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妻主她与众不同 作者:以桃 文案 张婉瑜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一个不折不扣的渣女身上,赌债缠身难以承受,被母亲逐出家门自立门户,又逢未婚夫集体退婚,白手起家,发家致富。 一号未婚夫:“退婚。” 二号未婚夫:“退婚。” 三号未婚夫:“退婚。” 四号未婚夫:“要不,我明日再来?” 张婉瑜:“放下,省得你明日再来一趟。” 前未婚夫一个比一个辣眼睛,越看隔壁夜叉越顺眼,媒婆来隔壁宋家说亲,张婉瑜提着棍子过去了,踩着媒婆的背道:“宋家兄弟以后姑奶奶罩着了,谁要是敢来,姑奶奶就去谁家提亲。” 王媒婆哭求:“别,千万别,您高抬贵手。” 什么?她发达了都回来认亲?那些退了婚的未婚夫不认账了?前岳母威胁她?张婉瑜表示不服,“威胁我?等着,我去村口贴大字报。” 那日,全村吃了一个大瓜,前岳母声名狼藉。 后来姐姐要会试,她耗资耗神耗人脉,陪吃陪喝陪科考,结果姐姐名落孙山,她自己金榜题名了。 张婉云:“你……” 张婉瑜:“姐,不好意思了,我也想低调,实力不允许啊。” 那日,她对隔壁的夜叉道:“做我的夫郎可好?” 宋康健:“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妻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女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婉瑜 ┃ 配角:宋康舰宋平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女尊发家致富 第1章 张婉瑜站在窗子前,望着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发呆,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脑子却给了她两个人的记忆。 一个是小河村老张家的三女儿,今年十五岁,平日里好吃懒做,到处惹是生非,还因赌博欠了一屁股外债,母亲怕她影响姐姐前途,将她逐出家门,这丫头受不住打击,自缢升天了。 一个是现代商业精英,家中独女,今年二十五岁,本科毕业进入国企,一年升至中层,大好年华还未尽情享受,不小心加班猝死。 这俩人都嗝屁了,她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这是穿越了么?! 站在窗前思索良久,直到大门口走进来四位男子,适才收回思绪看向来人。 前头那位男子穿着一身浅绿色长裙,脸上涂脂抹粉,头上步摇一步三晃,手中捏着一把美人图纨扇,迈着小碎步急速前行,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看到此人,张婉瑜蹙紧眉头,心想这是哪家奇葩走丢了? 那位男子走到窗前,看向张婉瑜的时候眸子里满是嫌弃,伸手入袖,不知取出来一张什么东西,往窗台上一拍,“退婚。” 张婉瑜一脸懵,疑惑道:“什么?” “让开,我先来。”杨秋禾拨开挡在身前的陈陌寒,抬手往窗台上一拍,扯着嗓子道:“退婚。” “又退婚?”张婉瑜这下更懵了。 未婚夫前来退婚可以理解,一起来俩是怎么回事儿? 哦,她想起来了,张老三所处的世界是女尊时代,女人可以娶很多个夫郎,张老三到处调戏良家妇男,人家男孩子损了名声,迫不得已与她定下婚约。 张家条件优越,嫁进门不会吃苦受累,也算一桩美满姻缘。 眼下张婉瑜,该死,为什么张老三也叫张婉瑜,还是叫她张老三吧。张老三被逐出家门,他们嫁过来便要跟着吃苦受罪,他们不愿意,适才退婚。 前头那俩人拍起来的尘埃还未落定,又一只大掌拍在窗台上,结巴道:“退,退,退退退退退婚。”说完这话转头就跑,与退婚大军站到一处。 李英俊手臂肌肉健硕,这一拍力道重了些,激起扬尘无数,就连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扉也跟着颤了颤。 “咳咳.....”张婉瑜脸色铁青,指着四号未婚夫怒道:“莫要在拍了,灰大知道不,咳咳......” 么的,不被这群男人气死,也要被他们给呛死。 田万顷,也就是四号未婚夫,他的大掌停在半空中,落下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尴尬极了,他扯了扯嘴角,试探着问道:“要不我明天再来?” “还来?”张婉瑜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急忙扶住窗台,稳了稳心神,指着土坯窗台道:“放这儿吧,省得你明天再来一趟。” “好。”田万顷将手中婚书轻轻放在窗台上,退后三步,临走前不忘安慰:“大女人何患无夫,愿张姑娘觅得如意夫郎。” “滚!”张婉瑜一声怒吼,吓得未婚夫大军手拉着手一起逃难。 她拾起窗台上四张婚书,垂眸一瞧。 花枝招展陈陌寒,叽叽喳喳杨秋禾,结结巴巴李英俊,还有唯唯诺诺田万顷。口味是重了些,好在四个未婚夫各有千秋,看一眼恶心三年,能省不少饭钱。 张婉瑜频翻白眼,撕毁婚书往空中一抛,忍着恶心道:“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来本姑娘面前丢人现眼,做我张婉瑜的夫君,你们也配?” 邻居兄弟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张婉瑜表示同情,昨日被张家逐出家门,今日又被未婚夫集体退婚,按照张姑娘那性子,怎受得住如此打击? 宋平安低声询问兄长:“哥,张姑娘站在窗前发呆两个时辰,这又遭遇退婚风波,会不会想不开啊?” 宋康健扫了弟弟一眼,表情严肃:“与你何干?” 宋平安愣住了。 是啊,就算张婉瑜承受不住悬梁自尽,又与他们何干?张婉瑜那种女子,若真是死了,村里头便少了一个祸害,保不齐谁家放炮庆祝呢,不值得可怜。 可宋平安是个善良的男孩子,见不得旁人受苦,压低了声音道:“隔壁死个人也晦气呀。” “即便是死,也与咱们无关。”宋康健狠下心来教导弟弟:“这般好吃懒做之人,就连至亲都容他不得,你少逞能,难道你比张家还有钱?” 宋平安不敢忤逆哥哥,抿唇不语。 两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还是半人高的土坯墙,根本挡不住人,何况说话声呢。 忽闻贬低之声传入耳中,张婉瑜有些郁闷,走到墙头边儿,问道:“你们说的可是我?” 兄弟二人一愣,作势后退半步,谁也没敢回话。 此女浪荡不羁,谁沾边谁倒霉,村里老少见了此人皆绕道而行,还真没人敢正面硬攻。 宋康健也是能屈能伸,拉上弟弟转头便走,避瘟疫一样避开。 张婉瑜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瘪了瘪嘴道:“跑什么?” 照现在这情形看来,她一个三好青年穿越到混世魔王张老三身上了?! 眼前土坯房摇摇欲坠,墙上还有屋漏痕,如若下雨,定是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这算是个房子吗?这装备,不能再次了。 “怪不得未婚夫们来退婚,就这条件,换谁也得退婚。”张婉瑜自嘲道:“也对,富则郎妾成群,穷则独善其身,别说四个相公,本姑娘现在一个也养不起。” 她撩开额前碎发,挽起袖子,提上木桶去打水。 不管怎样,先把屋子打扫一番再说,不然尘土飞扬的可怎么住。 这家穷的连块抹布都没有,张婉瑜跑到门口,把打包棉被用的被单子拿出来撕成碎块当做抹布,将屋里屋外清扫一遍,能拿出来暴晒的都拿出来暴晒,忙完这些,手脚已经不听使唤,腰酸背疼。 原主昨日被逐出家门心灰意冷,一整天不曾吃饭;今天上午她接管这副躯体,一时没想开,也不曾出门觅食;此时饿的头晕眼花,不得不闭目养神,以此降低消耗。 她刚闭上眼睛,便听邻家兄长交代自家弟弟:“家里没柴了,我进山砍些柴火回来,你自己在家小心,莫要招惹张婉瑜那女人,她若敢来,一刀宰了她喂狼。” 比起哥哥宋康健,弟弟宋平安的声音听着就舒服多了,笑着应道:“知道了,哥你要小心,早点儿回来啊。” 耳边传来大门开合的咯吱声,脚步声渐行渐远,张婉瑜觉得耳根子清净几分,心中暗道:好像杀人不犯法一样,你家咸菜缸里酱几颗人头了?敢说出来给大家伙听听么? 在她的记忆里,宋家父母先后去世,家中仅剩兄弟俩相依为命,在女尊时代,俩男孩委实不安全,即便如此,也没见哪家姑娘敢上门欺辱,她也不敢来,不,是张老三不敢来。 张婉瑜实在太饿,记忆无法再继续,脑子里飘来飘去全是鸡腿、鸭腿之类,似乎还有香气扑鼻。 “呵呵,没想到我张婉瑜也有今天,饿出幻觉来了。”她自嘲一笑,睁开眼睛。 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白瓷海碗出现在她眼前,碗里盛满小米粥,一只鸡腿放在上头,海碗后方,是一张少年脸。 少年一袭灰色短打,头发全部束起,发髻间没有任何饰物,清清爽爽,看起来让人心里舒服,尤其那张清秀面容,剑眉星目,鼻如玄胆,嘴唇不薄不厚,五官单剔除来哪一件都很精致,真是英俊潇洒一少年。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邻家小兄弟宋平安。 他这是……背着哥哥接济她来了? 宋平安见她发愣,手中碗筷往前递了递,柔声道:“吃吧,别真的饿死了,影响我们家名声。” 张婉瑜许久未见脑回路这般清奇的年轻人了,禁不住笑起来,问道:“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死怎就影响你们名声了?” 宋平安解释道:“你名声扫地不假、人人喊打不假,现在落得爹娘都不待见也不假,但是......你若饿死了,你爹娘定会来谩骂我们见死不救,看着你活活饿死在家,你说,这对我们有没有影响?” 张婉瑜拍了拍宋平安那单薄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你这是臆测,臆测说的跟真的一样,姐姐佩服你。” 宋平安嫌她啰嗦,大海碗往前一送,蹙眉道:“恁多废话干什么,你就说吃不吃吧。” “吃,美少年送饭必须吃。”张婉瑜接过海碗,先把小米粥一口气喝完,鸡腿捏在手里,将大海碗递还回去,真诚实意的说道:“谢谢,今日一饭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话音落,她还打了个饱嗝,爽朗一笑。 “随便你,只要不想着以身相许就行。”宋平安接过海碗,补充道:“救急不救穷,只此一顿,你还是想办法自力更生吧。还有,此事不许在我哥面前提起。”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面对这种小要求,张婉瑜自然应承下来,“你放心,以后我张婉瑜自给自足,绝不麻烦村里乡亲。” “但愿如此。”宋平安起身离去。 张婉瑜问道:“你走大门啊!翻墙过去不是更近?” 宋平安侧目,给了张婉瑜一记白眼,什么也没说,加快脚步离开。 “人美心善,是个好孩子,来日姐姐发达了,定会拉你们一把。”张婉瑜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这才悠哉悠哉啃起鸡腿来。 午饭吃罢,张婉瑜收拾一番,把家里能用的铁器拿上,钻进村后大山。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天使们给点动力好咩,喜欢别忘了收藏,浇灌营养液嗯。 第2章 两世为人,张婉瑜第一次为了生存而进山,不敢放松警惕,握紧手中那把短柄镰刀,顺着小道朝前走。 这条路不知是谁踏出来的,能容一人走过,路两旁长满带刺的杂草,不时要挥刀砍两下。 去路被杂草阻断,张婉瑜一刀挥下去,不知砍到了什么,那东西发出一声低沉地呜鸣,吓得她连连后退,扎稳马步,握紧手中镰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方向。 镰刀沾染了血迹,血腥气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紧张地气息。身后传来危机感,似有动作敏捷的猛兽向她发起了攻击,带起一阵冷风。 面对这种情况,能做的唯有躲避,她身体前倾躲过致命一击,一个翻身咕噜到最近的一棵大树边上,即使早有准备,还是被下了一跳。 攻击她的猛兽通体灰毛,拥有一双桔色瞳仁,好似一只大型犬,可张婉瑜知道,那不是犬,而是一头狼。那么,她方才砍中的是---幼狼? “咻......” 一只箭矢破空飞来,箭头没入野狼右腹,野狼愣了一瞬,缓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放箭男子。放箭男子脚步横移,躲过野狼的攻击,一掌劈在狼颈处,野狼“嗷呜”一声,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下一刻,张婉瑜就见识到了野狼的彪悍之处。 一箭加一掌并未对它造成太大伤害,狼身只不过在地上挣扎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再一次发起攻击。 一人一兽搏斗在一起。 张婉瑜的眼睛有些应接不暇,不知自己此时该干什么了。 奋勇搏斗的男子喊道:“废物女人,愣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帮忙!” “你说什么?”一句废物激怒了张婉瑜,她刚欲反驳,看清宋康健那张俊秀脸膛立刻蔫了下来。 在女尊世界里,男子织布养蚕,女子挑水种田,身为女子便要勇猛一些,眼下却要一个男人保护,难免让人看不起。 宋康健死死掐住野狼脖子,额头青筋暴起,衣衫被狼爪抓破,露出道道伤痕,触目惊心。 “放开那美男子。”张婉瑜扶着树干起身,奔至宋康健身旁,一把抓住狼耳,一刀抹了野狼的脖子。 登时血流如瀑,洒了宋康健一脸。 他真想痛骂张婉瑜,奈何张不开嘴,想把喷血的野狼扔到一旁,又怕那家伙没死透再次伤人,便这样举着,闭嘴闭眼,任凭狼血流在脸上,心中暗骂张婉瑜是个蠢蛋。 张婉瑜揪住狼脖子,将那头因为失血昏迷的凶兽甩开,俯身去扶那男子,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 宋康健借势起身,捏着袖子抹干脸上血迹,瞪了张婉瑜一眼,甩开她的手,嫌弃道:“让开。”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另张婉瑜气恼,便道:“我方才可是救你一命,你不感恩也就罢了,态度怎还这么差。” “呵,救我?”宋康健被她气笑了,提醒道:“我若是不出现,张三小姐恐怕凶多吉少了吧?还能活过来解救宋某?” 张婉瑜:“……” 此番奚落,宋康健并不满意,继续嘲讽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等事,张三小姐最是在行,可别把山中狮子老虎当山下村民,你以为林间野兽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一言一语无不是骂张婉瑜无能,只知道欺负男人,面对野兽却不堪一击。 张婉瑜还嘴道:“不好欺负你不是也来了么,怎么你欺得,我欺不得?” 宋康健:“......” 废物的想法果然与常人不同。 张婉瑜又道:“你放箭替我解围,我挥刀替你解围,咱俩也算扯平了,互不相欠。” 宋康健:“......” 下次我若是在救你,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宋康健整理好衣衫,走到死狼身边扛起来便走。 “喂。”张婉瑜急忙跟上,边走边道:“这可是我们合力击杀的,你可不能独吞啊。” “……”宋康健睨了张婉瑜一眼,声音冰冷如霜,“你在废话试试?” 张婉瑜嚣张跋扈村里人皆知,谁若惹她不快,她与你纠缠不休,搅得你家宅不宁。家中没有男孩的还好,有男孩的人家若是招惹了她,她便四处造谣,毁坏人家男孩名声,直到人家男孩嫁不出去为止。 往事历历在目,宋康健不想给张婉瑜好脸色,以免她蹬鼻子上脸,就用了蛮横语气,打算以横治横。 伴随话音而至的还有那身杀伐之气,吓得张婉瑜后退半步,声音低沉几分,服软道:“这狼您拿走,全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宋康健冷哼一声,走了。 张婉瑜望着宋康健的背影嘀咕道:“夜叉,绝对是夜叉。” 谁知这话落在还未走远的宋康健耳中,男人倏然回头,问道:“你说谁呢?”那声音好似幕了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相隔甚远,她说话声音又小,怎就落入这男人耳中了?难道他有啥异于常人的能力不成? 张婉瑜嘿嘿一笑,回道:“我说那头狼,太凶猛了。” 宋康健活了二十四载,即便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也未曾吃过大亏,头脑还是够用的,他才不信张婉瑜这番鬼话,不过他也不打算与之计较,冷哼一声,继续赶路。 张婉瑜害怕遇到其他野兽,便跟在宋康健身后,也不敢跟的太近。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下这没有石阶的山,难上加难。 好在返程途中掏了两窝鸟蛋,捡了些蘑菇,顺便拾些枯枝作为柴火,并不算一无所获。 走出山林时已是金乌西坠,霞光映红天边云彩,山坳里为数不多的田地麦浪如海,斑斓溢彩。 从田间回转的村民见了张婉瑜不约而同地绕道而行。 张婉瑜嘴角直抽抽,“这人设,烂到无法修饰了啊。” 回到家中,脱掉脏兮兮的外袍,洗净那满是血渍的手,将暴晒过后的床板与棉被收回屋内,一切收拾妥当,窗外晚霞已收回万丈霞光,天幕转为黑色。 趁着天色尚未黑透,洗锅、生火、做饭。食材稀少,唯有两窝鸟蛋尚且能用,便做了一碗蛋羹。一刻钟过去,蛋羹出锅,她端着豁牙瓷碗来到院子里,借着天光吃饭。哎,谁让她穷到连油灯都没一盏呢。 脚步刚跨出门栏,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映入眼帘,中年女子并不是来找她的,而是径直去了宋家。 妇人身着绯色短裳与藏蓝色罗裙,浓妆艳抹,发髻间还别着一朵大红花,笑起来猥琐极了。 看到此人,张婉瑜想到了晌午时分前来退婚的陈陌寒,心中思忖着,这俩奇葩不会是一家人吧? 妇人瞟见张婉瑜时,颇为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而后继续朝前走,人未到,声先至,大嗓门喊道:“家里有没有人?出来迎我老婆子一下,有喜事登门喽。” 宋康健一听声音便知,来人是村里保媒拉纤的王婆子,俊朗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厌烦,不过,还是起身相迎。 “今儿刮得什么风,怎把王夫人给吹来了?”宋康健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尽管掩饰得当,眼底那抹厌恶还是流泻几分,看得王婆子一愣。 王婆子今年四十有五,自十五岁起跟着母亲学说媒,入行已有三十年,阅人无数,什么人没见过,宋康健的心思王婆子看在眼里,并未计较,笑道:“瞧宋小子说的,十里八乡皆知我王婆子腿脚灵便,走路还用顺风?只要哪家姑娘小子到了宜婚年龄,即便顶风,我老婆子也得出门牵红线不是。” 听王媒婆这么说,张婉瑜一怔,眯眼去看宋康健面上神色,只是天色偏暗,张婉瑜并未从宋康健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 实际上,宋康健是高兴的,弟弟平安今年十六岁了,到了该结亲的年龄,奈何父母早亡,家中没有长辈张罗婚事便耽误了,再耽搁下去,似他这般年纪可就嫁不出去了。 即使心中在厌恶王婆子,为了弟弟也要忍耐,宋康健挤出一抹笑来,客气道:“王夫人且进屋,喝口热茶。” 一看有戏,王婆子眉开眼笑起来,扭着肥馨往屋里走。 张婉瑜面露好奇之色,不知哪家女人想不开,要把宋康健这夜叉取回家? 很久以后。 张婉瑜:“真香。” 这些乃是后话,眼下王媒婆可是受人之托,对宋家老大志在必得。 王媒婆进屋后自己找位置坐下,狐狸眼扫视一周,颇为满意地说道:“似你这般能干的小子不多见,瞧这屋里屋外拾掇的一尘不染,过日子着实一把好手。” “谢王夫人夸赞,我平日时常奔波在外,家中全由平安一人在打理。”宋康健看向厨房,喊道:“平安,茶漆好了没有?” 平安应道:“马上便好。” 王婆子眼前一亮,面上笑容更甚,眼角新添不少皱纹。 看来,宋家这俩小子皆是好的,容貌与品德同存,苏家老两口果然有眼光,倒是会为自家女儿打算。 平安送来热茶,默默退到哥哥身后。 康健将茶盏递到王婆子面前,客气道:“王夫人请用,小心烫。” “真是贴心呢。”王婆子低头啜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看着宋康健道:“老婆子这次前来是有好事。隔壁村卖豆腐的苏家知道不?老两口相中你了。” 宋康健笑着问道:“嫁过去伺候那个摊子么?” 王媒婆驾熟就轻,巴巴道:“话不能这么说,男子嫁到妻主家,哪个不是去照顾妻主的?苏家有钱,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 这王婆子口若悬河,也没看见宋康健愈发阴沉的脸。没等王婆子叨叨完,便听宋康健一声怒吼:“给、我、滚、蛋。” 送平安见他哥怒发冲冠,抱住他哥劝道:“哥你别冲动,让她走便是了,千万别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请收藏,看到你们的收藏我就安心了,码字更有劲儿。 第3章 一声怒吼把王婆子下一激灵,迅速起身退到门口,指着宋家兄弟骂道:“没见过你们这般对待媒婆的,活该你们兄弟俩嫁不出去。” 宋家小子这是被欺负了么? 张婉瑜返回厨房,放下瓷碗后提起烧火棍,出门后奔到墙头边上,一跃翻了过去,悄无声息走到王婆子身后,对准王婆子的腿弯,一棍子抡下去。 王婆子嗷呜一声单膝跪地。 张婉瑜一脚踹趴王婆子,踩着她的背喝问:“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姑奶奶的地盘惹事?” 这不是村里那位混世魔王么?失去张家庇护之后怎的不知收敛,竟然还这么狂,王婆子想哭的心都有,哀求道:“姑奶奶您脚下留情,老腰受不住啊。” 张婉瑜:“断了岂不是更好,省着你到处跑脚累。” 王媒婆:“不累不累。” 张婉瑜:“累不累?” 王媒婆:“累。” 张婉瑜压低了身子,说道:“以后宋家兄弟俩姑奶奶我罩着了,谁若是敢来惹事,我去他们家提亲。” “别。”王婆子忙道:“千万别,宋家兄弟归您,我绝对不会在来,您高台贵脚,饶老婆子一回中不?” 见王婆子服软,张婉瑜移开脚,不耐道:“滚吧。” 王婆子不敢多留,爬起来便跑,一溜烟跑出院子。 宋平安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直往哥哥身后躲。 张婉瑜越过宋康健,朝他身后的宋平安眨了一下眼睛,拍着胸脯道:“别怕,有本姑娘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的。” 宋康健嘲讽道:“就凭你?” 张婉瑜扬起下巴道:“就凭我怎了,本姑娘盛名在外,在这村里,谁见了本姑娘不是退避三舍?” “你还挺骄傲?”这女人脸皮咋就这么厚呢,城墙有个缺口都能给补上,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人家躲着你,那是怕你讹人,这女人还当好事呢。 张婉瑜笑容灿烂,接话道:“那是自然,这种感觉好极了。” “……”宋康健觉得和她无甚好说的,挥手赶人,“行了,天色已晚,你也早点回去吧。”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甩了张婉瑜一鼻子灰。 “咳咳……”山沟沟里灰咋这么多呢,待灰尘散去,张婉瑜叽咕道:“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话音刚落,便听门内之人冷道:“下次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家院子你别来,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这女人敢来招惹他弟弟,他得防着点。张婉瑜那四位精明的未婚夫都知道退婚,他可不能看着弟弟往火坑里跳。 张婉瑜本想理论一番,睨到房檐下搭着的那张虎皮时立马就怂了,只道:“算我多管闲事。”捡起烧火棍,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烧了一锅热水,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睡了过去。 还算张晓晨良心未泯,给了一床软呵呵的棉被,睡着还算舒服。 本以为睡到自然醒没问题,谁知天刚亮,隔壁那小子就在院子里劈柴,发出“哐当哐当”地声响,扰她清梦。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床板道:“这是活闹钟么?一天懒觉都不让睡么,啊啊啊……” 宋康健不知闹钟是什么,不过听懂了“不让睡懒觉”一词,鄙夷的眼神跃过墙头,落在摇摇欲坠的窗子上,暗道:好吃懒做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转念一想,张婉瑜什么样子,关他什么事。 觉是睡不成了,张婉瑜掀开被子起身,简单梳洗一番,看看锅台上还有几根蘑菇,放弃吃早饭,提起镰刀直接出了院子,今天一定要想出发财的门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张婉瑜前脚刚走,宋康健后脚跟了出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许是担心她独自进山,再被野狼给叼了去。 空气中夹杂着烟火的气息,远处催烟袅袅,她的肚子咕咕直叫,不由得吞咽口水。 还好此时正直夏季,树木茂盛,树林里有不少野果子,她一路走一路吃,吃饱了便砍柳条编筐,摘了一筐野果子留着中午晚上吃,走累了便停下来休息。 张婉瑜往大石头上一躺,狗尾巴草往嘴里一插,自言自语道:“容本姑娘想一想,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有什么发财门路。” 那些靠手艺吃饭的买卖她不会,倒买倒卖又没有本钱,垄断产业又不是关系户,算来算去,也就只有种植业与养殖业适合她。种粮食这个季节来不及了,种什么好呢? 宋康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张婉瑜那副放浪不羁的样子,眼中却泛着坚毅的芒色,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清楚。 “有了。”张婉瑜倏地从石头上坐起来,打了个响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好似春光一般灿烂明媚,身上散发出来的朝气似乎有着魔力,吸引着人的眼睛。 张婉瑜提上篮子离开,宋康健小心隐藏好,害怕被张婉瑜发现行踪。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张婉瑜一趟一趟进山,往家里拖腐朽的树木。隔壁兄弟每次听到咕噜噜声响,便知张婉瑜回来了,宋平安忍不住好奇,趴在墙头张望。 只见张婉瑜手里拖着一根麻绳,麻绳另一端绑着一根木头,那根木头底下是竹筒做的轮子,看得宋平安眼睛放亮,这辆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手拉车,竟然可以拉动一根木头? 这聪明劲儿,恐怕全村第一。 宋康健做好午饭,瞧见自家弟弟又趴墙头,没好气的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来吃饭了。” “来了。”宋平安跑回家,上桌第一句话便是夸赞隔壁张老三,眉飞色舞地说道:“哥,张姑娘可聪明了,用竹筒做轮子,把一根那么长的木头拖回来了。” 康健冷道:“关你什么事?” 平安:“额……” 康健:“吃饭。” 平安:“好吧。” 这几日,张婉瑜以鸟蛋野果为食,现在见到野果子就想吐,想着今晚一定要抓一只山鸡回来开开荤不可,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又进山了。 未时,宋康健也进了山。 哥哥与邻居统统出门,正是一窥究竟的好时机。 宋平安趴在墙头边上张望,轻声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学张婉瑜翻墙的姿势翻了过去,第一次翻墙没掌握好,摔了个大马趴,好奇心支持着他爬起来往屋里跑,想看看张婉瑜拖一堆木头回来干什么。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张婉瑜刚住进来几日功夫,屋子里长得全是蘑菇。 “张婉瑜坏的时候与众不同,稍微变好点儿了依旧与众不同。”宋平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道:“关键是抗打,给我哥做妻主正好。” 远在河边的张婉瑜有种不详的预感,无端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坐在石头上看河里的篮子。 她是怎么捕鱼的呢?用的是她自己编的简易竹篮,卖是卖不出去的,只有自己不嫌弃,凑合着用。 就她这个捕鱼方法,除非鱼傻自己往里钻,不然等到地老天荒也吃不上鱼,不过还真有傻鱼钻进去了,张婉瑜惊呼一声苍天有眼,从石头上跳下来,光脚下河拾起竹篮,把鱼取出来收拾了,架在火上烤。 说来也巧,她刚把两条鱼烤好,宋康健就来了。 那小子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满身是泥,应该是过来洗澡的,看到张婉瑜也在,拧了拧英气的剑眉,走到火堆旁,说道:“换个地方。” 张婉瑜抬眉扫了男人一眼,回道:“嗯,你想换到哪里就换到哪里,不用和我说。” “你……”宋康健被气得不轻,若是能看清脸色,能看见一张包公脸,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张婉瑜不明所以,抬眉问道:“啊?我说错了什么?” 男人一巴掌甩过去,本以为会发出“啪”地一声,谁知张婉瑜身子后倾躲过他的发难,坐直身子后怒道:“宋大,你有毛病是不是,无缘无故打我做什么?” “你流氓。” “我怎么流氓了?” “你想偷看我洗澡。” “我……”张婉瑜起身,无奈道:“家里没地方洗了么?非要挑我烤鱼的地方洗澡,确定不是给我看的么?” 结果可想而知,张婉瑜被宋康健追了三条街,天黑了也不敢回家,半夜三更扒墙头上看隔壁老宋家剪了灯芯,适才偷偷摸摸回家。 家里没有烛火,索性不用燃灯,没人知道她回没回来。 第二天早晨,张婉瑜捡了一篮子蘑菇,放到宋家门口,留了一张白布条,真诚实意的道歉,自己趁早赶集去了,为蘑菇寻找销路。 宋康健今天也要去赶集,推开房门看到布条落在地面,捡起来一看,字迹还是用烧过的木棍子划的,不怎么好看,好看不好看的他也不认识。 这年头男子无才便是德,加之父母早亡,也没人培养他,这布条就这么废了。不过宋康健是个聪明的,看到那篮子蘑菇便知张婉瑜的意思了,闭紧房门,去镇子上赶集去了。 山路不好走,张婉瑜的简易小拉车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顶用,只能手提肩扛,她做纨绔十五载,身体没得到锻炼,此时扛也扛不动,一路走走停停。 就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轻松许多,回头一瞧,隔壁老宋家那小子站在自己身后,下意识想跑。 “往哪跑。”宋康健抓住她的背篓将人拽回来,冷着一张脸道:“昨日之事我原谅你了,不必逃。” 第4章 身侧多了一位随时暴走的夜叉,张婉瑜战战兢兢前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眼前。 一座牌楼作为分界线,跨过牌楼便是枫梧镇大集,路两旁摊子一个挨着一个,杂七杂八的也没个分类,有点混乱。 “没地方了啊。”张婉瑜面露惊讶之色。 “哼。”宋康健睨了她一眼,想她纨绔惯了,没见过赶集这等场面,解释道:“人家赶集天未亮便起来赶路,你这个时辰来,好位置自然没了,找个犄角旮旯凑合着吧。” 张婉瑜道:“就算金子也得见天日才能发光,何况蘑菇,位置决定销量。” “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这话,宋康健提着竹篮离开,留给张婉瑜一抹背影。 张婉瑜真没想到,这小子就这么走了。转念一想也怪不得人家,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人家没有理由帮她。想开了之后,她冲着宋康健的背影喊道:“你小心点儿。” 听到这话,宋康健的脚步微顿,扯了扯嘴角继续朝前走。 可怜张婉瑜对行情不了解,没能赶早来,此时只能蹲在角落里,见着人便问:“大姐买蘑菇吗?” 大姐直瞪眼,“就凭你这称呼,今天我就不买。” 望着脾气暴躁的大姐离开,张婉瑜心中暗骂“这人有病”,不过还是总结经验,改口唤人家一声“小姐姐”。 被她扯住衣袖的大姐没法子,垂眸看了看篮子里的蘑菇,看在蘑菇还算新鲜的份上打算买一些,便问:“你这蘑菇多少钱一斤?” 这个时代,一文钱能买一个包子、三个馒头、二两米酒,一文钱相当于现代一元的购买力,超市里蘑菇价格大概六七块钱一斤?那她怎么着也得卖五文钱一斤吧? 张婉瑜朝大姐伸出五根手指,笑着道:“五文一斤。” “什么?”大姐转身便走,却被张婉瑜拉了回来,“大姐别急着走,价钱好商量。” 大姐试探道:“一文钱一斤?” 张婉瑜保持着微笑,道:“大姐您若真想买,十文钱三斤,不能在便宜了。” 议价过程,一般都是双方各让一步即可成交,谁知这位大姐一根筋,认准了一文钱一斤不肯退让,挣开张婉瑜的手,嘴里念叨着:“这也忒贵了些,不买了不买了。” “穷,忒穷了。”张婉瑜摇摇头,刚想蹲下来歇脚,余光瞟见一群人迎面走来。 领头的女子三十来岁,一袭紧身短打,三千青丝全部束于头顶,银冠银簪,装束还算干净利落。然而那张脸却让人不忍直视,八字眉,绿豆眼,双腮长满了雀斑,有密集恐惧症的可不敢正面欣赏。相貌丑陋也就罢了,气质可以弥补,偏偏这女子气势凶恶。 那女子走到张婉瑜摊子前,脚踩箩筐边沿,嘲讽道:“这不是小河村的小霸王么?怎么?给姐送银子来了?” 此女名唤何穗穗,为人嚣张跋扈,以收保护费为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欠着何穗穗五十两赌银,是她最大的债主。 张婉瑜暗暗叫苦,怪不得张老三不想活了,这种小人也敢得罪,这不是自寻死路。 眼下被凶恶债主盯上,她要怎么办? “原来是何夫人。”张婉瑜笑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得容我些日子凑钱。” 何穗穗邪魅一笑,阴险芒色落在张婉瑜脸上,“听说你被父母逐出家门?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还?” 张婉瑜笑着道:“做生意还。” 何穗穗忍不住嘲讽:“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还能做生意?大家伙看在你姐是读书人的份上才叫你一声小霸王,没了你姐谁认识你是谁呀,现在在看看你,哪里还像小霸王,简直就是一只小王八。” 最后三个字激怒了张婉瑜,她的脸黑沉沉的,眸子里闪烁这愤怒的火光,盯着何穗穗道:“想要我还钱,先给我道歉。” 难道不是“欠钱的是大爷,追债的是孙子”? 她现在对外人品这么差,张老三那些歪三观白用白不用,气死何穗穗那丫挺的。 “哎呦。”何穗穗嘴角斜勾,棍子砸在自己手上,不屑道:“你这混账劲儿倒是招人喜欢,要不这样,今后你跟着老娘混,一起收保护费,五十两银子很快可以还完。” 张婉瑜把那份不屑还了回去,“本姑娘羞与尔等为伍。” “你说什么?”未等何穗穗发难,她身后的跟班往前窜了一步,擀面杖粗细的棍子直指张婉瑜,怒道:“没见过欠钱还这么嚣张的,是不是欠揍了?” 她说话声音洪亮,佯装出慑人气魄,奈何这对张婉瑜来说没有丝毫震慑力。 张婉瑜扬了扬下巴,“那你动手试试,不过事先说好,今天你敢动手,无论伤残都怪不到本姑娘头上。” 何穗穗怎受得了张婉瑜如此挑衅,喝道:“给我揍。” 她手下那些小罗罗听闻老大发话,抡起棍子便朝着张婉瑜袭来,群起而攻之。 张婉瑜向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也没找到称手的兵器,抓起临摊大姐的扁担迎战。扁担比棍子长一些,占了优势,她一扁担轮倒三人,心情畅快极了。心里想着,若是对付公堂的话,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何穗穗见自己人被撂倒,心中泛起熊熊怒火,怒喝一声向张婉瑜奔来。 占据上风的张婉瑜无所畏惧,扁担往前一送,戳在何穗穗胸口,朝何穗穗吐了吐舌头,“略略略,手不够长了吧?” 何穗穗只觉胸口疼,暴怒道:“张、婉、瑜,我要杀了你。” 张婉瑜勾了勾手指,挑衅道:“那你过来呀。” 何穗穗:“.....” 太特么丢脸了,今天一定要弄死张婉瑜这小畜生。 众人瞠目结舌,扁担还可以这么用? “英雌加油。”不知哪位血气方刚的少女高喊一声,有人牵了头,众人举着拳头呐喊:“英雌加油。” 面对陌生词汇,张婉瑜一头雾水,一时没想明白“英雌”什么意思。 地头蛇们可不给她深思的机会,其余几人见自家老大吃了亏,从地上爬起来,向张婉瑜发起攻击。 眼看着棍子便要落在张婉瑜身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喧闹的街市霎时鸦雀无声。 张婉瑜暗道一声“不好”,想撒丫子跑路,就在这时,宋康健那小子拨开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倒霉邻居正与何穗穗打斗,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三拳两脚将袭击张婉瑜那几人撂倒在地。 众人在想,这是谁家夫郎啊?他家妻主能震得住这么彪悍的夫郎么?若是镇不住,他家妻主一天挨几回打啊?他家妻主好可怜。 就是因为太过彪悍,才导致宋康健二十四了还没嫁出去。 宋康健彪悍如虎,张婉瑜也不示弱,收了扁担往前一窜,抓住何穗穗的胳膊将人摔倒在地,招牌踩背姿势摆出来,顺便赏了何穗穗一巴掌,问道:“怎么样,还能嚣张的起来么?” 何穗穗趴在地上嗷嗷叫,豆大的眼睛里迸射出恶毒的芒色,叫嚣道:“张婉瑜,你敢这般羞辱老娘,老娘绝对饶不了你。” “哎呦,输了还不服气?行,今天本姑娘便教你‘服’字怎么写。”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婉瑜没见过落败还如此嚣张的,脚下力道加重了些,朝枫梧镇百姓喊道:“咱们今天便教此女怎么做人,来来来,大家伙一块上,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只要打不死就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目光交流过后,一起冲了出去。 张婉瑜迅速后退,站在一旁观看枫梧镇百姓群殴恶霸,好心情全部挂在脸上,笑得春风得意。 宋康健走到她面前,拧了拧英气的剑眉,担忧道:“你这般怂恿百姓行凶,官府知悉可了得!” 张婉瑜轻挑眉梢,露出一抹俏皮的笑,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卖弄轻浮,真是本性难移,宋康健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张婉瑜见宋家小子生气了,拍了拍他那结实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县令来了能奈我如何,人又不是我打的。” “你怂恿了。” “哎呀,我说不用担心就是不用担心,法不责众,县大牢没地方关押这么多人,县衙账册上也没银子养活这么多人。” 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走到张婉瑜身旁,拍手称赞,“姑娘好心思。” 张婉瑜侧目瞧去,来人衣着华贵,头上捻金花冠金光流转,皮肤如剥了壳的蛋白,一双平眉之下眼波灵动,一看便知心思通透,定是商海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江湖。 这般雍容华贵一个人,怎在这混乱之地多作停留? 张婉瑜面露不解,看了看身旁的宋康健,问道:“这是你家妻主?” 宋康健还她一个满含杀意的眼神,低声道:“这是彩云阁的掌柜,万夫人。” “哦。”张婉瑜恍然大悟的样子,好似认识人家一般,面容带笑回应道:“真是天意作巧,能在这遇见万夫人,婉瑜三生有幸。” 不认识不打紧,本姑娘可以告诉你,我叫婉瑜。 万夫人掩面轻笑,笑罢停住脚步,目光恣意打量起张婉瑜来,评价道:“人看着挺激灵,作为女子,身板单薄了些,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干不了庄稼活。” 张婉瑜未觉这话有何不妥,还拿这话当好话呢,回应道:“我也觉得自己干不了庄稼活。” 第5章 万夫人问道:“听说你种蘑菇?” 张婉瑜:“......” 这脸打得“啪啪”响,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万夫人看向宋康健,问道:“在哪呢?” “万夫人稍等。”宋康健匆忙离去又匆匆折返,一筐蘑菇摆在万夫人面前,抬眸问道:“万夫人要多少?” “看样子还挺新鲜的。”万夫人垂眸睨了一眼,道:“全要了。” “好。”宋康健满脸堆笑,“我们这就将蘑菇送到彩云阁去。” 张婉瑜:“......” 这就成交了?这么顺利? “不是,你等会儿。”张婉瑜拉住宋家小子,低声询问:“她也不问问多少钱一斤?” “啊?”宋康健解释道:“我每次狩猎都是送到万夫人那里,向来不问价格。怎么,你不想卖?” “那哪能啊,卖,现在就送去。” “那走吧。” 张婉瑜背上箩筐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并肩同行的两个人,心想,这俩人不会有私情吧? 本以为彩云阁是家布庄,或者成衣铺之类的,没想到是家酒楼,客人来了走,走了又来,生意还挺红火。 万夫人没在大堂停留,径直入了后院,跨入门栏高喊一声:“过来个人,给蘑菇过称。” “哎,来了。”一位身宽体胖的女子跑过来,笑着看向张婉瑜,“姑娘别背着了,放下来吧。” “哦。”张婉瑜放下背篓。 那女子拿过一杆秤,将筐带蘑菇一起秤了一遍,把蘑菇倒出来,把筐单独秤了一遍,捏着秤杆道:“三十斤,三文一斤,一共九十文。” “去账房结账吧。”万夫人挥挥手。 张婉瑜跟着称秤女子去往前院,从账房那里领到九十文钱。账房细心,用麻绳把那九十文串在一起,提着方便许多。张婉瑜道了谢,便去后院寻找宋康健。 到达后院的时候,瞧见宋康健正与万夫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没好意思打扰,站在不远处等待她们自己散席。 宋康健的余光瞟见张婉瑜回来了,起身行礼,道:“多谢万夫人,我们这便回去了,下次宋某打着猎物在过来。” 万夫人放下茶盏,朝宋康健点了点头,“嗯,去吧。” 待宋康健走过来,两人并肩出了彩云阁,张婉瑜低声问身侧男人:“彩云阁的万夫人好像对你有想法。” 宋康健听后,一拳头锤在张婉瑜胸口,怒道:“你瞎说什么!” 张婉瑜对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臭毛病也是无法容忍,揉着胸口道:“你打我干啥?” 宋康健抬手,做出“再来一拳”的姿势,吓得张婉瑜后撤两步,指着宋康健道:“喂,打人也要有个理由,最起码打人之前要告知被打者因为什么挨打。” 宋康健翻了个白眼,警告道:“再敢编排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语罢,抬脚先行离开,不在搭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废材。 望着宋家小子离去的背影,张婉瑜立在风中凌乱,拧眉道:“一点点小玩笑都开不起么?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她掂了掂手中铜板,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准备去采买生活所需。柴米油盐,除了柴火不用买之外,其余的每样少来点。 出镇子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赶集的那条,那些打架的刚散,何穗穗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她那几个小跟班跪在地上哭嚎,“老大,你死了,我们这些姊妹怎么办啊!” 哭丧似的哀嚎落在何穗穗耳中,她两眼直翻白,没死也快被这些白痴的跟班给气死了。 张婉瑜轻蔑一笑,准备离开,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的大英雌在这里”,而后呼呼啦啦围过来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她怀里塞答谢礼。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姑娘可别嫌弃。” “别嫌弃,别嫌弃。” 几个呼吸的功夫,张婉瑜脖子上多了一个装菜的布袋,左手一条鱼,右手一只鸡,脚踝上还拴着一条大黄狗。 张婉瑜解封了洪荒之力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吐掉嘴里的鸡毛,看着容貌参差不齐的女人们问道:“这是干什么?” 有位大婶解释道:“姑娘为我们枫梧镇铲除恶霸,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感激不尽,送上一点不成敬意的薄礼,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张婉瑜问那大婶:“英雌,可是英雄之意?” “姑娘是没读过书么?连这都不知道?”大娘面露惊讶之色。有位姑娘凑上前解释道:“就是英雄的意思,干了好事的男人称英雄,干了好事的女人称英雌,姑娘铲除一方恶霸,英雌你担得起。” 张婉瑜恍然大悟,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们把人打成那副德行,然后给她扣一顶“英雄帽”,这是打算让她扛下殴打何穗穗一事?真是过分!这种好名声不要也罢。 “大家说笑了,不管是英雌还是英雄,本姑娘可当不起。”张婉瑜将怀里那些好东西全部还回去,最后弯腰解下脚脖子上的大黄狗,狗绳递给那位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摸摸她的头道:“人是大家打的,大家皆是英雄,不,是英雌。” 哎,她受男尊文化洗礼二十五年,英雌这个词听起来怎这么别扭呢。 张婉瑜拨开人群准备返程,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拦住她的去路,扑过来抱住她那纤细的腰肢,头靠在她肩上,哭道:“以后你就是奴家的妻主,奴家可就跟着你了。” 眼看着一个香吻就要送上,吓得张婉瑜身子后倾,抬手隔开男人,怒道:“滚开,谁是你家妻主。” 不要脸的男人柔媚一笑,“当然是张姑娘你了。” 说话间身子往前凑了凑,体香随风钻入鼻尖,张婉瑜打了个喷嚏,喷了对方一脸吐沫星子。 男子抿唇闭眼,身子向后靠了靠,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张婉瑜一个巴掌甩过去,“啪”地一声脆响,男子白皙的脸颊之上多了五道手指印,一屁股摔倒在地。 “敢轻薄本姑娘,找死。”张婉瑜抬手抖去衣服上的灰尘,双眸中溢出丝丝嫌弃,毫不遮掩地落在男子身上,警告道:“哪个男人再敢动手,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女尊时代的男人也太开放了些,她有点接受不了。 那男子缓过神来嘤嘤哭泣,边哭边道:“何穗穗本是奴家的妻主,而今姑娘将我家妻主打至伤残,以后如何养得起我们这些兄弟?姑娘看在我身娇体软的份上,将奴家收了吧。” 还没死透的何穗穗听了这话,吐出一口老血,气晕了过去。 张婉瑜一阵无语,她又不是收破烂的,二手男人肯定不要?绕开哭哭啼啼的男子想走,大腿又被人抱了住。 回头一瞧,那男子抱着她的大腿,哭得委屈可怜,鼻涕眼泪都落在她的裤腿上了,可把她给恶心够呛,怒火登时烧到头顶,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一把揪住男子的头发,抬脚将人踹出去,火速逃离。 众人望着张婉瑜的背影,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惩奸除恶,坐怀不乱,就连答谢礼都不收,真真正正的大女人。哪家小子还没出嫁的,可以找媒婆去说亲了。” “说亲也得有个去处不是,谁知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好像是......好像是小河村的,姓张,名婉瑜,人送外号张家小霸王。” “什么?你说的可真!我家小子刚好到了出嫁年纪,还打算找媒婆说亲去呢,你可不能乱说话。” “这......” 张婉瑜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些患有“岳母妄想症”的女人盯上了,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地,停下来遥望枫梧镇,惊恐道:“枫梧镇......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的女子肆无忌惮,男子怎的还这般疯狂,没点纲常礼数约束么? 回到家中,放下为数不多的小米,生火做饭。 吃过午饭,洗好两只豁牙碗,提水给蘑菇喷水。没有喷壶,只能用嘴,一圈下来,险些把小米粥给吐出来做肥料,累的她倒床便睡。 隔壁那位早就回到家了,午间小睡刚起来,交代弟弟不要招惹张婉瑜,提上斧子又进山了。 宋平安无甚可做的,转身回屋,捧出来一个笸箩,坐在门口绣花。 张婉瑜午睡起来看到这么一幕,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孩子,坐在房檐下,膝盖上放着一个笸箩,在那绣花。这画面别提多辣眼睛了,她用了半生的意志力才平复自己的惊诧神色。 男人,绣花?! 额...... “宋二。”张婉瑜趴墙头上,挑眉问道:“你哥不在家么?” “不在。”宋平安心思单纯,邻居问了他便作答,回头想想又觉不妥,哥哥交代他离张婉瑜远点的,他停下绣花的手,扬起下巴道:“即便我哥不在家,我也是很厉害的,你可别想趁我哥不在胡作非为。” 张老三这名声还真是一把利剑,瞧把人家小兄弟吓的。 “呵。”张婉瑜自嘲一笑,站直了身子道:“放心,姐姐对‘姐弟恋’不敢兴趣,不会对你怎样的。你哥今天帮了我的忙,我想跟他说声谢谢,既然他不在,那等他回来再说吧。” “不必了。”宋平安急忙拒绝,“我哥说了,不能让你踏进我家半步。” “......”张婉瑜咋了一下舌,仰头看天,无奈道:“好吧,那你代我向你哥说一声谢谢。” 宋平安没有回答,也不知他答应了没有。 张婉瑜转身欲走,余光瞟见一行人入了她家的大门,心里咯噔一下。 第6章 来人一共六位,互相不认识,不过她们认识同一个人,那便是张婉瑜。听说张婉瑜今天赚了点钱,不约而同地来了。 张婉瑜也认识她们,这都是她的债主。她微微眯眼,问道:“几位这是逼债来了?” 孙敏慧理直气壮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其他人附和道:“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嗯,此言有理。”张婉瑜轻挑眉梢,两手一摊,“可是,你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你看我刚被父母逐出家门,如今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恐怕无力偿还外债。” 孙慧敏道:“据说三姑娘得了些闲钱?” 张婉瑜也不跟她们寒暄,伸手道:“欠条拿来。” 她们今日收的乃是赌债,哪有什么欠条,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商量起来。 沈春巧问道:“怎么办?” 孙敏慧无奈道:“看这情形,恐怕是想赖账。” 一旁的侯思雨道:“要不然我们去找张晓晨吧,张家有钱。” “你可拉倒吧。”杨霞撇嘴道:“那女人心狠,亲闺女都舍得逐出家门,摆明了不想替她还债。” “喂。”张婉瑜打断她们,“我呢,不是不还你们钱,只是现在确实没钱,不如这样,钱我一家一家还,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见张婉瑜终于正经一回,不大适应,互相看了一眼,问道:“那你打算先还谁的,后还谁的? 张婉瑜摸了摸下巴,眸光流转,思忖一番过后打了个响指,惊呼一声“有了”。 而后走到墙头边上,拔下一颗枯死的杂草断成六节,用指甲在断枝上划下条条痕迹。一共六位债主,一号便划一道,二号划两道,以此类推。做完这一切,她走到众人面前,笑着道:“这草梗上有标记,你们抽到哪号算哪号,我按天意还钱,来吧。” 众人沉默不语。 张婉瑜见他们不情不愿的样子,便道:“这是打算放弃要债了么?” 步雯摇头道:“我们不愿意抽签,今日必须还钱,你让我们等,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凌秀跟着道:“就是,我们各位谁不知道你张老三什么德行,手头有了钱,第一时间便拿去堵了,还能等到还债的那一天?” 张婉瑜对张老三遗留下来的人设颇为头疼,你正常一点人家怀疑你使诈,你不正常反骂你偷奸耍滑。形象如此不堪,她只好放弃修复,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抛了手中的草梗。 那抹狡黠落在邻居宋平安眼中,他心神一晃,绣花针扎了手,垂眸一瞧,指尖冒出一颗豆大的血珠,急忙将手放到嘴里吸允。然而,他的目光不离张婉瑜,想看看这女人能耍出什么花样。 张婉瑜不屑耍花样,全凭实力,用她的话来说,手段也是一种实力。 她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霍然道:“既然是赌债,那我便以同样的方式来还,一局定胜负,众位觉得如何?” 几位债主一合计,此番前来怕是无功而返,倒不如将赌债盘大。于是,众人一口同声道:“赌什么?” 不愧是赌徒,提起这个来,那几位眸中闪烁着金光,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而后,便听张家院子里喧闹声此起彼伏,有张婉瑜的大笑声,还有债主们的叹息声。 “哥哥说的没错,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宋平安将花撑子扔回笸箩里,起身回屋,不想听他们大呼小叫。 六连胜的张婉瑜笑得一脸得意,抱拳道:“承让,承让。” “算你走运。”孙敏慧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丝不甘的气息,边走边道:“真是见了鬼了,这女人手气怎的这么好。” 这些人赌品还算不错,即便不甘也不会耍无赖,各自离去。 送走债主,张婉瑜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日子过的跟‘荒野求生’似的,还要摆平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难,我太难了。” 收了桌子,扛起锄头,将院子里靠墙的那块地给刨了,撒上菜种子。挥袖擦去额间汗水,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没想到只是翻地种菜而已,如同谈成了几百万的生意一般,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放下锄头,喝口茶解渴,抄起镰刀钻入村后大山。 她不敢往深山老林里走,只在外围砍些枯死的树枝做柴火,偶尔还能掏几窝鸟蛋改善伙食,也就知足了,不奢求自己能像邻居那样去征服狮子老虎,一不留神给野兽做了晚餐可就不好了,还是小命重要。 可怜她两世为人没干过这么重的活,扛了四捆柴火回家,洗澡的时候,肩膀处伤口疼的厉害,不禁咬牙蹙眉。即使疼也要忍着,心想隔壁那小子能坚持,她一个大女人也能坚持。 宋康健今日回来的晚了些,外头的天都黑透了他才回家。 油灯明明灭灭,照在宋康健那染了尘土的脸膛之上,映衬得那张脸更加硬朗。女尊时代,男子以阴柔为美,似宋康健这般硬朗的汉子少之又少。不过张婉瑜看他倒是顺眼,反而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回身直起鸡皮疙瘩。 “以后我回来的晚了,你自己先吃,别傻等着。”其实他想说,“兄长一辈子不回来,你便一辈子等着了?”可这话他不能说。他是弟弟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都要坚强,为弱弟撑起一片天。 狩猎凶险平安自然知道,可哥哥不狩猎,他们能以什么为业呢? 平安劝道:“哥哥每次出门我在家都是提心吊胆的,以前我还小,没有能力帮助哥哥摆脱困境,如今我长大了,可以和哥哥一起分担生活疾苦。” 