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难弃》作者:养吾 开始,源于For+One+Night。称为“始乱”。 可以不在乎真爱,只乐于享受过程。这也是一种人生选择。 你求娱乐,我求安慰,反正谁也不欠谁的! 然而,等两人想要结束这种蛇精病一样的关系时,却陷入了两难。 -------------------------------------------------- 景海笙一直以为韩歌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可爱,因为他长得漂亮(才不是这个原因)。 后来发现,这家伙是个有钱又有势,表里不一难以琢磨的高危人士。 谁要是误以为长得帅的人就一定温柔可爱值得信赖,那可就是瞎了眼! 什么撒娇卖萌全是装的,装的! -------------------------------------------------- 1.霸道鬼畜攻X傲娇任性受。 2.年下文,HE。不是虐文!是甜文!也不会太长,其实通篇都是两个逗比的斗嘴。 3.地点在上海,但校名,人名,地名是虚构(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都是巧合!请各位小伙伴切勿当真。 4.排个雷吧:攻受都有白月光,且性格固执,三观有待观察。期待双洁的可以撤退了。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歌,景海笙 ┃ 配角:景离,邬义,韩重 ┃ 其它:年下 一句话简介:霸道鬼畜攻X傲娇任性受 第1章 演戏 景海笙转动着手里的高脚杯,紫红的液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折射着暧昧不清的气息。他嘴角挂着礼仪式的微笑,向坐在他右手边的韩歌瞟了一眼。后者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也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景海笙知道他什么意思:“别露馅。” 景海笙在心里笑了一声,侧过了头。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演戏了,只不过今天比较特殊,时间比较长,人数比较多,仅此而已。 今天是八月十一日,韩歌的二十岁生日。 时间过得真是快,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三年了。想想看吧,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一直维持这种蛇精病一样的关系,还真是不容易。 韩歌的朋友来自各行各业,男女老少俱有,从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到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不等,大部分人都是彼此熟悉的,不用韩歌特意为大家做介绍,气氛一直很热烈。 私奔酒吧,是韩家的产业,也是景海笙和韩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景海笙今天是真心不想来,想到三年前那桩糊涂事,他就觉得分外的别扭。踏入这熟悉的地方,看着酒吧大厅旋转的霓虹灯,他就尴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韩歌走在他身边,和他十指相扣。两人的姿势分外的甜,看起来像是要把众人全部齁死的劲头。但实际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景海笙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微微使劲捏自己的手指头,大概是想要表示一种要求,要求他保持镇定,不许临时反悔的意味。 既来之,则安之。景海笙心里叹了一声。 既然是寿星的男朋友,自然被众人推上了主位。景海笙坐下之后就开始对着各位朋友赔笑脸,对谁都笑,脸都有点僵。 他也不多话,众人的各种调侃统统交给韩歌应付,适当的笑笑,说两句,没错,小歌说的对。 服务生推着小推车把那个三层水果生日蛋糕推到众人面前时,景海笙已经有点走神了。 就在他低着头盯着蛋糕发呆时,韩歌突然伸出食指来,轻轻的在蛋糕尖上刮了下,故意显摆式地伸到他嘴边。多亏他们三年来的默契,景海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凑过脸来,舌尖轻轻一卷,把上面的奶油扫到了自己嘴里。 真是太甜了! 景海笙和韩歌来了一个深情对视,韩歌对他的动作甚是满意,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景海笙知道的,对他来说,面子大于天。于是,他也陪着笑了笑。 两人的相识一笑,激起了身边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热情,纷纷叫嚷着:“快亲一个,亲一个!” 韩歌笑着伸出胳膊来揽住景海笙的肩膀,景海笙微微蹙眉,抬起眼来,想看他到底是什么打算。不料韩歌根本就没看他,只是侧过头对众人嬉笑说:“想看我们亲,没门!收费的知道不知道!” 众人一阵哄笑。 景海笙转头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 中途景海笙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外面依旧是喧声鼎沸,音响开得很大,震的耳膜隐隐生疼。他故意地放慢了脚步,不想那么快的就回到喧嚣中去。 韩歌是临时通知他的,说自己二十岁生日宴,私奔酒吧,他作为“男朋友”务必前来。他听了大吃一惊。他们认识三年了,可是他从来不知道韩歌哪天过生日。 他和韩歌的关系,说出去旁人恐怕都难以置信。说是朋友吧,其实是互相利用;说是纯粹只为了利益关系吧,好像也不尽然。他们还是偶尔见面来一次的炮友,可要真说有什么真感情吧,呸,没有。他们每次做都得拉灯,看不见对方的脸,心里才没有愧疚感。 他对韩歌几乎不了解,韩歌也从来不会主动谈及自己的私事。关于他哥哥韩重的事,景海笙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韩歌不谈,他也不问。 当然,他家里的情况,父母是谁,多大年纪,干什么的,韩歌也不关心。 一听到“私奔酒吧”四个字,他第一反应就想推辞,然而韩歌一句话把他塞得哑口无言:“别给我说你有事,你们已经放暑假了!” 行吧,来就来吧。哎! 这间酒吧的格局很是独特,正中是个八角露台,顶上是透明的天花板,仰头可以看见暗夜星辰。中间的吊灯十分耀眼,但四个延伸的角落都很黑,只有墙壁上蓝色小星光一闪一闪的跳动。一般人躲在角落做点什么卿卿我我的事,不仔细去瞅,根本就看不见。 无论是想要登上舞台做万众瞩目的明星,还是想要独自坐在角落品味寂寞又安全的人生,这间酒吧都提供了无限可能。 景海笙默默的靠着东北角的墙壁,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景海笙没转头也知道是谁,笑了笑,说:“小寿星也过来透气啦?” 韩歌没有出声,在他身边站定。景海笙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 韩歌长着一张很惊艳的脸,尤其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脸部有型,眉很深,眼很亮,怎么看都像是深情款款,让人陶醉。但很可惜,景海笙知道,所谓的深情,在另一个层面也代表着无情。 他跟韩歌哪里哪里都不像,性格,相貌,家世背景,三观爱好,哪里都不像,唯独深情和无情,却很相似。 “什么时候走?”景海笙刚刚在洗手间看过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钟了。 韩歌瞟了他一眼,“快了。” 景海笙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这两个字就好像坐在餐馆中等菜,服务员永远都会说“快了,马上就好”一样很敷衍。 他刚想开口说话,韩歌却突然转过身来,一只手迅速的搂过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重重的抵到了墙上。景海笙吃了一惊,以为他真的抽了什么疯,要来亲自己的嘴。不过,韩歌的脸虽然贴的极近,却来了一个错位,只是把嘴埋在了他的耳边。 景海笙微微一愣,却见有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就在韩歌突然抱着他的那一刻,景海笙清楚的看到那位年轻的男子,微微有些皱眉,但随即神色恢复如常。于是他很配合的也伸出手来,回抱住了韩歌的后腰。 待来人的身影转过弯,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后,景海笙淡淡的说:“是邬义吗?” 韩歌送开了搂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没吭气,返回了他自己的生日主会场。 一番闹腾之后,韩歌被众人灌饱了酒,搀扶着塞进了酒吧门口的车中。景海笙代替他向众人挥手告别,然后坐在驾驶位上,手扶着方向盘默然出神。 来之前韩歌就跟他说好,返程时让他来开车。所以生日宴上韩歌尽可能地帮他挡了不少酒,不断的引来众人的起哄和艳羡,觉得韩家二少向来嚣张跋扈的,什么时候这么宠过别人了。景海笙只是笑,心中暗想,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其实眼见也未必都是事实的真相。 他摇下了车窗玻璃,夏夜的凉风吹了进来,透心的舒爽。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景海笙先开口了:“去哪?锦隆苑吗?” 韩歌淡淡一笑:“别开玩笑了,我哥知道我喝了这么多,非揍我不可。” “知道你还喝!” “我今天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景海笙狠狠的横了他一眼,“你的初恋情人终于带着女朋友来见你了,你是不是特别心满意足?” 他一想到刚才韩歌抱着他演戏给别人看,心里就觉得很不爽,话说出来,就自然而然地带了三分的刻薄意。 果然,一听此言,韩歌顿时手一撑,就从座位上直起身来,冷冷地说:“那也比你强。” “你哪里比我强了?人家邬义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直男,你撩八百年也没有用!” “你以为你撩你哥哥就能成?”韩歌“啧啧”两声,“你以为你哥喜欢男人?错!人家不管男人女人都不爱,只爱孔嘉洛一个,懂不懂!你就算变成狗主动跪舔都没用。和我比起来,你那才叫此生无望!” 景海笙不由地火气上头,“你特么说什么呢,良心是被狗吃了!我好心好意陪你演戏演到三更半夜的,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就算了,还敢咒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到大马路上去!” 韩歌毫不示弱的咬着牙说:“搞搞清楚,这是谁的车?” 景海笙怒气冲冲地起身就想摔车门走人,韩歌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两人就这么互相瞪着对方半响,韩歌终于撅了撅嘴,说:“行了,今天我过生日呢,你别气我了成吗?” 景海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韩歌接着说:“你送我的礼物呢?” “cao!”景海笙忍不住就想爆出口,“你下午六点半才给我打电话,留了半小时让我赶到酒吧,我上哪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啊!你就不能早几天告诉我吗?” “我忘了。” 景海笙一时无语。行吧,反正也没指望自己在他眼里能有多重要,充其量就是个陪他演戏的,还能怎么样? “你到底去哪,赶紧说!” “去你那吧。你卧室的那床挺软的,挺舒服的。” 第2章 419 “去你那吧。你卧室的那床挺软的,挺舒服的。” 景海笙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来打量着身边这个人。确实,在他认识这个人之初,他就知道这家伙是嚣张霸道惯了,做什么事只想到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眼里压根就没有别人。 景海笙曾一度认为,他只是太年轻。可是如今他只能说,这人确实是被惯坏了,这性格怕是一辈子改不掉了。 他哥哥韩重当年纵横上海滩,黑白两道通吃,是道上声名显赫的人物。韩歌比他小了十九岁,自生下来就受到韩重的重点保护。虽然后来,他们也算是走上正道,办光武公司做娱乐场生意,但是韩老大的气势犹在,光武上上下下千百号人,都知道这是未来的太子爷,谁敢得罪他? 他做任何事,都有人给善后,所以,他根本就毫无顾忌。 哪怕,他明明知道,他景海笙只是个大学生,如今的住所其实是白蹭他哥哥的出租屋。 “这么晚了去我哥哥那里,你觉得合适吗?” 韩歌斜瞟着他,嘴角突然浮起一丝笑意,“怎么了,怕了?” 景海笙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方向盘,咬了咬下嘴唇,说:“谁能都像你一样不要脸。” 这话并没有刺激到韩歌,反而让他笑的更开心了,“说的没错啊,就是不知道和我这种不要脸的人混三年的那个家伙,是谁啊?” 景海笙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能去唐都小区。要不,我还是送你去九庭凑合一晚吧。” 韩歌半响也不吭气,许久才说:“那你呢?” “陪你住一晚,明早走。” 九庭是韩歌的一个名叫东哥的朋友开的私人会所,方向刚好和唐都小区的方向相反。景海笙去过一次,觉得东哥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想着韩歌没异议,他便发动了车,向那个方向开去。 夜色很静,一路上灯光璀璨,在车玻璃上快速地划过一条条流星般的炫光。白天的上海是喧嚣和热闹的混杂体,人头攒动,纷纷攘攘。可一旦入夜,哪怕两旁路灯如此明亮,仿佛在尽可能地给人以光明的指示,但四下空荡的主街道,却空虚的让人害怕。 景海笙很少开车,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适合驾驶车辆,因为他总是容易精神恍惚。以前骑着电瓶车,就因为满脑子胡思乱想,和一辆私家车发生过碰撞,摔的头破血流,被拉到医院去缝了好几针。 如果不是韩歌一直强烈的督促,他甚至压根都不愿去考驾照。 说起来,他和韩歌认识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夸张一点来说,那简直是他这一辈子洗都洗不掉的污点! 事情发生在他高考结束后的暑假。知道他考取了S大软件工程专业,他的同学们纷纷要求他请客,去酒吧喝酒庆祝。其实他是一百个不想去,别人以为他高兴,其实他难过的想哭。 就在这种又想笑又想哭的神经错乱的状态下,他喝了不少酒,同学问他能不能回家,有没有人可以来接,他脑子一昏,说没事,我哥哥会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拨通了景离的电话,于是他就放心地歪着头坐在离酒吧大门最近长椅上等着,结果等来等去,他就失去知觉了。事后证明,他确实打开了手机,翻出了景离的手机号,但没有点拨出。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靠近了他,对方的脸怎么看都看不清,但他一厢情愿的觉得,这就是他哥哥景离。于是他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一样,不顾一切的抓住了对方的衣领,然后把头埋进对方的怀里,嚎啕大哭。 ——哥,我等你好久了,真的好久了… ——我哪一点比他差了,我比他更喜欢你… ——我认识你都四年了,他才认识你几个月啊… ——你眼里只有他,根本就没有我… 对方似乎和他说了什么,声音挺轻的,语气也挺温柔。虽然他什么都听不清,但是他觉得真的好舒服,好开心啊。 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第一次的过程是什么滋味,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真没觉得很爽,也没觉得很疼。酒精强大的麻醉作用,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至于时隔许久后,他和韩歌的第二次做/爱,他紧张的要死,脑海中完全没印象,全然张皇失措。 不过这是后话了。 他这一觉睡的很香,因为觉得身子很沉很沉,而床垫又恰好很软很软。整个人就像是掉在棉花堆里一样,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他当时竟然觉得,好舒服,好不舍。事后醒来,很为自己这种近乎堕落的想法感到可耻。 睁眼醒来后,看到的是酒店雪白的墙壁和雪白的被褥,他用了十秒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然后惊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猛地一起身,他才终于感觉到身后是难以描述的痛感。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害怕。 于是他猛地一把掀起被子,就想赶紧下地逃跑。这一掀,直接把他自己给吓傻。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脊背到手指,都僵硬了。 他伸出手来,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从床的另一头拽了过来,双手颤抖地蹬上裤子,然后拉上拉链。突然就听身后一人幽幽的声音:“终于睡醒了?” 景海笙僵硬的扭过自己的脖子,死死地盯着这个从卫生间门口走了出来,裸着半身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男人,然后发现,说他是个男人似乎还有点不恰当。他很年轻,长着白白嫩嫩的一张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头发带着的水滴划过脸颊,滴到白皙的脖颈处。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双漂亮的眼睛让人赏心悦目,景海笙的恐惧莫名其妙的少了几分。他十分诧异的问:“你是谁?” 对方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前,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三分调笑的语气说:“你忘了,我是你哥。” 景海笙微微蹙眉,对他这种语气很是不悦,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自己真的从来不认识他,更加的不解。对方见他这番神情,笑了笑,说:“你叫景海笙?” “你怎么知道?” 对方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十分滑稽,于是笑的更加开心了,“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不信?” 此时的景海笙,脑子并不是十分清醒,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活常识的傻子。作为一个孜孜不倦追求自己哥哥的同性恋,他很清楚自己确实是被人给上了。 一想到这里,他内心中一种极度的不安情绪迅速爬上了后背,让他不寒而栗。 这怎么可能呢?自从他确信自己喜欢景离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要做个实实在在的好学生,对得起他那位学霸哥哥的期望。事实上,这几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一次离经叛道的事。 连夜不归宿都没有,怎么可能和陌生人来个一夜情,而且对方还是男的! “你!你…”景海笙不可思议的瞪着对方,有些惊慌地颤抖着嘴,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谁让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他的语气过于急切,对方终于收起了笑,脸上显出一副很不悦的神情,冷冷的说:“昨晚是你主动上来勾搭我的,又是搂我脖子,又是亲我脸的。怎么了,现在开始后悔了?”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半响,然后默然的低下头去,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对方好像没说错,他也依稀记得,是他主动朝对方扑了过去,鼻涕眼泪蹭了对方一身……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连扣衬衫扣子的手都在颤抖,费了半天劲,才把几个扣子扣完整。 对面的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一声不吭。整个房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时隔太久,景海笙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他只记得那天实在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卖烧麦和包子的小店依然排了很长的队伍,买菜的大爷大妈依然为了五角钱在砍价,空气中依然飘荡着夏日热浪的气息。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人们都还是同样的人们。 然而他的心很虚,腿很软。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不对劲,然而事实并没有。那天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又做了什么。 他匆忙的逃离了那个地方后,才发现,他根本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多大年纪,干什么的,他统统不知道。他当时只顾着害怕。 景离问他昨晚是不是回家了,他只好说是。然后生活就是那么吊诡,他话音刚落,他爸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他是不是又在景离的住所留宿了,他只好当着景离的面回答,是。 爸爸说,你哥哥要工作,每天都很忙呢!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不要动不动跑去找他。他只好回答说,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景离就死死地盯着他看,然后问:“海笙,昨晚到底去哪了?” 他只好避重就轻的说了大学通知书的事,说了请同学吃饭的事,说了一伙人玩了通宵的事。他尽可能地把前边的事说的详细又认真,而把后面的事一笔带过。 他的高考成绩考的非常好,超出了他和家人的预期值。所以,这次夜不归宿的事,就这么被遮掩过去了。景海笙压根就没有在想起过自己那一夜情遇到的人,直到两周后,他在整理自己的档案资料时,才惊讶的发现,身份证找不到了。 他把自己的家和景离的出租屋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直到这时,他才猛地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孩问过他:“你叫景海笙?” 他当时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因为身份证啊!而他居然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 景海笙一刻也没敢耽误,马上就冲到那家私奔酒吧,结果迎头就吃了闭门羹,酒吧装修,何时营业待定。他询问了在场的装修工,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身份证的遗失,给景海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派出所报了挂失,补办了证件。 此后他又去了几次酒吧,最后一次去时是10月中旬,开学的第二个月,酒吧恢复了营业,他询问了吧台人员,并没有人捡到他的证件上交到这里,而他也无法确切的描述当时和他开房的男孩的样貌,最终,他放弃了寻找。 临走时,吧台人员建议他留个联系方式,他想了想,写了自己的手机号。 一想到身份证的遗失,景海笙的心里就觉得不安。他极力的想要自己不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多久,韩歌就找上了门。 第3章 九庭 景海笙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车上来。 不可以在开车的时候胡思乱想!虽然此时的路上连个鬼影儿也看不见,但不保证哪个路口会突然蹿出个车来。万一把身边的韩家二少撞出个好歹来,韩重非把自己打死不可。 九庭是一家私人会所,主要提供温泉浴游泳池精油按摩之类的项目,年费高的吓人。韩歌带他来过两次,还是主人东哥亲自接待的。当时东哥笑嘻嘻的邀请二人去做一个私人按摩,缓解压力,景海笙一脸尴尬的拒绝了,把身边的人都笑的不轻。 九庭并不对外开放,去之前都是要预约的。景海笙一边开车,一边挂上蓝牙耳机,拨通了前台的电话。报上韩歌的大名之后,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回应说,随时欢迎韩二少的到访! 果然是白金的VIP用户啊!待遇就是不一样。 到了九庭门口停好车,景海笙绕到车前,把微醺的韩歌从副驾里拉了出来。韩歌眯着眼,就想去搂他的腰。景海笙忙往侧边闪了闪,于是韩歌只得牢牢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门迎带二人进了门,马上就有服务生过来,邀请二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递上了温毛巾和热水,一边问:“小韩先生,景先生,要吃点什么吗?” 韩歌斜过眼来看着景海笙,景海笙轻轻摇摇头。 韩歌朝他挥挥手,服务生便向二人点点头,收了毛巾离去了。 “每次都这样,称呼你们都是张先生李先生景先生,到我就成小韩先生了?” 景海笙无奈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家大哥才是韩先生,你永远只能当小韩。” 韩歌半响也不言语,手指节无意识地在茶几上敲着。景海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张口问要不要赶紧回屋睡觉,韩歌突然说:“走吧,一起去泡一会温泉。” 景海笙马上摇头,“不行,我困得睁不开眼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韩歌狠狠的横了他一眼,景海笙此时头昏脑涨,大脑里嗡嗡作响,实在懒得理他,站起身来说:“还是曼陀罗间吧?你去洗,我给你点熏香。” 和一般的私人会所那种金碧辉煌闪瞎眼的装潢不同,九庭的装修很有清新自然的风格。墙壁是一种白绿色的花枝细纹,暖黄色的顶灯,带着缠绵的情味,露台上白色幔帐在夜风中轻舞的,轻轻的卷在脸上,让人觉得分外自在。 景海笙歪歪斜斜的扑倒在房间的大床上,虽然脑子里一直想,不能睡着!不能睡着!要等韩歌回来帮他吹头发呢。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之一,每次洗完头,都要互相给对方吹头发的。但没过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待得他突然清醒过来时,一看手机,3点半了!房间里静悄悄的,韩歌居然还没有回来。 这一个温泉浴,泡了一个多小时?虽然平时是想泡多久泡多久的,可现在是半夜,总觉得还是不大对劲。 景海笙坐了起来,抱着抱枕想了三分钟,还是放心不下,穿上房间备用的短裤拖鞋,走出了房间,敲了敲旁边浴室的玻璃门。隔着水气,他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连敲三声,里面都没有反应。 “喂,你都泡了一个多小时啦?完了没啊?” 没人应答。 “喂?你还活着吗?” 还是没人应答。 景海笙不由地有些担心了,他连忙推开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在水雾弥漫的房间中,韩歌歪着头,依靠在浴缸的一侧,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景海笙心中一紧,连忙走近了他,半蹲下身凑近了他的脸。就在他刚要靠近时,韩歌突然睁开了眼,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呃!”景海笙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缩,长叹了一声,“三更半夜的,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韩歌扬起脸来看着他,突然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来指着他的脸说:“你脸上这是什么?” 景海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脸,韩歌笑了起来,说:“过来。” 他着实没有想太多,就把身子靠了过去。就在他靠近韩歌的脸时,他才突然发现韩歌眼睛里的笑意好像不大正常。然而为时已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韩歌一把按住了肩膀,猛地一拽,硬生生的就被他按到了浴缸里。哗啦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来。 景海笙吃了一惊,左肩猛地一下磕在了浴缸上,顿时痛的他直呲牙。他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撑,然而水实在太滑,他伸出手来,重重的按住了韩歌的肋骨,随即扑倒在他的身上。 韩歌吃疼,长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他。似乎玩心还不少,他顺手还撩起一把水来,灌到景海笙的脸上。 景海笙又气又急,抹了一把脸,坐起身来,撑着自己的后腰,怒气冲冲的说:“你干嘛啊!” “谁叫我刚才让你来洗的时候,你不洗的!泥巴里滚的猪也比你干净。” 景海笙狠狠的瞪着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韩歌身子向后,仰头靠在浴缸的边上,一边伸脚去蹬蹬他,说:“我要生日礼物。” ——又来了! 景海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明天就给你买!啊,不对,是今天!等天亮就给你买!行了吧,韩少爷!” 韩歌转过头来看着他,景海笙也毫不客气的望着他,心里还有点气鼓鼓的。对于这个近乎无赖的家伙,他真有点招架不住。想讲讲道理吧,他压根不听;想跟他发脾气吧,却总是有一种一拳锤到棉花里的感觉。 有时候真想把这个家伙打一顿,可惜自己又打不过他。 韩歌的个头和景海笙差不多,身材还比他瘦一些,但是韩歌自幼深得韩重教导,练过武术散打,论近身格斗,景海笙这种一路念书长大的大学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就连平时开玩笑扳手腕都扳不过他。 就在景海笙又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歌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按住他的后颈,向他的嘴上亲了上来。使得劲还不小,磕的两个人牙齿都生疼。 景海笙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推他,不料刚一抬手,就被韩歌一把按住了手腕,整个人牢牢的抵在了浴缸边上。 他越是想要往后缩,越是想抗拒,韩歌就好像越是来了劲,整个人像是燃烧的火炉一样贴上了景海笙的身子,扣着他的头,用力的去吮吸着他的舌头。 房间的温度太高了,景海笙整个人被一团蒸腾的水气包裹着,差点就踹不上气来。他慌乱的争执着扭开了脸,喘着气说:“你…你别亲了,太热了,我要死了。” 韩歌的头担在他的肩膀上,也在轻轻的喘气。 景海笙简直要被他逼疯了,他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自己被咬的发疼的舌头,想不通这个人到底又犯了什么毛病。他们相处的这些年,上床的次数不少,可是直接接吻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禁忌。和没有感情的对象接吻,总觉得是造作。 两人安静了片刻,只听韩歌在他的耳边喃喃自语叫着:“邬义……” 景海笙浑身一抽搐,伸手就卡住了韩歌的脖子,怒吼着说:“韩歌!你给我看青楚,我…” 韩歌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景海笙。” ——我知道你是景海笙。 景海笙顿时泄了气,慢慢地松了手。 没错,韩歌是清醒的,他没醉,他脑子很清醒。他眼不花,心不盲,他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当替身的。早在他们第一次在S大咖啡屋聊天时,韩歌就表达的很清楚了。 既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自己又为什么要怒火中烧呢?他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连个精神出轨都算不上,自己根本就没理由没立场生气啊。 可是就算如此,一边被人狂吻,一边听着对方叫别人名字,还是很不爽吧! 景海笙猛地抬手,照着他的脸就给了一巴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发泄什么情绪,或许是气愤,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委屈。于是这一巴掌扇在韩歌脸上,实在是软绵绵的,倒好像是故意跟对方搞暧昧似的。 韩歌愣了一下,抬起眼来看他。景海笙顿时就后悔了,憋着一股子气“哗啦“”一下从浴缸的站了起来,带着满身的水走了出去。 好好的裤子全湿透了,景海笙突然觉得很烦躁,他一把脱了下来,搁在水池上拧干,回手搭在了衣杆上。他叹了一声弃,扯下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刚转过身来,迎面就碰上了从门里出来的韩歌。 景海笙微微蹙眉,一把拽下身边的大浴巾,塞给了韩歌的手上,扭头就回了屋。 他面朝下扑倒在大床上,只听大门咯吱一声响,韩歌走了过来,朝着他的小腿踢了一下:“起来给我吹吹头发。” “我不干!” “没让你干。” 景海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瞪着他说:“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不要。”韩歌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戳着他的肋骨,一边说:“不就是啃啃你的嘴吗,至于吗,权当你送我的礼物了。你看我对你多好,多给你省钱啊!要换成别人,低于一万的礼物我都不收。” 第4章 咖啡 景海笙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韩歌,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谈什么?” “别再让我当你什么男朋友了。我觉得很累!”景海笙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韩少爷,就凭你现在的条件,想找谁演戏不行啊?我一无才,二无貌,三无钱,四,还动不动和你吵架,你说你到底图个啥呢?算我求你了好吗,你赶紧把我甩了吧!” “放屁!”韩歌抬起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后背上,“你想的美!我能去跟每一个人说,我刚过完生日就甩了男朋友吗?这叫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到头来,全世界都知道,是你把我甩了!” 景海笙刚想张口,韩歌就狠狠的打断了他,“我告诉你啊,这事你想都别想。我们的合约都没到期呢。” 合约? 景海笙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自己被迫卖身一样滑稽。事实上,韩歌这个人虽然霸道不讲道理,却并非凶悍残忍。所谓的合约,其实只是个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玩笑话。 韩歌会对他一口回绝,景海笙其实也有心理准备。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内心倒也没有多么的愤懑,翻过身就想睡觉。 每个房间里都给客户准备了棉麻短衫衣裤,作为客人的睡衣使用,走时可以带走,算是九庭最贴心的服务之一了。然而倒霉的是,被韩歌刚才那么一闹,景海笙的裤子全湿了,此刻的他只能光着屁股睡觉,越想就越不爽,伸手就想去扯被子。 他手刚一抬,韩歌却先一步动了手,顾不得头上还在滴水,一把就把他压翻在床,腿一迈就骑在了他的大腿上,同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颈。 景海笙知道他想干什么,被他按住也回不了头,只得淡淡的说:“你要做就轻点,我今天太累了。” 说来也很可笑,他们从一夜情的关系,变成今天这种又暧昧又混乱的关系,他景海笙本人也要负一半责任的。如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被人拉上床,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是不对的,是违背道德的,可是,他竟然可以一边羞愧忏悔,一边肆无忌惮的享乐。 韩歌虽然有时会把他拉去充当男朋友,但却并没有在他的亲戚同学面前暴露过他们这种不正当的关系,这一点,景海笙是感谢他的。 事情还要追溯到三年前,景海笙大一开学的第二个月。 S大是上海最好的大学之一,然而景海笙选择报考这个学校,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也是他哥哥景离的母校。 美中不足的是,他上大一的这一年,恰好就是景离大四毕业的一年。 新开学的时候,景海笙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他所看见的每一栋楼,遇见的每一位老师,甚至地上每一块石头,每一块草皮,都似乎带着哥哥景离的气息。这让他觉得自己又离景离近了一步。 暑假的那次与景离的争执,是他们兄弟之间第一次爆发的争执。在这之前,景离对他很好,除了刚开始那半年他们冷战之外,这些年来和他可是一个桌吃饭,一个床睡觉的交情。 在外人的眼里看来,景离这个人性格寡淡,绝对是难以企及的高岭之花。但景海笙和他相识已久,知道他这人其实还真不是高傲,只是内敛安静。别人不了解他哥,他能不了解吗?景海笙不相信自己打动不了他哥。 何况,景离的男朋友孔嘉洛,已经和他分手了,跟女人结婚了!自己追求他那是天时地利。 景海笙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屠龙勇士,誓死要攻下恶龙的城堡,解救出那个让他痴迷到无法自拔的公主。就算景离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自己不会像对待男朋友一样对待他,他也固执的不想放手。 景离的出租屋离S大很近,步行也就五分钟,于是景海笙就以“不喜欢和同学住宿”为由,顺理成章的搬到了景离的住所。 景离喜欢画画,于是他也学着画;景离喜欢吃麻辣砂锅,于是他也爱上了那个味;景离喜欢干净,于是他开始每天洗袜子换内裤,认真的打扫床铺卫生。 正如他高中三年一直拿学霸哥哥做榜样一样,景离就是他这一生要追逐的目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景离在他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景海笙清楚的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周五。下午下了课他就欢欣雀跃的收拾东西准备去出租屋,等着景离回来一起去吃饭。他走出教学楼,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穿着雪白色的卫衣藏青色牛仔裤,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隔着远远的方向,景海笙也看不清人脸,但却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 待来人走到离他五米远的时候,景海笙脑子“嗡”地一声响。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他在私奔酒吧遇到的那个陌生的男孩。 原来他也是S大学生?这么巧的吗? 景海笙顿时就震惊了,瞪大了眼看着来人。 他很小的时候在杂志上看到一个冷笑话:游泳教练某日在街上遇到一个女人,老远就招呼对方说,嗨,你穿上衣服,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哈哈哈,好笑吗? 此时的景海笙脑子就是这么想的。难怪有点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原来是他穿上衣服裤子了。 他突然觉得好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来人走到了他身前,朝他微微一笑:“景海笙!还记得我吗?” 景海笙迟疑了一下,问:“你也是S大学生?” 男孩笑了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亮,“你看我像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吗?” 景海笙顿时就语塞了。确实,男孩很年轻,也很帅,从年纪来说,像是个学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久混社会的放荡不羁感。 这么一想,景海笙有点不大舒服了,年纪轻轻就不读书混社会的人,他本能的就有点而排斥,不想与之有过多交往。何况之前还发生过那样的难以启齿的事,他恨不得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他的这种嫌弃的神情自然被面前的人看了出来,对方伸出手指从胸前口袋里夹出一张卡片来,在眼前晃了晃。 确实是自己的身份证。景海笙看的很清楚,忙伸手去拿,对方迅速的缩回了手,说:“我大老远打车到你们学校来找你,花了三十多元钱呢,连个谢谢都不说?” 景海笙微微蹙眉,暗想:“这明明是你趁我喝醉从我身上拿的,见我醒了也不还我。不告而拿为之偷!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他虽这么想,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讪讪的说:“谢谢你!给我吧。” 对方偏着脑袋,笑着说:“请我喝杯咖啡吧。” 他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在秋日的阳光下亮闪闪的,景海笙瞪着眼看了他半响,最后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学校门口有一家星巴克,景海笙从来就没去过,韩歌倒好像比他还轻车熟路。两人坐定后,景海笙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对方不说话,他也不吭气,觉得有点冷场. 景海笙对咖啡没什么兴趣,他哥哥景离喜欢喝茶,他喜欢喝汽水。咖啡这玩意,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坐了半响之后,景海笙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他抬起眼来想去看看对面坐的人,这一对视,他才发现有点奇怪。对方的眼神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脸上,虽然一眨不眨的很专注,神情却有些恍惚。 景海笙顿时就觉得不自在了,开口问:“你知道我叫景海笙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孩淡淡的一笑,说:“叫我韩歌吧!” 其实韩歌是好意,他混的那个圈子里没有几个人会直呼其名地叫他的,知道他身份的,都得叫一声小韩先生,韩二少。只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才会叫他韩歌的。 可惜,他说话的语气让景海笙产生了误解,景海笙嘴一撇,说:“你多大啊?” 韩歌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他这话的用意,再一想,突然笑了起来。景海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有不悦,说:“我看你这样子,未成年吧?” 他这话一出口,突然心里一怵。未成年?啊! 韩歌笑着说:“我刚过完十七岁生日。我真的叫韩歌,唱歌的歌!” 景海笙顿时就觉得不寒而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他可没有心情陪这人傻笑,低声说:“咖啡你也喝了,身份证给我吧。” “景海笙,你们大学生做兼职的话,每小时多钱?” “呃?”景海笙诧异地抬起头来,“这个,得看做什么。” “一般情况呢,比如发发传单,做做促销之类。” 景海笙思索了一下,“大概二十到五十?我不知道,我没做过。” 韩歌点点头,朝他笑笑:“那么,我给你一百,你每周出来陪我聊会天,怎么样?” “为什么?” “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景海笙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语塞,挠了挠头,觉得不大对劲。“每次一百,只聊天?” 韩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莫非你还想上床?” 第5章 哥哥 他的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顿时就戳中了景海笙内心最深处的痛点。自从上次和他分别后,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精神,都备受刺激。一想到自己会被捡尸,他就觉得害怕。 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可以把这种事看作是喝水一样,张口就来,毫无顾忌! 他狠狠地瞪着韩歌,手中的杯子,被他的手指捏的几乎变了形。 “你休想,你这个混蛋!” 景海笙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就想立即冲出大门,刚迈了一步,又转身回来,狠狠地说:“拿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对方敢不给他,他就直接挥拳到他脸上,不把他揍个半死今天这事就没完!他恶狠狠的瞪着韩歌,让他意外的是,韩歌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慢慢地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 景海笙扑了上去,一把就夺了过来,转身就走。韩歌依然保持着安静的坐姿,望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明亮的眼神里却满是苍凉。 ——确实很像。不光是长相和身材,连这幅傲娇的脾气都很像。 景海笙几乎一路狂奔的跑回出租屋,景离刚刚进门,正在门口换鞋,听到他上楼的声音,便转过身来。景海笙“嗷”地一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其实他比景离还高了一点点,但此刻的他心慌意乱,低着头,脑袋只想往对方身上偎。 景离被他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搂住了他,一边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关切的轻声问:“海笙,你怎么了?” 景海笙不吭气,只是紧紧的抱着他。 景离并不是景海笙的亲哥哥,这事说来话长。 景海笙的身世很是离奇,他的母亲苏叶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小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过继给舅舅做养女,养父年纪大了,从纺织工厂退休,苏叶就顶了班,做了一名技工,然后认识了景桐。 这听起来好像是个很不错的故事,但很可惜,当时的景桐是个19岁的高中毕业生,应国家号召去四川下乡,一走就音讯全无,两人被迫断了联系。景家的背景不好,导致景桐无法返回上海,最后只好在四川结婚,然后托熟人关系,在工厂谋了一个采购的职务。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景离。 就在景离四岁的时候,景桐突然从老乡那里听来一个消息,他的前女友,苏叶,出事了,跳河自杀未遂,被人救了。景桐借故出差,返回上海,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苏叶在下夜班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强暴,怀孕了。她没有看清男人的长相,几度想要寻死,都被工友发现,救了回来。 怀孕的事,苏叶只告诉了景桐一个人,于是,景桐思考了三天,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把所有的家产留给了四川的妻子,希望她同意离婚。他想和苏叶结婚,因为那个年代,打胎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孩子不能没有正常的家庭。 景离的母亲非常地震惊,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但她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景桐不要告诉景离他们离婚的事情。所以景离一直到高考结束,母亲病故,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景海笙不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苏叶对他毫不隐瞒。苏叶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知道有些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地告诉了景海笙,他的父亲为他们母子做出过怎样的牺牲。 景离考上上海S大的那一年,景海笙升初三。两个人终于见面了,当时的气氛甚是尴尬。 景桐常年奔波两地,对两个儿子都有亏欠,苏叶也对景离母子深感歉意,他们夫妇两希望两兄弟和睦相处,可惜两个人互相看不对眼。 景海笙对景离这个不速之客很排斥,而景离对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差生也喜欢不起来。于是两人一个脸朝左,一个脸朝右,连个目光对视都没有。 这种状况憋了好几个月。直到某天下午,景海笙逃课回家,打算偷拿点钱和同学去网吧,刚准备出门,就和景离撞了个正着。景离愣愣的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在家?” 景海笙懒得理他,就想往外走。景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了:“景海笙,你已经上初三了!你怎么可以逃课呢?” “你能逃课,我不能逃课?” “我们周四下午本来就没有课。”景离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海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所以,我的话你听不进去,这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是,你的人生是你的自己的,不是要表演给任何人看的。你懂吗?” 景离的性子一向很是寡淡,从来就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 景海笙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发愣。这种话老师和父母也说过很多,他压根就听不进去,他是真的不喜欢学习。然而,景离的神情却有些不同,因为他说着说着,居然眼角泛红,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 景海笙微微蹙眉,把“管你屁事”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过了脸,不想去看他。 景离慢慢地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说:“海笙,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请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还小,不要放弃学业。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说完这句话,抬手将一个盒子放在了鞋柜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景海笙默默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很想冲着景离吼一句:“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以后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是他说不出口,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痛。他靠着大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给同学发了一条微信,表示自己胃痛不跟他们去玩了,然后默默的回学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觉得特别丧气。 吃晚饭时,景母突然问起鞋柜上是什么东西,景海笙才突然想起这是景离带来的,他接过来拆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风湿骨痛的喷雾剂。 景父接过来看了看,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语:“这是我托景离帮我买的,最近脚一直痛的厉害。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没见到人?” 景海笙没有吭气,他可不想说自己逃学遇上了景离。景父马上拨通了景离的电话,景海笙坐在一边,突然有点心虚,只听他们聊了几句话后,景父挂断了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景海笙想起身回自己屋去,却听景父开口说:“你哥哥说,他最近很忙,就不过来了。海笙,怎么回事?” “管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景父“啪”地一声,手拍在了餐桌上,狠狠地说:“你说什么呢!他是你哥哥,你懂不懂!我知道你讨厌他,问题你讨厌他什么!他是人品不端吗,是对你不好吗?他没有,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你无缘无故的讨厌他,只能说明这是你的问题,是你比不上人家!” “我就是比不上他!你有他这个儿子就够了,要我干嘛!” 景母走上前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叹了一声,说:“海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把我们上一辈的事牵扯到你们兄弟两身上。你爸爸没有偏心,他希望你们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好。上次他拿回来的文件袋,你看过了吗?你去看一眼,现在就去。” 景海笙有点不解,几天前,父亲确实给过他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让他一定要抽空看看,他没当回事,顺手丢在了书架上。里面装着什么,他还不知道。 他走到房间里,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大摞纸。 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纯手写,笔迹清晰,还附带着红色和蓝色的箭头和标注。内容他一点也不陌生,全是他卷子上的错题,每一道题的前边标注了xx年第x卷,书PXX页,第x段第x行,解题过程后面还标注,此题类同xx页xx题,等等。 景海笙一眼扫过去,顿时愣在当地。 厚厚一摞纸,少说五十张啊,这要费多少时间,多少功夫,是他根本不可想象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景离写字,但是他知道,这就是景离写的。 景离是个学霸,高考成绩在他们系里位列榜首,这事景海笙是知道的。要说完全不羡慕,那也不正确。只不过,他觉得这事和他无关,他这种智商,这种能力,混个高中毕业就算了,没必要死磕的。 他啪地合上了纸,闭上了眼。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他头很痛。 但是,安静了一会,他再次转过身来,再次摊开纸来,随便从中抽出了一章,细细的去看景离到底写了什么。 景离并非只是单纯的解题而已,他时不时地会在题目的最后写上几句很简短的话,诸如: ——这道题你的思路没有错,只是答的还不完整。 ——这题确实很难,我把答案写给你看,但你不用死记硬背,下次出题的概率不大,不用浪费过多时间。 ——这道题和前面第15小题是一样的,你的解答没有问题,只是下一次把解题步骤也写出来就好。 ——这一卷比第五卷 答得好多了,有三分是因为粗心答错的,如果你认真点,下次就可以及格了。加油。 …… 看着看着,景海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心底深处流了出来,烫的他眼窝生疼。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摞纸里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戳中了他的心。 从来没有人会如此贴心的照顾着他傲娇的性格,一边在纠正他的错误,一边在安慰他的自尊。 从来也没有。 第6章 解围 后来景海笙很认真的问过景离,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景离只是笑笑,说:“因为我是你哥啊。” “可我一开始都不愿意叫你哥的。” 景离只是淡淡的笑笑,“我不在乎这种称谓。你可以不叫的。” 他心有不甘,又追问说:“那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景离依然只是笑:“当然不是啦。” ——对,景离只会对我一个人好!这大概是少年时代的景海笙最引以为豪的事,没有之一。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念S大就好了!”景海笙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现在的成绩,是班上的倒数呢。” 景离沉默了许久,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说“不用害怕,我会帮你的。” 那时的景海笙身材瘦弱,个头还没有景离高。他下意识地向景离靠了过去,感受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景离不会轻易许诺的,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就永远值得信赖。 景海笙并不会一夜之间变成学霸,习题集上的题他大多还是会做错的,但是他开始把解题当做是乐趣,因为无论何时他遇到了麻烦,打电话给景离,景离总会抽出时间来,不厌其烦的讲给他听,然后夸他。 他从来不会说你很笨,只会说,你的想法很好,你很聪明,你要更加努力才好。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夏天里的一杯凉茶,撩的景海笙心里分外的舒服。 许多年后景海笙想,自己为什么会爱景离。后来他知道了,像他哥哥景离这样好的男人,温存,善良,坚强,冷静,他怎么会不爱,怎么能不爱呢。 更何况,景离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希望,也真正地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景海笙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和他父母无意识的撮合有直接关系。他们都忙于工作,无力照顾儿子的学业,有这样一个尽心尽力的学霸哥哥来帮助弟弟学习,偏巧弟弟也愿意听他的话,二老简直欢天喜地,求之不得。 同性恋的日子已经够艰辛了,景海笙还好死不死地爱上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简直等于拿上了一个地狱式游戏副本。但景海笙的脾性就是这样,越不让他干,他就越来劲。 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了景海笙存着这种心思,大概会惊吓到吐血。 景离这个人其实并不完美,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面软,压根不会拒绝别人。其实一开始给景海笙写错题集,是父亲恳求他帮忙的,他拒绝不了就答应了。可是事情发展到后来,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在他看来,景海笙一开始根本不想搭理他,然后不知道那根神经搭对了(其实是搭错了),慢慢地开始主动给他打电话,一开始只问错题,然后就是把所学的各种功课问了个遍,到最后就是没话找话说,诸如“今天天气好热,我穿T恤还是衬衫啊?”“你说我今天上学坐公交还是骑单车啊”这种废话都开始聊个没完了。 景离非常好脾气的有求必应,有话必回。他把景海笙当做一个傲娇小屁孩,也不烦他,有时想想还觉得可爱。于是景海笙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到了晚上就找各种理由拖时间,拖到很晚让景离没法回学校,只得留在他家里过夜,然后和他钻一个被窝睡觉。 景离睡觉很乖,一晚上安安静静的,连翻身都很少有。景海笙抓住他的胳膊,把脑袋偎在他怀里睡。景离半夜醒来,胳膊被他压得生疼,忍无可忍地把他挪开摆正。景海笙就假装糊涂,过一会又开始像八爪鱼一样伸手缠了过来。 因为有景离的帮助,景海笙考取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高中,当然谈不上最好,但是一家人已经非常开心了。这所高中,是景海笙自己选择的,离自己家较远,却离S大非常近,就隔了一条街。 为了邀功,为了让景离喜欢自己,景海笙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了他无比亢奋的高中生涯。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原来他哥哥不仅是个学霸,还是个美人! 这实在不能怪景海笙眼拙,他不是个天生的gay,所以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把美不美的这种想法往男生身上放,直到某日他去景离的宿舍玩,无意间见看到他的cos动漫参赛作品,当场就惊艳了,看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景离眉清唇薄,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上翘,如流水中的鱼儿,清新透彻。他参加的cos展,扮女人娇媚动人,扮男人干净爽朗。景海笙拿着照片对着真人瞅了半响,觉得越看越美。 景海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到最后,只要想着景离的脸,干什么都来劲,什么刷题背单词简直不在话下,就连夜深人静打飞机都觉得美滋滋,整个人像是吸了毒一样欲罢不能。 后来,他每次和韩歌上床时,脑子里都无可避免地幻想着景离的模样。他也在内心问过自己,是不是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自己是那么鲜廉寡耻到欲仙欲死,才会和韩歌这样的人混了一年又一年,说过无数次断绝往来,最后依然是割舍不断呢? 归其原因,他景海笙求的是娱乐,而韩歌求的是安慰。他们真是沆瀣一气,一拍即合的渣男典范。 时间未必能减轻一个人内心的痛苦,但奇怪的是,它可以稀释一个人的耻辱感。当初那件让景海笙特别尴尬特别难为情的事,经过时间的洗刷,再想到韩歌时,他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了。 他和韩歌在大学旁边的咖啡馆不欢而散,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韩歌都没有在出现在他生活中。就在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忘记这个人的时候,他们再一次“偶遇”了。 当然事后景海笙知道了,这不是巧合,是韩歌的特别安排。 睡在景海笙上铺的兄弟,比他小一岁,叫金刚。名字听起来总让人联想到电影中那只身材魁梧的大猩猩,但其实,他是一个软萌小男生,时常跟人说话,还未开口脸先红。他是开学报到最迟的一个同学,刚进宿舍门时做自我介绍时,景海笙正在吃泡面,听说他的名字后,差点把嘴里面条喷了出来。 因为这男生实在太“娘”,后来,景海笙就毫不客气的管他叫“金妹”了。 他的这位金妹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军训时跑的太快撞到了隔壁班的一位叫李即的同学,虽然他一直小声的道歉,但对方还是狠狠的回骂了他,直接把他骂哭。后来餐厅打饭时,李即毫不客气的插队到他前面,金刚自然不愿意,两人又打了一架。等景海笙赶过去时,正好看见那位长得又黑又壮的男生毫不客气的把餐盘扣在了金刚的头上,汤汤水水顺着他的脸淌到了脖子里。 景海笙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于是,两人的互殴变成了三人的混战。 事后因为打架斗殴,三个人都受到了校方的口头警告处分。虽然此后三个人也没再轻易动手,但是这个梁子是真的结下了。景海笙有好几次在校园商店和操场上和李即不期而遇,两个人瞪着对方的眼睛都在冒火。 某日景海笙正在宿舍打游戏,突然听见金刚在接电话,隐约就听见他说:“对…景海笙是我同学…他在…” 景海笙诧异的抬起头来,金刚挂了电话,对他说:“有个同学说,让我们两去文思楼东边的花坛处找他,” “谁啊?”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挂了,不过应该是好事,他一直笑嘻嘻的。” 景海笙觉得很纳闷,一时也想不到是什么事。等和来人见了面,才发现,居然是韩歌! 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刚想问韩歌是怎么知道金刚同学的电话,还没张口,只见韩歌笑嘻嘻的朝身后勾勾手指头,说:“过来!” 景海笙和金刚往树荫边上一望,只见他身后,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带着帽子口罩,遮住了半边脸,隐约还看见眼角处上青了一块。 “金刚,对不起!” 对方一开口,两人齐齐的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李即! 金刚很是意外,有点尴尬地转过头看着景海笙。景海笙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李即,又带着无数个问号看向韩歌。韩歌依旧笑嘻嘻的拍拍手,说:“接着说啊。” “景海笙,对不起!以后不会在和你们打架了。请你们原谅我。”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好像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景海笙看着他头上的伤,再看看身边笑嘻嘻的韩歌,突然就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他低声的回了一句:“没关系。” 韩歌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对李即挥挥手,“行了,你走吧。” 李即抬起头来看了韩歌一眼,想要说点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就走了。 “你…”景海笙皱起了眉头,看着韩歌:“你干了什么?” 韩歌眨眨眼,一直笑的很开心,说:“我帮金刚小同学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么样,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 景海笙还未说话,一旁的金刚忍不住开口问:“我不认识你啊。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长了一张白嫩的小圆脸,开口说话声音又软又萌,韩歌“噗”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就扭了一把他的脸蛋,“看你可爱呗!” 金刚的脸顿时红的就像秋天的大苹果,慌忙就往景海笙的身后一缩。景海笙对韩歌这种近乎无聊的行径简直嗤之以鼻,瞪了他一眼,懒得说话,转身就走。 金刚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再和韩歌说什么,忙不迭地跟上了景海笙的脚步,小声地问:“海笙,他是谁啊?” “一个神经病。” 他以为韩歌大老远跑来,一定会拦着他说点什么,但是他走了很远,一直转过了弯,也没有听见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了一眼,可惜教学楼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金刚有点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你先回宿舍去吧。” 景海笙拍拍他的肩膀,回过身向来的方向走去,然而转过墙角发现,花坛边上一个人也没有。景海笙有点发愣,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他走了吗? 景海笙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大概是有点歉意。不管怎么说,韩歌确确实实是主动来帮了他的忙。对方一直笑脸盈盈跟他说话,而他却连个谢字都没说。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呆站了半响,才慢慢挪步走了。 第7章 留宿 晚上景海笙和他的舍友们在校门口的小摊上吃烧烤,眼看快到11点,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在擦嘴付钱时,金刚突然拉了一下景海笙的衣袖,让他朝身后看。景海笙回头一看,却见韩歌站在离他们约莫十来米远的树荫下,脸庞笼罩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此时是12月寒冬之夜,韩歌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站在路边朝他们这边望过来。清冷的月光下,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看起来分外的萧瑟。 景海笙向同学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先走,转过身走到韩歌的身边,在相距他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韩歌一动不动地站着,默然地看着他走近。 他看向景海笙的目光很有些缱绻的深情,看的景海笙越发心软,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韩歌嘴角微翘,淡淡地一笑,并没有回答他。 景海笙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点四十五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韩歌,又接着说:“你家是不是挺远的?这么晚了,你爸妈会着急的,赶紧回去吧。” 韩歌轻轻摇摇头,“他们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担心我呢?” 景海笙大吃一惊,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番,“你…那你现在跟谁住啊?你家里还有谁?你…你住哪里啊?要坐地铁吗,我送你到最近的地铁站。” 韩歌微微侧头来看着他,眼睛转了转,问:“我家没人了,就我一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学校11点就关门了,你真的有时间送我吗?” “呃!”景海笙愣了一下,顿时就有点而犹豫了。确实,今天实在太晚了,换做平时这个点,天气又这么冷,他连门都懒得出。 韩歌笑了笑,神情有点落寞。他咬了咬嘴唇,说:“算了,我…我先走了。” 他又深深地向景海笙看了一眼,然后慢慢转过身,向路的另一头走去。景海笙的心猛的一抽,终于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叫住了他。 “韩歌,你别走了,我带你找个地方住!” 一听此言,韩歌立即回过头来,眼睛眨了眨,带着掩饰不住的小得意,“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景海笙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家伙给套路了。这小可怜其实一点不可怜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这么心软的。或许是同情他父母双亡的悲惨身世,或许是感激他为自己的好朋友解围,亦或者根本就是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给迷住了。总之那天晚上,他带着韩歌到了景离的出租屋,两人住了一宿。 他从来没有领过任何一个人到过景离的屋子,因为景离不喜欢热闹。韩歌是唯一的一个。 这几天景离正好不在上海,去杭州的片场拍视频去了。景离租住的这间屋子,面积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平时他们兄弟两就在一起住。也多亏景离不在,不然,景海笙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韩歌了。 进了屋后,韩歌就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好奇的在屋里来回打转,一会瞅瞅门口的鞋柜,一会拨弄客厅的小书架,然后跑进卧室,扑倒在房间仅有的一张床上,脸贴在床单上,嘟囔地说:“你的床好软哦。我哥给我拾掇的床,从来都是硬板的,还说对腰好。” 景海笙连忙把他揪了起来,没顾上他后半句话说了什么,“你自己衣服裤子有多脏,不知道啊?赶紧给我下来。” 他哥哥景离素来爱干净,要是知道这家伙这么扑倒在他床上,肯定会生气的啊! 韩歌爬了起来,偏着脑袋问:“你有男朋友是不是?他人呢?” 景海笙正准备去卫生间给他拿一次性的牙刷毛巾,一听此言,立即转过身来,吃惊的看着他。韩歌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说:“怎么了,被你藏起来了?” 景海笙急忙辩解说:“他不是我男…”话说到一半,只觉得心好累,无奈的摇摇头,说:“他不在,今天不回来。太晚了,洗洗睡吧。” 韩歌跟着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你还是跟我说清楚点比较好,万一咱俩睡到半夜,人家突然回来了,你得告诉我逃跑路线啊!我是直接跳楼呢,还是先钻床底下比较合适?” 景海笙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你这是什么神经病啊!小朋友,以后偶像剧要少看一点。你比我小,我今天让着你,你睡床,我睡客厅沙发,OK?” “这怎么行啊,”韩歌连忙摇头,“让主人睡沙发,我会良心不安的。” 景海笙瞟了他一眼,想说“你也有良心啊”,想想不合适,又想说“你既然这么说,你滚去睡沙发吧”,想想还是说不出口。说什么都不好,最后干脆不吭气了。 然后韩歌就一直望着他笑个不停。 最后,两个人各自裹着一床被子,一起睡到了床上。景海笙让他睡里面,背对着他,一直往床边挪,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自从知道韩歌比自己还小两岁,景海笙对他的戒心就少了很多。但是此刻两个人再次躺到一个床上睡觉,他怎么想都觉得心中不安。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觉得身后床板一动,韩歌似乎翻了个身。他顿时就像是被刺扎到一样,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景海笙看着韩歌睁着大大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问:“干嘛,我就这么可怕吗?” 景海笙微微蹙眉,想了想说:“我睡不着,我去外面沙发躺会。” 韩歌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懒懒的声音说:“行了,我的海笙小哥哥,大冬天的你就别跑来跑去了!我们聊会天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呢。”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韩歌笑笑,说:“好啊,问答游戏环节开始,我先问,你先答!不许说不知道哦!我问你,你那天为什么会去私奔酒吧?” “同学让我请客,庆祝我考上S大。” “不对,这不是真相。”韩歌凑近了他的脸,眨了眨眼,“你那天晚上抱着我哭的那叫一个惨,就像失恋了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景海笙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才说:“我哥,骂我了。” 他喜欢景离,包括他的一切,他的声音,他用过的东西,他微笑和沉思的模样。起先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每次想起来,都又气又急的人。 他上高三的第一学期,10月,他父亲因为低血压昏厥送到医院,景离接到他的电话匆忙赶到病房来探病,身边跟着一个男生,几乎寸步不离。景离向他介绍时,语气中带着三分的慌张。 他说,这是我同学孔嘉洛。孔嘉洛却毫不客气的纠正了他的用词,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我—是—他—朋—友。”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吗?有! 一听此言,景离马上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孔嘉洛一眼,就这一眼,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站在他身边的景海笙突然就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景离看向他的眼神,是简单明了的,是关心和保护。但他看向孔嘉洛的眼神,却是复杂的,暧昧的,是怒中带嗔。 前者更像水,后者更像蜜。 就在那一刻,景海笙才真正发现,他不喜欢把景离当他的哥哥看,就算是再亲密无间的兄弟,也终有各自谋生各自组建家庭的那一刻。而他无法忍受景离身边有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任何人。 自从景离认识了孔嘉洛,他就开始躲景海笙了,不再和他单独共处一室,哪怕是以辅导功课为由。晚上也再也不会在他家留宿,一开始是吃了下晚饭就走,后来是压根就不再来。 高三的学业实在太忙,每一个人的私生活都被无限压缩,连吃饭和睡觉都是争分夺秒。景海笙几乎抽不出空来找借口和景离见面。那段时间里,他差点儿就被自己给憋疯。 他自认为他和景离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后来才知道,他想错了。 景离和孔嘉洛的关系,是景海笙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的。自始至终,景离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孔嘉洛的任何事。 一直到景海笙参加完高考,他才隐隐地知道,孔嘉洛把景离给甩了,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在景离的书架底部发现了一张大红色的喜帖,颜色像鲜血一样夺目。而景离,似乎永远保持着清冷寡淡的性格,既不愤怒,也不悲哀。 景离的出租屋有一个被布蒙着的画架。