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相忆深》作者:红心五 文案: 女护士穿到一个逃婚枉死的王世子身上,以男子身份爱上敌国大将军的故事 有甜、有虐、有哲理、有专业。是放松也是充电。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虐恋情深 穿越时空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君泽,乔楚 ┃ 配角:春桃,乔七,白锦,白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 立意:最好的爱情是相守,还是成全? 第1章 给个说法 我挺倒霉!得到这个充满负能量的结论是因为我“死的绝对冤枉”。 这不是我说的,是负责带我走的小鬼儿说的。 他很抱歉的告诉我,他们搞错了,会给我个说法的。 而这个“说法”就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遗体被火化。 还没来得及被安排还魂,肉身已经烧成灰儿了。这效率让我非常恼火! 本来还一下魂就搞定的事儿,变得复杂起来。 死而复生有先例,但是把骨灰再攒成个人,这事儿就太惊悚了,不会被世人所接受。 地府也说他们办不了这个业务,烧了就肯定回不来了。 我很生气!但没办法。毕竟就算是枉死,死就死了。它们要不说咱也不知道。 既然人家还能主动承认,还想要弥补,就是一个不错的态度。咱就不能得理不饶……鬼! 其实主要是因为——已经这样了,闹也于事无补。 况且这是在阴曹地府,我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的,真的挺害怕。 怂就怂点吧!万一把它们逼急了再来个翻脸不认账,那我可找谁去? 所以尽管我忐忑不安,心急如焚,还是表现出很好脾气的样子,耐心的等他们“再想办法”。 如果鬼会读心术的话一定觉得我特虚伪。 说是阴曹地府,其实跟我们人间“市政办公厅”布局也差不多。 看它们这些鬼的办事儿效率,估计也都属于有编制的公务员性质。 虽说效率不咋地,好在态度还都挺好,长相也和我们人类一般无二。所以我到现在还没被吓死。 哦对!我已经死了,现在也算是个鬼了, 所以尽管没吃没喝,没法休息,也不不会觉得饥饿疲惫。 我怕他们想不出安置我的办法再把我撂在这里,或者自己诉求不明确再被糊弄,所以也在积极主动的想办法,争取谈判的时候提一提。 胡思乱想中不知道又等了多长时间。只见之前带我来的小鬼领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走过来。 大叔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名叫“万年”是此次事件的负责人。 他非常客气的先是道歉又是承认错误,向我大概阐述了此次事件的经过,并表达了这件事即有偶然性,又存在一定的必然性…… 他的样子让我想到我们医院专门处理医疗纠纷的领导,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既表达出了对受害者的抱歉和弥补的诚意,又防止受害者不依不饶趁机敲竹杠。 总之从他啰里八嗦的话里我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别看我前半辈子过的平淡无奇,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护士,命格却是极好的! 由于祖上有德,福泽深厚。而且我本人也是善良热心,经常帮助别人,救助小动物,又在工作中挽救过许多患者的生命,积攒了许多的福报。 本来后面的人生会得到一个好姻缘,平安富贵,福寿双全……结果却因为地府的系统故障,被弄成了薄命红颜。 要说他们这系统故障也不是头一回,所以我这事儿也不算稀奇。 之前就经常有传闻称某某人在火葬场死而复生;某某人猝死后醒来性情大变,疑似借尸还魂……大抵都是这么个情况。 而我这次倒霉就倒霉在遇到个不熟悉业务的小鬼,慢了半拍,我的遗体被火化。 而且万年说:“为了维护阳间社会秩序,现在明令禁止借尸还魂。”我想了想,的确是。这种传闻好像都发生在旧社会。 那我现在还能怎么办?说到这里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令人激动的想法——换个时代还魂! 随即又有些内疚。毕竟如果我去了另一个时空,虽然是活着,却对不起我的父母。 虽然他们每年有一大半时间跟着我哥待在国外,但还是非常疼爱我的。丧女之痛如何承受? 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实际上他们已经承受过了这个痛苦,我想不到怎么去弥可以让他们安心一些。 万年大叔的安排也是让我去另一个世界继续过完余生,他答应我走之前去给我的父母和哥哥托梦做个交待。 这也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于是就算达成共识。 看我这么好说话,万年大叔有些意外,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让我对后面的人生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一提,他尽量安排。 大概是他没见过我这么“没脾气”的,都不好意思欺负我。 我也不矫情,想了想说:“既然有得选,我希望自己的新生能够美貌与智慧并存,有显赫的家世,吃穿不愁,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千万不要进宫,我这点心眼儿不够看的。不想和一群女人斗智斗勇……” 没再多提其他要求,因为我认为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未知和不确定。 我脑补着自己被一群丫鬟婆子伺候着的场景。幻想着凭借过人的智慧和美貌在三妻四妾的世界里与一个超级大帅哥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沉沉睡去…… ——————————————————— 你怕黑吗?我怕。如果你说不怕是你没见过真正的黑。无尽的黑暗,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吞噬,不敢移动也不敢出声。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自己打鼓一样的心跳。人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会生出绝对的恐惧。那样的恐惧发自心底,让人绝望、战栗……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看到一束光…… 第2章 我可能被骗了 疼!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就像刚跑完十公里越野又被人臭揍了一顿,身上又似有千斤重,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翻不了身喘不上气,口渴难耐! 迷蒙中我渐渐回过神,忽然想起前一晚在阴曹地府讨公道的事儿。这莫非就是穿越的感觉?我欣喜的睁开眼睛,迎接我的新世界。 清透舒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甜腥味儿,天空在夕阳和晚霞的映衬下透出温柔的橘灰色,几只苍鹰在天空中霸气翱翔…… 这一定就是古代大自然的味道! 等会儿,不对啊!我的屋顶呢?我的软帐呢?说好了家世显赫,锦衣玉食,现在躺在荒郊野外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急忙要坐起来查看究竟,却发现身上趴着个人,压的我动弹不得,还是个男人!还是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我说我怎么上不来气啊,太沉了,真的快要被压死了! 奋力想要推开他,电光石火间脑袋里一个念头炸开了!荒郊野外,我一个倾城大美女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我完了!不会这么倒霉吧!刚过来就被人糟蹋了?这个想法让我如坠冰窟,猛的把他推开坐了起来,却发现那人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正要凑近些查看,一抬眼我见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画面—— 广阔天地间,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躺着成千上万身穿盔甲的——尸体! 就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抽空了。身子一软又躺了回去。 纵使我在医院工作多年,见过许多血腥的大场面,但此刻,我觉得我手脚冰凉,心跳加速,冷汗直流,这一定是我穿越途中的一场噩梦! 我紧紧闭上眼睛,希望再睁开的时候能出现在我闺房里的软床上。 很显然我上当了。不管闭多少次眼睛,我都没能离开这里。 慢慢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整理一下思绪,当务之急是得离开这里!不然天黑下来我更抓瞎。 此刻我已经发现自己也穿着盔甲,并不像个被人欺负的纤纤弱女子,这真是个好消息!也许我是花木兰?起码没有被糟蹋。 我根据夕阳的位置辨别方向,观察四周的环境。 此刻是傍晚,正对着太阳的是东边,那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能看到模糊的山的轮廓。 北边亦是如此。南边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可以看到一片树林。只有西边遥远处隐约可看到城墙。 看样子想要活命我只能往西边走,可是现在问题来了,那是我的国家吗?我如果是“敌军战士”会不会自投罗网? 观察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尸体们,样貌上没有明显地域差异,都是炎黄子孙。服装上略有不同。能看得出是两伙人。 我很渴,特别渴。当务之急是补充一下水分抓紧赶路。不知道古代行军打仗的人带不带水,反正我没带,于是我四下查看。 落日余晖下一道清光闪烁,在灰扑扑的死人堆儿里格外耀眼。 我顺着那道光看过去,发现一把精致的匕首,不算大,连刀柄总共二十多公分长,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金属部分雕花精致,被盘的光滑圆润,一看就是个宝物! “啊呀妈呀!发财了发财了!”我赶紧跑过去捡起来,顺着小刀掉落的地方寻找刀鞘。 刀鞘挂在一个人的腰间,金属材质,更是华丽丽的镶着各色细碎宝石,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图腾…… 这人跟其他人穿着是不同的,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按理说我不该乱动人家东西。可初来乍到的落在这荒郊野外很没有安全感,真的很需要一个武器防身。地上的大刀给我我也抗不动,这把匕首倒像是给我量身定制。 要拿人家东西我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他已经死了,不捡白不捡,可我还是非常虔诚的冲他拜了拜,怕他的鬼魂找我算帐。 此时我看清了他的脸,虽然已经战死,眼睛闭着满脸是血,但这都挡不住他的英俊面容。 浓眉如墨,下巴又如刀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唇角竟然微微上扬,仿佛死了都带着睥睨众生的霸气! 我暗暗吃惊,这个年代的人都长这么好看吗?再仔细看向其他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看他应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我一边暗叹可惜,一边在他腰上摘下那个华丽丽的刀鞘。 抽回手时碰到了他的手,竟然不似尸体冰冷僵硬,似乎还有一些温度和弹性。可能是刚死不久,也可能……想到这我竟有点小激动。 赶紧放下东西给他检查起来。倒不是我觊觎他的美色,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的品质已经刻在骨头里了,如果能救活一个人,我宁愿不要他的小刀。 好吧,如果不是他帅成这样多看了几眼,我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生机。 摸了摸颈动脉果然还有微弱的搏动。赶紧脱下他沉重的盔甲检查伤口,右下腹有伤,好在没伤到要害;额头上虽然看着血乎淋啦的挺吓人,其实就是皮外伤,也不算严重。 我判断他是从马上掉下来摔晕了,疼痛加上失血性休克。虽然都不是致命伤,得不到及时救治的话在这荒郊野外的肯定也是必死无疑。 不知道这片“尸海”中有多少人是枉死,有多少人现在可能还没死,却在默默等死。我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没有设备没有物资,我也束手无策,只能先顾好眼前这个,看看能不能帮他捡回一条命。 我从旁边尸体上扒了衣服扯了布条先给他把伤口压迫止血。又拖了几具尸体垫高他的脚和上半身,让他保持休克体位。然后找了些衣服把他包起来给他保暖。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气温下降,虽然不是冬季,但风一刮还是感觉有些冷。纯粹死马当成活马医,能不能好全看人品,过几天感染发烧也全指望自身的抵抗力了。 想到“马”我突然想到了主意。没有条件补液,连口水都找不到,刚刚我好像看到尸体中有马! 借着朦胧的微光找到了离我们最近的马。非常幸运,马没死绝,正非常痛苦的一口一口倒着气儿。 让我惊喜的是马鞍上竟挂着个羊皮水袋,我赶紧解下来大口喝起来。喝了几口,留下大半跑回去喂给我的病人。 他不知吞咽,喝的没有洒得多。我拿着空水袋和小匕首,跑回到马的跟前。它的气息比之前更微弱了。我摸了摸它的头默念:“对不起!你走吧!”拿起匕首狠狠刺进它的脖子。 我的泪和它的血一起流下来,我知道万物皆有灵。虽然此刻给它一个痛快是最好的选择,可亲手这么做的时候,我仍感到非常抱歉。 把马血接进水囊正要离开,借着微弱的光,看到马肚子旁边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个葫芦,打开闻了闻竟然是酒!我喜出望外。不禁想到一个词——主角光环! 知道自己是过来续命的,不会这么容易死。但要啥有啥这也太幸运了吧! 可惜没有前后眼。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不然真得为自己的盲目乐观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第3章 我不是什么“花木兰” 拿着酒葫芦和装着马血的水囊跑回到帅哥身边。刚才急着止血也没消毒,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来小时,但伤口能清理一下还是比较好。可以降低感染风险。 这个酒闻着挺够劲,不如……我先尝了一口,一股热辣暖流顺着喉咙直达胃底,随之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坦。 我给还在昏迷中的男人往嘴里小心灌了一口。看他喉咙滚动没有被呛到我放下心来。给病人喝酒不是什么好主意,但眼下起码可以御寒。 我拿块破布蘸着酒给他擦了擦头上的血。就解开他肚子上的布料,暴露出腹部伤口,把剩下的酒直接倒了上去…… 一声闷叫声音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空旷的夜里还是显得格外响亮刺耳。我怕招来未知的危险,把手里的破布往他嘴里一塞低声说:“咬住!忍一下!你受伤了,我在救你!” 话一出口,他微怔一下果然没再出声。但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腔、粗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能感觉到他正忍受着巨大痛苦。 手下的活没停,迅速的给他重新包扎伤口。但我的脑子已经乱了。因为刚刚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并不是什么“花木兰”。我竟然是个大男人! 抬手摸了一下脖子,果然有喉结。因为怕冷没脱盔甲,自从醒来也没闲着,所以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现在想来果然是比过去力气大、个头高,看看手掌也比过去大了一圈,仔细感受下□□里好像是多了个物件。 此刻我很难形容这个买卖批的心情,胸中气闷,欲哭无泪,似有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是时候纠结这些。也没地方找人换货。只能用“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来安慰自己。 这一愣神儿的功夫,见男人没了动静。我低声问他:“你怎么样?还好吧。”他用气息“嗯”了一声,再次安静下来。 我趁他清醒赶紧把水囊给他,跟他说:“里面是马血,这里没有其他食物。你失血太多快趁热喝下去补充一下,不然一会儿就凝固了。” 盖子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不等我劝说,他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就喝了下去。 没反抗、没怀疑、没犹豫、没矫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喝完抹了下嘴,他闭上眼休息,不发一言,连个谢谢都没说。哼,果然长得好看的性格都不招人喜。走的霸总高冷范吗?那也得有礼貌吧?我好歹是救命恩人呢!切! 夜色朦胧,月光照在他失血的脸上更显苍白,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留着一丝没抹干净的血迹,配上这绝美的五官,让我想到意大利的吸血鬼。 我无聊的琢磨着,我要是个大美女,此刻救了他,他会不会说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呢?可是现在…… 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哼。尽管挺生气,不再说话,我还是手脚麻利的给他调整了体位。 看他气息平稳,没有再度休克,我把他脚下垫腿的尸体移开,紧靠着他,倚着身后的尸体坐了下来。 面对这些尸体,此刻我早就从最初的恐惧、震惊到逐渐接受,再到现在的麻木坦然。 不就是死人吗?能给我当个靠垫挡个风,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为何救我?”沉寂了好一会,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声音骤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扭头看他,他正抬头看着前方,有细碎的星光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忽明忽暗。 没听到我的回答,他侧过头看着我,眼底藏着探究。我讨厌这种怀疑和试探,收回目光,冷笑一声,说到:“我本来就是想捡你那把刀。发现你还有气儿。就顺手把你救了。你现在活过来了,你那把刀能不能……” “不能。”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冷冰冰的声音打断。我气的瞪他一眼。真不是个东西啊!到现在连个谢谢都不说,还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我连个好脸子都没有。 虽然做好事不图回报,但他这幅“二大爷”的臭德行让我心里挺不舒服。 “说不通。”惜字如金的“二大爷”又没头没脑的蹦出三个字。 “嗯?”我用一个字回他。有着报复的变态快感。 他说:“你是大疆人。既然看我没死,不是应该割下我的脑袋回去邀功吗?我的脑袋可比这把刀值钱。”我瞬间明白了他那疑神疑鬼的顾虑。 按说是哈。我们是战场上的死敌,国仇家恨浴血奋战。他看上去很有来头。我既然有机会干掉他还能私吞他的财产。不但没补刀还把他给救活了。 现在我既没法回去邀功,到手的宝刀也飞了,还有可能让自己深陷险境。我要是个女的还可以理解看他好看不舍得杀他。问题我现在又是个男的。 我没法向他解释我对生命的敬畏,更不用说白求恩那种救死扶伤的国际主义精神。只能淡淡地回答道:“哦,我没想起来。”他狐疑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第4章 我跟你走 天大亮的时候我才醒来,看向身边已经空了。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阳光向我走来。 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身后金灿灿一片。想到昨天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现在闪着金光宛如重生的耶稣,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我感到嘴唇干裂生疼。想到大半天没吃没喝,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走到跟前递给我一个水囊,几块干粮。不用问,是他在尸体身上搜刮来的。我喝口水润润嗓子,把东西放在地上,脱下沉重的盔甲,脚步也轻盈起来。太阳出来了这个就没必要穿着了。 我绕过他的视线跑到我觉得他已经看不清我的地方,尿了人生中第一泡站着撒的尿。看着□□里那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坨,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回来拿水冲了冲手,拿起一块馍坐下来啃。他盯着我湿漉漉的手皱了下眉,问我:“怎么称呼?” 我想了想,前世的名字不能用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之前以为自己过来要做富贵大小姐,想了许多诗情画意的名字也都不能用。 “肖山”我随口扯了一个,这是之前我看过一部小说里的男主角的名字,因为作者说这个名字念出来的时候会有气流划过唇齿间,很轻盈、干净。我试着体会了几下那股唇齿间的气流,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看到清晰的远山都会想起这个名字。甚至还曾想过以后我要写小说男主角也要叫肖山。只是那时候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男主角”。唉…… “你呢?”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趁机也问了他。总不至于一直从心里叫他“二大爷”。他蹙眉看我,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继而又有些释然。 “你竟不认得我?”“唔!”我嘴里塞着干巴馒头,点了点头,瞧着他那一脸臭屁的傲骄模样。终于知道他为啥不信他能在敌人手中活下来了。 估计这位是个在此地家喻户晓的人物。此刻听说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庆幸还是失望。看表情还是失望多一些,对于这种骄傲自大的人,名声比命都重要。 果然下一秒他就像我展开孔雀尾巴。清清嗓子,他说:“我就是乌歌的玉面阎罗乔楚。你现在后悔没杀我了吧?” 还有嫌自己死的慢的,简直是神经病。我都懒的抬眼看他。继续艰难的就着凉水啃馒头。 他见我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闻风丧胆、大惊失色、顿足捶胸的模样。似乎有些打击自信了,抿着嘴没再说话。 “玉面阎罗?你很厉害吗?那为什么还差点被人打死,到现在也没人来找你?”吃着噎人的饭,说出来的话也得够噎人才行。果然,我话一出口他的一张脸更黑了。 吃得差不多了,我拍拍手站起来。对他说:“行了,你伤口不小,昨天条件有限处理的也不彻底,估计很快就会发烧,感染严重的话还是有可能会丧命。你得抓紧回去再找大夫好好看看。另外,我的国家在哪边?我要回去得往哪儿走?” 他一脸惊诧的看向我,见我不像是开玩笑,抬手指了一下东边的一马平川。与我先前预想的路线完全相反。 我暗叫倒霉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救了他。不然真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走到敌国阵营。不是被乱箭射死也要被当成俘虏抓起来。 可是现在……看着遥远的小黑点一样的山脉。我内心无比愁苦。我要走这么远的路再翻过那些的山才能回得去吗? 这小子不会是在耍我吧?要真是那样,我确定自己一定会死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其他可能。就算有补给、没危险,累都能累死。何况现在这种缺衣少食的情形。 而且我到现在还不清楚那边到底有没有我的家,家中又是个什么情况。毕竟连大小姐都能变成老爷们儿,我对那个万年老头先前的承诺完全不抱希望了。 “跟我走吧,等我伤好了送你回去。”他这句话云淡风轻的飘出来,来的正是时候,很有良心而且甚合我意! “太好啦!”像是怕他会反悔一样,不等他话音落下我就赶紧答应了:“我也不大放心你的伤势,正好可以照顾你。”这句狗腿又暧昧的话,从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显得很诡异。 他似是没料到我能这么没气节,连假装客气一下都没有,就兴高采烈的叛国投敌去了,忍不住轻哼一声,背着手转过身,又假装咳嗽两下掩饰尴尬。 我却没在意,毕竟在我眼里,这些早晚都是我大中华的地界,并没有丝毫心理障碍。至于“气节”什么的在吃苦受罪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我坚信抱紧他的大粗腿,以“战神救命恩人”的身份跟着他,就算在敌国,待遇也不会差。反倒是回到情况并不明朗的遥远的“祖国”,处境并不乐观。 万一回去发现自己并不是富二代,还得过上苦逼的打工生活,那可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来之前就说好了我是来享清福的。万年那死老头子不靠谱,我就自己争取吧!反正在哪儿享清福都一样。 他看我打定主意,也没再拖延。从身上摸出一个类似信号弹的东西抛向天空,发出刺耳的呼哨声,响彻云霄。还带着一股红烟弥漫在空中,久久没有消散。 对于他的这波骚操作我简直惊呆了!这个年代已经有了这么先进的东西了吗?而且古人这衣服也着实神奇。怎么就跟机器猫的口袋一样? 昨天给他治伤虽然没扒光,但也上上下下都摸了个七七八八,我怎么就没发现他身上还藏着这么个东西?简直太神奇了!再次确定——跟着他,很明智! 等了不大会儿,来了一小撮人马,数了数,六个人,七匹马。看穿戴和气势就不像普通的士兵,一个个长得也是人五人六的,虽然跟乔楚比差一些,搁在人堆儿里也都算得上是精神小伙儿了。 也不等他们落马行礼,乔楚利落的翻身上马。扔下一句:“带上他。”策马就要走。 此刻地上站着的就我一个。怕被落下,急忙跟上,喊了句:“哎!你等等我啊!” 离我最近的那个侍卫说:“你跟着我吧。”友好地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一只手被他拽着,另一只手扒着马鞍。踩着马蹬子撅着腚往上爬。 这种高头战马和过去我在动物园里骑着拍照的马可不一样,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脾气不好! 看我不是那武艺高强的利索人儿,就想欺负我,鼻子里嘟嘟的喷着气,流露出鄙视的神情,脚下也不安分起来,我本来就爬着费劲。它这一动来动去,我就更上不去了。 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被围观,终于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大疆这是没人了吗?这种弱鸡也能上战场?”他话一出口,其他人也都绷不住了,跟着大笑起来。 我本就觉得尴尬,被这话一挤兑,恼羞成怒,立刻原地爆炸了:“笑个屁啊笑,几个大男人没有一点风度,本——”“姑娘”俩字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想起来我现在也是个大男人了,上战场的大男人,连马都上不去,的确说不过去。也不怪人家笑话。 但话已至此,得说圆了。立刻改口到:“本公子,还是你们主子的救命恩人呢!你们就这个态度,没礼貌!没素质!哼!” 挟恩图报是个很没品的事儿,但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风度了,口不择言的为自己找场子。 不等我发挥尽兴,只觉得后腰一紧,眼前一晃就被人拎起来放到马背上。 “抓好。”乔楚话音刚落就夹着马腹向前冲去。我暗骂一声:“赶着投胎啊!”急忙从背后抱住他。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保命要紧。跑这么快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 深秋季节,这会儿太阳已躲进云层,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像刀片一样割得生疼。 我紧闭双眼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挡风,手臂也圈的更紧了,整个上半身贴在他的背上取暖。 我实在是太冷了!反正现在我是男的,这样也算不上是耍流氓吧,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又跑了一会儿,我感觉耳朵都已经麻木了,身上到还好,多亏了怀里这个暖宝宝,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火热。 想到这里我才觉察到,他的体温似乎高的有些异常,不是在发情就是在发烧。身后背着个大男人赶路发情是不大可能,昨天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烧准是跑不掉的。 在这样没有抗生素,没有消毒液的年代,伤口发炎很容易死人的! 一阵担心过后,白衣天使上线。后悔刚才没让他多喝点水,多穿几件衣服。 撇开这张俊脸不说,他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单枪匹马亲手救治的病人,也是我到了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目前他还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让我丰衣足食的金主爸爸,可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正想着,马声嘶鸣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睁开眼睛,透过扬起的尘土看到那座雄伟高大的城池已经近在咫尺。 青砖搭砌的城墙古朴庄严,恢弘大气,大约三四层楼那么高,两侧绵延伸展不见尽头。 古建筑是人类文明的承载者和见证者,经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许多在千秋万代后仍能寻到痕迹。 此刻我穿越时空,跨越千年的沧桑站在它的面前,面对年轻的它,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觉,从心底生出敬畏。 似是早有准备,此刻那座圆拱形高大城门正吱嘎嘎向内打开。我一看到地方了,手臂松开,感觉到掌心的黏腻,抬手一看竟满手是血,一定是一路颠簸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他身子一歪,栽下马去…… 第5章 桃花债 大疆帝都,宴亲王府。阖府上下愁云密布…… 前几日皇帝赐婚,将郭丞相之女郭盈盈,指给了宴亲王世子郁君泽。此道圣旨一出满朝上下一片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丞相郭镇是当朝皇后亲哥哥,官居要位手握大权,却为人低调,城府深沉,锋芒不露,进退有度,深受皇帝所器重。 宴亲王郁鸿朗更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弟弟,和皇上一奶同胞感情亲厚,与世无争,对皇上忠心不二,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与荣宠。 这郭、郁两家联姻,不仅仅让两大势力合二为一,珠联璧合,如虎添翼。又有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相互牵制,是皇帝布下的一手好棋。犹如在这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为至高无上的皇权又筑起了一座铜墙铁壁。 且不提这个消息让朝中老狐狸各有算计,单说这两位事主。 这郭盈盈虽生长在相府,却不似她老爹那样沉稳低调。郭相早有三子,年近四十中年得女,此女又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好看。那老爹对她宠的是如眼如珠,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此显赫的家世,亲姑姑是皇后娘娘,爹爹是当朝宰相,上边又有三个大哥照着,若郭盈盈不骄纵都对不起她这身份。所以她自然而然的长成了一个刁蛮任性唯我独尊的娇小姐。 按说凭她的性格她若不愿意别说是皇上赐婚就是玉皇大帝来了她也能闹下个大天来。可别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明面上的赐婚虽说有着皇上的打算,实则却是她私下里找了皇后娘娘为自己求来的。 十四五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心思单纯,对于男子所求不多,只是颜控。某日出门偶遇,只一眼,就乱了芳心,回家以后茶饭不思。遣人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更加笃定这是自己的“天赐良缘”。找机会进宫跟皇后求了个恩典。皇后枕边风一吹,正巧也合皇帝心意,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 对于她是人情。对于郁家小子那可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要说这郭大小姐眼光还真是不咋地。宴王世子郁君泽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非良人。他跟这位大小姐一样也是个家中大宝贝,宴王妃当年分娩难产,胞宫受损,生下他后就再无所出。虽说家中两个小妾后来又为王爷产下二男一女,但毕竟不是嫡子可比。 宴王妃杜若离可是当年帝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与王爷伉俪情深,虽然只育有一子,也没有动摇她在王府中的地位。但她心里明白,这个儿子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等到人老色衰,这唯一的儿子才是她在这个王府里可以傍身的依靠。所以对这个宝贝疙瘩是千依百顺,疼爱有加。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在母亲的袒护和溺爱下,一颗好苗子就这么长歪了。不学无术,整日里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混迹在一起,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就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熊孩子却是很有女人缘,因为皮相生得太好,大姑娘小媳妇的只要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含羞带怯的多看上几眼。 又因为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很会说些哄人的话,他倒是成了皇太后老佛爷最喜欢的孙子,没事儿就会被招进宫了陪老太太聊天。得宠程度甚至远胜过众位皇子,这也为他无故拉来一些仇恨。巴不得他惹祸倒霉。有几个坏心眼儿的小子就净出些馊主意,故意把他往沟里带。 今日郁君泽刚得了要娶郭家小姐的消息。立马就有“好兄弟”向他添油加醋的举报了郭大小姐的种种劣迹,说的这位小姐犹如那母大虫般凶悍无二。 这个傻小子听不出别人话里的挑唆和酸意,也不辨真假,隐约记起小时候有一次进宫玩,遇到个揪住他头发不撒手的小女孩,好像就叫郭盈盈。有此经历就更加做实了“此女彪悍”的传言。 郁君泽一想到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一阵急火攻心,跑回府里闹了起来。让他老子赶紧去找皇伯父收回旨意。 且不说这儿女婚姻本就有父母做主,没有他一个小子反对的份儿。皇上赐婚更是无上荣耀,金口玉言板上钉钉,怎能还有收回一说! 单说这宰相郭家与宴王府那也是门当户对,锦上添花的好姻缘。皇上一番好意哪里还有不领情的道理。这要是传到皇上和郭相那里必生嫌隙! “抗旨不遵可是杀头重罪,虽说碍着这层亲情不至于此,可也正是因着这个身份,行事说话才更是要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逾越。他们是兄弟可更是君臣!伴君如伴虎,恪守臣子本分,才可安逸百年啊!” 想到这儿王爷长叹一声。到底是没舍得动手揍他,只训斥几句叫来几个家丁把世子送回院子,关了起来。让他好生禁足闭门思过。免得他跑出去再生事端。 老王爷低估了世子爷的杀伤力。以为他闹一闹就翻篇了吗?以为关在院子里不搭理他他就老实了吗?非也。闭门思过,过是思了,但看思了谁的过。这事儿于他就是无妄之灾。他也没招惹谁,这过错定然不在自己! 错就错在皇上乱点鸳鸯谱;错就错在他生在这倒霉的王爷府;错就错在爹娘不肯替他出头;错就错在那个讨厌的郭盈盈!但这些人都不是他能找来算账的。越想越气又无计可施,浑小子乘人不备就踩着花盆□□逃走了。 晚饭时家里发现他跑了,赶紧派人出去寻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与几个平日里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在醉仙楼吃饭喝酒。家丁自然是请不动他,几句话就被他打发走了。 常言道: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交友太重要了!尤其是在这愣头青的年纪。三观不健全遇到益友是一辈子的福气。同样,遇到贼友,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桌上就有这么一位——兵部尚书之子沈畅。沈畅在这群人中年纪略长,主意也多,虽家庭地位不如某些世家子,但由于他能经常为大家出谋划策,深受拥戴。 但拥戴归拥戴,纨绔圈里首先还是看身份的,这就让他生出许多心思。 同样是当官,他父亲的官职是凭本事一步步爬上去的。而有些人则是凭着投了个好胎,一出生什么都有,地位还比他高了一等。平日见面他还得对着这些个草包行礼,有几次产生矛盾,碍着身份还得向这些草包低头认错。这就让他心里很是不爽,积压了许多怨怼。 尤其是这个郁君泽一张俊脸占尽风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就都成了陪衬。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成了京都名贵圈子里最受女子青睐的青年才俊,怎能不让人恼火。这次郁君泽遇到了烦心事儿,他便想借机出口气。 几杯酒过后他心思一转,故作高深的微眯着眼盯着郁君泽开口道:“你可知这件事儿的症结在哪儿?”郁君泽一愣,皱着眉向上翻了翻眼睛“郭盈盈呗。” 沈畅嗤笑一声低头夹菜,对这个答案似是不屑,却又不再言语。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急的郁君泽直跺脚。话说一半留一半这是要把人给憋死!不耐烦的催促道:“这个屋里也没外人儿。沈大哥要是有何高见,快点儿说与弟弟听听!” 沈畅这才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说道:“世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可有想过建功立业?不说寻常人家,就是我们这些勋贵子弟到这个年纪也要去衙门谋个差事了。你有爵位继承自然不会去考虑那些。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既然你如今一切都是靠着府里,依仗你的世子身份,那你自然是什么都得听府里安排。婚姻自然也是以府里利益为重。”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颇有水平,乍一听上去都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实际上却像那条毒蛇给夏娃扔出了善恶果。 郁君泽听到这一席话呆楞半晌,从出生到现在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锦衣玉食,理所当然地混吃等死……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这样的言论就像当头喝棒,让他认清了一个不一样的现实。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点沈畅可没跟他说实话,那就是——即便他有差事,有功名,他们这些富家子弟的婚姻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能不与家族利益挂钩的。 在坐的小哥几个,本来就都是半斤八两一路货色,不然也凑不到一块去。除了沈畅刚在他爹掌管的兵部当上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其他人还真没想过这些,此刻整个房间一阵静默。 这群公子哥儿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不自信,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很迷茫,自觉在沈畅面前矮了半截。沈畅要的就是这效果,心里得意脸上不露神色。 少年们初识愁滋味,也没心情再继续吃喝了,拱手告别,盘算着回家找父母研究一下自己的前途。要说沈畅无心插柳激发了少年们的上进心,也算促成了一件好事儿。但接下来郁君泽这头,他可真是酿成一桩大祸! 众人离开,满腹心事的郁君泽,急吼吼的追赶上正闲庭信步还未走远的沈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拱手就拜。