宋康健打断他:“不用你分担,你在家洗衣服做饭便好,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宋平安欲说还休,话到嘴边顿了片刻,握紧拳头,给自己加了几分底气,道:“可是我有能力为哥哥分担,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赚钱。” “哦?”宋康健抬眉道:“你想如何赚钱呢?” “等一下。”宋平安跑到卧房,拿上今天刚秀好的手帕,折回来,递到哥哥面前。那张稚嫩的脸颊尽是天真烂漫,扬起下巴那一刻,眸中是难以磨灭的骄傲。他道:“这是我绣的,哥你瞧瞧,与镇上那些绣郎相比可有差别?” 宋康健放下筷子,接过弟弟绣的绣品,欣赏一番,点评道:“绣工有所长进,不过与镇上那些绣郎相比较,还差一些。” “哥。”宋平安噘嘴跺脚,娇嗔道:“你就知道打击人家。”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宋康健不懂绣工,不想继续谈论这些,转移话题道:“张婉瑜今日没来吧?” “有哥哥余威震慑,她不敢轻易踏入咱家大门。”说到此处,宋平安真就转移了思绪,坐到凳子上说起张婉瑜那些负面功绩来,“哥,你是不知道,你进山之后张家来了好多要债的。” “嗯,不奇怪。” “张姑娘可厉害了,一局清偿了所有赌债。” “......” 都说狗急了会跳墙,人何尝不是如此?就拿张婉瑜来说,因为债台高筑,张家迫不得已将其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可那女人宛若踩不死的蟑螂,总能想出绝处逢生的法子来,若把那些小聪明用到正途上,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想到此处,宋康健深邃的眸光里划过一抹笑意,放下碗筷道:“我去沐浴,你早点睡。” 宋平安撤下碗碟,洗涮一番,熄灯睡下。 今日,张婉瑜买了一盏油灯,燃起来新鲜了一会儿,发觉忒费油便把灯吹了。 宋康健出门泼洗脚水,恰好赶上张婉瑜吹灯,隔壁院子陷入一片黑暗,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可能是好奇心作祟,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想法,就想看看隔壁房子里怎么长出来的蘑菇。 于是,他放下水盆,穿戴整齐,悄悄翻墙潜入张家院子,顺着破败的窗扉翻到东边那间房里。 此时的张婉瑜正坐在蘑菇房里发呆,听到动静也是一怔,屏住呼吸,举起手中水瓢,随时准备攻击。 宋康健刚往前走了一步,一阵疼痛从额头处传来,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手中水瓢“哗啦”一声裂开,张婉瑜心虚起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我就打断你的腿。” 该死,这女人不是吹灯歇息了么?怎的摸黑站在这里?还给了他一瓢! 任他心中疑问连连,也不好意思开口相问,转身翻出窗子,从大门离开。 张婉瑜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夜色如漆,她什么也没看见,害怕再来贼,后半夜没敢睡觉。 第二天她便进山砍竹子,把东边的窗户给封了,反正蘑菇不需要光合作用,阴暗潮湿更利于蘑菇生长,留下一道缝隙通风便好。 看着自己的杰作,扔了手中当锤子用的石头,拍去手上尘土,笑着道:“这样还能钻进来,蘑菇你全拿走。” 宋平安趴在墙头边上看着她,不解的问:“你封窗户作甚?” 张婉瑜回道:“防贼。” 听了这话,宋平安心中一阵唏嘘,都穷成这副德行了,还防贼?老鼠都知道奔着有余粮的人家去,哪个贼人傻到来偷家徒四壁的? 宋平安揶揄道:“有东西可偷么?要不我晚上去试试?” 张婉瑜笑道:“可以的,你长得好看,把我偷去好不好?” 宋平安发觉自己被调/戏了,又气又恼,脸颊现出一抹潮红,转头往家里跑。跑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骂道:“不要脸。” 第7章 这几日,宋康健每日很早便出门,天黑透了才归家,就这样躲着张婉瑜。以至于张婉瑜几天没见宋康健了,心里琢磨着,这男人是不是被老虎给吃了? 吃过午饭,她趴在墙头上等着宋平安出来,抓到人便问:“宋二,好几天没见你哥了,你哥是不是出远门了?” 宋平安凶巴巴地回道:“别说我哥没出远门,就算我哥出了远门,你也别打歪主意。” “我打什么歪主意了?”张婉瑜撇嘴道:“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对姐弟恋不感兴趣,你哥那个年纪还差不多。” 虽说身体只有十五岁,她的心里年龄可是二十五,宋康健二十四,她二十五,他们俩年龄相仿,凑合着也能成一对。 宋二太嫩了,还没长开的少男,她可下不去手。 宋平安看见张婉瑜一脸痞子相就想揍她,瞪了她一眼,“我哥精明着呢,才不会嫁给你这样的无赖。” 亏他还想着把他哥与这女人凑一对,现在看来,绝对不行。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就是喜欢无赖,你哥待字闺中二十四载也没嫁出去,这便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张婉瑜嘴角轻勾,展了一抹玩味的笑,五指在空中一挥倏然握紧,笃定道:“你且看着,我是如何俘获你哥的。” “不可能。”宋平安讽刺一笑,“想打动我哥,除非你变成你姐。” “额......”张婉瑜惊讶道:“你哥喜欢秀才?据我所知,你们兄弟二人可是大字不识,你哥能喜欢酸唧唧的秀才?” 宋平安扬起下巴,“我哥喜欢秀才不行吗?” 张婉瑜点点头,“行,没说不行。只不过,小河村只有我姐一个秀才,还是取了相公的,难道你哥想给我姐做小?” 宋平安冷哼一声,甩了张婉瑜一记白眼,进了屋。 张婉瑜笑了笑,提上镰刀,进山打柴去了。 宋平安一边绣花一边想着张婉瑜的变化,与之从前相比,张婉瑜确实变了许多。 以前张婉瑜只知吃喝玩乐,不知他人疾苦。现在的张婉瑜勤劳能干,家里家外收拾的一尘不染。 以前的张婉瑜五毒俱全。现在的张婉瑜五毒一样不沾,新奇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聪明劲儿全用在正地方,令人刮目相看。 他之所以还对张婉瑜心存芥蒂,无非是哥哥把张婉瑜说的太过可怕,让他觉得张婉瑜还是以前那个张婉瑜,恨不能将人拒之千里。回头想想,现在的张婉瑜确实不错,若是她与哥哥凑成一对,未必不是一桩美好姻缘。 关键是,张婉瑜长得俊俏。 宋平安想着想着笑出声来,比翼鸟不知不觉绣成了戏水鸳鸯,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改动,叹息一声接着绣。 最近几日,张婉瑜很是勤快,往返于山林与家之间,一趟一趟地往家里搬柴火,几日的功夫,高高地柴火垛便堆了起来,应该可以烧上一个冬天。 这是她最后一次进山砍柴。漫不经心走在路上,眼睛无意中扫到一滩血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第一个念头便是隔壁夜叉出了事,沿着血迹一路追寻。 血迹尽头躺着一个人,那人紧闭双眼,硬朗的脸膛之上没有一丝畏惧。 他的身旁躺着一头狼,身下大片血迹已经凝结,看样子已经死透了。 “宋康健!”张婉瑜飞奔过去,促膝在地,颤抖的手覆上男人的脖颈,探测他的脉搏,“你可不能死,我与平安打赌把你追到手,我还没赢呢。” 许是这男人命不该绝,失了这么多的血,脉搏微弱,依旧吊着一口气不肯死。 “没死就好。”张婉瑜深吸一口气,拨开他的衣襟,结实的胸膛映入眼帘,道道疤痕刺痛了她的双眼,瞳孔骤然一缩,蹙眉道:“这么多的伤,得多疼啊!” 张婉瑜心中怜爱泛滥成灾,指尖抚过他胸前道道疤痕,感同身受一般,深深蹙眉。 确定宋康健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她将人扶起来,背在自己背上,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男人的脸贴在她的脸颊,她能感觉到男人的体温越来越凉,边走边喊:“宋康健你醒醒,你还有弟弟需要照顾,你不能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霎霎风声与林间飞鸟的啼鸣。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回家之路如此遥远,她恨自己力量不够,不能走得在快些,即使额角青筋暴起,汗珠如雨,依旧咬牙坚持着。 宋家大门尽在咫尺,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深吸一口气,喊道:“宋二!” 听是张婉瑜的喊声,宋平安放下手中笸箩跑出来,一眼便瞧见张婉瑜背上那人,登时气血翻涌,头脑昏沉了一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高喊一声“哥”。 “我哥咋成这样了?”他的声音发颤,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张婉瑜安慰道:“别怕,你哥他福大命大,应该死不了,我先把他背进屋,你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我不放心我哥。” “我看你是不放心我,快去。” 宋平安停住脚步,哥哥的衣角从他手中滑过,他咬了咬下唇,转身跑去请大夫。 张婉瑜将人放到床上,查看伤口是否止血,为其盖好被子,焦急等待大夫赶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感觉一个呼吸有一年那么长,脑海里全是她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之人便是宋康健那张英俊的脸庞。孤独的岁月里,有隔壁兄弟二人陪伴,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宋康健每次凶她,她都觉得很暖,至少有人与她说话。 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他是那个曾经救她于危难的人。为了让她早起,清晨劈柴的那个人。帮她卖蘑菇的那个人。一帧帧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无论好的坏的,此时此刻都是幸福的。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眸,她握紧男人那伤痕累累的大掌来回摩挲,放置唇边呵气。希望他的体温可以升高一点,在升高一点,不要就此凉下去,成为永恒的诀别。 她无力的喊:“宋康健你给我醒醒,我这样的人渣还没死呢,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死。” 宋康健好似听见了她的话,手指动了动,却没能醒转过来。 张婉瑜欣喜若狂,握紧他的手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心地善良,希望我能摒弃前尘、改过自新。只要你能醒过来,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混账人渣张老三了,好不好?” 她发现,宋康健在她心中的位置好像很重要,他若死去,她会伤心。 大夫身上特有的草药味入了门。 宋平安带着哭腔道:“李夫人,求您救救我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 李夫人安慰他:“别急,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只要病人尚有一线生机,作为医者便不会放弃。” 张婉瑜起身,将床头让出来,看向李夫人时,目光中透着祈求之意,沉声道:“拜托李夫人了。” 别看小河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远近闻名之人却不少。比如张婉瑜的大姐张婉云,那是村子里唯一一个秀才。比如悬壶济世的大夫李品柔,十里八乡无不感恩戴德。还有就是张婉瑜这类名声不好的,那也是远近闻名。 李夫人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吓得宋平安和张婉瑜心颤。 宋平安问道:“李夫人为何叹气?” 作为医者,病人的病情好与不好,你板起脸来说一声,哀声叹气谁受得住啊。 “莫要惊慌,死不了。”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布卷,那布卷缓缓展开后露出一排排寒光闪闪的银针,银针有长有短,足有八十几根之多。李夫人拔出一根银针,对宋平安道:“你过来,将你哥的衣服褪去。” “啊?”宋平安一愣,没有立刻行动,委婉道:“我哥他还未婚配。” 女尊时代,男子的贞洁最为要紧,若是失了贞洁,要被吐沫星子淹死的,他可不想哥哥遭世人唾弃。 张婉瑜急道:“病急不忌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名声?名声有命重要么?你下不去手我来,将来他没人要,本姑娘委屈一下把他娶了就是。” 说话间,她的脚步已然来到床前,刚欲伸手,却被宋平安唤了住,“张姑娘别动,还是我来吧。” 他哥以狩猎为业,时常与野兽搏斗,身上留下不少疤痕,他怕那些伤疤吓着张婉瑜。 毕竟张婉瑜喜欢美的,且看她家退婚的未婚夫便知,不论那些未婚夫性格如何,长相皆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宋平安来到床边,对张婉瑜道:“张姑娘还是出去等着吧。” “为什么?”张婉瑜不明所以,“大夫也是女人,不多我一个,在说你哥的身体我早就看过了,多看一次又有何妨。” 宋平安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转为黑色,冲着张婉瑜大吼:“你闭嘴。” 这女人当着外人辱他哥名节,他恨不得将这女人掐死灭口。 张婉瑜愣了一瞬,看着震怒的宋平安,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墨墨退到门外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宋平安:“你要对我哥负责。” 宋康健:“你哥不要。” 张婉瑜:“哭求收藏,收藏高作者心情好,她心情好写的就好,我要她给我写美美的夫郎,求你们了,点击收藏好不好。” 第8章 张婉瑜扒门缝向室内张望,奈何什么也看不见,心情焦急,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李夫人提着药箱出来。张婉瑜立刻上前,扣住人家的胳膊,急切的问:“大夫,宋康健他怎么样了?” 李夫人垂眸,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待张婉瑜收回自己激动的爪子,适才道:“性命无忧,但失血过多,几时能醒还要看情况,你们好生照看着吧。” “什么?扎了那么多针,还没醒?”张婉瑜心想:李夫人怕是个假大夫。 这姑娘就是个混球,李夫人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侧目看向乖巧的宋平安,淡淡道:“随我去拿药。”语罢抬步离开,一抹余光也没赏给张三姑娘。 张婉瑜追问道:“病人几时能醒啊?” 李夫人脚步没停,没有回答她的话。 目送大夫的身影淹没于夜色之中,张婉瑜转身进屋,坐在床头,垂眸盯着昏迷不醒的人。 这小子回身上下都是伤,唯独这张脸保护的好,一道伤疤也没有。这话刚在心中过了一遍,一道浅浅的疤痕映入她的视线。 前几天她家进贼,巧遇她在蘑菇房喷水,一瓢砸破了那贼人的头,宋康健的额头便添了一道伤疤,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婉瑜只觉哭笑不得,“好小子,表面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半夜爬窗的黑历史。” 宋平安回转,进屋之后赶人道:“张姑娘回去吧。” 张婉瑜道:“不,我留下来帮你照顾你哥。” 宋平安冷声回绝:“不用。” 张婉瑜也很硬气:“你用。” 宋平安:“不用。” 张婉瑜:“你忙不过来的。” 宋平安:“我可以。” 张婉瑜:“你……”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未等张婉瑜说完,宋平安怒吼一声,“亏我心存善念,盼着你能改邪归正,怕你饿死给你送饭,没想到你就是个混蛋。” “???”张婉瑜一脑子问号,想了半晌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解释道:“我最近可没做坏事啊。” “还敢抵赖。”宋平安咬牙切齿道:“就在方才,是谁说,看了我哥的身子?” “……”张婉瑜想解释一二,人却被宋平安推出门外,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阻隔了她的视线,门内传来低沉且愤怒的声音,“我不许你伤害我哥。” 他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绝不允许隔壁张老三亵渎。 张婉瑜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可是好人,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哥。” 她是忘了自己那些“丰功伟绩”,宋平安提醒道:“沾花惹草,朝三暮四,你就不是个好的。” 张婉瑜:“……” 原主留下来的后遗症,怕是治不好了。 隔着一道门,也看不见宋平安在做些什么,但闻着草药味溢出来,知他是在煎药,便朝门内喊道:“给你哥喝点糖水,那玩意补血糖最快。” 宋平安不知“血糖”何解,心里想着,张家大姑娘是读书人,这词定是读书人才知。张老三常年与姐姐共处,耳濡目染,总会学上几句,便没太在意。不过,还是按照张婉瑜所说,冲了一碗糖水给他哥灌下。 大冷天的,张婉瑜坐在人家大门口睡着了。 翌日清晨,宋平安拉开房门那一霎,一颗头颅顺着门缝跌进来,磕在他的膝盖上,吓得宋平安“啊”一声高喊。 被吓醒的张婉瑜一脸茫然,抬起惺忪睡眼看着宋平安,问道:“大早晨的,你喊什么?” 宋平安咬唇瞪眼,俊秀面容之上布满了愠怒,凶道:“有家你不回,堵在我家门口作甚?” 张婉瑜环顾四周,眼前景色还真是宋家院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信誓旦旦要为宋家兄弟守夜,不知怎的睡着了,一时羞愧难当,开口时声音略显低沉。 “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立刻离开我家院子。” 宋平安性子温婉可人,这两日不知怎么了,饶有他哥身上的夜叉气势。 张婉瑜扶着门框起身,看着脾气暴躁的宋平安,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这就走,你千万别动怒。” 她也没走大门,翻墙回到自家院子,余光瞟见她家大门口站着一人,此人她认识,是彩云阁的采办,整理好衣襟问道:“你怎么来了?” 买办:不好意思,看到了不该看的。 彩云阁买办姓万,是万夫人的二娘,也就是她母亲的妹妹,名唤万芳。 万芳殷勤一笑,“这几日没见张姑娘去镇子上贩卖蘑菇,我便亲自过来一趟,顺便与张姑娘谈桩买卖。” 张婉瑜心情大好,打开“风一吹就能倒的院门”,作了个“里边请”的姿势。 万芳微微颔首,眉眼含笑进了农家小院,心中唏嘘不已。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窗户能扛得住大风吗?房顶能遮得住雨水吗?开裂的土坯墙能避寒吗?张姑娘这日子过得不能在寒酸了。 步入正房门栏,万芳看了一眼只有三条腿的桌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再看那粗制滥造的凳子,坐上去恐怕划破袍摆;抬手骚眉,笑着道:“都是小生意,我也不拐弯了,我们彩云阁打算三天采买一次蘑菇,一次三十三斤,刚好给你凑够一钱银子,不过要张姑娘送货上门,张姑娘觉得这桩生意如何?”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岂有拒绝之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婉瑜笑得春光明媚,爽快道:“成交。” 万芳:“......” 听说张家三姑娘秉性玩略,现在看来也没有传言中那么浑,难道传言有假? 张婉瑜问道:“那今日的货?” 万芳道:“我带回去。” 张婉瑜又道:“那银子?” 万芳嘴角轻勾,心道这人精明死了,嘴上却道:“这么点银子,当场结给你便是。” 张婉瑜笑容明艳,“您且稍等片刻,张某去去便来。” 钻进屋子,握紧拳头低喊一声“耶”,拿上自己编织的简易箩筐,蹲下来采摘蘑菇。 这些蘑菇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等到枯木养分耗尽,便是蘑菇停止生长之时,她一边采摘一边想着后继敛财之策,不知不觉一筐蘑菇便采满了,采到最后一根蘑菇的时候,她发现一棵貌似灵芝的植物。 她凑上前仔细查看,确定这珠是灵芝无疑,喜悦爬上眼角眉梢,一条铺满黄金的发财大道展现在眼前,一拍大腿道:“对呀,种什么蘑菇,咱种灵芝不好么,灵芝那玩意价值更高,卖一批便能攒够银子盖大瓦房了。” 万芳从马车上取下秤杆,站在院子里等待,偶尔往宋家院子里瞧一眼,不见宋康健出来,心里还疑惑,这孩子怎的进山这么早呢? 张婉瑜收了银子,目送万芳的马车消失在街尾,收回目光,掂了掂手中那串同板,心中满满地成就感,转身回屋做饭。 她做了三个人的早饭,自己迅速吃完,端着粥碗翻过及腰的院墙,见宋家房门没关,三步并作两步窜进屋,两碗小米粥落在桌上。 她现在穷的底掉,吃不起山珍海味,一碗小米粥,一颗鸡蛋,几根青菜已是奢华。 宋平安听到厨房有动静,走出来一看,瞧见饭桌上多了两碗粥,拧眉问道:“这是作甚?” 张婉瑜故作正经道:“我见你照顾你哥很是辛苦,也没时间做早饭,我顺便做了,你把时间节省下来照顾你哥。” 宋平安冷着一张脸道:“还轮不到你施舍。” 张婉瑜不知怎么形容这少年,脑回路清奇,思路永远不能与她同步。一碗粥,多大个事儿,情绪何必如此激荡?解释道:“这怎么能算施舍呢?当初我快饿死的时候,你不是救济过我么,我这是知恩图报,报恩来了。” 送碗粥而已,为何要如此卑微? 宋平安道:“那......那便放这吧。” “这就对了,远亲不如近邻,本该互相帮助。”张婉瑜目光往卧房门口瞟,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提到哥哥宋康健,弟弟宋平安的眸中又噙满泪水,垂头之际,晶莹的泪珠坠地,哽咽道:“还没醒。” “这次咋伤的这么重?”担忧填满她的心头,一脸地急切焦躁,负手在人家厨房里来回踱步,走了两圈,忽地停下来,说道:“你先吃饭,我去请李夫人。” 哥哥病重,宋平安食不下咽,即便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吃不下,别说小米粥了,爱心早餐一口未动。 李大夫早饭还未吃完,张家那混球便赶了来,二话不说将人从饭桌前扯走。 看着手中筷子离粥碗越来越远,想把筷子放回桌上已然不能,李夫人愤怒道:“前几天还听说你收敛不少,没想到又犯病了,你现在立刻给我放手,不然我一针扎死你。” 张婉瑜停下脚步,见李夫人脸色阴沉,还带着几分愠怒,急忙伸手为她顺气,“宋家大小子病情加重,我这不是着急么,便把礼节给忘了,您消消气,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什么?宋家小子病情又严重了?”李夫人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那小子伤势虽重,并未伤及要害,喝了药渐渐好转才对,病情怎会加重?” 李夫人素来以老成稳重示人,此时手里举着一双筷子沉思起来,形象颇为好笑。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婉瑜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般说,毕竟李夫人已经生气了,她不敢在放肆,恭敬道:“要不您先过去看看,回头在琢磨?” “走。”李夫人抬步便往院外走,手中筷子抖了抖,“走走走。” “妻主且慢。”她家夫郎忽然喊了一声,“药箱没拿。” “哎。”李夫人一拍脑门,回头指了指张婉瑜,“都被你这丫头气糊涂了。” 她家夫郎提着药箱出来,接过李夫人手中筷子,为她整理好衣襟,柔声道:“妻主乃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切莫急躁。” 张婉瑜:“......” 你们俩在打情骂俏,我真的要把李大夫拖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和作者交朋友的,可以微博私信哦。 第9章 李夫人再一次为宋康健诊脉,收回手道:“气脉平稳,面上也见了血色,性命无忧。我再开个方子,你们煮成水为他冲洗伤口,将养几日即可恢复。” 宋平安乖巧点头,跟着李夫人去抓药。 张婉瑜坐在床头,垂眸凝望着宋康健,他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嘴唇裂开几道口子,看起来憔悴极了。她忍不住伸手,展平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婉瑜倏地从床上跳下来,离宋康健三尺远,唯恐宋平安大发雷霆。 宋平安刚一进屋便下了逐客令,“张姑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且先回去吧,我哥有我照顾。” 张婉瑜道:“那行,有事你喊一声,我立刻翻墙过来。” 她绕过宋平安,回到自己家中,将这些日子赚来的钱摆在桌上,算计着怎么花。 第一次卖蘑菇赚了九十文,一天之内花光。第二次卖蘑菇赚了一百文,花去八十文,还剩二十文。这次卖蘑菇赚了一百文,加上先前的二十文,她现在的家底是一百二十文。 “穷,忒穷了。”张婉瑜哀声叹气,“灵芝价格虽高,生长周期却很长,没等灵芝长成先把本姑娘给饿死了。” 左右思量一番,这点钱什么也干不成,收起铜板,提上镰刀进了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片大山可是她的衣食父母,比亲娘都管用。 而她的亲娘正在督促大女儿读书,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审视的目光便在大女儿脸上游移,阴沉着一张脸问道:“你在心里骂老娘?” 张婉云见娘亲要发火,忙不迭地摇头,“女儿哪敢对您不敬。” “也对,你这般乖巧,怎会咒爹骂娘呢,只有那不争气的老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想到三女儿,张晓晨便气不打一处来,却对大女儿挑眉瞪眼,喝道:“那还不快点去背书。” “是。”她只不过与夫郎多说了几句话,母亲便说她玩物丧志,浪费光阴,催着她读书,她的命好苦啊。手握书卷看向窗外,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像三妹妹那般恣意逍遥? 张晓晨接过夫郎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问道:“听说老三最近消停不少,还赚了些银子?” 想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在外吃苦受罪,戴景然的心便隐隐作痛,碍于妻主脾气暴躁,他不敢在妻主面前流露出真实情感,语气显得冷漠了些。 戴景然提醒道:“她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妻主莫要奢求太多。” 张晓晨一脸嫌弃道:“她那样的废材还能奢求她什么,不连累家里就谢天谢地了。” 在她心里,大女儿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是可塑之才。二女儿乖巧懂事,孝顺谦卑,是可用之才。唯独三女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了依旧不听话,到处惹是生非散家财,简直就是一棵修不正的歪脖树,废材中的废材。 自从张婉瑜离开这个家,张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二女儿张婉清是个心地善良的,见不得亲妹妹漂泊在外,走过来劝道:“娘,三妹的性子是玩略了些,那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忍心看着三妹在外受苦,咱们把三妹接回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啪”地一声,张晓晨怒拍桌案,案上茶盏“嗡嗡”作响,室内气氛霎时降至冰点,无人再敢多言。 张晓晨怒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张晓晨只有两个女儿,张婉瑜那样的废材,不是我们张家人。” 戴景然:“......” 张婉清:“......” 张婉云:“......” 呜呜,我要好好读书,不然三妹妹的今天便是我的明天。 她们还不知道,以前那个张婉瑜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现在的张婉瑜不会因为她们几句话而伤心难过,人家不畏艰难困苦,计划着白手起家,做小河村首富呢。 此时,张婉瑜正仰头望着一颗桑树傻笑。 这棵树足有三人那么高,枝繁叶茂,让她最为惊讶的是,树叶之上爬满了白色虫子。见多识广的她一看便知这虫子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会吐丝的桑蚕。 看到桑蚕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种桑养蚕! 从蚕苗到结茧,这一过程只需二十几天,适合快速发家致富,蚕丝价格较高,应该可以大赚一笔。 此时再看桑树便不是桑树了,这是摇钱树啊!再看蚕宝宝也不是蚕宝宝了,这是会爬的金子啊!她仰天大笑,“哈哈哈,我张婉瑜要发财了。” 飞鸟受到惊吓,振翅高飞,树叶扑簌簌地往下落。 鸟甲问身旁同伴:“我记得这个人类最喜欢偷鸟蛋了,咱们没出壳的宝宝没事吧?” 鸟乙垂眸一瞧,翅膀一滞险些翻车,缓过神来说道:“我猜她对鸟蛋失去了兴趣,改为吃虫子了。” “那可是我们的猎物。”鸟甲气得翅膀震颤,鄙夷道:“她一个人类,沦落到吃虫子活命的地步了?” 张婉瑜听不懂鸟语,更不知道被两只飞鸟鄙视了一回,沉浸在自己的发财计划之中,动力十足。爬树捉虫。临走时砍下翠绿的桑树枝作为养蚕原料,急匆匆往家里赶。 家里地方不大,只有三间土坯房,东边那间用来种植蘑菇,西边那间是她的卧房,只能将蚕宝宝安置在厨房里养着。 厨房空间有限,张婉瑜思忖着为蚕宝宝做两排架子,匆忙吃过午饭,便进山砍竹子,直到日落才收工回来。 老宋家窗前灯火忽明忽暗,一道孱弱的身影随着灯火摇曳而晃动,看身量应是宋平安的影子。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传来,听得出咳嗽声属于哥哥宋康健,又听弟弟宋平安带着哭腔道:“哥你终于醒了。” 醒了,宋康健醒了? 张婉瑜心头一热,丢下手中竹子,翻墙来到宋家院子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抬起的手刚要敲门,便听屋内之人问道:“是谁送我回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与一头狼厮杀,两败俱伤,待那头狼闭上眼睛,他也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却躺在家中床上,定是有人救了他。 “是张姑娘送哥哥回来的。” “我昏迷了多久?” “哥哥昏睡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了。” “张婉瑜救了我,咱们要感谢人家。” 张婉瑜那只抬起的手始终没能落下去,收回手,后退几步,回到家中,点上油灯,着手做架子。 翌日。 可能是昨日过于劳累,又可能是活闹钟今天没起来劈柴,这都日上三竿了,张婉瑜还没起床。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张婉瑜没有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 宋平安侧目看向哥哥,劝道:“张姑娘还没起床,我们先回去吧。” 宋康健轻轻点头,“回去吧。” 虚弱的声音落入张婉瑜耳中,沉睡中的意识霍然苏醒,倏地坐起来,朝门外喊道:“别走,我醒了。” 这小子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她岂能错过机会,穿鞋下地,跑去开门。 门扉缓缓打开,清风推开她的眼帘,一抹身影映入她的视线。 男人缓缓回头,只见张婉瑜身着褻衣,顶着一头鸟窝般的黑发,斑驳日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眉目秀丽,温和的笑容变得柔软明艳,除了形象不成体统之外,其他尚好。 两相对望,各有各的心思在心头萦绕。 宋平安挑眉瞪目,警告的目光递了过去。 张婉瑜似是没有看到宋平安的警告,眼中只有宋康健一人,笑着道:“你身体不适,快进来坐吧。” 房门正对着厨房,兄弟俩跨入门槛,弟弟的目光便偷偷扫视一番,本意是想看看张家卫生如何,当他的视线落在架子上时,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叶,树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白色的虫子,看一眼让人头皮发麻,吓得少年“啊”地一声大叫,连连后退。 这女人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竟然如此变/态,在厨房里养虫子。养肥了炒着吃么?这也太恶心了些。 宋平安站稳后,指着架子的手微微颤抖,拧眉惊道:“这东西……你吃得下?!” 宋康健的眼底亦是错愕,等待着她的回答。 “额……”张婉瑜愣了一瞬,讪笑着解释道:“这不是虫子,这是蚕,会吐司的蚕。它吐出来的丝可以用来纺纱,轻薄丝滑,穿着极为舒适。蚕宝宝结茧之后会变成蛹,蚕蛹是可以吃的,营养可媲美鱼虾。” “疯了吧你。”听到张婉瑜要吃这些虫子,宋平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剜了张婉瑜一眼,跑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张婉瑜撇了撇嘴:“这就吓着了?” 少年没见过世面,情有可原,张婉瑜没和他一般计较,朝面无表情的宋康健温柔一笑,问道:“你是不是也害怕它?” 宋康健摇摇头,替自家弟弟打圆场,“平安被我养的娇气了些,张姑娘见谅。” 这小子说话温柔和气,张婉瑜有些不适应,回话便迟了几分,顿了一瞬,笑道:“咱们村没有种桑养蚕的人家,平安没有见过也是正常,待这批蚕宝宝纺织成纱,他会喜欢这些蚕宝宝的。” “这些虫子,不,这些蚕,真的能纺织成纱?”宋康健还是不大相信张婉瑜的话。他向架子旁挪了几步,仔细打量起这些蚕宝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你诸事顺利,2020开大运 第10章 张婉瑜走到架子旁,从架子最底层拾起桑树枝,摘下叶子丢进蚕筐里,蚕宝宝嗅到桑叶的味道,争先恐后往桑叶这边爬。 宋康健立在一旁看着,静默不语,这让张婉瑜感到不解。这男人明明很好奇,为什么不问她问题呢? 喂过蚕宝宝,她对宋康健道:“你伤势未愈,别站太久,还是坐下来说吧。” 宋康健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挪到桌子旁坐下。 家里没有茶叶,张婉瑜倒了一碗白开水,递到宋康健面前,坐下来,问道:“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应该卧床修养才是,怎的着急串门子?” 男人一改往日的夜叉形象,笑容温和,说道:“这次遇险,多亏了张姑娘搭救,宋某感激不尽,总要过来说声谢谢的。” “一句谢谢就完了?”张婉瑜有些惊讶。 “张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谢礼尽管开口,宋某竭尽所能为张姑娘寻来。”宋康健淡然一笑,觉得张婉瑜提些要求理所应当,真没想到这女人会得寸进尺。 “什么样的谢礼能抵消救命之恩呢?”她的眼底似有阴谋,开玩笑一般说道:“要不,宋公子以身相许得了?” 男人的脸膛因为羞臊而泛红,霞色烧到耳根,愣了半晌不知说些什么好,朝门外喊道:“平安,我们回家。” 和谐的气氛顷刻间土崩瓦解,积攒的好人品再一次归零。 张婉瑜急忙解释:“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可是,谁会听她说呢? 两抹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张婉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息一声,“是我太直接了吗?难道古人喜欢委婉含蓄的表白方式?” 接下来几日,宋家兄弟俩很少出门,院子里冷冷清清。 张家院外倒是热闹,一波接一波的来人,这些人站在大门口向内张望,看到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各个摇头叹气,带着来人离开。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自家儿子提亲来的,到村里一打听才知,张家三女儿如今自立门户,穷困潦倒,家底只有这三间土坯房,哪里还敢登门,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一行脚印也未留下。 张婉瑜没空理会这些,蘑菇等着她采摘,蚕宝宝等着她喂养,还要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趴墙头逗宋二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哪有时间搭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在她的细心照料之下,蚕宝宝涨势迅速,蘑菇产量也略有提高。 这几日,她又为彩云阁送了两批货,收入增加两百文,买米花去一百文,还有一百文结余,加上之前攒下来的一百二十文,她现在已经有两百二十文的积蓄了。 即使蘑菇产量有所提高,但价格不尽人意,靠经营蘑菇只能勉强糊口,攒不下什么钱。 若是想靠蘑菇产业发家致富,便要扩大种植面积,技术也需提高,比如说,不能再从山里往回拉腐木了,而是自己制作菌包。 可做这些事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大量精力,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等待,要先想办法养活自己,发家致富要徐徐图之。 她选择暂缓扩大蘑菇种植,将期许寄托在这些蚕宝宝身上,希望蚕宝宝争气些,早日吐丝结茧。 宋平安看到张婉瑜每天拾桑喂虫子,总觉得这女人脑子有毛病,与哥哥说道:“隔壁那女人天天任劳任怨喂那些虫子,我看她是魔怔了。” 宋康健道:“或许那些虫子真能吐丝织布呢?” “呵。”宋平安绣花的手没停,继续道:“不是我贬低她,即便那虫子能吐丝,张婉瑜她会织布吗?” 提到织布绣花,少年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骄傲。 他们是一个村长大的,自是了解张婉瑜,那女人浑浑噩噩活到十五岁,向来只知吃喝玩乐,逍遥快活,哪里会干织布这种活。 思及此,宋康健放柔了声音,问弟弟:“倘若张姑娘养的那些虫子真能吐丝,你帮她一回可好?” “哥……”宋平安神色诧异,下巴险些掉下来,问道:“哥你什么意思?以前你最是讨厌张婉瑜了,而今却要我帮她,难道你……” “别瞎说。”宋康健解释道:“她救过我的命,咱得知恩图报。你帮她织布,教会她织布也行,这恩便报过了,哥这心里才能踏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不好,宋平安不情不愿地点头,“若她需要,我可以教她织布。” 宋康健面上无甚表情,眼底笑意却晕染开来。 半个月后,蚕宝宝爬上木格,吐丝结茧。 张婉瑜将蚕茧收入竹筐,提着竹筐来到宋家,想与宋康健分享这份喜悦。 此时正直午时,宋家兄弟俩正在吃午饭。 一抹身影从窗前经过,直奔屋内,宋康健抬眼,见是张婉瑜来了,喜悦爬上心头,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进来吧。” 张婉瑜不是扭捏之人,提着竹篮进了屋。 她欲抬手,宋平安急忙制止,“等一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要是虫子的话赶紧拿走。” 那么恶心的东西若是拿出来,他的小胃受不住呕吐之苦。 见宋平安如此排斥,张婉瑜刚欲抬起的手一顿,解释道:“它现在已经吐丝结茧,不再是虫子形态,你不必害怕。” 宋平安不信,警惕道:“虫子还能变身不成?” 说笑话呢? 张婉瑜被眼前少年逗笑,露出一排皓齿,明眸里写着“你很可爱”四个大字,道:“你猜对了,它真的变身了。” 说话间,张婉瑜取一枚蚕茧捏在手中,倏然递到宋平安眼前,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宋平安对蚕幼虫的心里阴影极大,张婉瑜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受到了惊吓,少年“嗷呜”一声窜到哥哥怀里,瑟瑟发抖。 张婉瑜:“……” 少年人,你太夸张了。 她的嘴角抽了抽,眸子里皆是不可置信,有人怕虫子怕到如斯地步。 宋康健拍了拍弟弟的背,安慰道:“有哥哥在,别怕。” 宋平安一颗脑袋埋在哥哥怀里,不敢抬头,带着哭腔赶人,“拿走,快拿走。” “你别哭,姐这就走。”张婉瑜提着篮子离开,回到自家院子里,坐在门口托腮。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谁能理解她的寂寞与孤独? 她只想与人分享喜悦,这点小要求都不能实现? 看来,无论何处,生活都是残酷的。 生活,是一场孤独的修行。 “哎……”张婉瑜叹息一声,感慨连连,“人家还有哥哥,本姑娘却是孤家寡人。张老三这十五年算是白活了,至亲这种关系都处砸了,顶顶厉害。” 心灵受到伤害,她没有心情吃午饭,起身回屋,着手干活,把木格里的蚕茧抠下来放进竹筐。 隔壁小兄弟受到惊吓,躲在哥哥怀里嘤嘤哭泣,哥哥宋康健安抚半晌,哭声才渐收。 他安慰弟弟:“有哥哥在你怕什么。” 宋平安吸了吸鼻子,瘪嘴道:“那虫子太吓人了。” 小小一只虫子便把弟弟给吓哭了,宋康健感觉弟弟这性子太过柔弱,一点儿也不像他,隐隐担忧。 此时的宋康健,好似一位老父亲,想着弟弟若是嫁做人夫,被妻主家欺负了可怎么办? “你先别哭了,张姑娘拿来的东西我看见了,并不是虫子。”宋康健穿鞋下地,交代道:“你先吃饭,我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语罢离开,翻墙来到张家院子。 隔壁俩兄弟都被张婉瑜给带歪了,拜访不登门,直接翻墙而过,节省时间又方便,就是不知裤子哪天坏。 他在门口驻足,凝望那抹忙碌的背影。 作为女人,身量单薄了些,这身板自是干不了重活,事实证明,张婉瑜确实干不了重活。可她聪明伶俐,总能想出四两拨千斤的法子来,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难题。 她,慢慢侵蚀着他的心。 他的心态,随着张婉瑜的改变而变化。 张婉瑜神色淡淡,拾满一筐便将竹筐移开,转身那一刻,一张俊脸出现在她眼前,她愣在原地,傻傻地凝望着来人。 宋康健养伤期间没有进山,皮肤养白了几分,衬得那双剑眉更加锐利,眸子更为深邃。 女尊世界里,男子皆如宋平安那般,柔柔弱弱,英气勃发的男子好比大熊猫,举国上下没有几个,眼前这位越看越顺眼,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女人目光灼灼,看得宋康健脸颊微微发烫,轻咳一声,别开视线,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去看那些蚕茧。 张婉瑜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康健道:“你不是有话与我说么?平安在家不方便,我便过来了。” 张婉瑜:“……” 这话别有一番深意啊! 张婉瑜半晌未答话,宋康健又问:“找我不是有事么?现在我来了,你怎么不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张婉瑜绕过宋康健,将竹筐暂时堆放在房檐下。 有些行动一但被打断,便没了继续的必要。方才她去宋家,只想分享喜悦,此时此刻喜悦没了,自然无法继续分享。 宋康健跟着张婉瑜出来,告诉她:“平安说,他可以教你织布。” 张婉瑜动作一滞,站直身子,缓缓回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在家发霉,头上都长蘑菇了。 哭笑.jpg 出门要带口罩哦。 第11章 方才她还在思量,到底是卖蚕茧还是纺成纱再卖呢,真没想到,宋平安会主动帮她。那小子不是很排斥她么?怎会主动帮她?一定是宋康健在中间斡旋的结果。 想到此处,张婉瑜不在吝啬自己的笑容,勾起唇角,道:“我也不让你们白忙活,我送你一份神秘大礼。” 什么礼物?不会是炒虫子吧?宋康健觉得,这种礼物不要也罢。 “你等着。”张婉瑜转身回屋,蹲在灶台边上,往灶坑里添柴生火。 煮过的蚕茧含有肽分子,可以美白肌肤,经常使用可以去疤生肌,这对满身疤痕的宋康健来说,绝对是一份大礼了。 宋康健望着灶台旁那抹背影,望着渐渐燃起的火苗,只想逃,委婉拒绝:“我已吃过午饭,你不必麻烦。” 张婉瑜噗嗤一笑,解释道:“放心,不是让你吃虫子,是烧水煮茧。” 宋康健长舒一口气,暗道:不吃虫子便好。 灶坑里的火熊熊燃起,张婉瑜起身来到门口,问宋康健:“你家有小一些的刀子吗?” “有。” “可否借用一下?” “可以。” 他没问张婉瑜要刀子做什么,便翻墙回去拿。 看着宋康健翻墙那利索劲儿,她的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暗暗佩服自己的影响力,把中规中矩的宋家兄弟都给带坏了。 没过多久,宋康健便折回来,这才问道:“用刀作甚?” “剥茧。”张婉瑜接过犹带血腥气的短刀,将装满蚕茧的竹筐拖到门口,坐在门槛上,着手剥茧。 男人垂眸,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期待的神色,细细观察张婉瑜是如何抽丝剥茧的。 只见张婉瑜动作娴熟,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张婉瑜游手好闲这么多年,是如何习得抽丝剥茧这一技能的? 有些事情就怕深究,有了蛛丝马迹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比如,张婉瑜被逐出家门之后,好像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变得异常勤快不说,还从一个吃饭都吃不明白的草包,能自力更生了,简直匪夷所思! 以前,宋康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谁也不会躺着等死,张婉瑜迫不得已必须做出改变,才能生存下去。又许是他的勤劳影响了她,为此他还沾沾自喜了一段时间。 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张老三会些什么手艺他会不知?张家谁会种桑养蚕?这女人又是从何处习得这一技能的?此时再看张婉瑜,眼前好似隔着一层迷雾,愈发看不透这女人了。 刀刃落在蚕茧之上,蚕茧一分为二,锐利的刀锋擦着她的指间划过,却没有留下伤痕,力道如此精准,明明是个熟练工才能做到。 男人的眸里噙满了疑惑,而张婉瑜并未发觉气氛有何不对,边干活边道:“外面这层是蚕茧,可以用来纺纱。里面这个是蚕蛹,可以用来吃,当然了,也可以留着产卵。” 他的神色凝重,脑子里闪过种种猜测,可无论他如何推断,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逻辑,张婉瑜是如何突然之间多了这些保命手艺的。 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心绪烦躁起来。 张婉瑜终于觉察出一丝异样,抬头看了宋康健一眼,美眸光华流转,含笑的脸庞斑斓明媚,宛若一朵向阳而生的娇花,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感染着周围的万物生灵。 她笑着问道:“你怎么了?” 宋康健收回凌乱的思绪,展平拢在一起的剑眉,却掩不去眼眸里的疑惑,摇头道:“没事,只是见你痛改前非,为你高兴而已。” 他想直截了当问一问,却没那个勇气,她怕问出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问题,眼前之人实在不像张老三。 张婉瑜拍了拍门槛,“过来坐,我教你剥茧,日后我在教你种桑养蚕,学会了这门手艺,你便不用进山狩猎了,狩猎那种高危职业,不干也罢。” “职业?”宋康健又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个新鲜词,追问道:“职业是个什么东西?” “所谓职业,就是......”不对,这男人开始起疑了? 张婉瑜心里咯噔一下,俏脸因为心虚而变了颜色,黑眸里的光华暗淡几分。 宋康健常年穿梭在丛林之间,要留心豺狼虎豹,心思细腻,捕捉到对方眼中那抹躲闪,心里更为不适。 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刀子摩擦蚕茧发出的“刺啦”声,片刻后,张婉瑜适才道:“术有专攻,职业便是一个工种,比如养蚕业……” 么的,这样解释到底行不行? 宋康健知道,贸然开口问不出什么,便揭过此事,帮着张婉瑜一起剥茧。 剥好的蚕茧倒入锅中,煮过之后抽出长长的丝线,宋康健这才相信,那些不起眼的虫子真的可以吐出丝线来。 丝线缠绕在竹筒上,又被宋平安纺织成纱,原本不情愿的宋平安也啧啧称奇:“真没想到,这丝线织出来的料子这般丝滑柔软,轻薄透亮,若说这料子产于乡野怕是无人会信,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配穿着这样的料子。” 古人世世代代受阶级压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不知道人人平等是什么滋味,她也不好解释,只道:“不用妄自菲薄,咱们自己种桑养蚕,自己怎么就不能穿了?等姐扩大养殖规模,多多产出,到时给你做几身漂亮衣裳。” “真的?”少年略显激动,织机都停了,侧目问道:“真的吗?” “嗯。”张婉瑜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爱美之心人且有之,何况宋平安这般好相貌,打扮一番定可秒杀全村老少,生在宋家真是可惜了。 若说宋平安是落在泥土里的珍珠,那哥哥宋康健便是一块隐世美玉,有着坚韧的意志,俊逸的容止,无暇的性格,浑然天成的硬朗气质,好似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她的手背落在宋康健的胸膛,发出“啪”地一声击响,道:“我说让你养蚕你还不愿意,说什么‘弟弟怕虫子’,现在怎么样?他都敢往身上穿了。” 被袭/胸的宋康健脸色阴沉,怒道:“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 “哎呀,我一个女人都没计较,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说着,她又要伸手,却被宋康健挡了回来,只听男人咬牙切齿怒吼:“张、婉、瑜。” 唉呀妈呀,不得了了,这男人生气了。 张婉瑜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转身便跑。 在女尊世界轻薄男子,好比男尊世界非礼女人,是要上大刑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张婉瑜,你给我站住。”宋康健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还好院子里有一处天然屏障——墙头。 张婉瑜站在墙头边上,劝道:“冲动是魔鬼,你先冷静一下。” 宋康健险些被气吐血,欺负人还让人冷静一下,咋恁不要脸呢,这话也就她张老三能说出口,毫无留情给她撅了回去,“你放屁,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此时的张婉瑜也很后悔,脑袋怎就串线了,忘记自己在哪了,暗暗告诉自己,这里的男人摸不得。 宋康健一步一步走近,张婉瑜一步一步后退,退无可退,转身往大门外跑,进了村后那片林子。奈何她身体素质不如宋康健,最终结局还是被宋康健按在地上,连连求饶。 张婉瑜可怜兮兮地哀求:“英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中不?” 宋康健一怔,这话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忽地想起王媒婆来说媒那日,王媒婆被张婉瑜踩在脚下,便是这般求饶的,心头一热,怒气便消散了些。 不过好不容易才擒住的贼,总不能就这么放了,那他多没面子?一巴掌拍在张婉瑜头上,凶道:“知道错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张婉瑜也不是啥意志坚定的英雄豪杰,借坡下驴,认错态度良好。 “我错了,我不该说话的时候动手。”她象征性的左手打右手,“都怪你不听妈妈的话,揍你,揍你。” “行了。”宋康健松开手,冷道:“暂且放你一马,再有下次,我把你丢到官府去。” “啊?”张婉瑜好似被吓到了,忙道:“别介呀,你先留着我,我还有用处,我可以带领小河村全村脱贫。” “哼。”宋康健轻哼一声,鄙夷的目光甩过去,提醒她:“先把自己脱贫了再说吧。” 自己穷的叮当响,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可以帮助全村,即便她姐来了,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宋康健整理好衣襟,转身离开。 张婉瑜从地上爬起来,摘去挂在额前的枯叶,喊道:“等等我啊。” 宋康健:等你个鬼。 好在宋康健不是记仇之人,念在张婉瑜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便原谅了她。 为了感谢宋平安,张婉瑜做了几个小菜,三人凑一起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宋康健坐在桌前,垂眸打量桌上菜色。青菜是张婉瑜自己种的,鸟蛋是回来路上爬树掏鸟窝而得,那盘金黄金黄的、香气扑鼻的是什么菜?为了掩饰不争气的口水,他嘲讽道:“终于用上碟子了。” “是啊,昨天给彩云阁送货,结了银子之后去买的。不然总用豁牙碗,我感觉自己像个要饭的。”张婉瑜给每人盛了一碗饭,新瓷碗落在宋家兄弟二人面前,摆出东道主的样子,道:“多谢二位的照顾,小女子无以为报,做顿家常饭略表心意,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宋平安笑容灿烂,提醒道:“张姑娘也不是无以为报,教我们养蚕可好?” 张婉瑜:“……” 原来恐惧是可以克服的。这小子为了漂亮衣裳,都打算养蚕了。 第12章 少年曾接济过她,有这份交情在,张婉瑜自然会答应他的请求,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有发家致富的门路,姐自然会带你们一起。” 想到丝滑柔软的料子穿在自己身上,宋平安的嘴角渐渐上扬,眼底笑意好似水波纹一般悠悠漾开。 宋康健给弟弟使眼色,提醒弟弟莫要给他丢脸,几件新衣服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长兄如父,宋平安不敢忤逆,安静下来。大家开始动筷。即使炸蚕蛹香气扑鼻,宋平安也不敢品尝,眼睁睁看着哥哥与张姑娘吃空碟子。 好久没吃肉了,张婉瑜觉得,这是她两世为人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作为东道主,吃罢晚饭还要送客,走到墙头的时候,张婉瑜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哎呀”一声停住脚步,把宋平安吓一哆嗦。 宋康健回身问道:“怎么了?” “你等一下。”