那天景海笙很好奇地掀开来看,却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副已然有些微微发黄的纸,上面是工笔细描的人物肖像,俊朗有型的脸庞,坚挺的眉毛,含笑的神情,中间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眼睛。 但景海笙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孔嘉洛。 第8章 念卿 距离景离收到那张喜帖,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可是景离依然保存着这幅画! 景海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邪气,猛地一伸手,就将这张纸硬生生从画架上扯了下来。 就在此刻,他觉察出身后有人。他刷地回过身,看着景离从大门口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身前。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看向自己的的眼神里就像结了冰一样寒冷,脚步重的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三伏天的天气里,景海笙突然觉得出租屋的气氛冷的骇人,忍不住手一松,那张纸就滑落在了他们身前的地板上。 景离慢慢地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颤抖着手伸向地上的纸,抖了许久,才把纸抓在手中。此时的景离,就好像电影中身受内伤的人一般,用一只手强撑着地,才终于勉强的站起身来。 他后退了一步,直愣愣地看着景离。 景离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景海笙,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吗?” 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那一瞬间,景海笙真正地怔住了。 他认识景离四年了,景离从来没有用这么可怕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过话,更何况是对他! 此刻的景海笙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憋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颤抖着吼了出来:“我就是故意的!他已经结婚了,你还留着这个玩意做什么!” “我愿意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在你眼里,他是可有可无的人,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是你知道我为了画这个,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心血。这里面每一笔,都是我的回忆!但凡你景海笙有一点同理心,你就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你呢?你有考虑我吗?” “我为你感到不值…” 景离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的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对!”景离冷笑一声,“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哥哥景离是真的爱孔嘉洛,虽然他从来也不说。景海笙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看的明明白白。他整个人就像瞬间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冷的两腿直发颤。他很想开口说话,想为自己的一颗心做辩解。可是此时的他,双唇颤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景离的胳膊。景离侧过了身,闭上了眼,像是强忍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轻轻的说了一个字。 ——滚。 “我哥,他骂我了。”景离抽了抽鼻子,差点哭出来,“虽然事后,我们互相道歉了,可是我好难过。” 那是他和景离之间爆发的最严厉的一次争执,此前此后他们都没有再吵过架。关于那副画,景离也再也没有提及过。有一次景海笙借着自己也想学画画的借口,看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关于画的事,景离淡淡的说,扔了。 真的扔了吗?景海笙不信。但是景离这么说,他也姑且这么相信了。 他委屈的直想掉眼泪,唠叨了半天,觉得自己鼻子都酸了。韩歌却不由地笑出声来,“想追你哥,你得好好下功夫,研究下人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投其所好才行。你倒好,直接去触人家的逆鳞,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景海笙撇撇嘴,颇有些委屈,说:“我当时以为他不在家…而且,我也没想到他那么生气,不过是一张没画完的画,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韩歌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坐了起来,饶有兴趣的说:“我教给你几招,你按我说的办,保管有效果。” 他手舞足蹈的说了一堆,什么趁着对方生病给对方做饭啊,什么安抚对方失恋的小心脏啊,什么陪着对方旅游度假散心解闷啊,什么在关键时刻帮对方出谋划策啊,景海笙当时还真信了他的一大套鬼话,事后才知道,每一个失恋的小可怜,在别人的世界里都是活脱脱的情感导师。 他韩歌心里念叨的初恋情人,或者说是暗恋情人,那才叫一个虐身又虐心。不过,那是后话了。 景海笙听他说的唾沫横飞分外来劲,突然就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忙挥手打断他说:“等等,你上次说,我长得像你一个朋友,是你随口胡编的吧?他长什么样,拿照片来给我看看!” “没了。”韩歌摇摇头,“我上次一生气,全给删了。” 景海笙“哼”了一声,说:“拿不出来,就是骗人!” 韩歌低着头发了半天呆,突然脑门一拍,“对,我录过一个视频!”他拿出了手机拨弄了半天,翻出一个短视频来,递到景海笙眼前。 景海笙凑近去看。这是一个50秒的手持录屏演唱会现场,噪音很大,画面又抖。台上一个人正在唱歌,穿着一身银色闪光的皮衣,留着中卷发。因为距离有点儿远,看的不是特别清晰。 景海笙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有点眼熟,问:“这谁啊?” “邬义。” “呃?不认识,没听说过。” “哦,对了,他现在叫邬念卿。”韩歌指着屏幕中间的人,说:“他是SH-6乐队主唱,也是一个平面模特。” 邬念卿?景海笙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好像听景离说起过。景离是个动漫COSPLAY兼职平面模特,职业相关的原因,大概是认识他的。 “这人看起来也不帅,而且,也不像我啊。” “那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而且,你也没化妆啊。”韩歌按了暂停,说:“你看,从这个侧脸的角度看过去,是不是很像?” ——这眉眼,这脸型,好吧!好像,似乎,大概,还真有点像。 景海笙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说:“你是不是傻啊,追星也能当真?他们这些娱乐圈的……” 他一语未完,韩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说:“我和普通粉丝不一样。我认识他本人都已经十多年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着我们光武推红的。” “你们光武?光武娱乐?”景海笙顿时就瞪大了眼,“你,你…你到底是谁?” 韩歌“啧啧”了两声,斜瞟着他的脸,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把我带回家来过夜,你胆子也不小啊!” 景海笙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还不是因为…因为…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还以为你无家可归…光武董事长韩重,是你爸爸?” 韩歌“噗”一声笑出来,“他哪里来的我这么大的儿子啊。” “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韩歌啊,”韩歌眨眨眼,“韩国的韩,唱歌的歌啊。” 韩歌是韩重的亲弟弟,是光武公司的韩二少,韩副总,大股东之一,这件事,是景海笙后来听景离说的,韩歌本人,似乎很不喜欢借着他哥哥的势力活着。如果不是别人主动问,他根本就不想提。 清早天刚亮时,景海笙尚在迷糊中,韩歌就已经起床了,先是接了一通电话,然后跟他告了个别,就急匆匆地走了。 这个神出鬼没来去匆匆的小帅哥,引起了景海笙的注意。他给景离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光武公司的情况,景离所在的风行传媒,是光武的一个子公司,关于光武的事,景离其实也所知有限。 总起说来是这样的,董事长韩重本人年纪其实不大,现在也不到四十岁,但他成名很早,前半生一直在混黑道。八年前因为纵容手下闹出人命,被判刑十年。因为人脉很广,在狱中协助警方提供线索破案,立了一功,今年年初才出狱。 韩重年轻时候认了一个孤儿做义弟,还专门为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商玉痕。他坐牢的这八年里,光武公司一直是商玉痕在全权代理。商玉痕虽然不是韩家人,但他的地位远在韩歌之上,人称商大少。 韩重坐牢时韩歌年仅九岁,被紧急送到了国外,跟随韩重的下属辗转多地。吃穿用度虽然不会少他的,可是一直因为韩家那些涉黑的事情搞的提心吊胆,日子过得兵荒马乱。虽然身为光武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听起来挺风光,可是韩歌身上看不出富二代的纨绔模样,反而很有一股子江湖痞气。 景海笙和他打了几次交道,越发觉得他很奇怪,琢磨不透。 第二天的下午,景海笙和金刚准备去学校餐厅吃饭,金刚先下了楼,在门口等他。景海笙拾掇好东西,走到楼门口时,十分诧异的看见他居然在和李即说话。李即个头很高,肩宽背厚,金刚微微低头,站在他对面,越看越像个低眉顺目的小媳妇。 景海笙对李即这个人半点好印象都没有。他还没走到两人跟前时,李即就已经离开了。他盯着李即的背影微微蹙眉,又好奇的转过头来,问:“你怎么又遇到他了?” “我看见他脸上的伤了,于是就好奇问了他一句。”金刚抿了抿嘴,又说:“而且,我发现他的手上也有伤,像是摔倒后的挫伤。” 景海笙顿时就想起了韩歌,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想了想,问:“金妹,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我们被学校处分那件事?我记得他好像是体育系的,本地人,是不是?” “是,比我们大一届,体育系的02班的,是本地人。” 景海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9章 奶昔 周五的下午,景海笙偷偷地跟着李即出了门,李即骑了一辆单车向M区行去,景海笙就一直尾随其后。约莫骑了四十多分钟,李即停下了车,锁在了路边,然后走进了一条很破旧的小巷里。 景海笙对这地方不大熟悉,看着这小巷,潜意识里就觉得这里不像是个安全舒适的地方。他站在巷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李即在和人说话。 他微微探头望去,只见一间小院中间,各种塑料瓶废纸板堆的像小山一样。李即弯着腰在捆扎纸板,对面一个老阿姨问他:“你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啊?” 李即笑了笑,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次怕是要花很多钱吧,你们家这靠卖废品为生,赚点钱可不容易啊。这是我们自家地里的青菜,我刚摘的,还没顾上洗,你先拿上吧。” 景海笙生怕李即会发现自己,急忙转身走出了小巷。他默默地站在巷口出了一会神,然后给韩歌打了一个电话,号码还是他来之前专门问金刚要的。 一连拨了三次,韩歌才终于接了电话,清冷的声音问:“你好,你是哪位?我不买房,不买保险,也不上外语培训班,如果你是的话,可以挂机了。” “我是景海笙。” “啊?”韩歌分外的诧异,顿时就笑了起来,“哎呦,今天的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的哦。你居然给我打电话?” “李即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韩歌迟疑了一下,反问说:“怎么了,审问我啊?” “他为什么会听你的话?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看他脸上手上,好像都有伤…” “哦~”韩歌把这个字拖了很长很长的音,“我懂了,你是不是怀疑,我打他了?” 景海笙不吭气,给他来了个默认,其实也有故意想气他的成分,果然,韩歌在电话另一头有些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说:“前几天他和奶奶一起骑着卖废品的三轮车,在路口时被车撞了,他受了轻伤,他奶奶骨折住院,付不起医药费。所以我拿钱收买他的,帮他家垫付了一笔钱,提了个要求,让他给你们道歉,他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爱信不信!” “呃…” 景海笙一时间有点发懵,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韩歌在那边“喂”了一声,说:“景海笙?”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我如果说我是看他家那情况可怜,你信不信?” “呃…” “景海笙,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今天很忙,没空和你聊天。” “等等!”景海笙叫住了他,“韩歌,你上次和我提的事,我答应你,我们每周见一次,我陪你聊天,但是我不要钱!我不需要钱,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天晚上我和你在私奔酒吧发生的事,你必须保证永远不告诉任何人!” 韩歌愣了三秒钟,然后突然笑起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成交!” 回忆是如此的绵长而恍惚,以至于每次景海笙想起这些往事来,都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做梦。 夜风很凉,九庭的房间里,露台上白色幔帐在风中轻舞,像情人的手,轻轻的拂在脸上。 景海笙迷迷糊糊的垂着脑袋,突然觉得韩歌按着自己后颈的手松了。他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房间没开灯,很暗,他看不清韩歌的脸。 景海笙觉得自己很傻,他认识韩歌三年了,却时常不懂他在想什么。正如此刻,他突然感觉韩歌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背,从他的肩胛骨处慢慢地往下滑,到翘起的臀部终止。动作很轻,不带色情意味,倒好像是一个陷入沉思的人,搅拌着一杯咖啡,仿佛漫不经心,却又深情款款。 他觉得自己这种比喻有点滑稽。 “你在干嘛?” 韩歌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趴了下来,双手平摊贴在他身上,顺带将下巴担在他光滑的后腰上。 “韩歌?” 身后的人依然没有说话,但呼吸的轻微变化让景海笙突然感觉有点奇怪。他微微耸耸肩,问:“韩歌,你没事吧?别告诉我你在抹眼泪啊。” 他说这句话带着十足的调侃,认识韩歌这么久,他没见韩歌哭过。他脑子里总能不由自主地回放对方各种或开心或鬼畜的笑声,但哭这个词,好像并没有写入韩歌的人生字典。 “你别动,让我躺会。”韩歌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很颓废,“我刚she过,现在也没力气。但你要是老乱动,我就没法保证了。” 景海笙于是就不动了。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长,景海笙直接从凌晨4点睡到了下午四点,两眼一睁,自己都吓了一跳。 中途他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听见韩歌在打电话,语气很严肃,似乎电话那头遇到一些麻烦事等着他赶紧处理,但他一条长腿依然翘在自己的身上。景海笙使劲一扭身,把他的腿拨弄开,然后继续闷头大睡。 然而再次醒来时,韩歌坐在一边看着手机,一条腿依然挂在自己身上,难怪压得后腰都痛。 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饿吗?” 景海笙微微摇头,“不饿。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叫我。” “怎么,你有事吗?” “景离今天回上海,大概是下午六点到,我得去接他。”景海笙按了按自己的眉头,觉得脑子还是不大清新。昨晚也没有喝多少酒,大概也就装样子的抿了一两口而已,为什么感觉头这么晕呢。 韩歌沉默了一下,笑笑说:“别急,我们先吃点东西,等会我开车带你去车站。” 九庭的位置,离上海虹桥火车站有点距离,开车过去也得一个小时,若是自己乘公交,只怕根本来不及。景海笙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径直走到餐厅最里面的一间闲人免进的内室。韩歌是这里的大老板东哥吩咐要特殊照顾的客人,服务生见他来了,连忙领他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一边拿出甜品的单子来,捧到他面前。 韩歌伸手推了推,抬头问:“草莓还有吗?” 服务生忙点头说:“有。” 韩歌朝景海笙瞟了一眼。景海笙对身边的服务生笑笑,说:“你去忙吧。这里不用管了。”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韩歌就说要吃新鲜的草莓奶昔,要现榨的,问他会不会使用榨汁机。景海笙反问他,想吃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去做,韩歌理直气壮的回答:“我不会啊!” “九庭住一晚,得多贵啊知道吗?我对你是车接车送,又包吃包住包玩,让你给我做点吃的都不行啊?” 于是,他们每一次来,景海笙就不得不亲手去洗冰箱里的草莓,然后一颗一颗切块,加糖加奶,给他做草莓奶昔吃。也是他惯的原因,这个家伙永远都不会亲手去按一次榨汁机的开关按钮。想让他学会如何操作榨汁机,怕是要等下辈子。 400克草莓,两块方糖,500毫升的熟牛奶,90秒的时间,倒也不麻烦。 景海笙背对着韩歌,盯着嗡嗡旋转的榨汁机,有点出神。就在这短短的一分半钟时间里,他再次想起了景离。景离不爱吃甜食,所以,为了照顾景离的口味,这几年来,什么蛋糕啊,冷饮啊,糖果啊,奶昔啊,他都很少吃了。 这时餐厅里正在放一首歌,《漂洋过海来看你》,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啪嗒一声,从脸上滑落了下来,怔得景海笙自己都愣住了。 他居然哭了。他,居然哭了…… ——景离。景离… 他迅速的仰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的眼泪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他伸手拿过两个杯子,把早就已经打好的草莓奶昔缓缓地倒进了杯子里。 他定了定神,转过身来,把杯子拿到韩歌身边的小茶几上。让他奇怪的是,韩歌居然也在出神,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脚底下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海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景海笙,你说的没错。” 景海笙被他这话弄的莫名其妙,有些奇怪的向他看去。然而韩歌却没有看他,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你身上图什么,我现在连和你上床的欲望都没有了。我很忙,先走了。我会叫司机开车送你去虹桥车站,你也不用着急,喝完这杯,估计他刚好就能赶到。以后,我不会找你了,就这样吧!” 韩歌站起身,拉了一下衣领,直直的走了出去。他手边的那杯草莓奶昔,依然安静地放在小茶几上,一口没喝。 “韩歌!” 韩歌停住了脚步,站在了门口,“你还有事吗?” 景海笙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后,“既然不想喝,为什么要我做呢?” 韩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说:“我今天可没让你做,是你习惯了,是你主动犯贱的。我只想让你切身地体会一下,自作多情的感觉是什么。怎么样,这种感觉可还舒服吗?” 景海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后背,忍不住浑身颤抖。 对,没错!韩歌只是问了一句草莓还有吗,而且问的对象还不是他,可是他就是下意识的去给他做了!就算是他景海笙自作多情,可是,也用不着这样来戳他的心。 景海笙知道他是指桑骂槐,话里有话。他也早就知道,平日里一直撒娇卖萌的韩歌如果真的无情起来,那是绝对的狠。 可是,他没有办法去指责韩歌。因为韩歌没说错,一个字都没说错。 第10章 疯狂 景海笙终究也没有去虹桥车站,他给景离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早上十一点就返回上海了,是风行剧组的人,送他回来的。 景海笙觉得有点奇怪,于是请韩歌的司机送他回了S大旁边的出租屋。 一进门,景海笙看见景离坐在沙发上,脸色有点不大好,再仔细一看,他右手的手腕上居然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 “怎么回事?手受伤了?” 景离见他回来,笑着点头,“嗯,昨天拍片出了点意外,道具砸下来,砸到手了。没大事,别担心。” 景海笙坐到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腕上看下看,又抬头看向他的脸,微微噘嘴说:“看起来挺严重的!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啊。” 景离伸手摸摸他的头,尽管景海笙早就比他还要高了,他依然像摸小动物一样习惯了。“怕你担心啊。难得你朋友过一次生日,不想扫你的兴。” 景海笙沉默不语,慢慢地俯下身,靠在景离的肩膀上,慢慢地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 景离觉得他有点奇怪,轻轻的叫了一声:“海笙!”景海笙拉着他的手,靠近了自己的脸,然后突然把他的手指含到了自己嘴里。 他的手指很凉,像夏天的湖水一样。景海笙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来,轻轻地舔了一下。 景离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嗔怒,“海笙,你做什么!” 景海笙探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中带有一种野兽看向猎物的渴求感,看的景离顿时就心慌了起来,身子下意识地就往沙发的另一边挪动。景海笙猛地扑上前来,一把按住了他的右边肩膀,叫着:“景离!” 他没有叫哥。他根本就不想把景离当成哥。 处于本能的反应,景离抬起右手来想要去推他,然而手一抬,就触动了手腕的伤,不由地叫了一声,痛的眉头深锁。 他慌忙地想要避开身,一边急切的叫着:“景海笙,你要干什么!” 景海笙就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的患者,一颗心跳的砰砰作响,喉咙里喘着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七年前景离第一次见他时,那个身体单薄,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他的个头比景离还要高,力气也比景离要大的多。 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失控了。 他从来没有想此时此刻一样,想要急切的得到眼前的这个人,不论是人,还是心,他都想要,想要的发疯。 景海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年轻有力的心脏,紧贴著对方在急速地跳动。一想到自己和景离如此的贴近,景海笙突然就激动得发抖。 景离与他而言,就是毒品一般的诱惑,此刻的他狂热到难以遏制。他的手掀起景离的衣服,探进他的后腰,肌肤的触感让他瞬间产生了被电流袭击过的快感。 “景海笙,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想你想的要发疯了! ——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你,根本就不够!我想你想的要死,我希望你是属于我的,永远只属于我的! 景海笙等不及他一句话说完,强迫地压上身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他的嘴。 景离的右手痛的发颤,左手又很难使出力气,最终的结果是两只手都被景海笙硬生生的架到了头顶上。他惊恐地避着脸,想要躲开他滚烫的双唇,然而却无济于事。 景海笙就像无孔不入的野兽,狠狠地撬开他的嘴,吮吸着他的舌尖,一边蛮横地拉扯着对方的衣服,向他的身体贴了过来。 突然之间,景海笙觉得自己的舌尖猛地一痛,被景离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巴里瞬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愣了一秒钟,下意思的缩了一下,随即更加猛烈的按住了景离的下巴,更加恶狠狠地朝他的嘴唇咬了上去,舌头卷起的血腥气息,在两个人的齿间来回纠缠。 沙发过于狭小,抵的两人隐隐生疼。景离极力地避开了他,然后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硬硬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他用的是受伤的右手,是故意带着折磨自己的心情。这一巴掌扇的不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疼,但谁也没有吭一声。 圣经马太福音说,有人打你的左脸,要将右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景海笙一向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疯话,不过此刻的他倒好像突然福至心灵了一般,觉得挨打都是一种福气,淡淡地一笑,微微侧过脸,说:“这边,这边也来一次吧。” 景离毫不客气的照着他的右脸也扇了一巴掌。 景海笙定定地看着他,摸着自己的脸,然后笑了起来。 “景海笙,你这个混蛋。” “我是个混蛋,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自私,无情,任性而顽固,是你误以为我可以教化。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你就不应该对我这么好。若不是因为我的诞生,你爸爸也不会抛弃你们母子俩,你应该恨死我才对!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照顾我,保护我?你应该恨我,打我骂我折磨我,你为什么不这样呢?你让我离不开你,是你让我变成今天这样一个人。” 景离深深的皱起眉头。 ——这个世界上可有这么滑稽的事吗?难道对别人太好也是一种错误吗? “我爱你,犹如爱我自己。景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吗?”景海笙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不管你是爱我还是恨我,我都会觉得开心。我就是想要你,想要你整个人。哪怕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天,只有一个晚上,我都觉得值。” “景海笙,”景离突然开了口,语带哽咽,“你...你让我怎么去跟爸爸交代?” “用不着,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根本用不着和别人交代。你尽可以告诉他,我们发生关系,是我强迫你的,是我逼你的。如果这是一种罪过,让他来打死我。” 半年前,他们曾经做过一次。那天是情人节。那天景离的心情很糟糕,所以在他又撒娇又表白的磨蹭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后,就半推半就了。然而事后,他们的关系非但没有变得亲密无间,反而更疏离更尴尬了。 景离依旧对他很关心,可是,却明显地变得慌张了。后来景海笙就渐渐地明白了,这是景离的性格使然。不喜欢与人进行强势的对抗,但不代表接受了他的爱。想要走近他的心,还早得很。 景离抬起眼来,看了看他。景海笙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但最终却失望了。 景离默然地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打算端盆去接点热水。景海笙抢先一步,从他手上拿过盆来,说:“我来。我来帮你接水。” 他接了半盆热水,放在架子上,取下景离的毛巾来,在热水里透了透,特意试了试温度合适,然后带着几乎虔诚的心情捧着毛巾,递到景离的身前。 景离手一抬,“啪”一声把毛巾打到了盆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把两人的衣服下摆都打湿了。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退后了一步,给他让了地方。 景离默然的洗完脸,刷了牙,然后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药膏来,准备给手腕上药。景海笙忙蹲下身,说:“我来!” 惯用右手的人,一旦使起左手来,总是各种不方便。景离微微蹙眉,还来不及反对,景海笙就已经抢过了药膏,一边解开他手上的纱布,一边挤出药膏来,细细地抹在他的伤口处,一点点的涂匀开来。 景离的手腕处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地外伤,但却高高地肿了起来。景海笙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刚压着你了。现在还疼吗?” 景离摇摇头,说:“你不用管我了,你回家去吧。” “我不。”景海笙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去客厅坐着。反正,反正我现在是不会走的。” 景离垂下眼,不去看他。景海笙松开了手,慢慢地走了出去,掩上了卧室的门。 接下来的一整晚时间里,景离就没怎么出过房门。晚饭没吃,一直坐到天都黑了,景海笙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见他坐在床边,正在和某人打电话,说:“好,我知道了,我后天一大早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景海笙走到他身边,问:“你要去哪?” 景离甜头看了他一眼,说:“后天,回杭州。此前有一段戏需要再过一次。”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 景离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碍事,剧组十几号人呢,不是我一个人,不能因为我耽误大家的进度。” 景海笙低头思索了一会,说:“你带着我去好不好,我可以照顾你。你介绍我去做群演吧,或者其他什么的。我什么都可以做,打扫卫生,做后勤,都可以的。” “不行。“景离马上摇头,”你马上要开学了,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了。爸爸和苏姨会有意见的。” “我跟着你一起工作,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意见。” 景离微微蹙眉,过了好一阵,才说:“好。” 他就单单地说了这一个字,已经足够景海笙兴奋不已了。他忙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啊。那...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不过,具体情况得听王导他们的安排,我说了也不算。” “没问题没问题。”景海笙忙笑着点头,“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带着我就行。” 第11章 发现 从梦中突然惊醒的景海笙,喘着气,两眼瞪着天花板。凌晨4点半,天已经微亮了。 梦里,他抱着景离不愿撒手,他把脸贴在对方的颈窝处,细细地感受着他的肌肤。景离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但他清透如水的眼神,恬淡自若的微笑,白嫩细致的肌肤,总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很稚嫩,可以掐出水来。 景离的性子是疏离的,所以,当景离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肩膀时,景海笙差点兴奋的晕过去。他狂热地凑上脸去贴上他的唇,对方也仰起头,热烈的回应着他。 就在他沉醉的那一刻,对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诧异的抬起头,对上的竟然是韩歌那带着三分邪气的微笑。 这是一个梦!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就算我在梦里杀人放火,那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景海笙摸着自己兀自跳动不停的心脏,对自己念叨着。他可以确信自己这两天根本就没有想过韩歌。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梦到他呢? 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韩歌开始了一种混乱的关系。一开始,他同意和韩歌见面,两人在校园聊天,吃饭,有时还去体育场打网球。韩歌活像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虽然不上大学,却对景海笙学校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韩歌挑起话题来说,他支着脑袋当听众。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所以某日两人又喝了几杯小酒,韩歌提出去酒店时,景海笙居然都觉得这事在意料之中。 韩歌把他带上床,告诉他放松,告诉他一切都会很愉快,会让他忘记求而不得的痛苦。于是他信了。 肉体的痛感和精神的愉悦相比,前者非但不是难以忍受的事,反而变成了后者的催化剂。他从害怕到适应,再到痴迷,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凭直觉他也知道韩歌是个风月老手,尽管他非常年轻。关于韩歌十七岁之前的事,他从来不过问,韩歌也不会主动说。他知道韩歌把他当替身,因为韩歌每次看着他的眼神,痴情中带着迷离,摸着他的脸,还会喃喃自语说什么和他一样好看的话。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维持着彼此都很清醒的混乱关系。景海笙享受着韩歌带给他类似情人的快感,韩歌享受着在他身上寻找替身的慰藉。 可惜,这不是爱情,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心怀鬼胎,各有图谋。 景海笙再也睡不着了,他爬了起来,洗了一个冷水澡。6点时赶到了虹桥车站。他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到了才发现,景离比他更早。 再度看见景离,又想起清晨的绮梦,景海笙突然觉得很不自在。景离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两人默默地取票上车,很少说话,连视线的交流都很浅。 风行传媒的拍摄地点,在杭州M区的一个比较偏僻的风景区。他们赶到的时候,刚刚九点,现场人还不多。景离带他径直上了总经办的房间,把他引荐给剧务编剧,一个叫程姐的中年女人。 程姐看了景海笙一眼,又看看景离,笑笑说:“你们兄弟俩,可一点也不像啊。” 景海笙向景离看了一眼,景离也笑了笑,说:“我像妈妈,他像爸爸。” 程姐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然后拍拍景离的肩膀,“我知道老王等着你呢,你先去片场吧,我和他先谈谈,等会带他去吃午饭。你忙完了直接过来就行。” 景离点点头,说:“好的!”又向景海笙看去。景海笙也向他点头,示意他先去忙。 程姐转过身,放上了一首曲意绵长的轻音乐,然后靠在柔软的沙发,点上一支烟,微眯缝著眼打量着景海笙,“景海笙,是吧?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景海笙笑了起来:“程姐,去年我在锦隆苑见过你的。” 关于程瑶的事,他听韩歌说过,她其实是韩重的情人,也是锦隆苑的半个女主人,能力和姿色一样出众,只可惜,韩重这个人,对任何人都非常警惕,对她的态度也一直暗昧不清。 程姐看了他半响,“哦”了一声,“对,没错。我想起来了,你是韩歌带来的。我认识韩家人十多年了,在我的印象中,锦隆苑就从来没有外人到访过。韩歌的朋友虽然很多,却从来没人带人去过,你是唯一的一个。看来,你和韩歌的关系不简单啊。” 景海笙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保持沉默。 “我听说,我们这位韩二少是男女通吃的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景海笙细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见过韩歌和任何女人有过密切的来往,便低声的说:“您知道的,有时候,传闻和现实并不一样。” 程姐淡淡一笑,“景海笙,你是他男朋友吗?” “不是。”景海笙回绝的很干脆,“韩二少这样的条件,怎么会找我这种人做男朋友呢?” 程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是吗?” 她笑过之后,倒也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说:“你今天来有什么个人想法,说来我听听。不要说假大空的话,我想听真实想法。” “我没工作经验,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我可以做后勤,也可以做做群演,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同意我留在剧组就行,我哥的手受伤了,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就只是这样吗?” 景海笙点点头,“是的。” 程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响,又低头看了看他带来的简历,“你的专业是软件工程,那么,视频剪辑会吗?我们剧组需要一个编辑助理,工资日结,管吃住,你考虑下。” 这工作比景海笙之前预想的要好很多,他忙点头答应了。程姐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一位同事带他去楼上先了解工作具体情况。 年轻人姓马,和景海笙同岁,是个话痨。他带着景海笙楼上楼下转了一大圈,介绍了他们当前拍摄的短片的具体情况。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景海笙就笑着点头做应答。 景海笙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住了。他的眼睛像探测仪器一样搜寻着他想要寻找的人,果然发现了不少。剧组的演员很多,但景离的气质与众不同,无论是男装女装,还是现装古装,都是那么惊艳。 “你觉得怎么样?”小马突然问。 “啊?”景海笙回过神来,顿时有点尴尬,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们这次的网络剧天行长歌,诺,就是这个!”小马伸手指了指一张照片,“女主笙歌是你哥哥客串的。说来还是程姐有眼光,你哥哥的扮相,绝对比女人还有魅力。” “笙歌?” “是啊!” 景海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这么优秀的名字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啊,该死的,他居然又想起韩歌来了......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小马带他转了一大圈,又带他回到会客厅,说:“你先在这坐一会,看看我们的宣传册。中午十二点我带你去吃饭。” 景海笙忙笑着朝他点头。待他走后,便拿起边上册子随意地翻着。女主笙歌是一个歌姬,爱上了当朝陛下最宠爱的一个琴师,两人经常碰面,于是暗通款曲...... 挺好的一个爱情故事,被自己想成了一出偷情的大戏,景海笙暗暗地在心里把自己埋汰了一番。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对男女争执的声音。只听男人压低着声音说:“我昨天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还要和我闹什么?” 女孩子清脆地声音叫了起来:“什么叫说清楚了啊,你说分手就分手啊?” “不然呢?杨箕,你还要什么?这短时间我可是给你了不少好处,你还觉得自己亏了吗?” 他们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景海笙听在耳中,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他下意识的一回头,顿时就愣住了。就在他身后的旋转门旁边站着的人,竟然是邬义和他的女朋友,杨箕。 就在三天前,他们两个人还深情款款地参加韩歌的生日宴,今天居然就要闹分手? 景海笙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和韩歌还不是照样在人前扮演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来。人人都会演戏而已。 他急忙缩了缩脖子,向沙发角落挪动了一下,生怕两人发现了他。虽然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但终究是半个熟人,彼此看见了都嫌尴尬。 杨箕显然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连着说了好几个“你,你,你...”邬义打断了她的话,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啊?堤亚纳那套别墅是韩重给我的,我不能过户给你,其他的房产,你自己挑一个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杨箕愣愣地看着他,半响之后,狠狠地踩着高跟鞋,蹬蹬地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景海笙眼珠子转了转,忙拿出手机来,给韩歌拨通了电话。等他一接通,忙迫不及待地说:“韩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邬义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韩歌就打断了他,说:“景海笙?” “呃!”景海笙愣了一下,“是我。” “不是说不再联系了吗?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他的态度像万年寒冰一样冷的刺骨,景海笙满腔的热情顿时就被浇灭了,讪讪地说:“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发现,邬义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他捏着手机,等着韩歌的反应,电话那边安静了约莫三秒钟,突然就传来韩歌“噗”一声笑了起来,“是吗?你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他的笑声有点奇怪,不是愉悦,反而像是嘲讽。景海笙觉得更加尴尬了,迟疑了一下,说:“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的。” “你在哪?” “杭州龙湖湾。” 第12章 精装 “哦,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韩歌笑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景海笙望着手机屏幕,一时间有点发愣。韩歌的态度有点儿奇怪,景海笙咂摸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反正自己是一片好心,如果能撮合韩歌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他就不用总是扯着自己演戏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景海笙心里有点不大踏实。 到了午饭时间,小马带他去了员工餐厅。景离在门口等他,带他去打饭,然后在餐厅的一角坐下。期间不断地有人过来和景离打招呼,景海笙低着头吃饭,不时地拿眼睛瞟着景离。 饭间,景离将自己碗里的肉挑了出来,放到景海笙的盘子里。本来工作餐就没多少肉,景海笙忙推辞说:“不用给我了,你也吃吧。” 景海笙收回了筷子,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好。 景海笙的心里突然有些酸。他喜欢吃肉,景离喜欢吃素,这些年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景离总会很照顾他,把肉都夹给他吃。这已经养成习惯了。景海笙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景离突然离他而去,他该怎么办。 他低声的叫了一声:“哥~” 景离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别生我气了,成吗?” 景离低下头,慢慢地嚼着嘴里的饭,许久之后,说:“我不生你气。吃饭吧。” 下午时,景离带他到了拍摄片场,此时拍摄已经到了尾声,现场有些杂乱,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景离向正在看片的王导方向走去,还未说话,王导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剪辑的片子,一边拍着他的肩,说:“这段补拍的不错,你现在拍戏越来越进入境界了。怎么样,签约的事考虑不?” 景离苦笑了一声,说:“王导,您知道的,我不是科班的,签约的事我拿不下来。” “胡说。”王导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句,“你这样说是打我的脸。” 他目光一转,看见了他身后的景海笙,侧过头来多看了两眼,问:“你弟?” 景离点点头,景海笙忙上前一步,叫了一声,“王导您好!” “我听程瑶说了。S大学生,大三,是吧?”王导又拍了拍景离的肩膀,笑了起来:“你们景家的家风了得啊,兄弟俩都是人才啊!” 景离笑笑说,“王导过奖了。” 他们一边低头看片,一边谈着这次新片拍摄的事,景海笙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就在这时,只见王导的一个助理快步地走了过来,说:“王导,小韩先生来了!” ——小韩先生? 一听这个名字,现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向门口看去。风行传媒,是光武的一个子公司,韩重韩歌两兄弟,就是他们最大的金主。当然,平时他们根本就不会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此时一听说小韩先生回来,甭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景海笙满脑子想的都是哥哥景离,反应反而比众人慢了一拍。当他抬起头来时,韩歌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此时的韩歌,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理着板寸头型,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衬托着明亮有型的眼睛,左耳上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灼灼生辉,给他的帅气中加入了一丝放纵不羁的滋味。 居然来的这么快,看来真的很急切啊! 景海笙认识他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见过他穿的如此正式,和他平日里胡游浪荡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看得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突然一打扮,居然人模人样的!景海笙不由地在心中大发感慨。 韩歌确实长得很好看。就算景海笙知道这个人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品和能力都值得商榷,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他在场,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了,甚至于景离都因为显得寡淡而失去了勾人心魄的力量。 不过,谁要是误以为长得帅的人就一定温柔可爱值得信赖,那可就是瞎了眼! 对于韩歌的突然造访,王导和众人显然都很意外。韩歌笑着叫了一声“王叔”,王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小韩,你今天怎么来了?怎么之前也没叫人通知我一下呢?” 韩歌笑笑说:“王叔,我是临时来的,不是我哥的意思。” “来找念卿?” 韩歌笑着点头,王导忙转过头,对身边的助理说:“小伟,你带小韩先生去...” 韩歌忙打断他的话,说:“不用不用,王叔,这里我都熟,我自己去就好。你先忙吧,不用管我了。” 话虽如此,王导可不敢怠慢,再三地嘱托了那位叫小伟的助理,让他陪着韩歌一道。走之前,韩歌突然嘴角勾笑,向景海笙瞟了一眼,虽然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钟,却看的景海笙有些心虚,立即转过了头。 他可不希望他身边的景离看出什么猫腻来。 王导显然有些走神,看着韩歌走远,好一阵才回过神,终于一挥手说:“行了行了啊,别看了,赶紧工作!” 众人才忙低下头,各自开始忙着各自手头的事。 景海笙在化妆室陪着景离化妆,又给他擦洗了手腕的伤,小心翼翼的上了药。剧组的人过来叫走了景离,景海笙眼巴巴的跟了上去,结果被隔离在了拍摄点外,不准他这种闲杂人等入内。 和他想的不一样啊!景海笙顿感失望。他在外围场地来回踱步,还时不时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自己都觉得自己鬼鬼祟祟。 所幸没过多久,程姐的助理小马叫他到了楼上,拿合同给他看,他大致扫了一眼,就签了字。他也不在乎赚多少钱,只要人家肯留下他就不错了。于是整个一下午时间,他在办公室帮忙处理之前的片子,给视频调色,剪辑,忙碌起来,倒也不会觉得时间是多么的难熬了。 到了晚饭时间,他跑到片场门口等景离,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几次想要打电话,又怕耽误他工作。足足等到8点多,饿得差点要昏倒在椅子上,才终于望见景离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走了出来。 看见景海笙,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弟弟啊?长得很帅嘛。”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是不错啊!哪像我家那个兄弟,没心没肺的。” “你弟弟一定等的很着急了吧!你们快去吃饭吧。” 景离并不是一个善于伪装情绪的人,反复地听到众人提及弟弟这个词,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不过众人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嬉笑着和他们告别,留下了走廊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景海笙可怜巴巴的看着景离,咬了咬嘴唇,“我好饿啊。” 他有把握相信,景离对他的关心永远大于对他的厌恨。果然,他一说饿,景离马上就担心了,问:“晚饭没吃吗?” “嗯。”景海笙点点头,“他们说6点之后可以去餐厅吃饭了,于是我就在这里等你了。没想到你拍戏会这么晚...” 景离顿时就有点歉意了,他半小时前,还和剧组人员分了几块饼干吃,到现在依然觉得有点饿。想着景海笙今天刚来第一天,一定也没人照顾。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哥哥,不能不管他。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餐厅关门了,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景海笙激动的差点就要晕倒,上前就挽住他的胳膊,脸上顿时笑开花,“好呀,好呀!哥,外面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吗?” 景离下意思就想缩手,无奈被景海笙扯得很紧,也没挣脱开。两人挨得很近,他才发现景海笙右边脸颊上居然乌青了一小块,微微皱眉,说:“你脸上是怎么了?” 他刚问完这句话,立即就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就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果然景海笙摸了摸自己的脸,撅起嘴说:“好疼的。是你那天打我的。” 景离心中一颤,想起前天晚上他对景海笙的那一拳,当时情况危急,他心中又惊恐又气愤,几乎是拼了全力给了对方一拳。这两天他心慌意乱,根本没认真看对方的脸。如今看来,打的挺重。 其实按理说,就算景离发起狠心来,打的景海笙三月下不了床,都算是他咎由自取。可惜景离天生就是一个善良隐忍的性格,别人对他不好,他容易忘;他对别人不好,却总是搁在心里。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愧疚了。他想起外面有一家麻辣小龙虾的馆子,生意火爆,便提出去尝尝,景海笙一听,自然是欢喜雀跃。 饱餐一顿之后,两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剧组给工作人员安排住在了附近的一家七日连锁酒店,景离提前就取了钥匙。不过看着夜色正好,景海笙提议在外面走走,景离也没反对他。 返程的路是一条临近居民区的小道,白天里不许占道的小摊贩,到了夜间就开始活跃了起来,卖水果的,卖炒饭和烧烤的摊位前都挤满了不少人。景海笙买了几串烤鱿鱼和章鱼丸子,又买了两个切片的菠萝,一边走一边拿给景离吃。 景离摇头说太饱了,吃不下,但最后也没犟过他,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景海笙接着吃他咬过的半个丸子,心里美滋滋的。 走着走着,景海笙整儿人就有点忘乎所以地飘飘然了,下意识地就去挽景离的胳膊,脑袋向他肩上靠去。景离微微蹙眉,缩回了手,故意地走快了两步,和他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回到了酒店的房间,景离前脚进了门,景海笙就急不可耐的插上门栓,扔下了手里的袋子,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腰,脑袋担在了他的后颈上。景离的身子拧了一下,想要挣脱他,但景海笙此刻只想抱住他不放,怎么都不肯撒手。 第13章 关系 景海笙热切地去亲他的脖子,两手紧紧的搂着对方的腰。景离的挣扎在他看来,反而像催化剂,他亲着亲着身体就火热起来,手上的动作就更加忘乎所以了。 就在他兀自陶醉时,突然就听见景离在耳边冷冷地来来一句:“放手。” 景海笙微微愣了一下,喃喃说:“我不。景离,我不会放手的,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如果你真的觉得你是爱我的,就请尊重一下我的感受。” 景海笙讪讪地松了松手,景离转过身来,和他的目光对视。景海笙微微低头,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抱一下你而已,我...我保证不会再强迫你了...真的,我保证,我没想要干别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自己都觉得这是鬼话连篇。 景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向卫生间走去,景海笙有些心虚,忙跟上两步,说:“哥!” 景离的肩膀猛地震动了一下,扭过头来,景海笙忙改口说:“景离!你...你别生我气了,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行吗。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不要不理我。” 景离慢慢地转过身,说:“海笙,我不生气了,但是,类似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难道,难道你从来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一点点都没有吗?” 景离没有马上出声,景海笙抓着他的肩,强迫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问:“你敢说,一点也没有吗?” 景离淡淡的摇摇头,景海笙差点就要哭出声来,叫了起来:“我不信。” “海笙,虽然我们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我觉得,我们的命运很相似,我们可以惺惺相惜。“景离垂下眼,接着说:”所以,我喜欢你,爱你,愿意保护你照顾你,希望你可以过得很幸福。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尽全力的帮助你。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对,我是很喜欢你。你如果想要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让我现在接纳你,不把你当做是我的兄弟,当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情人,你这是乘虚而入,而我只是顺势而为,这是你想要的吗?” 景海笙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在乎,只要你肯。” “是吗?”景离突然惨然的笑了一声,“景海笙,有句话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但我一直忍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景海笙摇摇头,“什么?” “光武公司的小韩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景海笙始料未及,做梦都想不到他会问这个,心猛地一抽,看着景离亮闪闪的眼睛,立即就有点心慌,说:“他,他是我,朋,朋友。” “朋友?” “嗯,我们,也,不熟…” “是吗?”景离的声音变得清冷了起来,“你们认识三年了,锦隆苑那么隐秘的私人别墅,他带你去过,我的出租屋你也不止一次地带他来留宿过,结果呢,每次都要当着我的面装作是互不相识,是吗?是专门演给我看的吗?” 景海笙震惊的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景离,就像是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的反应,景离就好像是早有所料,转过身进了卫生间,哗啦一声拉上了门。 这一晚,两个人各睡一张床,背对着对方,没有再说一句话。景海笙又是尴尬,又是难过,几次想要爬起来,恨不得趴在景离面前狠狠的哭一场,然而最终也没有那个勇气。 他没法解释韩歌的事。说什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根本没有意义。他低估了景离作为一个学霸几乎与生俱来的洞察力。景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多管别人的闲事而已。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外面跟男人鬼混,回到家还对他含情脉脉说什么我爱你的话,景海笙一想起来,简直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真的犯了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宾馆的房间太热,景海笙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快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的昏了一会,然后被卫生间的哗哗的水流声吵醒了。 他慢慢地爬起来,看了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景离从卫生间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景海笙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梳头,换衣服,穿鞋,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来说:“这是门禁,你拿好。餐厅每天的饭都一个样,估计你今天不会想再吃了。中午别等我,自己出去吃。” 景海笙见他抬脚就要走,慌忙地起身,叫着:“哥。景离…” 他知道景离现在已经很厌恶他张口闭口就是哥,可是想要他一下子就改口,真是不容易,毕竟他已经叫了七年了! “还有事?” “你,你的手,好了吗?” “没事了。好了。” “呃……”景海笙想了一想,又问:“那个,我白天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你方便接吗?” “不方便,我拍戏过程中,不可能把手机带在身上。” 尽管知道答案,听到景离如此干脆决绝的回答,景海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是,他就是很难受。 两人收拾妥当后,一起出了门。临进片场时,景离终于回过头来,轻声地说:“既然来了,就要认真工作。记住,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工作的机会,你要珍惜。” 景海笙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景离就已经转身离去了。 中午时分,景海笙谢绝了和同事一起去吃饭,一个人默默从办公室出来,绕过景区主干道,向后院走去。昨天他来的时候,知道后院是个面积不算大的人工湖,因为地势比较偏,平时的人也不多。他此刻心里很烦,想去那里走走。 景离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一想到员工餐厅那几十年如一日的菜系,他就受够了。 刚走了没几步,他就听见不远处有一片嘈杂声,一群娱乐记者追着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叽叽喳喳的询问说: “邬先生,传闻说你和杨小姐的感情发生了变故,是真的吗?” “请问你名下的房产,是不是正式过户与杨小姐名下了?” “邬先生,请问你还会准时出息下个月YOKAN的时装秀吗?” “邬先生,请问……” 景海笙被他们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搞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看着邬义面无表情地从众人身边经过,他的经纪人冷冷地拨开了众人,回拒了采访,两人径直向外走去。看着邬义,景海笙又想了想自己,真是感到费解。 邬义是聚光灯下闪耀的明星,高傲挺拔,不可一世,而自己是个掉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普通人,面目模糊,性格乏味,真是不知道韩歌到底哪只眼瞎了,会觉得他们两很像! 他正在胡思乱想,肩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他诧异的回过头,却是一个从来也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他身侧,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笑。 “你好,我叫Alan!” 景海笙有点纳闷的和他握了握手,“我叫景海笙。” 眼前的这个Alan应该是个混血儿,皮肤略黑,眉骨很深,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景海笙正想开口问他有何贵干,却听他说:“怎么样,念卿确实很帅吧?” “呃?” “你也喜欢他吧?” ——哦!原来如此。 景海笙马上摇摇头。Alan笑了起来,“别不承认,喜欢他的人多了,我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只不过呢,他是不会对你们有兴趣的。” ——你看出来啥了! 景海笙笑了笑,懒得反驳他,想了想,带着好奇问:“怎么了,你也喜欢吗?” Alan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就这么走了。景海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费解,越想越觉得这人好像是专门跑来彰显自己的主权一样。莫说他对邬义真的没什么想法,就算有,面对这么个似有似无的挑衅,他也不怕。 他甩了甩头,打算向着原计划的方向走去,却突然看见路的尽头开过来一辆车,黄色的,LEXUS,这车他太熟了,于是不由地就停下了脚步。 这颜色,这型号,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果然,邬义就像是背后突然长了眼一般,站住了脚步。所有围着他打转的娱记们,本来已经失望地要作鸟兽散了,也被这突然开过来的车吸引了全部的眼光。 车门一开,韩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向邬义走了过去。从景海笙站着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韩歌的背影。 邬义看见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只是眉毛轻轻的上挑了一下,嘴角微微带起一点弧度。韩歌和他相对而立,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声音太轻,景海笙也没有听清。 邬义突然伸出手来,和他来了一个看似礼貌的拥抱,然后两人就旁若无人的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邬义身边的经纪人愣了一下,也随后上了车。只见LEXUS猛地一调头,潇洒的转了一个漂亮的弯度,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第14章 戏码 景海笙望着二人扬长而去,嘴里砸吧了一声。这是不是代表着韩歌攻略男神要成功了? 不得不说,人的好奇心确实都很重。景海笙这种对娱乐八卦完全不关心的人,突然都生出些许的兴趣来。以韩歌的身份和邬义正在上升的热度做话题,或许能蹭出不少流量来。 到时候,自己可是众多的吃瓜群众中吃的第一份瓜啊! ——嘿嘿嘿! 景海笙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些暗搓搓的愉悦感,突然就觉得饿了,转身就去餐厅,就着些残羹剩水的吃了一顿,然后返回楼上继续工作。 他的工作,大部分时间是坐在边上听导演和制片人们的各种建议,兼一些零零散散的调色工作。他看着景离新拍的这个片子,心里分外的骄傲,就好像主角不是他哥,而是他自己一样得意。 一直忙碌到很晚,工作才算告一段路。让他觉得很意外的是今天景离居然散场很早。他一出门,就看见景离坐在办公室外面的长廊上等着他。 景海笙心中一喜,走到他的身边,刚要开口问他去哪里吃饭时,景离立即站起身来,说:“海笙,我的拍摄暂时告一段落,要赶紧回上海了,今天晚上搭同事9点半的车走。” ——啊? “你说啥?”景海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晚上回上海?为什么呀?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景离面露歉意的低声说:“后期视频处理工作还没结束,我问了一下,大概还需要几天。你别着急,认真把工作做好。明天上午是帝辞最后一步的面试,所以我必须先走一步了。” 今年4月初的时候,他的朋友孙迪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约他面试,他考虑再三决定去试试。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家帝辞公司的董事长,其实就是孙迪的哥哥,孙慈。 关于孙迪这个人,要说的还很多,他和景离的前男友孔嘉洛是校友,同时也和韩家,尤其是韩重最倚重的义弟商玉痕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因为这些复杂的关系,景离也不好推辞他的好意。何况,帝辞公司作为一家上市的公司,前途无限。孙迪推荐的岗位是美术杂志编辑,待遇很好,也非常适合景离的喜好。 只是大公司的面试流程非常繁琐,一轮面试下来,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 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景离都非常看重且认真。景海笙无言以对,只得垂下头,说,好。 景离掏出房卡递给他,“我得赶紧走了,你自己去吃饭,晚上早点睡觉,门窗记得要关好。有什么事联系程姐,她会帮你的。” 景海笙委屈地咬了一下嘴,又说了一个字,好。 他垂头丧气地看着景离跟他挥手再见,然后急匆匆的穿过走廊消失不见,挫败的心情简直无以复加。 虽然他一再地对自己说,景离不是不理我啊,他是因为工作太忙啊,他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好。念叨了半天,依然觉得好气,本来兴致勃勃想要和他大吃一顿的食欲,也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走到便利店买了一包泡面,景海笙回到酒店,开始烧开水。 百无聊赖之际,他掏出了手机,准备打一把游戏。刚登陆上游戏准备去领每日奖励,就见微信闪了一下,韩歌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请你吃饭,阳光烤吧。现在,快点。” 景海笙急忙退出游戏返回微信,然后发现,韩歌居然莫名其妙地撤回了刚才这条信息! ——什么意思啊?耍我呢? ——这是发错人了吧,cao! 景海笙心中十分不爽,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响了一声,就被对方压断了。 ——什么情况? 桌上的壶突然“呜呜”叫了起来,景海笙忙放下手机,把开水倒进了泡面碗里,越想越气。人家都在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居然在屋里吃泡面!这也太惨了吧?自己是穷逼吃不起烤肉了还是怎么的? 他用叉子狠狠地插在了泡面盖上,拿出手机地图就开始查阳光烤吧到底在哪。一查发现,果然很近,就在自己酒店的边上,走过去的时间顶多十五分钟。 景海笙傲娇任性的脾气顿时就发作了,什么泡面的也顾不上吃了,转身插上门就往外跑。 不过,走到楼下他就已经有些犹豫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啊,吃烤肉吗?还是故意想要去看看韩歌到底约了谁?问题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万一自己被韩歌的朋友看见了,是不是又得继续在他们面前扮演又乖又萌的男朋友啊? 他站住了脚步,甩了甩头,打算返回楼上去。突然眼角一瞟,看见不远处的树丛中露出了一个黄灿灿的东西,是韩歌的车没错。 这颜色这型号的LEXUS,是非常罕见的。何况,出现在这里。 景海笙好奇地向车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就见到车的正主,正和邬义面对面站在车头处,约莫两米米多远。在路灯映照下,邬义手上的烟闪着一点光亮。 “…所以呢?”韩歌问。 邬义并没有说话,他的侧脸隐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 “你想告诉我,她又是你逢场作戏的对象吗?”韩歌笑笑,“这是第几个?” “记不清,大概是第七个?” “义哥,你实话跟我说吧。你这次回国……我哥……你知道,只要你开口……那些都不是问题……你是骗我的吗……”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听起来不甚清晰。景海笙微微蹙眉,暗想:他们之间的私事,管我屁事啊,我干嘛要关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屋里的泡面还在向我招手呢! 他这么想着,就顾不上听他们二人说什么了,刚转过身,就听见“啪”一声脆响,好像是扇在了某人的脸上。景海笙诧异地转过头,只见动作已经结束,二人依旧相对而立。僵持两秒后,邬义突然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卧槽,这演的都是什么感天动地,相爱相杀的戏码呀! 景海笙看的目瞪口呆。 他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想跑,刚迈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人叫了一声:“景海笙?” ——额! 景海笙讪讪地转过身,韩歌向他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我,我不是故意想偷…” “知道知道。”韩歌打断了他的话,“吃饭了没啊?” “呃…”景海笙诧异的瞪大了眼看着他,见他脸上白白嫩嫩的,什么异样也没有,显然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一边想,一边忙回答说:“还没…” “那就走吧。” 韩歌转过身就打算往街口走去,景海笙忙跟上了两步,扯住他说:“干嘛,去哪啊?” “饿死了,吃饭。” “不行啊,我屋里还有一碗泡面…” 韩歌顿时停下了脚步,斜过眼来看了看他,然后“噗”一声就笑了出来:“跟着我还吃什么泡面,等会回去直接倒了。” “那怎么行啊,浪费粮食可耻,你知道不知道啊?” “所以非洲有几万个嗷嗷待哺的难民在等着你救济呢,你怎么还不赶紧去啊?” “喂,韩二少爷,你怎么可以歧视穷人呢!~” 阳光烤吧分楼上楼下两层,韩歌进了门,就像上了自己家一样往二楼走,然后拐进了一个小包间,景海笙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一推门,景海笙有点吃惊。这个房间的陈设有点古怪,面积不大,进门先脱鞋。正中间一个烤肉平台,左右围着一圈类似榻榻米的布置,触感还挺软。屋顶的灯不是很亮,照着房间里一片暖黄色。 “这是什么中日合璧的设置啊?” 韩歌笑了笑,盘腿坐了下来,示意他把门插上。景海笙正准备在他对面坐下,韩歌扯了扯他的裤脚,让他坐在自己边上。 看着韩歌的笑容,总觉得有些疲惫。景海笙张了张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想想觉得还是算了,不合适。 韩歌转动着桌上的点餐设备,手指刷刷地点了几下,然后掏出手机扫了码。毕了,抬头看着景海笙,说:“别憋着,想问就直接问吧。”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这座位怎么这么矮啊,该不会真的是日式榻榻米吧?” “叫什么名重要吗?这是为了方便客人倚着或者睡着舒服。”韩歌朝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们今晚多坐一会,反正你哥哥也不在,晚点回去也没人管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韩歌笑了起来,那神情就像看一个可爱的白痴,“你应该问问,这里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行吧,你真厉害。”景海笙无奈的往后一躺,直接靠在了靠垫上,伸长了两腿,搭在了另一头的座位上。反正房间里也没第三个人,什么仪表姿态也都可以不要了。 烤肉是自助式的,很快服务员就把肉和菜都端了上来。两个人也不懂什么烤肉技巧,随便地抹抹油,扔上几片肉来烤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自始至终,景海笙没有提邬义的事,一个字也没说。倒不是觉得邬义和他无关所以懒得问,而是韩歌强装欢笑的神情,让他忽然有点不忍提及。 认识韩歌三年了,绝大部分时间里,韩歌都是笑嘻嘻的,虽然他的笑也不尽相同,时而卖萌撒娇的,时而疯疯癫癫的。可是,像今天晚上这样,表面强行带笑,转过头却眉头深锁的表情,是非常罕见的。 就凭刚刚一个响亮的耳光,景海笙也知道,他们起了分歧,而且,是很严重的分歧。 因为据他观察,韩歌不是易怒性的脾气,尤其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发作。他年纪很小就学会了腹黑,学会了应付各种麻烦事,对于“喜怒不言于色”很有一套。一般情况下,面对刁难的人和尴尬的事,韩歌都会用各种胡言乱语和插科打诨的方式抹过去,至于背后怎么收拾这个人,那另当别论。 然而,面对邬义这个放在心中迷恋了很久的人,他还是失控了。 第15章 呜呼 韩歌抬起眼来看他,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又收了回去。 没有服务员来催,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来打断他们的这一顿饭。几瓶酒下肚后,景海笙就已经开始头晕,眼前看什么东西都在转。吊灯,窗户,地板,桌子,都开始左摇右晃,像是要地震一样。 他醉眼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人,奇怪,人家好像还坐的稳稳的。 他放下筷子,脑袋一歪就向旁边倒,然后就很凑巧地栽倒在韩歌的怀里。靠着带弹性的肉枕头,舒服的让他忘乎所以,他伸出手来,摸着韩歌的后脑勺,开口问:“好端端的,干嘛剪头发啊。” “好看吗?” “邬义说好看就行。我说了,不算…”景海笙已经开始大舌头了,“那个,他没夸你好看吗?” “夸了。” “那你还打他,打的还那么响…”景海笙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是吧?” 韩歌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原来如此啊。你那天给我一巴掌,也是因为爱上我喽?” “胡说…我…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韩歌抬起他的下巴,让他仰头来看自己的脸。景海笙的眼睛眨巴着,水汪汪的,两边的脸蛋红扑扑的,顿时变成的傻狗模样。韩歌不由地笑起来,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说:“你真可爱。我都迷上你了,怎么办呢?” 景海笙有点愣愣的,脑子里对这话有点消化不了。 他迷迷糊糊中,被韩歌提了起来,往外面走。两条腿像是煮烂的面条,使不上什么力气,干脆半个身子依在韩歌身上。所幸烤吧离酒店很近,没费什么力,就回到了房间。 韩歌把他像扔麻袋一样扔到了大床上,然后上卫生间去洗澡。出来后,发现景海笙已经翻身坐起来了,眼神有点迷离,不甚清醒。 他走到床边,摸了下景海笙的额头,“我叫前台拿点解酒药来。你明天还要工作吧?喝了早点睡。” 景海笙突然气势汹汹地向他扑了过来,嘴里叫着:“我不高兴,我今天不高兴!” 