此时的沈畅在他眼里无异于落水之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明明都在意料之中,沈畅还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待郁君泽开口求助,他先是假意相劝,让他接受现实,又在他的一番央求之下面露难色,蹙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似是下定决心,摆出一副愿意为了兄弟豁出去的姿态。看看四下无人,便拉着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耳语起来。 次日,宴王府世子郁君泽就留下书信一封,外出散心去了。王爷和王妃只当他在闹情绪,反正平日里也没他的正经事做。出去走走疏解疏解也是好事。只是身边连个小厮、侍卫都没带,着实让人放心不下。派人去找,暗中保护。 只是派出去的人四下里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世子爷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一个星期过去,人不见回来,老王爷和王妃又气又急,找到郁君泽那几个朋友挨个盘问,毫无所获。 一个月过去了,人还是没回来,这下整个都城都惊动了,“小王爷看不上郭相爷家大小姐,逃婚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热谈资,更有人揣测,这小世子一月不归,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宴王妃整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郭家听到消息更是又气又恼,郭盈盈羞愤难当,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就连宫里的老佛爷得知她的乖孙子因为不满婚事,跑丢了,也是急的大病一场,她不怪皇上乱点鸳鸯谱,对皇后和她那个不省心的侄女到是记恨上了…… —————————————————— 那日在醉仙楼外,沈畅与郁君泽的谈话随着郁君泽的失踪成了被尘封的秘密,没有人想到他的出走与沈畅有关。 离家出走的郁君泽;得到“锦囊妙计”心潮澎湃的郁君泽;找到人生方向准备大展拳脚的郁君泽!他按照沈畅的指点,混进军营上了战场…… 沈大哥说:“想要有地位,就先要有作为!” 沈大哥说:“做文官要考功名,要有谋略,一时半晌难出成绩。最容易的是做武将立战功,一战成名!” 沈大哥说:“最近和乌歌正在打仗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大哥说:“这个事儿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肯定受到阻挠。不如悄悄离开,等立功归来才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到那时候不仅能加官晋爵还可以向皇上讨恩典取消指婚。” 可是沈大哥没说,原来行军路途这么遥远,原来战场这么可怕,原来刀剑这么无情,原来战功只属于将军,从来不会属于大头兵……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凭借着一股无知的冲动与热情,稀里糊涂的就上了战场,一路上行军赶路的苦就折磨掉了半条命。 好在同行的战友,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十分养眼,又带着天生贵气,不自觉就对他多了些照顾。 可是上了战场就只能个人顾个人了,杀气腾腾的战场上真刀真枪,岂容儿戏? 两军厮杀那场面可犹如修罗地狱一般,耳边嘶吼声、号角声、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眼前一片血肉横飞,刀光剑影。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瞬间倒下。这小世子只吓的目光涣散脚步虚浮,犹如梦游一般。哪里还有杀敌立功的心思。 只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撞倒在地,胸口挨了几脚,被人踩死过去。 可怜这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幸好赶上我魂游到此处续命,不然老王爷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又多一出惨剧。 ——————————————————— 第6章 窦娥都没我冤 乔楚一头栽下马,就被人抬着去抢救了。我坐在马上举着带血的手,对上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暗叫糟糕!果然下一秒我就被人粗暴的揪下马,刀架扎脖子上。平生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扯得蛋t疼。 现在唯一的证人昏迷不醒,我身为敌国战士,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委实古怪可疑。我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至于救人的事实,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说不通。干脆眼巴巴看着那几个接我们回来的人,指望他们能看在同行一程的份儿上替我美言几句,先别着急把我咔嚓了。 终于,其中一人,貌似是拉我上马时跟我牵过手的那个,被我无辜的小眼神所打动。上前跟管事儿的耳语几句。刀是收起来了,但也没给我救命恩人该有的礼遇。找了个简陋的破房间,粗鲁地把我推进去,上了锁。 唉……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还非得推推搡搡的。古代的人真是太没礼貌了!我再次腹诽。 我打量着这个十余方的小房间,房间里的陈设,一目了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进门左手边有张硬板床,床上有条脏兮兮的破被子。 正冲着门有张破旧的木头桌子,桌子旁边是把与桌子十分登对的破木头椅子。对面墙角还非常人性化的摆放着一只脏兮兮的恭桶,看着那个恶心的脏东西,无比庆幸此刻的自己是个可以站着撒n尿的人。 门旁边有个窗户,也是上了锁的。窗户上糊的纸早已破碎不堪,七零八落的吊在上边,被风吹的呼嗒呼嗒,摇摇欲坠。目测了一下,上边的洞隙太窄,我这身子板是钻不过去的,但要是使劲踹几脚这破窗户到也挡不住我。 我可没真的想跑,就是初到一个地方习惯性的观察一番,给自己找好退路。这也是我做护士的职业习惯之一,在医院经常学习各种应急预案,参加安全事故演练,安全意识要比一般人强一些,到了商场电影院都得先扫一眼消防栓、应急出口、消防通道……防患于未然。 这里虽然简陋,比起昨天的荒郊野外横尸遍地,那可真是强多了。起码有张床睡,有口饭吃。人就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一开始我就吃得好、住的好、有人伺候,此刻一定郁闷的要发疯了。幸好有了昨天那样糟烂的对比,我现在这也算是由俭入奢了,心情愉悦的住了下来。 我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终于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处境——既然我是来续命的,一时半会儿死是死不了。既然我死不了那乔楚肯定也死不了,因为现在这情形,只要他一死,我肯定也活不成。 那么现在只要等到他醒来为我证明,我就有好日子过了!想到前途一片大好,也不管现在身陷囹圄,我抖着腿晃着脑袋哼唱起来:“越来越好来来来,越来越好来来来……” 我自娱自乐心情正嗨。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我想肯定是给我送饭来了,高兴的坐起来准备吃饭。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回,就见两个腰间挎着刀的士兵黑着脸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我就往外拖。对,不是走,是拖。我直觉大事不妙,脑子一懵,腿就软了。 被拖出来,看到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隐约听到有人说:“乔将军亡故了……” 第7章 医闹 这一刻比起担心自己的安危我更关心乔楚的生死。或许听起来很矫情,不可置信。但这就是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他可是我费心巴力亲自救活的人,刚才还骑马带我回来,即便伤口裂开又摔了一下,我也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死掉。 “我会医术!乔楚不会死的,快带我过去看看!不能耽搁!不能耽搁呀!”我焦急的大喊,两条腿儿也恢复了力气,一通胡踢乱踹,试图挣脱钳制。 两个士兵对看一眼,一人留下看住我,另一个跑去汇报。请示过后就把我带到乔楚的房间。 此时的乔楚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薄唇微张毫无血色,胸廓没有起伏,脉搏消失、瞳孔涣散,已经与死人无异。 我上前认真查看,迅速作出判断。正准备实施心肺复苏,只听旁边一个声音大声说道:“倘若救活便罢,救不活我要你的狗命!” 我擦!争分夺秒的时候,我没有时间跟他理论。胸中一团火却直冲脑门!似曾相识的说辞,似曾相识的场景,多么愤慨!多么的悲哀!原来中国的医闹是自古传承的! 医生又不是神仙,一边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一边却还要提防刽子手的屠刀!我抬头扫了一眼那个畜生东西,记住他的样子,过会一定要找他算账。我要灭了他!我要让这股歪风邪气传承不下去,也算为我的后世同僚们做贡献了! 可能是我眼里的冷意让大家始料未及,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连刚才那个叫嚣的家伙也没敢再有废话。一时间静的呼吸可闻。 一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咧咧扯开乔楚的衣领,摸了他的胸,亲了他的嘴。大概是眼前发生的一幕太过震惊,都被震傻了。竟然没人讯问,也没人制止,延续着刚才的安静,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房间里只有我胸外按压时,粗重的呼吸和床板咯吱咯吱的震颤声。我要是个女人此刻会不会被浸猪笼?我是个大男人,眼前这个画面在他们眼里是不是更诡异? 说不上我和乔楚谁比较幸运,他又一次被我救活了。 每段故事里,主角往往有两个。我猜一个是我的话,另一个一定是他。要不然他的命怎么会这么大! 乔楚心跳是恢复了,但意识仍然不清。处于昏迷状态。我对留下照看的人讲了看护要点。接下来的恢复情况还是得看造化。但我相信他不会死。 虽然他还是没法给我作证,但我已经不需要他这个证人了。从这个屋里走出来,我已经从阶下囚变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众人看我的眼神都透着敬畏和崇拜,好像还有着那么一些——古怪。 整个下午经常遇到看见我就突然羞红着脸捂着嘴跑开的人。我看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觉得很好笑。哼!愚昧无知,思想长毛!但一个念头突然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第8章 真相了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住上了干净整洁的房间,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在那之前我还洗了热水澡,换了新衣裳。 我的灵魂第一次与自己变性后的裸L体赤诚相对,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出于好奇我还是看的非常仔细。 要不是胸前一马平川且男性特征清晰明了,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到底是不是个爷们儿! 做女人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真正让我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肤如凝脂,冰肌玉骨。我不由自主的在身上摩挲着感受指尖传递的细腻光滑。 只是此刻我的胸前还有两个乌青的脚印没有消散,像两块巨大胎记,看着刺眼但瑕不掩瑜。 这具身体不禁皮肤好,身材也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长腿窄腰,臀线紧翘,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显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六块腹肌,紧实有型,既不瘦弱单薄,又不是特别发达壮硕,柔和顺畅不显突兀。 我用手指戳戳肚子捅捅胳膊,一低头看到水中倒映着的一张俊脸。抬手捏了捏,确定是自己的无疑,顷刻间被幸福冲昏头脑,真的很想放声大笑!我猜到自己长相应该不错,万万没想到啊,我简直太帅啦!啦!啦! 与乔楚有棱角的冷峻不同,我整张脸的轮廓是柔和的,眉若远山舒展,不浓不淡。鼻梁挺拔,鼻翼微敛,更显精致。唇瓣柔软,色如粉桃,唇线清晰,不厚不薄。 尤爱这双狭长凤眼,像桃花凝泪,似秋水含情,默默凝神时似星辰朗月,干净纯洁,纤尘不染,目光微转又流露出来自我灵魂的狡黠神态,灵动俏皮,灼灼生辉。 ——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呀呀呀,妖孽呀!妖孽呀!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倾城之貌啊!自己长成这样还用觊觎其他人吗?怀里揣个小镜子没事儿掏出来照照,就够欣赏一辈子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跟万年提的要求。这么看来莫非真的……看了看自己光洁细腻的手,连个老茧都没有。绝不是干粗活的,也不像个舞刀弄枪的。我判断自己十有八九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 ——————————————————— 阴曹地府,小鬼问万年:“老大,你这样能不能行啊?她原本可是个姑娘!”万年露出他的招牌式老狐狸微笑:“‘美貌与智慧并存,有显赫的家世,吃穿不愁,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进宫,不和一群女人斗智斗勇……’每一条都符合要求,完全没毛病。在古代人们对男人可宽容多了,女人生的太漂亮多半没有好命,想不卷入纷争那也不大可能。所以,我这个安排最好。至于那刻骨铭心的爱情,她要的也只是‘刻骨铭心”,不是吗?” 第9章 以德服人 作为一个灵魂上小肚鸡肠的女人,我自然不会忘记找那个混蛋医闹算账。虽然酒足饭饱,又刚刚被自己这张脸帅到,我此刻心情极好,气也消了大半。但该教训的,一个都不能跑!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擦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看到我来一愣,腾地站了起来,只是眼神闪烁,竟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我此时虽是男人,也不愿当个随意动手的莽夫。其实主要还是面对一个七尺高,满脸横肉,手里拿着大刀的糙汉,我从心里自信——打不过他。所以我突然决定——以德服人! 本来,这种认知上的错误不从根本上纠正,打死他也白搭。于是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与他促膝长谈。 我从东郭先生与狼讲到农夫与蛇,再讲到吕洞宾与狗。最后我跟他举了几个真实的例子——扁鹊和蔡桓公,曹操和华佗,启发他的主动思考,又和他携手展望未来,遥想若干年后没人愿意做大夫,或者有风险的治疗,大夫为了自保,都干脆不接诊,那对病人而言将是怎样的灾难? 他似乎是听懂了,被我的一番言语所感化,又好像是被我这波操作吓得不轻。原本黝黑的脸庞,透着紫红。嘴唇颤抖着,话都说不囫囵,只是一个劲的道歉认错。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没给我下跪磕头了。见目的达到,我拍拍屁股走人。有种唐三藏驯服了黑熊怪的感觉。 出了“黑熊怪”的院子我先去看了看乔楚,他此刻脉搏、呼吸平稳,体温还有些偏高。有军医已经重新处置过伤口,在一旁守着。 桌上放着一个空碗尚有残存的药汁看来是喂过了草药。见我过来,老大夫急忙起身行礼,被我一把扶住。我常年与医生打交道,深切体会到他们的付出与情怀。对于这种潜心学问的人是从心里敬佩。 老大夫常年跟着部队驻守在边关,风餐露宿,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刻满了深深的沟壑。布衣短衫,头发花白盘在脑后,很是朴素。 老先生看着我,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面露难色。我说:“老人家有话但且直说。”他攥了一下拳头,似是把心一横拱拱手开口道:“这位后生不知如何称呼?”我说:“我叫肖山。” 老先生想了一会儿,好像在脑子里搜寻一番,发现当今医疗界并没有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又道:“敢问肖公子师呈何人?今日所见肖公子救人之法,出神入化。老朽实在是闻所未闻。”我无奈胡扯道:“没谁,我看了一些杂文小记自己总结的。” 古代还是挺注重知识产权的,毕竟谁有点本领和绝活,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那可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往往都是偷摸传给自家人,那还得传男不传女。收个徒弟,俩人好的如父如子,绝招往往也得临死才舍得拿出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可是至理名言。 就好比我这次实施心肺复苏,把人给救回来了。全天下就我知道这招,那我就是活神仙,得被人们供起来。但要是人人都会,那我就只是个小护士而已。 所以老爷子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我——他特别想知道。但是道德和良知告诉他,人家的绝活不能开口问。于是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纠结的皱成一团。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难为他,直接说道:“老先生不必作难,今天下午看大家都很好奇,我就想找个时间把这个法子传授给大家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儿的?我想跟他商量商量,在营地办个学习班,谁想学都来学学。” 我的这番话惊的他瞪大眼睛。似是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小心翼翼的问我:“可有所求?”我要说啥都不求,他们肯定瞎琢磨,心里不安。赶上小心眼儿的人保不准还得瞎给我安罪名。 想了想,我说:“一天三顿好吃好喝。要是老先生愿意的话也可以教教我草药的知识。” 其实“好吃好喝”以我现在的身份,不用说也少不了我的。“草药”我是真的想学学,在这里没有西医那些现代化设备和药品,中医,草药是唯一可以用来治病救命的东西。 不过这些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是秘密,也不算为难他,要是老爷子实在不想教,我随便找本书也能自己学。 老大夫听了我的要求喜出望外,眼神里充满感激,赶紧带我去找负责人,帮我联系这个事儿。 这里说了算的那个负责人竟然也性乔,是乔楚的亲叔叔——镇远大将军乔忠。长得身材魁梧,面带肃杀,不怒自威。虽然已是中年,眉目间带着沧桑。但也能看出他眉浓口方,是个帅大叔。看来他们乔家是乌歌的武将世家,而且基因都不错。 帅大叔身居高位,运筹帷幄,自然不像老大夫这么好糊弄。他不信我说的那一套,也没有因为我刚刚救活了乔楚就把我当成自家子侄。 他一双虎目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戳俩窟窿似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出了一头白毛汗。我终于知道乔楚这四六不通的做派是从那里学的了。 老大夫像是担心我被他们老大惹毛了,再把事儿给搅黄了,在一旁急的直搓手。对着我一脸愧疚。 我想到自己也没啥可心虚的,清清嗓子坦然道:“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要觉得不踏实我就再加俩条件,第一,以后万一我遇难被您碰上请出手救我一命。第二,我教给你们的,你们也要无私的传授给其他人,不要藏私。” 本来就是为了消除他的顾虑随口一说,没想到却一语成谶,这真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第10章 跌下神坛 那日与严肃的乔大叔敲定好开课的时间和地点,请他们帮我把头一天睡过的那张破木板床抬到讲课的教练场,又教他们用铁皮做了个简易的扩音器。一天后,我的《护理与急救》小课堂轰轰烈烈开课了! 既然摆出这么大阵仗,我也不能只讲心肺复苏。找了纸笔认真备了课。搜肠刮肚把我这几年学过的、见过的,认为和他们生活相关,将来可能会遇到的。都罗列出来,林林总总三十多条。 除了心肺复苏、溺水、噎食、休克等各种突发状况的急救,还有个人卫生观念,简单的伤口处理,营养、运动、休息、心理健康……每天讲两课也得连讲半个月。 之所以有了这个念头,是之前在战场上横尸遍野的那一幕实在带给我太大冲击。这个年代的人。活的不容易,死的太容易。既然有些伤亡是可以避免的,我希望能给他们多一些生机。 虽然条件简陋,我的水平也很有限。但我的课反响很好,场场爆满,鸦雀无声。除了能看出他们对我的尊重和求知欲。更可见这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队伍。 我尽量简化语言多举例子,让大家都能听懂。那张破木头床我站上去是讲台,跳下来它就是操作台。每次需要找人上来配合做演示,战士们都你争我抢十分踊跃。好像能被我选中是莫大的荣耀。 每当看着台下的战士们朴素认真的目光,我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温暖,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大家跟我更加熟络起来,虽然现在心肺复苏已经基本普及,撕掉了那层神秘面纱我也从神坛跌落凡间,但这也丝毫没有影响我的人气。 只是人们看我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尊敬,从恐惧变成了喜爱。乔大叔通过几天观察也对我撤掉防备,眼神柔和了几分。 乔楚依旧没有醒来,生命体征平稳,体温也逐渐正常。有老大夫的草药伤口愈合的很快,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苍白。就像童话里沉睡着的王子,面容平静而美好。 我知道对于身体而言,沉睡也是一种修复,没有太过紧张,只是嘱咐看护者给他定时翻身,做好口腔和皮肤的护理,按摩肢体,被动活动…… 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来找老大夫聊天学习。他性赵,我喊他赵伯。由于之前护校课程里也有中医学,虽然只是皮毛,但起码是有些基础,所以现在学起来上手很快。 赵伯常夸我有天赋,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我这样的徒弟,见到我就眉开眼笑。 我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怕到时候给老人家徒增伤感,就没有正式拜师。但从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师傅一般孝敬。 这样和蔼的赵伯让我想起前世已经去世的外公。突然间有些想家…… 乔楚昏迷的第十一天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梦中惊醒。披上衣服开门一看,是照顾乔楚的看护过来报信说乔楚醒了,想要见我。 第11章 我好像梦见你了 此时天色将明,也就六点多钟。深秋季节,一大早还有些清冷。 我问看护:“乔楚什么时候醒的?”他说:“大概一个时辰以前。醒来喝了点水。还没有进食,厨房熬了粥,赵大夫让问问你,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喝点粥。” “可以。小米最好,别喝太多。”这些赵伯定然也是知道的。可见他对乔楚的小心谨慎还有对我的信任。 我进屋的时候乔楚正扶着桌子边儿练习走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见我过来,他顺势坐在椅子上,伸手示意我也坐下。 桌上晾着一碗粥,冒着热气。隔着碗摸了摸温度刚刚好,我伸手递给他,嘱咐道:“慢慢喝,先吃半碗让肠胃适应一下。” 他眼神里好像有我看不懂的情绪。轻轻开口道:“你还没吃饭,一起吧。”他大病初愈,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疲惫和沙哑。说着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侍卫。吩咐他再去厨房端碗粥,要几个小菜。 侍卫送来饭菜转身出去,赵伯和陪护见有我陪着,也都回去休息了。屋里就剩乔楚和我。 我刚起床还没刷牙,不大敢开口说话。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到目前为止生活简陋物质贫瘠,但卫生习惯还是没改变。恢复自由那天就就地取材制作了简易牙刷,早晚刷牙。 端起桌子上的陈茶,找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漱漱口吐掉。转头问他:“你要不要?”他挑眉看我,眼中露出笑意:“那日你也是如此,快要渴死了,还要先净手。” 我回想起那个早上,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今天是咱俩第二次共进早餐。”“嗯,想来自从遇见你,我一共吃了两顿饭,都是与你一起的。” 他此时声线温柔,不似以前那么冰冷,这样的话轻轻的说出来,感觉像羽毛拂过心房。我心头微颤,抬头看向他,他目光低垂,面容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想到自己到底内心是个女人,太过敏感,男人肯定没想这么多。于是收回心思安心吃饭。 古人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因为太过安静,我总觉气氛古怪,有点尴尬。可又不知道该说点啥。于是只好继续保持沉默,越沉默越尴尬…… 终于我想起来自己办学堂的事儿 ,这是个能聊几句的话题。 放下筷子开口道:“我开了个学堂。” “我有话想问你。”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我放筷子。 “你先说。”两道声音又是同时响起。我都能感到自己脸上发烫,一定是脸红了。这下又是一阵尴尬…… 我决定不再出声,抿着嘴用眼神示意请他先开口。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缓缓说道:“他们已经告诉我了。你是如何救我的。”房间内光线并不太好,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话的时候脸也红了。 此刻太阳初升,外面天已大亮,阳光从半掩着的门缝和窗棱间的空隙里投射进来,丝丝缕缕照在地上。明暗交织处,可以看到尘埃在快乐的飞舞着。我斜过眼睛四处乱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也不敢接话。 说实话我教大家心肺复苏还有个目的,就是杜绝大家胡思乱想。等乔楚醒来的时候可以公平客观的阐述事实,免得引起误会不好相见。 看样子好像效果不怎么样啊!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这项技能给他补补课。让他能有一个清晰客观的认识。 “不只这些。”他垂着眼睛,眼眉微蹙似在努力回忆:“这几天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我在无尽的黑暗中走了很久。直到后来我走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的陈设和人们的穿戴都很奇怪,与我们这里是不同的,我想那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我并不认识他,却感觉他就是我。我看到……”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抬头看我一眼继续道:“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对床上的我做了那些,嗯……心肺复苏。我在梦里并不清楚那是在做什么。只是能看到也能感觉到。直到刚刚他们跟我说了,我才知道,这是在抢救。你在这里抢救了我,而梦里那个女人,抢救了另一个我。后来我听到许多人的哭声,那个女人也在哭。我又在黑暗中走了很远,直到醒来……”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我,带着疑惑和探究,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他的一番话,听得我非常震惊。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说只是一场梦也并不太可能。这事儿听起来更像是一场穿越。 就像我一样,经过了长长的的黑暗通道,他去到了那个未来的世界,还目睹了一场抢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回来了。 很显然他也不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尤其是梦里梦外同样的经历,更不是一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可以解释的。 他就坐在那里等我回答,也不催促,只是交握着的手指骨节泛白,透露出他的急切与紧张。 我并不喜欢说谎,一是不屑,二是我相信是谎言总会被拆穿,还会遭报应。到不如坦坦荡荡地面对。 就像上次我说心肺复苏是我自创的,虽然事出无奈,还是内疚心虚了一把。 本来以为这是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秘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还基本上等于把自己的来历给暴露了。我很无语,真是报应来得太快啊! 我心里乱作一团,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继续编造谎言?还是干脆豁出去都交代了就拉倒了。 我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把我当妖怪烧死,大不了我再去找那万年算账,重新投胎! 理清头绪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坦然的对上他的目光说到:“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他似是没想到我能答应的这么痛快,表情微怔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嗯,只要你肯信我。我知道的就跟你说。我回答不上来的也不会说谎骗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会有种莫名信任。就连嘱咐他替我保密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听到我的回答表情严肃的点了下头:“如此肖兄也可信我,不利于你的事情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似是做出了承诺。于是他开口问道:“我梦里见到的那个地方你可知道?”“嗯。”我点了下头:“那应该是几千年后的医院,给病人治病的地方。” 听到这个答案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震惊,继续开口道:“我如何去到那里?”我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你快死了,也许是已经死了,灵魂被什么牵引去到那里。” 他点点头又问我:“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和你之间有没有联系?”他指的应该是那个抢救他的医务工作者。 我想,他醒来以后对我的态度变化应该也与梦里那个人有关。 人们常常会对自己梦里的人产生亲切感,把自己梦里的情节和情绪延伸到现实中产生移情。 尤其他这样单纯的少年,在那种恐慌无助的心情下见到一个女人对自己“又亲又摸”,最后还为自己流了眼泪,这感觉不亚于一场春梦吧? 所以醒来时听到我对他抢救的过程与梦里重合,潜意识里就把我与那人画上了等号,对我有了好感。 我思索了一下,既然我人已经在这边了,那里的八成不是我。除非平行宇宙里面的我没死,还在上班抢救病人。 那样的可能性不大,医护工作者穿的隔离衣差不多,而且也没个照片辨认,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我。 只好告诉他最大的可能——“那是个会医术的同行。我也不确定是谁。” 他眼神暗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接着问道:“你是谁?”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因为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答案。 我是谁呢?自从穿越后我不仅一次的问自己。决定我是谁的到底是灵魂,□□,还是仅仅是一个名字? 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跟他坦白道:“我的灵魂来自于你看到的那个未来世界。 跟你一样我经过长长的黑暗的通道走到这里,并不受自己控制。我并不是妖怪。只是来到了另一个时空继续生活。 至于现在这个身体我也不知道是谁。你继续叫我肖山就好了。” 信息量很大,一般人可能接受不了。为了给他消化的时间,不至于一激动直接抽刀砍了我,我刻意的强调了“跟他一样、不受控制、不是妖怪。”几个关键词。 看他拧眉思索,没有做出过激反应。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 性别的事儿他没问我就没说。自从知道自己如今已是男儿身,初见他时的那点心思早就收起来了。如今只想和他做个好兄弟,以后有他罩着,我在此处活的也能自在些。 为了能轻松相处,避免尴尬,过去我是个女人的事儿,还是不要提的好。反正我这性格我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 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乔楚再没有其他问题。此刻看向我的眼神清澈明亮,温暖而真诚。我们是分享过秘密的人,关系自然更进了一步。 人和人之间就是如此,诸多计算倒不如以诚待人。你想收获什么必先付出什么,你所经历的一切种种都是自己的行为给出的回向,就像山谷给你的回音。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乔将军推门进来,抓着乔楚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满脸喜色。 一早听说乔楚醒了,刚刚接了道圣旨耽搁到现在才赶来看他。看得出这位叔叔对侄儿的深切关心,平日里威武霸气的汉子此刻激动的眼眶发红。 想到他们叔侄俩肯定有话要说,我起身告辞。乔楚叫住我,把我之前向他讨要过的那把精致的匕首郑重其事地放在我的手中。 我手上一沉,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之前随口一要他不给,就感觉此物对他可能有特殊的意义,此刻他把它交给了我,我反而接受的没有那么坦然了。 仿佛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把匕首,还有一份情谊,沉甸甸的。 “它叫什么?”我小心翼翼的收好,抬起头却撞上乔大叔一脸惊愕的表情。“断玉。你救我两命我把它送给你。” 我猜想他这句话是在解释给乔大叔听。他把断玉送我,一定不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命。 我出门时隐约听见乔大叔说:“京里来了旨意让你回去……” 第12章 我敬你是条汉子 乔楚重伤大难不死,皇上决定召他回京救治调养,传达旨意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已经醒了。乔楚刚醒身体虚弱,乔大叔决定让他缓几天再出发。 正好我的课也已经接近尾声,还剩些心理学和人文的内容可以趁这几天把它讲完。如果说前面的课是硬核,关乎生命长度,后面的则是灵魂,关乎生命的深度和高度。我个人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怎么活着,为何而活,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虽说人的认知和意识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改变,但相信此刻我埋下一颗种子,有一天遇到合适的土壤它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此时的我把一切想得太美好太简单,却忘了这是在封建社会。种子是埋下了,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患…… 我的课乔楚也来听,场场必到。坐在最前面固定的位置上,听得很认真。看他表情严肃庄重,一双俊眉会随着疑惑时蹙起,了然时舒展。站在台上的我很有成就感。 终于理解老师为什么都会偏心好学生。课堂上眼神的交流也是一种互动,是对台上传道授业者的尊重。 其他学生听的也认真,但乔楚长得实在太好看,坐在那就自带光芒。让我不由自主想多看几眼。 对上我的目光时他开始还有些羞涩躲闪,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变得淡定坦然。 下了课他会找我来探讨一些问题。自从知道我来自未来,他总有问题想问我,十足一个好奇宝宝。再对比初见他时的那种爱答不理的高冷霸总范儿,都怀疑他被人给调包了。 于是我俩除了没睡在一起,几乎整日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营地里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即便都是些不爱八卦的糙汉子,我还是听见有人说:“……可惜了,跟咱们将军多么般配,要是个女人该多好……”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尽管我来这里才不到一个月,但由于折腾的动静比较大,极具存在感。虽然天才蒙蒙亮,前来送行的人却很多,我的“学生们”更是对我依依不舍。很多人都红了眼眶。 在一片略带压抑的气氛中,一道响亮的擤鼻涕声,显得格外突兀。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道五大三粗的身影刻意的往人群中躲了躲。 只可惜他块头太大,站在哪里都觉得显眼,见我们都看他,只好走向前来。那扭捏的神态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让人觉得好笑。 这人正是那天被我驯x服的医闹“黑熊怪”。后来我也得知他是乔大叔乔老将军的副手叫胡刚,力大无穷,骁勇善战,虽然脾气暴躁,但人却不坏。 他走到我近前,大手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抹,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在衣服上蹭蹭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看里面是一枚玉质的狼牙。 狼牙大概五公分长,比真狼牙略大。玉质光洁细腻,温润柔和,摸上去似有生命般还带着丝丝暖意,一看就非凡品。 胡刚说这是一次打仗他在胡人首领身上斩获的。老乔将军当奖励让他自己留着,现在他要把它送给我。 我看他为人忠厚不想坑他,这么好的东西应该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当个传家宝,送给我实在有点不值当的。收了乔楚那把宝刀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个实在是没脸要。 他一看我不肯收顿时就急了,一双眼睛瞪的跟个大铃铛似的问我是不是瞧不起他,还在生他的气。 唉……我很无奈。也许别人的心意这样拒绝了反到很伤人。于是又接过来,心想要不然先当替他保管吧! 这样一个大老粗,还得到处跑着去打仗,弄不好哪天就把这宝贝给丢了。大不了等他娶了媳妇有了娃,我再给他送回来。 看我肯收下了,他又立刻阴转晴。咧着一张大嘴,笑的傻呵呵的。大手一伸用力的拍拍我的肩膀说到:“俺老胡从小到大谁都不服,就服乔将军和你!俺敬你是条汉子!” 不得不说他可真会夸人,这句话一出口,夸的我冷汗直流,一头黑线。 过去在现代社会我就是个爽快大咧的性格,并不像其她女孩那样的温婉可人,也更喜欢和男生交朋友,能把喜欢我的男孩子成功发展成好兄弟。 如今在这古代恐怕跟人家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软妹子更是没法比。 可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如今被这么一个糙汉视作“真汉子”。我这心里还是拔凉拔凉的很受打击。 苦着一张脸笑也不是,哭了不是。终于明白为啥万年他老人家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个角色了。 根本不用刻意伪装和改变,本色出演就够了。要让我当个扭扭捏捏的大小姐,反倒是难为我了。 