯日星君改邪归正,他这样会害了那位不知名的仙子。 天宫里的仙女儿都是玉帝的。 但是又怕自己想太多了,万一人家只是伤春悲秋呢? 那亭子里,无病呻吟的卯日星君忽的打了个喷嚏:“啊嘁!”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啊嘁!” 须臾,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噫---,好像有人一直在念叨我啊。” 司命一哂,就要现身出去,坦承是自己在念叨他。 却见卯日星君修眉微扬,兴致勃勃道:“怨念这么深,且来瞧瞧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司命星君脚步一顿。 我哪里对你有怨念? 那亭子里,卯日星君素手轻扬。俄顷,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面铜镜,稳稳落在卯日星君的指尖。 司命就见他开始揽镜自照。 照了好一阵子,照得司命都快要看不下去了,欲要出声戏谑他两句。 卯日星君面上一怔:“竟是她?” 望天想了想。 自语道:“唔,相助猴子孙又非我自愿,我只是奉了佛祖的旨意罢了。要依我的意思,肯定一口把你吞下肚去,好过你死得这么没有暴力美学感。” 司命:“……” 他在说谁? “我一向将个人名誉看得重若性命,这件事情触碰到我的底线了,只好把她叫到我面前来我给她解释一下。嘛哩嘛哩哄,急急如律令!” 卯日星君那两片橘红色的水润唇瓣无声蠕动,快如闪电般念动法诀--- 人儿啊,快快随我来! 儿啊,快快随我来! 啊,快随我来! 快随我来! 随我来! 我来! 来! “啊,怎么回事?!” 我……去! 司命星君也察觉到出了状况,登时大惊失色,抢出去:“卯日,你还没煮中午饭呐!” 眼见卯日星君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散落云海,司命急得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这就看到了隔壁乃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话说卯日星君为什么会住在蟠桃园隔壁呢? 娘娘的果园肯定要接受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以便拥有最漫长的光合作用时间。而卯日星君负责叫大家起床,自然也需要第一个知道太阳升起来的时辰。 不过,上峰给他的寝宫安排在蟠桃园隔壁,还有一层深意,便是要他闲来无事就给娘娘的果园子除除虫子,仙尽其才。 气质高雅的司命星君心念电转,很快他伸手,手臂于瞬时之间拉得老长,穿花拂柳,拨云见日,然后于倏忽间便从隔壁王母娘娘的果园里摘了个桃子,顺便还在树干上留下了一行字—“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然后,他扬手将那颗蟠桃照着卯日星君的模糊背影狠狠砸了过去。 只听见广袤云海里有人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啊”,再然后,凡间地界掉落一只被闪电击中的猫头鹰。 闪电过后,雷声大作,跟着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那只猫头鹰躺在草丛里,被雨打风吹去。 若是无人相救,便极有可能呜呼哀哉了。 “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司命星君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喜出望外道:“虽说你这一去有些仓促了点,不过反正都要下凡去。只是人间历劫又怎么能拥有前世记忆呢?总算赶在关键时刻将错误纠正过来了。” 他整整衣袍,再抚了抚鬓旁凌乱的长发,重现高雅气质。 “卯日,那你就好好干吧,争取早点功德圆满回到天庭来啊,兄弟我可等着再吃你做的水煮肉片哩,那个香辣,一个月不吃就想念死了。” 司命眯眼看看凡界,一切很正常,便挥一挥衣袖,转身足踏祥云回府去了。 凡间地界。 未几,豪门世家宋府那个持续低烧以至于昏迷不醒了一个星期的小少爷宋词,终于退烧醒过来了。 ☆、第 5 章 真心跟着妈妈张淑芬到了大城市,租住在城中村一栋老楼的顶层。 房子老破小,套内三十个平米不到,但勉强还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五脏俱全。 然而真心却被妈妈安排住在楼顶的违章建筑里。 因为是接近拆迁状态的老房子,没物业管理,住这儿的基本又都是租赁户,无人在意,顶楼的几家业主就把楼顶瓜分了,纷纷圈进自己的地盘儿用来修违建出租给进城务工人员,能赚一分是一分。 房子是工地上那种活动板房,易拆易建,在铁皮盒子上开个四方型窗口通风通气就能住人了。屋内面积很小,就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基本就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这种屋子,夏天要热死,冬天要冷死。 但真心是蝎子精,耐寒又耐热,40℃至零下5℃,她都能够活得很好,倒也不嫌弃这种居住环境,就是觉得没必要。 “老妈,你睡的那张床完全够我俩一起睡啊。多租一间屋子每月就多给三十块钱,在老家都可以买三十斤大米了。” 听听这话,多懂事啊。 将来她嫁了人,一定会被婆家盛赞会勤俭持家呢。 张淑芬很欣慰,但是说:“你现在十多岁了,已经大了。若真的跟我睡一屋,肯定没多久就会向我抱怨没隐私权,我烦你也烦呢。” 那个“呢”字尾音拖得老长,嗲嗲的,真心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张淑芬瞪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以后不准再叫我老妈。我才三十多岁,哪里老了?” 真心把桌对面的张淑芬望了望,生出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张淑芬在一户大户人家做帮佣,主要是厨房里打杂。 她说起自己这份工作充满了自豪:“工作环境很漂亮,在上百亩的庄园别墅里,欧式的城堡建筑风格,全进口大理石地板砖……哎,我说这些你也不懂。就说说我这身工作服,高级定制呢,全丝绸面料裁剪的。还有啊,每次进大门都要查验身份证,跟进白宫工作一个样儿!还有还有,主人对我很好,从不颐指气使,说话温温柔柔,特别的有教养。这才是大户人家的样子呢,啧啧。” 真心扁了下嘴,说:“这么大的地盘儿,也没说给你包吃包住,还称什么大户人家?太小气了。” 张淑芬回:“大户人家能随随便便让你一个外人住?要这样,那一家人的隐私还怎么保证?” 张淑芬张口闭口隐私,得,看来就是跟这个大户人家学的。 真心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赶不上趟了。 果然环境决定见识,见识决定高度,高度决定人生态度。即使是大妖怪,可她一直住在乡下,也就是个牛家村最靓的大妖怪。看来,她必须要趁着这次入城的机会尽快与世界接轨。 城里待了几年的张淑芬,长了见识,知道知识才能改变农村人的命运,所以她给真心报了本地一所主要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就读的学校。 真心翻看着录取通知书,念着学校名字,问道:“一年级啊……妈,我都快十四岁了,还上小学吗?” “嗯,你从来没上过学,肯定要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上啊。这是义务教育,上学不要钱,不过只管到初中。所以你先读六年小学,再读三年初中。到初中毕业时你二十岁,正正好就可以嫁人了。你妈我当年就是二十岁嫁给的你爸爸,来年春天就生了你。” 说到嫁人,真心打了个寒颤。 她在乡下时,自长到一岁开始身体就散发出来一种特殊的香味儿,然后源源不断地吸引来雄蝎子伸出钳子想要把她拖到僻静处去交尾。 不过它们都太弱了,钳子才摸上她的鞋,真心便一脚将其踩死了。 你道为什么真心这么狠? 不是她对同类残忍,而是雄蝎子全都是渣男,渣到极致! ---在蝎子的世界里,交尾以后,雄蝎子提提裤子就走人了,繁衍和抚养后代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母蝎子,而且会持续好几年,因为雄蝎子的精子在母蝎子的身体里会让她们在三到五年内不停的生,一直到所有精子都变成小蝎子出来为止。 所以你看,雄的只管享受,不停的找不同的母蝎子交尾、播种,是不是完美诠释了渣的终极奥义?恐怕人类都自叹弗如。 然而母蝎子更惨的遭遇还在后头。 那些小蝎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孕育时,会毫不客气地以母亲的肉~体为食。出生后它们不能自食其力,趴在母亲背上,依旧靠着蚕食母亲的身体过活---这个过程将持续约莫三年之久。 如果母蝎子侥幸没被自己的孩子吃光吃死,它们就还得继续生继续养,因为渣男在她身体里留下的精子尚未完全孕育成小蝎子生出来。 可以说自那刹那的欢愉过后,犹如灿烂的烟花落幕,母蝎子的人生就跌落进了地狱。 那个惨啊,惨绝人寰。 所以真心发誓,这辈子她就算是做个老处女,也永远不会跟同类交~配的! 失了身还没精神和物质补偿,这样的爱情太廉价了。 如果一定要嫁,那她就要一场跨种族的婚姻,还得是要扯证那种。 只是,真心有些担心同类会阻挠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知道城里蝎会不会像乡下土包子那么好欺负,如果也有同她一样投胎成人形的雄蝎子,她极有可能会干不过。 那只好祈祷城里蝎见多识广,看不上她这只乡下蝎,免得她庸人自扰。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没人看,结果突然发现小可爱细叶榄仁灌了一瓶营养液,感谢感谢,么么哒(*  ̄3)(ε ̄ *) ☆、第 6 章 真心七月份来城里的,离开学时间还早。 没检验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啥学识水平。等待开学的这段日子,她就听从张淑芬的话,在家里先自学26个拼音字母和人口手上中下这些基础汉字。结果翻了下语文书,发现都认识。 这就有些无所事事了,只好玩手机。 进了城的真心,品味儿自然也上升---她不玩儿抖音了,改玩儿城里人爱玩儿的微博。 鉴于以往的经历,真心关注了很多个美食博主,在网上很活跃。基本保持着每天留言一百条、点赞一千条的惊人记录。 但是,她没办法交作业。 看其他网友因为漂亮的美食图得到大家的点赞,从而将她的留言淹没在海底,真心很沮丧。 受城里的生活条件所限,她没办法像其他网友那样照着美食博士的方子做好吃的,但是经过观察,她发现了宝藏经验,那就是—P图。 网上找一张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图,把自个儿的部分~身体P进去,假装这是自己做的。有时候装X,背景还配上风景优美的、装修豪奢的各种室内室外景致,引来一大波人狂冒酸气。 真心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时,怔怔良久。 “果然还是城里人会玩儿啊,乡下生活那十几年我都算是白活了。” 此后真心潜心研究P图技术,她学啥都很快,还做得十分好,几可以假乱真。 很快,真心重新成为了宇宙中心--- 她在美食博主们下“有图有真相”的留评总能收获一大波网友的点赞,每每都能冲上留言版头条。 日子在这种被吹捧的快乐中缓缓流逝。 有一天,某个红红火火的美食博主发博说:“山上偶遇一只腿部受伤的猫头鹰,给它绑了点草药。猫头鹰属猛禽,可是我给它上药的时候,这小家伙不吵不闹,乖极了。最后我把它放生在树林的草丛里,到晚上它就安全了。小家伙你要快快好起来哦,希望以后再遇见你时,你健健康康,又活蹦乱跳!” 真心看到此,非常兴奋。 这个不用P,她真的经历过! 小蝎:“博主博主,我也捡到过!它才巴掌大、安静、乖巧!我捡到它时,它被雨淋得超级可怜,然后我用火给它烘干羽毛,还给它喂了半颗感冒药,后来又给它吃了点肉丝。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它放走了,现在我一直在等着它修炼成妖来报答我!” 真心是这个博主的铁粉。 这个博主有好多铁粉,大家彼此互相都很熟悉了,经常在各自的留言下商业互捧和调侃。 真心发出这条留言后,其他铁粉们迅速跟上。 博友1:“哈哈哈,小蝎好可爱,小说看多了吧?你想它怎么报答你啊?以身相许吗?” 博友2:“呵呵呵呵,等他康复后,他每天给你送一只老鼠和一条蛇来报答你。” 博友3:“楼上们,你们确定她捡到的那只猫头鹰是男的而不是女的?” 博友4:“那是动物,有点文化好不好?该问---它是雄的还是母的?” 博友3:“你以为你就很有文化?沙雕!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雌对雄,母对公,蓝天对白云,赤日对苍穹。” 博友6:“无聊不无聊?一只禽兽而已,你们争论它的性别意义么?” 博友7:“看什么都能胡思乱想,楼上就是一群牲口,那仅仅只是一头猫头鹰!对只动物都能想到那方面,你们的口味好重!” 博友8:“哇,楼上的真香了,大家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啊。” 抖音上的用户大多都很淳朴,而微博用户就emmmmm。 真心在微博住了一段日子后,言行举止迅速跟着城里人无限靠近。 她做作地回:“哎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第 7 章 凌晨一点钟,真心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决定起床到楼下厨房去搞点吃的。 蝎子精本体,这一世虽投胎成人,但秉性难移,她还是习惯昼伏夜出。 特别是半夜三更最亢奋,跟打了鸡血似的,必须要吃点喝点才能入睡。 真心精神抖擞地摸到楼下,伸手扭开房门。 得益于这户房主的霸道,楼顶的违章建筑和上天台的楼梯间都被房主用铁栅栏封进了自家区域,真心母女俩便就跟住了套跃层没差。为了方便楼顶的真心进出,睡楼下的张淑芬一般都不得反锁门。 外面的路灯昏黄,自斜开了一条巴掌宽缝隙的窗户投进屋内。房间里背光,就着暗昧的光线,单间配套的出租屋,开门仍是能将整个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入眼,却是靠墙的单人床上有条虎背熊腰的黑影在晃动。 真心愣了愣。 她妈妈张淑芬虽人到中年,但身材依旧苗条纤弱。若是不看脸只看背影的话,走在大街上,多少年轻小伙子也会为之回头。 所以很明显,这团黑影绝不属于张淑芬。 疑惑间,就门口站的这么一会儿,依稀又听见了粗重而压抑的喘息,真心登时大吃了一惊。 城中村,经常发生偷盗事件。若运歹,撞上穷凶极恶的贼人,伤财害命。 所以,她极有可能恰好撞上了入室盗窃的! 出租屋就这么点面积,进了贼肯定会惊醒张淑芬的,这情况,莫不是老母正同贼人以命相搏??? 事不宜迟! 真心屏住呼吸,伸手悄悄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人闪身进屋,然后一矮身,便把靠墙的塑料扫帚抓在了手里。跟着“啪”的一下,揿亮了电灯。 屋子里同时爆出两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真心循声目光快速一扫。 屋里还真有个陌生男人,光着膀子,正把张淑芬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定睛再一看。 转过脸来的张淑芬虽满面愕然,可她眼角有泪光闪现诶。 真心几乎原地爆炸。 仿佛看到了当年她被卯日星官欺辱,抱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百般求饶,万般讨好,却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悲惨无助。 百来年,这股怨毒之气憋在她心头已经有百来年了,无从发泄,这对睚眦必报的蝎子精而言是极其不人道的行为,这下可逮着了机会。 “我打死你!”真心咬牙切齿一声爆叫,当即抄着扫帚就如猛虎般冲了上去,照着那男的身上狠命拍打。 “咋子?你要咋子?哪里跑来的小疯子??” “不要打不要打!真心,误会!都是误会!” “老母,你扯我手膀子干嘛?我眼又不瞎,这还能叫误会?哎哟,嘶---,疼死我啦!” “啊啊,真心,你怎么了?” “老母,地板好硬!妈呀,我后脑勺怕是撞出大包啦!” “啊?你你,李卫国,你混蛋!你居然敢推我女儿,你去死!” “是她先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往死里打啊!” “快滚!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是不是?张淑芬,你可别过几天就哭着求着叫我上门来,哼!” …… 张淑芬一开始拉偏架护着男人,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很快就同真心合伙一致扫帚对外。李卫国又要忙着穿衣服遮羞,又要防备母女俩的两面夹攻,斗室里抱头鼠窜,场面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团团揪打中,真心一时大意,又给李卫国攘到了地上仰面一倒,这一回是真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板上,她霎时疼得双眼金星直冒。 准备翻身而起,却见那男的一边套裤子,一边趁机绕过她夺门而出。 真心慌忙忍痛爬起来,目光一扫屋内后人跑到阳台上去,不一刻转回屋时,已操了根叉衣杆在手。 “哎哎,真心,你干嘛?” 张淑芬弯腰在捡拾衣裤,余光忽然瞟到一道身影从旁急速蹿了过去,回头就见真心已经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她惊疑不定地追到门口,便想到跑了的那个,顿时脸色发黑:“都这么晚了,你还要搞撒子名堂哟?” 张淑芬想拉住真心,脚才迈出屋,楼道尽头是个无窗的大窟窿,迎面便是一道冰凉的穿堂夜风打来,她打了哆嗦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哩,慌忙又退回屋内,把着房门遮住身体又喊了两嗓子,真心却早已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几十年的老破小住宅楼,隔音效果几乎没有。 左邻右舍早已被裘家闹出的动静惊醒,还听了个七七八八。现下又是大夏天的,半夜的气温闷热得人心浮气躁,索性起来磕闲话。 有人就大着嗓门儿推开窗问:“真心家怎么了?在捉贼啊?” “不是捉贼啦,是捉奸。”裘家的隔壁邻居嬉笑道,“你们没看到李卫国衣服都没穿先跑出去了?是真心捉她老妈的奸啦,哈哈哈哈。” “哎哟喂,你们瞧见了没?”又来一人尖声说,“真心刚刚好像拿了根叉衣杆跑下楼去了!” “看见啦!咳,要我说真心也是不懂事。她老爸都死了这么久了,何必还阻着她妈妈找第二春?看把那张淑芬憋得,只好半夜偷偷摸摸把汉子放进屋喽。” “噗----,这话说得,你们要十二岁的小姑娘懂啥子事?” “十二岁小吗?这可不见得哦。现在的小孩儿醒事早得很,特别是城里,小学四五年级就找男女朋友的可多了。” “对头,幼儿园傍富二代也不是稀奇事嘛。” …… 半夜的蝎子精,精力最旺盛。真心只管追得欢,完全不管她老妈张淑芬听了邻居对母女俩的编排,又羞又臊又气,怄得要死。 “真心,你快给老娘滚回来!” “你就是想把我气死妖台哦!” 张淑芬回屋匆匆套了件吊带裙,趿上拖鞋拉上门,骂骂咧咧赶紧去追女儿。 ☆、第 8 章 李卫国前面跑,真心在后面疯狗一样紧咬着他不放,把个李卫国跑得吐血。 后来也不知道追到了哪里,真心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道路变得宽敞,周围的环境清幽而雅致,人行道的一边居然是郁郁葱葱的爬墙玫瑰,布满了几乎道旁整堵长长的高墙。 此时正当花季,花骨朵在沁凉的凌晨里怒放。夜风轻轻吹拂,花枝摇曳,阵阵甜腻的香味儿无声钻入鼻息,那味道似蜜,能腻死个人。 真心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这些玫瑰花。 在乡下、在妈妈租住的那片城中村,她哪里见过这么浪漫的景致? 就是做妖精的那些年,也是常年生活在阴湿黑暗的地缝和洞穴里。 这么一想,真心感觉自己做妖和做人都好失败---不过看到一片繁花满墙就被震撼到了,你是多没见过世面??? “李卫国?咦,你从哪儿钻出来的?慌里慌张干了啥哩……哎哟喂,大伙儿都快来看呐,原来李卫国这混球是个暴露狂呐,半夜三更居然就只穿了条红内裤在外面晃咯!” 前面蓦然传来惊乍乍的喧哗。 真心竖耳细听,变成了男人们肆意的调笑--- “啧啧,你这模样不会是被劫色了吧?裤子都被扒了,遇到的女人有点凶哦。” “怎么就断定一定是女人?”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 “你们这群王八蛋小声点好不好?赶紧放老子进去!” “那可不行,”有人故意拿乔,“队长有交代,进出都必须要他首肯,我们得先去向他请示请示。” “混账王八蛋,下次你可别栽我手里!” “哎哎,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队长来了么?” 所有人立刻噤声,规规矩矩列成两队。 真心这一听,貌似她摸到了那男的老巢,就往前走了一截路,伸长了脖子朝那片扎堆的人处张望。 好像是一户大户人家。 光是那两道厚重的金属大门就叫人一目了然懂了什么叫阔气豪横---金子的色泽,半面门板几乎是她家客厅面积大小。大门雕花镂空,布满了别致的凸出的枝叶和花骨朵,那么精致,勾勾缠缠,就好像下一刻也如那些爬墙玫瑰一样会在夜风里绽放…… “啊,队长?您来了?都这么晚了,您怎么……”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李卫国,你执勤穿成这样像话吗?是不是想要这份工作了?” “领导,今晚不该我执勤,我跟张成换班了。” “换班了就可以在主人家的大门口乱来?” “不是不是,领导,我是迫不得已……” 真心撇撇嘴。 原来那男的是个保安。 龙配龙,凤配凤,难道乌龟真得配王八了? 回头回归妖界,老朋友们些问起她的历练经过,怎么好意思讲自己在凡间的便宜老妈找了个看大门的第二春? 面子这么重要,看情形已经没指望张淑芬给自己抬高身份了,这逆袭还得靠自己咯。 真心再瞅了眼那两扇阔气的金色镂花大门,扛着叉衣杆预备打道回府了。 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回去定能睡个好觉。 转过身,就看见长街尽头出现了两束耀目的灯光。 来了一辆豪车,加长版林肯。 蝎子的天性使然,突然见到强光,真心想也不想,飞速跳进道旁的灌木丛里蹲了下来。 慌不择路中,撞落了一树桂花,细碎的米黄色花朵像下了场绵密的小雨般,沙沙沙,轻快地噼噼啪啪地打在她的头脸上。 远处传来了严厉而慌乱的呵斥:“站好快站好!……李卫国,你赶紧躲岗亭里去!其他人各就各位,昂首挺胸,都给我站直了!” “咋的了?” “嘘---,小祖宗回来了撒。你忘了他上周不是飞美国去考察明年要就读的学校吗?算算时间,正好这个点儿回来。” “哦哦,对哦对哦。” “安静!不准讲小话!” 快速整肃了队伍,安保队长命令下属将大灯全部打开,霎时,门前百来平的地方被照得亮如白昼。 林肯车徐徐靠近,径直开向豪宅大门。 半空的光线打下来,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林肯,就像银色的流金轻拂过黑色的肌肤,那车身沉郁的黑,慢慢变得发亮而刺目。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车从自己身前无声滑过时,真心觉得暗黑的车窗内,有个人朝她这面侧过脸来。 她莫名一窒,好像呼吸骤然停止了。 奢华的缠枝镂空大门吱嘎吱嘎向两旁徐徐敞开,安保人员全体朝靠近的林肯轿车行注目礼。 但是车子却并未往门内继续开去,车前大灯在夜色里安静下来。 真心好奇地扒着桂花树树干,偷偷探了颗脑袋往外看。 林肯车停在大门外,司机绕到后排座将车门打开。 不一会儿,里面走下来一只美少年。 哇,好美味! 真心不由自主大大吞了口口水。 犹记得当年初见唐僧时,也这么馋过人家的身子。 话说对方背对她,她怎么就知道人家美? 因为香啊。 真心皱皱鼻子,狠狠嗅了嗅空气里扑鼻的香喷喷的肉味儿,香、鲜、嫩,刚出锅。 噢,你瞧他笔挺的脊背,修长的大腿,优美雪白的后颈脖子……他才十几岁吧,不得了,他要再长个几岁,模样全开,莫说城里见过世面的各类品种蝎,就是她这只早就成精的老蝎子精,也会把持不住,白天黑夜想往他身上爬。 天哪,已经开始设想怎么才能把他拖到暗处去交~配……啊,好想跟他交~配。 就算不能发生那样亲密的关系,但是,哪怕只是小小的咬上他一口,也不枉蝎生了呀! 真心贪婪地吸吮着空气里那丝丝缕缕的肉香味儿望梅止渴,那厢,保安队长狗腿地上前道:“少爷,您怎么下车来了?夜凉,回车里去吧?车子直接开进去。” 这话是真心诚意。 这位宋家小少爷宋词,现年一十五岁,乃宋家二房的唯一继承人,坐拥十亿美金家产。不过,即使富贵如此,因他自小家教良好,对待平民和下人向来有礼有节,故而在宋家打工的人都愿意亲近他。 闻听那话,宋词冲安保队长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没事。车厢里有些闷,而且飞机坐太久了,身体有些僵,我想下来走走。” 本身大病过一场,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人看着愈加纤弱了。 安保队长不由将音量放低,柔声说:“也好,那我护送您回屋去?” 管家安德烈也已经下车来,附和道:“少爷,我们赶紧回屋吧,这门口的风好大。” “唔……”宋词迟疑,“先不忙。” 远处的真心不知他何故踯躅不去。 因为被安保和车中下来的佣人遮挡,真心为了能多看清楚他一点,立起来,半截身子都探了出去。 人丛分开,露出了垓心的主角。 真心见那只嫩葱一样的少年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转身,向躲在树影下的她径望过来。 明亮的灯光下,他微抬下巴,俊眉俊颜。 漂亮的确是真漂亮呢,但是……乍见那副面孔,下一秒,真心瞪圆了眼,身体僵直,如遭雷噬。 就这么一个激灵,她想七想八的神智瞬间全清醒过来了。 去他的美味可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卯日,没想到你下凡历劫,会撞在我手里吧?! 有仇不报非蝎子。 众目睽睽之下,真心从灌木丛后跳出来,龇牙咧嘴,哇哇大叫着举着叉衣杆直奔宋词。 宋家家大业大,这条街就他们一户人家,请的保安光是在大门口站岗的,都能组成一个排。 真心单枪匹马,就这样莽撞地冲上去,自是连个近宋词身的机会都没有。 先是保安队长一句暴喝,挺身而出;跟着其他的保安呼啦啦一拥而上……不过,他们都没有发挥作用,张淑芬已经跳出来,从身后死死拖住了真心,手隔着轻薄的T恤摸到真心的腰眼儿肉又掐又揪,那劲道,已不当她是亲生的。 “少爷,抱歉抱歉,我和女儿出来夜跑,我没留神儿她精力好,竟跑得这么远了。冲撞到了您,实在对不住,我这就把她弄走,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又对着真心的耳朵低吼:“死妹崽,这是给妈妈发工资的小老板,你想我们以后都没钱交房租睡大街去,是不是?!” 真心原不知道她妈妈所谓给有钱人家当保姆,竟然是给卯日鸡当保姆,此刻得知,怒急攻心,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张淑芬趁机将她拖远点。 那李卫国已顾不得羞,唯唯诺诺冲宋词说了几句好话,然后便赶紧帮着张淑芳一起将真心拖走了。 事情结束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真心的面貌,只记得她张牙舞爪如昙花一现。 像上演了一出闹剧,观众尚未看清楚剧情,演员们就急匆匆地谢幕了。 宋词微张着橘色的唇瓣,同样惊讶而懵然,只是其他人面面相觑,他却望着真心消失的方向静静伫立良久。 来自英国的管家安德烈顺着宋词的视线,看了又看乌漆抹黑的长街尽头,忍不住好奇询问:“少爷,您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啊?” “哦---”宋少爷收回目光,笑得微微有些腼腆而羞涩,“我在看她的牙,真白。” ☆、第 9 章 咯咯哒,咯咯哒…… 真心自噩梦中恐怖的鸡叫声惊醒过来,张开眼,望着青绿色的铝皮天花板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现实里。 但是,那惨烈的一幕,不管她投胎转世多少次,都犹如昨日发生一样,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子里。 不是噩梦,是实实在在曾经发生的事实--- 她抖着指甲盖大小的身体跪在泥尘里叩头求饶如捣蒜,高高在上的卯日星官吝啬地连看都不同情地看她一眼,那么无情地叫唤,襄助孙悟空狠狠一挥金箍棒,她的肉身顿成肉糜…… 张淑芬已经上班去了,真心起床,在厨房里胡乱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迫不及待地、精神抖擞地循着昨晚记忆中的方向又找去了宋家豪宅。 这条街甚少来外人,就算是来人,人家都不会用走路的方式。 大门口的保安远远瞧着来了个小姑娘,立刻就想到了昨晚上昙花一现的喜剧演员,立刻严阵以待。 特别是李卫国,心有余悸,但他早得了领导严厉的批评,根本不好再出面斡旋,唯有急得冒冷汗,不住地冲走近的真心使眼色,“回去,快回去!” 真心完全无视他,冷眼看着门口站着的两排保安,恨得咬牙。 这么多人护着,她根本连卯日鸡的衣角都摸不到! 保安队长梁大柱自然也第一时间看见了真心,一猜准是昨晚上那个小疯子。 昨晚夜色朦胧,现在白天看,只见她长得眉眼儿秀气,脸盘子端端正正,身段儿苗条,即便是此时此刻她竖眉瞪眼、咬牙切齿,可这粗野样子,竟也有些可爱。 想起昨晚宋词暧昧的态度,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同龄人,又处在青春期,很容易春心萌动。而且似宋词这种富贵人家的小男生,平时保护得太好,接触到真心这种有些小清新的野女孩儿的机会少之又少,自是新鲜无比,兴致勃勃。 更说不定是哪个平民学校的女学生,主动追求小少爷都追到家里来了。 现在的小姑娘可大胆了,为了能引起心上人的注意,啥事情都干得出来。 啧啧,瞧这姑娘,还挺执着的。 这么一番思来想去,梁大柱一时便也就没有命人去赶真心走。 真心和保安队长心头各自思虑,约莫七点四十分的样子,大门打开,宋小少爷宋词坐着豪车出来了。 这回换了辆劳斯莱斯。 一见那车,真心知道宋词出来了,不由自主寒毛直竖,如临大敌,当下努力挺直腰杆,死死瞪着那车,不死心地仍想着要伺机冲上去一架泯恩仇。 车窗没关,端坐在后排座上的宋词对列队目送的保安人员点头致意。 劳斯莱斯打了弯开始滑进正道,宋词立刻便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真心,愣了愣。 须臾,他对她露齿一笑。 真心面色一僵。 他笑起来真好看…… 特别是那牙口,如珠如贝,极白,白得晃眼。 劳斯莱斯载着宋词消失在长街尽头,真心晕晕乎乎地回了家,然后当晚,她失眠了。 “不要,一定不要被他的笑迷了心窍!” 真心努力想着当初卯日对着她咯咯叫唤的情形,就是那几声,是她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她被那鸡叫声定住,动弹不得,随即就被孙悟空趁机一棒子打得稀巴烂。 这个场景,真心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只为了记住卯日的深仇大恨。 一定要恨他入骨髓! 报仇心切的真心,第二天又去了宋家。 这回劳斯莱斯直接在大门口等着宋词出来。 她刚到没一会儿,就见宋词穿着校服步行出来了,身后跟着管家安德烈替他拿着书包。 他的校服是衬衣西装---白的衬衣,灰色的小西装,胸口绣着本地知名国际学校的校徽。 没想到他年纪不大,穿起西装来,却已是风度翩翩。 真心也看过其他男孩儿穿校服,几乎所有人都穿成了衣衫不整的二流子模样。她以为是衣服又丑又大的问题,可没想到在宋词身上,校服原也可以如此好看。 真心不觉看得入了迷。 目光扫到宋词朝她看过来,然后,像昨天一样,他再度冲她微微一笑。 来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因这个笑容被打击得土崩瓦解。 真心十分沮丧。 本来就心情不好,张淑芬估计是得了李卫国的通风报信和提点,竟然专门请假在家给她做思想工作。 “李叔叔说你没事就在宋家大宅外面晃悠,贼眉鼠眼的张望。真心啊,你到底想干啥?” “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知不知道宋家是什么身份的人家?就你那天晚上的行为,牢饭够你吃一年!还有哦,要不是少爷对底下人有交代,妈妈我怕是得跟你解除母女关系了!” “哎哎,真心,你跟宋家犯冲吗?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去!” 可不是犯冲么?是上辈子就结下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哩。 “要不是小少爷人美心善,别说我们母女,就是连你李叔叔,也会在这城里待不下去的!” 经历了两次失败,真心朦胧地觉得报仇还是应该要讲究一下策略,比如知己知彼啊,于是向老母打听。 “你问少爷的情况啊?他是宋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孩子呢,这小丁丁可衿贵了。不过他的爸妈很忙,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所以那么大座宅子,长期就住着少爷一个主子。” “因为就服侍一个主子,又是个孩子,工作压力不大,不用很紧张,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呢。” “富豪家里的亲戚关系都挺难的,特别是贫富差距悬殊的时候。不过宋家其他几房据说也很有钱,倒没生过什么龃龉。” …… 真心双眼发亮。 他一个人住啊? 这下报仇不是方便了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这个信息好关键,真心暗暗记在心里。 张淑芬还心有余悸,“我和你李叔叔都在宋家打工,难得遇到这样的主人,脾气好,又不得轻贱下人。这么好的工作丢了好可惜,人家都是挤破脑袋,走后门也不一定能进到宋家工作哩,真心你可别坏了妈妈和李叔叔的好事。” 张淑芬絮絮叨叨,话中还颇有抱怨。 真心烦不胜烦,“我能干啥?我不就是听你说我们有可能睡大街去,所以我就想趁着没开学,看能不能在宋家找个兼职啊。” “啊?这,这样啊。” ☆、第 10 章 真心双手插在裤兜里,假装散步,慢慢又溜达到了宋家豪宅附近。 保安排看见她都作视而不见状,就连先前老是呵斥她爬远点的保安队长梁大柱也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脸去,这让真心激动不已。 果真如老母讲的那样---宋词真给底下人交代了不可对她无礼。 真心没去深究宋词这么做的原因,只仗着有恃无恐,开始明目张胆每天都来宋府踩点,更堂而皇之地拨开爬墙玫瑰,以期能找到一二狗洞潜进豪宅去。 然而郁闷的是---宋家的豪宅并不是豆腐渣工程,即便是地毯式搜索,掀了人家整堵墙的绿植,她却连个蚁穴都没发现。 这还不算最郁闷的,更让真心觉得糟心的是---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每次去竟然都能在大门口碰到宋词,而宋词每次看见她都要冲她笑! 据真心观察,宋词似乎很忙,天天都要出门去上课,明明还在放假。 不过,微博上住了一阵子的真心晓得有句话讲---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所以也许,他上的课程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想上就上。 不管他是不是因为上课的原因才必须每天都出门,真心就是不信邪,出门就一定能碰到她?她有试过早去或晚到。 可是去得早了,会看见宋词站在带露的晨曦里,被雾气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脸色冷白,好似覆着一层青烟薄雾,反衬得少年唇红齿白,致命。 若是去得晚,会看见他站在车边张望,焉哒哒的模样。然后乍见到她,双眼晶亮,像夜空里的星子。这模样让真心不受控制生出共情---一种好久不见的惊喜之情。 他好像早站在那里,他仿佛等了自己很久。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又讲他那笑。 人的笑有很多种,媚笑、嘲笑、坏笑、冷笑、阴笑……就是同一颗鸡蛋,倘若从不同角度看,也不会被认为是同一颗鸡蛋。 可偏偏宋词那笑容,没有横看成岭侧成峰,没有远山近水,也无论是真心回头一瞥还是不经意地抬头直接撞上他的视线,真心万分肯定自己的眼神儿没问题,宋词的那一笑,明媚鲜艳,似寒冬腊月里的太阳,又像黄昏清晨的云霞,绚烂夺目,温暖异常,真心每见,浑身酥麻。 抛开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不谈,真心内心很抓狂。 卯日鸡到底在笑什么呀??? 有时候她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是她的样子长得很好笑吗? 她无数次冲动地想奔过去揪住宋词的衣襟质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到底在笑什么啊?告诉我,让我也笑一笑啊!” 或者其实他就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他在挑衅她。是她的眼神儿出毛病了。 只是见鬼,嘲笑都能笑得这么迷人! 真心越来越迷茫。 两人不是仇人吗? 他难道不该在第一次就明白她对他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敌意吗? 转天,真心没再去宋家。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宋词牛皮膏药一样的笑容,撕不掉扯不烂,简直是梦魇。 在对狗皮膏药免疫之前,真心决定都按兵不动。 张淑芬又请假在家,轻易不会彰显母爱的她这次动手给真心煮了碗鸡蛋面,之后便就坐在饭桌对面慈爱地看着女儿吃。 真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便宜老母的尿性的。 都是跟城里人学的,一根肠子又花又弯酸得很。 张淑芬被当面戳破,老脸微微红。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女儿,然后忸怩地摸上自己的脸,讨好地支吾问道:“真心,你觉得妈妈年轻吗?” 真心低头扒着碗里的鸡蛋面,吸溜得十分欢快,咂嘴说:“不年轻了啊。” 张淑芬面色一僵,忽然一巴掌拍在真心的脑袋上,气急败坏:“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连点好听话都不会说!” 真心扑了一脸淋漓的面汤,望天翻了个白眼儿。 没办法了,进了城,就是人在屋檐下。 她扯了张卷筒纸擦脸,一边向现实妥协道:“是是是,年轻,很年轻呢。妈妈你十八岁嫁人,十九岁就生了我。我今年十二岁,所以你现在还不满三十二岁呢。都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远比五十岁女人年轻,嫩得简直像根葱!啊,对了,妈,怎么样?我的算数还不错吧?” “没错没错,我女儿入学后肯定数学回回考年级第一!”张淑芬这才开怀,也不再装腔作势,径直再追问道:“那你觉得,妈妈有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 “撒追求幸福的权利啊?直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真心扔掉卷筒纸,认真地看着张淑芬道:“老母啊,别拐弯抹角了好不好?你直接说你就想你野男人了好不好?” 张淑芬被真心这一顿抢白,脸上烧出两团火烧云,一巴掌又要招呼过去,真心嬉笑着躲开了。 张淑芬得知被女儿耍了,白活了几十年,恼羞得很,“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晚上反应还那么大?把人家追得丢了半条命不说,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真心又翻了个白眼儿,很无辜地说:“拜托,那天晚上我在门口迷迷糊糊就只听见你痛苦地叫道,啊啊,我要死了---你说说,我听到这话,我能袖手旁观吗?” 张淑芬瞬间烧成了人形木棍。 跟真心摊牌后,张淑芬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天就迫不及待地让李卫国拎着行李包就登堂入室了咯。 “咳咳,招聘启事!今诚招小女仆一名,待遇丰厚,福利多多。要求应聘者年方十二,身高一米六,姓裘,名真心……淑芬,你听听你听听,这招聘广告分明就是为真心量身定制的嘛。” 张淑芬瞪了李卫国一眼,“如果不是你将我女儿卖了,小主人会知道真心的名字?” 李卫国心大,不懂这是女人白莲花一般的把戏,径直道:“不是你告诉我说小主人把你叫去仔细询问了真心所有的事吗?还喊我一起商量商量。” 张淑芬红着脸辩解:“可是我没叫你把招聘广告直接带回……” 真心冷笑:“老母,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你把我卖得还挺快,兼职的事情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让我去当童工,你真是我亲身的妈?” “我十月怀胎,我痛了一晚上才生出的你!”张淑芬又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李卫国死死拉住她,哄劝道:“真心,别激动嘛,你先听我分析给你听哈。小少爷想聘请你去做贴身小女仆,别听职位名字不太好听,但其实就是个玩伴儿,你陪他吃吃喝喝,逛逛街,上上课。最关键的是,你玩儿的同时还有工资福利可拿,会比我和你妈妈的待遇高出十倍不止。说不定我俩靠着你鸡犬升天,工资再涨个几倍,只要你能讨得他的欢心……” 真心阴恻恻地看向李卫国:“你莫不是想被我叉出去?” “……”李卫国唯有悻悻地闭了嘴。 真心暗自磨牙切齿。 那卯日鸡竟然敢妄想让她去服侍他,真是嫌命长了! 赶紧回屋,好好想个切实可行的报仇大计。 真心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没辙,一闭眼就是宋词的笑。虽然恨得牙痒,可也毫无办法。于是摸出手机,预备直接百度几个报仇雪恨的方法,忽然窗子上传来哔哔剥剥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一看。 一只猫头鹰扑棱着翅膀从斜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挤进来,然后往她躺着的床上丢下一只老鼠和一条蛇,转瞬又飞出去了。 真心有点懵。 不过,正常小姑娘看着床上蠕动的蛇和老鼠早就吓得尖叫起来了,真心却只是淡定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还在抖动余韵的破窗烂框,又看看床上已经在上演弱肉强食戏码的老鼠和蛇,饶有兴趣。 “唉,”看了一阵,真心叹气道:“两个都是我好朋友的族类,帮谁都是错。算了,我不想看到最后谁生谁死,你们还是到别屋去慢慢斗吧。” 那条蛇已经将老鼠吃下去一半,留了条尾巴在蛇口外,大概率是不能活了。 真心拎起那蛇的七寸,右边嘴角一勾,便一个远投,精准无比地投进了楼下一户邻居的卧室里。 半分钟后,对面楼下传来杀猪般的尖叫,乐得真心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那户邻居长期睡觉不关窗,动静又大,故意似的,真心搬到楼顶就没睡过安稳觉,可是对方却还好意思到处传播她和她妈妈张淑芬滑稽的闲话。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事故,只是个偶然事件,却没想到是一个充满了悬念的故事,还是部连续剧。 