韩歌知道他喝醉了,早就防着他发酒疯,胳膊一抬,就架住了他,说:“你这点酒量多少年了都没一点长进,不嫌丢人额!” 景海笙继续手脚并用的挥舞着,想要把他按倒,一边嘴里喃喃地说:“我今天想上你,你让我来一次!” 韩歌“噗”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觉得你行吗,你硬的起来吗?” “我怎么就不行了!我和我哥…” 景海笙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虽然已经醉的不像样子,可是内心仅存的一丝理智,把他及时的揪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被他压倒在身下的人,后背顿时就冒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猛地直起了上身,坐了起来。 韩歌何等聪明,不需要他说下去,也知道大概的意思了。他冷冷地盯着景海笙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番之后,景海笙首先扛不住了,默然的垂下头,然后从韩歌身上爬了起来,翻了个身,倒在了一边。 他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一翻身,就直直地对上了韩歌的脸。韩歌早就醒了,正在用手机和某人聊天,见他醒来,只是斜瞟了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景海笙坐了起来,转头四下打量,发现不是自己那个两床的房间,而是另外一间大床房。 突然之间,他觉得好委屈。 一想到前天晚上景离对他的质问,那种突如其来的尴尬和无措,让他觉得此生从来没有那么难堪过。他在景离面前,这么多年来有意无意的扮演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好弟弟形象,在一刹那间全部毁掉了! 而最可怕的事是,他以为他演的很逼真。或者说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在演戏,对自己的蹩脚的演技毫无自知之明! 景离早就知道他和韩歌的关系,而他却不知悔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他居然可以用对待韩歌的态度,去拉景离上床,这是何等荒谬而无耻的事。然而景离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又迫不及待的爬上韩歌的床! 景海笙顿时就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就开始假哭。毕竟委屈和伤心,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故意发出了呜咽的声音,透过手指缝隙看见身边的韩歌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问:“你在干嘛?” 景海笙觉得有趣,心里好像得到弥补一样,越装就越来劲,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你还问我,我们两是怎么又滚到一个床来的?” 韩歌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昨天可什么都没干!” “这是重点吗?”景海笙撅起嘴,“我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哦,“韩歌不由地笑了起来,”知道就知道啦,看你哭的这个样,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景海笙越想越气,鼻子一酸,变假为真,哇一声就哭了,一边嘴里叫着:“你还说!我要掐死你这个混蛋!”一边扑上来就想掐韩歌的脖子。 韩歌冷眼一撇,一抬手,就把他的胳膊架住了,顺势往后一掰,景海笙忍不住就叫了起来,“疼!你特么的,使这么大劲!” 韩歌硬生生地把他的两只手扭到了身后,张嘴就咬住了他的鼻子,恶狠狠的说:“还敢不敢跟我动手了?” 景海笙急忙躲开了脸,觉得自己满脸的泪很是丢人,想挣脱手来擦一把脸,却死活挣脱不开。他心里越想越急,越急就越委屈,说出话来,声音都变了,“疼死了。你个变态!” 韩歌腾出左手来,刷的一下把床头裤子的皮带抽了出来,把景海笙的两个手腕捆扎在了一起。景海笙吓了一跳,使劲地床上扭来扭去,两腿向他身上蹬过来。韩歌“哼”了一声,一把按住了他的脚踝骨,按倒在自己身下。 景海笙死命地争执,两个手被坚硬的皮带磨得生疼,叫了起来:“韩歌,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我手好痛。你想做什么都行,我又不是不配合!赶紧松开我吧。” 韩歌笑嘻嘻的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怕不怕我了?” 景海笙连忙点头。 “叫声哥哥来,我听听。” ——叫哥哥算什么,叫大爷都行啊! “哥哥,你放开我吧。” 韩歌歪着头看着他,笑着说:“叫的一点也不真诚!” 景海笙又扭了扭胳膊,无奈还是挣脱不开,只得眨眨眼,撅起了嘴,“哥哥~” “是我好看,还是景离好看?” “你好看,你最帅,他能跟你比吗?” “想睡我还是想睡他?” 景海笙咬了咬嘴,一边觉得好痛好委屈,一边又觉得自己下一秒想要笑出来,于是脸上不由自主的挤出一个特别滑稽的表情,“睡你。” “嗯~”韩歌似乎很是满意,眼珠子转了一转,捏了捏他的鼻子,又使劲扯了扯他的脸,想了想,又伸手在他的下嘴皮上拨弄了几下。景海笙只好无奈的被他当做橡胶娃娃一样,捏来捏去玩了半天,说:“真的好痛。” 韩歌把他逗了半天,才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把他手上捆扎的皮带解了下来,顺手往床上一扔,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说:“行了,你赶紧起床吧。” 景海笙终于得以松绑,赶忙转着自己的手腕,果然看见上面勒出一圈红印来。 他也是自幼便被父母娇宠长大的孩子,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种事。虽然时间也不长,也不算很疼,但心里憋屈,看着韩歌转身下床,便一把摸过皮带来,狠狠地向他后背上抽了过来。 他想的倒是挺美,没想到韩歌听声辨位,身子一侧,就躲闪开来,随即一转身,一把挽住皮带,猛地往自己这个方向一拽,硬生生地把景海笙从床头拽到了床边上。 景海笙的手被皮带勒的生疼,忙松了手。韩歌顺势就夺了过来,右手一扬,挥着皮带就向他抽了过来,吓得他慌忙用胳膊挡住了脸。 然而等了三秒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景海笙怯生生地抬起眼来,才发现韩歌不过是做了一个样子,两眼狠狠地瞪着他,说:“不自量力!打又打不过我,还敢动手?” “不敢了...” 韩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穿衣镜前梳头。景海笙对自己的身手总算有了点儿自知之明,不敢再和他硬拼,穿好衣服下了地。 “对了!”韩歌突然笑笑,说:“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知道吗,孔嘉洛回国了!” 景海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哥哥景离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早晚还是会知道的。” 景海笙深深蹙眉,一时间无言以对。 韩歌梳完头,又整整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甚是自恋了一阵。他转过身来,看着景海笙那神情挫败的脸色,不由的好笑,说:“你这个人啊,也是个死脑筋。你哥哥景离确实比常人更有意志力,若是换做旁人,就凭你这几年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早就缴械投降了。你不要以为现在好像打动了他,搞定了他的心。你以后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景海笙心情郁闷,着实懒得和他多说,只是摇摇头,说:“你少在我面前出现,我成功的几率就大的多!” 韩歌已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听他此言,立即回过头来,目光清冷地从他脸上扫过。 景海笙毫不客气的抬起眼来瞪着他,只听他从鼻子里哼一声,随后冷冷地扔了一句:“我可是记得某人给我打电话专程请我来的,原来自己转过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真以为我是来找他的,不知道这股子自信从哪里来的。” ——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景海笙顿时就觉得满心委屈,说:“你,你怎么这么说,我是一片好心…” 韩歌淡淡一笑:“我也是!” 第16章 礼物 连着忙了两周后,景海笙的工作也基本结束了,跟着部分剧组人员一起返回了上海。大学马上要开学,他在家里住了两天,便返回了景离的出租屋。 按照惯例,他依旧对父母表示自己不想住校,下了课就回景离住的地方。他的父母一向很信得过景离的人品,也不疑有他。 景母苏叶送他出了门,下了楼,突然说:“海笙,快到中秋节了,记得叫你哥哥来家里吃饭。” 景海笙忙点头答应,突然就有点儿心虚。 那天他一时亢奋,义正言辞地对景离说,自己根本就不怕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大不了就是被父母给打死,但是,事情过去了十几天,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就觉得害怕了。 先别说景离是他哥哥这件事,光是让他立即站出来对父母说他是个同性恋,他就已经觉得十分惶恐了。景父的脾气并不好,若是知道他的这种事,勃然大怒是必然的。至于母亲,素日里虽然要温和的多,可是这种事能不能完全接受,他也没有底。 他一闭上眼,就想起景离语带哽咽地对他说,他没法办法去跟爸爸交代。景离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多么痛苦而又无奈的心情,景海笙何尝不知道。 无论他对景离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景离始终在考虑:我是哥哥,我要照顾他,保护他,原谅他。 那天发生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景离都会和他死拼到底,他毕竟也是一个成年男人,论体力和对方硬拼,不一定会败。可是面对景海笙,他到最后关头,放弃了挣扎,选择了容忍。也许正如景离自己所说,这只是一种“顺势而为”的被动接受,和爱情无关。 景海笙很清楚,但依旧执念深重。 他和馄饨店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上了二楼。处暑的下午一片安静,只有大槐树上知了的叫声响个不停。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放下了自己的包。 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一室一厅,没看见景离的身影,他径直向卧室的阳台上走去。 景离手里拿着书,半躺在躺椅上,合着眼睡着了。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他的脸上,光影忽闪忽现衬着清隽的眉眼,很美,却也很恍惚,像极了他此刻难以描述的心情。 景海笙慢慢的跪了下来,双膝着地,环手搂住了景离的小腿,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膝盖上。他的动作虽然很轻柔,可是景离还是被他弄醒了,睁开眼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猛地往后一缩腿,抿紧了嘴,带着不安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门。”景海笙仰起头来,看着他,“对不起啊,我已经很小声了,可是还是吵醒你了。” 景离伸手想把他拉起来,但景海笙却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跪着,抱着腿。两人对视了一番,景离垂下眼,轻轻地说:“海笙,那天晚上我太激动了,我跟你道歉。你有你的社交圈,你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我没有权利去过问。对不起。” 景海笙惊讶的张大了嘴,慌忙摇头,“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哥,都是我的错。我和韩歌,他,他…” 他说起韩歌总会陷入无比纠结的状态,舌头在嘴里打结,说出来的话就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起来:“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这个人不正经,平时就喜欢胡说八道,我不是他男朋友,从来都不是。我们就是无聊了凑在一起玩玩,吃个饭,没有别的。哥,我没有骗你。我可以发誓,我没有骗你!” 他这时几乎已经豁出去了,要是景离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他几乎要昧着良心撒谎发誓自己天打雷劈了。然而景离只是点点头,说:“不用发誓,我信你了。” 景海笙呆呆地望着他,然后鼻子一酸,差点要蹦出泪来。他低下头,偎在景离的膝盖上,许久不语。 屋中一片静谧,景离慢慢地伸出手来,摸着景海笙的头,他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景海笙缓缓地闭上了眼。 ——哥,你其实并不厌恶我,并不恨我,对吗?我已经不再有很多的奢求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让我们就这样过一生吧。 他们恢复了如同往日一样的关系,白天各自上学上班,下午景海笙放学时间早,会去附近小菜市场买菜买肉,然后回出住屋做饭,等着景离回来。偶尔他们也会去外面小饭馆吃饭,还会一起逛逛图书馆,博物馆。 上班终究和上学不同,景离到了新公司后,渐渐地开始忙碌起来,有时候会忙到晚上九十点,和公司同事一起用餐。他回到屋时,景海笙往往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 一室一厅的格局很小,卧室也只有一张床。景海笙靠墙,景离靠外。景海笙尝试着像从前一样,搂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景离没有推开他,但也尽量的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待他睡着后,就把自己的手从他怀里抽出来。 这样的相处有点别扭,但两人总算是相安无事,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没有再起什么争执。 景离本身就是一个喜好安静性情淡定的人,吃饭时会和他聊起许多公司的趣事。他说的那些编辑排版审图的事情,景海笙听得兴致盎然,时常缠着要看他做的图。某日两人对着电脑看图时,景海笙突然发现一张男模的照片有些眼熟,便倒回来多看了一眼。 男模应该是个混血,皮肤略黑,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穿着红紫色衬衫,前胸敞开呈V状,露出坚实的胸肌。这是一张摄影棚的原始照片,还未经过修图调色,显得有些昏暗粗糙。 “这是你们杂志下个月的专访模特?” 景离看了一眼,想了想,说:“不是,应该还在谈,还没确定。怎么了,你见过他吗?” 好像确实见过,景海笙这么想,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他略有点脸盲症,认人一向都不是很敏感。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两个人看了看照片,就把这事给忘了。 中秋节正好是个周五,景离赶着上班出门很早,景海笙直到坐在教室听到同学聊天时才突然想起来,给景离打电话没有接,发了微信也不见他回。一直到晚上,他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都不见景离的人影。 这期间他又打了两次电话,始终不见他接听。 景母打来电话,问他们两兄弟回不回来吃饭,景海笙一看时间都七点多了,赶过去太晚,只好推掉了。 他很是后悔昨晚没有和景离说爸妈邀他回家的事,越等就越着急,心里渐渐地憋了一股子气。 进了门,开了灯,心神不定的景离被沙发上躺着的人吓了一大跳,诧异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问:“这都十二点多了,你怎么不去床上睡觉?” 景海笙没有回答,坐了起来,揉了揉眼,低声问:“你去哪了?” “公司聚餐吃饭。” “吃饭吃到这么晚,还满身酒气?” “我酒量很好,一般人也喝不过我。”景离蹙眉说:“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中秋节!我给你打了无数电话,想找你吃个饭,你都不回我。” “啊!”景离突然反应过来,心中有些歉意:“我把手机装到包里了,吃饭的地方太吵,没听见。” 景海笙眼光一瞟,指着他手里的书问:“这是什么?” 景离突然僵住了,眼睛里迅速地闪过了一丝慌乱,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着实不善于说谎,话未出口,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 景离怎么会突然带一本书回来呢,如果是他买的,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古怪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景海笙突然灵光一现,立时便叫了起来:“是他给你买的是不是!” 他直直的目光看着景离,等着他的回答。景离居然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吭气,给他来了个默认。 九月底的夜晚,依旧比较闷热,但景海笙的一颗心瞬间就凉透了。 ——孔嘉洛真的回来了!他瞎猜的,居然猜对了! “哥,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吗?他孔嘉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骗子。他三年前就已经甩了你,结婚了,有老婆了,还时不时地勾搭你!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啊?你是诚心想要当他的地下情人吗?” 景海笙憋了太久的话,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了。这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果然,听到他的话,景离立即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响,嘴角抽了抽,然后转过身就向里屋走去。 “哥!”景海笙怒不可遏的朝他吼着:“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问我为什么非要和孔嘉洛这个渣男在一起!他追我的时候竭尽全力,和我分手时干脆利落。我们三年不见,但他对我了如指掌。逢年过节他会打电话给我,会送我礼物,寄到我公司,寄到我的出租屋。他知道我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吃什么东西,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你说他是渣男,可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难道非得和我领一张结婚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才叫做真爱吗?” 景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想不通,觉得我有病!可是,但凡是你们想不通的事,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身在其中罢了。我爱他的时候就问过自己,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是我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他给甩了!我自问我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所以我才爱他的!我是可笑也好,犯贱也罢,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第17章 暗夜 景海笙难以置信的盯着景离,两人一番对视之后,景离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哐当一声插上了门。 生性安静,沉默寡言的景离居然会像连珠炮一样,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震的景海笙脑子嗡嗡作响。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景离吗!景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出来? “我爱他!我是可笑也好,犯贱也罢,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景离是如此坚定,如此铿锵有力的对这个世界表明态度,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永远只爱孔嘉洛一个人,而且无欲无求,永不后悔!哪怕这个人曾经伤他至深,他依然爱他。无人可以替代! —— 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一个大活人,每天就在你身边 ,和你形影不离,到头来抵不上人家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 我景海笙真是个贱人。 他觉得他在这间屋子里 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他跌跌撞撞的转过身,跑出了屋子,走时还颤抖着手,带上了门。夜风一吹,他整个人都凉透了,一颗心沉到深渊之下,捞也捞不起来了。 他下了楼,呆呆地向路边走去。望着一排排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的矗立在路的两 边,一时间悲从中来,只 觉天大地大,竟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该去的。 他的心太苦了。 夜太静, 静的让人害怕。他不想停下来,只得不停的快步往前走 ,走出许久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撒着人字拖。鞋子有点松,一路走,一路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自己是怎么混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景海笙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他埋着头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穿过了好几个十字路口,眼前不远处,就是私奔酒吧。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他也顾不上去思考。不过酒吧是个好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不停地买醉也没人管。 最好是大醉一场,直接喝死过去,省的活着闹心! 他一路走到酒吧门口,才突然顿住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手机,也没带钱。他出门实在太匆忙了,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就这么跑回去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身子一扭,一屁股就坐在了离酒吧门口约莫三米远的长凳上,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扎在自己臂弯间。 这时他终于觉得有点冷了,缩了缩脖子,吸了一下鼻子。好像有点感冒了,鼻子都不怎么通气了。这么一想,景海笙就更加委屈了。 正在感叹自己的苦逼时,突然身后有声音传来:“景海笙?” 景海笙心中一喜,第一反应就觉得是韩歌,不过马上就察觉到这声音不是他。他立即抬起头,却见身后有两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非常幸运的是这两个人还都是他认识的! 深更半夜又冷又困,突然见到熟人,景海笙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径直就奔到他们面前,叫了一声:“玉痕哥!” 当先的一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眉目清隽,身材高挑有型,看似温雅的表象中带着坚实内敛的气质,是光武公司现任执行董事,老大韩重最得意的义弟,商玉痕。景海笙曾经跟随韩歌去过几次锦隆苑,和他已经很熟悉了。 而紧跟着商玉痕身后的人,居然是孙迪! 几个月前,景海笙曾经和他见过一面,当时景离还未毕业,孙迪来他屋里找他,说要介绍给他一份工作。当时景家两兄弟都只知道他是孔嘉洛的同学,后来才弄清楚他的身份。他介绍的帝慈公司就是他们孙家的,此前的董事长是他爸爸孙继业,现任董事长孙慈是他的亲哥。孙迪其实是个非常有钱有势的富二代! 尽管只见过一面,但孙迪这个人给景海笙的印象很深。他身材魁梧肩宽背厚,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都是嚣张的模样。此刻突然看见他竟然和商玉痕在一起,景海笙很是惊讶,诧异地向他看去。 孙迪显然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很是意外的瞪大了眼。 商玉痕拍拍景海笙的肩膀,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韩歌的?”景海笙一愣,刚想说不是,商玉痕接着说:“他不在,他和念卿出国了。” 景海笙“哦”了一声,垂下了眼。 他穿着睡衣拖鞋的模样,让他自己都有些尴尬。商玉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走吧,跟我去酒吧里坐坐。” 景海笙忙点点头,就要跟着他进门,孙迪站在二人身后,突然开了口:“你们怎么会认识?” 商玉痕不以为然的说:“他是韩歌的朋友。” 孙迪皱着眉,斜瞟了景海笙一眼,脸色很有些阴沉。景海笙察觉出孙迪语气不善,有点怕他,便加快了脚步,跟在了商玉痕的身边。 三人进了酒吧。门迎马上迎了上来,叫了一声商大少。商玉痕点点头,说:“我带人去二楼休息,有事到我办公室找我。” 门迎忙点头应允,商玉痕想了想,又说:“对了,叫前台泡一壶茉莉花茶来。” 商玉痕带路,三人转过长廊,进了内部专用电梯上了楼。酒吧一楼挑高足有七八米,所以二楼很高,半敞开式建筑风格,半圆形长廊上一侧是落地式大玻璃,可以望见楼下点点星光。景海笙从未上过二楼,踩着地上软绵绵的地毯,四处打量,很有些好奇。 三个人在阳台上坐了下来。商玉痕看着景海笙的模样,微微一笑,说:“为什么这么晚从家里跑出来?” 景海笙噘着嘴不吭气,他心中憋屈,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气温很低,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都有些发冷。商玉痕倒也不需要他真的做什么回答,说:“困吗?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景海笙摇摇头,“我不要回去,我,我想在这里住一晚,行吗?” 商玉痕还未开口,身侧孙迪就先说话了,“这里又不是酒店!” 景海笙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怯生生的看向商玉痕,那眼神很有些可怜兮兮。孙迪哼一声,说:“要住也可以,一晚上八百。” “啊!” “可以给你打八折。” “额!”景海笙站起身来,摇摇头,“这么贵啊,那,还是算了。” 他很是失望地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商玉痕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回到座位上,笑着摇头说:“行了,他和你开玩笑呢!” 这时使者端了一壶茶来,放在三人身前的玻璃茶几上,然后微微行了礼退了出去。商玉痕拿起托盘上的茶杯,倒了两杯,说:“你们先喝点水。” 景海笙诧异地望着茶杯,“酒吧居然也会用茶招待客人?” “酒喝多了,自然需要喝点茶。茶喝多了,自然也需要喝点酒。”商玉痕淡淡一笑,“这是今年的新茶。你尝尝看。” 和韩歌蛮横任性不讲道理的性格相比,商玉痕商大少简直堪称外柔内刚的典范。他面容清隽,神情恬淡,待人低语温存,让景海笙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觉得十分舒服,不由自主的就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向他这方向挪动了一下,端起杯子,一边细细去品滋味,一边抬起眼来,看着商玉痕的眼睛。 商玉痕像待自家弟弟韩歌一样对待他,觉得他聪明又不嚣张,乖巧又不懦弱,很讨人爱,也愿意多宠他几分。 景海笙喝了茶,觉得果然满口留香,正要说话,却见身旁孙迪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去抽根烟!”转身就走。商玉痕微微蹙眉,没有吭气。 景海笙看着二人,心中有点奇怪,低声问:“玉痕哥,你怎么会认识孙迪呢?” 这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商玉痕陷入沉思,好一阵才说:“是在一次公益活动的义演上认识的,他是乐队主唱,我是赞助商。” 景海笙“哦”了一声,点点头。 “韩歌不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他关切的声音甚是温柔,景海笙耷拉着脑袋,突然就觉得无比心酸,说:“玉痕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说,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没人爱,没人要,做啥啥不成的人,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胡说,你父母难道不爱你了?” “那不一样的!他们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无论我是个什么人,哪怕我是个白痴,他们也会爱我。”景海笙越说越是难过,忍不住就抽噎了两下鼻子,“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希望有人爱我,不是因为我特殊的身份,而是爱上我这人本身!” 商玉痕沉默半晌,叹了一声,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会有人爱你的。” “从小别人就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努力就会成功。可是,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却还不如有些人轻描淡写地来上一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玉痕哥,我真是想不明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女孩子并不适合你。你要知道,有些人纵使有千万般好处,可是就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爱你。所以,放弃吧。” 景海笙一愣,定定的看着他。商玉痕淡淡一笑,眉眼中却闪过一丝凄楚。景海笙想了想,问:“玉痕哥,你也爱过这样的人吗?” 商玉痕摇摇头,“没有。”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每天想的事都是如何活下去,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爱一个人。” 第18章 撒娇 关于商玉痕的早年经历,景海笙所知不详,只知道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身世坎坷,很小的时候就被韩重收养的。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似乎那些过往让他难以释怀,景海笙便也不再追问,默然垂下了头。 商玉痕不愿意谈及自己的事,拍着他的肩,说:“我给你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想开些。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若是不想立即回家,也可以到我那里去住几天。” “玉痕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商玉痕笑了起来,“因为你是韩歌的好朋友啊。” 景海笙心里一酸,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偎在他的肩膀上,抽噎了两声,说:“嗯!谢谢你了,玉痕哥,现在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其实景海笙真没思考太多,只是觉得难得有个人对他这么好,突然就想撒个娇。但是他的语气和动作却过于暧昧,让商玉痕有点意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正巧从卫生间转了一圈回来的孙迪,走到二人身后,眉头一皱,喝了一声:“你们在干嘛!” 景海笙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立即直起身来。商玉痕一贯地淡定自若,转过头来,看着孙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一番,商玉痕站了起来,轻声说:“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孙迪那几乎要火山爆发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偃旗息鼓,然后略带迟疑地说:“我,我好困。” 商玉痕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去201房间睡觉吧。” “你呢?” “光武还有一堆事等着我要处理呢,今天怕是没时间睡了。你别管我,先去休息。” 孙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你也别太拼命了!” “放心,我有分寸。” 孙迪默默的看了他半晌,又看了景海笙一眼,转过身就走了。 景海笙看得越发迷惑,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的眼神很不对劲。他正在胡思乱想时,商玉痕拍了拍他肩,说:“孙迪睡觉挑床,太软太硬都嫌弃。我这里没有多余客房了,你跟我到办公室的里间凑合一晚,怎么样?” 景海笙此刻无处可去,哪有什么理由反对,忙不迭地点头。 商玉痕带着他转过长廊,走到尽头的房间。这间屋子紧靠最南边,左手边是他的办公桌和书柜,右边是一道暗门,打开是带着卫生间的小隔间卧室,只有一张很窄的单人床,再无长物。商玉痕从柜子中拿出一次性的毛巾和牙具给景海笙,示意他赶紧洗漱休息。 景海笙觉得自己真是运气好,出门就遇到了贵人,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想着商玉痕就坐在自己房门外一米之隔的地方办公,心中很是踏实,这一觉就睡得格外地香。 他曾亲眼见识过商玉痕这个人的手段,出手凛冽,迅如闪电,惩治帮会中那些不守规矩的帮众毫不留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商玉痕对他如此温柔和蔼,让他内心隐隐有些得意。当然,这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韩歌。 两年前,也就是他上大一的那年元旦,韩歌约他吃夜宵,两人一高兴就吃的很晚,结果突降暴雨,把两人淋像落汤鸡一样狼狈。韩歌一个电话叫来了司机,带他去锦隆苑过夜。 那是景海笙第一次踏入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就在锦隆苑的大铁门处,商玉痕带着人拦着了景海笙,盘问韩歌为什么要带外人进门。那时的商玉痕穿着一身黑衣,面色清冷,活像暗夜的罗刹。景海笙有些害怕,拉拉韩歌的衣袖,说:“要不,我还是回家吧。” 韩歌却毫不畏惧,两眼狠狠地瞪着商玉痕说:“要不是我哥对你另眼相看,把你这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从野地里带回来,你现在也是个外人!” 这话说的很是无礼,站在商玉痕身后的人瞬间都变了脸色。景海笙有一瞬间真担心这两位会动起手来,不过还好,商玉痕只是冷冷地看着韩歌,然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景海笙松了口气,抬脚就想走,忽听商玉痕又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韩歌哼了一声,说:“审犯人啊?” “我允许他入住,总的查清楚他是什么人吧!” 景海笙忙回答说:“我叫景海笙,S大学生,今年大一。景色的景色,大海的海,苼,就是竹字头一个生,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我的学籍档案。” 一听此言,商玉痕立即回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面色诧异。景海笙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因为和韩歌打交道的人,无一不是风月场中吃喝嫖赌嚣张跋扈的人物。而景海笙,简直是他朋友圈中的一股清流,一支奇葩。 韩歌似乎觉得景海笙的自我介绍甚是滑稽,“噗”一声就笑了出来,拽住他的手就往屋里走。 或许是对韩重的忌惮,一向无所顾忌我行我素的韩歌,带景海笙到锦隆苑留宿时,每次都给他开了一个单独的客房。韩歌把他带到房间里,还十分礼貌地对他说,请你早点休息。要不是顾及他身后有侍者在,景海笙差点能笑的抽过去。 哼,真是人前彬彬有礼贵公子,人后霸道变态神经病! 锦隆苑是一座私人住宅,占地40多亩,景海笙一个小家小户出来的人,被韩歌带着逛了一圈,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实在也不能怪他没见识,上海这种地方寸土寸金,这么大的面积,先不说建筑了,光土地就要花多少钱啊,他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到。 不过后来韩歌告诉他,土地是他们韩家祖辈留下来的。这是后话了。 清早时分,他们在后院闲转的时候,遇到了商玉痕。 寒冬时节,商玉痕竟然穿着一身轻薄的单衫衣裤,站在一棵老梅树下兀自出神,衣衫迎风而起。远远望去的那一瞬间,景海笙真的以为自己在传奇电视剧的拍摄现场。他站在韩歌身后,一时间有点发愣。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商玉痕突然转过身来,清冷的目光从韩歌和景海笙的脸上扫过。景海笙有点害怕,忙说:“不好意思,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只觉身侧黑影一闪,接着“汪”一声,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狼狗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前腿立时便搭上了他的裤脚。他吓得一颗心都要崩了出来,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不料刚一抬脚,就被地上凸凹不平的杂草地重重地跘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离他最近的韩歌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景海笙又是惊吓,又是狼狈,抹了一把脸,坐了起来。狗主人是个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名叫符哉,也是韩重最得力的属下之一,见此状况,连忙牵住了狗,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伤到哪里了?” 景海笙挽起裤脚,发现右脚的整个脚踝肿了一片,稍微一按就钻心的痛,不由地紧皱眉头。 商玉痕走了过来,符哉忙转身向他行了一礼,说:”大少!真对不起,都怪我,伤到了客人。” 商玉痕淡淡地笑了笑,示意他先走一步,然后俯下身来,伸出两指在景海笙的脚踝上轻轻地按了按,“没什么大碍,不要担心。我那里有药膏,小歌知道放的地方,让他拿给你,擦上几次就没事了。” 或许是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有了信服力。景海笙看着商玉痕,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下午用过饭,景海笙在大厅门口见到商玉痕时,商玉痕就很关切地问他的脚好些了没有,为他待客不周而深感歉意。两人聊了两句,商玉痕突然开口问:“你是怎么认识韩歌的?” 这个事说来尴尬,不过韩歌的每一个朋友见了他都会问,他倒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拿出早就和韩歌协商过的答案说:“他常去我们大学门口一家饭店吃饭,我们就认识了。” 这理由听起来有些滑稽,不过商玉痕并未怀疑,点点头,笑笑说:“韩歌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他自小就没有父母照顾,后来又因为重哥出了事,一直流落海外,无人管教,才混成今天这副模样。你比他大些,希望你能约束他,带他走上一个正道。” 这番话说的景海笙头上乌鸦乱飞,差点就憋不住笑出声。让他管韩歌?哎!他倒是想管管,可是这家伙也得听他的话才行啊。 “我真没有这个本事,再说,我在他眼里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商玉痕拍拍他的肩膀,“不,我知道,韩歌很看重你,自从他回国这几年间,他就从来不会带朋友来这里的。你可是唯一的一个。” 景海笙心里直犯嘀咕,无话可说,想了想,说:“商大少,你不讨厌我来就好。” “别叫大少了,我叫商玉痕,你叫名字就行。” “那怎么行。”景海笙眨巴眨巴眼睛,笑了起来,“我叫你玉痕哥哥,成吗?” 商玉痕有些意外,随即也笑了起来,“行吧。” 第19章 暧昧 商玉痕办公室的隔间毕竟只是临时用作休息的,面积较小,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景海笙四下大量一番,觉得干净利落,很符合商大少的气质。 天刚蒙蒙亮时被尿憋醒,景海笙爬起来上厕所。推开门,外面是明晃晃的灯,商玉痕依旧伏在桌案前,一手支头,一手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笔,似乎在沉思什么为难的事。 听到推拉门响动的声音,商玉痕微微转过头来。景海笙走近他身前,说:“玉痕哥,你整晚都没睡啊?” “刚才趴了一会。你睡得好吗?” “嗯,特别好。” 商玉痕微微一笑,“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 景海笙想起景离,心中有些失落,他耷拉着脑袋的神情让商玉痕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不想回去?是不是和你哥哥吵架了?” 景海笙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的事?” “抱歉,我交朋友必须要查清楚他的家世底细。尤其是,和韩歌交往密切的人。我必须要对他负责任。” 一听此言,景海笙心中一惊,突然就有些害怕,不知道商玉痕到底知道他和韩歌的多少事。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 其实什么呢?景海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是想说我和韩歌就是炮友,上床纯属娱乐吗?还是想说,我就是个学生,人畜无害,对韩歌,对你们光武都不可能造成破坏吗? 他和韩歌的关系就是一笔烂账,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如何解释给外人听? 他正在迟疑,只听商玉痕说:”韩歌大概一个月后回来,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 景海笙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找他。” 商玉痕侧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昨晚急匆匆的从家里跑出来,不是找他?” “不是。我就是想随意走走,喝上两杯。”景海笙垂下了眼,说:“我太麻烦你了。” 商玉痕笑笑,“没事,去睡吧。” 看时间还早,景海笙便回屋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睡的正香时,突然就被外面一阵吵架的声音给惊醒了。声音隔着门,听的并不是特别清楚。景海笙揉揉眼,爬起身来,心中有些好奇,便把推拉门轻轻打开一条指头宽的小缝来。 只听外面孙迪愤愤不平地说:“痕哥,这不公平!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对韩重好,对韩歌好,对符哉好,对你每一个朋友都好,甚至于,对景海笙都比对我好!” 商玉痕淡淡的声音,“我对你们都一样。” 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出什么感情来,孙迪似乎被他给噎住了,憋了好一阵才终于说:“一点差别都没有吗?” “你想要什么差别?”商玉痕的口气突然变得冷了起来,“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偶然发现的新奇好玩的存在而已。我商玉痕,本也不配和你交朋友。” “很好!你的话,我记得了!” 景海笙贴在门上,听的狐疑,忽然眼前一亮,不由地吓了一跳,却是孙迪从外面“哗啦”一下拉开了门。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阵。 景海笙裸着上身,整个人窝在床上还没爬起来。孙迪似乎没想到里面有人,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看向外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玉痕还未回答,景海笙就先叫了起来:“我不睡在这,我睡哪啊?” 孙迪这蛮横态度,让他心中不悦,说出的话就带有几分故意想要激怒他的意思。孙迪双眉倒竖,两眼冒火地横了他一眼,一把抓过床头上挂的斜挎包,转身就走。 景海笙忙坐起身来,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抬头去看商玉痕。见他脸色有些灰暗,景海笙就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商玉痕突然开口说:“对不起。” “呃!”景海笙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其实...” “你没错。” “呃...“景海笙挠了挠头,”他,好像很生气啊。” 商玉痕轻轻地摇摇头,“不用管他。”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转过身,脸上有些倦意,“你先洗漱吧,等会我带你去吃点早餐。” “啊,不了不了!“景海笙不好意思再多逗留,忙说:”你的事情这么多,就不要管我了,我先走了。” 商玉痕笑了笑,也没有再和他客气。 景海笙走到卫生间的水池边,随意的接了一把凉水冲洗了一把脸,走出来时,看见商玉痕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他想了想,没有上前打扰,轻轻地碰上门,下了楼。 走到酒吧大厅时,只见孙迪半倚半靠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走近,便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景海笙本想绕过他径直出门,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好奇心,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孙先生,你是不是看上商玉痕了呀?” 孙迪微微蹙眉,没有吭气。没有立即跳起来反驳,就等于默认了,景海笙心中暗自得意,又问:“可我记得,你有女朋友哦!” 孙迪立即抬起头来,狠狠地骂了一句:“放你的屁!” 他说话时,愤怒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的神情。景海笙嘴一撅,说:“她以前是T大的学生,外语系的,有没有这回事!” 景海笙曾经好奇地问过景离,他是怎么认识孙迪这种嚣张跋扈的富二代的,景离迟疑了一下,解释说,孙迪是孔嘉洛的校友,之所以认识孔嘉洛,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和孔嘉洛的姐姐是闺蜜。 他就听景离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句,关于那女生的具体情况,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他也是今天突然看见孙迪才想来的。本意就是想来一个恶作剧,故意气气他。 他这话一张口,孙迪的脸都僵住了,愣愣地看着他半响,说:“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哼,我才不会告诉你! “我亲眼看见的!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事讲给玉痕哥听听,是不是很有趣啊?” 孙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说:“景-海-笙!你少他妈多管闲事!再让我看见你来找商玉痕,跟他胡说八道,我一定往死揍你。信不信?” 景海笙不信他敢当着商玉痕的面揍他,淡淡地说:“行,我不管你的事,你自求多福吧。” 他说罢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微微一笑,说:“对了,跟玉痕哥说一声,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他哦。” 他故意说得很暧昧,也懒得去观摩孙迪的表情,转身就走。一直到出了门,走上主街道,景海笙还忍不住想要偷笑。想起孙迪那副又气又急的模样,他就觉得很是有趣。 大概是逮住了孙迪调侃了一番的原因,他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些,昨晚跟景离闹矛盾的事忘了大半。 其实孙迪和景离的关系还算不错,此前跟自己也完全没有过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恶作剧的心思,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或许是闲的无聊生出些歪脑筋,也或许是因为孙迪这样的人爱上商玉痕,本身就是一件很吊诡的事。正如商玉痕所言,他们两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商玉痕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是温柔的,和蔼的,但他骨子里有一种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恨。韩歌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他,不要小觑商玉痕,他对挑衅他的人来都不会手软,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因为属于防卫过当又未满16岁,没有判刑。 他刚准备上楼,馄饨店的老板娘突然就叫住了他,说:“哎呦,小景你可回来了。昨天半夜你哥哥来敲我们的门,问我们看见你没,急的满头大汗。你这孩子,怎么到处乱跑,真不给人省心!” 景海笙“啊”地叫了一声,忙赔礼说对不起对不起,拔腿就往楼上跑。 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他一眼就望见景离坐在沙发上,蜷着身子。听见门响,景离立即扬起了头,然后猛地站起身,向他奔了过来。景海笙吓了一跳,被他一把抱住,不由地身子一抖。 他心中很是不安,只听景离嘶哑地声音说:“你去哪了?我昨晚一直找你,在小区找,又去街上找!到处都找不到,差点要急死了。你没带手机没带钥匙,我又怕你突然回来进不了门,不敢跑太远...” 景海笙伸手搂住他的肩,急切地说:“对不起,哥,对不起!我去一个朋友那里住了一晚。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对不起!” “朋友?” “嗯,”景海笙急忙点头,“我不敢回来,怕你嫌弃我,所以去他那里暂住了一晚。” 景离慢慢地松开了他,低低地抽噎了一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景海笙细细地打量着他,见他穿着的睡衣都皱皱巴巴,一头乱发,眼角发红,脸上的胡茬都分外明显,就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看起来,像是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么一想,景海笙的心都被戳痛了。他垂下眼,低声地说:“我错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三更半夜地跑出去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景离闭上了眼,一滴眼泪瞬间从眼角划了下来,“海笙,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关心我,怕我受伤害,可我最近情绪不好,总是冲你发火。你原谅我,好吗?” 第20章 上门 国庆节的时候,景离跟着景海笙回了一趟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家常菜,席间景父和景离聊了许久工作的事,叮嘱他不要太辛苦,一个人在外,要注意按时吃饭休息等等 景离只是笑笑,说,好。 许久没见景离来,景父很是高兴,又说:“你弟弟这些年一直不愿意住校,非要跟你住,还跟我们说什么更自由啦,更方便啦。我看,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惯了。多亏有你这个当哥哥的,一直照顾他!” 此话一出,景离和景海笙两人顿时如鲠在喉。景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景海笙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只顾扒拉碗里的饭菜。 吃过晚饭,景离要走,景海笙便起身送他出门。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出楼道,走向小区门口。景离回过身来说:“行了,别送了,回去吧。” 景海笙点点头。 两人默然相对,眼睛都盯着脚下的路。许久后,景离才轻声说:“我,打算搬家,公司太远,来去不方便。那个房子,你还继续住吗?” 虽然预料到景离早晚会搬家的,毕竟他总有毕业工作的那一天,可是,当他真正说出这句话后,景海笙还是感受到了心脏被针尖扎中一般的痛感。 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和景离同住了。 景离似乎忘记了和他中秋节的争执,景海笙也假装不记得,但其实,他们谁也没忘记。 那天景离留着眼泪对他说,对不起,是我情绪不好,是我最近易怒,是我无故朝你发火。他说了很多道歉的话,每一个字都扎在景海笙的心里。 景海笙真的很想说,你跟我道歉做什么呢。是我不要脸,是我缠着你。你不爱我,所以拒绝我,有什么错呢?为什么你一直对我退让,对我容忍。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我要的东西!我要的有人真心来爱我,而不是带着一种摆脱不掉的责任来迁就我,继而折磨自己。 沉默一阵之后,景海笙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可怕的死寂,“你东西多吗,需要我帮你搬吗?” “不用,”景离很快回答,“我就几件衣服而已,很轻,我自己提过去就好。其他的,他那里都有。” 景海笙立时抬起头来,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没听错,景离说的是“他那里”! 谁? 他很想开口询问,可是整个人却像是突然被施了咒语石化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景离说:“我打算下个月再搬,不着急。” 景海笙没有吭气。景离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他默然的站了一会,突然觉得好累,两腿乏的快要站不稳。他慢慢的回过身,上楼,回屋,然后扑倒在自己床上。 十一过后,学校开学。景海笙返回出租屋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上海的秋天,一旦下起雨来,可以连续下十几天不停歇。 他来是想告诉景离一声,自己打算搬回宿舍住,也好省点钱。不过推开门进了屋,他就想反悔了。 景离正在厨房忙碌着,水龙头的水哗哗作响,炉子上的土豆粉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飘出诱人的香味,水盆里待洗的葡萄红的透亮。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欢,割舍不下。 他真的离不开景离!没有景离的日子,他真是一刻都熬不下去。 他一步步走到厨房门口,景离没有回头,说:“你把桌垫铺一下,砂锅马上就好了。” “哥。”景海笙轻轻地说:“你别走,成吗?如果你嫌上班不方便,周六周日回来住,成吗?” 景离背对着他,默然不语。景海笙只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喉头都哽咽了起来,“没有你在的日子,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景离关了水龙头,擦了擦手,缓缓地转过身来,说:“不可以这样说话。一个人活着有没有意义,得问他自己,不是任何人可以带给他的。” 他看向景海笙时,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决的信念。就在这一瞬间,景海笙莫名地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时光突然倒回到七年前的那个下午,景离那么急切地拉住他的胳膊,对他说: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要表演给任何人看的。你懂吗? 景海笙从来没有想此刻一样厌恶自己。他是多么想说,难道每一个人都必须活的像钢筋水泥一样坚挺吗?我是个男人,所以我必须无坚不摧,可以不指靠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人活着吗?是吗,一定得是这样吗? 我只是个懦弱无能的凡人,我天生不是强者,不是学霸,我没有野心!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奋斗的愿望都没有。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温暖而平静的生活。这样也是错吗? 对,也许商玉痕说的对,有些人纵使有千万般好处,可是就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爱自己。他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普度众生,他给了自己无穷的力量,让自己活了下来,可是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他根本不会管! “我知道了,”景海笙轻轻地说:“哥。我知道了。” “我周末会回来看你,如果平时不加班,我也会回来,提前会给你打电话,一起吃饭,好吗?” 按理说,景海笙应该欢喜的跳起来才是,但有些事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他听到这番话,内心竟然毫无波澜,只是微微点头,说,好。 他刚转过身,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说:“你见到他了吗?” 景离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并没有和他装傻,而是很认真的摇摇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他出国了,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上海了。” 景海笙默然不语,景离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他说:“海笙,难道,你见过他?” 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发颤,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景海笙马上摇头,说:“当然没有!” 吃了晚饭后,景海笙窝在床上玩着手机,景离坐在他旁边的小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忙碌着。景海笙玩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向身旁的景离瞟了一眼,发现他趴着桌上,看着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景海笙忙探身上前,一边问:“哥,你怎么了,是困了吗?”一边去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慌忙说:“你怎么这么烫啊,家里有没有温度计啊?” “没有。” “这不行啊!”景海笙忙站了起来,拉他的胳膊说:“赶紧起来,我陪你去医院。” 景离蹙眉说:“不要,我不想去,我这是小事,睡一会就好了!” “不行!”景海笙拽不动他,只得说:“我下楼去给你买药!” 他急匆匆的换了鞋,跑到楼下24小时药店买了一堆退烧药和感冒药,返回时,老远就见一个人在馄饨店的门口来回徘徊,背着光也看不清脸。他也没太在意,匆忙就想往二楼走,却听对方叫了一声:“海笙!” 景海笙定睛一看,居然是韩歌! 韩歌笑着走到他身边,景海笙瞪大了眼,诧异地问:“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认识韩歌的这几年来,从来都是打电话联系,再定好碰头的地方。韩歌从来就没有不打招呼直接上门来找他的。他根本想不到这么晚,韩歌会出现在景离的出租屋门口。 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欢喜更多,还是害怕更多。毕竟,他根本不希望景离见到韩歌。 韩歌伸手就在他的下巴上勾了一下,甜甜一笑,说:“我想你了。” 景海笙急忙侧过了脸,韩歌笑着问:“我们两个月没见了,你想我了没啊?” “我今天没空,你有事的话改天再说吧。我哥哥生病了,我得照顾他,没功夫招待你!” 韩歌好奇地低下头,看着他手里提的透明塑料袋,然后诡异的一笑,低声说:“他怎么了?你搞的?” 景海笙的半边脸都硬生生地憋红了,拼命地在心中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狠狠地说:“你特么说的是人话吗啊!你赶紧给我滚!” 他说完转身就走,不料韩歌紧跟着他就上了楼。景海笙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韩歌,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歌睁着一双很是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说:“我给你还有景哥买了小礼物,是一对玛瑙的貔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来。 俗语说,开口不骂送礼人。景海笙顿时被他这番操作给噎住了,半响才说:“你,你给我吧。谢谢了。” 韩歌忙缩回了手,笑嘻嘻地说:“那可不行,我要亲手给景哥!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讲话。” 景海笙两眼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想让他立即滚蛋的话终于还是说不出口,长叹了一声,说:“韩歌,我真是怕了你了!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非要遇上你这么个东西!” 韩歌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看你说的。我们这叫缘分,懂不懂?” 第21章 盗秘 听见门响,半靠在床上的景离慢慢地转过头来。景海笙走进卧室,身后的韩歌没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笑着说:“景哥,你好!” 他的突然造访让景离非常意外,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抬眼看着景海笙,没有说话。韩歌一向不怕应付尴尬的场面,依旧笑着说:“我叫韩歌,是海笙的朋友。” 景离收回目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他是韩歌,不过,他和韩歌从来没有正式地打过招呼,权当初次见面也未尝不可。 景海笙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说:“哥,你躺会,我去给你端水。”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眉毛一挑,压低了声音说:“你去客厅坐!” 韩歌笑笑,说,好呀! 他果然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景海笙在客厅拿玻璃杯接了一半热水一半凉水,在手中晃动,然后俯下身打开袋子,小心翼翼的挤出四颗药来。那神情态度,就像照顾自家儿子一样认真而谨慎。 一直被某人盯着看,终究是很奇怪的感觉。景海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韩歌朝他微微一笑。 景海笙顾不上搭理他,快步走进卧室,把景离拉起来,让他吃药。摸着他的胳膊时,只觉得比之前更烫了,不由地心中担心,说:“哥,除了烧,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景离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就是头晕,睡一会就好。你去招呼你朋友吧。” 一边是精神不济的哥哥景离,一边是动机不明的炮友韩歌,景海笙思索再三后,决定还是先出去看看韩歌再说。他接过杯子,说,好的。 客厅里,韩歌正在低头玩手机,似乎若无其事。景海笙觉得不大对劲,走近他身边,问:“你躺自己屋里玩手机不爽吗,非得跑我这里来?我这里的网速比你家快吗?” “对待客人就是这种态度啊?”韩歌笑了笑,突然换上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特意压低声音说:“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找个笔记本电脑来。” “改天吧,我今天真没空。” “和你哥哥有关,很重要。” 景海笙有点意外,眯起眼来看着他,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假,想了想,说:“好吧,你等我下。” 他轻轻推开门,把景离的电脑抱了出来,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韩歌从兜里掏出数据线来,连上自己的手机,导入一个PDF的文件。景海笙有些迷惑地看着他操作,韩歌突然扬了扬下巴,说:“你没关门,快去关上,免得我们说话吵醒他。对了,再顺便帮我倒一杯水吧,我下午吃的炸鸡太咸了。” 景海笙“哦”了一声,起身朝卧室走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见他安安静静的睡着,才轻轻的碰上了门,然后去厨房倒水。就是这么短短一分半钟,景海笙全然不会料到,韩歌已经把他想要做的事做完了。 景海笙端着杯子走到沙发边,韩歌把电脑里拷好的PDF文件打开来,让他看。 封面写着硕大的几个字:云台山疗养院个人档案(绝密) 景海笙茫然不解,往后翻看,第二页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圆脸大眼,长发披肩,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表情不大自然,但看起来很是年轻。下面写着:张俞瑾,女,上海A区人,19xx年x月x日生。 “这谁啊!这么年轻,才25岁,就住疗养院了?” “云台山疗养院其实是一家私人建造的精神病康复中心,有国内顶尖的医疗设施。”韩歌微微一笑,“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人吗?你再仔细看看。” 景海笙很肯定地说:“没见过。她得了精神病?” “对,很严重的应激性精神障碍疾病。她三年前发病,此前一直在国外医治,效果还算不错,在慢慢地恢复。半年前,才随她的丈夫一起回国,被安置在这家疗养院中。你往后看。” 景海笙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关于她的详细的就诊记录,专有名词一大堆,他也不大了解。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家属签字时,顿时就瞪大了眼。 她的唯一家属,也就是她的丈夫,竟然是孔嘉洛! 景海笙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许多的念头。这个女人,姓张,好像确实听景离提起过,是什么时候呢?对了,就是他介绍孙迪时说过,孙迪的女朋友和孔嘉洛的姐姐是很好的朋友。这位姐姐,就姓张! 他当时觉得大概是表姐之类,所以不同姓,也没多想。如今看来,孔嘉洛和张俞瑾,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他们根本不是姐弟!否则他们绝不会结婚! 等等,三年前!她三年前得了应激性精神障碍疾病?这怎么可能呢?孔嘉洛三年前结婚,娶了一个精神病女人?她得病是在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如果是结婚前,孔嘉洛为什么娶她? 如果是结婚后,一个好端端的人,又是新婚燕尔,为什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疾病? 这和景离有什么关系?韩歌为什么要专门拿给自己看? 景海笙十分疑惑地抬头去看韩歌,还未等他开口询问,韩歌就先说了:“当年孔嘉洛和景离分手,然后结婚,对景离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孔嘉洛娶她,是迫于无奈,和爱情无关。他正在爱的人,只有你哥,景离。这是孔嘉洛的秘密,他从来没有把真相告诉过景离,以至于景离直到现在仍然蒙在鼓里。海笙,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由你自己做决定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你哥。” 景海笙沉默不语,韩歌又接着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就应该希望他过得开心,过得幸福。景离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再由他自己来决定对孔嘉洛是恨,还是爱。” 景海笙苦笑一声,摇摇头,“不,就算我哥哥压根不知道真相,这些年来,他也一直爱孔嘉洛,这种感情从来没变过。” 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景海笙想。虽然事实如此,可是仅仅是想过和亲口承认,终究是不同的。 韩歌微微一笑。景海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你说的对,我会考虑找个时间告诉他的。老实说,我现在真心羡慕我哥,他爱的人,也爱他。” 他垂下了眼,只觉得心中涌出阵阵凄楚,无处宣泄。两人都奇迹般地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可怕。 这种气氛太过于压抑,景海笙有点不适,挪动了一下屁股。他决定先把自己的矫情放下,转过头来跟韩歌说点什么,一抬头,却对视上韩歌的奇怪的表情。 韩歌嘴角带笑地看着他,脸上有一股子难以描述的感觉,似乎在看着一件蹩脚又滑稽的工艺品。景海笙有点琢磨不透,问:“你,看我干吗,没见过我?” “你终于肯当一个实诚的人了,虽然说得这么可怜。” 景海笙觉得这话有点讥讽之意,心中不悦,嘴一撇说:“你什么意思啊,我以前不实诚吗?我好像没有那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迫中止了。因为韩歌突然靠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他的嘴。虽然时间不长,也就一秒钟而已,可是景海笙完全被他搞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半响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吻好轻,好暖,好像带着无尽的缠绵。景海笙忍不住轻轻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心里回味了一下。 这实在不像韩歌的作风。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来自帅哥的安慰啊?” “你…”景海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着说:“你做什么…” 韩歌俯身过来,把他抵在沙发的靠垫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们的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这种近距离的对视,让景海笙的心急速的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了。他的两只手腕被韩歌压得有些麻,让他略感不适,便挣扎了一下。韩歌微微抬起身子松开了他,但并没放手,反而紧紧的扣住了他的十指。 没有人说话,只能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也或许是同时,两个人的嘴唇再次触碰到了一切。韩歌微微张开嘴,一点点地去吮吸他的下嘴唇。没有舌头和牙齿的激烈碰撞,只有轻软的嘴唇温柔而缓慢地来回抚摸。 这种感觉太撩动人的心弦了。景海笙忍不住喘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要沦陷了。 韩歌微微仰起头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再次吻住了他的嘴。 缠绵的吻让人沉醉,也让人开始忘乎所以,越发热情。韩歌解开了他的衣扣,然后把手伸向他下面的皮带扣处。景海笙有些心慌地按住了他,支吾地声音说:“不行。韩歌,现在,不行。我哥…” 韩歌堵着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多年来互相慰藉的关系,让他们身体的配合度很好。景海笙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急促的喘着气,身体随着韩歌的手起伏波动。 并没有过多久,景海笙发出一阵急促地如野兽一般的长啸声,声音低沉却又充满诱惑,粘稠感的东西尽数地喷在了韩歌的手上。此时的根本他顾不上有任何的羞耻感,平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了。 突然,卧室里发出“咣”一声轻响,声音非常小,很像是关抽屉或者关柜门的声音,但却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景海笙顿时惊的一声冷汗,两肩一抖,心悸的差点就晕过去。 韩歌慢慢地站起身,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去了卫生间。 第22章 魅惑 韩歌自始至终就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让景海笙产生了一种挫败的感觉。 他游刃有余的把控着主导的地位和两个人的节奏,使得景海笙失控一般被他带上了云霄之巅。而他自己,却好像淡定自若,对他的表现似乎很满意,结束后,脸上一直带着微微得意的笑意。 景海笙闭上了眼,为自己的行径感到不可思议。 与平时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今天他们没有关灯。客厅的吊灯明晃晃地照耀在头顶,所以他们不会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有光在,人内心的道德感就像头顶三尺有神明一般,莫名地生出许多约束和检讨来。景海笙想,他居然敢在和景离一墙之隔的地方与他人偷情!不过,这根本不能算偷,他们分明是在光明正大无所顾忌的搞。要不是沙发实在过于狭窄,不方便施展,他们会稳妥地来上一次! 如果韩歌是他的男朋友,他会更加觉得理直气壮。 所以,自己是爱上韩歌了吗? 如果随便和一个人在床上契合着玩几次,就自作多情的想到爱情上面去,是否太天真?景海笙不是这种人,韩歌更不是。 罢了,有什么好想的。景海笙自暴自弃的想,就算此时此刻景离突然推开门走出来,他都不会张皇失措了。他就是这么个放纵的人,景离这么聪明,早就知道了。 韩歌从卫生间出来,走到沙发边。景海笙看了他一眼,说:“你先走吧。” 韩歌笑笑:“这么无情啊?” “不是。”景海笙有些筋疲力尽,懒洋洋地说:“这里就一间卧室,没有你睡的地方。要不然这样,客厅就这么大,你随便选个角落蓄个狗窝吧。” 韩歌很有些好笑地低着头看他,说:“行吧,改天再约。” 景海笙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韩歌俯下身,在他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又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景海笙看着韩歌掩上门就此离去,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就这么走了吗?他真的走了吗? ——是我让他赶紧走的,可是他居然就真的走了…… 景海笙手一撑,坐了起来。他还没有把这些问题想清楚,腿倒比脑子先行动了,撒上拖鞋就往外跑。韩歌刚走到二楼和一楼的楼梯转弯处,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他。 这是一栋比较老式的民房,楼梯间并没有灯。借着外面半明半暗的月光,景海笙看见了韩歌嘴角微微上翘的笑意,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起来,说:“你料到我会追出来?” “那倒不是。”韩歌笑笑,“我只是想停下脚步来,再看你一眼。” 景海笙一步步地走下楼梯,韩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走近。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出胳膊来,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身体。 韩歌微微一转身,把景海笙抵到了墙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脸来,去寻找对方的嘴,再一次忘乎所以的亲了起来。他们的脑子里居然在想着同样的事,顿时让彼此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以前很少接吻,每次都是喝上两杯之后,直接爬床。然后韩歌说,你放松一点,景海笙说,你拉灯。每次都这样,几乎没例外。 但是今晚连续的接吻,仿佛让两个人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个人拼命地你进我退纠缠一番,才慢慢地送了手。 