最后送我礼物的是我的师傅老中医赵伯,他送给我一个小药箱。药箱是木头做的,四四方方也就是四十公分大小,虽然一看就是新做的,但被打磨的细致,光滑的好似包了浆,一点都不扎手。 打开一看上下三层。第一层装了一些师傅自制的常用药和急救药,用青灰色的陶瓷小罐装着,排列整齐,贴着标签,上边蝇头小楷标注着功效;第二层是几种常用的草药,通过这阵子的学习我已经能配置一些简单的方剂,路上可以应个急;第三层,放着两本书和一套银针。 书都不算厚,虽然旧但保存的很好,可见主人的爱惜。就是寻常的草药辨识和针灸疗法。虽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但对于我而言却是非常珍贵。 他嘱咐我继续学习,不要荒废了功课,说我学好了将来会是个大才。 我看着情真意切的老爷子,眼眶发烫,喉咙发紧,整个胸腔像是被棉花塞的满满的,暖烘烘又憋的难受。 我嘱咐他老人家也多保重,却不敢承诺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看他。且不说我自己此刻的境遇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漂到哪儿还不一定。 这里的交通和通讯也都不像现代那么发达,许多时候一别就是一生。 第13章 今后,有我 乔将军看天色差不多了,怕误了行程,嘱咐我们路上相互照应。就催促我俩上了马车。 本来乔楚是要骑马的,考虑到他毕竟大病初愈,现在深秋时节一早一晚已经很冷了,容易染风寒,所以劝他改坐马车,虽然慢点但也安全。 他虽听从了我的安排,但对这个理由却不以为然。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一脸促狭的问我:“选坐马车是不是因为你不会骑马,怕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啊?” 我被一口饭呛到,心道:原来食不言是有道理的。直愣愣看着他,被戳穿也不觉得尴尬:“聪明啊!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太了解我啦!” 其实他只猜对一半,上次骑马跑回来,我大腿根都差点磨破皮,屁股也被颠的生疼,可算是给我留下阴影了。但这些丢人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我俩坐马车,同行的还有一个车夫,七个骑马的护卫。 那七个人我基本都见过就是上次接我们回来的那六个,再加上一个生面孔。 同样的装束和打扮,都是乔楚的亲卫。名字也好记的很,从乔一到乔七,让我想起了金刚葫芦娃。 今天头一回见的这个是大娃,两次对我出手相助的那个是七娃,至于带头笑话我的那个我没记住是哪个。 一行人马低调出发。我被刚才的气氛所影响,鼻子发堵,心里闷闷的,尽管就要迎接新生活,也提不起兴致。 坐在马车里,头靠在车厢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原生态风景走神儿想事情。一会儿想到我的父母和哥哥,一会想到我的外公外婆,还有我过去的同事和朋友们…… 那些曾经带给我温暖相亲相爱的人们,就这样统统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从此不再会有交集。这些是我平日里不敢去想的事情。因为一想起来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乔楚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打扰。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开口道:“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跟着叔叔婶婶生活。 叔叔很少回家,婶婶却待我很好,就像我娘一样,我们相依为命。后来……” 他眼中划过悲痛,继续说道:“婶婶难产,和我未出世的弟弟都死了。那一年我十岁,被叔叔带到军营。看着这里的叔叔伯伯今天还在一起吃饭喝酒,明天可能就不在了……上次你在台上讲生命的意义。我想,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能活着就是奢望了。” 曾经经历再大的痛苦和磨难,经过岁月的冲刷和沉淀,最终也只会化作一声叹息。 这些往事此刻被他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就像讲述着千百个普普通通的故事一样。 听故事的人尚且能感到心疼,身处其中的那个人,当时的伤痛却是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今后,有我。”经过片刻的沉默,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表情郑重的像是在许诺。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我眷恋的温暖,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第14章 郁君泽死了 这边我跟着乔楚越走越远。大疆王都内,宴王世子战死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那日大疆战败后撤军。幸存伤残者被送回京都,好巧不巧这里面就有当初和郁君泽同伍的两个人,本来看郁君泽的长相气度就感觉不是一般人,都对他很是关注,到了战场一个不留神就看他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儿。这么漂亮的人儿独一无二他们看的真真切切,一路上还在感叹唏嘘。到达大疆城内已是一个月之后,看着满墙的告示,他们才知道这个小兄弟果然大有来头。兹事体大,两人一合计不敢有丝毫隐瞒,速速将此事上报。 宴王府得到消息,王爷疼的直抹眼泪,捧着心口呆坐半晌,派人前去寻找尸骨,几天时间头发白了大半。宴王妃到是没有再掉一滴眼泪。坚定的相信儿子没死。自己不哭,也不许别人哭。日日到佛堂里念经。其它人事充耳不闻,到像是失了心智。府里的两个姨太太各怀心思,两个庶子也活动起来。 经过一个月的沉思,郭盈盈也有所成长。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先探探郁俊泽的口风,一厢情愿的草率决定。现在一听说那人已死,哪里还有丝毫怨恨气恼,回想着那日惊鸿一瞥的俊朗少年,此时心中只剩心痛与后悔。 喜事变丧事,皇帝自觉对不起晏王,但九五至尊没有低头认错的道理。他此时早已忘了自己当初的那些个算计,只将一腔怒火撒在皇后身上。 想到郁君泽死的离奇,敕令刑部立即彻查,兵部上下人心惶惶。此时的兵部尚书沈敬万万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头上。 那日沈畅出了坏主意诓了郁君泽,心里甚是爽快。只想着那郁君泽此行定是要吃尽苦头,认清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以后再不敢嚣张。却没想到郁君泽一去再没回来。 沈畅平日里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半大小子。只想着耍些小手段整治别人,看看笑话。哪里敢有取人性命的心思! 他爹虽是兵部尚书,却与那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不同,他从小生长在这个和乐太平的王都城内,打仗对他而言就像是过家家一样只是个概念。并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惨烈。 此时知道郁君泽竟然战死,从开始惶惶不安到现在悔恨不已,更加担心东窗事发。整日心神不宁,夜夜噩梦缠身,终于一病不起。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当日那晚与郁君泽同桌吃饭的人不少。此时得知郁君泽死在了战场,其中不乏心思活络的人,只稍微一联想便想到其中关联。况且军营那边一层层查下来也很快找到了招收郁君泽的小旗,不出一日,躲在家中的沈畅便被刑部的衙役带走了…… —————————————————— 脸色苍白的郁君泽问沈畅:“沈大哥何故害我?可真的是有意?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沈畅:“……” “沈大哥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没本事。只是可怜我爹娘。” 沈畅:“……” “沈大哥我死了。你开心了吗?你开心了吗?你开心了吗……” 沈畅在梦中惊醒,汗水湿透衣衫,早已泪流满面…… 年少无知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有些事一瞬即一生,有些错会抱憾终身,有些伤害永远无法抚平。这样的较量中谁又是赢家? 第15章 娘娘腔 马车摇摇晃晃,硬邦邦的,比骑马也舒服不到哪儿去。坐的久了竟然也有种晕车的感觉,我胃里翻江倒海,浑身虚脱没有力气。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行程,强压着难受的感觉,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乔楚见我脸色不对,急忙喊停。让大家停车整顿稍作休息。 下了车,发现此处正身处一片树林。地上前人蹚出的路,已经被花草占领,显得并不清晰。满眼的郁郁葱葱,让人心情大好。 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成了天然遮阳伞。细碎的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中透出来,星星点点。树叶也呈现出各种色彩,有浓淡不一的绿,也有深浅不同的黄。 草地上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因为无人惊扰,已是正午时分还沾染着霜露,水灵灵的娇艳欲滴。落叶零零散散的洒在草地上,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看到眼前这画面,我心中畅快,顷刻间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想大笑,想大叫,想唱歌,想跳舞,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儿,想摘几朵鲜花插在头上。 可惜我不能,因为只有女人才能那样。于是我压抑着自己冲动雀跃的心情,模仿这些男人的样子——面无表情,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心里腹诽这些死男人就是没有情商! 看他们拿出干粮和肉干我也没什么胃口。不远处好像是有野果子,我决定过去看看,顺便方便一下。 虽然现在大家都一样的构造,但我还是习惯方便的时候躲起来。打了声招呼就独自往林子深处走去。 才走了几十步,果然就看到有棵果树,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很是招摇。树上挂满了不知名的野果子,小孩拳头大小,红里透着紫,色泽诱人,有点儿像超大号的车厘子! 树不高,凭我现在的大长腿,翘翘脚刚刚够得到。 我心道:“这下可发财了!这么好的果子没人发现,可都便宜我了!” 兴奋的拽下几颗抱在怀里。拿起一个从身上蹭了蹭,就一口咬下去,这一口下去,我头发都竖起来了。 那苦涩的味道似在口腔里炸开,伴随着一股烧灼感,整张嘴火辣辣像针扎一样的疼! 我麻利的扔了手里的果子呸呸呸的使劲吐口水:“我靠!不能吃还长这么好看!不带这么坑人的!” “扑哧”一声轻笑,若有似无的响起,我心脏像是被人攥住,血液都凝固了。再屏息仔细寻找,已经没了声音。 想到那几个纯爷们儿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我脚下像是生了根被定在原处,一动不敢动。生怕转过身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虽然我自己也当过几天鬼,但胆子一直不大,这荒郊野外的,虽说是大中午,保不齐真有妖怪。就算没有鬼怪,来个坏人也够我喝一壶的。 此时尿意更甚,后悔没有早点解决。情急之下我尖叫一声给自己壮胆。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惊的林子里的鸟扑棱棱的逃走,这声音又让我意识到我已经是个男人的事实。 我这人很双标,对男性还是有诸多要求的。认为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比如不能害怕,更不能大喊大叫。 这个认知让我壮起胆子拔腿就跑。迎面撞上了飞奔过来的乔楚和三个“葫芦娃”他们听到我的呼叫,赶过来救我。 见我没事,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好意思说有妖怪,只说那里好像藏了个人。 “葫芦娃”们过去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异常。回来看我的眼神带着轻蔑和鄙视,很显然大家对“男性”性格特点的认知都差不多。很看不上我这个大呼小叫的“娘娘腔”。 我猜这几个人肯定没听过我讲课,对我缺乏那种尊重和敬仰之情。我找机会还是得“以德服人”。 经过这一吓,我也没心情欣赏风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撒了尿,赶紧爬上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在看的话跟我说句话吧。头次发文,需要您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第16章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回到车上,继续赶路。我又感到肚子空空饿得很。想起刚才那些被我唾弃的肉干和干粮又有点馋了,十分不好意思的问乔楚要。 我想好了,乔楚身上要没有我就不吃了,坚决不能再去打扰那群“葫芦娃”。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事儿多,更别说那些直男癌。 乔楚似是早有准备,麻利地掏出一个布袋,递到我手上,然后又给我一袋水。 我接过水的时候,看他神情古怪的盯着我瞧,张嘴咬肉干的时候才觉察到我的嘴已经麻木的没知觉了。 用手摸了摸,嘴唇好像也肿了,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 “别动,过几个时辰才能好。你是不是吃了色y诱果?” 看乔楚的表情就知道这东西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形象!我可不就是被它的颜色给诱h惑了吗? 可你干嘛不早说,害我被色y诱。唉…… 我怕说话漏风只能从心里腹诽,一个劲儿冲他翻白眼儿。表达我此刻的的愤慨之情。 大概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嘟嘟唇、翻白眼儿的样子实在太辣眼睛。乔楚终于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和哭一样,一旦开始就刹不住了。他越是这么没人性,我就越想冲他翻白眼儿,我越是冲他翻白眼儿,他就越是笑的没人性……真不知道外面那几位听见这动静会怎么想,该不会以为我给他们将军下药了吧! 夜间不用赶路,因为此处荒凉,距离最近的客栈也得两日路程,傍晚时分我们便找好落脚点停顿下来。 晚餐毫无悬念的还是那些东西,让我找不到任何吃的欲望。看不远处有座山,野果子我是不敢乱啃了,于是就惦记上了山里那些无辜的小动物。吃货人格一上线,圣母人格就直接被挤的没影了。 指望着他们几个武艺人儿能有眼色的去抓点野味儿来烧烤,挤眉弄眼的暗示半天,也没人搭理我。 不接招我就没辙了,同为男人,自己啥都不行的情况下,是没有资格提意见的。不禁感叹,还是做女人好啊! 我要是个美女子,此刻他们几个还不得把我供起来抢着巴结伺候啊!唉……只道是命运弄人。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干吧馒头百无聊赖。天很快黑下来,我们点起火堆取暖、照明,防野兽。 古人没啥娱乐活动,倒是符合《黄帝内经》上的养生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了要没啥事儿的话就差不多该睡了。 本来有篝火,有虫鸣,有月光,有繁星,甚至还能看到黑暗处那星星点点飘过的萤火虫……应该正是发生艳遇的美好时刻。 可现在,算上我在内,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我要是起头唱歌、跳舞、做游戏的话会不会画风太奇怪? 我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目光扫过这七个装束相同表情也整齐划一的男人,突然冒出个坏心眼儿来。 我清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然后宣布——我要给大家讲个故事! 我当然是讲《金刚葫芦娃》的故事。玄幻又温情的开头,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过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结局…… 我说的精彩,他们听得入神,一个个瞪大眼睛,坐的笔直,仿佛已经置身在那金刚葫芦山。 听到葫芦兄弟一个个被抓捕他们面露焦急;听到蛇精的阴险和狠毒,他们双拳紧握一脸愤怒;听到穿山甲和老爷爷的惨死,他们又难掩悲痛和惋惜…… 等我故事讲完,大家一片静默,似乎意犹未尽……乔楚跟我坐的近,凑过身子在我耳边悄悄问到:“这是你编的?他们是葫芦娃,那老爷爷是谁?” 我想说:“是你呀!”话到嘴边又觉得太不吉利。于是改口道:“是你想太多了,这是我听来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7章 蛇精来了 终于还是要睡觉了,乔楚让我去马车上休息能舒服些。我觉得这荒郊野岭的还是和大家挤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本能上对黑暗和陌生环境的恐惧,也许是职业习惯和女人的直觉,加上白天林子里的事儿太过蹊跷,我总有种不安全感,预感到有事儿要发生。 毕竟是仅凭感觉。我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没见过世面,小题大做,就没把顾虑说出来,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挤在人堆里和衣躺下。 赶了一天的路很累,虽然环境不好又心事重重我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睡得香甜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是那只穿山甲,帮着葫芦兄弟们大战蛇精,乔楚真的是那个老爷爷。他要被那个蛇精杀死时候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此时天还黑着,也不知道时辰。 我想换个姿势继续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围似乎有簌簌的响动,正当我屏住呼吸要仔细再听听,负责值夜的人也发现了动静,警觉的大喊一声:“不好!” 地上的几个不愧都是练家子,就连那车夫都没有丝毫的拖延犹豫,一瞬间都手握兵器立在当地。一点都看不出这群人刚刚还在熟睡中。 我也赶紧捡起自己的东西,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握紧乔楚送我的那把匕首,紧张的看向四周。 黑影闪动从阴暗处跑出来几个人,穿着黑衣也没蒙面。看人数应该也和我们差不多。 只听见一阵吃吃的笑声传来,听的人头皮发麻好像这林子里钻出来个女鬼:“哎呦呦,奴家来早了,打扰了各位的好梦,奴家该死。不过,乔家军果然名不虚传。” 他又转向我道:“小公子,你的舌头还疼吗?”说完又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此时的东方已经泛白,周围的景物也从一个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一阵无语。 明明是个大男人,举手投足间却比女人还女人,不过看他身材纤细,长的也是细皮嫩肉,一双凤眼眼角微挑,配上这声音、神态竟然毫无违和感。 蛇精来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个词。嘴上也是脱口而出:“你是人是妖?” “咯咯咯”他掩嘴垂眸,波光流转含羞带怯“小官人好可爱,你是在说奴家长得美吗?”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乔楚愤怒的瞪着他问:“少废话,你要干什么?” 他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本来呢,自然是要取你们的性命。可是现在呢,我又改注意了。” 说着他的一双眼睛在我和乔楚的脸上瞟来瞟去。“请二位官人到奴家府上小住几日可还好啊?” 面对他这种公开调戏我到还好,毕竟姐姐也算见多识广,跟现代那些流氓比起来他这个说辞已经很含蓄了。 乔楚脸皮儿薄,一张俊脸陡然涨的通红。也不多话,提着刀就跑过去跟他打了起来。 剩下的人一看老大已经开始了,也不用等着招呼,自动结了对子,纷纷缠斗在一起。 我属于毫无战斗力的一个,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不添乱。于是我努力地降低存在感,肩上背好药箱,手中紧握匕首,默默的往打斗场的边缘出溜,寻找着掩体和逃跑路线。 因为之前考虑到落脚点的安全,我们找的这块地方还算空旷,唯一能藏得住人的地方就是我之前乘坐的马车,于是我悄悄往马车靠近,幻想着乘人不备能躲进里面。 谁知道所谓高手,也有那喜欢挑软柿子捏的龌龊小人。不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反倒冲着我过来了。一看苗头不对,吓得我撒腿就跑。 刚刚我早就算计好了,躲不了就往山上跑,这是我唯一的生机。山下凭本事我肯定谁都干不过。但是只要在我钻进山林之前没被逮住,那我就有胜算了。打架打不过,小聪明还是有的。越是未知的环境对我越有利! 我知道此刻大家都在拼命,不能分心,为了不连累乔楚,我忍着没有呼救,只是咬紧牙关玩命的奔跑。 幸好之前在教场跟大家讲课,讲到运动与健康,为了以身作则给大家做示范每天坚持带着我的学生们跑圈、深蹲、波比跳。 当时暗骂自己自讨苦吃,只是没想到还能有今天,运动带来的福利此刻就呈现出来了。虽然身后是一个练武之人,我们之间实力悬殊,但也没至于直接让他把我给摁住。 不用回头看我也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直在缩短,但也仅仅是缩短而已,一直到跑进了那座山,他也没有抓住我。 我觉得这也与我在逃命,而他只是在工作有关。又或者因为我太菜,他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此刻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一直觉得进了山就好了,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和念想。可万万没想到,我想的太天真了! 一进山我就傻眼了,这种山根本没有任何路可以走,树密草高,并不像我认为的山那样还有台阶,就算没台阶最起码也得有点人蹚出来的路。 这样的环境下别说是跑,我连腿都迈不动,走的更艰难了!而且由于他离的近,一直没有逃出他的视线,我也没有机会躲藏起来。 我越跑越绝望,身后的人却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就像砂纸打磨墙面让人浑身难受,声音里还带着粗鄙和得意。 “小美人儿,跑不动了吧?这个地方正好。快让爷好好疼你。”我一听身后这人竟然还存着这心思,顿时恶心的打了个激灵。头也不敢回跑的更加拼命了。 我觉得此刻我的手上已经被树枝和野草划了好多口子了,脚也早就磨破了。但在这样的威胁下,那些伤痛简直都不值一提。 此刻的我再也不信什么狗屁的主角光环了,哪个穿越的有我这么惨?我这特么的还是他们地府还债给我续的命。就这破命!心里早将万年骂了一万遍!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到了这里一天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没过呢,眼瞅着清白不保,小命也快折腾没了! 在我跑的气喘吁吁,心跳快的要破吉尼斯世界纪录,整个胸腔火烧火燎,几乎快要断气儿的时候,背后的衣服终于被人一把揪住! 第18章 佛陀救蝎子的故事 你知道吗,此时的我,心中涌起的感觉竟然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太他么的累了!我宁可死也不想再跑了。只想着一会儿能拼命保住清白,求他手起刀落给我个痛快。 或者——我想起了那把匕首。刚才逃跑拿着碍事,我把它别在腰上了。或者我可以悄悄拿出匕首偷偷捅他一刀?不过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那样的做法并不明智,很容易遭反杀。 我心思百转的想对策,却只觉得背后的手一松,那人突然“妈呀”一声,转身就跑掉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究竟,只听见一声咆哮,震得我险些摔倒,树上得枯叶纷纷掉落。 我听出那是老虎的声音,抬眼一看,一只漂亮雄壮的花斑大老虎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正前方。虽然还隔着五六米,但我觉得这次比任何野生动物园看的都真切。 我的一颗心瞬间就凉成了干冰,把五脏六腑都冻在了一处,连脑子也被冻成一个疙瘩。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可我的脚好像也被冻住了,突然间就不听使唤了。 等我双脚终于能挪动的时候,我的脑子也变得格外灵光,突然想到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科学节目里介绍过,不能背对着猫科动物! 如果不幸遇到老虎,转身背对它逃跑是个很愚蠢的行为,那样可能会死的更快。 但我现在面对面看着它,好像也难逃一死,快死慢死有啥区别?先吃肚子,还是先吃屁股倒是还有点区别。 可我又想到刚才那个匪人,逃走时明明是背对老虎,怎么也没见它扑过去?难道是看我更好吃?我不禁置疑起那个科普节目的真实性。 我这头心思百转的想辙逃生。看那老虎到很镇定,美食当前,不仅没有急着扑过来,连一步都没有向前挪动。 我正心中纳闷,就见那老虎竟在原地趴了下来。冲我轻轻叫了两声,神情里完全没有刚刚那种凶狠霸气,到像是在请我过去。 我怕会错意,没敢乱动。用眼神确认,看收敛起杀气的老虎就跟个大猫似的,还透着娇憨和萌态,我吊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想到过去看过的一些玄幻小说里面,主人公都能收服一些大型野生动物当自己的保镖,我心中暗自激动,莫非我也要有此奇遇? 慢慢挪到它跟前我才看清,它隐没在野草中的前爪有一只被深深卡在石缝里。应该是挣扎过的,爪子周围的皮毛都沾染上了血迹。 原来它受伤了!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赶紧上前帮它解困。 它脚下的石缝是山体的自然裂缝,大概两三米长,因为是楔形,两头宽窄不同。最宽的地方十几公分,最窄的也就不到一公分。 它的右前爪就卡在中间五六公分宽的位置处。可能脚着地的时候力量比较大,踩得很深,硬往外拔有些困难,我试着扳着它的腿往缝隙宽的那头移动。 我这一动碰到它的痛处,大家伙发出一声哀嚎,但丝毫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而是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见它如此通人性很是欣慰,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表示安慰,然后继续。 我把手臂伸进狭窄的石缝,虽然空间有限,活动上很受限制,但可以起到推动作用。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我们终于成功了! 我原本就被野草划伤的手,经过石壁的摩擦此刻更是伤痕累累,蹭掉皮儿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 检查老虎的腿骨应该没有受伤,也只是蹭破了皮毛。 想起刚才逃跑的时候背着药箱,快被抓住的时候才丢下,离此处不太远。 虽然动物的自愈力很强,但既然救了就帮它到底吧!于是转过身想去给它找药箱。 刚走两步,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风起,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扑倒在地,伴随着一声虎啸,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肩胛骨像被拍碎了一般,被压得动弹不得,脸贴在地上被野草和石子儿扎的生疼,胸腔里一阵火烧火燎,不知道是受了内伤还是被气的。 我也说不清是气自己大意,还是更气它恩将仇报。此刻葬身虎口着实心有不甘。 人就是这样,虽然嘴上说着付出不求回报,还是会对受过自己恩惠的一方有所期许。 刚刚如果一来就直接被老虎吃了,我一定不会觉得这么难过。 老虎摁着我,又是一声长啸,有种猫逮住耗子之后,宣布胜利的仪式感。 真是不知羞耻啊!也不知道它这么阴险毒辣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想想刚刚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这时候耳边嗖嗖嗖的响起一阵射箭的声音。紧接着就感觉有人到了近前,咻咻咻的剑声舞动,伴随着老虎奸贼痛苦愤怒的咆哮。 随着它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彻底安静下来。我知道我方胜利,我得救了。 身体被人翻过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乔楚那张放大的俊脸。此刻他眸子通红,表情很狰狞,就像那张钟馗画像,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看我还活着,他明显的放松下来。 本来我为了保住面子,已经做好了冲大家笑着挥挥手的准备。 可是看到乔楚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恐惧、痛苦、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就像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我抱着他的大腿哇哇的大哭起来,也顾不上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我到底能不能这么哭了。 鼻涕、眼泪,脸上的草和泥,统统蹭在他衣服上。他轻轻抚着我的后背,直到我哭够了,慢慢抬起头。 乔楚面容平和温柔,早已没了之前的戾气,目光缓缓流淌,像是可以疗伤的一湖秋水。 我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几个兄弟,他们一脸担忧的看着我,竟然谁都没有笑话我。 大概是这样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实在让人笑不出来。换成别人恐怕也得哭吧? 乔楚把我从地上搀起来,检查了一下,我除了手上和脸上的擦伤,肩膀一碰就疼,活动到是不受限,背后的血迹也是那老虎留下的,我基本没有大碍。 乔七拣回了我的药箱。乔楚搀着我跟随众人一起下山,即便有他们几个在前头清除障碍,下山的路还是比上来时候更难走一些。 加上我肩上有伤,活动幅度受限,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不一会儿就远远落在大家后面。 乔楚也不急,很有耐心的跟着我,见我一直闷闷不乐,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回头看他,他脸上写满愧疚,好像我受伤都是他的错。 我说:“不是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把他们到来之前,我刚刚救了那只老虎的事儿,跟他说了。 这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对于它的忘恩负义我很伤心。 乔楚听完皱皱眉,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说:“难道你是在怪这头畜生不讲道义?人都尚有出尔反尔恩将仇报之徒,何况一只老虎。”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惊讶的问我:“莫非,你们那个朝代,老虎已经不吃人了?” “額……那倒不是。”经他这么一问我茅塞顿开,突然就释然了。 我一定是被小说里的情节给迷惑了,忘了老虎本来的样子。老虎就是老虎,他本就是要吃人的。 我家里养了好多年的猫尚且经常会莫名其妙挠我几下,咬我几口,何况这长在大自然里的山中之王。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那个经典的《佛陀救蝎子》的故事,我跟乔楚讲了那个故事,告诉他我想通了,如果将来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依然会救它。 乔楚好笑的看着我,伸手摘掉了我头上粘着的几棵杂草,顺手摸了摸我的头。 那样子就像一个语重心长的老父亲,他说:“那佛陀一次次的救蝎子,也只是被蜇几下而已。如果这次我们晚来一步你已经被那老虎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后怕又像庆幸。 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到:“人有的时候为自己着想并不是错,善良和付出也要看对方是不是值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眯,看着前方。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这番话到不像是对着我说,反而像是在抒发某种感悟。 我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之前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见死不救。当然我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我想也许是我手上流血激发了老虎的兽X性,之前它还帮我吓走了那个歹徒,救了我一命,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我自言自语的帮自己找台阶,也没再跟他争论。 提到那个歹徒我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刚才那群人怎么样了。 乔楚说,那人从山上跑下来说有老虎。领头的那个人一个没留神被他一剑划伤,领着他的手下撤走了。 他们死了两个人,我们这边乔二和乔五受了伤。 第19章 不许叫!再叫老子直接宰了你! 下了山回到营地,众人已经等在那里。地上躺着两具黑衣人的尸体。乔一报告说,没有找到证明身份的物件。 但根据领头人的特征大家认为那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白锦,自称“白娘子”专门帮人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喜欢抓些年轻貌美的男性回去,手段残忍变态,不讲道义。 乔楚与他往日并无恩怨,他受人指使的可能性较大。这次既然没成功保不准以后还会出现。 众人分析原因,商议对策。我检查了我们伤员的情况,乔二伤在手臂,乔五被人刺伤了大腿。都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我拿过药箱帮他们消毒包扎伤口,乔二还好。乔五需要脱裤子,红着脸死活不肯。 虽然都是大男人,大概是古代不是人人都穿内裤,守着这么多兄弟脱光光的确有点难为情。 我虽然也有点不愿面对。但人命要紧,出血、感染都足矣要他的命。 好在我现在披着一张男人的皮囊,许多事情都方便很多。 于是跟大家说:“你们都别围着了。把他扶进马车。” 乔七帮他准备好,从车里出来,我一只手扒着车门刚要上车,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乔楚拿过我的药箱,说:“我来。”我说:“那怎么行?人命关天,这可不能胡来。” 他眉毛一皱问我:“你不信我?之前你在营地讲过,我有补课。而且,刚才你给乔二弄的时候我也看过了。很简单,我可以的。” 我一想的确也没多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离开,他们经常受伤,自己能学会那是最好不过。渔胜于鱼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我说:“那好吧,我可以看着你弄,在旁边指导一下。” 他竟然说:“不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中好像还透着一丝恼怒。 一定是他的傲娇病又犯了。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骄傲了,受不了别人对他的质疑。也罢,那就交给他! 我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告诉他我就在这儿等着,弄不了一定要叫我,就闪开身让乔楚上车。 乔楚身手矫捷的上了车,迅速的拉上帘子,又把头伸出来特意嘱咐我:“不要偷看!” 那口气听起来好像里面藏着的是他的媳妇。唉?死活不让我进去看,莫非他俩…… 车厢里突然传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接着很明显嘴巴被人堵住了。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不许叫!再叫老子直接宰了你!” 好吧,我想多了。乔楚啊,对待兄弟你简直不是人啊! 第20章 不是唱给你的 经过这场折腾耽误了半天时间,后面的路程两个伤员坐马车,乔楚带着我骑马,继续赶路。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乔楚让我坐在前面。因为怕我肩上的伤使不上力气,不抓紧他的话会有危险,我也没矫情。 本来我也可以坐车的,可是跟俩不太熟的人挤在车箱里,面对面的会很尴尬,我宁可跟乔楚骑马。 对于我的选择乔楚似乎很开心,虽然他没说什么,脸上表情也隐藏的挺好,但我就是能感觉到。 他的唇角、他的眉梢,好像就连他的呼吸都是轻松愉悦的,我仿佛能听见他心里有一只小鸟在唱歌。 跟他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相处最多,关系最好的一个人了,他是唯一知道我来历的人。经过上午的事儿,我对他建立了更深的信任和依恋。 即便我如今不再是女人,可本能的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人的照顾和保护,乔楚就是那个在关键时刻保护了我的人。 待在他的身边我莫名的踏实,那感觉就像过去我待在哥哥和父亲的身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贪恋这样的安全感。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和大家也渐渐熟络起来,从无话可说,到经常会有人主动和我交谈。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走近一些,了解一些,就会更加亲密一些。 夜幕降临之前我们找好了落脚点。在一个视野很好的小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夕阳的映照下波光闪烁,倒映着晚霞,红彤彤金灿灿一片,让人生出温暖的幸福感。 乔四从小长在水边,精通捕鱼捉虾,大小伙子也不嫌凉,卷着裤腿趟进河里。 河水堪堪过膝,看着他逆光下的剪影,很有些生动的趣味。 我也卷着裤腿跑过去,却被乔楚一把拽住,他说:“秋天水凉,你不能去。” 乔四捉了几条鱼上来,点上火给大伙儿烤着吃。 除了那两个伤员不能吃荤腥发物。我们人人吃了一些。 吃饱喝足,心情就格外的好。大家照例点了篝火。 我看今晚月光皎洁,星光璀璨,于是避开人群,躺在河边听着虫鸣看星星。 我最爱看星星,过去常常一个人爬到楼顶看星星。城市声光污染,空气也不够清透,即便后来去新西兰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星空,竟然也不及这里。 夜空黑的透彻,星星亮的纯粹。就好像在黑色绸缎上撒下一麻袋的钻石,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闪闪生辉…… 我脑袋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十分惬意的哼着歌。听见脚步声近,带着熟悉的气息。 乔楚挨着我躺下来,说:“你倒会找地方,今天怎么不说故事了?” 我说:“我说的故事不吉利,昨天刚讲了晚上蛇精就找来了!” 乔楚想了想,夸我比喻的形象。那白锦可不就是像蛇精一样阴毒。 我想起昨天的梦,又跟他说:“我昨天还梦见了呢,你是老爷爷,我是穿山甲,你差点被蛇精害死,结果梦一醒他就来了!太邪乎了!” “哦?你梦到我了。”乔楚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唉……这是重点吗?这人脑回路清奇。 “刚刚你在唱曲儿?” “嗯,唱歌。” “什么歌?唱来听听?” 麦霸最不怕有听众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 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我声音温柔低沉,把这首歌的感觉把握得十分到位,演绎的非常完美,一曲唱罢,虚荣心爆棚,得瑟的等待听众的掌声和赞美。 等了一会儿,竟然没动静。我以为乔楚睡着了,气哼哼的回头看他,发现他目光怔怔的看着我。 那眼神像夜幕般幽深,好似一个黑洞,要将我吸进去,我的心漏跳一拍,喉咙有些发紧。 耳边的啾啾虫鸣声突然就不见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空气变得粘稠,令呼吸无法顺畅。心跳乱了节拍,难言的情绪在我们之间涌动缠绕。 我连忙转回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按下心头思绪。