张婉瑜转身往屋里跑,片刻之后,端着水盆子出来,跑到宋家兄弟面前停住脚步,对宋康健道:“这是我送你的神秘大礼。” 这不是煮蚕茧的水么?也好意思拿出来?宋康健眼底闪过一抹嫌弃,没有伸手去接,委婉拒绝:“我们家不缺水。” “哎呀。”张婉瑜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这水里含有蛋白肽,你拿回去泡澡,可以美白、生肌、去疤,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宋康健拧了拧眉,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不管有用没用,试试又死不了人。”宋平安接过水盆,笑道:“谢谢张姑娘了,等明天我再来还盆。” 兄弟俩半信半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沐浴,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翌日,张婉瑜早早便起了来,吃过早饭,抱上那匹烟纱赶往枫梧镇。这条路她经常走,长此以往,脚下速度有所提高,到达枫梧镇并未耗时太久。 烟纱还未纺织出来时,张婉瑜便想着如何才能将烟纱卖出去。他认识的人不多,张老三遗留下来的人脉又是些不务正业的,完全没有销路。思来想去,唯有万夫人可以帮忙,她便来了彩云阁。 她一直不明白,一家酒楼食肆为何起名彩云阁,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饭馆,倒像是卖珠宝服饰之类的铺子。 万夫人还未起床,正与夫郎难舍难分,忽闻小丫鬟来报:“夫人,小河村的张姑娘来了,说是找您谈桩大买卖,正在前厅等您呢。” “呵。”万夫人讽笑一声,不屑道:“她能有什么大买卖,让她等着。”与罢,一把将俊美夫郎揉入怀中。 酒楼食肆这档子生意,向来早晨客少,中午晚上才是买醉之时。她之所以早上前来,是因为万夫人这个时间有空闲,万万没想到,万夫人她赖床…… 张婉瑜等了半个时辰,茶水喝了几盏,万夫人还是没来。她抬眉看向门外,正巧看到小丫鬟珊珊走来。 小丫鬟进门,行礼道:“我家夫人正在花厅用膳,有请张姑娘一起,还请张姑娘随我来。” “那便麻烦姐姐带路。”张婉瑜抱上那匹烟纱,跟随小丫鬟来到花厅。 花厅占了三间房,室内奇花异草品种数百,各种花香夹杂在一起,有些刺鼻。这里不仅种植各色花草,还饲养着名贵的宠物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真真是鸟语花香,看得张婉瑜心中称奇。 万夫人坐于案前,身后站着一位俊美郎君,正在为妻主揉肩。桌面上摆满了巴掌大的小瓷碟,碟内各色小菜精致极了。张婉瑜用眼睛数了数,足足有八凉八热十六道,心中不免感慨:有钱人的日子就是好,瞧瞧这生活,太奢侈了。 用万夫人的话来说,有钱不花,赚钱干什么? 人家确实会赚钱,整个枫梧镇,找不出第二个比她会赚钱的人了。不过现在张婉瑜出现了,不知道万夫人这第一会赚钱的位置还能维持多久。 张婉瑜抱拳道:“见过万夫人。” “过来坐吧。”万夫人剥开俊美郎君的手,坐正了身子,悠悠道:“听说,你这次来是找我谈大生意的?” 张婉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因为万夫人眼底的鄙夷而退缩,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手上有一匹布料,我觉得万夫人应该喜欢,便拿来给万夫人瞧瞧。” “哦?”万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信这穷女郎能有啥好东西。 “万夫人请看。”张婉瑜将手中布料横在桌角。 万夫人眼前一亮,不由得伸手去摸,丝滑触感顺着指尖划过,舒服极了,没有一丝不适的感觉。尤其那丝冰凉,沁人心脾,让人爱不释手。 张婉瑜偷偷打量万夫人脸上神色,见她眼中金光闪烁,便知事情成了一半,试探着问道:“万夫人觉得这料子如何?” “好,好好好。”万夫人一连说了四个好字,将那匹烟纱放到自己腿上,左右摩挲,谈起价钱来。“说吧,打算卖多少钱?” 张婉瑜:“……” 据说万夫人最会做生意,目光怎的这般短浅,遇到这么好的料子,买一匹自己做衣裳就完了?要垄断货源啊,把生意盘大啊!!! “嗯?”见张婉瑜迟迟不答,万夫人有些不耐烦,问道:“不打算卖吗?” “自然是卖的。”张婉瑜眉眼含笑,“只是不知万夫人要多少?” “你有多少?” “眼下只有一匹,不过我打算种桑养蚕,日后可以大量供货。” “什么,你会种桑养蚕?”万夫人颇为吃惊。 这个时代并非无人用蚕丝制纱,只是养蚕技术不是很普遍,被少数人所垄断,导致市面上流通的纱料少之又少,还是些残次品,只因成色好些的进贡到宫中去了。剩下那些成色不好的,依旧炙手可热,被富人们一抢而空,没有关系是买不到的,根本流不到镇子上。 突然来个会养蚕的,怎能不惊讶。 眼前之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败家她最在行,能有这本事种桑养蚕,纺纱织布?说什么她也不信。 “不会可以学嘛。”张婉瑜不紧不慢地说道:“万夫人也知道,以前家里条件好,我呢,只知道吃喝玩乐,最近被逐出家门,自力更生,总要学几样保命手艺,这可以理解吧?” “你这么一说,本夫人倒是信了三分。”万夫人端起茶盏啜一口茶压惊,又问:“这手艺可是康健传授你的?” 她早就知道宋家小郎君不简单,没想到还有这般手艺,若是收入后宅…… 万夫人觊觎宋康健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婉瑜自是看得出来,好在这女人惦记归惦记,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且一直帮衬着宋康健,她没有理由阻止。眼下又要谈合作,更不能因为此事破坏关系。 “并非康健所授。”张婉瑜笑道:“长姐是读书人,时常逼迫我看一些书籍,这手艺是从书中所学。” 万夫人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要买那本书,却被张婉瑜拒绝了,弯弯绕绕,还是被张婉瑜引上了道,签下一张供需协议,并且是预付款。 看着万夫人签字画押,张婉瑜高兴到起飞,连连称赞:“万夫人真不愧是枫梧镇最会赚钱之人,眼光独到,有魄力,财神爷不给万夫人送钱给谁送钱?日后定是富可敌国,成为神话一般的存在。” 万夫人眼底噙满了笑意,瞥了张婉瑜一眼,“就你嘴甜。” 事成之后,张婉瑜并未多留,收好字据,到账房那里领了一百两现银,又去集市上买了一匹马,一辆车,却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赶车。 最后只能下车牵马…… 还差几步便可走出镇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喊声与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张婉瑜回头一瞧,何穗穗那几个手下冲着她飞奔而来,不由得蹙紧眉头。 不是她害怕打架,而是身上揣着一百两银子,手上牵着一辆马车,着实不便。 未等她想出对策,几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出乎意料的,这些人看起来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反而脸上挂着笑。张婉瑜看到“见了亲娘似的”笑容便头疼,不知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提高警惕看着面前这几人。 “跪。”前排那人一声喊,后面几人“扑通”一声跪地,给张婉瑜磕了三个头,齐刷刷呼道:“老大。” 此举着实有些突兀,张婉瑜立在风中凌乱了片刻,转头就走。姐是从现代来的,骗局见得多了,想碰瓷,没门儿。 众人:“……” 他们都臣服了啊!老大跑什么? “老大。”众人起身去追,堵住张婉瑜的去路,再次跪地,扯住张婉瑜的袍摆,“老大您别走。” “放手。”张婉瑜试图抽回自己的袍摆,可惜没能成功,又气又恼,一声怒吼:“欠揍了是不是?给我放手。” 她可是三好青年,怎能与这些地头蛇为伍。 那人松开手,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张婉瑜,“老大……”张婉瑜一瞪眼,那人立刻换了称呼,“张姑娘,您就收下我们姊妹几人吧。” 张婉瑜眼底流露出鄙夷之色,声音冰冷且无情,问道:“你们这么着急认新主,难道是何穗穗死了?” “嗯嗯嗯。”众人齐齐点头,扯张婉瑜袍摆那人说道:“那日何穗穗被百姓打至重伤,她家里人去请大夫,枫梧镇的大夫拒绝为她诊治。她的夫郎去报官,县老爷非但没有为其申冤,又治了她一个欺压百姓之罪,未等问斩便死在狱中了。” “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呢。”张婉瑜哈哈大笑,收了笑接着问:“县大老爷怎么没抓你们呢?” 第13章 这话把几人问懵了,半晌没吱声,不是他们不愿意回答,而是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总不能去县衙告自己吧?不对,那好像叫做投案自首。 几人不说话,张婉瑜也不愿继续纠缠,轻扯缰绳,打算绕过几人离开枫梧镇,回家好好计划她的养蚕大业。 她的手刚动了一下缰绳,腿便被人抱了住,还有哭求之声传入耳中,“如今枫梧镇百姓不待见我们,见了我们便群起而攻之,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求您庇护我们吧,只要能活命,您让我们往东我们便往东,您让我们往西便往西,全凭张姑娘您安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婉瑜冷声道:“本姑娘名声不好,带着你们更加洗不白了,日后如何行走江湖?” “姑娘名声不好,我们名声也不好,这不是天造地设……”这词好像用的不对。话音刚落,说这话之人有种乌云蔽日的感觉,不然张姑娘的脸色怎么一下子黑了许多? 张婉瑜确实怒了,眸子里泛起簇簇火光,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扇过去,怒道:“有种你在说一遍!” 这些人见识过张婉瑜的战斗力,不敢继续激怒她,便道:“张姑娘打的对,只要张姑娘能解气,多打几下无所谓。还求张姑娘给我们指条明路,我们家中皆有老小,总不能被逼无奈占山为王吧?” 张婉瑜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这些人已经产生了落草为寇的想法,如果今天她拒绝,那她真就成了压死这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于心不忍。 古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些人虽然干过坏事,只要他们真心悔改,难道她张婉瑜要将悔改之意扼杀在摇篮里?恕她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思量一番过后,张婉瑜觉得这些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她要扩大养蚕规模,正值用人之际,给她们一个机会未尝不可。轻挑眉梢,问道:“你们可是真心悔改?” 众人齐齐点头。 张婉瑜挺直腰板,严肃道:“既然你们诚心悔改,便要拿出悔改的态度来。你们跟着我,与跟着何穗穗不同,我这里不收保护费,也不行欺压百姓之事,全凭自己的劳动赚钱,你们可愿意?” 几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 几人走上歪路实属无奈,一是碍于何穗穗武力压迫,二是她们不会什么保命手艺,只能跟着何穗穗讨口饭吃,毕竟家里老小也要吃饭。如今有更好的选择,她们自然愿意尝试,谁不想光明正大做人呢。 “心倒是挺齐。”张婉瑜接着道:“以后你们跟着我,便要听从我的安排,若是给我脸上抹黑,打断腿扔到官府里头去,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来小河村上工,一天上工四个时辰,一个月二两银子。每逢赶集,你们负责打扫街上卫生,三年之内不得偷懒,算是赎罪了,可有异议!” “没有。” “明日来小河村找我。”语罢,张婉瑜牵上缰绳欲走,有人问道:“姑娘可是不会赶车?小的愿为姑娘赶车。” 说话之人是位少女,年纪与张婉瑜相仿,相貌平平,常年跟随何穗穗为非作歹,积攒了些戾气。 没等张婉瑜答应,少女已然来到张婉瑜面前,接过缰绳,笑着道:“姑娘请上车。” 有人赶车再好不过,张婉瑜松开缰绳,朝那少女点点头,上了马车。清风透过车窗从耳际呼啸而过,减去几分秋老虎所带来的燥热。 一路上张婉瑜也没闲着,问了赶车少女许多问题,将何穗穗的遗产人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赶车少女年芳十六,名唤唐馨,是家中的顶梁柱,家中还有三个弟弟需要养活,生活异常艰难。其他几位家庭情况也不容乐观。 “哎……”张婉瑜感叹:“在这信息不对称的古代,想学门手艺吃饭都难,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唐馨问道:“老大,信息不对称是什么意思啊?” 哎,又说秃噜嘴了。 张婉瑜没有解释,只道:“你不必知道。” 老大不愿意说,唐馨便不多问,专心致志赶车。 张婉瑜离开彩云阁没多久,万夫人忽然开了窍,总觉得自己被骗了。货未收到,她为什么先给银子?她做生意多年,从来没接触过“预付款”这种模式,今天怎的脑袋一热被一个小女郎给忽悠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幸亏只是一百两银子,不是很多,以后一定要注意张婉瑜点儿,这小女郎口舌如蜜,还会套她的钱。 崭新的马车路过村口,卷起一片扬尘,呛得村口老头老太直咳嗽。待尘埃散去,老头老太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人问道:“那是谁家的马车?” “是啊,谁家这么有钱,买得起这么气派的马车?” 穷乡僻壤之地,有头牛便是有钱人家了,他们真的想不出,谁家有实力买马买车,爱看热闹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按图索骥找到张婉瑜大门口。 众人没想到马车属于张婉瑜,她不是被赶出家门了么?听说饭都吃不上,哪来的银子买马置车? 有人道:“这孩子是不是偷拿家里钱了啊?” 有人点头附和:“我觉得是,就凭她,怎么买的起。” 这话传入屋内,唐馨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放下水碗霍然起身,冲到门外喝道:“人家买不买马车与你们有啥关系,挺大年纪了不嫌害臊,在这儿瞎逼逼什么,还不快滚。”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好没教养。”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提教养?你们若懂什么是教养,能堵别人家门口逼逼么。” “你……”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手抖脚也抖的,再说一句她便要晕倒的架势。 “唐馨你闭嘴。”张婉瑜急匆匆来到屋外,阴沉着一张脸呵斥唐馨:“你是来败坏我名声的吗?” 张老三遗留下来的人设糟糕透顶,她还没有能力洗白,此时唐馨又给她招黑,简直了。 忽然被呵斥,唐馨愣了一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低头不语。 张婉瑜瞪了唐馨一眼,挥挥手道:“屋里头待着去。” 唐馨乖乖回到屋内。张婉瑜走到大门口,和声细语地对众人说道:“没什么可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老太太的夫郎不答应,“你说散了就散了,瞧把我家妻主气成什么样了,我得替我家妻主讨个说法。” 这是当众碰瓷啊。 张婉瑜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回道:“老人家就不要出来凑热闹了,因为一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吵闹声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宋家兄弟。宋平安起身下地,趴门口一瞧,隔壁院子里挤满了老年人,嚷嚷着讨要说法。他没敢过去,回屋推醒哥哥,焦急道:“哥,张家出事了,你起来看看。” 宋康健睁开惺忪睡眼,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自打张婉瑜自力更生以来,改掉了所有的坏毛病,一心研究怎么赚钱,一个多月没有惹事了,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毛病又犯了么? 宋平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张家院子里好多人。” 宋康健起身下地,打算过去看看。 鉴于人多眼杂,宋家兄弟俩这次没有翻墙,而是绕远走大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街尾转出来几人,虽然离得远些,看身形依稀可以辨认,那是张家人,前头那位夫人应该是张婉瑜的亲娘张晓晨。 “不好。”宋康健加快脚步,拨开人群来到张婉瑜身旁,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你娘都赶过来了。” “什么?”张婉瑜略显惊讶,“她怎么来了?” 她还没见过张晓晨,心中忐忑不安。从小看到大的女儿转了性子,张晓晨会不会起疑呀? “咳。”一声咳嗽传来,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张晓晨带着自家夫郎来了,身旁还跟着村里唯一的秀才张婉云。 秀才站在身边,张晓晨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女儿还未金榜题名,她先把状元老娘的气势拿了出来,指责被她逐出家门的小女儿,“真没想到,你敢偷家里的钱。” 张婉瑜错愕,“你说什么?” 张家是妻主紧握财政大权,其他人一概不知家里有多少钱,就连她的枕边人也不知道。以前,张老三认为家里很有钱,其实不然。 张婉瑜穿越过来以后,算了一笔账,她家有五亩地,平均一人一亩,所产粮食堪堪糊口。其他盈余还要靠夫郎与二女儿养猪养鸡,养肥了换些银子供大女儿读书。只是外表光鲜,实际上没多少闲钱,有时还需张婉云抄书赚些银子置办文房用品。 与其他村民相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哪有闲钱供外人偷盗?可人家偏要这么说,你能奈她如何? 张婉瑜的太阳穴跳了两下,对上张晓晨那双底气十足的眼睛,问道:“请问张夫人,你家丢了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主不喜欢大修,捉虫的时候不必重看。 还没收藏的点击收藏啦,以桃就地撒泼打滚求收藏。 小剧场—— 张晓晨:老娘要有大马车了。 张婉瑜:你做梦。 第14章 谁也没想到张晓晨会来拆穿自己的女儿,即便这个女儿已被逐出家门,依旧改变不了张婉瑜姓张这一事实。众人疑惑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张晓晨,等着看笑话。 然,张晓晨选择忽略众人的目光,心中盘算着家里丢多少钱合适,丢多了小女儿拿不出来,丢少了不够买马车的。她侧目看向身旁的大女儿,低声问道:“一辆马车多少钱?” 张婉瑜微微摇头:“不知道。” 张晓晨微愠:“废物,书读了那么多,这点事儿都不知道?” 张婉云委屈道:“书上也没教这个啊。” 看到这一幕,张婉瑜发出一声冷笑,既然打算来敲诈,不在家商量好敲诈多少银子再来?此时此刻,当众商量坑多少钱?被坑之人还是亲生女儿? 这操作…… 她从幼儿园到大学,念了二十年的书,硬是找不着词汇形容这娘俩。 张晓晨本想着与大女儿商量一番,谁知大女儿不懂马车行情,轻咳一声,抬头对张婉瑜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哈哈哈……”张婉瑜仰天大笑,笑罢正视张晓晨,一张脸冷若冰霜,眸中亦是清寒一片,只听她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在败坏女儿名声!” 古人最重名声,为了拥有一个好名声,心甘情愿被礼法所束缚,不敢跳出先辈画好的那个圈,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生活,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不能选择自己的职业,这样的人生能有几分乐趣? 可是古人没办法,你不遵守规则,便要遭受世人的唾骂。 如今张老三名声在外,做娘亲的不想着教育孩子,而是用了极端的做法,将女儿扫地出门,任其自生自灭。这也就罢了,毕竟人总要独立,可她独立自主了,亲娘却来坑她? 她张婉瑜可是三好青年,还是要名声的好吧。 张晓晨没想那么多,只知道马车在张婉瑜手里,两天之内便会输掉,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落在自己手里。 她不觉自己做的不妥,抬眉对上张婉瑜那双眼睛,底气不减分毫,冷道:“你已被我逐出家门,便不是我张家人,如今偷拿我张家银子,我自然要追回来。” “你胡说!”宋康健实在听不下去了,将张婉瑜护在身后,与张晓晨理论起来,“你说偷便偷了,你有证据吗?” 女尊世界里男人地位不高,宋康健竟然愿意冒险护着她,张婉瑜心中泛起丝丝暖意,扯了扯宋康健的袖子,提醒道:“你站错地方了,站到我身后来,本姑娘还用你一个男人保护?” 宋康健:“……” 不用吗?你确定自己不是菜鸡吗? 张婉瑜将宋康健拽到身后,对张晓晨道:“你说偷便偷了,你有证据吗?” 宋康健:“……” 宋平安:“……” 废物果然是废物,说个话都要模仿别人说过的。张晓晨讽笑一声,挑眉道:“大家都在这里看着呢?还用证据?不拿家里的钱,你哪里来的银子买马置车?” 众人也觉得张晓晨此言有理。 村民甲指责道:“你怎么能拿家里钱呢?这是偷盗啊!是要吃官司下大狱的呀。” 村民乙推波助澜:“快把钱还给你娘,我们为你求个情,她不会报官的。” 唐馨在屋里听了一阵,越听越觉得憋屈,老大脾气真软,被人冤枉成这样了也不知还手!她要为老大出了这口恶气,提着菜刀冲进人群,指着张晓晨喝道:“还个屁,就不还你能怎么地?” 张婉瑜:“……” 她就不该心软接手何穗穗的“遗产”,这哪里是帮手?确定不是何穗穗临死之前立了遗嘱,命小罗罗来坑她? 见过坑爹的,见过坑儿子的,还有坑女儿的,现在又出来一个坑东家的?她这坑货体质。 菜刀出现在眼前,张晓晨吓得大腿直哆嗦,头晕目眩,张婉云眼疾手快扶稳她,警告唐馨:“杀人要偿命,你可别乱来。” “住手。”张婉瑜忽然喝道。这厮在她家院子里杀人,还是为了她而杀人,她岂不成了主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婉瑜制止了唐馨,向前几步,从袖带里抽出一张字据,抖开,亮在大家面前,且道:“看清楚了,这是我与彩云阁掌柜签下的契约,马车亦是今天上午刚刚置办,不存在偷盗行为,谁若是存在异议,可去官府告我。” 村里没几个识字的,别看院子里这么多人,只有张婉云一个人识字,她便凑上去瞧看。 看到“一百两”那行时,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抬眉看了看三妹妹,又看了看落款,不敢相信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的三妹妹会赚钱,且赚了这么多的钱。 张晓晨见大女儿脸色不好,遂问:“上面写的什么?” 张婉云咽下一口唾液,回道:“三妹妹赚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三个字,加重几分力道,字字清晰。 “什么?”张晓晨面露惊讶之色,无法相信这一切,急着否定,“这不可能,她什么德行大家有目共睹,不把裤子输掉就不错了,她能赚钱?她能赚钱鬼都能赚钱。” 众人觉得张晓晨所说有些道理,纷纷点头。 “可不是么,向来只听说张婉瑜赌债缠身,从未听说张婉瑜勤劳致富,仅凭一张纸,谁信呢?” “听见没?”张晓晨一脸得意,抬起的手指来指去,咄咄逼人,“听见没有,谁信你?快点儿把银子交出来,我便不报官了。” “……”证据摆在大家眼前,但是大家不相信,让她怎么办?看来讲理是行不通了,张婉瑜后退三步,冷声喝道:“唐馨,打出去吧。” “好嘞。”唐馨握紧手中菜刀,高喊一声“我砍死你们”,冲进人群之中,菜刀一顿乱舞。 她知道老大什么意思,吓唬人而已,简单。 人皆是怕死的,见了菜刀哪里还能保持镇定,四散逃离,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道道叫喊声——杀人了!杀人了啊!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凶神恶煞的唐馨,无可奈何的张婉瑜,护在张婉瑜身侧的宋家兄弟,还有张婉瑜的生父戴景然。 叫喊声渐渐远去,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父女俩多日不见,戴景然变得更加忧郁,泛黄的眼白刻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瞳,眼底深处是平静无澜的死寂,姣好的面容经过岁月洗礼,失去了昔日的风华,肤色暗淡无光,真真成了“黄脸夫”。 这样的父亲立在眼前,张婉瑜不由得心头一酸,这种情绪令张婉瑜不解。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与戴景然毫无感情基础,何来的共情?何来的不忍?可能是来自身体的反应?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见到亲人,做不到无动于衷? 是啊,那是张老三的亲人,即便她被赶出家门,那些人依旧是她的血亲,无法因为一句话而划清界限。她接管了张老三的躯体,便要接手她的一切,不可能因为家人太奇葩就甩掉吧? 可是,她与戴景然不熟,和陌生人相差无几,她要如何开口?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只见戴景然珊珊而来,停在她面前,深深凝望着她,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充满了慈爱。 他道:“爹护不住你,一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张婉瑜:“……” 本以为戴景然会多交代几句,谁知老父亲忽然转身,背对着她,顿了一个呼吸的功夫,抬步离开院子。 望着父亲宽厚的背影,张婉瑜不知怎么了,心里不舒服,不痛不痒,就是隐隐的难受,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唐馨走过来,关切地问:“老大您没事儿吧?” 张婉瑜摇摇头,道:“没事儿。” 唐馨笑道:“那便好,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您也别怕,有我唐馨在,绝不会让老大受到半分伤害。” 张婉瑜一阵无语,提醒她:“我请你们来是干苦力活的,不是来当侍卫的,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吩咐唐馨先回去,张婉瑜给家里的新成员投喂草料,心里头事情多了,眼神便有些呆滞,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宋康健走过来劝道:“今日之事你别往心里去,那毕竟是你亲娘,我猜她是没钱了,想来你着搜罗点银子,好供你大姐读书。” 张婉瑜神色恹恹,闷闷不乐。 宋康健见她这副模样,不放心留她一个人,接着劝道:“别难过,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你是咱们村最聪明的姑娘,最最能干的姑娘,失去你是他们的损失。” 张婉瑜抬头望着宋康健,什么也没说。 一个月前,她与宋康健第一次见面之时,这小子对她亦是厌恶至极,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可是现在呢,他对她却有这样的评价,她很欣慰。 “你……”宋康健想说些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嘴巴张了又阖,来来回回几次,终是攒够了勇气,深吸一口气道:“你还有我。” 第15章 什么?宋康健这是向她表白么?张婉瑜抬起剪水般的眸子望着他,男人好似含羞的娇花,脸颊泛起一片潮红,依旧强迫自己立在原地没动。 “你是说……”张婉瑜忽然向前一步,此时两人之间仅有一拳之隔,热气扑面而来,体温随之升高几分,她望着男人那双满含羞涩的眼眸,问道:“你喜欢我?” 看着张婉瑜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宋康健不忍伤害,于是没有急于反驳。 他那羞答答的目光宛如止痛良药,冲淡了那些不好的感觉,唯留一抹温馨在心头。 这个男人,竟然偷偷喜欢着她。 既然互相喜欢,不如先来个定情吻?张婉瑜点起脚尖,软嫩多汁的唇瓣缓缓向前。 望着娇润欲滴的唇瓣袭来,宋康健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忘了躲闪。 这一幕落在宋平安眼里,有种即将失去的感觉,急忙上前推开张婉瑜,怒道:“你敢轻薄我哥?” 别看宋平安身量单薄,柔弱无骨,这一推可是用了全力,推得张婉瑜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堪堪站稳后抬头,蹙眉看向宋平安,不解地问:“你推我干啥?” 你哥都嫁不出去了,你还阻止我追夫? 宋平安一想到哥哥要出嫁,从此家里剩他一人,心头填满了恐惧,对抢走哥哥之人感到无比愤怒。 人在愤怒之下是无法克制情绪的,好比此时的宋平安,指着张婉瑜吼道:“你敢轻薄我哥,我要宰了你。”语罢转身,回屋去寻菜刀。 “???” 张婉瑜错愕,回神后忙给宋康健使眼色,并对自己冲动的行为加以解释:“方才你头发乱了,我只想为你抚顺发丝而已,谁知平安他误会了,你赶紧过去解释一下,不然我这条小命可要难保了?” 是么?这女人真的只是帮他整理发丝而已吗?这番说辞,宋康健自是不信的,可张婉瑜这般说,他只能接受,转身去劝弟弟莫要动粗。 望着男人的背影,张婉瑜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向来乖巧的少年都会舞刀弄棍了,这是受了他哥的感染? 人家追夫中间隔着丈母娘,她追夫中间隔着弟弟,这个弟弟还会随时转换性子,继承他哥的夜叉气质?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呦。 一番闹腾,失落心情被冲淡了些。 可她不敢回屋,躲在马车后头给马儿喂草,待宋家兄弟俩回了家,适才回房,坐在桌子前,计划着怎么把钱花在刀刃上。 进项是一百两,买马车花去十两,还剩九十两。现在这个时代一文钱相当于一元,一千文是一两,十两便是一万元,九十两便是九万元。 这些钱要分成四份,一份用来盖房子,一份用来建设蚕舍,一份用来发工钱,一份用来日常开销。盖房子是大头,计划花销三十两,其余每项二十两。张婉瑜拧了拧眉,三十两盖房子,能盖成什么样啊? 隔壁少年还在闹脾气,哥哥正在哄着:“张婉瑜也不容易,被父母逐出家门悲惨又可怜,谁知张晓晨恁不要脸,跑来敲诈女儿钱财,张婉瑜指不定多伤心呢,咱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 听哥哥一番话,宋平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哥的想法是从何时转变的?以前他哥最讨厌张婉瑜了,曾经还说过“死了也不关咱们的事”这种话,可如今呢?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先前多么讨厌张婉瑜,眼底似乎还有崇拜的目光? “哥。”宋平安问哥哥:“你是不是对张婉瑜动心了?” 宋康健立刻否定:“绝对没有的事。” 口风坚硬如铁,然而眼底那道挥之不去的柔和出卖了他,宋平安心里堵的慌,祈求宋康健:“哥,你嫁人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 宋康健:“……” 虽说兄弟俩嫁给一个妻主这种事天经地义,符合礼法,不足为奇,可是,他不愿弟弟受委屈,他的弟弟俊俏乖巧,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痴心对待,他绝不允许弟弟给人做小。 他揉了揉弟弟的头,安慰道:“别瞎想,你哥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能看上你哥这样的,你哥一定护到你出嫁。” 对上哥哥坚定不移的眼神,宋平安鼻尖一酸,眼圈泛起氤氲的水雾,喉尖哽咽,想说些什么,却难以开口。 父母早亡,他与哥哥相依为命,为了照顾他,哥哥错过了最好的出嫁年龄,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嫂子,他还要从中阻拦?他为什么要阻拦? 思忖良久也没有答案,可他想明白一个道理,不想和哥哥分开,最好的选择便是与哥哥一起出嫁。哥哥不是喜欢张婉瑜么?那他跟着哥哥嫁给张婉瑜不就行了? 他轻咬嘴唇,擦干眼泪。 傍晚时分,宋平安趁哥哥不注意,偷偷翻墙溜到张家,站在人家厨房门口,凝望张婉瑜忙碌的身影。 不仅他哥变了,张婉瑜也变了,瞧她干活那麻利劲儿,完全不似从前,让他有种眼前这个张婉瑜和以前那个张婉瑜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铲子上下翻飞,炒好的菜装入碟中,张婉瑜刷锅温水,收拾妥当,端着菜碟回头之际,扫见宋平安站在她家门口,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这小子有他哥护着,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是得罪了弟弟,哥哥肯定恼羞成怒。这样一来,她刚积攒下来的好人设岂不是要崩坏?这可不行! 现在既要保证自身安全,又不能任由宋平安胡作非为,很难办一件事情。她就这样端着菜碟站在原地,落入进退两难之境地。 几个呼吸而已,宋平安已然来到张婉瑜面前,乌黑浓密的睫羽忽闪了两下,郑重其事地说道:“张婉瑜,我要嫁给你。”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得张婉瑜脑袋死机,瞬间变成一尊雕像,瞠目结舌,手指一松,手中碟子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青菜沾染了灰尘,汤汁溅脏了袍摆。 瞧瞧这孩子说了些什么?要嫁给她?这怎么行。她是看上了宋家兄弟不假,但她看上那人是哥哥宋康健,而不是弟弟宋平安,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娶自己不爱之人。 可人家问了,她不能不答,整理好思绪,笑道:“别闹,是你哥让你来考验我的?回去告诉你哥,我张婉瑜始终如一,万年不变。” 宋平安学着他哥的模样扬起下巴,说道:“你可以娶我哥,但你娶我哥的同时,必须娶我。” “什么?”张婉瑜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宋平安抓起张婉瑜的衣襟,想把她提溜起来,奈何学足了哥哥的气势,却没有哥哥那副好体魄,手腕软弱无力,只能放弃,推开张婉瑜,一脸严肃道:“我让你娶我哥的同时娶我。” “这可不行。”张婉瑜想也没想便回绝了,害怕宋平安生气去他哥面前告状,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张婉瑜的夫郎只能有一位,断然不会夫妾同娶。” 张婉瑜心里再问:这般说,你可安心? 在张婉瑜看来,宋平安此举是为了试探她,她把态度表明,危机自然解除。只是可惜那盘子菜了。 当她扶着锅台站稳脚步,再次抬眸之时,却瞧见宋平安眼底噙着委屈的泪水,转头跑开。 张婉瑜很懵逼,那小子是被她的人品给感动哭了么? 受到打击的宋平安没有回家,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藏起来嘤嘤哭泣。 他猜的没错,张婉瑜喜欢他哥,他就说么,他哥顶顶好一个人,怎会没有女子喜欢。哥哥现在不那么排斥张婉瑜了,怎受得住张婉瑜不断撩拨,他们俩终有一日会再一起,到那时他怎么办? 眼泪无声无息坠地,与尘土纠缠在一起。 少年蹲在麦垛边上,纤弱的手臂环抱自己的腿,膝盖支撑起下巴,模样即委屈又可怜。 霞光染红了天边云彩,夕阳将远处的树林与山峰镀上一层金辉,袅袅炊烟在小河村上方萦绕,风景宛若名家笔下的丹青一样美。 浓浓烟火气息中,还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香气。 刚做好晚饭的宋康健解下围裙,喊了一声“平安”之后没见回应,还以为这小子又去趴人家墙头,脸上便见了乌云,“墙头太矮了是不是?明天我便把墙砌高一些,看你怎么爬。” 他来到院子里,并未见到弟弟的身影,更为气恼,翻过院墙,来到张家门口质问张婉瑜:“平安呢?” 张婉瑜边生火边道:“不是回去了么?” 不在自家,也不在张家,那平安去了哪里? 俩人饭也没吃,从傍晚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宋平安,宋康健心绪无法平静,深邃的黑眸里布满了担忧,泫然欲泣。 张婉瑜安慰道:“想来他只是吓唬咱们,不会离开村子太远,我们去找里正,让里正动员村民一起找。” 宋康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里正家。” 可怜宋平安躲在草垛边上瑟瑟发抖,举目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惧一点一点增加,却不敢走。 哥哥怎么那么笨,还没找到他? 天色那么黑,他不敢回家。 第16章 在外人眼中,宋平安性子乖巧,从未做过出格之事,谁会想到这样一个乖巧少年也有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宋康健神色紧张,周身散发出不安的气息,脚下布履匆匆,张婉瑜一路小跑方能跟上他的脚步。 行至半路,宋康健忽然停下来,张婉瑜没能及时刹住,撞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又被弹了回来,险些摔倒。 她堪堪站稳脚步,问道:“你忽然停下干什么?” 宋康健回头道:“不行,我们不能去找里正。” 张婉瑜不解地问:“为什么?” 原因有些难以启齿,宋康健犹豫片刻,如实道:“未出嫁的男子深夜不归,有损平安名节,男孩子名节受损,影响日后择妻。” 是她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一层,问道:“那我们自己找么?” 宋康健道:“嗯,平安怕黑,不会走太远,我们自己找吧。” 遥望无垠的天际,漆黑之中暗藏着无形的恐惧,张婉瑜在心中思量,这样的夜色,如何才能快速找到一个人? “有了。”张婉瑜忽然道:“你回家拿件平安穿过的衣裳,然后在家等我。” “你呢?”宋康健不解地问。 “去张家牵狗。”张婉瑜丢下这么一句,一溜烟跑到原主以前那个家。 夜色将小院笼罩其中,忽明忽暗的灯火映出一道身影,正在摇头晃脑背诵书中内容。 此人正是张婉瑜的大姐张婉云,十指不染阳春水的秀才。 按照原主遗留下来的记忆,张婉瑜轻松摸进院子,出乎意料的是,那条大黄狗趴在窝里一声没坑。 以前张老三总是半夜归家,大黄狗早已习惯,嗅到熟悉的味道,便知张婉瑜回来了,懒得搭理她。 张婉瑜:“……” 这家庭地位,狗不理。 作为人类,她也不好与一条狗计较,悄悄走到狗窝旁,摸了摸大黄的头,小声道:“你帮姐姐一个忙,回头姐姐给你骨头吃。” 大黄狗不肯出窝,汪汪两声以示抗议。 忽闻狗叫声,张婉云放下手中书卷,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喝问:“谁?” 无人回答她的话,大黄狗也乖乖闭上了嘴,任由张婉瑜捏着它的嘴巴没有挣扎。 难道是她疑神疑鬼了?张婉云关上窗子,继续挑灯夜读。 院子里恢复以往的平静,张婉瑜将大黄狗悄悄带走,接下来,寻找宋平安的艰巨任务便落在一条狗身上了。 宋康健满眼狐疑,问道:“它能寻人?” 张婉瑜解释道:“能啊,狗的嗅觉比人灵敏,能嗅到人嗅不到的味道,它闻过平安的衣裳,记住了平安的味道,会按图索骥去寻找。” 大黄狗真给她长脸,很快将两人带到麦垛旁,仰头汪汪汪。 张婉瑜给宋康健使眼色:“你去看看。” 宋康健提灯绕麦垛走了一圈,看到弟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既兴奋又气恼,按捺想揍人的冲动,唤了一声“平安”。 惊慌失措的宋平安抬起眼眸,确定来人是哥哥,立刻扑到哥哥怀里嘤嘤哭起来,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哥......” “别怕,哥带你回家。” 人是找到了,可那兄弟俩蹲在麦垛旁不走,张婉瑜走过去催促:“有什么话回家再说,黑灯瞎火的在别人家麦垛底下话什么家常,外人看见了不好。” 事情闹到这一步,宋平安心里头还别扭着,不想见到张婉瑜,躲在哥哥怀里不肯露头。 可是张婉瑜催促了,他也不好一直赖着不走,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答应走了。 他伴在哥哥身侧,离张婉瑜远远的。 张婉瑜只觉得好笑,宋康健把弟弟养成皇子体质了吧? 回到家中,宋康健烧火温水,让弟弟洗了一个热水澡,吃过晚饭,临睡前才问弟弟为何乱跑。 第一次离家出走,心里头有种负罪感,宋平安不知如何交代,抿唇不语。 宋康健问道:“可是张婉瑜欺负你了?” 若是张婉瑜那女人轻薄他弟,他要亲手宰了那女人。 宋平安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因为张姑娘。” “真的?” “嗯。” 明明是自己逼婚不成,怎敢倒打一耙,虽说哥哥会相信他,但张婉瑜那女人也不是好惹的,他怕哥哥与张婉瑜起冲突,便隐瞒了自己去逼婚那一段,只说自己贪玩忘了时辰,天黑不敢走夜路,这才没有回家。 这番解释没有破绽,宋康健也就信了七分,交代道:“以后莫要贪玩,早点回家。” 灯火熄灭,小山村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宁静的有些可怕。 翌日...... 黯夜扯走最后一丝黑纱,天际渐渐转为湛蓝,鸟儿啼鸣,公鸡也不甘示弱洪亮高歌,还有那久违的劈柴声,吵得张婉瑜肝火乱窜。 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一个多月,终于可以休息一天,她想睡到自然醒都不行吗? 时间那么多,何时不能劈柴,非要在她没有睡醒的清晨劈柴吗? 心里刚刚抱怨完,院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不由得蹙起眉。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倏地坐起,一拍脑门道:“大黄没送回去。” 昨晚太困睡着了,没能及时送大黄,她那位得理不饶人的老娘若是知道大黄在她这里,肯定会来找麻烦。 唐馨几人推开院门进院儿。 宋康健的余光扫见有人前来,觉着奇怪,停止劈柴,审视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 来人皆是女子,看着眼熟,他在心中思索一番,想起来了,这几人是何穗穗身边的小罗罗。 其中一人昨天来过小河村,帮衬过张婉瑜。听说何穗穗死了,难道这些小罗罗投靠了张婉瑜?想到此处,宋康健抽了抽嘴角,继续劈柴。 唐馨喊道:“老大。老大我们来了,您起床了没有?” 张婉瑜:“......” 这些人都不睡觉的么?咋来这么早? 她掀开被子,迅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六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几人齐声喊道:“给老大请安。” 张婉瑜:还请安...... 唐馨笑着道:“老大我们是来上工的,您尽管吩咐,挑水种田,砍柴做饭,我们都可以。” 话音落,其余几人齐齐点头。 这倒新鲜,打打杀杀之人还会做饭? 张婉瑜问道:“你们谁会做饭?” 举手之人年长一些,二十七八岁,体态丰盈,顶着一张鹅蛋脸,一看便知是个吃货,不然无法维持这身肉。 张婉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道:“小的名叫李绣文。” 张婉瑜又问:“吃过早饭了没?” 几人一起摇头:“没。” 好嘛,集体来蹭饭。以后六人跟着她,便多了六张嘴,她觉得压力山大。 几人呼呼啦啦进门。李绣文负责做饭,其他几人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喂马的喂马,井然有序,没让张婉瑜多费心。 吃罢早饭,几人围在桌子前,听张婉瑜如何安排。 眼下当务之急是搞基建,盖大瓦房,盖养蚕棚。 张婉瑜按照个人所长进行分工,李绣文会做饭,便张罗一日三餐;唐馨会赶车,便负责送货与采买;其余四人负责盖房。 安排好这一切,张婉瑜打算亲自去一趟砖窑采买青砖,唐馨等人并非善类,钱落在他们手里不放心。 刚欲起身,屋外传来狗吠与张晓晨的叫骂声:“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竟敢偷老娘的狗。” 房门没关,张婉瑜侧目看向门外,看到张晓晨手中那根鸡毛掸子时一个战栗,下意识想跑,来自原主身体的本能令张婉瑜无语。怕什么?她们有七个人,还怕一个张晓晨? 压下来自身体的恐惧,张晓晨缓缓起身,来到院子里,莞尔浅笑,看不出丝毫心虚,悠悠道:“张夫人说的不必那么难听,这狗只是想我了,过来睡了一晚,怪不得我。” 大黄狗:扯谎不眨眼,连狗都算计,没救了。 张晓晨气急败坏,怒道:“你是什么货色老娘还不知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这样的人除了给别人添堵,没有别的用途,怎么还没死?” 居高临下久了,谁能接受平起平坐这一事实?以前那个任由她打骂的张婉瑜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她接受不了,心里想着,若是张婉瑜再敢顶嘴,一定要鸡毛掸子伺候。 丁兰是个容易聒噪的,有人欺负他们家老大,她岂能做缩头乌龟?往前一窜将张婉瑜护在身后,挑眉看向张晓晨,喝道:“你闭嘴,再敢说我们老大一句不是,今天我们不会放过你。” 张晓晨玩弄手中鸡毛掸子,笑容玩味,眼里满是不屑与鄙夷,讽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还老娘的嘴?我女儿可是秀才,将来是要入朝为官的,你们可要想好了,得罪老娘会是什么下场。” “就得罪你了怎样?”丁兰以同样的语气讽道:“举国上下读书人多了,一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还入朝为官,怕是名落孙山。” “你......”张晓晨气得脸色铁青,鸡毛掸子怒指丁兰,“你敢诅咒我儿。” “诅咒你儿又怎样?”丁兰还想再骂,身后传来咳嗽声,张婉瑜提醒道:“你抢了本姑娘的戏份。” 骂人骂的津津有味的丁兰适才意识到自己阶跃了,退到张婉瑜身后,眼神死死盯着对面那人。 张婉瑜一副坦荡模样,笑着道:“张夫人如此聒噪,就不怕长抬头纹么?” 张晓晨冷哼一声,瞪了张婉瑜一眼,骂道:“没良心的东西,诅咒老娘年老色衰,你也配?” “我只是提醒张夫人莫要动怒,既然张夫人不听劝告,那我便不说了。”张婉瑜朝前走了两步,接着道:“那就牵上狗回家吧。” 只见张婉瑜一挥手,身后小跟班急忙跑去解狗绳,狗绳递到张晓晨手里,这女人不愿离去,目光落在崭新的马车上。 张婉瑜提醒道:“张夫人收收心,那辆马车你算计不去,赶紧回家吧。” 张晓晨是个得理不饶人,没理变三分的主,看上的东西自然不愿轻易放弃,提高嗓门道:“这院子是我买的,我院子里的东西便是我的。” 亲娘什么德行,张婉瑜自是知道的,并未生气。 可她身后那几位崇尚武力的不服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目光询问,要不要揍张晓晨一顿? 结果是,揍,必须揍。 第17章 出身决定性格,这几位做混混久了,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遇到挑衅之人揍一顿就好了,哪里还用废话。 决定出手之后,几道身影先后窜了出去。 张晓晨眼睛瞪得宛如铜铃,好似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未及开口人已掀翻在地,拳头落在身上,疼得她嗷嗷呼喊。 这场六打一的群架来的太突然,令张婉瑜措手不及,这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把张晓晨打残了怎么办? 落到这般境地,张晓晨依旧不忘破口大骂:“张婉瑜你个小畜生,老娘就不该养你这么大,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教唆小混混殴打亲娘,你不得好死……” 这话令张婉瑜哭笑不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张老三八成是她诅咒死的。 “住手。”张婉瑜冷喝一声,几人停下拳头,给张婉瑜让出一条路来,张婉瑜俯身抬手,一块抹布落在张晓晨嘴里,叫骂声戛然而止。 张晓晨不敢相信张婉瑜能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平日里张婉瑜最怕她了,见了她便瑟瑟发抖,怎的今日胆大包天,敢对她不敬? 张婉瑜居高临下凝望张晓晨,眼底写着自作自受四个大字,声音冷若腊月寒风一般无情,淡漠道:“生我之人不是你,养育我、照料我之人亦不是你。” “昔日你将我逐出家门,开祠堂将我名字从族谱中划去,在村口贴告示,宣布与我断绝母女关系,从那一刻起,我们的缘分便断了,请你日后莫要再拿养育之恩作为说辞,打自己的脸。” “今日我饶你一次,也算是还了你的情分,他日再敢来犯,我定不留情。”张婉瑜转过身去,冷道:“送她回去。” “嗯……额嗯嗯……”张晓晨拼劲全力挣扎,奈何单薄之力无法与六人抗衡,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宋康健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觉得张婉瑜这些狐朋狗友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着实不易。 一人一狗被送回张家,张家人看傻了眼,还以为张晓晨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寻仇来了。 瞧瞧这都被打成什么样了,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眼圈青紫一片,半边脸肿起老高,五官变了模样,只有通过衣服才能辨认出身份,令人心惊肉跳。 这种时候,张婉云依旧摆出秀才该有的稳重,文绉绉的问道:“我娘可是得罪了几位壮士?为何如此对待我娘?” 一道道凛冽的目光扫过来,张婉云只觉背后凉嗖嗖的,袍子里头冷汗涔涔。 “人是我们打的,至于为什么,你自己问吧。警告你们,以后再敢来找茬,就不是打一顿的事儿了。”唐馨说完这话一挥手,招呼自己人:“我们走。” 一行人离开院子,两姐妹跑到母亲身边,张婉清为其解绳子,张婉云取下张晓晨嘴里的帕子问道:“娘,发生了什么事?” “呸。”被抹布恶心着了,张晓晨碎了一口唾沫,抬头骂大女儿:“问什么问,没见你娘受欺辱了么?不知道还击么?老娘这点面子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两个女儿面露无奈,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解决问题? 受到奇耻大辱,张晓晨无法冷静,语气不大好,问道:“你爹呢?” 张婉云回道:“爹亲去地里干活去了。” 张晓晨暴躁道:“把你爹找回来,我们全家去报仇。” 张婉云:“……”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张晓晨感觉无奈,还有张婉瑜。 穷困潦倒的时候想着有钱日子便舒坦了,手头上终于有点闲钱了,日子反倒鸡飞狗跳,村民堵她家大门,邻家弟弟逼婚不成离家出走,早晨又来这么一出,谁摊上这些事心不累? 若不是她看上的男人住隔壁,她真想一走了之,寻个世外桃园清净清净。 几人见张婉瑜愁眉不展,急忙上前捶腿捏肩。 唐馨劝道:“老大您消消气,那女人受到了教训,自是不敢再来找茬儿。” 丁兰紧接着道:“今天这事儿怪不得我们,那女人太嚣张,我们一时没忍住,就……就动手了。” 这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丁兰抬眉打量张婉瑜脸上神色,只见张婉瑜脸色黑沉沉的,不敢再多言。 张婉瑜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纷纷摇头:“没了。” “没有的话就出门,去砖窑采买青砖。”留下李绣文看家,张婉瑜带上其他五人出了门。 临走之前交代李绣文:“家里粮食不多,你自己看着准备午饭吧,晚上的粮食我会及时采买。” 李绣文点头应下:“老大您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说话的功夫,唐馨已经套好马车,擎等着张婉瑜上车出发。 一行人站在大门口不敢催促,还好没让她们久等,张婉瑜便出了来。 眼下正直秋收,大部分村民都下地收麦子去了,村道上行人稀少。 属于草木的气息钻入鼻尖,抚平张婉瑜纷乱的思绪,她挑开车帘子向外张望,一眼便瞧见了戴景然挥汗如雨。 田里大部分是女人忙碌的身影,只有两名男子在忙活,让人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别家是男主内女主外,一家子其乐融融。张家是夫郎下地种田,女儿洗衣做饭,妻主潇洒自在。长此以往,每个人心里都有抱怨,一家子乌烟瘴气。 马车行置桥边,嬉笑声传入耳中,张婉瑜寻着笑声看去,男人们三五成群的蹲在河边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一边话家常,气氛轻松愉快。 张婉瑜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女尊男卑的世界观,当原有的世界观崩塌之后,心里头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基建小分队出了门,院子里只剩李绣文一个人,此时正打水浇菜,她被隔壁的咔咔劈柴声吸引,趴在墙头边张望。 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妻主怎么舍得让他干活儿?难道家里没女人?是孤身未嫁,还是死了妻主的寡夫?如果是死了妻主的,和她可是般配。 想到此处,李绣文笑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水瓢里的水洒了都没察觉。 “咔嚓”一声,木头被斧子劈成两半,宋康健只觉一道目光噙着他,侧头看去,对上那双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别开目光,不在搭理花痴女人。 觊觎他的人多了,让他动心之人还没出现。 张婉瑜还不知李绣文打宋康健的主意,若是知道了,腿能给她打断。 李绣文笑眯眯看着人家劈柴,忍不住询问:“小郎君,你今年多大年纪呀?” 宋康健最讨厌见色起意的女人,斜了李绣文一眼,一斧子抡下去,木头渣四处飞溅,有些朝着李绣文飞来,吓得她急忙弯腰低头,躲到墙头下面。 再次抬头时,小郎君已然不见了踪影。 李绣文感叹道:“还是个凶的。” 放下木柴,宋康健扯过脸盆架上的巾怕擦了一把脸,问弟弟道:“中午我们吃什么?” 正在绣花的宋平安头也没抬便回道:“面条。” “好。” 张家院子里鸡飞狗跳。 张晓晨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叉腰站在院子里,大骂张婉云与张婉清:“让你们去喊你爹你们不动地方,让你们去找张婉瑜报仇你们不去,真是两个废物,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任她如何咒骂,两个女儿均不搭话,各忙各的。大女儿坐在案前研墨,小女儿切猪草,菜刀与猪草发出的摩擦声令人烦躁。 两个女儿不说话,张晓晨感觉自己受到了忽视,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一脚踢翻装满猪草的箩筐,跑进屋抢过大女儿手中的砚锭摔在地上,吼道:“你们俩想干什么?