此后数日,真心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猫头鹰送来的老鼠和蛇,叫她好不烦躁。 ☆、第 11 章 真心接到了一通陌生人来电,“请问是,是,是裘,裘……” 对方的声音不太好听,有些哳哑,说话声儿跟敲破锣似的,其实是青春期男生特有的那种公鸭嗓。 真心不在意这些,她的耐心在等到对方说出第七个字时终于燃烧殆尽,“我不是球,我是个人。你哪位啊?找谁呢?我看你话都说不撑头,干脆就不要打电话了嘛。”说着就要把电话挂了。 自从与昴日星官人间重逢后,蝎子精的戾气渐渐回归本位,真心如今说话动不动口气就很冲,杠是日常。 也许这辈子她不是蝎子精转世,其实是杠精附体了咯。 “不不,”那头急切地解释道,“我,我找裘,裘……裘真心!” 对方说出来真心完整的名字后,明显轻轻地长吁了口气。 似乎很紧张。 “嗯?”真心狐疑。 她在这里还没交到什么朋友,所以除了她妈妈,没人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 这一口就说出她的名字的,如何不叫她奇怪、警惕? “你谁呀?找我干嘛?” “我……我是宋词,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你……你来吗?” 昴、日、鸡?! 真心浑身打抖,都捏不住手机。 这次真是挑衅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他竟然还敢亲自打电话来挑衅她?! 真心满脑子都在设想此刻话筒肯定靠宋词很近,是否趁此机会就从手机里钻过去,再爬进他的脖子里,然后用尾巴往动脉上一扎,蛰死了他,恩怨两清! 真心闭上眼,憋足了气发功,直到宋词等不到她的答复,又问了句“你来吗?”她蓦然惊醒,睁开眼来。 惶惶然。 方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啊,没有了飞天遁地的本事了。 又想起张淑芬的叮嘱,真心不敢贸然开罪衣食父母。 刻意清了清嗓子,极力隐忍怒气,然后扭扭捏捏地矫揉造作道:“我妈妈不想让我这么小就给人打工呢。而且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她要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考好个大学,将来再找份体面的工作,就不用再走她的老路去伺候别人了。” “……哦。” 宋词很失望,但也不好再问,更不方便加码挽留人才。 真心的话意思已很明显了。 他一时沉默。 真心对宋词恨之入骨,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那么大段话已是她忍耐的极限了,便想立即把电话挂了。 却又听见宋词道:“没关系,那……那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真心本能就要抗拒,“不喜……啊?” 他送了礼物给我??? 虽然是仇人,但是不影响她收仇人的礼物啊! 真心一颗心激动得狂跳。 这辈子还没谁送过她礼物呢。 真心眼前立刻出现了宋词的样子----嫩葱一样的少年,俊美无匹。特别是他沐浴在晨曦里朝她缓缓展露笑容,形象高大而光辉。而当额前的短发被晨风轻轻吹拂,像琴键一样轻快跳跃时,绝美如天神下凡。 啊,他本来就是天神下凡啊。 原来神仙下凡后这么懂事啊。 算哒,报仇之事且放一放。 结束了同宋词的通话,真心立刻跑到楼下去向张淑芬索要礼物。 “什么礼物?谁送给你的?你才来这里几天啊,都认识了些啥人啊?没好处的事情,人家会无端端送你礼物吗?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些啥?整天不学好!”张淑芬用怀疑的眼神儿看她,往坏处揣测,厉声诘问。 真心暗忖自己那天晚上棒打鸳鸯的确有恶作剧的成分,老母这是借此机会整治她呢,根本不虚,气愤道:“他送的礼物很贵重的,你别想找借口贪了我的礼物哈!---算了,我自己找!” 真心跳起来就去翻查张淑芬的衣柜,一件件衣服裤子抖散开了往外抛。 “哎哎哎,祖宗诶,我这里哪里有什么礼物?你的礼物我会稀罕???”张淑芬手忙脚乱接住,捡拾,气得跳脚。 真心不理会,很快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下面抽屉里的最深处摸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尚未打开的包装盒。 “哈,找到了!” 张淑芬一见那盒子,急忙伸手去抢,“不是你的!” “你急着抢什么?要不是我的,我还给你就是了啊。” 到底张淑芬这个人类没有八只脚的蝎子精动作快,不一会儿,真心拆开包装,抓起里面的布料就抖散开了。 真心眯着眼仔细瞧那形状,原来是一件布料极少的情趣版蕾丝睡衣。 但她并不懂。 倒是只看出来了是一条裙子。 “哼!”真心拎着裙子远远地对着张淑芬比了比,又在自己身前比了比,然后横眉怒目,愤懑道:“这么短,你穿不得露出屁股啊?而且吊牌都还在,很明显就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嘛!真是的,老大不小了,连自己女儿的东西都要贪!” “……”张淑芬气得浑身发抖,头脸胀得通红。 那是李卫国送给她的,她不好意思穿,一直压在箱底。 真心这么一说,她更不好承认了,也不好解释。 你说告诉她这裙子就是要露出白屁股,因为这就叫情趣,她懂? 真心拿着睡裙回屋研究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穿。比划来比划去,又觉得那造型太奇怪了。扁扁嘴,觉得这条裙子实在鸡肋得很,便把宋词咒骂了一遍,然后就将裙子一扔自己装衣服那编织袋里了。 ☆、第 12 章 猫头鹰又给真心叼来了老鼠和蛇。 真心木着脸将床上半死不活还是温热的动物尸体一把抓在手里---这次两个互不相让,残杀而死。敢于向权威发起攻击,真心在心里给老鼠的勇气默默点了个赞---然后她像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下楼,楼道里溜达,跟着趁人不备,便给扔到了同楼层的邻居家里,或丢蒸锅,或塞拖鞋。 她十分享受能三不五时地听到邻居们惨烈的尖叫声,以及看到女人们吓得脸色苍白,狼狈逃窜的模样。 久而久之,老破小里的租赁户们感觉老鼠成患,鼠多又招蛇,开始爱干净了,生活垃圾不再随意扔在楼道里,终于舍得多走几步路,下楼去丢到大马路边的垃圾桶里。又在所有楼道里到处撒播老鼠药,以期永绝后患。 但是,除了真心,无人知道鼠蛇成灾的根源在哪里,仍旧几乎每天各家各户都要收到特别的“礼物”。 这种惊吓让人神经衰弱,吃饭不香了,睡觉不香了,便也就少了说人闲话、道人长短的闲情逸致。居民楼慢慢安静下来,各人打工回来都习惯了关门闭户。 真心感叹,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来长舌妇是可以这样治疗好的。 宋词又打来电话询问:“真心,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真心早料到宋词会有此举,默默给自己点了赞---还好早有准备,矜持道:“不是太喜欢呢……不过,如果你能记住这两个数字73和88,然后据此再给我送礼物来的话,我想我应该就会喜欢了。” 真心报的是自己腰围和臀围的尺寸数据。 那条情趣内衣是件吊带裙,她在网上查了下,网友说买吊带裙主要看腰围和臀围的尺寸就可以了。 这两个部位若装得进去,其他地方准能罩住了。 真心自然不好明说,也认为昴日星官即使下凡成了个凡人,那也应该是个聪明的人类,肯定能听得懂她的意思的。 宋词在电话那端发出个略显吃惊的小声的 “啊”字,貌似懵了下,但他很快坚定地说:“嗯嗯,我记住了!” 真心窃喜不已,心里美滋滋。 很快就有合身的新裙子穿了,她迫不及待地翻出棉T恤和内衣裤奔到楼下去洗澡,为即将试穿新裙子做准备。 一个小时候后,真心一边擦着头发回到楼顶,一边打开房门,然后便看见她床上又有了一只老鼠和一条蛇,这回两种天生宿敌奇异地竟没厮杀,而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蛇是条竹叶青,通体碧玉莹绿,已经盘起身体,在凉席上摊成了像一盘蚊香。老鼠则立着两条小短腿踩在蚊香上,伸着细瘦的胳膊和肉粉色的爪子紧紧抱着蛇的脖子,脑袋拱在蛇头下。竹叶青殷红的信子丝丝吞吐,看着就像是安抚地拍打老鼠的身体。 猫头鹰一大早就往她床上丢了今日份的老鼠和蛇啊,怎么又丢? 真心无奈地翻着白眼儿进了屋。 她才洗完澡诶,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沾了手,不得又重新去洗一遍? 真心丢下擦头发的毛巾,认命地伸手去抓蛇鼠。 谁想,还没碰到,她白眼儿也还没翻回来,竟听到床上的两只动物口吐人言,“啊啊啊,是蝎子精也!” 真心愣住。 眼前突然爆出一团耀目的白光,刺得她本能地抬手忙将双眼遮住。待到光芒渐渐黯淡,真心松开手,霎时瞪圆了眼,欣喜若狂:“啊啊啊!” 她激动得已经无法言语。 “啊啊啊啊啊!” 对方也十分激动。 房间里,刚才的老鼠和蛇已经分别幻化成了一男一女。 男的俊美阴柔,女的美丽而风骚。 男的率先走过来,亲热地搂住了真心的腰身,一双贼眉鼠眼暗暗将房间打量,看这屋子就真心一个人住的模样,暗自欢喜,动作更加亲昵地抱着真心摇了摇,撒娇道:“蝎蝎,我好想你啊!” 真心揉了揉因为激动而滚烫的脸颊,目光亮晶晶地将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好一阵才说出完整的话,“老鼠精,蛇精,你们怎么来了?你俩咋知道我住在这里啊?” 蛇精把老鼠精拉开,飞身投入真心怀里,说:“蝎子精,我们也不想的啊,这不是被迫的吗?都怪那只猫头鹰,我魂儿都吓飞了,还以为要过几辈子才能再见你的面了呢。” 老鼠精从旁解释道:“前几天一直下大雨,今天天放了晴。我俩想着好久没出来了,待在地底下都快发霉了,就相约在草丛里散个步好了。哪里知道这么倒霉,那只猫头鹰早踩了点似的,我俩才从下水道钻出来,它就猛扑了过来,我们连转身逃命的机会都没给。” “哈哈哈,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惊险过后就是惊喜!”真心开心道,“我们毒物三人组竟然能重逢,实在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老鼠精和蛇精听了,的确是呢,也就放开了怀。 当下真心开始张罗,去楼下小卖店提了一件啤酒上楼,再打开外卖APP,喊了个紫燕百味鸡、周黑鸭、兔八哥和豪华海鲜披萨什么的,都是老鼠精和蛇精爱吃的,然后又去厨房给自己炒了一盘花生米下酒,并搞了个减肥餐---一盘蔬菜沙拉,之后三只妖精便在楼顶关起门来推杯换盏,共话芭蕉夜雨时。 大家先回忆了一阵当初成立毒物三人组的因由,正是因唐僧西天取经五人组而起,一阵大笑。这场友谊一直延续到蝎子精被孙悟空打死,便没了下文。 跟着说起各自的现状。 “世界变化太大、太快,好像就一觉醒来,便亿万年过去了。”老鼠精端着土碗闷了半口酒,摇头感叹道:“沧海变桑田,物是又人非。没有了唐僧肉吃,生活骤然失去目标,我俩含含糊糊苟且偷生,恍恍惚惚就到了二十一世纪。哎,好怀念拦截取经五人组的那段惊险刺激,杀伐果决的日子啊,如今的生活无聊得很,不提也罢。” 真心却很羡慕两个死党到了这个世界还能变化,而她除了还留着上一世痛苦的记忆,知道自己是只妖,如今撒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妖力到底是被封印了还是旧伤未好,以至于妖力没有恢复。 蛇精听罢,口气酸溜溜地道:“会变身又怎么样呢?我们整天生活在阴沟里,见不得光。搞点吃的饱腹都得鬼鬼祟祟的,哪里能像你?可以挺直腰板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吃啥就吃啥。” 真心听不得这样见外的话,生气道:“投胎为人并非我本意,再说,我即使是个人类,那也改变不了我仍旧是只蝎子精的事实啊。” 蛇精不依不饶,丢了筷子,两只竖瞳阴郁地盯着真心:“大家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应该要掏心掏肺地说话才是。可你刚刚说啥?你羡慕我们?羡慕我们啥啊?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白莲花了点?阴阳怪气的!” 真心争辩:“我哪里说话不对头了?” 蛇精更加生气,尖着嗓门儿道:“就说说你就住在我们楼上,咋个都不下来同我们打个招呼?就算你不知道我俩住在下水道里,也该知道我们的同类肯定住在下水道里啊,可我们从未见到你照应过谁。蝎子精,你是嫌弃我们住的地方阴暗潮湿,还是觉得有我们这样阴沟里的朋友,根本不配你这人类的上流社会身份了吧?” 真心现在很讲究,眉头紧皱道:“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裘真心,你别再蝎子精蝎子精的喊了。要是给人听到,人家还以为我是个非主流。” “哈,喊你蝎子精又怎么了?你刚刚不是自己说的,怎么也改变不了你是蝎子精的事实?自打脸了吧?” “蝎子精是事实,妖精也可以有名字啊,两者并不冲突!” …… 老鼠精看她俩吵个没完,赶紧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他猛地一拍桌子,故作由衷赞叹道:“哇塞,蝎蝎,你都有名字了啊?听起来好高级的说。以后喊你的名字,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堆蝎子精转过头来看我了。” “是撒,九月一日我就要去人类学校读小学一年级了。我会有很多文化的,那时候我会更高级。”真心骄傲地说。 蛇精听老鼠精那么一讲,观念一下子改变了,也觉得妖精取个名字可以分清你我她,对真心的态度立转。 猛眨着求知若渴的目光,她讨好地对真心说:“感觉是好有文化的感觉。真心,你这叫做打破了阶层固化了吧?你已经进入了上流社会了也。好励志的女妖精,你要不要出本书啊?肯定会在妖界大卖的。” “你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务实点好不好?妖精没几个有文化,真心写的书,谁看得懂?”老鼠精鄙夷地扫了眼蛇精,转头又对真心舔脸道:“真心,给我取个名字好不好?” 老鼠精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蛇精其实早有此意,但她觉得自己刚刚才同蝎子精吵了一架,贸然就让她给自己取名字太没面子了。此刻,有了老鼠精带头,她岂能错失良机? 急忙叫道:“真心,我也要我也要!” 蛇精化作原型缠上真心的腰身,信子丝丝的在真心脸前一吞一吐,讨好地舔着她的脸,“真心,我也要嘛。” “好好好,”真心受不了她的口水,答应为两个人都取一个名字。 其实他俩不请求,真心也是要给两人取名的。 想一想,这两只妖精从前就是自己的小弟呢。没想到她转世后,两个人居然过得这么窝囊。 真心决定好好地为二人取个好名字,以补偿两个小弟失去自己照应的这些日子所吃地苦头。 她想了又想,说:“蛇精,你就叫菜菜子吧。” 蛇精问:“有什么深远的含义呢?” 真心胡诌说:“有个女明星就叫菜菜子。你跟她同名同姓,是不是脸上倍有光彩?” 其实是她最近哈韩哈日。 蛇精皱着秀眉陷入了思考。 “至于老鼠精你么----” 这让真心稍稍动了点脑筋。 想来他们初次结识的那一世里,老鼠精的名字可多了。 它原来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后来因为偷盗香花宝烛,大伙儿便改为戏称他做---半截观音。再后来它下到凡界兴风作浪,住在地底下,故而又唤做---地涌夫人。 真心暗忖,老鼠精以前不务正业,得取个名字叫他记住要好好地改邪归正,努力将他的族类做大做强,再不受妖精们的排挤了。 “那就叫……哈,老鼠精,你就‘金不换’好了!” 老鼠精原本就姓金,金鼻白毛老鼠精,所以姓氏得是个“金”字。 再度姓金乃是叫他认祖归宗,免得时间太久了,他背祖忘典。 其次,人间不是正有句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浪子,多风流一人物啊。 老鼠精听了真心的解释,开心得不行,“好,好,我就叫金不换!” 蛇精终于想通了。 老鼠精的名字意义这么深远,而自己的名字不过是人家使用了的名字,根本达不到分出你我她的目的嘛,一点儿都不好! 她隐忍怒气,掐着腰说:“真心、老鼠精,你们看我的腰好细,要不我就叫细腰好了?” 真心看了看蛇精叫人羡慕得流泪的腰身,爽快道:“可以也,要不你再跟着我姓吧?就叫裘细腰。” 老鼠精道:“你跟我姓啊,叫金细腰……咦?叫金细腰不如叫金腰带!哇哦,你们说,人间的金腰带是不是就是发源于我们仨儿?” 老鼠精独自越说越兴奋,“蝎蝎,你也可以跟我姓啊,你就叫金真心。哇,一颗金子般的心,难道这说法也是源于我们仨儿?我真的感觉我开创了人类五千年文明史有木有?” 蛇精委屈地看向真心:“真心,你叫金真心还蛮好听的。可是我不要叫金腰带,好难听哦,我不要。” 真心开始挽袖子:“敢随意篡改我妹妹的名字,细腰,你先把他摁住了!” 裘细腰兴奋地一甩尾巴,紧紧缠住了金不换:“真心,你快扁他!” 吱~,吱吱~ 斗室就这么点儿大,又是铁皮做就,墙壁天花板都光滑得很,金不换无法抱头鼠窜,只能被两个女的按在地上摩擦,惨叫连连。 ☆、第 13 章 言欢尽毕,天色也已不早了,真心将两位老朋友送至下水道入口处,道完了改天见,回来先收拾完狼藉的餐桌和屋子后又去洗了个澡。 待到她爬上顶楼,推开自己的蜗居。 “啊!” 饶是妖精出身,真心也被眼前的场景骇得往后倒退,脸色微微发白。 她打理得少女心满满的单人床上,摆满了鏖战后破碎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有老鼠的,有蛇的。还有几只老鼠在蛇口里一息尚存,悲哀地发出尖细的吱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的铁皮屋快成蛇鼠窝了!! 这么多,起码有二三十! 一只只,一条条,爬得满床都是,有些还跑到了地板上,成堆成团。盘盘缠缠,拖拖绕绕,垂垂掉掉,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真心哆嗦着嘴唇,绷紧气得发抖的身体僵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不知该找谁算账。 他们住的这栋楼,已经因为这阵子她搞出的恶作剧,各家各户勤整理勤打扫,干净整洁,真不知谁有这本事,往哪里去给她捉来的这么多老鼠和蛇。 正此时,墙上传来熟悉的哔剥声。 真心怔了怔,循声看去。 片刻之后,那扇开在铁皮墙上的小窗被一点点的拉开了一条脚巴掌大小的缝隙。跟着,一颗毛茸茸圆滚滚的鸟类脑袋挤了进来。再之后,迅速钻进来整个身躯---看清楚了,是一只猫头鹰,之前见过。 它飞进屋内,扇动宽大的翅膀在床上约莫半米高的空中停住,那蜷在蓬松的肚腹下的双爪忽的一松,丢下来一条蛇和一只老鼠,然后转身在窗框上趴好,似乎就要重新挤出去。 整个过程,它的动作娴熟,操作敏捷。 真心看呆了,气惨了。 原来是----它! 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冲上去。 猫头鹰察觉脑后生风,仿若有灵性,竟然回头看来,鹰眼骤然一缩,似乎被骇到了,跟着它猛烈地振动翅膀飞到半空中躲开真心的抓捕。见窗户缝隙狭小,真心守株待兔,竟聪明地转而从敞开的门口逃了出去。 真心手里抓着两根扯落的羽翅追到屋外破口大骂。 那只猫头鹰尚未飞走,惊惶的鹰眼里充满了迷茫。 它在半空里绕着真心盘旋了两圈儿,这才飞走了。 不幸中的大幸,老鼠精和蛇精又给猫头鹰抓来了---刚才被丢在床上的就是他俩。 猫头鹰一离开,两只妖精便立刻滚落到地上幻化成人形。 金不换垫着脚尖儿,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口中呸呸喊着脏死了脏死了,奔出屋外。 真心听到这话,回头看见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望天翻了个白眼儿道:“喜欢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居然会说脏死了,好稀奇。” 金不换风流一笑,“虽然我生活的环境不怎么样,可是我很爱干净啊。真心,你看我这一身,皮毛是如此的光滑油亮,手指护理得是如此的干净好看。” 他变回原形,爬上真心的鞋,两只粉嫩的鼠爪抓着裤脚,尖尖的脑袋往内一拱,就试图从裤脚钻进去。 真心反应迅速,一脚将他踢开:“不准趁机揩我的油!” 金不换几个滚儿又变成了人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嬉皮笑脸道:“真心,我是美男子,被我揩油是你的荣幸。” “呸,个人爬远点!” 裘细款款摇摆着纤细的腰肢也走出屋来,吐槽道:“那只猫头鹰是不是有猫饼?一天抓我们几次,还每次都抓到这里来。要不是我心脏强大,肯定投胎好几回了。” 蛇类是最冷静的动物。 要说会被吓死投胎的,老鼠精金不换倒有可能。 “抓你们是猫头鹰的本能。不过我真心想要说说你俩,真是蠢不可及,看见了猫头鹰就幻化成人形啊。即使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又怎么样?它一只鸟能懂什么?” 蛇精和老鼠精恍然大悟:“对呀,我们怎么那么蠢?” 变回原形,就顶着一颗动物的脑袋,当然蠢。所以,裘细腰和金不换的智商是时高时低的。 扔掉手里的羽毛,气仍旧未消,真心抬脚将羽毛狠狠地踩了几脚。 “烦死了,这叫我怎么收拾?”哀嚎着走回屋,看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床和地板上的状况,真心束手无策。 裘细腰捏着鼻子跟进来,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床上的惨况,啧啧道:“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蛇鼠大战,老鼠死伤七七八八,可于蛇而言,却是一顿饕餮大餐。 金不换靠在门框上不愿接近床边,他抱着胸,一双黑漆漆的小鼠眼滴溜溜转,望着真心似笑非笑:“我说我那些徒子徒孙们怎么最近失踪得这么厉害,原来如此。真心,你是不是该做出点解释?” “解释什么?我倒霉死了!”真心回头瞪他,“你看看我的床,还有这地上,全都是老鼠血,又脏又恶心!” 金不换的脸色变了变,“你觉得老鼠又脏又恶心?” “哈,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脏死了?” “任谁这样活活被咬死也不会好看吧?哼,如果不是这些恶心又冷血的蛇的存在,活着的老鼠分明萌萌……” “咳,”裘细腰掩嘴,隐忍怒意,道:“哎,真心,我说会不会是那只猫头鹰有奇志,想让你看惯蛇鼠大战后变得麻木,方便以后同你一起分享老鼠肉和蛇肉?” “……为什么要同我分享?”真心目瞪口呆。 这志向好绝。 “可能,可能……”裘细腰扯扯搭在胸前的长发,说:“可能它喜欢上你了。老鼠和蛇都是它喜欢吃的菜。给心上人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就是在讨好么?” “你就尽管鬼扯吧,猫头鹰会喜欢蝎子精?!”金不换哈哈大笑,腰都笑弯了,“你让真心吃我们的同类?还是活的?哼,也只有你们蛇类才会这么变态,连自己同类都吃!” 真心也觉得裘细腰的说法异想天开,“细腰,你别看我前世是蝎子精,长得也是面目狰狞,要黑不白的,可是我很爱干净的。你看看这床上,血肉模糊,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平时进食的时候怎么能咽得下去。” 裘细腰阴毒地将两个人各自瞟了一眼,“我已经成精了,不是普通的蛇。轻易,不会有我能看得入口的食物,你俩别像唱双簧一样惹恼我。” 真心心头一跳,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个普通人,还真有点怕得罪了裘细腰。 前世这女人就很毒了,六亲不认。 而真心也发现自己变成人类后,好像她开始有了人类的各种情绪,七情六欲什么的,渐渐懵懂,连胆小也有了。 她忙打哈哈,强自欢笑道:“咳,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俩是这就回家呢还是在我这里一起吃个宵夜啊?反正来都来了,我也不介意再忙活一回。” 裘细腰展颜,“看这屋子里的情况,我真怕那只猫头鹰还守在下水道口准备抓老鼠呢,今晚是不能回去了。要不,真心,我们在你这里留宿一晚?明天得另找个安全的地方搬家过去。” 真心看看床上,摊手道:“这怎么睡?” “简单,我来。” 说着话,金不换一挥手,房间重新变回原来干干净净的模样。 还换了两只蓬松的枕头,天花板上装了一大盏闪闪发亮的水晶吊灯,增添了一个床头柜。柜子上还有一盏台灯,萌萌哒的老鼠造型,正散发着暖暖的橘黄色光芒,能催眠似的,多看两眼,眼皮儿就直打架。 “这是我无底洞的装修样式,给你照搬过来,还算可以吧?” 金不换第一个躺到了床上去,侧身而卧,贼眉鼠眼盯着真心猛放电。 裘细腰变成蛇形,沿着床脚爬上床,再慢慢爬上了金不换的身体,最后在他的脖子上缠绕了两圈儿,殷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叫人窒息的声响。 “别动不动就对其他女人抛媚眼。”裘细腰压低声威胁道。 金不换一抖身体,将蛇精抖落在地。 裘细腰变作女人重新站起身,阴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金不换视而不见,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含笑看着真心检查屋子里的清洁。 ☆、第 14 章 真心在斗室里转了两圈儿,看墙上干干净净,寻不到一丝血迹。又走过来抖散开薄被,没瞧到一根老鼠毛。最后不放心,还弯腰往床底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很满意----金不换收拾得十分彻底,并未留下任何污秽,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过发生一样。 她长吁了口气,精神松弛下来,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不知道那只猫头鹰明天还会不会来,真是够了,故意捉弄我似的……哎,你们俩帮我想个辙治治它,好叫它不得再给我叼来老鼠和蛇了。” “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啊?遇到猫头鹰,我们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裘细腰往床上一坐,再侧身一倒,试图躺在金不换身旁。 金不换眼疾手快,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堪堪挡住。 裘细腰恨得咬牙。 一把扯掉枕头就欲要砸在金不换身上,可他已经翻身而起,从床尾滑了下去。 金不换在真心身旁挨坐下来,关切道:“那是天上的飞禽,我们是地上的走虫,治不了啊。依我看,这件事情怕是得从你身上找原因。” “我?” “对。蛇精说得也许有点道理。真心,会不会是你身上的味道吸引了那只猫头鹰频频向你示好?” 真心愣了愣。 一想,这的确不失为一种可能,毕竟她一直在吸引公蝎子往身上爬。 真心便抬起两条胳膊,低头使劲儿嗅了嗅自己左右胁下,完了双臂一耷,“没变,还是原来的味道。如果真变了,我应该就再也不能吸引公蝎子了。” 金不换道:“不一定味道要变,我的意思是除了蝎子,那只猫头鹰也喜欢这种味道。” 裘细腰坐在床沿,晃着纤长嫩白的两条小腿,像两根柳条撩着池水。 那小腿上没一丝赘肉,极白,白得发光,象牙似的。 见真心看过来,她更刻意将腿伸长了些,快点着地,然后成功看到真心暗暗捏了捏她自己的有些粗苯的小腿,最后嫉妒地扁了扁嘴。 真心虽然已经有一米六了,可裘细腰却有一米六八。真心还有点婴儿肥,身段儿尚未抽条。跟裘细腰一比,一个是刚结出来的青涩果子,一个就是成熟待摘的水蜜桃。 裘细腰暗自得意,但是转眼却看到金不换一双眼跟黏在了真心身上似的,不满地冷冷哼了一声,道:“那是猫头鹰,是鸟。鸟类不是靠气味儿互相吸引的,是靠叫声靠舞姿,还有靠漂亮的羽毛,美丽的外表。” 心头嘀咕,那只鸟怕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一只干柴棒子一样的蝎子精! 只听金不换赞道:“有道理。那么真心,你往这些方面想想,有没有做过吸引猫头鹰的事?” 他暗自一扫真心的平胸,说:“比如在它面前唱歌、跳舞。” 裘细腰被金不换赞了句,开心起来,抢在真心面前说:“鸟比没有开化的走兽虫蚁聪明,所以人类喜欢豢养它们。也许,那只猫头鹰是某个想捉弄真心的人饲养的也说不准啊。” “对啊对啊!”真心如醍醐灌顶,“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明天我就去挨家挨户地摸排打听到底是谁养的鸟,敢捉弄我,我会要他好看!” 正事儿说完,裘细腰仰躺在床上,说:“真心,我真羡慕你人类的生活呀。还有人惦记着你,处心积虑地捉弄你,你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好有趣儿。哪里像我和老鼠精?这几百年来,我俩日日相对,相互慰藉,再没第三个人挂记我们,实在孤独寂寞得紧。不是我们不喜欢社交,实在是那些同族类没有开化,弱智得连跟他们交流的兴趣都没有。” 真心撇撇嘴,“这不是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吗?做妖精好啊,可以变化,可以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你看看我现在住这破地方,特憋屈了。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妖力,现在的我要妖不妖的,都不知道是个啥东西。” “至少你还认得我们,你肯定是妖精啊。” “没有妖术的妖精,还能称之为妖吗?” “谁说没有的?我偷听到人类常常称那种妖娆美丽的女人做妖精,或者叫狐狸精。真心,你是没见过,有些女人是真妖啊。别说人了,就是老鼠精,他出去觅食,看到个漂亮女人,人家眼眸一转,秋波流动,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有这种本事,你说那女人是不是很妖邪?真心,你可能是因为现在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也听不太懂我说的话。总之,待到以后你发育成熟了,即使没有法力,我相信你一样能做妖精的。” 真心已经能听懂裘细腰后半段的意思,她微红着脸看看床上裘细腰两个耸立的山峰,暗暗决定,减肥餐里一定要增加一样材料---木瓜。 “咳咳----” 两个女人的话题也听得金不换耳根子发烫。 “别羡慕来羡慕去了。我说,我们三个既然重逢了,不如定个奋斗目标,一起为之打拼,这样不就能摆脱如今行尸走肉的无聊生活?” 裘细腰当然同意,她问真心:“你现在有什么生活目标吗?我俩跟着你干。” 真心给她一问,就想起了自己的复仇大业,一跳而起:“啊啊,说起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遇到卯日鸡了!” “昴日星官?!” 裘细腰和金不换面面相觑。 “这个称呼感觉已经很遥远了啊,竟然会被再次提起……难不成,唐僧孙悟空也会再次出现?西天取经要重来一遍了么?” “不不,卯日鸡他是下凡历劫来了,如今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已经跟他接上了头!”真心向虚空挥了挥紧握的拳头,郑重其事道:“而我之所以蛰伏在这里,窝在天台上的铁皮盒子里委屈自己,就因为我的目标是---恁、死、卯、日!” 忽然,铁皮盒子微微摇晃起来。跟着,顶上盖的几片石棉瓦似被一股飓风掀起,又因重力沉下,仿佛潮水般一起一伏,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动静,那扇小窗被吹地猛烈地拍打着墙壁。 金不换和裘细腰骇得原地一闪身,便就迅速变回了原身,然后一个钻进枕头里,一个则滑到了床底下。 真心站起来,等了一阵。感觉屋子摇晃得没那么厉害了,两个伙伴儿不会有恙,她打开房门走出去查看情况。 一分钟后,真心疑惑地走回屋来,“哪里来的直升机?好奇怪。我们这种破地方,竟然会出现这种玩意儿。搞这么大阵仗,老娘的屋子都快掀翻了。” ☆、第 15 章 “这我知道!” 裘细腰碧莹莹的细长身体缠在床腿上,探出一颗摇晃的蛇脑袋,说:“除了宋府,其他人家是买不起直升飞机的。” “原来是直升机啊。”金不换从枕头里钻出来,落在地上重新变作个自认风流酷帅的美男子,自我解嘲道:“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飞机呢,真心,让你见笑了。” 真心才没空关注他先前仪态尽失的事情,听了裘细腰那话,疑心是自己想的那个宋府,“你们知道本地有几个姓宋的大户人家吗?” “就一户啊。一户就很不得了了,若多来几户,你们这栋破楼肯定会被拆了给人家造豪宅的。”金不换耐心地为真心介绍说:“这里是首都,还是市中心,这里的地价堪比钻石。所以也只有宋家那样的豪横人家,才买得起、也才能任性地在这种商业黄金地段买地来建造私家住宅。” “金不换,宋家真在隔壁?可我们这里是贫民窟啊!” “贫民窟的地早就被人看中了,只是价格和规划始终不得政府部门的心,才多年来没做开发。” 裘细腰化作人形,“蝎子精,你要不信,出去抬头望天上看看就知道了,多简单的事情。” “蝎子精从来不抬头看的,它们抬头就得四脚朝天。当四脚朝天了,就意味着已经驾鹤西去了。” 真心嘴里咕哝着蝎子的人生哲学,人已经站在了屋外天台上,努力将脑袋仰成七十五度。 旁边确有一栋大厦,但真心从来没有仰望过。 她上辈子的蝎生低头做事,这辈子的人生,正在学着抬头做人。 今晚是第一次看它,真心被震撼到了。 大厦造型奇特,每层楼都像棺材盒子一样,错落有致地叠加起来,最后看不到顶,遮天避月。 它有巨大的玻璃幕墙,零星几个楼层亮着璀璨的灯光,仿若被按下了会发光的几颗钢琴键。 真心叹息,“这么高,不会直通天庭吧。” 金不换道:“那哪能呢?” 真心问:“那它有多少层?” “九层,人称九重天。虽然楼层数不多,但是你看它的高度就该知道,它的一层可比一般住宅的层高高多了,看比例约莫高十米吧。这意味着它的一层楼当一般人的三层楼呢。” 金不换爬惯了各种管道、线路,对长度很有概念,估摸得很准。 “所以,它到底有多高?” “算一下就知道了咯。一层十米,九层就是九十米。但是它底下还有两层楼的架空层,所以,一共一百一米哦。” “我的个奶奶。”真心想到自己一只蝎子,小若大拇指,与这栋庞然大物一比,可能也就只能自比灰尘了。 “真心,它不止高,不止有直升机停机坪,我听说里面装修的豪华程度让富豪都咂舌呢。对了,有好几层都有上百平的户外大花园哦。” 真心惊讶地张大了嘴,暗暗想,卯日鸡竟然这么壕?那送一条吊带裙怎么够??? ☆、第 16 章 裘细腰见真心望着宋家的豪宅嘴巴半天没合上,发出蛇吐信子一般的、阴细的嘶嘶笑声----她忘了自己此时是个美人。 “你竟不知本国巨富宋氏就住在你隔壁吗?啧,有些无语诶。但凡在天台上随便转一下,也不会忽略了旁边的有钱人啊,你这样目中无人好没见识啊……喂,不会是你还跟从前一样,成天躲着不敢出门吧?那看样子胆子也就比我跟金不换稍大点点而已诶,嘻嘻。” 蛇精即使变作了人类,也是个冒着寒气的美人,说话不好听,还聒噪。 “不过,真心,说心里话,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露出艳羡的表情。遥想当年你在雷音寺听佛讲经,又曾把唐僧掳到你的琵琶洞里,近距离接受他一对一的辅导,大乘佛法小乘佛学都有涉猎,应该深刻参悟到了四大皆空的奥义了撒,嘻嘻。” 自重逢后,这蛇精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我? 真心早就疑惑了。 若要说当年---当年裘细腰跟着自己的时候,多乖巧听话啊。那时候她皮,是头儿,又毒。毒到什么程度?一针扎下去能让人心脏骤停!就是如来佛和观世音也怕自己的。竹叶青的毒性却不强,甚少能毒死人的,反而因为颜色漂亮,给三界抓去当宠物的时候居多,自己没少保护她。没想到离开的这些年,蛇精越长越歪,现在都跟自己说话都会阴阳怪气了,不像蛇,倒像个怨妇。 到底还是可能因为没了法力的缘故吧,连好朋友都看不起自己了。 这就是凡间所谓的人走茶凉吧。 真心想起从前的辉煌过往,一阵怅然。 突然又想起一事,正是机会在裘细腰面前扳回一城。 遂学着蛇精的嘲讽语气,道:“还说呢,刚才我说卯日鸡下凡了,你们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我是真不知道宋家竟然会住在我的隔壁,但是你们却竟然不知卯日鸡就是宋家的少爷吗?” 此话无异于晴天一道霹雳打下来。 “昴日星官就住在旁边?!” 裘细腰和金不换霎时脸色发白,嗖的一下,以闪电的速度变回了原形,慌不择路,抱头鼠窜。 “……” 真心抱歉地捂住了嘴巴,差点笑出声。 不过他俩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点吧,至于吗?如果这就告诉他们,卯日鸡正在讨好自己,是不是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真心回屋,弯腰在床底最里处找到了裘细腰,嘻嘻笑道:“看起来我的胆子可不止大你一点点哦。” “嘶~” 裘细腰那条分叉的信子蓦然朝真心迎面扫来,真心退后一步,躲开了。 她早料到这女人会报复,哈哈大笑,“老羞成怒了呀,美女,淡定,淡定。” 老鼠精从枕头里钻出来,“真心,别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金不换比真心还怕昴日星官,尽管他是老鼠,而真心是蝎子。 只因这是童年阴影---于鸡而言,鼠崽子比蝎子更美味。 金不换深深记得那时候他刚出生不久,身上还没长毛,同他的兄弟姐妹一样,他粉嘟嘟的,肉嫩嫩的。然后有一天来了鸡,一口一个,将兄弟姐妹吞花生一生吞进了肚子里,要不是他聪明伶俐趁乱爬进了洞,也没有今天了。 这童年阴影一直笼罩至今,以后还会伴随他一生。 “我可没开玩笑。按理说,你们都知道宋府就在我旁边,怎么会不知掉宋家的小少爷宋词就是卯日鸡?”真心更不解这件事情。 “我们哪里敢靠近宋府?越是肮脏杂乱的地方,越才是我们的安乐窝。”金不换抹着额上的冷汗,再讲不出装帅的雅话。 裘细腰从床底下缓缓游弋出来,没精打采地在地板中央盘成一卷蚊香,“有钱于我们有什么用处?我俩也就是听说了这个地方有这么一户宋家,很有钱。根本就没去过多关注过,又哪里知道那个宋小少爷是谁呀?” “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裘细腰凝着两只蛇眼,怨毒地看着真心,怀疑道:“蝎子精,你不会是故意吓我们的吧?” “呵,不信?”真心生气了,“那就跟我去看看呗。” 见金不换同裘细腰对视了一眼,俊美的小白脸再次变得面色如土,真心忙摆手安抚道:“安啦安啦,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不能把你俩怎么样的!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同他照过面了吗?我都好好的还在,你们怕啥?” 到底还是蛇精胆子大点,怂恿金不换道:“对,怕啥?真有危险,蝎子精应该首当其冲!” “哼,你当然不用怕喽,他又不喜欢吃你!”金不换底气不足。 但裘细腰也说得没错。 成年老鼠对鸡没吸引力了,但是蝎子,却一直是鸡这个物种钟爱的美餐。 当下真心就带着老鼠精和蛇精东拐西拐,穿街走巷去宋家。 这一回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人家地盘之大。 明明在隔壁,可走到大门口,竟然花了快半小时。 “干嘛不走小路?” “我找过了,宋家没小路。” “我意思是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咱们干嘛非得走正门?比如,曲径通幽也可。”金不换心有余悸。 大门口太显眼了。 他和蛇精从来不走人家大门的,就是别人家的后门他们也甚少走。 时隔一周,真心再度来宋家豪宅门口溜达。 即使能幻化成人形,但蛇精和老鼠精并没有光天化日行走在人群里的勇气,便变作原型。真心胸前挎了个自己织的毛线包,那两只就藏在真心的挎包里。 “嘘---,好像要出来了,你俩看仔细了!” 真心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她已经知道宋词天天都要出门去上课。 又是宋家二房的独苗苗。 既然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辛苦自不必说了。 “太嚎了,太霸道了撒,修个入口居然都占用了一条街。多点邻居,没事大伙儿一起打堆唠嗑唠嗑,生活才不寂寞啊。”金不换自说自话,缓解巨大的心理压力。 真心一巴掌拍在包上,“叫你别说话了,睁大眼睛看!” 大门吱嘎吱嘎地往两旁打开来,很快,劳斯莱斯便徐徐开了出来。 坐在后排座的宋词仍旧放下车窗,冲两旁站立的安保点头示意。 车子拐弯开进正道,宋词这就看见了真心,面色乍喜:“停车,快停车!” 说着话,他的手已经摸上了门把,当下就欲要拉开车门冲下去。 旁边的安德烈忙阻止他道:“少爷,早上换药已经耽搁了半小时的时间,我们约的霍大师行程安排极为紧张,他下午一点就要飞往法国去。这节钢琴课安德烈可是花了两个月时间才为您约到,如果错过,也许要等明年了。” 宋词笑容顿失,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待到车子滑过真心面前,宋词一路回头,一直含笑看着她。 真心再度变得筋酥骨软,差点站立不住。 根本没有免疫力! 一周时间没见,仍旧一点免疫力也没有! 好在裘细腰和金不换藏在包包里,看不到她此时的模样。 “受伤了?怎么会受伤?层层保护还能受伤,也不知道是自己淘气还是这些保安光拿钱不做事……”真心咕哝,努力找话说,掩饰自己的失态。 刚才她眼尖,已看见宋词的右手被绷带吊在脖子上。 待到车子不见了踪迹,裘细腰才从口袋里探出蛇头来,往长街尽头又痴迷地看了两眼,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跟金不换一样长得瘦不拉几的。不过,那张脸倒是长得蛮好看的,嘻嘻。” 金不换两只鼠爪子扒着口袋边沿,也探出来半颗鼠脑袋,若有所思:“是昴日星官没错!你飞升的时候我就躲在旁边石洞里,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只是……他刚才为什么冲真心笑?笑得好猥琐。” 裘细腰道:“为什么他会长得这么弱不禁风啊?家里那么有钱,每日山珍海味的养着,怎么会长得这么弱不禁风啊?” 真心说:“可能是抽条了吧。据说抽条的人就跟拉面一样,越拉越细。” “不,不是抽条,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抽得这么细!我想起来了!”裘细腰咋呼道,“就一个月前,有天我误进过宋府后花园……唔,他家的后花园好大啊,植被太好了,跟个森林似的,我吃了好多的鸟,都是极好的品种。就那次,我藏在一丛湘妃竹上,无意中听到那些鸟闲聊,一只麻雀说从此后宋家小少爷该有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敢坐直升飞机了,其他鸟就问为什么?……你们知道麻雀是最不怕人的,也最爱到人类住的地方去讨要吃的……就听那麻雀说宋词坐直升机出事了,掉在山里饿了好几天,捡回来后还在床上躺了一周才醒过来。大家就笑,一定是他长得太胖了,把直升机给拖垮了。所以,应该就是那次事故之后,他受了惊吓,人便瘦下来了。” 真心点点头,说:“哦,那有可能哦。” 金不换再次大声道:“他刚才为什么冲真心笑?” 没人理会他。 ☆、第 17 章 三只妖精回来后都有些神思不属,一个二个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手机铃声突然大作,众皆吃了一惊,方才醒过神来。 裘细腰和金不换看向真心,真心皱着眉头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宋词。 眉头拧得更紧了。 本来就在生他的气,更气自己不争气,给他施了法似的,见不得他的笑。 臭鸡! 死臭鸡! “谁啊?”金不换探个脑袋来看手机屏幕,“真心,你怎么还不接电话?” 存了死对头的电话号码,如何给老友解释?先前才信誓旦旦地说为了复仇而蛰居于此的。 