轻叹了口气,对他说:“这首歌,不是我写的。也不是唱给你的,你别误会。我们是朋友。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像刀子一样划过,闪着寒光,把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情谊一根根的割裂。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可我也不该不说,不能不说。 我不是木纳的人。相反,我是很敏感的。有些情感变化我感觉得到。既然不可能,那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吧。免得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们都没再说话,直到乔楚离开,我闭上眼睛,让眼泪滚落下来…… 第21章 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第二天我有些头疼,便没有再骑马,跟乔二、乔五两个伤员挤在车厢里。 经过昨晚的事,我和乔楚谁都没有再说话,我们都在刻意回避。他可能是生气了,而我,只是不想带给他更多伤害。 大家似乎也都感觉到我俩的不对劲,也没人敢问,气氛有些凝重。 我和车厢里的俩人实在也没什么话说,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打听了一个遍以后,终于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 我东张西望无所事事,这么干坐着面面相觑实在难过的紧,有副扑克牌就好了,琢磨着一会儿中午休息的时候得捡点树叶画几幅扑克牌。 撩起帘子往外看,刚好看到不远处乔楚的侧脸。他骑在马上,身子坐的笔直,目视前方。一脸的生人勿近,就像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我知道他能看到我,可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他这幅模样,我的心像被人攥在手里,捏的生疼。我伤害了那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可我不能道歉,更不能哄他,我怕我的挣扎和努力一开口就白费了。那就这样吧,长痛不如短痛。 我放下帘子,把头靠在车厢上装睡,昨晚没休息好,这一闭眼迷迷糊糊的就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间简陋的小房子,外面着着熊熊大火,乔楚抱着“我”坐在地上,他怀里的那个男人双目紧闭,好像已经死了,只剩一个躯壳。 而我就像是一缕游魂,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我还是原来的我,是我过去的样子。 我能感受到空气的灼热,烤的我快要融化了,我对乔楚大喊,叫他快走,跟他说外面着火了。 可他似乎是听不到我,也不理我。我踢他打他,他也无动于衷。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 他说:“就让我们一起化成灰烬吧!”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平静。 我一直哭一直喊,我要让他走!让他走!可那个人那么的执拗,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嗓子里面也要被烧着了。 就这么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们被大火吞噬,我很难过,很难过,心如刀割…… 我站在原地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当我也要被烤的魂飞魄散的时候,嗓子里面一阵清凉…… 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拂过我的额头和脸颊,我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头有些晕,我见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的床上,一阵恍惚。 旁边守着的人是乔楚,他说我发烧了,一直睡到现在,现在是深夜,我们已经到驿站了。 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透着担心和疲惫。 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此刻就在眼前。看见活生生的他,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 刚刚只是在做梦吗?感觉那么清晰,那么真切,心痛的那么强烈,那么明显。 想起梦里的情形,那难道是我们的宿命?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要活着,要活着……”“你不要死……”“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要死……”“着火了你快跑,不要死……” 我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梦里的话,趁他能够听见我,看见我。我要得到他的保证。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哄孩子,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抚着我的背:“我保证。我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我一听到这样的可能,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他……我哭得更凶了。 第22章 我确定你是 “哒哒哒”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止住哭声,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变成大男人以后怎么反倒爱哭了?比过去当女人的时候哭的都多。简直不要太丢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动不动就哭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真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门外进来的是乔一,他是个中年汉子,比我们都大很多,成熟稳重。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大和我们扎堆儿,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见敲门的人是他,我倒有些意外。他进门先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把乔楚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敌意,或许他要说的事情与我有关? 也许他在门口听见我哭了,也觉得不成体统?我胡乱地猜测着。 过了一会儿乔楚回来,面色也变得凝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深深的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很难开口。 我心里产生强烈的不安,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紧张。他问我:“大疆宴王府你记得多少?” 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不论前世今生好像都不记得有这个地方。就老实的回答:“过去没听说过,到这里以后一醒来就跟你在一起,也没听谁提起过。怎么了?与我有关?” 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眉毛又皱了起来。这次到不再吞吞吐吐,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古代通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消息传递也受到各种局限。但各个国家、组织、政敌之间也都安插着各种探子和眼线。 有些重要消息还是会传播开来。大疆国宴王世子郁君泽死在战场上,死不见尸。兵部尚书府受其子沈畅牵连满门获罪,轻者发配,重者问斩。 我看乔楚的表情就猜到了大概:“你怀疑我是那个宴王世子?” 乔楚点头道:“我确定你是。一则传言中郁君泽的长的极为俊美,不似真人,跟你吻合。乔一看到了临摹来的画像,说对的上。” 怪不得乔一看我的眼神透着古怪。他们不清楚我的来历,此时一定都把我当成打入他们内部的地下Dang了。 “你现在处境危险,被人发现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好在这里没人见过你,刚刚你是被我背进来的,他们应该没看到你的脸。” 乔楚神情严肃的分析着我现在的处境。本来听到自己“身份显赫”,“长得极为俊美”我还挺高兴。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咱们自己人可以信任,可他们不知你真实来历对你会有些误会,你的事情太过离奇不可到处乱说,可以先谎称你失忆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解释的通。”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穿越的事情,乔楚能接受,其他人可不一定。 如果被人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一定比我是宴王世子的事儿还要大。保不齐就被人当成妖孽,一把火给烧死了。 而且那样一来,不光这里容不下我,另一头的大疆国我也呆不了了。 想到被火烧死,我又想起刚才那场梦,不由有些后怕。 当初这么轻易的就把底儿给兜了,如果乔楚承受力不是那么强大,如果他不值得信任……那么我的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旦被人发现,不光是自己死活的问题,可能还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 这个年代,生死往往就是上位者的一句话的事儿,律法弹性很大。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就像那个骗了郁君泽的小子,再可恶也不至于拉着一家人陪葬吧? 我赶紧向乔楚表明自己知道轻重,不会乱讲。一切听他的安排。 ———————————————— 那日大疆国兵部尚书之子沈畅被收监后,被吓得半死。根本不用多么复杂的审讯,他就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包括自己从头到尾的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小心思。 本来,他就只是教唆和诱导郁君泽去当兵,严格意义上说这并没有构成犯罪。 保家卫国,穷人的孩子能去,富人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去?皇家子弟更应该去。 可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主要还得看人。如果俩人角色倒过来,是郁君泽把他忽悠过去,这可能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但他招惹了皇家子弟,这就是对皇权的挑衅。一个谋害皇室宗亲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朝廷里哪个不是千年老狐狸?见此形势,有想讨好皇上的,有想帮宴王出气的,有想趁机排除异己落井下石的…… 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各种弹劾兵部尚书沈敬的折子堆满皇上的案头。徇私舞弊、苛扣军饷、纵容手下残害百姓、买卖官职……有的没的,屎盆子给他扣一头。 就这样,这么一个如日中天,呼风唤雨的朝中大员。顷刻间就被坑爹货给连累的倒了台。抄家、流放,沈畅秋后问斩。 第23章 他找的媳妇肯定长的丑 乔楚是接了圣旨回京休养。虽然很想马上就送我回大疆,但此刻已经到了边城驿站,再调头往回走,恐怕会招人怀疑。 把我交给别人他不放心,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我留在此处,等他回京待上几日,找个理由早点回来,把我送走。 二是将我易容带在身边,跟他回京。这样的风险更大些。但在他身边有个照应,心里能踏实些。 万一他回京后一时脱不开身,我与他在一处也不会等的太着急。 我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二种。驿站人多眼杂,一个人等在这不见的能安全到哪儿去。 况且,我本就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京城啊,将军府啊,易容术啊……有人照应总比被困在这里强。 乔楚找来乔一给我做易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糙汉子竟然还有这手艺!完全颠覆了我对化妆师的认知。 看我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乔一很是不屑。 乔楚跟我解释,他们七个不仅武艺高强还个个身怀绝技。 乔一会易容,乔二可以模仿各种笔记,乔三擅长追踪。 乔四人送绰号活龙王,水下就是他的天下。 乔五擅长用毒,上次遇袭,是的那俩黑衣人就有一个被他毒死的。 乔六所见之人过目不忘。乔七擅长沟通,为人处事儿心思细密。 我偷偷的想,这个也算特长? 可想到那个几次三番替我解围的少年,不由得感叹,在一群直男癌中间,出了个情商高的暖男,可不就是个特别招人稀罕的特长吗? 原来行走江湖还是得有点本事傍身才行。 我赶紧琢磨自己还有啥特长能拿得出手。 之前会的那点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教给大家了,一时间也想不起别的本事,不由得有些懊恼。 額……唱歌好听算不算? 乔一等的不耐烦,轻咳一声把我拉回现实。 他粗鲁的捏着我的腮帮子左右看了看说:“脸倒是好说,只是胳膊和手上的皮肤太过白皙化成老人不若化成女人。” 乔楚偷瞄我的反应。可能这事儿放在别的爷们儿身上就是一种侮辱。我倒觉得好极了,心理上毫无障碍。 我本来就是女人,神情都不用模仿。虽然现在体型上比过去大了一圈,但个子高的女人也不是没有。 我想我肤白、肉嫩、腰细、腿长,要想装扮成个大美女基本都不怎么用化妆。于是就愉快的答应了。 谁知道我想多了,乔一说的“女人”完全就是个性别概念,和美丑无关。 在他的一通倒饬过后,除了漏在外头的皮肤还是我原来的样子以外,这张脸上就完全找不到我过去样貌的痕迹了。 眼睛小了一大圈,鼻头肥了一大圈,嘴巴厚的不协调,嘴角还多了一颗痣,我对着铜镜一阵恶寒。 现在这副模样虽然不能说奇丑无比,也顶多能算个相貌平平,扔在人堆里都懒得看一眼那种。 一个女人,长得人高马大再配上这副长相,比起我之前的天人之资现在就相当于被毁容了。 我完全没有了那种相貌上的优越感。本来我就没有啥特长,净给大家添麻烦,现在连个养眼的花瓶都当不成了。 气得我直想骂娘,真怀疑这乔一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就要把这张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使劲踩踩踩踩! 乔楚看我哭丧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背过身去,把自己调成了静音模式,笑的和癫痫病患者一样。 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耍我! 乔一看样子是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捏着我的脸完善了一些细节。然后十分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那眼神亮的发光,就像是看他的亲闺女。 这人的审美绝对有问题,找的媳妇肯定长的丑,我十分不厚道的腹诽着。 乔楚把一行人都叫进来说了说我们的计划和安排。解释了我“失忆”的事情,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好在一路上大家相处还不错,知道我不是故意跑来当奸细,而且还是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平日里那些娇气的做派反倒被理解了。 这个世界,人们对于身份尊卑的认知根深蒂固。即便不是一个国家,王世子的身份也压人一头,所以此刻我变成这副尊容,也没人再跟我开玩笑。 第二天乔楚又拿来了俩馒头,几样简单的首饰,和一身大号的女装。 怕惹人怀疑先原模原样把我背上马车,才让我自己在马车里换了行头…… 第24章 乔楚的干妹妹 又走了几日。坐在车里都能感受到越来越嘈杂的气氛,我喜欢乡野的宁静,但对这古代的繁华都市也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这几天我变成“女人”,马车自然成了我的专属包厢。虽然地方宽敞了,但也实在是无聊的很。 怕被别人发现破绽,也不敢随意掀开帘子往外看。整日里除了睡觉就是捏着嗓子练习女人说话。 第五日,终于来到了乌歌的首都——庆阳城。 我以乔忠将军的义女,乔楚干妹妹的身份直接住进了将军府。 乔楚安置好我的住处,梳洗妥当,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拜见皇上。 我对于古人这种对皇权变态屈从的狗腿做派嗤之以鼻。 自顾自的吃饱喝足。就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既然我现在穿的不咋滴,长的也不咋滴,就不用再拿捏大小姐的那套做派了,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我住的院子挨着乔楚的,不大不小二百来平。 院子一侧有个小石桌,几个小石凳,喝茶下棋应该不错。另一侧简单的种着花草,还有三四个见方的竹子,因为已经深秋,花草露出衰败的迹象,只有竹子还绿的挺精神。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如此朴拙,倒是符合直男的风格。 房间里面也是一样,简单的陈设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和奢华的摆设。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乔家叔侄把青春和生命都奉献给国家,自己的家里却如此的简朴,可见其人品,实在是让人敬佩。 将军府本来人就不多,乔楚婶婶死后乔大叔也没有续弦,府里没有女主人,他叔侄俩也是常年在外驻扎,就少了很多规矩。 整个府邸平时就靠老管家乔旺在打理,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宽容厚道的人。 乔楚一回来下人们就都出来见了礼,我默默数了数,不算管家,总共十二个小厮,四个丫鬟。 为了怕泄漏我的秘密。乔楚只安排了两个丫鬟给我。一个春桃,一个秋菊。 我名义上也是个大小姐,却还不如这俩丫鬟“长”的好看,做为女人,心下自卑。直觉气势上也矮了几分。 要说这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头一回看到女人。虽然只是两个丫鬟。那皮肤、那身段、那神态,还真是啧啧啧…… 尤其是春桃,年龄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人如其名,长得娇艳水嫩,前凸后翘,小细腰盈盈一握,眼睛里似是藏着一汪春水,含羞带怯,透着柔弱,就像只逆来顺受的小兔子,我见犹怜。那皮肤白里透着粉,我一个女的看了都想啃一口。 秋菊也很清秀,只因为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少了一些媚态,到显得比春桃逊色几分。 “我要是乔楚就霸占春桃当我的小老婆……”想到古代好像本来就是这种规矩,丫鬟默认就是少爷的通房,用不着霸占。心下了然,竟还有点酸酸的。 同性相斥,府里突然住进来个年轻女人,不仅增加她们的工作量,还是她们那潇洒俊朗的梦中情人大少爷亲自带回家的干妹妹。 即便只是下人,心里也会不舒服。同为女人,这心思我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也非常能理解。 好在我这个女人长得实在是没啥竞争力,所以小丫头在偷偷打量我过后,敌意锐减。 丑女的好处就是更容易被同性接纳和认可。 再丑一点的话我估计都能激发出她们的母性和保护欲。 从这个角度讲还真是得谢谢乔一,让我少了许多麻烦。 我谎称不习惯被人伺候,让她俩给我送了盆洗澡水,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奔波好几天,终于能安顿下来美美的泡个澡了。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虽然不能完全自由,相对之前还是很舒适的。把所有烦恼抛诸脑后:“越来越好来来来,越来越好来来来……” 第25章 一个风车 乔楚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皇上问完话又留他吃了饭。 即便他不在,管家也把我的晚餐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没有怠慢,我一个人祸祸了四菜一汤,倒是有些浪费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乔楚一回府就来看我。我正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摆弄着桌上的茶盏,观察茶叶的形状。 他看我这副蔫头耷拉脑的模样,问我:“可有什么不习惯,是不是下人们不周到?” 我赶紧坐正身子,摆摆手说:“没有没有,都很好。你怎么才回来啊?”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果然,看乔楚的表情一顿,眼睛里有一抹神采闪过。他垂下眼睛,再抬头看向我时神色如常。 他耐心的给我讲述了进宫后的经过,解释 皇上对他的器重与爱护的特殊因由。 乔楚幼年时期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 当时的景昭帝三十多岁,刚即位不久,宽厚仁爱,自己膝下也有儿女。所以对忠良之后,孤苦伶仃的小乔楚就多了许多的关注和照拂。 再加上乔楚自幼聪明懂事,长得眉清目秀虎头虎脑。跟皇上极投眼缘,相处下来,深得皇帝喜爱,便经常召他进宫,亲自教导。 可能也是因为有了皇帝的青睐和保护才让他在这个见人下菜碟的世道中过的不至于太过凄凉。 所以,在他不幸的童年中,皇帝担当了一个如师如父的角色。带给他的回忆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因而在他的眼里皇帝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多了许多孺慕之情。 我了解了这些过往,此刻心里又多出几分愧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竟,因为我的原因让他对他敬爱的长辈说了谎,还背负着欺君之罪。虽然他选择了帮我,但他此刻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那个……我出门不太方便,你能不能给我置办两套换洗的衣服,再弄点女人能玩的东西来?”我只好硬生生岔开话题。 他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来一个风车递给我,对我说:“衣服今天乔七已经去做了。应该明天就能送过来。” 我一直没问过自己在乔楚眼里倒底是个什么形象,毕竟一直是以大男人的身份和他相处。 此刻回想起来,他好像一直把我当个孩子,宽容又温柔的对待着。 一个风车。夜风吹过,咕噜噜在我手中打着转儿,就像是个漩涡…… 一个风车。说不上好玩,也说不上浪漫,可我却很深切的被感动了…… ————————————— 乌歌王朝景昭帝延寿宫内,老皇帝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三年没见啦,毛头小子也长大了。那个人救了他两次,他想护着倒也是他的性格。只不过……” 老皇帝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寒光:“哼,竟敢欺瞒朕,脑袋不想要了!你说那个小子救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正在给皇帝捶腿的老太监,最是了解皇上的心思。手上力道不变,不急不缓,一下一下,掌握得恰到好处。 心思微转,他开口答道:“或许真如传言那样,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样倒也说得通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听说他在东大营里可是花样不少,很得人心呢!那些言论简直惊世骇俗闻所未闻。不知道又是做何目的?” 老皇帝冷哼一声:“在朕的地盘上,谅他也翻不起浪来。你说朕要是抓了他……罢了!刚才乔楚向朕求了个恩典,估计也是为了这事儿找后路呢!” “白锦那出是谁安排的?查到没有?”老太监闻言手上一顿,力道稍稍有点重,立马跪下磕头请皇上恕罪。 经他这一打岔,刚刚那个问题倒是巧妙的避了过去。老皇帝心下了然。 既然如此,长公主的婚事倒是得再考虑考虑了…… 大疆宴王世子?有些往事过了太久,怕是都要被遗忘了。 第26章 萍儿姑娘 我不知道是昨晚喝了太多茶,还是别的原因,夜里没怎么睡好。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一团,生出好多白日里没有的念头,消极而焦躁。 一会儿担心自己露出马脚给乔楚添麻烦,把他害了;一会儿又为自己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感到糟心,觉得前路迷茫。 想起当初在阴曹地府里自己太好说话,人善被鬼欺,造成了现在这个麻烦又尴尬的局面,心中后悔又气恼。 后来又想到,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要回大疆了,要面对陌生的人和环境。而且,到时候就是我和乔楚的分别之日,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闷的不行,眼眶发酸,鼻子发堵,眼泪又流个不停。 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烙煎饼,天蒙蒙亮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反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还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梦。 记得最清楚的一段是我在医院里值夜班,有个病人发生猝死,我急忙去推抢救车,回来的时候却抱着一个木头药箱。面对医生和家属的质疑,我心虚的告诉他们:“我会针灸。” 被春桃叫醒的时候,看样子时辰已经不早了。他说乔七送来许多东西,已经在前面等候多时了。 想让我先看看,有不合适的他再去置办。 我挺不好意思。好歹是个客人,第一天到人家家就睡到日上三竿,虽然没有长辈需要去请安,也没人管我,好像也太没个样子了。 打发走春桃,顶着一对肿眼泡爬起来,我自己穿好衣服,洗刷妥当去前院找乔七。 虽然只是短短半天没见,能在这个院子里看见个熟面孔,还是感到很亲切。 乔七见我出来,赶紧起身见礼,喊我萍儿姑娘。 这是我们在路上就商量好的。虽然名字俗气的像个路人甲,但非常符合我现在的处境,可不就是个没根儿的浮萍吗? 乔七打开桌上的一个包袱,露出里面的两套女装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说都是乔楚安排的。 我拿起来看了看,有益智的孔明锁、九连环之类,更多的却是一些首饰,胭脂、水粉……真正女孩儿们喜欢的东西。 明知道我做了易容不能往脸上抹这些,而且过不了多久恢复原貌,买这些首饰更是浪费,但他还是买了很多。不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 在这些东西的最下边,我竟然还发现了一面小铜镜。想起在营地的时候,我有一次和乔楚开玩笑说:“我这张脸啊,真是秀色可餐!快给我找个镜子来带在身上,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一看。还能省粮食。” 没想到他还记得。虽然现在这张脸,看起来不能管饱了,镜子还是送来了…… 乔七问我还有什么要采办的,乔楚去上朝,这些事情都交给乔七了。 我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梦。打算趁这几天空闲把师傅交给我的那两本书好好看看。药箱就在我房间,于是让乔七再给我找点纸笔来…… 送走乔七,我就感觉到饿了,看时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下人们说乔楚今天交代了要回来用餐,问我是不是要等。我也没饿到那个地步,于是答应等他回来一起。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乔楚就回来了。只是一起回来的还有俩人。 我很不自在的起身见礼,偷偷瞪了乔楚一眼。 他知道我的意思,笑着解释说,这俩都是他的好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听说府里来了个妹妹,非得跟着来瞧瞧。 我心里纳闷,不是说古代男女未婚不能随便见面吗?看样子也不都是如此,这里的民风还是很开化的。 我低眉顺眼儿的没想好说啥,就听见一个粗声大气儿的声音说:“乔楚这家伙下了朝连饭都不和我们哥俩一块儿吃了,急匆匆就往家跑!我还当他家里藏了个天仙美女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嘴就被人堵住了。 说话的是个头稍微矮些身材稍微胖些的叫胡灿华。捂着他的嘴冲我尴尬地笑的那个长得倒是很端正,叫秦百川。 我想起来自己眼睛还肿着,赶紧掏出怀里的小镜子照了照,果然,本来眼就不大,这下更迷你了。 听到这位直肠子老兄说的话,我心情反而莫名的好起来,一张脸上更是笑的找不到眼睛,捏着嗓子说:“看来我家乔楚哥哥从小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啊!” 小胖子胡灿华还没反应过来,乔楚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和秦百川抚掌大笑起来。秦百川说:“果然有趣”。乔楚摸摸我的头说:“你呀,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小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气哼哼地瞪着一对大牛眼,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到显得我这双眼睛更小了。 心里再次问候乔一,“感谢”他对我的摧残。 第27章 府里来了个狐狸精 我和小胖子叮叮当当,怼的他呛了好几口饭。乔楚和秦百川在一旁看热闹加上打圆场。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 年轻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几句玩笑,几杯酒、一顿饭,我就多了两个好朋友。 他们喊我萍儿妹妹,待到下午才走,还说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明天还要来。 送走他们,乔楚收起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把我拉到书房关上门,有正事儿要和我说。 本来乔楚这次回京就是养伤的。相当于带薪休病假了。今天去上朝就是去跟大伙儿打个招呼。估计以后没有皇上召唤就不用去了。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是在家小住几日就找个由头回军营去,顺道把我送回大疆。 可是今天在朝堂上礼部提到了一个多月后是皇帝的五十大寿。皇上让乔楚安心留在京里养着,给他过完生日才准离开。 他是担心我的安危,也怕我等的着急。但是给皇上祝寿这个事儿是没法推脱的。 我知道这让乔楚很为难。就跟他说:“没关系的,我不急着走。你这儿有吃有喝惬意的很。我又不出门,不会暴露的。” 又想起易容的事儿,让他去问问乔一,是不是过一段时间需要修整,毕竟是个假的面皮儿。别出状况才行。 还有一件事儿一直压在心里,此刻我也说了出来。 “那个因为害死郁君泽被关押的沈畅,如果秋后问斩是不是时间快到了?可是如今我又没死,等将来回到大疆会不会有麻烦?” 我支吾着为我莫名其妙的行为找着合理的理由。 我不是想当圣母,可是也不想这么轻易的背负上人命。 “我想,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你找那边的探子散播出去我还没死的消息?不用说我在哪儿,只是说我没死就好。” 我小心翼翼的看他,怕他觉得我事儿多,毕竟这件事儿还是很麻烦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乔楚凝眉想了想说:“此事对你不利。” 我说:“没事儿,我不是躲在你家里吗?反正他们谁都找不到我,就当为我回家做个铺垫,也让郁君泽的家人有个念想。” 乔楚看我想清楚了,点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乔楚果然没再去上朝。没事儿就跑来找我,我的学习计划又只好暂时搁浅了。 没事儿就陪着乔楚下棋,聊天。我敏感的察觉到春桃的嫉妒情绪。不想给自己拉仇恨,于是画了几幅扑克牌,喊上她和秋菊一起玩。 有一天胡灿华和秦百川过来,我就教会了大家打够级。这下可不得了了。自从学会了够级,这俩小子恨不能住在我这里。俩丫鬟也不干活了。小院里天天欢声笑语不断。 这样的日子实在惬意,让我找到了上学时放暑假的感觉,没事儿就和几个老八喝酒聊天打扑克。简单又快乐。 常言道:“人欢无好事,兔子欢了挨鸟枪。”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一个多礼拜,就惹事儿上门了。 府里的小厮上街采办听到了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回来就报告给了管家,管家觉得不是小事儿,又汇报给乔楚。 而我的消息来源却是春桃。她气哼哼的跑来跟我说了那些坊间传言。 “将军府里来了个狐狸精,不仅乔楚将军整日里连门都不出。连胡家和秦家两位公子都被勾的掉了魂儿。整日呆在这狐狸精的房里荒唐无度,家都不回了!” 我听着好笑,扶额无语。倒不是不在乎名声,只是我现在这形象和传统意义上的“狐狸精”出入太大。对“狐狸精”简直是一种侮辱。 要是之前郁君泽那张脸嘛,那倒真是不冤。 捏了捏春桃滑溜溜的小脸蛋,打趣道:“可不是有只狐狸精吗?这小狐狸精啊迷的人颠三倒四,别说那三位公子,连我都想……” 春桃羞的小脸通红,跺跺脚一双眼睛含着泪嗔怒的看我。我看她真生气了,赶紧跟她道歉,拉过她,伸手抹掉她的眼泪。 一抬头看乔楚正站在门口,因为背光,一张脸没在阴影里乌漆麻黑的。 我说:“哎?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他竟然没理我转身就走了,看样子像是生气了。 我一想就明白了,赶紧追出去。虽然现在我皮儿上化妆成了个女人,芯儿里本来也是个女人。可乔楚并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以为我是男的。 看别的男的跟自己的丫鬟动手动脚的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 男人不就是这样吗?就算平时把小丫头搁在一边,自己都不怎么稀罕,占有欲总是有的。现在突然有人来抢,就觉得好了。 把自己当成个男人来看,我这些小动作的确是太过孟浪了。有耍流氓的嫌疑。 我赶紧跟乔楚解释,自己就是一时兴起,开玩笑的,对春桃没别的意思,让他不要多心。保证以后注意分寸。 最后为了划清界限表明决心,我还冲他挤挤眼睛,跟他表示:“这丫鬟少爷的事儿啊,我都懂。放心吧!不会动你女人的。” 谁知道等我嬉皮笑脸的解释完,他脸色更阴沉了。皱着眉头盯着我,最后似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罢了。我来是想跟你说说那些坊间的传闻……”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清者自清,解释也不会有人听,没猜错的话那俩人应该有家室了吧?” 乔楚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此事与他们的夫人有关?” “嗯。十有八九,不然谁闲的没事儿盯着咱们啊。” 我喝口茶水继续道:“我也不生气,换位想想,非常能够理解。要是我家男人成天不着家,没事儿就往人家妹妹那里跑,你看我不打死他!所以人家没打上门儿来,都是给你将军府留面子了。” 乔楚愣怔一下,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终于笑了起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所以解决这件事儿就俩办法。” 想起以前我也有哥们儿因为女朋友吃醋跟我暂时绝交的事儿,我无奈的跟乔楚说: “要么你把他们媳妇喊来大家一起玩,要么送给他们俩一人几幅扑克牌,让他们回家找他媳妇小妾们玩去,别来我这儿逛游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是藏不住了。恐怕最近消停不了了。” 下午乔楚按我说的把扑克牌送给了老胡和老秦。他俩很不情愿的被请出去。 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人来通传,说是有客到。 果不其然,一切如我所料,这只是个开始,一下午登门拜访的“好友”络绎不绝。 都是来探望“大病初愈”的乔楚。临走还都不忘顺便问一句:“听说乔老将军收了位义女……” 我当然不会傻到跑出来当展品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所以这些人都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越这样反而越是激发起众人的好奇心。 仿佛谁要是能有幸见上我一面,还成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这才真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无缘无故的就被人惦记了。 自然有人是去问过胡灿华和秦百川的。 可我这副尊容,他俩越是表现的一言难尽不可言说,别人越是会想入非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到乔府,碰运气,看狐狸精。”成了满城勋贵一项最时髦的娱乐活动。 我跟乔楚说:“我看你家也不算富裕,不如趁此机会收个门票,把我锁在笼子里展览一下,保准赚个盆满钵满。咱俩四六分账怎么样?” 如此又过了一周,此事才渐渐平息。正当我们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府里来了位“大人物”。 第28章 新的人生乐趣 这次,竟然是位女客。 与别人不同的是,她是专程来看我的。所以我避无可避。 来的人是长公主,皇帝的亲闺女,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子。 她巴巴的跑到将军府来看我,对我表示关心,拉着我唠了半天家常,还邀请我跟她去宫里小住…… 虽然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体恤乔老将军膝下唯有我一个义女,现如今乔将军为国征战,作为皇帝的女儿她理应关心照拂,为父皇分忧,为国效力。 但是,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喜欢乔楚。 当然,咱也是经历过职场、见识过社会的明白人儿,自然不会去拆穿她。 虽说宫斗大戏咱玩儿不了,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该说的话也都挺会。 赶紧向她表示感谢,表示受宠若惊,表示对坊间传言的无奈和辛酸,请求公主大人为民女做主…… 我的战略方针就是,打不过的就撤,撤不了的就赶紧认怂。输就输,没脸就没脸,别吃亏就行。 反正本来也不会有交集,糊弄走就拉倒了,省的被惦记上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些宫里的人精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果然,公主大人确认我不论长相还是手段都没啥可看的,也没再去找乔楚,就放心的打道回府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打算去后院找乔楚算账。他惹来的桃花债还得算到我头上,我要是稍微有点姿色,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禁怀疑乔一把我弄成这样,是否早有预料。 一想到连公主都喜欢乔楚,那公主又长得很好看,气度手腕都是标准的大家风范。 初次见面我就觉得,自己做为女人,哪辈子都比不过人家。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没等我去找,乔楚就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刚刚是不是躲在哪里。 看他一脸轻松,气得我狠狠拧他一把:“府里来客人,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儿!公主啊,就我一个人招呼。哪有这样的道理?万一说错话怎么办?!一看人家就是冲你来的!说吧,是不是你欠的风流债?” 他吓得一把捂住我的嘴,向四周看看。似是紧张,眼睛里却带着笑:“这话可不能乱说。关系公主的清誉,你不想活了?她来找你,下人们都支出去了,我自是不方便旁听。我看你应对的甚好。看来是很有经验嘛!” “好啊!不能旁听,你还敢偷听。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宵小之徒,看我不打死你!” 