景海笙被他亲得嘴唇发红,湿漉漉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背来,擦了一把,擦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这动作略显猥琐。 两个人都微微地喘着气,好一阵之后,景海笙才低声说:“太晚了,走吧。” 韩歌“嗯”了一声,转过身往楼下走。景海笙垂下眼,轻声地说:“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一想到你要走,我竟然有点舍不得。” 韩歌顿住了脚步,头微微地偏了偏,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他默然地站了一会,才终于慢慢地走下了楼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景海笙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自己这番话到底带了多少认真的成分呢,景海笙自己也难以衡量。 认识韩歌这么久,他也不由自主的学会了把真心包裹在假意之中,如果有人肯千辛万苦破开外壳,品尝出真心的滋味,当然很好。但如果别人不愿意呢?浅尝辄止地尝一下外壳的甜蜜,然后彼此相视一笑,了然于胸,懂了,就行了。 现代人已经不敢剖心挖肺去爱一个人了,一旦失败,可能万劫不复。纵使再爱一个人,都不得不为自己挖一条后路来,随时准备撤退。随时等别人说“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的时候,来一句: “哈哈,我就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 真爱值几个钱?老子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事后多懊悔多伤心,自己捂着被子哭去吧。 回到屋中,景海笙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看着床上的人半响之后,正准备掩上门回客厅时,景离突然轻声问:“他走了吗?” “嗯。” “是找你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说有礼物…”景海笙话说一半,突然就顿住了。说好的要送自己和景离的玛瑙貔貅呢,在哪?果然,都是借口! “他说没什么事,就找我随便聊聊…”景海笙迅速改了口。景离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屋里有相当,客厅听得很清楚。同理,景离根本没睡着,他能够听见自己和韩歌在客厅的响动。 不过,景海笙也知道,以景离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开口追问的,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回答他所有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两周,景离没有回过出租屋,下了班后就直接去他新租的地方了。景海笙接到他的电话后,很平静地说,好,知道了。 与其说他优雅淡定,倒不如说心如死灰更恰当。 景离不在的日子,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这间屋子一步。 大一大二两年都没有在宿舍住过,大三突然搬回来,让景离的舍友有些意外。有人眨着眼,问:“怎么了,和女朋友分了?”景海笙想了想,觉得承认这个比承认和自己哥哥闹掰更丢人,于是给对方丢了一个白眼。 他的事,只给金刚一个人说过。因为据他观察,金刚这个人,虽然有点软萌,看起来没有男人气度,但却是一个人品端正不造谣生事的人。 在和金刚聊天的过程中,景海笙得知了这么一件事。 金刚问,我们上学期上公开课,有个头发挺短,挺瘦的女生每次来都坐你旁边你记得不?景海笙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金刚说,有天下午他在食堂吃饭时,那个女生正好也在,憋了半天才问他,景海笙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在校外同居呢。金刚有点诧异,说不清楚。他确实不知道景海笙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毕竟他也从来没见过,自然不能撒谎。 于是女生说,她曾经准备过一个小礼物,想送给景离。什么礼物她没说,不过她在景离教室外徘徊时,被一个人给拦住了。这个人很认真地对她说:“景海笙同学有女朋友,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女生被他一句话说的满脸绯红,于是转身就走。 这个人,就是韩歌。金刚见过他两次,但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稍微一描述,景海笙就明白了。韩歌居然来学校找过他,而且还当着同学的面撒谎,这让景海笙非常意外。 这事情发生在半年前,金刚当时没有告诉景海笙,是因为那几天他一放学就往校外跑,两人几乎没碰上几次面,过来几天金刚就忘了。此刻两人闲聊,金刚才又突然想了起来。 景海笙想了想,当时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韩歌到底要干嘛呢? 凭借他对韩歌的了解,他觉得韩歌做这件事应该没有恶意。韩歌虽然生性霸道,脑子里经常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不错的。想了半天,景海笙猜测,大概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真的谈女朋友,这样他就不能再特殊场合邀请他来扮演男朋友了。 可是这说不通,韩歌心里应该是非常清楚的,景海笙根本就是个同性恋,而且心里只有他哥。他根本不可能谈什么女朋友。 想来想去,有点奇怪,不过倒也不算个什么大事,于是景海笙也没往心里去,打算下次见到韩歌时,好好盘问一下他。 只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再次见到韩歌时会是一个什么惨烈的状况。此时的他,心底里还在偷偷地回味那天晚上和韩歌的一场秘密情事,以及,在楼道里那场旁若无人的吻。 那是一座老式居民楼,二楼除了景离之外,还住着三户人,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余个人,平时在楼道经常还会遇见,另外还有老板和老板娘会上楼来查看个水电什么的。所以,那是一场真正疯狂到无所顾忌的吻,细细品味,隐隐然带有一丝刺激的意味。 如果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景海笙在当时居然完全没有考虑。他突然觉得,韩歌带给他的是一种欲罢不能的魅惑。他或许可以痛定思痛离开景离,却难以和韩歌彻底划清界限! 第23章 变故 上午10点多,正在上课时,景海笙的手机突然就响了,他低头一看,居然是景离。他有些意外,因为景离很清楚他的作息时间,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来电。他急忙压断电话,猫着腰顺着过道溜出教室,给他回拨了过去。 景离的语气有些急促,问:“海笙,抱歉,我打扰你上课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嗯?” “你,你有没有...”景离犹豫了一下,仿佛很难开口,“你有没有用过我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啊!”景海笙刚说完,突然心中“咯噔”一下,不对,他用过!就在一周前的那个周五晚上,他曾经用电脑看过张俞瑾的病例资料。 “我...”景海笙顿时就迟疑了,到底该不该说呢?那天看完后,他确定是删除掉的,连回收站都是彻底清除的,难道景离看到了吗? “海笙,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看过我E盘存放的第五期人物访谈录的资料?10月9日,晚上9点35分。有没有?” “没有。”景海笙很肯定地回答,“怎么了,哥?发生什么事啊?你说的是你们公司的设计图册吗?我记得,你曾经打开让我看过拍摄图。” “不是,不是这件事。”手机那头,景离长长地叹了一声,半响之后才说:“没事,我就随便问一下。你去上课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景海笙越想越不对劲。 没事随便问一下?景离根本就不是这种无聊的人!更何况,他在打电话过程中非常着急,一直有些气喘,景海笙听的很清楚。他仔细算了算时间,晚上9点35分,没错,就是韩歌来找他的那段时间! 难怪,难怪韩歌会突然找上门来,美其名曰说自己买了礼物要送他,还说有东西给他看!他一直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事后他满脑子都被那个沙发上的缠绵和楼梯过道的拥吻搞的心猿意马,都没有仔细去思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 韩歌在用景离的电脑时,似乎并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如果他动了什么手脚,自己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景海笙立即就给韩歌打了电话,然而一连拨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最后一次,干脆就关机了。 直到此时此刻,景海笙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韩歌曾经告诉过他,虽然他是光武公司的挂名的副总兼大股东,是个虚名不管事的,但是他必须24小时不关机。 很明显,韩歌在躲着他。如果不是心虚,他根本不会这样做! 景海笙捏着手机的手直发颤,越想越是气愤难平。如果他的手机无法接通,景海笙根本就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他。光武公司的本址就在锦隆苑,没有韩歌的带领,他根本就进不去。何况韩歌也未必在那里。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是商玉痕,然而他到此时才发现,他没有存过对方的电话。 思索一阵后,景海笙按着地图的导航赶到了景离所在的帝辞公司楼下。这地方他还是头一次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赶到时正好是12点。 他没有第一时间找景离,而是走到了前台询问孙迪先生的联系方式。前台小姐十分地诧异,景海笙解释说,他是孙迪的同学。 他猜的没错,作为董事长孙慈的亲弟弟,帝辞公司确实有孙迪的联系方式。于是景海笙拨通了他的电话。正想开口问对方,是否有商玉痕的联系方式时,孙迪居然抢先一步叫了起来:“你是景海笙!韩歌呢?他在哪?” “呃!我还正想问你呢。我也不知道韩歌在哪!”景海笙顿时觉得十分挫败,“我以为你有可能知道。” “果然没错!韩歌这个混蛋,居然敢安装软件盗取我们公司的机密文件!他妈的!”孙迪狠狠地说:“景海笙!你别以为你哥哥包庇你,你就可以没事了。我告诉你,这事就是你和韩歌联手搞出来的,你脱不了干系!” 景海笙一时间怔的说不出话来。孙迪怒气冲冲的吼着:“你在哪?” “就在帝辞公司一楼大厅。” “你现在,马上,到28楼来!” 正好,景海笙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转身就上了电梯,到了28楼,门一开,孙迪就在门口等着他,恨恨地说:“还敢来,真有胆子!” “不是我做的。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你爱信不信。”景海笙正言说:“我哥呢?他在哪?” 孙迪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蹙眉,两眼瞪着他。 景海笙不敢贸然闯进别人的公司,想了想,又问:“玉痕哥呢,他也不知道韩歌在哪吗?” 一提起商玉痕,孙迪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微微的避开脸,似乎不敢和景海笙对视。景海笙觉得有些奇怪,问:“怎么了?” 孙迪迟疑了一下,说:“走吧,我带你去里面。” 他对商玉痕避而不谈的态度,让景海笙有些疑惑,不过此刻他也没工夫想太多。孙迪带着他走过公司的过道,推开了最里间董事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屋里的人都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两。景海笙首先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景离,再向旁边看去,只见坐在办公椅前的男人,约莫35岁,四方型脸,面色沉静,眉目深沉,和孙迪长得很像,显然就是孙慈。 见到景海笙突然到访,景离很是惊讶。孙慈也有些疑惑,看向他身旁的孙迪。孙迪掩上了门,上前两步,说:“孙董,他就是景海笙。” 孙慈点点头,说:“很好,你们都先坐下。” 他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让人似乎很难抗拒。景海笙稍微犹豫了一下,靠着景离坐了下来。 景离低垂着眼思忖良久,才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孙董,这件事是我的失误造成的,和我弟弟没有关系。他根本没有时间接触我的电脑...” 景海笙立即偏过头去,看向景离。只听景离接着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公司资料带回家。那天程经理说最后一稿必须在零点前提交,所以我才带回去想着加班做的。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愿意接受公司的调查和处罚。” “小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一个以权谋私的人,你之前在风行传媒做兼职演员的事,孙迪告诉过我。我信任你,才会让你加入我们公司。但是现在,光我相信你,是没有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景离抿了一下嘴,慢慢点点头。 听到“风行传媒”四个字,景海笙猛地一惊。他突然想起,景离电脑中存有一些模特的拍摄照片,其中有一个人他当时就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没想起是谁。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这个人就叫Alan,曾经和他打过招呼,还怀疑他是邬义的狂热粉丝! 难怪当时,Alan语带骄奢地对他说,邬义是不会对你们这种人有兴趣的。看来他和邬义的关系不简单。 难怪韩歌会干出这种事!他就是为了邬义!只要是为了邬义,他什么都肯去做! 景海笙恍然大悟,随即而来的就是无比的愤恨和伤心。 他做梦都想不到韩歌居然会以找他叙旧的理由,背地里干出这种卑鄙的行径。虽然他很久之前就知道,邬义这个人在韩歌心中的分量,他也从来不觉得这有问题,因为韩歌有权利爱任何人。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对韩歌的感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算他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韩歌爱上他,起码,他也相信,韩歌是拿他做朋友的。虽然他们有过争执,但平心而论,那大多是无聊拌嘴罢了。 可是,他错了,他真的想错了。 “哥,这不能怪你!”景海笙低声地说:“是我的错,是我带韩歌上门的。是我没有料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我...” “这和你无关。“景离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文件资料是我带回家的,是我的疏忽。” “不是的!是我...”景海笙顿时就有些着急了,不过孙慈突然开口问:“景海笙,你刚才说,是你带韩歌到你家的,是吗?你说的韩歌,是韩重的弟弟吧?” 景海笙有些迟疑,说:“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不等景海笙回答,景离马上就接口说:“孙董。我弟弟只是个学生,这些事他都不懂。我愿意承担公司的损失,请你不要追究他的责任。” “哥!” 景离按住了景海笙的手,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孙迪看着景家兄弟,然后俯下身来,很轻声地和孙慈说了两句话。孙慈点点头,说:“好,你带他先出去吧。” 孙迪走到景海笙身边,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们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走吧,我带你下楼。” 景海笙看了景离一眼,景离向他点点头。 二人走出了公司大楼,景海笙说:“孙迪,我知道你是信任我哥哥的为人的...” “当然,别忘了,景离的工作可还是我介绍的!”孙迪斜瞟了他一眼,“其实,我哥哥挺看好他的,之前还想提拔他。可是这件事整个编辑部门都知道了,我哥也不可能徇私。这次年终企划项目突然泄露,会造成多少损失,老实说吧,你哥哥一个普通小员工,根本赔不起你知道吗!” 景海笙沉默不语,孙迪狠狠说:“你先走吧。有事我会再联系你。记住,近期不许离开上海。” 第24章 互殴 再次走进私奔酒吧,景海笙不由地揪紧了心。 今夜酒吧特别热闹,正中的八角露台上,乐队正在演唱,一首90年代缠绵悱恻的歌曲经过重低音的改造,居然别具深沉意味。陌生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各自交谈。青木色的桌上,透明的高脚杯里盛着红色的液体,摇一摇,一圈圈的光影慢慢地散去。 诚然,私奔酒吧是别具一格的。它从不因疯狂而堕落,虽然冠以一个私奔的名头,但却始终有意无意的演绎着一种中年老男人深沉的韵味。 三个月前,韩歌的生日宴让酒吧所有员工印象深刻,作为男朋友的景海笙自然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以,他刚踏入这个门,门迎和服务生就认出了他。服务生带他去靠近高台的上位坐,景海笙笑笑,婉拒了,寻了个靠过道的地方坐下,抬头询问:“韩歌在哪?” 服务生有些诧异,摇头说不知道。 这在景海笙的预料之中。他淡淡笑笑,说:“好,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酒,现在,马上就要。”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景海笙都不像是个享受高档奢侈酒类的人,与其说他想喝酒,倒不如说是想故意挑衅。不过他面前的服务生见怪不怪,带着标准式微笑说,好的。 然后景海笙就开始蒙头喝酒。他的酒量非常差,一瓶还没完,就有点上头了。他摇着酒瓶,惨笑了一声,扬起手来重重地甩出一个抛物线,只听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地板上炸开,碎玻璃片呈圆圈状飞散开来,顿时就惊的周边的人一阵尖叫,纷纷回头来看他。 离他最近的吧台员工朝他看了一眼,又缩回头去继续调酒。高台上正在演奏的乐队甚至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仍自进行表演。围观的人与他保持了三米的距离,各自窃窃私语。 大概是失手吧!喝醉的人常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景海笙一声未吭,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单膝跪地,俯下身去摸地上的玻璃残片。他选了一块半圆状的碎片,手指细细地从边缘处划过,鲜红的血慢慢地渗了出来,越聚越多,然后滴到了地板上。 他也没觉得很痛,心里麻木的厉害。 “你是景海笙?你在干什么!” 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景海笙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对方,来人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皮鞋擦得油光发亮,胸口别着工牌,看样子像是大堂经理一类的人物。景海笙想不起来他是谁,眯着眼看了他半响,说:“韩歌在哪?” 来人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又走近了两步,问:“你想干什么?” “韩歌在哪?” “……” “告诉我,韩歌在哪?” 值班经理一把就将他从地板上拎了起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保安说:“你们过来两个人,把他带出去。” 景海笙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轻易地走,他猛地甩脱了值班经理的胳膊,狠狠地说:“我今天必须见到人,不然我不会走!” 他手里依然抓住那半圆状的玻璃片,心里兀自好笑。他不想攻击别人,更不想寻死,否则怎么说也得找个更尖锐更趁手的武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赌一把,就在他刚刚甩出酒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刚才招待他进门的服务生拨打了座机电话。 他想知道,韩歌到底还管不管他。他拿唯一仅存的细微如蛛丝般的感情在赌。 是的,他景海笙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他不是影视剧的男主角,被无知编剧导演开了金手指,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可悲。 玻璃碎片的另一端划破了景海笙的手掌心,终于让他觉察出一丝痛意。他苦笑一声,反而将它捏的更紧了。 这时,那位服务生匆匆走到了值班经理的身侧,低声说:“孟经理,老板说让我带他过去。” 景海笙抬起了眉,看向身前的人。值班经理倒也并不诧异,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服务生向景海笙点头示意,说:“景先生,请随我来。” 景海笙跟着他绕过大厅,沿着半明半暗的长廊一直走到西边最里间。两名身着黑衣身材魁梧的保镖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听见他们走近,两人一起微微转过脸来,看向景海笙。 此时的景海笙在尖锐的刺痛下,酒已醒了大半。看着眼前这两个脸色铁黑的彪形大汉,他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左首一位缓缓推开了门,说:“景先生,请跟我们来!” 两位当先领路,景海笙便默然跟在身后。 进了门是一条十分昏暗的过道,两侧每隔三米安置的壁灯闪着暗黄色光芒。脚下是厚实的羊毛毡地毯,走在上面毫无声响。转过一个弯,景海笙身前的保镖再一次推开一道木门,这次并没有先行进入,而是身子微侧,让景海笙先行。 景海笙迈进门,只见房间呈扇形伸展开来,从左到右是一览无余的落地大窗,挂着银白色的飘窗软帘。韩歌坐在左手边的高台上,翘着腿,手里把玩着一座白玉石雕。身侧立着一架足有两米高的琉璃灯,幽幽发蓝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并不真切的美感来。 看见景海笙进门,韩歌转过他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景海笙身后的保镖跟着走了进来,掩上了门,靠墙而立。 景海笙一步步走到他身前,盯着他看。韩歌的五官真是无可挑剔,尤其是在迷离不清的灯光下,那明亮的眼睛更显得灼灼生辉,动人心魄,配上那似有似无的微笑,确实足以让人心神麻痹。 景海笙不由地悲从中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韩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到底是悲伤更多还是气愤更深,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韩歌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后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身前,慢慢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来,把碎玻璃片取出来放在身侧的窗台上。 整个过程中,景海笙一声不吭,两眼死死地瞪着他。 韩歌看着他一手的鲜血淋漓,抬起眼来,说:“我还不知道你会这招苦肉计啊。” 景海笙可顾不上跟他说什么废话,抽回了手,说:“你是不是在我哥的电脑上动了手脚?帝辞公司的文件是不是你拷贝的?” 韩歌沉默了一下,说:“是。”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就是半个月前,你突然跑到二楼出租屋找我的那天吗?” “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景海笙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是为了邬义吗?” “对。” 景海笙终于没法子在忍下去了,他猛地扑上前,一边吼着:“艹你妈的,韩歌!你去死吧!”一边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韩歌没有躲避,是硬生生的挨了他一下,带动着身下的高脚椅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 景海笙怒火中烧,也没看清他身侧的高台上摆置的是什么东西,抓起来就往韩歌的头上砸去。只听“咚”一声响, 那拳头大小的白玉狮子石雕砸在了韩歌的额头上,随即又重重地落在了厚重的地毯上。韩歌低声叫了一声,右手按住额头,一股殷红的血从指间里汩汩流出,顷刻间将半边脸都染红了。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自己先惊吓的愣了一秒钟。还不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大脑就“嗡”一声巨响,就被冲上来的保镖一拳撂倒,随即腹部被狠狠地踹了几脚,痛的蜷缩在地,一股子腥甜的味道从腹部直向喉头涌过来。他捂着肚子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这感觉,简直比直接喷血还要来的痛苦。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他又被身后的人歪歪斜斜的揪住衣领提了起来,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掌。这一巴掌出手非常地重,直扇的他眼冒金星,嘴角破裂,立即便渗出血来。 韩歌站起身来,低声说:“你们住手。” 保镖松开了手,景海笙两腿一软再次摔倒在地,满嘴的血腥味冲得他脑子阵阵发晕,稍微一吸气就痛的呲牙。 韩歌接过了另一位保镖递过来的白色丝帕,按住伤口。他呼了一口气,慢慢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拿眼瞟着景海笙。他原本青春活泼的面庞此刻充满了阴霾之气,甚是可怖,看得景海笙又恨又怕,加上腹腔疼的厉害,牙齿不受控制敲的当当作响。 韩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抬起来。景海笙痛的眯着两眼,和他对视。 “景海笙,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你…你有种…就马上把我打死,”景海笙吸了一口气,说:“不然…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 韩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就凭你吗?” 景海笙强忍着痛意,哼了一声,“韩歌,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你就是,就是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生…” 只听“啪”一声脆响,韩歌猛地抬手,一个耳光扇在了景海笙的脸上,打的他的脸猛地扭向了另一边。 “你再说一遍!” “你,你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生!” 韩歌狠狠地一脚,直直地踹在景海笙的胸口,景海笙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韩歌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突然身前的大门哗啦一声从外面打开来,一人冷冷的喝声说:“韩歌,够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第25章 昏迷 ——啊,终于有人来了! 景海笙脑门直充血,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他拼命地扬起脖子,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叫着:“玉…痕…哥…” 两名保镖立即双脚并立给来者敬了一个礼,齐声叫着:“商大少!” 韩歌眉头紧锁,丢开了手。商玉痕上前来扶着景海笙的后背,将他靠着自己坐起身来。景海笙鼻子一酸,紧紧地抱住了他,脑袋深深地扎到他怀里,叫着:“玉痕哥…” 他脸上的血蹭了商玉痕一身,商玉痕抬起头,冷冷地对韩歌身后的保镖说:“还愣着干嘛!马上打电话,叫安医生过来!”后者忙不迭的应了,然后匆匆出了门。 商玉痕深深地皱起眉来看着韩歌,问:“怎么回事?” 韩歌看着二人,嘴角一撇,“怎么了,这么紧张啊,我打他,你心痛了是吧?” “你!”商玉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你在胡说什么?” “深更半夜哭哭啼啼跑来找你,又是亲又是抱,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挺亲热,完了还主动爬上你的床。我说错了吗?”韩歌冷笑一声,“商玉痕,你真够可以的。我以前不知道,你也好这口啊?” “小歌!“商玉痕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对他好,那也是因为你,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什么狗屁朋友?专门指着对方脊梁骨来骂的朋友吗?今天是他主动上门来揍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没在第一时间打死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商玉痕蹙眉沉思,又低头去看景海笙,见他已然眼神迷离呼吸沉重,心中暗惊,说:“他势单力弱,哪里是你的对手!你,你实在出手太重了。” 景海笙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将他抬了起来,放在一个很软很平的地方。眼前似乎有人影在晃动,试图和他说话,但他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他想到商玉痕在身边,心里就觉得踏实许多。这么想着,神经一放松,他就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待的再次恢复神智时,景海笙睁开眼来,模模糊糊地看见身边坐着一个人。他急忙叫着:“玉…痕…”却听对方一声冷笑,说:“商玉痕不在!” 一听到韩歌的声音,景海笙吓得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一缩脖子,闭上了眼,将头扭向一边。 只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醒了就好!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小韩先生,你不用担心了。” ——他会担心我?呸!他巴不得我去死!这个虚伪的小人! “谢谢你了,安医生!”韩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我还是不大放心,请您今晚先别走,我让人给你收拾房间,您先住下。急诊费和加班费,我按三倍薪酬结算给您!” “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小韩先生,我先去配药了。” 韩歌笑着应了,送走了他,又转过身来,轻轻地叫了声:“海笙,海笙?” 景海笙只觉得胸口很闷,稍微一呼吸就疼的厉害。他懒得跟韩歌说话,头一歪,又睡过去了。不过这次睡的很不踏实,耳边一直能听到有脚步声和某个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只听商玉痕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窃取他人公司机密文件是违法的事?你这样做,给我们光武带来多大的麻烦,你都不考虑吗?” “我考虑过,我也想直接和帝辞那边协商,但时间根本来不及。”韩歌说:“邬义必须按照约定时间去首尔,Alan的事必须马上解决,不能拖。”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 “这是我个人的事,和光武无关。” “胡说!”商玉痕冷冷的驳斥他,“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韩董事长的弟弟,光武的副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你能置身事外吗?” “我也算什么副总吗,我有任何权利吗?光武上上下下有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哥哥入狱后,公司已经被你架空了,不是吗?人人都说,你商玉痕忠心可鉴,是我们光武的诸葛丞相,我充其量就是个乐不思蜀的刘禅吧?你只需要对外发布一声,说我韩歌的行为实属个人恩怨,与公司无关,就可以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难道不是吗?” “我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我不会的。这事我会和孙慈联系,但你必须保证,这种事绝对不许再有下一次!” “用不着你的好心,我自己会解决。”韩歌突然笑了一声,“我倒是差点忘了,孙总的弟弟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前一阵还一直缠着你,想必你通过他来办事是轻而易举吧?” “小歌,你…”商玉痕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半响之后才说:“我和他,没关系。你…” 过了好一阵,景海笙都听不到什么声音,就在他以为两个人可能已经走了的时候,突然又听见商玉痕问:“邬义现在在哪里?已经出国了吗?” 韩歌没有说话,商玉痕无奈地声音说:“他自己溜了,把你留下来处理这一摊烂事。小歌,你仔细想想,你爱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不怪他,是我自愿的。” “是,你愿意做什么别人都无权干涉,但你看看这床上躺的人!他也是你的朋友,也是人家父母的心肝宝贝!你,自己看着办吧。” 景海笙再度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艰难地扭了一下脖子,发现韩歌埋着头,趴在床边上,一只手还抓住了自己的手。 屋里很静,只能听见墙上的挂钟秒表走动的声音。 景海笙抽出了手,韩歌立即就醒了过来,抬起头来,眨了眨眼。景海笙又艰难地把头转向另一边,想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人。只听韩歌说:“他不在,公司有事先走了。” 景海笙没吭气,韩歌又接着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摸他的头。 景海笙把脸扭向一边,极力的躲着他的手,问:“几点了?” “八点五十。”韩歌淡淡一笑,“学校那边,我让金刚帮你请假了,正好今天周五,请了一天。如果你恢复的好,下周一可以照常上课。另外,我给你哥打电话了,说你在我这里住几天,让他放心。” 景海笙一时无语。韩歌又说:“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我哥怎么样了?” “我还没顾上问,稍后我派人去看看。” 景海笙不再说话,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越想越是难受。他稍微这么一动,就觉得哪里哪里都疼,尤其是胸口就像刀刺的一样,疼得他只皱眉头。 韩歌在他身后,轻叹了一声,说:“景海笙,我真想不通。我只是拷贝了一份文件传给了风行,仅此而已。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你至于这样对我吗?” “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离杀人恶魔也不远了。” “那是你先动手的。” 景海笙顿时气得脸都歪了,猛地转过身来,恨恨的说:“对,就是我先动手的。我真恨不得打死你!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人。我有多少心里话,我没跟父母讲,没跟同学讲,甚至也不敢和我哥讲,可我全部都告诉了你!我那么信任你,以为你是个好人!你每次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约我见面,约我出来陪你演戏,我有哪一次拒绝了吗?你跑来我哥这里找我,我都感觉到你不怀好意了,可我都没好意思把你撵出去。” 他越说越是委屈,忍不住就喉头哽咽了,“韩歌,我这么信任你,可你怎么对我的!你知道我在乎我哥,你还利用我来陷害他!现在好了,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是个废物!我做什么事都会搞砸,然后让他替我收拾烂摊子!” 韩歌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好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都咽了回去。 “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我这么相信你,还觉得你一直对我很好。我差一点就产生了错觉,以为我爱你了。结果你一直在骗我。” 他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韩歌忙按住他的手,说:“别乱动,在输液!” 景海笙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绑在垫板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管。他鼻子一酸,狠狠地说:“你管我做什么,让我直接死了拉倒!” 韩歌叹了一声,说:“你好好看看我。” 景海笙很不情愿的向他瞟了一眼,发现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鼻梁处还贴着胶布,脸色看起来很是黯淡无神。韩歌说:“我可也被你打的不轻。” 景海笙“哼”了一声,嘴角一撇,“你活该!” “其实我不想还手。但是你在骂我时想过我的感受吗?”韩歌苦笑一声,说:“我妈是我家老头子在外面偷娶的女人,生下我才三天就跳河自杀了,老头子在我刚两岁时,也病死了。所以,我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可是,这是我能选择的吗?我也想有父母宠,我也想有个正常的家,这是我能选择的吗?” 景海笙一愣,讪讪地说:“你…我,我当时,胡言乱语的…” “你别打岔,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可怜我然后跟我道歉?”韩歌哼了一声,说:“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说你信任我,会把所有心里话都跟我说。可你知道吗,我也从来不会把心里话跟别人说。唯一一次直截了当的告诉别人我父母都死了,那也是对你说的!” 第26章 看护 景海笙微微抬起眼,看向韩歌。晨曦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让景海笙突然咂摸出一丝落寞的滋味。 “你上次被车撞了,住院了,我去医院看你。老远就看见你父母围坐在你床边上,给你倒水,给你削水果,陪你说话,逗你笑。我躲在门边上看,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那个倒霉鬼是我!” 景海笙默然不语。 韩歌突然笑了一声,说:“我真是疯了,跟你说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背对着床,向窗外望去。景海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轻轻地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把我父母当成你的父母的。” 韩歌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回过身来,说:“闭嘴,你这个笨蛋!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是说真的。我父母一向心肠软,他们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韩歌眯着眼,瞅了他半响。景海笙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别扭,便躲开了他的目光。 此时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慢慢占了上风,原本满腔的怒意如今也退的差不多了。只是想起自己被众人暴揍的无力还手的模样,还是越想越委屈,于是依旧沉重脸,不想跟他说话。 两人各自安静了好一阵,韩歌突然问:“你睡了这么久,要上厕所吗?”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景海笙倒真的很想去撒尿,他胳膊一撑,就想要坐起来,韩歌忙站起身来扶着他的胳膊,说:“真要撒尿啊?要不要我去拿个便盆给你!” “不要!我自己去厕所!”景海笙差点就吐血了,他又不是下肢瘫痪!让他对着盆,他可尿不出来。 韩歌忙扶着他往床边挪,问:“你能走吗?” 景海笙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慢慢地床上溜了下来。韩歌一边提着输液瓶,一边搀着他出了门,往卫生间走。走到便池跟前,景海笙接过了输液瓶,皱眉说:“你出去!” 韩歌迟疑了一下,景海笙黑着脸说:“你站我边上,我尿不出来!” 韩歌无奈地说:“好,那你慢点。” 事毕,景海笙两腿打颤,歪歪斜斜的提着输液瓶往外走,韩歌也不插手,跟在他的身后。这短短的十余米距离路程,景海笙走的气喘吁吁,他躺倒在床上,合上眼,不想再说话。 他刚躺好,就觉得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韩歌赤/裸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手臂伸过来搂住了他,从半敞开的衣领处探进手指。 景海笙慌忙的往旁边躲,一边说:“你要干嘛?” 韩歌的手在他的胸前摸索,轻声问:“这还痛吗?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没骨折,只是淤血肿了。你感觉怎么样?” ——要是骨折了我还能好好躺在这里吗?你朝我胸口踹的时候没见你心软,现在问个屁啊! 景海笙有心想要朝他怒吼,可是被他摸得浑身发痒,狠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他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推开他又使不上力气,最后只剩下微微的喘气。 此刻的景海笙发着烧,身上很烫,脸颊和耳朵都烧的发红,手脚发软,浑身乏力,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听在韩歌的耳中,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坐起身来,一把就解开了景海笙其余的衣扣,然后强行地从他肩膀上往下扯。 景海笙被他扯动的从床上半扬起身来,无力抗拒他,只得叫了起来:“你疯了?我还是个病人。” “我会很轻的!你不要乱动,越动就会越疼!” 景海笙简直被他这举动惊的目瞪口呆,不停的扭动身体表示抗拒。然而他刚一抬起手,就被输液管扯住了。韩歌瞟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液体,按住他的手背,干脆利落的就把针头给拔了。 他像一只发情的野兽一样死死地把猎物扑倒在床上,景海笙的大脑震的嗡嗡作响,抬手就想给他了一个耳光。韩歌脸色一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扭到了身后。他使的力气太大,痛的景海笙倒吸一口凉气。 “让你不要乱动了!“ 景海笙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仍然不死心的来回扭动着身子。韩歌抵住了他的双腿,撑起身来,俯视着他,许久之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地俯下身,把下巴搭在了景海笙的肩膀上。 景海笙被他压得生疼,又挣脱不开,喘着粗气说:“我胸口疼,肚子也疼,还有,手,手也很痛,韩歌。你,你别使劲压我。我受不了了…” 韩歌果然微微的松开了禁锢他的手,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海笙,你爱我吗?” “爱你?”景海笙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满心里都是愤懑,“我为什么会爱你?你这个人渣。” “你喜欢我亲你,喜欢我来上你,所以你每次都很爽,比我还爽!“韩歌细细地舔着他的耳朵尖,笑了起来,”所以你根本不是错觉,你就是爱我。” “我后悔了。我现在不喜欢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我恨你,韩歌,我恨你。” 韩歌慢慢地在他胸前抚摸,然后又慢慢地去抚摸他两腿之间。景海笙忍不住低声地呻/吟了一声,又恨恨地跟了一句:“我,我恨你。” 韩歌深情款款地吻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话。景海笙左右来回的摆头,可是最终还是无力的承接了他的吻。舌尖在唇齿间来回的游荡,丝丝津液从嘴角慢慢地渗了出来。 景海笙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身体任由韩歌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还未达到高点就力竭地昏了过去。 其实韩歌真的没有很使劲,是他自己太累了。他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有水流的声音哗哗作响,似乎有人拿着毛巾给他擦脸擦身,他也没抗拒,配合着对方抬屁股抬腿洗了好一阵,然后又被人架回到床上。 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景海笙再次醒过来时天都黑了,是生生地被饿醒的。他整整一天没吃一口饭,也没喝一口水,此刻只觉得嘴巴干的要脱皮了。 他揉了揉眼,脑袋转了转,发现自己身下躺的不是先前那个简陋的临时架子床,而是一张很坚实的木板床,铺的是一层很薄的垫子外加浅蓝色床单,身下硬的硌人,不怎么舒服。 他翻了个身,细细打量着屋子。只见房间面积不大,左手边是飘窗窗台,挂着白色窗帘,边上是一排玻璃门的展架,里面放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的手办,几个拚插的小颗粒积木玩偶,两个根雕摆件,还有一个水滴状琥珀昆虫标本。此外还有一些看上去奇形怪状的,叫不出名称的东西。 这难道是私奔酒吧里韩歌的房间吗?景海笙觉得有点好奇。他好奇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细细看看那些玩意。突然右手的木门咯吱一声响,韩歌拿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景海笙转头看着他,韩歌笑笑,说:“你可算是醒了。赶紧来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床边拉起一个平板桌来支在床上,把托盘放在上面。托盘上面是一个白色餐盘,里面是一份西红柿黄瓜片凉面,一份冬瓜汤。 景海笙隔老远就闻见一股香味,顿时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韩歌把筷子递给他,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肠胃,便接了过来,先是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夹起凉面吃了一口,清清爽爽的味道挺合心意。 “怎么样,好吃吗?” 景海笙“嗯”了一声。 韩歌嘻嘻一笑,很是得意的说:“我做的!” 景海笙心中有气,故意想气他,立即嘴巴一撇,说:“太难吃了!” “额!”韩歌顿时就被他气得噎住了,嬉笑的表情僵持在脸上,半响之后,恶狠狠地把盘子抽了过去,恨恨地说:“难吃就不要吃了。” 景海笙“哼”了一声,筷子往托盘上一扔,翻个身就躺倒在床上,用后背对着他。 韩歌被他气得不轻,瞪着他看了半响,又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愤愤的说:“不行!我做了半天,你必须给我吃了。” 景海笙无奈得朝他翻了个白眼,重又捡起筷子来吃面。一边吃着,一边拿眼睛斜瞟他。看着他气得直噘嘴的模样,倒有点可爱,吃了两口,说:“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其实,味道挺好的。” 韩歌气鼓鼓地瞪着他,想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算你有个良心。” “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我会的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那倒也是。”景海笙想了想,自己从来也没有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他到底都会些什么,自己确实不得而知。 他们虽然认识了好几年,可是,景海笙一直觉得,他并不是真正地了解韩歌。韩歌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怎么过的,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喜欢什么,自己真的好像一无所知。 第27章 毒物 面条确实做得不错,很有劲道。景海笙一边吃着一边想。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响,可是嘴巴被韩歌和他的保镖一人一巴掌扇的破了口,此刻一沾上汤水就痛的他直抽搐。 韩歌坐一旁看着他吃面,突然开口说:“看在你肯说真话的份上,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到后山上去转转。” 景海笙本来不想搭理他,听他一说后山就觉得十分诧异,反问说:“什么后山?”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马上伸手撩开窗帘往外一望,大吃一惊。这里居然是锦隆苑,院子中就是那棵巨大的,据说已有千年历史的古樟树。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韩歌就专门指给他看过。 他马上转过头看向韩歌,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带我来的?” “当然了。” “你哥,不在吗?” “在。”韩歌看着他似乎有些畏惧的模样,笑了起来,“你想见他?” 景海笙忙摇摇头,想了一想,又问:“他知道我受伤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不允许外人来锦隆苑的。你怎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呢?” “酒吧那里人多口杂,不方便。” “那…”景海笙小心翼翼地问:“你哥哥,怎么会允许你把我带来呢。” 景海笙曾经跟着韩歌来过锦隆苑两次,都是趁着韩重不在国内的时候。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韩重,但内心隐隐地对这位曾经的上海滩黑帮老大心存畏惧。尤其是这次真正和韩家的保镖交过手,他就更加的害怕了。 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自己一介草民,真是得罪不起。 他正在思索时,却听韩歌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男朋友。” 景海笙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叫着:“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韩歌瞟了他一眼,说:“不过我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还挺委屈?” “谁家的男朋友会像你这样,趁着对方病的要死还按着人强上的!你就不怕把我搞死!” 韩歌“啧啧”两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张嘴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我不怕。我还想继续呢。” 景海笙急忙缩了一下脖子,瞪了他一眼,“韩歌,你还是人吗?” 韩歌眉毛一挑,咬了咬下嘴唇,说:“我现在还是个人!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是人!” 一听这话,景海笙不由就有些害怕,他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面,喉咙一紧,顿时就被呛的连咳好几声,差点背过气去。韩歌伸手给他捶背,一边捶着,一边嘴角上翘,带着微微嘲讽的笑意。 景海笙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厌恶,右手手肘猛地向后重重地抵在了他的胸口。韩歌“哎呦”一声,皱了下眉。 景海笙拿过床边的纸巾擦了一把嘴,把餐盘一推,就想继续翻身睡觉。韩歌忙拽住他的胳膊,说:“你还睡啊?你都昏睡了两天了,你的脑子没坏掉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额头,喃喃说:“也不烧啊。” 景海笙确实也不困了,但也不想和他说话,干坐着又没意思,便问:“我手机呢?” “没电了,在充电。”韩歌扬起下巴向他示意。景海笙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展柜帮的小茶几上,自己手机连着线在充电,看样子还开不了机。 景海笙百无聊赖,又向展柜看去。韩歌猜到他有兴趣,便拉他下床,指着里面的东西跟他一一介绍,有的是他托朋友从国外买的,有的是韩重和朋友送的,还有的是他们光武和游戏公司合作时对方送的手办礼物。 景海笙一言不发,只是听他一个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沉默让韩歌觉得有点反常,时不时拿眼睛瞟他,担心他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景海笙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其中一个琥珀昆虫标本发呆。 这个小玩意呈水滴状,约莫四厘米长,里面有一只长脚黑色蜘蛛,背上有一点红,腿上毛发栩栩如生,细细一看竟有些毛骨悚然。韩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看的出神,便说:“这叫黑寡妇,是世界十大毒蜘蛛之一。这是我小时候去澳洲时,我叔叔送我的。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黑寡妇吗?” 景海笙摇摇头,韩歌笑笑,说:“因为它生性残暴,在交/配后会立即咬死雄性。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景海笙看着这玩意就像是马上要从里面爬出来一般,背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忙摇摇头,皱眉说:“我不要,我看着就害怕。你真是个变态,收集这种东西。” 韩歌不以为然,撇撇嘴,“这就叫变态了?我柜子里还有更好玩的东西呢。你要不要看?” 他俯下身去开下面的柜子门,景海笙看他动作,就像是要释放囚禁的魔鬼一样,忙往后一退,屁股一下撞在了床头柱上,“啊”一声惨叫。韩歌回头看着他,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景海笙痛的直呲牙,揉了好一阵才罢。 韩歌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细长的白盒子,说:“你猜猜这是什么。” 从外表看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景海笙有点害怕,下意识就想往旁边躲,说:“猜不到。” 韩歌嘴角含笑,一手捏住盒子的一头,慢慢地往开抽,那动作就像是故意要一点点挑战他的神经似的。景海笙皱着眉看着这盒子被打开,仔细看去,却是一条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蛇骨,宛如一只巨大的蜈蚣,蛇头微张,白骨森森,看起来十分渗人。 韩歌伸手顺着白骨轻轻抚摸,笑着说:“这是一条小蛇,只有一尺来长。我见过三米长的大蛇骨,那感觉就像真龙一样。” “这也是你那位澳洲的叔叔送你的?” 韩歌点点头,“我小时候去他家,那个时候他家就有八千多件动物标本,还有两件原始人的头骨和牙齿。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藏品少说也有两三万件了。下次我带你去看看,一定让你大饱眼福。” 他虽说的有趣,但景海笙一想那么遥远的地方,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去,便轻轻摇头。他垂下眼,看着这摊在床上的蛇骨标本,低声说:“没有下一次了,韩歌。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韩歌抬起眼来看着他,没有吭气。 “韩歌,我不否认,你带给我很多新奇和刺激,包括我们每次上床也是。你说的没错,我挺爽的,挺享受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每次跟你在一起,你都让我觉得害怕,让我觉得特别不安心。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心慌意乱,猜不透你到底要做什么。说不定你下一秒会变个好看的戏法逗我乐,但也说不定会给我致命的一击,让我死去活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蛇骨上摸了一下,“就好比这条蛇和刚才那只毒蜘蛛,我觉得它们会马上苏醒,会咬死我一样。” “不是。”韩歌微微蹙眉,说:“海笙,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这次的事,我也是犹豫了很久的。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没办法。邬义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求我,我没法拒绝他。” ——他终于提起邬义这个人了!景海笙盯着韩歌的眼睛,冷冷地说:“你完全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你们可以一起出国,爱去哪里去哪里,为什么要来找我?难道你真的睡我睡上瘾了吗?还是说,你每次跟他睡,都没有机会当TOP,非得在我这里才能发泄吗?” 韩歌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好一阵才无奈的叹了一声,说:“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根本不想弄明白。”景海笙侧过脸去,不想看他,“你们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当真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真的对韩歌的过往有兴趣吗?景海笙也在心里问自己。 韩歌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身上确实有许多矛盾之处。他年纪很轻,今年才满二十,有时候天真稚气,有时又显露出他很深的城府和很决绝的手段。他似乎很痴情很恋旧,却也很无情很冷漠。 他绝大部分时间是彬彬有礼,微笑盈盈,让人很难生得了气,可是,他有时又尖酸刻薄,不留情面,让人招架不住。 景海笙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个任意操弄的人偶,他的心事好像根本就隐藏不住。 “实话跟你说吧。他要结婚了,以后不会回国了。临走时他求我,希望我帮他一个忙。他想带Alan一起走,需要我帮忙拿一份帝辞公司和韩国那边的年终企划书。因为时间太紧,我只能出此下策。去你那里找你,其实也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那么凑巧,你哥哥刚好就生病了。” ——邬义要结婚? 这番话信息也太多了,听的景海笙的脑子有些乱。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韩歌,却没从他的脸上看出有什么悲痛欲绝的表情。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景海笙想了想,还是有些奇怪,问:“你凭什么有把握,知道这么重要的资料会在我哥哥的电脑里?” “不是在他的电脑里,而是他的电脑能链接他们公司的共享盘。”韩歌淡淡一笑,“孙慈很喜欢他,所以,给了他管理员的权限。” 他这话让景海笙咂摸出一点奇怪的味道,“我哥哥8月底才正式上班,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月,试用期都没过。孙慈,为什么会信任他?” “不是信任他,是喜欢他。” “额…啊?” “不用质疑。“韩歌笑了起来,”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景海笙惊讶的瞪圆了眼,“你,你怎么知道的?” 韩歌一笑,并不回答。 第28章 离别 晚上的时候,韩歌带着他到锦隆苑的后山上转了一圈。后山挺荒凉,两个人就席地而坐。韩歌指着天空跟景海笙说,那是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部分,星柄的位置其实是大熊的尾巴。 景海笙眼睛近视,微微眯着眼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后面的三颗星,前面的四颗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韩歌笑着说,你们这都是读书把眼睛读废了,一边就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手掌心比划着。 夜风很凉,景海笙抽了一下鼻子。韩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搭在肩膀上。景海笙看了他一眼,心里百味陈杂。 他为什么要来找韩歌呢?他自己也说过,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所以,他是真的只想把对方揍一顿了事,还是心有不甘,求一个解释?如今揍也揍了,对方也给予了解释,他也该满足了。 他突然很留恋这一刻。 两个人并肩而坐,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活像两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子。这一刻,他们什么杂七乱八的事都没有说,也没有想。 10月底的夜间,气温还是很低的,约莫只有十度上下。韩歌怕他受冷扛不住,便搂住他的肩膀,给他把衣领拉好。景海笙觉得脑子有点犯晕,就闭上了眼,靠在了他的身上。 韩歌低下头,先是微微蹭着他的脸,然后很自然的亲着他的嘴。 景海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没有反抗,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来自韩歌温情的吻。两人一开始还是浅浅的嘬,韩歌感觉到景海笙似乎还挺配合,就开始舌尖向里,试图分开他的嘴,向里面探动。 他正兀自陶醉亲的火热时,突然就感觉景海笙身子一颤,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伸手向外一推,就把他推倒在地。韩歌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心里又是费解又是愤懑,刚想朝他吼上一句,却见景海笙身子蜷在一起,一手撑着脸,喉头上下滚动,竟然好像在哭。 “你别碰我!” 韩歌的满腔欲望顿时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怔怔地坐起身来,看着景海笙。 许久之后,景海笙才略微收住了哭腔,但依旧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说:“韩歌,我恨你。你这个王八蛋,我恨你。” 韩歌 “嗯”了一声,淡淡一笑,“你不用说,我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转头去看景海笙,见他眼神迷离看着前方的一片枯草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韩歌低声说:“要回去吗?” 等了半响也没见景海笙吭气,韩歌收回了目光,好一阵后,突然听见他说:“想操我就直接来,别亲我。我接受不了这个。” 韩歌眉头一皱,猛地转身,按住他的肩膀就把人压在了地上。景海笙没反抗,只是扬起脸来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带着轻蔑,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你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韩歌默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景海笙最终还是回避了他的目光,再次闭上了眼。他只觉得心里憋的难受,可是又无法宣泄出来。 韩歌轻轻叹了一声,放了手,也同样面朝着天躺了下来。两人默然的躺了良久,就在景海笙觉得自己差点要昏睡过去时,韩歌坐了起来,轻声说:“走吧。外面冷。” 在锦隆苑住了两天,到周日中午时,景海笙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精神也略好了些。一天之中他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昏昏欲睡,韩歌把一日三餐都端到房里来看着他吃,吃完再把餐盘端出去收拾掉,多余的一句话没有,也没有多逗留一分钟。 韩歌对他说,不要独自行动,有事等他回来再说,于是他也不敢迈出这个房门。 他睡的迷迷糊糊时,接了一个电话,是景离打过来的。先是焦急地问怎么手机一直关机打不通,又问他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景海笙想了想,只说自己在韩歌家里暂住,没有详细的说明自己的情况。一方面,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人痛揍的事实;但另一方,他突然对景离产生另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 景离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社交圈,这些年来,景海笙虽然和他日夜相处,但确实没有真正走入过他的内心。他了解景离的,不过是表面现象。 这是景海笙认识景离7年来,头一次产生了想要快速结束和他通话的欲望。直到他挂断电话,才意识到他和景离之间,仿佛好像产生了什么隔阂,隐隐约约的存在着他们二人之间,却看不见,摸不着。 韩歌过来敲门时,景海笙正在发愣。听见门声,他倒有些意外,忙说进来。 门外的人没有进门,而是低声说:“海笙,我带你去见我哥。” 景海笙愣了一下,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想想又退回来,照了下镜子,拨弄了下头发和衣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害怕。 韩歌一路领头,带他向韩重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时,就见两个彪形大汉架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气。景海笙抬眼这么一瞅,差点吓到腿软。 只见眼前这个男人黑色的西服胸前,片片血迹犹如暗夜中盛开的红花一般刺眼。他耷拉着头,看不出死活来,左边脑袋鲜血淋漓,一只耳朵竟然不翼而飞。 景海笙惊吓的连连后退,韩歌皱了皱眉,挡在了他的身前。两位保镖向韩歌微微欠身以示行礼,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韩歌伸出手来,抓住了景海笙的手。两人走进房间,只见靠窗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色中山装,四方型脸,面色深沉,看不出多大年纪。商玉痕和符哉一左一右,站着他身侧。 韩歌无视地上滴落的斑斑血渍,径直走到沙发前,笑了笑,说:“哥。人我带过来了。” 景海笙向韩重望去,见他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一番,才抬起头,看向自己。 此刻的韩歌头上裹着纱布,鼻梁也带着伤,景海笙嘴角乌青未退,脸色也很惨白。韩重凝重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对景海笙说:“对不起,刚刚我们处理了帮内一点私事,让你见笑了。” 景海笙忙摇摇头,垂下眼。他哪里敢“见笑”韩家的人。 “这次的事,我已经听玉痕说了。“韩重叹了一口气,说:”韩歌私自窃取帝辞公司和旗下模特的访谈记录和签约合同,直接导致年末企划项目的变更,这是韩歌的错,我已经要求光武公司将他停职查办。至于你哥哥景离这方面的经济损失,我会找人去核算。如果你有什么额外要求,现在可以和我提。” 这件事到底会造成多大的后果,景海笙根本无从衡量。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这件事可以轻轻松松通过协商解决,韩歌不会来这么一个先斩后奏的阴招。 这么一想,他就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韩歌。见他一脸平静,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景海笙的心里突然就有些憋屈。 韩重见他不做应答,便说:“韩歌出手伤到你,也是他的错,我会给你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五万元,你可以接受吗?” 景海笙摇摇头,说:“不必了,是我先动手的。” 韩重有些意外,饶有兴趣的看着景海笙,半响之后,淡淡一笑,说:“玉痕此前在我面前夸赞你,说你是名校高材生,心地善良为人正派,依我看,不过是头脑简单,傻气十足。韩歌会结交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他的运气。” 这话用词苛刻,但语气却十分亲和。韩歌站在他身旁,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说:“哥,不许你这么说他。他就是老实巴交的一个学生,你以为人人都像咱家人一样。” 韩重“哼”了一声,说:“你少嬉皮笑脸,等客人送走后,我在好好跟你算你倒腾出来的这笔烂账!” 韩歌撇撇嘴,“哦”了一声。 韩重低声的咳了两声,转过头来,对景海笙说:“我知道,韩歌当你是朋友,这么多年来,除了邬义,他没有真正的朋友。或许你不了解我们韩家,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 他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斟酌一番后,又说:“算了,还是不说与你知道了。总之,光武会付你一笔钱,等会让玉痕带你去财务处转账。请你离开韩歌,越彻底越好。这是为你和你的家人的安全考虑,你明白吗?” 这话隐隐有种威胁的意味,景海笙深深的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瞟了韩歌一眼,见他依旧面色平静,嘴角上似乎还有微微笑意。 景海笙看不出他的含义,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子说不出的烦乱,说:“好。就以韩先生的意思办吧。” 韩重似乎没有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眯了下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韩歌。韩歌朝他微微一笑,垂下眼。韩重对站在他左手边的商玉痕做一个手势。商玉痕马上会意,上前两步说:“海笙,你随我来。” 景海笙点点头,对韩重说:“韩先生,再见。”说罢,跟着商玉痕出了门。临出门时,他很想在看一眼韩歌,但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商玉痕一路领先,走在前边,景海笙跟着他身后,只觉两腿重的像灌了铅,几乎要抬不起来,很快就拉下了一大段距离。 商玉痕停下了脚步,等他走到身前,说:“是转你银行账户,还是手机?” “不用了,我不缺钱。” “还是拿着比较好。不管是以后念书,还是工作,多一笔钱总是有保障的。” “不用了。”景海笙固执的摇摇头,“我不希望和你们再有任何瓜葛。我想现在就走,玉痕哥,麻烦你送我到大门口吧。” 第29章 失神 离开了锦隆苑,景海笙决定离开出租屋,返回学校。 他给景离打了电话,表示自己不再住了,景离略感意外,沉默了一会,说好。他没有问景离到底在哪,景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忙碌了整整一天,景海笙终于把一切拾掇妥当,返回了学校宿舍。他躺在床上,将与韩歌有关的一切联系方式,手机号,QQ,微信等等一切相关账户全部拉黑删除。点击删除键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闭上眼,心一横,手指一点,一了百了。 如果不是因为景离是自己的哥哥这层关系,他真恨不得连同景离一起,全部拉黑。 他不是怨恨别人,他只是很恨自己软弱无能。如果不是用拉黑这种强迫手段,他都做不到与别人彻底划清界限。 景离已经离开了学校,除非逢年过节,他也不会和自己再见面了吧。兜兜转转纠缠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对不起,哥。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希望已经全部解决了。我给你带来的痛苦,也希望你可以原谅。以后,我不会在缠着你了。我,认输了。 一晃,一学期就结束了,过年的时候,景离回家了一趟,给景父景母买了礼物。饭毕,趁着父母在厨房忙碌时,景海笙轻声地问他:“你现在工作还好吗?” 景离笑笑,说:“嗯,挺好,事情都解决了。别担心了。你呢,在学校住还好吗?” 景海笙也笑笑,说:“都挺好。” 过完年,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景海笙再也没有见过景离,他安安生生地在学校上课,读书写功课,背英语,做课件。他自从上了大学,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踏实地上过课。 忙碌起来的感觉真的特别好,每天过的很充实,跟同学打打篮球网球,在图书馆读读书,捎带着还参加了学校摄影社团。 摄影社团就在美术社的隔壁,景海笙从教室出来时,随意地走进美术社逛了逛。突然眼角一瞟,看见角落里有一副石膏人物画,长久没人关注,已经积了灰。他走近了两步,默默地看着,不知不觉,眼眶就有点湿。 这是景离的画。虽然没有签名,但景海笙看的出来。这副画下笔略显单薄,应该是他刚入美术社不久作的吧。 见他看的出神,有位女生走了过来,问:“同学,你有兴趣参加我们美术社吗?” 景海笙忙笑着摇头,指着这幅画说:“这个,是我哥哥画的,我可以带走吗?” 对方很是犹豫,想了半天,说:“这个……恐怕不行,按规定是要本人签字才可以取的。” 虽然略有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景海笙只得说:“好的。” 他刚转过身,就听女生说:“哎,等等,你是不是姓景啊?” “对。” “那就没错了。”女生拿起画框,递给他说:“我听说这是上上上一届一位姓景的同学留下来的,他就是你哥哥吧。好几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就毕业了吧。我们美术社下月要搬家了,东西太多,也放不下,你带走吧。” 景海笙朝对方微微一笑,“谢谢了!” 带着画框回到宿舍,景海笙拿着端详了半天,准备收起来放在自己的大皮箱里。这时他发现画框后面有块破损,于是伸手打开柜子,翻出透明胶带,打算把它重新粘一下。 他打开相框,把画抽出来。就在这时,相框里掉出一块小纸片来。 景海笙有些好奇,把纸片捡起来,发现上面有一行小字。 “xx年xx月xx日。今天我很开心,小笙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这张有些发黄的小纸条。看日期,应该是自己上初三的那一年。算起来,已经过去快八年了。 想想看,八年啊,抗日战争都要结束了。在这么漫长的一段日子里,他和景离是彼此关怀,相持相伴的亲兄弟。 景海笙突然想见景离。他并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他只是想要看看他而已。 下了课,他搭车到了景离公司的楼下。他在大厅里等了许久,从六点一直等到七点多,眼看天就黑了,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景离时,突然电梯叮一声响,景离和一群人出了电梯,向外走去。 已经足足有半年没看见他了,景海笙的心突然急切地跳动了起来,他很想立即走上前去叫住他。不过最终,他没有开口,而是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停下了脚步,看着景离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他迟疑了,因为他不知道要跟景离说什么。 是要说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还是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很想景离,景离知道;他很想对景离道歉,景离也知道。那么还能说点什么? 景离出了办公大楼,沿着街道一路前行。景海笙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绕过一个街心花园,然后拐进了一个小区。 他始终保持着和景离约莫二十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光看背影,他觉得景离似乎比以前更瘦了,头发也更长了些,走路的样子有点精神恍惚,不太专心。景海笙有点奇怪,也有点担心。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跟上景离,问问看他最近的情况。 就在这时,景离突然站住了脚步。景海笙向前看去,只见楼道口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他这辈子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爸爸住院,景离带他来看望。第二次就是在景离的画上,那个缺了眼睛,栩栩如生的画作本人,孔嘉洛。 孔嘉洛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看见景离时,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向他来的方向走了过来。景离先是呆站着不动,仿佛不可思议一般看着他走近,然后突然跑上去,颤抖着叫了一声:“嘉洛!”然后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景海笙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景离,突然就失了神。 在他的印象中,景离是性情寡淡,冷静而淡定的,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如此热烈的去拥抱一个人!