真心做贼心虚,急忙站起身来退开了些,方把电话接起来,恶声恶气道:“干嘛?” 那厢似有些尴尬,顿了两秒,才传来少年变声期粗嘎的嗓音,“我看见你来……真心,你是不是来找我的?我这会儿有点空,便打个电话来问问。”宋词轻声道,“你……真心,你是不是想来告诉我你愿意到我这里来兼职了?” “……” 宋词说话越是客气有礼,真心愈加莫名的烦躁,她火大地嚷嚷:“你胡说八道,谁来找你?乱讲!不来不来!打死我我也不会来的!” 旁边,金不换木着脸又问:“真心,到底是谁给你打电话啊?”说着话,他人站起来,蹑手蹑足地试图靠近。 真心眼尖已看他偷偷摸摸的动作,立刻瞪了一眼,以眼神儿阻止。 金不换冷冷哼了一声,没再动作,开始百无聊赖地去踢床腿。 裘细腰目色阴沉。 “那,……那我送你的礼物,你是不是不喜欢?不然的话,你生那么大的气……” “礼物?”真心心头一跳,急忙捂住话筒,再暗暗瞟了眼金不换和裘细腰,那两个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看她,但真心仍旧背过身去,然后小声地对着话筒快速道:“哦,喜欢喜欢,你多送点哈。对了,这次的礼物怎么送得这么慢啊?你又不缺钱,你喊个快递直接送货上门撒,就算挑的时候花的功夫多点,但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我就能收到了啊。哦,还有还有,你千万别再叫我妈顺便带回来了,她会贪污的!” “……”宋词越听越迷糊,真心说得又多又快,最后他只能捡着要紧的,回道:“送了呀,上次你说了要求后我就赶忙去办了。是数量不对,是吗?抱歉。只因我生活的地方,方圆十里之内都被下人们打理得整洁干净,以至于那些东西实在太难寻觅了。我又不好叫佣人们不必卖力工作,安德烈会生气的---我家的家务事是他在安排,他这个人做事情谨小慎微,相当严格,又死板---他生气起来就会把所有下人都辞退,重新再招聘新人。我也奈何不得他,因为他是个讲道理的人,毕竟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理亏,有些胡闹,所以---” “啥?”真心也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对不起,真心,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些老鼠和蛇……数量不对,你要七十三只老鼠、八十八条蛇,可我总共才给你抓了四十只老鼠,二十五条蛇,所以你生气了……”宋词弱弱道。 “……”真心只觉得自己可能被雷劈到了,耳聋口哑,听不到其他声音,也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词不免产生希冀,“或是……真心,难道你是不想要活的吗?那抱歉,是我弄错了,我该多嘴问清楚你的要求的。我以为你那么富有爱心,肯定会喜欢活物,那下次我弄些死的……” “你混蛋!”真心怒气冲天,差点摔了手机,“我就只配得到老鼠和蛇?!!” 果然!果然! 果然她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贪人家什么礼物! 这都是虚荣心在作祟,一件礼物就给人家收买了,看看,立马就被羞辱了吧! 真心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在屋中团团转,气得七窍生烟。 她接电话时,老鼠精和蛇精尖着耳朵全程围观。 见她如此生气,裘细腰早好奇得要死,立即一叠声发问道:“真心,谁啊?男的女的?老不老?年轻么?帅不?有没有钱呀?找你干嘛呢?为什么你连句再见拜拜都不跟他讲啊?你们上流社会的人不兴说这句话的吗?还是说你跟他的关系已经好到都不用说客气话了?天哪,已经进展到这么亲密的程度了吗?” 真心:“……” 金不换抱胸靠在墙上,冷冷地把真心看着。 看得真心脸皮子发烫。 老鼠精自来就是毒物三人组里的军师,一双鼠眼尤其精明。 真心只觉得自己在金不换眼里根本无所遁形,就跟正在他面前裸奔似的,没脸见人了。 她真是虚荣不得! 也就虚荣了这么一回,不过贪人家的礼物,从此,她清白的人生就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污点了。 一朝失足,难道竟成千古恨事了吗? 正懊恼不已金不换那洞穿人心的目光,他已掷地有声地发问道:“是不是昴日星官打来的?” “啊?”裘细腰夸张地叫了声,口气揶揄:“真心,你不是吧?他是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也,你和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面子! “停!”真心死死捂住了耳朵,“你不要乱讲,细腰,诽谤别人的名誉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觉得我蝎子精会是那种没骨气的妖精吗?” “……哦。”裘细腰挑挑柳叶眉,似笑非笑。 金不换却不依不饶:“真心,我相信你的妖品。我们妖精向来恩怨分明,那卯日鸡与你乃是势不两立的大仇人,你千万别忘了就因为他,你才会死得那么难看!那么,现在就来说说,你同昴日星官刚才都讲了些什么?我相信你一定会愿意同我们分享的。我们可是毒物三人组,曾经发过毒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真心:“……” 那我当初被打得稀巴烂的时候,你为啥只是躲在石洞里看热闹哩?也出来受一棒子啊! “是昴日星官打来的电话,我猜得对不对?” “……”真心被老鼠精多问两遍就招架不住了,怒道:“是的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确是卯日鸡给我打来的电话!” “啊??”裘细腰再次夸张地叫出了声。 真心不用看也知道,她那张蛇精脸上肯定满满都是好奇八卦的讨嫌表情。 不能怪别人喜欢搬口弄舌爱八卦,真心一想到自己曾经干过的蠢事就无地自容。 又恨人家,又贪人家的裙子,别人送的礼物不对头,她还不满意……这不就是现世的绿茶? “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金不换循循善诱,“他是给你下战书还是为了其他?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 要是老实讲一开始是她误会了,裙子并不是宋词送的,这不是不打自招自己虚荣心作祟?如何能承认……尤其是,她以后会在朋友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真心烦躁地抓抓头发,嘟哝道:“是这样的,他先送给我一条裙子,后来又送来了你们俩,……刚才打电话就是问我礼物收到没收到,够不够数量……唉,我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我,我……我之所以保留他的联系方式,也只是吊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说罢,又觉得好像有点欲盖弥彰。 又故作冷静地分析道:“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那卯日鸡变成人后,脑子很不好使。也不知道他为啥总讨好我,先前送我吊带裙,后来又送给我老鼠和蛇。他那个人那么笨,一定是把我无意中说的话偷听了去……他不是住在我旁边么?他一定平时偷窥过我,鬼知道他干嘛送我东西!但是我敢保证,一定是他在偷窥偷看我的时候,顺带偷听到了我说的话,然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便开始给我送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金不换看着真心,面色几变,“什么裙子?男人送女人裙子……还是昴日星官……” 有一个词语突然浮出他的脑海-----欢喜冤家! 多暧昧啊。 金不换内心一紧,突然委顿在地,倏地一下变回了老鼠原形,抱着床腿开始啃咬。 嘎吱,嘎吱…… 真心不解其意,看向裘细腰,“他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突然丢下别人,让人好尴尬。” 裘细腰耸耸肩,“谁知道。” 真心道:“唔,那估计是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 真心陷入沉思。 宋词貌似根本就忘了前尘往事,这让她十分不甘心。 如果自己真的报了仇,可对方却不知道缘由,死得不明不白,那她岂不是不会有报复后的快感? 真心更想不通宋词三番两次对她示好的意图。 这一世一开头他就对自己挺有好感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他不记得自己是谁,那他们应该是陌生人才对啊,可他为什么会巴巴地送自己礼物? 尽管说他送错了,不过,她也的确是说过73和88这两个数字,只怪她当时矜持,没说清楚,如果说清楚她想要的是裙子,那两个数字是尺码,现在她肯定有新裙子穿了…… 说起裙子…… 真心从床底下拖出那只装衣服的编织袋,打开,重新将那件情趣内衣翻了出来。 金属墙面光洁可鉴,真心拿着裙子贴在身前,对着墙搔首弄姿,总也不满意,“这条裙子又大又长,一点都不贴身,这让人家怎么穿嘛!” 金不换在地上滚了滚,又幻化成人形站起身来,“这就是你说的昴日星官送你的那条裙子吗?” “唔,嗯。”真心含糊回应道。 裘细腰近前,看了又看真心手里的裙子,十分艳羡。 “真心,这条裙子你穿不合适。我比你高两个鸡头,身段儿又好,我有胸有腰有屁股,肯定能撑得起这条裙子,不如你把它给我穿吧。” 说着,她伸手就去拿。 “喂喂,别看见了好东西就抢啊。”真心一把将裙子藏在身后,“这是我大仇人送给我的,我要把它压箱底去,好好铭记他给我造成的伤害!” “是不是哦?得,那你就拿去压箱底吧,但愿老鼠精磨牙的时候用得着。” 金不换伸手,抓着一片裙摆暗暗捏了捏,有些吃味儿,面上倒不显,只说道:“真心,你这脑袋瓜子不行啊。你既然发誓要报仇雪恨,这么跟卯日鸡打太极,这仇何时才能报得了?” 真心一想,的确是啊。 特别是现在宋词待她的态度好奇怪,让她脑子一片混乱。 这怎么有点像对方正在温水煮青蛙?……温水煮青蛙?!! 突然浮出来的这个想法,让真心骇了一大跳。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她打草惊蛇了! 越想,真心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宋词如今是个凡人,一早知道了她对他有敌意,因为长得弱不禁风,知道如果正面干仗的话,他肯定打不过自己的,于是他就……慢慢收拾自己! 真心额头冷汗涔涔,后背更有一股寒意自脚跟儿慢慢爬上来,似剧毒的蛇。 真心后怕地咽了口唾沫,“……那我该怎么办?我其实一开始撞见他时就试图报仇了,可是我很快就失败了,一败涂地,因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好多人围着他转,我连接近他都十分困难。而且你们今日也亲眼见过了,他身边好多人保护他的。我,……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吗?” “当然不会的。”金不换卖弄关子,“咱们应该---智取,这是聪明的妖精该干的事情。” “智取?” 金不换尖着几根鼠爪子,将那本脏兮兮的聘书慢慢打开---真心记得李卫国把聘书带回来后,她看着厚度可以,还是金质封皮,挺有档次的,舍不得扔了,便拿来垫床腿了---老鼠精目光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冲真心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对,智取。” “我想过智取的。可是我在宋府外面踩点了好多回了,一个狗洞都没找到。”真心说,“我偷摸不进去啊。” 裘细腰噗呲一笑,“你要是想这样智取的话,简单!这件事情就包在金不换身上好了,过几日他探好了路,就给你带来好消息。” 哦,对哟。 真心恍然才想起,金不换是老鼠,老鼠不是最爱钻各种管道了吗? 只要找到宋家的下水管道如何走向,不就轻易能潜入宋府了么? 这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呢。 金不换却笑道:“我说的智取可不是走下水道,想来真心也不愿意。” 真心看他手指弹了弹那本聘书金色的封皮,没接话,她已明白金不换的意思。 “他是豪门小少爷,家里又宽又大,还很有钱。鸡犬升天,你去做了他的女仆,我们跟着你去他家席梦思床上滚一滚不香吗?要是能睡几晚不香吗?还有香喷喷的烤面包、红酒、奶酪、威士忌……不香吗?”裘细腰畅想道,“报仇之前,咱们也享受一下有钱人享受的一切啊。” “……”真心没接裘细腰的话。 她根本无法在老鼠精和蛇精面前讲出自己一见宋词的笑就会骨酥筋软的事实。 到时候会没力气报仇的。 ☆、第 18 章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点细节处,无大动。 真心梦见自己在洗脚。 天蓝色的塑料盆子,盆壁有些透明,窄窄的盆沿,浅底---这些特征一看就知道,脚盆是从两元店里买来的那种索价五六块钱的廉价货。不过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嫣红的玫瑰花瓣儿,新鲜采摘,色泽明艳。热腾腾的水汽一蒸,玫瑰花儿甜腻的香味儿直冲鼻间,小资情调扑面而来。 这么精致,好有生活仪式感,一下子就将脚盆子的廉价味儿掩盖了去。 真心提着裤腿,左脚踩右脚,右脚搓左脚,玩了会儿水,开始把那些花瓣儿用脚趾头一片片夹起来堆在另只脚的脚背上,再摁住,用脚劲儿奋力碾压。待到水凉,半盆水都给浆汁染红了。 水面也不再飘浮起花瓣儿,鲜花全都变得残破发白,大半被碾成了一坨坨一块块的花泥,在水中起起伏伏,慢慢沉到了水底……真心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脚抽出来,八字一撇,大咧咧地踩在盆沿上沥干脚上水分。 一个不慎,脚上用力不匀,水盆翻了。 真心陡的一个激灵,人便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茫茫然睁开惺忪睡眼,哪里有玫瑰花?哪里有脚盆子? 第一个直觉是---身旁有人! 从未有过的情况。 真心全神戒备,倒没显露慌张,先假意揉了揉半边发麻的脸颊,然后倏地转过身去将眼一瞪。 她旁边坐着个小胖墩儿。 胖得圆滚滚。 尤其那张脸脸盘子大如满月,又圆又白,鼓鼓的,圆润的下巴下还有一层儿下巴,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发面馒头嵌在面孔上。 小胖子被她突然的扭头一瞪给吓得“哇”的一声往后倒去,胖胖的手巴掌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真心,你干嘛?突然吓人家!” “……”真心拧起眉头环视四周,“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在哪儿?” “嘻嘻,”胖墩儿给她的话逗笑,伸手点点她:“真心,你做梦还没醒吧?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好像吓得不得了,差点把课桌都蹬翻了。” 房间里坐满了跟胖墩儿一般大小的小萝卜头们,她前桌是,她左边是,胖墩儿的右手边也是,她后面……哦,后面没萝卜头了,她就是最后一排……全都是五六岁大小的小屁孩儿模样,一个个顶着张充满了对知识十分渴求想要探索的稚嫩的脸。 真心疑心自己真的还在梦里。 她现在很想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不是返老还童了。 听到胖墩儿那么说,自然不高兴,谁想回炉重造?而且情况不受控制,真心心里发慌,怒道:“你管我梦见了什么,多管闲事多吃屁!” 起身就想出去走走,清醒清醒脑子。 胖墩儿扁扁嘴:“你骂人,说脏话……哼,我会告诉昴日君的,我要叫你男朋友好生管管你!” “嗯?” 昴……昴日君?! 谁会叫这么挫的名字? 那个人还是我的男朋友??? 真心身体僵住,一秒回头,“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胖墩儿同学的脸更白了,“我,我……你凶我我也不怕你,反正我一定要告诉你男朋友说你凶我!我跟你讲,我跟昴日君是好兄弟。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昴日君一定会帮我教训你的!” 说完话立刻捂住了嘴巴,又觉得这样好怂,赶紧松开,改去捂住了双眼,然后偷偷张开两根手指头,从手指缝里小心翼翼地觑她。 真心花了好一阵子时间才消化了胖墩儿的话,她祈祷千万别是自己理解到的那个意思,又不甘心蒙在鼓里,于是颤抖着伸出双手摸上了胖墩儿同学的衣襟,就要把他提起来拷问清楚明白,突然怔住:“咦?这是?……哇哦,这是红领巾啊!” 真心一把抓住人家胸前飘着的那块红绸子翻来覆去瞧,又捏在手指头里细细摩挲,羡慕极了。 想当年她还在村里的时候也不是没上过学,那时她就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少先队员的。 因为她小小年纪就调戏村里的男孩子,名声不好,结果班上统共才十几个人,大伙儿全都入了少先队,成了红领巾,只除了她一个不是。 真心一气之下就逃学不再去上课了,一直蹉跎到了九岁,她妈妈张淑芬良心发现,回村里头来把她接到了城里。 大城市是花花世界,真心看花了眼,也就忘记了从前的不快,这会儿再次看到红领巾,想起过往,眼睛红了。 妖精也是有尊严的。 尤其是那时候她重伤未愈,感情跟着也是十分脆弱的呢。 真心还沉浸在对红领巾的渴望与伤感中,听到个女中音大声道:“莫西莫西!” 真心抹了抹眼角泪迹,二话不说,干净利落地将胖墩儿同学那条红领巾快速扯了下来,然后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并打了个死结,这才抬头朝声源处看去。 讲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个女老师,穿着一身死板的黑色西装套裙,正严厉地瞪着自己。 真心茫然,只好与其对视。 胖墩儿快气哭了,伸手来抢红领巾。 奈何他站起来也只到真心腰部位置,本来想跳起来抢夺,真心抬手一按,就把他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太胡闹了!”女老师抬手,重重地敲在黑板上,“真心子,能不能安分点?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调皮捣蛋的学生!自你入学以来,不是上课睡觉,就是逃课玩耍。现在你还开始欺负同学了,以大欺小,实在太不像话了!你,立刻到教室后面罚站去!” 真,……真心子?! 她咋个跑到日本来了??? 真心缓缓转动脑袋看向胖墩儿小同桌,木然问道:“为什么日本的小学生要戴红领巾?” 小胖子在她的手底下拼命挣扎脱身,累出一头汗,忿忿道:“笨蛋!虽然这是国际学校,可咱们是在中国啊!大家都是中国人,当然要戴红领巾了。哼,你欺负同胞,我要向你男朋友再告一状!” “……在中国你还自称同胞?” 真心抚了抚胸前的红领巾,简直无语子。 哪家的家长这么脑缺?竟然把小孩儿送到这种不中不洋的学校,教出来这么一群不伦不类的小怪兽。 她一只蝎子都看不下去了,难怪她不想上课。 保持血统的纯正十分重要。 “莫西莫西。”有人兴奋地扭头拍了拍她的桌子,激动道:“真心子,你男朋友桑来啦!” ☆、第 19 章 是前排座的小女生。 扎两条小辫儿,发辫上起码别了五六支bilingbiling闪瞎眼的彩色发夹,抬手指着门口示意她看,小脸上无限娇羞。 真心顺着小同学手指的方向看去。 门口站着的不是宋词还能是谁? 他今日穿一套天蓝色球服,不宽不松,贴在身上。原本是大病过一场,脸颊清减了些。但球服下露出来的长手长脚隐隐显露力量,又肤色皙白,这着一身蓝,更衬得他人特别的干净。 文弱清俊,不若体育生的粗莽,恰是中二女生最喜欢的类型。 宋词右手里抱着个篮球,见真心看过来,顿时眉眼含笑,冲她招了招手。 “笨蛋,你男朋友叫你出去啦!”小胖墩儿推她。 真心的身体晃了晃,脑仁阵阵抽疼,想起了做梦前的一切。 先有金不换和裘细腰怂恿,她还在犹豫。谁想当晚张淑芬和李卫国回来,忧心忡忡,二人讲宋词的父母忽然从美国回家来,欲要带宋词去日本一趟云云。 张淑芬是在宋家厨房里帮佣,专门服侍宋词。如果小主人去了日本,不知何时回来,只怕她就会被辞退了---越是有钱人越抠门,不会养闲人的。 宋家的工作很轻松,给的工资也不低,要没了这份工作实在难受得很。 张淑芬也不大愿意去外面另找工作了。 以她的条件,即使要找,也不过就是去酒店餐馆之类的服务行业找个事情干。吃过了山珍海味,如何咽得下粗茶淡饭?她自是已经不愿意了,就是想想那种脏乱差的工作环境就连连甩头,还没了向人炫耀的高档定制帮佣制服,因而忧急得晚饭也没心情吃。 真心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紧皱:“卯日鸡想跑路?” 日本在哪儿又是哪个方向,追杀过去不太现实。倘若宋词一去不返,不是大好的机会倒叫自己亲自放走了? 报仇要紧。 当下就不敢再迟疑,暗示了李卫国,第二日竟就上班了咯。 本来是打算在宋词出国前了结了这段绵长的恩怨,但没想到的是,宋词竟因她而推迟了日本之行。 “我不知道我会在那边待多久,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宋词说,“怕你会不习惯,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先送你去国际学校学点日本的东西,语言、风俗、习惯、文化……都了解一点,免得到时候我忙起来照顾不到你,搁你一个人待着,你会无聊又无助,更会害怕。” 这话听得真心心跳异样。 金不换却分析道:“很明显他就是怕坐飞机怕得要死,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鄙视!” 裘细腰说:“正好撒,先留着他的小命儿,让我们在他家豪宅撒几天野。下水道我早就住腻了,去试试总统套房里醒来的感觉。”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真心为了复仇,便忍辱负重到了宋词身边。 “宋词君来啦?” 女老师快步走到门口,一改先前的疾言厉色,对着宋词和蔼可亲,“宋词君,真心子今天上课又睡觉了,她还打同桌,还请宋词君把她带回去后好好地教育教育她,拜托啦。” “……” 真心的拳头硬了。 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宋词真将真心送到了国际学校。 张淑芬喜出望外,她本来是让真心读农民工子女聚集的公办校的,没想到小主人大手一挥,让女儿进了国际学校---这事真心不愿回首。 每次她想到老母和李卫国兴奋得忘形,就很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这所学校是宋氏的名下产业,实施K12教育,意思就是从小学到高中全给你涵盖完了。也意味着,真心同宋词成了校友---宋词正在这所学校上初三。 那昴日鸡也是,非得要亲自带着她到学校找到教务主任给她报了班。日语和老师都是他给她挑的,一切都替她做了主。 就是这么一个举动,让真心大为火光。 除却宋氏这个身份外,宋词在这里大大有名,成绩好长得好。因此,他身边一旦有女生出没就是个风吹草动,掀起巨澜。 真心听宋词对外宣称自己是他的妹妹。可是一个姓宋,一个姓裘,宋氏又是本地知名富户,他家户口上有几口人早给八卦清楚了,所以根本没人当真。 于是她入学不过三天,整个学校就流传开来一个可怕的谣言---初三(2)班的校草宋词有一个小学一年级生的女朋友! 这件事情真心回去不敢给金不换和裘细腰讲。 成了大仇人的相好,要给那两个知道了,不但毒物三人组立刻散伙,以后她回归妖界,只怕再无她立足之地。妖精们会对她喊打喊杀,她会被永远地钉在叛徒的耻辱柱上。 一度怀疑自己做错决定的真心,因此根本对上学提不起丝毫兴趣,这直接导致她消极怠工----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干脆逃课出去游荡。 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真心那些小同学们纷纷看着门口,不时掩嘴嬉笑,指指点点。 尤其前座的两个小屁孩儿,头抵着头在叽叽咕咕。 真心竖耳听,听到她俩讲---- “真心子的男朋友桑真的好帅呀!” “是呀,我也想要昴日君这样的男朋友桑!” 真心:“……” 她幽幽看向门口。 穿球服的半大少年正在给女老师鞠躬致歉,“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妹妹回去,好好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定会让她痛改前非的,请您放心吧。” 真心的拳头更硬了。 ☆、第 20 章 “你怎么还不出去?要是我男朋友桑来找我,我肯定跑得飞快!”前座的小同学比着手指头冲真心翻白眼儿,又羡又妒。 “真心子,你还在磨蹭什么呀?”女老师也呵斥她,“快点收拾书包,跟着你哥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小胖墩儿拍着桌子大笑,“她刚才在睡觉,这会儿肯定还没睡醒,以为自己在做梦呐,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真心看看前排坐的小丫头,再看看身旁的小胖墩儿,最后才去看门口的宋词。 宋词微扬眉头,冲她再度招了招手,含笑道:“真心,你快出来吧。” 视线对上,真心不意自己又中了招。 双腿立刻就不是自己的了,书本书包也都不要了,竟径直朝宋词走了去。 宋词看她迷迷蒙蒙地望着自己,木头人儿一样走到跟前,还仰视着自己,眼也不眨。他嘴角翘起来,忍不住用了点劲儿,忽然就狠狠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呵呵,这是真还没睡醒呢还是傻了?” 真心眨了眨眼,恢复点清明。 从前远远看,看不出高低,这会儿站在他身前,真心才晓得自己比宋词矮了两个头,她只到他胸口位置。 真心的视线扫过宋词的眼,想,他眼睛里一定装了星星。 那一双星眸半闪,只瞧得她想瞌睡,双腿跟下了开水锅的面条似的,开始发软。 慌忙低头,张大了眼去看自己的脚,垂在腿侧的手更是暗暗蜷成了拳头,指甲抠着手板心努力保持清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站立不住,身体摇晃了下,就朝宋词怀里倒了去。 旁边那女老师发出一道抽气声,“真心子你!” 教室里的小同学则纷纷震惊地瞪大了眼,然后此起彼伏的鼓噪欢呼,声音飘到走廊上,引得其他班级的人引颈观望。 乍一看,她刚刚可是在投怀送抱了也。 “怎么了?”宋词却察觉她额头在冒冷汗。 可不是么? 真心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慌忙又觉得可耻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因为已避开他的笑,她好了些,勉强重新站直了,臊红了脸,“可,可……可能是有些中暑了吧。” “咳咳,宋词君,我们要上课了。”女老师赶紧赶人。 宋词牵起真心的手,“走,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真心木呆呆地被他拖着走。 拐个弯儿下楼道,真心完全好了,一把将自己的手狠狠从宋词手里扯走了。 宋词看看空无一手的手,侧头看她。 见她面无表情,笑说:“啊,我懂了,是不是因为被批评了,刚才故意的?想早点跑路?没事,是我的错,我送你新裙子赔罪可好?” 真心的眼睛霎时亮了,却别开脸咕哝:“谁稀罕你送的裙子?” 宋词嘴角微翘,复又牵着她下楼。 手上传来温热而干燥的触感。 真心蹙眉看向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这才第二次,宋词牵她的手竟已是这么自然而然了。 忽略此,那只手看着实在叫她很生气。 比她的大,恰好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却比她的萝卜手好看多了---指节修长而白皙,粉红色的指甲盖像园艺一样修剪得齐齐整整。饱满的半月痕呈现舒服的奶白色,一二三四五,一个都不少! 真心暗暗将被宋词握住的那只手蜷了蜷,藏起了她用张淑芬廉价的指甲油涂成酒红色的长指甲。 “真心,其实你大可不必感到自卑。学校里跟你一样家境贫寒的同学并不少,但是他们自信、阳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成绩好,免费入读这个校,这是他们骄傲的资本。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我们要善于发掘自己的闪光点。真心,我觉得,你也可以学学他们往学习上使力,我知道你是个顶顶聪明的姑娘。” “……我把你放到一年级,一来是听你妈妈讲你以前没上过学,我以为从一年级开始你能较好地适应新学校。二来,年纪小的同学会单纯很多。若是在你尚未适应的情况下就直接进入高年级学习的话,可能受到的冲击比较大。我们是国际学校,这里的女孩子们喜欢攀比,又爱道人八卦。她们大多数是要出国的,家里已经给他们的将来铺好了路,因此心思并不放在学习上。咳,还有些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总之,高年级的同学很容易把你带坏的。” “其实若要教你东西,我自己都可以。只是我最近真的有些忙,一个月后我就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为了这个比赛整个暑假我都跟队友们在闭关修炼,近来爸妈又催我去日本……事情都挤到一堆。你学习上的事情,可能只有等我们从日本回来后我再重新给你做安排了。” …… 真心听宋词絮絮叨叨,心下奇怪。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他以为她自卑,因此故意在课堂上捣乱,欺负同学? 自卑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要自卑?在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他们妖精只崇尚妖力。没有法力的小妖精才会感到自卑。 她是谁?她是大蝎子精。 如来佛祖尚且奈何不得她,她怕谁呢? 啊,只害怕眼前这一个! 真心猛的打了个哆嗦,偷偷去瞧宋词。 男生还在喋喋不休,一张侧脸温柔地浸在午后微醺的阳光里。 小径边种着一棵棵枫香、桂花和梧桐,花台里栽了紫薇。他牵着她穿过操场,绕过花台。夏风吹过花叶,日头穿过绿枝,在他身上洒下跳跃的斑斑点点,和婆娑的阴影。 真心甩甩头,竟有些舍不得将手从他的手里扯出来。 太荒诞了,不过几日,她竟然会和生死仇敌手牵手。这要是给妖精们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自插双目。 这卯日鸡也是好奇怪,唧唧歪歪,啰里啰嗦,跟唐僧似的。 高高在上的昴日星官跌落凡尘,因她而变得不像仙,若是因此致他以后历劫失败,不知道她算不算报了半个仇? 回头就去找金不换算一下这笔帐。 其实,历劫失败也挺好的。做神仙不如做人自在,更比她做妖精差远了。 妖精历劫,历劫就历劫,伸头是三道雷,缩头也是三道雷,劈下来,是生是死,立见分晓。爽快、利落,早死早操生。 仙界却等级森严,充斥着沽名钓誉,道貌岸然。 她早看透了。 ---领导叫你下凡历劫,封了你的仙法,收了你的宝贝,还叫你忘记一切,老老实实做个人在凡间过完一生。说是历劫,其实么,跟男人跟女人勾勾缠缠,缠缠勾勾,到处欠账,回到天上不久又要下凡历劫还账,每年来一次。天上一年,地上一世。本质就是没地位的小仙们不断上演又臭又长的肥皂剧,好供王母那婆娘解闷儿! 昴日星官啊,但愿你能早日透过现象看清楚事务的本质啊。 你是个顶顶聪明的男孩儿,我很看好你哦。 …… 真心想着些有的没的,不觉来到了篮球场。 宋词去场边捡起自己的外套和书包,一股脑儿塞到真心怀里,说:“先等我打完比赛,然后我们就回家。” 顺手又薅了把真心头顶上的发,“给我加油!” 加屁! 真心觉得这人自从给她开工资,就对她很不客气了。 要不是金不换再三叮嘱她要隐忍,要努力同宋词打好关系,好叫他对她放松警惕,某天才能一招击之,不然,就今天宋词对她三番几次揩油的行为,她早发飙了。 等到篮球场上激烈地角逐起来,真心抱着宋词的衣服和书包转身走了。 正是大课间时分。 刚出了球场的真心就见到了一个初一男生落单。 那是年级级草,她入校时就相中了的---真心入校以来,可不止上课睡觉,迟到早退这么简单哦,人家该摸清楚的早摸清楚了。 真心眉开眼笑,立刻上前去拦住人家:“喂,交个朋友吧。” …… 宋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面色不太好,将球扔给同学,“改天再约,今天不打了。” “哎哎,不是才打完了一场吗?干嘛就走了?” “我妹不见了,我要找她去!” ☆、第 21 章 不日,真心就陪着宋词飞日本了。 私人飞机,内部构造是个三进三出的套房---前面是个小型会客室,中间是休闲厅,有麻将桌、有电视机,飞机尾巴看装修该是仆人或者机组人员的休息室,座椅多,还排排坐。 几个功能区用木质隔断区分开。 真心上了飞机就径直跑到最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稀奇地探头四下张望。 前面布置最豪华的那间屋里,宋词的爸爸在开视频会议。 那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估计是用脑过多,已经有些秃顶了。 绑着领带,着西装,正襟危坐。 宋词的妈妈是个明艳的大美人,着一身暗纹流转的紧致旗袍,显出她玲珑优美的身体曲线。袍子高开叉,露出莹白的大腿,她翘脚在男人的腿上,妖娆而慵懒地躺在长沙发上看时装杂志。 她身后,有个女空乘正在给她做脸部护理。 不一会儿,真心听到男人在发脾气,“……千万美金的生意就这么被人抢了,若我在场,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一群饭桶!” 宋词妈妈懒洋洋道:“不是一群饭桶,是一个饭桶。都是姓宋的,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好难得听到点宋家的八卦事,接近宋词都半个月了,她一直还在外围打转呢。 金不换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心忙抻长了脖子,努力竖起耳朵。 “怎么能怪大哥?终究是我食言,没能亲自去接待客户。你也真是,我叫你陪儿子去日本,你非得让我一起,就这么出不得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女人一听这话明显来气了,拔高音量,“明明是自家兄弟不得力,你现在倒怪罪到我身上来了哈。他宋贤良是执行总裁哎,新官上任,不该做出点成绩来么?事事都亲为,你这哪里像个当董事长的?不是我说你,原先那个总经理多好,你非得要人家给你哥让贤!” “还有,你忙我不忙么?我都推掉了巴黎的秀了……本来我从法国直飞日本,兴许还比你们先到,你不是也非要我回国来,说是要一家人同行么?” 男人拂开女人搁在他大腿上的脚,讲:“看秀就那么重要?能比咱们儿子重要?” “我看秀是为我看?不也是为了讨好投资人么?你也不想想,若没我的公司给你输送现金流,你那几家酒店、游轮公司能撑过这一年?哼,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今年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宋贤良败光了老头子分给他的那一份,这样的败家子你还接济他。若因此被他连累,到时候你成了穷光蛋,你休想我养你!” “咱们现在讨论的是儿子,你对我家里人说三道四干什么?” 男人不耐,脱了西服,递了个眼神儿喝退空乘,对女人道:“动不动就谁养谁,我早说过,你只需要尽到做母亲做妻子的责任就好了,赚钱的事情有我,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可你看看自己,你首先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了吗?” “啧,你这当爸的就很有责任心?”宋词的妈妈寸步不让,直起半身,眼泛泪光:“我至少将儿子抚养到八岁,让他学会了独立生活我才放开手的。你呢?这几年你陪儿子的时间有多少呢?加起来能有一个月么?呜呜---” 女人啜泣起来,“你求婚的时候我就讲过,我要做独立女性,不要做金丝雀。” …… 三言两语,真心听出来这两口子原来都是精英。 老话说是富不过三代。 宋词的父母是第二代,还很有打拼精神。虽然对于宋词,两人基本将他散养着,但是真心知道宋词不是凡人,宋家大概率能富过三代的。 “吵吵吵,你让下人们看笑话!”宋词爸爸朝后面望来,他脸上薄怒未消。 真心见状,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张望。 管家安德烈被叫去同主子说话。 走前将后面的帘子拉了起来,她再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空姐也于此时给她送来琳琅满目的零食,还配了一杯香喷喷的咖啡。 真心暗自搓搓手要大快朵颐,可还没来得及摸到零食袋子,她被安德烈叫去前面休闲厅,坐到了宋词身旁。 真心不敢有意见,毕竟她可是宋词的贴身小女仆不是么? 此次出行,宋家除了管家和她,就没带其他仆人。所以安德烈这么安排,可能是希望她随时能给宋词递杯水递块毛巾什么的。 其实自上飞机,真心就察觉到宋词不太对劲儿---他见到她上机来,并没笑着揉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他最近做得十分顺手,但今天见面后他没做。 就是真心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怎么理会。 他只是靠在座椅里,身体似乎绷得很紧。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真心从未见过宋词这般模样---娇弱如一朵小花。 前面豪包里,宋词父母都是大忙人,这会儿又开起了另一个视频会议。 安德烈伺候在宋家家长身旁。 真心想起金不换和裘细腰曾经讲过宋词坐飞机失事的事情,莫不是他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便扯话题道:“哎,要不我们看会儿电视?” 宋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摇了摇头。 飞机开始滑翔。 真心便给分散了注意力,稀奇地透过悬窗欣赏外面的风景慢慢移动,越来越快。 突然听到身旁人轻喊:“真心---” “哎?” 她转过脸去。 只见宋词本来就白的脸,这会儿白得不像话,鼻尖微微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那双指节修长的手,紧紧握着靠椅把手,手背上青白的筋都凸了起来。 见状,真心本着拿了人钱财就要办事的心态,好心拍了拍宋词的肩膀,道:“喂,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温开水喝呀?” 扩音机里传来温柔的女声,“飞机即将起飞--” 轰隆隆! 发动机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真心觉察到自己上手臂一疼。 “真心!” 她不及回应,就见到宋词双眼紧闭着朝她猛扑过来,一颗脑袋狠狠往她胸前埋,双手更是如铁钳般禁锢住,压得她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真心一时唬住,片刻后反应过来---混蛋,你吃我豆腐??? 听说日本最近的天气跟国内一样,她今天可是穿的件V领T恤,露出了点隐隐发育的事业线。 虽然没人权,但蝎子精的油也不是能随便揩的。 真心二话不说,一巴掌奋力扇过去。 宋词脑袋一偏,撞在了座椅把手上。 好巧不巧,木质把手坚硬如铁,又撞到他的太阳穴上,人立马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机上一片混乱。 宋词的妈妈差点掐断她的脖子。 宋词父亲吼得她耳膜震动,半天听不到声音。 飞机紧急迫降,医生已经在地面待命。 一大群人护着宋词上了救护车,呼啦啦全走了。 事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待到回过神来,机场只剩了真心一个人。 她浑浑噩噩,招了辆的士,独自回了家。 ☆、第 22 章 “下去。” “不要!不换,我们已经好久没有那个了,你不想吗?” “我现在没心思,你让我好好睡个觉……” 真心推门而入。 缠在金不换腰身上正在求欢的裘细腰,嗖的一下,迅速滑到地上,变作个妖娆美女,尴尬地撩了撩深红色的大波浪,“真心?咦---,你不是去日本了么?怎么才走了半日就回来了?” 蛇精和老鼠精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真心早看在眼中。 两只都是老妖精了,会发生关系也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不得已投了一回胎,她如今也是只老妖精,早该懂了人事---在这方面她落后他二人了。 不过,即使身为人类,她也快满十三岁了,春情已经悄悄萌动。若搁几百年前的封建时期,她再两年就及笄,便可嫁人了,所以对两只老妖精之间眉来眼去的行径,轻易就能看懂个五六分。 真心其实很好奇,她想要探索。 对于所有新奇的事物,她像个好奇宝宝般想要探索清楚。 做妖精时候正要探索,给孙悟空打断。 真心没有点破,暗暗想改天没事找细腰来细细问一问---变作人类的妖精,和原型的时候,是不是一样的动作。 她不想将来某天出糗。 她只懂蝎子如何交欢,却不懂人类如何情动。 真心佯装没瞧到开门时他两只在做什么,只把目光扫了扫地板。 地上散落着许多花生壳,还有饼渣碎屑、果核,更有淋漓的带血的不知名肉块,真心恶心了下,十分不满:“这是怎么回事?” 每回她一离开,两只妖精立刻就将她的窝当做自己的地盘,在里面鬼搞。 “咳,借你的地儿搞了个烛光晚餐。”裘细腰抖出蛇尾往地面左右一扫,地板瞬间变回干干净净的模样。 她又刻意地补了画面---屋中央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红酒、牛排、花生米、红玫瑰、慕斯蛋糕……还有两只高高的红烛。 “喏,就是这样。” 欺负她不会妖术? 真心心里正憋着股火,借此撒撒。 所以不依不饶,“大白天的搞烛光晚餐?” “你怎么斤斤计较起来?”裘细腰恼羞成怒,一顿抢白:“你以为我们愿意来你这个窝棚委屈自己?还不是你这里最安全么?若非那只猫头鹰每次必把我们叼来这里,不然我们肯定会找个更好的地方嗨去!” “去撒,另找地方去撒。怕什么?它反正也不会吃了你俩。” “哼,这么小气,以后你就算三请四请,我们也不会再来了!” “别我们我们的,金不换可没发话呢。” “他跟我同进退!” “切--”真心待要再酸她两句。 金不换大咧咧地半躺在床上没动,只饶有兴致地看着二女没有油盐的争吵。听到此,要他二选一? 实属难题。 慌忙插话道:“说重点,真心,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真心脸上闪过不自在,叹了口气:“哎,甭提了,宋词爸妈临时改变了主意,暂时又不去日本了。” “哦?那何时再去?明天?” “不知道。” 裘细腰最擅长借着转移话题消解真心的怒意,积极地追问:“那你还继续上学吗?” “我倒不想去上了,很无聊。” “怎么说?” 从前三人都是昼伏夜出,同等地位的低贱妖精,但现在真心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她不但可以随意外出,她还上学,还出国。活了几百年也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真心在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是裘细腰向往的,每次必追问到底。 “语言这东西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么?那得从小就开始练。不过最主要的是我去读的这个学校里,尽是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老师打不得骂不得,爱学不学,以至于所有年级都在讲夹生不熟的中国话。