想到自己刚才那个卑躬屈膝的窝囊样子被他看到,我恼羞成怒,一直追着他打到后院…… 一进院子就看到春桃和秋菊都在,春桃见我们进来,福福身子退下去给我们倒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神情怪怪的。 之前有了一起打牌的革命友谊,我们相处很愉快。我从来也没当她们是丫鬟,她们跟我在一起渐渐的也轻松随意起来。 可今天我觉得春桃见到我俩有些紧张,好像有心事。问秋菊,她也不太清楚。 想着也许是前几天我跟他开玩笑被乔楚撞见乔楚生气那次,给她留下阴影了。现在在乔楚面前就格外拘谨起来。 心下释然,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乔楚的看法! ——————————————— 接下来的日子没人来骚扰,也没人再来找我玩。 根据礼数,前几日来拜访过的宾客乔楚还需要一一去回访,所以他这几天忙了起来。 我也终于真正的闲下来,除了按计划学习我的中医知识,也经常下厨房自制一些“美食”。 过去工作忙基本没下过厨,天天叫外卖。现在闲得无聊没事儿找事儿做,却发现了一项新的人生乐趣。 有限的食材经过我奇妙配搭和加工,就能变化成各种不同口味的东西,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简直有趣极了! 我做饭的最大特点就是每次味道并不固定。即便食材相同,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千差万别,充满无限可能。 每天等乔楚回家,给他显摆我日益增进的医术和厨艺,成了我的固定节目,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对此,俩丫鬟表现的忧心忡忡,好像是害怕我把她们主子毒死。 乔楚倒是表现不错,虽然经常会说:“这些事儿有下人做就好。”但每次都会津津有味的吃下我的“魔鬼料理”,非常买帐,从来也不抱怨。 想起第一次见面,我给他喝马血他都能眉头不皱的咽下去,不仅怀疑这孩子的味觉系统可能有问题…… 第29章 万事俱备 天气渐凉,转眼就到了十一月。离皇帝的寿宴还有不到一个月。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在冬天离开。 一想到骑在马上被寒风切割的痛苦,我就开始打哆嗦。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完善各种装备,提前做好准备,尽量让自己少受点罪。 我让乔七按照我和乔楚的身形帮我置办棉衣、棉裤、棉靴、棉袜、棉手套、棉帽子、棉口罩,想了想觉得不够,又让他去看看市面上有没有皮草卖…… 过去我就最怕冷。现在虽然换了副男人的身子板,比过去火力旺了些,但这里一没空调,二没暖气,也没有后世的温室效应。就靠一个小火炉取暖,那可真叫一个冷啊! 才初冬我就冷得受不了。天天裹着被子不想下床。 炭火很贵。一般人家都用不起,即便在将军府,刚刚入冬就烧炭,那也是很奢侈的举动了,是乔楚对我的特殊照顾。 我知道乔楚家本来过得很节俭。我这一个来借宿的,成天又吃又喝又买买买的。脸皮再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过去上班累成狗,特别羡慕那些被养在家里的女人。 所以当时跟万年提条件,就想过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谁知道这才来了没几天,不仅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白吃白喝,伸手问人家要东西,更是心虚的要命。 想到自己好歹是个来自几千年后的人,想点赚钱的法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稍微动动脑子就有了主意。 有了目标就开干,第二天我让乔楚帮我请来了胡灿华和秦百川。 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招待他们。闻着酒挺香,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几个人喝着酒,我也没兜圈子,直接跟他们说了说我的想法。 我打算做一批扑克牌请胡灿华和秦百川帮我带到各大商铺、赌场代卖。 “目标消费人群定位在京城中的有钱有闲的权贵阶层。 家中三妻四妾闲的没事,少不了各种鸡零狗碎的没事儿找事儿,我这个可以有效的缓和妻妾矛盾,促进家宅平安和谐。” 我说到这儿,胡灿华一拍大腿:“对啊!你可别说,你这法子真好使!我带回家那几副扑克牌,我家那几个娘子都稀罕的很。 平日里也顾不上吵架了,天天凑在一起玩的开心,也不缠着我了。我看你这主意不错!” 秦百川也点头说:“主意不错,应该会有市场,你打算怎么卖?” “我都想好了,前期纯手工,定价也高一些,借着前几天‘狐狸精事件’的热乎劲儿,广告我都想好了。 你俩放出消息去‘狐狸精亲制’,就说家里有了这个后院女人生活更有趣味儿,男人恋家不想出门。 我在包装上下点功夫,按上手印,营造品牌效益。 这批货往贵里卖,一两银子一副牌。我急等用钱,第一个月利润商铺一成你们一成,我八成。 等下个月可以印刷批量产。价格你们自己定,我就不管了。 这个东西是消耗品,宣传好了以后会持续有市场,但也容易仿制,所以前期利用品牌造势,后期就薄利多销,铺大众市场。 要是有的赚,后期给乔府分两成利就行了。” 我琢磨着一个月以后我就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这就当是朋友一场送他们的礼物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跟他们说要离开的事儿。 “说明书我明天写好,从一人玩法到六人玩法,写详细点。你们得帮我找地方印刷。说明书跟着扑克牌走……” “啪嗒”一声,乔楚把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搁在桌上。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我被打断。 转过头看他,才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事儿我事先也没跟他商量,因为我猜他就不会同意,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反应。 我仨都被吓一跳,本来兴致勃勃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胡灿华看看乔楚,再看看我,缩缩脖子抄起手冲我挤眉弄眼。 秦百川放下筷子,空握着拳遮着嘴,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乔楚蹙眉看着我,好一会儿从鼻腔里重重出了口气,他问我:“何至于此?我对你如何?乔府苛待你了吗?” 我赶紧摇头:“你别误会,我只是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不想当个累赘,想给府里出一份力。”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希望他可以理解我的苦心。 很显然他的傲娇病又犯了,一根筋的按着自己的思路来,根本听不懂我说啥。 “白吃白喝?你当这里是哪里?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唉,这是重点吗?又开始了。我看他真生气了,只好赶紧示弱,给眼前这头炸毛的小毛驴顺顺毛。 老胡和老秦那俩鸡贼,一看气氛不对,就连忙站起来拱手告辞,相互扯着袖子就往外跑。 胡灿华:“啥情况?乔楚这是咋了?” 秦百川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现在看上去倒也不难看,那双眼睛颇具神采。莫非……” 看他俩嘀嘀咕咕的走远,我人生中第一个大项目眼瞅着要泡汤,我急忙喊了句:“明天再来哈!” 才又回过头来安抚乔楚:“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其实我也不是想和你见外,你问我当你是什么,我想过,到目前为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是朋友是兄弟,更是唯一的亲人。” 乔楚半垂着头,依旧是满脸的不高兴。 我想到自己快要离开,仅剩不多的日子里希望能给他留下些愉快的回忆。 继续解释道:“可就算是亲人、朋友间也更希望能为对方做点什么,对吗?换作是你,一定也不希望只给对方添麻烦。 你对我好我知道,可现在的我身无所长,整日里无所事事,其实心里是很难过的。而且,我才仅仅在这儿待了一个月而已。 想想那些后宅的夫人小姐们,长长的一生大概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这是你们所不能体会的寂寞。 如果这件事做成的话也能给这个时代的女性增添点生活乐趣,我也算没白来一趟。这是属于我的成就感,你愿意成全我吗?” 乔楚终于抬起头看向我。他说:“我们一起。” 开始我不想让他参与,是不愿意他这样一个谪仙似的人沾染上铜臭的气息。如今也只好如此。 刚好我正发愁说明书的事儿。虽然小时候学过书法,但规整的蝇头小楷我是写不了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乔楚,其他的事情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安排给胡、秦二人。 一周后,我的首批扑克牌问世。由于前期早有铺垫,一天时间三十副牌一抢而空。还预订出去许多。 好多之前没有合作的商家,敏感的嗅出商机,找到秦百川洽谈代售业务。 我和乔楚忙的吃喝都顾不上,带着春桃、秋菊一起赶制扑克牌。终于又用一个礼拜的时间赶制了二百副。 前后二百三十副扑克,除了自己府里留的,还拿出十副派人给长公主送了过去,算是上次她来拜访的回礼,也省的她听说我卖扑克的事儿再来找麻烦。其余的全都卖了出去。 除去成本和店铺分红,我足足赚了150多两,能顶普通百姓家大半辈子的开销。 这个数量已经超出了预期,这么一大笔钱足够我打点了。等于提前完成了我的小目标。 接下来的货全部交给胡灿华和秦百川去印制。我就不操心了。 我拿出五十两银子给了管家乔旺补贴家用。 又把之前乔七给我买的首饰找出来,分成两份,每份添上五两银子,分给两个丫鬟,作为感谢。 再拿出四十两银子给乔七,之前请他买东西帮了不少忙,也不知道银子谁出的,也没好意思问,这次一并还给他。 剩下五十两换成碎银子,分成两份,乔楚一半我一半,缝在衣服的各个角落防患于未然。 等做完这些我总算踏实了,万事俱备,离皇帝寿宴还有一个多星期…… 第30章 我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春桃到底怎么了,总觉得她心事重重,一张小脸常带着忧伤和凝重的表情,一天比一天的憔悴。 我想也许是她察觉到我要离开,心里不舍。 又觉得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回想起来自从上次见她不对劲,都快一个月了,她好像一直不怎么高兴。 问春桃她不肯说。秋菊性格大咧,直接一问三不知。我也只好不再打搅她。 空闲下来我就继续研究针灸,不好意思去祸祸别人,只能拿着银针在自己身上练手。 好在以前我就是个狠人,经常给自己打针,对自己下手毫无障碍。 除了后背够不着,凡是能够到的穴位都给自己扎了个遍。 有一天乔楚见我头上扎着针问我:“可是病了?”我说:“就是闲的。” 以前总抱怨忙碌会让人焦躁,现在才知道,那是生命的常态。 焦躁也是一种情绪,填充着生命的空白。 如果拿走了这些起起伏伏的情绪,日子过得无忧无虑,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聊,苍白而空旷。 体验过后发现,无聊的滋味一点都不比忙碌好受。就像我现在,宁可让自己忙起来。 老天爷可能是接收到了我的诉求,反手就丢给我个惊喜大礼包。 ———————————— 十一月十九,天黑黑欲落雨。 这样阴冷的天气让心情也变得阴郁。乔楚一早就出去了,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书。 快到中午的时候,乔楚推门进来,卷着一阵寒风,一脸兴奋的说:“快出来,下雪了!” 我赶忙丢下书,趿拉着鞋跑出去看。只见雪花洋洋洒洒下的很急,地上已经铺满了薄薄一层。 在屋里乍一出来,冻得我打了个寒颤,乔楚连忙脱下斗篷给我披上:“看你,鞋都没穿好,仔细着凉。”说着就要附身帮我穿鞋。 吓得我赶紧后退一步,扶着门框把鞋子穿好。 这男人冷的时候像个冰疙瘩铁憨憨,暖的时候又要把人烤化了,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斗篷上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我突然觉得有些燥热。 “看这天阴的很厚,肯定还得下一阵。等过会儿我们出来堆雪人吧!”乔楚此刻的表情像个孩子。 “好啊,叫上她们几个还能打雪仗!”我也很喜欢下雪,整个世界变得纯洁而宁静。 “初雪一定要有仪式感,我们今天包饺子吧!”我提议道。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场雪将我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极好。 春桃、秋菊去厨房备好了食材,我们四个挤在一起包饺子。等晚上一起赏着雪喝着小酒吃饺子,幸福的小日子不要太美好! 乔楚就是个捣乱的,堂堂一个大将军,不会做这些也正常,可他非得硬刷存在感,包的饺子破皮儿的、漏馅的,千奇百怪,奇丑无比。 我们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沉静了一个月的春桃都跟着笑了起来。 正当我以为终于雨过天晴了,春桃突然一阵干呕捂着嘴跑了出去! 我脑子里一个念头像个炸雷般响起,跟着她追了出去。 这个桥段太熟悉了!结合她之前的反应,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追上她抓过她的手,一搭脉便做实了我的猜测。 走珠脉!这是除了心律失常最好辨认的脉相,不会有错! “你怀孕了?” 她猛的抬头看向我,一双大眼睛里骤然布满惊恐和泪水。 “是乔楚?”这三个字无比艰难的吐出,我的心里涌上苦涩。 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之前理所应当的认为乔楚应该收了她,还经常拿他们开玩笑。 可当事实摆在面前时,我的心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疼痛蔓延,一寸一寸将我吞噬,连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 春桃看向我的身后。见了鬼一般,一张脸变得煞白。用力甩开我的手,慌乱的逃走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乔楚来了。我那么熟悉他的气息。 我没有勇气回头,没有勇气开口,我没有立场说任何话,那是他们之间理所应当的事。而我,只是个过客。一个过客而已。 是的,不出意外,再过五天我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的生活、他的生命,永无交集。 只是,春桃怀孕了,乔楚还能送我吗?可能会找其他人送我吧?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应该会很高兴吧。我昏昏沉沉地梳理着这些念头。 乔楚在我身边经过,没有回头,没有看我,没跟我说一句话,他去追春桃了。紧张?激动?还是惊喜? “对!我此刻是个男人,是他的好兄弟啊。难道不是应该道一句:‘恭喜?’与他分享他的喜悦吗?我这是怎么了?”这样的情绪让我羞愧又烦躁。“我这是怎么了!” 第31章 是谁,要害我? 乔楚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一盘饺子。表情轻松的招呼他快过来吃。 大摩羯惯会伪装,只要我想,没人能发现我的破碎。奥斯卡欠我一尊小金人儿。 乔楚并不领情,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将我捏碎。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那眼神陌生的让我害怕,似是愤怒、怨恨、嘲讽,冷酷无情。 说出的话更像是淬着毒的钉子一颗一颗把我钉在原地:“她说孩子是你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一个荒诞的恶梦。 “她!说!孩!子!是!你!的!”乔楚眼睛通红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冲击着我的鼓膜。 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在春桃面前一直是女儿身,而她竟然能这样指认我。除非…… 我的头皮发麻,身体一阵阵的发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瞬间涌出各种可能,千丝万缕的缠绕在一起,又找不到头绪。 “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不信我?”我心里一阵委屈和气恼,但同时又好像移开了一座大山般的莫名轻松起来。 “哼!你又何曾信我!”乔楚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开。眼里竟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既然春桃能指认我,那就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所以即便我找她对质也白搭。 这个年代没法亲子鉴定。只能以受害人的口供为准。我的性别是隐藏的,如果没有做些什么,人家怎么知道我不是女人? 怎么想形势都对我非常不利,基本上是能被定罪了。 加上我前一阵子没事儿就喜欢“调x戏”春桃,还被乔楚撞见过,现在真是泥巴掉在□□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找不到任何对我有利的证据,简直是百口莫辩! 乔楚能信我就怪了,更何况还有其他人。 这件事儿一旦被捅出去那我的身份…… 我想的头疼,怎么看我都死定了! 是谁,要害我? 浑浑噩噩的呆了一个下午,没人过来抓我,也没人来询问。 春桃一直没回来,我想一个人静静,就把秋菊也打发走了。晚饭没胃口吃。 掌灯的时候早早的躺下。整理纷乱的思绪,把我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所有的经历从头到尾细细过了一遍,不敢漏过任何细节。 短短不到两个月而已,却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夜很静,仿佛静的能听到簌簌雪落的声音。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思路也变得格外清晰。 在这里我认识的人不多,一一回想起来,并不曾与人结仇。要说长公主,如果因为嫉妒勉强能算一个。 但既然是这样的陷害,那说明她知道我是男人,知道我是男人就不会再有嫉妒,这是悖论,所以可以排除是她。 那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谁知道我是男人? 明面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乔楚和他的七个手下。乔楚既然气急败坏地来质问我,肯定是不知情的。 而且,他绝不会害我! 想起白日里他的冷酷和愤怒,我的心里骤然一紧。 他那样对我是因为春桃吗?他相信了春桃的话吗?他在怪我,怀疑我。还是……? 不愿继续想下去。赶紧收回心思沿着刚才的思路分析—— 如果我的身份被拆穿,那么乔楚也难逃干系,整个乔家都会被牵连,欺君之罪不是小事,乔楚会因此获罪吗? 想到这里我陡然心惊,之前只以为有人要害我,却没想到,也许这件事儿是在针对乔楚! 对!他要害的是乔楚!我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 那么那个人是谁?一个能接近和控制春桃的人,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又想置乔楚于死地的人! 乔楚手下那七个亲卫吗?可那是乔楚的亲信,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我怎么能怀疑他们?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想着那七个人,我和乔七最为相熟,对他也极为信任。除了乔一因为给我易容接触过几回,其他的五个话都没说过几次。我甚至不能回忆清楚他们的模样。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吗? 要不要把我的分析告诉乔楚,让他调查一下?我说的话乔楚还会相信吗? 站在乔楚的角度相比较而言,也是我自己才更可疑吧——认识短短两个月,举止轻浮,来历不明! 我心里烦躁,干脆把心一横:明天一早就去找他说去!反正我又没做亏心事儿,乔楚爱信不信! 至于这档子破事儿,反正我一个来借命的,在这个世界了无牵挂。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他要利用我来害乔楚,我就偏不让他如意! 我大不了就说自己早就易了容,瞒过了乔楚和所有人。死也不连累大家就是了! 春桃想赖我那更无所谓,大不了就娶了她。反正我也很喜欢孩子,现在没法自己生,就当个便宜爹吧。 做好最坏的打算,就觉得也没什么可害怕了。心情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第32章 雪人 一夜无梦,醒来天蒙蒙亮,想起昨天的大雪,也没赖床。穿好衣服就推门去院子里查看。 为了方便伪装,我一直让两个丫头住在她们原来的地方,晚上不需要人伺候,我起床以后她们才过来。 今天我醒得早,此刻小院里只有我一个。 雪停了,天空也已经放晴,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月亮还没来得及退场,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少了星辰的簇拥,显得有些冷清。 雪积的很厚,地上、树上、屋顶上、台阶上……到处白茫茫一片。 所有景物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变成了大朵的棉花糖,白白胖胖,柔软而蓬松。 此刻地面上的积雪还未遭到破坏,平整的让人不忍心践踏。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身处童话世界,迷人而梦幻。 蹲下身子从台阶上捏起一撮积雪放在手心,看着它悄然融化。 想起昨天明明说好堆雪人儿打雪仗的,突然之间却又变成这样。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想到他们几个,我心里涌上一阵难过。 对于春桃的背叛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比起“生气”更多的却是伤心。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我自问对她们都是真心实意,极为爱护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这样对我。 但她毕竟还不到十五岁,才是初中生的年纪,又是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以这样一种身份。 想必许多事情都无法自己做主吧?所以对她也就恨不起来了。 至于乔楚,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怪他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脆弱的。 昨晚想着一早就去找他解释分析一下这个事情。现在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他若信我不用解释,他若不信,说再多都是狡辩。那就这样吧! 我看着一院子洁白松软的雪,心道:“统统见鬼去吧!没人陪我玩我就自己玩。你们欠我的雪人,我要自己补上!” 没戴帽子、没有手套,滚完第一个雪球手就已经被冻僵了,红得发紫,麻木而疼痛。 耳朵也已经没了知觉,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挂在脸上生疼,好像连睫毛上都结了霜。 但此刻好像是发x泄一般,身体越痛苦心里越痛快,有种自n虐的变t态快感。 “要是我冻死在雪地里乔楚会后悔吗?春桃会内疚吗?”我没出息的想着。 院门吱呀被人推开,我想是秋菊过来了,没有回头,继续蹲在地上堆着雪人儿。 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来人到了身后。 “哼,你倒是好兴致!”是乔楚,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愠怒。 呵,你们一个个的冤枉我,我就该以泪洗面吗?我偏不。我就要开心的玩,气死你。 我不回头,也不理他。昨天他那样冲我发完脾气就走了,我还幻想着他能回来跟我道歉,还纠结着要不要原谅他。结果等了一天等来的却是这个…… 他见我不说话大力的拉起我,扳过我的身子让我与他面对面。 近在咫尺,我这才模模糊糊的看清楚他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头紧蹙,干裂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似是在压抑着愤怒,又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也很难过吗?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寒冷让我麻木。脑子也变得不太灵光了。 他看到我以后,原本的愤怒和痛苦瞬间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担忧。 看他这幅见鬼的表情,我想问他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却发现嘴巴没能张开,好像许久不说话嘴唇便粘在一起了,也可能是被冻住了。 我这才察觉到好像是有些什么不太对劲。我的眼睛睁不大开,看东西也是一片模糊,睫毛上已经结了冰,眼泪从未干过,一直一直的往外流淌着,一定是冻的,并不是因为难过。我不难过,真的。我开心着呢!我自己就能堆雪人。 乔楚觉察到我周身的寒冷气息,一把将我抱住,摩搓着我的后背吼道:“你说话,快说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我!” 也许他的身上是温暖的,但我丝毫感觉不到,我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那个肉s身。 我说:我没事儿,我堆了个雪人儿。你看,我厉害吧,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堆雪人儿。也许我只是嘴巴被冻住了,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根本就听不到。 是的,他怀里那个人是僵硬的,嘴巴是冻住的。所以我说了那么多,他根本听不到,他听不到我的炫耀。 乔楚疯了一样抱起我就冲进了屋子。光天化日的都不用避嫌了吗?我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不要面子的? 可我的抗议他也压根儿听不到。我明明是清醒的,却又无法表达,我是已经死了吗?刚刚明明还在堆雪人儿。 我就这样看着乔楚惊慌失措的搓着我的脸,我的背,我的手……呃,胸上那俩馒头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终于,秋菊来了,见状急忙端了一盆雪进来,解开我的衣服。乔楚犹豫一下,并没有出去,他在秋菊惊愕的目光中拿走了那俩馒头,用雪给我搓身体。 也是,春桃都怀孕了,说是我的孩子,我还有啥好装的。还浪费粮食。 也许是我体温回暖了,他们终于停止了动作,用棉被把我包起来。秋菊还找了一条白布蒙在我的眼睛上。 我听到乔楚交待了什么,秋菊离开把门关上。 乔楚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耳边静悄悄的没了动静,好像过了很久,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突然听见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低哑,压抑而愧疚:“对不起。”他说。 我终于听到了他的道歉,却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此刻的我既不能拿乔讽刺,又没法体贴安慰。 之前演练的招数一点都用不上。只能像个死人一样安静的躺在这里,感觉他附着薄茧的大手一根根的搓捏着我的手指,听他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昨天我很生气。不是因为春桃说了那些,而是我听见你问春桃……你问她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原来你竟是这么看我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你这么想,我心里难受。” 他声音里充满了艰难和苦涩:“我知道,我不该对你存着这样的心思,可我的心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这里面都是你。你开心、你难过、你生气、你唱歌……” “这些话,我不能对人说。与你在一起时,我也不敢多看你一眼。就这样一直压着,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以为起码你懂我!结果……” 他苦笑一声“你竟然从来都不明白。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听到他的问题也在问自己,为什么我明明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那样去想?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又或者对于这样的感情从来就没抱希望? 片刻沉默过后他继续说道:“我不信春桃,可她说的那么的笃定。尽管我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但听见那些话,我心里却仍是生出了一团火,烧的我失去了理智。一想到,一想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恨不能将你们撕碎!” 他痛苦的喘x息着:“我来质问你,亲耳听到你的回答,我是信你的,可我也想让你尝尝被误会的滋味,尝尝我的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我隐约感觉到他的哽咽,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听他说了这些,我心里非常愧疚,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是对他有诸多误会。 我很想安慰他,向他说声对不起,告诉他我不生气了,但又舍不得打断他。这样的话是我清醒时不敢听,而他也不会说的。 “今天看到你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难过极了。你在怪我,对吗?都怪我不好,我一定是气疯了,才会对你那样……我以为你会来找我解释,我等了你一夜……” 我本以为已经想通了,是不难过的。被他这么一说,自己也不确定起来。我不是在开心的堆雪人吗?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害怕……上次你说,如果你死了要我好好活着,我是答应了的。 可是刚才,抱你进来的时候,我想,你要是走了,我会食言的。 你说过人是有灵魂的,既然是这样,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里竟有充满了希望的轻松喜悦。 面对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就是一颗石头也会被感动,更何况我不是,我从来都是有感觉的。 只是我也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不是有感情就能有好结果。 幸好眼睛上盖着布,他没能发现我流泪。 不愿面对只想逃避,我身心俱疲,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乔楚和秋菊正托着我的头给我喂水。隔着白布感觉到已经又到了掌灯的时候。 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此时觉得浑身乏力酸痛,喉咙里像是着了火,连呼吸都是滚烫的。我发烧了,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刻的我难受的真想乎自己几巴掌!这种自虐的行为真是太幼稚了!我这是何苦! 我努力的抬抬手,示意他们我醒了,秋菊托着我坐起来,给我披上衣服,垫上枕头。把灯火调小,才揭开了我眼睛上的布,让我适应光线。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乔楚那张脸比早上更显疲惫,心里越发愧疚。 确认我的视力没有问题,他松了口气,摸摸我的头问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试着开口,嘴巴倒是可以动了。但是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玻璃渣子,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音。 喝了几口水,乔楚端过来一碗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我喝。 这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管家乔旺敲门进来,神色慌张。 第33章 怎么是你 “少爷,春桃死了,尸体在……”虽然管家把乔楚叫到外面说话,声音不大,但这几个字我仍然听得真切。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门外刮进来刺骨寒风,让我倏的从头凉到脚,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心痛、愧疚、恐惧,所有情绪化成一声嘶吼,冲破胸腔通过我干裂的喉咙喊了出来,凄厉而破碎。 乔楚听到我的叫喊,冲进屋里将我紧紧抱住,秋菊在一旁大声的哭泣。 我想到了各种结局,唯独没有这个。 春桃死了。没人再来指认我,没人能陷害乔楚,我的身份不会被曝光,我也不用再为春桃负责,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可是,春桃死了。一切都变得不同。那样一个鲜活稚嫩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前,昨天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她…… 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骤然就离去了?这样的打击,让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里,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不是我的乌托邦、伊甸园。这里的人生有着同样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我没有超能力,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左右不了事情的发展,也拯救不了身边的人。 过了很久,平复了一下心情。我问乔楚:“她是怎么死的?” “自缢,在她自己房间里。” 我心里更难受了,她是因为不想继续害我们,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吗? 太傻了!真是太傻了!如果我昨天能追过去,如果我能早一点去找她聊聊…… 可是“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一个词。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她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她,或许还有救!”想到这种可能,我心里一阵激动。 乔楚按住正要起身的我说:“还在她房间里,但是来不及了。发现的时候就已经……” 我让旁边一直抹眼泪的秋菊先下去休息,这个时候她最好能找她的同伴们说说话,做个伴。 她走后我问乔楚:“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想的与我昨晚分析的结果大致相同,只是说除了他们七个,并不能排除府里的其他人。毕竟人多眼杂,我无意间暴L露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毕竟越是亲近的人,对我们伤害越大。 可是现在春桃一死,死无对证。想找到那个幕后黑手,难上加难。 心思一转,我想到一个主意!与其提心吊胆的等他的后手,到不如趁现在把他揪出来! 机不可失,我急忙交代乔楚去做安排。自己也起床整理好仪表。 虽然还是有些头晕,浑身乏力,但刚才喝了小米粥,又经过一场惊吓出了一身汗,发烧的症状倒是好多了。 我找到需要用到的物品,就去了春桃的房间。 房间敞着门,里面掌着灯,春桃的尸体盖着白布停在案上,由几个小厮守着。 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吹的烛火摇摆不定,时而陡然上窜,时而奄奄一息,照的周围的影子飘忽不定,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好在那几个守着的都是大小伙子,也没看出害怕。还在一旁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只是冻得够呛,抄着手,直跺脚。 我看到这个情形,心下更添唏嘘。春桃和他们相识一场,在大家眼里可能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死了都没人在意,更别说为她心疼难过。 不一会儿房间里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最后乔楚进来,说:“人到齐了。” 我才对大家说:“春桃死了,死于自缢,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可她为什么会自缢,大家恐怕还不知。” 我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可能是那人心理素质太好,一时还真看不出来。 “就在昨天,我发现春桃她——怀孕了!”话音一落,人群里就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本该给死者留一个体面的,但为了能揪出那个隐藏的祸患,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如果失去这次的机会,后面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我还是伪装后的女人模样,后面的话也就说的顺理成章。 “春桃说,孩子是你们其中一人的。但她还没告诉我是谁,今天就死了。我想,她的死,一定与这个人有关!”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等大家议论够了渐渐安静下来,我才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把全府上下所有的男子都叫过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春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现在愿意承认的话可以站出来,没人愿意认,我也自有办法。” 不出所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但最后也没人站出来。因为,那个人知道,这可不是认下一个孩子的事儿。 “既然没人承认那我就要用些手段了,想必许多人知道我会医术,但没人知道我还会通灵秘术。刚死的人魂魄未散,我可以用特殊的方法与她对话。问出我想要的答案!” 此话一出人人面露惊恐,我想多数人倒不是怕查到自己头上,只是人们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带着敬畏和恐惧。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不等大家进一步反应,卟的吹灭了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 黑暗加深了人们的恐惧,原本嘈杂的人群骤然变得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充斥着整个房间。 我挚起春桃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借着月光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能看到我和春桃的尸体手牵手。 此时我握着春桃冰冷僵硬的小手,心里的难过多过于害怕。 一段叨咕叨咕的台词过后,我对众人说:“春桃是吊死的,现在眼睛充血,看不清你们的面容。只能感受到气息。自动排好队,依次过来牵住春桃的手,默念够了五个数再松开。每过三个人,我得跟春桃确认一次。谁都跑不掉,就从最左边的开始吧!” 因为有乔楚在场,大家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只得乖乖的排队上前与春桃握手。 每过三个人就停下来,由我去跟春桃交流一番再继续。我也在一旁提醒大家:“握实了,不然春桃感受不到。” 好在乔楚府人不多,家丁加上亲卫一共不到二十个人。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我让小厮重新点上灯。请门口的人把门关上,又将烛火调到最亮。最后,让大家伸出双手,一字排开。 这时候众人才看到自己手掌上的红色。乍一看吓一跳,有胆小的已经惊呼出声。 我向大家解释,我往春桃手上抹了朱砂,每过三个人就再重新加深一次颜色。所以并不存在排在后面的人颜色不够用的问题。 