仿佛如果不使劲抱住对方,对方就会马上消失不见一样。 孔嘉洛也紧紧地回抱住了他,手臂间也用了十足的力气。他很温情地在景离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景离慢慢地松开了手,抬起眼来看着他。 此时的景海笙看的很真切,是景离先靠近了孔嘉洛,亲上了他的嘴。孔嘉洛一手搂住了他的后腰,一手摸着他的头,给予热情的回应。 景海笙猛地回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小区外走去。 此时的他像一条离开了江河的鱼,连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了。他突然觉得好渴,喉咙痛的厉害,嘴皮干的像是要破裂了。 所幸,出了小区不远,就是一个超市。景海笙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一口气喝掉一半。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才终于退去了。 他什么都没想,脑子空荡荡的。 他掏出手机来,先是拨弄着看了一会新闻,刷了一会微博,又莫名其妙地东点点,西划划。呆坐了两个小时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若无其事的回了学校。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到点了就去上课。一切都没有变。 7月放暑假,景离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回家。景海笙说正在收拾东西,下午就回去。景离说,好。 就在景海笙拿着手机沉默无语,准备说拜拜时,景离突然说:“海笙,最近还好吗?” “很好啊。你呢?” “我…”景离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说:“海笙,我想离开上海,去别的城市。” ——景离在说什么? 景海笙一时间有点发懵,“离开上海?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离开上海?” 他一连串式急迫地发问,让景离有点措手不及,说:“我…我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也呆够了。我想去别的…” “孔嘉洛呢?“景海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他人呢?” 景离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凉气,好一阵才说:“你,你怎么知道?” 景海笙没有吭气,景离轻声说:“他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我,没有告诉我?” “嗯,我知道,他去年就回国了。我没告诉你,对不起。” “不,我知道,你们瞒着我都是为了我好。海笙,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希望我就这么走。可我真的想离开,去一个让我能够放松的地方。请你跟爸爸说一声。我……我以后会回来看他的。” “景离!”景海笙忍不住连名带姓叫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孔嘉洛在哪,他会让你走吗?还是说,你们要一起走?” “不是!我…我一个人走。”景离轻轻叹了一声,“他的太太,张俞瑾,精神状况不好。我想了很久,决定放弃了。你知道吗,孔嘉洛他,他其实是个私生子,他不是唐云熙的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他这些年非常地辛苦,非常地努力,好不容易可以坐到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可以不用依靠他父亲的势力达到他想要的一切,我不能让他为了我去离婚。” 景离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景海笙记不得了。挂了电话后,景海笙默默地坐在床边上发呆。 他摸了一本书来看,足足看了两个小时,这本书依然还在第一页。 这个世界上,不是他景离一个人,可以为了爱而放弃的。 ——景离,我也很爱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爱,但这不重要。我放弃了。我真的放弃了。以后,天高海阔,天各一方。你可以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而我,也是一样吧。 ——请老天爷给我们自由吧。 第1章 眉骨 8月的海南,并不像想象的那般炎热难捱。实际上,一早一晚,海风带动着潮湿的空气吹来,让人感受到无比舒适的凉意。 这次的生日居然会在分公司度过。韩歌望着助理送过来的一堆礼物,淡淡一笑。礼物大多都很名贵,其中不乏有些稀奇古怪的精品玩意,一看就是送礼人花了心思提前打点过,琢磨过他这个年轻副总的爱好的。 公司的人建议给他办个生日宴,他想了想,拒绝了。最近公事挺忙,人人都要加班到九十点才能回家。韩歌心里很清楚,比起给他过生日,同事只怕更愿意回家抱老婆睡觉。 奉承的欢声笑语,礼貌的觥筹交错,韩歌确实已经很厌烦了。此刻的他倒很想安安静静的在街头走走。 他自幼是个嚣张不知节制的人。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很克制自己放纵的欲望,收敛得多了。如果他不能完成第三季度的考核指标,韩重是坚决不会让商玉痕调他回上海的。 刚离开上海时,韩歌是心生委屈的。不过,一晃十个月过去了,他倒也心平气和了。解决了邬义的事情之后,他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邬义曾给他打过电话,约他到韩国旅游,顺便向他赔礼道歉。韩歌想了想,也拒绝了。实际上,他已经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邬义是个什么人呢?他不是小人,他只是个普通人,有野心,也有私心。曾经那个照顾他,保护他,心地善良的邬大哥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的他,只想借助韩家的势力来包装自己达到名利双收,但这不是错。 细算起来,邬家对韩歌是有恩的。这些事韩歌一直记在心中,不曾忘记。如今这样很好,他既不再有亏欠之意,也很难再生爱慕之情了。 韩歌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他锁上大门,向着自己的酒店公寓走去。刚走到街角转弯处时,有个男人突然叫住了他。 韩歌转头一看,有点陌生,想了想,应该是美国分公司派过来的一个公关经理,美籍华人,英文名叫Maddox。 上午开会时,Maddox就有意无意的向他看过来。韩歌一开始也没多想,此时见到他,有点意外,朝他笑笑,说:“这么晚了,有事?” 他知道对方的汉语说得很好,果不其然,Maddox也笑了起来,说:“小韩先生有时间吗,去喝两杯?” 韩歌摇摇头,“今天恐怕不行。我有点头晕。” “哦~” Maddox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并没有马上走开,韩歌便也没有动,向他看了一眼。Maddox突然笑了起来,低声地说:“小韩先生从上海过来,没带朋友一起吗?” 韩歌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对方身材魁梧强劲,脸型微胖,头发微卷,眼神深沉,看起来倒是很顺眼。他想了想,回答了他,说:“没。” “那很巧啊,我也是一个人。”Maddox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他,声音低沉地说:“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如此直截了当的开场白,韩歌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那些主动上来搭讪的都是年轻女孩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主动来撩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迟疑了这一两秒,其实已经默然了他是gay的事实。他眼波一转,笑了笑,说:“可以啊,多交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Maddox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想等他的下文。韩歌笑了笑,说:“周六晚上吧。我们刚好可以把海沙娱乐城的项目敲定。到时候,你拿一期红利来请我喝两杯,怎么样?” Maddox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他有几分的真诚,韩歌朝他笑笑,转身就走了。 他对这人谈不上多大兴趣,不过他做事向来喜欢留余地,不会一下就把路封死。说不定这也是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伴侣,玩一下,也没关系。 周六上午,开完董事会,韩歌去一楼餐厅吃午饭。走到过道转弯处时,Maddox和另外两位同事迎面走来,双方打了个照面。Maddox有意无意地向韩歌看了一眼,韩歌向他回以微笑。 项目谈的很成功,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启动了。韩歌给韩重打了电话,汇报了一下基本情况。韩重没有做任何表示,而是把手机转交给了商玉痕。 商玉痕详细核对了一下项目的时间和条款,对韩歌说:“没有问题,我看过了。如果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下个月可以回上海了。” 挂了电话后,韩歌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可以下班了。他收拾好桌面的文件资料,关了电脑,刚出了门,就接到了Maddox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客气却又暧昧,韩歌想了想,约他在自己住的酒店公寓见面。 他没有兴趣喝酒,只想开门见山办事。Maddox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反对。 进了房间门,Maddox看见韩歌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他刚向前走了两步,韩歌就微微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确实犹豫过。”Maddox也笑了起来,“我怕你给我下套。” 韩歌笑着摇摇头,“你想多了。” 凝视对方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很自然地脱了衣服,搂住了对方的身体。Maddox火热的唇从他的脸上,脖颈处划过,然后停留在耳旁,低沉着声音问:“韩歌,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韩歌没有回应,只是伸手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抚摸着。 “我叫麦棱。” “是吗。重要吗?” Maddox细细地吮吸着他的耳朵,说:“说的也是。名字不重要。都说小韩先生是面热心却冷,果然没有错。” 他伸出手来,想要向韩歌的身后探去。韩歌按住了他,下巴微扬地看着他。 他一向不做受。Maddox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倒也不以为然。 Maddox的一字眉修的很有型,韩歌的手指顺着他的眉一点点地划过。如此近距离的观摩,让韩歌突然发现,他右边的眉骨处居然有条小伤疤,将他的眉型从中截成两半,看起来很有些破坏美感。 霎时间,韩歌心中一震,手指不由地颤抖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景海笙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撞到了头部,被紧急送往医院。韩歌接到消息后,惊慌失措地赶往医院探视。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脑袋被裹成木乃伊一样的景海笙,他紧张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所幸最后,景海笙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在左侧脑部和左边眉骨处各留下了一条伤疤。 察觉到韩歌神情有异,Maddox 眯起眼来看着他。 “你,你的这条伤疤,是怎么来的?” “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 韩歌愣愣地看着他半响,闭上了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今天…” 他平复了一下心,说:“我今天不行,抱歉。你是一个很能干,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很欣赏你,但是,我这个人有些怪癖,精神状态也不好。我跟你做不下去。” Maddox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恢复如常,放开了搂着他的手,耸耸肩说:“好吧,我理解了。” 韩歌垂下了眼,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Maddox默然地下了床,穿上自己的衣服,推开房门,向外走去。一脚跨出门,又转过身来。韩歌抬起眼来,看着他。Maddox淡淡一笑,说:“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能见一见他?” 果然都是聪明人,交流起来,也不费劲。Maddox果然猜到了韩歌此时到底在想什么。韩歌有点意外,但也觉得莫名的放松了,他想了想,微笑着说:“一定有机会的。欢迎你到上海来。” Maddox碰上门,走了。从他进门到走,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韩歌默然地躺在床上,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很小的时候,十五岁,就连威胁带央求地让几位年长的叔叔带他去了GAY酒吧,因为他长得漂亮,嘴又甜,很快就受到了圈内人格外的追捧和宠溺。 当时韩重尚在狱中,帮内所有的事都由商玉痕一手接管。陪着韩歌的人都是韩重的属下,对商玉痕有一种畏惧和敌意。一开始,他们还比较谨慎地约束着韩歌,到后来,韩歌玩的多了,越发放纵而霸道,一行人根本管不住他。商玉痕人在国内,鞭长莫及,实在也不敢过分限制他。 那两年,是韩歌一生中最迷乱最荒诞的日子。他年轻而骄傲,所有人都惯着他,宠着他。他睡过的人不计其数,有一部分人,他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清。 直到他十七岁那年,韩重提前出狱,接他回了国,他就不敢在肆无忌惮的放肆了。虽然表面上循规蹈矩装的像小白兔一样,背地里却也照样过那种醉生梦死的日子。也就是在那一年,他认识了刚刚高中毕业的景海笙。 景海笙是韩歌所结识的床伴中,最天真最单纯,也最傻气的人,没有之一。 第2章 暴雨 景海笙是韩歌所结识的床伴中,最天真最单纯,也最傻气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韩歌的特殊身份,所有爬上他床最后和他一拍两散的人,都千方百计从他这里得到过好处,要么讨要一笔价值不菲的礼物,要么借助韩家的权势给自己谋取一些利益。而景海笙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任何一件东西。甚至于他们一起吃个饭,都是AA制。 一开始,景海笙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对他充满同情。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韩歌的真实身份。尽管如此,景海笙也从来没有盘算过,可以从韩歌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韩家这座金山堆在他面前,景海笙也完全无知无闻,不知道挥动铲子从里面掘出一块金来。哪怕韩重明确提出,可以给他一笔精神损失费,他也一口回绝了。 韩歌曾经私下调查过,景海笙的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工人,五十多岁还没退休,工资少的可怜,至今还住在60平的老房子里。如果景海笙开口提什么要求,或者只是稍微旁敲侧击一下,讲讲家里的处境,韩歌都会给他钱,或者给他一些物资援助。 但景海笙从来不说。 他过的很快乐很知足,并不觉得自己家的经济状况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家人都非常简朴,吃的穿的都非常简单,从不和任何人攀比过什么。 就是这么一个好像普普通通的人,却在韩歌的心中留下一道永远抹不去的印记。诚然,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可是有的人,说不出到底哪里好,但就是无可替代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不在了,人生就突然百无聊赖了。 再次返回上海,已经是8月底了。这段日子来韩歌的表现中规中矩,韩重也就懒得再计较从前的事了。韩歌提出要在外面另外购置一套房产搬出去住,韩重没有吭气,就算是默认了。 一日午后,忙完手头的事,韩歌和商玉痕打了一声招呼,提前从公司下班。他开上车在街上随意转转,就开到了S大后面那条小吃街。这时他才发现,那个熟悉的千里香馄饨店居然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快餐店。 韩歌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门牌号。馄饨店居然搬家了?那么,景海笙呢? 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了门店询问了店老板,才知道早在半年前这家店就转让了。现在二楼住的就是老板一家人。之前住的是什么人,他不了解。 既然退了房,想必是搬回学校宿舍了吧?细细算来,景海笙今年已经是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了。也或者,他也不在学校了。 9月开学后,韩歌就经常开车来S大学校门口转。连着来了两个礼拜后,他才算是摸着规律。下午六点半,景海笙会从五号门出来吃晚饭,有时候和金刚几个同学一起,有时候是一个人。 韩歌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他,然后在心里笑了笑自己,仿佛心满意足似的再开车回家。 这日,韩歌依旧将车停在校门口,一边查看公司邮箱的文件,一边往人群中瞟。但是他一直等到快8点,始终没见景海笙的人影。 这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阴沉的吓人。韩歌看了看天气预报,果然提示今晚有大暴雨。他想了想,发动了车,准备回家。 没见到人,心里有点小遗憾。 刚开出去不到十分钟,伴着惊雷闪电的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敲的车窗玻璃噼啪作响。韩歌打开了车前的雨刷,然而根本不管用,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几乎就看不清前方的路。他也不着急回家,便放慢了车速,沿着学校外的街道慢慢向前开着。 转过一个弯,韩歌突然就瞟见右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没打伞,低着头抱着胳膊,在大雨瓢泼中慢慢地向前走,和身边来去匆匆的路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歌不由地瞪大了眼。他一脚踩住了刹车,叫了一声:“景海笙?” 此时,浑身上下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景海笙抬起头来,十分惊讶地看着坐在车里的韩歌。他长大了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韩歌连忙打开车门,撑着伞向他这边走来。不料他刚走出两步,景海笙却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扭过身就想跑。 韩歌又气又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吼了一声:“你干什么啊?你是猪吗,下这么大雨不知道打伞!” 他气急败坏地吼完这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景海笙浑身发抖,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慌乱,缩着脖子,想挣脱他的手。 韩歌只好放低了声音,说:“海笙,我是韩歌。”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景海笙依旧浑身抖的像筛子一样,极力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先跟我上车吧。” 景海笙没有吭气,韩歌便死拉活拽地把他拽到车前,打开后门,把他推了进去,然后收了伞,自己也坐了进去。 见他上车,景海笙忙往左边一缩,他浑身都是水,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整张脸白的吓人。韩歌从车后座上取出一块毛巾来,打算给他擦擦脸。他刚一伸手,景海笙就立即缩了下脖子,低声说:“我自己来。” 韩歌把毛巾递给他,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越发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从前的景海笙年轻而有朝气,可是仅仅过去不到一年,他已经变得脸型消瘦,目光呆滞,神情紧张,自己稍微一靠近,就把他吓得只想往后缩。 韩歌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点也不像是吃完饭的时间,便问:“你去哪了?怎么不知道带伞啊?” 景海笙垂着眼,轻声说:“看了场电影。出门的时候天气挺好,没觉得会下雨。” “看电影?”这回答让韩歌很是诧异,愣了半响,才说:“跟谁啊,你同学吗?怎么没见人?” “我一个人去的。” “额?”韩歌顿时就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你一个人跑去看什么电影啊!” 景海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国家也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一个人不许看电影啊。” 韩歌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景海笙别过头去,不想看他。韩歌忙憋住笑,问:“好看吗?” “还好。”景海笙把自己的头发衣服勉强擦了擦,把毛巾递回给韩歌,说:“对不起,我把你的车都弄湿了。” 这话说的过于客气,完全不像景海笙往日欢脱的风格。韩歌细细地瞅着他的脸,景海笙又低声说:“我记得我第一次坐你的车时,你还骂我,说我脚上都是泥,把车垫都弄脏了。” “额!”韩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是开玩笑的,你还记了这么多年!” “对不起。我不懂车,不知道你的车这么贵。” 韩歌心中好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也不贵,没什么关系。” 景海笙再次回避了他的接触,缩了一下肩膀,低声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你今天除了对不起,还会不会说点别的?”韩歌撇撇嘴,“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 “为什么不继续租房了?是因为你哥哥搬走了吗?” 景海笙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去看过了啊!你是笨蛋吗?” “你,是去找我的吗?” “不然呢?”韩歌笑笑,“我大老远地开上车,专门跑去吃小馄饨?” 景海笙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低声说:“韩歌,你忘记那天在锦隆苑,你哥哥跟我说过什么话吗?” “没忘。但他是他,我是我。他说的话,我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韩歌淡淡一笑,“你不用怕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景海笙摇摇头,“你搞错了,我不是怕他,我是怕你。你今天来找我,又想做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心慌。我现在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韩歌把手机调到照相的自拍模式,递到他眼前,说:“来,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确定你现在是在安安稳稳过日子吗?” 景海笙扫了一眼手机,避开了目光。 “你到底是怎么了?”韩歌的眼珠转了转,又问:“景离呢?他还好吗?” “问他干嘛?” “行,不问。”韩歌叹了一声,“你的宿舍楼在哪?我现在去开车,从你们校门进去,你给我指路。” 景海笙垂着头,不吭气。韩歌冒着雨从车后绕到车前坐好,发动了车,掉了个头缓缓开进了S大校门。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怎么走?前边是转弯还是直走?” 景海笙不回答。他开到路口,又问:“是直走吗?” 后座的人还是一声不吭。韩歌从前边的后视镜里望了一下,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他在心中轻叹一声,在路边停了车。然后回转身去看景海笙。 后座上的景海笙一直垂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见他停了车,便微微地抬起脸来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韩歌按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海笙,过去的事都忘了吧。别回宿舍了,跟我走吧。” 第3章 安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韩歌突然发现景海笙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是含着泪,还是那原本就没擦干的雨水。他轻轻摇摇头,说:“不了,我不想再去锦隆苑了。你哥不欢迎我。” “不是锦隆苑。”韩歌感觉到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便轻声细语的安慰说:“我带你去我家。“ “你家?” “嗯。我自己买的房子,在莲花西路的天佐花园。” “这样不好吧,会不会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韩歌笑笑,“那里没别人,只有我和你。” 景海笙默默地看着他的后背,没有出声反对,而是垂下了眼。 “开车过去也就40分钟。“韩歌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车,”你躺着休息会,到了我会叫你。” 景海笙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靠在了后座上。 韩歌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向后张望,见他一直垂着眼,坐着不动,看起来精神很萎靡。韩歌有心想和他说会话,便问:“你吃晚饭了吗?” 后座的人没有立即回应,半响才又“嗯”了一声。韩歌也不介意,又问:“看的什么电影啊?在哪个电影院,离这里不远吧?怎么会突然想到去看电影呢?” 其实,看着景海笙这个样,他也没指望对方能像往日一样和他兴致勃勃地聊天,他只是很想让对方不要这么萎靡不振而已。 转过一个弯,车上了高架桥。雨又大了起来,车前的雨刷刚一扫过,像瀑布一样的水又哗啦啦地向下流。韩歌不敢分心,两眼直直盯着前方开车。这时,他突然听到后座上景海笙低沉的声音说:“名字叫寻梦环游记。但是演的什么,我都没注意。因为我又走神了。” 雨声很大,但韩歌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换做往日,他很想笑出声来,好好地嘲笑一番他这种动不动就神游太虚的毛病。可是此时他却完全笑不出来。 “别人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可我却没有。”景海笙神色黯然,“不对,我本来是有的,可是,现在没啦。” 韩歌是真的不屑于和人谈论这种摸不着边的话题的,在他看来,什么人生的意义,伟大的梦想都是狗屁,尤其是还要把它说出来,更显得矫情而虚无。他淡淡地笑笑,说:“原来你也想寻梦啊?你以前的梦想,该不会就是考上S大吧?” “嗯。” “哦!~”韩歌拖长了这个音,“难怪啊,梦想突然实现了,人就空虚了啊?” 景海笙没有吭气,韩歌笑了一声,“那你应该继续制定梦想啊,考个研什么的?或者找工作?” “我又不是学霸,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考试,不喜欢做论文,不喜欢答辩。我也不喜欢继续念书。以前我拼了命的学习,那只不过是因为...”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韩歌接口说:“知道,知道!都是因为景离。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惜你再努力,他也不在乎,是不是。” 韩歌从小无人管教嚣张惯了,受不了凡事都磨磨唧唧,于是尖酸的话张口就来了。不过想起此时景海笙状态不佳,他说完这话,心里马上就后悔了,忙说:“哎,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啊,你哥哥其实挺疼你的。” 景海笙埋下头去,默然不语。 此后两人再没说话,一直到车开进了天佐花园。这是个新建的小区,入住的人还不算多,挺安静的。韩歌买了靠西边的一套复合式两层小楼,停好了车后,撑开伞,拉开后门,对景海笙说:“出来吧。” 景海笙慢慢地从车里钻出来,躲在他的伞下,抬头去看眼前的大铁门。雨伞两个人撑着显得太小,他左侧肩膀立即就被浇湿了,韩歌忙伸手搂住了他,带他走上台阶。景海笙略微地缩了下身子,有些不安。 打开房门,韩歌收了伞,放进门口的桶里,换上拖鞋,又弯腰从柜子中另外拿出一双鞋来,让景海笙换上,说:“你先去洗澡,把湿的衣服全换了。我给你找套衣服穿,不过都是我穿过的,没法子,你凑合穿吧。” 景海笙抬起眼来,看着他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 韩歌带他进了浴室,给他调好热水,又给他拿了毛巾和洗漱用品,说:“你慢慢洗,有事就叫我。” 其实他很想开玩笑说一句,我为了接你,搞的自己一身都湿透了,我们要不一起洗呗。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说。 景海笙洗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堆湿衣服,有些怯生生的向客厅走来,问:“洗衣机在哪?我先把这个洗了。” 韩歌正在客厅剥小番茄吃,笑着向他招手,说:“你先扔水池上,过来。” 景海笙依言走了过来。他穿着韩歌的鹅黄色短袖短裤的睡衣,白蓝相间的海浪纹拖鞋,一步步地走到韩歌身前。他刚洗完澡,脸颊红扑扑的嫩,眼睛里也亮晶晶的,身上还带着甜甜的沐浴露的香气。V字型的衣领显得过于宽松,头发上的水珠还未完全擦干,滴到了他的白皙的锁骨上,然后滑到了衣服里。 韩歌斜眼瞟着他,视线从上到下,瞟到他半截的小腿上,干干净净的,那腿部和脚踝骨的曲线居然还特别美。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景海笙居然还挺有魅惑感的,是因为今天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格外可爱吗? 此时的景海笙有些惶恐不安,半垂着头,两只手也有些窘迫的不知该如何安置。 韩歌用牙签插起一个小番茄,伸到他嘴边。景海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吃掉了,然后笑了起来,眼睛都弯弯的,“好甜啊。” 这还是他今晚见到韩歌后的第一个笑脸。韩歌拉他坐下,又插了一个给他。这次景海笙没张嘴,而是直接把牙签接了过来,吃掉了番茄。 韩歌细细地闻闻他身上的香味,暗想:“这是自家的沐浴露,自己也用过啊,怎么没觉得这么好闻。”他又伸出手摸了摸景海笙的衣袖,说:“这衣服我就穿了一次,觉得有一点紧。你穿上居然刚刚好,看来你这段日子瘦了很多啊!” 景海笙咬着小番茄,垂着眼,说:“你不去洗洗吗?” 这话听着倒像是嫌弃自己在身边似的。韩歌眉毛一挑,问:“怎么啦,你烦我啊?” “不是不是。”景海笙忙摇头,有点怯怯地说:“我看你身上也有点儿湿......” 韩歌看着他好一阵,轻叹一声,说:“好,你坐着等我,我很快就好。” 他进了浴室,随意地冲了冲。出来时,看见景海笙歪着脑袋,望着桌子上装小番茄的盘子发呆。那呆萌的样子居然很是可爱,不由地就笑了起来,问:“你在想什么?” 景海笙见他过来,忙向旁边挪了挪,说:“我,我没想什么,就是...就是有点好奇。你什么时候买的房,怎么以前没听你说。” “上月才买,过户手续都还没办完。是从东哥手里买的,去年光武帮他做了一个大单子,他为了感谢我,给我65折价算的。”韩歌笑笑,说:“你觉得怎么样?” 景海笙脑袋转了一圈,把房子打量了一番,说:“很好啊,装修的很漂亮,蓝白的配色看起来很舒服。还有那个,”他边说边指了一下,“落地窗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景海笙有些费解地眨眨眼,很小声的嘀咕:“我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家...” “呃?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景海笙想了想,又问:“这房子你买的多钱?” “585万。” 景海笙顿时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65折?还要500多万?” 韩歌笑了起来,说:“总价900万,这已经算是这小区里的小户型了,我当时是考虑到就我一个人住,所以才买的。” 这个数字对景海笙来说,怕是一辈子也赚不来的。他吃惊之余,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就更重了。他挪了一下屁股,下意识地就想离韩歌保持一点距离。 韩歌感觉到了他的神情,心里有点不爽,但也没发作,而是笑着问:“你吃晚饭了吗?肚子饿吗?” “在电影院吃了爆米花,现在也不饿。” “吃点爆米花怎么行,我去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刚想起身,景海笙忙伸手按住他,摇头说:“不要麻烦了,我真的不饿。我最近,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觉得不香。” “难怪看你瘦了好多,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韩歌眨眨眼,想了想,又问:“你爸妈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 “景离呢?他还好吧?” 其实韩歌是真不想提起景离的,因为提起他总让人不免想到去年发生的事,他和景海笙心里都有个疙瘩。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景海笙现在这个颓废的模样,除了景离之外,也不知道还能又什么原因了。 景海笙微微蹙眉,撅起了嘴,说:“我不想提他。韩歌,你别问他了,成吗?”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是受气的委屈包。韩歌在心里叹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便说:“我这里楼下是客房,二楼是我自己的卧室,你是住楼下,还是跟我去楼上睡?” 景海笙立即抬起眼来,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慌乱,“我,我想在客房睡。” “行吧。”韩歌站起身来,说:“你先坐着,我去找一套床上用品来。之前没想到你会来,我还没准备。你还需要什么东西,跟我说说,我去拿。” “那个...”景海笙突然支吾了起来,“你这里,有...有药吗?哦,不是,我是想说,你这附近,有药店吗?” “什么药?” “就是...就是安眠药。我睡不着,得吃一颗。我本来买的有,不过都放在宿舍了。” 第4章 梦魇 ——安眠药?!! 韩歌诧异地看着他,“你失眠吗?你以前也不这样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啊?”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难怪精神萎靡成这样。韩歌突然又想,这家伙不会得了抑郁症吧?! 这么一想,他顿时有点紧张了,俯下身来,两手撑在景海笙的左右两边,直直地望着他的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有什么,就是睡不着,经常翻来翻去直到天亮。”景海笙回避了他的目光,垂着眼,“没有药就算了,反正我也就住一晚而已,不要紧了。” 韩歌皱着眉看着他,越想越觉得把他一个人丢在一楼客房睡觉实在不放心。想了想,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走吧,跟我去楼上吧。” 景海笙吃了一惊,连忙往后缩着手,说:“不要不要,我…我就在楼下,我…” 他这副慌乱的神情让韩歌又是郁闷又是好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流氓一样,眉毛一挑,说:“你到底在怕什么啊?我保证今天晚上不碰你,行了吧!” 景海笙的脸顿时就红透了,囧的几乎抬不起头来,被他连拉带扯地带上了二楼,又怯生生地指着最边上一道门说:“你这里不是还有别的房间吗?我住这边就好了…” “这房间就一张空床板,什么都没有,我还没来得及打扫。” “不要紧,有床就行了。” 韩歌简直被他搞得无可奈何,只得依了他,说:“行吧,都依你。” 他掏出钥匙来开了门,摸亮墙壁上的灯。景海笙走了进去,果然只见这房间空荡荡的吓人,靠窗边有一张木板床,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垫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要不和韩歌睡一张床,哪怕睡在地板上都行啊!景海笙忙回过身来,朝他笑笑,说:“这挺好,我就睡这吧。” 韩歌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身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连带枕头过来。景海笙忙接了,正要往床上放。韩歌又拦住他说,等等,又取了一个床刷过来,细细地把床扫了一遍。一边扫,一边转头对景海笙说:“你一个人睡这里,真的可以吗?” 景海笙忙点点头。韩歌收拾妥当,叹了一声,说:“好吧,早点休息。明早你来叫我,我开车带你回学校。”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着隔壁的人,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居然也开始失眠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就听见隔壁突然有一阵声响。 声音虽然不大,但韩歌立即就醒了。一想起景海笙那一副惊慌失措,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翻身起了床。刚拉开门,就见景海笙呆呆地站在过道上,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看模样是想来敲自己的门,突然见他开了门,一时间就愣住了。 韩歌忙上前两步,问:“怎么了?” 景海笙双唇颤抖,低声地叫了一声:“韩歌…” 韩歌一愣,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微微发颤,忙细细去看他的脸,见他脸色苍白,额头都在冒汗。他有些惊讶,摸着他的脸说:“做噩梦了?” “嗯…” “别怕,我在啊!” 景海笙突然抽泣了一声,一下子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们初识时,身高差不多,但在这几年中,韩歌长得快,已经比他高出了约莫五六厘米。景海笙突然扑到他怀里,让韩歌很是意外,觉得有些好笑,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耳朵,说:“没事了,别害怕。” 他搂着景海笙到床边上坐好。景海笙低声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过生日,非要让我给你买礼物,还说低于一万块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可是我又没有那么多钱,心里就很着急。这时候有个男人,向我招手,让我跟他走,还说会给我钱。在梦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了。走到一个特别黑的过道里,我很怕,就像跑,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动。然后,他…他就…” 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他就来摸我。我急的不行,可是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来。这时候我突然看见你带着一大群朋友从我眼前走过。我急忙叫你,可是你不理我,还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韩歌听着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摸着他的后背说:“都是梦啦,醒了就没事了。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真觉得,你不应该比我大,你应该是我弟弟。” 景海笙噘着嘴,不吭气。 “什么生日礼物低于一万块的,那都是我开玩笑逗你玩的,你还记着啊。”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韩歌心中一紧,突然间觉得有点难过,刚想张口,景海笙就幽幽地说:“我也知道,你嘴里就没有真话。” “呃…” 两人沉默一阵,韩歌轻轻叹了一声,说:“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我不信你。”景海笙抽泣了一声,伸手按了按鼻子,“我不要当傻瓜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傻。” “你冤枉我啊,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傻瓜了。” “你就算嘴里没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反正我以后都不会信你了。你总拿我当傻瓜,觉得我最好哄,别以为我不知道。” 韩歌无言以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和他就这个问题辩论为好,不然今天晚上是别想睡了。他低头一眼瞟到他的脚,说:“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过来了。” 景海笙缩了一下腿,看了他一眼,没有吭气。 韩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腿,冰凉凉的,抬头笑笑说:“好了,就在我这睡吧。” 他向床里挪了挪,伸手搂住景海笙的肩,把他拉到一边躺好。景海笙扭了一下身子,很有些不自在。韩歌按住了他,叹了一声,有些好笑地说:“你怕我干嘛,真当我是性/欲太强老流氓啊!我都说了,今天不跟你做。我就是看你睡得不踏实,抱着你睡而已。” 景海笙沉默不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韩歌搂着他的后腰,又慢慢地伸腿勾住他的小腿,轻声说:“好了,睡吧。” 景海笙先是迟疑着,手指慢慢抓住他的睡衣衣角,然后一点点地把头偎了过来,靠着他的肩。韩歌在暗夜中笑了笑,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嘴唇在他的脸上慢慢地划过。 景海笙缩了下脖子,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见他不说话,韩歌也就合上了眼,就在他迷迷糊糊又快睡过去时,又听见景海笙低低地叫了一声:“韩歌…” “呃?” “韩歌……” 韩歌有点琢磨不透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正常,于是拍拍他的后背,说:“嗯,乖,好好睡觉。” “韩歌…为什么你们都…” 他呢喃细语犹如蚊声,说了什么,韩歌都没听清,忙把耳朵贴近他的嘴,问:“你说什么?” 景海笙低声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厉害……你们说要离开,就能头也不回,走的干脆利落。可我就做不到呢……”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韩歌亲了一下他的嘴,“我一直想你啊。想的难受的时候,也会坐立不安的。” “我不信,你又再哄我。” 自己的信誉度在对方那里都变成负值了!韩歌在心里悲叹一声,真是欲哭无泪。他真想一把拎住对方的脖子把他提起来来回晃荡,吼上一句:你为什么不信我,我到底在你心里是多么混蛋啊! 然而他还是只能苦笑着摇头。 实际上,韩歌确实是个信马由缰不受约束,时不时就鬼话连篇的人,在景海笙面前他没想过要装正经。如今他就算想要端端正正做个人了,对方也不信了。 他突然又想起景海笙刚才做的那个噩梦,便问:“要是真的有个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追你,你会不会跟他走啊。” 这话问的纯属无聊鬼扯,他也没指望景海笙真的回答他,问完之后,他也没太在意,摸着景海笙的手指头玩。只听景海笙带着不满的怨气说:“会呀!” “啊!~” “昨天晚上下着暴雨,有个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在路边朝我挥手,我不光上了他的车,回了他的家,还爬上了他的床!” 从他说暴雨两个字时,韩歌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一口气听他说完,笑的乐不可支了。他搂着景海笙的脖子,笑着说:“你真是可爱。” “我才不是那种随便被人勾搭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韩歌笑的更加欢脱了,“你跟我走,那是因为我是万里挑一的天选之子。” “不要脸啊你!” 好像终于找回一点往日景海笙的神韵了。韩歌越想越是开心,又把他搂的更紧了些。两个人贴的实在太紧,景海笙觉得被他压得踹不过气,脸红心跳的,忙挣脱了他的胳膊,扭了扭身子,喃喃地说:“好热啊。你,你离我远一点。” “不行,我不抱着你,我都睡不着。都怪你,搞的我今天也失眠了!” 第5章 缠绵 清晨,景海笙突然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手机,才5点钟。大雨已停,天空放晴。他迷迷糊糊的揉揉眼,花了十分钟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身边没有人,但有对方留下来的温暖的气息。 他隐约地听到韩歌在打电话的声音,似乎在讨论公司的事。想必是怕吵着他,才专门跑到外面去的。 昨晚来的匆忙,没有顾得上好好观摩眼前这套小豪宅。面积确实不大,装修的也很简约,落地窗和壁柜是蓝白相间的配色,干净而舒爽。二楼显然是请人专门设计过的,一左一右两间卧室并卫生间,面积都不算大,最靠南边的是一座露天花棚,种植着爬满篱笆的蔷薇花。 透过白色栅栏,景海笙看见韩歌裸着半身,站在阳台边打电话。 韩歌长高了许多,肩宽背厚,身材也更坚实了。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景海笙觉得他长着白白嫩嫩的一张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天真无邪。时间过得真快,如今的他,确确实实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无心偷听对方的聊天,便转过身,想要回房去。却听韩歌突然叫了一声:“海笙?” ——这家伙的耳朵真是比兔子还灵啊! 景海笙转过身,韩歌已经挂了电话,推开铁栅栏的门,走到了他跟前,先是漏出了八颗牙的标准式微笑,问:“昨晚睡得好吗?”继而又语带埋汰地说:“你又不穿鞋。” “鞋子没在床跟前啊。” 想起他昨晚惊慌失措的光着脚跑来找中间的模样,韩歌憋住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你呢?” 韩歌偏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还得打两个电话,有些事还没交代清楚。你先睡。醒了我送你去学校。” “我不去学校了,我们大四没什么课了,接下来也就是做做课件,准备实习了。” 他说者无意,但韩歌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就好像是在隐约的表达了他不想走的意思。这么一想,心中很有些开心,搂着他的后腰,说:“那就不走了,我今天也不去公司,陪你。” 话在耳边说的缠绵,景海笙就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他的光滑的后背上,只觉触感坚实而富有弹性,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禁不住就伸手细细摸了一把。 “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吧。” 韩歌兀自陶醉,突然听他来这么一句,心里不悦,“不行,我不放你走。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景海笙轻轻地推开了他,在心里把自己埋汰了一番:自己跟他又亲又摸算是哪门子破事啊。每次都这样,搞的两个人好像都挺享受,一副挺恩爱的模样,其实呢,算什么? 他别过脸,摇摇头,算是回应。韩歌捏住他的脸,强行让他摆正,看着自己,“海笙,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知道你喜欢我。” “对,你知道,你都知道!”景海笙顿时就觉得委屈了,“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我对你放不下,你是不是特得意啊!可是你自己呢?你有说过喜欢我,爱我吗?每次都摆出一副逢场作戏的姿态,让我配合你演戏。今天来兴致了说想和我在一起,明天不高兴就可以让我滚蛋了。我就算是个没人要的,也总还要个脸的吧?我又不是没有家,为什么要留在你这里?” 韩歌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景海笙狠狠地打掉他的手,说:“你最潇洒,身边那么多情人,想和谁玩都可以。但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小心眼,以后不陪你玩了,行不行!” 韩歌猛地一伸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景海笙,你给我听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唯一的一个,永远不变的一个!这句话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不是表演给任何人看的,只有我和你,我这么说,你听清楚没有!” 这番话震的景海笙耳膜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无从消化,过了足足有十秒钟,才眨了眨眼,把这话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越是品,越是心惊肉跳。 要说完全没有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早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一次饭桌上,韩歌曾经嬉皮笑脸地对景海笙说,你是S大学生,长得也顺眼,我带着你出去很有面子,你就权当我男朋友吧。我保管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景海笙答应了他,因为他说的很清楚,在外人面前权当我男朋友,那叫装。 扮演韩歌的男朋友,确确实实得到了很多好处。整个上海被他们游了个遍,也吃了个遍,走到哪里都有人前呼后拥的拍马屁,说奉承。景海笙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虚荣心当然也会有。 何况韩歌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在外人面前宠他宠的简直没边,走路握着手,开门掀门帘,入座拉椅子,饭间给挡酒,末了还亲自掏纸巾来给擦嘴巴的油。 就连上床,韩歌从来都是悠着劲配合他,不停的关心询问,你疼吗,你舒服不舒服啊?问的景海笙不耐烦,到最后懒得回答,嘴里只哼哼唧唧。 就算是个伪男友,可这也太好了吧。好到宁愿做伪,都觉得很爽。要不是景离的音容笑貌时常在他脑海回放,把他从醉生梦死的世界扯回现实,他简直就要抛开一切,和韩歌抵死缠绵了。 可是,他没有彻底的失心疯。靠着不断地注射兴奋剂维持关系,真的可以撑到天长地久吗?如果不能,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呢? “一分钟了!”韩歌突然说:“你没有回复我,说明你在犹豫。我不逼你,我会每天问你一次,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他按住了手机对着siri说:“设置一个每天早上6点的闹铃!”然后得意洋洋的在景海笙眼前晃了晃:“搞定了,以后每天就这个点,问你一次。” 景海笙差点就吐血了,从来没见过一个表白的人被对方沉默婉拒还能这么开心的,韩歌真正是罕见的人才! “6点也太早了吧,这个点,我都没睡醒呢!” 韩歌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越看景海笙就越是喜欢,觉得这个家伙真是天生萌蠢,脑瓜子就像少了弦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玩阴的。 他对景海笙接受自己是志得意满,越想越得意,揽住他的肩膀朝自己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又亲了一下他的鼻子,说:“我不忙公事了,陪你躺会。” 两人重新又钻回又轻又软的小凉被中。大雨过后,9月清晨分外凉爽。景海笙靠着韩歌的肩膀,把脑袋扎在里面,微微地闭上眼,说:“我觉得你家的床板实在太硬了,就像是没床垫一样。” “这是我哥哥的习惯,让我从小一直睡硬板床。他说这样对腰身好。” “硌的我好痛。” 韩歌蹭了一下他的脸,笑了起来:“这么娇气啊,豌豆公主?” “什么什么公主?”景海笙抬起脑袋来,看着他。 “豌豆上的公主,天生娇贵,二十床垫子下面的小豌豆也能感觉出来!你小时候就没听过这个童话故事?” “我又不是小女孩,听什么公主故事啊?要听也是屠龙勇士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故事。” “哦!~”韩歌故意拖长了音,说:“我知道了,就是那种,擎天一柱捅破天的故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出了声。景海笙恨恨地一把掌拍在他胸口上,说:“对,就是擎天一柱捅死你!你个变态!多好的故事,到你嘴里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韩歌依旧看着他笑个不停,问:“你现在迫不及待了吗?” 景海笙被他气得半边脸都有点发烫,照着他的小腿就踹了一脚,刚想再多骂他两句,突然手机叮叮咚咚一阵响,把他吓了一跳。韩歌拿起手机望了一眼,笑了起来,”6点到了!景海笙,你现在决定当我男朋友了吗?” “当你个屁!”景海笙屁股一扭,背对着他,把头埋进被窝里,嘴里嘟囔着:“我要睡觉!” 韩歌没再说什么,而是拉起被子给他搭在后背上。景海笙嘴角带笑,就这么甜甜蜜蜜的又昏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景海笙翻了个身,见韩歌靠在床头上,怀里抱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图表,看样子像是在办公。景海笙揉揉眼,爬了起来,把下巴搭在他的大腿上。 “吵醒你了?” “没有。” 韩歌伸手摸着他的后脑勺,笑着问:“饿不?想吃点什么?” 景海笙摇摇头,“不饿。我已经连着很多天都没吃过早餐了,不觉得饿,看见什么都不想吃,没胃口。” “不吃早餐容易得胃病!”韩歌笑了起来,“就因为失个恋就这么折磨自己啊?” 景海笙嘴巴一撅,哼了一声,“谁失恋了!” “你哥哥确实离开了上海,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走的。” “你怎么知道?” “有什么事情是我想查却查不到的吗?”韩歌没好气的捏了一把他的脸,“他是跟着他老板,孙慈,一起走的。上个月的七号,他们去了普吉岛,然后又转飞机,去了北京,孙慈的老家。” “出差?” “屁!度蜜月!” 第6章 梦想 ——度蜜月! 景海笙差点惊掉下巴,“你说什么?度…度蜜月?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他们结婚了?” “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不可能!”景海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绝对不可能,我不信,打死我我也不信。我哥哥不可能爱上别人!” 韩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景离难道是吸风饮露的神仙,他也要为他的后半辈子考虑吧?孔嘉洛虽然好,可是他有老婆,这是明摆的事实。但孙慈就不一样了,他已经离了婚,单身,有钱,这些就不提了,关键是人家成熟文雅,温柔大度有耐心,特会照顾人。景离选他,有什么问题?”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长大了嘴,不知所措。看着他这副傻兮兮的模样,韩歌就觉得分外好笑,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真不信也没关系,等过几天他们回上海,我借口去看望孙迪,带你去孙家看看。” 景海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默然地垂下头,心里说不出的堵,觉得一阵阵烦闷无法诉说。这时韩歌的手机又突然响了,韩歌便转过身去接通了。 景海笙抬起头来,看着韩歌,只见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义正言辞地说:“商总为了支持海南那个娱乐城项目,已经同意拨款一亿六千五百万了,加上之前那些数,总价已经比你们预期的超出了二十倍。你,马上叫小李发一份上个季度的报表过来,我要亲自再审核。”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韩歌冷笑一声,说:“我敢这么说,就是因为我熟悉这个行业的一切,我知道钱要怎么花,钱要怎么使!海南分公司那边管理混乱,分工授权不严格,才造成了丁晓荣他们敢钻空子来谋取私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再给你二十分钟时间,立刻,马上,去查清楚结果,把报告发我和商总邮箱。” 他挂了电话,咬着牙根,深深的皱着眉头。景海笙有心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半天,也只能垂下了眼,盯着自己的脚丫子发呆。 认识了韩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严肃认真的一面。此刻的韩歌,一点也没有嬉皮笑脸不正经,取而代之的,是重重压力下一个男人富有担当的模样。 然而此时的韩歌,年仅二十一岁! 或许是觉察到景海笙看向自己的目光,韩歌微微侧头,向他看过来,继而淡淡一笑。景海笙问:“怎么了,有很要紧的事要忙吗?” 韩歌“嗯”了一声,景海笙忙说:“那你去忙吧,我,我自己摸索点东西当午饭吃,吃完就走,你不用管我,我打车。” 韩歌瞬间就被他气笑了,“你到底忙着跑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横了景海笙一眼,“你等我一会,我接收个邮件,很快就好。忙完了,我带你去外面吃海鲜大餐,尝尝他们做的极品大龙虾,顺便治治你的神经衰弱,肾/虚/阳/痿。” 景海笙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吼了一声:“谁肾虚,谁阳/痿?你特么给老子说清楚!” 韩歌没有还手,只是望着他笑个不停。 很快,电脑那边提示有新邮件,韩歌便忙坐下来去处理公事。景海笙转到卫生间去洗澡,吹头发,刮胡子,又来回照镜子,果然觉得最近瘦了很多,两腮都有些塌陷。头发有些长,看着有些邋遢。越看越觉得自己不复当年的风姿,在心中悲叹一声。 他回到卧室,看见韩歌依然专心致志地核对资料数据,一面看着电脑邮件,一面在手机上拨弄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 看这样子一时间也忙不完,景海笙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想到自己,突然就为自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感到惭愧。所有人都怀揣着梦想努力奋斗,哪怕是韩歌这样从小骄奢淫逸惯了的主,如今也在认真的工作,可是自己呢?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韩歌整理完数据,又给对方回了邮件,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景海笙趴在床上,呆呆出神。那模样活像一只委屈又茫然的小动物,看的韩歌不由就想笑,也趴上床,撑着下巴,问:“在想什么?是不是很饿啊?” “韩歌,我想考研。” “哦。” “可是下周就开始报名了,12月就考试了,别人都是上半年就开始准备的。而我现在才开始准备,是不是太晚了。” 韩歌微微一笑,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俗语说的好,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就算今年准备不充分,成绩不理想,不是还有明年,后年吗?只要你想做,就永远不会晚。” 这话从韩歌这样的人嘴里冒出来,让景海笙突然间就茫然了,仿佛是隔着毛玻璃看裸体美人一样,似乎触手可及,却又看不真切。他猛然间,又想起初三时那个下午,景离对着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以及,他红了的眼眶。 可是,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恍惚间就看见韩歌朝他挤挤眼,说:“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你可是学霸。” ——我聪明吗?我是学霸吗?并不是!我是一个懦弱无能之辈,我既不是谦卑小草,也不是苍天大树,说到底,我是一株直不起腰杆的攀爬植物,没有鼓励,没有后援,我根本无法存活! “我……” “只要你愿意,就放手去做吧,不要考虑结果,就算考不上,你也无非是回到了现在这个模样,有什么损失?”韩歌凑近他的脸,亲了一下,“再说了,我会陪着你的。” 景海笙鼻子一酸,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差点就不争气的冒出来了。 “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我中考高考,有我哥陪我,现在想考研,有你陪我。韩歌,你昨天说,你以后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是不是真的!你会一直陪我,是不是真的?” “当然了,都是真的!” “永远不会再跟我撒谎了,是不是真的?” 韩歌有些好笑地搂着他的腰,咬了一下耳朵尖,说:“真的,真的。”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我当你男朋友?你是不是爱我啊?” 韩歌叹了一声,“这还用说嘛,就是爱你啊?” “你爱我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我得先组织一下语言!”韩歌笑着翻了个身,跨腿坐在他身上,笑着说:“你喜欢吃肉,我也喜欢吃肉。你喜欢看恐怖片,我也喜欢看。你喜欢当夜猫子半夜睡不着,刚好我也是。对了,你是男人,喜欢男人,刚好我也是。” 他两手撑着床,坐的很松,于是景海笙猛地一蹬腿,就把他重新踹倒床上,愤愤地说:“又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说我是人,你凑巧也是。” 韩歌被他逗得大笑,“我下一句就准备说这个。其实这话不准确,你是舔狗,刚好我也是。我们这叫做,同是天涯沦落狗。全中国十几亿人中,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这种舔狗的苦逼心情了!未来以后几十年,我们靠着当舔狗的艰难回忆也能聊得热火,永远不会相对无言的。” 景海笙无奈地看着他,翻了个白眼。 两人在床上打打闹闹了好一阵,然后收拾行装,出去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回来后,韩歌继续工作,景海笙站在他身后,问:“你这里有没有英语字典?” 韩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这种半文盲,你管我要英语字典?” 景海笙长叹一声,耷拉着头,坐到了一边,刚坐下就觉得脑袋一痛,却见韩歌拿着一本厚厚的如砖头一样的字典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景海笙意外地接过来一看,是一本标准的牛津高阶英汉词典。愣了足足五秒钟,景海笙才问:“你,你还真有啊?” “废话,我平时也需要用的!你要字典干什么?” “我查个单词。” 他突然想起昨天上课时讲到的FritzBauer工程化原则,就想查查相关资料。翻开第一眼,景海笙突然就笑了。 学生们中间常流行一句话,凡是痛下决心打起十二倍精神想要背英语单词的人,翻开书看见的第一个词就是abandon!从abandon开始背,然后从abandon开始放弃。 但其实,字典中的第一个词,是a/an。一,是唯一的一,一心一意的一,独一无二的一,是万事之初的模样,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一。 他伸出手指来,从纸上慢慢划过,心里想着韩歌,顿时涌上一股子甜蜜来,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凑巧韩歌也正好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又埋下头去,对着电脑核对数据。 真是太好了!景海笙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想:我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见心里想要见到的人。而那个人,恰好也很喜欢我在他身边!难道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小幸福吗? 第7章 心悸 景海笙有一个一般人没有的长处,他喜欢翻英语词典,且毫不以为恶。 这事说来也很有趣。他哥哥景离是个学霸,但不代表学霸就是无所不能的全才。他所有的功课都非常出众,只有英语略差一丢丢,当然,这个一丢丢,在外人看来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景海笙的英语,却是他所有功课中最优异的。 或许是少年时期傲娇病发作,景海笙觉得自己必须扬长避短,才可以让自己如孔雀开屏一般,让景离眼前一亮,继而爱上他。所以他越发地在英语上下功夫,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其实,真相就是这样的,往往不是某件事你有兴趣,然后才下决心去做,而是你做的挺好得到了大众的肯定,你才越发有兴趣,越发觉得自己得心应手。然后良性循环,越做就越好,越好,就越喜欢做,然后欢喜雀跃,不可自拔。然后才可以十分得意的对别人说,嘿嘿嘿,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啦,我只是爱好这个巴拉巴拉。 所有人都觉得,考研英语是一道沉重的门槛,可是偏巧,对景海笙来说,这事办起来,如顺水行舟。 他越想就越来劲,越看书越投入,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晃过去了。他在网上下了单,把所有考研资料买齐,站起身来,扭了扭腰。回头去看韩歌时,却见他趴在笔记本电脑上,睡着了。 他走近韩歌,俯下身去打量他。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他们两人的身上。因为凑的距离近,景海笙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细密的眼睫毛,和脸上细小的绒毛,嫩嫩的,像一个水蜜桃,多汁,诱人,想咬。 他也确实张了嘴,牙齿也差一点挨上了他的脸蛋,不过,他没忍心下嘴,没忍心给这么可爱的水蜜桃留一排牙印。于是,他轻轻的舔了一下。 韩歌睡的很浅,立即就醒了。睁着一双似醒非醒的眼睛,看了他好一阵,似乎有点困惑,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困了去床上睡啊。” “嗯,”韩歌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那我去睡了,你别管我了,去楼下看电视,或者去阳台上转转吧。” 景海笙鬼使神差的就来了一句:“看什么电视啊,我也想睡觉。”其实他一点也不困,倍儿精神。韩歌正在脱鞋,准备往床上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笑出了声。 景海笙被他笑的莫名,韩歌扯住他躺在床上,一条腿搭着他,亲了亲他的脸,说:“你撒谎的时候特别呆,你知道么?” 景海笙也笑了起来,又问:“你几点起床的。” “三点多吧。没法子,海南分公司那边的事,比较急。” 景海笙很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但估计他说了,自己也理解不来,只得嗯了一声。韩歌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五点多钟了,轻叹一声说:“咱们就小睡一会,7点,去吃饭。你先想想吃什么,我先睡了。” 他确实困得要死,两眼皮直打架,没过三分钟,就窝在景海笙身上睡着了。景海笙倚着他,玩了一会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抱抱太舒服,他玩手机都不专心了,忍不住就去摸韩歌的脸,摸着不过瘾,就开始亲,亲完脸亲嘴巴,亲完嘴巴亲脖子。韩歌困得动不了,轻轻哼了两声,就由他来回的亲。 景海笙觉得自己是真喜欢他,喜欢到自己不知不觉就得了皮肤饥渴症。这种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也说不好。用他“伪学霸”的思维来说,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质变,那这个“一定程度”是什么程度,临界点又在哪? 他仔细揣摩了一下,大概就是,去年,他突然挥拳向韩歌脸上打去的那一刻,他爱韩歌。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根本不会那么怨恨。 天刚擦黑,韩歌醒了过来。景海笙正在阳台上收自己的衣服,听见他走过来,便笑笑,“谢谢你今早帮我洗衣服。” “谢我干嘛,洗衣机洗的。” 景海笙没好气的朝他翻了白眼,然后俯下身,在洗衣机上亲了一下,说:“谢谢。” “蛇精病!” 他回屋去脱了睡衣,换上自己的衣服。韩歌对着镜子理头发,问:“想好等会吃什么了吗?” 景海笙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邪门心思。这些年他跟景离在一起,养成了吃重辣的习惯。不过韩歌一向不喜辣,喜欢吃甜的。他突然就想虐他一把,便说:“是不是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啊?” “嗯,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景海笙举起手机说:“我查了,你们小区周边有一家叫川上行的川菜,我要点爆辣的!” “行吧,”韩歌转过身,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整我是吧?” “不吃拉倒!” “吃!你敢吃,我就敢吃,我今天要是说一个不字,我就是你孙子!” 打定主意要好好折磨一下眼前人,到了餐馆坐定后,景海笙指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四个菜,然后特意勾选了重辣。他歪着头,盯着韩歌看。韩歌忙着刷手机,连头也没抬。 景海笙咬咬嘴皮子,低头去看手边的餐具,见一次性的餐具底下居然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他有点好奇,就抽了出来,居然是标准的durex红! 就在这时,韩歌突然伸过头来,问:“点好了?” 他们坐在大厅里,周围全是人。景海笙“嗖”一下就把那玩意抓到手中,“啊?哦,点完了。” 韩歌下意识就往他手上看,景海笙微微蹙眉,问:“你干嘛?” 他觉得心悸,心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猛揪起来的感觉,越想越尬,耳朵都有点发烧。韩歌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放下手机,斜眼一瞟,脸色也有点发僵。景海笙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又看见那个熟悉的红。 韩歌伸出两指把这玩意捏起来,转过头来看了景海笙一眼。景海笙猛地和他一对视,心更虚,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手中的东西就捏的更紧了。 “饭后来两个!这都什么日了狗的创意啊?”韩歌不由地就笑了起来。此时此刻的景海笙脸色也变了,从尴尬变成了更尴尬。因为他发现,手中的东西挺硬的,好像,是两颗糖。 韩歌突然转过身来,手指头在他的脸上刮了一下,“没关系,咱屋里有。” 景海笙一把推开他,压低声音说:“你,闭嘴!公共场合,注意一点行不行啊!” “我说的是口香糖!口香糖,好不好!你在想什么?” 他这一副欠揍的诡笑,让景海笙抬起手来就想给他一耳光,当然,还没扇下去,他自己就先笑出了声。 再仔细一看,确实,这个包装很像durex,大小,颜色,连上面的“dudu”字母都非常非常像。再翻过来一看,上面五个大字,吻我,别说话! 景海笙好奇的又瞟了一眼韩歌手中的小方块,背面居然写着,撩妹,有求必硬! 搞这种迷惑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两个人都很费解,于是埋下头嘀嘀咕咕地讨论了一番。景海笙低声问:“这玩意难道不算侵犯版权吗?” “难说。”韩歌也低声地笑:“我以后也订一批货,给我酒吧的客户每人备一个。喝完酒开房,也总比吃完川菜开房正经多了。这么辣,吃的嘴巴都要烧起来了,还怎么玩啊?” 景海笙忍无可忍的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说什么呢。恶心嘛?” “本来就是啊,我哪句话错了?”韩歌突然像是觉悟了一般,眉毛一挑,诡笑着说:“这就是你今天非要吃这个的原因吗?” 两个人嗤嗤地笑了半响,才正式开吃。还没吃几口,景海笙突然想起有求必硬四个字,又笑起来。韩歌辣的直吸气,听见他笑心里就不爽,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说:“你叫下服务员,给我来瓶酒!” “喝什么酒啊,越喝越辣,来瓶果粒橙吧。”景海笙笑的直打颤,“要不,娃哈哈也行啊。” “行,什么都行,快点!”韩歌在心里叹了一声,景海笙,你可别让我逮着机会,下次我非要整死你,你等着吧。 景海笙忍着笑,向服务员招手,点了两罐凉茶,又亲自给他打开,递到嘴巴边上。韩歌赶紧猛灌,一口气喝掉半瓶。 这一顿饭吃的很慢,大部分时间里两个人都在聊天,笑个不停。四个菜吃不完,景海笙就打了包,一路拎回家。一边走,景海笙就拆开了dudu糖包装,塞了一个到韩歌嘴里,说:“别说话,赶紧吃。” 韩歌进门就直奔饮水机,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景海笙把饭盒放在茶几上,心里有点歉意,说:“现在好点没啊?” 韩歌只顾喝水,不说话,一杯喝毕,抬起眼来,看了看他。景海笙这委屈巴拉的小表情,还真是挺可爱的。韩歌其实并没有生气,但是故意板起脸,转身就要往二楼走。 他把景海笙的小脾气拿捏的很准。果然,景海笙觉得他好像不高兴了,忙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撅着嘴说:“你要是不爱吃,打一开始就可以说的嘛。你又不说…” 他一语未了,眼前的人猛一转身就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硬生生地抵到墙上,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个急切的热吻,亲得他大脑缺氧,两腿发软,差点就抽过去。 第8章 醋意 景海笙只觉得好委屈,想说话又说不出来,“额~唔~”了半天,才挣脱他的手,“你起来…” 韩歌嘴里还有一股子薄荷糖的残留味儿,冲得他喉咙都有点犯疼。景海笙真的不喜欢薄荷糖,总觉得清凉里透着丝丝苦味。不过,此时此刻他顾不上想这个,只觉得自己好像又犯傻了。 韩歌并没有立即松开他,而是微微侧头盯着他看。景海笙垂下眼,不搭理他,看样子像是随时准备逃跑的野兔子。 景海笙的态度,有点奇怪。韩歌看着他,心里有些许纳闷。说他很讨厌自己吧,并不是。说他很喜欢自己吧,感觉也不是。他的态度介于半推半就的暧昧之间,偏巧韩歌也清楚,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不是那种善于玩欲擒故纵 手段的人。 景海笙是真的在烦恼和纠结。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在二楼的楼梯口站了好一会,没人说话。屋里很安静,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韩歌轻轻叹了一声,说:“海笙,我今天挺开心的,真的。其实也不是只有今天,我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很开心。我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保证都不会再犯了。” “我不记得你有不对的地方了。” “可你一直逃避我。是因为上次在酒吧我的保镖打你的事吗?我没指使他们,那是他们的职业本能。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再说了,那次也是你先动手打我的。君子动手不动口啊,是不是?” “我,”景海笙迟疑了一下,说:“我没记仇。” “那你干嘛要怕我呢,我也没有那么可怕啊?”韩歌想了想,又说:“是因为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吗?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想啊。” “好,那你松手。我想回屋去躺着了。” 韩歌沉默不语,慢慢松了手。景海笙没看他,转身进了那间空荡荡的小卧室,然后咔嚓一声,把门给锁上了。 其实景海笙是夜猫子,这阵儿时间尚早,不是睡觉的点。他慢慢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刚刚那番热切火辣的吻带来的激情,还没有完全从自己脑子里抹去。他承认那一刻,他也挺心动的。 可是,那又如何?景海笙对自己说,韩歌那种见人就甜言蜜语的语言功底,你还不清楚吗?你根本无从分辩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因为他演戏都演出习惯来了。 这不是爱或者不爱的问题,这是生存与毁灭的问题!必须离开他,越远越好。 景海笙咬了咬牙,转身开了门,向旁边韩歌的房间走去,迎头就撞上正从门里出来,正在打电话的韩歌。见到景海笙,韩歌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先别说话,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管了。” 