不理老娘是不是?”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话应该我问母亲才是,作为一家之主,你竟然打发两个男人去收麦子,我们想去帮忙你也不让,你自己闲着没事干去招惹三妹妹,挨了打还不服气。”张婉云愤然问道:“娘,你究竟想干什么?非要大家不开心你才开心吗?” 张晓晨愣了一瞬,感觉威严受到了挑战,一巴掌甩过去,骂道:“你放肆,胆子肥了是不是,敢用这种语气跟老娘讲话,信不信老娘断了你的银子,让你无法参加明年的春闱。” 这一巴掌力道重了些,张婉云的嘴角见了血,她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抬眸道:“好啊,最好说到做到,你以为我喜欢读书么?想考功名么?那是你的选择,是你逼我的。” “你……”张晓晨气结,怒吼一声:“滚,都给我滚。” “滚就滚。”张婉云什么也没拿,抬步出了房门,拉起正在切猪草的二妹妹,“二妹我们走,娘让我们滚了。” 张婉清不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任由大姐姐拉着她离开家。 姐妹俩漫无目的走了许久,张婉清忽地停下脚步,甩开张婉云的胳膊道:“大姐,你是家中长姐,又是读书人,应该沉稳一些,不可像三妹妹那样胡闹。” 同是一父所出,为何如此不公?三妹妹自幼随心所欲,二妹妹清闲自在,却要求她挑灯夜读、悬梁刺股? 她问道:“为什么三妹妹可以,我不可以?” 张婉清道:“因为她是妹妹,家中最小的妹妹。” 第18章 按照二妹妹这个说法,她一辈子也无法自由了?张婉云无奈道:“罢了,人各有命,抱怨又有何用。” 张婉清问道:“大姐出言顶撞母亲,跑出家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三姊妹当中属大姐姐最为听话,让读书便读书,让练字便练字,让睡觉便睡觉,只要母亲吩咐,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今日大姐姐胆敢忤逆母亲,这出乎了张婉清的意料。 而此时,张婉云不但没有悔改之意,还道:“大不了像三妹妹那样自立门户。以前我们觉得三妹妹一无是处,离开这个家她得饿死街头,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过得好着呢,马车都置办上了,出门前呼后拥的,无拘无束,令人羡慕。” “可是……”张婉清伺候人习惯了,总觉得家里人离开她没饭吃,担忧道:“我若是离开家,家中无人做饭,母亲怎么办?” “她那么大个人了,饿不死的。”张婉清安慰道:“你想想咱们没有出生之前,她挨饿了么?” 姐妹俩一商量,决定离开张晓晨投靠三妹妹。 基建小分队与砖窑老板谈好生意,付过定钱,启程回村。 山路不好走,马车异常颠簸,张婉瑜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颠的七昏八素。 马车终于停下,丁兰率先跳下马车,回身搀扶晕晕沉沉的张婉瑜。 张婉瑜鞋底刚刚着地,便听她家院子里传来喊声:“大姐你看,三妹妹回来了。” 咦!有人来了? 张婉瑜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乱跳,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脚下步子稍顿。 为了一辆马车,张家真是不留余力呢,只知道干活,从不争风吃醋的二姐姐都出马了,这是要打亲情牌? 正在思忖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张婉清跑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笑容亲切,声音更是温柔如水,“三妹妹回来了。” 张婉瑜:“......” 眼睛瞎吗?这也用问?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即使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跑,张婉瑜还是忍了住,回道:“这是我家,不回来去哪?” 张婉清没有听出话里的疏离,只当她还在生气,拉着张婉瑜往院子里头走,边走边道:“我和大姐一块来的,大姐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张婉瑜忽地停住脚步,神情无比惊讶,提起百分之一百二的戒备,问道:“她来做什么?” 张老三之所以被逐出家门,原因出处便是张婉云,她怎么有脸来? 人家既然来了,又不能不招待,张婉瑜转过马车进了院子,被眼前一幕给惊着了。 来人不只两位姐姐,还有她的爹亲与姐夫,一共四人。张家除她之外一共五人,一下子来了四位,岂能让人不惊讶。今早丁兰、唐馨他们把张晓晨给打了,此时全家来找她,是来报仇的? 张婉瑜抬眉看着戴景然,眼里布满疑惑与不安,想问一句为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没有理由质问爹亲。 她那位母亲不合格,不代表爹亲也不合格,在她的记忆中,戴景然对最小的女儿十分爱护,给足了父爱。现在让她质问一位慈祥的老父亲,她真的无法开口,良心过意不去。 张婉瑜不说话,她身后那些小罗罗自然不敢说话。 经过今天上午那件事情之后,老大放话,她们之中谁敢擅自行动,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是以,他们现在只能等待老大发号施令,不然按照他们这些人的性子,可管不住自己的拳头。 院子里一片沉默,气氛愈发尴尬,可是主人家不开口,谁有什么办法? 最后还是张婉云先开了口,温柔细语地说道:“以前有什么得罪三妹妹的地方,还望三妹妹见谅,大姐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张婉瑜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张家人嘴里说出来的。 记忆中那个张婉云高傲清冷,凭借秀才身份,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她的时候满眼鄙夷,今天脑子抽了才会给她道歉的吧? 道歉并没有改变张婉瑜淡漠的神情,只听她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也不必和我道歉,有话开门见山说吧,别阴阳怪气的。” 不是她不给爹亲面子,而是这些人的目的实在是过分,倘若给他们好脸色,张家人会觉得她好欺负,更加得寸进尺。 “三妹妹。”张婉云道:“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三妹妹何必如此疏远。” “是你们太过分。”张婉瑜的目光一一扫过张家人,最后落在张婉云身上,接着道:“是,我不如你,你是秀才,我是废材,家里为了你的前途可以放弃我,将我逐出家门,弃之不顾,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现在见我日子过得好些了,你们又来向我索要马车,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说道此处,张婉瑜难掩心中激动,恨不得替张老三平了这家人。 张婉清:“......” 真没想到,母亲把三妹妹伤的这么透。 张婉云解释道:“三妹妹,那是母亲的抉择,不是我。你也知道母亲说一不二,我们不敢违背她的话......” “现在就敢了么?”张婉瑜一针见血,目光宛若钢针一般锐利,给人淡漠疏离的感觉。 “我.....”张婉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叹息一声,“三妹妹就这么恨我这个姐姐吗?” 张婉云走过来拉住张婉瑜的衣袖,劝道:“三妹妹不要责备大姐,这怪不得她,你也清楚,母亲她喜欢操控别人,大姐姐她没办法。” 张婉瑜垂眸看了一眼落在袖子上的手,心头划过一丝不忍。 二姐姐比她年长两岁,却是家中最懂事的一个,照顾姐姐妹妹,帮着爹亲洗衣做饭,包揽全部家务,如花般的年纪,手上布满了老茧,看着让人心疼。 张婉瑜没有甩开她的手,只道:“你们回去吧,以后没有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少来往的好。” 张婉云:“......” 张婉清:“......” 女尊世界里男人地位低下,从始至终,院子里的两位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尤其是张婉云的夫郎,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处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戴景然不想看到的,家里那女人忒能作,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他管不住,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说话,索性沉默。 张婉瑜知道父亲心里苦,说道:“以后爹亲跟着我过。” 张婉清跑到父亲身旁,小声道:“爹亲,您与三妹妹最是亲近,您与三妹妹说说,让我们留下来,我们宁可住漏风漏雨的房子,也不愿回去面对母亲那张冷脸,求求您了。” 呵,闹了半天,这几人是忍受不了张晓晨的脾气,跑她这来躲灾的,真是新鲜呢。 无论张婉清怎么说,戴景然宛若石雕般无动于衷。当初老三被逐出家门时他没能阻止,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提出诉求?甩开二女儿的手道:“走。” 几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而来,又灰溜溜的离开,终究还是有些失落,尤其是张婉清与张婉云,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 待张家人走后,张婉瑜收回目光,走进房门,问道:“午饭可做好了?” 李绣文忙道:“做好了,只等老大您回来开饭了。” 丁兰打了一盆清水端到张婉瑜面前,道:“老大先洗手吧。” 张婉瑜伸出手在脸盆里涮了两下,甩去手上水珠,唐馨立刻递上巾帕,待张婉瑜擦完又接过来晾晒,殷勤的很。 伺候人的活如此娴熟,一看便知这是何穗穗生前调/教出来的,怎料自己没享受多久便一命呜呼了,让她捡了个便宜。 有人伺候的感觉真是好啊! 虽然现在住着土坯房,睡着硬板床,没有洗浴间,擦脸没香香,可她感受到了贵族的待遇,心里头美滋滋的。 吃罢午饭,李绣文坐在院子里洗碗,时不时往隔壁瞟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 张婉瑜胳膊肘杵在门框上,顺着李绣文的视线望去,见宋家院子里空无一人,转头再看李绣文,果真在那厮脸上捕捉到失落的神色。 她走过去,垂眸问道:“你看上隔壁老大了?” 总算有人在乎她的终身大事了,李绣文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抬头道:“老大,您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未娶夫,我看隔壁那个大公子不错,好像还未成亲,老大帮我撮合撮合呗。” 这厮笑容满面,春光灿烂,还不知自己正与死神对话。 “撮合撮合?”张婉瑜咬牙切齿,一巴掌落在李绣文的脑袋上,骂道:“敢惦记姑奶奶的男人,是不是想死?” 李绣文原地转了一圈,脑子嗡嗡响,也没听清老大方才说了什么,问道:“老大您打我做甚?” 张婉瑜警告道:“给我记住了,不许惦记隔壁的男人,那是老娘的男人。” 李绣文惊恐万分,竟敢惦记老大的男人,这不是找死呢么?想起何穗穗死的那么惨,她的心肝还在抖,忙表态:“老大您息怒,我是真的不知隔壁公子是老大您定下的人,若是知道,绝不敢动歪心思,老大您就饶我这一回吧。” 第19章 看在李绣文只是惦记,并没有付出行动的份上,张婉瑜没和她计较,只是发出警告而已。 李绣文也不敢继续肖想,免得步何穗穗的后尘。 大瓦房拔地而起,这几日张婉瑜忙着装修新房,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事情,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村子里的风云人物,引来无数的猜测与议论。 议论最凶的还属村口那些没事干的男人们。 有人疑惑不解:“张婉瑜自立门户没多久,这么快便盖起大瓦房来了?钱打哪儿来呀?” 有人猜测道:“不会是赌来的吧?” 有人否定道:“怎么可能,你听谁家的钱是赌来的?” 一时间,全村都想扒一扒张婉瑜的发家史,想从中分一杯羹。 经过讨论,决定派里正前去试探。 贵客突然造访,张婉瑜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相迎,学着古人打招呼的样子说道:“不知里正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来人名唤卫霜思,三十六岁,个子不高,相貌平庸无奇,却透着优越感。 卫霜思见张婉瑜一改从前,又对她尊敬有加,对张婉瑜的看法有所改观,眼中鄙夷之色改为赞许,笑着道:“邻里街坊的,串门子不是常有的事,说什么迎接不迎接的。” 张婉瑜心里冷笑,以前她穷困潦倒之时没见里正过来串门子,帮扶一把,见她有车有房了,生活奔小康了,这厮才过来,恐怕不是过来送祝福的,而是过来打探赚钱门路的。 “里面坐吧。”张婉瑜将人请入新房里。 “啧啧啧,新房就是不一样,结构也与旧房不大相同,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待卫霜思落座,一盏茶随后落至手边,卫霜思有些惊讶,问道:“还买了女侍?” “她们不是什么女侍。”张婉瑜解释道:“这些人是我请回来干粗活的,并非侍候我的。” “哦。”卫霜思目光偷偷打量着张婉瑜,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一举动落在张婉瑜眼里,只觉好笑,从何时起,里正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了? 她放下茶盏,主动问道:“里正有事找我?” 卫霜思:“也没什么大事。” 张婉瑜:“......” 她在努力加快谈话的进度,眼前之人好像并不着急,怎么,想通过自己的语言艺术套她致富技术?那么自信,确定自己能成功? 张婉瑜不想与她浪费时间,接着道:“里正啊,我这里有个致富的路子,想让里正帮忙普及出去,有钱大家一起赚,也让我为村里做些贡献。” 听了这话,卫霜思别提多激动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急忙答应下来:“愿意效劳。” 这厮被张婉瑜引上道,两人相聊甚欢,张婉瑜把养蚕计划告诉她,让她去拉拢村民。 她这样做也有私心,拉拢村民种桑养蚕,即可变相扩大生产规模,又可节省人力物力,到时她收购蚕茧,蚕丝纺织成纱赚的是大钱,尽可能多备一些原材料没有坏处。 里正将种桑养蚕这个消息告诉村民,村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有感谢张婉瑜大度的,也有暗骂张婉瑜傻的,表面上其乐融融。 陈陌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闷闷不乐,心里不是滋味,若是当初没有退婚该多好。 第20章 陈陌寒坐在石桌前, 左手托腮,右手一圈一圈地绕着自己的头发,焦虑在心底泛滥成灾, 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惆怅。 现在后悔还来的急吗? 怎么做才能挽回失去的人? 陈父坐到儿子身旁, 修长手指抚平他微微蹙起的英眉, 关切地询问:“在想张婉瑜?” 儿子焦躁不安, 做父亲的看在眼里,也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急。 前些日子张婉瑜被逐出家门, 一无所有,他才逼迫儿子去退婚,如今张婉瑜有车有房有钱,他家寒寒嫁过去未尝不可,那么宽敞明亮的大瓦房, 他也想搬进去住一住。 陈陌寒神色恹恹的,说话有气无力, 低低道:“我也说不好,可能是不甘在作祟吧,毕竟村里能盖起大瓦房的人少之又少,就算人家有钱, 也不会看上我这种出身的男子,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觉得错过了可惜。” 儿子能有这种觉悟,陈父甚是欣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提醒道:“张婉瑜未娶, 你未嫁,旧情复燃很正常, 不必坐在这里伤神,明日你去一趟张家,就说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陌寒那颗凉透的心再次沸腾起来,点头道:“爹亲说的对,分与合还不是儿子一句话的事儿,明日我便去张家把婚事定下来。” 烛火摇曳,映出一抹修长的倩影,张婉瑜闭目立在窗前,静静地感受新房的气息。 终于脱贫了,再也不用住土坯房了,实在是太太太高兴了。 她睁开眼睛,走到大床边,张开双臂向后仰去,身体埋入柔软的羽绒被里,兴奋的双脚踢来踢去,“舒服,真舒服,这才是人过得日子。” 想到旧房那张硬板床,张婉瑜满脸嫌弃,撇嘴道:“那么恶心的装备,明天劈了烧火。” 抱着羽毛枕头进入梦乡,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 叫醒她的依旧是劈柴声,声音的来源却换了方位,是从自家院子里传来的,一听便知劈柴之人不是宋康健,而是煮妇李绣文。 白月光劈柴可以忍,就算劈出花样来,张婉瑜都觉得那是爱的呼唤,换作旁人劈柴,她的心境便截然不同了。 敢扰她清梦者,虽勤必死!!! “咔嚓……” “哐当……” “该死的!” 张婉瑜蓦地掀开被子,来到院子里怒吼:“李绣文,谁让你早晨劈柴的?打扰本姑娘睡觉知道不?” 李绣文一怔,小眼睛眨了眨,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弱弱回道:“老大,不劈柴没办法煮饭啊?” “费什么话。”张婉瑜吼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劈,多劈点存起来,以后不准打扰我睡觉。” “哦。”望着那抹身影离开,李绣文低头去看地上劈好的柴火,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应该够煮一顿早饭的吧?” 若是煮到一半灶坑里熄火,那可是个大笑话。 她算服了张婉瑜那女人,清醒时条理清晰,与你讲道义讲原则,迷糊时却像个小孩子似的乱发脾气。她从未见过有人因为少睡半刻而暴怒,这不是山坳里的土妞,这是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娇女吧? 饭菜上了桌,李绣文不敢去请人,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唐馨,望着张婉瑜的卧房道:“馨馨,你去喊老大出来吃饭。” 唐馨忙不迭摇头,拒绝道:“不去,怕死。” “噗!”丁兰笑出声来,揶揄道:“瞧把你们给吓的,老大又不是老虎,你们怕啥?” “不怕你去啊。”李绣文表示不服,提醒丁兰:“今天早晨老大可是发脾气了,你自求多福,保住小命延续香火。” “似我这般有眼力劲儿的手下可不好找,老大自然舍不得教训。”丁兰理了理头发,战士出征一般踏出脚步,朝着张婉瑜的卧房走去。 其余五人担忧的眼神随着丁兰的脚步移动,为她们的英雌打气。 丁兰停在卧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敲房门,小心翼翼地唤道:“老大?” 还以为这厮是位英雌,原来是个怂包,瞧那蚊子叫,谁能听见。 “老大,日上三竿,该起......”房门忽然打开,丁兰还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本以为张婉瑜会大动肝火,然而,他们担忧的状况并未发生,睡醒的张婉瑜情绪稳定,眼中没有一丝恼意,淡淡道:“走吧。” 几人围坐在圆桌前,刚要动筷,隐约传来银器碰撞的声响,这声音弱不可闻,可还是落在了张婉瑜的耳朵里。 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绿色长裙的男子迈着小碎步走来。 还是那根熟悉的步摇,还是那身熟悉的襦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这男人不是与她退婚了么,过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如雾气一般迷蒙人心,嘴角勾出一抹清纯的笑意,仿佛春风拂过的桃花一般绽放开来,洒下一室旖旎温情。 看到这种打扮的男子,张婉瑜觉得眼睛疼,脑壳更疼。 陈陌寒走到张婉瑜面前,不着痕迹地抛了一个媚眼,娇羞道:“妻主,吃饭了也不叫人家。” 张婉瑜:“......” 你妹,给本姑娘退下。 这男人进门那一刻,张婉瑜想过一万种可能,没想到陈陌寒这般不要脸,直接喊她妻主。 众人暗自腹诽老大果然多情,钟情宋家大郎君的同时不忘左右逢迎,往后院收美男,怪不得着急盖大瓦房呢。 可是瞧老大那神情,好像不高兴呢? 似有冰渣在张婉瑜脸上凝结,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凛冽的寒意,无情回道:“我张婉瑜尚未娶妻,后宅并无郎妾,还请这位公子说话稳重些,莫要坏了自己名节。” 陈陌寒的眼中泛起氤氲水雾,仿佛风雨中摇晃的青柳,柔弱可怜,捏着帕子抹泪,“妻......张姑娘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情意?你曾说过,繁花三千,只折奴家这一枝。” 想起陈陌寒退婚时嚣张的嘴脸,张婉瑜觉得这男人恶心至极,忍着恶心道:“惜花之人怎堪折?折之定弃之,陈公子怕是误会了这句话的含义,并没你想的那般深情。再说,是你弃我在先,咱俩婚约已废,你没有必要再吃回头草,回头草她不好啃。” 陈陌寒听后哭声更甚,朦胧泪眼含情脉脉的凝着张婉瑜,雪色双腮因为羞臊一片绯红,依旧按捺住想要拍死这女人的冲动,委屈道:“可是,奴家已是张姑娘的人了。” 说话间,陈陌寒走到张婉瑜身旁,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要对奴家负责。” 许久未曾吃过肉的姐妹们忍不住吞咽口水,内心在呼喊:浪费可耻,我们愿意替老大分忧。 “张姑娘还真是风流潇洒呢。” 沉朗的声音穿过明媚阳光传入耳中,嘲讽之中带着几分尖酸刻薄,刺激着张婉瑜的心,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解释道:“千万别误会,我和他一点事儿没有,本姑娘意志坚定,清清白白做人。” 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有点心虚呢?她把这种情绪归结于张老三的人品后遗症,真诚的看着宋康健。 宋康健面色如水,眼神没有波澜,淡漠道:“张姑娘不用与我解释,我又不是张姑娘什么人,管不着张姑娘寻花问柳。” 怎会没有关系呢,你是本姑娘心中白月光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自从宋平安离家出走以后,宋康健便躲着她,怎的今日有空闲来她家,恰好碰上这一幕。 张婉瑜还想解释,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抱了住,低头一瞧,是陈陌寒那只咸猪手,登时火帽三丈,喝道:“把爪子拿开。” 一个男人,讲点三从四德好不好,动不动就上手,谁能受得了。 陈陌寒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紧了些,哭道:“张姑娘可不能始乱终弃,不能看上宋家郎君就抛弃我这个旧人啊。” 张婉瑜在心里大喊一声:张老三!!! 可是呐喊又有何用?占了人家的身体,就要接受人家留下的烂摊子。 压下心中怒火,抬起自己的手,握住陈陌寒的手,用力分开。 张婉瑜有多用力,陈陌寒便有多努力,抱住张婉瑜紧紧不愿放开。 一旁的李绣文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既然陈公子愿意跟着您,留下来做妾也好啊,又不是养不起。” 宋康健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别走啊,我还能解释,真的......”张婉瑜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离开,心头冒起怒火,簇簇火光透过眸子迸射出来,怒吼一声:“养你们干啥吃的,没看见老娘被人劫色了么,还不赶紧将人拽开。”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同上前,将陈陌寒与张婉瑜分开。 受到奇耻大辱的陈陌寒情绪无法平静,泣不成声,心中抱怨到了无法复加的地步,幽怨地望着张婉瑜,问道:“为什么?我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为何狠心拒绝我?” 张婉瑜不想与他说话,挥挥手道:“轰出去。” 唐馨与李绣文将人拖走,陈陌寒哭喊道:“张婉瑜你无情,你没良心。” 两人将无理取闹的陈陌寒扔到大门外,“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对视一眼。 老大真是狠心呢,这么漂亮的小郎君也舍得冷落,若是换了她们,嘿嘿...... 陈陌寒不甘心,用力拍打院门,哭喊道:“当初是谁说非我不娶,过后又要始乱终弃?当初是谁说只对我一人动情,其他男子皆是逢场做戏,今日又将我拒之千里。” “......”张婉瑜很想关闭听觉,可惜没那个本事,拧了拧眉,问丁兰:“这男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嘿嘿。”丁兰笑道:“我看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见钱眼开,瞧见老大买马买车了,盖大瓦房了,会种桑养蚕了,成为有钱人了,他岂能放过老大这么好的妻主,错过可要后悔一辈子的,换作是我,我也来抱大腿。” “哎。”张婉瑜叹息一声,无奈道:“他们若是知道我的身价是负债,还会积极往上贴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 眼下她的白月光生气了,她要怎么哄?陈陌寒那丫的堵在门口,出也出不去,令人烦躁。 出了这样的事,张婉瑜没了吃饭的心情,交代几人先吃,自己偷偷翻墙去找宋康健。 十几天没有来过这里了,宋家院子依旧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一根草屑都没有。 张婉瑜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来到人家窗户底下,听到宋平安问他哥:“哥你不是去张家学习养蚕技术了么,怎的这么快回来?” 没人察觉宋康健平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看到张婉瑜和陈陌寒拉拉扯扯心会难受。 他极力掩饰烦躁的心情,语气轻松地回道:“她太忙,没空。” 平安换了一根绣线,继续问道:“她忙些什么?” 康健酸酸道:“忙着处理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平安停下绣花的手,蓦然抬头,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怒道:“她敢招惹旁的女人?” “你激动个啥。”宋康健按住弟弟,提醒道:“那女人与咱们无甚关系,她娶谁不娶谁,娶几个,与咱们无关,你别瞎激动。” 宋平安暗搓恒牙,用力捏紧绣花针,心里发誓要给始乱终弃的张婉瑜点颜色瞧瞧。 张婉瑜有点懵,宋平安这么激动干什么?应该激动的是他哥才对吧? 蹲久了腿有点麻,张婉瑜往旁边挪了挪,头不小心磕到窗台上,闷哼一声。 这一声被宋家兄弟俩听了去,伸手矫健的宋康健抓过鸡毛掸子,迅速来到窗前,鸡毛掸子落在张婉瑜肩头,疼痛感登时传入脑海,毫无防备的张婉瑜“嗷呜”一声窜起来。 “张婉瑜?” 这女人蹲在他家窗户底下干什么?张婉瑜的举动让宋家兄弟很费解,站在窗户边上蹙眉看着张婉瑜。 张婉瑜呲牙咧嘴,揉着肿起来的肩,不好意思的抬头,讪讪一笑。 宋平安:“......” 宋康健:“......” 这女人好像偷鸡贼,好欠揍。 有一便有二,宋康健猜测,张婉瑜不是第一次趴他家窗台,心里飞快流淌过一丝愤怒,脸色沉下来几分,问道:“挺大个女人,好意思趴人家窗台,你是怎么想的?” 冷厉的声音宛若暴怒的雄狮,刺痛张婉瑜的耳膜,她有种百口难辨的感觉,即使再难解释,也要说清楚,何况她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宋康健的眼睛,语气坦荡:“我怕你生气,所以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有意偷听。” “呵呵。”宋康健冷笑一声,鸡毛掸子指了指窗下,那是张婉瑜方才呆过的地方,只听宋康健讽道:“方才,是谁蹲在这里偷听?” 张婉瑜:“......” 哥,不带这么打脸的,且谈且放过,好好聊天。 见自家兄长占据了上风,宋平安心情愉悦,眉眼含笑,教唆宋康健:“哥,你可不能看上她这样的花心女,感情不一,玩腻了便甩掉,不配男人真心对待。” 宋康健点点头:“有道理。” 张婉瑜感觉自己就是来自取其辱的,不想再解释,挺起身板,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张婉瑜不屑玩弄感情,不信你们瞧着。”说完这话,翻过墙头回家。 正在淋菜的吴萌萌见张婉瑜呲牙咧嘴,还揉着肩膀,放下水瓢去搀扶。 “您这是何苦呢,放着漂亮的不要,却看上了隔壁猎户,我瞧宋家郎君凶得很,不懂体贴为何物,肯定不知怎么疼人。” “闭嘴。” 她看上的男人,一定是好的。 吴萌萌没有生气,放柔声音问道:“老大看上宋家郎君哪一点了?” 张婉瑜嘴角挂着笑,细数宋康健的优点:“英俊潇洒,性格坚毅,威猛无比,回身上下充满了阳刚之气,嘿嘿,干活贼利索,还爱干净。” 吴萌萌:“......” 老大你是认真的吗?英勇威猛算什么优点?作为一个男人,这是致命的缺点。 男人要柔情似水,温良谦卑,宋家郎君那样的男子,简直就是男人中的下下品,老大怎么看上的?口味真是独特。 张婉瑜撇撇嘴,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不喜欢英俊潇洒的,难道喜欢涂脂抹粉的?不喜欢阳刚的,难道她要喜欢身娇体软的? 想到陈陌寒那样的娘炮就反胃。 早上没吃饭,中午张婉瑜多吃了半碗,午时刚过,里正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带村民一起来到张家。 村里五十多户,一家来一人也有五十多人,院子里黑压压一片。 大瓦房迎来光辉时刻,任凭村民对它指指点点,涛涛夸赞,什么真漂亮、真气派、真有钱,什么明年我也盖一栋一模一样的...... 一时间,不大的小院里人声鼎沸,喧闹至极。 张家那几位长工见此情景直皱眉,很怕吵闹声吵醒屋里那人,她们家老大起床气太严重,发火时让人瑟瑟发抖。 前来学艺的村民已到齐,迟迟不见师傅出来相见,里正问张家长工:“家主怎么还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要带口罩哦 第21章 被心上人误会, 张婉瑜哪里睡得着觉,主动走出屋子,放眼瞧去, 黑压压的人群里没有宋康健的身影, 眸底光华霎时暗淡下来, 平添几分失落。 见此情景, 众人心里思忖着,不会真如长工说的那般, 张婉瑜睡不醒会发脾气吧?她们是来学艺的,可不是来听张婉瑜发脾气的。 里正试探道:“张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张婉瑜看向里正,回道:“并非身子不适,而是人未到齐,宋家还未派人过来, 等宋康健来了便开始。” 众人:“……” 宋家小子真耽误事。 拗不过张婉瑜的坚持,里正亲自出马将宋康健请来。 见到宋康健, 张婉瑜的心情好转,适才带领大家参观蚕舍,介绍道:“桑树你们自己种,蚕苗可以从我这里购买, 其实养蚕很简单, 按时将桑叶洒在蚕筐里,蚕吃饱了自然会长大,二十几天之后便可结茧。” 众人仔细临听,记下所见所闻, 回去置办养蚕所须, 开始忙活起来,宋家兄弟也不例外。 张婉瑜这里有六个长工干活, 自己便闲了下来,天天坐在房檐底下,看着宋康健在院子里忙活。 她就不信宋康健不来找她。 不出所料,宋康健来了。 宋康健站到张婉瑜面前,眼神有些躲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请教张姑娘一个问题。” 该她表现的时候终于到了,张婉瑜心里甜度成倍增加,笑容灿烂,爽朗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只要是你的问题,本姑娘竭尽全力帮你。” 谁让你是本姑娘心尖上的人呢。 这女人向来不会好好说话,开口便是耍流氓的语气,让人想揍她。宋康健暗自咬了咬牙,道:“我家的蚕死了一些。” 张婉瑜惊讶,“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应该没问题才对,怎会死呢?” 男人眼底布满了自卑,垂下头,觉得自己很废材,除了打猎什么也不会,低声道:“我也是正常喂养,不知为什么,死了许多。” 看到宋康健那副自责的模样,张婉瑜一阵心疼,伸出手去拍宋康健的肩膀,想安慰一番,宋康健却不着痕迹的躲开,转过身去。 张婉瑜:“……” 要不要这么警惕,摸下肩膀也不行?本姑娘的追夫之路咋就这么难呢。 宋康健不让碰,张婉瑜只好作罢,收回自己的手道:“别怕,有本姑娘在,任何事都能给你解决,走,咱们去你家看看。” 话音落,张婉瑜朝墙头走去,走到墙头边一跃翻了过去,回头看着宋康健,示意他快点跟上。 对于翻墙头这个事,宋康健早就习以为常了,翻过墙头回到自家院子里,两人一起来到养蚕棚。 张婉瑜锐利的目光四处扫视,将棚内状况尽收眼底,抓起一片桑叶看了看,翠绿的叶片还挂着水珠,不由得皱眉,侧目看着宋康健,问道:“你给桑叶洒水?” 宋康健微微摇头,道:“不是洒水,我把桑叶洗了。” “你可真干净。”张婉瑜将手中桑叶扔回蚕筐里,“虫子吃的东西不用洗,桑叶上忌有水分,蚕宝宝吃了会生病而死。” “原来如此。”宋康健记住虫子不需要干净这句话,点头道:“知道了,下次不洗便是了。” 宋康健很会举一反三,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兔子也不能吃带有水珠的草或菜是吧?平安喜欢兔子,我为他养过几只,可兔子活不了几天便会死去。” 平安小兄弟还真是萌萌的少女心呢。不,是少男心。 此时张婉瑜才知道,宋康健并非不懂爱,而是将爱全部给了弟弟,他可以为弟弟放弃婚配,护弟弟成长,为弟弟饲养可爱的小兔子,简直就是一个护弟狂魔。 只是这样的关爱她却求不得,心中泛起一丝酸涩,面上却不显分毫,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兔草也不能沾水,不然小兔子会腹泻而死。” 听了这话宋康健神采奕奕,兴奋道:“那太好了,一会儿我便进山,猎一窝兔子回来养。” 天,这男人又要进山。听到进山这个词张婉瑜便觉头疼,想到宋康健曾因狩猎险些丧命,她的心里充满了害怕与担忧,唯恐宋康健出什么意外。 她忽地抓住男人的手腕,“不许进山。” 宋康健想挣脱,试了几次无果,有些愠怒:“张婉瑜,你又开始耍流氓,我进山不进山关你屁事,你放手。” 张婉瑜非但没有松手,握的更紧了些,盯着宋康健的眸子道:“为什么非要狩猎不可?平安喜欢兔子,买给他便是了,没有必要进山冒险。” 宋康健:“……” 这女人是在担心他? 除了弟弟之外,便无人在乎他的生死了,惊讶的同时有几分感动。 张婉瑜接着道:“你忘了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么?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可还有命回来?可还有命再次进山为平安猎兔子?你若想长长久久陪着平安,首要任务是留得命在。” 宋康健:“……” 他为何无法反驳? 见男人傻愣愣站在原地,张婉瑜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半步,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边挪边道:“以前没有别的手艺,狩猎是你唯一的出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我有许多赚钱的法子,我们一起努力成为有钱人,平安喜欢什么便给他买什么。” 张婉瑜每上前一步,宋康健便后退一步,脊背撞到养蚕棚的木头上才停下脚步,拧眉望着缓缓靠近的女人脸,意识到张婉瑜这是一本正经地耍流氓,抬手隔开她的脸,怒道:“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这里的男人不是很开放吗?为啥她看上的男人姿势甚高,一碰就炸毛,亲也亲不到,还大掌糊她脸…… 张婉瑜停稳脚步,抱怨道:“宋康健你干什么,我想带你发家致富,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 宋康健轻哼一声,斜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发家致富可以,不要妄想自己可以用同一种手断欺骗男人的情感。” “我……”张婉瑜想解释,却发现张老三留下来的锅太黑,这辈子恐怕洗不白了,只能背下张老三的黑锅,坦诚道:“以前是我年少轻狂,可我知错能改,这不摒弃前尘改过自新了么,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要总记着过去。” “哼。”宋康健冷哼一声,讽道:“以前到处招蜂引蝶,现在就不是了么?你不去招惹陈陌寒,他怎会舍弃脸面与你纠缠?” 又是陈陌寒,张婉瑜快疯了,满脸无奈地解释道:“自从退婚以后,我真的没有招惹过他,是他见钱眼开,你可不能冤枉我。” 张婉瑜眸子里一片坦诚,宋康健发觉自身防备开始松动,生硬地移开目光,侧过身去,做出不想听她解释的模样,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张姑娘没有必要与我解释这些。” 她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宋康健还是不明白她的心么? 张婉瑜觉得盲目追求不是办法,首先要搞清目标人物的心里活动,她转到宋康健面前,问道:“你心里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宋康健听后愣了半晌,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一番,将认识的女人过了一遍,除了万夫人,再无其他女子似张婉瑜这般,能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可是这两个女人有一个共同点,喜欢貌美的夫郎,这一点是他无法接受的,他不愿意和别的男人分享妻主,如果不能成为妻主的唯一,他宁可一世不嫁。 当然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孤独终老是他的宿命,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随便嫁人,去那乌烟瘴气的后宅了此余生。 有了坚定的答案,宋康健摇头否定。 宋康健感情史一片空白,那她便有机会,只要她努力,一定可以打动宋康健的心。思及此,张婉瑜的笑容如朝阳一般绚烂。 宋康健问道:“你笑什么?” 张婉瑜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你心里没有心悦之人,而我恰好心悦于你,真是天作之合,你为什么对我百般躲避?” 这个问题过不去了是吧。宋康健想尽快结束这一话题,道:“娶夫要娶小,我今年二十四岁,而你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咱俩不合适,张姑娘莫要动这个心思。” 知难而退这种觉悟张婉瑜根本没有,面对无情拒绝并未放在心上,只对年龄问题感到苦恼,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好吧,谁知一朝穿越捡了一具十五岁的身体,她很无奈啊。 这场谈话被李绣文的呼喊声打断,只听李绣文喊道:“老大吃饭了,您快些回来,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喊什么喊,来了。”张婉瑜临走之前不忘交代道:“不要再洗桑叶了,也不要进山狩猎了,好好跟姐学手艺,保你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望着张婉瑜翻墙而过,宋康健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变化太大,性情与以往大不相同,卸去表面浮躁,愈发显得沉稳干练,似是沾染了万夫人的气息似的,总感觉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几位长工也觉得遇到一位好东家,就拿张婉瑜愿意降低身份,与他们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来说,说明张婉瑜并未低看她们,为了这份尊重,她们愿意死心塌地。 张婉瑜吃罢午饭往椅子上一靠,对唐馨道:“下午你去一趟枫梧镇,买几只兔子回来。” 天天憋在家里干活都快闷死了,有机会出去透风唐馨高兴极了,笑道:“老大您放心,一定挑肉多的买。” 张婉瑜瞪了她一眼,“谁告诉你是用来吃的?拒绝野味知道不?我是买来观赏的,挑可爱的买,最好又萌又可爱,看一眼教人无法移步的那种。” 唐馨:“……” 拒绝野味?买回来不吃,难道要给兔子养老送终?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野味,从你我做起。 中国加油,武汉加油,咱们一起共度难关。 第22章 小兔子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实在是可爱,张婉瑜有些舍不得,抱在怀里来回摩挲。 “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张婉瑜狠了很心, 将呆萌可爱的小兔子塞回笼子里, 翻过墙头, 将兔笼搁在宋家正房门口,躲在墙头后面偷偷观察。 “怎么还不出来?”张婉瑜念完这句话,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宋平安眼底光华闪烁,惊道:“兔子,真的是兔子,可爱的小兔子。” 此时此刻, 张婉瑜终于知道宋康健为何非要进山猎兔子了,宋平安见了兔子那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能让人忘却世间所有的烦恼。 宋平安跑回屋里,抱住他哥的胳膊撒娇,“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小兔子真的好可爱。” 正在生火做饭的宋康健有些茫然, 漫不经心地应道:“知道了,小兔子可爱,明个一早我便进山为你猎来。” 额...... 兔子与他哥还不认识? 意识到问题的宋平安抬起头,蹙眉看着哥哥, 问道:“兔子不是哥哥猎回来的?” 宋康健蹲下来往灶坑里吹气, 火势渐旺才得空回话,“兔子还在林子里逍遥着呢, 等我有空了才能去猎。” 宋平安扯了扯他哥的袖子,又指了指门口。 宋康健回头一瞧,门口放着一只铁丝拧成的笼子,笼子里关着六只兔子,两白两黑,还有两只灰色的,兔子们缩在一个角落里,警惕的模样依旧呆萌可爱,饶有萌化人心的势头。 晌午那会他与张婉瑜提过此事,张婉瑜劝他莫要进山犯险,傍晚时分他家门口便多了六只兔子,按照线索推理,兔子的主人应是张婉瑜。 他们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欠人家人情,眼下得了张婉瑜的好处,宋康健心里不自在,起身便往屋外走。 宋平安急忙跑到门口,拽住哥哥的衣袖问道:“哥你干什么去?”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可不能送给旁人啊。 宋康健面如秋水,明眸里掠起迫切的光,沉声道:“还兔子去。” “还给谁?” “张婉瑜。” “那可不行。”兔子落到别人手中也就罢了,落到张婉瑜手里,他为兔子的命运感到担忧,忙道:“那女人杀鸡的时候不眨眼,恐怖极了,哥你千万不能把小兔子送回去,那是兔入虎口啊。” 宋康健略显无奈。 弟弟在逼他欠债,还是难还的人情债。 张婉瑜的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你哥才恐怖,你哥杀虎的时候莫得感情。” 由于弟弟百般阻挠,兔子便没送回去,宋康健的目光顺着墙头递了出去,看到一撮乌黑的长发,心头涌入一股暖流。 有生以来,皆是他独自撑起一片天空,为弱弟遮风挡雨。当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无人知他心中悲伤。当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无人知他心中绝望。现在有那么一个人担心他的安危,在乎他随口说过的一句话,这种感觉美好而又热烈,令他无法忽视。 宋康健说道:“那便留下来吧,待我寻些旁的物件还她人情就是了。” 宋平安撇撇嘴道:“不用哥哥去还人情,我看张婉瑜是故意的,眼看这批桑蚕便要结茧,她还要过来求我纺纱,这人情我亲自来还。” 张婉瑜:哦,无情。 经历过离家出走事件,宋平安有段时日没有搭理她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少年你变了,变得姐姐不认识了,保持纯真好不好。 待宋家兄弟俩回屋,她也想起身回屋,刚挪动一下,麻酥酥地感觉顺着脚底一路蔓延至大腿,忍不住“哎呦”一声。 她扶着墙头呲牙咧嘴,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乱动。 晚饭已备好,李绣文出来寻人,便瞧见张婉瑜立在墙头边上,表情痛苦,忙跑过去询问:“老大这是怎的了?” “别过来。”张婉瑜喝道:“千万别过来。” 李绣文就这样立在原地,等张婉瑜腿麻缓解几分适才上前搀扶。 吃罢晚饭,天色彻底暗下来,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张婉瑜便躲在屋里做实验,培养菌丝。 张婉瑜专注做实验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偏偏就有人不怕死,胆大包天来敲门。 开门一瞧是唐馨,不耐道:“不好好休息,三更半夜乱窜什么。” 长工们皆知张婉瑜只是嘴巴毒,心地不坏,此时用这种语气说话,唐馨也不生气,笑着道:“老大,我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有句‘磨麦皮’,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婉瑜睨了唐馨一眼,催促道:“有话就说,别耽误老子干活,我不想办法赚钱,你们即将饿死街头。” 令人羞耻的大实话砸过来,唐馨脸颊泛起两抹潮红,垂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你到底说不说?”张婉瑜微愠:“不说把门关上。” “说,我说。”唐馨抬手撑住房门,说道:“小的家中还有三个弟弟,小的多日不在家,把他们都给饿瘦了,我想……我想把他们接过来,老大觉着可否?” “不行。”张婉瑜想也没想便回绝了,并道:“我张婉瑜不是圣母,我这儿也不是圣母院,暂时没有能力做慈善。” 做人要量力而行,不能为了脸面装十三,把自己逼上绝路,逼死自己拯救别人,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唐馨解释道:“我那三个弟弟心灵手巧,过来绝不是白吃白喝,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老大不是打算纺纱织布么,应该缺人手的对吧?就让我弟过来凑个数呗。” 张婉瑜问道:“你那几个弟弟分别多大年纪?” 唐馨答道:“一个十六岁,还有两个是双生子,十四岁。” 这个年纪若是放在现代,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年纪,吃饱了只管跑去象牙塔玩耍,哪里用得着为生计犯愁。 万恶的就时代略有不同,不分什么童工不童工,她这般年纪都被家里赶出来自立门户了,这样算来,唐馨几个弟弟不算太小。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让你弟弟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些话事先说在前头,来到我这里便要守我这里的规矩,踏实干活学手艺,不能偷奸耍滑,一心一意向着我,我不会亏待他们,若是吃里扒外,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唐馨连连点头:“老大您放心,我一定教导弟弟堂堂正正做人,绝不辜负老大悉心栽培。” “明天带过来瞧瞧吧。”张婉瑜挥挥手,“走时顺便把门关上。” 唐馨轻轻关上房门,沉重的心情得以缓解,长舒一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她就说嘛,老大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大量蚕茧即将上市,纺线制纱迫在眉睫,这几日,张婉瑜也在想办法解决人手问题。 本想在村里雇佣一些会织布的男子,不曾想唐馨送来三个弟弟,解她燃眉之急。 培养菌株很是麻烦,张婉瑜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放下拉菌丝的细线,伸了个懒腰,准备沐浴。 她捡回来那几人,里头也有勤快的,比如李绣文。 别看李绣文年纪稍大,做起家务来可是一把好手,每日将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三顿饭换着花样做,对她亦是体贴入微,只要她喊一声洗澡,洗澡水立刻就能备好,换洗衣服整整齐齐地搁在浴桶边上,对此,张婉瑜很是满意。 室内烛光昏暗,张婉瑜没有仔细观察,剪了烛火钻进被窝,阖目入睡。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锁骨处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游蛇一般得寸进尺,一寸一寸攻占地盘。 谁? 家里头七个女人,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是隔壁宋大公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宋大若是无耻之人,天底下就没有矜持的男子了。会是宋家小郎君吗?他哥看得那么严,跑出来很难。 那会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她张婉瑜的男人,踹下去就是了,张婉瑜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抬腿便是一脚。 不明物体飞了出去,撞在衣柜上,发出“砰”地一声,接着又是一声闷哼。 “来人。”张婉瑜朝门外大喝,自己凭感觉下地,寻到那人所在,一脚踢过去,骂道:“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强霸良家少女,感动这种歪心思,打死你丫的也不为过。” 一声吼吓得长工们集体诈尸,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唐馨道:“老大心思沉稳,绝不会一惊一乍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丁兰跟着道:“馨馨说的对。” 李绣文已经穿好鞋,从枕头底下摸出火折子吹然,见几位姐妹儿正在穿衣,便道:“你们快些穿,我先过去瞧瞧。”语罢迅速离去,屋内又陷入黑暗。 吴萌萌抱怨道:“走之前好歹帮忙把蜡烛点上啊。” 李绣文推门推不开,从窗子翻入屋内,点燃烛火,便瞧见张婉瑜脸色宛如泼墨,周深散发着杀伐之气,脚底下踩着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男子。 是谁这么不长心,敢来招惹张婉瑜哦,这回好,爬床不成死在爬床的路上,找谁说理去。 平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李绣文张大了嘴巴立在原地良久,不知出去好还是留下来好。 第23章 室内光线明亮起来, 张婉瑜垂眸一瞧,看清男子那张脸,心中愤怒又增添几分, 脚下用力碾了碾, 咬牙切齿道:“是你?” 男子衣衫不整, 露出来的胸肌被张婉瑜踩在脚下, 头发蓬乱,嘴角淤青, 不忍直视。 他知道此等事见不得光,对上张婉瑜那双满含怒意的眸子时,立刻移开目光,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脸。 又是陈陌寒,退婚的是他, 上赶子奉献贞操的也是他,拿她张婉瑜是什么人?掌心里的玩偶吗? 张婉瑜俯身看着陈陌寒, 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爬本姑娘的床?” 陈陌寒:“……” 无论是谁出的主意,他都不能承认这是一个计谋,他若承认了, 张婉瑜会厌恶他, 一切就要功亏一篑。 陈陌寒移开袖子,露出婆娑泪眼,故作娇羞道:“奴家心中一直爱慕着张姑娘,日日茶饭不思, 脑海里全是张姑娘的影子。张姑娘曾经说过钟情于奴家, 既然我们两情相悦,情至深处水到渠成在自然不过, 没想到姑娘如此激烈。” 将肮脏行迹说成水到渠成,还说的这般含糊不清,这脸皮也是厚出了新高度,委实令人佩服。 张婉瑜讽笑一声,“你以为这样便能绑架本姑娘了么?要挟本姑娘对你负责?你做梦。” 陈陌寒打算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哭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姑娘不对奴家负责,奴家可怎么活。” “你威胁谁呢?”张婉瑜最讨厌道德绑架,偏偏有人不顾一切踩她底线,挥手便是一巴掌,怒道:“当初退婚的是你,现在献殷勤的也是你,想将本姑娘玩弄于手掌之中?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张婉瑜扯过搭在床头的裙子,扔给陈陌寒,冷道:“滚。” 陈陌寒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转为黑色。做到这个地步,名誉受损,将来怎么找人家?抱着衣服不肯走,嘤嘤哭泣。 站在窗户旁的李绣文,一脸震惊,心思着其他人怎么还不过来?她站在这里很尴尬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李绣文条件反射般窜到门口,打开房门,要尬大家一起尬,一个人吃瓜委实不爽。 房门打开,几人一拥而入,嚷嚷道:“老大出了什么事?” 看到陈陌寒衣衫不整坐在地上,众人目瞪口呆。她家老大好厉害,这样的遭遇她们咋就遇不上呢? 陈陌寒受到惊吓,往后退缩,后背靠到衣柜上,求救的目光往衣柜门上瞟,想问问同伙怎么办。 这一举动落在吴萌萌眼中,吴萌萌立刻提醒张婉瑜:“老大,衣柜里头有人,他有同伙。” 同伙?头一次见到干坏事自带证人的,这令张婉瑜感到震惊。她回头,探究的目光落在衣柜门上,一步一步走过去。 陈陌寒神色惊慌,眼睁睁看着张婉瑜走过来却毫无办法。衣柜里的人瑟瑟发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默默祈求上苍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张婉瑜走到衣柜前,推开碍事的陈陌寒,拉开衣柜门,石化了一般怔住。这是……团伙作案?! 众人惊愕:“嚯……” 奇了,真是奇了。 第24章 柜子空间不大, 却藏了三位成年男子。 这几位不靠谱的张婉瑜认识,皆是她的前未婚夫。 张婉瑜惊愕地看着前未婚夫们,不知怎么形容这些奇葩, 组团爬床这等事也做的出来,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扪心自问, 张老三是怎么看上几位傻X的? 她不说话, 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张家长工们想帮忙却无从着手,只能傻愣愣立在原地,等待张婉瑜发号施令,顺便看一场绝世大戏。