唉---,我算是看透这些有钱人精英教育的本质了。”真心说。 说这些话时,她有些害臊。 其实这些全是宋词给她说的。 她懂什么呀? 宋词却懂。 真心去了几日学校,没学到什么东西,但她一则摸清楚了年级级草是谁,再则,弄明白了宋词在学校里的地位。 有些沮丧。 他是校草,他浑身都在闪耀光芒。 而她跟他扯上了干系,她就成了所有女生的死敌。 除了一年级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外,其他年级的女生都排斥她。 真心暗恨自己没了妖力,不然,那些个小妖精们,统统会在她手里化作灰烬! 当然,这一切想法和际遇都藏在内心深处,真心从没对裘细腰和金不换讲过。 也或者,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上课。 她以为肯定是宋词给的那个理由---她自卑,因为她家境贫寒。 “原来是这样啊。”裘细腰很失望,“我还指望着从你这里学到点本事,将来说不定也去日本玩一趟。” “啊,对了,你和昴日星官处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怀疑过你接近他,目的不纯?”她又问。 “呃……” 真心就想起喜欢揉她脑袋的宋词,还喜欢牵着她走的宋词。 想起这些,脸颊竟然生烟,发烫。 真心别过脸去,怕在裘细腰和金不换跟前泄露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金不换可再三交代过你,第一要紧的就是让宋词放松警惕,这样才能一招必杀之!如何,他并未对你起疑吧?”裘细腰见她迟疑,紧紧追问道。 蛇精有些紧张。 她现在有了牵挂,便不想被真心连累。 她也有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金不换眯眼,“真心,你的脸……” 她侧着身,正好外面的天光透过狭小的窗缝打在她的侧脸上。 金不换人影一闪,便站在了真心跟前,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完全暴露在目之所及,“怎么回事?” 裘细腰欺过来,“呀,真心,你这是被人打了?!” 真心此时才觉察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时宋词倒地,她被宋词妈妈连打了几巴掌,可疼了。 被吃了豆腐,还要被打,真心一肚子鬼火没地儿撒,可也不愿意叫金不换和裘细腰看扁了。她拨开金不换的手,淡定道:“没蜡烛熏的!大白天,点什么蜡烛?” 说着,走到桌边,鼓足了腮帮子,将蜡烛狠狠吹灭。 金不换看看桌上的红烛。 那两只蜡烛根本没有热气,只不过是幻象。 金不换脸色阴沉:“必须想法子接近宋词,伺机把仇报了。” 真心重重点头,“我早说过,伺候人的活儿我干不来的。” 她更担心其他方向生变。 真心内心隐隐不安,总觉得时间拖得越久,她有可能会报不了仇。 裘细腰却双手抱胸,道:“你虽然应聘的是女仆,可是人家并没支使你啊,反而好吃好喝地供着,还送你读书。” “上辈子他都能毫无道理地置我于死地。这辈子,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么?”真心诘问。 “可恶!我就是没法上到八楼,去到宋词的房间,不然的话---”金不换一拳头捶在墙上。 铁皮墙瞬间凹了一块下去。 “我探过宋府了,玻璃幕墙太滑,我不敢在上面行走,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摔死的。他们家的设计霸道,下水管道全部封在了墙里。电梯井倒是可以进去,我已摸清楚入口,但我却钻不出来。因为电梯里面的吊顶,我的牙齿咬不破。” “唯一的方法,还是找个人把我带进去,那我便可……” 裘细腰挑眉,打断他:“何必这么麻烦?真心自己完全搞得定。” “如何搞定?” “最好的时机便是趁着昴日星官他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出其不意给他一击,他绝对没办法反击。男人的面子,比命重要。” “……”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外面传来喊声,“真心?真心?” 是张淑芬。 金不换和裘细腰早一步藏进了被子里。 张淑芬急冲冲爬上楼来,一看屋内,声音都变了调,“你居然真的在家?看你闯的大祸,还不快跟我去宋家一趟!” “干嘛?” 张淑芬心急火燎,拖着真心就走,一厢闭眼,向天祷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我家少爷能平平安安地渡过此劫!” 真心就想起宋词倒地时的情形,愕然---他就这么不经打么? 又恨恨想,如果卯日鸡就这么被她一巴掌呼死了,好不甘心。 死得太快,那太便宜他了。 他可不能死! ☆、第 23 章 “安总管,求求您一定帮我们真心说说好话!她年纪小不懂事,来上班前也怪我没教过她规矩,下次一定不敢了!“ “还有下次?你最好祈祷少爷能够早点醒过来。否则的话,神仙也救不了她!” …… 呼--,仙妖不两立,该是昴日鸡祈祷我今天不要趁他弱,要他命才是! 不过……哼,看在他平日善待过她的份儿上,今天就暂且饶他不死吧。 我们妖精虽是化外之民,学识不多,但也晓得讲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恩怨要分明。我今日放你一马,便就还清了你往日对我的好。 所以宋词,以后你可别再找我要求归还欠你的情了哈,我撒也不欠你! 真心被张淑芬安排在宋家大厅里笔挺挺地跪着祈求主人的宽恕。 周围人来人往,无人理会她。 真心努力尖着耳朵偷听那些护士交谈,得知宋词并无大碍,暗暗松了口气。 时间慢慢流逝,医生护士都离开了,仆人们也都陆续不见了踪影,宋府在夜色里安静下来,悄无声息。 真心转动木然的脑袋,抬起来去看看墙上的挂钟。 原来都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张淑芬离开的时候没带她走,为了保住工作,喝令她没得到主人的开恩就不准离开。 这是打算要工作不要女儿的架势了咯。 真心知道自己闯的祸大,但在她的意识里,就没个“怕”字。 看大厅里没人了,她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活动发麻的腿脚。 等到筋骨恢复如初,真心在大厅内外都转悠了一圈儿。 没想到宋家大门看得老紧,可是人只要进来了,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张淑芬以前讲过,宋府极重隐私。每到晚上八点,安德烈就会清场,所有在宋家帮佣的人都要离开,不得逗留,除非另有工作安排。 ---这很像古代皇宫,一到晚上宫门落锁。除值班太监外,其余太监必须全部出宫,第二天一大清早再入宫来伺候。 据说是因为皇帝女人太多,整个禁城里的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连宫女也是。这么多女人,皇帝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太监若在宫中留宿,那不就有了机会跟众多妃嫔发生点不清不楚吗? 房间太多,楼层又高,又只有个管家安德烈在,岂非有机可乘? 那还等什么? 真心找到电梯,直上八楼。 金不换说宋词住八楼。 主人房很好辨识。 又大又宽敞、明亮,且必须是占据这一层视野最好的位置。 真心摸到宋词的房间,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 入眼看到一张大床。 蓬松雪白的枕头,蓬松雪白的被子。 真心被裘细腰无数次洗脑,矢志不渝地认为宋词家里的床是席梦思。她近水楼台,无论如何也要睡一回席梦思。 一闪身,真心钻进屋去,将门反锁了,然后直奔大床,欢呼着扑了上去。 哇哦,好有弹性! 真心明显感觉身体被弹了起来,又弹了起来,好玩极了。 席梦思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蛇精念念不忘这个牌子。 真心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最后仰面躺着,伸手摸了摸被子,那手感,像巧克力般丝滑。 真心满足地喟叹,打开手机,开了直播。 皇帝寝宫的装修级别,奢华到极致。 明眼人只需要看到一眼她身后包着金边儿的墙饰和床头,便一眼万年呢。 粉丝刷屏无数。 “啊啊啊啊,真心,好久不见你了!这是你的房间吗?哇哦,你是被包养了吗?”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霸总包养了?” “啊啊啊,主人,你要不要挂件?你大腿上需不需要乖巧好看的挂件?!” …… 真心沉浸在膨胀的虚荣心里,“咳,我给大家讲个知识点,什么叫独立女性?独立女性就是自己赚钱自己花,还花得自由自在毫无压力的那种女性,就叫独立女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真心才是霸总!” “女霸总,包养我!” …… 瞧见弹幕一水求包养的留言,真心快忍不住爆笑的冲动,赶紧倒在枕头上,将镜头转了转,去拍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忽然,耳旁传来一声叫---咕! 真心愣了愣。 又来了,咕! 她忙关掉手机,凝神细听。 咕! 再一声。 这回听得更清楚了些,屋子里的确是有奇怪的叫声。 就在她旁边。 真心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响,然后循着声音爬到了床边低头一看。 床底下地毯上搁着一只鸟笼。 一只猫头鹰缩身蹲在笼子里的横木上,仰着胖乎乎的脑袋,呆滞地把她看着,“咕---” “……” 真心翻身下床,将鸟笼子提起来,看了又看。 “咦?你长得好像给我又叼老鼠又叼蛇的那只诶。” 啊啊,是了,宋词当时打电话问她收到礼物没,不是说过给她送了老鼠和蛇吗? “果然是昴日鸡捉弄我,我可抓到证据了!” 真心气得咬牙切齿。 “他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竟然专门养了只猫头鹰来捉弄我!可恶,可恶!” “唆使一只鸟来捉弄我,你可真想得出!” 真心气得不行,提着鸟笼子在屋里来回走。 可惜宋词不在,否则她才不管他受了伤,今晚就要结果了他! 走累了,真心坐下来,看着鸟笼,“唉,好可怜的鸟。” 她打开笼子,伸手去捉猫头鹰。 猫头鹰却似乎不愿出来,努力往里缩。 “啧啧,真可怜,被宋词那厮驯得这么胆小怕事。放心,小可爱,昴日鸡他现在不在。来来来,快出来,姐姐我马上给你自由。” 真心将猫头鹰的爪子从横木上硬扯下来,然后抓着那只鸟走到窗边,将其奋力往外扔了出去:“小可爱,这就追寻自由去吧!” 没成想,脱手后,那只猫头鹰凄厉地咕咕叫了几声,然后往下直线坠去。 真心吃了一惊,忙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啊,它好像受伤了,飞不起来!” 还好还好,被摔死前,猫头鹰拼尽老命扑腾了几下翅膀,最后堪堪抓着根二楼露台上伸出墙外的树枝稳住了身体。 “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可爱,那你就待在树上养养伤再走吧。不过你可要藏好了,免得再被宋词抓住关起来。” 没有心情再待下去,真心打算找个机会溜回家了。 走到门口,正要摸上门把手开门。 门把却自己转了转。 真心吓了一跳,慌忙藏在门后,屏住呼吸。 外面传来说话声,“怎么打不开?” 房门被推了推,但纹丝不动。 “门反锁了,可能儿子已经醒了,也恢复过来了。” “估计是,他一向行事谨慎。” 是宋词的父母。 被狠狠打了几巴掌,还被吼得耳聋眼黑,真心对那对男女的印象可深刻了。 后槽牙又咬紧了些。 外面两个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自门缝里隐约传来细碎的争吵声。 “已经是第二次了。都怪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日本?一而再再而三,你看,他又出事了!就在国内找个大师给他看看不行吗?你非得舍近求远!” “妇人之见!我们宋家不是无名小卒,如果在国内求医,岂非将儿子会变猫头鹰这个秘密自己公之于众?那时候我们全家都会被当作怪物的!” “那,那……可是儿子的命重要啊。他一再出事,肯定是受了诅咒。我们还是换个国家吧,不要去日本了。” “他当然是受了诅咒,不然怎么会变成猫头鹰?之所以去日本,也只是方案之一。我是觉得日本人喜欢猫头鹰是出了名的,去到那边,或许能找到良方。如果日本那边不行的话,咱们还会去印度,去英国……总之,一定要消除儿子身上的诅咒。” “我说,既然你并无十足把握,儿子又不能出国,不如我们先去日本寻医问药,省得儿子冒着生命危险跑这一趟。” “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 真心呆滞。 刚才那只猫头鹰…… 是宋词?! ☆、第 24 章 真心咬着指甲盖回首她过往的奇遇。 那日云翳自天边滚滚而来,气势汹汹。艳阳高照的大中午哩,天瞬间黑了下来,跟着电闪雷鸣。 这情景真心再熟悉不过,这是有人要升仙了---不是,应该说是渡劫,成则升仙,败则升天,下辈子再努力。 这雷劫,大概率是针对她。 真心慌忙跑出去躲到了山里面。 家里的瓦房经年失修,房梁被虫蛀出了许多孔,肯定一记惊雷也承受不住的,还很容易连累隔壁邻居的猪圈烧起来。 刚藏好,就听见轰隆隆一道石破天惊的炸雷,震得洞中石块扑簌簌往下落。 真心缩身抱头等着被雷劈,却迟迟没等到。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 白晃晃一道闪,照得整座山林亮如白昼。 只见那长空里有个黑点,秋风打落叶似的,恰被闪电击中,直坠下来,堪堪砸在她藏身的洞口处。 须臾,云收雨歇。 金不换和裘细腰在消化她带回来的这个震撼的信息。 “昴日星官下凡历劫居然还可以变身?难以置信。这不合天上的规矩啊,他是不是走后门了?” “极有可能!会法术的话,历劫会容易得多。这明显就是在作弊嘛!” “嘿,管他的呢。他要是只鸟,那我们弄死他岂不是容易了很多?他不是喜欢给真心捉老鼠捉蛇吗?我和细腰就再做回香饵,哄它飞你这儿,然后把门窗关上,来个瓮中捉鳖。至于接下来是将它烹了煎了炸了还是煮了,都随我们意。总之,定然要叫它早登极乐世界。” “不行!”真心说。 “为什么?” “我现在有些不太确定宋词的真实身份了。我想起来我以前在山里救过一只猫头鹰,长得跟宋词变身后的这只很像。” 真心努力回想当时她所救那只猫头鹰的外表---真是很普通的一只猫头鹰,屎黄色的羽毛,灰、黑、褐,多种花色夹杂其间。那种毛色的猫头鹰十分常见,特别是在森林里,基本上看到的猫头鹰都长那模样。 真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救那只猫头鹰就是宋词。 可是宋词却不一定是昴日啊。 就凭着长得相像的一张脸吗? 然而,那日天现异像,既不是她要渡劫,就极有可能是昴日星官下凡了。 毕竟是神仙,下个凡,没点排场也说不过去。 可是,如果是昴日,它不可能给她送礼物的。只有她救的那只猫头鹰才这么懂事……真心脑袋都要想炸了。 “那只猫头鹰一直给我叼来老鼠和蛇,它是在报恩啊。……我也搞糊涂了。按理说,天上不该出现这样的纰漏才对。我现在已经没办法确认宋词到底是昴日鸡还是我救的那只猫头鹰了。如果是那只鸟,说起来我是它的恩人。” 真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如果我弄错了,救了那只鸟,又误将它当做昴日星官亲手把它再弄死,如此残忍,不是对我返回妖界十分不利?” “你说宋词的爸妈带他去日本,原来就是要解除他变猫头鹰的诅咒?” “他们是这么说的。” “就是说宋词会变猫头鹰这件事情是肯定的了?” “嗯。我现在明白了,宋家那么大,却从不许外人留宿,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是为了守住宋词身上的秘密。” 金不换沉吟一番,说:“会不会这是昴日星官的阴谋?他提前知道自己会在凡间遇到你,为了让你放过他,就干脆设了局好叫你施恩图报,这样你就没心思去想着找他报仇了。” 真心一听,好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那就把它烹煎炸煮都轮一遍。” “可是也不对呀。”裘细腰反驳,“难道他还能提前预知他打不过真心吗?”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 金不换交友广阔,行事圆滑,又对真心向来殷勤,他自告奋勇要帮她去查清楚宋词的真实身份。 不出两日,还真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我打听到了,司命犯错在先,后头月老那老不死的东西又暗暗从中搞了鬼!猫头鹰就是昴日星官,昴日星官就是那只鸟!我还打听到,月老那老东西无聊透顶,竟然给你做了个设定,就是---只要有人喊你小蝎蝎,你将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做出伤害那人的举动。不仅如此,你还要努力获得对方的好感度。你得讨好他,照顾他,关心他,阿谀奉承他……总之,讨得他的欢心。他越是欢心得快,那你回归妖界就越加指日可待!” 真心呆滞当场,“那我不是相当于戴了个猴子孙的紧箍咒?” “貌似可以这么理解。” “她奶奶的,老娘杀上天庭去!” 金不换一双鼠眼滴溜溜一转,“小蝎……” 还有一个“蝎”字尚未喊出口,真心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你要是敢喊我小蝎蝎,相信我,我立马也能让你早登极乐世界!” 老鼠精委屈抗议:“为什么我不能喊?” 裘细腰纯粹好奇,“就是啊。真心,你不是想早点恢复妖力吗?让金不换帮你一把。” “不行就是不行!”真心莫名抗拒,“我不要跪舔他。” 老鼠精瘪了瘪嘴,沮丧地看着地面,小声咕哝:“你是故意不懂我的心么……” ☆、第 25 章 金不换说心情不好,想要出去散个步。 裘细腰欲要陪他,却被真心拉住:“我心里有个难题,细腰,你可不可以帮我参谋参谋一下,看我该怎么抉择?” 身为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八卦。 蛇精难得有机会窥到真心的隐秘事,自然愿意。 金不换见二女都不理会自己了,变回老鼠,落落寡欢地从门缝下钻了出去。 原来真心在烦恼宋词现在拥有了双重身份---他既是她的大仇人,又是她救过的小可怜。 “我这还要不要嫩死他呀?”真心纠结地问蛇精。 裘细腰听了后,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渣了?跟你从前的风格差别好大啊。” “啊?我变渣了吗?” “渣,渣到没边儿!”裘细腰变回原形,缠着真心的腰身再慢慢爬到她的背上,猩红的信子在她耳旁嘶嘶吐纳,“撇开上辈子不谈,这辈子你先救了他,然后又想把他弄死,宋词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你如此玩弄。” 真心只觉一股寒气逼人,后脖子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抬手一拂,便将蛇精打落在地。 裘细腰就地一滚,变作个高鼻大眼的印度美女。 拉起拖地的沙丽做作地半遮住姣好的脸蛋儿,方才不满地瞪了真心一眼,哼声道:“在妖界,只怕唯有猫科动物会有这么变态的爱好。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金不换,他最有体会了。” 真心无视她的矫揉造作。 蛇精最爱在她面前换着花样儿幻化,难道她不知道变的模样太多,即使再美再好看,走马观花,其实让人一张脸都记不住么? 不能给人留下印象,她就变了个寂寞咯。 要不是看在是老朋友的份儿上,真心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眼睛都要遭她晃花了,省得蛇精臊皮。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找他报仇吗?那怎么行?他上辈子可狠心了,那会儿我跟他无冤又无仇,他岂非更过分?” “你总提上辈子,”裘细腰乜斜了真心一眼,把玩着长指甲,“所以你就不该拖泥带水,把这仇带到这辈子来报嘛。想想你当年怎么对待如来佛祖的?当场翻脸无情的哦。” 真心气堵,“那我也得能回到上辈子去报仇才行啊。” “反正我觉得如果宋词不知道因果,即使你把他恁死了,你心头也不会爽。” “对对,你说得太对了!细腰,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就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骨鲠在喉,原来如此。”真心咬牙切齿,“不爽,我一点儿都不爽,我一定要让他万分后悔上辈子对着我咯咯哒地叫唤了!” “这不就结了?”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总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宋词在眼前晃悠,我什么都不做?这只会让我更加不爽!” 裘细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咯。” “……”真心无语,“蠢女人,我就不该找你给我出主意。” 裘细腰阴沉地瞟她一眼,“你是很蠢咯,找我出主意,所以你先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几句话不对,两女眼见就要吵起来,那扇破窗户突然发出异响。 二女转头看去,就见金不换的尖脑袋挤了进来,跟着一个自由落体砸在地上。 真心眉毛一抖,如愿听到金不换发出吱的一声哀叫。 好家伙,他竟顾不痛,挣扎着爬起来,然后一瘸三拐地过来抓住了她的裤腿,直立起小小的身体冲她疯狂地叫。 吱吱---吱---吱吱———— 真心茫然看着。 见金不换抓扯了一阵自己的裤脚,突的以头抢地,撞了两下后小小的身体一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弓胸抱头,真心猜他可能把自己磕晕了。 这还没完,不一会儿,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跑去抱着床腿又啃又咬。 真心愕然不已:“不会是跑外面去误吃了死耗子药,他疯了吧?” “咳,没想到还有个比蝎子精更蠢的。”裘细腰一脚将金不换踢到了床底下,说:“你现在明白了吗?这世上唯有我才懂你呢。” 真心不明所以。 裘细腰已替金不换充当翻译,用着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快快,真心,我们去宋家看热闹去!昴日星官他妈老汉儿飞印度出了事,人没啦,你的宋词小少爷现在已经成了孤儿了!” 真心:“……” 原来是金不换太激动,以至于忘了幻化成人形。 金不换呆滞了下,原地一打转,变回往日美男子模样,从床底下爬出来,兴奋地补充道:“宋家现在肯定热闹得很,这种热闹我们岂能错过?” ☆、第 26 章 裘细腰和金不换仍旧变回原形,藏在真心的挎包里。 三人到的时候,宋府所在那条街几乎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街坊邻居得了消息,早一步跑来看热闹了。个个脸上喜不自胜,跟过年似的,可欢乐了。 蛇精的脑袋没身体那么长,脑子也不会绕弯,不太能理解这种情况,“死了人是件很开心的事吗?那为啥我咬了人,都没咬死呢,他们却嚎天嚎地,要哭死了?” 金不换是三人中最懂人情世故的,听了蛇精那话,在真心的包里吱吱地乱叫。 真心不耐地拍了把包包,“金不换你倒是说人话啊!” 裘细腰发出嘶嘶地娇笑。 金不换转过弯儿来,口吐人语:“仇富是人之常情啊,就这点上,妖精比人类觉悟高,我们才是真正做到了视金钱如粪土哩。” 做为一条蛇,裘细腰一向阴冷狠毒,真心觉得她刚才问那问题的时候,是她最有温情的时刻。 “就因为你没把人咬死才恸哭!你不晓得人间的医药费死贵,他们情愿被咬死,一了百了,好过拖累全家喝西北风。”真心说。 她垫脚张望了望,有些震撼,“平时不知道,这会儿才晓得我家周围居然住了这么多穷光蛋。” 裘细腰从口袋里小心谨慎地探头也瞧了眼,咂舌道:“好想知道昴日星官被这么多穷光蛋包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街坊将宋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是主力军。人群的最前面则是各路媒体,架着长筒摄像机对着宋府大门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猛拍,漂亮的女主持人手执话筒背对豪宅正在做现场报道,天上还有无人机飞来飞去……但喧宾夺主的是那些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网红,他们高举着自拍杆,嘴里说得唾沫横飞,俨然一场产品推销直播。 宋府大门前百米远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张大柱带着数十人挡在人众前维持秩序。虽凶神恶煞不住呵斥,弄得额头冒汗,却明显力不从心。 因为不少别有用心的人一直在往前挤,手里的自拍杆镜头都要怼到人家脸上去了,特别是那些花边小报的记者和网红,还故意跟保安吵架,高声嚷嚷。 有人不嫌事大报了警,警车呼啸而至,可惜都被挡在了最外围,根本拢不到边。 不过冲突也只在外围发生,垓心中的宋宅气氛凝重而肃穆。 大门口,宋词的大伯父宋贤良在主持大局。 那是个身材发福、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戴一副漆黑的墨镜,镜片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活像扑克牌里的黑桃K。他着一身扣不了扣子的同样黑不溜秋的西服套装,胸前别着一支白色的小花。 宋贤良刚刚做了场简短的现场新闻发布会,此刻正爱搭不理的接受记者采访。 陆续有政要大贾前来吊唁慰问,他便撇下媒体,迎来送往。 来宾大多数都是神秘而多金的,或坐在车里都不抛头露面,车子直接开进大门里,或者乘坐直升机而来,飞机就停在宋家的楼顶上。 每当这时候,群情激昂,大家都抬头望天上看,喁喁私语猜测着来的这位贵客可能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土豪。 真心努力挤到了最前头,四下寻了个遍,却没看到宋词---此番前来重点是来看宋词的。 又暗忖:“这么多摄像头,正是露脸的机会。自己虽然在网上已小有名气,可与大网红之间的差距还是很远。但愿路透社能把我拍到,再传到网上,然后掀起网友一阵猜测狂潮---她是宋家的什么神秘小嘉宾……不大红大紫都不行。” 真心于是大张旗鼓地挤到李卫国镇守的那一方,猫个腰就要从警戒线下钻进去。 保安队长张大柱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干什么?” 真心昂然道:“少爷此时此刻一定需要人陪伴他,我去找他说说话,安慰安慰他。” “少爷可没你这么闲,走开些,今天少惹事!” 真心又道:“那,那我来帮忙!这么多客人,端茶倒水的人够么?” “够不够都不关你的事,莫来捣乱了,赶紧走!” 李卫国额头又冒汗了,从旁说好话:“队长,不如让她去厨房帮忙烧开水吧。来了这么多人,可能送水的人手是有点缺……” 张大柱不耐烦,“要进去就动作快点,不要挡着我们工作。” 话音未落,真心已经跑进大门里了。 宋家主宅前面是一个大花园,现在全安放上了圆桌和椅子,都套上了雪白的餐布和座椅套子,桌上则摆放着白色的菊花。 不少嘉宾就在花园里闲逛,或坐或站,喁喁私语。 真心路过,隐约听到心思各异的来宾谈话--- “董事长走得匆忙,跟他谈好的合作……唉,倒霉。” “宋老大不是已经在主持工作了吗?” “难说,他那个人业务能力不行,花钱倒是很在行。唉,不行也没办法了,谁叫宋二是个短命鬼。” “不还有个小的?” “那小的能顶事?他毛都还没长齐全。我瞧着他能不能保住该他的家产都难说呢。” …… ☆、第 27 章 宋家多了许多陌生壮男,清一色着黑西装、戴黑墨镜和白手套,整得跟影视剧里的黑涩会似的,刻意摆出一张臭脸,神色倨傲,叉着手守在各个交通要道---主要是电梯口和安全楼道口,尤其不准宋家佣人上楼去。 真心招摇过市,立刻引来对方的注意。 黑衣人看人下菜,一个头目模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她,便走过来开口盘查:“做什么的?” 说是女仆太掉份儿。 真心道:“我是宋词少爷的同学。” “同学?”对方显然不信。 宋词的同学非富即贵,可她穿得很寒酸。 真心强笑道:“我成绩顶呱呱,在我们那个区是第一名,校长得知后亲自上门来邀请我免费去学校读书!” 那人这才信了,但语气仍是轻蔑,“不要乱走,冲撞了其他客人你可负不起责。那边有来宾休闲区,请往那边走。”他抬手往花园里的座椅一指。 花园里没什么热闹可看,而且身份低微的客人才给安排在花园里观礼。 真心早有准备,这回底气十足:“我给宋词送点喝的去。” 那人眉头皱了皱,还是放了行。 真心自是装模作样要去厨房里晃一圈儿的---她妈妈张淑芬是厨房里的帮佣,一大清早就来上班了,肯定知道的情况多。 没想到这一瞧,原来宋家的佣人都给赶到厨房里来了,无事可做,又不准自由走动,大家因此怨声载道。 “那个宋老大想干什么呀?这是我们少爷的家诶,怎么什么都他说了算?” “少说话多做事吧,只有这样这份工作才干得长。” “我瞧这架势不太可能,一仆不侍二主,估计过两天大家就要各奔前程喽。” 裘淑芬也是愁容满面,“哎,这可怎么办?那个宋先生真的可能会把我们辞退吗?我们要是走了,那以后谁来服侍少爷啊?他都已经习惯我们伺候了。” “这就不是该咱们操心的事情了。” 有人另起话题道:“动作好快啊,昨晚凌晨一点才出的事,今天丧事就办起来了。” “嘿,只要有钱,想办啥事办不起来?” “可是我听说下午两点就要出殡诶。” “啊?这么快?” “千真万确,我听到英国鬼佬骂娘了。他居然学会了骂娘,还连说了好几个FUCK。” 英国鬼佬就是宋府的英国管家安德烈,真心虽然没伺候宋词几天,但也知道安德烈几乎算宋家半个主人,所有下人都归他管。 “唉---,一般人家都要停丧三天,这可是自家兄弟过世啊。搞得这么仓促,好多亲戚朋友都赶不及来。” “也许做生意的人更忌讳家里死了人吧,觉得这会影响家族的财运。毕竟金钱才是实在的东西,人死又不能复生,哀悼太久也没多大意义。” “不是的,我听到的是---说是请大师算过了,今天下午两点是宜安葬的吉时。若是错过了这个时辰,就得等半年。” “哦?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 “是嘛,越有钱越偏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 …… 毒物三人组听了一耳朵。 金不换在口袋里吱吱地叫:“昴日星官被架空了,皇叔想要谋朝篡位!” 简直是令人醍醐灌顶的一句总结陈词。 真心也觉得宋词处境尴尬,想起那年他傲立云端,面目清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有点小小可怜现在的他。 跟裘淑芬聊了几句,打听到了宋词的动向,然后真心就找了个托盘,上面搁了壶柠檬水,径直往主宅去了。 那栋九重天已经是贵客云集。 灵堂就设置在一楼大堂里。 入眼满目的白。 白的花圈,白的挽联,白的人脸、菊花和水仙……哦,还是有黑的。 场中穿梭着不少着黑西装的新保安,抬头往二楼看也有,手持个对讲机煞有介事,又不是上演007---看样子,宋家真的是被那个宋贤良带着黑涩会全面接手了。 大堂左手边是一支交响乐队,正现场演奏哀乐,舒缓哀婉的靡靡之音。 正对大门是宋词父母的遗像,黑白PS合照,男的俊女的俏,特别是宋词的妈妈,笑得温柔。上面高悬的白色横幅上写着---音容犹在。相片供在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上,左右两边摆满了花圈和挽联。 正对供桌前面便是被鲜花的海洋包围在中心的棺椁。 右手边静立着排队等待要上前去吊唁的嘉宾,走在前面的人下来时就绕场半圈,将手里的白水仙和白菊花搁在棺椁上。 真心衣着随便,与大堂里衣冠楚楚的人格格不入,估计是碍着贵客多,气氛凝重,看她又拖着个盘,倒没保镖来赶她---估计都以为是哪个客人带来的不懂事的女儿。 真心也不好意思久待,踮脚张望,寻找宋词。 宋词其实就跪在遗像不远处,披麻戴孝,微垂着脑袋,安静地像根木头似的。 安德烈陪着他守在灵堂里。 一老一少跪在一起,过来一个嘉宾慰问,二人便给那人微微颔首或鞠个躬。 真心眯起眼,看到若有嘉宾话多,在身前停留时间长,宋词就会扬起脸,那上面一双红肿的眼,目中空洞,呆呆的。 真心察觉自己心脏于此时不自觉紧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 觑到一个空,后头一个嘉宾还在遗像前鞠躬,真心的胸口跳了两下,捏着托盘的手一紧,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反正意识到时,她已经小跑过去,在宋词跟前半蹲下,悄声道:“喂,你要不要喝点水?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宋词缓缓抬头看向她,待到看清楚眼前人,那一刹,他目中眼泪一滚,“真心---” 一股无比的酸楚蔓延,真心只觉得自己眼睛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阻碍快速涌出来,又涩又酸。 她努力眨了眨眼,“宋词,你……?” 她想说你想说什么啊。 谁知道宋词忽然眼睛一闭,倒向了她。 “哎哎,你怎么了?” 真心手里拖着盘子,盘子上搁着半瓶子柠檬水,又想伸手去扶宋词,手忙脚乱,水在翻腾,溅了出来。 好在安德烈及时扶住了他。 低头一看,倒在他怀里的人,小脸苍白而血色。 安德烈叹气道:“他是伤心过度,又守灵守了一整夜,撑不住了。本来大病初愈不久,身体弱……” “要不我扶他回房休息下吧,您在这里照应着?” “好,我先送你们上去。” 没叫人来帮忙,身高近两米的安德烈直接将宋词抱在怀里。 真心慌忙端着盘子跟上安德烈老头儿,一起往电梯口去。 然而还没走到电梯口,出大堂时就给人拦住了。 “宋先生有交代,今天人多嘴杂,家里宝贝多,免得给人趁乱浑水摸鱼,顺手牵羊。” 安德烈一脸激愤,“你说的什么话?你又是哪里来的狗,在这里也轮得到你发话?” 英国老头儿往日的权威犹在,呵斥声不小。本来灵堂里除了哀乐,并无人大声说话。这么突兀的一句,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连乐队也不明所以地停止了演奏,这下子更惹人张望了。 宋贤良正与个来宾低声交谈,察觉异样,扭脸扫了一眼状况,立刻快步走过来,什么话也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朝那个拦住真心的黑衣服保镖扇了出去。 啪! 墨镜都给扇飞了,摔在大理石地板上,镜片裂了。 周围人一阵吸气。 那保镖脸色紫胀,极力隐忍,交叉在身前的那双手,露出白手套一截的手腕,青筋直绷。 他低下了之前一直高昂的头颅,弯着腰道:“宋先生,对不起……” “没有眼色的东西,立刻滚出去。”宋贤良撂一下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是!”那人冲他一鞠躬,折身绕过他快步走了出去。 另有人小跑去弯腰把墨镜清理掉了,乐队指挥也赶紧将手势打起来。 哀乐重新在大堂里绕梁不绝。 宋贤良目方才扭脸,目光深沉地盯着安德烈足足有两秒钟,然后冷冷一哼,走开了。 保镖已经给安德烈让出了一条道。 英国老头儿蹙眉,回头看看宋贤良,布满了细纹的嘴角紧闭,暗叹一口气,抱着宋词进了电梯。 灵堂里的气氛恢复如初,大家仿作未见刚才那一幕,上前吊唁的吊唁,瞻仰遗容的瞻仰遗容。 场中没了至亲之人,嘉宾们改去慰问宋贤良,拍拍他的肩膀,或是握个手,道上一句:“节哀顺变。” 宋贤良面不改色:“谢谢。” ☆、第 28 章 真心陪着安德烈将宋词送回房间,放在床上,很快他就沉沉睡去了。 安德烈仔仔细细掖好被子,望着宋词眼睫下那片阴影暗自叹了口气,起身对真心道:“我还要到下面去看着点,不然少爷的家真要叫人鸠占鹊巢了。真心,这里就交给你了。少爷要是想喝水,想吃点东西的话,你及时弄给他。” “嗯嗯。”真心乖巧地答应下来。 安德烈便没再耽搁,拔腿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真心目送他到门口。 撇开老头儿那一头扎眼的灰白卷发,光看他挺拔的背影和一米九零的身高,这气场生人勿近,往常她还真不敢这么接近他。 等了一阵,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金不换立刻迫不及待地钻出了真心的口袋。 “鸠占鹊巢?那外国老头儿居然会说成语,用得还恰到好处,他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嘛。”金不换说。 真心没理他,兀自在宋词的床沿边坐下来,看着熟睡的人发呆。 他似乎在梦里都紧张呢,眉心颦蹙着,浓密的睫毛偶尔不安地轻颤一下。 想起之前在灵堂,宋词望着自己泪水涟涟,那么无助可怜的小样,真心的心情复杂。 高高在上的昴日星官,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每每想到这个画面,她应该心情巨爽无比,可是,她此刻却莫名烦躁。 真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安德烈刚才出门时难掩眉头间的忧心忡忡。 据说他自宋词出身时起就在宋家做管家了,这么多年,积威深重。那个保镖到了有名的宋家,焉能不知道安德烈的身份么?知道了还那样,可见就是狗仗人势! 不过,都一样。 安德烈也仗势。 就只是,这头仗的人不在了。 还有,尽管在宋家生活多年,安德烈毕竟只是个外人啊,连宋家的朋友都不算,他就是个下人。 宋词的大伯看着就如饿虎一般,今日在灵堂的做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要欺负个没了爹妈的孩子,在场的人可能都会在心里道一句---早料到了。 所以,以后宋词很可能没好日子过了。 所以,她心情烦躁,可能是骨子里的善良作祟了---她在为宋词担忧,她同情他了,可怜他了。 望着床上沉睡不醒的人,宋词的眼角犹有风干的泪迹。 真心不禁问---难道自己还要火上浇一瓢油,同他算前世的帐吗? 啊,算了算了,就算他是昴日星官,这仇也不报了吧。 就如同细腰说的那样,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她报了仇,能有快感吗?不会! 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到开心的,反而如鲠在喉,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就权当那个宋贤良对他的不好,便是代自己报了仇了,正好印证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仗着灵活的小身子,金不换在房间里乱蹿。一会儿爬上壁炉,一会儿钻进抽屉,一会儿又拱进衣柜,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最后累得瘫倒在墙角,抻着两只短小粉嫩的老鼠腿,不满道:“这家伙居然没在房间里偷藏零食,差评!” 斜挎在腰上的毛线口袋动了动,裘细腰也探头探脑地从袋子里钻了出来。 闻言,说:“整天就只知道吃,小心吃得胖成个球,连老鼠洞都钻不进去了。” 金不换幻化成男人,仍旧靠着墙角懒洋洋地坐在地板上。他屈起一条长腿,坏坏地笑道:“怕啥?我每天多做点剧烈运动就是了。” 真心听着他的话饱含深意,她似懂非懂。好奇想问个减肥秘方,但直觉告诉自己,别多问。 问,就是床上那点事儿。 与金不换裘细腰这俩货厮混久了后,真心觉得自己就像裹了苹果的柿子,熟得可快了。 真心瞧到裘细腰瞥了眼自己,没再搭金不换的腔,看来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裘细腰爬上蓬松的枕头,晃悠着一颗碧莹莹的三角脑袋盯着熟睡中的宋词看了一阵,说:“那个老头儿心真好,对待你家少爷跟对待亲孙子似的。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漂亮孙子,我肯定连命都愿意给他。” 金不换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没说话。 裘细腰听到,脑袋晃了晃,缩回来,身体滑到地上,变成个大美人,也在屋中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宋词的妈妈肯定留下了很多珠宝首饰,给他儿子买的东西随随便便也应该是限量款。不拿白不拿,以后这栋楼还不知道谁做主呢,不如我们趁乱摸点钻石戒指金项链的什么带走。反正丢个几件,后来的主人也不清楚数目,还不是算了。”裘细腰说。 金不换一瞬间又来劲儿了,起身加入她,“这块表好适合我。” “我瞧瞧,”裘细腰欺过去,“哇,真的好好看!我知道这个牌子,是百达裴丽的鹦鹉螺,好多贵公子都喜欢这款。嘻嘻,越看越觉得这个玫瑰金真的好配你的手。” 裘细腰指尖暗昧地摸上金不换的手腕。 金不换任由她摸,眉飞色舞道:“是吧,我从前就说过,金色很适合我了。” 真心很无语,“现在倒是拿得欢快,待会儿赃物怎么带走?你俩都还得变回原形靠我带出去呢。” 那二妖一想也是。 金不换悻悻地脱下了宋词的腕表,裘细腰也将塞进乳~沟里的一串象牙色的千眼菩提子掏了出来,随意丢弃在床头柜上。 真心看见,赶紧双手合十,默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哪里不好塞,塞那个地方,但愿菩萨保佑细腰她不要被天打雷劈了吧。 “看宋少爷这样子,只怕要睡半天呢。我们现在干嘛?好不容易混进来了,难道就缩在这个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儿吗?”裘细腰抱胸,百无聊赖地问道。 金不换道:“怎么可能?东西带不走,可是我们可以装进肚子里呀。” “啥意思?……啊,你又想吃了?吃吃吃,你就只会想到吃!” “先天不足,我能怎么办?我要也是蛇,我也能吃一顿管饱十天半个月呐,再说我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在磨牙啊。哎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只是想说,大户人家都有藏酒……” 金不换还没说完,裘细腰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走走,喝酒去!” 两只妖精兴致很高,真心原本不想去,安德烈交代她要照顾好宋词。可转念一想,以后宋词落在了他大伯手里,日子绝对过得凄惨,她算得上是大仇得报了,那是该要去庆祝一下。 好酒一般都藏在地下室的酒窖里。 真心坐主人专用电梯直达,畅通无阻。 下楼后一看,地下室干燥又宽敞,不但有酒窖,还设计得有其他娱乐设施,健身房、小影院、桌球室、室内恒温游泳池、棋牌室,一应俱全。 想想也对,光喝酒多没劲儿啊,肯定是边喝酒边看个电影,或者打几把牌、撞个桌球消遣啊。 还有个光怪陆离的房间,里面放置了老虎凳、金镣铐、镶钻的狗圈等工具。金不换一见,双目发光,吞咽着口水说:“这种地方肯定没装监控摄像头,下次找个机会来玩玩儿。” 裘细腰阴细细地媚笑。 三个人专挑古老的年份酒开瓶对吹,酒太好喝了,醇香扑鼻,真心不知不觉就喝了个酩酊大醉。 白日的喧嚣退散,入夜,无关人等早就离开了,宋家的九重天又恢复成往日那种池水般的宁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昏欲睡中的真心听到“砰”的一声滞重的闷响,被惊醒了。 金不换和裘细腰也感受到了那道震动,都撑起宿醉的身体。 地下室的声控灯已经亮了,头顶就是玻璃天窗。 这间地上室靠着这扇天窗,白天不必开灯照明。 真心顺着声音仰头看去,就见到个人形模样颜色晦暗的物体趴在天窗上正在抽搐。 她的瞳孔骤缩,站起身来。 安德烈老头儿仍穿着白日那套笔挺的灰色西装,戴着领结。此时,他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S形趴在天花板上。半边脸平整地贴着玻璃天窗,脸上的褶子已经被压平,眼睛蹬得大大的,涣散的蓝色眸子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同她死死对视。 