挂了电话,韩歌轻叹一声,说:“是我哥。他说想跟你说两句话,我拒绝了。” “呃…”景海笙一时有点尬,本想开口说我在你这里住两天挺麻烦的,我想先走了之类,韩歌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说:“海笙,我必须先回公司一趟,有急事要办。今晚你一个人睡,没问题吧?” “今晚?你,你不回来吗?” “嗯。可能要后半夜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先走了。” “等等!”景海笙忙叫住他,“我,我可以回家的。我叫网约车来…” “不行。要走明天再说,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可是,我不记得你的号了。” 韩歌一愣,顿时就有些恼火,“你把我号拉黑了?” 景海笙不吭气,默认了。韩歌差点就被他气到吐血,难怪这段时间里自己给他打过两次电话,总提示无人接听。他想过可能是景海笙上课,没法接电话,谁知道这位居然黑了自己! 不过他想了想,没敢冲景海笙发火,本来这家伙就已经有心想要离开了,自己若再给他黑脸,一下惹毛了,就等于是在撵他走了。 他拿出手机,给景海笙拨了电话,看着他把号再一次存好,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等我回来。” 这一晚,景海笙过得挺无奈的。韩歌不在,没人管他,他就在楼上楼下到处溜达,东摸摸,西看看。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倒是挺让人舒服的。可是,偌大房间只有他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孤单。 这一夜他继续失眠,1点的时候,韩歌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走不了,要早上才能回去。景海笙挂了电话,对着窗户出神。心里有股子纠结,导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最后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睡着,又似乎没有,一直到天亮,也没见到韩歌的人影。 他从冰箱翻出点西红柿鸡蛋,在厨房找到点挂面,给自己煮了午饭。吃毕后,给韩歌打了电话,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他想了想,又拿出书来看,迷迷糊糊又歪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再一醒来,竟然已经是晚上7点多。 韩歌居然还没回来? 景海笙越想越不对劲,又拨通了他的电话,这一次他很快就接了,说:“我在开车,马上到小区。你饿了吗,等我回来,我们去吃饭。” 景海笙打电话时就站在阳台的花圃边上。挂了电话,他就向路的尽头眺望,果然三分钟后,他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黄色LEXUS远远地开了过来。 用韩歌自己的话来说,这车确实不算贵,但妙就妙在,它的颜色和款色特别扎眼,是那种无论天晴下雨白天黑夜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景海笙突然就觉得很激动,不由自主就想笑。他的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韩歌进门时的场景了。明明他们分开还不到24小时,但景海笙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 然而下一秒,景海笙就瞪大了眼。他看见副驾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韩歌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这其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韩歌在外面的朋友一向很多很杂,绝大部分是景海笙见过面,但完全叫不出名字,坐他的车,并不奇怪。 两个人下了车后,并没有走,而是站在车前说话。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留着中长发,穿着深绿色碎花衬衫,个头很高,身材消瘦。他和韩歌说着什么时,有意无意的伸出手指,从韩歌的小臂划向手背。从阳台这个方向看去,看不见韩歌脸上会有什么表情,但是他依旧站的笔直,一点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景海笙转了个身,背对着阳台。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一根尖锐的针给戳中了,痛得他一抽搐。还没等他多想,他就已经听到一楼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韩歌很高兴的在叫他的名字。 景海笙一步步挪动到楼梯口。韩歌从大门进来,一边换拖鞋,一边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笑着说:“我买了好吃的,过来尝尝。” 景海笙慢慢地走下楼,盯着他看。他不得不承认,韩歌真的长的很好,有棱有角的脸型俊美异常,明亮有神的眼睛加上那嘴角上翘的微微一笑,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让人沉沦。他曾说,他长相随母亲,可想当年的韩重是怎么被韩歌的母亲迷得神魂颠倒。 美人就像鸦片,景海笙对自己说,一味沉迷,最终只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韩歌走近了他,眨了眨眼,“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他想要去搭景海笙的肩膀,但景海笙马上就躲开了。韩歌微微蹙眉,盯着他的眼睛,问:“是不是怪我回来太迟了?我忙了一整晚, 直到早上才算是把那一帮子人都打发了。没顾上给你打电话,别介意啊。” 景海笙很想说一句,我在乎的是这个吗?可是他只是抿了一下嘴,低声说:“我等了一天,你可算回来了。我想回学校,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可以啊,明早把,我开车送你。” 景海笙摇摇头,“不了。打车的钱我还出的起。” “这里打车不方便,明早再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啊,对了,我给你看个东…” 景海笙立即就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现在就走。你想吃饭的话,随便一招手,就有的是人陪你去,要我干吗?” 自打进门,韩歌就一直处于一种很兴奋的状态,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在说话。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景海笙的情绪很不对劲。昨晚他确实也不大高兴,但那时更多的是迟疑不决,现在的情绪,更像是,在吃醋! 吃醋?!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他们认识这些年来,他韩歌是艳遇不断,狐朋狗友一大堆。景海笙和他并不经常见面,关键场合出来露个脸,尽职尽责扮演男朋友,散会后就消失,对他的私事根本不闻不问。说句不好听的话,韩歌就算不幸精尽人亡,死在了某人的床上,景海笙恐怕都不在乎!顶多吃惊一下,当成新闻节目罢了。 这也不怪景海笙。他们当时的关系就是炮友而已。韩歌对景海笙来说,犹如健身房的跑步机。客人在乎的是自己今天跑了多少公里数,燃烧多少卡路里,至于这架跑步机此前此后都是谁在上面跑,那根本就不关自己的事! 第9章 纹身 谁会对一个工具产生爱意,心生嫉妒啊!那还不是高兴了拿来用用,用完就往边上一推! 可是,今天的景海笙不一样,他竟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有人陪你吃饭,要我干吗? 这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韩歌有些愤愤不平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变了个滋味。他凑近了景海笙的脸,笑着问:“你在说谁啊?” 景海笙满心里都是又酸又涩,越想越觉得委屈。又不是自己犯了错,自己需要憋屈忍让吗?他脸一板,直截了当就问了:“刚才那人是谁?” 韩歌顿时一愣,三秒之后,伸手就去解自己衬衫的扣子。这动作把景海笙吓得立即后退一步,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不过,韩歌只是解了两个扣子,然后上前指着自己胸口说:“看这里!” 景海笙定睛一看,顿时头皮都发麻了。 他左边锁骨下方,竟然有一块大概长三厘米,宽一厘米的青黑色纹身,猛一看像一棵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字,就是他景海笙的笙! 景海笙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在活人身上看见纹身!虽然不能称为骇人听闻,但给他的视觉冲击还是不小。这棵树的设计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大概是刚刚纹的缘故,图案的周围皮肉还微微发红,长在韩歌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极其诡异,却又满魅惑美感。 “怎么样,好看吗?” “你!你,你为什么,要纹身啊?人家的纹身都在背上腿上,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这里没有肉,全是骨头,你不嫌疼吗?” “疼啊。”韩歌笑笑,“虽然有麻药,但据说会影响成色,所以我没有用。这样也挺好,这种疼会让我永远也忘不了。” 景海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他虽然知道韩歌是个任性霸道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从小就这样,向来无所顾忌。可是他突然来这么一招,还是让他毫无防备,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叫阿同,姓什么我没问。他就住在这个小区,我是个月刚搬过来的时候才认识他的。他是业内有名的纹身师,此前还邀请我去作客。不过我一直很忙,也没答应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去他店里,这个图案就是他帮我设计的。做这个总共花了三个半小时。” 韩歌一边说,一边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好了,关于他的事,我都给你交代了。” 景海笙微微低头,伸手慢慢地摸向他胸口的纹身。他承认自己好像是被感动了,可是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恐怖。好一阵才颤抖着声音说:“韩歌,你说过的,你不会逼我的。” “我不会逼你的。” ——可是,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韩歌!你这算什么呢?向我表白,要我相信你对我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吗?生怕我不信,不惜在自己身体上来这么一招。你这是吃定我,知道我会心软是吗? 景海笙强迫自己扭过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那么,你什么都别再跟我说了,我要回学校了。现在就走。” 半响之后,韩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景海笙有点意外,他觉得,依照往日韩歌的脾气,只怕没这么好说话。他不由自主地就拿余光瞟了韩歌一眼,却见他垂着眼睛,望着地面,眼睫毛微微颤动,那神情,居然有几分苦涩之意。 “我送你走。不过,海笙,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景海笙的心忍不住一抽搐,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许多年后,他和韩歌再次聊起这件事时,他记得自己回答说,不能。而韩歌笑着亲他,说:“不对,你说的是能。” 他到底回答说,能,还是不能呢?景海笙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忆了,自己的大脑自动过滤了所有的痛苦记忆。 韩歌没有再说什么缠绵悱恻要挽留的废话,他开车把景海笙送到了S大五号门的门口。在车上他们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司机专心开车,乘客专心发呆。 到了目的地,景海笙推开车门,下了车。他迈出两步后,停了下来,考虑要不要回过头和对方说个拜拜之类的话。他微微地扭动脖子,动作缓慢的像一只树懒。然而最终,他没有回头,而是咬了咬牙,走入川流不息的学生群中。 他真的害怕了。 韩歌胆大放肆的行事风格,是他一次次印证过的。他今天敢纹身,明天就敢切手指头,后天敢割腕,大后天说不定就要当众剖腹了。他景海笙能怎么办?他只能缴械投降,然后日日夜夜在爱与不爱中轮转。 韩歌可以来去如风,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其实,纹身对于韩歌而言,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圈子里喜好这个的人多了去了,谁也未必会像景海笙这样惶恐不安。但关键在于,景海笙只是个学生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受到了韩歌特殊的保护。这么些年来,韩歌从来没有带他真正进入过这个混乱不堪的圈子。他们并不经常约见,每次会面韩歌都一直很贴心的在他身边看着他,怕他出什么意外,散会后就立即把他送走。 说到底,景海笙的认知始终是干净的,简单的。正如韩重所说,此前他确实不了解韩歌。一旦他继续深入了解,发现韩歌身处的圈子是个什么样,他会像触电一样起生理排斥反应,忍无可忍。 这样过了三天。中午时景海笙从宿舍出来,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刚出了门,就见韩歌背着一个书包,背靠着宿舍大门上,眉眼含笑,朝自己看了过来。 韩歌会守株待兔,这一点景海笙倒不意外。可是他本来稍微有一点平复的心情顿时就再次被揪起来了。宿舍楼门就这么大,他躲都没地方躲。何况此时的韩歌完全一副学生打扮,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又可爱,还带着一脸微笑,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又不是洪水猛兽,自己根本找不到拔腿就跑的必要性。 韩歌走近他,问:“你去哪啊,是不是去图书馆?我刚好也要去。你看,我还带着书和文具呢!” 他们身边是进进出出的同学,谁也没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什么问题。景海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想否认,韩歌马上又说:“我刚好有不懂的问题,想要问你呢。一起走吧!” 景海笙只觉得头皮发麻,深深地瞪了他一眼,暗想,你不去当演员还真是可惜了。韩歌假装没看见他那表情,依旧笑嘻嘻的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说:“走啦!” 这动作其实挺正常,但景海笙立即就往边上一缩,躲开了他,图书馆也懒得去,转身就往自己宿舍走。 韩歌愣了一下,就像一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狗,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宿舍门口,还没等景海笙有什么反应,韩歌倒先从他身边挤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大四了,大部分同学都已不在学校了,有的回了家,有的找到了实习公司。此时的宿舍静悄悄的,只有金刚一个人窝在床上,懒洋洋地在睡午觉。 韩歌进了门,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向金刚走去。金刚睡的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便扬起了脑袋,韩歌朝他甜甜一笑,说:“金刚同学,还记得我吧?” “你是,韩歌?” “对,你记性真好!”韩歌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钥匙扣递给他,说:“这个是火影忍者,送给你!” “啊!”金刚立即翻身坐了起来,诧异的问:“送我的?” 韩歌笑着点头,金刚接过钥匙扣,又惊又喜地在手中晃来晃去,笑着说:“真的好帅啊!谢谢你啊!” 韩歌曾经见过金刚一面,当时金刚拿着的手机壳子就是火影忍者。虽然时隔三年,但韩歌向来聪明,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可能有机会还会与景海笙的同学见面,自然是把准备工作做的相当周全。果然他没猜错,金刚对这个小玩意爱不释手,顿时就喜笑颜开。 景海笙站在韩歌身后,微微蹙眉。 韩歌主动与自己的同学攀交情,这也没什么错。他本来就长得漂亮,又会甜言蜜语投其所好,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爱的。隔以往来说,景海笙根本也不在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却又不便发泄出来。 韩歌同金刚笑笑,转头看了一眼景海笙,又问:“我来你们宿舍玩,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这话显然是在问金刚。金刚忙说:“当然不会啦。” “那晚饭一起吃吧。我请客,请你们吃!” 景海笙终于忍无可忍的在他后背上锤了一拳,“现在才2点半!” 韩歌笑着向他看了一眼,说:“没关系啊。我们去图书馆看会书,晚饭一起吃嘛。”他又回过头来对金刚说:“宿舍还有同学吗?一起叫上。” 金刚摇摇头,“没了,他们几个今天不回来。” “那行,我们先走了,你打个电话,把李即叫上,我们六点在五号门门口见!” 一听到李即这个名字,金刚顿时就僵住了,脸上浮现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又是诧异,又是尴尬,但隐隐然还有点小喜悦。 感到很诧异的还有站在旁边的景海笙。和韩歌出了宿舍,景海笙就忍不住好奇心爆棚,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提李即啊,他和金刚是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你同学,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第10章 接近 看着韩歌那嘴角上翘的笑意,景海笙根本就不相信他一无所知。他别过头去,不想再搭理他。 出来宿舍楼,景海笙看着韩歌真有点小犯愁,在校园溜达了一番,反而搞的好像在约会一样。最后两个人到了图书馆,找了空位坐下。景海笙自顾自地看书,做笔记,韩歌十分好奇地在书架间来回穿梭,显得十分兴奋。转了好一阵后,才终于在他身边坐下,假装摊开一本书来看。 景海笙不想搭理他,无奈身边坐着这么一个人,还时不时地地瞄着自己,心里怎么都静不下心。越想越觉得自己跑来看书,好像是一个错误。 他正胡思乱想时,只见韩歌突然探身过来,用下巴指着他的书问:“你在看什么啊?” “艾伦?图灵传。” 韩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图灵,是什么人?” “研究计算机科学和人工智能的。” 韩歌笑笑说:“是吗?借我看看。”一边把书拿了过去,好奇的翻开来。 景海笙由着他去看,自己埋头做笔记。忙了好一阵后,抬起头来,却见韩歌很是专注地在看书,眼睛眨都不眨,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韩歌不应该会对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兴趣才对。 他转过头,准备继续看自己的课本,只听韩歌低声地说了一句:“他居然因为这个自杀了,太惨了。” 景海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言自语,想着图灵那悲惨的结局,也跟着叹了一声,“那个年代,容忍不了那种事。” 韩歌抬起头来,眼神定定的看着他,景海笙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皱起了眉头。韩歌突然问:“那你呢?你家人能容忍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严肃,全然没有往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态度。景海笙垂下眼,想了好久,说:“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爸妈。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永远也不想说吗?” “嗯。” 韩歌沉默许久,然后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做好了打算,以后要跟女孩子结婚?” “不是!”景海笙很坚定地说:“我不会结婚的,我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怎么可能结婚呢。” “你能和你父母抗衡吗?能和这个社会抗衡吗?” 景海笙无言以对,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当然,以前他是想着要和景离永远在一起的。那毕竟是他哥哥,有亲情做掩护,兄弟两长时间住一起,虽然也有点奇怪,但却不至于让人疑窦丛生。 一旦脱离了景离,他就是真正的独身了。年纪越来越大,他就会显得越发不正常。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普通工人,怎么可能接受他这种几乎和变态划等号的性取向呢! 要是让父母,尤其是父亲景桐知道,他居然还和哥哥发生过关系,估计会被当场打死! 景海笙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上冒了出来,他呆呆的看着韩歌,脑子里一下闪过了很多杂乱的念头。韩歌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轻声地说:“别担心,有我在,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让你不好和父母亲戚解释,可以把所有的过错推给我。” 他的笑意中带了三分苦涩的滋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就算有天大的困难,两个人一起应付,总比一个人死扛着好,你说是不是。” 景海笙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鼻子发酸,连忙转过头去,不想让韩歌看见他失态的一面。 他真的很想哭出声来!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什么屁话!他太难受了,太想流眼泪了。那一股热流汹涌袭来,像是硫酸灼烧着一般,烧的他眼眶发疼。然而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用一种陌生的,冷淡的声音,说:“别闹了,好好看书吧。” 他义正言辞的要求对方看书,结果自己却死活都看不进去,盯着英语书上的字母发了半天的怔,痴呆的眼神简直能把纸戳出一个洞来。想了想,他心里还是有点好奇,问:“你今天很奇怪,怎么好像突然变成好学生了?”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要不这样吧,我公司没事的时候,我就来找你,跟你一起上课或者看书吧。” 景海笙立即就摇头,“我学的专业,你不会有兴趣的。” “只要是你的事,我就有兴趣。”韩歌突然压低声音说:“我爱你,所以也会爱你的一切。”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一颗心扑棱棱的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这一切却又那么真实,让他不能不信。他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韩歌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一笑。景海笙没有聋,他也没有傻。 两个人默然对视一番,景海笙慢慢地转过头,眼睛望着桌角,仿佛那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花。过了许久许久,韩歌才轻声说:“快6点了,我们走吧,还约了你同学吃晚饭呢。” 两人收拾好书本,离开图书馆向五号门走去。老远就看见金刚和李即站在门口,似乎在说着什么。不知道金刚说了什么开心事,李即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在他头上轻轻的摸了一下。 这个动作并不奇怪,但此时的景海笙大脑早已脱离正常人的思维模式,越看越觉得两个人不大对劲。他这几年一直住在校外,和同学接触不多。金刚又是一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极少提及自己的事。景海笙对他和李即的交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见景海笙走近,金刚朝他们挥挥手。景海笙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金刚傻乎乎的一笑,李即便替他回答说:“我们两打算S大考古专业。虽然未来可以比较辛苦,但我们都挺开心的。” 金刚朝他看了一眼,说:“不会啊,咱们喜欢这个,就不会觉得辛苦。” “我是怕你受不了那种生活。” “我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韩歌站在一旁笑了起来,“走吧,去吃饭,边吃边聊。”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吃烤鱼外带撸串。 四个人坐定后,李即对韩歌说:“这两年真的要感谢你,每个月都给我家送鲜牛奶。我奶奶的身体已经好的多了。谢谢你一直帮助我。” “小事而已。刚好我有朋友认识奶站的熟人,举手之劳罢了。” “我知道现在的鲜奶挺贵的。”李即叹了一声,说:“这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家来说,是很重要的大事。我已经开始做兼职了,每月都有两三千的收入,这样以后就不用你的援助了。真的,真的谢谢你!” 景海笙诧异地看着韩歌,韩歌对他微微一笑,又对李即说:“好。” 帮助朋友是应该的,照顾男人的尊严也是应该的,这一点韩歌一向很有分寸。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 “因为你是个很孝顺的人。而且,”韩歌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和你一样,也没有父母啊。” 韩歌的父母早就过世了,这件事除了景海笙是早就知道的,另外两个人都有点吃惊。李即很认真的看了韩歌良久,然后举起酒杯说:“过去的事,咱就让它过去吧。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韩歌微微一笑,和他碰了杯。 景海笙看着韩歌,心里百味陈杂,突然想起去年自己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的那句话:——你就是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生! 人在盛怒之下,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只是,对一个从小就父母双亡的当事人来说,这句话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恐怕不亚于行星撞击地球。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可是,如果不仅没有妈妈,连爸爸也没有呢?金山银山也弥补不了的遗憾,成为了外人谈资的笑话。景海笙突然就觉得心窝疼,嘴里的烤鱼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了。 整个饭间,他都没有怎么说话。金刚内敛,话也很少。李即和韩歌倒是很投缘,一直聊个不停,从校内聊到校外,从某个授课老师忘了拉上拉链,聊到今年的航母试水,从隔壁班的妹子那粉红色的头发,聊到陕西省丝绸之路考古新研究。 韩歌仿佛就是天生的社交达人,什么话题都能聊得很愉快。就算是某事超出了他所知范围,他也有足够的能力鼓励对方继续谈下去,绝不会冷场。 景海笙一边吃,一边感慨。想当初,他们刚认识时,情况大抵也是这样的。韩歌说的多,他说的少,每次聊完天都会有种心满意足的舒畅感。这或许也是他们最后能长期维持朋友关系的原因。 吃了饭,四个人在饭店门口分别。看着李即和金刚走远,景海笙忍不住问:“韩歌,你是不是和他们一直有联系?” “是有联系,不过仅限于手机。和他们两同时见面,这还是第一次。”韩歌想想,又说:“哦,不对,是第二次。上一次你也在。你还记得吧。” “他们,”景海笙犹豫了一下,“他们是不是…” “应该不是。你没看他刚才和我谈起隔壁班的女生时,眼睛还闪光呢。” “啊?可我觉得…” 韩歌笑了起来,“怎么了,你还巴望着身边所有的同学都是同性恋啊?” “不是不是,“景海笙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他们,额…”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化敌为友了,未来的日子里,一起学习,一起工作,或许还可以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 第11章 应允 景海笙想了想,笑了起来,说:“嗯。那倒是。我真有点羡慕。” “哎~”韩歌长长的叹了一声,“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身边,你还羡慕别人,我真是要伤心死了。” 换做往日,景海笙或许会没心没肺地回一句“伤心个屁啊,又胡说八道”,可是如今这种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韩歌转过头来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来学校找你?今天吃饭看你不高兴,话都不说。” “没有。” 韩歌眨巴了下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无奈的说:“好吧,知道你不欢迎我。那我走了。” 景海笙不吭气。韩歌自嘲一般的笑笑,说:“我很想每天都来,可是那样的话,你恐怕会更烦我吧。那,你看这样好吗,我隔一天来一次,或者,一周,一周来一次,可以吗?” 景海笙抬起眼来,看向韩歌。韩歌满怀憧憬地望着他,那眼神让景海笙难以承受,于是他又慢慢地垂下眼。就这样,他又看见了韩歌的胸前,那白衬衣的遮挡下隐隐约约的纹身图案。 明明天色已暗,他们站的位置离路灯也还有一点距离,可是景海笙的眼睛却比往日清晰了好几倍。他可以确信,他能看见那个被刺进肉里去的字。 他们身边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可是在那一刻,所有的人和事都好像被阻拦在了他们之外。景海笙突然觉得,世界无论多么精彩喧闹,都与自己无关,自己真正想要的也不过近在迟尺的人而已啊。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啊! “韩歌,我答应你了。” 韩歌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上前了一步,说:“你答应我什么?我要你亲口再说一次。” “我现在,就是你男朋友,是真的。”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的看着韩歌。觉得对方似乎有一种很想立即冲过来把自己扑倒的欲望,两只眼睛在夜晚的迷离灯光下显得灼灼生辉,亮的吓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想笑,却又极力想要憋回去。 “你不反悔吗?”韩歌慢慢伸出双手来,十指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海笙,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你要想反悔,马上就说出来。” 景海笙慢慢摇摇头,“我不反悔,韩歌,我其实,也不想离开你。” 韩歌猛地向前,把他紧紧地抱住了,下巴抵在他的耳朵上。景海笙使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也回手抱住他,说:“你今天陪我了一下午,一定很累了,早点回家吧,开车要小心哦。” 韩歌笑了起来,说:“我会很小心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就像是一头扎进蜜缸里,甜的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快忘了。韩歌只要忙完公司的事,就来学校找他,和他一起吃饭听课,去体育场打球。宿舍没人的时候,两个人就窝在床上听歌闲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只要说起话来,会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大部分话题也都很无聊,诸如今天餐厅的猪蹄子烧的有点糊,你这个懒鬼的床单都一周没洗了之类,但两人都觉得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 大四所剩的课虽然已经不多,但有的老师还是很严肃,会点名查到,于是韩歌就跟他一起进教室上课。让景海笙意外的是,韩歌居然还听得很认真,反而是他自己,时不时就想瞟身边的帅哥,搞的整个人心猿意马的。一趟课下来,老师讲了什么,他都想不起来。 下课后就是吃午饭的时间,韩歌按住他的手,说:“等会再走。” 景海笙有些好奇地问他干嘛,韩歌只是微笑,不回答他。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的时候,景海笙又问:“你都不饿吗?去吃饭吧。” 韩歌突然凑上前,在他的嘴上亲了下,“我就想吃你啊。” 景海笙被他吓得不轻,一把就推开了他,说:“你,你干嘛啊,这教室里面还有监控呢!” 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看得韩歌只想偷笑,转眼一想他是本校学生,害怕被老师同学发现也是应该的,便收住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的摄像头。 景海笙一阵心慌,还没从刚才那个吻中反应过来,就被韩歌一把按住了肩膀,直接推倒在了椅子上,吓得脸色都变了。韩歌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凑近了他的脸。 “这样就拍不到我们了!” 景海笙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一阵颇有技巧的热吻亲的脑子发懵。他心中很慌,右手扑棱着就想去抓什么东西。可是桌子太高,躺下就完全看不见上面有什么,手一伸,哗啦啦把书本全部拽到了地上。 他连忙抓住了前边的椅子腿,左手按住了韩歌的背,在两人略微松开的间隙里急促的喊着:“韩歌…” 韩歌微微抬起脸,笑了笑,又来回地添他的耳朵,舔的他整个人都酥了。 “今晚晚上去我那呗。” 景海笙其实并不想去,他总觉得自己晚上跑去不妥当。可是缠绵之间,他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行不行嘛?” “太远了,我,我觉得不方便…” “我开车呢,有什么不方便的,今天天气好,路上不堵车,半小时就到了。” “可是,可是明早我有一节课…” “不要紧啊,我送你啊。” “可是,你还要上班啊…” “我的工作时间都是由我自己来安排的。” “可是…” 到最后景海笙也没有争论赢。 韩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景海笙想了半天,想起去年曾经吃过他做的西红柿黄瓜丝的凉面。于是两个人去超市逛了一大圈,买了一大堆蔬菜水果和零食。路过非食品区时,韩歌还买了新的毛巾睡衣内裤袜子给他。那架势,就好像打定主意他会长住一样。 到家后,两个人都饿得饥肠辘辘。要放在往日,谁都没心情去做饭,但此时倒有些不同,两个人在厨房忙碌,一个负责烧水煮面条,一个负责准备洗菜切菜,时不时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都觉得美滋滋的。 景海笙的家境并不富裕,但父母都很宠他,又觉得是男孩子,就没让他真正下厨做过什么东西,顶多也就是蒸个米饭煮碗面什么的。韩歌虽然是个富二代出身,手头从来没缺过钱,但和他相比,幼年时期反而是真正吃过苦头会做饭的。 他们两人并没有真正在一起生活的经历,所以景海笙看着韩歌挽起衣袖,麻利地切着黄瓜丝,竟然生出一种恍惚的幻觉感。 他看的出神。韩歌把黄瓜丝揽到碗中,回过身来,笑着说:“发什么呆?” “真没想到你会做饭。” 韩歌笑笑,说:“我哥哥入狱那年,我跟着几个叔叔去了国外,虽然钱不会少我的,可日子过得很慌乱,吃不好,睡不香。我很不喜欢吃那边的食物,所以做饭的事都得自己干,慢慢地就什么都回了。” 景海笙点点头,两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辛苦了。” 这是他们结识以来景海笙少有的主动行为。也是他第一次,唯一的一次,主动来亲韩歌。韩歌先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继而猛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抵在了厨房的白瓷砖墙上。 景海笙微微仰头,朝他眨了眨眼。两个人默然地对视了一番,韩歌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手,还推了他一把。 “水开了,去煮面。” 景海笙撅了撅嘴,转过身来,把湿面条抖散了,小心翼翼地扔进开水锅里。他刚才还挺期盼韩歌会来亲亲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这么一想,真有点小失落。 他的小表情韩歌全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好笑。 景海笙的小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凉面哄得十分开心,吃完后还伸舌头把碗舔的干干净净。他的父母都爱吃米,不怎么会做面食。所以他真的是分外感慨有人可以把面条做的这么好吃,这么带劲。 一边吃着,景海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抬起头来看着旁边的人,问:“不对呀,之前让你做个草莓奶昔那么简单的事,你都说你不会。你居然会做饭?闹了半天,你一直都在耍我?” 韩歌一副“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忍俊不禁的表情,笑着说:“我就喜欢吃你做的啊。” “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太多了,”韩歌故意皱着眉,喃喃地说:“怎么办呢?你得容我想上几天啊。” 景海笙立即给了他一个白眼。 为了备考的事,景海笙最近开始突击做真题,虽然时间已经很短了,他想着能考什么样就什么样,压力倒也不算特别大。 他窝在桌边看书,余光就瞟见韩歌在主卧室和卫生间忙出忙进的,有点好奇,便探头问:“韩歌,你在忙什么啊?” 卧室里传来声音说:“我给咱们找睡衣,然后换换被罩床单。嗯,再点一点熏香。你喜欢什么味的,我这里有十几种。” 景海笙有点奇怪,放下了书,走进卧室。韩歌正在铺床单,见他进来,便抬起下巴向小茶几的方向指了指。 景海笙拿起这个瓶子看看,又拿起另外一个瞅瞅,比来比去觉得每一款都好,想了想说:“THEBEAST野兽派原始森林,就这个吧,这款的颜色看起来好看。 韩歌笑着嗯了一声,景海笙好奇的看着他,问:“搞的这么郑重啊?” “和我男朋友第一次做爱,当然要郑重一点了。你说是不是?” 景海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眯着眼看着他,“谁跟谁第一次?” “我跟你啊!” “卧槽,闹了半天你还是纯情小处男啊?”景海笙简直要被他这种不要脸的精神震撼住了,“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的啊,韩二少?” 韩歌笑着直起身来,伸手摸着他的脸,“今天和以前不一样。今天的我,也和以前的我不一样。海笙,我爱你。” 第12章 纵情 天微微亮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景海笙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胳膊揽住了脑袋。他困得睁不开眼,连说上一句“别打扰我睡觉”的劲都没有,瞎蒙着在空中挥动着手想推开对方,却被一把按住了胳膊,然后整个人被对方搂在了怀里。 他没有睁眼,脸上贴着的是对方坚实而温暖的胸肌。 韩歌这人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典范啊。他这么感慨着,手就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适才想要挣脱对方继续睡大觉的动作,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挑逗。 不过此时的景海笙是真的很累,韩歌在他身上做什么,他都只能由着他去。 韩歌这个人,缺点和优点一样多得令人发指。但说句公道话,认识他这么些年,景海笙其实挺自在的。因为,韩歌从来不在床上折磨人。什么SM捆绑调教的手段,他并不是没条件做,跪舔他心甘情愿被他虐的人一直有的是,就算不为了钱,单纯为了他这张漂亮的脸和身材,也让人觉得不亏。 但韩歌对此,并无兴趣。 他喜欢的姿势,反而是最简单最贴合的后背式。简单,方便,易操作,他舒服对方也相对舒服,才是他喜欢的方式。 尤其是对景海笙,韩歌格外地体贴他,他喜欢在哪做,什么位置什么时间做,韩歌向来是配合他。不光前戏做得足,还温言细语地哄,简直能把一辈子攒下的耐心一股脑用他身上。哪怕从前他们根本就是炮友关系,他一样如此。若非他有这种做爱的好习惯,景海笙这种天真单纯的学生早就被他吓跑了,根本不会和他保持长期的“朋友”关系。 韩歌起身叫他去洗个澡,景海笙摊在床上只有出的气了,压根就不想动。韩歌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他索性翻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无奈之下,韩歌只得自己去了卫生间。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景海笙再一次愉快地睡着了。 不过这一觉没睡太久,很快他就醒了。爬起来到处找自己的衣服裤子都没找着,想着大概是被韩歌拿去洗了,便迷迷瞪瞪地光着脚,推开了卧室门,想要下楼去找找韩歌。 韩歌这座小别墅的二楼是开放式的,所以,当景海笙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就顿住了脚步,本来半睁半醒的脑子霎时间就清醒了。 楼下竟然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人。不幸的是,这些人还都是他认识的! 沙发上坐着的是商玉痕和孙迪,旁边站着的是符哉,靠近门口还站着七八个男男女女,都是韩歌的朋友,有的在打量韩歌的新居,有的是谈话。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二楼楼梯口上的人。一时间屋里静得吓人。 此时的景海笙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内裤,头发乱得像鸟窝,睡眼迷茫,两颊发红,脖子和胸口处还留着一亩三分草莓地,怎么看都像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最先噗呲一声笑出来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孙迪,周围的人也随即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迷之微笑来。 景海笙在他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想过这里会来客人,此时此刻才总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若是地上有条缝,我都要钻进去”这句俗语,先是愣愣地僵了三秒钟,然后立即转身就往卧室跑。 刚准备栓门,韩歌就跟了进来。 “醒了啊?” 景海笙慌忙地在他身后关上门,愤愤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家里来人了啊?” “他们刚来,我正招呼着呢,谁知道这时候你会跑出来啊。”韩歌忍不住笑了起来, “洗澡了吗?快点去洗,然后下楼来吃饭。” “我的衣服你拿去洗了?” “哦!对,”韩歌这时才想了起来,“我拿一套我的衣服给你穿。” 景海笙磨磨蹭蹭地洗完澡,迟疑了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下了楼。商玉痕一向是淡定神情,看着他走近也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孙迪就没这么客气了,毫不掩饰地朝他笑着,笑得景海笙更加尴尬。 “他叫景海笙,其余的我就不介绍了吧。”韩歌对众人笑笑,一边示意让景海笙先坐。他和景海笙的“男朋友”关系一直都存在,众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只有景海笙一个人知道事情其实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但又无从解释。 莫名其妙把炮友坐实成了男朋友,景海笙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滑稽,但与此同时心里还真有点小得意。 从前他扮演韩歌的男朋友时,向来漫不经心,经常是人在心不在。韩歌的朋友众多,他也毫不在意,看着面熟,却连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但此时,他的心情已然和从前完全不同了。看着韩歌笑嘻嘻地坐在人堆里,聊天,吃早点,谈着他们圈子里的话,他突然才发现,他对韩歌的了解好像并不多。 韩歌的朋友圈都是什么人,平日都玩什么,他竟然都答不上来。 正在想时,韩歌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我们准备下个月去舟山一趟,小住几天,散散心,你要一起去吗?” 景海笙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立即就有人笑了起来,说:“你们听听咱韩二少这话,难道是不想叫人家去?” 韩歌拉过景海笙的手,在手心里摩挲着他的手指头,转头对旁人说:“哎!你们不知道,他要考研,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呢!哪像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每天胡游浪荡无所事事的!” “哎呀,”说话人马上就有意见了,“韩二少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了?以前咱们几个兄弟一起混,可没见你这么认真宠过谁啊!” 身旁有人马上就有人说话了,“人家就愿意宠小景,你眼红了吗?”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景海笙忙对韩歌说:“我就不去了,确实挺忙的。” 韩歌“嗯”了一声,浅浅笑了笑,也看不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众人嬉闹了一阵,也没多逗留,就起身告辞了。商玉痕走之前,和韩歌在门外谈了良久的话,孙迪远远地站在一边,双手抱胸,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院子里四下打量,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他看见景海笙站在身边,想了想,便走了过来,问:“你俩什么时候同居的?” “也不久,就个把月。” “他哥哥韩重知道吗?”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景海笙心中一紧,他迟疑了半天,然后摇摇头。他不由地望向正和商玉痕谈话的韩歌。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韩歌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 送走众人后,韩歌回了屋,看见景海笙靠在沙发上,垂着头玩手机,便脱了鞋,偎了过去,把头担在他肩膀上。景海笙向他瞟了一眼,没吭气。 “怎么了,今天不高兴?” 景海笙摇头说:“没有。” “我看你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我不一直是这样嘛,”景海笙轻轻地叹了一声,“我跟你们,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也不熟悉,既聊不到一起,也玩不到一起。” 韩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嗯,那我就不跟他们出去了,留下来陪你。” “对了,韩歌,”景海笙沉默了一阵,突然想起孙迪的话,“你哥哥知道我们的事吗?” 韩歌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我猜,他知道。我身边随时会有人把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他的。之所以他现在还没发作,估计是看我最近比较乖,生意场上的事做得还算好,懒得和我计较。”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顺着景海笙睡衣领子向里慢慢地摸去,咬着他耳朵,轻声说:“你害怕了吗?” “谁能不怕他。”景海笙撅撅嘴,说:“连商玉痕这么厉害的人都怕他三分的,我这种小人物还不是像蚂蚁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捏死。” “哪有那么严重!他对外人凶,对我一向都会让步的。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景海笙被他摸得发痒,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说:“你要干嘛啊?” “想你了呀,来吧,让我再做一次嘛。” 景海笙顿时就吓得往边上一缩,忙不迭地伸手抵着他的胸,“不行不行,我屁股受不了。你今天也太疯了吧!以前你也不这样折腾我的。” 他刚说完就想起来了,不对,上次自己被他打得重伤,躺在床上都爬不起来,韩歌还不是像疯子一样,兴趣来了想操就操,根本不需要他同意的。这么一想,他就更怕了,手忙脚乱地赶紧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然而他刚坐起来,就被韩歌抱住了腰,重新又扑倒了。他刚想说话,就被韩歌叼住了嘴,最后只能发出“唔,唔搞吗也…”的声音。 他穿着韩歌宽大的睡裤,很容易就被对方扯了下去。就在这时,韩歌突然坐起身来,嘴角含着笑,望着他的眼睛。景海笙以为他突然饶过自己了,还不等松一口气时,韩歌眼睛咕噜一转,说:“沙发也太窄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被韩歌硬生生地拖到了客厅中间的地垫上,随即笑着骑到腰上,说:“这里最好,顶上还有摄像头,等会完事了,我们再好好欣赏一下大片。” 景海笙顿时囧得满脸通红,狠狠地骂了一句,“CAO尼玛的,韩歌,你是变态吗!” 第13章 竹马 韩歌微微迟疑了一下,景海笙心头怒火一上来,猛地一推,就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来。韩歌坐倒在地,默默地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整整裤子,转身就上二楼去了。 景海笙心中的愤懑又加了一层,心里想着,我就是太天真老以为你是小可爱,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重口味,说了你一句,你特么还委屈上了。 他心有不甘地爬起来,扭了一下差点闪着的老腰,跟着走进了卧室。韩歌打开了电脑,在查公司的报表,见他进来,瞟了一眼,又转头看着屏幕。 景海笙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瞪着眼看着他。结果静了好一阵也没人说话,景海笙有点无趣,干脆一伸腿,平躺在了床上。 躺了好一阵,就在景海笙觉得自己好像在犯神经时,身边的韩歌终于说话了,“还真生气了?” 景海笙瞟了他一眼,问:“你真的装摄像头了?” “嗯。” “在哪啊?” “客厅的吊灯上。” 景海笙皱起了眉头,说:“韩歌,你自己的家装摄像头干吗?防谁啊,防我?” “我装摄像头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你会来。再说了,你不觉得自己看自己挺过瘾的吗?” “过瘾个屁,你这都什么变态口味啊。你是不是以前就经常这么玩的?”景海笙突然心里犯怵,忙问:“还哪个地方有?卧室有吗,卫生间有吗?” 韩歌立即给了他一个白眼,“有。每个房间都有,你自己注意一点。” 听这口气,那就是没有了。景海笙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脚来,担在他的腿上。韩歌一边打字,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考试?我们12月有个去澳洲度假的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我那位叔叔。怎么样,要去吗?” “怕是去不了。我们的考试在12月底。”景海笙略有些小失望,“你说的叔叔,是你爸爸的兄弟吗?” “不是。他是邬义的爸爸。”韩歌转过身来,说:“海笙,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我和邬义小时候的故事?” 景海笙摇摇头。 “自打我有记忆时,我就在邬义他们家。当时,他爸爸是嘉善当地一个渔民,我和邬义小时候,就在渔船上长大,他比我大,所以我管他叫哥哥。说来也可笑,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亲哥哥。” “后来,邬叔叔告诉我,我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具体是什么事,他没讲。因为我两岁时父亲就死了,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韩重,比我大了十九岁,当时人在上海,自顾不暇,根本照顾不了我,于是邬家就收养了我做干儿子。” “我和邬义一起长大,我们的交情一度非常好。我曾经有一次失足落水,也是他豁出命来救的我。后来我哥哥的势力稳固了,就接我回了上海,我和邬义就分开了。可是我刚到上海没多久,我哥就出了事,他的属下连夜把我带到了台湾,又辗转去了韩国,就在那里,我再一次见到了邬义,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改名叫邬念卿了。” “他从小就爱唱歌,嗓子特别好,人又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很快就和别人一起组成了SH-6乐队,自己做主唱。他是我青梅竹马的伙伴,你能想象我和他突然异地重逢时的那种心情吗?” 景海笙默默地点了点头,说,能。 “我那时很喜欢他,你能理解吗?我小时候,他对我太好了,处处照顾我,带我玩,帮我解围给我出气。他脾气好,心地善良,是我们那里人见人爱的小孩子。当时的小孩子,都很乐意来家里找他玩。我整个童年一直以我是他弟弟的身份感到骄傲,在村里走路都得意洋洋。我喜欢他,就像,嗯,就像每天要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我在韩歌遇到他的时候,刚十五岁,我做梦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见到他。我当时,太激动,太兴奋了。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东西都给他。” “我动用了我哥哥的影响力,极力地在推他,给他造势,希望他火。可是和他重逢后,我才发现,他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渔家少年,他不拒绝我的暧昧,有时候还主动地接近我,为的是拿我背后的光武集团做靠山。那段时间,我很难过,没法解脱,所以找了很多人,男女都有,他们都有一部分地方,像邬义。我和他们上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求不得的欲望。” 景海笙垂下眼来,说:“你找我,也是这个原因吗?” “嗯。你很像少年时期的他,所以…”韩歌轻叹了一声,又说:“我也没瞒过你,对不对。我一开始和你上床,就是这个原因。不过那只是一开始,后来我知道,你就是你,没人能替代。就连邬义也不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景海笙的身边,搂住他的脖子说:“还好,你没有走丢啊。” 此时的景海笙心里涌出一股子难言的滋味,似乎有点开心,又有点无奈。事实上,他们这些年的经历根本就是一笔烂账,到处都是被虫子蛀过的窟窿眼,若是细细去翻,一定是惨不忍睹的。韩歌把他当替身求安慰,他把韩歌当娱乐当玩伴,大家都是男人,一开始就商量好,谁也不能较真的。 可是,一路走来,情况就不同了。人毕竟不是宠物或工具,想玩就拿起来,不想玩就塞箱底。他们彼此之间,由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密无间,这期间发生太多事,是彼此不可预料的。景海笙知道自己根本就离不开他,可是韩歌呢,他是什么想法呢? 他虽然一直这么想,但也懒得再问。韩歌的回答,无非也就是说我已经不爱邬义了,我只爱你。这种回答,景海笙自己都觉得滑稽又腻歪。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韩歌特别地忙,每天早早就去了公司,直到深夜才回来,累得头晕眼花,一进门就倒在床上只想蒙头大睡。景海笙没有去学校,一直住在他这里,周末两天就回家住,然后周一再回来。 中途韩歌还去了一趟外地,只是简单地说公司有事要去一趟浙江。当时他在餐厅,周围声音很嘈杂,景海笙也就没有追问,挂了电话后才想起来,可能是上次和他的朋友约好的要去舟山。 提起他那些朋友,景海笙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韩歌似乎根本无意把他介绍给朋友,以前每次约他到场假扮男朋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景海笙的名字,从来不会带着他一一介绍他的朋友。所以他和韩歌认识四年了,他竟然连这些朋友的本名都叫不上来。大概知道其中有两个人,一个叫阿乔,一个叫老正,可能是他的发小,同时也认识邬义, 一直热衷于撮合韩歌和邬义的好事。 搁在从前,景海笙根本不在乎这些破事。他们爱怎么样玩就随便,反正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如今想起来,他心里就不大痛快了。 周日下午,景海笙在家里看政治的讲解视频几近奔溃时,接到韩歌的电话,说已经回上海了,让他现在来xx酒店吃饭。景海笙听他周围人说话的声音,知道他那群朋友都在身边,心里有点烦躁,问:“你不是和同事出差了吗?怎么我听声音,老正他们也在啊?” 韩歌那边突然迟疑了一下,应该是做了什么手势,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韩歌接着说:“嗯,同事都走了。吃饭,你来不来?” “没什么胃口,不去了。” “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景海笙想了想,不打算和他追问到底,说:“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我妈妈今天专门给我烧了鱼,我出去吃饭也不合适。” “行吧。”韩歌笑笑,“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家见见你爸妈呀?” 他这话说得很有三分撒娇的意味,景海笙抿了抿嘴,说:“过年的时候吧,你觉得呢?” 韩歌笑着“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吃过晚饭后,景海笙想着自己也好久没见他了,挺惦记的,便给父母撒了一个谎,说周一还有课要上先回学校,然后就搭公交车去了韩歌家。半路上给韩歌打了电话,第一遍没人接听,第二遍接通后,却是一个男人,操着一口略微有点奇怪的汉语问:“Hello!小宝贝,我是Maddox!” 景海笙一时间有点发懵,追问了一句:“你谁?” “哦,抱歉抱歉!”对方似乎是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说:“我拿错了手机。哦,该死的,和我手机长得太像了,连黑色的壳子都一模一样。啊,真是抱歉。那个,小韩总去洗手间了。请问你是?” “我…”景海笙突然有点卡壳,“没事了,我先挂了,谢谢。” “等等,那个,我想起来了,你是他男朋友,我没猜错吧。” “你没猜错。”景海笙想了想,问:“如果他回来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没问题,我会让他尽量少喝点酒,如果太晚了回不去,你也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景海笙捏着手机有点懵逼,这口气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你谁啊,照顾他个屁啊!他想了想,再次拨通了韩歌的号码,让他无语的是这次手机又打不通了,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第14章 醉酒 景海笙匆匆赶到这家xx酒店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他进了门,就报了韩歌的名字,果然没猜错,是他定的包间。大概因为他是这里的vip客户,服务生很是热情的一路带着他,走到了包间门口。 站在门口,景海笙就听见了里面喧闹的声音,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就在要不要推门进去的事情上迟疑了。韩歌的朋友他都认识,却都不熟悉,处于一种非常尬的地步。韩歌专门请他来时他不来,现在跑来算什么事? 是不是活像一个不放心自己丈夫在外面鬼混,偷偷跑来抓奸的神经兮兮的女人? 他在犹豫,身边的服务生却不知道他在犯什么嘀咕,伸手就推开了门。 众人以为服务生只是进来上菜罢了,并没有就此停止聊天,依旧是喝酒吹牛逼,完全没在意。景海笙上前了一步,把这圆桌上的人迅速地扫了一遍。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他,诧异地抬起头来。 有人认出了他,说:“景先生?找韩二少吗,他去了洗手间。” 景海笙转身就走,一边低声问服务生洗手间怎么走。对方忙伸手给他指了方向。 ——四十分钟前就在洗手间!四十分钟后你还在洗手间!你是掉进马桶里了吗! 景海笙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冒烟了,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个人给揪出来。不料刚走到走廊尽头,就见洗手间大门哗啦一下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垂着头,把胳膊架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另一个人则好心地给他解衣服扣子,想让他舒服一点。 “韩歌!” 果然,那个喝得眼神迷离站立不稳的人,就是韩歌。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立即就抬起了头,直愣愣地对上了迎面而来的景海笙。 景海笙顿时瞪大了眼,随即就望向了搂着他的男人。对方身材魁梧强劲,比韩歌高了半个头,头发带着微卷,眼神深沉又暧昧十足地打量着景海笙。此时的韩歌似乎清醒了一点,但半个人依旧偎在他身上。 ——我果然是来抓奸的嘛!cao! 景海笙转身就走,走出两米远,又觉得不解恨。猛地回转身来,把韩歌硬生生从那男人怀里扯了过来。 “你是他男朋友?” ——麻痹的,你知道就好! 景海笙没回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恨恨的眼神,那男人也不介意,微微一笑,说:“我是Maddox!刚刚我们通过电话的。” 原来是他。景海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谢谢!” Maddox 笑着欠了欠身,“不客气。” 景海笙着实被他气得不轻,一手架起韩歌就往酒店门外走,身边的服务生赶忙走了过来,帮他开了门。 他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韩歌那闪瞎眼的车。他连拉带拽地把韩歌往后座上一扔,砰地一身关上了门。 坐上了驾驶位,景海笙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韩歌,见他半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闭着,看不出是醒是醉。车里没开灯,不过也不暗,在迷离的夜色下,韩歌的半张脸隐藏在光影斑驳中,很有一丝诱惑的气息。 其实这么些年来,他见识过无数次韩歌喝到兴头上就开始和身边的人打情骂俏,腻腻歪歪,甚至拥抱接吻的事,好几次在酒吧,就差没有直接给他表演终极一炮了。以前看这些,犹如看戏,没觉得有什么痛感,反而还津津有味爽得不行,如今自己亲自登台了,才发现,特么根本不是一回事。 就在那个男人面前,他失去了风度,他感受到了嫉妒的怒火在腹腔里燃烧。 坐上了车,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韩歌一直是这样的人,说的好听点,这叫二十年来始终坚持做自己,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景海笙有什么理由发火?江山易移本性难改,他在认识韩歌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脾性了。和他谈一场真正的,纯粹的,坚贞不移独一无二的爱情,是他痴心妄想! 他颤抖着,慢慢地向后座上的人伸出了手,一点点地够到了韩歌的脸。韩歌微微地仰起头来,嘴角带笑,反手握住了他。 “海笙~你来接我了。” 景海笙禁不住潸然泪下。 他开车带韩歌回了家,韩歌的那套两层小别墅。这一夜相对无言,韩歌没解释,景海笙没追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此过了几日。晚上韩歌去洗澡时,他的手机一直滴滴作响。景海笙被这声音吵的看不下去书,只得爬起来拿起手机。只见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三条名叫麦棱的人发来的信息。 “小韩总,这么无情啊?” “大家好歹也朋友一场,不至于这样吧。再说,圈子的规矩都知道,小韩总在介意什么呢?” “你的小男朋友挺可爱的,什么时候也介绍我认识下?” 麦棱?名字好陌生,以前没听韩歌说起过,难道是那个叫Maddox的人吗? 景海笙不算是一个爱翻人手机的人,可惜人都有窥探欲,越是奇怪,越是想看。他点了进去,翻看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从莫名其妙一直看到头皮发麻,越咂摸越觉得不大对劲。 韩歌很少回他,基本回的都是,嗯,好的,没问题,欢迎你来,我也想着你啊,上次合作很愉快这一类。但对方的话就不大一样了。 他正在看时,突然被人一拍肩膀,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就把手机摔了出去。韩歌从他手里把手机拿了起来,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 被手机主人抓个正着,景海笙顿时就有点慌。心慌之余又想,我慌什么,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没干! 韩歌拨弄着手机看了半天,然后扔到了一边。景海笙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却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张皇失措的表情,相反自己倒好像比他还不安。 “麦棱是谁?” “同事,海南分公司的特派。” “你胡说!”景海笙终于忍不住了,“上次你们吃饭的时候,他就在。你根本不是和同事在浙江出差,你在骗我!” 韩歌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摇摇头说:“我没骗你。他确实是我同事。” “我们分开这一年的时间,你在海南是不是。所以,他是追着你从海南到上海的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是同事。” 景海笙终于被他这幅不以为然的表情激怒了,不由地就激动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声音一下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狗屁同事,你别以为我不问你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要是想和他好,不能直接跟我说吗?我给你两腾个地方!” 韩歌眉头深锁,看向了他,“我已经解释过了,你爱信不信。” “你特么嘴里有真话吗?” “没有。” “你!”景海愤愤不平地瞪着他,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韩歌突然“呲”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你非要逼我承认和他搞过,你说你不是自虐是什么?这手机微信你都翻完了,我对他没兴趣你看不出来?” 景海笙避开了他,愤愤地说:“喝多了连人都看不清,还管有没有兴趣?爽就完事了。” “简直胡说八道!”韩歌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你喝多了能硬吗?你就是个小心眼,连这个醋也要吃。” 景海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韩歌突然就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巴,“不过,老实说,你这个模样还挺可爱的。” 景海笙皱着眉看着他,半响之后,转过了脸。 他决定不再去管这件事,把它翻过去了。韩歌不承认,他也没证据,这么闹下去很没有意义。如果他真的是韩歌的同事,他作为男朋友,不可能因为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就要求韩歌的公司中断和此人的业务往来,这显得太矫情太不合理了。 再说,韩歌的朋友可不止这一个。尤其是他自己经营的酒吧的那一群合伙人,那品行作风,更是放纵不羁毫无底线,景海笙自己都见怪不怪了。 他并不想和韩歌闹翻。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挺好的,韩歌向来是宠着他的,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由着他来替挑。景海笙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更不想和韩歌吵架了。 这以后的日子,韩歌每天晚上不到7点就进门,什么朋友的聚会都推掉了,每天陪他吃饭,给他讲公司发生的事,又问他说:“马上考试了,你有多大把握?” 景海笙摇摇头,“没有把握。” “行吧,如果这次考不上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到我们光武来上班呗?” 景海笙有点诧异,“我去你们公司?不好吧,这会不会不大合适?再说了,你们是做娱乐场生意的,我去了做什么呢?” “有几个人从事的工作是他当年的专业啊?还不是工作了以后再慢慢学的!”韩歌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你长得不错,当我们的公关也成啊。” 景海笙瞪了他一眼,说:“放屁!你把我当成什么玩意了?” “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我不喜欢你这种玩笑!” 景海笙恨恨地扭过头去。韩歌眯着眼,细细打量着他,想了想,然后笑着凑近了他,说:“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第15章 心门 景海笙参加考试的那两天,韩歌正好不在上海,为了怕他生疑心,特意找商玉痕作证。景海笙接到电话后表示知道了,心里闷闷的。 韩歌说:“这次是真的,真的是公事。我本来也不想去的,但是我哥说,海南分公司的事一直是我负责的,我也推不掉。” 既然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是真的公事出差,那么上次就不是真的。 景海笙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他顺手把手机扔回到桌子上,但却失了准头。手机掉在了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等他赶忙跑过去捡起来时才发现,屏幕摔坏了。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劲。换个屏又花了好几百,他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考完试的第二天,景海笙收拾了宿舍的行李被褥,打包装箱准备回家。快要走到校门口时,手机突然就响了。他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很不方便,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可是手机依然顽固地响个不停。他只得无奈地停了下来,放下了包,费了半天劲才把手机翻出来。 果然是个推销电话。 景海笙没吭气,直接挂断,刚把沉重的大包背起来,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只得再次把手机翻出来,一看,cao,还是一个推销。只不过刚才那个问他要不要购买保险,这次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买房。 “不要,没钱买。你们不要再打电话了好不好!” 景海笙冷冷地回了对方一句,压断了电话,就听见旁边有人“噗”一声笑了起来。他愤愤地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韩歌。 景海笙有些诧异,问:“你什么回来的?” “刚回来,8点下的飞机,直接就来找你了。”韩歌笑笑,走到他身边,“看你的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心情不好?” 景海笙摇摇头。倒也谈不上什么心情不好,但是整个人没精神是真的。考完了试,心里绷紧的弦突然就松了,他突然就觉得看什么都淡淡的,做什么事都懒懒散散。 “要回家吗?” 景海笙“嗯”了一声,韩歌接过了他手上的一个包,说:“刚好,我开车来的,我送你。” 坐上了车后,韩歌没急着立即发车,侧头看着景海笙。景海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挤出一个笑来,说:“我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累。” “试考的怎么样?” “说不好。” “考完就不要想了。放假了就好好休息。”韩歌握住了他的手,“想不想出去玩玩,旅游。” 景海笙摇摇头,“我想在家陪我爸妈。” “我走了这几天,你一个电话没给我打,网上也一句话没跟我说,海笙,你都不想我吗?” 沉默良久后,韩歌终于叹了一声,无奈地笑笑,说:“哎,行吧,不想就不想啦。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是不想你。” “额?” “我一直很想。”景海笙垂下了眼,“每当我想起你时,就没有办法干任何事,书看不进去,饭也吃不下去。所以我得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不然我真的就要变成一个废人了。你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管不了你,甚至也没资格问你。有时候我就在想啊,我到底算个什么啊?” “你这个傻瓜。”韩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管我的啊。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对,你可以提啊。只不过,公司到了年底总是事情比较多,我没太多时间陪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海笙急忙分辩说,“我没想过要约束你,让你整天围着我打转。我只是觉得…” 他垂头丧气地想了一阵,说:“算了,不说了,我先回家。你刚回上海,肯定累了,先回去吧。歇两天,我去找你吧。” 快要开到景海笙家的小区门口时,景海笙说:“我们小区不好停车,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你就别送我了。” 韩歌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没事啊送你到楼下又不费什么时间的,可是看景海笙情绪不佳,便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靠边停了车,看着景海笙把行李从车里拖了出来,然后向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韩歌坐在车里,两手扒着方向盘,看着景海笙。景海笙站在路边,盯着车里的人。两个人谁也没动,就这样互望了好几分钟。景海笙先憋不住了,说:“走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韩歌“嗯”了一声,笑了笑,向他勾了下手指,说:“过来,有话跟你说。” 景海笙微微眯起眼,弯下腰,把脸贴近了他。韩歌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头,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说:“海笙,我爱你。” 停车的位置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主街道上,正是人来人往最密集的地方。景海笙猝不及防地跟他接了个吻,顿时尬得不知所措,压低声音说:“你,你干嘛啊……这里这么多人的……” “我又没杀人放火,谁管得了我啊。”韩歌笑着又在他脸上亲了亲,“我们晚上见好不好?” “不行不行。”景海笙急忙摇头,“我不能刚回家,就往外跑。我爸妈会有意见的。” “哎,真是乖宝宝。那就明天见。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景海笙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不过…” “不许再推了,你要再说个不行,我就冲你家里去直接拖你走,你信不信?” 景海笙无奈得点头说:“信。” 不得不说,韩歌的一句“我爱你”成功地撩动景海笙的心弦,他将这话在自己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了一次又一次,心悸的感觉就像电流击中一般。 韩歌发微信给他,配了一张图,方格桌布上是一盘牛排面。下面继续打字说:我在吃面,商哥请我吃的。看见面条我就想起你了。你吃饭了吗? 景海笙嘴角带笑,回了一句,吃了。 吃的什么呀?我妈妈炖的萝卜老鸭汤。 好吃吗?好吃。拍个照我看看呗?说晚了,吃完了。一点汤没有剩?剩了一堆骨头要看吗?骨头也可以啊,让我看看你吃了多少。 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无聊的,没营养的聊天。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管他呢,只要是对方,哪怕说个嗯,哦,啊,呵呵,那都是可爱的,谁也没觉得对方有多幼稚可笑。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韩歌发了一个地址,约景海笙吃饭,吃炭烤羊排。景海笙和父母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出门时,发现天色阴暗,仿佛要下雪。然后又折返回家,带上了帽子和手套。 