讲真,没点才华写不出这样的戏折子, 出主意那人绝对是个人才。 沉默过后,还是张婉瑜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宛若冰刃,冷声问道:“是打算自己滚,还是本姑娘扔你们出去?” 杨秋禾:“……” 李英俊:“……” 田万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走了之也无法恢复受损的名誉, 还不如一鼓作气。几人商量好了似的, 一起涌出狭窄的衣柜,朝张婉瑜扑来。 张婉瑜:什么鬼?! 长工们:…… 前未婚夫们宛如捷豹,张婉瑜亦是动作灵敏,侧身躲开攻击, 男人扑了个空, 齐齐摔倒在地。 “扑通。” “扑通。” “扑通。” “嘶……”长工们龇牙咧嘴,生出几分不忍来, 这细胳膊嫩肉的,摔一下很疼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张婉瑜一瞪眼,“给我轰出去,再买几条凶狠的大狼狗回来看门,省的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前未婚夫们被无情拖走。 陈陌寒不甘心地喊:“我们不顾脸面为你做到这一步,你怎么忍心拒绝,张婉瑜你无情。” 张婉瑜:“……” 就对你无情了,你能怎么样? 山村的夜晚万籁俱寂,他们这样一喊,声音传遍了整座村庄,一时间犬吠鸡鸣,烛火点亮几盏。 唐馨捂住陈陌寒的嘴,怒道:“别乱喊乱叫的,影响我们老大的名声。” 陈陌寒:“呜呜呜……” 无论陈陌寒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唐馨的束缚。 尽管唐馨竭力阻止陈陌寒呼喊,先前那一嗓子还是惊动了左邻右舍,特别是隔壁宋家,烛火已然亮起。 张婉瑜心里咯噔一下。张老三遗留下来的名声已然成了追夫阻碍,若是宋康健瞧见这场面,她的追夫之路岂不是更加坎坷?思及此,张婉瑜低声喝道:“你们做一回好人,把他们送回家去。” 语罢整理好衣衫,抚顺三千青丝,凭栏远望,目光落在漆黑的夜空,眼里映着闪烁的繁星。 宋康健提灯出来,便瞧见张婉瑜穿着一身中衣看星星。 秋风萧瑟,吹得她长发翻飞起舞,看着都冷,不知这女人抽哪门子疯,还整出点儿动静引他前来,暗骂一句“有病”,转身回屋。 隔壁门扉刚刚合拢,张婉瑜那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立刻转身回屋。 她的那些前未婚夫们回到家,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关她的事。 长工们回转,见张婉瑜房里熄了灯,便没去打扰,各自回房睡去。 翌日……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陈父带着陈陌寒登门,质问张婉瑜:“你与陌寒的婚事早已定下,张姑娘打算何时完婚?” 张婉瑜抬眉,迎上陈父质问的目光,反问道:“一个月前你们来退婚,如今又来逼婚,还要脸不要?” 有备而来的陈父理直气壮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婚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你说退婚就退婚,退婚书何在?” 张婉瑜:“……” 好像掉坑里了呢? “怎么?拿不出来?”陈父咄咄相逼,“拿不出来便要履行承诺,早日成婚才是。” “你个不要脸的。”唐馨拍案而起,想要揍死这老不死的,却被张婉瑜拦住,张婉瑜给唐馨使眼色,示意她坐下。唐馨不解:“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有事,更的少了些,我尽量码吧,放心,不会弃坑的。 第25章 有再一再二, 没有再三再四,不知道陈家父子懂不懂这个道理。 陈家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每次耗尽心力应付他们, 不如一劳永逸。心中有了主意, 张婉瑜对唐馨道:“去把笔墨纸砚拿来。” “是。”唐馨嫌弃的眼神扫过陈家父子,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你们接着吃饭, 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是。” 张婉瑜心平气和地安排手下,不小心显露出令人臣服的威仪来, 气宇轩昂,神采奕奕。 陈父越看这个儿媳越喜欢。 只是,儿媳让公公站着,恐怕不好吧? “趁我在这,也算有个长辈压堂, 咱们今日便把婚期定下来。”陈父走到吴萌萌身旁,示意吴萌萌起身, 他要征用这个座位。吴萌萌翻了个白眼,陈父面子上挂不住,怒道:“你一个下人也敢对我不敬?” 吴萌萌咬了咬牙,尽力压制心中火气, 抬眸对上陈父那双嚣张得意的眼睛, 恨不得给他挖出来。 她气势逼人,将陈父吓退。 陈父后退的步伐颇有章法,凑到张婉瑜身侧,扬头道:“好女不和男斗。” 与一群小混混论道义?讲规矩?讲原则?这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吧?众人再看陈父, 有种“这位中年妇男病入膏肓”的感觉。 老大不发话, 她们不敢造次,只能用眼神剐了陈家父子俩。 唐馨去而复返, 道:“老大,笔墨纸砚来了。” “嗯。”张婉瑜放下筷子,“吃好了吗?吃好了撤桌子。” 听张婉瑜这般说,其他人哪里还敢继续吃,全部放下筷子,临走时捎上菜碟,去厨房继续吃。 桌子腾了出来,唐馨放下怀里的东西,铺好宣纸,研好了墨,将毛笔递到张婉瑜面前。 张婉瑜接过毛笔,垂眸落笔,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是潇洒,字咋就那么难看呢? 陈父与陈陌寒对视一眼,莫名其妙的感到慌乱。 写完满满一篇,张婉瑜放下笔,对唐馨道:“贴到村口去,贴完你别走,帮着宣传宣传。” 看老大眸中闪过狡黠之色,便知有好戏可看,唐馨笑道:“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张婉瑜看向陈家父子,道:“这便是我给你们的交代,跟去看看吧。” 陈家父子:“……”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样子张婉瑜并不打算告知,若想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只能跟着张家长工去村口一看究竟了。 陈家父子跟随唐馨离开。 乡村生活比较简单,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聚在一起话家长里短,眼下收完了庄稼,只剩下唠嗑一件事可干了。 热衷八卦的妇男们看到贴告示的,各个面露惊喜之色,呼啦一下子围过来,巴巴地说:“这不是张婉瑜家的长工吗?她让下人出来贴告示,想要干啥?” 村民乙:“咦?这是哪派大家的写法?好潦草。” 唐馨兮兮一笑:“草书。” 村民甲念道:“退婚书!当初我被逐出家门,一无所有,未婚夫们前来退婚。如今我凭自己努力发家致富,前未婚夫们见钱眼开,前来逼婚。你们想退便退,想结便结?我张婉瑜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重要事情说三遍这梗村民们不懂,想来应是表达特别不愿意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这事换谁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不愿意”三个字如同山谷回音一般,萦绕在陈家父子的耳畔,强大的羞耻感袭上心头,陈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陈陌寒一声惊呼。 有了这群八卦妇男广而告之,达成目的轻而易举,唐馨趁人不备溜回家,向张婉瑜汇报:“老大,老陈头晕过去了。” 张婉瑜听后轻笑一声,“这点小事儿便晕了?这还是本姑娘手下留情,没把他们半夜爬床之事昭告天下,此事若传出去,恐怕他们得上吊。” 唐馨:“……” 没办法,老大心善。 这件事情过后,前未婚夫们消停下来,无人再敢登门拜访。 为了安全,张婉瑜也舍得砸钱,一口气买了三只大型犬,并给狗子们起了三个霸气侧漏的名字,霸天、皓天、问天。 安安稳稳过了半个月,到了桑蚕结茧之时,张家适才打开大门,迎接前来卖茧的村民们。 宋康健迟迟不去张家,宋平安问道:“哥,张家卖茧的人那么多,你咋不去呢?” 宋康健回道:“你不是会纺纱么,咱们自己纺线制纱,还能多赚一笔钱,何必便宜张婉瑜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宋平安恍然大悟,兴奋过后新问题随之而来,宋平安叹息一声,“如何让茧变成丝线这一步我们还不会,这么机密的事情,不知张婉瑜会不会告诉我们。”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康健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 “真的么?”宋平安面露喜色,“哥你啥时候学会的,张婉瑜不知道吧?” “她知道。”回想起张婉瑜抽丝剥茧没有避讳自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宋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张家院子里却喧闹不休,张婉瑜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来人:“剥好的二十文一斤,没剥好的十文一斤。” 有些人图省事,不愿再一个一个剥茧,便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也有人为了多赚点钱,拉回去自己剥茧。忙碌一天下来,把张婉瑜累的腰酸腿软,趴在床上起不来。 洗澡水早已备好,李绣文叫了几次也不见张婉瑜起来,进屋一瞧,她家老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疼惜起这个能干的女人来,挽起袖子为其揉肩。 “轻点,谋杀啊。” “……” 这位混混转行的按摩师手法太美妙,注定洗澡水白烧,劳累的肌肉缓解几分,张婉瑜趴着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畔,李绣文卸去手上力道,感慨道:都说你纨绔成性,只知玩乐败散家财,是什么让你做出改变?瞧瞧如今这拼搏奋斗的娇俏模样,真有魅力呢,怪不得陈家小子后悔。” 如此好评,张婉瑜是听不到了。 李绣文为她盖好被子,剪了烛芯,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时将霸天牵过来拴在门口,免得有心之人翻墙头。 这一觉张婉瑜睡得很香,第二天又满血复活了。 事情越来越多,张婉瑜越来越忙,竟然忘了唐馨三个弟弟的事,此时需要人手纺纱了才想起这一茬来。 她问三位少年:“你们可愿意跟着我?” 三位少年一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看向自己的姐姐,会说话的眼睛眨了眨,姐,怎么应付东家耍流氓? 唐馨:“……” 这话说的确实有些歧义,若不是相处久了,知道张婉瑜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她都要误会了。 唐馨朝弟弟们温柔浅笑,解释道:“老大的意思是,你们愿不愿意跟着老大干活。” 唐枕:“……” 唐夏:“……” 唐贝:“……” 姐姐这么说了,他们还有啥可担忧的,齐齐点头,应道:“我们愿意。” 语言是一门艺术…… 张婉瑜展了一抹尴尬的笑,道:“好,你们跟我过来吧。” 张婉瑜带领三位少年进入厨房,命他们关好门窗,训诫道:“今天你们学习的手艺是‘抽丝剥茧’,这手艺虽然简单却鲜有人知,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摇头。 “因为这是核心机密,种桑养蚕这个产业之所以能做到垄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守住了核心机密,只要最为重要的环节不外泄,外人就抢不走生意。”张婉瑜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位少年,问道:“你们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吗?” 少年们齐声回道:“愿意。” 张婉瑜知道,这种保证没有任何约束力,毫无意义可言,出此一问,只想看看三位少年的态度罢了。 一番评估过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张婉瑜点了点头,道:“行,去烧火吧,水开了把茧倒进锅里,煮两刻钟捞出来即可抽丝。” 唐枕:“……” 唐夏:“……” 唐贝:“……” 这么简单的工序,是怎么做到保密的? 其实这个问题张婉瑜也想过,最终只能归结于时代太落后,信息无法流通,造就了只要想守住一个秘密,即便这个秘密再简单也能守住的局面。 三位少年开始忙活起来。 门外那六个女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片,正在剥茧,明明第一次干这活,动作十分熟稔,好似做过许久一般。 吴萌萌自夸道:“瞧瞧我这手法,简直完美,就算老大来了,也要佩服我熟练。” 唐馨道:“嘚瑟什么,在嘚瑟也是个女人,还想抱老大的大腿,不看看有没有地方给你抱。” 吴萌萌撇嘴道:“哎,不及你聪明,送来三个弟弟,就是不知道老大吃不吃你那一套。” “你可别瞎说。”吴萌萌竟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说这种话,简直是找死,唐馨往厨房瞟了一眼,提醒吴萌萌:“你自己不怕死别把我弟拖下水啊。” 第26章 都说一物降一物, 唐馨等人天不怕地不怕,却被张婉瑜给克制住了,张婉瑜本尊至今还迷糊着, 是自己的气势压制住了她们?还是她的魅力如此迷人? 安排好三位少年的工作, 张婉瑜提着礼物来到宋家。 宋家兄弟俩正在剥茧。 宋康健的余光瞟见张婉瑜的身影, 小声对弟弟说:“张婉瑜来了。” 宋平安得意的笑, 被他猜中了吧,张婉瑜迟早会来找他的。 张婉瑜见宋康健与宋平安正在剥茧, 且动作熟稔,很是欣慰。看一遍就能学会,她喜欢的男子果然是个聪明的。 宋康健问道:“来找平安的?” “嗯。”张婉瑜点点头,“眼下到了纺纱的时候,我请了三个学徒回来, 还需平安小师傅过去一趟,教会他们如何纺纱。” 果然是来找他的。宋平安扬起骄傲的下巴, 道:“你让我过去我就得过去啊?凭什么?给工钱吗?” 这话超出了张婉瑜的预料,没想到小小少年还有这心眼,人家既然提出要求,她也不能吝啬那点钱财, 笑道:“那是自然, 不仅给钱,还要按照夫子的月钱给,毕竟咱们现在也是师傅了对不对。” 宋平安眼底划过惊喜神色,问道:“你答应我的新衣服还算数吗?” “算, 我张婉瑜堂堂大女人, 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说完这话, 张婉瑜藏在背后的手转至腰前,一只雕花木盒递到宋平安面前。 “给你的。” “啊?”宋平安惊讶了一瞬,继而转为惊喜,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那副娇俏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不经意间,张婉瑜心底的愉悦便从眸里流露出来。她微微颔首,肯定道:“是给你的没错。” 宋平安激动地伸出手,从张婉瑜手中接过精致唯美的小盒子,小孩子得了棉花糖似的,急着打开。 张婉瑜提醒道:“等会儿再拆吧?” 哪有当着人家的面拆礼物的,要拆回屋拆去呗。 宋平安讪笑道:“你们先聊,我给你们沏茶去。”话音落,捧着做工精美的礼盒跑开。 望着欢快而去的背影,张婉瑜露出无奈的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论多生气,总能哄好的。 张婉瑜坐到宋平安的位置上,抬头看着干活麻利的宋康健,夸赞道:“看一遍就能学会,真是天资过人呢。” 宋康健抬眸看了张婉瑜一眼,笑道:“在聪明也比不过张姑娘,人家拜师学艺,不学个三五载别想出师,你这看书便能参透其中奥义,自己学会了种桑养蚕,真是颖悟绝伦呢。” 这番夸赞令张婉瑜心虚,极度怀疑宋康健察觉到了什么,若是宋康健知她并非真正的张婉瑜,会如何看待她?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互夸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生硬转移话题,“你的礼物过几天再给你。” “不用。”宋康健拒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礼物来哄。你赠与平安的那些礼物,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后你有事便与我说一声,能帮忙的地方我不会推辞。” 张婉瑜想不明白,宋康健为何对她疏远,即使知道她对他有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是邻居,没有任何进展。追夫要追到什么时候? 她抿了抿唇,道:“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的关系胜却亲人,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多生份。” 这女人又开始套近乎,此次前来或许还有其他事情,宋康健停下手中刀片,问道:“张姑娘还有其他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加把劲,一章三千,更两章。 第27章 阳光洒落在他的脸膛, 男人身上那份清冷消融几分,眼里掩映着张婉瑜脸上的笑意,传递出询问的目光。 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 张婉瑜只觉免疫力暴跌, 嘿嘿一笑, 心里话随之出口, “主要是来看看你,顺便请平安过去收徒, 没有其他事情了。” 宋康健知道张婉瑜擅长花言巧语哄男人开心,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份荣幸,一时间五味杂陈。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张婉瑜隐隐担忧, 这男人不会生气了吧?如若宋康健因此厌恶她,日后她的追夫之路岂不是更加艰难?又急着往回找补, 解释道:“我开玩笑的。” 宋康健想不明白,像张婉瑜这种谎话连篇的女人,为何还有那么多男人喜爱?一个两个的不顾一切往上贴。招男人喜欢可以理解,张家那群女人也愿鞍前马后、死心塌地, 这就令人费解了啊。 她, 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 男人迟迟没有回应,张婉瑜有些心虚,试探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宋康健摇头道:“没有,以后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被外人听见了不好。” 张婉瑜开始得寸进尺, 笑道:“这么说,只要没有外人在场, 我们之间便可以亲近几分?” 宋康健:“......” 就不能给她脸。 徒然而增的阴冷气息自脚下而来,张婉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身子微微后倾,等待着宋康健大发雷霆。 然而这一刻并没有来临,轻快的脚步声将张婉瑜从危险中解救出来,只听宋平安说道:“茶来了。” 侧目瞧去,宋平安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安稳摆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盏,少年笑意盈盈地走来。 张婉瑜急忙伸手去接,笑道:“多谢平安小师傅。” 宋平安莞尔一笑,俊俏脸蛋上添了一抹霞色,忙道:“张姑娘好歹也是我的东家,不必这般客气的。” 张婉瑜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人长得美不说,茶艺也是极好的,茶叶虽普通了些,经了平安小师傅的手,清香似乎都不一样了呢。” 宋平安:“……” 夸得有点过了。 宋康健:“……” 信不信我揍死你? 张婉瑜只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噙着她,危险的信号爬上脑门,她立刻放下茶盏,起身道:“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这便回去了,平安小师傅若是不忙,尽快过去授业才是。” 语罢,张婉瑜也没等宋家兄弟相送,转身便走,一刻也不敢耽搁,翻过墙头才松口气。 方才她说了什么,惹得宋康健隐藏已久的杀气外溢?仔细想想没什么过激的话啊,为什么宋康健变得那么凶? 厨房门口剥茧的长工们瞧见张婉瑜回来,一脸无奈的样子,立刻停止嬉笑打闹,严肃起来。 张婉瑜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垂眸睨了她们一眼,叮嘱道:“里面的蚕蛹还是活的,你们下手轻点儿,别把蚕蛹给割破了。” 众人齐声应道:“是。” 厨房内烟雾缭绕,看不清谁是谁,张婉瑜不敢往里走,站在门口问道:“煮好多少了?” 唐枕的声音冲破水雾传出来,“已经煮好两大锅了,正在煮第三锅。” 张婉瑜道:“煮好这一锅先停一下,我请了师傅过来教你们纺线织布,人马上便过来。” 唐枕回道:“哦,好的。” 话音刚落,张婉瑜的身后便传来轻轻浅浅的声音,轻快道:“准备好了吗?” 张婉瑜笑着回眸,“我已经通知孩子们放下手里的活儿,马上便好,你且稍等片刻。” 安抚好宋平安,她朝李绣文喊道:“没看见贵客来了么,还不快去沏茶倒水。” 李绣文放下刀片去沏茶。 就在李绣文沏茶倒水的功夫,其他几人小声议论起来。 丁兰:“什么贵客,那不是隔壁小兄弟么?” 吴萌萌:“你找死呢,小点声,那少年可是老大的小叔子,若是得罪了,来日有你苦头吃。” “啊?”丁兰压低声音,伸长脖子问道:“老大与隔壁宋公子的事情有眉目了?” “还没。”吴萌萌的脖子也伸长了些,小声道:“外头有多少公子惦记着咱们老大,老大都没正眼看过他们一眼,送上门的都给轰出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一个坐怀不乱。可老大瞧宋家大小子那眼神,与瞅别家男子完全不同,仿佛一束阳光照进了心里,神采飞扬。” 听了丁兰的分析之后,其他人连连点头,纷纷侧目,想从两人的谈话中验证八卦的准确性。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张婉瑜的视线,她有些惊慌失措。那充满恐吓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此时宋康健突然出现,毫无准备的张婉瑜脑子空白了一瞬,怎么打招呼都不会了。 在唐馨等人的印象里,张婉瑜一人单挑他们六人不在话下,一介男子怎会放在眼里,此情此景一定是惧内的表现。 吴萌萌小声道:“瞧见没有,咱们老大怕过谁?偏偏被隔壁小子拿捏住了,若说这小子不是咱老大的夫郎,这事儿它说不过去。” 几人点头:“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再瞧张婉瑜那模样,好似腿麻了似的一动不动,望着宋康健一步一步走来,直到宋康健在她面前驻足。 宋康健比张婉瑜略高一些,张婉瑜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欣赏美人容貌,本就俊朗的脸膛轮廓更加深邃,整个人宛如精雕过的璞玉,完美无瑕。纵使别人无法欣赏宋康健的美,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张婉瑜眼中,宋康健就是西施一般的存在。 “你......”一紧张,张婉瑜说话便打了磕绊,“你怎么来了?” 大抵是说过一些轻薄之言,撩拨完便脚底抹油开溜,此时那人立在眼前,不心虚那是假的。 哦不,调戏良家妇男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男人莫不是意难平,找她报仇来了吧? 他的笑容与阳光交织在一起,洒落一地的斑驳琉璃,满身朝气铺天盖地将她包围在其中,给人窒息的感觉。 张婉瑜向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宋康健垂眸看着她,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淡淡道:“张姑娘惯会花言巧语,我担心弟弟受骗,跟来看着点儿。” 额...... 张婉瑜欲哭无泪,不过与心上人说了几句情话,怎就上升到花言巧语的高度了?这一定是张老三的锅。她将所有过错甩给原主,挤出一抹温和柔软的笑,道:“我这里不分男女,人人平等,不会有人轻看了平安的,我也不会。” 勉强给自己圆了面子,掐准时机转移话题喊唐家三兄弟出来,利用正经事转移宋康健的注意力。 唐家三兄弟走出厨房,朝张婉瑜行了万福礼,年长些的唐枕道:“张姑娘吩咐。” 张婉瑜满意地点头,介绍道:“这是我请回来的师傅,教你们纺纱织布的,你们可要认真学。” “谨遵张姑娘教诲。”三兄弟不是蠢笨之人,答对完张婉瑜,转了方向朝宋平安见礼,语气温和地说道:“见过宋师傅。” 师傅一词听起来气势磅礴,加个姓氏在前头,档次怎么拉低了许多呢? 宋平安道:“我看咱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叫师傅显得我老气横秋的,叫我平安便好。” 即使眼前少年随和好相处,唐家三兄弟也不敢随便改动称呼,看向张婉瑜,等待允许。 宋平安点头同意的事情,张婉瑜不好说什么,便道:“一个称呼而已,随了平安小师傅便是,不过你们的敬重可不能省,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谁轻视了平安小师傅,我决不轻饶。” 经过一番训诫与安排,宋平安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小师傅上岗营业,干起了职业教师,传授仅有的三个徒弟如何纺纱织布。 纺车一圈一圈的旋转,细细的丝线缠绕在木质线轴上,四个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儿便能缠满一个线轴。 张婉瑜为了给宋康健准备礼物,站在一旁看着男子们纺线,察觉到质疑的目光投来便侧眸看去,对上宋康健那双漩涡般的眸子时,深深陷了进去。 宋康健凝望着张婉瑜,问道:“你总盯着平安看什么?” 张婉瑜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了三分底气,回道:“不看平安,我怎么学的会纺线织布?” 宋康健似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消息,讽笑道:“你说什么?一个女人,你要学纺线织布?”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张婉瑜扬眉道:“女人怎就不能纺线织布了?在我们那......” 险些说漏嘴的张婉瑜立刻闭嘴。 没有说全的话还是引起了宋康健的注意,宋康健顿了片刻,沉声问道:“你们那?” 有些事情没有说破的时候终究是猜测,一旦有了转折,猜测便有了依据。 宋康健一直觉得眼前这个张婉瑜怪怪的,嗜赌的人忽然不赌了,贪图美色之人忽然戒色了,好吃懒做之人忽然变得勤快了,就连那满是浆糊的脑子都变得睿智了不少,这些疑问在他心底埋藏了许久,是否迎来解惑之时? 第28章 张婉瑜不敢直视宋康健的眼睛, 低垂眼眸解释道:“我是说我家那边……” 村里人皆知张晓晨什么德行,田里活是夫郎与女婿在操持,家务是二女儿独自包揽, 她只负责督促大女儿读书考学, 生活堪比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妻主, 可谓逍遥快活。 张婉瑜好吃懒做这一习性, 八成是得了张晓晨的真传。 这样解释倒也说的通,宋康健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 心中的疑惑却消散不去。 此事告于段落,张婉瑜继续学习纺线织布,宋康健站在一旁守护弟弟,两人维持这种相处模式,几天下来倒也融洽。 五天后, 张婉瑜学会了纺线织布,待到夜深人静男孩子们各自睡去, 张婉瑜偷偷坐到织机旁,亲自纺纱,熬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织成一小块。 她将一小块烟纱浸在煮茧的水里, 浸透了取出来, 洁面后敷在脸上,亲自堪当小白鼠,享受她亲手制成的蚕丝面膜。 面膜是真蚕丝,蛋白肽也是真蛋白肽, 关键它纯天然无添加, 不会对肌肤造成任何伤害。 躺在大床上阖眼,美美地睡了一个美容觉, 第二天醒来一照镜子,粗糙的肌肤变得细腻光滑,暗沉的肤色明亮不少,看来这东西是有效果的。 实验成功了,张婉瑜趁男子们休息的时候多做了一些面膜,又请人烧制一批精美的陶瓷瓶,煮茧的水装进精致的瓷瓶里,蚕茧水不再是蚕茧水,摇身一变成了美颜圣品。 有了敷脸的面膜还不够,她命唐馨买来猪胰子,做了几十块蚕丝皂。 准备好这一切,又将蚕丝面膜与蚕丝皂塞进精美的礼盒,最后打了一个美美的蝴蝶结。 “完美。”张婉瑜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里的男子皆是爱美的,送他这样的礼物,多少可以博得一些好感吧?至少不会在排斥我了吧?” “张婉瑜你行的,加油。”张婉瑜握拳给自己打气,扶着桌案起身,提上礼盒直奔宋家。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这性格太奔放了些,竟有勇气去倒追男人,可是面对喜欢的男人你不去追,那人是不会主动的呀,怎么办?追吧。 按照张婉瑜的思维,宋康健没把这半人高的墙头垒起来,就是留着她翻来翻去的。翻过墙头,来到门前,抬手轻叩门扉,静静等待宋康健出来开门。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出来之人不是宋康健,而是弟弟宋平安。 张婉瑜问道:“你哥呢?” “在呢。”张婉瑜有日子没来走动了,忽然过来,宋平安有些惊讶,问道:“你找我哥作甚?” “嘿嘿......”张婉瑜脸上笑容愉悦,眼里透着一丝神秘,这副表情令人摸不着头脑。张婉瑜也不明说,只道:“找你哥有事。” 宋平安幽深的黑眸里划过一抹忧伤,纤长的睫羽下似有晶莹闪烁,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少年此举让张婉瑜感到紧张,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哥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你哥偷偷进山打猎,被猛兽袭击了?” 宋平安:“......” 关心则乱,张婉瑜现在自乱阵脚,那份镇定与从容消失不见,焦躁与急切占据了她的内心,担忧挂在脸上。 她一把握住宋平安的手腕,追问道:“你哥受伤了没有?” 宋平安:“......” 张婉瑜:“伤的严重不严重?” 宋平安:“......” 张婉瑜:“请大夫了没有?” 宋平安:“......” 她当自己是谁呢,一见面就疑问三联,还咒他哥受伤,这话若是被他哥听见,有张婉瑜好受的。 宋康健立在卧房门口听了许久,听到张婉瑜发自肺腑的关切之情,这份关爱还是对他的,准备好的呵斥便无法再说出口。 他抬眉,目光瞟向门外那抹身影,那抹身影实在太过纤细,好似不属于一个女人。这一点倒是和他有共通之处,因为他也不似男人那般温柔。 “你让开。”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张婉瑜用力推开宋平安,跨过门栏直奔卧房,脚下步子走得急,到达下一个门栏时脑袋装上一堵肉墙。 失去平衡的身子后倾,慌忙之中胳膊却被一只大掌握住,将她拉了回来,张婉瑜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男人独有的气息钻入鼻尖,带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她的心口骤然一紧,发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抬眸时,对上宋康健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眼底的冷漠渐渐退却,目光变得温柔。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也加快了半拍,只是他极力掩饰着,不让这种情绪外露。 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她还不知道淡漠如水的宋康健也有激动的时候。她是欣喜的,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她喜欢的男人一直也喜欢着她?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不愿意表达? 在宋康健心中,他与张婉瑜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即使两情相悦也无法走在一起。他们之间不仅有着年龄的差距,身份上也截然不同。张婉瑜孤身一人,而他却要担负起抚养弟弟的重任,即便弟弟长大了,嫁人了,他还是放不下,想要一直守护着弟弟。 他有心拒绝张婉瑜,可这个女人总有机遇触动他的心弦,令他那颗准备孤独终老的心蠢蠢欲动,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旷世情缘。 他,真的可以拥有爱吗? 男人眼底的柔情蜜意转瞬即逝,迷茫的黑眸里夹杂着淡淡的离愁,好似经历了一场爱恨别离。 张婉瑜一直不明白,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子,情窦未开,哪来的冷漠疏离?哪来的悲戚忧伤? 她不想贸然开口打断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便隐藏起自己的疑惑,静静窝在男人怀里,不愿离开。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良久,看的宋平安瞠目结舌,险些被张婉瑜的推倒的宋平安捶胸顿足,指着张婉瑜喝道:“一个女人,窝在男人怀里像什么话,赶紧分开,不要坏了我哥名节。” 哦,又是这个不懂事的小叔子,你哥正与未来的妻主交流感情,你跑出来蹦跶什么? 饶是张婉瑜不想分开,宋康健还是将她扶正,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内问道:“张姑娘慌慌张张的,来找我作甚?” “额......”方才太高兴,脑子可能烧坏了,此时心上人问话,张婉瑜答的迟了些,想了想才道:“我是来送礼物的。” “哦?”宋康健故作惊讶道:“可是又有新鲜玩意儿了?拿来给平安瞧瞧的?” 宋康健转身回屋,坐到八仙桌旁。 张婉瑜跟着他的脚步入门,将礼盒放到桌上,当着宋康健的面打开礼盒,取出好些个瓶瓶罐罐,介绍起来:“看见这个没有?她是我新研制出来的美颜圣品,可以消除色斑,提亮肤色,让皮肤变得精致细腻,莹白如玉。” “看看我的脸。”张婉瑜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颇为自信地扬起下巴,继续道:“我已经试验过了,安全无毒,效果甚至超出了我自己的预料。” 她拉过宋康健的手,一只白瓷瓶落入宋康健手中,并交代道:“你一定要试试,让你四十二天完美蜕变。” 听张婉瑜夸夸其谈,起初宋康健是不相信的,现在仔细看看张婉瑜那张脸,确实变白了许多,这才信了五分。 “还有这个。”张婉瑜又开始推销她的蚕丝皂,捏着肥皂放在手里搓了搓,又开始推销演讲:“这个名叫蚕丝皂,用法很简单,湿了脸,蚕丝皂来回搓一搓,再用水冲洗干净即可,拥有美白、去油等功效,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货。” “哇哦。”宋平安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呼。 宋平安一脸惊喜,宋康健却无动于衷,张婉瑜有些头疼,宋康健与平常男人到底有啥不一样,能做到见了她这黑科技依旧平静无波? 张婉瑜有些丧气,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盯着神色淡漠的宋康健看了几息,问道:“见了这些你不高兴吗?” 宋康健轻轻放下手中瓷瓶,点头道:“嗯,我很高兴。” 张婉瑜:“高兴怎么不见你笑?” 宋康健:“笑了才代表高兴么?” 张婉瑜:“......” 这男人咋就这么无趣呢? 宋康健这样的男人,放在现代,在多金一些,妥妥地冷面总裁范儿,这派头安排在古代猎户身上,总感觉人设有些不妥。 宋平安见到这些好东西,可是喜欢的打紧,袖子一挥,全部拢到自己面前,眉开眼笑道:“我哥不喜欢我喜欢,我哥不要我要,这么好的东西,不要是傻瓜。” 张婉瑜想把东西抢过来,“这是我赠与你哥的礼物,你怎么好意思独吞。” 落到宋平安手里的东西,想要回来几乎不可能,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成功。 宋康健看到弟弟脸上洋溢起胜利的喜悦,他的眼底也流落出一丝丝的幸福,开口道:“好了,不要闹了。” 两人闻声停下,便听宋康健说道:“既是赠与我的,平安收着也无不可,我的东西便是平安的东西,平安用一用并无不妥。” 张婉瑜:“......” 得嘞,你高兴就好。 第29章 收到礼物哪有不高兴的, 只是宋康健不善于表达,把美好的感觉全部藏了起来,不愿别人看见。 送给心上人的礼物被抢走, 张婉瑜一点办法没有, 只能劝道:“我那里还有很多, 你和平安一起用, 一起变美好不好?” 宋康健问了张婉瑜一个拷问灵魂的问题,“我现在不好看吗?” 如果他不好看, 这女人一门心思撩他做什么? 这个问题把张婉瑜问住了,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上,宋平安觉得有必要感谢一下张婉瑜,遂问道:“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吗?” “啊?”做邻居这么久,第一次受到邀请, 张婉瑜受宠若惊,看向宋康健问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宋康健道:“当然可以。” 可以吃到心上人亲手做的饭菜, 张婉瑜笑的合不拢嘴,搓搓手道:“那我中午留在这里吃饭?” 家里来了客人,宋康健起身去张罗午饭,张婉瑜忽然拉住他, 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惊呼一声,“烧的这么厉害,你还想着做饭?” “风寒而已, 小毛病。”宋康健推开她的手, 接着道:“我不做饭谁做饭,难道让你一个客人做饭不成?” 张婉瑜侧目看了看宋平安, 有心让宋平安去做饭,想到那个护弟狂魔不会同意,自告奋勇道:“我来做吧。” 宋平安:“……” 宋康健:“……” 说干就干,张婉瑜撸起袖子走进厨房,做了三菜一汤。 饭菜上桌,汤碗落在宋康健面前,张婉瑜殷勤地说道:“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姜汤,你多喝点。” 宋康健垂眸一瞧,碗里黑乎乎的好像炒糊了,不禁蹙眉,很嫌弃的样子。 张婉瑜劝道:“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你先喝一口试试。” 人家亲手做出来的,不喝显然不合适,宋康健屏气凝神,把打虎的勇气拿出来,勉强尝了一口。 温热的姜汤入口,宋康健眼前一亮,夸赞道:“真没想到,你能做出这么美味的姜汤。” 以前的张婉瑜好吃懒做,别说做饭了,吃饭能不能吃明白还两说,会做饭足以让人另眼相看,能做的这般好吃,令人意外。 听到这样的夸赞本应高兴才是,张婉瑜总觉得听起来不对味儿,好像她不该会做饭一样,刚想解释一番,门外传来一声马鸣。 三人齐齐抬头看向窗外,马车上下来一位女人。女人抬头那一刹,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属于彩云阁掌柜万夫人。 见是万夫人,宋康健起身相迎,张婉瑜与彩云阁有生意往来,也跟着起身去迎。 万夫人面颊带笑,一双平眉下眼波灵动,看到张婉瑜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吃惊,目光便在张婉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笑道:“张姑娘也在。” 张婉瑜回道:“嗯,时常过来走动,今天留下来吃顿便饭,没想到在这遇到万夫人。” 万夫人看向宋康健,宋康健解释道:“张姑娘她住隔壁。” “哦?”万夫人侧目,张家院子里的新房尤为刺眼。这妮子骗她的钱盖新房,还趁她不备撩她看中的男人,简直就是偷她的刀戳她的心。 对于万夫人觊觎宋康健这件事,张婉瑜心里有数,她一直秉承一个原则,你放在心里默默喜欢可以,动真格的绝对不行。 情敌百忙之中亲自上门,这超出她的意料,张婉瑜微微眯眼,迎上万夫人绵里藏针的眼神,丝毫不惧。 宋康健道:“万夫人若是不嫌弃,一起吃午饭吧。” 张婉瑜:“她……” 万夫人:“好。” 宋康健笑了笑:“万夫人里面请。” 万夫人一直保持着微笑,提着裙子跨过门栏,与张婉瑜擦肩时故意撞了张婉瑜一下,留给张婉瑜一抹狠戾的眼神。 张婉瑜抬手揉肩,顺势往宋康健怀里栽,宋康健抬手扶住张婉瑜,沉声道:“万夫人还在,你别这样。” “不行,我的肩膀好像断了。”张婉瑜耍起无赖,宋康健瞳孔骤然一缩,流露出厌恶的目光,张婉瑜立刻站直身子,伸展筋骨,笑嘻嘻说道:“我又好了。” 宋康健斜了她一眼,道:“进去吧。” 万夫人突然登门拜访,家里没有个女人招待也不像话,幸好有张婉瑜在。 情敌就在眼前,张婉瑜自然会留下,不能留给万夫人与宋康健单独相处的机会。 万夫人吃惯了山珍海味,此时垂眸一瞧,食欲都被这些品相不好的菜肴折磨没了,想走又觉得不好意思,勉强挤出一抹笑,说道:“这般貌美的人,若是嫁个好妻主,还不是锦衣玉食享受女侍照顾,哪里用得着自己煮饭做菜。真是为难宋大郎君了。” 张婉瑜抢在宋康健前面开口:“女侍照顾怎比得过妻主亲自照顾,亲手做羹汤才能表达心中爱意不是吗?” 万夫人挑眉问道:“爱是个什么玩意?” “呵……呵呵……”与千年老古董谈“爱”这个字,确实有点先进了,张婉瑜换了一种说法,“亲自动手才能表达用情至深。” 这回万夫人听明白了,这妮子在教她怎么伺候男人!向来都是男人侍候妻主,哪有女人侍候夫郎的?万夫人投来鄙夷的眼神,告诉她——这个想法很危险。 宋康健很佩服张婉瑜见缝插针的流氓劲儿,寻找时机就攻略他,这样的攻势,饶是他心思坚定也有点招架不住,轻咳一声,示意张婉瑜不要乱说话。 然而那句“亲自动手、用情至深”,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烙印在心里。 万夫人问道:“张姑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哪有什么误会,是真真切切的仇敌,张婉瑜坐下来,问道:“万夫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此,可是有要紧事?” 宋康健:“……” “张姑娘喧宾夺主了,这话该康健问我才对。”万夫人眉眼含笑,投给宋康健一束似水柔情,笑问:“康健你说是也不是?” “……”本以为没有他什么事了,没想到万夫人话锋一转,又把他牵扯进来,顺着万夫人的意思问道:“万夫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嗯。”万夫人满意地点头,回道:“你有一个月没去店里了,我担心你进山遇到危险,前来看看。” 关心的语气落在张婉瑜耳中,觉得尤为刺耳,手中筷子又攥紧三分,寻思着交完这批货便踹掉彩云阁,立马寻找新的合作商,避免宋康健与万夫人见面。 只听宋康健回道:“狩猎过于危险,我现在不进山了,跟着张姑娘养蚕。” “哦。”万夫人睨了张婉瑜一眼,后悔给张婉瑜机会,亲手养成一个情敌。 她养了宋康健那么多年,以前怕宋康健不愿顺从,养到宋康健嫁不出去为止,这几年宋康健对她亲近几分了,又杀出来一个张婉瑜,真气人呢。 席间气氛尴尬,宋康健频繁给张婉瑜使眼色,示意张婉瑜多和万夫人说说话。 张婉瑜嘿嘿一笑,“在这都能碰见万夫人,你我真是缘分不浅,这份情意没酒怎么行,要不咱们喝两杯?” 万夫人莞尔,看张婉瑜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委实不爽,思忖着,今天非让张婉瑜见识一下她的酒量不可,便道:“好啊。” 酒这种东西宋家是没有的,张婉瑜趴窗台上高喝一声,李绣文马不停蹄把酒坛子送来,还配了几只酒盏。 接下来就看俩个女人推杯换盏,三坛酒下肚,脸颊一片绯红,眼神迷离涣散。 万夫人摇摇晃晃,临走时不忘为自己揽生意:“张婉瑜,你说菜是你做的?” 张婉瑜道:“对,怎的?想聘我当厨子?我跟你说,死了这份心,我张婉瑜绝对不会做厨子的。” 万夫人扣住她的肩,迷离的眼神中透着阴险,道:“不做厨子也行,你不能与我抢康健。” “啥玩意儿?”张婉瑜听到了笑话似的,回之讽笑,她是多喝了几杯不假,意识还清醒着,怎容别人算计,道:“万夫人不地道啊,说话怎么处处带陷阱,厨子我不干,男人我也不让。” 她撩开万夫人的手,醉眼对上另一双醉眼,面容肃穆,声音随之冷下来,接着道:“万夫人年纪一大把了,我还年轻貌美;万夫人后宅郎妾数人,而我只愿得一人心了此余生:怎么算都是我占优势,凭啥是我为你让路?” 清风拂面,酒意稍稍散去几分,万夫人清醒了些,放狠话道:“你可要想好了,得罪我,你的财路可就断了。” 是的,她老了,她后院有郎妾,那有什么所谓,她有钱,只要她想要的东西,没有钱解决不了的,张婉瑜不也巴巴地跑来求她,为烟纱寻找销路么。有钱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面对威胁张婉瑜没有低头,反而大笑起来,笑罢看着万夫人道:“咱们之间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互惠互利,不存在施舍,如果万夫人想拿生意要挟我,这算盘可就打错了,我张婉瑜就不怕威胁。” “你……”万夫人没有想到张婉瑜这么强硬,一时接不上话,她身旁的车夫怕她酒后失言,酒醒后悔,上前提醒道:“您喝多了,有话明日酒醒再说不迟。” 今天还是输给了张婉瑜,不行,老娘一定要堵死你的路,让你跪地求饶。 第30章 送走了万夫人, 张婉瑜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头脑被眩晕所控制,她侧目, 昏花醉眼落在宋康健脸上, 一动不动看了他良久。 宋康健眼睫低垂, 目光落在女人白皙的锁骨上。 酒这个东西不仅能壮英雄胆, 就算是狗熊胆也能给你壮起来,酒意麻痹了理智的情况下, 张婉瑜胆子大起来,柔软的手掌落在宋康健的心口,脚步随着意识向前逼近。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宋康健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后退, 保证自己不摔倒,直到后背抵在张家新房的墙上, 无路可退。 酒气扑面,宋康健泛起一阵恼意,想抬手拍死张婉瑜这女人,当他迎上张婉瑜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时, 手便迟疑了片刻, 不忍心去伤害真心喜欢他的姑娘。 迟疑这一刻给了张婉瑜耍流氓的时间,她点起脚尖,温热的唇瓣覆上他的唇,尝到了期盼已久的柔软。想象中的冰凉触感并没有传来, 有的只是滚烫的温度与男人独有的味道。 这一吻来的太过突然, 还在发烧的宋康健愣在当场,天昏地暗的感觉袭击了他的大脑, 心脏好像受到了攻击似的,停止片刻后又剧烈跳动着,唇边传来酥麻的感觉。难受的同时仿佛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心痒难挠,又期盼着可以在久一点。 他是不是应该推开张婉瑜?或者抬腿踹开?或者一巴掌扇飞?为何这么多选择摆在眼前,他的手却不听使唤? 他的手麻了…… 起初只是试探的吻,此时借着酒意愈发大胆起来,纤细手指勾住男人的肩膀,微微歪头,肆无忌惮的品尝。 宋康健宛若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傻愣愣立在原地,任由张婉瑜恣意妄为,哦不,是灵魂正在享受爱情的洗礼。 大门口没有灯笼,昏沉的光线映出两抹影子,昭示着主人酒后的春风得意。 明明只是片刻的温柔缱绻,两人都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张婉瑜不舍地停下,两只手架在宋康健的肩头,问道:“你喜欢万夫人吗?” 宋康健:“……” 张婉瑜:“为什么不回答?是喜欢我吗?” 宋康健:“……” “嘻嘻。”她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那个万菲红年纪一大把了,哪有我英俊潇洒。” 胸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宋康健垂眸一瞧,张婉瑜伸出一根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戳他,不由得拧了拧眉,心里想着,酒真不是个好东西,聪颖睿智的姑娘喝了它会变成疯婆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张婉瑜没有等到满意的回答,严刑逼供的脸往前凑了凑,追问道:“我和万夫人,你到底中意谁?” 她每说一个字便噗出一口酒气,宋康健有些受不了,大掌落在她肩头将人推远一些,无奈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回什么家回家,今天等不到答案我便不回家了,我就睡在你家大门口。”张婉瑜看了看大门口,也没个被子啥的,担心自己被冻死,侧身跌进宋康健怀里,“嘿嘿,我就睡在你怀里。” “……”宋康健算是见识到了女人醉酒之后有多难缠,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道:“我……我心悦你行了吧?” 等到答案的张婉瑜眸光放亮,宛若漆黑苍穹里最亮的星辰在闪烁,光彩熠熠。她抬眸对上宋康健无奈的眼眸,“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如娇花,嘿嘿......” 宋康健:“......” 什么意思啊? 念完这句诗,张婉瑜含笑闭上眼睛,瘫软在宋康健怀里。 “喂......” 宋康健拍了拍张婉瑜的脸,只见女人睡得深沉,看样子一时半刻苏醒不过来,只好打横将人抱起,叩开张家的大门。 张家人听到敲门声很是惊讶,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们来张家上工一个多月了,除了来学艺的和卖蚕茧的,再无他人登门。老大与隔壁宋家两个公子来往倒是频繁,可平日里都是翻墙出入,绝对不会走大门的。 是谁?会在晚上前来拜访! 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唐馨露出半个脑袋观察,见是宋康健,惊道:“这次怎么走大门了?” 宋康健:“......” 抱着一个姑娘,墙头翻的过去吗?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从衣服颜色与身形分辨,应该是她们老大,唐馨更加疑惑,继续问道:“是谁把我们老大打晕了?” 宋康健:“......” 我说喝酒喝晕的你信吗? 令人无语的事情太多,饶是宋康健不想说话,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张姑娘今日与友人一起饮酒,从中午喝到晚上,喝的多了些,睡着了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唐馨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家老大这是故意的,肯定是借酒占人家宋公子便宜来着,瞧瞧,怀里这位置不是霸占上了么。唐馨心里啧啧称赞老大好本事,表面上却对宋康健恭敬有加,道:“那便麻烦宋公子把我们家姑娘抱回房间吧。” 即使内心抱怨连连,他的脚步还是跨过门栏,亲自送张婉瑜回房,为其盖好被子适才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他极力压制住心中的雀跃,转身离开。 宋平安已将满桌狼藉收拾干净,还烧了一锅热水等着哥哥回来沐浴。见哥哥回来,宋平安问道:“万夫人走了?” 宋康健回道:“走了。” 宋平安:“水我烧好了,哥你先沐浴吧。” 宋康健:“嗯,把张婉瑜送的礼物拿过来用吧,留久了不好。” 往昔哥哥从不打扮自己,砍柴狩猎从不遮阳,突然间注重起皮肤保养了,宋平安总觉得哥哥哪里不对,不过礼物是张婉瑜送给哥哥的,他也不能独自霸占,张婉瑜可是交代了,让他与哥哥一起用,便应了一声,转身去取蚕丝皂来。 水雾缭绕,浴桶里的人满身泡沫,热水与泡沫带走皮肤上的油脂,从未有过这样的清爽感觉,宋康健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崇拜,俊朗面庞现出一抹淡淡地笑来。 他想着,读书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张婉瑜之辈也能有这般奇思妙想。 清晨的太阳透过薄云,斑驳阳光洒落在萱窗之上,映出道道窗棂影子。 昏睡了整整一夜,醉酒之人终于消去几分醉意,缓缓抬起眼帘,却被明晃晃的阳光耀得睁不开眼,急忙抬手挡住斑驳的光线。 眼睛刚舒服一些,便感觉脑袋要疼炸,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与彩云阁万夫人喝了三坛子烈酒,强撑着送走万夫人,万夫人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喝断片了! 张婉瑜摇摇晃晃做起来,朝门外喊道:“李绣文,你进来一下。” 李绣文匆匆跑进来,殷勤地笑着,“老大您醒了,解酒汤我已经熬好了,早饭也在锅里温这呢,洗澡水也备好了,您是先沐浴还是先吃早饭?” 张婉瑜没有回答李绣文的话,而是问道:“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李绣文心里眼底都噙满了笑意,佯作思索状想了想,适才道:“老大昨晚人事不省,是隔壁宋公子将您送回来的。” 张婉瑜听后一拍脑门,对自己的酒量很绝望,手扶着头做出一副懊悔的模样,又问:“是哥哥送我回来的,还是弟弟送我回来的?” 李绣文笑着回道:“是宋家大公子。” 张婉瑜:…… 想到自己醉酒后的样子有多难看,感觉脑子更疼了,暗道这酒量不行,还得练。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张婉瑜掀开被子起身,李绣文很有眼力劲儿的递衣服。 张婉瑜穿好了衣服,唐馨匆匆跑过来,不知为啥跑这么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待呼吸平稳了忙道:“万夫人差人来送信,我看送信的姑娘脸色不怎么好看,便着急送过来了,您瞧瞧。” 牛皮纸信封递到张婉瑜面前,张婉瑜伸手接过,懒得燃烛去融信封后面的火漆,顺着信封的边角撕开一道口子,取出淡黄色的笺纸,笺纸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张婉瑜垂眸仔细看过一遍,骤然眯眼,危险的光芒穿过缝隙溢出眼外,手里的笺纸揉成一团,嗖地扔到地上。 想起昨天万夫人临走时看她的眼神,张婉瑜眸中火光燃烧的更为猛烈。 万菲红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月底必须交货,二是让出宋康健,如若选择后者,月底必须归还定钱。 彩云阁掌柜也是枫梧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着实跌份儿。 可是人家的难题已经出了,接下来便看张婉瑜如何选择。 张婉瑜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万菲红今天逼她低头,说明这个合作伙伴不靠谱,这次被迫让出喜欢的男人,下次让出什么还未可知,张婉瑜选择踹掉彩云阁,为自己寻求新的合作伙伴。 她道:“我先去沐浴、唐馨你去套车,等我收拾一番咱们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营养液的小天使,爱你。 感谢留言地小天使,爱你。 作者手速有点慢,不过瘾的小伙伴可以先养肥,么么哒。 第31章 收拾妥当, 张婉瑜带着唐馨赶往县城,目的是为自家烟纱寻找销路,结果烟纱没卖出去, 却将蚕丝皂与蚕丝面膜的订单卖出去了。 