十几秒钟后,抽搐停止。 很快,猩红的血水也在天花板上积了一滩,老头儿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全部泡在了血水里。 地下室里的真心,再看不清楚他的脸部表情。 ☆、第 29 章 “谋杀,绝对是谋杀!”金不换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 “宋家除了顶楼、六楼和二楼,其余楼层全部装的是落地窗。你说安德烈这么大高个儿的人,难道还能自己不小心翻过透气窗掉下来?透气窗要么设计得很高,接近天花板;要么门窗卡得紧,轻易推不开……” 三个人的酒都醒了。 “二楼摔下来不会这么惨的。”裘细腰插话道。 她抱着裸露的双肩不住摩挲,同样牙齿在不易察觉间打战,“我的天,这里好冷啊。” 裘细腰变的美女,穿的长A裙将脖子及以下身体部位都裹得严严实实,偏偏两条雪白的手臂和肩膀全部暴露在空气里。 地下室可能有些阴冷,但是一条蛇说冷,不是很可笑吗?真心知道裘细腰她其实是在害怕。 可能是因为蛇妖此刻是个人吧,所以才会有了人类的恐惧感。 然而让妖精们感到恐惧的,却是某个或者说某些躲藏在暗处的人类,这不是很讽刺吗? 真心浑身发寒,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她的眼睛不敢再往上看,甚至是觉得在透明的玻璃天花板下多站一刻,那些粘稠的血水就会滴落到自己的脖子里。她双腿发软,在瘫倒前快走了几步跑到墙根下扶住了墙,手指甲抠进了墙皮里而不自知。 裘细腰的话加剧了她的恐惧感,唯有靠说话分散她对天花板上趴着的安德烈的注意力。 “……顶楼是直升机停机坪,平时都锁着门,门钥匙一般由保安队长梁大柱保管着。六楼在主人卧室下面,设计了几百平的空中花园,可以走到室外。花园外围砌了墙,还安了栏杆,都有半人多高。安德烈老头儿个子高,倒是能轻易翻下来,可是他自杀的原因呢?他说了要去大堂照应,而且宋词在七楼,他去六楼干什么?今天这么混乱,难道他还有闲心去逛空中花园吗?” “所以是谋杀,绝对是谋杀啊!”金不换激动地重申道。 当然是有人害那老头儿! 真心心里也清楚得很,她说那些话,只是加强了金不换的猜测而已。 几只妖精之于人类虽说都是毒物,可也分胆大胆小,最胆小的就属老鼠精,但也属他最聪明最机灵。 “可能有人要下来查看情况,或者来收尸,来抹掉痕迹什么的。无论对方是谁,总之见到我们三个在这里,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金不换用胳膊肘撞了下两个只晓得害怕的女人,然后率先跑向电梯口。 真心和裘细腰醒过神来,慌忙跟上他。 地下室的安全通道门自外面锁住了,要出去,还是只能坐主人专用的电梯返回。 三个人钻进轿厢,金不换连续戳了好几下按钮,焦急地看着电梯门不慌不忙地关上后,他赶紧去按数字键,却发现电梯直接往上升去。 好似印证金不换刚才的话似的。 三个人顿时慌乱地互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裘细腰抱紧了双臂,蛇牙打颤:“那安老头儿若是自个儿掉下来的,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人发现得这么快。这会儿要用这部电梯的,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金不换不再说话,抖着手将所有按钮从二楼开始,全部摁亮。 他一开始打算按一楼,但是已经错过了,现在唯一的想法是---不管电梯可能在哪一层停留,只要它赶紧停下来,让他们冲出去,好过在电梯里坐以待毙! 可是,电梯仿佛失灵了似的,也可能是刚才三个人对视的那几秒钟里,有人在外面按了键,比金不换的动作提前,所以电梯一直往上升去,错过了一楼、二楼,甚至是三楼…… “天,电梯是被锁定楼层了吗?那我们岂不是自动送上门去???”金不换骇然道。 裘细腰扯住了他的手臂,“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两只妖精对视一眼,嗖的一下,同时变回了原型,然后快速攀爬进真心腰间斜挎的口袋里。 真心气得浑身发抖:“混蛋!你们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竟然丢下我一个人面对危险!” “不不,没丢下你!你是宋家的仆人,如果来了人,你还可以借此身份随机应变,可我们两个却是多出来的,没法解释,可能还会连累你。真心,你先顾眼前。放心吧,我会找机会帮你的!”金不换在口袋里吱吱叫道。 也只能如此了。 光洁可鉴的轿厢镜面将缩在角落里的真心照得无所遁形,她屏住呼吸等着电梯停下来,等着门打开。 但是电梯没停,一直往上升去。 这无疑加深了真心的恐惧,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 度秒如年中,在她闭着气都快要窒息时,电梯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还是如同先前那样,电梯门不慌不忙地、缓缓地往两边打开了。 真心瞪大了眼看着门口,身体微微前倾,已不自觉地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门缝逐渐扩大,并没有想象中的凶手和帮凶在门口守株待兔,只有天花板上的筒灯发出的强烈的白光静静地打在电梯门前的大理石地板上。 无人。 这并没有叫真心松一口气,她背部神经绷得更紧了。 走廊里没有任何声响,轿厢内外都静得针落有声。 就是这样才叫她恐慌。 杀人犯肯定藏在暗处,只要她出去,就会给她毫无预兆的致命一击---真心这样想着,龟缩在角落里动也不动,一直维持着先前那个攻击的姿势,无声地跟外面无边的寂静对峙着。 其实这段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有十秒钟,但是真心觉得有几个小时那么难熬的长。 “刚才按电梯的人可能在楼上,这层好像没人!”就在电梯门就要自动关上的时候,不知何时爬出去的金不换卡在门缝处,扭着小身体对她叫道,“快快,趁现在还没人发现你,赶紧出去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哦哦。”真心登时如释重负,慌忙扒着电梯门在它还没有完全重新打开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可是藏哪里啊?” 宋家的九重天,每层楼至少都有上千平。面积太大,又因为宋家人注重隐私,设计便像是迷宫。 真心正不知往左还是往右时,裘细腰忽的道:“是七楼诶!” 七楼,就是宋词住的那层楼。 啊,这大半天,她竟完全忘记了安德烈交代她要照顾的那个小主子。 想也未想,真心径直朝宋词的房间跑去。 金不换和裘细腰忙跟上她。 电梯出来的走廊是一条长达五十米的镜廊,在天花板上那排整齐排列的圆柱形筒灯光芒照耀下,左右两边共计一十八块巨大的深蓝色落地镜里,便映照出这样一幅诡异的不断闪动的画面---一条碧莹莹的蛇和一只不起眼的灰色老鼠,一蛇一鼠,默契地一起追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在镜廊里奔跑。 ☆、第 30 章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真心伸手进去摸了摸床单,“冷的。” “他去哪儿了?” 紧跟着进屋来的两只妖精异口同声问道。 这问题问得白目,她又怎么知道? 真心不想回答,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好比一只涨到了最大限度的气球,稍稍一戳,就能炸成无数细碎的塑料皮屑。 宋词去哪儿了? 他能去哪儿? 他是巨富家的少爷,出个门从来都是一群人伺候着。特别是管家安德烈,宋词去哪儿都有他护持左右,比宋词的父母还尽心。 真心不想去深想宋词此刻在哪儿,可能深想下去,唯一的想法是---他还活着么? 如果冲她笑得和风霁月的那个人,已与管家一样的结局,精致的五官泡在冷却的血水里……真心身不由己地、神经质地猛然打了个哆嗦。 金不换瞧见,直起身体关心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点冷。”真心慌忙搓了搓两条寒毛直竖的手臂。 “哦,这会儿外面好像在下雨了,确实有些冷。……别管那少爷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宋家才是。” “嗯。” “不坐电梯了,走楼道,安全些。” “好。” 一人和着一只老鼠、一条蛇默默退出宋词的房间。 金不换对各种住宅的结构有丰富经验,嗅觉又灵敏,一路嗅闻,边就领着真心和蛇妖径直往楼梯间跑去。 等到真心跑到安全楼道口,金不换已经在紧闭的房门下面直立起身体冲她吱吱叫。真心懂他的意思,拨开缠在门把手上的蛇精,伸手就去拉,却愣了愣。 房门纹丝不动。 真心忙加大手劲儿用力拉,房门也只是颤了两下。 “好像锁住了。”她皱眉道。 “这是安全通道,上锁了还怎么起作用?一般都不得锁啊……”金不换不可置信的说,忽的瞥到缠在门把手上的裘细腰,那双漆黑的蛇眼直愣愣地把他望着,不自觉地闭了口。再去看真心,她面色惨白,纤弱的身体在头顶筒灯下微微发着抖。金不换才察觉失言了,他这样说只会加剧两女的不安,遂改口道:“宋家这房子每层楼的面积都很大,肯定不止一个安全通道口的,我们去另一头找找看。” 扭身就往里头跑。 仗着老鼠灵活小巧的身形,金不换沿着墙根钻下爬上寻找出路。 真心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了,也已经辨不清楚东西南北,好在有金不换,她只管跟着他在迷宫里转来折去。只是在楼里转悠的时间越长,内心的不安无限在扩大---这层楼死一般的静,像一间巨大的奢华的墓室。 五六分钟后,金不换不负众望,找到了另一个安全通道口,可进出楼梯间的房门同样拉不开。 三个人心中都明白了,这很不正常,肯定是有人把生门关上了。 裘细腰害怕地钻进了真心的口袋里,她一向直接。 关键时刻,男人是主心骨。 虽然他实际上是三人中最胆小的那个物种。 “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金不换说,“没办法了,我们只好坐电梯下去。” 九重天一共有三部电梯,分别设置在餐厅入口处、娱乐区,还有一部就是靠近主人卧室的专用电梯---那部电梯之前已经试过,中间楼层都被锁住了,不会停留,要下去,估计也只会直达地下室,真心和裘细腰都不敢再坐。金不换就带着她俩往餐厅跑---半夜三更,应该不会有人待在餐厅区。 可是,餐厅那部电梯的开门按钮摁下去毫无反应,连按键上橙色的显示灯都没亮着。 这次金不换连安抚的话也未说,折身直接就往棋牌室那部电梯跑去。 找到电梯,没耐心等到真心来,他爬上搁在电梯门口那尊丰腴的维拉斯女神雕像,攀着女神腰间要落不落的裹裙,直立起小小的身体,用鼠爪子去揿按钮。 真叫人绝望,这部电梯也关了。 真心到的时候,便就只见到金不换愤怒地攒着鼠爪子,一下下砸在毫无反应的开门键上。 “算了,再去试试那部专用电梯吧。”她强作轻松道,“如果今晚命丧于此也没啥,不过就是又去投回胎而已。” 金不换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真要没啥,你抖什么?” 真心已经把鞋脱掉,只穿着双袜子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怕的是她的跑动会引来人,也因此冷得嘴唇麻木,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当然不是怕死,只是人类对于未卜的命运,无法掌控的命运,就是不由自主充满了恐惧---这是人的本能,而她现在是人。 就只还剩下最后一部电梯。 三个人愈加沉默寡言。 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也许,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可能此刻正如同在看戏一样,心情愉悦地透过监控视频看着他们在这层楼里乱闯乱蹿,就像看着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第 31 章 那部电梯在宋词的卧室附近。 过去是个Z字型走廊,一路经过健身房、书房和水吧。设计这种走廊的目的,该是为了尽可能的保证每个房间的私密性。 也因此救了真心三人的命。 真心刚穿过书房,忽的听见前面的专用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这是电梯抵达时的信号,她惊喜异常,但转瞬就意识到了不对头,跟着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差点抱在胸口的球鞋都扔了。 真心贴墙而立,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真有人自电梯里走出来了。 “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这层楼主要是宋小少爷在居住,整体是开放式的格局,房间与房间之间,有一大半不过是用蚀刻的艺术玻璃墙或者精美的屏风以及雕花镂空的木质隔断区分开。 这里就有一长排博古架,上面搁了几个青瓷花瓶做装饰。木架的这头连着书房,那头连着水吧。 金不换爬上木质隔断,再爬上灯带的吊顶,悉悉索索地向电梯间摸过去。 很快他跑回来,急叫道:“快快,是宋少爷那个大伯,快藏起来!” 真心慌忙往餐厅跑去。 九重天虽只有九层,但是好几层的层高都高,因为是楼中楼。 宋词所在这层就是个楼中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主人的卧室和供其休闲的地方,下面是餐厅,还有小厨房、小酒吧等等辅助功能区域。 空间广阔,可藏身的地方就比较多。但是,能藏下她这么个大活人的空间,自然也是最容易被搜查到的。 真心连藏了好几处,仍觉得给找到的可能性很大,急得满头大汗。 “鸡蛋不能搁一个篮子里,否则会被一锅端。” 裘细腰从她的口袋里钻出来,朝金不换看了眼,然后便快速爬上吧台,再攀上酒柜往吊顶去了。 真心知道蛇精不也是觉得她是个大活人,很容易被找到么?所以先一步逃命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之常情。 真心没怪裘细腰,也不再去管她,她瞧见了靠墙的壁炉,一猫腰就钻了进去,可觉得这藏了跟没藏有什么区别?这房间里最可能藏人的就属这儿了,待会儿宋贤良来搜查,肯定第一个往这里找! 她于是又钻出来,四下张望。 厨房狭小,还是敞开式的西式厨房,壁柜全是抽屉,没地方可藏。酒柜里倒是能藏人,可搬动里面的十来个酒瓶子费时间,而且柜门是灰玻,仔细点,会一眼就能看见玻璃橱窗内的情况……能藏身的地方一一被真心否决。 藏身灯带里的金不换低声催促道:“真心,你动作搞快点啊!” 扭头就看见裘细腰半截身体已经爬上了吊顶,正在收起蛇尾巴,忙道:“你别上来!这是白光,一照你那身体,这边吊顶会全反射出绿颜色来,你这不是明摆着叫人直接来逮我们吗?” 裘细腰没办法,不满地哼了声,然后“啪嗒”一下,掉落到提花地毯上。 “谁?”有人陡的高叫道。 三人都吓了一跳。 金不换冲弄出动静的蛇精吱吱地怒叫了两声。 裘细腰没敢再使小性子,慌忙爬到墙根去,先钻进地毯里藏了起来。 真心听见了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 脚步声单调,说明只有一个人。 声音有些滞重,显然来者不是身材高大就是吨位很大,是宋贤良无疑了。 真心闭上眼,就想要不管不顾往壁炉里一钻,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抚在脸上,她猛的打了个哆嗦,睁开眼来,就见巨大的落地玻璃墙两旁、那从天花板直垂到地板上的三层大窗帘正在微微地荡漾。 有风钻进室内,那边一定开了透气窗。 真心慌忙跑过去,揪着窗帘布闪身往内一钻,果见厚重的窗帘后面有扇半开的透气窗,洞开的窗口有约莫一平米。 这个空间足够了。 真心将鞋扔到窗外,摇了下窗子,是固定好了的。 窗框很结实,玻璃也很厚。 宋家所用的东西,品质完全不用怀疑。 因为七楼的楼层高,落地窗巨大,自然这扇透气窗也不小,足有一米五高的样子。 事不宜迟,真心立刻攀着不过三十公分宽度的窗台,小心翼翼地将上半身探了出去。 “宋词,是你吗?”宋贤良探询的声音近了,他迟疑地找过来了。 真心胸口狂跳,浑身发抖。 好在窗帘布是三层,除了最里面是一层轻薄的白纱,外面两层都很厚,遮住了五分之四的窗口。真心身材苗条,她又已经攀上了窗台,弄出的动作并不引人注意。 紧张不已中,真心一面透过飘忽不定的窗帘观察着房间里的动静,一面伸长手臂去勾上面的窗框。 外面的夜风呼呼吹来,吹乱了她的马尾,也淹没了她弄出来的悉索声。 勾了两下,上面的窗框没勾到。 只因手臂太短,而窗户太高。 真心放下手臂,扭头往下看了一眼。 这位置离地面近六十米高,下面的后花园此刻在她的眼里只有巴掌大小。还有园子里的景观灯,细雨蒙蒙中,散发着一簇一簇小小的光芒,如风中之烛。 如果,如果她一不小心倒栽下去,她就是第二个安德烈了。 真心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探出去更多,手臂努力伸长,再度去够上面的窗框。 空气中胡乱抓了两下,仍旧没抓到,想自暴自弃了,干脆就坐在这个窗台上,反正藏哪儿都可能暴露,不如祈祷宋贤良不会来掀窗帘看。 手臂举得酸了,正要放下来,忽觉自己的手被一把抓住,刺骨的寒意自手上迅速侵入五脏六腑。 真心一惊,慌忙仰头看去。 遍寻不见的宋词,正颤巍巍地站在透气窗逼仄的窗框上,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一只手死死抠着上面那层楼的落地窗外突出的金属结构。 她在看宋词,宋词也无声地正看着她。 他低着头,因为抓着她的手,他因此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弯着腰身,清冷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真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宋词一直躲在这里,那她之前在屋里同金不换和裘细腰的对话肯定尽入了他的耳。他怎么看她?他是不是怕她,所以一直都没有出声唤她?他此刻又来抓她的手是什么意思? 真心心虚地移开视线,她看见了宋词踩在窗框上的脚,也只穿了双袜子,白色的,已经被雨水濡湿了,她已经看见白袜子上有明显的暗色的污迹。 他的脸色好白。 像石灰涂抹的墙,没有血色和生气。 还有他的手,好冰啊,真心觉得自己的手正被一坨冰块包住,渐渐在失去知觉。 他一定在这里躲藏了很久,手才可能被冻成这样子。 宋词没穿外套,还是之前她扶他躺在床上时穿的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这说明他出来得很匆忙。 他一定知道他出不去九重天,楼下都是宋贤良带来的人,他自家的保安被远远地赶到了大门外去看守,佣人早下班走了,安德烈又……可是,他能在这里躲得了多久呢?对他好的人都不在了。 他又正处在丧亲之痛中。 …… “宋词,你躲哪儿了?真调皮呢。快出来,跟大伯聊聊天,大伯也睡不着觉呐。”宋贤良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真心惊回神,冲宋词龇了龇白森森的牙齿,恶狠狠地悄声道:“把我拉上去,千万别放手哦,否则我就拖着你一起摔下去!” 不管现在他如何看待自己,保命要紧。 威胁完,真心便反抓住宋词的手扯了扯,感觉他抓得更用力了,于是抓着他一鼓作气攀上窗台,再爬上了窗框。然后同宋词那样,真心伸手死死扣住上面那层楼的落地窗外突的金属部件稳住身体,方才暂时舒了口气。 这扇透气窗不过一米宽,同时站两个人刚刚好,还得是前胸贴后背的那种站法。 真心努力忽视掉身后的宋词夹在冰冷的雨丝里呼出的温热气息,腾出一只手去轻轻拨了拨窗帘,令帘子斜开一条缝隙。 她趴在落地窗上,眼睛凑过去正要偷窥屋内的情形,不意身后的人忽然向她紧贴过来。 宋词的唇贴着她的耳朵,“我会保护你的,真心,只要你抓着我别放手。” ☆、第 32 章 真心努力将心思转移到室内。 宋贤良找过来了,他的说话声听得越来越清晰。 “宋词?宋词?” 站在透气窗窗框上的真心,透过一线开的窗帘,看见宋贤良出现在了楼梯口,对着下面喊了两嗓子。 “别怕,是大伯,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偌大的空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自半敞的透气窗钻进来的夜风撩动窗帘,默默地回应他。 宋贤良趴在栏杆上神经质地笑了下,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小畜生,别躲了,你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他步下楼梯,开始四处搜索。 “我已经把所有楼层的通道门都锁上了,我知道你还在这里的。你出来吧,跟大伯聊聊天,我们聊聊你今后的生活安排,还有学习。你想出国去吗?我觉得泰国很适合你这种漂亮的男孩子呢。” “其实侄儿啊,痛痛快快地追着你爸妈去了,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你活着只会更痛苦,相信我说的话。” 吧台下面的柜子门被宋贤良全部打开了,壁炉里面也探进去左右都瞧了瞧,还有墙角的花瓶,被他撂倒在地毯上。 “调虎离山?呵,小小年纪,很聪明呀,我以前竟没看出你小子脑袋瓜子如此灵光。故意让几部电梯都动起来,试图瞒天过海。大伯我确实也上了你的当,追了下去,不过好在我及时醒悟过来。我知道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所以你仍旧待在这层楼里的。” “小乖乖,你逃不掉了,所有的电梯和安全通道门都被我锁了,大伯我要来个瓮中捉鳖。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否则的话……嗯?” 宋贤良正在检查酒柜,当然啥也找不到。他就从柜子里挑了瓶红酒,又拿了个高脚杯出来,看起来兴致很高,准备在这里痛饮一番。 身后是吧台。 红酒和杯子搁在吧台上,他弯腰正要去拉抽屉找开瓶器,忽的看见光洁的黑色玻璃台面上,清晰地映出了头顶上一只在灯带里探头探脑的老鼠。 “哪里来的臭老鼠?!” 宋贤良怒气暴涨,陡然从腰间掏了把手枪出来,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他抬手就朝天花板蹦了一枪!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又猛烈,所有人都吓到了。 金不换吱吱叫着沿着灯带抱头鼠窜。 宋贤良今晚杀了人,心头装着鬼,一有风吹草动就发作了,反应才会这么大。他还追着金不换又补了两枪,骂骂咧咧,连畜生都不肯放过。 灯带因此被打穿了个好几个洞,吊顶的碎屑扑簌簌往下掉。 天花板的中间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灯饰是由几百片枫叶状的玻璃薄片组成。这些橙色的叶片在上千颗水晶的照射下,仿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受刚才那阵枪击的冲击,硕大的枫叶水晶灯晃了晃,叶片和水滴形的晶粒互相碰撞,发出一连串环佩叮当的清脆响声,竟煞是好听。 真心看见,在那团璀璨的白色和迷人的橙色交织的光芒里,隐隐有几缕黯淡的绿色夹在其中---裘细腰那条碧莹莹的细长身子正缠在吊灯的一根金属弯钩上。 宋贤良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踏上台阶的步子收回来,仰头望天花板看了看。 然后,他慢慢又走下来了。 手里装了消~音器的枪,长长的枪管前端,那黑乎乎的洞口,有一缕几不可见的细弱的白烟在空气里无声地跳着妖娆的舞蹈。 什么也没发现,宋贤良的目光收回来,视线像一条蛇,开始环视整个大厅。 窒息的感觉蔓延开来,因为他的目光幽幽地一一掠过酒柜、厨房、餐桌、沙发后,转向了落地玻璃墙。 真心蓦的觉得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宋词也不好受。 在宋贤良的视线就要落到玻璃墙时,真心和宋词惊惶不安,同时往旁边侧身让了让,以避免被他看清楚窗外有人。 两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身高一六二,一个身高有一七八,少说两百斤是有的。这个重量,加上二人同时动作,以至于那扇娇弱的透气窗发出了一道滞重的嘎吱声响。 像脚踩在雪地里。 虽然被窗帘挡了一挡,可在这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大厅里,清晰地传入到了宋贤良的耳朵。 “谁?!” 宋贤良的视线本来已经扫过落地窗,闻声,又调转回来,阴狠的目光闪了闪。 他又扯了个神经质的笑,“是宋词吗?” 说着话,他扭了扭脖子,然后将手里的枪对准了窗帘---唯有这里有可能藏人,这根本不用猜---然后慢慢朝这边走过来了。 真心浑身颤栗。 她知道宋词也不好过,也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因为他始终搂着她肩膀的左手不自觉抠紧了,疼得她额头冷汗淋漓。 “鸡蛋不能搁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会被一锅端。” 真心想起细腰的话,看着宋贤良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儿上涌。 两个人的身体明显都抖了起来,透气窗因此又发出了哳哑的吱嘎声,好像它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恐惧。 真心深吸口气,然后一闭眼,突然出手,一把狠狠地将宋词推了下去。 “啊!” 宋词万料不到真心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本能地惊呼出口。 “宋词?!” 宋贤良听见了,跑过来,一把掀开窗帘,趴在敞开的透气窗窗口探头往下看。 半空中有团黑影正在直线下坠。 在楼下几层灯光的投射下,影子时隐时现,现出来时,明显看得出是个人形物体。 他仓皇的脸一次次掠过亮着灯的楼层,白得胜雪。 须臾,宋词喊出的虚弱的“救命”两字终是传了上来。 宋贤良再无疑虑,呵呵的笑了下。 真心看见他的脸色十分愉悦,如沐春风。 一颗心如油煎如火燎,真心不敢再往下看,她的手指甲已经抠断了。要再过两秒,她想她就压不住身体的颤抖,然后宋贤良听到头顶上的动静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再然后一举枪就蹦了她……隐约中,她终于听到了翅膀奋力振动的声音,方才长舒了口气。 “阿弥陀佛,昴日鸡,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自救的!” 过了会儿,就见暗夜里一只大鸟逆势飞了上来,黑乎乎一团,在雨丝中遥遥地绕着七楼盘旋,发出哀哀的咕咕叫。 前一刻真心身为人的良心在煎熬,后一刻她就恨得磨牙。 他这是找死还是故意来暴露她的??? 宋贤良自然也看见了,喃喃的啐道:“哪里来的鸟?什么东西?……乌鸦?死畜生,你冲哪里叫唤不好,冲我叫?晦气!” 宋家的九重天是数一数二的豪宅,宋贤良今晚干了坏事,本来就疑神疑鬼,如今接连不可思议地看见了两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畜生,他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即炸,登时就气急败坏地朝空中放了好几枪。 嘭!嘭!嘭!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像打的屁响。 猫头鹰咕咕凄厉地叫了两声,这才不舍地扇动翅膀,没入了夜色里。 宋贤良等了一阵,不见那只鸟飞回来,方悻悻地离开了窗口。 真心看见他一身轻松地往上面去了。 但是她自己一点没觉得轻松。 这个夜仿佛成了永夜,她一直没有看到黎明的鱼肚白翻起来。 真心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她冻得打摆子。宋贤良离开后,她的摆子打得越来越厉害。 这是秋天,此刻秋雨又正绵绵的下。 但也有可能她是被吓出来的后遗症开始发作了。 前世虽是个妖精,可现在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少不经事的小姑娘,人类的恐惧无限笼罩着她。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抠着上面窗框的手指麻木了,没知觉了,手不听使唤,收不回来了。 她一点也不敢动。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到天亮,到时候佣人要来上班,保安会在花园里巡视一遍,几十号人呢,够多了。还有,地下室天窗上的安德烈也要想法子让人发现,看宋贤良会怎么给外人交代……说不定警察、网红、记者都会来。到时候趁着人多嘴杂,她才方便混下去。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没想到离开的宋贤良很快又出现在了楼梯口。 真心一颗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儿。 难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还藏了个人么? 裘细腰也从枫叶水晶灯里将一颗蛇脑袋小心翼翼探出来,担忧地望着她这边。 真心瞪大了眼,心如死灰地看着宋贤良快步走到她藏身的换气窗口,正想着干脆跳进去同他拼命,也许能换得一线生机。 却见,他从大衣里面,将腋下夹着个木盒子搁在窗台上。 盒子有文具盒大小,被他打开,真心霎时看见了满满一盒黄金钻石首饰,即使背着光,也掩不住其灼灼的珠光宝气。 宋贤良掏出了手机,一边打电话,“梁大柱吗?你马上报警叫警察来……家里被偷了,小偷是安德烈……安德烈试图逃走时,被宋词发现,二人发生扭打,安德烈摔下楼去了,宋词也……我没看得太清楚,你们赶紧在楼下找找看……嗯,当然要叫救护车来。” 一壁,他一把把抓起盒中的首饰毫不在意地往窗外丢了下去,真心在其中还看见了宋词那串黝黑的千眼佛珠,最后他连盒子也扔了下去。 真心想起来,这个位置下面不正好是地下酒窖的玻璃天窗么? 五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 ☆、第 33 章 真心逃出宋家,惊心动魄的一夜虽然已过去,可她仿若去地府里走了一遭似的,没死也只剩半条命了,缓了一个星期才缓过劲儿来。 金不换和裘细腰也没好到哪里去。 “臭老鼠,你那晚的表现也太丢妖界的脸了吧?”裘细腰幸灾乐祸的调侃说。 她天性冷漠。 另一个又天生胆小。 “怎么不反省下你自己的表现呢?我至少还跟宋贤良正面对决过,你呢?”金不换慵懒地躺在真心脚边,丢了花生米入喉,嗤道:“说好了咱仨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可我当时差点没命的时候,你裘细腰又在哪里?” “咳,还不是咱们离开妖界太久,吸了太多人界的烟火气给整的。你说是吧,真心?”裘细腰讪讪地撞了下真心的肩膀。 真心瞪她一眼,“起这种无聊的话题,你活该下不来台。” 三人现在已经有力气重新关注阳间事了,这一看人间呐,纷纷感叹,“还是人间的世界精彩,想不留恋都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三个人正在看新闻。 娱乐版头条。 全民吃瓜看热闹中---宋家的争产大戏轰轰烈烈的开演了,剧情一波三折,精彩纷呈。 现在几乎所有平台,不管是面向中老年的严肃的传统电视媒体,还是以娱乐至死为己任的年轻人受众为主的网络视频平台,都在直播宋家的争产大戏。 更有无数娱乐小报记者和网红穷尽脑汁去深挖细挖宋家的隐秘事。 要不是真心住在楼顶,这段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能她也会被无孔不钻的直播平台博主,以她是宋家的邻居为噱头,拉进直播间开八卦了---真心母女住的这栋楼就有不少邻居去赚这种外快。 密集的火力下,原先高大上的神秘的宋家,因此剥下了华丽的外衣。 这让普通老百姓一看,只觉得跟自家里那点破事一模一样,登时激动了,讨论得非常热烈。 甚至有热心市民给政府部门打电话,发表自己对于如何合理分配遗产、以解决家庭矛盾的看法和建议。 “笑死人了,给市长打电话这种事情都干得出,哈哈哈哈。” “不奇怪,家庭纠纷嘛,一般都是打这几个电话,市长热线、妇联、居委会或者街道办事处。”真心掰着手指头说。 “可是这关他们什么事情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咸吃萝卜淡操心。” “所以说叫热心市民啊,你听刚才节目里那个采访的记者和主持人都用的这个称呼啊。” “哈哈哈哈。” 因为三人都是亲历者,因此对于新闻中由宋家人透露出来的内容不屑一顾,倒是对事件外的老百姓干的事情津津乐道。 “这也就是现在的编剧能够编出来的水平,太假。” 新闻中,大众所看到的--- 先是宋家老大宋贤良最先出来开新闻发布会,同那晚一样的说辞,他说管家安德烈趁宋家举行丧仪的当晚偷盗宋家价值不菲的珠宝,被自己的侄儿宋词发现,二人发生扭打,然后一死一失踪……说了一大堆,声情并茂,不住抹泪哽咽,意图一锤定音,先入为主,叫观众认定安德烈的死是死有余辜,而失踪的宋词可能被暗害了。 真心三人很清楚,宋贤良非要说失踪的宋词已被害,目的当然是直指宋词家的财产。 虽说现场只有安德烈一个人的尸体,可宋词既然没找到,很可能两种情况,一是被安德烈埋尸他处,二是有可能有其他尚未被揪出来的窃贼暗害了。 因为宋贤良明显的诱导说法是----二弟一家对安德烈很信任,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他打理,如果在家主尸骨未寒之际都能监守自盗,那他肯定平时没少干过这种顺手牵手的事情。上梁不正下梁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负责招进来的人能是好货? 所以宋家原来的佣人、保安和司机尽皆被他辞退,一个不留。 此事累及真心一家。 张淑芬和李卫国突然双双失业,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二人又打算买房子结婚,着急上火,愁眉不展,如今天天在外面跑工作呢。 可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再咽得下糟糠白菜? 宋家的工作清闲,体面,工资高,二人心里比着这个标准去找下一份工作,一开始仍旧是往富人区去找机会,可这种好机会一般都是熟人一个带一个的。没人引荐,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再说富人家挑人是要调查身份背景的,一听在宋家工作过,直接拒绝了,就是被宋贤良那番话给吓的。 两人只得将标准一降再降,但是快要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工作仍是一点着落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张淑芬早把真心忘一边儿,真心倒乐得自在,成日同金不换和裘细腰看电视吃瓜。 转天,跑出来个宋词的姑姑,叫宋雪琴的富态女人,在宋家排行老三,也召开盛大的新闻发布会,话里话外暗示说二哥二嫂死得蹊跷,她要追查到底。 宋贤良和宋雪琴兄妹俩因此开始了在媒体面前打嘴仗。 再来,警方迟迟没对宋家的事情出个调查结果,但种种迹象表明,貌似受到了宋贤良和宋雪琴两方的施压,一个要求其宣告失踪超过三天的宋词已不在世上,至少警方能出个文件,好令他能名正言顺地掌控宋氏航母;一个则坚持要求必须找到宋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方都善于打感情牌,一个说宋氏财团数万员工嗷嗷待哺,不能长期没有掌舵人,否则企业垮掉,员工失业,社会稳定失衡,连当地政府的经济也将大受打击。一个说钱财乃是身外物,人才是最重要的。 真心三人看热闹看到这里时,叹为观止。 来来回回,宋氏兄妹以新闻发布会的方式隔空吵了也快一个月,隔三差五就在媒体面前露个面。最后吵不出个结果,而警方顶着巨大压力不敢轻易动作,于是各自都不再寄希望于警方了,都撂出话来说,已经请到了世界顶尖律师要直接打宋老二的遗产分配官司了。 才一个月就要打官司了。 宋家这出争产大戏的节奏太快,真心三人都表示不能移开电视机半分钟,不然就跟不上剧情了。 此刻电视上正在播放宋雪琴那边请到的律师的影像资料,主持人激动地介绍着这位来自英国的女性律师亮眼的履历。 “我们要不要来赌一把,看宋贤良和宋雪琴,谁会分得大头?”金不换笑嘻嘻道。 裘细腰不解道:“难道不该是两人平分吗?” 真心不清楚宋词的现状,但看新闻他一直没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那天晚上,他可能还是中了枪。 活该! 本来你有一线生机的,飞得又飞回来挨枪子儿。 哎,真是便宜他了。 可惜了这一世有机会报仇,却叫自己放过了。 听到那两只妖精的谈话,真心回神道:“宋家除了他俩,就没其他能分一杯羹的合法的财产继承人了吗?” 金不换陶醉地品着红酒,用戏谑的口吻说:“宋老二全家都死绝了,按照分配顺位,就该他俩了。即使还有,那也是往后排了。不过你觉得宋家这俩兄妹如狼似虎,还能让其他宋家人来掺和一脚?” “也对啊。” 电视新闻里,画面切换到记者在大街上随机采访路人,问对其他两房争产官司谁输谁赢的看法。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 真心和裘细腰两个歪坐在沙发里,翘脚在茶几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电视机看记者采访路人。 听到房门被叩响,真心就蹬了一脚躺在她脚边的金不换,“去开门。” ☆、第 34 章 金不换就懒洋洋地起身,眼睛还盯着电视里的记者采访,懒洋洋地去拉开了房门。 有人等不及房门完全敞开,一闪身就钻进屋内。 金不换愣了下,随即怒了,嚷嚷道:“诶,你谁呀?” 那两女人闻言都转过眼来。 不请自入者一身黑,特别是上身,他穿了件黑色的帽子衫,把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进屋后立刻就将帽子掀了,露出了宋词的峻眉俊颜。 真心三个登时脸色僵了,大眼儿瞪小眼儿。 先说说真心这屋中的布置,已被老鼠精和蛇妖整得跟宋词那间豪华卧室一模一样。 按说触景那个啥的,那天晚上的经历不是叫真心很久才活过来么?现在却将自己置身在可能是杀人现场的环境中,不会瘆得慌么? 但晓得么? 这三只既然是出名的毒物,肯定是有点与众不同的。 不同在哪里?心理有点变态。 三人一致的想法是---要克服恐惧,就要直面恐惧。 强逼自己待在曾让自己感到恐惧的环境中,待习惯了,并且时常复盘一下那晚上的经历,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肯定就能临危不惧了。 这以毒攻毒之法,真唯有这三只变态的毒物才想得出来。 再来说说真心三个,劫后余生后就开始了逃出生天的狂欢,用仨儿的话就是补偿那天晚上遭的罪。加上张淑芬数日没上顶楼来管真心了,所以这些日子三个人玩儿得有些忘形,完全忘了避忌。 真心刚才叫金不换去开门,她没意识过来,然后金不换老老实实去开门,他也没意识过来,等到宋词出现,醒觉了,咋整?自然就变成了一时间的大眼儿瞪小眼儿了。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裘细腰。 今日细腰幻化的是杨贵妃,她完全照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模样变的---挽了个高髻,着一袭华丽浓艳的拖地锦缎长裙,半掩的浑圆气势汹汹,身材丰腴而肌肤莹白。 看见宋词,愣了两秒,随即,她突然一扬广袖。 真心这间奢华而肖似宋词卧室的房间,顷刻间变回了它原本简陋粗糙的铝皮盒子样。 屋内静得针落有声,真心大气都不敢出了。 但一秒后裘细腰又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她弄巧成拙了,慌忙又将广袖扬回来,房间再度变成宋词的卧室。 “……”真心抬手遮住眼。 从不知道细腰能蠢成这样。 裘细腰暗道声糟,她好像弄弄弄……这回是真正的弄巧成拙了。 变来变去,分明就是带着点挑衅的施展。 蛇妖尴尬无比,假意抚弄耳发,背过身去悻悻道:“哈哈,幻觉,幻觉,都是幻觉。” 再讲,宋词直接不请自入,而蛇妖搞这一出的时候,金不换才后知后觉宋词是只猫头鹰,乃是自己的天敌啊。裘细腰她那话尚未落音,金不换吱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变成老鼠,蹿进了床底下。 真心咽了口唾沫,讪笑着冲宋词挥挥手道:“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宋词清凌凌地看了她一眼,回身将房门关好,再转过身来,严肃地点点头,说:“你不必紧张,我知道是幻觉。” “……”真心呆了呆。 金不换从床底下探出头来,一双贼溜溜的鼠眼审视地睇着宋词。 裘细腰也转过身来,流光溢彩的美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三个人都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位宋少爷今时不同往日,好沉着,还能配合他们将冷笑话讲得这么认真。 墙上的电视机没关,演播厅中,几个衣冠楚楚法律界专家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正口若悬河地讨论着宋家这场遗产争夺官司要如何打,画面突然硬生生被切换,跳出个端庄秀丽的女主持人,脸带笑意,声音中透着激动:“本台记者刚刚自现场发回的报道,宋氏财团有了新动向!今天上午十点半,宋老太爷突然带着律师出现在宋家老三的记者招待会现场……” 听到这话,屋里的人不由自主都把目光转向屏幕。 只见切播到现场的画面里,无数的镜头和攒动的人头蜂拥至门口。 “让一让!让一让!” 拥挤的人群和镜头不断往后退去,先进来几个安保模样的人将门口清理出来一条过道,然后出现了一位坐在轮椅里的老头儿,紧裹着黑色棉大衣,白发稀疏,掩嘴在咳嗽。双手干枯,瘦削如柴,搁在脚踏板上的双腿也微微的在打抖。 身后一名着粉色制服的女护士负责推着椅子,旁边跟着个白衣大夫,时不时帮老头子拢一拢大衣。再来就是夹着公文包的男子,目光犀利,面无表情。一行四人在拥挤的人群里艰难前行。 走到屋中央时,那不住咳嗽的老头儿放开了手。 镜头拉近,真心看见他一脸老人斑,鼻歪嘴斜,嘴唇有点哆嗦。 这模样,显见已是半只脚都踩进黄土的人了。 “爸!”远远的那边主席台前的宋雪琴,这时候皱眉几不耐烦的喊了声,一锤定音。 全场登时哗然。 “几乎有十来年不曾有宋老太爷的消息了吧,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宋氏财团会何去何从,我们将第一时间为大家送来前线最新的报道。”前方记者在画外音里说。 随即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同其他几百个媒体记者一样,将话筒努力往前递,试图成为第一个采访到老爷子的媒体。 争产大戏瞬间被推入高潮。 现场也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很多人低声议论的声音也通过媒体直播的话筒传到了屋中几人的耳朵里。 “按照法律规定,宋老太爷可是排在第一顺位的遗产继承人啊,这下没宋贤良和宋雪琴什么事了。他俩好可笑,白辛苦一场。” “是啊,这下才是真正精彩了。” “可惜他这么老了,又全身都是病,还有福享么?宋老二家的财产一样会落到宋老大和宋老三手里,这是迟早的事儿。” …… 会场因为这位突然出现的重要人物引起了好大一阵子骚乱,宋老太爷几度努力抬手 想让现场安静,但都徒劳无功。 安保人员嚎了好几嗓子,同样毫无效果。 很快,宋贤良闻风赶到会场。 门口再度引起了一阵骚乱,不过场面终于因他而安静了下来。 真心暗暗赞叹这个频道的前方摄像师一定是拍大电影的水平,立刻拉近镜头,直面宋贤良的一举一动,还是特写,其他人都成了可有可无的配角儿。 只见他扯了扯领带,阴狠的眼环视一圈,几百人的会场霎时安静如鸡,还默默为他让出过道。