依次看过去,手掌上最干净的那个人,就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 这在我看来是老把戏,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充满智慧的新手段。 自动屏蔽掉乔楚满眼星星的炽热目光,遣散了众人,只留下我们要找的那个,此刻他面如死灰,也没有争辩和反抗。 我和乔楚递了个眼神,也没给他上绳索,直接带到暖和的屋里说话。 倒不是怕冻到他,只是我病还没好。冻了这一会儿感觉又有点烧起来了,很难受。 生气的事儿往后放放。先加了几件衣服,让下人送了两碗热粥过来,喝上。 放下碗抹了把嘴,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怎么是你?” 第34章 大型打脸现场 第三十四章 大型打脸现场 被揪出来的内鬼竟然是乔七。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心里难过的无与伦比。 喝粥补充了能量又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有勇气开口和他对质。 他和春桃一样,是我来到这里以后自认为最亲近的人之一。 他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是第一个替我解围的人;是经常给我买东西的人……所以我从心理上对他有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 在我心里他是温暖而阳光的少年。真的不愿承认自己眼光差,接二连三的被信任的人背叛。 想起我之前把他们七个比做“金刚葫芦娃”不禁觉得讽刺,难道黑化就是七娃的宿命吗? 看了看一直沉默的乔楚,见他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恐怕他的失望和难过只会比我更多。 这个事儿要放在过去,我肯定会暴跳如雷,蹦过去质问乔七。 可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又刚刚遭遇了春桃的这场变故,我的心态好像也发生了改变,对人对事也多了一层理解。 “说说吧,你为何要这样?”既然把我易容的事儿捅出去,肯定不是搞大春桃的肚子想要甩锅这么简单。 看他一直沉默不语,我耐着性子继续说道:“乔七,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你也一直对我很好,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给了我很多温暖,我不信那些都是你的伪装,我宁愿相信你有苦衷。 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动机和理由,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对你,我不想使手段,更不想让你像春桃那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说起春桃我特别后悔没在当时就找她问个明白,或许我可以帮她找到出路。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有事儿摆在明面上,也不再给他任何做傻事的机会。 乔七半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张脸被阴影覆盖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紧握的双拳泛白的骨节,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和挣扎。 见他还是不肯说话,我于是换了个话题,问到:“你爱春桃吗?对她,你是有爱意,还是单纯的利用?” 可能这个事儿与我无关,可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这算是我帮春桃要个交代,也将决定我对待乔七的态度。 听见这个问题,乔七终于有了反应,猛的抬起头,眼圈潮湿泛红,呼吸不再平静,双拳也攥了更紧了,虽然他仍是没有开口,但透过他哀伤的眼神,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个答案让我略感心安,起码没有糟糕到底,这个男人他是爱春桃的。此刻他是痛苦而心疼的,春桃不孤单了。 “那你为何还要利用她?你是怎么逼死的她?!”我陡然一声喝问,吓得乔七一个激灵。 这个问题终于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掩面痛哭起来:“我没有,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逼她……” 等他发泄完情绪,我才又慢慢开口道:“跟我说说吧。即便你是受人指使,现在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也就已经沦为了弃子。不用再扛着了。不管怎么说春桃的死等于是保护了我们。你也不想她白死,乔楚一直把你当兄弟的,你为何会害他?” 乔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我一直是皇上的人。也没有真的要害你们,只是想要引发你和乔楚将军之间的误会罢了。” “皇上?”我听的一头雾水,乔楚闻言也变了脸色。 “他知道多少?”乔楚冷声问道。 “全部。我的任务就是充当眼线传递消息。皇上他也从未想过要害你,只是不想你和敌国的皇亲走得太近,想让你们产生嫌隙。不再亲近罢了。”乔七不再遮掩,交代个清楚。 可即便他这么说,乔楚眼睛里的悲伤还是浓的藏不住。 因为之前他跟我讲过,他对皇上的感情,并不只是君臣,更是如师如父。 现在知道自己被最信赖的人监视、算计,那滋味可想而知。 “那春桃呢?她为何要寻死?难道不是你逼她指认我?” “她是个意外,我一直是喜欢她的。有一次我在外面采买,遇到个老友,一起喝了些酒。回到府里,碰巧她来找我拿东西,我一时冲动,就强要了她。 本来打算过一阵子求将军把她许给我,我是要娶她的。可打那日之后她就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意。 后来有一天她来找我,告诉我她怀孕了。正巧那个时候皇上让我想办法让你和乔将军互相猜忌,我一时间还没想到法子。就对春桃说想请她帮我这个忙。 我想,你是乔将军的朋友,借住于此,如果做了这样的事情,乔将军肯定会对你有看法。你很快是要回去的,到时候我还是会娶春桃。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她不堪受辱,宁愿死也不想被你利用,宁愿死,也不想违背良心。”我心里一股火窜出来,接着他的话说到。 这就是男人的爱!打着爱的幌子干的这是什么事儿?!从头到尾他有想过春桃的感受吗?有问过春桃的意见吗?有想过她多么无助!多么不安!多么害怕吗? 我简直要气死了!被他们这样背叛、算计,我都没这么生气。但听见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却干着这么混蛋的事儿,我气的直想打人! 乔七却苦笑着摇头:“她不爱我,我知道她喜欢的是乔将军。我一直都知道。我想她也是因为这个才会……” 我突然不想听他这些自私的想法,这样的狗屁逻辑!好像春桃的死与她无关。 看乔楚一直凝眉沉思也没什么要问的。就叫人把乔七带下去了。 至于怎么处置,哪里都有哪里的规矩,不是我能干涉的。而且我现在也一点都不想再替他说话。 看乔楚这副备受打击的模样,我还是要宽慰的。他到底还是年轻,对人性有着太高的期许,失望了,就不能释怀。 想到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拉着他回到他的房间,叫下人送来热水伺候他洗脸洗脚,我帮他宽衣躺下。 他很沉默的配合着,安静的让人心疼。等他躺好,我按着他头上的穴位,才开始跟他聊天。 我问他:“你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也知道了你骗了他,为什么没来抓我们?” 他闭着的眼睛动了一下但没有开口说话。 我又问他:“你说,如果换作其他人做了这样的事,皇上也会这样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就算了?” 我也没打算让乔楚说什么。接着自言自语道:“自古以来皇帝就是孤家寡人,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得防着所有的人,包括他的亲生儿子。但对你他也只是放了眼线而已,皇子身边也有眼线吧?就算皇子欺君,下场也未必能比咱们好吧?” 看乔楚原本紧绷的表情此时已经放松了许多,我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继续说道: “其实你尚且不能忍受皇上的猜疑,乔七的背叛,皇上又何尝不是?对于他而言,你的欺瞒他也会伤心吧?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我,我知道你为了我牺牲了很多,心里一定不好受,如果可以,你带我见见皇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既然不放心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就去给他宽宽心。” 我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简单直接,放在明面上说清楚比猜来猜去容易得多。 没听见他的答复,低头看他,见他面容平静,呼吸平缓悠长已经睡着了。我悄悄起身熄灯离开。 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情我也累的要命。都忙完了才感觉到浑身难受,体温又上来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冷清的让人害怕。喊来秋菊跟我作伴,让她帮我去厨房煮了热粥,两个人都喝了点,终于出了一身汗。然后我在里屋,她在外屋睡下。 秋菊是个沉不住气的直爽性子,其实跟我过去脾气很像,只是这样的性格因为不在乎、不计较,也更容易被人忽视。所以我平日里也是对小性子的春桃更关注一些。 但秋菊其实也跟春桃一样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今天春桃刚死,想必她是害怕的。所以在外屋躺的不安生。 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喝水,一会又问我要不要吃药…… 我说:“你要是害怕可以进来跟我挤一挤。” 她安静了片刻问到:“小姐你为什么……为什么是……” “是什么?”听她支支吾吾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快言快语。我正纳闷,突然想起白天她和乔楚给我脱衣服搓雪的事情。 哦!可能今天站在本性的立场上想事情太多,太投入,我又差点忘了我是男儿身,而且已经穿帮了的事情。 刚刚竟然还邀请人家小姑娘一起睡,你说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清清嗓子掩饰尴尬。然后编了个理由诓她道:“我从小没发育好。是不能人道的。所以就当女孩养大了。你就继续当我是小姐就好了。你也看到了我皮肤有多好,男人哪有长这个样的?” 然后我又问她有没有告诉别人。小姑娘赶紧说:“少爷交代过了对谁都不许说,你放心吧,小姐,我会好好待你的,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歧视你的。” 就是这么单纯好骗,让我都不忍心再骗她。我说:“你要是冷,或者害怕就过来挤一挤。放心吧。” 过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秋菊果然抱着被子跑了过来。在我身边躺下。 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以一个男儿身和女人睡觉。身边少女呼吸轻浅,散发着独特的幽香,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身下的那个东西竟然有了反应。 靠!见鬼了!难道这个东西它不受我思想的控制吗?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过去是学医的,但这东西还真没怎么研究过。也没法开口去问谁,想着,也只能等以后自己慢慢研究了。 毕竟它还得伴随我大半辈子,看着倒是挺有料,约莫着也不会一直当个摆设,没准儿以后还能用得上。 既然有此奇遇,怎么也得体会体会做为男人的乐趣,不能白白浪费了。我恶趣味的想着,看来我得尽快摸清楚他的属性,跟他好好相处才行。 这次幸好秋菊没发现。不然可真是大型打脸现场。为了不破坏她的纯真天性,死都不能打破这样的信任。 我默默的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数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35章 以色事人 第二天起床时天色已经大亮,看门外阳光普照,心情也跟着大好。经过一夜好眠身上轻松了很多,感觉体温也正常了。 想起昨晚秋菊睡在身边,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我身体的秘密,我也不用太过遮掩了,喊她给我打来热水,找了套干净衣裳。我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才出门去看乔楚。 他看样子也是刚起床,正在吃早餐,面色不错。 我让下人添碗筷,坐下来跟他一起吃。 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说:“还好”。 我继续昨天的话题,跟他说:“我想去见见皇上。” 他说:“不必。” 我说:“你这样我不能安心的走,事情既然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他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我说:“不要节外生枝。我不会让你涉险。” 我终于知道他在怕什么 。 宽慰他道:“既然他早就知道了,我们就是躲不掉的,与其他暗我明,防不胜防,倒不如大家都走到明处把话说清楚。 我不想因为我破坏掉你们的感情。当然,我也不会傻到去送死,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也应该相信我,既然我敢去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你是相信我的吧?”我冲他眨眨眼睛。 他皱着眉头,一脸无奈。我知道他拦不住我,他也知道。 “这件事儿也要讲究时机。距离皇上大寿还有三天吧?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而且一般为了图吉利,这个时候不会随便动杀机,最安全不过。 所以,今天你就进宫给皇上请罪,务必想办法让他明天见我。大寿那天人多嘴杂容易坏事儿,所以我一定要在这之前把事情搞定。” 乔楚看我已经计划的清清楚楚,估计也知道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避也没用,于是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今天把乔一找过来给我恢复面容吧,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带着这个见驾就太没诚意了” 其实我还有一层打算没说出来,明天孤身涉险,我是客场,气势上本来就不占优势,我得给自己找点自信。 两世为人我也没啥大本事,唯一能拿得出手,引以为傲的资本,就是郁君泽这张俊脸了。 一个大男人打算以色事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丢人。可是有这个资本,不用白不用。 我坚信,不论古代现代,中国外国,男女老少。人们对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更多的宽容和耐心。 不然现代整形业也不会这么火爆,长得好看谁都爱看,这个一点都没毛病,也犟不得。 郁君泽这张脸就像是雪中的红梅,纯洁中带着明媚,风流中透着傲气,让人一见倾心又不敢亵渎,绝对的男女通吃,看见就会让人心生好感,没人会舍得杀的。 可要换成“萍儿姑娘”这张大饼脸可就说不准了,揍一顿都算轻的。 打定主意,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就回去等着了。 想象着见到皇上的各种可能,在肚子里打着草稿,演练应对措施。 中午听说乔楚进宫了,自己简单吃了点饭,睡了个午觉。 下午乔楚带着乔一来找我,我看见乔一就像远嫁的小媳妇见到娘家人儿似的,亲的不得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一天,盼的我眼儿都直了,他再不来我都要忘了郁君泽原本长啥样了。 乔一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给我恢复了容貌,也没什么话交代,就走了。 我赶紧找来我的小镜子,照了又照过足眼瘾,确定不仅容貌没有损伤,而且捂了这一个多月皮肤似乎更加白皙细腻了。 把小镜子揣进怀里收好,想起这当初还是乔七送过来的,虽然是乔楚安排的,但还是很念他的好,终究是不忍心。 我问乔楚:“乔七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可以……” 我想着措辞,怎么表达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分寸:“从轻发落!毕竟是皇上的人,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对咱们从来也没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只是不罚他又对不住春桃,唉……” 乔楚看我纠结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早知你会这样。以前那个害郁君泽的人你都能放过。何况乔七。” 听乔楚这么一说我想起现代有个词儿叫“圣母婊”,浑身不自在起来。也不禁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烂好人。 于是不安的解释道:“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只是觉得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不容易。也都会因为各自的立场,视野受限做出错事,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还是希望能给人机会……” 乔楚笑容温和:“不必解释,你很好。不然,我也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他:“今天进宫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乔楚眉头微蹙:“皇上并未责怪我,只跟我聊了些关于我父亲的往事,还留我用了膳。只是,越是这样,我这心里反而越不踏实,倒是宁可挨顿板子。”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就像楼下那个等待第二只鞋子落地的老头,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听见那个动静,就始终放不下来。 “皇上答应见我吗?” “嗯,明天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越是紧张在意,恐怕他见了只会更生气。你最好和我划清界限,记清楚你自己乌歌大将军的身份。把我当个战俘对待才好。” 请乔楚给我准备了一套可体的男装,他选的月白色正合我心意。衬的我整个人清新淡雅,温润如玉。 看的秋菊一张小脸儿通红,一下午都没再露面。 一想到要去会面这个时代的大BOSS,心里很是激动。 看了这么多年的穿越小说,终于可以亲自体验一把了。 兴奋期待的心情早已取代了紧张害怕。 晚上泡了个热水澡,早早的睡下,养足精神,打好明天的硬仗。 第二天神清气爽,早早的起床。推开门就看见门口搓着手来回踱步的乔楚。 看我出来立马转身抓住我,说:“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去了!告病吧!我这心里头实在是不踏实!” 看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就知道又是一夜没睡,我不禁皱眉。 “乔楚啊,你就算是个小伙子也不要经常熬夜,这样很伤身体的。现在年轻不觉得,将来有你难受的时候。多大的事儿也得睡醒觉再说,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语重心长的老阿姨。 乔楚没理我这茬,继续一脸严肃的盯着我,那坚定的目光好像非得让我立刻、马上改变主意才肯罢休。 我此刻斗志昂扬,满心期待,新衣服都准备好了,是一定不会回头的。 于是假装生气的问乔楚:“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应付不来?” 乔楚神色黯然,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忧虑与恐惧:“我怕万一,万一……” “万一我回不来,你在外面可以想法子救我。你与我一起更是无计可施。如果我不去,事情一日不解决,你也一日不能安心,对不对?” 我拍拍他的肩膀,坚定的对他说:“安心,信我!” 吃过早饭等了会儿,看差不多到了下朝的时间,乔楚带着我坐上马车…… 第36章 注定成不了朋友 坐在马车上乔楚也不肯睡会儿,絮絮叨叨的跟我强调各种注意事项。 我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也不再抬杠就老实听着,眼睛透过起起伏伏的窗帘空隙欣赏着窗外古香古色的街景。 自打到了这里,我就没正经出过门,更别说逛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可真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这次终于出来放放风,也碍着身份,不能掀起帘子抛头露面。只能趴在窗边向外偷窥,过过眼瘾。 因为将军府地处京都最繁华的地段,虽然是大冬天也不见萧条,两侧街道布满了琳琅满目的商铺和街摊儿,人来人往,很有烟火气息。 看得我心痒难耐,琢磨着临走之前能不能找机会来这里逛逛…… 乔楚看我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 好在路程不长,不一会儿就到了,住的离皇宫这么近,也可见将军府的地位。 我跟乔楚说:“这么冷的天,你还是回去等吧。我估计起码也得一个时辰,你回家睡会儿,叫乔一他们来接我就行。” 正说着,看宫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三个人,有两个竟是老熟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生面孔,后面跟着许久不见的胡灿华和秦百川。 我正要打招呼,他们看到乔楚也朝这边走过来。 可他们却只跟乔楚打了招呼,目光扫过我,只是客气地点了下头,然后问乔楚:“这位是?” 我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已经不是“萍儿姑娘”了。 回想刚认识的时候,胡灿华对我的容貌及其嫌弃,此刻虚荣心作祟,很想自爆身份,用这张俊脸,狠狠显摆显摆,碾压他们。 可毕竟还有个生人在,不知来历。为了安全考虑,我点头回礼,并不开口,等着乔楚介绍。 乔楚先向那人行了一礼,称“二皇子”。才向大家介绍说我是他家一位故人——肖公子,得皇上召见。也不多做解释就催促我进去。 我一听那人竟然是个皇子,赶紧偷眼打量,谁知他也正在瞧我,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充满玩味和审视,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行了个礼就赶紧跑了。 乔楚和宫门外值守的卫兵递了牌子,做了交待,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个小太监给我引路,带我进去。 直到身后宫门关上,把乔楚隔绝到外面,我才突然觉得紧张起来。 偌大的皇宫静悄悄的,除了远远看到有站岗的士兵,也没遇到别的什么人,只有我和小太监轻浅急促的脚步声,静的瘆人,这样无形的气场,透着庄严肃杀。 尽管空气冷冽,我仍觉得有些燥热,脑门上渗出一层薄汗,暗自后悔来的路上没有认真听乔楚的嘱咐。 恼恨自己这个超长反射弧,临时抱佛脚的毛病。 就像过去考试,复习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没问题,沉不下心好好读书。等上考场的时候才又觉得可能还需要再看看书,站在门口争分夺秒的“再学会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而且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的走的腿酸脚疼,暗叨这年头没个自行车还真是不方便。 这个跟迷宫一样的路啊,把我绕得迷糊,待会儿我真是想跑也跑不了。 正想着又转了个弯,到了一间大殿前,引路的小太监把我交给殿前值守的太监就告退了。 我晕晕乎乎的跟着下一个引路人继续走,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在大殿停留,而是绕过大殿,经过长长的连廊,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终于在一间很气派的大房子跟前站定。 无心欣赏风景。只抬眼看了看门楣蓝色牌匾上写着几个浑厚端庄的烫金大字“延寿宫”。 看名字不像是书房,到像是皇帝休息的地方。 引路小太监让我等在原地,他上前去跟门口的值守禀告。交接完,他也走了。 这一茬接一茬的,这么严肃隆重,吓得我更紧张了。 不一会里面传出一个老太监的声音:“宣将军府乔萍晋见。” 门口的小太监也跟着喊:“宣将军府乔萍晋见。”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呢!路上乔楚好像是跟我说了,只是我当时心不在焉根本没认真听。 看样子皇上还真够意思,明知道我是大疆郁君泽,为了给乔楚留台阶,竟然管我叫乔萍?这样听到的人会以为是“平”,联想不到那个萍儿姑娘。看到我的人也想不到那个郁君泽。 我赶紧整整衣服进去,屋里很暖和,里面有俩人,站着的是太j监,坐着的肯定就是皇上了。 我也不敢胡撒么,又不能瞎打听,把心一横直接跪拜。 也不能怪我二乎,皇上脸上也没写着“皇上”,电视剧里皇上要么坐在龙椅上,要么穿着黄衣服,这里也没个大龙椅,也没见有人穿黄衣服。 只有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 看年龄倒是差不多,只好先拜着。 果然老头让我平身,还给我赐座。 我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儿的坐着。电视剧里不是说不能直视皇上吗? “你不必紧张,把头抬起来吧。”皇上又十分和蔼的说。 我怀疑这是个假皇上。虽然没见过皇上,但我看过不少影视作品,皇上一个个虎着脸吓人的很。 而且不是说上位者身上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吗? 别说这么大个国家的一把手,就是我们医院的院长那也是成天没个笑模样,哪有这么温和亲切啊? 我犹犹豫豫的抬头偷眼打量,见老皇帝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怎么,怕朕?” 他自称是“朕”那就是皇上没错了,我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这个问题就俩字儿,但不好回答。说怕,会显得我太怂,而且皇上这和蔼可亲的人设等于没建立起来。 说“不怕”吧,那就等于找死,他肯定会马上想办法让我怕一怕。 于是我露出一脸无害的招牌式笑容,答非所问:“乔楚早就说您仁爱,对他疼爱有加。没想到您对我这样一个罪臣也是这么慈祥和蔼。让草民受宠若惊。” 妈呀,机智!心里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哦?乔楚跟你说起朕?他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唉,又是个送命题,幸好这个我昨天已经想好答案了。 于是从容答道:“有一次乔楚跟我说,他从小没有父亲,您对他照顾有加,对他而言您不仅仅是皇上,更是如师如父有着不可割舍的亲情。” 我看皇上有些动容,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乔楚对于收留我的事情一直对您心存愧疚,虽然他不说,但我能感觉到。我也为此很惭愧,所以才执意求见皇上,请皇上责罚,希望能为乔楚将军解开心结。” “哈哈哈哈!好!你是个好样的,也不枉乔楚这么对你。你是不是也算准了自己能活着出去?” 皇上这话明明是笑着说出来,却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了!我就说这个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温柔无害,这下我终于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反倒安心了。 跟聪明人说话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比起耍小聪明被看穿,这样反倒更安全。 于是我答到:“我想,反正我一直都在您的地界里,您想杀我随时可以,不是非得挑这么个时候,而且明天是您寿辰,今天我是来给您送祝福的,生还几率比较大。” “哈哈哈哈……”皇上又是一阵大笑:“你这小子有意思,倒是什么都敢说。来祝寿,你的礼物呢?” 幸好我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了掏,找出两副扑克牌送给皇上。 皇上叫太监接过去,看了看,没表示喜欢,到也没嫌弃,搁在一边不再为难我。 “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住着吧。朕给你个宅子,我看你也不缺谋生的手段,乔楚也不会饿着你。” 谋生手段?他应该是指的我的扑克牌。看来我的小把戏都没有逃过皇上的眼睛。 不让我回大疆?留在这里当质子吗? 这个结果不是没想过。之前听乔楚表白心意的时候也曾想过要不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在乔楚身边。 可这样的生活是没有自由的,一年半载还可以忍受,长长的一生寄人篱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 知道老皇帝竟然打着这个主意,我不由得有些生气。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态度明确的回答:“由于受伤,忘了自己的身份,到贵地叨扰我很抱歉。感谢皇上和乔将军的热情款待,可家还是要回的。” 皇帝像是没想到我拒绝的这么干脆,眼里闪过厉色,也不再伪装:“乔楚是朕的护国大将军,更是朕的子侄,你大疆与我们势同水火,朕不可能让他涉险送你回去。若你执意要走,朕可以安排别人送你。若乔楚非要送,朕不能拦着他,却不介意除掉你。” 他留我竟是这个原因!他明明恶狠狠的说要杀我,但话中对乔楚真切的关心和袒护,却让我感到格外的安心和温暖。 我站起来向他深深拜了一拜,这是我对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发自内心的尊重。知道他是真心待乔楚,我就安心了。 “这件事我现在不能保证,但我能保证我会护着他,用我的性命。”我郑重的向他作出承诺。 “哼,你护着他?恐怕到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限感伤: “罢了,年纪越大越羡慕你们年轻人,敢作敢为,有情有义。 你们让朕想起一位故人,他与朕也同你们这般,朕最近总想起他…… 只可惜……你和乔楚注定成不了朋友。”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让我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因为两国交战? 不等我追问原因,皇帝冲我摆摆手:“你回去吧,朕不留你了,恐怕乔楚在外面吹冷风呢。” 我刚要站起来,他突然又想起什么,语气骤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在朕的北大营里开了讲堂?” 眼睛微眯的样子倒让我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个二皇子。 我嗅到危险,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差池,急忙收敛心神,小心应对,丝毫不敢大意。 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回答到:“回禀皇上,草民上了战场,见到战争惨烈,虽不是一个阵营,也不忍再见无辜伤亡,以前学过些救人的本事,就想在将士中普及一下,希望他们遇险时能活命。当时思虑不周,如有冒犯,望皇上恕罪。” “你倒是好心,你跟朕说说‘人生的价值’是什么?”皇上的话里透着冷意。 原来是这事儿?我在心里暗叫糟糕。迅速整理思路。一个说不好可就是“扰乱军心”的重罪。 “我想,人活一世都是带着使命的,您贵为九五至尊,您的使命便是天下苍生。 各级官吏也因分工不同各有各的职责,拥有权力的同时,也肩负着各自的使命。 小兵小卒看似不起眼,却守卫在国家的最前线,保家卫国便是他们的使命。 比起单纯的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为了自己心中的使命而努力奋斗,才会让人生更有激情,更具意义。 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是活出了人生的价值。”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恭敬而谨慎,回答的中规中矩。 该拍的马屁也不着痕迹的拍了;该强调的阶级问题也立场鲜明的表态了;该回避的反动思想也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简直堪称完美的教科书版本。 果然,老皇帝听完没再继续责问,突然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太有哲理,给他带来了思想上的撞击,让他陷入了沉思。 一阵沉默过后,他摆摆手,老太监带我离开。 到门口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才感觉到后背冰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作别老太监,又跟着门口的小太监往外走。没走几步,身后的老太监追出来递给我一个白色的斗篷,说是皇上赏我的。让我好自为之。 我接过来披上,顿时暖和许多,对皇帝又添几分好感,甭管他最后是否能放过我,目前看来确是感觉极好的,比我认知里的皇帝的形象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可能是情商比较高,没有太过阴险暴虐,也不是完全善良无害,让我感觉“恰到好处”。 心情愉悦的跟着小太监往外走着,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经历的一幕幕,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言行,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心里面正得瑟,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我一个没留神就被撞了个趔趄。 小太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我,看从旁边拱门里跑出来撞我的人也是个小太监,就不客气的骂了起来。 撞我的太监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道歉,连滚带爬的继续往外跑,边跑边喊:“六……六皇子,落……落水了,我去找太医!” 我一听出事了,解下斗篷丢给身后的小太监就冲进院子。 —————————————— 胡灿华:“乔楚,刚才那人是谁啊?看背影有点眼熟。” 秦百川:“乐坊新来了个小倌儿,二皇子喊我们一起去听曲儿,走吧!一块儿去!” 看乔楚没有反应,胡灿华问:“这大冷天的你不会要站在这里等着吧?那人到底谁啊?” 二皇子见那二人请不动乔楚,只好上前一步道:“乔将军,许久不见,赏个脸一起吧。” 乔楚眼睛不停的看向宫门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道:“多谢二皇子,今天下官还有事,你们去吧。” 二皇子笑容一滞,不着痕迹的收起心中的不悦:“那如此便不打搅了。” 瞥了一眼乔楚注视的方向,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高能……明天见 第37章 离人 根本不用找,我跟着慌乱奔跑的人群就来到湖边。湖上有个冰窟窿,我赶到的时候,就见几个人连拉带拽刚从里面捞上来一个小太监,他怀里面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孩面色青紫,牙关紧闭,已经没了呼吸。我顾不上别的,直接从小太监手里抢过孩子,迅速的清理了呼吸道,单膝跪地把他面朝下担在腿上,控出胸腹腔里的积水。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趁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又把他平放在地上,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和心外按压。 刚按两下,小孩突然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水,呼吸恢复,眼皮微动有了苏醒的迹象。 这时候太医赶到,我见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了,立刻起身,找到帮我拿斗篷的小太监趁乱溜走。 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不管的,但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指望人家谢我,别赖上我就好。所以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快跑就对了。 领路的小太监可能一时没缓过神儿来,迷迷瞪瞪的跟着我。出了院子才明白过来,一撩衣服就要跪,吓了我一跳,赶紧拉住他。 我说:“我一阶平民你跪我干嘛?” 他说:“您刚刚出手救了六皇子我都看见了。回头我一定禀告皇上,为公子讨赏。” 我说:“想讨赏我就不溜了。刚才那院子里也没人认识我,把赏留给太医吧!皇上不问你就不用提了。” 他惊讶的问我:“公子这是为何?” 我随口胡扯道:“做好事不留名才会有福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等神仙的赏赐呢!” 我倒不是真的嫌弃赏赐多,只是在这里不想太出风头。不然指不定什么幺蛾子等着我呢!万一皇帝又看上我这“起死回生”的手艺,把我关进太医院不让我走可怎么办? 小太监在我的忽悠下,秒变跟班迷弟,追着我问这问那,没完没了,终于到了宫门口,有他在倒让我觉得回程的路好像短了许多。 嘱咐小太监尽量保密,就拱手告辞出了宫门。 不出我所料,一出门就看见乔楚那个傻瓜等在那里!车都没坐,就在门口瞎溜达! 天这么冷,我又感动又心疼,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气:“你是不是傻啊!要我出事你就是冻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为什么不回去歇着!” 乔楚看我活蹦乱跳的没啥事儿,还有精神骂人,笑的像个捡到糖的孩子。 我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赶紧把斗篷给他披上,说:“皇帝赏的,我厉害吧?快穿着吧!” 上了车,乔楚问我刚刚在宫里的情况。我从头到尾详细的讲了一遍。 只是有一点我没跟他说。我只跟他说皇上不想让他送我,却没告诉他只要他送我,皇上就要杀我。 一是不想让他瞎担心,二是从心里觉得皇上是故意吓我的,并不会真的杀我。 至于那句“你俩做不成朋友”的话,我也觉得没有跟乔楚说的必要。反正事在人为,这事儿本来也不归皇帝管。 想起皇帝提到的“一位故人”,我问乔楚认不认得?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人,能让皇上如此感怀? 乔楚蹙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我父亲。上次进宫他就一直在讲我的父亲,说从小他们一起读书,一起长大,后来一起上过战场。那时候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直到后来他当了皇帝,我父亲战死……”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上对乔楚这么宽容这么好,连带我也被爱屋及乌了。要是这样,看来当年的他们还真是感情深厚。 回到府里先让下人熬了姜汤给乔楚喝了驱寒,才又一起用了午膳。 休息半个时辰,又让小厮用生姜煮了一桶热水,给乔楚泡澡。 等他上床躺下,我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开启操心的老母亲模式,不停叨叨他:“不要熬夜、不要受凉、不要湿着头发睡觉、多喝热水……”像极了我妈当年对我那样。 乔楚一点都不嫌烦,微闭着眼,嘴角一直向上弯着,一副很幸福的傻样,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让我气不打一出来。 古代人这长头发真的很不好干,也没个吹风机,大冬天的也不能用扇子扇,擦了半天还是潮乎乎的。 于是找了把梳子坐在床头一下一下给他梳头发。促进头皮血液循环,防止他受凉,也能让头发干的快些。 “你能给我唱个歌吗?”乔楚小心翼翼的问我,声音里带着祈求的味道。 