现在蚕丝皂改名为“仙肌皂”, 蚕丝面膜套装取名为“焕颜水”。张婉瑜妙语连珠之下, 对方乖乖奉上一百两银票作为订货款。 虽说烟纱没卖出去, 可这一百两却能解她燃眉之急。 事情得以解决,两人赶着马车连夜回村, 回到小河村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乡村生活比较简单,一直延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此时夜深,村里漆黑一片,除了张家以外, 一户掌灯的都没有。 翌日…… 张婉瑜出门倒水,正赶上宋康健进门, 她们感觉到了互相的存在,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男人的眼睫颤了颤,脸颊添了一抹红晕,好似害羞了, 迅速移开目光, 钻进屋里。 她看到了什么?硬朗汉子做出了害羞的表情!她们之间已经这么熟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宋康健为啥会羞? 难道…… 宋康健回到屋里之后,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见到张婉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他决定, 一会儿去张家一趟。 吃过早饭,张婉瑜便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忽闻宋康健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万夫人才向你发难的?” 张婉瑜抬手拿下遮阳的话本子,看着宋康健的眼睛,问道:“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宋康健不擅长说谎,目光出卖了多嘴之人。 张婉瑜顺着目光瞧去,李绣文正坐在厨房门口摘菜。她微微眯眼,握紧椅子扶手,咬牙道:“多嘴。” 正在摘菜的李绣文只觉一道苍鹰般的目光噙着她,还伴着森冷的气息,想到身边能有这种气势之人唯有张婉瑜,她没敢抬头,端起菜盆子钻进厨房躲灾。 宋康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婉瑜的脸,再次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万夫人才向你发难的?” 张婉瑜坐正了身子,抬头看着宋康健,眉宇间笑意温柔,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语气柔和地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可以解决的,你别担心。” 宋康健一脸惊讶:“一百两的生意说没便没了,这还不是大事?” 张婉瑜饶有深意的看着宋康健,问道:“你在担心我?” 宋康健愣了一瞬。是啊,张婉瑜遇到难题,他为何这样担心?巴巴地跑来,是怕张婉瑜放弃他吗?想到此处,宋康健感觉脸颊发烫,狡辩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不是你们交易的筹码。”语罢转身离开,翻过墙头,回到自己家中。 望着男人的背影,张婉瑜久久没能回神。宋康健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怪怪的呢。 宋康健刚走,大门处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李绣文闻声去开门,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出现在眼前。 这位姑娘容貌与她家老大有五分相似,一双水波灵动的大眼睛好像哭过,声音嘶哑,问道:“我三妹她在家吗?” 听闻这姑娘喊她家老大三妹,李绣文哪敢怠慢,忙不迭点头,“她在院里晒太阳呢,姑娘里面请。” 没想到这么顺利,张婉清破涕为笑,侧目向同行而来的戴景然,招手道:“爹亲,我们进去吧。” 戴景然神色忧伤,一看便知受了委屈,他眼睑低垂,好像不愿与人产生眼神交集,给人感觉他很自卑。 只要不是太傻的人,见了戴景然这副模样都能看明白,定是被妻主苛责了,或者吵架了,男人才会如此。 李绣文让出一条路来,两人进了门。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张婉清看到三妹妹悠闲自得地躺在摇椅上,想到自己天天起早贪黑侍候一大家子人,她的心里泛起酸涩,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绣文瞅了瞅两位客人,目光落在遮阳的话本上,小声道:“老大,您父亲和姐姐过来了。” 她们过来干什么? 想起张家人做的那些事,张婉瑜便觉得恶心,纵使她不愿与张家人有所焦急,现下人家找上门来,她也不好装死,更何况来人还是原主的爹亲戴景然。 张婉瑜拿开眼前的话本子,起身一瞧,好么,眼前父女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不可怜,随便甩一丝悲伤过来便可触动她的恻隐之心。 “爹亲。”张婉瑜故作惊讶唤了戴景然一声,继而询问张婉清:“这是怎的了?” “三妹妹……”张婉清喉尖哽咽,一句话还未说完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下,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张婉瑜的容貌。 见张婉清如此委屈,张婉瑜的眉头又蹙紧几分,安慰道:“你先别哭,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把事情与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可好?” 其实张婉瑜知道,八成又是张晓晨在作妖。 “母亲她……”张婉清欲言又止,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母亲把爹亲休了。” “啥?”消息太过震惊,把张婉瑜从椅子上炸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害怕张婉瑜不信,张婉清取出休书递给张婉瑜,“三妹妹你看看,母亲干的这叫什么事儿,爹亲每天从早忙到晚,拉扯我们姐妹三人长大,现在我们长大了,爹亲年纪也大了,母亲却要休夫,这事儿办的太令人寒心。” 张婉瑜接过休书,垂眸一瞧,休书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映入眼中,字里行间无不是控诉戴景然之言辞,看那一条条无中生有的罪状,看一条便觉脸部肌肉抽搐一下。 看罢,张婉瑜哈哈大笑起来。 三妹妹仰天大笑,看得张婉清一脸懵,极度怀疑老三被爹亲下堂这档子破事给惊着了,或者是吓傻了。 张婉清反过来劝道:“三妹妹你别激动,事已至此,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很好,非常好。”张婉瑜转头看着戴景然,“张晓晨那女人天天作妖,搅得家里鸡犬不宁,跟着她吃苦受罪不说,搞不好还要折寿,如今她主动放过爹亲,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戴景然:“……” 张婉清:“……” 这算哪门子喜事,不应该回去劝说母亲收回休书,撮合父母破镜重圆吗? 张婉瑜道:“爹亲,以后您便跟着我过,女儿包您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二姐你也别回去了,留下来照顾爹亲。” 张婉清颇为震惊,她原本想着送爹亲过来暂时落脚,待她回去劝说母亲收回成命,再来接爹亲回去,没想到三妹妹直接留爹亲养老…… 张婉瑜问道:“二姐觉得有何不妥么?” “啊?” 张婉清收回魂游天际的思绪,缓了缓神,应道:“我觉得这样挺好,不知爹亲他……” 两束询问的目光落在戴景然身上,他抬起满是悲伤的眼,低低道:“事到如今,哪还有我选择的权利?全凭婉瑜安排吧。” 戴景然决定留下,张婉清与戴景然正式住进新房。旧衣服旧鞋袜一件也没回去拿,全部换了新的。这里有下人照顾着,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两个女儿伴在身侧,享受天伦之乐也是好的。 失去夫郎操持的张家更加乌烟瘴气,偏偏张晓晨见人就骂的毛病无法更改,骂不着夫郎便拿女婿开刀。 大女婿受了委屈便与自家妻主哭诉,奈何张婉云也管不了张晓晨,反劝夫郎要孝顺长辈,能忍则忍。张婉云的愚孝寒了夫郎的心,夫郎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两个女人在家大眼瞪小眼,哪能和平共处,日日因为洗衣服做饭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张晓晨把大女儿也骂跑了,大女儿住到岳母家里去了。 转眼到了月底,万夫人亲自登门拜访。 马车停在张家大门口,女侍利索地落好脚凳,搀扶雍容华贵的万夫人下车。 有钱的贵夫人最注重打扮,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张婉瑜,今日万菲红早起来一个时辰,精心打扮过才动身来小河村。 当然了,她打扮自己不全为了压倒张婉瑜,还为了吸引宋康健的目光。 万夫人与张婉瑜闹掰了这件事,张家人尽皆知,今日万夫人上门挑衅,自然不会看到好脸色,李绣文都没沏茶,就让万夫人做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等待。 喜欢睡懒觉的张婉瑜此时还未起床,收到通报,足足让万菲红等了半个时辰才露面。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强势的女人一见面,皆是气势如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空气中充斥着火药的味道,周围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以至于那些改邪归正的小混混,嗅到“打架气息”立马来了精神,眸中杀意聚集,注视着万夫人的一举一动。 万夫人抬起右手,斑驳日光照耀下,手指上的戒指闪烁着珠光宝气,散发出有钱人的味道。她笑里藏针,语气尖酸刻薄,用审问的语气询问:“张姑娘考虑好了么?” “考虑好了。”张婉瑜不假思索地回道,紧接着“啪”地一声,一张银票拍在石桌上。她坐到石凳上,翘起二郎腿,不屑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我们无缘,那便好聚好散吧。” 万夫人缓缓垂眸,眼中闪过一抹吃惊,问道:“你哪来的钱?” 第32章 一百两对于万夫人这种有钱人来说, 那是九牛一毛。对于普通农户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张婉瑜拿这笔钱盖大瓦房,收购蚕茧, 还雇了九个长工。万夫人猜测, 张婉瑜手里的银两应该所剩无几了, 今日才敢这般嚣张, 没想到张婉瑜能拿出一百两来。 银票就摆在眼前,万夫人怀疑这张银票是假的。 看着万菲红表情错愕, 张婉瑜心情极度舒适,她维持着高傲的姿态,轻蔑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拿我当傻子?想从我这里套话?钱从何处而来,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算计不成又被撅了面子, 万夫人那张脸失去了往日的端庄与优雅,变得狠戾与狰狞。 她顿了片刻, 继而话锋一转,指责道:“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想当初你被逐出家门,身无分文, 若不是我发善心采购你的蘑菇, 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说到此处,她抬眸扫视四周,冷哼一声继续指责:“若不是我给你一百两定钱,你能盖上大瓦房?有钱种桑养蚕?有钱雇佣这么多下人?算来我还是你的恩人。而你是怎样对待恩人的?与恩人抢男人, 利用完了一脚踹开, 转头与别家合作,这便是你干出的事情?” 这番言词逻辑清晰, 毫无破绽,简直无懈可击,把张婉瑜气笑了。 明明是万菲红逼她在男人与生意之间二选其一,今天她做出选择,万菲红又来指责她忘恩负义,又当又立的作风着实恶心。 张婉瑜轻蔑一笑:“万夫人决定收购我的蘑菇,不是因为新鲜、量大、便宜还能连续供货吗?三文钱一斤的价格远比市场价低了许多,我说什么了?定购烟纱是我逼你的吗?不是万夫人觉得有利可图?”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合作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谈好条件互相遵守条约即可,合约里是没有恩情这种东西的。 然而万夫人并不懂这些,她就是要高高在上压制张婉瑜,挑眉道:“你在颠倒黑白。” “到底是谁颠倒黑白?”张婉瑜不甘示弱,“逼我做出选择的是你,如今我做出选择,就因为结果你不满意,你便要毁我名声,你也不想想,我张婉瑜还有名声可毁吗?” 是啊,张婉瑜的名声糟糕透顶,吃喝嫖赌,不学无术,被父母扫地出门,被未婚夫集体退婚,单剔除来哪一件都够毁名声的了,何况这些坏事聚集在一人身上呢。 万夫人暗暗忖度,张婉瑜的名声确实毁无可毁,便换了说法:“一百两放在钱庄还能生利息呢,你拿去花了这么久,哪有只还一百两的道理。” 此言一出便迎来张婉瑜鄙夷的眼神。万菲红毁约在先,她爽快退还定钱,没管万菲红索要违约金就不错了,怎好意思开口要利息? “万夫人为了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张婉瑜嘲讽了一句,下一句便强横起来,“但请万夫人记住,不是你要我便会给。” “你......”万夫人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婉瑜骂道:“你这个无赖。” “彼此彼此吧。”张婉瑜笑道:“比谁无赖,我及不上万夫人。比谁不要脸,万夫人亦能甩我几条街。在我心中,万夫人便是我等无赖的祖师爷,我等须每日顶礼膜拜。要不这样,一会儿我便去奠仪铺子买尊牌位,刻上万夫人您的尊姓大名,每天三炷香,您看怎样?” 万菲红气得胸闷气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有心无力,张婉瑜这张嘴皮子,实在是厉害。 见过骂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没见过贬低自己拉垫背的,这种骂架的方法很是新颖。 张家长工们只知道老大打架厉害,一挑七没问题,今天见识到老大的嘴皮子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总想扑过去抱大腿。 惹恼万菲红不是张婉瑜的目的,目的是气死她丫的。 张婉瑜的目光落在隔壁,她朝宋康健招手,喊道:“康健,你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宋康健怔了一瞬,指着自己道:“我?” 张婉瑜点点头:“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宋康健抬步便要过去,宋平安拉住哥哥的衣袖,担忧道:“我看隔壁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指不定哪句话不对便会动手,我担心哥哥有危险。” “没事儿。”宋康健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安慰道:“别忘了你哥是个猎人,还怕打架?即便动起手来,谁死谁伤还不一定呢。”说完这话,他推开弟弟的手,翻过墙头,来到张婉瑜身边。 张婉瑜抬头望着宋康健,水波潋滟的眸子里藏着连绵爱意,透过对方的眼睛传递到对方心里。 她的笑宛若阳光一样璀璨,伴着清风扑面而来,面对这样的笑容与目光,宋康健只觉冷静的堡垒被击溃,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脸颊传来滚烫的温度。 情愫的味道随风弥漫开来,万菲红被气得呼吸困难,她身边的女侍急忙俯身为她顺气,小声安抚道:“只不过一个男人,夫人何必这般在意,夫人后院那些个郎妾,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位可人?” 话是这样说没错,还是敌不过那句真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宋康健便是那个得不到的---- 看着宋康健和张婉瑜眉来眼去,万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黑成锅底,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怒道:“够了,你们够了。张婉瑜,记住你今天的选择,来日方长,等着瞧。” 语罢起身,拂袖而去。 万菲红身边的女侍不忘收起石桌上的银票,冷哼一声,小跑去追自家主子。 等着打架的小混混们没等到动手的机会,大失所望,追到门口显威风去了。 万家人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 宋康健盯着张婉瑜不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张婉瑜嘴角挂着甜美的笑,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康健轻轻摇头,低低回道:“没有。” 实际上是有些不舒服,可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情绪,只好作罢。 万夫人有多厉害,张婉瑜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万家产业众多,几乎垄断了枫梧镇所有的人脉,势力甚至延伸到了县城。今天张婉瑜得罪了万夫人,万夫人心里不痛快,来日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以张婉瑜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这样的报复,以后的安全令人堪忧。 这个道理张婉瑜何尝不知,她宁愿面对永无休止的报复,也不愿看人脸色生活,为了钱卑躬屈膝做一只舔狗,如何高傲的抬起头? 两人心照不宣,张婉瑜拍了拍宋康健的肩,安慰道:“别怕,只要我在一天,绝不会让万菲红欺负你,我定会护你周全。” 这样的保证真有大女人气概。 听到这样的保证,宋康健平静的心湖荡起波澜,眼中柔情好似水波纹一般漾开。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句“我定会护你周全”,足以填补他内心的空白。 心绪激荡,理智挣脱了枷锁,他迅速俯身,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落在张婉瑜的脸颊。他好像尝到了爱情的味道,心脏砰砰乱跳,脸颊有些发烧,不好意思地跑开。 张婉瑜瞪圆美眸,脑海里不断往外冒问题。 我被亲了?我被喜欢的男人亲了?喜欢的男人亲了我?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献吻?这说明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心情好激动。 众人皆看傻了眼。 宋平安:哥哥亲了张婉瑜?以后张婉瑜就是我嫂子了? 戴景然:还以为三姑娘性子改好了,现在看来还是以前那个她,整天不干正事到处撩汉。不过宋家小子比以前那些莺莺燕燕强多了,这个女婿好。 其他人:老大真厉害。 眼看着宋家兄弟俩快进屋了,张婉瑜当机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她朝宋康健喊道:“中午过来一起吃饭。” 宋康健脸一红,迅速移开目光,钻进屋里。 “哎呦,人家害羞了呢。”张婉清走到张婉瑜身旁,虚心请教:“三妹妹你可真行,怎么全村小伙子都对你情有独钟啊?有什么秘诀吗?教教我呗。” “嘿嘿。”张婉瑜笑道:“这有何难......” 这厮刚要夸夸其谈,便听爹亲轻咳一声,张婉瑜侧头瞧去,就看到亲爹递来警告的眼神,立马闭上了嘴。 戴景然教育二女儿道:“学些好的,别学你三妹沾花惹草。” 张婉瑜瘪了瘪嘴,表情即委屈又可怜,真想大喊一声:女儿冤枉啊...... 作为现代穿越过来的女孩子,人家一直尊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呀,是那些男人惦记你家女儿啊,这怪不得我...... 背黑锅又无法解释的感觉真不好。 张婉清安抚道:“爹亲也是为了你好,郎妾多了事情便多了,他们争风吃醋的时候会搅得后宅不宁,家宅不宁则不兴,如若妹婿能生养,从一而终也挺好。” 张婉瑜:“......” 闪开,俺委屈,俺哭一会儿。 午饭时候,张婉瑜将宋家兄弟请了来,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戴景然很是喜欢宋康健这个未来女婿,一个劲儿地给宋康健夹菜。 第33章 宋平安看到哥哥有人夹菜, 而他没有,心里酸酸的,眸子里便多了几分羡慕。 张婉瑜心头一紧, 这么高兴的日子, 这小子可别做出扫兴的事情来, 抬脚踢了张婉清一下, 给她二姐使眼色。 “你踢我干啥?”到嘴的菜突然掉了,张婉清很无奈, 投去询问的目光。 张婉瑜继续使眼色,示意张婉清给宋平安夹菜。张婉清感觉莫名其妙,不解地眨眼。张婉瑜亲自示范,往宋康健碗里夹菜。张婉清恍然道:“哦,我懂了, 夹菜对不对?” 张婉清站起身,夹了一筷子菜, 越过桌案,一块红烧肉落在宋康健碗里,笑道:“此处与自家无异,宋公子不必拘泥, 多吃菜。” 宋康健:“……” 张婉瑜:“……” 二姐到底有多傻?连眼色都看不懂。 张婉瑜抬手扶额, 遮住无奈的脸。心里念叨着她二姐这类人注定孤寡一生的时候,耳边传来银铃般的说话声。 只听宋平安兴奋道:“谢谢二姐。” 是张婉清开窍了?张婉瑜抬眼一瞧,还真是,无奈的眸子恢复了神采, 投去赞许的目光。 她与宋康健的关系刚有些进展, 容不得他人折腾捣乱,想到宋平安曾来逼过婚, 张婉瑜的眼皮子便跳,就怕宋平安哪天抽风,再上演一出逼婚戏码,破坏她与宋康健的姻缘。 思来想去,觉得张婉清可以安抚宋平安,便动了为姐姐与小叔子做媒的心思。 张婉清今年十七岁,宋平安今年十六岁,两人年龄相仿,倒也不为一桩良缘。 知女莫若父,张婉瑜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怎能逃过戴景然的法眼,不过看透归看透,他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这辈子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已娶夫,三女儿也得了佳婿,只剩二女儿孤单一人,二女儿若能觅得良婿再好不过,他傻了才会出言阻止。 自从住进三女儿家里,戴景然这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不用干活不说,还有下人照顾,有种富贵人家老太君的感觉。 可是舒坦日子没过多久,便传来一个堵心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再次陷入抑郁之中,茶饭难以下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婉清愤怒地拍案,“我就说嘛,爹亲与娘亲过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亲怎会不顾大姐名声执意休夫,原来是受了陈家那狐媚子的蛊惑。” 她说的咬牙切齿,面对张晓晨的选择却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张婉瑜,扯着张婉瑜的袖子道:“三妹你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陈家小子嫁给咱娘,那小子比我还年轻呢,怎么开口喊他继父?再说陈陌寒与你……” 张婉清一句接着一句,吵的张婉瑜脑壳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暗暗调节快要崩溃的心态。 前未婚夫嫁她不成转身嫁其母,要她喊一声继父,这是摆明了给她难堪。她张婉瑜这么要强一个人,怎能忍受这种窝囊气?感叹道:“我无心结怨,别人却不这么想,整天换着花样作死,我有什么办法。” 这话意欲不明,听得张婉清云里雾里的,蹙眉问道:“三妹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二姐咋一句没听懂呢。” “呵。”张婉瑜笑的无奈,收回手道:“他找死,咱们助他一臂之力便是了。” “三妹妹是说……”张婉清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又不太确定,再次问道:“三妹妹的意思,愿意出手阻止陈陌寒与咱娘成亲对不对?” “嗯。”张婉瑜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目光所到之处留下一片清寒,冷声道:“陈陌寒的父亲徐落出身秦楼楚馆,虽说从良已久,但烙印还在,他生下来的孩子,不配进我张家大门。” 不是她搞出身歧视,而是家庭环境可以影响一个人,若陈陌寒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学了他爹亲那一身狐媚子功夫,整些旁门左道算计人。 心术不正之人,活该受到歧视。 这番话说到了张婉清的心坎里,她由衷为张婉瑜感到高兴,道:“三妹妹你终于开窍了,以前你被陈家小子迷的神魂颠倒,非要娶回来不可,多亏陈陌寒是个贪财的,向你提出退婚,这回看清那家人的嘴脸了吧?嫁你不成欲嫁其母,想想就觉得恶心。三妹妹你可不能心软,一定不能让陈陌寒进咱家大门。” 张婉瑜叹息一声,“我会想办法的,你去安慰一下爹亲。” 张婉清点点头,“那行,我去看看,爹亲他一定很伤心。” 遇到这档子事儿,换谁谁不伤心。 外头阳光明媚,戴景然躲在房间里暗暗垂泪,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被妻主嫌弃?眼泪啪嗒啪嗒地坠落,落在深蓝色的裙摆上,泪痕缓缓晕开。 张婉清推开房门,见戴景然哭得伤心,坐到爹亲身旁劝慰:“爹亲不必难过,三妹妹说了,她会想办法对付陈陌寒的。” 戴景然捏着帕子抹泪,摇头道:“没用的,张晓晨既然动了再娶的心思,不娶陈家小子也会娶旁人,婉瑜怎么阻止?陈陌寒这档子破事儿还是她闹出来的,当初若不是她招惹陈家小子,纠缠不清,人家怎会恶心咱们。” 提及张婉瑜以前的黑历史,张婉清叹息一声,同时感到胆战心惊,按照以前的轨迹发展,三妹妹的人生就算废了。还好张家列祖列宗没有放弃她们的子孙,将张婉瑜拉回正道上来了。 张婉清劝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三妹妹不是改邪归正了么,一心想着赚钱,瞧瞧这日子过得多红火。” 戴景然叹道:“但愿老三不要重蹈覆辙,一直保持现在这副样子,把日子过好。” 对于张婉瑜来说,赚钱都是小意思,想要过得舒坦才是难点。她只想闷声赚大钱,然后过上奢侈多金的生活,可是总有人与她作对,让她不痛快,比如陈陌寒这样的。 陈陌寒与她退婚是不想受苦,想吃回头草是看她有钱,曲线救国嫁给张晓晨,为的也是她手里这点钱。张婉瑜心想,真让陈陌寒嫁给张晓晨的话,下一步便是算计她的财产了。 思及此,张婉瑜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危险的芒色,暗道:想算计老娘,你还太嫩。 前未婚夫要大婚,娘亲也要大婚,且两位都是熟人,作为女儿,自然要准备一份丰厚的彩礼。 张婉瑜叫来唐馨,附耳低语。 唐馨听后嘴角勾出邪魅的弧度,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保证道:“老大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 三天后,张婉瑜携二姐张婉清,带上手下小罗罗,抬着六口大箱子赶往陈家。 队伍走在乡村小路上,看起来浩浩荡荡。为首的女子气势与以往大有不同。以往她是无赖混账,看之生厌。此时气势如虹,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威压,看一眼心便会瑟瑟发抖。 这样的阵仗勾起了村民的好奇心,远远地跟随队伍来到陈家大门口,怀揣一颗八卦心,眼巴巴等着看热闹。 张婉瑜立在陈家大门口,没有说话,她身后的小罗罗上前叩门,喊道:“送聘礼的来了,出来开门。” 叩门声传入屋内,正在吃饭的陈家父子一愣,缓神后对视一眼。 陈陌寒放下碗筷问道:“您与张家说好了今日下聘?” 陈父回道:“不是啊。” 陈陌寒惊慌失措:“可是张家来人了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张晓晨那老女人,我要嫁给张婉瑜,爹亲,你说张婉瑜会来吗?” 其实陈父也不愿儿子嫁给张晓晨,只是张婉瑜拒绝陈陌寒的示好,还在村口贴告示折辱他们,他们咽不下这口气?适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逼迫张婉瑜反悔,让张婉瑜与自己娘亲争一个男人。 算盘打得啪啪响,心里却没底,不知张婉瑜会不会钻进他们布置好的圈套。 陈父安慰儿子:“有爹亲在,你不必害怕,先把桌子收拾了,我去开门。” 破旧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呦声,大门缓缓打开。 陈父见到张婉瑜,瞟见张婉瑜身后那六口朱漆大箱子,面上流露出惊喜之色,忍着笑意,佯装气恼,梗着脖子道:“知道错了?” 错? 张婉瑜抬起慵懒的眼皮,看傻子似的看着徐落,心里骂声已经铺天盖地了。 “年轻人就是嘴硬。”徐落摆出一副老子不与你们年轻人一般计较的姿态,一甩帕子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聘礼抬进来吧。” 盘算的事情成了,心中喜悦难以克制,徐落转过身去偷笑,忍着笑意往院里走。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自己引狼入室了。 张婉瑜一挥手,六口朱漆箱子抬进陈家大门,张婉瑜紧随其后进院儿。 她睨了一眼箱子上随风摇摆的大红花,眸中狡黠的目光稍纵即逝,抬眸看向陈家父子俩时嘴角轻勾,将张婉清推了出去。 “该你了,上。” “……” 第一次干坏事儿,张婉清心里发虚,脸上便带了几分愧疚,神色复杂。 第34章 张婉清心中忐忑, 回头看了三妹妹一眼,看到张婉瑜鼓励的眼神,心一横, 转头对徐落道:“听说娘亲要再娶, 我这做女儿的自然要尽一份孝心, 今日替母亲来送聘礼。” 说这些话的时候, 张婉清怀着内疚,所以音调不高, 离得远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好在徐落离得近,一字不落全听入耳中。惊道:“你替谁送聘礼?” 按照陈家父子俩的套路,张婉瑜收到陈陌寒欲嫁张晓晨的消息,定会受到打击。张婉瑜受不了打击,自会抢先张晓晨一步前来下聘, 他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眼下张婉瑜来了,打得却是张晓晨的名号, 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婉清回道:“替母亲送聘礼。” 徐落:“……” 他看向张婉瑜,想从张婉瑜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奈何张婉瑜神色淡漠,目光平静如水, 怎一个气定神闲可以形容。 一时间, 徐落脸上精彩纷呈。 张婉瑜心中甚是欢喜,让她不痛快之人,就该回敬堵心妙计。 半晌没等到张婉瑜开口,徐落有些慌乱, 问道:“你当真无话要说?” 张婉瑜轻挑眉梢, 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想要我送祝福吗?行, 那我便祝陈公子与母亲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日给我生个小弟弟。” 听了这话,陈陌寒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走到张婉瑜面前,含泪的眸子凝视张婉瑜,模样我见犹怜。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你大着胆子爬床的时候本姑娘便明白了,但是本姑娘现在就要装作不明白,气死你们。 张婉瑜笑着道:“明白,陈公子喜欢我娘,想要嫁入我们张家,入我们张家族谱。” “我不是。”陈陌寒想解释一二,碍于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太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哀怨凄怜地看着张婉瑜,希望她能自己领悟。 张婉瑜佯作思索状,片刻之后,恍然道:“难道陈公子看中了张家祖坟?” 徐落:噗…… 你大爷吐血了! 陈陌寒:…… 姑娘你说啥呢?若是能与姑娘生同榻、死同穴,预定祖坟位置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众人皆知张婉瑜与常人有异,脑回路清奇,纵然带着心里准备来的,还是被她那句“难道陈公子看中了张家祖坟”给激着了,脑子半晌没反应过来。 别说外人了,就连张家自己人也被她的话惊得瞠目结舌,张婉清侧头看着自家妹妹,久久合不拢嘴。 能和张婉瑜的思路保持一致的,唯有唐馨等人。这些人觉得她们老大简直神了,咋能想出这样的话来?就是给她们一人按十个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话,佩服,实在是佩服。 张婉瑜脸上无甚表情,目光一直落在表情错愕的陈家父子身上,是时候添油加醋道:“被我猜中了?张家祖坟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别的山头一片萧条,唯有张家祖坟那处树木繁茂,定是祖宗福运延绵,保佑着张家子孙。陈公子真有眼光。” “不过……”张婉瑜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意欲何为。 陈家父子丢尽了颜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很不好看。徐落眸子里泛起愤怒的火光,恨不得当场掐死张婉瑜。 这样的女子,即便儿子在喜爱也不能嫁,嫁给这样的女人,一辈子就算毁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嫁给张晓晨也算好选择,即可以凭借身份压张婉瑜一头,又可以侵占张婉瑜的财产,横竖都不亏。 徐落替儿子做出决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抬头看着张婉瑜,接话道:“张姑娘不是来送聘礼的么,既然聘礼已到,张姑娘请回吧。” 张婉瑜不气不恼,笑道:“好的,晚辈这便带人回去了,徐爷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语罢给自己人使眼色,带着一干人等离开陈家院子。 徐落不过三十几岁,听到徐爷爷这个称呼,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眼皮子乱跳,大牙搓的咯咯作响。 张婉瑜走到门口,朝看热闹的村民道:“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们都看到了,散了吧,等着喝喜酒。” 村民不愿散去,奈何张婉瑜身后那些女混子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登时吓跑大半村民,剩下几个势单力薄,也就灰溜溜走开了。 张婉瑜嘴角斜勾,抬步往回走。 张婉清小跑几步追上妹妹,问道:“三妹妹,咱们这般戏耍陈家父子,一会儿他们发现不对,不会提刀过来寻仇吧?” “哼。”这一哼透着无尽的嘲讽,只听张婉瑜鄙夷道:“他们敢吗?” 张婉瑜第一次觉得,张老三遗留下来的恶名这么好用,凭借这个人设,捉弄人毫无心理压力。 妹妹都这样说了,她还有甚可说的,张婉清看了看妹妹身边的女混混,忍不住一个战栗。三妹到底走的什么路线?这些女混子也是奇了,放弃打家劫舍,学会凭劳动吃饭了,真是世风日下,好坏无常。 彼时,陈家院子里充斥着哀怨的气息,陈陌寒抱着徐落的大腿哭求:“儿子不要嫁给张晓晨,儿子要嫁给张婉瑜。” 儿子执迷不悟,徐落心中愤怒到无法复加的地步,一巴掌扇过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陈陌寒的嘴角便见了血。 徐落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张婉瑜,你念着她、她念着你么?瞧瞧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当众给我难堪,这样的儿媳我可不敢要,我还想多活几年,免得被她气死。” “爹亲……”陈陌寒捂着左脸抬头,替张婉瑜脱罪:“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闭嘴。”徐落怒喝一声,狠心道:“我决定了,让你嫁给张晓晨。嫁给张晓晨你便是张婉瑜的继父,她要喊你一声父亲,只要你拿捏住张晓晨,张婉云的势力为你所用,张婉瑜的钱财亦为你所用,张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爹亲……” “好了,起来,咱们一起清点聘礼。” 徐落来到朱漆箱子旁,手指抚过箱沿,想到箱子里装着崭新的陶瓷、布料、金银首饰、甚至还有货真价实的白银,喜悦便冲淡了愤怒,眼中增添几分笑意。 方才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忽略了唱礼单这项流程,当时并未察觉有何不妥,此时想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箱子缓缓打开,缝隙里溢出金灿灿的光芒,徐落的心强有力地跳了一下,当箱子全部打开的那一霎,徐落瞪圆双眼,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看到父亲不对劲儿,陈陌寒停止哭泣,满含关切地问道:“爹亲怎么了?” 徐落没有回答。 陈陌寒心里咯噔一下,紧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箱子旁,看到箱子里装的那些个聘礼,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晕过去。 张婉瑜你个负心女! 这是聘礼?纸糊的花瓶,纸糊的钗子,纸折的金元宝,还有一栋四合院。全是纸糊的。怪不得张婉瑜要问,是不是相中了张家坟地,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陈陌寒受不了这种打击,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看到儿子晕倒,徐落心口一阵绞痛,只觉嘴里泛起一股腥甜,他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他单膝跪地,扶着箱子仰天怒吼:“张婉瑜,我陈家与你势不两立。” 暴怒的声音随风飘到张家院子里,张婉清望着陈家方向,问身旁悠哉饮茶的张婉瑜:“三妹妹,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些,我怕陈家父子俩气死。” “不会。”张婉瑜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茶香伴着柔和的音色,没有一丝担忧与不安,她放下茶盏接着道:“陈家父子脸皮堪比城墙,惜命堪比蟑螂,哪那么容易被气死。” “可是……”张婉清刚起了个头,张婉瑜便知姐姐要说什么,打断她的话。 “要怪就怪他们太无耻,集体退婚打击我,爬床恶心我,欲嫁张晓晨激怒我,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退婚的时候我一句话没说,爬床之事我念着以前的情份没有宣扬,保全他的名声,没想到他们愈发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他们不知道我张婉瑜不好惹。” 张婉瑜说完这些,不忘交代张婉清:“以后见着陈家父子不用害怕,再敢恶心咱们,直接腿打断。” 张婉清被自家妹妹的气势吓痿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好女人是不打男人的。” 张婉瑜:“……” 该死的女尊世界。 女人不能打男人?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是陈家父子俩那么欠揍,怎么忍得住。 “又在吓唬你姐姐。”戴景然走过来,一碟精致的糕点落在桌上,霎时香气四溢。戴景然戳了张婉瑜的额头一下,道:“对外人凶一些我不管,在家里可不能这样行事,你们三姊妹里属婉清胆子最小,你可不能欺负她。” “爹亲。”张婉瑜瘪嘴,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扯着戴景然的袖子道:“爹亲,女儿冤枉啊,女儿比窦娥还冤那,你看着六月要飞雪。” 戴景然:“现在是八月。” 张婉瑜:“……” 戴景然:“窦娥是谁?” 张婉瑜:“……” 第35章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 张婉瑜便背着原主的黑锅行走,洗也洗不白,眼下爹亲指控她欺负姐姐, 心里又添了几分委屈。 等到戴景然去忙别的, 张婉瑜抓起一块点心, 边吃边道:“你自己吃吧, 我看看宋康健去。” 心情不爽的时候,见到心上人总能缓解一些。 张婉清没来得及说话, 就见三妹妹单手撑在墙头上,一跃翻了过去,动作好不潇洒。 跨过墙头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二姐,你把点心拿过来。” 张婉清投去不解的眼神, 问道:“作甚?” “哄小情人呗。”张婉瑜笑眯眯道:“快拿过来。” “哦。”张婉清不紧不慢将点心端到墙头边,小声对张婉瑜道:“三妹妹, 我也想去。” “不行。”张婉瑜果断拒绝。现在大白天的,不需要灯泡。张婉瑜伸手去接碟子,对方却不撒手,张婉瑜微微蹙眉, 道:“你松手啊。” “不松。” “松手。” “不松。” “真不松?” “……” 当了十七年老实人的张婉清, 哪里会耍蛮横,气势上自然输妹妹一筹,张婉瑜一瞪眼她便松了手。 张婉清突然松手,张婉瑜失去平衡, 一连后退七八步适才站稳, 勉强稳住碟子里的点心,瞅了张婉清一眼, 什么也没说,端着碟子进了宋家门栏。 织机的咔嚓声从里屋传出来,一听便知是宋平安在织布。张婉瑜进屋,却看到宋平安正低头绣花。那织布那位是——宋康健?她侧头看去,果然看到宋康健坐在织机前,动作娴熟地操作着老旧的织机,视觉冲击力别提多上头了。 她的男人在织布…… 在他心中,她的男人阳刚英勇,曾几何时变成一个会织布绣花的小男人了?这反差有点大啊。 许是心有灵犀,又许是宋康健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察觉到有人到来,他停下手上动作,侧头看向张婉瑜所站的位置。见到张婉瑜,硬朗的面庞流露出一丝羞赧,眉眼含笑道:“张姑娘来了。” 娇滴滴一声呼唤传入耳中,张婉瑜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走过去,糕点碟子递至宋康健面前,“这是我爹亲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宋康健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夸赞道:“戴伯父真是心灵手巧,能做出这般可口的点心来。” “嘿嘿,你这话若是让我爹亲知道,定会高兴好几天。”张婉瑜睨了一眼织机,说道:“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宋康健疑惑道:“什么事?” 前世的经历造就了人人平等的三观,即使穿越到女尊男卑的时代,她还是不大适应女人可以只手遮天,觉得男人也是人,应该得到尊重,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着来。例如男人应不应该织布这件事,就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张婉瑜道:“那个……你能不能别织布啊。” 本以为张婉瑜会说一些情话哄他开心,没想到一开口便提要求,也太过大女人主义了些。 宋康健问:“为什么?” 张婉瑜:“……” 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我们那边织布绣花都是女人干的活儿,男人织布绣花显得很娘们儿,我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像个娘炮,所以你不要织布绣花了。这种话若是说出口,她不敢想象屋内这俩男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所以她隐藏起真实想法,换了一种说辞,道:“赚钱交给我,你安心做少爷爷就行了。” 宋康健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想过依附女人生活,当他听到这样的许诺,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看向张婉瑜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感动。 他道:“我知道你会赚钱,也能养得起我,可是我不习惯少爷爷无所事事的生活。”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继续道:“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不会织布,不会绣花,不会裁剪衣裳,更不会撒娇,我想多学一些东西,这样才能配的上你。” “别,千万别。”张婉瑜似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急忙阻止,说完又觉不妥,解释道:“我就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可打虎,能劈柴,把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一身肌肉有弹性,看起来贼man的那种。” 这女人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宋康健问道:“慢是什么意思?” 第36章 从张婉瑜住进隔壁的那天起, 便有一种感觉在他心中萦回,直觉告诉他,张婉瑜身上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牵动着他的好奇心, 吸引着他的注意。 此时张婉瑜又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宋康健心中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 室内弥漫着疑惑的味道, 宋康健凝眉看着她,在等一个解释。 张婉瑜解释道:“男人的意思。” 女人把话说的这样明白, 他若听不懂便是傻子,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个女人?” 家中没有长辈管束,大小事情皆是他做主,忽然有一天有人对他施加束缚, 心里便不太舒服,红润的脸颊黯然失色。 失落的神情落入张婉瑜眼中, 勾起她心底的那份不忍,柔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刻意做哪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来迎合我,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会做什么, 所以, 你坚持做自己便好。” 这番话说出口,宋康健的脸色果然恢复如常,甚至略带丝丝羞涩,乌润的睫羽低垂, 不知如何回应温暖的情话。 近日两人来往频繁, 谈话时空气中的甜度不断增加,宋平安心中直呼受不了, 抱着笸箩离开屋子,跑到院子里晒太阳。 张婉清瞟见宋平安出来,放下话本子起身,跑到墙头边上打招呼:“宋家弟弟你好啊。” 听到招呼声,宋平安侧目,只见张婉清眉眼含笑看着自己,见了笑容,烦闷心情便消散些许,淡淡回道:“二姐姐好。”语罢低头继续绣花。 搭讪失败,张婉清只好躺回摇椅上,端起话本,看似沉入书海难以自拔,实际上眼睛没离开过宋平安。 宋平安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抬眸去寻找,却见张婉清规规矩矩躺在摇椅上看书,并无不妥之处,她拿针挠了挠头,感慨自己太过敏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张婉瑜那样流氓。 “还好本姑娘动作快,没被他发现。”张婉清默念了一句,移开书继续欣赏俊美少年,心中满是春天的味道,似真似幻。 彼时,张婉瑜已经成功握住心上人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白皙脸颊凑上前去,厚脸皮道:“能不能亲人家一下?” “张、婉、瑜!”宋康健如星般的眸子掠过恼意,大掌推开女人那张比墙头还厚的脸,质问道:“你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男人?” “啊?”张婉瑜愣了住,反应过来急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你知道的,本姑娘魅力大,都是他们……”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信你个鬼! 宋康健推开张婉瑜,怒道:“以后再敢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你就不要跨过那个墙头。” 张婉瑜在心中大喊冤枉,现实中不敢真的喊出来,谁会信呢?于是张婉瑜拿出惯用计量,转移话题,道:“我可能要去一趟州府,你和我一起去呗?” 宋康健惊道:“你去州府干什么?” 张婉瑜回道:“为烟纱寻找销路。” 听张婉瑜这样说,宋康健陷入回忆之中。 是啊,张婉瑜与万夫人闹掰之后,合作便告吹了,烟纱也就没了销路,自然要去寻找新的合作商。想到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理应承担一部分责任,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什么时候出发?” 无论是以前的张老三还是现在的张婉瑜,都对这个时代没有过多了解,独自出门她有些恐慌,想寻个伴一起出行,这个人是宋康健的话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她想带上宋康健来个古代游。 宋康健答应下来,张婉瑜心情激动,笑着道:“不急,后日便是中秋节了,过了中秋我们再去。”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没说,临走之前,一定要搅黄张晓晨与陈陌寒的婚事。张晓晨娶别人也就罢了,偏要娶她的前未婚夫,这事儿忒恶心。就算不为自己,单凭陈陌寒搅散她父母的婚姻,理应得到她的报复。 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便知这女人又要搞事情。 宋康健问道:“你在想什么?” 张婉瑜从沉思中回神,给予心上人一抹暖妹的微笑,道:“你要保持纯真,这些事情你不用管,等着看热闹便好。” 想到能与心上人一起游山玩水,张婉瑜的心情一片艳阳,心情一好时间便如流水一般逝去,一转眼便到了中秋节这一天。 清晨。 爱睡懒觉的张婉瑜未等活闹钟叫起床,自己便爬起来,洗漱一番,穿戴整齐,推开房间大门出门,刚好撞见李绣文。 李绣文停住脚步,一脸的不可置信,眸中布满了疑惑。眼前那抹倩影意气风发,嘴角还挂着笑意,不知在高兴什么。 她家老大有爱睡懒觉的毛病,每天早上她都是硬着头皮去请人,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大自己起床了? 张婉瑜迎风朝前走,路过李绣文的时候停下脚步,侧头道:“愣在这里作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李绣文应道:“是。” 吃饭之前,张婉瑜唤来唐馨,吩咐道:“一会儿你去陈家一趟,就说我邀他一起赏月。之后再去隔壁村给寡老孙递个信儿。” “老大放心,一定把事办好。”又要搞事情了,唐馨那颗安分许久的心再一次躁动起来,饭都没吃,转身便出门办差事去了。 收到消息的陈陌寒乐开了花,他就说嘛,张婉瑜曾经那么迷恋他,怎会狠心看他嫁予旁人。 张婉瑜怀揣着一颗愉悦的心,又去自家厨房顺点心,险些把戴景然做的月饼都拿走,临走时良心发现,又放回去几块,偷偷去隔壁送礼。 长工们伸出脑袋,扒着门框唉声叹气。 吴萌萌感慨道:“一人两块的份,老大拿去一半送礼,这样一来,咱们一人只能吃上一块了,悲哀呀,凄凉啊。” 想到戴叔叔亲手制作的美味月饼只能吃一块,吴萌萌吞咽了一口口水。 “瞅什么瞅。” 轻柔中带着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众人受到惊吓,蓦然回首,皆露出一抹讪笑。 张婉清表情微愠,走到众人面前训斥道:“一人一块月饼怎么了?有你们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提要求?做点心的是我爹亲,拿点心的是我妹,收礼之人是我未来妹夫,皆是我自家人,而你们只是下人,也敢背着我妹抱怨,是不是不想呆在这里了?若是这样,我这便告诉我妹去。” 张婉清与张婉瑜不同,张婉清是土著居民,从小受封建社会习俗熏陶,没有人人平等的意识。 在她心中,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眼前这些人虽然没有卖身契,却是妹妹花钱雇佣回来的,便是下人。眼看下人胆子越来越肥,她有些气恼,想去妹妹面前告状,非要妹妹惩治这些下人不可。 张婉清抬脚欲走,唐馨疾走两步拦住张婉清的去路,解释道:“二姑娘稍安勿躁,我们真的没有以下犯上的心思,只是一时兴起打趣罢了,还望二姑娘莫要小题大做。” “你说什么?”唐馨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张婉清立刻炸毛,怒道:“一时兴起就可以随意编排主子吗?一时兴起就可以指控我了吗?”张婉清指了指唐馨,又指了指其他人,继续道:“你们眼中还有主仆之分吗?” 都怪三妹妹平日里太过纵容他们,以至于这些人忘记了尊卑。 “闪开。”张婉清推开唐馨的手臂往前走,决意要去妹妹面前告状,腿刚迈出去一步,想抬另一只腿的时候却挪不动步,垂眸一瞧,小腿被唐馨抱了住。张婉清:“......” “二姑娘。”得罪老大的姐姐与得罪老大一样糟糕,为了留在张家,唐馨也是拼了,悲悲戚戚喊了一声,抱着张婉清的大腿哭道:“二姑娘您就看在我们任劳任怨的份上,手下留情好不好。” 张婉清:“......” 其他人:“......” 为了生活而放弃节操唐馨也不愿意,可是她们家有四人在张家上工,弟弟们有了出路,她不必为了养活弟弟去做伤天害理之事,眼下便是最理想的生活,她不想离开张家,不得不放下尊严与傲骨。 姐姐跪地求饶,唐家三兄弟“扑通、扑通、扑通”跪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哭求:“我们喜欢这里,想留下来,二姑娘莫将方才之事讲与东家听,她会赶我们走的。” 张婉清不是心狠之人,心便有所动容。 宋平安跑回屋里,打断张婉瑜的情话,道:“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家出事儿了。” 张婉瑜正在哄宋康健尝月饼,月饼还没喂道嘴里呢,生生被打断,张婉瑜忍下心中不快,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我家能有什么事儿?” 她家下人听话,姐姐乖巧,爹亲少言寡语,怎会出乱子? “谁知道呢。”宋平安道:“下人在院子里跪了一地,哭哭啼啼的,更有甚者抱着二姑娘的大腿不放......” “什么?”