他这才走上前去,盯着轮椅里的老人,木无表情道:“老头子,你怎么……” 老太爷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一出口,掷地有声:“我怎么还活着,是吗?” 宋贤良滞了一滞,倨傲道:“不敢,我怎么会这么对爸爸说话呢?” “哼!你们一个二个不孝子,把我远远扔到国外就不管了,好几年都不来看我一眼,当我已经死了是吗?” “不,不是的……爸,我实在是太忙了。我连家都很少回,老婆孩子我还不是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去看上几眼。”宋贤良强笑道,“……瑞士是世界上公认最适合养老的国家,风景优美,空气没有污染,你待在那里对你的身体才好。” “把你送到瑞士是我和二弟一起商量决定的,你待的那个疗养院还是我亲自前往考察,我自己满意了,这才送了你去。怎么就是不管你了?爸,你那话可有失偏颇,儿子不服。”他讨巧地说道。 “哼!”宋老太爷开始怒叱他动作太快,自己都没能看到二儿子和二儿媳最后一眼,所有的都烧光了,“你连他们已经离开人世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你这狼心狗肺的死东西!” 老头儿一只枯瘦的手猛拍着轮椅的把手,咳嗽急促起来,破风箱似的,里面夹着咳痰的翁鸣声。 因为情绪激动,他不止咳,还粗气直喘,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现场记者的镜头趁此闪个不停。 宋贤良冷漠地立在隔着轮椅五六步之远,始终没有近前,神色不耐,目中隐有嫌恶。 旁边的医生弯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头子闭眼点点头,不再发怒,情绪便渐渐稳定了。 宋贤良微低着眼,面色阴寒:“爸,这些话,你就不能回家再跟我说吗?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何必呢?再说儿子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整个宋氏着想?二弟一家,人已经离世,再大张旗鼓,你是想宋家的股票跌入深渊,是不是?宋氏可是你一手创办的啊。” “你少跟我股票的事!”老爷子又激动起来。 宋贤良脸皮扭曲,隐忍着没再做徒劳的解释。 被遗忘许久的宋雪琴这时候拨开人众扑倒在宋老太爷跟前,“爸!”一声哭嚎,开始细数:“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哥他有多跋扈,多嚣张?二哥二嫂他们死得好蹊跷,坐了这么多次飞机都没事,偏偏他去了二哥的公司后,二哥他们一家坐飞机就开始频繁出事了,您不觉得奇怪吗?还有我那可怜的侄儿啊,他也死……” 哭戏到一半,想起来宋词是死是活尚无定论,之前的台词说得顺口,差点闹笑话。 宋雪琴及时刹车,干嚎道:“宋词小侄儿如今生死不知……爸,二哥二嫂一家家破人亡,肯定跟大哥脱不了干系,您一定要……” 宋老爷子不咸不淡打断道:“饭可以乱吃,话就不要乱说了。” 这话也一锤定音。 相机镜头又疯狂闪烁。 宋贤良目中闪过喜色,急忙接住话茬儿:“妹子,听我一句劝,找医生给你看看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可是听妹夫说,你这几年越来越疯了!” 这时候觉得老头儿还算有可取之处了,宋贤良神情舒展,大步上前,“爸,这里人多,空气污浊,我这就送你回家去吧。” “等等,我还有要紧事没办呢。” 所有人都愣了愣。 “什么要紧事?”宋贤良隐隐不安。 宋雪琴也从地上爬起来,扭着眉头看着老爷子。 老头儿回头冲那个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男子微微点了下头。 镜头转向。 男子走到前面来,冲在场的人微笑了下。 现场的媒体人嗡嗡的交头接耳起来。 看他的穿着,答案呼之欲出了。 宋老爷子也没让人等太久,他今日已经透支了太多精力,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此事须得尽快做了。 他捂嘴咳了几声,躺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缓缓道:“按照法律规定,老二离世,我同我的孙子宋词都是第一顺位的财产继承人,他在前,我在后。不过我孙子宋词目前失踪还未找的,而且他现年只有十五岁,属于未成年,而我是他的第一监护人。按照法律规定,监护人有权为了被监护人的利益为其处理财产。也即是说,无论如何,我都有权处理我家老二的所有财产。现在,请律师宣布我立的遗嘱。” 现场再度一片哗然。 ☆、第 35 章 宋贤良脸色铁青。 死老头子谁也不通知就直接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显然,遗嘱的内容肯定不会对自己有力的。加上他往日对老头子不闻不问,现在也根本没指望臭老头儿会偏爱他。 如果叫遗产分配方案公之于众,再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宋贤良试图挽回,语气极尽平和轻柔,带着卑微的讨好,“爸,这种事情您不该先跟我们商量了再公布吗?来日方长,何必急在这一时?” 宋雪琴此时同宋贤良一样的想法,心中着急得不行,也道:“爸爸,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都不跟我和大哥先知会一声。您又不是只有二哥一个儿子,我们也是您的亲骨肉诶。” 两兄妹吵架吵了这么久,为了分别人家的钱反目成仇,仇视到几乎不共戴天,此刻紧密团结在一起。 “咳咳,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咳,虽然是这样,当年分家的时候,我没有重男轻女,咳咳……你们三兄妹是平均分配的财产,我辛苦大半辈子赚的钱全给了你们,够对得起你俩了。咳咳,我现在,咳,我现在只是在帮我的孙子处理属于他的财产,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老头子边咳,边费力地驳斥道。 “怎么就没资格了?爸,我们也是宋词的监护人啊!” “那也得等我死了你们才够格!” “爸---”宋贤良隐忍地低声下气地喊了声,冷静了约半分钟,苦口婆心:“您这么大把年纪,出行都得靠轮椅,还三天两头就要进重症监护室的人,真的有资格做宋词的监护人么?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吧,安心养病……” “哟,你跟我扯我的身体?我身体不好,是得了老年痴呆,脑子不清楚了吗?法律哪一条规定了行动不便的人就不能担任监护人的?咳咳,咳咳,……再说,我又不是要伴着宋词他长大成人,我就是未雨绸缪提早帮他把财产妥妥当当的安排好。” 当然是这个理由! 所以他才会极力阻止死老头儿公开遗嘱啊。 米已成粥,那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爸!” 老头子油盐不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贤良五脏六肺里一股滔天的怒气恨意没处发泄,憋得他脸色紫胀。 “宋词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如果他还在世上,你早早立了遗嘱,却违背他的意愿……”宋贤良垂死挣扎。 宋老太爷半阖着一双迟暮的眼,费力地摆摆手,“我的遗嘱肯定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的利益着想,咳咳,不然……咳咳,不然法律上也做不了数。” 宋贤良的心往下沉,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他可能一杯羹都分不到。 “那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他终于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宋词死了,遗产就归老头子继承。老头子病入膏肓,命不长了,但是……就算是他明天就会死,宋贤良也不愿多等这一天。 所谓夜长梦多。 他阴鹜的眼死死盯着老头子哆嗦的嘴唇,恨不能将心中所想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他的舌头上。 宋老太爷长叹口气,低低道:“老大,你别犟了,咳咳,宋词是死是活,老二的财产都归我所有。除非我和宋词都死了,才轮得到你头上。你且等等吧。” 宋贤良:“……” 宋雪琴听老头子压根儿没提到自己,嘟起嘴不满地咕哝:“爸,你说这样的话好伤一家人的感情……” 老头子疲惫道:“其实遗书已经经过了公正,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所有你们说再多也没用的。” “……”宋贤良宋雪琴登时如堕冰窖,愣愣地听着老头儿继续道:“本来不在媒体面前公布也没关系的,不过我看你们争来争去,那才伤一家人的感情,我才有此一举,为的是好叫你们早点停止闹剧。” 宋老太爷再度去看了眼律师,颔首道:“高律师,你不用管其他人了,这就开始吧。……你俩也别再打岔了,听律师宣读,我累了。”他抬起干枯的手提了提盖在胸口的薄被,旁边的医生见到,急忙搭了把手。 “好的,宋老先生。” 宋贤良兄妹再也无法可说,用着吃人的目光看向那位高律师。 高律师专门为富人服务,见惯了大场面,对两兄妹的仇视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自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开始宣读遗嘱内容。 遗嘱是由律师负责起草的,很多专业用词,又引经据典,但是大意说得很明白--- 将宋二家的所有资产交由XX信托基金管理,由基金管理者代为打理这些资产。宋氏集团及其旗下公司,因为大多已经上市,均有完善的治理结构,因此仍由目前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按照公司章程以及有关法律法规继续运作,宋词暂不参与其中。等到他年满十八岁,便可自由支配属于他的所有财产,在这之前每月只能从信托基金中领取五十万元作为生活中的一切开支。如果十八岁之前,他意外离世,那么所有财产将无偿捐献给慈善机构。 最后,律师拿出了一份财产报告,讲因为时间紧急,据资产评估公司的初步估算,宋词父亲名下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约在百亿美金左右。待到宋小少爷十八岁生日后,可由他聘请审计师和律师一起对信托基金管理人进行尽职调查,届时会以经审计的财务报告作为遗产继承和资产交接的证据。 至此,高律师已尽完自己的职责,正要向宋老太爷告辞离开。 电视机画面里,记者们于此时如梦方醒,立刻活跃在自家平台的镜头前激情洋溢地争相做第一手现场报道。 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宋老太爷早就对遗嘱进行了法律公正,他前面一直没说,直到在媒体面前,宋贤良和宋雪琴言辞中逐渐将野心暴露殆尽,他才提到这茬儿。 宋家老大和老三平白在世人面前闹了好大一场动静,像两个滑稽的小丑。而二人司马昭之心,已人尽皆知了。 宋老太爷精明又狡猾,有了这份遗嘱,他的孙子宋词以后应该不会再受到大儿子的死亡威胁。因为在宋词十八岁生日前,他必须得活着,否则百亿美金资产全部捐出去,宋贤良一分也得不到。 这一招真正是釜底抽薪,蛇打七寸。 至于十八岁以后,宋词已经是成年人,法律上,他已经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资产,那那时候他也可以故技重施,永保平安。 也怪宋贤良自己太心急,看起来他也是早就把宋老太爷这尊活佛忘到了九霄云外,搁那儿幻想将老二的丧事办完后第二天就能成为九重天的新主人呢。 画面中突然有了骚动,摄影师立刻调转镜头去捕捉引起骚动的根源,就见宋贤良当场崩溃了,正指着老爷子破口大骂。 甚至是失去理智的想要上前去卡住老头儿的脖子。 好在高律师先挡了一挡,然后保安冲过来,化险为夷。 宋雪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自己爸爸像看数世的仇人异样,咬牙切齿。随后一甩包,率先离开了现场。 两人的神情,一举一动,细枝末节的表情变化,全被现场的摄像机镜头捕捉还刻意放大。 因此真心这边,就见到电视机满屏都是那衣冠禽兽和贵妇人一朝失控,伪装剥离,面目狰狞的特写画面。 实在太丑太吓人了,真心使了个眼色,裘细腰就扬手把墙上的电视机隐去了。 宋家的争产大戏应该是到此告一段落了,现在,大家各怀鬼胎。 ☆、第 36 章 电视机关了后,一时无人说话,屋里的气氛怪异起来。 真心是主人家,只得主动打破沉默,“你家里的情况,真不知是该恭喜你,还是该同情安慰你……不过有句话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我还是恭喜你保住了性命之后,又保住了你的财产没被坏人抢了去。” 宋词面无表情,一双清冷的眼意味不明地直直把她看着。 真心被他瞧得很不自在。 无他,因为心头有鬼。 宋词这个样子,不得不叫真心想起那天晚上她将他推下高楼的事情,所以人家很可能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如果是,怎么办? 他会报警将她抓起来吗?会连累张淑芬吗?她没法变化,金不换和裘细腰又都怕他,所以他俩肯定帮不上忙,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怎么这么倒霉呢? 不过,他好像没证据啊。 对,如果他要兴师问罪,就回他一嘴---证据呢,证据呢,没证据你吃屁啊! 可是老实讲,虽然自诩是为了保住两个人的性命,但她怎会不清楚她当时其实是在赌啊,拿他的性命做了个大赌啊。 如果宋词当时根本没法随心所欲地自由变身,他岂不是就被她害死了吗? 有一说一,这一世宋词对她是很好的。账一笔一笔算的话,宋词并不知道自己是昴日星官。他毫不知情,那晚自己的行为就是纯粹的谋杀了。 这下子好了,这笔帐可怎么算?是不是下一世他也有理由找她报仇了?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帐可越算越糊涂了。 真心脑子里一团乱麻。 宋词长久不说话,她愈加心虚了,视线往其他地方放,想着要活跃气氛,增加宋词的好感度。 “哈哈,我这人说话就是怎么实在怎么讲,你别往心里去。” 他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低低地道:“并没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 真心就彻底无话可说了,等着宋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实在挡不了掩不住,她就当场耍横。 宋词的目光转向了铝皮墙面。 真心一直注意他,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刚才有台电视机。 她大概明白了他情绪低落的缘故了,发自内心地安慰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幸好有你爷爷在。他出来主持大局,才压得住阵脚。” “嗯。”宋词竟意外的态度很好,接了真心的话茬儿。 他还主动延展说:“我原本叫他不用亲自出面的,他那样的健康状况飞这么远回来,很危险。我说直接在纸媒上发个严正声明就可以了,可是爷爷说如果他不亲自出面,我大伯就会死活不承认遗嘱的存在。他叫我放心,说近日很精神,只怕是回光返照了,他必须要赶在入土前将这件事办了,否则以后再没机会。” “……” 忍不住自空无一物的墙上移开眼去看宋词,意外地瞧到他双目发红。 心有戚戚焉。 “呃……”真心积极找话题分他的神,“既然你已经同你爷爷取得了联系,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抓你大伯?你又为什么不同你爷爷一起出现在记者发布会现场当面指证你大伯啊?他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没证据,真心,”宋词似乎很疲惫,揉了揉眉头,“这是最大的问题。而且我大伯秘密聘请了国外的私人武装一直在找我,我东躲西藏至今。幸亏他平时甚少关心远在瑞士的爷爷,没监听爷爷那边的电话,否则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爷爷说,我若跟着他,目标太大了,可能连他这把老骨头也一锅端了。只他一人的话,就不会引起大伯和姑姑的注意。所以,由他先去探探路,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我就要再跑远些,藏起来,想其他的办法。” 真心想想也是,颇为同情,随即一展颜道:“唔,好在有惊无险,那份遗嘱已经公之于众,那你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宋词未置口否。 金不换突然插嘴,吊儿郎当的:“话说宋少爷找到这里,不知所谓何事?我们瞧着你爷爷在发布会现场的情况不太好,你不赶过去看望看望他?” 因为业已败露,金不换索性坦坦荡荡地当着宋词的面自床底下钻出来,又变回了美男子模样,同裘细腰一样躲在真心身后探头探脑。 这话仿佛点醒了宋词,他神色一肃,表露出脆弱的眼睛眨了下,目光变得深沉而坚毅:“我来,是希望真心你能跟我一起回九重天。” 三人都很震惊。 “什么意思?回去干嘛?” “从前你在我家做什么,回去后仍旧做什么。……另外,虽然我大伯将所有人辞退,但是我会将他们一一都再聘回去的,不止你。但是我最希望的是你一定要回来。” 真心一想到那晚上的惊心动魄,本能地直接拒绝:“不去,这份工作我不干了。” 宋词急了,“真心,你听我说,我从前太依赖安德烈了,以至于我的家人和安德烈相继离开后,我束手无措。我可能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但是除了你,我真的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信任。房子那么大,大伯又对我虎视眈眈,没个信任的人在身旁,我,我……我寝食难安,会夜夜做噩梦。” 说到最后,宋词蒙住了脸,声音嗡嗡的,看着极度脆弱而无助。 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才十五岁的少年呢。 真心硬起心肠不去看他,直白地讲:“谢谢你的信任,但是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冒险?你大伯还逍遥法外的,你的命有一张遗嘱保证,我的命可啥保证都没有。” 宋词放开手,目中满是困惑:“那那天晚上你又为什么甘冒生命危险保护我呢?” 裘细腰愕然:“真心,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金不换欺近耳旁幽幽道:“真心,你保护他?你脑子还正常么?” “……”真心听出来他语气中浓浓的讽刺意味儿,耳根烫了,像被烧着了尾巴的猫,立刻火大道:“你这话是反讽吧?保护你?别自作多情了!那天晚上推你下去是为了救我自己!你下去了,你大伯才会停止搜查停止发疯停止乱开枪,不然我们仨儿全都会死,懂么?” “真心---” 宋词本就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猜测,此刻听她亲口这么说,说不出有多失望。 金不换闲闲道:“真心,你何必跟他说这么多?就是推他下去了,又怎么的?不用跟他说是为了自保,就跟他说那是他活该。至于为什么,让他自己想去!” 宋词愣愣的转头看了看金不换,有些迷惑,听不懂他说的话。 不过此时没心思去深究。 好吧,不是保护他就不是吧。 宋词孤注一掷,“真心,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做为报酬。你也听见了的吧,我有百亿美金,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再多钱也没我的命重……” “等等,我们商量一下!”真心的话突然被裘细腰打断。 她揽住真心的脖子,将她的脸蛋儿拨向自己,抵着她的额头着急慌了的低声道:“真心,先考虑考虑呀,别急着这么快拒绝!” 宋词听见,面色一喜,“对,真心,你考虑考虑,别太快拒绝我。” 真心推开裘细腰,嗤道:“还考虑什么?真是事情没临到自己头上,屁股就是歪的。那天晚上就你最舒坦,你怕是只当看了一部惊险刺激的外国大片吧?但我可是命悬一线!” “还有我!我也差点没命啊。”金不换插话进来。 裘细腰瘪了瘪嘴,不再说话,侧过身去,低头玩起了自己的长指甲。 金不换开始催促真心把人赶走。 真心就眼望房门朝宋词努了努下巴。 宋词不动如山,双手插在黑色卫衣口袋里,橘色的唇紧抿着沉默半晌,一双幽邃的眼将她身后的金不换和裘细腰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忽然静静道:“真心,你知道我的底细,我也知道你的。” 真心和金不换都愣了愣,连裘细腰也抬眼望过来,不解其意。 其实心里,三只早就不知不觉有了同一个想法---今日来的这个宋词显露出了完全不同于从前那张无害的面目,他冷静、克制、理智,情绪收放自如。 隐隐有点昴日星官的影子了。 真心睨着他,“我有什么底细?我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 “呵--”宋词轻笑着摇摇头,很直接,“真心,你的两个朋友都不是人,我想大概率你也不是凡人。如果我把这个秘密宣扬出去,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么?” “???”真心的杏眼儿眯了眯。 金不换冲宋词龇了龇牙。 裘细腰抱胸冷笑道:“宋少爷想什么呢?你当我们不知道你是猫头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词立刻接住这话题,“所以,我们几个应该抱团在一起,互相保护。” “互相保护?”金不换和裘细腰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只怕你打的如意算盘是让我们三个舍命保护你一个吧?” 好家伙。 你我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竟然能厚颜无耻地要挟我保护你,你是觉得自己很有钱是吗? 真心抬手指着房门,颇为厌烦:“你出去。” 宋词咯噔一下,直觉自己可能做错了,忙伏低做小,“是的,不瞒各位,我也会变身。我老实跟你们讲,一到夜晚,我常常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猫头鹰出去觅食。但是真心,我完全没有要你们舍命保护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在这里我们几个是特别的,我们是同类,同类应该互帮互助……” 金不换凉凉地打岔道:“宋少爷,你这话就很假了,真的。为什么我说假?我们几个本来性命无虞,还逍遥自在,反而跟你打堆那才危险呢。” 金不换的话无疑是叫真心醍醐灌顶。 宋词低声下气那段话其实已叫真心听得有点心软,这一听,好,你还是想拉着我为你挡子弹咯,愈加火大了。 宋词可能也是急了,他走了最差的一步---他千不该万不该威胁真心,还用话术欺骗她,他抚着真心的逆鳞了。 无名火一直在胸腔里拱啊拱。 她当晚确曾有保护他的心思,他现在竟然来要挟她,还欺骗她。 宋词试图解释,“真心,请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他那个意思……” “我叫你滚,立刻滚出去!” 真心一手抄起茶几上一只啤酒瓶子向宋词砸去。 变故来得太快,金不换骇得本能地一缩身,变回小老鼠钻进了床底下。 宋词眼眸一眯,头往旁边偏了半公分,那只啤酒子擦脸而过,砸在了他后面的墙壁上,顷刻间碎裂成渣,酒水溅了他半背。 宋词:“……” 裘细腰从未见过这世的真心如此,害怕得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真心,你……息怒啊。” 宋词将真心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真心还未解气,不等他走远,才一出屋子,她便愤恨地一脚将房门踹上了。 嘭! ☆、第 37 章 铝皮屋子颤抖地摇晃了几下。 巨响震得金不换和裘细腰都抖了抖身体,气氛有点尴尬。 裘细腰小心翼翼地觑着真心,生怕触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强笑着向她竖起大拇指,“好姐妹,够义气啊。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我和金不换才跟宋少爷翻脸的,他只知道我俩不是人,但你可以是真正的人类哦。” “哼,你本来就不是人!我可记得你一听说宋词要给我很多很多钱的时候,就试图撺掇我深入虎穴呢,一点儿没顾忌我的安全。”真心秋后算账。 “哈哈,失言失言……”裘细腰讪笑着假做去整理裙子。 “宋少爷接下来将有的是苦日子过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金不换提议庆祝,立刻就要施展法术将房间布置布置,务求美轮美奂,靡丽堕落。 真心横他一眼,“身家百亿美金的少爷,不但跑到我这里来炫富,以后我可能还得频繁地看到他出现在娱乐版头条。钻石王小五呢,今儿不是泡了这个辣妹,明儿就是拥着那个天仙,小女朋友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无止境也。眼睁睁看着仇人这么享受地过日子,我恨不能自插双目,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 老鼠精邪魅一笑,“那他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嗯??”真心诧异道:“不是遗嘱上说他要是没命了,百亿美金直接捐出去吗?那宋贤良为了能吃点肉渣渣,肯定先会想尽办法求得宋词的原谅,然后把他当小佛爷一样供着呢。” “nono,”金不换故作神秘的笑着冲真心竖起根食指摇了摇,“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宋老太爷看似精明,帮宋少爷死死捂紧了钱袋子,还用十八岁前他若意外去世就捐出所有财产来要挟,好像万无一失,然而,其实,这份遗嘱存在大大的漏洞。” 是的,一旦冷静下来,善于专营如何不劳而获的宋贤良也想到了。 一则,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仓促,宋老太爷没来得及细细推敲遗嘱的内容,因此他就没想到自己若是在宋词十八岁成年前死了,宋词的监护人就会落在宋贤良手里---而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这个可能性极大。就算老头儿命长,宋贤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跑,冷嘲热讽,讥言刺语,气也能把老头儿气死。 二来,遗嘱里说的是宋词意外离世才会将钱捐出去,但是却没说不能让宋词变成残废、变成脑瘫、变成植物人。只要让他有一口气在,到了十八岁,宋词仍旧能顺利地继承百亿美金遗产。 所以,这份遗嘱可做的文章大着呢! 宋贤良越想,思路越加宽广,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宋雪琴一直在车库等着宋贤良,人就靠在宋家老大那辆幻影车的屁股后面。司机已经被她收买,找了个借口暂时支开了。 听到宋贤良口出狂言,她从车身后面走出来,“大哥,你准备怎么做?” 宋贤良见宋雪琴突然现身,有点意外,收起了笑。 暗忖,她来找自己,只怕是打着联手合作瓜分老二财产的意思。可惜这个时候来叫声大哥,已经晚了。一开始就那么张狂,当着媒体的面口口声声说我是杀人犯呢,遂面色冷下来。 余光无意中又瞟到了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里,有个戴着墨镜的小白脸望这边探头探脑,嘴角扯出抹讽笑,“我准备怎么做关你什么事?妹子,回去好好地相夫教子,把老公管好是头等大事。至于宋家这边,死老头子都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宋家的东西你就不要肖想了。” 宋雪琴:“……” 望着宋贤良扬长而去,尾气喷到她脸上,宋雪琴反手就将自己那吃软饭还要包小蜜的老公打了一巴掌,“没用的男人!除了一张脸好看,一无是处,还得我一个女人家整日抛头露面出去搞钱花!” 宋雪琴坐进车内,气鼓鼓道:“赶紧帮老娘想想,大哥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们一定要抢在他前面!” 男人唯唯诺诺,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是说不能让你侄儿死吗?但遗嘱中可没说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废物、一个白痴哦---” 宋雪琴眼睛一亮:“你是说??” “我猜你大哥肯定会想法子将宋词弄成废物的,就吊着一口气在,那样他就能随心所欲了。”男人揉了揉脸颊,“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找人紧盯着你大哥的一举一动,最好是他能乱来,便好叫我们抓到他的犯罪证据,送去吃牢饭,这样一劳永逸;二来,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比较克制,对外一直偏帮你二哥。而且你又是女人,极易取得孩子的好感和信任。所以,如果宋词出现的话,要及时向他示好。把他哄好了,将来会少了我们的好处么?” “可是宋词会不会已经……” “应该没有。” “你怎么这么肯定?” “如果他已经死了,你大哥肯定早就想法子让外界知道了,哪里还会给机会让你在媒体面前胡言乱语,坏他名声?而且死不见尸,他就没法名正言顺地接收你二哥家的财产,你没见这段时间他被逼得焦头烂额吗?可见宋词活着的可能性极大。” 宋雪琴凌冽的表情渐渐舒展,喜道:“听你的分析,有点道理诶。” “不是有点,是很大。”男人得意道,“最好是宋词活着,这样我们的胜算可比你大哥大多了。我看老头子活不了多久了,他一翘辫子,你和你大哥就成了你那个侄儿的监护人,不分前后顺序的。届时,凭借你的优势,肯定能哄得宋词选择你做他的监护人,那他就将彻底被我们掌控了。” “那刚才大哥说的天无绝人之路,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他想从信托公司那边下手呢?他这一招是釜底抽薪,我们却在磨洋工。” “怎么可能?”男人嗤的一笑出声,“老头子的遗嘱说宋氏集团由现有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继续运作,不说股东大会,就是董事会里那帮人,哪个是吃素的?你大哥他可是连董事会都没能进去呢。我估计很快,你大哥总经理的位置难保了。我听说连续两年财报都不亮眼,董事会那帮人对你大哥十分不满呢,这才逼得你二哥这个董事长兼做了他宋贤良总经理该做的事情。” 宋雪琴听罢,终于喜笑颜开,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颊,“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呵,大小姐,一无是处?你也太低看我了。我可不是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我是名校金融专业高材生,蒙尘的明珠!要是让我做这个总经理,我能比你大哥能干十倍,可惜就是没机会,你们家那三个男人一直防着我。” “行啦行啦,我俩同学,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本事?放心好了,以后我们控制了宋词,就叫他把大哥赶出宋氏,总经理的位置由你取而代之!” ☆、第 38 章 那日宋少爷被赶走后不久,他以在学校突然出现的方式曝出他还活在世上的劲爆消息,娱乐版又热闹了一阵子,然后没到一周,宋家就彻底在媒体面前销声匿迹了。 再后来传来小道消息说宋词出国留学了。 这件事情真心不敢肯定,但是宋词在学校只现身了一天就消失了,这却是事实。然后很快,真心就被贵族学校赶了出来,只得转到了一所愿意接纳外来务工子女的九流学校。 待遇上的落差,叫她郁闷无比。 不过,被赶出学校一事更让真心觉得大大的伤了面子。 因为她从前可是对街坊邻居宣扬的是她是因为成绩好,才被校长免费召进国际学校的,并非靠的男人。 为了挽尊,真心开始发愤图强,发誓到时候上初中,一定要凭学习成绩,真正叫私立学校的校长亲自上门来邀请她免费入学,并将她作为学校的金字招牌到处宣传。 金不换和裘细腰笑话她就是三分钟热度,真心为了证明自己才不是一时的冲动发下的赌咒,她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一定要去学校,从不迟到和早退。 那两只妖精就开玩笑说要陪着她一块儿去上学,也是在打赌,就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反正没什么生活目标,就要学会找点事情来做,日子才不会无聊,时间才不会觉得过得太慢了。 可谁知道,无论裘细腰变得多漂亮,多吸引学校小男生们的眼球,她也没办法掩盖身上那股腥臭味儿,导致爱慕者一波波给熏跑了。久而久之,再没男生愿意靠近她,就是女生也不愿意亲近她,人人离得她远远的,蛇妖便对上学失去了兴趣。 再说金不换,他身上倒没异味儿,因为嘴甜,在同学中人缘还挺好。可是去学校读了几天书后,结果呢,谁挨他谁倒霉,同学个个生病住院,被他染上各种病毒。 没法子,二人只好“自愿”退学。 而实际上,真心也的确是三分钟热度。 进了九流学校,真心日渐发现,这里简直是天堂。 抽烟的,喝酒的,耍朋友的,打架的……她简直如鱼儿无意中闯进了大海里,兴奋惨了,课也不认真上,到处结交新朋友,加入各种“社团组织”---帮会的别称,在社团里表现突出而活跃,很快崭露头角,玩得不亦乐乎。 真心去学校发愤图强誓要成女学霸的时候,老鼠精和蛇妖两个就待在地下道里自己找耍事。 日子很无聊。 金不换如常躺在床上玩手机,正在浏览真心做的抖音短视频,边看边笑。 裘细腰在梳妆镜前打扮,自镜子里看见他投入的模样,扁了扁嘴,起身扭着腰肢走过来,坐在他的床沿边,上半身往他的嘴倾下去。 察觉到床铺凹陷,又闻腥风阵阵,金不换掀起眼皮儿瞟了她一眼:“莫挨老子。”然后背过身去,不给裘细腰一丝亲近的机会。 见状,蛇妖登时很不满,伸手去勾金不换的肩膀,嗲嗲唤道:“不换……” 金不换身体一僵,“不要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 裘细腰是来求欢的。 每次她这样做作,金不换就懂了。 趁着真心不在,金不换觉得有必要将一些话给蛇精说明白。 遂坐起身来,推开裘细腰下了床。 再扯了张凳子过来坐端正,跟谈判似的,正经八百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真心,我和她青梅竹马,我们两个狼狈为奸。小的时候她就经常骑在我头上了,我们一起钻地缝,钻碗柜,一起找吃的。从前我们是一对,往后我们也会是一对。我在等真心长大,我迟早是她的人。你这个后来者,就不要来我们夫妻之间横插一杠了。” 之前都是婉拒,还比较隐晦,给她留面子。但今日金不换敞开天窗说亮话,拒绝得很明白了。 其实老鼠精类似的意思表达了不下百次,裘细腰敏感,哪里没看出来金不换移情别恋了?一切都是自再遇真心开始,关系在悄悄变化。 只是裘细腰彼时还是很自信,就她陪伴金不换好几百年,他可能偶尔会脱轨,但他对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死心塌地的。老鼠精不过是觉得真心是个小姑娘,他一时贪图新鲜,玩玩一阵子,他就仍会回到自己身边。 毕竟,蛇精自认为,自己成熟饱满的身体是最让男人欲罢不能的。 但谁知道,随之日子一天天过去,金不换竟越来越少于碰她了。 此刻听得金不换如此认真地拒绝自己,裘细腰颜面尽失,很不服,“我长得这么美,我比她妖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金不换说:“你们蛇类天生淫~荡,娶你做老婆,我很不放心。” 原来自己在外面的胡作非为一点儿没瞒过他一双贼眉鼠眼…… 裘细腰脸蛋儿有些发烫,低头挽着颊旁头发掩饰。 “大家在婚前都是有婚前自由的嘛,我都没管你从前怎么样,你何必话里话外揪着我往日的行为指责?不过你放心,结婚后我一定对你一心一意的,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绝不会再出去乱搞男女关系。” 她信誓旦旦道:“我对你的好才叫爱情,对其他男人,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金不换还是摇头:“蛇类的胃口太大,我实在满足不了你。所谓的爱情太危险了,没准哪天你没吃饱,本来应该只吃一小部分,结果欲壑难填就稀里糊涂,把我整个吞进肚子里去了。” 裘细腰咯咯地掩嘴而笑,“把你吞入肚子里,又不是把你吃了。就算是我把你吞入口中,我那也是为了保护你呀。你想想,你们老鼠的天敌不是比蛇多多了吗?所以你们才要躲躲藏藏地生活,出个门也要先探个脑袋东张西望,活得多累呀。而我可说是横着走,连人类看见了我们也要惧怕三分。我们连大象都能吃,保护你绰绰有余,……你看你这小身板!” 她笑着推攘了下金不换的身体。 顺势就要往他怀里倒去。 金不换侧身一让,并且站起了身,裘细腰便给扑在了地上。 “金不换!”裘细腰有些恼怒。 金不换毫不怜香惜玉,只淡漠地俯视着她。 “细腰,说实话,这些年跟你在一起,全靠你保护我,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我从前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真的爱你吗?我本来以为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但是跟真心重逢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娇小的女人。因为跟真心在一起,只有她那样的才能激起我的保护欲,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真男人。” 裘细腰的媚眼儿一抛一眨:“你喜欢像真心那样身材娇小的女人吗?那我也可以变成她那样的呀。我不但身材可以变,脸蛋儿我也可以变成她那样子的。你知道我们蛇类每年都要蜕皮,每蜕一次,就是一次新生。以后我不再使用妖力变幻,我就心里想着真心的模样,一次次蜕皮后,我定然就能跟她长得差不多了。我如果变成她那样子的,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根本不懂爱情啊,”金不换觉得可笑,叹气道:“就算你外表上长得跟真心一模一样,但你是蛇精,她是蝎子精,本质完全不同。反正总之,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我们俩到此为止吧。” “哼,少提什么爱情了,其实是你已经厌烦了我的借口吧?”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就算是吧。我跟你在一起都几百年了,也是时候该分手了。大家好聚好散,以后仍旧是好姐妹。” “你去死吧,谁要跟你做好姐妹?我的好姐妹只有真心一个!” 那厢裘细腰求欢被拒,对金不换怀恨在心。 这厢,她的好姐妹真心也有点不开心。 因为她放学路上,竟然撞见那个在媒体报道中已经远赴美帝求学的宋词,正被她学校里一个年级大姐大堵在胡同里,还给压在墙上不能动弹,他清瘦精致的下巴被她勾起来,“说,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做我的男朋友?嗯?” ☆、第 39 章 已经小半年没见过宋词了吧。 真心实在没想到再见到的宋词,他会是这样一幅落魄样子。 落魄? 何出此言?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是最直接能看出一个人的现状的。 宋词此时身上穿的就是映水中学那套丑陋粗劣的棉质校服,---映水中学是本城出了名的烂学校。 真心不是曾经幻想上初中的时候,要人家国际私立学校的校长免费招她入读吗?所以她花了点心思研究了下本城的知名中学。 C城虽说不是一线大城市,不过也称新一线城市的。这么大,就只说主城区,就有将近上千所初中。这么多学校,肯定有个排名,有口碑。 而往往,最能让人记住的肯定是那个带“最”字的学校---有口皆碑中,那最好的学校和最差的学校。 最好的,有觉悟有门道的家长挤破脑袋都要把娃儿送进去;最差的,避而远之,还要当做教育典型,不时拎出来警醒孩子,“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进映水中学去混个初中文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挣钱,自己求生活!” 懂了么? 在这个研究生文凭都不吃香的社会,进了映水中学,初中就是求学的终点了,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的。 当然如果家里有钱,心疼孩子,那你也可以继续供孩子上职高,反正职高基本就是交钱就能上的。但,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多浪费几年青春罢了。 而真心为什么又一眼能认出来宋词穿的是映水中学的校服呢?毕竟C城这么大,而且她既做了研究,肯定不会巴巴地跑去参观这所烂学校啊。 这可真是巧了,因为映水就在她就读的小学附近啊,就隔着两条街! 旁的不展开多说了。 因为已经见过最好看的,没上学前还心水过其他学校的校服,目光养刁的真心,就算不知道映水中学烂,她也已经能从校服的材质和颜色搭配,看得出来这个学校好还是不好。 就见宋词穿的这套校服,棒球服款式。两条袖子是深红色的,其他部分的颜色看不出是深蓝还是黑灰,反正灰不溜秋,一眼看着脏兮兮的。而红与深色混搭,穿在身上,整个人阴郁又心思沉重,面目晦暗。 外套没拉链,是暗扣,表面是白色的单排扣装饰。中间似乎给扯掉了两颗扣子,他就那样任外套敞开着。露出来里面的灰色T恤,衣摆半片插进裤腰里,半片耷拉在外面。 校服裤子也是灰扑扑的,大腿侧有几处灰白和土黄的污迹,可能是在墙上蹭脏的。 他脚上蹬着双已经快要看不出底色的运动鞋。---天儿不久前下过雨,这边在埋污水管道,挖了条很长的坑,泥巴就堆在坑边,因此道路泥泞。他自是打这步行经过,才会弄脏了鞋底和鞋面,甚至是校服裤腿上都沾染上了不少黄泥巴。这会儿又被那大姐大压在墙上,他的鞋也抵在墙上,反将墙根儿也抹上了几坨黄色的湿泥巴。 衣衫不整,还穿着这样一身弄脏了的衣服在外面乱走乱晃,……对比从前出行必定乘车,校服一套套都是西装款式,还会打小领结。不说每天三套更换,至少隔天不得穿重样的……自她认识宋词以来,他从来都是楚楚而干净的模样,如今的他,与从前比,大相径庭。 他好像瘦了,这便凸显得他的个儿更高了。 但是大姐大也不矮,怕是有一七零,最主要是她身材壮实。就算宋词高对方一头,也轻易给她一把推在墙上压制住。 他低吼着挣扎了几下竟没挣脱开,逗得大姐大嬉笑出声。 真心就站在胡同口,原本是看戏。她喜欢凑热闹,路过胡同口看到前面一个女孩儿把男孩儿逼进胡同里。 她还以为是小情侣要偷偷在此壁咚。 因为是女孩儿压男孩儿,她热血沸腾,好稀奇,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越看越觉得被欺负的男孩子很眼熟。 不免,停住不动了,一直看着。 他的头发有些长,原本是遮住了眉眼儿的。但因为下巴被逼抬起来,额前的发往两旁滑,侧脸就露了出来,他的脸色清清楚楚在蒙蒙的深巷里显得更白,更冷。 可能是因为她站的时间有点久,也可能是她蓦然遮住了这边大街上照进去的天光,那专注对峙的二人终于察觉,都扭头看过来。 真心看清楚,宋词看她的眼睛里不再有星子闪烁。 他就只是神色顿了一顿,然后极其淡漠的甚至带着寒凉的冷意扫了她一眼后,便转过头去了。 “走开些!” 刚才的羸弱不见,他猛的将大姐大推开,低着头快速走出了胡同。 与真心擦肩而过。 ☆、第 40 章 乖学生,常常成为坏学生或嫉妒、或追逐的对象。 这个乖,可以是指长得好看的,也可以是指学习成绩好的。 