一下楼,景海笙就看见韩歌穿着白色的大衣站在树下,笑嘻嘻地朝他招手。景海笙还没走到他身边时,韩歌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他。 和他平时动不动就上来亲脸啃嘴的行为相比,这个拥抱很有几分兄弟情深的意味。景海笙笑着使了把劲,胳膊紧紧地环着他的后背。 “海笙,你想我了没啊。” “没想!再问就揍你了啊!” “我不问你,我不安心啊。”韩歌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景海笙急忙缩了一下脖子,说:“痒!” “我都要饿死了,在楼下等你好久。” “今天是开车过来的吧,怎么不在车里等我啊?”景海笙细细打量他的脸,看他的脸似乎冻得有些发白,赶紧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围上,说:“好像要下雪了,你冷不冷啊?” 韩歌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等他把围巾围好后,伸手在上面蹭了蹭毛,然后笑着说:“本来是很冷的。” 炭烤羊排的味道很够劲,价格也劲爆的让景海笙瞪大了眼。一根就是68元,一盘上了12根! 景海笙拿下巴指着盘子,说:“这么多,我两吃得完吗?” “吃不完的话就打包啊,带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尝尝。” 景海笙盘算着,父母一向很节俭,从来不肯轻易下馆子吃这么高档的东西。带回去让他们尝尝味倒也不错。他正砸吧嘴时,突然就听见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撒娇的语气,叫了一声:“韩二少?!” 景海笙诧异地抬起头,却见一个长得很白嫩,穿着一件紫色长风的男孩子快步地走到了韩歌身边,满脸都是惊喜的神色,说:“你怎么在这里啊?” 韩歌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他。 “我是小鱼,凯旋门那里的孔雀鱼,你原来管我叫小七,你还记得吧?” ——孔雀鱼?什么鬼! 景海笙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年纪很轻,估计不会超过十八岁,说不定,十四五都有可能。皮肤嫩的能掐出是水来,看样子修过眉,脸上还微微花了点妆,怎么看都好像是… 韩歌淡淡一笑,说:“哦,记得。” “你好久不来了,是最近太忙吗,还是说,又找到什么更称心如意的人了?” 韩歌的笑意不减,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你好像管得有点太多了。” “对不起啊。”小鱼咬了咬嘴,又笑了起来,说:“韩二少,我是很久没见你了,心里开心,才开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我们五爷前几天还提起你呢,他那里新进了一批酒,还想问问你的酒吧那边要不要呢?” “我会和他联系的。” 小鱼也猜到他这种敷衍的意思,眼睛转了转,突然俯下身,在韩歌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声音非常轻,景海笙坐在他对面,完全听不到。韩歌眉头一拧,斜过眼来看着他身边的人,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小鱼微微一笑,说:“我不打扰了,改天约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韩歌的肩头轻轻按了按,抬眼看了一眼景海笙,眼神里带着暧昧和挑衅,转身走了。 ——你还知道对面坐的有人! 景海笙在心里把这个一看就不像正经玩意的人骂了一句,埋下头继续啃骨头。只听韩歌说: “他就是凯旋门那边常年混酒吧,又卖酒又卖肉的那种人。” 第16章 轻笑 “他姓于,年纪挺小,大家都叫他小鱼,后来看他长得漂亮,舞还跳得好,就管他叫孔雀鱼。”韩歌轻轻叹了一声,“海笙,我不想瞒你。我曾经和他处过一段时间,大概七八个月吧。走时我给他了一笔钱,他原封不动给我退回来了。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 “我懂。”景海笙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豁达些,“你每次都是拿钱摆平炮友的,这一次失算了。他不要钱,只要人,是吧。” “确实,如你所说。” “像他这种人,你身边还有多少?” 韩歌眉毛一挑,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没有。” 景海笙向来不喜欢那种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人,大家都坦诚一点多好,可是如今,韩歌坐在他对面,一本正经地交代自己那浪荡的过往时,景海笙却突然感觉到,讲实话真他妈是要了命,还不如说点好听的甜言蜜语来哄哄他,起码,心窝子不会这么痛啊。 他想继续埋头啃肉,不想说话,可是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我们光武和凯旋门那边张五爷一直有生意往来。有些事,我不能做太绝。这两年,商哥很辛苦,我也一直想帮他一把。” 景海笙大概想明白了韩歌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生意场的事,他景海笙完全不懂,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明白的。但若是他可以做到不闻不问,就算是帮了忙了。 应该,是这样吧。 景海笙笑了笑,说:“我知道。” 临出门时,韩歌接了个电话,挂了后对景海笙说:“我有点急事要马上回锦隆苑,可能最近几天没办法联系你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忙完了事,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景海笙点点头说,好。你不用管我,先忙。 “对了,”韩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件事你还真说对了,你哥哥,确确实实,和孔嘉洛复合了。你果然还是了解他。” 再次听到景离的事,景海笙发觉自己的内心竟毫无波澜,仿佛当年爱得发疯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他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哦”字,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景海笙的父母曾经问过他,景离最近好不好,过年应该会回来吃饭的吧,景海笙只摇头说不清楚。这一年来,他和景离几乎断了所有联系。景离巴不得躲着他,他也犯不上主动去嘘寒问暖惹人厌烦。 不过一年到头了,一直不联系也说不过去。景海笙想着,就给景离打了电话,响了很久后,景离才接通。随便聊了几句,景离表示大年初一回来一趟,然后又各自沉默无语了。 景父向来沉默寡言,有心想要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却又无从表达。他一想到儿子都快三十岁了,却好像从来不谈女朋友,暗自就有些担心着急。景海笙听他念叨了好几次,不敢吭气,只得埋头吃饭。 他不敢告诉父母,景离爱的是男人,自己也一样。他都不敢想象二老知道这事,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说来也奇怪,他和景离既不同父也不同母,完全是毫无血缘的两个人,性格爱好也不一样,为什么在性取向上一致? 他心里这么想,暗暗就觉得又无奈,又好笑,然后就想起了韩歌。 都好几天过去了,他在做什么呢? 韩歌埋怨他都不想自己,因为他们不在一起时,景海笙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以前当炮友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虽然韩歌说这话,带着开玩笑的性质,但景海笙觉得很冤枉。 他很想韩歌,无时不刻在想他。可是,他也知道韩歌向来很忙,他们那些人,正事私事向来不分家。关上门来,办公桌上也能玩腿;人投缘了,酒吧里也能谈正经生意。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景海笙想了想,决定打个电话问问。在他预料之中,电话响了又响,无人接听。 景海笙不以为意,躺床上看了一会手机,快到晚上十点时,韩歌才把电话打了过来,说:“怎么了,想我啦?” 电话那头,音乐声有点响,景海笙问:“你在哪?私奔?” “哎呀,很聪明嘛!”韩歌笑了起来,“你来不来?我今天一个人在这里。你来陪我喝两杯。” 景海笙隐隐觉得这话有点别扭,怎么听都像是半生不熟的人在发出约炮邀请。何况韩歌就是私奔酒吧大老板,说他一个人无聊需要人陪,这种鬼话,打死他都不信! 景海笙不是一个喜欢泡吧的人,认识韩歌几年来,他总共只去过这间酒吧四次,还每一次都搞得惊心动魄,对这里其实没什么好印象。 “这么晚,你怎么不会去休息啊?” “今天有客人,我提前走了说不过去。你来不来啊?” “不了,太晚了,我想睡觉。” 韩歌沉默了一下,只听他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小韩总!”韩歌应了一声,又说:“行吧,我们改日见。” 挂了电话,景海笙有点后悔。他觉得韩歌今天似乎不大高兴,语气很落寞。虽然也在笑,可是好像笑得很勉强。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男朋友,应该过去陪陪他的。 这么想着,他就和父母打了个招呼,说朋友约着吃宵夜,让他们先睡,一边换上棉衣鞋子,下了楼。 出了门才发现冬夜的气温低得骇人,他走到小区门口时,鼻子就冻得要掉了,自己仅有的一条大围巾,那天也给韩歌带上了。他跺了跺脚,忍住了要回家的冲动。他从来就没有想此时此刻一样,急切的想要见到韩歌。 私奔酒吧的位置,离他家相隔甚远,他打了车赶到门口时,已经快要到12点了。他急匆匆地走到酒吧的门口,迎宾给他开了门,认出了他,笑着说:“是景先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 景海笙很佩服他们这种服务人员认脸的本事,朝他笑笑,说:“你们老板在吗?” “在,”迎宾向楼上一指。景海笙点点头说:“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上去找他。” 普通的客人是不被允许上二楼的,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景海笙是韩歌的男朋友(虽然是长期的伪男友),只是向他点头示意,谁也没拦他。景海笙绕过大厅,径直上了楼。然后左右打量了一番,没看见人影。 上次在这里被人打到吐血昏迷的事,突然就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随意走动,就给韩歌打了一个电话,但没有打通,提示对方手机关机了。 景海笙觉得有点奇怪,想起商玉痕曾经带他去过的阳台,便转过身向那个方向走去。半圆形长廊上一侧是落地式大玻璃,他刚走到长廊口,就从大玻璃折射的角度看见韩歌和另外两个人倚靠着阳台的围栏站着,三个人都背对着他的方向。 景海笙有点迟疑,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过去,只见韩歌左边的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韩总,你这次是真的吗?” 韩歌没有说话,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 “我们兄弟都在说,小韩总现在越来越想个模范好男人了。几次约都约不上,是真怕家里那位生气啊?” 右手边一位说:“你不懂,我们小韩总聪明着。像景海笙这种最容易把控,年轻,老实,又是学生,养着他既不费钱又没有麻烦。小韩总也乐的轻松不是?”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景海笙的耳朵里。他愣愣地看着韩歌的背影,不知道韩歌将做什么反应。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在韩歌的眼里就是这样的用处! 年轻,所以玩起来很爽? 老实,所以完全听不懂看不懂他们的猫腻? 学生,那就更可笑了,天真幼稚一哄就上钩,说什么信什么,而且又没有经济来源,但凡给点小钱就满足了,还以为自己在谈恋爱! 是这样的吗!韩歌,你是这样想的吗? 韩歌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听身边人如此说,便微微转过脸来,轻轻地笑了一声。景海笙看着他的侧脸,在斑斓交错的夜色显得如此魅惑,自己的整颗心,彻底地凉透了。 他转动着自己僵直的身子,想转身下楼。正巧迎面上来一个端着餐具的服务生,见到他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景先生?” 景海笙浑身一颤,抬脚就要走,却听身后韩歌的声音叫着:“海笙?”一边说着,一边向他这边走来过来。景海笙看着他走近,又是伤心,又是绝望,霎时间两眼憋得通红,眼泪都差点要流出来。他扭过身就要走,被韩歌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什么时候来的?想给我个惊喜啊?” ——去他妈的惊喜吧! 景海笙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很想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但很遗憾,韩歌对他的突然造访充满了惊讶,然后就兴致勃勃地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景海笙猛地一把推开他,定了定神,闭上了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然后,景海笙一字一句地说:“韩歌,我们,分手吧。” 韩歌摸不透他的想法,侧着头盯着他看,半响才说:“你说什么?” 他身后的两位朋友,远远地站着,向他们这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似乎对这种吵架闹分手的事见怪不怪。 景海笙咬着牙,说:“韩歌。我们分手吧!我们两不合适。以后不要联系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第17章 分手 韩歌的反应有点奇怪,他先是眯着眼看了景海笙半响,然后轻轻地“啊”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件好笑又诧异的事。 景海笙转身就下了楼,径直出了门。韩歌追上了他,扯住了他的胳膊,说:“海笙,你别急着走。” 景海笙猛地一甩手,推开了他。韩歌有点不悦,皱起眉来,问:“你在闹什么?” “我说要分手,你听不懂吗?” 韩歌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他侧着头,看着面前的景海笙,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他看来,别人郑重其事和他提分手,是挺滑稽的事。他这一辈子还真的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要和谁谈个恋爱,和他在一起的对象,全部是游戏搭伴。游戏GAME OVER了,搭伴也就该散了。 当然也有人不甘心,要求继续维持床伴或者情人关系,最终会被他一句“玩腻了就散,别他妈磨叽”塞回去。谁再纠缠不休,谁就是自讨没趣的傻/逼,在圈子里就别想再玩了。 如今,居然有人说,分手!额?分手吗? “对不起!”韩歌决定先道个歉,“海笙,你在生我气吗?你为什么突然到这里来,发生了什么事啊?” 冬夜的气温着实太低,景海笙冻得缩了缩脖子,他现在最想赶紧回家,然后蒙头大睡,没有心情和他站在街头上闲聊,可是韩歌一句道歉让他更加烦躁起来。 ——对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我道歉?你道哪门子歉? 他无奈地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韩歌却掏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说:“我先走了,有事找老王处理。”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迅速就挂断了,然后拉住他的胳膊说:“太冷了,咱们先回家。” 景海笙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回家,回什么家?” “嗯,”韩歌眨眨眼,说:“回我那里。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就说在同学家留宿吧。” “我从来不在同学家留宿。” 他没有立即翻脸走人,而是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韩歌觉得有趣,不由地微微一笑。他看着景海笙一副脸色惨白伤心欲绝的表情,又有点心软,问:“那我送你回家吧?”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按他的想法是很想带景海笙回自己那里,好好哄哄,这事就算了。可是景海笙坚决地摇摇头,说了一句“不用管我”,然后扭过头,就独自一个人走了。 韩歌蹙眉不语,看着他默默地向远处走去。他知道景海笙的家离这里很远,猜想他必定要招手打车,便默默地跟着他后面,想着看他上车后自己再走。不料跟着走了许久,也没见他停下脚步,看来是铁了心要用两条腿走着回家了。 这么一走,就从12点硬生生地走到凌晨2点半。景海笙走的不快,甚至可以说是脚步不稳,歪歪斜斜。韩歌跟着后面,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要不是确定他没有喝过酒,韩歌几乎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醉了。 景海笙知道韩歌跟着他,他好几次想要停下来冲对方吼上几句,让他赶紧滚蛋。可是此时的他心灰意冷,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来站在街上和人吵架。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发现,他说不过对方。 一直看着他走进小区,走进了楼道,韩歌停下了脚步,站在他们家楼下等了好一阵,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后,他才转过身,沿着返回的路走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景海笙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站在楼梯的转弯处,透过小窗看着他离去,然后才垂着头,打开了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景海笙进门换了鞋,突然父母的房门打开了,苏叶披着外套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他,问:“海笙,你怎么才回来?手机也关机了!” “没电了。” “去哪里吃饭啊,搞得这么晚?” “就在...宝龙广场那里,吃了点烧烤,多坐了一会。”景海笙忙安慰她说:“我没打车,走回来的。没事了,妈,你去睡吧。” 苏叶皱着眉看了他好一阵,才终于点点头,说:“好。你也赶紧洗洗睡觉。下一次可不能再搞的这么晚了。” 景海笙忙不迭的点头,突然有点后悔,自己12点那阵手机还有电,应该听韩歌的建议,给家里打个电话撒个小谎了。这么晚回来,怎么想都不正常。 这一晚上,景海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此前那种失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被迫吃了一颗安眠药之后,5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一直到被母亲苏叶叫醒,他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不够清醒。 嗡嗡作响的手机塞到他手上,是一个陌生的固话号码。他接通以后,对方是学校摄影社团的,告诉他上次的摄影展活动做成了一本相册,人手一本,让他来取。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校了。为什么这个时候通知他去社团呢,景海笙觉得有些意外。赶到教室时,果然只有稀稀拉拉的五六人在里面。看见他进门,社团的老师向他招手说,同学,这里! 景海笙接过相册,感觉沉甸甸的,随手一翻,果然是全彩印铜版纸,质地很考究。他笑着对老师道谢时,老师却向他身后一指说:“不谢不谢!是你们这位同学自费印的,哪,就是那位!” 景海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教室门边站在一个穿驼色大衣,黑色齐膝长靴的女生,身材纤瘦,头发齐肩,相貌谈不上有多惊艳,但眉眼看起来却很是顺眼。景海笙觉得有点眼熟,走近时才突然想起来,她叫张秦,大二时他们曾一起上过公开课。据金刚说,她曾经想来找自己,却被韩歌阻断了。 原来她也是摄影团的成员?景海笙一时有点诧异。 张秦朝他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景海笙笑着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听他们说你是本地人,所以猜你应该会来。” 景海笙有点奇怪,“你是...专门等我?” “对。”张秦点点头,“马上就要毕业,大家都离校了,我想,可能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但我有个疑问一直没解开,总觉得,不甘心。” “哦?” “我曾经遇到过你的同学,他说你有女朋友,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可是,我经常在学校看到你,却从来没见过你和哪个女生走的特别近。你真的有女朋友吗?” 景海笙没料到她会直接了当地问这件事,他看着面前的女生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模样,实在也不忍心对她继续撒谎,便轻轻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张秦微微撅嘴,很有些失望,“我很讨人厌吗?” “不是。”景海笙立即否决了,“不是你的问题。我其实,根本也不认识你,只知道你的名字而已,对你一无所知,怎么谈得上讨厌不讨厌呢。” “那么,为什么要骗我呢?” “都是我朋友自作主张的,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不是你同学?”张秦有些疑惑,“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果然,人人都有深重的执念啊! 景海笙被这女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搞得招架不住,只得苦笑。此时的他脑子一团懵,也懒得编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哄女生开心,索性心一横,说:“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果然,张秦一听此言,立即就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声:“啊?” “嗯,是真的。只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说这句话呢?景海笙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她刚才所说,大家要毕业了,以后天各一方谁也见不到谁,反而更能畅所欲言了。他心里堵得慌,确确实实需要有个地方让他把这些话说出来。 张秦看着他半响,神情慢慢恢复了平静,点点头说:“难怪。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些奇怪,和其他同学都不一样。原来是这样......”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景海笙手里抱着她送的相册,想了想,说:“还是要谢谢你,这本相册很珍贵,我会好好珍藏的。” 张秦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两人并肩朝校外走去,半路上他给张秦买了一杯热奶茶外加一包话梅肉。张卿笑着接过来,说:“你是不是觉得女生都喜欢这个?” “啊?你不喜欢吗?” 张秦笑着说:“喜欢啊!” 景海笙看着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挺可爱的。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念头,自从他十五岁认识了景离,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景离身上。景离长得好看,学习好,性格好,简直完美无缺的人设,让他觉得眼前心里就应该只有景离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主动想靠近想了解的心思,不论男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认定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但事实是这样吗?景海笙突然有点犹豫了。亦或者,他是个正常的异性恋,他可以和女孩子产生爱情然后结婚生子,过上正常生活。 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韩歌带给他的困扰了! 绕了如此一个大圈,最终把落脚点放在了韩歌身上?景海笙突然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不对,这种想法太恶劣了!为了摆脱韩歌,为了和他做个彻底了断,他竟然会产生“利用无辜的人解决自己问题”的想法! 他对张秦根本谈不上熟知,仅仅知道她可能对自己有些好感,居然就开始在心里给自己暗示,这女孩不错,可以谈恋爱,可以结婚,可以...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8章 登门 大年初一的早上,景海笙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家里来了人,在和母亲说话。隔着卧室门,他听得不太清楚,以为是景离回来了,没当回事,翻个身正准备继续睡觉时,只听来人和母亲走到了他的卧室门口,母亲说:“他应该醒了。没事,你进去吧。” 来人笑着说:“好啊,谢谢阿姨!” 景海笙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是韩歌! 果然,卧室门被母亲苏叶推开了,韩歌跟着就走了进来。大概是因为韩歌长着一张天生讨人喜欢的脸,又是男生,苏叶根本没多想,一边对儿子说:“你同学来了,还不赶紧起床。”一边对韩歌说:“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景海笙坐起身来,愣愣地看着韩歌轻轻地碰上了门,走到了自己身前。 他慌忙从床头柜上扯过睡衣来,套在自己身上,有些心慌地问:“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给你还围巾,顺便,拜个年啊。” 景海笙皱着眉,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围巾。他才不信对方是为了这个来的,果然韩歌在他床边坐下,凑近了他的脸,低声说:“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 景海笙见他靠近,一颗心吓得砰砰跳,生怕父母此时突然推门进来,忙把身子往后一缩,说:“你,你忘了吗,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来找我了。” “我可没同意。”韩歌微微一笑,“就算是要闹离婚,只要一方坚决不同意,这婚就离不了。何况,为什么要分手?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景海笙无奈地摇摇头,“韩歌,我们根本不合适,难道你不觉得吗?我们年纪也不算小了,每天这么闹着玩有意思吗?我妄想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是我太蠢了,我现在很后悔做这个决定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认真的,你不信我吗?” “对,我没法相信你。”景海笙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忘记我们两是怎么认识的了吗?一夜情,约炮,对,就是这样的!你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你不可能认真地谈恋爱,你不可能做得到!” “过去我或许是这样,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我从来没有主动勾搭过任何一个人!” “那又如何呢?”景海笙苦笑了一声,“你的旧情人随时会跳出来,提醒我,让我不要痴人做梦。而我只能装大度,对你的过去表示理解,表示尊重,是不是?” 韩歌被他这番话搞得很头疼,搞不清他为什么突然对陈年旧事纠缠不休,压低了音,带着几分的不耐烦说:“你觉得你这样讲道理吗?过去那些事已经发生不可改变了,你要为了已经发生的事和我翻旧账吗?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那是因为以前我根本不爱你!” 景海笙愤愤地吼出这句话,才突然惊觉自己似乎说话声音太大了。他急忙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套上裤子,就想往外面走。韩歌猛地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 “所以,你现在还爱我,是吗?” 景海笙强忍住自己要飙泪的冲动,压低声说:“对,我是爱你,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忍受!你懂吗?” 韩歌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失神。 如果对方不爱他,对他无感甚至讨厌,他都可以努力,尽力讨好,尽力表现,让对方喜欢自己。可是,当对方明确地表示,依然爱他时,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爱,所以才要果断地分手? 韩歌茫然无措地转过身,看着景海笙打开了门,走了出去。他忙跟着他身后走出了卧室,见苏叶正好从厨房出来,端着两盘切好的橙子放在客厅的桌上。 景海笙在卫生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叶笑着对韩歌说:“别站着啊,快坐下。尝尝这个,很甜的。” 韩歌依言在景海笙身边坐下,两人默默地吃着橙子。景海笙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抬头对韩歌说:“你不是有事吗,赶紧走吧。” 韩歌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苏叶忙说:“海笙!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和同学说话?” 景海笙没有吭气,瞟了韩歌一眼。韩歌笑着站起身来,说:“确实,我有点事,阿姨,我先走了啊。” 苏叶有点奇怪,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地打转,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见韩歌慢慢往外走去,便对景海笙说:“你别吃了,快去送送人家。” 景海笙默然地换了鞋,送韩歌下了楼,站在楼梯口说:“就到这里吧,你赶紧走吧。” 他说完这话,迫不及待地就想转身上楼。韩歌伸手拦住了他,皱着眉头,愤愤地说:“景海笙,你就这么烦我,跟我多待一会都不行?” 景海笙摇摇头,“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你不要再到我家里来找我了。” 韩歌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不行,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那统统都是屁话。”韩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种分手的理由,我不接受。” 景海笙被他搞得心慌意乱,避开脸去,望向楼梯口,生怕这时候会突然有人从楼上下来。这里住的都是和他父母一辈的老工人,彼此都很熟悉。此时韩歌架起胳膊来把他抵在墙上的架势,既充满了挑衅,又暗生暧昧,让人没法不生疑心。 韩歌突然又凑近了一步距离,狠狠地问:“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他靠的实在太近,景海笙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一转头,鼻尖就能碰上他的脸。他慌乱地抬起手想将对方推开,可惜韩歌眼明手快,一把就按住了他的胳膊。 拼力气,景海笙知道自己终究会是失败的,他只得低下头,低声地说:“你先放手。” “你还要跟我分手吗?” 景海笙被他一句话问得头皮都发麻,又是害怕又是愤懑,简直都想哭出来。他隐约间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更是吓得心里犯怵,急不可耐地想要摆脱韩歌的控制,说:“韩歌,你!你先放手!” 韩歌一声轻笑,突然上前就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景海笙的心猛地一抽搐,差点就惊叫了出来。不过确实只是一秒钟,像蜻蜓点水一样挨了一下,韩歌就松开了他,退后一步。景海笙双唇发颤,一张脸渗得通红,背靠着墙,两条腿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 楼上的一位大叔提着垃圾袋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似乎没发现两个人的异样。景海笙看着他走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站在他对面的韩歌面色平静,旁若无人,微微侧着头,只是看着他笑,似乎在欣赏一件非常有趣的小玩意。 “景海笙,我不会放弃的。” 走之前,韩歌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景海笙缓了半天劲,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故作镇定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不过,刚进家门,对上了苏叶的眼神,景海笙就有点慌了。他垂下眼,像做贼一样地走进自己的卧室,一眼瞟见扔在床头上的围巾,心里不由地就犯怵。 “你同学走了?” “啊~”景海笙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回应说:“嗯,走了。” “我怎么没见过他,是你们班的吗?放暑假了,他没回家?” “他是本地人。” “哦!”苏叶点点头,看着儿子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想了想,又问:“人家跑来找你,你怎么这副态度?大过年的,把人往外面赶,太不礼貌了。” 景海笙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很想要解释两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迟疑了一下,坐倒在床上,说:“我不想看见他,我不喜欢这个人。” “围巾是你借给他的?” “呃!”景海笙立即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她。 “我看这孩子挺好,人长的帅,看起来有精神,又有礼貌,对你也挺好。”苏叶很认真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说:“是不是同学之间闹什么矛盾了?都是男生,不要太计较。” “不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景海笙心中止不住的烦躁,说到一半,连忙打住。苏叶马上追问说:“他怎么了?” 景海笙摇摇头,喃喃地说:“妈,你就别问了,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你同学吧?”苏叶轻轻地叹了一声:“海笙,你老实跟妈说吧,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景海笙心中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叶,只听苏叶继续说:“那天你李叔的儿子,嗯,就是住在咱楼上的那个,跟我说他看见有人开车送你回来的。他一向爱玩车,跟我说那可不是一般的车,LEXUS-LC,少说得百万。我当时就不信,想着他可能是开玩笑。我想啊,这种车肯定是你们年轻人才喜欢开的,就猜可能是你哪位同学。可是,这些年来,我就从来没见过你有哪位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来找你玩,连提都没听你提起过。给我的感觉是,你好像就没有朋友似的。” 景海笙默然无语,苏叶在他身边坐下,接着说:“我知道你和你哥哥关系好,一直在他那里住,所以你在外面不回来,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很放心,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很听话的孩子,不会在外面乱来。可是最近,你可有点不大正常。经常心神不定,晚上跑出去玩的半夜才回来。” 景海笙垂着头,低声说:“我以后不会玩的那么晚了。” “今天来找你的这个人,就是那天开车送你回来的人吧?” 景海笙轻轻“嗯”了一声。 第19章 送礼 苏叶很想说,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年纪看起来比自家儿子还小,那神情态度,那衣着打扮,还有那开着的车,就和咱家人不一样,虽说交朋友不分贵贱,可是有的人,咱也攀不上。可是她看着儿子这副表情,又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晃大学都快毕业了,不可能什么事都愿意给父母讲,若是问的多了,只会更不耐烦。于是她拍了拍景海笙的肩膀,没再继续追问了。 一场虚惊过后,景海笙稍微放松了心。 第二天中午,景海笙下楼去小超市买酱油时,正好碰上了回家的景离。一年多没见,突然在小区门口相遇,两个人有点尴尬。景离走近了他,问:“你爸爸妈妈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你还好吗?” 景离笑笑,说:“我啊,我现在挺好的。本来计划昨天过来的,有点事耽搁了。” 景海笙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好像比以前胖了些,眉眼间多了些暖意,少了很多寡淡疏离,看起来日子好像过得不错。 “听说你考研了,感觉怎么样?” “可能,不大好,我这次考试很匆忙,没有做什么准备,考S大希望不大。我想下个月开始先找找工作,一边复习,到年底再考一次。” 景离笑着点点头,两个人并肩向家里走去,一路走一路聊了几句。景离还是一贯的好脾气,景海笙觉得先前那份熟悉感又找回来了,心里立时就舒坦了很多。 他想了很多次和景离重逢的情况,直到今天才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释怀了。 走到楼道口时,看见一辆小型运货车停在下面,从车上跳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在打电话。景海笙也没当回事,正想绕过他们时,自己的手机居然响了。 “喂?景海笙?” 身边的人说话声,居然比手机里声音还响,景海笙愣愣地看着眼前这打电话的人,说:“是我。” “哦哦!是你啊!行,家里有人就好。”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揣回兜里,对身边的人说:“走吧,上楼。” 景海笙看着他们从车上抬出来一个扁平的大箱子,十分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液晶电视,不是你买的?” 景海笙更诧异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么个玩意,可是看订单的人名地址手机,都一点没错,他只得茫然地“哦”了一声,领着人进了门。 调试一番确认无误后,景海笙签了收货单,盯着这电视发呆。景父看起来十分喜欢,围着电视看来看去。景母则十分好奇地看着景海笙,又看看景离。景离笑笑说:“不是我买的。” 景海笙轻轻叹了一声,说:“是我,我买的。” 景父抬起头来,埋怨着儿子说:“哎呦呦,这个得好几千吧!我那个电视虽然旧了些,终归还是可以看的嘛。你这个孩子,又乱花钱。” 景海笙默然不语。吃过午饭,景离陪着父亲在客厅聊天,景海笙走到卧室,给韩歌拨通了电话。响了一声,韩歌就接了,笑嘻嘻地问:“签收了是不是?记得把发票保管好,有问题可以退换的!” 景海笙沉默了半响,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韩歌,你可真有能耐!” “你可别自作多情哦,这个是送你爸爸的。我昨天去你家,看见你爸爸放在桌子上的老花镜了。你们家电视屏幕太小了,所以我想着,给你们换个大点的,这样不伤眼睛。” 景海笙觉得自己再这么忍下去,早晚被他搞疯掉。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谢谢你了。我请你吃个饭吧。明天,你看成吗?” 韩歌有点意外,静了三秒钟后说,好呀。 时间地点都是景海笙定的。下午六点一刻,韩歌匆匆走进小区不远处的一家小菜馆时,景海笙已经等候多时了,服务员站在他身边问,要不要现在上菜。景海笙看见他进门,便点头说,好。 “抱歉啊,公司的事耽搁了。” 景海笙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先坐,说:“没事,反正我们也不是来吃饭的。” 韩歌眨了眨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景海笙把菜单转到他面前,说:“我点了三个菜,你还要加吗?” 韩歌瞄了一眼,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便点点头说,够了。不加了。 “你送我家的礼物特别好,我爸爸特别喜欢。”景海笙嘴角上翘,朝他笑了笑,接着说:“我家的房子是三十年前买的,太老也太旧了,我打算换一套新房子,最好在市中心,黄浦区吧,最好是三室两厅的,有个120平就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韩歌背靠着座椅,眯着眼看着他。景海笙也不等他回答,说:“我反正是没有钱。小韩总,你看就凭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啊?就一套房子而已嘛,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景海笙自己心里都直犯恶心。韩歌长长地“噢”了一声,说:“你有看中的吗?” 景海笙身子前倾,望着韩歌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小韩总,你拿主意就好了。” 景海笙是个什么人,韩歌太了解了,知道他这番操作纯粹就是来恶心自己,便点点头,说:“行。” “果然卖肉就是爽。”景海笙垂下眼,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又抬起头来,说:“那就快点吃饭,吃了一起走吧。” “急什么,想看房子明天再说。” 景海笙忍不住一声冷笑,“看什么房啊,先开房再说吧,你给人花这么多钱还不先玩上几天,岂不是亏大了?” 韩歌不习惯他这副腔调跟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地就有点烦躁,眉毛一挑,恨恨地说:“海笙,你还有完没完?” “应该是我问你有完没完!”景海笙立即板起脸来,“我给你说过多少遍,我们分手了,已经分了,不要再来找我!你是记不住吗?你给我家买的什么电视机啊,谁让你买的啊!” “你说分手就分手啊?我同意了吗!” “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这事,你说了不算!“韩歌淡淡一笑,”当初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让你反悔,你不干,现在你跟我提分手,谁准你了?” 景海笙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尽可能压低声音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是个混蛋,你就是想操/我。行啊,我让你/操,随时随地都可以,其他的,免谈!” 韩歌没有吭气,只是默然的看着他。三盘菜一大碗米饭陆陆续续地上了桌子,景海笙没什么胃口,盯着眼前这热气腾腾的菜发呆。却见韩歌伸手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肉片来。 见他一副十年没吃过肉的模样,景海笙不由地有些气愤。韩歌眉毛一挑,抬眼看了他一眼,一边嚼着一边问:“这顿饭谁买单?” “随你便。” “那就你买吧。”韩歌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难得请我吃顿饭。” 其实韩歌心里是有些憋火的,他本来以为景海笙约自己吃饭,是代表着不生自己气了。本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的大事,他总觉得景海笙就是任性的脾气,等上几天就好了。谁知道两人一见面,景海笙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别有用心,好像真的是记了仇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了。因为他发现,景海笙又生气又无奈的模样,简直太有趣了。明明想装流氓,却十分不合格,一番话说的自己都脸红,上了台就下不来。应对这种人,韩歌心里只想偷笑。 这时景海笙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有点犹豫,似乎想接,却又觉得韩歌坐在身边很不方便。韩歌笑笑说:“是谁啊?” 景海笙横了他一眼,接通了,对方说了很长一段话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好。 电话是张秦打来的,说明天想买个笔记本电脑,想请他帮忙一起看看配置。景海笙觉得这可能是个借口,但是自己闲在家里没事做,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就答应了。 他对张秦并不反感,相反,他还觉得这女生挺好相处的。 那天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张秦顺口问了一句他家里的地址,然后两人惊奇地发现,他们两家还离的挺近的,同在一个区,坐一辆公交车五个站就能直达。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此后的几天里,没事就闲聊几句,聊他们的摄影照,聊学校发生的事,还挺投缘的。 韩歌看着他挂了电话,眼睛转了转,没说什么话,埋头继续吃饭。 第20章 挑拨 这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饭毕,景海笙买了单,韩歌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路口时,景海笙停下了脚步,说:“行了,你走吧。今天这顿饭就是散伙饭,你以后不许再到我家里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分量,韩歌的脸皮之厚他也是领教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只听韩歌在身后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海笙,我觉得啊,你那个叫张秦的同学,长得还不错。” 景海笙吃了一惊,立即回过身来,“你,你怎么知道?” “你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我全都知道。” “你想干什么?” 韩歌走近了一步,朝他笑笑,“没想干什么啊。” 景海笙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两眼狠狠地瞪着他,说:“韩歌,你别太过分了,我们两的事,不要牵扯别人。” “我也不想故意去找别人的麻烦,但是,”韩歌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若是有人敢坏我的好事,我也不会轻饶了他。” “你够了!我和你分手,和别人无关!”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整晚都心神不宁。 他看着手机发了好一阵呆,怀疑自己的手机号被韩歌监控了。他很想推掉第二天和张秦的约定,可是又觉得心中愧疚,开不了口。 他知道韩家的底细,尽管韩歌在他面前掩饰了又掩饰,装出一副很正派的模样,可是景海笙知道,他们韩家人骨子里就有一股子不安分的基因,什么法律道德约束,在他们这种人眼里看来,那真是可有可无,随心而定。心情好了,跟你交交朋友讲讲道理,心情不好,那就少废话,直接往死里整。 张秦只是一个和他没什么深交的小女生,景海笙突然很担心她,不希望她会受到什么牵连。 第二天两人在百脑汇转了一天,名义上是要买电脑,其实张秦还真的是想约他出来玩。她家境殷实,是家里的独生女,脾气好,心思很单纯。虽然那天被景海笙同性恋的事情震惊了三秒,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她觉得景海笙挺好,想交他这个朋友。至于其他的,她也没多想。 两人转了一圈后,景海笙说:“其实我们刚才看的那几款都挺好,就看你用电脑最主要的需求是什么了。” 张秦想了想,说:“我爸爸是摄影师,我妈妈是新闻记者,我家电脑主要就是做摄影修图,和视频剪辑的,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还真是孝顺的女儿。景海笙不由地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边上一款说:“这个吧,独显,配置高,内存也大,应该适合你们。” 张秦笑笑,没有异议。 付款时,景海笙是x网的会员,用支付宝付款还可以打折,总体算下来,比在线购买还少了800,另外附赠一个礼品,蓝牙小音箱。张秦特别开心,拉着景海笙的胳膊,说:“我等会就把钱转给你啊。” “我家里有蓝牙音箱,是我爸爸公司送的。这个小礼品,我送给你吧!”张秦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来,“你喜欢白的还是黑的啊?” 景海笙愣了一下,就想推辞,看着张秦欢喜雀跃的模样,又不好意思扫兴,想了想,说:“黑的吧。” 两人出了门,张秦喃喃地说:“好饿呀,我们去吃饭呗?” 景海笙四下一打量,瞟见一家火锅店,试探着问:“吃火锅,怎么样?” 他没和张秦吃过饭,其实,他就没有单独和任何一个女生坐在一起吃过饭。女孩子爱吃什么,他基本就靠瞎蒙。不过,他这次还真的蒙对了,张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两眼都发光了,立即就说,好呀! 两人点了一份骨头汤火锅,边吃边聊天。发现景海笙对摄影很有兴趣,张秦就很高兴地跟他聊起了自己的爸爸。 景海笙见张秦很喜欢吃竹笋,就转头想找服务员来,再加一份。这一转头,他就惊讶地发现,韩歌和另一个男人就坐在离自己相隔两张桌子的位置。 韩歌会跟着自己,景海笙心里是有预料的。可是真的看见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身后吃饭,他还是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服务员被他叫了过来,站在他身旁却不见他说话,有点奇怪,问:“你好,你需要什么?” 听她发问,景海笙才回过神来,连忙指着菜单,加了几份菜。他忍不住又瞟了韩歌一眼,见他和那个年轻的男人坐得很近,头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姿态神情怎么看怎么暧昧。 景海笙收回了目光,心中愤愤不平。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他真的琢磨不透。其实,认识韩歌这么多年,他好像就从来没有搞清楚他下一次到底出什么牌。 ——哎! 景海笙不由地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张秦突然发问了,景海笙抬起头来,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摇摇头,又说:“张秦,你最近,要小心点…我的意思是,嗯,你平时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门,白天出去玩也不要一个人,找你爸妈或者同学陪你。” 张秦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困惑的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没什么。”景海笙笑笑说:“过年期间,治安不好。”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身旁有人影在晃,转头一看,竟然是韩歌径直走了过来,站在了他身侧。张秦也抬起头来,分外好奇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韩歌没看景海笙,而是向张秦微微一笑,说:“同学,你好,还记得我吗?” 张秦眨了眨眼,思索了一阵,然后恍然大悟说:“啊,我知道了,你是…” “对,就是我,”韩歌向景海笙瞟了一眼,又对张秦说:“我就是景海笙的男朋友!” 他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张秦顿时就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韩歌这似乎挺客气的微笑有点不对劲,随即向景海笙看了一眼,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夹在两个人中间,迟疑着说:“你,你想说什么?” 韩歌只是笑着,没吭气。张秦有点不悦,撅起嘴说:“行,我不打扰你们了。海笙,我先走了。” 她弯腰拿起包就准备走,景海笙连忙拦住了她,恨恨地对韩歌说:“韩歌!你到底要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凭什么管我?” “哦,没关系了是吧?”韩歌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笑了起来,说:“这是不是就叫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景海笙一张脸霎时间就变得通红。韩歌转过头去,对张秦说:“我跟你说,他这种人,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是这副态度,跟他交朋友,你可要小心啊。” 张秦愣愣地看他半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受不了他这副态度,拎起了包,转身就走了。 景海笙被他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咬着牙说:“韩歌,你!你特么的要不要脸啊,当着女生面说这种话!” “我这可是为了她好,免得上了你的当,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没和她谈恋爱。” “嗯!”韩歌点点头,“那我教教你。一般情况下,渣男都会这么说,我也没想和她谈恋爱啊,都是她自己找上门的,我不忍心拒绝她,想着和她玩玩也可以啊。最后我觉得我们谈着没意思,想分手算了,她还死缠着我不放手,又是哭又是闹,嫌我占了她便宜。哎,女人啊,都是这样麻烦!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说是不是。” 景海笙睁大了眼,看着韩歌,心里发出一声惨叫: ——真特么要死啊,我为什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他无奈地甩甩头,一转眼看见这吃了一半的,正在咕嘟嘟冒着泡的火锅,不由地叹了一声,懒懒散散地说:“韩歌,我认输了,真的,我说不过你。算我求你了,你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韩歌支起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说:“你继续啊。”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胃口吃吗?” “不要这么认真哦,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啊。饭是一定要好好吃的,生气时吃饭,会伤胃。”韩歌笑了起来,想了想,又说:“我可以陪你继续吃。” 景海笙懒得再跟他废话,看着桌上还有两盘没下锅的菜,便端起盘子来,扑通一下全倒进锅里,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吃着碗里的菜。韩歌也不再说话,拿起勺来,很好心地帮他搅了搅锅。 景海笙忍不住抬起头来,和他对视。韩歌放下了勺子,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突然之间,景海笙有点心软了。 他知道韩歌是个危险的人物,也知道韩歌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想让他收敛点端端正正做个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心软,和他继续纠缠不清,等着他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烦恼,和随时随地容忍他在外面暧昧劈腿找情人。 他茫然地低下头,头一次感觉自己是真的无力应对。 韩歌向后座上那年轻男人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先走,男人点点头,招呼服务员结账了。韩歌转过身来,看向景海笙,说:“你慢慢吃,我等你。” 景海笙沉默一会,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一片煮得稀烂的白菜也要搁在嘴里嚼一分钟。韩歌就一声不吭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也不催他,格外地有耐心。 论脸皮厚的程度,景海笙终究还是输了。他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说:“饱了,我要去结账了,你赶紧走吧。” “我已经结过了。” 景海笙愣愣地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结账的?” “在来你座位之前。” “行吧。”景海笙无奈地说:“知道你有钱。” 第21章 释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火锅店的大门,韩歌跟在他身后,说:“人被我气跑了,你也不问一声。哎,你这样的人,怎么找得到对象啊。” 景海笙愣了一下,说实话,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应付韩歌,还真的是把张秦给搁脑后去了。但是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反而让韩歌心里得意。他轻轻哼了一声,说:“不用你操心。” 韩歌笑了笑,没吭气。 景海笙不想搭理他,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离开这里。两人搭着扶手梯下到一楼,穿过大厅向正门走时,突然就从门外走进来两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面色铁青,径直走到韩歌面前,向他略略欠身,行了一个礼,说:“小韩先生!” 韩歌立即皱起眉来,说:“有事吗?” “重哥让我们务必请你回去。” 韩歌立即就向景海笙望去,景海笙急忙点头说:“我先走了。”然后像兔子一样,拨腿就溜。 他快步走出美食城大楼的正门,走了约莫百米,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便停下脚步探头张望,远远地看见韩歌在两个黑衣男人的陪同下出了大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暗自猜想,看这状况,近期内韩歌应该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这个年过得真是狼狈不堪,他觉得心好累。 他给张秦打了一个电话,表示了一番歉意。张秦的态度淡淡的,似乎有点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家中,他站在客厅门口就看见父亲和景离在聊天。景离和他谈起公司的一些事,父亲不断地点头,表示赞同。听见景海笙进门的声音,父子俩转过头来看着他。景海笙叫了一声哥,然后在他们身边坐下。 景离朝他笑笑,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温暖。 吃过晚饭,景海笙送景离出门。本来他是希望哥哥能留下来,兄弟俩还像从前那样挤在一张床上闲聊,然后沉沉睡去。但景离婉拒了。 人和人应该保持该有的距离,景海笙如今真的能够释怀了。景离拒绝了他之后,他也觉得,内心是平静的。 两人并肩向小区门口走去,景离突然说:“我决定和嘉洛在一起了。这件事,我今天跟爸爸说了。” 景海笙很是意外,迟疑着说:“爸爸,他,什么反应?” “他很惊讶。不过,也没反对我。他说,都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好好照顾我的缘故,才会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这和他无关。我做一切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景海笙默然地点点头。景离突然停下了脚步,按住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问:“海笙,我一直在想你的事。今天爸爸跟我聊天,才让我怀疑,是不是我给了你不好的影响,才会让你走我这条路。你是单纯地依赖我这个哥哥,还是说,你真的是同性恋,真的不可能接受异性的感情?” 这个问题,景海笙这两天就在思索。他轻轻叹了一声,说:“我觉得我可以和女生交朋友,可我对她们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大概是太蠢了。” 他挠挠头,又想起了韩歌,莫名地就觉得一股子暖流在胸腔里流窜。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笑意来,轻轻地说:“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一个人。他如果是女人,我就喜欢女人。他是男人,我也就喜欢男人了。” “是韩歌吗?” 景海笙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想和他分手,可我还真的挺喜欢他的。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大概率会孤独终老。” 这句话说得毫无逻辑,景离微微蹙眉,看着他半响,咀嚼了一番后,说:“你们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是,海笙,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随时可以当你的听众。” “哥,你会永远支持我吗?” 景离笑了起来:“当然了!”他上前了一步,环抱住景海笙的肩膀,轻轻地说:“我是你哥哥啊,我不支持你,还有谁会支持你。” 这个久违的拥抱,让景海笙禁不住湿润了眼眶。他把头埋在景离的肩上,语带抽噎地说:“哥。对不起,我早就知道孔嘉洛的事了,我看过张俞瑾的病历,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景离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说:“没关系啊,人人都有私心的,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啊…” 这一晚他们说了很多话,说起各自小时候的生活,说起爸爸那些年在上海和四川两地的奔波。这一刻他们谅解了景桐当年的所作所为,尽管他们还不可能完全赞同他的举动,但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耿耿于怀了。 景离说,爸爸去上海出差回来,给他买了一套连环画作礼物,名字叫十一只猫。景海笙就笑了起来,说没错啊,自己当年也看过。 十一只猫和信天翁的故事,十一只猫想,吃腻了土豆饼,我们每个人都有烤肉可以吃了。结果这个只会数“三个,三个,三个,又两个”的笨鸟,成功地把十一只猫引诱到了海岛,变成了他们的炸面饼工。 这个结局真的好惨哦! 两人说到这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了景离后,景海笙拿出手机来玩,突然就收到了韩歌发来的一条信息:“在干嘛?” 景海笙心情很不错,就顺手回了一句,在打游戏。 自从那日他提起分手后,他就没有和韩歌在网上说过一句话。发了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一句“管你屁事”才比较符合他想要分手的决心。 他手指一点,把这句话撤回了。但是很显然,韩歌已经看见了,他飞快地回了一个微笑的小猫表情,又说:“海笙,我在锦隆苑,我哥哥这里,现在睡不着觉,想你了。” 景海笙默然地看着他打的字,垂下了眼,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想了良久,只得放弃,假装自己根本没看见。 过了半个多月,景海笙突然收到一个快递,打开一看,正是那天张秦买电脑时附送的蓝牙音响。想起那日因为韩歌的挑拨,好好的一顿火锅变成了不欢而散,景海笙心里就十分内疚。 他给张秦打了电话,感谢她送自己的礼物。张秦笑着说,不客气。 听到她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也不像是在家里。景海笙有点好奇,便顺口问了一句:“你在哪?” 张秦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我和我同学在斜阳路派出所。” “啊!”景海笙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下午,我和我同学在我家附近这边逛街,被两个骑摩托车的人抢了包。是她的包,里面有手机和身份证,还有许多卡。然后我们报了警,现在在这边登记备案呢。” 景海笙倒吸了一口凉气。上海的治安一向是很好的,半夜走路都很少会发生什么抢劫的事,更何况是白天,还在繁华的街道上抢劫!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韩歌。 “若是有人敢坏我的好事,我也不会轻饶了他。” 他突然就回忆起那天韩歌站在街边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说出的这句话来。他越想越觉得惶恐不安。 “两个人,骑摩托车?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你认识吗?” “他们戴着头盔,穿着黑色的衣服。速度太快了,我们什么都没看清,但是应该是两个挺年轻的男人。”张秦的声音有点发颤,“你那天叮嘱我要小心的,我一直记着的。没想到今天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景海笙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太害怕。他挂了电话后,立即就拨通了韩歌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接通。景海笙强压住心里想要怒骂他的冲动,愤愤地说:“韩歌,你到底干了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两的事,和旁人无关,你为什么要找别人的麻烦!还要欺负女生,这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韩歌很是意外地问:“发生什么事?” “张秦在路上被人抢劫。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韩歌安静了好一阵没有吭气,就在景海笙以为他是不是挂断了电话时,韩歌突然说:“你把时间地点发我,马上!” 他的语气非常冷淡而强硬,景海笙有点迟疑,想了想,还是把张秦告诉他的事发到了他的微信上。他刚发出去,韩歌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说:“你现在马上到斜阳路派出所来,马上来,快点。我在这里等你。” 他说完之后,立即就挂断了电话。景海笙隐隐觉得这事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心里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 第22章 误会 匆忙赶到斜阳路派出所,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一进门,坐在门口长椅上的张秦就立即站了起来,有些奇怪地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景海笙看着她和身边的女生,说:“现在什么情况?” 有些惶恐不安的女生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和张秦在电话中告诉他的一样。当时两个人都十分地慌张,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两个人的模样,就连那辆摩托车是什么颜色款色,也很难描述精准。 张秦向旁边一指,说:“你朋友来了,就在那边。他让我们先不要走。” 景海笙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厅的一侧,韩歌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说话,对方穿着一身警服,像是派出所的领导。景海笙走上前两步,只听对方低声对韩歌说:“二少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韩歌微微一笑,“李叔,这次真是让你费心了。” “哎,哪里的话!你哥哥最近可好?” “他很好,谢谢您的关心。他一直跟我念叨您呢,说当年要不是您的帮助,他也不会那么容易申请减刑的。只是他一直很忙,没来看望您。您可千万别介意啊。” “不不不!“对方急忙摆手,说:”是我多谢他才是。是他帮了我大忙。” 韩歌笑了笑,余光瞟了景海笙一眼,神情很是冷淡,就好像压根不认识他这个人一眼。景海笙止住了脚步,保持和他们几米远的距离,微微垂下了头。 张秦悄悄地走到景海笙身边,低声说:“你男朋友在公安局有熟人啊?” 景海笙轻轻地摇摇头,不置可否。 这时,韩歌拨通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在那头说了什么,韩歌冷冷地说:“你现在跟我解释有什么用?亏你还是个当家的,你就是这么管教你手下的?你这三十年白混了吗,年纪都喂狗了吗!” 听他言语犀利,景海笙和众人都不由地向他看去,只听韩歌轻轻地笑了一声,继续说:“少废话,给你二十分钟,立即给我送过来!” 说罢这话,韩歌转身就在大厅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脸色很沉,完全不见平日里的笑意。 此时的景海笙心里充满了无数个问号,见韩歌一副“闲人请勿靠近”的冷淡模样,也只得默然不语,坐在大厅里。 不到二十分钟,就听见派出所大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狼狈不堪的走了进来,一眼就望见了韩歌,忙走到身边,低头行了一礼,说:“小韩先生!” 韩歌抬起眼来,一伸手,说:“拿来!” 男人急忙把手里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递了过来,韩歌转头对张秦的同学微微一笑,说:“孙淼,你过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名叫孙淼的女生忙走了过来,从黑色袋子中取出自己的小挎包,仔细翻了翻,然后轻声说:“没有少,都在。” 景海笙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韩歌点点头,对男人说:“你先出去。”一边站起身来,对一直坐在他身旁的李叔说:“李叔,没事了,我就带我朋友们先走了。” 对方忙站起身说,好的好的,那模样看起来很有些谄媚。 韩歌淡淡一笑,当先就推开了玻璃门,向派出所大门口走去。景海笙几个人也忙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张秦跟着景海笙身后,低声说:“海笙,我们先走了,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景海笙有点难为情地摇摇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不由地瞟了韩歌一样。孙淼轻轻地拉了一下张秦的衣服,看样子有些害怕。张秦向她点点头,又对景海笙说:“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景海笙挥手跟他们告别,又转过身来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韩歌,想了想,说:“谢谢你啊。” “你替谁谢?” “额…”景海笙一时有点语塞,迟疑了一下,只得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韩歌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说:“我韩歌在你眼里,就是专门搞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的,是不是?” 景海笙心里很是委屈,不由地叫了起来:“是你要挟我的。我不怀疑你,我还能怀疑谁啊!再说了,这种事你也不是不敢做!” “我不是不敢,是不屑!” 景海笙哼了一声,说:“反正,反正我跟你道过歉了。” 韩歌一声冷笑,“你这也叫道歉?我要是说你高考作弊学历造假,然后再轻描淡写来一句,我道歉。你觉得怎么样啊?”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啊!景海笙暗暗地想。 他微微蹙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韩歌突然伸手拨开了他,快步向左边走去,景海笙愣了一下,只见路边站着三个男人,当前一个,就是刚才走进大厅里送包的那个人。 三人见韩歌过来,便向他躬身行礼。韩歌猛地一抬手,“啪”的一声,就给了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景海笙被这一巴掌吓得不轻,只听那人哆哆嗦嗦地说:“韩二少,对不起,我……” “滚。” 对方忙说“是是是”,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景海笙站在路边,正在想着要不要自己赶紧先溜了算了,只听韩歌轻叹了一声,微微转过头来,说:“海笙,你是打车过来的吗?” “不是,我坐公交来的。刚好有一路车,很顺路。” 韩歌默然地看着他半响,看得景海笙心中很是不安,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韩歌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我的车就停在前边。” 景海笙抬头望去,只见一排灰蒙蒙的小车中间也没有他那个亮瞎了眼的车,便小声的说了一句:“在哪?我没看见你的小黄鸡啊。” 一直冷着脸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韩歌,终于被他一句话逗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中间一辆黑色别克车,说:“你说的那个小黄鸡是我哥给我买的,这个才是我自己的。”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开了锁,然后拉开了后门。景海笙微微愣了一下,就钻了进去。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韩歌每次开车,都让他坐副驾。这倒不是说有多宠他的原因,而是韩歌觉得自己开车,后面坐个人,说话不便不说,还搞得自己像是个给人开车的司机。 突然让他坐后排,景海笙还真有点不习惯。他刚想说话,韩歌就紧跟着坐了进来,然后“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景海笙急忙向旁边挪了一下屁股,抬起眼来看着他。韩歌将头靠在后车座上,侧过脸来,也看着他,脸上依旧是琢磨不透的表情。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海笙想了想,还是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这么快就把包找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韩歌冷笑了一声,“所有的贼都是我的属下,我就是上海滩头号江洋大盗!” 景海笙讪讪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韩歌瞟了他一眼,说:“实话跟你说,这个城市的每个分区都有一个负责人,专门负责联系和控制当地这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混混,免得他们闹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来。与此同时,他们也是警方的眼线,必要时,要协助警方破案。所以,一旦知道是什么地段,犯了什么案子,大致就能知道,是什么人的手下办的。” 景海笙惊讶地瞪大了眼,迟疑着说:“你的意思是,官匪……一家?” 韩歌轻轻一笑,说:“这话可不敢乱说!” 他的笑很有些邪魅的意味,景海笙缩了一下脖子,转过脸去。就在他心里踌躇着要说点什么时,韩歌猛地伸出手来,硬生生地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来。 他出手非常重,景海笙吃了一惊,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他慌忙想要摆脱对方的钳制,刚抬起手来,就被韩歌的另一只胳膊按了下去,随即半个身子压了过来,抵得他一动也不能动。 景海笙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瞪大了眼看着韩歌。韩歌使劲抬起他的下巴,问:“你还敢和我分手吗?” “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景海笙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我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跟你说这个。我真是太天真了,太蠢了!” 这话是真心话。景海笙真的后悔了。 好端端地跟他这种人提什么分手! 就韩歌这种死缠烂打的性格,自己几年前就领教过了。只要顺着他来,他简直是一只可以供人捋毛的猫,怎么摸都行,别提多可爱了!可是你敢逆着他,那就等着被他这种暴躁的野兽折磨吧! TMD!为什么不能假装无知无觉呢,由着他在外面鬼混呢?他不说,自己也没看见没听见,心宽体胖,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较真,找这种罪受? “再也不提了?” 景海笙抽了一下鼻子,说:“嗯,不提了。” 韩歌松开了手,转而摸向他的脸,手指从鬓角划向耳朵,然后插入他的头发中,按着他的后脑,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脸。景海笙就像一个僵尸一般,由一开始半倚在座位上的姿势,被他一点点地压着,最后不得不躺倒在上面。 第23章 蛊惑 狭窄的车厢里,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使得这空间分外的拘束。景海笙想要推开他,却使不出力气来,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这是在派出所门口…” 韩歌紧紧地环住他,在他的耳朵边舔了一下,“我忍不了。我现在就想要。” 景海笙被他的舌尖舔得心中一阵惶恐,使劲想从他身下挣脱。韩歌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开他,伸手就将他的长裤从腰上扯了下去,把他两条腿架了起来,搁在自己的肩上。 