张婉清震惊,倏地起身,“我回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这么好的日子,到底谁敢破坏她的好心情。 第37章 “你们在干什么?”张婉瑜出门一声吼, 吓得众人一哆嗦,唐馨抱大腿的手松懈几分,脸色惨白。 老大果然生气了。 周遭气息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众人等待张婉瑜发火的时候, 却听张婉瑜喊道:“都给我散开, 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先过节。” 她不知宋康健站在身后,一转身恰好投怀送抱, 扎进宋康健怀里。这么好的机会张婉瑜怎会放过,抬壁环住宋康健的腰肢。 宋康健冷喝一声:“放手。” 张婉瑜的求生欲很强,立刻收回自己的手,站直身子,嬉皮笑脸道:“谢健哥哥搀扶, 才让我免于摔倒。” 众人:“……” 老大脸皮忒厚,为了追夫她可以不要脸。 既然张婉瑜这样说了, 宋康健不好在找麻烦,冷着脸道:“下次小心点,又不是小孩子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张婉瑜眉眼弯弯, 给了宋康健一抹满含深情的笑, 应道:“好的,我下次一定小心。” 嘴上这般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 一定不会放过。人生一共才三万多天, 抱一次少一次,多抱一次赚一次。 张婉清没了责备的理由, 垂眸看着唐馨道:“今日过节,本姑娘不与你们一般计较,该干嘛干嘛去吧。” 待张婉清离开,唐馨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不是张婉瑜大度,而是张婉瑜觉得这些小事不值得耗神,早日把心上人哄到床上才是正题,此时正捏着一块月饼献殷勤呢。 “这是我爹亲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张婉瑜的声音好似一根羽毛轻挠人心。 纵使宋康健定力在高,面对糖衣炮弹还是无法抵挡,伸出脖子,唇齿轻启,轻轻咬下一小块月饼,品尝起来。 张婉瑜巴巴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宋康健点头道:“嗯,戴伯父做的点心,怎么可能不好吃。” “得了吧。”宋平安打断两人的谈话,不顾哥哥制止的眼神,说道:“我哥素来不喜甜食,这世间最美味的点心若是加了糖,我哥也是不吃的。张姑娘既然喜欢我哥,连我哥的喜好都不知道,还想我哥嫁给你?” 张婉瑜看着宋康健的眼睛,问道:“是这样吗?” 宋康健轻轻点头,眼神笃定,给了准确答案。 “原来如此。以前你夸我爹亲做的点心好吃,都是敷衍之词?”张婉瑜放下手中月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若宋康健早点告诉她,便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情况。 并不是宋康健有意隐瞒,而是几次想说,话到嘴边又不忍心开口,便委屈自己吃起了月饼。 既然宋康健不喜甜食,张婉瑜自然不能逼迫,把月饼留给宋平安,回家求戴景然做咸味月饼。 女儿央求,又是做给未来女婿的,戴景然没有理由拒绝。 当宋康健吃到咸味月饼的时候,平静的外表下,感动瞬间填满了心头。 宋康健脸上见了笑容,张婉瑜也跟着高兴,声音宛如熬糖时吹出的风一样轻柔,还挂着甜味,问道:“这个好吃吗?” 羞涩爬上宋康健的脸颊,他微微颔首。 这样的答案显然是张婉瑜想要的,心里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眉眼间笑容更浓了些,搓手道:“好吃的月饼吃到了,我还想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宋康健问道:“什么戏?” 难道张婉瑜请了戏班子?也没见戏台搭在哪里啊。 “跟我走。”未及宋康健细想,张婉瑜拉起他的手腕,宋康健只好起身随张婉瑜而去。 宋平安可不敢一人留在家中,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喊道:“等等我呀。” 是夜,月朗星明。 皎月高悬,月华溢出银河之外,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银色光辉。 熏风拂过垂柳,树叶发出沙沙轻响。 一抹身影踱步于树林间,时不时东张西望,那人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 “在等我吗?”低哑暗沉的声音打破夜的静谧。陈陌寒回头,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映入视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神色便多了几分警惕,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公子为何这样说话,太过生分了。”寡老孙皱纹横陈的脸上笑容猥琐,眼中满是戏谑之意,缓步靠近陈陌寒,边走边道:“既然邀人家前来赏月,便要热情一些,端着矜持哪有情趣可言。” 陈陌寒满脑子问号,完全搞不清状况。不是张婉瑜放不下他,邀他一起赏月吗?眼前这位贼眉鼠眼,一脸痞子相的女人是谁?难道此人今晚也选了这片林子赏月?纯属巧合么? 接下来发生之事,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 寡老孙走到陈陌寒面前,一把搂住陈陌寒的腰,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低头便要亲下去。 陈陌寒身子后倾,左右躲闪,恶心道:“你放开我,我未婚夫马上便过来了,让她瞧见你这般欺辱我,一定会宰了你的。” 寡老孙并非善类,怎会在乎几句恐吓之词,站着亲不着那便放倒了亲。 陈陌寒“啊”地一声倒在草地上,后背好像硌到了石子,泪水登时充满眼眶,大喊救命。 “喊也没用,中秋节这样的日子,有夫郎、有孩子的都在家享受天伦之乐,谁没事儿往树林里跑。”寡老孙扯开腰带,按住陈陌寒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堵住乱喊乱叫的嘴。 “呜呜......呜呜呜.....” 陈陌寒用力扭动身子,不停的挣扎,奈何他越挣扎对方越用力,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情急之下,抬手挠上寡老孙的脸,只听嗷呜一声,寡老孙的脸上添了三条血道子。 脸颊传来一阵刺痛,寡老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垂眸一瞧,鲜血染红了手掌,愤怒顷刻间布满心头,眼里流出凶狠的目光,挥手便是一巴掌,骂道:“骚货,谁给你的胆子,敢毁老娘的脸。” 愤怒所致,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完人之后,寡老孙都觉得手背疼。 再看陈陌寒,脸上脂粉被震掉一层,半边脸红肿不堪。 躲在草丛后看热闹的宋平安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加快半拍。 这两人又抓又挠又扇的,场面太血腥,宋康健怕吓到弟弟,捂住弟弟的眼睛,保证孩子纯净的心灵不被污染。 宋平安去扒哥哥的手,“哥,你别捂住我的眼睛啊,我看不到了。” 张婉瑜小声斥道:“少儿不宜,最好别看,把眼睛闭上。不要说话,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在等等。” 她在等张晓晨前来捉奸。 出门之前,张婉瑜派二姐去报信,张婉清着急忙慌跑到跑回张家,进门把张婉瑜交代的话说道一遍。 “娘,不好了,三妹妹家狗走丢了。” “她的狗丢了与我何干?” “不是这件事,是我们寻狗子的时候,无意间撞见陈陌寒与其他女子私会。” 听到这个消息,张晓晨脸上浮现出滔天怒火,拍案道:“什么?他敢在老娘头上染绿!不想活了吧?他在哪儿?” 张婉清压住嘴角的笑,忙道:“我带您过去。” 母女俩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往小树林赶。 就在张婉瑜呵斥宋平安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知是二姐带着张晓晨赶来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微微眯眼,眼底阴凉的笑意似有似无,心道:陈陌寒,我三番五次放过你,是你自找苦吃,那就别怪本姑娘下手狠了。 远处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张婉瑜选好时机站起身来,一脸惊讶道:“陈陌寒,你在干什么?” 陈陌寒闻声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张姑娘救我。” 寡老孙侧目,见到同道中人似的,朝张婉瑜挤眉弄眼,解释道:“你可别听这贱爷们瞎说,是他邀我出来赏月,你说大半夜的邀我出来,怎么可能是单纯赏月?还不是春风拂了心,痒痒得紧,适才邀我出来抚慰一番。” “哦。”张婉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抱拳道:“在下只是路过,不小心打扰二位了,实属无心之举,还望姐姐见谅,你们继续,在下这便走。姐姐放心,在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寡老孙点头道谢:“那多谢姐们儿了。” 陈陌寒喊道:“张婉瑜,你不要相信她,我根本不认识她,你要救我,我是......” 话未说完又是“啪”地一声,便听寡老孙怒道:“闭嘴,邀老子来的是你,冤枉老子的还是你,找死呢是不是。” “陈、陌、寒!” 暴怒的声音划破天际,张晓晨小跑过来,看到陈陌寒衣衫不整,甚至可见白皙的肩头露在外面,脸色红了绿,绿了黑,一腔怒火透过眼睛迸射而出,落在陈陌寒身上。 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陈陌寒平日里什么样张晓晨自然知道,并没有什么流言蜚语。 现在看来,没有流言不代表清白,有一个秦楼楚馆出身的爹亲,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贱人。”张晓晨一脚踹翻寡老孙,俯身揪起陈陌寒的衣领,“啪啪”甩去几个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可爱,感谢投营养液的小可爱。 第38章 “你就那么饥渴难耐吗?简直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天生就是轮番伺候不同女人的命。”张晓晨一巴掌扇下去,继续骂道:“你为啥要嫁人?秦楼楚馆不舒服吗?”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得陈陌寒头晕目眩, 红肿的脸蛋挤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目光里带着迷茫与不解, 痛苦徘徊在眉宇之间。 他一个弱男子, 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女人这般对待? 张晓晨站起身子, 一脚踹在陈陌寒的胸口上,鄙夷道:“老娘娶谁也不娶你,真是恶心透了,以后见到老娘绕路走,不要让老娘看到你。” 蹂/躏完陈陌寒, 张晓晨扬长而去,留下一抹毅然决然的背影, 还有尚未散去的愤怒弥漫在空气中。 树林里暂时安静下来。 寡老孙坐在草地上半晌没能回神,心中震惊无语言表,脸上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目的已达成,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张婉瑜便给宋家兄弟俩使眼色, 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宋康健拉着弟弟准备离开,却听到嘤嘤抽泣声又停住脚步。 别看宋康健外表坚毅刚强,其实内心柔软善良,听到哭声便走不动路。他问张婉瑜:“我们真的要把陈陌寒留在这里吗?我看那女子并非善类, 陈陌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 张婉瑜拧了拧眉,认真忖度这个问题。 这个计谋的目的是逼迫张晓晨退婚, 顺便教训陈陌寒一顿,并没有害死陈陌寒的意思,如果陈陌寒因此丧命,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内疚之中。 她睨了寡老孙一眼,此人印堂发黑,额头皱纹横陈,目光猥琐且带着几分阴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若将陈陌寒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寡老孙强了事小,染上一些治不好的花柳病事大。想到此处,张婉瑜下了决定,把陈陌寒带走。 “还是我家健健善良。”张婉瑜给了宋康健一抹激赏的眼神,转身看向陈陌寒,脸上表情变得淡漠无情,冷道:“不想死的话自己爬起来,跟着我们一起回村。” 听到张婉瑜的声音,陈陌寒心中委屈倍增,眼前一片模糊,无法看清张婉瑜的脸,只能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立在眼前。 此时的陈陌寒是恨张婉瑜的,若不是张婉瑜设计陷害,他怎会落入贼人之手?怎会落得这般狼狈?看着张婉瑜对宋康健百依百顺,而对自己却冷漠无情,好似有把利刃剜绞他的心,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他不想与张婉瑜再有什么纠缠,可身旁饿狼虎视眈眈,他不敢独自一人留在此地,忍着身心痛楚起身,准备跟张婉瑜一同离去,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拉住。 陈陌寒回头,颤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我想干什么?”寡老孙手上一用力,紧紧攥住陈陌寒的手腕,搓牙道:“耍了我还想全身而退?” 陈陌寒又气又恼,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女人,恐慌全部挂在脸上,颤声解释道:“真不是我邀请的你,咱俩今日再此相遇,实属巧合。” “巧合?”寡老孙怒道:“今天不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你别想离开此地。” 此言一出,陈陌寒哭的更厉害了。 张婉瑜着急回家赏月,想快些了结此事,走到寡老孙身边,道:“朗朗乾坤,皎皎明月,岂容你行欺霸良家妇男之事,赶紧把人放了,本姑娘饶你不死。” 寡老孙看向张婉瑜,目光狠厉且充满杀气,怒道:“瞧你细胳膊细腿的,没事儿充什么大尾巴狼,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行好事。” 张婉瑜知道与寡老孙讲道理行不通,出手便是一拳,打的寡老孙措不及防,口水翻飞四溅,有些落在陈陌寒脸上,恶心极了。 “按住他。”张婉瑜大喊的同时向前奔跑,没给寡老孙反应的机会,一屁股压住对方,揪起寡老孙的衣领又是一顿连环拳。 听到张婉瑜的安排,宋康健下意识窜了出去,按住寡老孙的手臂,方便张婉瑜出手。 寡老孙拼命挣扎,没有束缚的腿脚乱踢,想挣脱一男一女的禁锢,却是力不从心。 “啪!啪啪!啪啪啪!” 张婉瑜打累了停下来休息,轻蔑地看着寡老孙,问道:“服了没有?” “呸。” 寡老孙碎了一口唾沫,因为风向问题,全不落在自己脸上,心中怒火又添三分,怒道:“有种单打独斗,偷袭算什么英娘。” “啪!” 张婉瑜又赏了他一个耳光,“英你个头,能群殴谁跟你单打独斗,我就问你服不服?” “老子不服!” “不服是吧?今天本姑娘打到你服为止。”用手打手太疼,张婉瑜把鞋脱了捏在手里,给了寡老孙一鞋底。 宋康健:“……” 宋平安:“……” 陈陌寒:“……” “啪!” “啪啪!” “啪啪啪!” 只见寡老孙那张脸肿成了猪头,张婉瑜怕把人打死,停下来,再次问道:“服不服?” 寡老孙吐出一颗大牙,终于意识到张婉瑜是个狠角色,今天他不服软,有可能被这丫头就地挖坑埋了,便道:“服,我服了。” 每说一个字,面部肌肉跟着疼一下,表情痛苦。 张婉瑜警告道:“眼前这几人你记住了,若是谁出了意外,本姑娘第一个就把你活剐了。” 寡老孙:“不敢,不敢。” 这丫头不过纨绔了些,喜欢赌钱,勾搭俊男,不务正业,下手咋还这么狠呢。 张婉瑜挥挥手,示意宋康健撤回去,起来把鞋穿好,留给寡老孙一抹冰寒刺骨的目光,带着三位男子离开小树林。 见识到张婉瑜的彪悍,陈陌寒不敢说话,生怕张婉瑜一个不高兴把他丢下,小心翼翼跟再张婉瑜身后。眼前一男一女并肩同行,他也不敢生出半分嫉妒之心。 走出林子,前方是三岔路口,张婉瑜停住脚步,对身后的陈陌寒道:“你自己回去吧。” 陈陌寒抿唇点头,算是答应了,不敢和张婉瑜多说半句话。此女太凶,太狠,太吓人。 “还有,我们张家的女人你就不用惦记了,只要我在,你就甭想进张家大门,以后我们形同陌路,谁也不认识谁。” “……” 张婉瑜拉起宋康健的手,五指相扣,对陈陌寒道:“看见没有,这才是我的心上人,我的白月光。” 陈陌寒:“……” 白月光???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滔天的羞耻占据了内心,心里的疼痛盖过了脸上的伤痕。 回到家中,他将事情经过讲给徐落听,又遭徐落一番毒打,半个月没能离床。 搅黄了张晓晨与陈陌寒的婚事,张婉瑜心情甚好,拉着宋康健爬上房顶,一同赏月。 两人肩并肩躺在瓦片上,望着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无穷无尽的宇宙镶嵌着璀璨繁星,是无法形容的浩瀚之美。 张婉瑜拿起酒葫芦闷了一口清酒,心情如天空一样广阔,装着无穷无尽的快乐。 她问身边人:“知道天有多大吗?” 宋康健摇摇头:“不知道,听说天像一口大锅,刚好把我们脚下的土地罩在其中。” 张婉瑜笑了笑,又问道:“那你知道地有多广吗?” 宋康健摇摇头:“不知道。” 张婉瑜侧目,看着宋康健迷人的侧颜,问道:“想知道吗?” 未等宋康健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并不是平原,而是一个球体,就像西瓜那么圆,我们称之为地球。不紧地球是圆的,月亮是圆的,太阳也是圆的,所有的星星都是球形的。所谓的天也不是一个罩子,而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宇宙,里面漂浮着很多星球,那些发光的星星都是一颗太阳,只不过离我们很遥远。” 身侧男人从未听过这么新奇的说法,一时间冒出来很多问题,例如地是颗球,那我们如何站得稳,我们脚下有人吗?太阳为什么会升起?月亮为何会有阴晴圆缺?” 张婉瑜一个一个解释着:“那是因为万有引力定律,地球会牢牢吸住我们,不让我们掉下去。” 宋康健又问:“什么是万有引力定律?” 张婉瑜简直要疯了,她为什么会多嘴,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让自己陷入一个无穷无尽的话题之中,可是,当她看到宋康健眼底求知若渴的目光,又不忍心令他失望,便接着讲。 “万有引力就是……”她尝试举例说明,“熟透的苹果会掉在地上,而不是掉在天上,因为地球有引力,不仅能吸稳苹果,还能吸稳人,不让我们飞出去。” 张婉瑜说着说着阖上眼,就着月色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酒葫芦里的酒洒出来,晕湿了她的袍摆。 嗅到酒气,宋康健侧头看去,只见张婉瑜的长睫贴着下眼睑,睡得一脸恬静。他侧过身,取下张婉瑜手里的酒葫芦,深深地凝望着张婉瑜。 “你不是张婉瑜。”这是宋康健得出的结论,只有张婉瑜睡着的时候他才敢说。 你到底是谁?为何懂得这么多?你来自何处?来自你口中所说的外星球吗? 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解开我心中疑惑? 第39章 皎月西沉, 太阳冉冉升起。 当张婉瑜缓缓睁开眼睛,便觉头痛欲裂,抬手揉了揉眉心, 回忆起昨天赏月时的情景。 “美人在侧, 我竟然睡着了?真是没谁了。” 用过早膳, 张婉瑜交代唐馨喂马套车, 几匹烟纱塞进车里,抱着那盆精心培育的灵芝, 带上宋康健赶往州府。 临走时宋平安哭哭啼啼要跟着他们一起来,被张婉瑜拒绝了,现在不知好了没有。 为了这事,宋康健一路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婉瑜问道:“是担心平安吗?” 宋康健点头:“嗯。” 张婉瑜安慰道:“有我爹亲与我二姐照顾平安,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儿委屈的, 你不必为了这件事情担心。” 这种感觉也不能归结于担忧,就是这些年来他与弟弟相依为命, 从未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弟弟不在身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同时他也知道, 成年男子要战胜所有的困难, 包括左右自己意志的情绪,于是,他压下心中酸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小河村那头, 张晓晨得知三女儿出了远门, 立刻来到三女儿家里。 大女儿跟着女婿回了娘家,二女儿跟着戴景然走了, 夫郎被自己休弃,新招的未婚夫是个不靠谱的,家里家外无人打理,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如今三女儿不在家,她去请人一定能成。 当她叩开三女儿家大门的时候,下人见到她,“砰”地一声又把大门关上了,甩了她一鼻子灰不说,耳朵险些震聋。 张晓晨气得脸色铁青,站在门口怒骂:“张婉清你给老娘滚出来,你是老娘的女儿,生来便是伺候老娘的,跑到别人家来躲清净算是怎么回事。” 她养的女儿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是这副德行,简直就是白眼狼。 门外传来叫骂声,张婉清听到了却不敢出声。 一旁绣花的宋平安道:“哎呀,我说你怎么回事儿?怎的这般窝囊,若是换了你三妹妹,非骂回去不可。” “我……”张婉清不服气,想说自己也可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三妹妹那样的魄力。 “你们老张家,可能就张婉瑜一个出息的。”说出这话的时候,宋平安自己都没感觉到,这份评价与现实不符。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张婉瑜都没有达到可以炫耀的高度,无非是赚了些钱,比左邻右舍有钱一些罢了,没什么显著成就。 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而张家大女儿则不同,即便是个秀才,足以光耀门楣了。 宋平安能给出这么高的平价,还要归功于张婉瑜的智商,无论生活如何虐她,她总能攻克困难,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张婉清有些不服气,扬起下巴道:“三妹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宋平安摇头道:“哎,你不行。” “你等着。”张婉清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停住脚步,扯着嗓子喊道:“女儿怎么了?我还是我爹亲的女儿呢,我要照顾爹亲,你回去吧,没事儿别过来闹事,若是被三妹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找你麻烦呢。” 其实张婉清也很纠结,现在这种情况,照顾爹亲便照顾不了娘亲,做出选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生在这样的家庭,摊上这么一个娘亲她也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投胎时没有选好人家。 这边吵的激烈,张婉瑜是听不到了。 马车行在远离了喧嚣的官道上,张婉瑜欣赏着外头的风景与身侧美人,也是一种享受。这样行了五天,终于进了城。 街道两旁铺子栉次鳞比,张婉瑜乡巴佬进城似的,大呼小叫:“哇哇哇,那是什么?真好看。停车,停车,我要去看看。” 唐馨停下马车,张婉瑜拉着宋康健下车,徒步行走,跑到卖钗子的摊子前,拿起一根钗子在宋康健头上比划。 “这个与你般配 。”她说完这话又改口道:“不对,似你这般貌美之人,应该配更好的。” 摊主抬眉仔细打量起眼前男子,眉眼生的到时极好,皮肤也是细腻的,可眉宇间透着锐利与沧桑,一点也不温柔,更别提秀丽端庄了,换句话说,太娘们了些,哪里就貌美了?男子要温柔如水,千娇百媚。 她想,这便是情人眼里出仙君吧。赞美道:“公子艳压群芳,可真是万中无一,配上这跟簪子就更美了。” 此言一出,宋康健脸颊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害羞的垂下眼睫。明知道摊主只是出于想把东西卖出去的目的才这样说,心中还是享受着夸赞,怎能不害羞呢。 张婉瑜嘴角笑容甜腻,点起脚尖,银簪没入发髻中,越看她的男人越好看,转头对摊主道:“就它了,多少钱?” 摊主眉眼含笑道:“姑娘真有眼光,这簪子可是……” 见女摊主想用言语美化一根银簪,达到提价的目的,张婉瑜立刻打断她的话:“别废话了,就说多少钱。” 摊主张了张嘴,最后道:“十两。” 张婉瑜此时才知道,自己手里的钱财还是太少,买了这根簪子便没有盘缠了。 见张婉瑜面露难色,宋康健拔下簪子还给摊主,对张婉瑜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个花样,咱们再到别处去看看。”语罢拉开张婉瑜,免得她难堪。 女摊主变了脸,肆无忌惮地骂骂咧咧:“什么不喜欢,我看是囊中羞涩吧?没钱摸什么摸,晦气死了。” 街边响起谩骂声,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唐馨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举起马鞭子便要过去抽那女摊主,被张婉瑜拦了住。 唐馨憋的双腮绯红,道:“老大为何拦我?这女人口下无德,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张婉瑜叹息一声,道:“你家老大确实囊中羞涩,赔不起医药费。” 唐 馨:“……” 宋康健:“……” 她忽然想起一首歌能代表自己的心情,哦,多么痛的领悟…… 眼下最要紧的事莫过于为烟纱寻找销路,只要把存货卖出去,她便有了银子,到时拿钱来砸这位女摊主,不是更解恨? 大女人能屈能伸,张婉瑜推了唐馨一把,催促道:“好好赶你的车去,别的不用你管。” 老大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办法,瞪了那位欠揍的摊主一眼,眸中闪过弑杀的目光,吓得摊主心里发颤。 摊主: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气势好邪。 张婉瑜抬眸看着宋康健,目光带着几分愧疚,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想送你一件礼物都没能如愿,等我赚了大钱,送你更好更精致的礼物好不好?” 宋康健望着张婉瑜的眼睛,轻轻点头:“你不必自责,我方才说不喜欢那簪子,并非假话,而是真的不喜欢。比起穿金戴银,我还是喜欢朴素无华。” 两人站在路中央深情对望,眼中没有其他,耳中也听不到喧嚣声,心里眼里只有对方。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女子的喊声,“让开,速速让开,踩死了本姑娘可不负责。” 侧目看去,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正向他们这处奔来,速度之惊人,让张婉瑜头皮一紧,起了应激反应,呆愣在原地。 “让开,让开。”那姑娘提高嗓门,几乎喊破了音,也能看得出神色焦急。 宋康健挥臂抱住张婉瑜的腰,旋转起来。张婉瑜身子腾空,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转了多少圈才停下。待脚落地,因为头晕而站不稳脚步,瘫在男人怀里。 隐约中,耳边还是那女子高喊的声音:“让开。” 马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闪避,唐馨眼睁睁看着马匹朝马车冲过来,却没有能力阻止,只能把马往旁边牵了牵,降低损失,保住马命。 只听哐当一声,骏马撞在马车之上,马车当场散架,木板碎屑飞在空中,那匹马不知伤势如何,那姑娘飞在半空中,若是摔下来可是极危险的。 众人瞪大眼睛,皆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人反应不及,只有宋康健似捷豹一般蹿了出去,接住那女子,几个旋转将人放在地上。 那姑娘抱着宋康健的脖子看了许久,不记得放手,直看得宋康健面红耳赤,担忧张婉瑜生气,提醒道:“姑娘,现在安全了,还请姑娘松手。” 若是因为救个人,惹张婉瑜生气那可不值得。 “哦。”那姑娘反应过来,立刻站直了身子,收回自己的手,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将来定会报答。” 宋康健现在就怕这姑娘说什么以身相许,往后退了半步,保持一定距离,开口时语气带着冷漠与疏离,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施恩不图回报,说明眼前男子心地善良且为人正直,这位姑娘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倾慕之意,问道:“敢问公子芳名?家住何处?他日我好登门拜访。” “干嘛啊,查户口啊?”张婉瑜横在宋康健身前,扬起下巴藐视眼前女子,讽刺道:“骑个马都骑不明白,还用男子相救,不觉得丢脸吗?还敢当众挖本姑娘墙角,你可真是能耐。” 第40章 女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婉瑜, 见张婉瑜衣着普通,便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冷道:“你是谁?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婉瑜扬眉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女子抿唇看向宋康健, 只见宋康健并未否认。既然名花有主, 她惦记也没有什么意义, 准备离开, 转身时却被张婉瑜叫了住。 “等一下。”张婉瑜喊道:“撞了人家的马车,不赔钱就想走?赔钱。” 女子问道:“多少钱? 张婉瑜道::“二十两。” 这价格是新车的价格, 里面含有马匹钱,虽然她的马不是什么宝马良驹,也算是张家的一员,如今马匹受到惊吓,怎么着也要给马儿要点精神损失费吧。 女子睨了一眼散架的马车, 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两定银子扔过去, 转身便走,受伤的马也不要了。 “等一下。”唐馨突然喊了一声,跑到张婉瑜身边,“老大您看, 陶盆都摔烂了, 灵芝也受伤了,这也得让她赔。” “嗯。”张婉瑜点点头,看向那女人,道:“赔了吧。” 女人问道:“多少钱?” 张婉瑜伸出一根手指。 女人凝眉:“一百两?” 张婉瑜摇了摇手指, 道:“一千两。” 女人轻哼一声, 讽道:“今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是吗?打算坑一回花一辈子是吗?” “嘿,你怎么说话呢?”张婉瑜提高嗓门道:“是你驭马撞了我们, 赔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我这可是上等灵芝,让你赔一千两怎么了?就算这颗灵芝不值一千两,我家夫郎还救了你一命呢,难道你的命不值一千两?” “好好好,我给。”女人伸手入怀,抽出银票往空中一抛,冷冷道:“给你。” 这家夫郎是个好的,妻主的人品可不咋样,为了钱财连颜面都不要了。 唐馨走过去拾起落在地上的银票,递到张婉瑜面前,看着一千两银票两眼直放光,手中灵芝都快被她掐断了。 张婉瑜接过银票,怕它是张假的,仔细确认一番,折叠整齐塞入衣襟,吩咐道:“唐馨你去问问哪里有卖马车的,再买一辆新的。” “是。”唐馨问道:“灵芝与那匹马怎么办?” “哎……”看在一千两的份上,善后就善后吧,张婉瑜叹道:“请个兽医给看看吧。” “张姑娘……”宋康健低声问道:“一颗灵芝索赔一千两,是不是太多了些?” “多吗?”张婉瑜道:“你没见那女子衣着华贵,家里一定很有钱,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不让她多赔点儿对得起百姓么?” 宋康健:“……”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这么用的吗? 有了钱,张婉瑜把那根钗子买下来,亲手给宋康健簪上,并买了几套衣服搭配。 打扮好宋康健,几人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并向客栈小二打听州府之内布庄分布情况,第二日一家一家去拜访。 一上午他们拜访了三家,前两家掌柜的以貌取人,见来人衣着寒酸,却拿着一匹烟纱前来推销,将她们定为销赃的,害怕受到牵连,将他们赶了出来。 只有第三家掌柜细细询问烟纱来历,而后请他们坐下来喝茶,并道:“料子是好料子,不过姑娘交易量大了些,马某做不了主,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去请能做主的过来与姑娘相商,如何?” 张婉瑜笑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离开之后,张婉瑜喝了三盏茶,等人太过无聊,闭目养神时睡着了。 宋康健:“……” 这都能睡着,心可真大。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依稀可以听见女人的说话声,宋康健推了张婉瑜一把,小声唤道:“张姑娘醒醒了,能做主之人来了。” 张婉瑜坐直身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几分,目光扫向门外,只见一抹身影披着斑驳日光,迈着潇洒的步伐款款而来。 待那位女子走近,脸庞清晰可见,张婉瑜的屁股有些坐不住了,脸上表情越来越古怪。 女子踏入门槛,呵呵两声,呲道:“原来是你?怎么?坑我一千两还不够,追到我家里来了?” 布庄掌柜的听出些端倪,抬眉打量自家主子,只见主子死死盯着那位女客人,好似见了敌人似的。 掌柜心中暗自忖度:两人认识? 昨天她坑的那位女子竟然是这家布庄老板,这令张婉瑜几度吃惊,半晌没想好如何开口。 宋康健起身道:“没想到姑娘是鸿运布庄的老板,真是巧了。” 张婉瑜展了一抹讪笑,附和道:“是啊,真是巧了。” 鸿运布庄幕后老板姓苏,这位苏姑娘也是位奇女子,十五岁接管家族产业,三年内让家族产业翻番,是个厉害角色。 要不人家一挥手便是一千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呢,是真有钱。 “本姑娘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没时间与你纠缠,便开门见山说了。”苏姑娘走到主位坐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放下茶盏接着道:“听说你手里有烟纱货源?拿出来瞧瞧吧。” “没错,我手里是有烟纱,还能源源不断地供货。”张婉瑜拿起那匹烟纱递给布庄掌柜,掌柜的接过烟纱放到主子身旁的桌案上。 苏姑娘抬手搓了搓烟纱,确定质量,点头道:“料子不错,可是我凭什么要与你合作?” 张婉瑜:“......” 她现在非常后悔昨天用那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姑娘,把潜在的财神爷给得罪了,以至于现在不得不想其他办法补救。 沉默了一会儿,张婉瑜试探道:“这样吧,你如果采购我的烟纱,十匹烟纱我送姑娘一幅样式,这样如何?” 苏姑娘轻蔑道:“乡巴佬画出来的图样,谁稀罕。” 此时此刻张婉瑜才意识到外表的重要性,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没人愿意透过你邋遢的外表去看你的内心”。 她决定,从这里出去以后,第一件事便给自己设计衣服,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精致的女人。 可是现在依旧要面对苏姑娘,即便心里不舒服,她也不能发作,给身旁的宋康健使眼色。 宋康健从盒子里取出一打图纸递给张婉瑜,张婉瑜从里面抽出两张递给苏姑娘。 苏姑娘垂眸一瞧,眼前一亮,这些图样充满了创新,看起来新颖又不失庄重,适合给大户人家小姐夫人剪裁,此图样一出,她们鸿运布庄又可以压别的布庄一头了,风风光光大赚一笔。 “好,真是好。妙,真是妙。”苏姑娘对图样爱不释手,夸赞道:“真不敢相信这些图样出自张姑娘之手。”说到此处她抬头看了看张婉瑜身上的衣服,拧眉道:“不是得了不义之财么,为何不给自己置办几身衣裳?” 张婉瑜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 两人谈好合作,拿到定钱,张婉瑜就在鸿运布庄给自己做了几身衣裳,又在城里瞎逛半天,天色黑下来才回客栈休息。 张婉瑜翻来覆去睡不着,敲开宋康健的房门,对宋康健说道:“我想在州府买一栋宅子。” 宋康健一脸吃惊:“为什么?” 张婉瑜道:“州府繁华啊,州府可以接触到新鲜事物啊,州府机会多啊。” 人家用自己的钱买宅子,宋康健能说什么呢,只能陪着张婉瑜到处看宅子,最终在繁华地段选了一栋三进院,并将爹亲与二姐接了过来,成立以织布绣花为业的作坊,为男子们提供赚钱的机会。 为了让宋康健进城,张婉瑜聘请宋平安为老师,教授工人们纺纱织布,宋康健为了保护弟弟,不得不跟着来到州府。 年后...... 第41章 搬到新家以后, 生活得到了质的飞跃,身侧有佳人相伴,还有下人伺候着, 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差不多了。 每日吃过早饭, 张婉瑜便窝在暖阁里写写画画, 一忙便是一个上午, 地上废纸堆积如山。 宋康健撩开门帘子进屋,一只铜杯落在案边, “给,这是你爱喝的牛奶,今早李绣文出门采买,顺便买回来的,我热过了, 还加了糖,趁热喝了吧。” 张婉瑜端起铜杯轻尝一口, 甜度适中,热不灼唇,看得出来这杯牛奶是花了心思的,心里泛起一丝感动, 抬眸时, 温柔的笑意挂在脸上,道:“还是我家健健疼我。” 宋康健故作疏离:“我们还没成婚呢,谁是你家健健。” 而张婉瑜却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奥义,心头泛起一阵欣喜, 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说, 你想过与我成婚?” 宋康健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 羞得脸颊一片绯红。说了句“谁要与你成婚”,然后匆忙跑开。 望着男人的背影,张婉瑜似乎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她在加把劲,把宋康健娶回家指日可待? 张婉瑜沉浸在喜悦之中,然而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张婉清所打断。 张婉清慌慌张张跑到张婉瑜面前,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想说话,都没能成功。 张婉瑜道:“不急,把气喘匀了再说。” 张婉清道:“大姐带着夫郎来了。” 说完这话,张婉清本以为三妹妹会表现出嫌弃,可此时,三妹妹表面上并无任何波动。 但听张婉瑜道:“都是亲戚,既然来了,那便让她进来吧。” 张婉清惊讶,总觉得这不是三妹妹该有的情绪。 由于张婉云太过优秀,将家里其他孩子压的喘不过气来,张婉瑜对此颇有成见,心里总有一些愤愤不平的想法。张晓晨作为母亲,为何不能平分母爱?把所有关爱全部分给优秀的那个孩子,其他孩子便要作为衬托活着?这不公平! 对于母亲偏爱大女儿这件事,张婉清不是不知道,而是自知拼不过大姐,只能认命。 可张婉瑜不同,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她觉得自己理应得到更多关爱,可无论她使尽回身解数去讨好,迎来的依旧是母亲嫌弃的眼神,还有冰冷且讽刺的言语,伤透了她的心。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再花费心思刻意讨好,不再奢求母爱,不再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而是吃喝玩乐虚度大好年华,日复一日重复着放荡不羁的生活。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原主的堕落不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放纵,而是源于母亲的放弃。 为此,张婉瑜替原主感到惋惜。 有了这层隔阂,张婉清以为三妹妹与大姐是水火不容的,此次大姐登门,按照三妹妹那脾气,定然不准大姐进门,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三妹妹说:“都是亲戚,既然来了,那便让她进来吧。” 张婉清极度怀疑,三妹妹放大姐进门,其中另有玄机,大姐八成要倒霉。 她不放心,边走边劝:“三妹妹,其实大姐也不容易,读书背功课很辛苦,时常看书看到深夜不能睡觉,她能考中秀才,是自己努力换回来的,咱不能妒忌。” 张婉瑜知道,张婉清是怕她对张婉云不利,嘴角勾出一抹讽笑,无所谓道:“我嫉妒她作甚?秀才而已,又不是状元,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到了此时,张婉清终于知道读书少的弊病是什么了,现有的知识根本无法正确表达心中想法,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放弃委婉劝说,直接了当道:“亲姐妹之间没有仇怨,你可不能对大姐冷言冷语。” 有时候通过谈话亦能看出她人对自己的评价,例如张婉清说的这些,不正是评价她小肚鸡肠,是个记仇之人么? 张婉瑜无奈一笑,道:“好好好,只要她安分一些,不要冷嘲热讽的,我自然会口下留情。” 说话间,姐妹俩已经来到前院正堂。戴景然听说大女儿来了,迫不及待跑来与大女儿见面,此时父女俩正手拉手抹泪呢。 张婉云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她的夫郎苏呈祥,看他小腹微微隆起,明显是有孕在身,也不知张婉云怎么想的,这种时候怎还带着夫郎长途跋涉,不怕夫郎有个闪失啥的。 “咳……”张婉瑜轻咳一声,提醒屋内之人她已经来了,而后走到上首位置坐下来。 分家了就是好,自己当家做主,也能坐在上首位置了,若是换了从前,她还不知在哪个旮旯蹲着呢。 哭哭啼啼的父女俩闻声抬首。 张婉云捏着袖子抹干眼角泪痕,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许久未见,瞧着三妹妹红光满面,定是生活如意。” “嗯。”看在张婉云谦卑示人的份上,张婉瑜目光温和许多,笑着道:“生活如意谈不上,越来越好是真的。大姐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 “谢三妹妹。”张婉云是读书人,说话有尺有度,礼节不少,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坐下来之后给自家夫郎使眼色,斥道:“快把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是。”苏呈祥欲起身,张婉瑜忙道:“姐夫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还是歇着的好。礼物我看到了,让二姐收了吧。” 张婉清立刻上前,将礼物收起来,也没管礼物是什么。如今三妹妹眼光高了,见过的好东西也多,她怕礼物过于寒酸,拿出来丢了大姐的面子。 短暂的收礼过程中,张婉云默不作声将三妹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中啧啧称奇。这哪里是以前那个张婉瑜啊,简直脱胎换骨了一般。 只见张婉瑜身着月牙色锦缎长袍,绣花样式与纹理前所未见,很是新奇。外罩轻薄透亮的烟纱外衫。腰束一根水蓝色腰封,腰侧坠着一块麒麟暖玉。这身装束不仅料子上乘,做工精致,样式也是新颖的。 不看脸,光看一身锦衣便将她比下去了。 再看三妹妹那宛若雪染的双腮没有半点瑕疵,细腻光滑,清纯碧玉的柳眉杏目长在三妹妹脸上,总有种英明神武的感觉,一颦一笑皆透着深不可测的睿智,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张婉云算是服了,三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变化也太大了些。相比之下,自己虽然是个秀才,寒酸落魄的面貌怎堪窥探。心中感叹,有钱人果然不一般。心虚道:“只是小小薄礼,还望三妹妹莫要嫌弃。” “无妨。”张婉瑜挥手示意李绣文上茶,笑道:“礼轻情意重,大姐有心了。” “……”三妹妹突然变得通情达礼,这让张婉云不太适应,讪笑一声坐下,看向戴景然,不知如何接话。 戴景然也不知如何接话,好在这时茶水来了,几人借着抿茶的时间缓解尴尬。 张婉瑜轻啜一口茶,放下茶盏问道:“大姐这次前来,可是有事儿?” 张婉云眼底闪过一丝羞愧,讪讪道:“是有点事。这不春闱将近,我还……还……” 戴景然见大女儿吞吞吐吐的,把话接过来,对三女儿道:“我来说吧,是这样的,你大姐今年要进京赶考,没有盘缠,来找你借点,你就借给她吧。” 张婉瑜很想说一句“凭什么”?转念一想,若是亲姐姐当了官,对她也有好处,便道:“可以,大姐需要借多少?” 张婉云伸出三根手指,小心翼翼道:“三百两。” 张婉瑜惊道:“盘缠需要这么多?” 张婉云细细道来:“不光是盘缠,上下打点也需要用钱,你也知道,现在朝廷试行举荐应试,我们书院只有三个名额,不打点一二,我怕进不了京城。” 又是该死的贪腐风向,张婉瑜对这样的制度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砸钱,便道:“好,借你三百两便是。” 张婉瑜松了口,张婉云欣喜若狂,急忙起身给张婉瑜行礼,“多谢三妹妹成全,他日我金榜题名,定不会忘了三妹妹。” 如此甚好。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眼前之人毕竟是要考功名的,不能得罪了。 张婉瑜笑道:“大姐那么见外作什么,我们三姐妹既然凑齐了,那就一起吃顿团圆饭,小酌两杯增进一下感情。” 来州府之前,张婉云想过各种可能,被拒绝、被轰出门、被冷眼,唯独没有想过会被热情招待,张婉瑜这般,着实超出了张婉云的预料。 三姊妹能和谐相处,最为欣喜之人当属戴景然了,他笑得合不拢嘴,“你们聊,我去准备酒菜。” 戴景然拉着大女婿走了,留下她们三姊妹。 第一次坐在一起平等说话,她们暂时抛去烦恼,聊儿时回忆,聊对未来的憧憬,满满地都是对生活的美好期待。 作为读书人,张婉云心怀沟壑,理想是站在朝堂之上为百姓排忧解难,做一方好官。 张婉清的理想比较现实,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便是平生所愿,甚至连柴米油盐都没考虑过。她对爱情的期盼,令人神往。 而张婉瑜则不同,她对未来根本没有规划,唯一的目标便是赚钱,花钱享受,睡到宋康健那位俊美郎君,再带他游遍万水千山。要说规划,享受算不算? 刚刚走到门口的宋康健听到张婉瑜所说,耳根子都烧红了,害怕别人看到他娇羞的模样,立在门口半晌没敢进去。 还是张婉瑜发现了他,唤道:“康健你站在门口干啥,快进来,坐到我身边来。” 屋里皆是女子,宋康健哪肯进门,站在门口道:“酒菜已经备妥了,戴叔叔喊你们去花厅用膳。”说完转头便走,省得被张婉瑜发现他害羞了。 张婉清拿胳膊肘杵了杵张婉瑜,揶揄道:“你看三妹夫害羞了呢。我们一个村住着,也有十几年了吧,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你见过宋家小子害羞吗?” “还真没有。”张婉云摇头道,意味深长地问道:“三妹,你们修成正果了?” “哎……”说到这个问题张婉瑜就忍不住叹气,略显失落,感叹道:“我也想啊,可是人家还未表态,我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咱又不是地痞无赖。” 她的话音刚落,便迎来两位姐姐的唏嘘声。 三妹妹不是无赖,谁会是无赖呢? 张婉瑜有些委屈,又无法解释,这黑锅不背也得背,着实不是什么好滋味。 三人起身赶往花厅,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气氛倒也融洽,只是苏呈祥过于腼腆,没有说过一句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席散去。 张婉瑜酒壮怂人胆,借着醉酒冲入宋康健的卧房,往宋康健的床上一躺。 第42章 待宋康健洗好碗筷回房, 点燃烛火,解开裙子的一角,忽闻床铺那头有动静, 他拧起眉头, 系好罗带, 抄起扫把, 蹑手蹑脚往床头走,想要打登徒子一个猝不及防。 然, 映入眼帘之人却是张婉瑜。 这个登徒子比外面那些登徒子好上许多,还算有原则。宋康健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些,凑近张婉瑜细细打量。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耀下,她那鸦青长睫映出两道阴影,因为醉酒的缘故, 双腮绯红,呼吸带着丝丝酒气。 宋康健轻轻推她:“醒醒, 你走错房了,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可是,张婉瑜并没有回应,翻了个身继续睡。 宋康健叹道:“哪有你这样的, 每次醉酒都想占人家便宜, 君子风度都被狗吃了。” 他对张婉瑜可谓是又气又爱,俯身将人抱在怀里,送她回房。 张婉瑜的房间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宋康健凭着记忆摸索前行, 每走一步都用脚试探,确定前方没有障碍才敢向前迈一步, 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直到脚尖踢到床脚,适才俯身将人轻轻放下。 为她掖好被子,临走时发现自己的裙脚刮到了什么,扯了扯没扯动,却听张婉瑜道:“你是本姑娘的男人,别想跑,快到我怀里来。” 宋康健:??? 这个不要脸的,睡着了也不忘占人家便宜。 就在宋康健疑惑的时候,屋内响起咯咯笑声,听起来有些可怖。 彼时,张婉瑜正在梦中与宋康健约会,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梦中的她放得开,行为有些奔放。 她按住宋康健的肩膀,眼神犹如一池春水,潋滟生波,大灰狼逮到小绵羊似的,挑起宋康健的下巴,俯身便往下亲。 哈哈哈…… 姐终于睡到我家健健了,哈哈哈…… 看到张婉瑜粉唇高高翘起,宋康健拧起英气的剑眉,寻思着,这女人是在做春梦? 别看宋康健像个女人,内里还是个传统的男人,没有出嫁之前,他绝对不会献出最宝贵的东西。 他喜欢张婉瑜不假,可是让他堵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有些决定便要甚之又甚。 万一他献出自己,张婉瑜不提嫁娶怎么办?万一在大婚之前张婉瑜遇到更好的,抛弃他怎么办?万一有了孩子,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对孩子也是一种伤害。 宋康健是个理性的人,他的爱也是理性的爱,他把能想到的皆想到了,决定守住自己的清白。 “健健你是跑不掉的。”张婉瑜抱着枕头狂亲,“今夜让你享受一下姐的爱。” “……” 宋康健感觉自己要长针眼,害怕张婉瑜醒来胡作非为,扯回自己的裙子,匆忙跑出卧房。 张婉瑜整晚都在醉生梦死,快活到天明。 这几日,她们一家子过得其乐融融,戴景然忍不住感慨,家里少了张晓晨那个会作妖的女人,日子果然红火起来了,女儿的精神面貌一个比一个好。 三女儿是个会赚钱的,他完全不用为钱发愁,余生只剩下享受天伦之乐了。 依附妻主半辈子的男人终于想开了,眼下日子这么舒心,他还要妻主干什么?他又不缺娘。 守着女儿足矣。 三日后,是张婉云启程进京的日子,为了方便出行,也为了维护张婉云这份姐妹情,张婉瑜打算亲自送张婉云进京。 苏呈祥有孕在身,不便随行,便留下来由戴景然照顾,安心养胎。 临走时苏呈祥泪眼朦胧不愿松开妻主的手,哽咽着问:“妻主几时回来?” 张婉云目光是那样温柔,拍着苏呈祥的手背,安慰道:“此去需要两月,四月便可回来。你在三妹妹这里安心养胎,爹亲会照顾你的,乖乖等我回来。” “嗯。”苏呈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哭着道:“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春风拂面,吹不散张婉瑜的尴尬。她勉强接受了女尊世界男生子这个事实,亲耳听到男子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挣扎,希望这俩人快些结束肉麻的对话。 想到此行她家健健跟着一起去,她不必承受离别之苦,心里稍稍舒服一些。 戴景然捏着帕子为苏呈祥拭泪,劝道:“别哭了,婉云是进京应试的,又不是去送死,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要笑,让婉云带着喜气启程。” 听了这话,苏呈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时间又哭又笑的,清秀模样便不大好看。 张婉云上了马车,对张婉瑜道:“三妹妹,走吧。” “好。”张婉瑜应了一声,就见她家那几位长工咚咚咚跑过来,拦住马车问道:“老大几时能回来?要是生意上有什么变故,我们该找谁拿主意?” “你们长脑子了么?”张婉瑜忽然一问,把长工们问懵了,一脑门子问号。没等长工们回答,张婉瑜接着道:“就算你们智商低,这么多人,这么多个脑子,总能顶一个用吧?有变故你们商量着来呗,最大程度为我争取利益,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们为我着想,不管做出什么决定我也不会责备你们。” 长工们恍然大悟。 对呀,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何况他们九个人。 实在不行,老大家里还有一位老父亲呢。 一行人送别送到城门口,遥望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家。 马车远离喧闹的街市,奔行在安静的官道上。 张婉瑜坐在车外赶车,宋康健不想坐在车内面对张婉云,徒增尴尬,便坐在张婉瑜身侧,与她一起栉风沐雨。 张婉瑜心里头美滋滋的,想起昨晚那个香艳的梦境,心口砰砰跳起来,侧目去看身侧男人。 宋康健感觉到炙热的目光来袭,抬眸对上张婉瑜那双明澈的黑眸,从她眼里看到了“不怀好意”四个大字,瞪眼道:“你在想什么?” 被看穿了? 张婉瑜生硬的移开目光,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咳一声,“外面的风景真美啊。” 宋康健瞅了瞅四周,又瞅了瞅张婉瑜,心中暗骂:扯蛋,树上都没有叶子,哪里美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十几个轮回。三人颠簸了半个月,终于来到京城。 京城可比州府繁华多了,街道两旁的铺子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生意很是红火。 身为商人的张婉瑜见到这番景象,开始盘算要在京城开什么铺子,以她的聪明才干,咳咳,是搬今卖古的手段,定然可以大赚一笔。 张婉云的视角则截然不同,眼角扫过城门口醉酒的守卫,隐隐担忧军纪散漫。看到文人墨客在街头卖字画,担忧君王不懂珍惜贤人志士。看到官员出入秦楼楚馆,痛恨官场风气不良。 希望自己今年一举中第,尽早踏入仕途,替君王排忧解难、整顿朝纲。 这些不是张婉瑜关心的事情,她只管将人送到学子们住的那间客栈,在等张婉云考完,把人拉回州府,任务就算完成了。 