如果这个乖同学,是个不但学习好,还长得很好看的,十分有教养,叫一班坏学生见了如见星星月亮太阳,如见神祗,那真是……让人发疯发狂都有可能。 而这个坏学生,可以是纯粹的不爱学习的人,也可以是年龄不大,却又蠢又毒,恶毒到流脓的那种。 宋词现在十分懊恼自己缺心眼儿,他就不该在一开始表现好---就是入学后几次小考中,他太出彩了,轻轻松松的,门门功课回回他都考了满分,还写得一手漂亮字! 虽说映水中学因为学生素质低,平时测验所用的题目相较于其他中学都简单,因为目的都不是要送学生上普高进大学。但是初三的学生,语数外,物理、化学、历史、政治……主科科目都考满分,太罕见了,简直神人也!这样的优秀学生,真会跑到咱这样的学校来读?他家的家长是多缺心眼儿送这样的孩子来这里,就不怕被同学裹坏了吗? 好奇惊讶之余,第三次考试的时候,宋词是不知道,年级主任为了试出他的真实水平,证实他并非从旁门左道事先看过试卷,也是为了要在垃圾堆里刨出一颗真金子出来好好培养,好叫映水中学一鸣惊人一雪前耻,因此发给他的卷子跟其他同学的不同---加大了难度的! 可谁知道,蒙在鼓里的宋词,只是发挥了他日常的水平,毫无意外地轻松考出了让老师们惊喜不已的高分。 映水中学自建校以来,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种学生了,校长激动到周一升完国旗后特地开年级大会表扬他,用尽溢美之词赞美了他足足一小时。于是宋词,哗的一下,出名了。 他原来所在那所贵族学校,“贵”字更出名,不过有钱人家大多数都是很重视教育的,所以同学中不乏佼佼者。宋词也厉害,却不像在映水这样鹤立鸡群。 当宋词发现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他的时候,也极力试图挽回形象---他此后故意将考试考砸,会做的题乱做一气或者直接交白卷。但是,挡不住他一鸣惊人的风采给全年级师生留下的深刻印象。 也想过,还莫不如不上这个学了。 可是不上学,他又能做什么呢? 宋词也就放弃了治疗,该考出什么样的水平就考出什么水平,反正都已经给人缠上盯上了。 一开始是同学叫他把作业本交出来让大家抄,后来可能是看他很好欺负的样子,发展到直接叫他帮忙做作业,协助考试作弊……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宋词还能应付。但是女同学完全不像贵族学校里的那样矜持,她们大胆而狂野,教室里公然示爱,下课后拦路索爱,更甚至是强行亲吻他,各种撩拨暗示明言可以将关系更进一步……十五六岁的青春,躁动不已。 这些也是可以忍耐和处理的。 他成绩好,女生都喜欢他,他有教养,长得好看,待人谦逊有礼……一切一切,他把别人都鄙到了尘埃里。 转学来的这位新同学简直让人嫉妒到眼睛发红。 嫉妒还能使人骨血里生疮。 然后男同学开始找他的麻烦,时不时无中生有地将他恶毒的咒骂一顿,或是推攘他几下,恶意的捉弄变得像家常便饭一样正常。 再之后,他被一些社会上的混子盯上了。 “大哥,就是这小子抢了我的马子!” 一颗篮球自后面狠狠砸在宋词的脑袋上。 他毫无防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因为那股强劲的撞击力扑跪在地。 脑袋还在发晕,蜂拥上来五六个十几岁的不良少年,他随即就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混乱中肚子给人猛踢了好几脚,疼得他额汗直冒,不自觉蜷起了身体,再没力气做出任何反抗。 “你们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抢任何人的女朋友!”他有些痛苦地喘着粗气说。 “你他妈还嘴硬呢,我马子现在天天喊你老公!” 脑袋突然被那道鸭嗓的主人猛踢了一脚。 头皮发麻! 宋词热血上涌,闷哼着抱住了头,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高壮的外校女生,天天放学在他校门口堵他,一看见他就高喊老公老公,毫无廉耻。那天放学后还尾随他,逼着他进小胡同,把他压在墙上试图强吻。 左边脸被硬生生扳到面朝天,右边脸死死贴在冷硬的地砖上,宋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右半边脸上传来刺疼---因着刚才扳转的那一下,他那半张脸肯定在粗粝的路面砖上磨出血了。 “脸蛋儿挺漂亮的,还又嫩又滑,这小子家里是不是有点钱啊?”有人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脸颊,更恶心的摸了两把。 宋词刚想挣扎,回应他的又是肚子被狠踹了一脚。 嘶---- 他痛苦地闭了上眼,默默忍受。 “不知道。不过有钱人谁他妈读映水中学啊。” “有点道理……能长成这样,肯定妈很漂亮。他读映水呀?咦,莫不是他妈是个三儿?老男人喜新厌旧,跟着妈一块儿被抛弃了吧?还是说老男人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种,索性把女人和野种全甩了,不再供吃供穿供上学?” 一阵刺耳的哄笑。 “老大真睿智,多半是这样了,我们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可惜已经是个被抛弃的野种,要不然就去找他老子搞点钱花花。” “先搜搜他身上。瘦死的驼骆比马大,再是被甩了的烂货,也肯定存了几个私房钱养儿子的。” 身上被五六只手摸了个遍,外套被扒了,书包里的课本卷子也全给抖落出来,扔得满地狼藉。 ☆、第 41 章 “就这么点?” 五千多块还叫就这么点?? 试问在映水中学读书的人,家里有谁的父母一个月工资能超过三千元的?但凡过了这个数,也都不会送孩子跑这垃圾堆里,妄图栽培出个光宗耀祖的大学生出来! 被拦路索财几次,宋词忍无可忍报了警,可结果报警了也没用。警察说金额小,不够立案标准,宋词索性搞点大的,知道自己给盯上了,隔天人肯定还得来抢他,下次就多揣了些钱在身上。谁知道警方还是不立案,反过来给他做思想工作,讲大家都是学生是同学,未成年,如果给同学立案留下了案底,他们的一生便就毁了。宋词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警察只是揪住了人批评批评几句,给他当面道过谦,钱还了,人便给放了。 这给宋词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不说,将他日渐逼到了绝境。 因为警察叔叔是没看见,对方冲他道歉时,眼底里隐现的阴毒之色和嘴角的讥诮。 总之,报警事件带来的后果就是:一方面对方学精明了,不在学校外面抢。本来就是校内学生裹着社会上的混混一起干坏事,现在那些学生干脆就在学校里面堵着人抢。这下好,警察就更不得管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心头想的是这种小打小闹,自然有班主任有教导主任有校长摆平。另一方面对方晓得了他有钱,比其他同学有钱多了。 本着破财消灾的原则,宋词尽量满足,但,包不住对方的胃口越来越大,还招来了其他的狼。 很明显今天这伙人太过贪婪,头一回抢劫他就嫌少,若黏上了自己,好比身上生了个要命的毒疮。 宋词一咬牙,盯着对方道:“这些钱是要上供给李哥的,如果被你们抢了……” 领头的显见精明地很,话未听完,便知道了他的意图,霎时眼中凶光毕现,“你他妈提李哥是想用他压老子是不是?兄弟们,给我狠狠打,打到这货知道谁才是这块地盘上的老大为止!” 那人叼着烟退一旁数钱去了,其余人扑上来,将宋词拽倒在地,拳脚齐上,猛踢暴打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给学校巡逻的保安喝退了,一窝蜂作鸟兽散。 “同学,你没事吧?哎哟,看你这伤得,嘴角都流血了!……哎,同学,要不要我帮你喊家长来接你回去到医院看看啊?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保安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想来学校里这种事情已见惯了的。他将宋词先小心谨慎地扶起来坐在花台上休息,暗暗瞅他拧着眉一声不吭,喘气虽粗但好在不是有出气没进气,暗暗放了心,便没再说什么。径直去帮他将散落一地的衣服课本笔卷子等东西收拾好,还拿出餐巾纸给他擦擦头脸。 大爷不说喊警察喊校领导,只说喊家长,这就是暗示---孩子啊,如果想要怎么样怎么样,还是得你家长出面闹一闹才能改变局面呢。 真心自围墙缝里看着宋词向好心的保安借了二十块钱打车走了,她这才从铁门里走出来,扭头望了望大门上面挂着的映水中学那块校名招牌,神色复杂。 真心已经偷偷跟了宋词两个星期了。 今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又来了。 一开始她还是在他学校外面蹲守,但是等了两个小时却迟迟未见他出来。 今天是映水中学放月假的日期,下午提前到三点半就放学了,因为好多区县的学生要回家。三点钟的时候真心就来了,但是她直等到校园里安安静静仿佛一个人也没有,仍就没等到宋词。真心便混了进去到处找人,然后便给她亲眼看见了宋词被一伙人逼到教学楼后面篮球场旁边那个女厕所里好一顿殴打。 这是她看见的他第三次被打了吧。 从一开始的因为女生喜欢他,对他示爱,惹了男同学的众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遭了无妄之灾。渐渐发展到纯粹就是金钱勒索,稍有反抗,便是拳加相加。 如果他一直待在映水中学,肯定会一直被勒索和殴打。 真心自己也混,她参加帮会拜各种山头,认识的外校的一个姐妹就在映水中学读初二。 不过真心是个怂货,别看她跟着那些大姐大和小太妹不学好,但是她也就是染染头发,戴耳环,最出格的就只是穿露大腿的超短裙,但打人抢钱这种事情从没干过。 除了打宋词那次。 不过那次是不同的,因为她有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第 42 章 宋词望着窗外出神。 他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 身上的伤,……之前洗澡的时候,他特意将水温调得比较高,五十度。然后整个人埋进浴缸里去,硬生生把全身肌肤烫到发红,直至泡到皮肤起褶。现在浑身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在四肢百骸窜动,自骨头缝里溢出来似的,把自己蒸腾、包裹,舒服极了,他已感觉不到那些被殴打后的肿痛了。 泡热水澡还有个好处,就是能让他身上的淤青消得很快。 这是他近半年来,自个儿摸索出来的生存经验之一。 今天挨的这顿打,他十分清楚那些混子的分寸,他们可能会把人打残,但是打死却不敢。只要打不死,只要打不死,……宋词喃喃,只要打不死,或许还有明天,或许还有盼头,所以他决定乖乖受着。----这是他摸索出来的生存经验之二。 就只是,心情低落,颓丧。 因为白天他无意中看见了一个人,顿时心如死灰。 是真心。 他懦弱的任人殴打,连句有骨气的话都说不完整,他蜷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瑟瑟发抖,……所有丑模样全叫她看见了,他也看见了她眼里的震惊,他最后一点尊严也没有了。 他不想去上学了,随便姑姑和大伯接下来会再想什么法子折磨他吧,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左右逃不过一死。 房门忽的被推开,一群人涌进来。 宋词转身。 迎面是宋雪琴快步走过来。 先将他上下快速一扫,愣了愣,随即脸垮下来:“我听你姑父说你头脸青肿衣衫不整的回来的。你又跟同学打架了?三天两头跟人打架斗殴,宋词,你让姑姑越来越失望了!” 听听,倒打一耙,这生气的样子可做得是情真意切呢。 早说过了那所学校不好,他不想去,可非逼得他去的人是谁?被打了,先还是不管不问,后来就变成了全是他不学好了。 趁机再重申:“姑姑,我以后不去学校了吧,我自学能力还可以……” “宋词,要不要给你叫医生?”姑父靠在门口没进来,忽的懒洋洋地来了句,打断了他的话。 我都已经清理干净,衣服换好了,头发吹干了,你这会儿问我要不要叫医生? 不过宋词连表面婉拒的机会都没有,宋雪琴已去呵斥丈夫,“就你多事!这点皮外伤算什么?动不动请医生,我们宋家不得又上报纸了?那些记者为了搏眼球,什么脏词秽语都写得出来的!你们这一个二个,大的小的,能不能安分点,让我省点心啊!” 宋雪琴将老公指着,连带着臭骂了一顿,最后烦躁地往门口走去,“行了,宋词,你好好休息吧,待会儿我叫佣人把晚饭给你送到房间里,你不用下来了。” 根本当没听见他之前说的话。 每次都这样。 宋词只得拔高音量:“姑姑,我不想去上学了!” 这次宋雪琴不能装没听见,她回头,疾言厉色,“不上学你想做什么?这么点大的人,难道你还能管理企业不成?你是想让别人把我们家笑话死吧?笑我们养了个废物出来?” 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宋词早料到。 “那,姑姑,我没钱了,麻烦你再给我五千块。” “五千块?”宋雪琴几乎是惊呼,她转过身来,一脸怒意:“你也太会花钱了吧,这个月都给了你多少个五千块了?你当你的家底真掏不空吗?” 没那么夸张。 宋词垂下眼,“我每个月不是有五十万的生活费吗?我这个月拿到的钱,总共也不超过两万块,其余的钱哪里去了?” 宋雪琴脸上闪过不自在,然后寒着脸,尖声道:“你回一次家就要拿一次钱,五十万很多吗?够你拿几回两万块?说的是生活费,可你知不知道除了吃饭上面的开销,你家这栋楼每个月的维护费要多少?这么多佣人,不给工资?不照明?不交暖气费?家里东西坏了缺了,不花钱置办?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哈!” 她没完没了,将他好一顿咒骂。 “那行吧,”宋词听累了,坐下来望着落地窗外,撑着下颚,破罐子破摔的口吻,慢条斯理道:“如果拿不到钱,我就不去上学。那些混子要钱,如果我拿不出钱给他们上供,他们就会打我。我怕自己被打死了,还上什么学呀?不如就待在家里坐吃山空好了。活着,比做个废物强。” “……”宋雪琴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将他看了几看,语气柔和下来:“宋词,姑姑说了好多次了,送你上学,最主要的目的是让你学着跟人打交道,学会看人脸色。这个社会三教九流,即便是如宋家这种上层阶级的小型社会,人也分三六九等。姑姑就跟爷爷一样,是不可能陪伴你、保护你一辈子的,说不定哪天就……你从前被保护得实在太好了,像温室里的花,根本经不起一点风雨摧残。姑姑是痛定思痛,还跟你大伯商量了的,这才做下的决定,就是你必须要离开我们的羽翼,早点学会独立生活。现在你所受的磨难,吃的苦头,将来会加倍补偿你的,它们是宝贵的财富。以后等到你成年了,凭着这些经验教训,你已经懂得如何自保,如何反击,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多么感天动地啊,如果是爸妈爷爷还在的时候,单纯如他,一定对姑姑这番话深信不疑。 ☆、第 43 章 宋词苦在没有自由身,奈何不了宋贤良和宋雪琴。 因为,他的监护权落在了这两兄妹手里。 知道监护人的权利么? 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财产等合法权益;管理被监护人的财产;代理进行民事活动和民事诉讼活动;教育和照顾被监护人。 若非当时他听爷爷的话先藏匿起来没有现身,也庆幸爷爷当时直接以立遗嘱的方式先将属于他的大量财产安排好了,否则,现在的他只怕是连街边乞丐都不如。 除却财产这一项,他现在处处受制。 比如,他都没办法将宋雪琴一家子赶出自家的房子。 他们全家吃他的,住他的,请的佣人还是他开工资,当他冤大头,却反倒限制他的用度。 报警没用的。 他试探过。 那次他借口他们在家中开PARTY太吵了,想借警察的势叫他们安静。结果警察来了,即使他事先已报上了自己的身份,可警察直接跟姑姑两口子对接,压根儿就没有当面问询过他这个报警的人,只当是小孩子发脾气做一场闹剧,多么讽刺。 他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啊,以为可以随随便便欺哄? 大伯本来是想将他送出国去,但是姑姑极力反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达成的和解,最后把他从国际学校转到了封闭式的末流学校读书。 映水中学出了名的烂学校,他自学都要比在学校学到的好。很明显是想将他养成一个废物,却美其名曰要锻炼他自力更生独立自主的能力。 因为身上的秘密,他甚少出国,而且出国去了,不就正好给了大伯机会?到时候他在国外消失得无影无踪,谁在意他? 姑姑力争让他留在身边看着护着,正合他的意。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学校就在本城,那就去映水上学吧。 但是他真没想到,烂学校竟然是这样的烂,他仿佛掉进了蛇窟狼窝,慢慢的,他便就逐渐切身体会到了姑姑和大伯恶毒的深意。 打架斗殴,伤筋动骨……这在烂学校里实在太常见了。中学生都未成年,现在网络发达,媒体将社会上未成年所做之恶事曝光出来,叫人看得气愤填膺的同时,无异于起了“宣传”作用---咦,原来未成年干了坏事,不得蹲号子诶,那还怕什么?恶之更恶,学校日渐竟成了培养大恶人的“沃土”。 送到学校去的时候,人好好的,管叫他出来的时候傻傻呆呆的。而那宋氏兄妹俩却能将干系撇得再干净不过,摘得再清白不过了,不是么? 他每次带伤回家,叫姑姑看见了,先还会做做样子,表面上心疼得不得了,后来日渐数落他不学好。暗地里,他可没少听见姑姑在姑父面前得意地夸赞自己送他去映水中学是多正确的一步决策! “就算给人打不死打不残,在那样环境糟糕的学校里,周围的同学都不思进取,热衷于干坏事,滥交、打架、抢劫、吃药、卖……他还能不学坏么?”---这是姑姑的原话。 姑父说:“那你也不要做得太过。伤了他的感情,他倒向你大哥,到时候他虽不学无术了,成了一枚废物,将来十八岁后他继承家业,不得就顺理成章地要依靠他那个拥有‘丰富企业管理经验’的大伯了吗?” “所以你平时就要多跟他交流下感情啊。咱们夫妻俩得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能将那小子牢牢地掌控在咱如来佛的手心里,管教宋贤良一根针都插不进来!” 听听,他们就是这样算计自己的! 宋词将这些美好的表象刨开,抽丝剥茧出大伯和姑姑的本意,禁不住一阵阵恶寒。 “那就问问宋词的意思!还是老规矩,他说了算,否则你还是等我的律师函吧!一家子都上门吃他,跟吃绝户似的,我倒要看看法院还会不会认可你监护人的身份!” 外面传来了宋贤良的声音。 他嗓门儿粗糙,语气跋扈嚣张,仿若咆哮,即使隔着门和长长的通道传到屋内,也令宋词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那兄妹俩肯定又在为如何从九重天捞钱争吵不休了。 爷爷去世后,宋贤良和宋雪琴都成了他的监护人,不分先后。 本来是可以指定其中一人做自己的监护人的,但是爷爷去世前传授他,叫他要借力使力,叫他坐山观虎斗,所以他故作憨傻地接受了两个亲戚都做了自己的监护人。 于是事关他的事上,那二人仗着法律赋予的权利,可劲儿地先为自己牟利,每次都争得面红耳赤,分毫必争,半分不让。最后无法定夺,便以看他的意思来各自妥协退让。 房门又被一把大力推开。 门也不敲,进他的房间全都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故作懵懂的听完意思。 原来,宋贤良想借九重天这地儿,搞一个私人会所。 ☆、第 44 章 九重天有冻库,有偌大的花园,有私人飞机,花草树木建筑装饰等等要做日常维护,还要雇人看守大门、打理花园、做楼层清洁、伺候主人家等等,这一切都是钱堆出来的,开销很大。 宋贤良在本城有自己的住处,原以为九重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他没想到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宋雪琴就带着她老公和孩子,拖家带口地住了进来,再没离开过。时间一长,待到他再次过来一看,家里的佣人又换了一拨,而且全部都去伺候宋雪琴一家子了。九重天已俨然成了宋雪琴一家的了。 宋雪琴的老公本来是吃软饭的,没工作,两口子又极重享受,加上孩子有三个,一家子每月的开销很大。当初老爷子留给她的那点遗产,用一点少一点,是真正的坐吃山空。 宋词每个月五十万的生活费,宋贤良看不上,宋雪琴趁机就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一部分用来负担九重天的各项费用,一部分被她花在了购买奢侈品、化妆品和置装费上,紧巴巴的,导致宋词要点钱花,抠死了,倒好像宋词花的是她的钱似的。 宋贤良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是看不起五十万这点小钱。他除了玩女人花钱大手大脚外,有一样不良嗜好特别费钱,便是赌博。这东西一旦沾了就上瘾儿,而且付出的代价极大,他可以一夜输掉上千万。 兄妹俩都是只出不进的主儿,从前常跑到老二家来打秋风,现在老二家的资产被信托基金接管,他们没办法了,只好都把主意打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很出名,价值好几个亿呢,还是美金为单位。当初设计的时候,是参照的七星级酒店标准,内部装饰美轮美奂,金碧辉煌。而且因为它一直对外保持着神秘色彩,故而引得许多富豪和好事者都愿意花大价钱来探一探密。若是做会所,绝对客户云集。 而若是抵押出去,就算是打个对折,换来的几十亿人民币足够宋雪琴和宋贤良两家子醉生梦死半辈子。 之所以两人能打主意打到九重天,因为这里有个漏洞---九重天原本是宋词一家的家庭住宅,性质一直没变,于是后来信托基金公司接管宋家的资产时,就没有把它列入资产范围内去进行投资管理并运作。 如今这栋房子的名字还是宋词的父母,不过人是活的,有的是法子。 宋词记得宋贤良当时很直接,张口就说要将房子抵押出去,贷来的款给他做投资生意,“我已经跟金融机构的老总谈妥,除了授权监护人签订抵押贷款合同外,宋词也作为合同当事人之一在上面签字画押,钱就贷得下来了。” 几乎是命令、知会的口吻。 实在大言不惭,厚颜无耻。 好在宋雪琴积极挺身而出挡在前面,这个极其无理的要求被她一阵怒怼了回去:“哼,投资亏了怎么办?你想让宋词睡大街去?你也不看看你做二哥公司的总经理不过两年,宋氏的股价都跌了百分之三十了!”终是没让宋贤良得逞。 但没过几天,他又想将其改成会所。 “只是借个地方,当我租赁,里面的用度都我出,我自负盈亏,不会影响九重天的产权关系。” 这件事情就让宋雪琴有些犹豫了。 宋词见状,便知道自己的家将被拿出去做生意赚钱,已经在所难免。 他明白姑姑犹豫的原因,她现在负担这栋楼的费用,有些够呛。 宋贤良结交的人多,层次还高,客户源不愁问题。这栋楼如果变作会所,每晚入账少说有百万之数,绝不夸张。所以,她自是不甘心宋贤良吃独食。可如果自己来做这个生意,她又没这本事,肯定宋贤良也不干。就算她搞个同业竞争,生意肯定没宋贤良那边好。于是这个事情,她一时就不知道该如何决策了。 那就莫不如将“听话”、“任人摆布”、“天真”这个木偶人设一如既往地扮演下去好了。 “姑姑,你不是说我家这个房子每个月开销很大,我的生活费完全不够开支,你还往里贴钱了,那不如就让大伯……” 宋贤良目中精光微闪,已听出了话外之音:“宋词,你生活费不够用啊?你姑姑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宋雪琴一惊,已抢着道:“宋词,你安心读你的书,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一切有姑姑在!” 她不知道宋词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最怕的就是失去对他的监护权。 而这恰是宋贤良最希望的,他老早就烦她事事都要从中作梗。所以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想要剥夺了她对宋词的监护权。 “宋词,你姑姑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他再度问道。 侵害被监护人的利益,这个证据再好不过。 爷爷说得对,唯有鹬蚌相争,才能得利。 宋词故作面色犹豫,宋雪琴捉急慌了。 “宋词,你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及时给姑姑提出来,你不说,姑姑是照顾不到你的需求的啊。……不过,你的事情,我稍后再来跟你谈心。我跟你讲,你大伯想要把你的房子用来做会所。可你知道吗?你大伯爱赌爱玩儿爱……哎,你还小,有些事情,姑姑不好给你讲,总是他结交的人,都跟他臭味相投!如果他喊来的那些客户在这楼里干坏事,你作为房主,是要承担责任的!” 宋词暗喜,这样的话正合他意。 忙接住这个话茬儿。 “那这样好吗?”他面上乖巧道,“大伯、姑姑,你们就不要吵了,一起管理这个会所好不好?这样的话,大家互相就有了监督。至于赚来的钱,只要能承担我家里的开支,其余你们怎么分配我都不管。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不过我想说一下,我这么提议,主要还是希望你俩不要再发生矛盾,我们是一家人,吵起来不好看。” 宋雪琴大喜过望,“好,自然是好的。宋词,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管着你大伯不准在你家里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好一阵,才听得宋贤良大笑,“呵,你小子聪明啊,不愧是我宋家的种!” 宋贤良那有如实质的冰凉视线落在他身上良久。 宋词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表现出了自己想要的愚蠢天真人设,还是聪明过头了。 他至今不敢去正视宋贤良的眼睛。 那双阴鸷的眼,仿佛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每每站在宋贤良面前,即便只是听他的声音,他都禁不住打寒战。 宋贤良刚刚那大笑、语气,恐怕他是误会了自己的话在暗示提醒他自己记得一切,比如他在这栋房子里杀了安德烈,比如他还意图谋害自己。 姑姑有句话还是说得对,他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羽翼下。 其实去映水中水磨炼下生存意志好像也不赖,待在那里至少性命无虞。 他从前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不知人心可以险恶至此。 也许真的唯有在极端环境中,才能促使自己尽快成长起来,尽快学会自保,而不是祈求别人给一条生路。 生路,应该是自己开凿出来的。 ☆、第 45 章 金不换比女人还心细如发,察觉到这段时日真心似乎心事重重。她既是没主动说,便知道问肯定也问不出个结果。反正无所事事久矣,便偷偷跟踪真心,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裘细腰自然跟随。 这一跟,便叫两只妖精也知道了宋词目前的惨状。 金不换自然免不了要赞叹一番自己料事如神。 瞧着宋词回家当乌龟龟缩了两个星期,拖着个行李箱又来上学了,金不换吃惊道:“他还敢住校?” “啧,有豪宅不住,搁这儿修炼啊?”裘细腰抱胸笑说。 “没呢,他当然不敢住校,他在外面租房住,房子月租两千五,押一付三。”真心已经将宋词的情况摸清楚。 宋词曾经说过,到了晚上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变成猫头鹰出去觅食。 别说他有这个不敢对外人道的秘密,他要是敢住校,照映水中学这校风、这学生的素质,他若是敢住校,不知道会遭多少黑棍。 映水中学说是封闭式的寄宿制学校,可是住校生想出来就出来,请假条子非常容易拿到。那种老油条的学生根本都不用条子,进出随意。 许多务工人员喜欢将孩子送来这里,一则贪图学校饭菜便宜,二则宿舍就是个价格低廉的旅馆,所以映水中学住宿生多。可惜的是家长在想着节约一点的同时,指望老师能管好教好孩子,实际上孩子在这里鬼混也就罢了,原本好的孩子学坏了的俯拾皆是。 但宋词也不是现在才开始住校的。 自宋雪琴一家跑来鸠占鹊巢,他就知道家里他是万万住不得了的。 父母活着的时候,为何家里门禁森严?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守住秘密。 管家安德烈是父母朋友一般的存在,除却父母,安德烈是世上唯一知晓他秘密的人。 现在所有能守护他的人都不在了,宋词只能自己想法子。 如果死赖在家里,姑姑一家迟早会发现他的异常。但出了九重天,他譬如泥牛入海,就有了无限可能。所以当宋雪琴提出转学,让他去学着独立自主生活,正苦无良策而焦头烂额的宋词,求之不得,当然满口答应了。 高高在上的昴日星官投胎到富贵人家做贵公子,可怜宋少爷没享几天福,先是发现自己不时要变猫头鹰,不人不妖,唯有躲躲闪闪过日子。跟着家破人亡,现在已经沦落到有家不敢回,连学校的宿舍都不敢住的地步。 金不换和裘细腰听得假模假样一阵唏嘘后,幸灾乐祸。 但是金不换却发现真心眉心紧锁。 “怎么了真心,昴日星君日子不好过,你似乎不太高兴啊?” 真心看了看金不换,目光一闪,道:“假他人之手报了这仇,我总觉得如鲠在喉,而且你们说,这哪里是我们毒物行事的风格啊?” 金不换愣了愣。 裘细腰玩着长指甲问她:“那你想怎样?” 真心道:“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想法是,想办法唤醒宋词的记忆,我跟他明明白白的把恩怨两清了。” 金不换和裘细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想法很难实现,“神仙下凡历劫,哪里允许他还保留记忆?你当天条是摆设吗?” “要真是规规矩矩的来,可为什么他又要变猫头鹰呢?我也转世投胎为人来着,还不是照样啥都记得,可见也不是没这可能啊。……不过这个想法可以作为备用嘛,暂且放后面。我的另一个想法是---这一世的昴日鸡懦弱又胆小,实在令人失望。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便是改造他!” “改造?怎么改造?”金不换和裘细腰皆疑惑道。 “就是把他改造成前世那样骄傲自负的大公鸡,最好是他能变坏,变成大恶人,然后我再亲手结果了他!这样的话,我既报了仇,得偿所愿,再来他也算是自食恶果,天庭怪罪不到我们仨儿头上。” 金不换和裘细腰听罢,不疑有他,都有些兴奋:“听起来很好玩儿的样子啊。我俩正愁日子太长太无聊呢,还真不如就这么干,肯定有趣得很!” “是啊,这位宋少爷虽长得有几分卯日星君的风采,但他真的太弱鸡了。即便看着他被人欺负得很惨,我却味同嚼蜡,完全没一点复仇后的快感。” 真心见二人都同意,立刻追上去,叫住宋词:“喂,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宋词早看见真心三人在映水中学大门外逗留,一直把自己看着的。 他停下了脚步,但是没做声,也没转身。 实在是之前他去找真心的时候,满心以为真心一定会跟他共进退,毕竟她数次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护着他。他怕不是想要的结果,会失望,不敢轻易作声,这次他要等着真心自己说出来。 真心不知宋词心理,但看他没再走,自然是等着自己的下文,便又道:“你不是想请保镖吗?每月五十万,按时付酬。你要愿意出这个价,我们就答应护你了。” 真心是狮子大开口,五十万是宋词全部的生活费。 她这么说是为了稳住裘细腰和金不换二人。因为到时候出大力气的,肯定是他们,因为二人是妖啊,岂是自己一介凡人能比的? 裘细腰爱享受,她肯定第一个上钩。 她起哄怂恿,金不换无所谓,肯定跟着干。 果不其然。 裘细腰开心地抱住真心,咬着她的耳朵嘀咕,想要她再增加几个附加条款:“睡觉得是席梦思,出行得是劳斯莱斯,手表得是丹顿江诗……” 真心望天:“你真的对名牌有了解吗?确定大户人家的床垫用的是席梦思?” 要付得起五十万,不把生活费的控制权拿回来,一切都是空谈。可是溺水中的人,就算是一根稻草也要牢牢抓住了。 宋词旋即回身,灼灼目光闪烁,透着惊喜:“成交。” 竟是半分价钱都不讲。 ☆、第 46 章 宋词看着场馆里的学员自主一对一在那里对打,挥拳踢腿虎虎生风,呼喝之声此起彼伏,铿锵入耳,对真心带他来此的意图很不解:“是要挑跆拳道高手吗?可,不是你们保护我吗?” “再是保护你,我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眼也不眨地盯着你啊,我们不睡觉咯?我是要你学会它。” 学点防身的功夫,不说自保,将来总会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对此,宋词当然不会排斥。 “可是……” 可是他拿什么支付学费?姑姑那里十有八九是要不到多的钱了。 父母房中和保险柜里值钱的珠宝首饰、茶室里摆放的古董器具、书房里挂的名人字画统统早都不见了,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少了的。 宋雪琴一家子住进来的时候,十分突然。而且无缘无故,他又哪里会想到要把家中值钱的物件登记造册?他从前一直是个对金钱毫无概念的少爷。 现在想起来这茬儿,根本都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当初大伯搜刮走的,还是如今姑姑一家私吞了。 除了一栋表面光鲜的九重天,家中几无可以变卖抵债的东西。 就是这栋房子,都还是个烫手山芋。 就如宋雪琴所言,每个月的维护费便是好大一笔开支。 自真心主动找上门来谈交易,宋词都心虚地闭口不谈何时付酬怎么付款的问题,更担心她自己提出来。现在她一来就带他到这里消费,宋词心虚不已:“你知道我只有五十万的账面收入……我实在没多余的钱……” 账面收入,不是现金收入。 他说得很委婉,带着卑微的祈求。 根本不敢说白了,只怕一两句话不对,真心又叫他滚。 但,何其简单? “嗯,都先记账上。等你继承了家产,所有花在你身上的钱,还有你欠我的债,我会跟你一笔笔算清楚,叫你加倍奉还的。” 宋词没做多想,真心的通融和大度叫他惊喜不已:“莫说加倍,加多少倍都行!” 金不换和裘细腰互相看一眼,笑得别有深意,“还得是利滚利。” “没问题,只要真心觉得满意了就行。” 小女子能要多少钱?他当时的开价比她要的五十万多多了。 但,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有些东西金山银山都买不到。 反正她说什么,他都听就是了。 真心说要改造宋词,让他变强变坏,绝不是来虚的。 天上的卯日星君什么样儿,高贵冷傲,法力无边,叫一嗓子,能让蝎子精去掉半条命。 第一步,真心给宋词报了很多课外班,都是强身健体的。 宋词一直身体不太好,之前还生了大病,后来被宋雪琴宋贤良折磨惊吓,再在映水被人殴打欺负了很久,人瘦得竹竿子似的,一张俊脸惨白,没什么血色。 宋词因此每天奔波在学校、培训班和租赁房,三点一线,他学跆拳道、学击剑、学柔道、学散打搏击……真心几乎要他把十八般武艺学个全了,宋词着实吃了不少口头。 学了就要用起来。 宋词许久没主动上供了,那些混子找上门来,想叫他跪地磕头致歉。 “你就趁此机会教教他们如何学着善良吧。” 真心三只毒物逼着他揍人。 宋词从来没打过人,威逼之下,只得动手。 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多久,他竟成了这一片如雷贯耳的校霸。 真心既要让他变坏,便要泯灭他的善良天真,她不准宋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从前抢过他钱的、欺负辱骂殴打过他的,统统全上了黑名单,真心倒不阻止他照着名单一路揍过去。 这了得? 宋词三天两头打架,就此成了派出所的常客。从前彬彬彬有礼的斯文贵公子,几乎成了老兵油子一般的人。 宋贤良宋雪琴兄妹俩也得偿所愿---终将好好一个衿贵的玉雪聪明的少爷,养成了个只会打架闹事的废物。 二人放松警惕,再不管宋词,一门心思扑在灰色产业上。 这些产业来钱多、来钱快,宋贤良泥足深陷,万难自拔。 一年后,当警察将九重天里的地下赌场和淫窝一锅端的时候,宋贤良兄妹还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只当分赃不匀,对方黑了自己一头,一怒之下狗咬狗,各自在警察面前嘚啵嘚啵地将对方干过的违反乱纪的事情全给抖落了出来,以至于家里人即使花大价钱请来律师,也没能改变他们吃牢饭的命运。 日子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 一晃眼,宋词过了十八岁生日,宋氏帝国顺利地尽数交到了他手里,从此他做了自己人生的主人。 “我们早该合作,不是吗?”宋词看着真心,笑得有些邪肆。 临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宋词班上转来一个姓谢的女生,名字真有趣儿,还好听,叫“谢谢”。 谢谢同学不止名字好听个,人长得更是娇软可人,甜美可爱。 她做了宋词的同桌。 宋词时常撑着额头歪看着谢谢同学不自觉地笑,被真心看见。 没几天,真心听见宋词开始喊那位谢谢女同学叫小谢谢,还打电话约对方周末来家里参加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真心想起自己从前对月发誓:“谁要是喊我小蝎蝎,我就一辈子对他好。我不欺负他,不打他,不骂他,更不蛰他,还要保护他。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的蝎子尾巴断掉,再也做不了大妖怪!” 小蝎蝎?小谢谢? 莫名怅然。 ☆、第 47 章 “诶诶,是男神,是我男神诶!” 真心从女厕所里出来,眼见栏杆上趴着的几个女孩儿兴奋地捂着红扑扑的脸,又娇又羞,双目放光,垫脚往下面操场引颈张望。 “宋词,看我一眼啊,我是五班的李月!” 这大胆的话引来整栋教学楼一阵喧天的起哄。 无聊! 她天天看着他,也就长那样吧。 身材高大一点,脸盘子正一点,会打点球,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一点,牙齿白一点,就这,也能称之为男神? 不过就是长了张相似的脸而已哦,若是昴日星官本人前来,岂非所有女性动物不是会被他通杀? 都怪金不换那家伙坏事,非要在她的计划里横插一杆子,她说要把人养成坏人,可不是把她想要的昴日星官那种孤高冷傲的类型养残了。 也就是他会讨好女孩子欢心,更懂得娴熟地同任何陌生女孩儿搭讪,把人家迷得晕头转向。 所以真的,只要把金不换的勾女秘籍拿去看一遍,人人都能变男神的! 真心只要一想到如今的宋词以收集女生的情书为乐,每每还要念给她听,无聊又可恶,就一阵恶寒。 他正在往渣化的路上狂奔,但是真心还是搞不懂就这样的坏男生,怎么就能叫女生为之疯狂呢?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到底是男人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还是女人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这么捧臭脚! 宋词引起的骚动自他进了教室后就戛然而止了。 真心也想回教室去了。 高考在即,那天宋词问她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出国,他愿意陪她一起。他还记得裘细腰跟真心说过想出国去看看,说他们仨儿从没出过国,老没见识了。但他说他其实更愿意待在国内,因为他念旧还专一。 呸。 他现在说话老不正经,油腔滑调的。 读个书,还能扯到念旧专一这种词儿! 两个女生趴在栏杆上聊得热烈:“有种伤害人的方式非常厉害,能叫人死去活来,生无可恋,万劫不复。” 真心顿时为之振奋,她对害人玩意儿一向感兴趣,立刻竖起了耳朵。 另个女孩儿伸出手去:“你说的是爱情吧?握手!” 真心愣了下。 爱情…… 爱情是什么东西?它能害人不浅? 真心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无边法力? “……作为处女座的你,确实比很多星座来得有智慧。但是,你的聪慧敏捷若是用在深如大海的天蝎身上,恐怕还不够,还要加强内功啊。” “天蝎哥哥有难得的温柔、体贴、明礼、高贵,还集神秘于一身,让我等见之忘俗。但是他又有冷漠、自私的一面,所以你要做好准备被他虐。不过话又说回来,天蝎好像天生就要是虐处女的那种诶。” 好学校的学生果真不俗,说话唧唧歪歪,文绉绉的,好在真心听得懂。 两个女孩儿似乎另外在聊星座了。 真心是中二少女,她也喜欢研究星座,但是“天蝎天生要虐处女”这个理论今天是第一次听见。 恍惚想起,宋词好像就是……天蝎座啊。 而她自己是处女座。 忍不住呆了一呆。 所以她们还是在说宋词吗???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最怕独自一人深陷,没人帮着分析、宽心、挑明,不知道自已将陷入深渊。但是如果你已经开始女为悦已者容了,那就很悲催了,这说明你已经完全被天蝎哥哥套住了啦。” “天蝎的他虽是个专一深情的主儿,但是他不会轻易下水的哦,就是说他不会轻率地爱上一个女孩儿,可他却又爱在花丛里周旋,看上去很渣。但是他一旦爱了,就会矢志不渝,也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他对象!所以跟天蝎哥哥谈恋爱,一定要注意这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一旦接受了他炙热的爱,就千万千万不要移情别恋,否则他一定会拼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 所以这段时间她心情烦躁无比,就因为她是处女座,他是天蝎座,而自己天生是要被他虐的吗? 真心突然感动一阵惊悚!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发辫儿。 发梢上有个扎手的发饰。 她想起来自己会用这种俗气的发饰,不就是看那个谢谢同学喜欢用带蝴蝶结的发圈儿扎头发吗??? 脑子里嗡嗡的响。 “……如果你已经开始女为悦已者容了,那就很悲催了,这说明你已经完全被天蝎哥哥套住了啦。” ☆、第 48 章 所有下人都在为宋词小主明天晚上的成人礼紧张地忙碌着。 宋词掌权后,张大柱李卫国张淑芳等这些用惯了的老人都被他重新聘用了回来。小主子心善人好,工资开得高,人人被赶走后都留恋不已,好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没想到平生还能被重新请回来,自是工作得十分卖力。 “都仔细些,明天晚上名流云集,咱们万不可给少爷丢了脸哈!” “喂喂,大伙儿,我说晚点的时候我们留下来练习一下微笑吧,就像老管家安德烈那种笑。” “咳,说起安德烈,你们说咱们要不要临时抱佛脚学几句英语啊?毕竟到时候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跟少爷差不多的年轻人,非富即贵,肯定有说英语的,特别是那种香蕉人很喜欢口头上英汉夹杂,时髦!如果到时候客人英语问我们一句---厕所在哪里,我们听都听不懂,不是给少爷丢脸吗?” “诶,这可以的哟!为了长久之计,简单的日常用语还是有必要学的。哎哎,淑芳啊,可不可以让真心晚饭后来厨房教教大家啊?咱们不学复杂了,就几句---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您慢用……诸如此类的。” “还说不复杂,我刚才数了下,就很常用的日常用语都二十来句了,一晚上哪记得住?我看还是让真心临时充当下翻译好了。” 张淑芳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都没问题。到时候我让真心就在会场里伺候着,随时听各位叔叔阿姨的调遣。” “哈哈哈,调遣可不敢。”大伙儿挤眉弄眼,“我们还指望着以后能不能让真心给咱涨涨工资哩。” “就是。” 张淑芳看得懂听得懂同事们未尽的意思,但只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没再开腔。 宴会地点就安排在九重天四楼的玫瑰厅。 这厅又大又阔气,可同时容纳四百人同时就餐,中央还有炫目的舞台以及灯光设计,可边吃边跳舞,更可俯瞰全城美景。试问,全城哪家酒店能有九重天这样的豪奢?这地方是千金难买的一面之缘。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宋词的这个成人礼,是更偏重私人性质的宴会,并非借此机会结交名流和权贵的。 