景海笙的整个人被他硬生生地折成一个V字型,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韩歌跪坐在座垫上,俯下身就堵住了他的嘴。一点柔情都没有,像攻城略地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冲进敌人的堡垒,狠狠地在他的嘴里横扫了一番。 3月的天气闷得厉害,韩歌喘着粗气抬起头来。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流到景海笙的脸上。 他看着景海笙半闭着的双眼,被他吮吸的水津闪亮的嘴微微发颤,越发地亢奋起来,从嘴唇一路舔着,从脖颈,胸前,到小腹。就在他的嘴刚刚含住景海笙的下/身,还没使劲时,景海笙突然发出一声颤抖的尖叫,犹如一只突然被人踩中尾巴的猫。 此时正在飘飘欲仙精虫上脑的韩歌还没有缓过神来,猛地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掐住了下颌骨,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从来没有人会在这当口做出如此反应。韩歌不由地暴躁起来,两手撑着腰直起身来,却见景海笙“嗷”地一下哭出了声。 韩歌皱起眉来,松了手。景海笙立即就想坐起来,然而两腿发酸,根本使不出力气来,整个人身子一歪,就直直地摔倒在后座椅的下边,脸深深地埋在自己手里,持续的抽泣声像是闷鼓一般。 韩歌也不知道他摔成什么样,忙俯下身来,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脖颈,想要把他扶起来。不料景海笙猛地一蹬脚,踹在他的小腹上。韩歌猝不及防,后背砰地一声撞在了车门上。 两个人各自歪倒在车里,一个痛得直喘气,一个哭得要断气,好一阵过去,谁也没说话。 “景海笙,你是不是有病?”韩歌好半天平稳了气息,慢慢地爬起来,一点点爬到他身边,强行拨开他的手,“你在哭什么!” “你少拿哄别人的那一套来哄我!你让我觉得恶心。我恶心你知道吗!” “我不给别人口,从来都只有别人给我…”韩歌愤愤不平地话说了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赶忙打住。他慌忙地按住景海笙颤抖的肩膀,低声说:“我就是想让你舒服,你只要试试就知道,我会很轻的…” 景海笙猛地坐起身来,恨恨地瞪着他,说:“你闭嘴,你敢!你要是敢,我就掐死你!” 韩歌看着他这副双眼通红,哭得快要接不上气的惨烈模样,突然就觉得怪可怜的,本来又气又急的情绪就被一点点的熄灭了。 他轻轻地凑上脸,在景海笙的脸上亲了亲,说:“好了,我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景海笙扭过脸去,低声地说:“我真是贱。” 他的声音很小,韩歌一开始就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觉得有点好笑,又把他搂得紧了些,在他耳边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们每次做/爱的时候你兴奋了还有错吗?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看着你兴奋我才会更开心。” 景海笙狠狠地挣脱了他,扬起脸来,“随便一个技术好的男人,都很让我很兴奋,又不是非你不可。我就是被你蛊惑的,才一直离不开你!” 韩歌只想回他一句“cao尼玛的!你说什么鬼话呢~”,但是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景海笙到底在想什么。他确确实实和从前他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承认自己享受那飘飘欲仙的快感,可是他更需要爱。而这种“爱”是从前韩歌根本不屑一顾的玩意。 奢求得太多,反而会沦为笑柄。可是景海笙有自己的脾气,实际上他本来就有权利要很多。 韩歌直起身来,默然地看着他赤/裸着身蜷缩在地上,许久后,才呼出一口气来,说:“我送你回家吧。” 景海笙把头埋在膝盖处,闷闷地说:“不要。” “那你想去哪?” 景海笙沉默不语,韩歌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卖茶叶的小店,挺安静的,我带你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他见景海笙没有反应,就权当他默认了,正想起身去开车门,景海笙突然鲤鱼打挺一样坐了起来,猛地就向他扑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 韩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头,立即就反客为主,疯狂地承接了他这个吻。景海笙带着又是羞耻又是愤恨的心,狠狠地照着他的嘴咬了上去,霎时间一股子血腥味就冲到了舌间。 韩歌放开了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嘴角,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咬我!” “我就是想咬死你,你个混蛋!“景海笙恨恨地说:”我不跟你分手,但是我警告你,你特妈得再敢去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就割了你的JJ让你去当太监!你要是不服,就趁早给我滚蛋。我不稀罕你!” 韩歌“啧啧”了两声,“这~么~狠呀!” “你觉得我不敢吗?” “哎,敢,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韩歌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笑了笑,“以后你要看我身边的哪位不顺眼,你直接上去抽他,我会给你加油的。” 景海笙横了他一眼,不吭气,蜷起腿来,把下巴抵在自己膝盖上。 韩歌开车驶进了一条小道,停在了一间装修清淡的茶叶小店门口。两人下了车,韩歌当先推开了门,门口挂的风铃“铛铛”作响,趴在柜台上看书的中年女子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说:“小韩总?你怎么来了?” “嗯,我带朋友来借用你们二楼休息一下。程姐在吗?” “她不在,需要我打个电话给她吗?” 韩歌笑着摇摇头,中年女子忙说:“二楼左边那间房,是我刚打扫过的。热水器也是新装的,但是地板有点滑,你们小心别摔着。” 韩歌拦住她殷勤的脚步说:“姐你先忙,不用管我。我们坐一会就走。” 他拉着景海笙一边向二楼走去,一边说:“这是程瑶姐开的茶叶店,也有我的一部分股份在。程瑶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景海笙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问:“没有,她是谁?” “当真不记得?你还在她那里做过兼职的视频剪辑工作,忘了?”韩歌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杭州龙湖湾!” 景海笙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他们边说着便进了房间,面积不大,约莫十平,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很清甜的茶香味。景海笙吸了吸鼻子说:“这里好香啊!” 韩歌指着床说:“你先坐会。肚子饿吗,她这里有很多甜点和下午茶可以吃。” 因为他突然提起了程瑶这个人,景海笙连带着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想起了景离,心情就有些挫败。他在床边上坐下,垂着头,说:“我不饿,我想睡觉。” 韩歌轻轻“嗯”了一声,景海笙脱了鞋,就向床上一躺,想想觉得不大舒服,又爬起来,三两下脱了衣服裤子,抬头瞟了韩歌一眼,然后钻进了棉被里,把自己包了起来。 韩歌看着他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景海笙便把脑袋一缩,彻底地蒙了起来。 他其实也不困,也没有真正睡着。听着隔壁卫生间有水流的声音,他便把头探了出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很简洁,除了一张床和白色床头柜,什么多余的家具都没有。不过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相框,里面是幼年韩歌和青年韩重的合影,韩歌大概也就十岁上下,坐在江堤上,两只腿来回摇摆,整个人靠在韩重的胸前。韩重搂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也没注意韩歌慢慢地爬到床上来,坐在他的身后,问:“没睡着啊?” 景海笙回过头来,说:“嗯。这是在哪拍的啊?后面是黄浦江的江堤吗?” “在金沙。” 景海笙“哦”了一声,又说:“韩歌,你今天为什么要开你自己的车?” 韩歌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想开就开了,怎么了?坐着不习惯?” “不是!我是在想,你是不是和你哥哥闹了什么矛盾?” 韩歌突然沉默了下来,半响也没说话。景海笙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便说:“韩歌,你哥哥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他曾经警告过我,让我滚远点。你忘了吗?” “我没忘。”韩歌揽住了他的腰,低声说:“其他的事都好说,这件事,我没打算听他的。” 景海笙很想躲开他,但却被他按得死死的,只得扭了扭身子,说:“你不怕我怕。” “我说过了,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的。” 第24章 禁闭 景海笙睡得很香,房间很安静,床很软,带着一种让人足够安心的清香。很奇怪,最近这几个月,他在自己家的床上都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看似不明前途的屋中,睡得分外舒坦。 中途,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睁开眼来,看见的是韩歌睡得很香甜的侧脸,微微撅着鼻子,鼻息间带着轻柔的呼吸声,像一只很可爱的猫。 似乎感觉到他苏醒,韩歌轻轻哼唧了一声,然后将他搂得更紧了一点。他们贴着胸膛,两条腿很随意的交缠在一起,窝在很轻柔的棉被里。景海笙忍不住又往深处偎了偎脑袋。 再一次醒来,是被韩歌叫醒的。景海笙揉了揉眼睛,却见韩歌把手机递到他身前,说:“给你家打个电话,就说你和朋友去外地旅游,大概三四天时间,让他们别担心。” “为什么?”景海笙眨巴了两下眼睛,有点困惑,“韩歌,你要带我去哪?” “去一趟锦隆苑。” ——去锦隆苑需要三四天?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去无回?啊,不,是有去难回吗? 景海笙皱起眉来,心里有些犯怵,说:“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让你去。”韩歌笑笑,说:“但是我哥这人向来是喜欢先礼后兵的,他邀请你去,你不去,等到他耐心用尽了,抓你去,到时候就不会客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来。就在这时,有人咚咚敲门,韩歌冷冷地说:“进来!”景海笙此刻连衣服都没穿,慌忙将自己缩在床里。门从外面推开,来人显然很有顾忌,并没有直接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说:“二少,车已经到了。” 韩歌看了景海笙一眼,头也没回,说:“知道了,你们在楼下等着。” 来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景海笙默然不语地穿上衣服裤子,爬下了床,在水池上洗了一把冷水脸。他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样貌,很普通的一张脸,和韩歌比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谈资可说。韩歌对他的固执,一方面让他有些不能理解,但另一方面让他很欢喜。 他知道,韩歌爱的不是他的表象。这让他可以坚定地不为爱一个人而改变,从而卑微。 韩歌走到他身后,从镜子里看他。景海笙回过身来,韩歌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胸前,说:“你感觉到 了吗?” 景海笙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或许是他纹在左边锁骨下方的那个纹身,亦或许是他平静地跳动不止的心脏。他的手指按住他的胸前上,触碰到温热的肌肤,然后慢慢地点点头,说:“嗯,感受到了。” 再次踏入锦隆苑,韩歌紧紧地抓住了景海笙的手,从众人面前穿过,径直走到韩重坐着的沙发前。韩重放下了手中的书,对韩歌招手说:“你过来。” 韩歌又走近了两步,半蹲下身来,靠近了他的腿。韩重伸手按住他的肩,淡淡地说:“小歌,你长大了,终于像个成年人了。连翅膀也越来越硬了。” 韩歌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韩重抬起眼来,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远处的景海笙,缓缓地说:“景海笙,你还记得上次见面,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景海笙心中一紧,还未答话。韩歌马上接口说:“哥!他是我男朋友,是我主动去找他的。你不用责问他。” “是吗?”韩重冷笑一声,“你是想娶他,还是想嫁他啊?” 韩歌摇摇头,“这没有区别。” “笑话!”韩重脸色一变,狠狠地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你在外边怎么玩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的!你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把人带到我面前,告诉我他是你男朋友!你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收拾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从人间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不信吗?” “你敢对他动手,我就没有你这个哥!” 韩重虚着眼睛,看着他,说:“不用说得这么狠。小歌,你以为你能离开韩家,离开光武吗?” 他淡淡地笑了笑,捏紧了韩歌的肩,“你不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韩家给你的,包括你身上的每一根发。但凡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指望我能接受你们在一起,眼看着我韩家从此断子绝孙。” “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我有说过让你去爱女人,和女人谈情说爱了吗?爱情这种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我要的是你必须结婚生子,履行你该有的义务。” 韩歌“哼”了一声,甩开了韩重的手,站了起来,说:“韩家如果真的需要延续香火,你可以自己生!想生多少生多少。” 韩重深深地皱着眉,看了他许久之后,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声,摇摇头,“我在牢中,受了伤,我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你不能生孩子,所以来逼我吗?”韩歌愤愤地喊着,随即发现他这句话有些奇怪的地方,瞪大了眼,“不对,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过孩子吗?你真的有过孩子?” 韩重面无表情,双眼直视,看向前方的地板,但是韩歌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角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立即扑上去抓住了韩重的手,急切地问:“哥,你真的有孩子?他还活着吗?他在哪?” 韩重猛地一挥手,一拳击在了韩歌的胸口,韩歌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倒在地,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场所有人连同商玉痕在内,都各自站立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具具僵尸。只有景海笙低声地惊呼了一声,上前将韩歌搀扶了起来。 韩重的声音无比地沉重,说了两个字:“没有。” 韩歌站稳了身子,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根本就不信他这句话。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韩重一定有什么秘密是瞒着他的。可是,是什么呢? 韩重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全部加起来算,估计也就三年。韩歌从未听说过他结过婚,身边连女人都几乎绝迹,唯一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就是现任风行传媒公司的副总裁,也是编剧之一,程瑶。所有人都默然了他和程瑶的情人关系,可是韩重从来也没亲口承认过。 如今想来,或许大家都误解了。因为韩重真的得了病...... 韩歌的脑子里一瞬间飘过了无数个想法,越想越觉得处处都是古怪之处。 他觉得抓着自己胳膊的一双手在瑟瑟发抖,知道景海笙心中有些紧张不安,便转过头去,向他笑了笑。景海笙脸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房间里突然静的吓人,韩重默然地坐着,脸色看不出什么神色,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韩歌挽住了景海笙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重。 许久之后,韩重突然咳了一声,身旁的商玉痕走上前,递上了一杯水。韩重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商玉痕轻轻地说:“重哥,你最近身体不好,别动气。让我来劝劝小歌。” 韩重接过杯子,沉默不语。商玉痕直起身,向韩歌示意了一下。韩歌拉着景海笙的手,一同走出了房间。 商玉痕向旁边挥了挥手,叫过来一个手下,说:“你带景海笙去客房休息。”一边对韩歌说:“你跟我来。” 韩歌沉默了一下,向景海笙说:“你先去吧。” 景海笙点点头。他走出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来看了一眼。商玉痕和韩歌相对而立,站在过道的尽头。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被人带到了每次来都会入住的客房后,来人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地一声“咔嚓”声响,锁上了门。景海笙垂下了眼,坐在窗台边独自出神。他的手机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被没收,此刻的他连看个时间和天气预报都做不到了。 他再一次回想起出发前韩歌拉着他的手,贴上他胸前那炙热的皮肤。想起他对自己说,别害怕,有我在。想起他说这话时,皱着眉的模样,摒弃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往事突然像飞鸟一眼,带着无数的喜与悲,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身前。几年的时光,就好像突然被压缩了,那些荒诞不经的片段被过滤掉了,留下的,只是无法割舍的眷恋。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建立起来的感情,早已经密不可分。景海笙其实明白,韩歌以各种形式存在于他身边。在该鼓励的时候,为他助阵加油,在该放弃的时候,给予后援支撑。对他的家人同学处处留心,默默协调,保护着他的生存空间,平静,稳固。 而他给予韩歌的,也是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世界中,唯一的一块清静之地。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走近门边,景海笙顿时提高了警惕心,站了起来。大门从外边打开了,符哉带着两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景海笙默然地看着他们,抿紧了嘴。 符哉这个人,相当地低调。景海笙初次见面时,误会他只是一名负责养狗的属下。后来发现,他和商玉痕两个人,是韩重的左膀右臂,地位之高,不可小觑。 商玉痕是清隽文雅,符哉是朴实厚重,而韩歌是嬉皮笑脸,嚣张跋扈。但不论如何,光武的这一群人,个个都是危险人物。这一点,景海笙是很清楚的。 符哉将一张深蓝的银行卡扔在了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景海笙瞟了一眼,抬头看着他。 第25章 虚惊 “这里面有十万,拿上,走吧。” 果然是先礼后兵的招数,只可惜已经用过一次了。景海笙在心里无奈笑了一声,说:“我很想离开,如果你们放我走,我马上就走,不会犹豫的。但我不需要钱。” 符哉面无表情地说:“别做蠢事。” “我是挺穷的。但是,符哥,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拿钱。”景海笙淡淡地笑了笑,“但凡我今天拿上钱,就等于要做光武韩家的狗,从此以后,主人让我向东,我就不可以向西。我不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符哉缓慢地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你若是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由得你。想从这里离开,得让重哥放心,你懂吗?” 景海笙咬住了嘴唇,摇摇头。符哉从怀中抽出一把尖刀来,慢慢地拔下刀鞘,用“你是吃米还是吃面”的平静口气说:“我帮你选择好了,就留一根手指头吧。” 景海笙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符哉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一步上前,一左一右就按住了他的肩,硬生生地把他压住,迫使他半跪在茶几前。景海笙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被按在木质的桌面上,不由地叫了一声:“符哥!”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此时的景海笙觉得自己真得把小命搁在这里了。一阵阵的冷风顺着脊梁骨冲上了脑门,让他全身都禁不住发颤了。 符哉慢慢逼近了他,景海笙瞪大了眼,看着他手起刀落,惊恐地闭上了眼。只听“噗”地一声响,景海笙在心中尖叫了一声,一颗心差点就要崩了出来。 然而,他没觉得疼。 他睁开了眼,只见尖刀的刀刃紧挨着自己的小手指,一半没入了桌面中,兀自在眼前晃动着。两名黑衣人松开了手,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好了,别吓唬他了。”景海笙勉强地仰起头来,却见程瑶穿着一件黑色翻领的大衣,走到了自己身边,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用手撑着地板,挣扎着站起身来,依旧觉得两条腿在禁不住的发软。 符哉向她微微欠身,行礼说:“程姐!” 程瑶点点头,走到了景海笙身边。她身材高挑,目光灼灼,穿着高跟鞋,和景海笙的身高也差不多。景海笙微微垂下眼,也低声地叫了一声“程姐”。 程瑶略偏着头,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曾经对我撒过一次谎,所以这次给你个小教训。怎么样,现在怕了吗?” 自己什么撒过谎呢?景海笙想,大概是他否认自己是韩歌的男朋友吧,可是当时,他完全是实话实说的。他有心想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无所谓了,于是“嗯”一声,说:“谢谢程姐手下留情。” 程瑶轻轻地笑了一下,摇头说:“不必谢我。看在我还挺喜欢你哥哥景离的份上,今天奉劝你一句。离开韩歌,拿钱走人。” 景海笙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不用你们光武来逼我的,我自己就逼过自己一把。结果如何呢?非但没有把韩歌从自己的世界彻底清除掉,反而让关系越陷越深。非但没有忘了他,反而在此后的日子里,每见他一面,就觉得自己比前一日爱他爱得更深! ——我能离开他吗? 他闭上了眼,无奈地说:“程姐,你的好意我都懂。如果未来某日,我和韩歌分手决裂,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我们自己的决定,绝不会是被外界所逼迫!我们或许会有分开的一天,但绝不是此时。我做不到,韩歌,也做不到。” 程瑶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景海笙的声音非常低沉,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而有力。桌上插的那把尖刀还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刚才的惊悚一幕也没有完全从他的脑海中退去。程瑶分明能感受到他依旧很紧张,很害怕,但是他依然不肯妥协。 他对韩歌不是丧失了理智的崇拜和痴迷,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就算面临强势压迫,他也不愿意让别人左右他的判断。 程瑶终于叹了一声,说:“又是一个傻瓜。” 景海笙抬起头来,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他突然很想问一句,你所谓的傻瓜,也包括你吗? 两人对视良久,程瑶突然用一种极低分贝的声音,凑近了他的耳边,“下面的话,我只讲一次,你听好了。今天晚上11点半我会找让韩重去我那里过夜,12点韩歌会来带你走。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不许闹事,听明白了吗?” 景海笙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有吭气。程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符哉带着人跟了出去,然后再一次锁上了门。 就算程瑶不说这句话,景海笙也决定乖乖地待在屋里不动,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从桌上拔出尖刀来,吹了吹上面沾的木屑,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没有敢睡着,闭着眼蜷缩在床上。中途他听见了脚步声传来,吓出一身冷汗,但很快,脚步声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屋里没开灯,一点点地暗了下去。景海笙又饿又困,终于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就在半睡半醒之时,他突然觉得身边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猛地惊醒了过来,握紧了怀里的尖刀,却听韩歌低声说:“别怕,是我。” 景海笙立即抓住了他的手。韩歌笑着说:“我的车在楼下,快起来跟我走。” 两人蹑手蹑脚的下了楼,穿过静谧的大厅,慢慢推开了大门。门口值班的两个守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景海笙这个人一样。韩歌紧紧地挽住他的手,径直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才松开了他,两个人的手都出了一层薄汗。 坐上了车,韩歌轻轻地按住了景海笙的左手,说:“困吗?先睡一会。” 此刻的景海笙确实很困,也确实想睡觉,但他总想在多看韩歌一会。他笑着摇摇头,说:“我们要去哪?” “去一趟嘉善。” “嘉善?“景海笙有点意外,”去那里做什么?” “我发现有些事不大对劲,所以我要去查一下。”韩歌微微蹙眉,说:“我不敢送你回家,你现在只有跟在我身边,才能让我哥的人投鼠忌器,不敢伤害你。” 景海笙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你要查什么事?” “我觉得,我哥有秘密瞒着我。今天商哥对我说,让我理解我哥的难处,说他对我有亏欠,心里一直很不安。我就觉得很奇怪。这些年来,他对我几乎是纵容的,我要什么他都给。他作为我哥,还是同父异母的哥,到底有什么好亏欠我的?” 景海笙想了想,问:“或许,他觉得你生下来没多久就失去父母,比较可怜?” 韩歌摇摇头,“不是,你不了解他。他的心肠硬的很。他对我们的爸,几乎就没感情,对兄弟,也是如此。在我之前,我爸爸还生过一男一女,女孩生下没多久就死了,男孩也只活到十三岁,在一次帮会内部争斗中误伤死亡。那个孩子,是重哥的亲弟弟。他当时二十多岁了,没听说对那小孩子有多疼爱,毕竟那是一个注定会和他争家产的人,何况是我这个由外面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呢。”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韩歌皱着眉,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和我的身世有关系。难道,我不是韩若伦的儿子吗?” 景海笙十分诧异地坐直了身子,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你不是韩家的人,韩重根本就不会那么看重你,那么需要你为韩家延续香火。” “问题就在这里!韩重是在牢里失去了生育能力,可是远在他坐牢之前,他就特别纵容我,小时候我不懂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想想,这种宠不正常,就好像,恨不得让我这个人尽情放纵,尽早地消耗生命,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从小对你不加约束,不加管教,没有让你上学念书接受正常人的教育,反而一贯纵容你尝试各种危险的,极端的事情。你是这个意思吗?” 韩歌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光武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韩重非常宠我这个小弟弟,所以,任何人都不敢忤逆我。但是实际上,他把光武的大权都交给了商玉痕,花了无数心血在培养他,却给我了一个虚的头衔,彻底把我架空了。我是从去年才开始一点点的从商玉痕手中接过光武的事宜的,此前,我对公司的事,完全没有话语权。” “难道,你怀疑商玉痕才是你哥哥的亲儿子?” 韩歌“噗”地笑了起来,说:“这不可能,他收养商玉痕的时候,刚二十岁,当时商玉痕已经八岁了。” “可是,我听说,商玉痕是孤儿,生于哪一年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年纪说不定是假的呢?” “那也不会差的太多,这个年纪还是相差太小。难道我哥十三四岁就生儿子了?”韩歌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说:“或者,我是冒牌货,商玉痕是他的亲弟弟?” “不对!”景海笙叫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他应该逼着商玉痕生孩子,逼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没逼呢?”韩歌歪着头,说:“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亲密!以前是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我曾经有一度都怀疑我哥就是爱上他了。” 景海笙被他说得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看着他。韩歌拍了一下他的头,笑了起来说:“看你这一副傻狗模样!我开车了,你好好睡会觉,天亮了我们在讨论。” 第26章 身世 乌家荡靠近淀山湖,这里的居民大多以渔业为生。韩歌驾车赶到这里时,天光微亮,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他将车停靠在岸边,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他已经十几年没来过了,从前低矮的平房变成了一溜白墙黑瓦的小楼,泥泞的小路翻修成平整的水泥路,一切好像都变了。 有两个淘气的孩子一路追追打打地,从车前跑了过去。当先的孩子手里挥着手机,朝身后的孩子得意的笑着。 恍惚间,韩歌好像看见了自己,穿着白布的绵绸衣服,向自己心心念念的邬义哥哥飞奔而去,他的手上,纸折的风车在晨光中咕噜噜的传动着。 邬义…… 哎,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身边副驾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磨蹭的声音,韩歌突然从回忆中苏醒了过来。他微微转过头,见景海笙揉着红扑扑的眼睛,从大衣里探出头来,问:“几点啦?到地方了吗?” 韩歌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6点半,还早,你再睡会。” 景海笙坐直了身子,说:“不睡了。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旅游的。” 咱们,是咱们吗?韩歌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喂了一口蜂王浆一般,满心塞的都是甜味,快要溢出来了。景海笙望着他这副两眼发痴的神情,眨了眨眼,轻声说:“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韩歌探过头去,亲亲挨了一下他的脸,“有你在真好。我从来没觉得,有个人陪着是这么幸福的事。” “可我什么都没做,”景海笙想了想,说:“我只是坐在你身边睡了个觉。” 韩歌被他逗笑了,说:“那回到上海后,你可要为我多使点劲,多做点事。” 两人用车上自带的纯净水简单洗了把脸,漱了个口。韩歌带着他往村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给他看,这棵树他曾经爬过,这个台阶曾让他摔破了膝盖。他说的很认真,景海笙含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点点在脑海里幻想着童年时期的他。 在一座小院前二人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座装修很洋气三层小洋楼,从外表看就与众不同。韩歌喃喃地说:“这是从前,邬家的地盘……” 他皱着眉,神情有点迷离。门里有女人在说话,一边说一边开门走了出来,迎面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二人,很有些意外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问:“你们是?” “向姨,是我,韩歌。” “你,你是邬家收养的那个小孩子?哎呀,这怕十多年没见面了吧?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呢?”中年女人吃了一惊,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这房子,邬九明已经卖给我们家了。” “这个我知道。”韩歌朝他笑笑,说:“向姨,我不是来问房子的事的。我想向你打听点以前的事情,耽误您几分钟,成吗?” “啊?” “您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来到邬家的吗?是有人送我来的,还是我邬叔叔从外面把我带回来的?” 中年女人皱着眉,想了许久,才说:“是有人送你来的,对。是这样的,我记得老邬家媳妇后来跟我闲聊时说过,那天天还没亮,他们全家都还在睡觉,突然就被敲门声给惊醒了,她当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事,吓得心里直扑腾,后来才知道,是老邬的朋友请他们帮忙,临时照看一下孩子。” “什么朋友!”韩歌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是什么样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可不知道。应该是姓韩吧!哎,你不是姓韩吗?应该就是你父母吧。” 韩歌默然不语,景海笙突然问:“阿姨,你刚才说,是临时照看孩子?就是说,他们当时是打算很快把孩子接回去的喽?” 中年女人想了想,说:“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有可能我记错了。小歌刚送来时,长得像小老鼠一样瘦弱,饿的直叫,一看就是好长时间没有喂过奶了,一直在邬家这里长到十岁,才被哥哥接走的。对吧,小歌?” 景海笙看向韩歌,韩歌有些失神,随意地点点头。中年女人摆摆手说:“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了的话,我可走了啊,我还有事要办呢。” 韩歌没有吭气,景海笙眼看着她走远,问:“韩歌,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了吗?” “邬叔和我哥都跟我说过,我父亲在我两岁时去世,无人照料我,才把我送到邬家来的。可是,她刚才说的很明白,我被送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个只会吸奶的婴儿!而且,当时送我来时一定非常紧急,不像我哥哥描述的那么风平浪静。” “而且,他们一定没想到,后续的事会很复杂很棘手,所以把你搁在这里一搁就是十年,一直都顾不上你。” “对!”韩歌点点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生下你三天就跳河自杀了,是真的吗?” 韩歌猛地眼睛一亮,抓住了景海笙的手腕,说:“海笙,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怀胎十月千辛万苦地生了孩子会丢下他不管,自己去寻死?除了她有精神病疯了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 “我想不出来。”景海笙茫然地摇摇头,”如果她不喜欢孩子,她应该把孩子杀死。如果她喜欢孩子,她就应该尽全力照顾孩子长大。除非真的如你所言,她疯了。” 他搭着韩歌的肩,说:“韩歌,你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哪里人,生前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认识你父亲的?这些,你了解多少?” “不了解。”韩歌苦笑了一声,“她是谁,我根本不知道。要不是我确信我不是孙悟空,可以从石头里蹦出来,我都要怀疑,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我妈这么个人!” 景海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很难想象他这种处境。可是转眼一想,一个婴儿,刚出生母亲就死了,他能知道什么呢? “人们不屑于谈论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地位低下,死去多时的女人。”韩歌嘴角轻轻地带动了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似乎看不见岸的湖水。“甚至以前,连我本人都不觉得她应该很重要。” “那么,她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比如,照片,日记本,或者,用过的衣服杂物?” “有。我在韩家老宅中,曾经发现过一块真丝的手帕。上面有许音两个字,言午许,立日音。家里没有人叫这个名字,所以我猜,这是她。她很有可能是嘉善本地人,所以昨晚我委托一个朋友帮我在派出所查有无此人,但他还没有给我回应。” 这真是一件荒谬的事。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曾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儿子竟然无从判断,只能靠猜测去想象她的模样。景海笙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他轻轻地搂着韩歌的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轻飘无力。 韩歌靠在他的肩上,两人沉默良久。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查一个人的户籍档案,可能会比较慢。”景海笙想了想,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外地人?” “我问过照顾我的奶妈,她说那种白色真丝手帕是当时女孩子们很流行的东西。我父亲那种老色鬼,向来对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子垂涎三尺。所以我猜,我妈遇到他时,一定非常年轻,很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你说的对!”景海笙点点头,“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关于她的线索呢?” 韩歌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说:“总是会有办法的,你饿不饿,我们到处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店。我太久没有来了,这儿以前开的小饭馆早就改头换面了。”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良久,找到一家简陋的小面馆,点了两碗大排面。景海笙突然问:“韩歌,你们韩家老宅,在什么地方?” “在东郊,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怎么了?” “总会有几个看门人在吧?” 韩歌思忖了一番,说:“我不清楚,我哥带我回上海后,我们就从来没有返回过老宅,我哥很厌恶那里,我对那里也完全没有感情。所以,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几乎不知道。你想去看看吗?” “你母亲既然是你父亲在外面偷偷娶的女人,她的手帕为什么会在老宅出现?既然女孩子们都很喜欢,又是真丝的,想必不便宜吧,她也应该很珍惜很看重,为什么会遗失呢?韩歌,我觉得,老宅一定还有她的东西。” “嗯。”韩歌点点头,“吃了饭我们过去一趟。” 第27章 老宅 韩家的老宅在市区东郊,仅凭着一点残存的记忆,韩歌一边开着导航,一边在路上打转。就在他们以为今天别想从这迷宫一般的荒僻之地走出来时,老宅的黑瓦一角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下了车,两人踏入半米深的野草地,景海笙觉得不可思议,问:“这里怎么会荒废成这样?” 韩歌伸手帮他拨弄开头顶的荆棘纸条,说:“这里本来就是远郊,我爸爸喜欢这里。你要知道,他早年是个走私加倒卖文物发家的人,越隐秘的地方,他就觉得越安全。” “倒卖文物?”景海笙有些意外,“韩歌,我记得你说过,邬义的爸爸是嘉善当地的渔民,你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你又跟我说,他现居澳洲,还是个大收藏家,收藏了很多标本和人体头骨!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都是真的!”韩歌看着他困惑的眼神,笑了起来:“他做渔民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真正的职业是你们S大历史系博士生导师,但是当年犯了个案子,是我爸托熟人把他捞出来的。他改性邬,就是无的意思。” 景海笙顿时睁大了眼,很是惊讶,说:“原来如此,那他和你爸爸的关系一定很亲密了?” 韩歌点点头,景海笙说:“那么关于你妈妈的事,他一定知道不少。你有没有想过去问问他?” “他确实对我很好,但是,他不肯对我讲真话,问也白搭。” 两人走到了老宅的墙外,看着破败的大铁门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无语。景海笙说:“看来这里早就没人住了。难怪草都长得这么深…” “没关系,我们翻墙进去。” “啊!”景海笙看着着三米高的围墙,皱起眉头,“这太高了,我爬不上去,再说了,这上边有没有安装什么高压电或者警报装置?” “正门这里曾经安装过警报,我们绕一圈去后门。” 景海笙一个“可是”还没说出口,韩歌就拉着他的胳膊,径直往后边走去。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野草,和摇曳不定的树枝在地上投射出鬼魅一般的影子,使得景海笙不由就有些害怕。 韩歌瞟了他一眼,问:“怎么了?冷吗?” “有点。” 韩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嘴。景海笙眨巴了一下眼睛,朝他笑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过来看。” 景海笙跟在他身后,走到围墙边上,只见韩歌弯着腰,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番,突然就从墙中抽出了半截砖头来,扔在了地上。 “我们以前就经常翻墙进去。”韩歌笑了起来,“这个窟窿就是我们专门倒腾出来,便于落脚。” “回自己的家也要翻墙吗?” “你不觉得偷偷摸摸翻墙比正大光明走正门要来的刺激好玩吗?人总是会喜欢做一些违背道德和破坏规则的事,再老实本分的人,都会有这种冲动,何况我这种人。而且,从这里翻墙进去有一个好处,这里离我的小卧室特别近。” 尝试着想象了一下童年时期的韩歌,景海笙不由地笑出了声,“所以你可以白天一本正经,晚上跑出来做贼。” “你真聪明。”韩歌笑了起来,朝后退了几步,猛地一个助跑,一脚踏上墙上的空砖处,长腿一迈,就跃上了墙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景海笙目瞪口呆。他笑着俯下身来,伸出手,说:“愣着干嘛,快点上来。” “我…”景海笙倒是很想也来个助跑冲上去,可惜他根本没那个本事,只能手脚并用地扣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像一只壁虎一样小心翼翼地往上爬。韩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快点,把手给我。” 景海笙只得使劲伸手,够着了他的指头。韩歌使劲拽着他往上提,然后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费了半天的劲,才算是把他扯上了墙。景海笙身子不稳,直接栽倒在韩歌的怀里。韩歌“哎呦”一声,就往后倒,吓得景海笙一个扑腾,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 韩歌纯粹是为了逗他玩,一手撑着墙头,一手搂住他的腰,被他这模样逗得直笑。景海笙一颗心吓得直扑棱,一张脸变得惨白,不悦地说:“你在干吗!不要命了?” “放心好了,这个高度摔不死你!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不要!啊! 景海笙还来不及拒绝,韩歌就带着他直直地跳了下去。三米高的墙啊!景海笙顾不得其他,死死搂住他的肩膀,“砰”地一声就摔倒在地上。院里也长着厚厚的杂草,虽然确实没摔死,但也摔得眼冒金星,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手忙脚乱地从韩歌身上坐了起来,韩歌却没有动,躺在草丛堆里出神。景海笙扭了扭腰,又伸了伸腿,还好,衣服穿得厚,哪里都没伤着。 他伸手把韩歌拽了起来,却见他神情有点恍惚,似乎在想什么,便问:“怎么了?我刚压着你了是吗?” 韩歌微微一笑,摸了一把他的脸,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来。你把你身上带的刀给我。” 景海笙一愣,连忙把衣服内衬里藏的尖刀递给他。韩歌站起身来,朝老宅的房子走去。 老宅的基地并不大,两层楼房结构呈凹字型布置,中间是一座小庭院,此刻只剩半截树桩和塌了一角的石桌。韩歌绕过杂草丛生的庭院,径直朝左手边的房子走去。景海笙心中很是惶恐不安,连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韩歌三两下就劈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门闩,推开了门,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咯吱声。两人走进了室内,韩歌说:“这里曾是我爸爸的书房,他以前不许我们随便进来。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的话,应该就在这里。” 房子里原有的桌椅陈设都被搬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两个书架子,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景海笙环视了一番,说:“好像,没什么东西了。” 他越想越是害怕,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韩歌敏感地察觉到了,一边打开了手机的光,一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说:“别害怕,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景海笙刚“嗯”了一声,韩歌就接着说:“顶多蹦出来几个鬼。” 景海笙身子一颤,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韩歌微微低头,笑着在他鼻子上蹭了一下。 两人把书架搜摸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书架上的书和陈列物都被带走了,几乎什么也没剩下。韩歌有些失望,盯着地板发呆。景海笙蹲下身去,从旮旯角里捏起一个纸片,说:“哎!你看,这是什么?” 两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借着手机的光看去,只见这张小纸片是个名叫X拉尔的歌舞厅海报一角,脏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只能依稀看出上面有两个穿旗袍的女人。 “什么拉尔…听着名字有点熟悉。”韩歌捏住这个纸片,说:“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先收起来。我们再找找,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 景海笙点点头。两人继续在屋里搜索一番,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离开了这间书房,韩歌又带他到其他房间里转了一圈,也一无所获,只在大卧室里的床间缝隙里找到一枚镶着珍珠的发簪,一只珍珠耳环。 景海笙问:“这难道是你妈妈留下来的?” “应该不是,”韩歌摇头,说:“这很像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惯用的首饰。我猜,这是我爸爸的正妻留下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爸爸一直有妻子在身边?” “嗯,她和我爸爸同岁,在我爸爸去世前的半年染病去世。”韩歌转动着手里的发髻,说:“她和我爸爸有一张合影,我见过。他们去世后,我哥哥就一直计划离开老宅去上海,常年在两地奔波,把韩家的势力一点点地带到了上海。我在老宅这里这里也就过渡性地住了半年,就随我哥哥走了。” “你是在哪里发现你妈妈留下的那块手帕的?”景海笙有些好奇,“正房妻子在家,能容许男人把外面的女人带进来住吗?” 他这话刚出口,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对韩歌的母亲似乎不大礼貌。但韩歌完全不在意,思忖着说:“我是在最后一天搬家的时候,无意中在一堆破衣服边上发现的,那些杂物最后统统扔掉了,找不到了。因为手帕上绣了一朵漂亮的红梅花,我才好奇的捡起来看了。” 他叹了一声,说:“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根本没当回事,就顺手塞在自己的兜里,后来就被弄丢了。我那时也不知道它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第28章 照片 两人一番搜索无果后,原路返回,回到了车里。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韩歌拉下副驾座位,让景海笙躺着睡觉,自己捏着那张破纸片来回地看。 景海笙眯着眼,问:“韩歌,这个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韩歌沉默了半响,才说:“我猜,我爸和我妈,就是在歌舞厅一类的地方遇见的。” “啊!是吗?”景海笙立即坐了起来,问:“那么这个叫什么拉尔的歌舞厅,或许就是个重要线索。” 韩歌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嗯,你陪我跑了一天,很累了吧,先睡会。” 景海笙点点头。他确实感觉有些头昏,便闭上了眼,蜷缩着身子躺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毕竟不是床,睡得也不太踏实。待他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韩歌站在离车不远处的地方,背对着自己,似乎在打电话。 景海笙揉揉眼睛,打开了车门,走到韩歌身边。韩歌正好回过身来,见他走近忙说:“你拿手机帮我记一个地址!”一边对电话那端的人说:“四叔,麻烦你再说一次!” 景海笙忙掏出手机记事本来,只听韩歌说:“大云镇,东塘区,未名村,1xx号,西栋二楼,201室,姓陈,嗯,好的!手机号,137xxxxxxx。” 他一边说一边向景海笙望了过来,景海笙向他点点头。韩歌笑着说:“嗯嗯,记下来了。谢谢你了!四叔!” 挂了电话,景海笙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打电话请人帮我查过了,二十多年前,这里有一家叫做海拉尔的歌舞厅,现在关门了,不过我联系上了当时的负责人,他告诉我,当年确实有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大概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从另一家很小的红梅歌舞厅跳槽到他们这里来过,不过她不叫许音,叫许小丫。” 韩歌顿了顿,说:“这个地址,就是她的养母家,不过,她养母已去世,现在住的,是她儿子和儿媳。”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许小丫,就是许音呢?” “因为她的手帕上,有一朵红梅花。这是她们红梅歌舞厅给她们的小礼物。” 景海笙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啊,对,你真聪明!”他想了想,又问:“都过去二十多年年了,他为什么就单单记得这个人呢?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韩歌微微一笑,说:“因为,她特别漂亮。” “呃……?” 看着景海笙有些困惑的小眼神,韩歌就觉得特别有趣,说:“其实是因为,她干了一件很惊人的事。她刚到海拉尔一个月,就用水果刀捅死了一个调戏她的市局领导。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她一开始被判过失杀人,后来改成了正当防卫,无罪释放了。” “啊!”景海笙诧异的叫了起来:“杀人?” “对!” 景海笙不由地咂舌一番,说:“这是勇气可嘉!” 韩歌淡淡一笑,说:“我爸爸韩若伦,就是陪着那位领导做视察工作的人员之一。” “原来如此!像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女孩子,杀了人,最后能被无罪释放,想必是因为有你爸爸在背后运作的原因吧。” 韩歌轻轻地点点头。“没错。” 按着告知的地址,两人开车赶到了许小丫的养母家。养母的儿子外出了,只有儿媳和自己一岁多的小孙女在家里。起先见到韩歌和景海笙,她显得很是疑惑和警惕。待得韩歌一口一个阿姨,又递上一大堆礼物时,她的神情才显得放松了很多。 “我婆婆早年不生育,所以收养了一个女孩,叫许小丫。后来她突然就怀孕了,生了我老公,然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糟糕了。我这个姐姐,从小就叛逆的很,根本不服管教。初中毕业后就没上学,到街上打工去了。”她一边看着沙发上趴着的小孩子,生怕她突然摔下来,一边回忆说:“听说她跑到了歌厅,我婆婆非常生气,很长一段时间就不愿意理她。” 韩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景海笙坐在一旁,问:“阿姨,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中年女人深深的皱起眉来,仿佛回忆过往的事让她很不舒服,说:“我不知道。我婆婆没跟我们说起过。好像听说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搞大了肚子,然后自杀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就是那女人的儿子,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哎,我,我也是听说的…” 韩歌淡淡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中年女人有点尴尬,讪讪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景海笙看了韩歌一眼,又问:“那,阿姨,她离家出去打工后,没回过家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那个时候,打电话都不方便,再说了,我婆婆家里也没有固话。” 景海笙在心里叹了一声,问:“她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姓韩的人?” 中年女人立即望了一眼韩歌,猜他这次来是想问问他自己生父的事。韩歌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年轻帅气讨人喜欢。她这么一想,顿时生出一丝怜惜的感觉来。 她仔细想了想,说:“没有,我嫁过来时,她已经死了。她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你看,现在连我婆婆都去世了,我想,你们问的事,只怕没人知道了。” 景海笙无奈的摇摇头,正想着此番造访要一无所获时,突然听见她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婆婆的影集里,有一张她的黑白照片!你等等,我去找找。” 景海笙和韩歌顿时眼前一亮,他们对这位只知其人却未能谋面的女人太好奇了。中年女人走进卧室许久之后,才捏着一张很小很旧的照片走了出来,说:“喏,就是这个。” 韩歌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手指一颤。景海笙凑过头去,发现这是一张黑白合影照,一男一女,女孩子非常年轻,梳着两条长长的鞭子,带着羞涩的笑意,那眉眼,简直和韩歌一模一样。 而她身边的男人,同样非常年轻,年纪看起来和她也差不多,四方形脸,浓眉大眼,左手很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景海笙看的出来,他,是韩重! 景海笙不由瞪大了眼,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啊?” 中年女人下巴抬了抬,向韩歌手中指了指,“照片背后有日期的。” 韩歌手指用力,将照片死死地捏在手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中年女人,轻轻地说:“阿姨。这个,照片,可以,送我吗?” 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但他自从进屋就基本没说什么话,中年女人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点点头说:“行啊,你拿去吧。” 韩歌站起身来,说:“阿姨,今天谢谢你了!我们,先走了。” 两人下了楼,景海笙注视着他的脸,见他脸色白的骇人,忙问:“韩歌,你没事吧?” 韩歌半响都不吭气。景海笙跟在他身后,心中很是慌乱,不知道该对他说点什么好,正在迟疑时,却见韩歌突然快跑了几步,跑到了墙角处,单膝跪地,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扶着墙。景海笙吃了一惊,忙蹲下身来,见他喉咙上下滚动,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景海笙搂住他的肩膀,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韩歌闭着眼,头一歪,靠在他身上。景海笙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韩歌,你现在好些了吗?我们回车上去,我给你拿点水喝?” 韩歌依旧不说话,景海笙带他回到车上,扶着他在座位上坐好。摸着他的头,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正准备去后备箱取矿泉水时,韩歌突然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说:“海笙,这张照片后面有日期,是二十三年前的七月。” ——也就是说,是在你出生的前两年。景海笙想。 “他们早就认识了。” “也或者…” 韩歌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韩重,比我大了十九岁。他曾经告诉我。他十八岁那年,他和父母闹得很僵,韩若伦想送他出国留学,他坚决不同意。但是,就在他十九岁那年,九月,他突然就同意去国外了。你还记得吗,我是八月十一日的生日,也就是说,我刚出生,我妈妈就离奇死亡,接着我被送到邬义家,接着,韩重就走了。” 景海笙默然不语。 “这不是巧合。”韩歌突然笑了一声,“所以,我,是韩重的儿子。” 第29章 归途 ——我,是韩重的儿子。 尽管景海笙依然料到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可是韩歌带着一种笑意把这句话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望着韩歌那带着荒谬的微笑,他迟疑着说:“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 “没错。没证据。我妈已经去世多年了,就算现在我们去做个DNA检测,也无法准确判定我们到底是父子还是兄弟,对吗?” 这个问题,景海笙从来没有想过,他愣了半响才说:“这个…” 他兀自慌乱时,却听韩歌再一次轻蔑地笑了一声。他忙转过头去,韩歌闭上了眼,靠在座位上,低声说:“你来开车,我们走吧。” “好,现在去哪?” “不知道,随便吧。” ——随便? 景海笙一时还真有点懵逼,但是看着韩歌这副模样,似乎不打算在说什么了,便在心里叹了一声,发动了车。他开车一路出了镇,一路不紧不慢地开着,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韩歌自始至终半倚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在路口等红灯时,景海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车行驶了约莫三十里路后,眼看着前面就是沪渝高速,景海笙有点迟疑了,他拿不准韩歌此时是否想要返回上海,便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一停稳,韩歌就睁开了眼,仰起头来看着他。景海笙问:“韩歌。我们回去吗?” 韩歌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一倍还不止,他先是两眼迷瞪地看了景海笙半响,然后慢慢地摇头,说:“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见他。” 景海笙“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他的想法,想了想说:“前边是淀山湖风景区了,我们去走走,散散心好吗?” 两个人下了车,沿着湖边小径慢慢地往前走。天气非常好,天色澄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耳旁是轻微的凉风,像是情人的手轻轻地拂过。韩歌面无表情地超前走着,景海笙有点担心他,一直看着他的脸。 韩歌找了一个长椅,拉着景海笙坐下,湖水波光粼粼地映在两人的脸上。 路上的游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川流不息地从他们身前走过。景海笙握住了韩歌的手,轻轻地说:“韩歌,你现在,在想什么?” 韩歌抿了抿嘴,没有吭气。景海笙觉得他大概是不想说话,便微微垂下眼。这时,韩歌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怀疑,我妈,是被他害死的。” ——这个他,是指韩重吗?景海笙心里咯噔一下。 “她死的太突然了,我想不通。他们都说,我妈是韩若伦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这仿佛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为什么她刚刚生下孩子就离奇死亡呢?我不信她自杀,我也不觉得韩若伦会杀她,应该根本没必要。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韩重,他必须除掉这个女人。因为她活着,对他造成了威胁。” “可是,韩歌,这都是你的猜测。” “你觉得,我的猜测不合理吗?” ——或许是合理,可是不合情。景海笙心里想。其实可以帮你证明猜想的人,很多,比如邬义的爸爸,比如商玉痕,比如你那些叔叔们,一直跟着韩重的老部下。可是,他们未必讲真话,就算他们终于瞒不住了,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只怕也不可能是夫妻和顺,父慈子孝的故事。 真相往往都很残酷,不知道真相反而可以逍遥自在过一生。 景海笙沉默了良久,终于决定,自己应该说一点别的。他拉紧了韩歌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韩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现在很恨他。但是,你要相信一件事,无论你是谁的儿子,韩若伦也好,韩重也好,你还是你,什么都没有变。我还是爱你。” 他有心想要让韩歌开心,又开玩笑地补了一句:“哪怕你改姓王叫八蛋,我也爱你。” 这个笑话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韩歌的脸上完全没有看出一丝笑意。相反,他默默地看着景海笙,眼眶里一片水雾慢慢地涌了上来,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韩歌,居然哭了?他从来都没有哭过!这真是稀奇的事。 景海笙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抹开他的泪,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啊?怎么了,感动了?我一直都很爱你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刚擦完右脸的泪,左边眼眶的泪接着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景海笙有点心慌了,慌忙地说:“哎呀,怎么了,别哭了。别伤心了,啊~你看,这里这么多人的,你这么哭,别人该笑话你了。” 他一语未必,韩歌猛地一探身,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亲上了他的嘴。景海笙吃了一惊,来不及推开他。不过让他稍微放心的是,韩歌只是深深地吮吸了一番他的嘴,没有很强势的进攻,而是颇有柔情地吻着。并不是想侵占,只是想依存。 路上的游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但又似乎并未注意。欢声笑语,来去匆匆,南来北往,各行其事。 景海笙闭上了眼,搂住了他的后腰。 “我也爱你。” 韩歌咬着他的耳朵,如是说。一股暖流在脖颈边环绕,景海笙觉得很痒,笑着缩了缩脖子。 两人并没有急着上路,而是十指相扣在湖边随意地走着,走的很慢,似乎漫不经心。他们时不时地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说要回上海的事,觉得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对方还在就行。 湖上有船只开过,荡起层层水波来,景海笙正想伸手指给韩歌看时,韩歌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下意识地就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景海笙一愣,抬头一看,只见小径对面,有两个黑衣人快步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景海笙心中有些惶恐不安,退后了一步。韩歌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别害怕。 两人走到韩歌身前,韩歌铁青着脸,不等他们开口,抢先一步冷冷地问:“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比景海笙还要紧张,其中一人低声说:“二少,老大病了,肺癌晚期,现在在A区玛利亚医院。商大少请你马上回去。” 韩歌立即惊得瞪大了眼,一把抓住了说话人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景海笙心中也是一惊。他猛然想起自己两次见韩重时,他都在咳嗽,似乎身体状况不佳。这么一想,景海笙忙拉着韩歌的衣袖,说:“韩歌,我们回去吧。”韩歌犹如一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景海笙又说了一遍,韩歌才茫然地点点头。 景海笙对来人说:“你们是开车来的吗?去发车吧。我开车带二少跟你们回去。”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景海笙拉着韩歌回到车上,发动了车。他有心想要安慰韩歌几句,可惜自己心里也一片慌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A区玛利亚医院是一件私人医院,院长和韩家父子有些交情,给韩重安排一个特别干净舒适的单间。因为路上堵车的缘故,韩歌和景海笙匆匆赶到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了。 他们进门时,正好一头撞见韩重躺在床上仰着头,摸着商玉痕的脸。商玉痕沉默地坐在床边,握着他另一只手。韩歌跑得太急,开门时声音过大,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向门口望了过来。韩歌顿时停住了脚步,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 商玉痕站了起来,朝他淡淡一笑。韩歌慢慢走了进来,也向他笑笑,然后目光转动,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此时的韩重也抬起头来看着他,脸色暗淡,毫无血色。韩歌嘴唇颤抖了半天,最终叫了一声,哥。 这个字一出口,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韩重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拉他,但韩歌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不动。这明明是和他血缘最亲的亲人,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没想好。 韩重坐了八年牢,出狱后,身体一直非常差。这一点,韩歌是知道的。韩重经常咳嗽,胸闷,精神状况不佳,他也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得这么重的病。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重慢慢垂下手来,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商玉痕低声说:“医生来检查过了,情况还好,会马上安排做治疗。你别太担心。” 韩歌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哥…”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他继续说话,然而,半响过后,韩歌始终没有说出第二个字来。他的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从小没有父母,韩重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他们也没有长年生活在一起,但韩重很宠他,哪怕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对他始终是轻言细语的。所以,他们相处起来,一直是比较融洽和谐的。韩歌还时不时在他面前撒撒娇,以掩盖自己在外面忽悠浪荡的过失。韩歌会责备他,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温和。 真是没想到,仅仅隔了不到三天,他们再见面时,韩歌竟然觉得恐怖和疏离。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姓韩,名重,除此之外呢?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韩歌找不到答案。他觉得心慌。 第30章 终局 韩重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他大概也猜到韩歌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愿意把过去的发生的事封箱打包,全部带到自己的棺材里去。 他微微转头,看向景海笙。 韩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抓住了景海笙的手。景海笙突然开口说:“重哥。我和韩歌商量过了,如果他要结婚生子,或者找人做代孕生子,我都同意。如果代孕的话,我会和他一起,抚养孩子长大。你放心吧。” 韩歌不由地向他看去。韩重也很是意外,手撑着床慢慢地做了起来,满脸都是怀疑的神色。景海笙笑笑,说:“我说的是真的。重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韩重好一阵才慢慢地点点头,说:“景海笙,我一直在想,韩歌到底看上你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比你长得漂亮的,嘴巴甜的,聪明能干的人多的是,可是韩歌都不稀罕,非得要选你。” 他叹了一声,说:“我现在,大概知道原因了。” 景海笙被他说得有点尴尬,苦笑了一下,又说:“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好的。我也知道。重哥,谢谢你几次三番地容忍我,对我手下留情。我也很愿意为你,为韩歌做点什么。你是韩歌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这个外人闹矛盾。” 韩重微微地眯起眼,似乎在思索眼前这个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不过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说。 又是好一阵地沉默过后,韩歌拉着景海笙的手,对韩重说:“哥,我走了,改天来看你。” 他的每一声哥,都沉重无比。韩重无声地点点头,临出门时,韩歌停下了脚步,又回头望了韩重一眼。两人对视良久,韩歌低着头,出了门。 景海笙跟着他身后,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大门。韩歌突然回过头来,说:“没看出来,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渐长了啊!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孩子的事了?” 景海笙笑笑,说:“他现在是个病人,说点好听的话安慰一下嘛。再说了,你到底要不要生孩子,最终还不是得你自己拿主意。谁还能逼你?” 韩歌故意白了他一眼,说:“我要是真结婚生孩子去了,你乐意啊?” 景海笙撅了撅嘴,没有吭气。 两人又走了几步,韩歌突然说:“我不喜欢孩子。一点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什么孩子。莫名其妙地把一个人带到世界上来,又不能让他好好地活,这做法太残忍了。” 景海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韩歌,你忘了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没有任何人欢迎我这个生命的到来!就是因为突然多了我这么一个人,给我爸,我妈,还有景离和景离的妈妈都带来了此生无尽的痛苦。可是,可是他们为了爱我,都做出了牺牲。” 他转过头,看着韩歌的眼睛,“韩歌,我不觉得你是不喜欢孩子,你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下来就充满了父爱或者母爱的,也没有哪个人是完全自主选择生下来的。我想和你在一起。安心地,踏实地在一起。所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有个孩子,一定很不错。他虽然没有妈妈,可是有两个爸爸。是不是挺好的。” 韩歌看了他半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不然这样好了,你去做代孕,生一个你的孩子。你比我聪明好学,你的基因或许比我的更好。” 景海笙立即摇头,“不要。我喜欢你的,你长得漂亮。”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兴奋地说:“对了,韩歌,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哥哥拍了一部电影,名字叫做笙歌传,笙歌啊,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韩歌先是一愣,然后“噗”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他的鼻子,“行,你说了算。” ——END 2020年8月28日。上海。 不是番外 ---------------------------------------- 我有许多比较私人化的写作习惯,比如,夹私货,再比如,直接和笔下人物对话。 本文是如影随形的系列文,但在某些地方并不完全重合,所以完全可以单独抽开来看。 我构思的六位人物,孔嘉洛X景离,韩歌X景海笙,孙迪X商玉痕,其中,我最喜欢笙歌组,因为他们年纪最小,骚话最多,矛盾最轻,全程无虐。我写起来非常轻松愉快。 海笙是六人中能力最弱的,他很像我们随便在大学校园里遇到的天真简单的大学生,他很普通,智商和颜值比不上景离,财力和力气比不上韩歌,执着比不上孔嘉洛,傲娇比不上孙迪,痴情比不上商玉痕,哈哈,但我很喜欢他,因为他最真实最像我本人! 所以我安排他419遇上了韩歌这个小可爱,而不是什么五大三粗满口脏话满脸横肉的猥琐男人!我给他开了一点金手指。 这个故事写完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准备下一本《弦外之音》,孙迪(攻)X商玉痕(受),是典型的弱攻强受文。 还是老毛病,有时间补番外。 感谢你们的支持。我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