谁知张婉云拜过老师回来,发生了一些变故。 张婉云拉住她的手道:“三妹妹,我有一个好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读书人总来这套虚头巴脑的礼节,还能不让你说咋地?可张婉瑜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好消息?” 张婉云道:“我今日见了老师,老师告诉我,他举荐的三人中有一人弃考了,便腾出一个空位,我当时便想到了三妹妹,以三妹妹的聪明才智,勉强一式不无不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张婉瑜觉得张婉云再开玩笑,“大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就算是举荐应试,考生也得有些才学傍身才行啊。再说,不得先考过秀才才能得到举荐机会么?我又不是秀……” “可你是秀才的妹妹。”张婉云又道:“朝廷现在改革科考,广招有贤之士,按照现在的制度,只要三品以上官员、重点学院院长、两名同窗联名举荐,便可以参加应试了。” “……” 张婉瑜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她可不想入仕为官,挖空心思去勾心斗角,刀光剑雨里穿梭前行,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实现自身价值的同时,又要提防他人陷害,累死累活就为那点俸禄,一年的俸禄还没有她一天赚得多,她是傻了才会入仕。 可宋康健对她道:“你去试试呗?” 张婉瑜:…… 你这是把妻主往火坑里推啊。 当官哪有当商人逍遥自在? 她之所以送张婉云进京,只是想卖便宜姐姐一个人情,倘若张婉云侥幸中第的话,将来有人罩着她,她的日子会更加舒服。 她可从未想过去科考。 可是她家健健想让她去,那她就得去。 张婉瑜心一横,拍腿道:“试试就试试,考不上你们可别笑话我,我纯属去凑数的。” 结果张婉云又在三妹妹这里诓骗了三百两,去讨好自己的老师,为自己拉拢人脉。 进入考场之后,张婉瑜坐在方格子里百无聊赖,一天睡两觉,睡醒了揉揉眼睛,潇洒划拉两笔,写一写自己对当下经济的见解,并附上了改革意见。 写罢便扔下笔,烧炭烤肉去了。 烤肉的香味把监考官们招了来,朝张婉瑜殷勤的笑,柔声问道:“这位后生,这是什么吃法啊?” 张婉瑜把羊肉串翻了一面继续烤,撒上孜然,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是烤肉串,可好吃了,各位大人要不要尝尝?我跟你们说,这调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淘来的,稀罕着呢。” “这不好吧?”监考官们笑道:“若是传出去,你有贿赂考官之嫌,对姑娘名声不好。” “这地方规矩倒是挺多。”张婉瑜撸掉一串烤肉,边嚼边道:“能进这地方的都是干粮,谁会拿干粮贿赂监考官,你们真是多虑了。” 这些人明明口水横流,还要装出一幅清高的样子,张婉瑜就差翻白眼鄙视她们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咽了咽口水,决定尝一口。 其中一位考官道:“那我先替她们尝尝吧。” “呵。”张婉瑜讽笑一声,“行,先尝尝吧,万一有毒啥的呢。” 张婉瑜递给她一串烤肉,那人接过去,不忘读书人的斯文,咬了一口品尝起来。 其余几人立在一旁看着,内心别提多煎熬了,不停地咽口水,等着先尝那人做出评价。 不出两息,先尝那人啧啧称赞:“好吃,此种做法从未见过,新奇。” 其他人不信,再次问到:“当真美味?” 那人连连点头。 其他人皆向张婉瑜伸出手,不客气地索要:“给我也来一串,要肉多的。” 张婉瑜暗自腹诽:吃老娘的还那么理所当然,也没句谢谢啥的。 不过在这座封闭式的考试院里,她也不敢恣意妄为,乖乖交出手里的肉串,供监考官们享用。 听到她们吧唧嘴的声音,张婉瑜暗暗心疼自己的烤肉串,她姐还没吃到一串呢。 张婉云比较勤奋,每写一个字都要细细斟酌,不似张婉瑜那般随便。 三天时间过去,考试结束,姐妹俩从封闭的考试院里出来。张婉瑜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仰天大喊一声“老子终于考完了”,惹来无数考生的白眼。 见到张婉瑜出来,宋康健将马车牵过来,笑着问张婉瑜:“考的如何?” 他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张婉瑜面露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心虚道:“我觉得不错,能不能考中,那还要看评卷官的眼光吧。” 张婉云拍了拍三妹妹的肩,自信满满地安慰她:“莫怕,待姐姐高中,护着你便是。” “大姐姐,你可莫要忘了今日这番话。”她千里迢迢来京,为的就是张婉云说的这句话,果然还是等到了。 第43章 三人来到京城最贵的酒楼, 点了一桌子好菜,美美地大吃一顿,吃完了便回客栈等待好消息。 等待揭榜的日子里, 张婉云度日如年, 无论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看得出, 这次的考试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相比之下,张婉瑜的心情毫无变化, 带着宋康健把京城逛了个遍,吃喝玩乐,宋康健倒也跟着享受了一遭有钱人的奢靡生活。 终于到了揭榜这一日,张婉云早早便起了来,穿好袍子, 去推昏昏大睡的张婉瑜:“三妹妹起来了,今天是揭榜的日子, 咱们去看看。” “嗯......”张婉瑜哼哼一声,不愿睁眼,迷迷糊糊回道:“急什么,是你的跑不掉, 不是你的看了也没用, 再睡会。” 这么大的事,三妹妹都能坦然处之,张婉云对张婉瑜很是服气,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 肯定沉不住气, 这厮为了多睡一会,竟然懒得去看榜。 在张婉瑜看来, 自己定是名落孙山那一个,榜单上也不会出现她张婉瑜的名字,既然如此,她牺牲睡觉时间去看那榜单做什么,还不如睡美容觉舒服呢。 可她还是被张婉云托了起来,在一片朦胧中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头发还是大姐姐给束起来的,饭都没吃便匆匆下楼。 她们住的这家客栈专为进京赶考的学子们而设,大部分学子皆聚集于此,为了方便学子们查榜,告示自然会贴在这间客栈门口,下楼便能看到。 她们刚出门,便听楼下喧闹不已,有就地奉承的恭维之声,有中第之人的欢声笑语,还有落榜之士的沮丧哀嚎声,听起来热闹的很。 当张婉瑜看到门口被围得水榭不通的时候,脑子都疼,硬着头皮挤过人群,目光落在皇榜上,努力寻找张婉云的名字。 张婉云也知道,以三妹妹的水平自然不会上榜,便问道:“三妹妹,看到我的名字了没有?” 张婉瑜回道:“别急,我正在找。” 话音刚落,张婉瑜忽然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嘴里的核桃都掉了出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见三妹妹如此,张婉云不解地问:“三妹妹你怎么了?” 张婉瑜没有回答张婉云的话,石化了一般立在原地,死死盯着榜单上“张婉瑜”三个字。 她上榜了?她的名字怎会出现在榜单上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比前世考大学,收到入取通知书都刺激。 张婉云将目光投向榜单,看到张婉瑜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之上,一脸震惊之色,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三姊妹里,刻苦读书的那个人是她,悬梁刺股、囊萤映雪的那个人是她,不问严寒酷暑挑灯夜读的那个人是她,而三妹妹只知吃喝玩乐、享受当下,参加此次应试也是来凑数的,三妹妹的名字怎么出现在皇榜上? “一定是弄错了。” “我也觉得是他们弄错了。” 其实张婉瑜能上榜在正常不过。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女孩子,穿越过来之前受过高等教育,十几年寒窗苦读,大大小小的考试不胜其举,凭借自身知识的储备量与应付各种考试的经验,挥笔战败一干古代女人,何足为奇? 她不上榜,只能说明礼部那些官员没有眼光。她上榜了,说明礼部那些官员眼光很好。 从官兵那满含警告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榜单的庄严性。官兵面容严肃,警告道:“中榜之人皆是皇上亲自定下来的,岂容尔等质疑,闭上你们的嘴,小心害了自己。” 说完这话,官兵那凛冽的目光从张婉云身上一扫而过。张婉云只觉周边温度骤然降低几分,感受到官兵身上的杀气时,她垂下眸子,不敢多置一词。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也是三妹妹的命,该着三妹妹飞黄腾达。 有人失落有人喜,震惊过后,张婉瑜的眼角眉梢挂着欣喜若狂,丝丝喜悦爬上心头,一把抱住宋康健,欢呼道:“健健,我中状元了。” “什么?”这种时候,宋康健也顾不上张婉瑜耍流氓了,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多亏了宋康健不识字,没看明白榜单上写的是啥,在张家姐妹俩震惊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局外人的平静。此时听到张婉瑜亲口告诉他这个惊人的消息,心情澎湃的同时又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谁中了状元他都能接受,唯独张婉瑜中了状元他接受不了。 以前张婉瑜只是个落魄少女,他们也算门当户对。 后来张婉瑜有了钱,他们之间还有青梅竹马撑着,走到一起也算一段佳话。 若是张婉瑜中了秀才,他们之间的差距那就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怎好谈婚论嫁? 京城中突然出现一位新贵,京城里那些贵公子肯定巴巴地一拥而上,排起长队等待张婉瑜挑选,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哥,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的气度,怎是他一介山野村夫比得过的。 在瞧瞧他,他有什么?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学没才学,要钱财没钱财,要势力没势力,完全配不上张婉瑜。 思及此,宋康健眸子里布满了绝望,他觉得,他与张婉瑜之间的感情,随着张婉瑜的中第就此结束了,有些伤心难过。 这种时候,张婉瑜还不忘揩油,软绵的手掌贴着宋康健的背部向下滑,在男人腰上握了一把,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心满意足。 腰部被侵犯,宋康健收回思绪,准确无误的出手,逮到不怀好意的咸猪手,用力攥在手里,恨不得给它掐断。 “哎呦……”张婉瑜龇牙咧嘴,连连求饶:“健健你轻点,我这可是状元的手。”宋康健一瞪眼,她又改了说辞,“不不不,这是用来造福苍生的手,健健你手下留情。” “哼。”宋康健心情不好,甩开她的手道:“你这般无赖也能当官,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张婉瑜若是有了势力,得有多少良家少男遭受她的魔爪,真不敢想象。 “不是,健健。”张婉瑜不解地道:“我当初是不愿意参加考试的,是你希望我参加,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一试。你让我参加,不是为了碰运气当官夫爷吗?现在我中了状元,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是啊,他似乎忘了当初劝张婉瑜参加考试的目的了,现在想来还真是羞愧,张婉瑜都考中状元了,为什么要娶一个山野村夫做官夫爷? 宋康健沉默片刻,道:“我配不上你。” “什么配不上配不上的。”张婉瑜道:“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本就是上天赐予的缘分,都这么不容易了,还谈什么阶级,我张婉瑜向来不在乎那些,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她拉起宋康健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的心上人可是我?” 当众问出这样的话,宋康健的脸登时红了,滚烫的温度一路烧到耳根,胸腔里那只小鹿四处乱撞。 张婉瑜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众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没有一人扰乱氛围,安安静静立在原地,不敢打扰。 原本人生鼎沸的客栈门口,此时鸦雀无声。 安静的环境给了宋康健无形的压力,只见他那双剑眉紧紧蹙在一起,咬着下唇,眼睛里是不堪承受的痛苦。 看到宋康健这副模样,张婉瑜于心不忍,想让宋康健缓一缓,不能逼得太紧。她刚欲开口给自己打圆场,却听宋康健说道:“我的心上人,是你。” 等到答案的张婉瑜心中喜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握紧宋康健的手,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点起脚尖,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背。 “你知道么?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等到了。” 宋康健:…… 张婉瑜站直身子,看着他的仓惶的眼睛,右手拉起他的左手,单膝跪地,一只镶嵌紫色水晶石的戒指落在宋康健的指间。 宋康健受宠若惊。 众人被新科状元这一跪惊呆片刻,紧接着又被她手上那枚璀璨夺目的水晶戒指闪瞎了眼,惊呼出声:“那是什么?” 一个吻落在宋康健的手背,她凝望着宋康健布满幸福的黑眸,柔声道:“嫁给我好吗?” 原谅他没见过世面,委实被这别出心裁的求婚方式给惊着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久才道:“我……愿意。” 做完这个决定,他感觉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舒缓许多,压力骤然减半,唯有狂跳的心脏不堪重负,局促不安。 张婉瑜兴奋不已,拉着宋康健的手起身,忽地勾住他的脖子,便是深情一吻。 冰凉唇瓣碰在一起那一刹,宋康健感觉回身绷紧,心脏要跳出胸腔,酥麻的电流顺着唇瓣传遍全身,脑子已经变得昏沉,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唇是那样柔软,她不愿放开,细细品尝。 三妹妹当街与男人拥吻,惊得张婉云目瞪口呆,久久合不拢嘴。 那些读书人卸去一身斯文,集体起哄。 “可以闹洞房了吧?” “闹洞房,闹洞房。” 就在众人起哄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铜锣声,有人高喊:“新科状元张婉瑜接旨。” 张婉瑜:“……”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娘与心上人亲昵的时候你来,老娘还没亲够呢。 张婉瑜恋恋不舍移开唇瓣,给了宋康健一抹安慰的眼神,撩开袍摆跪地,等着宣旨之人。 来人身着绯色官袍,停在众人面前,气势有些盛气凌人,她抖开手中黄卷宣读起来。 无非是些褒奖之词,张婉瑜没听出什么感情,眼睛偷偷瞟身侧男人,冲他温柔浅笑。 宋康健小声提醒:“专心接旨。” 张婉瑜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前来宣旨的是位三十左右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将圣旨放到张婉瑜手里,提醒道:“状元郎,谢恩吧。” “哦。” 经宣旨官一提醒,张婉瑜才想起来要谢恩,埋头道:“草民谢主隆恩。” 宣旨官将人扶起,开始拍马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张姑娘可真是花容月貌,一表人才,将来定是前途无量,能娶一家贵族公子做夫郎。” 听了这话,宋康健长睫颤了颤。 张婉瑜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害怕,拉起他的手,对宣旨官笑道:“这是我的夫郎。” 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宣旨官好不尴尬,笑着寒暄几句,带人离开。 宣旨官刚走,一众学子便围过来,叽叽喳喳嘘寒问暖,想要攀上新科状元这层关系,奈何张婉瑜理都不理他们,拉着宋康健往客栈里头走。 张婉云跟在妹妹身后上了楼,关上门便开始哭,“这次落了榜,回去之后,我要如何向母亲交代?” 张婉瑜耐心哄道:“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只要不死,总有考中的那一天。” 安抚人是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张婉瑜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大姐姐的情绪平静几分,得了空闲,立刻拉着宋康健去另一个房间。 “啪”地一声关上门,张婉瑜便向宋康健伸出狼爪,抱住他的脖颈,冰凉唇瓣便递了出去,品尝期盼已久的美味。 宋康健想将人推开,伸出大掌去推,掌心却传来软绵绵的感觉,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瞳孔遽然一缩,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大掌举在半空无处安放。 张婉瑜咬了一下他的唇,眸中露出“不怀好意”地微笑。 宋康健很害怕这个笑,挣扎了一下,赶紧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不是故意的下手这么准,故意的又当如何?”张婉瑜嘿嘿一笑,便要胡作非为。宋康健抬手拦住张婉瑜,挣扎道:“不行,有些事,要留到洞房花烛那一刻。” “哦?”张婉瑜戏谑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宋康健脸色越来越红,不敢去看张婉瑜的眼睛,别过头去,“不……不知道。” 见男人害羞得脸都红了,张婉瑜打算收敛一些,不在逗他,拉住宋康健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待我们回家,我就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宋康健还是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睛,好似一个娇羞的少年,“真的吗?” 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回到州府之后,张婉瑜便张罗起婚事。 那一日,张家院子里挂满红绸,窗户上贴满了囍字,鞭炮声中,张婉瑜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身强体壮的宋康健背到前堂。 喜婆尖着嗓子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洞房之内。 明明灭灭的烛火随风摇曳,女人的身影徐徐靠近婚床。 微暗的烛光透过大红色纱幔,纱幔后隐约可见一抹身影,身着大红色喜服,头盖红色喜帕,露在外面那双手紧紧攥着帕子不放,距离三米开外便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张婉瑜拨开纱幔,抬高喜秤挑起新郎的红盖头,嘴角上翘,终于可以明正言顺的干坏事了,想想就有些激动。 宋康健抬眸,对上张婉瑜那双眼睛,只感觉双腮发烫,黑眸里带着不安。 “健健。”张婉瑜挑飞红盖头,新郎害羞的面容展现在她眼前,她挑起宋康健的下巴,柔声问道:“知道该干什么吗?”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抿了抿唇,努力克服心中紧张,含羞带怯地说道:“知……知道,要侍候妻主。” “叫妻主。” “妻主。” 宋康健左手拉住喜秤,右手攀上张婉瑜的手臂,将人拉入怀中,垂眸道:“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妻主的人了,妻主想要怎样便怎样。” “真的?”张婉瑜的手心落在他的胸膛,指尖挑开他的衣衫,笑到:“不用你说,本姑娘自然不会放过。” 语罢,张婉瑜翻身将男人推倒在床上,俯身吻上他的唇瓣,霎时间,房间内充满了旖旎与温情,一室潋滟春光。 第44章 现在的张婉瑜可谓是爱**业双丰收, 生意蒸蒸日上,夫郎柔情似水。 自从宋康健嫁入张家以后,性格变了许多。不用干重活的宋康健, 皮肤养得白皙如玉、光滑细腻, 眉宇间犹见几分贵夫爷的清隽气质, 只是自信略显不足。 不用为生计发愁, 又有下人伺候着,宋康健现在无所事事, 日日下厨做羹汤,在端到妻主面前,看着她喝下。 这可苦了张婉瑜,喝完大补汤就流鼻血,苦不堪言。 “妻主。” 宛若清泉般的声音飘入室内, 张婉瑜听到这个声音便知大补汤来了,衣服样式也不画了, 毫笔一扔,倏地钻到桌子底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婉瑜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宋康健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处。 一天两碗大补汤, 她上火啊。 宋康健跨入门槛,目光四处寻找张婉瑜的身影,而屋内却空无一人,他刚想出去找, 目光下移那一刹瞟见桌子底下没有藏好的衣角, 嘴角勾起一抹机灵的笑。 “妻主?”他轻柔的呼唤,放轻脚步朝前走, 放下手中羹汤,柔声喊道:“我看到你了哦。” 不可能,若是看到我了,你还能站在那里喊?早过来抓我了。张婉瑜心里这样想着,掩耳盗铃似的装作听不见。 谁知下一刻,耳廓传来一阵疼痛,“当初是谁苦苦纠缠我?这刚大婚几日便厌烦了,还躲着我。” 宋康健心里委屈,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惹得张婉瑜“嗷嗷”惨叫,连忙说好话:“健健你听我说,我哪敢躲着你啊,我的心无时无刻都在惦念着你,无时无刻都想见到你。” “胡扯。”宋康健将人从桌底扯出来,“都藏到桌子底下去了,还说没躲着我?” 睁眼说瞎话,不怕闪了舌头。 “健健啊。”张婉瑜揉着耳朵解释道:“我这不是跟你躲猫猫,寻找一下童真童趣么,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不这么玩就是了。” 宋康健半信半疑。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不敢去看宋康健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看到桌上放着的那盅汤,鼻子凑上前假装闻香,夸赞道:“我的健健真是心灵手巧,这汤熬得宛如天界的玉露琼浆。” 这番话成功转移了宋康健的注意。 宋康健自知才疏学浅,想学些东西提升自己,可是学别的手艺太难了,唯独厨艺要求不高,他天天做汤,为的就是让张婉瑜高看一眼,此时得到张婉瑜的夸赞,心中高兴,便把方才的不愉快给抛到脑后去了。 心情变好了,说话声音也柔和许多:“既然妻主不嫌弃,那便趁热喝了吧。” “啊?”张婉瑜吓得拧眉,她知道这样不对,立刻换上一幅笑脸,端起汤盅,一口气把汤全部喝完,昧心道:“好喝。”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男人的面容之上挂着丝丝羞涩,“我怕你春宵萎靡,身子扛不住,特意给你熬来补身子的。” 每每想到宋康健的战绩,张婉瑜的腿便忍不住打哆嗦,咽了咽口水,弱弱道:“健健啊,妻主教教你何为来日方长。” 第45章 任命诏书早就下来了, 可张婉瑜放不下家里这些人,足足拖延了两个月不肯去上任。 今日张晓晨前来催促:“三妹妹,你这样一直拖延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要不这样, 生意上的事情我来接手, 你安心去上任。” 大姐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张婉瑜感到意外,手中茶盏一顿, 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张婉瑜搁下茶盏为自己顺气,咳罢抬眉,惊诧道:“大姐姐你开玩笑的吧?你可是要考功名的,怎可弃笔从商,这样做会辱没你的贤明。” “唉......”张婉云发出一声长叹,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以前我觉得,只要努力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次进京才知道, 天下贤士何其多, 而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天降大任也降不到我身上,与其耗尽心力考取功名,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大姐姐觉得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张婉云负手而立, 遥望门外蓝天白云, 悠悠道:“咱们张家有一人入仕足矣,再有一人从商会让张家更加富裕, 既然三妹妹为官,那我从商未尝不是一个出路,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会光耀张家门楣。” 大姐姐说话时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张婉瑜还是不忍心拉亲姐姐下水,便道:“生意上的事我会在想办法,大姐姐不必为我放弃梦想,这样我会感到愧疚。” 张婉云缓缓转身,笑道:“如今你为官我为民,你可愿护佑长姐?” 面对这个问题,张婉瑜没有急着回答,犹豫了片刻,才道:“作为亲人,我自然愿意护佑亲姐姐的。” 听妹妹如此一说,张婉云的心彻底踏实了,抬手扣住张婉瑜的肩膀,笑着道:“既然三妹妹愿意护我,我也愿为三妹妹分担,生意上的事交给我,你安心上任,姐姐希望你做一方好官。” 两世为人,张婉瑜从未想过从政,更没想到有如今这般造化,可路在脚下,她不能不走,唯有欣然接受。 能不能做一方好官她不知道,不过她愿意试试,尽量为百姓做点事,改善一下张老三留下来的头疼人设。 “嫂子。”宋平安匆匆跑进来,扯住她的衣袖道:“嫂子,我哥晕倒了。” “什么?”张婉瑜登时心慌意乱,满目急切,也顾不上哄宋平安了,抬步便往卧房那边走。 卧房内,大夫正在为宋康健诊脉,戴景然立在一旁等待,历尽沧桑的脸膛布满了担忧,生怕三女婿有个什么好歹。 在戴景然眼中,三女婿可是他们家的福星,自从三女儿结识三女婿,性情大变,头脑变聪明了不说,还变得即勤奋又能干,白手起家创下这番家业,多亏三女婿从旁协助,不然三女儿哪有今天。 若是三女婿有个三长两短,他怕三女儿自暴自弃,又回到从前那副样子。 大家把宋康健当做“旺妻命”,对这位福星另眼相待,这件事张婉瑜并不知情,全当自己努力维系亲情有了结果。 不管怎样,宋康健在张家待的遇确实不错。戴景然怜惜他自幼丧父丧母,拿他当亲儿子来疼,眼下突然晕倒,委实心慌。 “健健怎么了?”张婉瑜进门便问,从声音便可听出急切与担心。 如此这般也未曾惊着大夫,大夫不急不躁,依旧气定神闲在那儿号脉。 这厢张婉瑜都要急死了,想要再问,却被张婉云拦下,但听张婉云说道:“医者诊脉须净,三妹妹莫要惊扰。” 张婉瑜并非不懂道理之人,只是心里着急忘了分寸,此时有人提醒,她便安静下来,立在一旁默默等待。 不多时,大夫收回诊脉的手,起身朝戴景然施礼,慢条斯理道:“恭喜夫爷,贺喜夫爷,少夫爷有喜了?” 听闻此言,戴景然那张脸倏忽换了颜色,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高兴的不知所措,“好好好,三女婿有喜了。” “有喜了?”张婉瑜立在原地懵了几息,才从女生子的固化思维中转换过来,继而兴奋道:“这么说,我要当母亲了?” 大夫道:“不假,少夫爷妊娠已有月余,可能身子虚弱,这才突然晕倒,待我开个安胎的方子,吃上几副药,安心养胎即可,并无大碍。” 张婉瑜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喊道:“糖水,快去冲糖水,喂少夫爷喝下。” 众人:…… 为什么要喝糖水? 即便下人心中有疑惑,亦不敢多问,悄悄退下,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去了。 大夫求知若渴,有问题便要弄个明白,不明白心里不舒服,遂问:“敢问少夫人,昏厥之人为何要喝糖水?” 张婉瑜解释道:“大夫不是男儿身,不懂十月怀胎之苦,一人养分供给两人所需,终究是不足的,他是低血糖了。” 听到新鲜词,大夫一脸疑惑,接着问:“敢问少夫人,低血糖是什么意思?” 张婉瑜:“……” 现在这个世界古老的很,给这样的老古董普及什么是“血糖”,估计要讲上一天,想想还是算了,便道:“我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经验之谈,大夫只要记住,孕妇忽然头晕眼花,先喝点糖水看看能不能缓解。” 戴景然: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经验?这孩子,谎话连篇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她们家往上数八代皆是庄户出身,哪有这样的经验。张婉云越来越佩服她这位妹妹了,怪不得三妹妹能考中状元,懂得就是比她这个姐姐多。 下人端来糖水,张婉瑜接过瓷碗,扶起宋康健,让宋康健靠在她的肩头,一勺一勺喂他糖水,动作轻柔。 没一会儿,宋康健悠悠转醒,当他睁开眼帘,看到张婉瑜那张秀美的脸,心里踏实下来,嘴角便见了笑。 见到宋康健醒了,宋平安有些激动,扑到哥哥身边,哭着道:“哥,你终于醒了。” 宋康健问道:“我睡着了?” 张婉瑜道:“你晕了。” 第46章 两个女婿同时有孕, 可把戴景然高兴坏了,每日天未亮便起来熬安胎药,也不觉辛苦。 这几日宋康健孕吐的厉害, 把戴景然辛辛苦苦熬的安胎药全部吐了出来, 瘫软在张婉瑜怀里, 委屈道:“妻主。” 张婉瑜轻抚他的手臂, 下巴抵在他的墨发上,“看你这般受罪, 作为妻主我很心疼。” 这话落在宋康健耳中,感动冲淡些许痛苦,感受着妻主胸膛传来的暖意,眼睛里泛起一丝甜蜜。 他勾住张婉瑜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玩弄, 低低道:“生子本就是男人的本分,怎敢言苦。我知道妻主心疼我, 可是大女人志在四方,岂能让后宅男眷牵绊住脚步,明天你便去上任吧,不必担心我, 有爹亲照顾着, 还能亏待我不成?” 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还好被她娶回来了。 张婉瑜将人紧紧箍在怀中,叹道:“这孩子来的着实不是时候,倘若孩子晚来些时日, 我们便能一起去上任了。” 两人一起去上任再好不过, 宋康健也想陪伴在妻主身侧,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宋康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漆黑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张婉瑜感觉到不对,抬起他的脸,看到男人眼中那抹依依不舍,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又将人抱紧了些。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怎经得起分隔两地。 大家皆知宋康健性格坚强,从不轻易落泪,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时常躲在没有人的角落偷偷哭泣。 戴景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动用了长辈的面子,将家里晚辈聚集在一起。 吃罢晚饭,堂屋里掌了灯,晚辈们陆陆续续赶过来,待张婉瑜牵着宋康健的手跨入门槛,一家人便凑齐了。 放眼瞧去,上首位置空着,张婉瑜想,这一定是留给她的,大步流星走过去,抽出帕子扫去椅子上的灰尘,回头对宋康健道:“健健你坐。” 看到张婉瑜宠夫,众人心里唏嘘不已,觉得张婉瑜太夸张,却又不敢当面说三道四,有意见也得烂在肚子里。 如今的张婉瑜可不是以前那个张婉瑜了,论身份,论地位,皆高人一等,且前途一片光明。现在大家都指望跟着张婉瑜吃香的喝辣的,还真没人敢得罪张婉瑜,对于张婉瑜宠夫无度,谁也不敢劝说。 对此,苏呈祥羡慕极了,侧目去看自家妻主,然而妻主的目光却不在他这儿,苏呈祥的神色略显几分失落。 张婉瑜扶着宋康健坐好,自己坐在宋康健身旁,抬眉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戴景然身上,开口问道:“爹亲,今天召集我们过来,可是有事?” 看这样子,饶有家族会议的气氛。 戴景然道:“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是你即将去上任了么,我寻思着找你商量一下,你带着康健一起去上任行不行?” 众人:“......” 就这点事儿?至于聚在一起商量么? 张婉瑜非常尊重宋康健的决定,垂眸去看身侧男人,想问问他的意思。 宋康健的目光中带着犹豫,似是担忧什么,思虑片刻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婉瑜还他一抹“稍安勿躁”的目光,缓缓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对戴景然道:“带着健健去上任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担心健健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苦,到了那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看。” “我跟着你们过去。”戴景然表态道:“我照顾人最是细心,我跟着你们过去便是。” 戴景然这样做,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如今家里属三女儿最厉害,又是当官又是经商的,可谓是有钱有权。这多亏了宋康健旺妻,倘若宋康健不在三女儿身边,外一影响三女儿的运势怎么办?是以,戴景然想让宋康健跟着三女儿一同去上任。 可是戴景然话一出口,就见苏呈祥撅起嘴,满脸委屈。 张婉清觉察气氛不对,打圆场道:“这样也好,爹亲去照顾三妹夫,我和平安来照看大姐夫,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哪有妹妹照顾姐夫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苏呈祥还是不高兴。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张婉瑜缺乏处理类似矛盾的经验,不知如何斡旋,便没吱声。 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最后还是张婉云打破尴尬。 她抓起苏呈祥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还能让你受委屈么。三妹妹要去京城作官,平日里并不清闲,妹婿身边无人照看怎么行?而我便不一样了,我现在是一介闲人,时时能伴在你身边,我会细心照顾你的,定不会委屈了你。” 妻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呈祥心头划过丝丝感动,不好再为此事纠缠,莞尔笑道:“全凭妻主安排。” 这样的结果,戴景然颇为满意,看向大女儿时,目光愈发柔和,暗道:大女婿果然是个乖巧的人儿。 搞定苏呈祥这头,其余人没什么意见,宋康健跟着张婉瑜一起去这件事就这样定妥了。 谁知宋平安知道哥哥要跟着嫂子进京,连夜收拾包袱,要跟着一起去。 戴景然找到二女儿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大姐与你三妹皆觅得如意夫郎,只剩你孤单一人,爹亲看着着急。” “爹亲。”张婉清眼皮子直跳,攒足了勇气问道:“爹亲想为我作媒?” “作媒?”戴景然的手掌轻轻落在二女儿的额头上,象征性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学学你三妹,自己找的夫郎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我瞧着宋平安就不错,你怎么不下手?” “这怎么好意思。”张婉清害羞地垂眸。 她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自叹不及三妹妹,可是大姐姐与三妹妹都找到了如意夫郎,唯有自己孤单一人,说实话,她是有些羡慕大姐姐与三妹妹的。 二女儿情窦不开,戴景然心里着急,劝道:“我见你与宋家二小子颇为投缘,能凑成一对也挺好。宋平安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哥哥断然不会把弟弟嫁远了,你若是对宋家二小子有意,那便主动些,过了今晚,他可要跟着你三妹去京城了。” “去京城吗?”张婉清有些惊讶,想到宋平安要走,心里空唠唠的。 “是啊。”戴景然语气里透着遗憾,继续道:“我倒是挺喜欢那小子的,虽及不上哥哥,胜在性子活泼,天真单纯,若是嫁过来,我就不用担心家里乌烟瘴气的了,一家子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 与张晓晨过了大半辈子,被张晓晨压制了大半辈子,离开张晓晨那个能作妖的女人,方知日子还可以这般美好。 他太害怕吵吵闹闹的日子了。 经过戴景然的点拨,张婉清终于鼓起勇气,叩开宋平安的房门。 宋平安打开房门,借着月色看清张婉清的脸,澄澈如水的眸子里有些惊讶,他要离开的前一晚,二姐找他作甚呢?他问道:“有事儿么?” “嗯。”这样回答显然不够准确,她又连忙摇头,“我有话对你说,我们能不能去小花园那边?” 宋平安疑惑:“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张婉清故作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你等我一下。”宋平安匆匆跑回屋,不知去干什么了,没让张婉清等太久,又匆匆跑出来,关上房门道:“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 宋平安心里想:明天我就要走了,二姐不说点什么吗? 张婉清心里想:有些话,要怎么说出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树影婆娑,细细碎碎抖落一地阴影。 两人走到小花园,到达那个巴掌大的荷塘,张婉清在塘边停下脚步。 此时正值初夏,荷花还未开,绿油油的荷叶铺在水面,夜晚也看不出有多漂亮。 张婉清心里紧张,没有心情欣赏荷塘月色,暗自调整好呼吸,侧头去看身旁的宋平安。 恰好宋平安也抬头看她,四目相对,微暗的月光里,目光对碰时似乎产生一串火花,电的两人心脏砰砰跳,霎时羞红了脸,不约而同垂下头。 由于紧张,宋平安紧紧揪着衣角,不敢抬头去看张婉清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婉清鼓起勇气,低低道:“平安,听说你要跟着你哥去京城?” “嗯。” “非去不可吗?” “嗯。” “能不能不去?” “嗯。” “太好了。”张婉清着实没有想到,宋平安愿意为她留下来,心情一激动,手便做了出格的事,一把抱住宋平安,高兴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宋平安回身僵硬,一脸懵,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让张婉清变得这般激动。 回想起方才说过的话,宋平安发现自己被张婉清套路了,可是,为何他没有气恼? 宋平安蹙了蹙眉,问道:“你不愿意我走?” 张婉清觉得,是时候学习一下三妹妹的流氓技术了,便对怀里的人说:“不愿意,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张家三姊妹里,属二姐张婉清性子最为老实,不敢嫉妒大姐,不敢学三妹那样放荡不羁,哪里来的勇气抱他? 宋平安隐隐觉得张婉清喜欢自己,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然而内心却忍不住悸动。他在想,或许自己也喜欢二姐张婉清? 懵懂少年情窦一点一点被戳开,想尝试爱情的味道,柔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向张婉瑜喜欢我哥那样?” 这话把张婉清问住了,话语稍迟了些,扪心自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宋平安?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如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每日都能看到你,与你一起做有趣的事情,我想为你烧好吃的菜肴,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感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张婉清与张婉瑜不同,不会追夫三十六计,也不会甜言蜜语,不能随口糖衣炮弹哄得男人心甘情愿。她的性子单纯,即便羡慕三妹妹的桃花运,学也学不来。 她能给予宋平安的爱,不是轰轰烈烈,而是一点一滴的陪伴,这正是宋平安需要的。 可是宋平安担心:“哥哥不在我身边,你若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躲在哥哥的羽翼下久了,离开哥哥,他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这个纷乱的世界。 张婉清松开宋平安,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就是我掌心里的珍宝,疼惜还不急,怎会欺负你呢。” 宋平安思忖起来。他不想离哥哥太远,能嫁入张家最好不过,这样他又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永远也不分开。 思及此,宋平安觉得两人可以试着了解一下,点头道:“只要你不欺负我,我愿意留下。” 张婉清向宋平安伸出手,宋平安顿了一瞬,抬起自己的手放在张婉清的手心里,害羞地垂下头,任由张婉清牵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还有一章番外便完结了,没看够的,喜欢作者君的,请一步作者专栏,点击收藏此作者,长期包养我。么么哒。 第47章 为了宋康健路上能舒服些, 张婉瑜连夜买下一辆崭新的大马车,里头有张小榻,可供一人躺在上面休息, 又命人絮了好几床蚕丝被铺在上头, 一切准备妥当, 自己觉得满意了适才回房睡觉, 以至于第二天早晨眼圈都是黑的。 也不知道爹亲与大姐催那么急作甚,上任又不急于一时。 宋康健一如既往起得很早, 洗漱过后,来到厨房为妻主端粥。 戴景然见三女婿来了,问道:“婉瑜起来了没有?” 宋康健轻轻摇头:“还没,昨晚可能是累着了,正在睡着, 我没舍得唤她起来。” 戴景然的目光从宋康健的小腹上一扫而过,脸上浮现出丝丝担忧, “婉瑜她不懂事儿,咱们男人自己要知道,有孕在身不能行夫妻之礼,万一小产了怎么办?” 当面讨论这个问题, 宋康健还是有些羞涩, 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垂眸,解释道:“不是爹亲想的那样,妻主她怕我路上受累, 连夜准备了一些东西而已。” 至于是什么东西, 他现在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戴景然不免心中感慨, 成家终归是有用的,这都知道心疼人了。 宋康健端着饭食回房。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照亮整个房间,宋康健掀起纱幔,坐到床边,撩开张婉瑜脸庞的墨发,轻声唤道:“妻主,天色已经大亮,妻主该起床了。” 轻轻浅浅的声音传入耳中,宛如黄鹂鸟的啼鸣,张婉瑜睁开眸子,看着夫郎漆黑如墨的眼睛,笑着道:“这种唤醒方式可比劈柴声强太多了。” 美好的感觉在床间萦绕荡漾,男人眼中浮现出靡靡春意,似饮酒后的微醺模样。 情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张婉瑜挥手将人拉入怀中,咬上他的唇。 亲密接触也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宋康健并没有适应这样的亲昵,嗅到女人的体香依旧会脸红心跳。 张婉瑜贪婪的啃咬,贪恋他唇边那丝冰凉的触感,不舍那抹柔软感觉,一时间脑子又有些昏沉。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宛如一根羽毛抓挠他的心,麻麻痒痒的感觉侵蚀着他的意志,身子瘫软在张婉瑜怀里,享受片刻温存。 直到张婉瑜的手不在安分,顺着他的胸膛向下移,激起了宋康健残存的理智,他迅速抓住张婉瑜的手,不让她乱动。 张婉瑜松开他的唇,脑袋向后靠了靠,眸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不愿意?”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干坏事了,却被后院唯一的夫郎拒绝,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唇边传来疼痛感,男人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垂眸见指尖上并没有血迹,适才安心些,看着妻主的眼睛解释:“不是不愿意,爹亲说了,孕期不能......” “唉。”张婉瑜叹息一声,“为了孩子,本夫人暂时忍了。” “妻主赶紧起来吧,吃过早饭我们好趁早上路。” “上路?” 这个词尤为刺耳,张婉瑜的嘴角抽了抽,响起电视剧里,牢头给犯人送饭时说的那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下人已经把该带的东西装上马车,等着张婉瑜出门。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张婉瑜与夫郎一起出来,只见大门口挤满了为她送行的人,令人感动。 张婉清跑过来拉住她的手,道:“听说官场危险重重,处处尔虞我诈,三妹妹一定要小心。” 二姐姐担心的有道理,可是她能怕吗?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家里人也希望她坚强闯关吧? 她拍了拍张婉清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你妹妹精明睿智,只有我算计别人的份,怎么可能轮到别人算计我。” 张婉清破涕为笑,“我也觉得三妹妹是人中豪杰,鲜有人及。” “好了。”戴景然打断姐妹俩的对话,“你们在不依不舍的,我们在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座城,晚上可要露宿野外。” 爹亲训斥,张婉清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 大姐张婉云性格比较沉稳,比较理性,没有哭哭啼啼的离别,言简意赅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仔细盘算怎么走,即便做不到步步为营,也要为自己保留退路,不可孤注一掷。” 政途凶险,表面的荣光下隐藏着危机与杀戮,张婉瑜知道,大姐希望她能在看不见的血雨腥风中活着。 张婉瑜点了点头,真情实意地道:“婉瑜禁忌大姐姐教诲。” 另一边,宋康健与弟弟宋平安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两人皆是泪眼婆娑。 一番作别,张婉瑜带着宋康健踏上去往京城的路。 路上,宋康健坐在车里哭了许久。 戴景然安慰道:“收收心,别再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这个道理宋康健明白,可就是止不住眼泪,擦干了又流下来。 看到三女婿这样,戴景然无可奈何。大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他认知里的宋康健,那是一个敢与猛虎搏斗的人,自从怀孕之后性子全变了,变得柔弱爱哭。 逼仄的车厢内充斥着忧伤与压抑,戴景然想逃离,掀开车帘子,对赶车的三女儿道:“我来赶车,你进去哄哄康健。” 勒马停车,父女俩交换位置,张婉瑜回到车厢里,看到宋康健眼睛都哭红了,将人揉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他的胳膊,问道:“为什么哭啊?” 宋康健咽了咽口水,声音嘶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头难受,想哭。” 张婉瑜道:“可能是孕期激素波动太大,身体短时间内适应不了,会产生烦躁或者抑郁的情绪,又赶上与亲人分离,心情不好。泪水可以减轻心理压力,哭一哭就好了。不怕,就趴在我怀里哭吧。” “呜呜呜......” 哭声不降反增,空气中渲染上一层烦躁的气息,戴景然摇摇头,佩服自家女儿,让她去哄女婿,她却劝女婿哭,这是什么逻辑? 实践证明,张婉瑜的安抚确实管用,宋康健的哭声越来越小,趴在张婉瑜的腿上睡着了。 他们要照顾孕夫,便放慢行程,原本一个月的路程,他们断断续续走了两个月才到达京城。 进京后又是一场忙碌。进宫面见当今圣上。去拜见户部尚书。再去户部报道。 处理完正事,天色渐暗,借着傍晚的落日余晖回到客栈,往床上一躺,一点也不想动。 见妻主疲惫不堪,宋康健俯身为她褪去鞋袜,爬上床,为她揉按太阳穴。 冰凉的触感击散疲惫,张婉瑜舒服一些,侧身抱住夫郎的大腿道:“还是家里好。” 宋康健提醒道:“这里可不是家,这里是客栈。” 是啊,这里是客栈,她把这事给忘了。 忙碌了一天,也没时间去看宅子,他们又在客栈里住了几天,待张婉瑜休沐,便带上银票,带上爹亲与夫郎,赶上自家那辆大马车,四处寻找宅子。 以前的宋康健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在京城买宅子,偏偏幸运就落在他头上,让他结识妻主,跟着妻主享福。 这是今天看的最后一处院子,面积比前几个大一些,三进三出的院子在京城根本撑不起门面,偏张婉瑜也不在乎,柔声细语问身侧夫郎:“喜欢么?” 她买宅子的原则就是,夫郎说喜欢就买,只要夫郎对宅子表现出一丝嫌弃,就算白送也不能住。 三女儿对三女婿宠爱有嘉,戴景然看在眼里,羡慕在心中。他盼了一辈子,妻主也不曾善待他。 三女婿目光温和平静地打量这院子,屋顶瓦片年头并不久远,檐下游廊还是新刷的漆,院子里有一座小型假山,假山下长满了杂草需要修剪一番才能入眼。 宋康健思虑再三,点头道:“喜欢。” 张婉瑜也是个爽快人,转头问房主:“这院子产权有问题吗?” 房主疑惑道:“何为产权?” 张婉瑜解释道:“就是地契。” 房主恍然:“地契没问题,只要夫人付银子,明日京兆尹开门咱们就去更名。” 张婉瑜问道:“多少银子?” 房主回道:“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换算成现代货币,相当于一百万元。张婉瑜忍不住感慨,京城就是京城,无论哪个世界,什么朝代,京城的房子总是全国最贵的。不买又不行,总归是要住的,不能总住客栈不是。 还好她现在有钱。 她们家那些男工女工们非常勤快,产出量高,为她赚下不少钱,张婉瑜掏钱的时候底气特别足,一千两眼睛都不眨一下。 “给,这是一百两定钱。”张婉瑜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屋主伸手去接,却没拿到,银票又被张婉瑜收了回去,张婉瑜挑眉道:“地契先压在我这儿,明天去京兆尹更名的时候再给你剩下的九百两。” 屋主递了地契。 交易完成,张婉瑜带着爹亲与夫郎赶回客栈。 第二天她向上司告假,去京兆尹办理房契更名,又去牙婆那里解救了几个水深火热的男孩子,侍候爹亲与夫郎。 带着他们去餐馆饱餐一顿,将人带回宅子,吩咐道:“将宅子收拾干净,晚上我们一家会过来住,一会儿我爹亲过来操持,缺什么便与老夫爷说一声,他会去买。” 下人齐齐应道:“是。” 【搬家】 头一晚住进新家,宋康健有些不适应,到了三更天宋康健也没能睡着。 他侧头看着妻主,微暗的月光洒落在妻主脸上,卷翘的睫毛映出一道阴影,宋康健抬手抚摸她的睫毛,浓密的长睫微微颤了两下,眼睛睁开一条缝。 朦胧中,一张脸渐渐清晰,张婉瑜细腻的手心抚上他的脸颊,略带惊讶道:“怎么还不睡?” “人家睡不着。”他的声音里夹杂几分靡丽娇柔,低沉的尾音欲勾走人的魂魄,登时勾起了张婉瑜心底的苏痒,倏地将娇俏夫郎按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吸吮品尝他那冰凉软糯的唇瓣。 “嗯......” 红绸暖账,一室醉美幽香。 【生子】 次年三月,草长莺飞,柔风细柳皆透着生机勃勃。 昨日张婉瑜刚升任户部侍郎,今日又迎夫郎生产,张家人慌慌张张进出卧房,热水一盆一盆端入屋内,血水一盆一盆泼出来,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孕夫疼痛难忍,叫声凄厉,而张婉瑜什么也做不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急得手心里全是汗。 “啊......” “孩子已经露头了,夫爷您用力。” 汗水打湿了宋康健的头发与衣衫,毛巾上全是咬出来的洞,不知唇破了还是舌头破了,嘴角渗出鲜血,染红苍白的嘴唇。 “哇”地一声,婴儿呱呱坠地,宋康健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昏睡过去。 稳婆为孩子洗过澡,穿上小衣服,包上被子,抱置张婉瑜面前:“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爷为大人生了一儿一女。” “哈哈......”张婉瑜一手抱着一个襁褓,感到骄傲与自豪,“他可真厉害,一次生两个。”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赏,统统有赏。” 下人们最愿意看到主子打赏了,各个笑得合不拢嘴,霎时间,院子里被欢声笑语所填满。 张婉瑜把孩子抱给戴景然,问接生的稳婆:“夫爷怎么样了,可还好?” 稳婆回道:“大人不必担心,夫爷身子硬朗,倒也没遭什么罪,调养一两个月即可恢复如初。” “好,好好好。” 张婉瑜抬步冲进卧房。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即使闭着眼睛,疲惫也不曾逝去半分,疼惜登时爬上她的心头。 她坐到床边,亲自为她擦拭汗水。 看到夫人对夫爷这般宠爱,下人们暗暗嫉妒,幻想着大人可以疼惜他们一些,他们也想为大人生子。偏偏大人是个冷血的,从未正眼看过他们。 【和和美美一家人】 三年后,张婉瑜升任户部尚书。 她刚下朝回来,两个三岁的孩子立刻奔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喊着母亲。 还好只有两个孩子,不然她就两条大腿不够抱的,双腿被孩子禁锢住,眼看着娇媚的夫郎却不能冲过去拥抱,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幸亏她早有准备,从背后变出两串糖人,两个孩子伸手夺过糖人,手拉着手跑开了,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背影,张婉瑜挥臂将夫郎揽在怀里,脸上挂着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