想到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要走了,我没推脱,便低声清唱起来: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 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俩俩蓝蓝 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 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 惹惆怅 离人放逐到边界 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 昼夜乱了和谐 潮泛任性涨退 字典里没春天 离人挥霍着眼泪 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 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这是我当年在儿科实习,为了哄小宝宝睡觉,从网上学来的“摇篮曲”,这首《离人》在网络上被誉为哄睡神曲第一名。 当时唱起来只觉得很管用,却没留意过歌词含义,如今再唱却巧合的应了景儿。 等我回过神来低头看他,发现他喉头滚动,睫毛微微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眼睛。也偷偷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 他说:“非得走吗?” “嗯。不知身份,在哪儿都好。既然知道了,继续留在这里,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不在意!” “你不懂,睡吧。睡醒再说。”我梳理好他杂乱的长发,也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怕他胡思乱想又不好好睡觉,给他按了几个安神静心的穴位,看他睡着了我才离开…… —————————————— “都打听清楚了?人是他救的?” “回主子,在场的人不少,应该不会有错。” “皇上知道吗?” “皇上去看过了,只当是意外,换掉了六皇子身边伺候的。至于救人的,恐怕也是知道的,不过皇上好像没提赏赐。” “那救人的法子真有那么厉害?莫非他就是那个救了乔楚的大疆人?可他来宫里又是为何?快去查查他的身份!还有,把上次白锦送来的画像拿过来!” ………… ——————————— 这一觉乔楚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才起来,皇帝大寿设宴,乔楚收拾妥当,就进了宫。 我在家里也不闲着,既然决定要走,也不拖泥带水,清点前几日准备的东西,打好包。 我的“贵重物品”只有师傅送的药箱,乔楚送的小刀、风车,胡刚送的玉狼牙,还有那个小铜镜,其余的就都是些食品、衣物和碎银子了。简单的很,收拾完就开始盘算让谁送我走。 自从皇上说了他的顾虑,我也不打算让乔楚送我了,倒不是怕皇帝杀我,只是不希望乔楚为我涉险。 之前对两国情况没有多少概念,既然皇帝这么紧张,坚决要阻止,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怎么才能说服乔楚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答应。其实私心里我也是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感到安心。 这件事让我陷入矛盾,心情烦闷,找不到出口。 想不明白的事儿我就干脆不想。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们回营地那一段就等于送了我一半。剩下的路大不了等天暖和了我自己走,有吃、有喝、有马骑,我就不信我回不去。 下午没事儿干,我就躺被窝里睡大觉,冬天还是被窝里最舒服。 一个人吃完晚饭,见乔楚还没回来。不禁有些奇怪,皇上设的是午宴,怎么吃了这么久? 但想到皇上经常单独留他说话,也没特别在意。 又过了一个时辰,看时间皇上也该休息了,见乔楚还不回来,我就有点担心,虽然就在京城家门口,也保不齐醉倒在外头没人发现。 我打算去前面叫乔一他们出去找找看。刚打开门,一个人影卷着寒风冲进来,不等我看清,就从身后将我圈住。 冷冽的气息冻得我一个激灵,凭感觉确认来人是乔楚,把门关上,想要转身看他怎么了。 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圈住我的脖子,形成一个胁迫的姿势。 他的一节小臂在袖子里面露出来,夹在我的侧脸和颈部之间,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滚烫温度和男人肌肉的坚韧有力,散发出某种危险的信息。 我不敢乱动,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再把我脖子拧断。注意到他的手好像在流血,我抬起胳膊轻轻拍拍他的手臂,让他先把我放开,帮他看看伤口。 脖子上力道一松,不等我喘口气,这只大手突然抚上了我的胸口。像是在做某种确认。 “我是男人。”我艰难的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小的连自己都找不到。 身后的男人似乎毫不在意,没有离开,手臂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深深的呼吸着,一动不动。像是在努力压抑,又像是得到某种释放。 灼热粗重的气体喷在我得颈侧。烧灼着我的皮肤,我浑身要被点着了,心脏也跟着他的节奏疯狂的跳跃起来。 我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变的急促而短暂,仿佛不这样拼命摄取氧气,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这样的喘息声让整个空气都跟着暧m昧起来。 抵在我后腰上的坚硬物体,终于被他一只手释放出来。能感觉到他隔着衣服的摩索。耳边响起他的喃喃自语,朦胧遥远的好似梦呓: “别动,别动……让我抱着……抱抱你,就一会儿……求你……求求你……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他轻声啜泣,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缓缓滑落。 我的胸腔里感觉有什么东西炸裂了,疼的我眼泪流了下来。我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情感,能感受这份爱的浓烈与炽热。但我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两世为人,我多么多么渴望拥有这样一个饱含深情的拥抱,一份纯粹的爱。没有思考,没有权衡,没有计较,只是爱。 可现在,我如何能不思考,不计较?以我如今的这样一幅躯壳,一个身份,只要我一句应承,一个转身,便是将他推向万劫不复! 我紧闭着双眼让眼泪肆意流淌,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出声,我怕我一张嘴便会对他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的章节??我爱你。 可能因为是摩羯对爱的表达含蓄而压抑。 第38章 一切有我 乔楚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只是喝了酒这么简单。 意识到这件事,我愤怒而恐慌。 此事可大可小,我没有经验,把他放在床上,不敢与别人说。找了解毒的药物给他服下,又给他行了针,用冷水敷了额头,但都丝毫不起作用。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眼神涣散,不复往日的清明。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想要吞噬一切。他全身的皮肤潮红滚烫,血管怒张,好像随时都会爆裂。 尽管如此,他始终还是没有伤害我,双手紧紧抠着床板,指甲和掌心渗出血来,用疼痛保留着最后一丝意志。 我慌乱中想去给他找个女人,可我想到了无辜的春桃,这样情况下的给予,对任何女人而言都是种伤害。我不能这么自私。 把心一横,我伸出手………这是我无奈之中的决定,羞耻而紧张。 他感觉到我的触碰,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下,大掌附上我的手背,湿润迷离的眼睛看向我。 他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大掌突然滑过我的后脑,用力将我压向他。我重心不稳歪倒在他的身上,他欠起身子捕捉到我的唇,用力吻住。 我像是被闪电击中,瞬时全身瘫软被抽空了力气,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将我层层包裹,一动都不能动。 慌乱中我来不及思考,只是紧闭双眼不敢看他。任由他肆意的吮咬着我的唇,舌尖探进我的口中,掠夺走我的氧气,让我不能呼吸。 唇齿交融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悸动,许久以来压抑的情感似乎是找到了出口。理智一但破碎,欲w望便趁机奔涌而出。 我努力的回应他,通过唇舌将心意传递。喉咙里的低吟如泣如诉…… 鼻息缠绕间,只觉身体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不敢抬头…… 耳畔响起他细碎的响声,一声声冲击着鼓膜,敲打着我的心房。宛如属于我的情歌。 疏解过后,他终于放开我,转过身,面向墙壁不敢看我。我了解他的自尊与骄傲,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只是激q情过后的沉默令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我起身想去打点水帮他清理一下,被他一把拉住,只好又在他身侧躺好。 “对不起。”他终于艰难的开口,声音疲惫沙哑。 “不怪你。”我给他盖好被子,在身后轻轻拥住他,隔着被子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鼻子发堵。 与他的亲密接触我并不抵触,相反的,我发现我的内心深处竟对他藏着渴望,渴望他的拥抱、亲吻与爱f抚,甚至渴望更多。 这样的心思让我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我不是个封建的人,曾经也自诩是腐女。对于同性之爱接受、包容且欣赏。 可现在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就变得难以承受,不敢面对。 我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我不想连累他。不愿让他因为我的存在去面对世人的轻视、侮r辱和耻笑。 留在他身边,我只能带给他这些。 如果不是……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迈出这一步。可现在,我们又要如何面对彼此,还可以退回到原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不知道,心里乱作一团。 此刻说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我只好闭着眼睛装睡。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还没亮,被子盖在我身上,身边已经没了人。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昨天的事情,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他。本来计划这几天就可以离开了,既然有人想害他,总要查明情况,讨个说法! 终于等到天色泛白,我起床过去找他,见他正在院子里练功,挥舞着长剑,上下翻飞,行云流水,虎虎生风。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人舞剑,虽然不懂功夫,也觉得那些动作很厉害,而且煞是好看。 我看的专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寒冬腊月他竟然光z着膀子。注意到他紧实的肌肉轮廓分明,光洁的胸膛和臂膀上挂着汗珠,不由得想到昨晚……喉咙有些发紧,转过身,想悄悄溜走。 乔楚扯了衣服披上,飞身到我近前,将我拦住:“看够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热,连耳朵都在发烫。支支吾吾的说:“我去叫他们给你熬姜汤……” 乔楚轻笑一声,拉住我的手就往屋里扯:“一起用早膳。” 进了屋子门一关,他突然转过身把我抵在门上:“我以为你今天会起很晚。”那表情和语气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轻佻邪魅。 他的一张脸离我很近,我看的清清楚楚。这明明就是乔楚,但又好像变了个人,丝毫没有了昨晚那种羞愧内疚,反而看起来轻松喜悦,神清气爽。 难道被鬼上身了?还是药物留下的后遗症?我觉得有些惊悚,不由得脊背挺直紧紧靠在门板上。 乔楚俊脸朝我逼近,我以为他要吻过来了,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谁知他只是捏了捏我的脸,笑到:“吓到你了?不要怕,我只是确认了一些事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你真的是乔楚?”我狐疑的打量他:“向我证明一下。” 亲身经历过超自然的事情后,我对一些神秘力量深信不疑。此刻他性格突然改变,我不由的怀疑他的灵魂被调包了。 他拉着我坐在床边,牵着我的手,眼眉微垂,缓缓开口: “我在战场昏迷,有个姑娘救了我,我带她回了营地,她又一次救了我。 她信任我,对我毫无隐瞒,告诉我她来自未来…… 她很不同,善良,乐观,勇敢。愿意帮助不相干的人,愿意为了我去涉险,甚至为了救我牺牲名节。 她要离开我,可我知道她心里有我,甚至离开也是为我……” 他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眼里是我熟悉的温柔。 “我是乔楚,只是我想通了,你有你的决定,我也可以有我的选择。你可以为了我,我也可以为你。” 他目光灼灼,漆黑眸子里有光茫在闪烁。 我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不确定的问:“你说……姑娘?” “嗯,你是女子,灵魂是女子。”他说的那么笃定。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笃定的陈述一个他不可能知道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既然他发现了,我也不打算再隐瞒。 “那天,你第二次救我。我从梦里醒来,问你是不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子,当时你只说不确定。并没有否认你是女子。那时我就有所怀疑,只是不敢肯定。”他的话让我心惊。 “你知道吗?尽管你从来不说,还努力装成男人的样子,但我就是能感觉到。每当你站在我面前,我仿佛可以透过这副身体看到你的灵魂。通过这里。”他温柔的抚m摸了我的眼睛: “不管你是郁君泽还是萍儿姑娘。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他说他能感受到我的灵魂,错愕中让我想到“灵魂伴侣”。这就是最好的爱情吧?可是爱情可以只爱一个人的灵魂吗? 我不知道答案。只是在想,以我现在的样子,我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爱? “直到昨晚,我确定你是女子,也确认了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有愧,却也是欣喜的。我想清楚了,无需你承担,一切有我,我要y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网站对我的保护,这下我终于可以不被抓了。能删的都有删了。 【wb】不爱女子2020.11.8上传图片纪念 第39章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乔楚的一番表白,让我湿了眼睛,我多想勇敢的回应他,告诉他我愿意与他一起! 可我还是叹了口气,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种种顾虑。 “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只要有感情就可以吗?这个世间是容不下我们的! 就算不顾国仇家恨,无视性别,你不做你的将军我也不做我的世子,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可以不管郁君泽的父母,你的叔叔和皇帝,你守护的百姓你也可以不管了吗? 然后呢?我们可以逃到哪里去?隐姓埋名就可以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还记得我刚认识你是的样子吗?你意气风发,很骄傲的告诉我你的名号,那是你的成就,是你的光芒。 跟我离开,你会失去舞台,你的风华会被掩盖,你会被人遗忘,甚至唾骂,你能甘心吗? 一开始你也许不在乎,但是以后呢?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当最初的激情过后,我们会在平淡的生活中消磨掉所有的感情,最后只剩抱怨。你会后悔,甚至会恨我。到那个时候,我们又当如何?” 我知道这些泼冷水的话很残酷,很无情、也很无趣,但我无法忽略这些现实的问题。 也许我的性格决定了我不配拥有爱情。我讨厌这样的理智,却又无法停止思考。 “人生从来就不只有爱情,尤其对男人而言。你本就有大好的将来,不该被我困住,我只是你生命中的意外。” 刀子既然捅了,那就快刀斩乱麻吧!长痛不如短痛!我狠狠心继续说到: “你不用再想了,有一段时间里我天天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你我之间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并没有其他答案,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想这对于我们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相忘于江湖……”他喃喃道:“不!不行!我忘不了!我离不开你,一想到,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的心里就像破了一个大洞,疼的我活不下去。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宁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乔楚。不要拿生命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你舍不得,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但是习惯可以改变,可能你的身边换成别人结果也是一样。 我自从来到这里,身边就只有你。而你,也被我救过两次……也许所谓爱情也不过是我们的错觉,是依赖、是习惯、是感激?我不清楚。我想,只有分开,才可以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也许我们会遇到更适合自己的那个人。也许,我们忘不了彼此,经历了时间的考验还是选择在一起。但起码那是清醒中做出的选择,不是盲目冲动下做出的决定。” 我默默吞下眼泪,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而残酷。 乔楚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喉头翻滚,过了许久才开口: “那要多久?多久你才能想明白?我清楚自己的心,我不是一时冲动。你要分开,我便等你。三年?五年?你说,我便等你! 至于你说的那些顾虑,我不是没想过,但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拦得住我。” 对,只要愿意,没有什么事是障碍。可那些为爱做出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爱情很美好,但它始终不是生命的全部。如果因为爱情,需要放弃或者牺牲掉太多的东西,背负上沉重的包袱。 那么“爱情”,还能有多少“美好”可言。这样负重前行的爱,又能走多远? 乔楚见我不再言语,眼中划过失望。 哒哒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小厮过来送早膳,我认出这是乔楚身边叫二禾的。之前见他一直跟着乔楚,贴身伺候。想起昨天的事儿我便问他:“昨天乔将军进宫,是你跟着?” “回禀小……小……少爷!小人昨天一直在宫外侯着。”我想起自己这将军的“干妹妹”突然又变成“干弟弟”,也不知道乔楚怎么跟大家解释的。 “你接他回的府?” “将军他……”他刚想回答,看了一眼我的身后。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端着餐盘溜走了。 “为何不问我?” “怕你当时喝多了记不清。”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聊这个话题。 “我记得,都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果然,他一张嘴这话题就有点跑偏,带着暧昧的气息。 “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谁给你下得药,怎么中的毒,怎么回的府,你还记得吗?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楚表情有点尴尬,清清嗓子,跟我讲起昨天的事情…… 第40章 我不在乎,也不用你负责 乌歌王朝景昭帝五十大寿,庆典场面空前盛大,鼓乐齐鸣,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欢乐之景。 前来献礼祝寿的人很多,除了王公大臣,还有各国的邦交使节。 晌午皇帝设宴款待,席间有外使借着敬酒提出愿与乌歌联姻,有人愿意为皇上献上本国的公主,也有大使表示想迎娶乌歌的公主去本国做皇后。 因为是酒席上非正式的请求和提议,都被皇帝一一婉拒。 散了席皇帝留下乔楚谈心,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晚宴是皇帝的家宴,乔楚本想回府,却又被皇帝留下。 因为从小经常进宫,与几位皇子和公主都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参加皇帝的家宴,乔楚倒也没有多少不自在,只是很有分寸的并不多话,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这样的表现令老皇帝很是满意,一旁的长公主也是频频偷眼看他,移不开眼睛,老皇帝心下了然。 几杯酒过后皇上乏了,率先离席,留下几个小辈在一起说话聊天。 乔楚见天色不早也想告辞回府,却被几个皇子劝着不让走。 三皇子是个武痴,练得一身好武艺,最大的心愿就是上阵杀敌,现在见到乔楚就粘着他,向他讨教兵法。 二皇子也说,上次去听曲儿就没请动他,这次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长公主虽然坐着没动,却也让丫鬟过来跟乔楚传话,说想见见他的那个妹子,有关于扑克牌的问题想要请教。 小太监过来给乔楚添酒,接到一个眼神授意便将一搓白色粉末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了乔楚的酒杯里…… 乔楚常年代兵征战,面对危机有着异于常人的机敏,最后一杯酒下肚,只感觉眼睛模糊,浑身燥热,小腹蹿出一股火。 暗叫糟糕,不等失去神智,大力捏碎一个茶盏刺破掌心,借着疼痛带来的刺激,保持清醒,道一声“得罪”,也顾不得身份,猛的推开众人,提着一口气冲了出去。 一路狂奔至宫门外,也没上车,只跟二禾说让他们自己回去,就飞身向前不见了踪影。 二禾不明所以,只得和车夫先行回府。只是不知将军去了哪儿,等到了后半夜才回来…… ————————— “会不会太冒险了?在宫里做这种事那可是死罪。” “风险虽大,胜算也大,如果乔楚真的中了招,做出什么事情来,哪怕只是未遂,就算事后调查出来是被人下药了,那也是难逃一死。皇上再喜欢他,也保不住他。你放心,最多不过死个太监,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查到我们头上的。” “不如再等几天?让白锦动手。” “你怕了?白锦那边靠不住。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如果皇上下了旨,让乔楚做了长公主的驸马,那你我可就没戏唱了……” ———————————— “皇上……有意将长公主许配给我,虽然没有下旨但话里有这个意思。”乔楚犹豫着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就看出有这样的苗头,也明白这对他的前途而言是最好不过。 自己刚刚还潇洒地表示要与他“相忘于江湖”,此刻嘴里还是泛起了一阵苦涩。 “我拒绝了,我说边关苦寒,我……” “没关系,这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那个公主我见过,与你是良配。”我急忙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我的意见。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也表明了态度,再拖泥带水的招惹他那算什么?干脆把心一横,让我们都断了念想。 “你是当真?”乔楚双拳紧握,话里透出冷意。 “是。这样很好。对我们都好。”我垂下头不敢看他,怕他发现我眼底的悲伤。 “那……昨晚我们……那算什么!”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什么昨晚……” 不等我说话,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着他。力道大的仿佛要将我捏碎。眼睛里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脑袋一偏,打开他的手,故作轻松的笑到:“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的。 我不在乎,你也不用负责。你就安心的留下来迎娶公主吧,不过还得麻烦你让乔一他们送送我。” 他闭起眼睛,紧紧的抿着唇,胸廓剧烈的起伏,紧握的双拳轻轻颤抖着,我知道我终于刺痛了他。 过了片刻他重重的呼了口气,眼睛缓缓睁开,眼底已经看不到任何情绪,再看向我时,疏远而陌生:“好,明天我就让他们送你走。我的事你也不必再操心。” 看他在我身边大步离开,越走越远,没再回头,我悬着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看到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粥,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顿早餐。端起来一饮而尽,只觉得心里更冷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床上,我掏出自己的小镜子问自己:“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好的男人都能被你给气跑了。 好好谈场恋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这下好了,也不用担心他去送你了,你满意了?”说着说着我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下午找来秋菊,跟她道了别,想来她竟是我在这里唯一需要道别的人。这种孤单的感觉放大了我内心的忧伤,对乔楚这个人,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秋菊也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我现在碍于男女有别,也不能抱抱她。 本想让她照顾好乔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能提到这个名字,不敢说太多暴露自己的心事。 最后一夜我失眠了。眼睁睁的捱到天亮,心里有着隐约的期待,希望他能再次出现,希望他能来,哪怕是骂我一顿也好。 这样的想法让我越发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好在他没再出现,没给我后悔和犹豫的机会。我的理性告诉我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能回头,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了就好了。 出来相送的只有管家和秋菊,我跟着乔一和乔四一起骑马走,他俩会轮流带着我。 其余的几个人有需要往边关运送的物资,跟着马车,走的会慢一些。 已经接近腊月,路上注定会很难过,没有了乔楚在,我反倒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怕冷了。 也许是没人可以依赖的时候我反而变得强大,又或许我因为心里的痛苦反倒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了。 乔一本就是一个沉默的人,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是照顾我也没含糊,有驿站时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极好的。就算在野外,拿出来的东西也很丰富,不像来时那么简陋。 乔四性格比较活泼,话还多一些,经常陪我聊天解闷儿,跟我聊起他的家乡和他过去爱过的那个姑娘。 回去的路上再次路过那条小河,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尽管不能下水,乔四还是成功抓到两条鱼。 吃着烤鱼想起来时的路上我曾在这里给乔楚唱了歌,还第一次对他说了那些伤害他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哭了个痛快,将近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统统宣泄出来。 那俩人看我这样,也不过来询问安慰,只是远远的走开,给我留了空间自己疗伤。 哭够了,我来到河边,对着那条被冰封的小河,轻唱了那首《亲密爱人》。纪念被我亲手掐死的这场爱恋。 回程的路因为骑马走的很快,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 再见到北大营,心里思绪万千,明明不过才离开一个多月,却感觉恍若隔世。 乔楚不在,好像一切都变了。我也敏感地察觉到,大家看我的眼神不似之前那么亲切友好,隐约中仿佛带着敌意…… 第41章 无人相送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敏的,尽管没人说起,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只有我的师傅对我还是真心的疼爱,见到我嘘寒问暖聊了很久,还不忘检查我的功课。 这样的情深意重对我而言非常珍贵,我很感动,很珍惜,师傅是在这世间唯一关心我的人了。另一个是乔楚,已经被我弄丢了。 至于其他人的改变我也不强求,我也想通了。之前我只是个被捡回来的小兵子,现在大家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我是敌国的王世子,有细作的嫌疑。没杀我祭旗就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 乔楚不在没人帮我,我自己也懒得解释。爱咋咋地吧,本来还打算在这里住到春天再走,现在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惹人嫌了。 想着明天一早就厚着脸皮跟乔老将军要点路上的吃食,借匹马,尽快离开。也免得再等下去,万一与乔楚碰了面只会更加尴尬。 也不用找人送我了,既然乔楚去都不安全那别人去肯定也不安全,为我一个人连累大家不值当的。 我相信生死有命,我一个来续命的,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顶多就是吃点苦头而已。 打定主意我就早早睡下了,谁知一觉醒来竟然发起了高烧。 这一烧就是三天三夜,烧的莫名其妙,喝了很多药都不见好。我想一定是我路上奔波受了凉,加上心情郁结,才一下子病倒了。 师傅一直照顾我,衣不解带,眼见着瘦了一大圈。我看的心疼,一有机会就撵他去休息。他坚持要陪着我,浑浊苍老的眼睛里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第四天我终于病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有种快要挂了的感觉。 看着奄奄一息的我,师傅痛哭出声,恍惚中我听见他对我说:“我对不起你,这是皇帝的旨意。皇帝不叫你活着离开,来了道秘旨让我用□□毒杀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不让乔楚送我了,皇上还是要杀我?还让我最亲近的人杀我。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流泪了。 如果别人杀我我是不会哭的,但是师傅和乔楚不行,他们是我在乎的人。 再次醒来时是第五天的早晨,我没有死。 师傅始终是下不去手,将最后一副药撒在地上。用乔楚送我的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算是他对皇上的交待。 运送物资的乔五回营救了我,他是精通毒药的。 没想到我的匕首杀死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我最亲爱的师傅。 我甚至有种奇怪的想法。也许这一切都在皇上的计划中,他找了最不可能杀我的人来杀我。诛的只是我的心。 我亲手葬了师傅。抱着他给我的药箱,在他的坟前坐了一天一夜。回忆着他对待我的种种,流干了所有的眼泪。我想:至此,在这世间我再无留恋。 乔忠将军按照我的要求,准备了一匹快马和路上的吃食。他说,这一命是之前我给大家讲课时他承诺我的,今天一并还了。让我以后别再回来,说他以后在战场上见到我,不会手下留情。 之前我无法理解一个战士对敌人的刻骨恨意,现在却能很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曾经对我很好的大叔,现在对我恨之入骨。 这一回,无人相送。 孤立无援让我变得强大,起码背着药箱和行李上马不再需要别人帮忙了。 回想起刚来的时候,还是乔楚把我拎上马…… 走了!乔楚,后会无期! —————————— “乔楚你可想好了!” “臣想好了!臣一介武夫,配不上长公主。” “借口!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敢到大疆去,就再也不用回来了!你就是我乌歌的敌人!是罪人!” “臣会回来请罪!” “看来朕是对你太宽纵了!来人!” 看着乔楚这张脸,老皇帝最终还是没狠下心。 他们何其相似,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义无反顾…… 老皇帝长叹一声,孽缘! “罢了!你滚吧!记住朕今天的话,你会后悔的!” ————————— “我现在这样,是男是女?” “你之所以是你,取决于你独一无二的灵魂。至于这肉身,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 “我的姻缘在哪里?” “自然是在你心里,缘分就在那里,选择在你自己。” “会得善终?” “这人生本就是一个故事一场梦。你既求刻骨铭心,又何惧悲欢离合?” ——————————————— 爱情,你抓住了它 它就会在琐碎中变得狰狞 最后消亡殆尽…… 你放开它 才能得到永恒 而你认为最难忘的爱 其实是最难消的痛……… —————————— 爱情,你以为那是什么? 那不过是一段经历,一种感觉而已。 经历过,它就属于你, 它流淌在你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消失。 —————————— 爱情就像飞舞的蝴蝶,绽放的鲜花,游泳的热带鱼。 美丽动人的时刻并不长久。 唯一能留住它的办法,却是在它最美好的时候将它杀死,制成标本,让美丽定格。 ———————————— 喜欢是吸引和占有, 爱情是牺牲和成全, 婚姻是迁就和责任, 人生是顿悟和妥协。 ————————— 上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读者们,感谢你们跟我走到了这里。 上篇《潜别离》到这里就结束了? 作为一个悲观现实主义者,我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在俩人最好的时候分开,可以保留住爱情最美的部分。 再走下去,走进生活中,当初感情再好也必然是一地鸡毛。无趣的很。 当然现实中怎么样并不重要,既然小说是无聊现实中的精神寄托,那就没必要困在“现实”的框框里虐自己。 欢迎留言讨论剧情~~喜欢不喜欢都请告诉我。 下篇《暗相思》更精彩,不剧透了,敬请期待…… 第42章 一段往事 “嘘,乔深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哦,可是,三皇子,什么是质子啊?” “我也不知道,咱们先看看再说。” ……… “那不是个小孩吗?” “是啊!他长得可真好看,咱们能跟他一起玩吗?” “不知道,我得去问问父皇。不过……你和他玩,还会跟我玩吗?” “当然!我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 “嗯!乔深,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 十二年后…… “郁鸿朗,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你是要把我们急死吗?” “景川,你就别问了,他一定是又想他娘了。” “都这么多年了,跟我们在一起不好吗?我父皇也不曾亏待你!你还是想要回去吗?”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母妃……我母妃一定会很想我……” “哎呀!我们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该打该打!一会回去咱们下馆子怎么样?再去坊子里听个曲儿。” “去那种地方?小心皇上又责罚你!我爹知道了也饶不了我!” “乔深你真是个呆子,我们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大哥二哥十七岁都已经娶妻了。再说了,去坊子里听曲儿,又不是叫你去逛窑子!” “我看还是算了,你们能这么对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不想再给你俩添麻烦!” “郁鸿朗!你说什么呢,不拿我们当兄弟是不是?你不就是想回家吗,等我求了父皇放你回去!” “我的三皇子大人!他要是能回去,皇上早把他给放了,这种事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看你还是少去找不痛快吧!” 看着一脸忧伤的郁鸿朗,三皇子夏景川握了握拳头:“你等着!等我当了皇上就放你回去!”他的嘴巴被乔深一把捂住。 “你疯了!这话你也敢说!你又不是太子!你不想活了!” “怕什么?这里就咱三个,又没外人。说真的,父皇一向最疼爱我,说不准将来就让我继位呢?” “你竟有这心思?” “以前没有,现在嘛?”他看了一眼郁鸿朗。“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你做皇上,那我就做你的大将军,为你开疆拓土,就像我爹辅佐你爹那样辅佐你。” “如果我做不了皇上,那咱们三个就一直像现在这样潇洒自在,策马飞渡千万里,把酒醉卧天地间!” “好!哈哈哈哈!痛快!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十年后…… “不许你去!你就老实在朕身边待着!他已经走了,你也要走!你们都要离开朕!朕自从坐上这个位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上!我要亲自去问问他!问问他郁鸿朗到底有没有心!他当主帅来宣战,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吗?” “就只是这样吗?别以为朕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见他!自从他走了,你就没开心过!” “你胡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这么想?”乔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下跪磕头:“微臣失言了!臣该死!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景昭帝夏景川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头的乔深,心里涌上一阵难言的悲哀!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只是君臣了吗? “你要滚就滚吧!朕永远不想再看见你!滚!滚出去!” ……………… “乔深!怎么是你!你快回去!回去!你快走!” “我来,是要亲口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你现在率兵来打我们,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都一笔勾销了吗?只要你说,我们从此便恩断义绝!” “我……” 这时,一支冷箭射出,直中乔深心口,乔深原本愤怒的眼睛里瞬间溢出悲哀,不可思议的看着郁鸿朗,张了张嘴似是还有话要说,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栽下马来。 郁鸿朗大叫一声翻身下马把他接在怀里:“乔深!乔深!谁叫你们放箭的!谁叫你们放箭的!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啊!乔深!你坚持住,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对不起!对不起!” 副将看着已经失控的郁鸿朗,上前提醒道:“王爷,皇上的人看着呢!皇上本就忌惮您通敌才让您来带兵。杀了他的主帅您才能在朝中立足啊!王爷!” 郁鸿朗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乔深,放声大哭:“不!