当然喽,大家都在传说,宋公子在国外定制了一枚戒指,已到货,就是预备要在自己的成人礼上向他心仪的女孩儿求婚用的。 父母不在了,世上唯二的两个亲戚又毒又蠢,正在蹲大狱呢。宋词不得不一切都亲自动手,连人生大事都是他自己安排。 大伙儿都心疼这小主子,真心诚意祝愿他同心爱的女孩儿在一起,小两口和和美美的。 外人其实好多都不明白宋词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才刚满十八岁啊,自己急着用婚姻把自己套住,真是头一回听见这种新鲜事。 原来,据说是宋词高中毕业后打算出国深造。这一走少说三年五载,以后他还会不会回国发展也说不定了,便想在出国前同心上人将关系定下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带着未婚妻一块儿出国去。 他此举直叫人竖大拇指。 你想想啊,哪家父母舍得让如花似玉的女儿年纪轻轻就没名没分地跟着人往国外跑的?宋词这么做,真太有男人的责任感了。 本来现今交通发达,回来国内,再远的地方,两三天也能飞到了。但关键是如果国内已经没有他牵挂的人,且这里毕竟是他的伤心地,九重天都全面重装了一遍,他无父无母,就没必要来回国内外奔波的。 至于公司,通讯这么发达,完全可以远程控制。宋词其实甚少参与宋氏集团的经营管理,他只挂了个董事的名。真正的老板,是会将人才善加使用、会当甩手掌柜的人。 十八岁的年纪,就携带娇妻去过退休老干部的养老生活了,叫人艳羡不已。 金不换耳听着各方八卦,优哉游哉地钻进厨房,打开冰箱捞了瓶依云水出来喝。 张淑芬见到,急忙追出去唤住他,二人去了走廊角落里密谈。 金不换和裘细腰在张淑芬等人面前谎称是真心和宋词的同学来着,张淑芳还一直不知他的老底呢。 老母亲眼尖,而且金不换日常也没遮掩,所以张淑芬深深知道眼前这俊小伙儿对自己女儿有意思呢,但是这火苗必须早日掐断。 真心有更好的前程哩。 此刻张淑芳喊住金不换,只看似请他帮自己拿主意的样子,神色坦荡又透露着小户人家上不得台面那种嘚瑟,说:“哎,不换,你说说我家真心被少爷看中的几率大不?我自己寻思着,不说将来做个贵妃,但是答应、常在肯定能逮着一个来做吧?来来,你给阿姨分析分析,让阿姨吃颗定心丸。” 闻听张淑芳这话,金不换就笑了。 他是什么啊? 老鼠精啊。 凡人的花花肠子再多,但能精得过他? 金不换自然知道了这老妈子的心理,不就是自己不是她女婿的最佳人选么?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好叫他知耻而后退! 不然,一个老阿姨,他面上就是她女儿的同学这样一个人,她拉住他聊这种很家庭很私人化的话题,不是很奇怪么? 金不换一哂,吊儿郎当地笑道:“阿姨,什么答应、常在啊?依着我们宋公子对真心的宠爱,贵妃是肯定有得做的。” 张淑芬听罢,心满意足地去给宋词切水果了,心想着待会儿叫真心送到少爷房里去。 宋公子如今是全城最炙手可热的贵公子,美少女们趋之若鹜。 贵妃? 呵,我这去叫真心连六宫之主的位置都看不上! ☆、第 49 章 “你刚才跟真心聊什么了?我看她跟你说过话后,人恍恍惚惚,是飘进房间的,魂儿都没了似的。” “哦,她来问我爱情是什么?古古怪怪的。” “爱情?”金不换怔忪了一秒,随即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妖精聊这个玩意儿,无聊!那你怎么回答她的?你又知道爱情是什么了?” 裘细腰扬起优美的脖颈,抬手勾着他的下巴,“我不知道,你知道?那你说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他大笑着将她搂住,“自然是将人据为己有,是霸占、占有喽。” 裘细腰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我跟真心说爱情是为他付出,同他白头偕老。可如果对方背叛了我,我觉得是爱情的话,就应该要报复!“ 她紧紧盯牢他的脸,意有所指。 蛇精的目光那么凌厉,仿佛他的神色若是显露了一丁点儿心虚之意,下一刻她尖利的蛇牙必定会咬破他的喉管。 “由爱生恨么?”金不换漫不经心地一把将裘细腰推开了,嗤道:“女人就是小鸡肚肠,难道世上就只有一个男人了不成?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像你,更不该说这种话去误导真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凭什么还去报复不喜欢你的人?哼!” 裘细腰的想法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 他怎么会听不懂她在警告自己? 不欲与这个女人多做纠缠,金不换决定还是亲自去关心关心真心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问这种白痴问题,莫不是小妮子终于长大了,情窦初开? 他等她长大等得可辛苦了。 人类就是这点麻烦,不能随心所欲变化,身材、样貌、心智,全得慢慢的来。像路边的青李,摘早了,涩。摘晚了,又怕给人捷足先登。 门也不敲,金不换吹着口哨推开了真心的房间。 入眼一片粉色,典型的公主房装修风。 她现在得宠,在九重天有自己专属的房间了,在这里工作的人,见着她都得尊称一声“裘小姐”。 这待遇,啧啧,也不怪做着厨房帮佣的张淑芬梦想着自己女儿迟早会被百亿美金的宋氏唯一继承人相中,就算只是成为人家众多女朋友之一,也心满意足。 真心正在复习功课。 沾宋词的光,她现在也转到了重点高中就读,还请了一对一家教狂补落下的功课。 既然要做一世人,年纪渐长,不能一直玩乐下去,总得规划规划,过一个有点意思的人生,所以真心现在很努力。不过前期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她也没报太大希望考大学。不过没关系,一次考不上,考两次。下次有一年多的充裕时间,一定能考上的。 对真心干的这事儿,金不换向来嗤之以鼻。 他挨过去,直捣黄龙:“真心,宋公子让我来探探你的口风,他说给你个贵妃做,你喜欢吗?” “……”真心怔了瞬,再度下笔刷刷做题时,签字笔尖将英语卷子戳出了一排洞。 “哦,你告诉他别痴心妄想了,你让他去死。”她语气平平地说。 金不换大笑,一把揽住了真心的肩膀,目中神色冰冷,“我就说嘛,我们真心怎么可能喜欢上大仇人?妖精的地位虽然在三界是最低贱的,但对待仇人,不能贱到这份儿上。诶,话说,我瞧着那小子已经变得焉儿坏,我们是不是可以收网捕鱼了?” “贱”这个字钻入耳朵,好似针尖儿戳到了脊梁骨,真心一弹而起,顿了顿,她将桌上的东西全拂在了地上。 “嗯,找个黄道吉日就报了此仇,然后我们出国逍遥去。” 金不换欣喜不已,“好勒,我最爱听你这话了,不拖泥带水,才是我辈毒物的作风!” 房门又被人推开。 张淑芬端着盘切好的水果,还做成精致漂亮的花朵样摆盘。她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本来张口想说话,一看金不换也在房间里,还挨着真心坐得很近,二人动作似乎很亲密,面色便沉了沉,然后当没看见他似的,只把眼睛看着真心道:“你把水果立刻给少爷送过去。” ☆、第 50 章 “不去,我又不是他的佣人!” 有外人在,不好骂女儿,张淑芬无可奈何,只得自己端着水果去给宋词送过去。 等人走了,金不换笑得意兴阑珊,“真心,你信不信宋少爷一直就把你当他的女佣来着?顺便在需要的时候,把你当保镖挡挡子弹刀子来着。” 真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窗外开始下雨,真心心中烦躁。金不换还不离开,也不说话给她解闷了,他不是会冷场的人,好似心事重重。真心想把人赶走,闷葫芦对着闷葫芦,只会让心情更不好。 裘细腰突然推门而入。 真心瞥到她脸上有可疑的红晕,目光躲闪,似乎不敢看自己。 这样子还是头回见到。 真心遂转过身去,故意睨着她,开玩笑道:“细腰你干嘛呢?整一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裘细腰叉腰肃道:“你不要乱讲。” 真心撇嘴,不欲多争辩。 金不换却将裘细腰打量了两眼,突然古怪的笑了下,对真心道:“你不去看下你的少爷么?” “看他干什么?……喂,我说你们还不走?我想睡觉了。”真心只是烦躁道。 金不换笑道:“呵呵,那好吧。” 有根叫敏感的弦“铮”的一声,被勾动,余音缭缭。 真心不免抬头将裘细腰又看了一眼。 蛇精却往床走,死皮赖脸说:“真心,外面下雨,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眯一晚。” 真心瞪着她婀娜的背影,气呼呼道:“这里这么多房间,你非得跟我挤?” “我睡着了容易变原型,给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算了,我去我妈房间里睡。” 真心收拾起身出了门。 金不换见房门关上,转眼望着床上的蛇精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裘细腰没好气道:“你凭什么管我干了什么?反正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好东西。” “得,这话我的确没资格问。”金不换变成老鼠钻进了床底下。 “你也睡这?”裘细腰趴在床沿往下看。 “要你管?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睡哪里?” “哼!” 出了房门的真心并没有去找张淑芬,而是径直去了宋词的房间。 房门推开,宋词正站在窗边看着手里的东西发愣,听到声响,回头看来,见是她,右手立刻蜷起,手里握着的那个丝绒盒子就遮住了。他转身,看似慵懒地双手插兜,便不动声色地将那个盒子藏进了裤兜里。 “真心?”宋词向她微微一笑。 真心看着他的裤兜,心往下沉。 蓝色丝绒盒子,搁掌心里那点大小,随便猜猜就知道里面是装的什么,便是这几天大家传得很厉害的宋词为心上人订的钻戒。 真心视线往上,看向他的脸,却被宋词的唇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他的唇异样红、异样水润。 她眯起眼,隐隐的,似乎还看见了咬痕。 “你的嘴巴怎么了?” “嘴巴?”宋词愣愣地抬手,指腹抚了抚唇,粲然一笑,坦然道:“没怎么呀。我的嘴巴有什么不对吗?” 真心瞪着他:“真的没什么?” 宋词皱眉,“你不信?” 真心固执地再逼问:“你确定你的嘴巴没什么?那之前有人来找过你吗?” 宋词拧眉看着她,不再说话。 真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揪着这事儿想要闹明白。 细腰性淫,嘴里虽没说,可她的目光是觊觎过宋词的人的。如果今晚细腰咬过他的唇……真心如鲠在喉。 越想,胸口越堵得厉害。 更想,也,尝尝那两片唇瓣儿的味道。 真心垂下眼帘,冷冷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我走了!你以后记得进屋就关房门,任何人进来都应该先敲门才让她进屋来。” “哦,……等等!真心,你,你是不是吃醋了?”宋词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忽的道,眉眼儿里全是笑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之前我吃了你妈妈送来的水果,有菠萝有草莓,还有些其他,我全给吃了,可能嘴唇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另外,细腰来过我的房间,不过她就只是变作蛇缠在灯上,突然掉下半截身子想吓唬我来着,可她没想到我变作猫头鹰,反倒把她吓得魂儿都差点丢了,呵呵。” 窗户开着,外面的雨开始下大了。 伴随着狂风大作,推开的透气窗被豆大的雨点子拍打得啪啪作响。 真心蓦的抄起身旁一张春凳朝宋词砸了过去。 耳听见翅膀扑棱声,她转过身抬起头。 便见一只猫头鹰神色惊惶地飞在半空里看着她。 真心又惊又怒又颓丧:“你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幻化了吗?你竟然不告诉我!” ☆、第 51 章 宋词扇动翅膀停在空中,口吐人语:“嗯,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真心,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真心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关心他,担心他,宋贤良和宋雪琴还没入监时她为他担惊受怕,他继承了遗产后,又担心他出个门可能被绑架勒索。即使已经将他改造得很强大了,但这三年,她可谓同宋词形影不离,然而人家却全不当自己一回事。 如果他能自由幻化了,便可像金不换和裘细腰一样自保了,根本已经用不着自己。他就是当她好使唤啊,凡事为他出谋划策,劳心劳力。 想起金不换的话,宋词就是将她当个让主人放心的女仆,恨得磨牙,“你给我下来!” 宋词向来对真心言听计从,虽然看她脸色很不对头,有些怕,但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飞到了窗台上。 谁知道这反而更加激怒了真心。 他停哪儿不好,非得停到离她最远的地方? 这是一种隔阂的表现。 他在远离自己。 真心气不打一处来,尚未等宋词落地变回人形,她奔过去,一把将他打落窗外。 须臾,宋词就挣扎着飞回来,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 看真心已经走到门口,慌忙叫道:“等等,真心!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语气急切。 宋词飞落到她跟前,化成人形将她拦住,“好了,真心,我知道你这么生气,只因为你在乎我。我本来还在迟疑,但是看来我必须要提前说了。真心,你说只要我收集齐一百零八颗女孩儿的芳心,我就可以向你要一个奖赏,什么都可以要。这话,一直算数的么?” “……”真心恍了恍神。 这话,是表白的意思么? 什么收集女孩儿的芳心?不过是当初她说要把宋词改造成坏人,金不换说男人要坏,就得伤女人的心,所以她随口就说了这样的话,他竟是因为这话才去不断勾搭女孩子的么? 宋词拉开抽屉,将慢慢一抽屉的信封抱出来给她看,“我收集齐了,真心。” 他得意洋洋,挑出其中一封,“这是谢谢给我的情书,第一百零八封。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任何要求了?” 真心怔楞间,宋词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就想要亲吻她。 是炫耀他的魅力无穷?是告白?是她的自作多情? 若是示爱,怎么还可能会看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将那枚戒指藏起来? 真心理智回笼,便察觉到一道阴影罩下来,想也未想,抬手就给了宋词一巴掌:“你消遣我是吧?你把我当做跟那些女孩儿一样?” 宋词的脸被扇到了另一边,顿了好久,他才缓缓转过脸来。 真心以为他正在酝酿怒意,却,狠狠吃了一惊。 他脸上无尽的哀伤…… 为什么? 他怎么了? 宋词却红着眼看着她笑了,“真心,我之前对你不住,这一巴掌可解恨了?如果还没有,你再打就是。” 真心觉得他这抹笑讽刺极了,就好像金不换说的,她爱上了大仇人,而宋词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在笑话她。他道歉都在笑,还有什么诚意? 他既然已经能随时变幻,说不定已经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这多么难堪。 蝎子精的心破了个大洞,她自尊心极强。一朝看清楚自己的狼狈,忍受不了。 “你敢笑话我?”真心朝宋词狠狠踹去。 蝎子精变成人后,那条有毒的尾巴成了她的双腿,用起来特别带劲儿。所以这一脚的力度很大,如果被踢中,明晚的宴会,他就没办法搂着真心跳第一支舞了。宋词再度变成猫头鹰直冲而上,躲过了真心那一脚。 手里捧着的一百多封情书纷纷掉落在地上。 “宋词……” 宋词听到真心幽幽喊自己,惊喜地扭过头去,结果只看到真心神色迷乱,脸上不知何时全是泪痕。她哭着抓起手边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尽数往他身上招呼来。 屋中空间狭小,宋词左躲右闪,咕咕急叫着解释道歉。可是人语和鸟语之间他还不会顺畅地切换,叫唤也没用。看真心完全不理会他,只得往窗外飞去。 背后一只枕头追过来,他没有防备,“啊”的一声,再度掉了下去。 大雨磅礴。 他再度飞上来蹲在窗台上,这次没变成人形,只是有些惊怕地看着已经累了的真心坐倒在地上,两个人默默相对一阵,宋词将一颗鸟脑袋埋进了翅膀里。 暮春时节的夜雨,风夹杂着雨丝吹进屋内,冷得真心直哆嗦。 此时的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回想了想宋词说的话,做的事,意识到自己敏感了,一厢情愿了。 他已经变成了这样花心的人,不是她的错?再说她有什么资格在意他俘获了多少颗芳心?如果自己不愿意成为其中一个,拒绝就是了,发什么疯? 真心苦笑了笑。 宋词的身子一动不动,头埋在那里像只鹌鹑。 其实她早看见了,他明明冷得也在发抖,却倔强地蹲在窗台上任凭风吹雨打。 真心又觉得他可怜,仿佛看见了三年前那个分明自身难保却还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的人。 忍不住气促道:“你不冷吗?蹲在那里干什么?” 宋词将翅膀裹紧,脑袋埋得更深了。 这是?跟她闹脾气呢。 心中更来气。 算了,或者如金不换所言,是时候找个机会算总账了。 他已经足够有本事,她不算欺负他。 真心昏昏沉沉起身,她又回了自己屋。 一看,裘细腰大咧咧地真在自己床上睡下了。 想起裘细腰无缘无故跑宋词的房间去,哪里是故意吓人?她就是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想勾人。 今晚她发疯,一切都是因蛇精而起。 真心气愤不过,扑到床上一把掀开了被子,直喝道:“起开,滚回你的蛇洞去!” 裘细腰昏昏欲睡,乍闻动静,一惊而起,滚到地上化成了人首蛇身模样,幽幽立起来。看清楚是真心,方才放松紧绷的脊背。 一双蛇眼在她脸上扫了扫,顿时似笑非笑:“原来是去审过了男人回来……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喜欢。” 真心脱口而出,“可是你不该去招惹他!” “为什么?” 真心死死瞪着裘细腰,一语不发。 “说不出个为什么?”裘细腰掩嘴,阴细细地笑,“所以,就算我咬他嘴唇怎么了?我还想咬他手臂,咬他脚趾头,咬他其他地方呢!怎么,他不能咬吗?你要是嫉妒,你也可以去咬啊。噢,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大仇人,你突破不了这层心理防线。真心,你现在痛苦得要死,是不是?” 裘细腰哈哈大笑,“自己得不到,就不准我得到他?啧啧,你这女人,从前倒没看出来你这么自私又霸道呢。” “你蛇精病!”真心难堪地摔门而去。 金不换自床底下钻出来,化成人形站在窗边,冷冷地望着床上玉体横陈的裘细腰道:“我怎么说来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只是你胆儿够肥啊,连昴日星君你也敢玷污,不怕遭受天条处置么?” 裘细腰又尴尬又不忿,“玷污?你把我说得多脏啊。要是嫌弃我脏,有本事你别隔三差五地晚上跑来抱着我睡啊。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倒诚实得很。再说昴日星官那么多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金不换点点头,“那倒是,你说得对,我竟然无法反驳。” 裘细腰却一秒变脸,目中都是悲切:“你真以为我跟卯日星君之间有不轨?不换,我对你发过誓的,以后只对一个人好,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气真心的。她明明喜欢昴日星君,却咬死不承认,我最看不惯这种妖精,她不配做我的同类!” 金不换未置可否,只是赞道:“你做得很好。真心有洁癖,生米还未做成熟饭前,在她心里扎下一根刺,相信她以后对着卯日星君已下不了口了。” 蛇精冷下脸来:“你对真心还不死心?她喜欢宋词都这么明显了!” 她那么做,激怒真心,何尝不是想推真心朝宋词前进一步? “不用你管。” 金不换幻化成老鼠,沿着窗棂爬走了。 ☆、第 52 章 “细腰?” 凶猛的欲望,火热的身躯让金不换瞬间脑子清醒了。 真心不会这么热情的。 前一刻还同真心斗酒,两个失意的人喝得酩酊大醉,醉意熏熏,他趁机衔住了她娇嫩的唇瓣儿…… 金不换一把推开裘细腰,脸色黑如锅底:“你竟对我施展妖术?” 他嫌恶地将她的脸来来回回扫视。 这蛇精,说到做到,一次次蜕皮后,竟然真的长得跟真心七七八八像了。三人天天见面,倒没觉察出她的变化。加之蛇精对他施展了一点妖术,他又喝了酒,神智混沌,竟然一时未能分辨出她不是真心。 然而假货终究是假货。 他的身体对蛇精太熟悉了,这才察觉出了异样。 酒意全醒了。 金不换实在没兴致做下去,抓起丢在地上的衣服裤子穿戴好,便往门口走。 裘细腰斜躺在床上,半撑起身体,在身后娇声道:“今晚情人节诶,你不陪我过节?” 金不换头也不回道:“不了,今晚将有大事发生,我要去陪在真心身边。” “大事?莫非你说的是宋词的订婚宴?但这关你什么事呢?” 金不换愣了下,“订婚宴?” 随即冷笑道:“成人礼吧。怎么不关我的事呢?真心答应我今晚就将大仇报了,她要亲手结果了仇人,叫宋词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今晚就先让宋公子高兴高兴,把这个成人礼过完。然后我们会换个地方隐居起来,直到真心在凡间走完这一生。” “呵,不换,你可真是天真。” “人不天真不少年。”金不换想到真心,心柔成了一滩水,难得开怀地说了句打趣儿的话。 “哈哈哈哈,”裘细腰被逗笑,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别看真心口口声声要择机找昴日星官把仇报了,可是她哪次不是一有点风吹草动,最心疼人、动作最快去挡在宋词身前的就是她?” 金不换回头,目光冷冽:“那都是从前!昨晚我们已经说好了,真心也看清楚了现状。一来她是妖,宋词是仙,仙妖不两立,即使昴日星君下凡成了凡人,他俩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违反天条。二来,我相信真心,她绝不会背弃自己身为蝎子精的原则,去爱上大仇人。” 裘细腰缓缓摇头,“不换,我觉得你也该看清楚些。” “我看清楚什么?我需要看清楚什么?” 裘细腰道:“看清楚我俩才是一对儿啊。” “细腰,一开始,我们不是说好了就是玩玩儿的吗?请你不要再对我执着了,我不想我们最后闹得很难看。” “玩玩儿?不换,你我相伴数百年,就没玩儿出点感情么?” “如果没有重逢真心,我可以再陪伴你几百年。” 裘细腰趴下去,枕着手臂,冲金不换俏皮地眨眨眼,道:“好吧,但愿你不会再回头来找我。否则,你一定要娶我,不然我会跟你没完没了。” 金不换对她这种没来由的自信和恐吓不以为然,他出了房间便径直去了真心的房间找人,却在走廊上看见楼下大堂里夺人眼球的一幕。 舞台中央,耀眼的聚光灯下。 宋词半跪着给真心戴上了灼灼的钻戒。 真心将他拉起来,两人目光相接,移不看眼,慢慢咬住了对方的唇缠绵反侧。良久,抵着额头仍就不舍分开,低低地互相控诉起来。 “你喊小xiexie,谁知道你喊的是小谢谢还是小蝎蝎。我必须要确定你到底喊的是谁,这对我很重要,你知道吗?” “我肯定喊的你啊,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你知道我很害羞的,我本以为你很了解我。” “啊,你是在说我们没默契吗?那我不要这戒指了!” “别别!你戴上了就不准再取下来!” “那你为什么又把谢谢同学叫来参加你的成人礼?你看你都把人气哭了,好不礼貌。” “何止请了她?所有女生我都叫了来,谁叫你要对我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 “你还跟我犟嘴?” …… 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 真心的母亲张淑芬就站在不远处,激动得几乎要晕倒,一群人将她扶住,围着她不住说着恭喜的话。 金不换目中溢满了怨毒。 他重新回去裘细腰的房间,与她颠鸾倒凤之间,咬着蛇精的耳垂道:“你说得对,细腰,我们两个才是要生生世世做一对儿的人。可是,我心里有根刺,你能不能帮我拔了?” “好,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金不换要裘细腰去勾引宋词,同他上床,“这是一招必杀技,唯有此才能彻底叫真心同他翻脸。” 蛇精一听此,有些后悔答应得太早:“你还幻想着和真心……” 金不换将她狠狠一撞,“听着,事成之后,我就娶你为妻。” ☆、第 53 章 宴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客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由着下人安排到客房里休息,可这个时刻却正是毒物们分外活跃的时候。 金不换终于逮到了落单的真心,将她挟持进房间,质问道:“为什么出尔反尔?” “……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心的否认叫金不换最后一点希望破灭。 愤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 他淡淡道:“你知道宋词有多坏么?他在对你使用美人计和攻心计啊。你那一世元气大伤,投胎为人正好是休养生息的绝佳时候,他却勾引你与神仙相恋,分明就是想破坏你的修行。所以真心,你真的想好了么?” “我……”真心咽了口唾沫。 “看得出来你这小女孩儿真的很好骗。”金不换道,“如果真对他动了凡心,你已经没有妖力护体了,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届时天条惩罚下来,你极可能会灰灰湮灭的,从此世上再无裘真心!” 真心羞愧难当,躲闪着强硬道:“没有,我没对他动心!我只是听到人说,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伤他的心!不换,你听我说,我只是换了种报复宋词的方式,便是先勾引他再抛弃他,我要他伤心而死!” “那就好。”金不换瞥到门口闪过的身影,微微一笑,欺近真心,温柔地抚摸上她尖尖的下巴,“真心,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意,从未变过。你好好的,不要节外生枝了吧,就像昨晚我们约定好的那样,事成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修炼,我会护着你陪着你安稳地度过你在人世的这一世。待到你的妖力恢复,以后生生世世我们就再也不分离了。” 真心躲避着他的碰触,支吾:“嗯,但是不换,你别逼我,报仇需要时间的。你一逼我,我就紧张。” 金不换眼中闪过嫉恨,放下了手,脸上如常笑道:“我就怕时间长了,你喜欢上了他。你知道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好比你,我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小蝎了。” “不会的,我才不会喜欢上他,永远不可能!”真心抵死不承认。 这正中老鼠精下怀。 他尖细的耳朵听见了屋外那人哀伤的叹息。 他继续说着另个男人的坏话,好叫真心一颗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偏向他在的方向。 “这样最好。宋公子现在已经有很多女孩儿喜欢,将来他会有更多的女人。阅尽千帆,花中流连忘返,却不带走一片绿叶,才是他这种人的日常生活,因为他年轻,他有钱,这两样都资本雄厚。真心,宋词不过忌惮你知道他的秘密,他怕你要挟他,便会失去一切,所以才要用婚姻将你套牢,好叫你对他死心塌地。” “是,是么?”真心抬起头来望着他,迷茫、痛苦交织在她脸上。 她心里,的确对宋词是否真心喜欢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觉得这份爱意从天而降。 “当然,或者,我们可以去试试他?” 她立刻急切地追问道:“怎么试?” 房门被人轻易推开了。 宋词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寡淡如水。 “在你说出要试我的时候,其实你已经不相信我了。不过才订婚呢,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们已没必要再绑在一起。裘真心,世上可爱的女孩儿多的是,我并非非你不可。有他守护着你,你似乎也并非非我不可。所以你不用试我了,再说我也不愿做你的试验品。” 宋词冷酷地转身而去。 “宋词!” 真心心慌意乱,想追出去。 金不换将她抱住,冲着那抹背影大声挑衅道:“宋少爷,如果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莫不是心虚?” 那道身影似乎顿了顿,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心神色迷乱,红着眼掰开金不换的手,“放开我,我要去看看他!” “还看什么?瞧见没?他连句挽留的话都没说,你还是彻底死了你不该有的心思吧!” “不!” 真心不理不顾,追了出去。 老鼠精冷笑涟涟,“你去看看也好。” 追出去的真心四处寻找宋词,就像当年他们困在九重天,无头苍蝇一样,惊惶地四处寻找逃命的生路。她整栋楼层找遍,不期最后竟在水吧的沙发上看见了正在同裘细腰翻滚缠绵的人。 撕碎的衣物抛了一地。 “你们俩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真心慢慢捂住了嘴,痛苦哭泣。 她连上前去责骂他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那二人听到说话声,不舍地分开。 宋词不慌不忙穿戴衣物,问她:“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都可以和金不换你侬我侬,我为什么不可以和细腰亲近亲近?” 窗外忽然炸雷一闪。 宋词变色道:“扫兴。” 一个更响的炸雷斜劈进来,竟将一整扇落地窗打得粉碎。 裘细腰惊疑不定:“有人历劫?” 她怀疑地看向真心。 真心也惊得撒开了手,呐呐道:“我今生是人,不存在历劫一说啊。” 却在这时候所有幻象湮灭。 即使偷情却仍是玉树临风的那人,于此时突然“嗖”的一下,身体缩小到巴掌大小,落到地上时已经变作了一只灰老鼠模样。 他跑得飞快,沿着多宝阁下面缝隙钻了出去,转眼不知所踪。 原来刚才那不堪的一幕是金不换和蛇精合谋造出的幻象。 真心愣了愣,怒火攻心,当即扑到沙发上揪住裘细腰疯了般拍打。 裘细腰不是吃素的,当下反击。 二人从沙发上一直打到了地上。 真心是人类,身高也比九头身的裘细腰吃亏,如何打得过她? 她被裘细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披头散发,模样狼狈至极。 外面惊雷阵阵,一道接一道耀目的闪电将屋子里照得亮如白昼。 当又一道炸雷劈碎了墙角的青花瓷时,真心狠狠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笑道:“天雷不走,看样子,今晚要历劫的人应该是你。” 裘细腰也正做此想,脸色早就变得惨白。 这楼全是落地窗,什么都给上天看见,会死得很快,必须要找个山洞藏起来。 蛇妖再无心恋栈,慌忙卷起尾巴将真心甩到墙上,狂笑着溜走了。 真心弓着身体等待那股钝痛过去。 今晚天现异像。 她身边三个妖精,金不换和裘细腰不说了,宋词不人不妖,这种绝非正常的下凡历劫。不知道上天是否放过他。 越想越担心,她挣扎着爬起来,仍是四处去找宋词。 百米高的九重天,今夜此时,仿佛空无一人的坟墓。 她心中发慌,一声声呼唤宋词宋词。最后开始唤金不换和裘细腰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 走着唤着,她突然扑倒在地。 痛哼着正要撑起身体,真心怔住。 光洁可鉴的地板上,映出了她舒展八条蝎足、挥舞着两把锋利的触肢,趴在地上的黑黢黢的身体。 她试着翘了翘尾巴。 果然就见白色的地砖、她狰狞的面容上方,一条带着毒刺的蝎尾正在卷曲晃动。 妖力开始恢复了吗? “真心!” 耳朵一动,真心突然听见了宋词一声凄惶的大喊声。 她慌忙闭眼,施展妖术,循着那道喊声移形换影追了去! 宋词站在原地,冷眼四顾,入眼的画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他本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当初真心捡到他的山林里。 晴朗的夜开始响起滚滚惊雷,刺目的闪电像巨爪一下下撕破漆黑的长空。 “这好似九天雷霆……”宋词观望一阵,不禁拧紧了眉头,“我跟真心已经分开,为什么还是要将帐算到她头上?司命?司命?你在吗?快回答我!” 前面有个女人在狂奔。 她仓皇四顾着寻找避雷的地方,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照见了她的侧脸。 “真心!” 九成相似的容貌叫宋词误以为是真心,想也不想,飞身过去将她推开。闪电过后便是一道石破天惊的轰雷,本来是蛇精的劫数,却叫宋词被劈得外焦里嫩,当场毙命。 真心赶到时,恰好看见这一幕,登时晕死过去。 风过雨散,雷收电歇。 万籁俱寂,戛然而止。 裘细腰捡得一条性命,看看地上不成人形的宋词,微微叹了叹,将化成原型的真心带走了。 拖着一身伤痕累累,她挣扎着爬回洞府向老鼠精表功:“宋词已经死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真心呢?” 裘细腰将笼在袖子里的真心拿出来,丢在床上。 一只小小的蝎子,动也不动,紧闭双眼,好像已经没了魂魄,只剩一具躯壳。 金不换道:“宋词死了,从此后,我和真心再也不会分离了。” “你说什么?!” 金不换打量着遍体鳞伤的裘细腰,大笑道:“我说,从此后我和真心就是一对儿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插足。” “金不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次次欺骗我,我要你死!” 裘细腰气得发狂,要杀了金不换。但是她刚经历过天劫,又满身是伤,根本不是老鼠精的对手,她原型的身体差点叫老鼠精咬得稀烂。 还剩最后一口气时,无底洞中突然天光大涨。 老鼠精警觉,先一步又溜了。 裘细腰抬头,只见她这所住的地府好似开了道天窗,一位浑身瑞气的仙者从天而降。 “蛇妖,恭喜你渡劫成功,我来接你上天进一步修炼去。” 裘细腰惊喜交加,匍匐在地,“我收拾收拾细软,即刻就跟您走!” “好,小仙在外面等候你片刻。” “多谢仙尊。” 裘细腰勉力变做个女人,扯了扯脏污稀烂的衣裙,先坐到了梳妆台前去整理妆容,却看见镜子里映出她身后的人,“真心?” 真心嘴唇灰白,面无人色,通红着眼眶地望着她,哀哀祈求:“细腰,我想去找昴日星君,你可以带我上天吗?” “这?”裘细腰很为难,“我也不过是才得道升天的小妖,哪里有本事和胆子夹带私货?” 真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我听说上天的话会经过西方灵山,那里不受天庭管辖,你到时候路经灵山的时候就把我放下去,便不算违反天条了。” “灵山?” “嗯。” “你去哪里干什么?” “据说听菩萨讲经是成仙得道的捷径,我去多听听如来佛祖讲解真经,说不定很快我就能渡劫成功飞升成仙了,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昴日星君。” “你还是对他不死心啊?” “是我害死他的,我要去跟道歉。” “哎,好吧。我从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误听金不换的怂恿,对你不住。这点忙,我就帮了。你来藏在我的头发里,到得灵山地界,我便扔你下去。” “细腰,谢谢你。” 蛇妖想到真心和同自己一样,都是被男人欺骗了,同真心和好如初,答应带她到灵山去。 真心变作蝎子原型钻进蛇妖的头发里,一起上了天。 没成想,老鼠精去而不返,趁真心和裘细腰不备,钻进了裘细腰满是细软的包裹里,一并跟着上了西天。 ☆、第 54 章 宋词历劫完毕,司命星君前来接他回天上去。 “我早劝你了,叫你不要尝试,看看这多的麻烦都叫你惹出来了。”司命一见他就抱怨道。 “怎么了?” “那蝎子精对你念念不忘,还想着上天来找你呢!” “……哦。” 司命只手往空中一抹,显出一幅景象来。 灵山的灯油无缘无故少了,金刚力士查找原因,发现雷音寺偷潜进来一只老鼠精,灯油就是被它偷吃了。再继续追查老鼠怎么来的,便得知是渡劫升天的蛇妖带来的,跟着就又知道了蝎子精,然后牵出了卯日星君想要为蝎子精逆天改命一事。 原来,昴日星君对于因自己之故,叫与他无冤无仇的蝎子精死于非命一事耿耿于怀。于是联合司命星君,故布疑阵,叫自己欠真心一个恩,打算下凡历劫的时候顺道就把这恩报了,这样两人便恩怨两清,还能瞒过上天。 宋词报恩的方式便是帮助真心渡劫飞升。 妖精渡劫全部都要经受九天雷劫,成功几率非常小。 但如果妖精在人间行善积德,这成功的几率就要高很多。 可是真心投胎成人的时候走的不是寻常道,她记得自己是蝎子精。你叫大毒物蝎子精行善积德,不是难于登天? 宋词于是装可怜,制造家破人亡的惨像,努力博得真心的同情心和怜悯,好让她在自己身上来行善积德。并代替她做恶事,来消解她身上的戾气。 后来看真心喜欢他,而他对真心也有那么点意思,又动了歪心思,便是仗着自己是仙家下凡,有仙体护身,若是同真心结合,夫妻同体,便可将雷劫引到自己身上来。 但这是兵行险着。 因为如果真心心志不坚,对他不够喜欢,二人心意无法相通,那到时候她受到的雷噬将是加倍的。 思来想去,宋词决定先跟真心订婚,将两人感情培养地更坚固些,以便做到万无一失。谁知道才订了婚,就发现真心果然对自己的感情不够坚定,金不换寥寥数语,便在她和他之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宋词于是当机立断同真心分手,免得叫她在感情的事上纠缠分心,反而不利于她在人间的修炼。 “蝎子精现在在灵山听佛祖讲经听得可认真了,她还记笔记。要是给她成功了,以后她不得天天来骚扰你?若勾得你真动了凡心,那你可就惨了。” 她想再续前缘么? 还来得及吗? 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人世间的时候可做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的,可惜已经错过机会了。 情缘这种事情并非想有就有的,连他身为神仙也办不到,况乎妖? 卯日星君怅然失落。 “我此去重回天庭便会抹掉人世的记忆,司命,烦请你将这样东西交到她手上。想来,聪明如她,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不日,真心这边,收到了司命星君送来的宋词的一缕头发。 ☆、第 55 章 真心在雷音寺听经听了十年,每天都能看到昴日星君出来叫大家起床,可是他每次都对她视而不见。无论真心怎么跟他道歉,怎么讨好他,他待她都十分冷淡,仿佛从不认识她似的。 真心一颗心因此伤得千疮百孔,人戾气丛生。 司命星君看不下去了,跑去告诉真心道:“宋词回到天上前,先去了趟黄泉孟婆那里喝了汤,他已经忘记在人间的一切事情。这是每个神仙历劫后都会做的事情,为的是好清清爽爽回到天庭重做逍遥神仙。神仙也是要不断修炼晋升的,下凡历劫便是其中一道必做的功课。如果他每次下凡历劫都惹上一段不了的尘缘,这还了得?所以,你明白了吧?你只是昴日星君漫漫仙途中匆匆一个过客而已。” 真心流下泪来,“他给了我一缕头发,难道不是还念着我的意思?” 司命星君跺足道:“你怎么在理解啊?他送你头发,乃是割发断情的意思!如果在人间发生了感情纠葛,在喝孟婆汤前就会割下一缕头发送给对方,这表示结束尘缘了,他同你断情断义了,这是规矩,听明白了吗?” “……” 真心终于弄明白了昴日星君不理自己的原因了,原来他忘了她,给她头发不是留作念想的,重续前缘,而是分手的意思。 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 无情无爱,才能成为神仙。 这就是所谓的五蕴皆空。 “你还是回人间去吧。我帮你去阎王那里查过了,你阳寿未尽,而且福气满满,最终会寿终正寝的。宋词一早就已经写了遗嘱,宋氏的财产全留给你了,你在人间会是大富婆。别留在这里了,给卯日星君造成困扰,他很难在天帝哪里解释的。” 真心看见了那份遗嘱,竟是宋词十八岁当天写的。那天他前脚继承家产,后脚便定下遗嘱,将所有资产转赠于她。 真心又哭又笑,“我是妖精,你以为我看重这些黄白之物?司命星君,你可否告诉我他下一世好久历劫?又投胎在哪里?我要不去人间等他?” “你等他?你哄我泄露天机遭受天条惩罚,你这妮子心眼儿可真坏!” 真心吸吸鼻子,“那算了,我就在这里听经。等我飞升成仙,我便离他更近一步了,我还能天天看到他,不比我在凡间枯等强么?” 司命星君苦劝无效,只好离开。 他找到昴日星官:“有负所托,惭愧惭愧。” 昴日道:“没事,那就随她去吧。” ☆、第 56 章 话虽是那样说,但是得知了昴日星君对她割发断爱之意,真心听经开始心不在焉。 某一日如来见她打瞌睡,恼怒地伸出手掌推了她一把。真心想也未想,本能地转过钩子把如来佛祖的左手中拇指扎了一下。如来疼痛难忍,手指肿得老大,于是派金刚擒拿她,欲要扯掉她的尾巴萃取蝎毒医治手指。 金刚力士到处找真心。 蛇精最终没去天上。 她想到自己此去天上孤苦伶仃,很没意思,便干脆跟着真心一块儿落到灵山每日听经修炼。 此时被金刚力士搜寻,姐妹俩情急之下缠作一根灯芯躺在灯油里掩人耳目。 谁知道躲在灵山的老鼠精金不换饿了,又偷偷出来觅吃的。看见了灯油里的灯芯,想到二女平时合伙欺负他,导致他饱一餐饥一顿,反正已经同她们反目成仇,此时便恶向胆边生,爬上去油灯一口气将灯油喝完,顺道还将缠在一起的灯芯咬断了。 蛇精和真心被迫现身,然后被金刚力士发现,喊打喊杀中,三只妖精一起逃离灵山,各自回到人间另觅天地。 真心在人界疯疯傻傻地过了好几十年,她占山为王,祸害了世上很多情侣,不让人家结成夫妻。 月老无法完成拉郎配的任务,只好前来给真心指点迷津。 月老找到真心,神秘地说:“小蝎子啊,孙悟空就要大闹天空了,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如果真心有那么点慧根,此时就该抱紧月老的大腿求解药。 但是此时的真心已经是戾气深重,她怒回道:“关我屁事!” 转头忽的想起往事,慌忙又道:“不不不,它当初打了我一棒槌,敲得我脑浆迸射,我要去西游路上给它找麻烦!” 真心摩拳擦掌就要钻入地底下,去往花果山。 “你这个憨女!”月老急忙拉住她,“没听见我问的是---孙悟空要大闹天空,你怎么看?憨女啊憨女,你到底要老夫提醒你到什么程度?!” 神仙帮妖怪,这可是大罪,月老只能提醒到此。 “月老你别激动,我实在不太明白诶。” “哎,冒着天大的风险,我给你一点提示吧。你想想孙悟空大闹天空,玉帝都拿它没办法,你说玉帝的属下月老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你想要和昴日星君再续前缘,为何不去抱孙悟空的大腿?” “可是它打了我一棒槌,我是恩怨分明的妖……” “你这个憨女!”月老气得胡子发抖,伸出一根手指戳着真心的额头碎碎念,“爱情重要还是一棒槌重要?你是妖怪,又死不了,打你一棒槌有啥子?” 蝎子精只是茫茫然地喃喃:“可是它打了我一棒槌……” “我看你就是个棒槌哦!” 月老决定充耳不闻她的执念,挥挥手道:“去吧,孙悟空就要大闹天宫,它这回也要为自己改命。你就抱住它的大腿,求它顺便帮你把你和昴日星君之间的红线拉起来,打上一个死结。” 老鼠精一直藏在真心附近默默关注着她,喜欢着她。月老的话他自是全听见了,气得磨牙。 金不换不想看到昴日星君同真心再在一起,他等在西梁女国伺机而动。 故事又回到了起点--- 西游路上,孙悟空被小蝎阻路,好不烦恼,蒙老鼠精幻化而成的鱼篮观音指点迷津,孙悟空请来昴日星官收服蝎子精。 真心看到昴日星君前来,想起自己从前对不起他,还害得他被雷击,心中愧疚,跪在他脚下祈求原谅。 孙悟空抡起金箍棒,趁此机会一棒子打下去,真心霎时间灰飞烟灭。 可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