不行!他不能死!不能死!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乔深听到这句话,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缓缓闭上眼睛,再无遗憾…… ————————— “报!禀告皇上!前方传来战报!乔深将军战死,被大疆主帅郁鸿朗一箭穿心!”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你再说一遍?” “乔深将军战死,被大疆主帅郁鸿朗……” “啊———” 第43章 在那边,起码他能死的瞑目 乔楚醒来头疼欲裂,发现自己全身被绑了个结实,放在一张床上。 想起前一日出城,在城门前遇到守城将士郭永胜,是过去他的一个老部下,说天寒地冻,给他倒了碗水酒暖身送行。 乔楚向来待将士们亲厚,心里再急,这样的面子也一定是会给的。 端起水酒一饮而尽……再醒来就是眼前这般光景。 乔楚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一时间又恼又怒,想起前几日在宫里发生的那件事儿,只恨自己不长记性! “他已走了两日,这样一耽搁不知还能不能追得上!”乔楚心里虽急,却也还尚存一丝理智,在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眯着眼睛装睡,心里做出种种揣测。 过了不多会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虽然刻意被放的很轻,但作为老熟人他还是凭气息就听得出——来人正是郭永胜。 郭永生悬着一颗心,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悄悄上前查看,见乔楚还没醒,好像是松了口气。 但随即好似又有些着急起来,一边搓着大手在床边重重的踱步,一边唉声叹气。 转悠几圈,终于不耐烦的大步走到门口,推开门,伸着头在外面大喊:“陈六子!陈六子!你快给老子滚过来!” 乔楚听到走廊里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讨好的跟郭永胜打了招呼。 “你说,你是不是把药放多了!将军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醒!” “不能啊?这个分量该醒了啊!” “俺可告诉你!咱们将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今天非剁了你!” “您再看看,是不是将军平日里太累了,这会儿又睡着了?”那个叫陈六子的似乎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信心。 乔楚听见两人的对话,郭永胜的关心不似作假,确定这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老部下,略感心安。 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乔楚便没再伪装,一双眼睛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郭永胜一看乔楚醒了,脚下一顿便直愣愣地跪在床边:“乔将军!末将该死!等十日后您要杀要剐末将随您处置!只是这几日要委屈将军了!” “说清楚。”乔楚冷冷道。 郭永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回禀将军,末将前日接到圣旨,说让务必留您十日,十日后才可放您出城,此事关系到您的性命安全。 末将不敢有怠慢,但又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就干脆出此下策!末将辜负将军的信任,甘愿认罚! 可此事既然关系到您的性命安危,末将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拦住您!” 他胸腔剧烈起伏,鼻翼扇动着,似是要表明自己决心坚定,不可动摇。 乔楚一听到“圣旨”两个字,顿时也泄了气,也难为这个大老粗还能想到这么个法子。 可他突然又意识到什么,心里突突跳的厉害,拼命挣扎起来:“快放开我!我命令你马上放了我!一刻都不能耽搁!” “对不住了将军!”乔楚的愤怒让郭永胜本能的感到恐惧。干脆一个手刀劈到他的颈侧,前一秒还怒目相向的乔楚瞬间没了声息。 “完了完了,这下将军定是不会饶我。陈六子,陈六子呢!要……要不你再给弄…弄点药,让将军再睡会儿?这个药吃了不留毛病吧?你们几个好生伺候。喂水喂饭,拉屎拉尿的都伺候好了!” 十日后…… “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尽管觉得浑身乏力,脚步虚浮,乔楚却一刻都不耽搁的飞身就上了马。 咬紧牙关强打精神,拖着绵软虚弱的身体策马狂奔,一路上他想到种种可能,越想越心慌。 就这样水米不进,一刻不停歇的跑了两日,到达北大营时连马带人双双栽倒在地…… “他们人呢?已经走了吗?人在哪儿?”乔楚死死抓住上前搀扶他的士兵,焦急的询问,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喷射出的火,比战场厮杀的样子都让人害怕。 可士兵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管乔楚怎么问,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不肯说话。 乔楚一看大家这副表情,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冲进主帅帐里,紧紧抓住乔忠将军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人呢?在哪儿呢?” 老乔将军看着眼睛通红、嘴唇干裂、憔悴不堪的乔楚,心中的关切和疼惜瞬间化作一团怒火,气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怒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堂堂三军将领竟然为了一个……为了一个……敌国的男子!你这是成何体统!” “他在哪儿?已经走了吗?叔父我求求你,快些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乔楚魔怔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死了,你来晚了。”乔老将军侧过头不再看他。 “您说什么?”乔楚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一个紧紧重要的事儿,又好像并没有,那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说,他已经死了,你寻不到他了!不用再找了!”乔老将军隐藏起眼里的无奈,定定的看住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或许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乔一!乔一在哪儿?” 乔楚冲出帐子,找到自己的亲信,但是不管问谁,得到的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他死了,病死的。老大夫也因为没能救活他,心疼的自尽了。 希望在一点一滴中破灭,乔楚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也在一点一滴的被抽空。 “尸体呢?尸体在哪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乔楚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这句话,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微弱的就像萤火虫身后的光。 “就在后山上,我明天带你去看!你今天先吃点东西,休息吧!” “噗……”乔楚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乔老将军的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掐灭了那点微光…… 第二天乔楚依旧没有醒来。新的军医还没有到,乔五略懂医术,在一旁照顾着。众人看着这样毫无生机的乔楚一筹莫展。 后来乔楚醒了,只是他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说话,他不敢去看那个坟墓,只想闭着眼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她没死,也没离开。 “那天她说了一些绝情的话,我抱住了她,没有赌气转身离开。也没答应让她一个人走。她被我感动,留了下来,她还在那里,给我唱歌,擦干我的头发。”乔楚心里这样想着,果然得到了平静和喜悦。 于是他回忆和幻想着各种与她一起经历过的场景。沉浸在这样的美好和甜蜜中。醒来是,梦里也是,他们开心的在一起,没有顾虑,没有争吵,没有悲伤…… 第五天夜里乔四值守,他带来了乔三。俯在乔楚耳边悄悄对他说:“他没死,你醒来我和乔三就带你去找他!” 乔三擅长追踪,但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他听说了乔楚父亲当年的事,不想让乔楚赴他的后尘。 乔四说:“既然现在也是活不成,见一面,起码他能死的瞑目。” 一路上是乔四带着郁君泽过来的,他觉得自己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 他听到临行前乔楚细致周到的安排和交待,看到在路上郁君泽放声痛哭,甚至听见了他对着小河唱的那首歌。 他有过喜欢的姑娘,所以似乎有些明白,但对于他们两个,好像又不太明白。 他想,乔楚既然这么想去找他,那就去吧!也许他现在这样比一箭穿心还要痛苦。 乔四的话成功的唤醒了乔楚,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力量。乔四说的,乔楚丝毫都没怀疑,平静的起床吃饭,准备出发。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从来都没相信过那个谎言,也从来没被击倒过。 三个人麻利的搜罗了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趁着夜色未明,悄悄地出发了。 乔三偷偷对乔四说:“其实这里距离大疆骑马顶多不会超过五日就能到达,郁君泽都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如果顺利的话,早就已经到了,我们肯定是追不上的。可如果不顺利……” 他们对看一眼,没敢往下说。 第44章 当个舔狗。保命再说! 果然,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曾让我纠结又发愁了这么久的事情,等真正到来的时候才发现:也就这么回事儿!没什么好怕的。 尽管乔忠将军不加掩饰地表示恨我,但他仍是很守信用的饶了我的命,并给我指明了回家的路。 按照他的说法我只要一直向东就可以了。有马在,顺利的话也不过只有五日的路程。 只是中间要翻过一座山,对我而言那应该是最危险的一段路了。 我前世有过几次爬泰山的经历,所以只要不比泰山高,我就有信心一天搞定。 计划那天一早上山,傍晚下山,只要不在山里过夜,问题就不大。 这样一步步的规划好,就觉得so easy!不但不怕了,反而对这趟有点小刺激的独自旅行充满期待。 一个人策马奔驰在这茫茫荒漠上,让我从心底生出了一股豪气!顿时觉得自己纠结撕扯的那点小情小爱根本连P都不是! 仿佛我生来就该如此,痛快!敞亮!酣畅淋漓!我忍不住狂放的大笑,大叫,仰天长啸,高声歌唱!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冽冽风声响彻耳边,像是特有的伴奏,把我的声音撕扯成一片一片,裹挟着,翻滚着,挥洒至天的尽头…… 快到中午时马儿跑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慢慢溜达一回儿 ,给它喂点水,就地吃点草。 它现在可不只是我的代步工具,还是我唯一能聊天、壮胆儿的伙伴。 要说这马儿还真是通人性。相处短短半日,就能感觉到它与我的沟通和互动,这让我十分惊喜。 走着走着我感觉到周围的景物有些眼熟,其实一片空旷中也没什么标志性的景色,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四周,南边的树林,西边的城墙和东边的远山,看过去远近角度都很熟悉。 这里应该就是当年我遇到乔楚的地方了,如今尸体早已经被清理干净,经过风沙的磨砺地上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 让我不禁感叹时间的力量,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好的、坏的,不管你乐不乐意,她都毫不留情。 再深刻的伤痕在时间的打磨下也会变浅、变淡、变的不着痕迹。 如果还在痛,只能说明时间不够。 还真的是“望山跑死马”,经历的多了就会发现前人总结的谚语、俗语、歇后语……句句贴切!总能找出一句来描绘当前的场景,不禁感慨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博大精深。 本来看起来像西瓜一样大小的山,跑了半日,此刻看起来也不过才锅盖大小。看样子今天到不了山脚下,要在这野地里过夜了。 趁着天还没黑,我早作准备,给自己“安营扎寨”,根据前边几次跟随他们“野营”学习到的经验,本来想的是:就地挖个坑挡风又保暖。 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这地面被冻的梆梆硬,自己没有工具,想要徒手挖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一计不成就只好想别的办法。掏出行李里能用上的全都用上,铺在地上套在身上,祈祷自己可别被冻死。 天色很快暗下来,我尽管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夜晚的风更大了些,一阵阵的呼啸而过,像是女人呜咽的哭声,在这空旷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马儿是站着睡觉的,我想抱它,可躺在地上我也只能够得到马蹄子,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不敢靠它太近。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怀里没有个东西让我搂着,心里真是空落落的,特别没有安全感。 我又想到之前这里也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不由的幻想他们的惨状。吓得我紧紧抱着药箱蜷缩在地上不敢睁眼。后悔自己逞英雄,没找人送我。 马儿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惊恐不安。竟靠着我的身边躺了下来,它带给了我温暖和极大的安全感。 我知道出于动物的防御本能,在野外的马儿基本不会躺在地上。 它的善解人意,在这样凄冷的夜里更显得弥足珍贵,感动的我紧紧抱着它泪水直流。 “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就叫你乔楚吧!” 我摸摸它的脑袋,听到它的鼻子里嘟嘟了几声,也不知道它这是表示高兴还是不乐意。 就这样,我在马儿的陪伴和保护下平安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为了能尽快到达那座山,第二天吃了东西早早出发。一声声的“乔楚”叫的顺口,马儿也认可了这个名字,每次喊它都会给我作出回应。 有他的名字时刻陪伴,对我也是莫大的安慰。只是不知道他日后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被气死。嗯,好像也没有机会被他知道了。 今天路上没太耽搁,我和“乔楚”都是全力以赴,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跑完了平川地带到达了山脚下。 计划今晚找到背风处好好休整,明天一早开始翻山,看样子这个山还不及泰山的二分之一高度,我也略感安心,感觉一天通过毫无问题。 由于靠近山林,有树枝当燃料,我挖坑点了火堆,防止野兽出没。马儿的警惕性也提高了很多,今晚没再躺下。 有树木遮掩挡风,又守着火堆倒是比昨天暖和许多,只是面对着黑漆漆的山林,心中不免又增添了许多恐惧。 只好一遍遍的念叨着那个能给我力量和安全感的名字。马儿以为我在喊它,激动的踱来踱去。 需要自己添柴、自己站岗,一夜睡的都不踏实。好在过去常值夜班,练就了“见缝插针”打瞌睡的特异功能。断断续续的打盹儿也能睡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准备起来吃点东西,早些出发。这应该是回家之前的最后一道坎了,早完成早踏实。 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我第一反应是:“乔楚来找我了!”激动而雀跃。 转过身却看到几个长得歪瓜裂枣手持兵器的流寇。 心下一沉,迅速在脑子里盘算起来。我身上带的碎银子,虽然被缝在衣服里,藏的严实。但如果他们要劫财也不是不能给。 至于劫色,幸好我现在是个大男人,这个顾虑可以打消了,想到这里我略感安心。 但随即又意识到:如果我是女人,可能还能保命,可现在……我被砍死的几率太大了! 所以接下来我的应对措施就是——当个舔狗。保命再说! 我身边的“乔楚”见势不妙,一撅蹄子提醒我上马逃跑。 我要是那种会飞身上马的人也就罢了,可我是那种需要抓住缰绳磨蹭半天才能爬得上去的。这个时间差足够被人冲过来砍死了,所以不敢随意转身。 只得放弃骑马逃走的念头,轻轻对马儿说:“你快跑吧。没准儿还能找来救兵。” 可惜这个“乔楚”和那个乔楚一样的死心眼,只是在原地烦躁的打着转,宁可跟我共生死也不肯逃走。 “诸位英雄好汉,小弟途经此地,稍作休整,如有冒犯,请多包含,还请诸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离开。”赶在他们说话之前我率先示好。 超强的求生欲,让我脑子转的飞快,这电视剧咱也不是白看的。一串彩虹屁流畅的飞出来,都不用打草稿。不禁从心里暗暗得意,佩服自己聪明机智。 可那群人似乎也没这么好糊弄,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像大蚂蚱的瘦高个儿哈哈大笑起来:“小美人儿,还挺聪明的,这个有意思。我喜欢。” 我一听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眼神儿有问题,耳朵也不大好使。赶紧澄清说:“这位大哥,小弟与您同为男人,可能是长的白了点,但绝非女扮男装。还请大哥高抬贵手。” 另一个长得像“矮冬瓜”的男人不耐烦的开口道:“少罗嗦!快点抓回去让主子看看。你喜欢也轮不到你!回去晚了饭都没了。”说着抬脚踹了“大蚂蚱”一下,示意他赶紧动手。 几个人冲我包抄过来,我一看:要完蛋!转身就跑。可我穿着厚重的衣服,近日来又严重缺乏锻炼。没跑几步就被人抓住。 不知被谁敲了一下,再醒来时我手脚已经被拴上铁链,绑在地上。 第45章 优待俘虏的山大王 一阵错愕过后,回想起山脚下经历的事情,大概可以猜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也不知道此刻有没有人看着我,不敢乱动,偷偷眯起眼睛转着眼珠打量四周环境。 目光所及处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山洞。感觉到身下软绵绵的,手指摸了摸发现竟是张兽皮。看来这还是个优待俘虏的山大王? 这山洞里温度适宜,又有兽皮可以躺,可比前几天风餐露宿舒服多了。想到昨晚没睡好,反正已经被锁住跑不了了,所以我决定趁人家还没开始收拾我,抓紧时间再睡会儿。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这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醒了?”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不装了,干脆抬起头来看了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果然是上次遇到的那个“蛇精”白锦,心一下就凉了。 这不就是冤家路窄吗?这么大个山,好巧不巧的竟然叫他把我给堵住了。唉…… 试了试铁链的长度够长,我索性坐起来,大大方方的打量四周,为自己寻找生机。 这个山洞不是太大,也就一百来平方。被装扮的很有生活气息。除了我身下铺着的这张白色的兽皮,墙上还挂着大小不一的各色兽皮、骨架和干枯的植物,用做装饰。 对面有方桌有椅子,椅子上也披着张兽皮。桌子上则规整的摆放着一套茶具。 我的左手边还有个软榻。软榻雕花精致,被子铺盖洗的干净,叠得整齐,蓬松柔软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舒适。 右边有几样简单的橱柜,看来是做收纳之用。除此之外再无杂物。 柜子旁边不远就是洞口,大概一人高两人宽,能看到洞口连着的长廊有火光闪动。看来从这个洞到外面还得有些距离。 这时候我注意到墙壁上的几盏煤油灯竟然都是用人的头颅骨做的灯托,看到骷髅头黑洞洞的大眼眶子里有拇指粗细的黑色小蛇钻进钻出,顿时觉得胃里翻腾,脊背发寒。 从房间装扮上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一个爱生活,讲卫生,有要求,有品位,有特殊癖好的——变t态! 此刻“蛇精”正慵懒的靠在桌边铺着兽皮的椅子上盯着我,他身着轻薄宽松的白色纱裙,乌黑顺滑的的长发披洒在肩上,手臂和脖颈处衣衫松动,漏出他细腻光洁的雪白肌肤,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盈盈的荡漾着柔情。 上次见面天色微明,又是准备战斗,只匆匆一眼,没看真切。这次细细看来此人长的还真不错,就是表情拿捏的夸张做作,令人作呕。 如果不是之前打过一次交道,又听到了关于他的传闻,单从他的外表看,还真看不出他的邪恶。 “蛇精”见我肆无忌惮的东张西望,没表现出害怕,也没大呼小叫。似乎非常满意,扭着腰身来到我近前。 细长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顺着我的脖子到达锁骨,我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我的大棉袄大棉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给扒走了,里面还藏着不少银子呢! “小相公,好久不见。你可有想念奴家?咱们还真是有缘人呢!”说着他又开始捂着嘴咯咯的笑。 他这样的笑,听得我心里腻歪,加之上回交锋他是乔楚手下败将,可能我潜意识里就对他缺少尊重和恐惧,突然就懒得费心和他周旋了。 说出的话里也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视:“既然都是熟人了,我也不想陪你演戏。有话就直说,你到底想干嘛?” 我生硬的态度明显激怒了他,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就落了下来,随即被阴冷所取代,眼里透着怨毒,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预感到要倒霉了,暗骂自己沉不住气,没事儿招惹他干嘛!本来就被控制在人家手里,他打不过乔楚又不是打不过我,我这种认不清形势的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 趁他还没发飙,我赶紧岔开话题:“你这里有茅房没有?看你收拾的这么干净,我也不好意思给你弄脏了。” 果然,我的话成功的引开他的注意力,被夸“干净”,他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喊来手下,给我解开铁链,带我去茅房。 我一看来人,竟然认识!就是上次追我去见老虎的那个,当然也记得他那时为何要抓我。心下暗叫倒霉。 守着他家老大,这人倒是低眉顺眼老实的很,头都不敢抬,麻利的解开锁链,带我出去。 茅房不远,顺着过道走了七八米拐了个弯就到了。是另一个山洞改造的,地方很宽敞还很讲究的安装了木门,门里门外都熏着香。 我见此情形,不禁在心里默默点赞,这个蛇精男还真是讲究生活品质,比我活得都像个女人! “这可是我们主子的专用茅房,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呵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想起这人的特殊癖好,我赶紧把他关在门外。 “哎哟,还害羞呢。小美人儿。等主子玩够了,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呸,口嗨狗!我心里暗骂。不禁也开始思量自己的处境: 看情形这些人了解我的底细,又都是变t态,我继续装模作样是不管用了,如果逃不出去,不但必死无疑,清白也是保不住的。 可是怎么逃呢?看样子这个山洞环环绕绕离外头还挺远,铁锁的钥匙在蛇精身上。我也只有上厕所的时候可以解开锁链…… 外面的人似乎猜到了我在盘算什么,“嘿嘿”的冷笑起来:“我劝你还是少打主意。这里就像个迷宫,而且非常隐蔽,外头的人找不到,你也出不去。你伺候好了主子和小爷我,还能让你多活几天,要想跑……嘿嘿嘿,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我想到之前这个人明明能抓住我,却故意跟在身后玩“猫捉老鼠”,猜测他个性狂妄自大,便故意激他套取信息。 “看来您是二当家了?”他没回答,反而不耐烦的催促我:“少罗嗦!快点!”说明他上头还有人。 我整好衣服出来,与他面对面。注视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勾。天天照镜子,我清楚这个表情的魅力。 “那……主子玩儿完了,也轮不到你。”我手指轻点他的胸口,白他一眼。 我的这个动作果然成功的刺激到他,他的话也更多了起来:“原来美人儿是在想我呢!嘿嘿。这个你放心,这里除了主子和我,没人好这口。” “嗯,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得干紧想办法让蛇精除掉你。”我从心里盘算着,默默为他点蜡。 “你别说,没想到你们区区几个草莽流寇,还挺注意生活细节,环境布置得不错。”我说的是事实,但言语中故意透露出对他们的鄙视。 他果然get到了“重点”,眼睛一下瞪的老大,脖梗挺直,好像瞬间又长高了几公分。下巴仰起来冷哼一声:“哼!流寇?你可别小瞧咱们,咱们可是……” “住口!”他说了一半的话,被一声呵斥打断。 白锦快步走到近前,抬手一掌将他打翻在地。此人自知失言,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早已没了刚刚的狂傲。 我第一次见白锦发威。不似平日里的矫揉造作,带着些男子气概,反而顺眼很多。 看他手轻轻一抬就轻松掀倒一个汉子,那人对他也是恐惧至此。我不禁对他的武力值和自己的处境又有了新的评估。 看样子他是看穿我的小伎俩了,双眼微迷盯着我。 我怕他一个不爽再给我也来一下,赶紧冲他笑笑,缩着脖子溜回房间,往我刚才的位置上一坐,主动伸着手等他锁我。 他见我这样,轻笑一声:“哼,谅你也逃不出去。”反倒不给我上锁了。 “嗯?看样子还是个顺毛驴儿。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到真像个女人,看来先哄住他才是上策!” 打定主意,我立刻做足乖顺无害的鹌鹑模样,不敢再造次。 第46章 疤痕体质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没法计算时间,只能按白锦吃饭睡觉的时间来猜个大概。 好在他是个讲究人,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伙食也还不错。 由于我的“良好表现”,每天跟着他好吃好喝倒也没受罪。 而且这个白锦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我表现的逆来顺受,他反而也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了,甚至极少搭理我。 我怀疑他就是享受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倒也不是真流氓,看来传闻也不能全信。 不知不觉过了三天,我见没啥动静,精神上也放松了起来,又开始有点飘。继续盘算逃走的事情。 上次那贼人话说了一半,似乎想表达他们大有来头,可惜被打断了。受了教训,再想让他开口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想起他那贪婪的眼神,特殊的嗜好,心道这人留着肯定是个□□,还是要尽早想办法将他除掉。 可他那时到底要炫耀什么?第一次遇见他们,是与乔楚回京城的路上,看样子是有人知道他要回京,不想让他回去。 乔楚当时说过他们并无瓜葛,白锦是被人派来的。如今看来既然那幕后指使之人能让他们生出自豪感,那来头一定不小。 又想到前几天乔楚在宫里的遭遇,我的一颗心被揪了起来—— 那人应该是处在权利中心的人,但肯定不会是皇上,毕竟他对乔楚的关心和偏爱那么的明显,不会有假,而且他大权在握,一句话就可定生死,也没有必要耍这种把戏。 公主喜欢乔楚,皇帝也已经授意要促成他们,应该也不会害他。 那么是皇子?上次救下的小孩是老六,那他上面还有五个哥哥。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吗? 我所知甚少,想不出所以然,但若是皇子与乔楚有矛盾的话,皇上也必然会向着自己孩子吧?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乔楚刚刚遭人陷害,凶手都还没找到,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追过来是因为生气了、心冷了,还是……出事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很难再忽视掉。各种不好的猜测一起涌上心头,压都压不住。 想到最坏的可能,我的心就像被架在烧烤架上,火烧火燎的疼,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去看看。 我瞧瞧打量了一眼正低头把弄着一把长剑的白锦心想:不行!我得抓住待在他身边的这个机会,多打探些消息,一定要将这个幕后黑手挖出来。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不,我一定得活着出去!我得快点打探清楚,找机会逃走!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白锦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我,唇角挂着戏谑地笑容:“怎么?忍不下去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我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心里虽乱作一团,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竟然连我气场的变化都能察觉到,真不愧是个高手。 “不用急,再等等,你的那匹马我已经放回去两天了,乔楚应该快到了。哈哈哈哈……”看到我一脸惊讶的样子,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傻瓜,脸上说不出的轻蔑和得意。 “原来你关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乔楚?”之前我还抱着侥幸心理,指望传闻有假,他并没多坏,看来这几日的消停是因为更大的计划和阴谋。 “本来只是你自己倒霉,碰巧被我抓到。不过呢?既然你俩有渊源,而且听说他对你很在意,那我不如物尽其用,先把他骗过来再说。咯咯咯咯……” “物尽其用”!看来他从没把我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乔楚,我不能让他得逞!迅速反应道: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我们俩可没多少交情 他要在意我,哪能让我一个人走?看,就借给我一匹马,连个兵都没给派。所以你抓了我也没用!你一定是消息有误!”我赌他知道的不多。 他虽然没反驳,但似乎胸有成竹:“哼,我消息有没有误过两天就该知道了。” 我听说乔楚要来,心情很是矛盾。既怕他来着了白锦的道,又希望他能来救我出去。 上次白锦不是他的对手,但这次情况不同,即使在白锦的地盘上,看样子他也提前做好了部署,形势对乔楚非常不利! 我知道担心无用,能帮上忙才是!我不会武功,只能想办法先弄清楚缘由,了解了他的计划再做打算。 想到自己刚才的算计,趁着这会儿白锦情绪比较高涨,赶紧套话: “上次你在路上搞偷袭,乔楚可是说过与你并无交集,你为何总跟他过不去呢?我看你俩功夫都很厉害,各走各的路不好吗?是不是你想报仇找错人了?” “哼,你又想套我的话是吧?你觉得我看上去很蠢吗?我之前的确是在帮人办事儿,但现在……” 说到这里他猛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左侧肩头上一块突兀又丑陋的粉色瘤状疤痕,疤痕有鸡蛋大小,在他白皙细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应该是上次被乔楚刺了那一剑留下的。 “你这明显就是疤痕体质嘛!怎么能怪到乔楚头上呢?之前你都没受过伤吗?”我说这话是非常中肯的,绝对没有偏袒乔楚的意思。 不想白锦却突然被我激怒:“找死!”他大喝一声,一剑向我刺来。 第47章 我一定会等到你来 都说坏人死于话多,看来好人多说话也一样死得快。 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更别说躲避了,结结实实的扎进了我的左肩与他伤口相同的位置。 我只听到噗嗤一声,都没觉得疼,就见他已经把剑抽回去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有血慢慢渗出,才感觉疼痛逐渐被放大,一下蔓延开来。 红色的血液顺着我的胳膊滴落在白色的兽皮上,星星点点刺激着视觉,有种另类的美。 果然这个变t态瞬间兴奋起来,拿剑指着我哈哈大笑:“你不是想替乔楚出头吗?简直是自不量力!哈哈哈,本来我还想等他来了亲眼看着你被我折磨,现在你自己着急可怪不得我。” 接着他飞身一跃又到了我的近前,上下翻飞挥舞着剑,白衣翩翩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只是这只蝴蝶比蛇蝎还要狠毒。 剑锋一道道割在我身上,勘勘划破我的衣服和皮肉,却力道刚好的不伤内脏和筋骨。 可能是一切来得太快,我已经被吓懵了,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求饶,也不躲避,只是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划破脸皮,刺破内脏。 直至他发x泄够了,丢掉了手里的剑,我才腿一软向后栽倒。 血,从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渗出来,汩汩的向外流淌。 衣服,七零八落的黏在身上。 我,躺在地上,身体的感觉已经不足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除了四处蔓延的疼痛,还有失血带来的寒冷、心悸和极度的恐惧…… 我感到生命正随着那些流淌的血液慢慢抽离出我的身体。 我觉得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沉,巨大的痛苦终于击溃了我的意志,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牙齿剧烈的打着颤,发出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咯咯咯咯,才这样就坚持不住了?我是不会让你死的。留你到现在就是想让乔楚看一看。你等着,他很快就来了。” 乔楚,这个名字……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还能见到他吗?是啊,我还没帮到他怎么能死呢? 回想着那个真诚温柔的少年曾经带给我的温暖,似乎能感觉到此刻他的手抚过我的脸,我的嘴唇,我的眼睛,抹去我眼角的泪……那蚀骨的痛苦似乎突然就减轻了很多。 于是我开始努力的回忆,回忆那些美好的画面,这是此刻我能摄取到温暖和力量的唯一方式…… 星空下他听我唱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星光闪烁…… 那天也是这么冷,我被冻僵了,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说过的那些话…… 那天,那唯一的一次触碰,唯一的一个吻…… 那天我去见皇上,他站在宫门口冒着寒风等着我,见到我时笑得那么傻…… 恍惚中,一个念头闪过,就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某个阴暗的角落,那张表情暧昧不明的脸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二皇子!那个人是二皇子!” 我用尽所有力气喊出这个名字,向白锦求证。 “呵!不错!算你聪明,不过现在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乔楚来了他也是回不去的。” 果然是他!自从到了乌歌,我从未离开过将军府,唯独那一次。 知道乔楚在意我的人,一直就不多。除非他看到了乔楚等在宫门外的样子…… 好,找到答案就好。乔楚,我不会死了。我一定会等到你来,把它告诉你。 ——————————————— 乔楚没来,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等着他,却没有等到。 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再到后来绝望中竟生出了一些恨。 心里对他的感情也变得不确定起来。他还在怨我吗?他恨我吗? 回想着我与他之间最后的一面——他与我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我想,我好像知道了答案:他不会来了。 心里没有了盼望,便又生出了死志。吊着一口气,无喜无悲的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 或许因为事情的发展脱离了白锦的预料。他也变得更加狂躁起来。撕扯掉那些粘在我身上的布条,让已经结痂和化脓的伤口持续有鲜血流出来。 他拿来一坛酒从头到脚浇在我身上,驱赶那恶心的腥臭味。 也许仍是痛的,只是对于我而言,比起心里的痛,那些身体的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麻木地躺着我想也许我已经死了,就像以前那样,只是灵魂还在。 到了第四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第48章 二当家 第四天我感觉到身体被碰触,确认自己还活着。 与白锦的肆意不同,那是种小心温柔地对待,我感觉到自己被人善待着。 他清洗了我的身体,清理了周身的污糟,喂了水,给我换了清爽干净的衣裳,将我放在一个柔软舒适的床上…… 伤口上药的感觉除了最初刹那的轻微疼痛,也只有丝丝凉凉,过后那些痛苦的感觉竟然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就像是被打了麻药一样。 柔软的棉被将我重重包裹,身体慢慢回暖,也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我睁不开眼睛,也开不了口,但我知道,一定是乔楚来了,来救我了。 接下来的几日,日日如此…… 喂水、喂药,清理秽物,更换衣服,轻轻的、慢慢的,给那些伤口上药,再用棉被将我包裹…… 奇怪的是那些折磨我的伤口经过他第一次处理后就再也没疼过,好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一夜之间就偃旗息鼓了。 昏昏沉沉中不知又过了多久,我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便试着动了动手指,努力的睁了睁眼睛。 我得告诉乔楚我醒了,让他放心,我得将那个我打探到的消息快些跟他说。 眼前人影晃动,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好像是发现了我的动作,停下来,附身望着我,轻轻的问我:“你醒了,要喝水吗?”声线温柔却很陌生。 不是乔楚吗?心底涌起失望,努力的使眼神聚焦,这才将那眼前人看了清楚。 这一看之下本来已经回暖的身心又重重的跌回了那万丈冰封的谷底,从头凉到了脚。 我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确认眼前那张放大的脸就是白锦! 疲累的合上眼睛,侧过头不看他。魔鬼一样的人,心思是我看不透的。 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唱哪出,怕我死太快没得折腾吗?还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吃? 反正我是逃不掉的,也只能任人宰割,他不管耍什么花招,我都只能受着。 他见我醒了却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发疯,只是默默端水到了近前,扶我起身喝水。 然后问我:“想坐会儿还是躺着?” 我仍是不想言语,摆出一副任他摆布的颓废姿态。 除了因为身体的虚弱,心理上也从前几日的焦虑恐惧转变成了如今毫无所谓的抑郁。 他见状也不再商量,扶着我起身,叠了被子垫在床头让我靠着。还细心的给我将身上的被子重新掖好:“公子躺了这些天兴许也累了,坐会儿也好。” 这时候有人进来送餐,他叫住那人,上前交待了几句才又转身回来:“你刚醒,这寻常饭菜吃不得。我叫人去准备了,你且等等。” 他说了这许多话,我才注意到,今天的白锦与往日有些不同。 穿着也是一袭白衣,但是男装的锦衣白袍,不是平日里的清纱白裙。 说话也是温言细语,但是声线平缓,低沉悦耳。不是平日里阴阳怪气,拿腔拿调。 走路也是不急不缓,但是昂首阔步落落大方,不是平日里的扭捏作态,搔首弄姿。 见我抬眼看他,他迎上我的目光,眼睛里坦然清澈,也没有平日里的诡诈和怨毒。 我没心思去研究他,错开眼睛,目光扫到一侧的地上,原来我躺着的那张白色兽皮已经不见了,重新铺了新的兽皮和被褥。 莫非白锦把床让给我,自己睡地上?怎么想这对于一个恶毒、讲究、自恋、有洁癖的变态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可我现在又的的确确是躺在他的床上,眼前的情况让我有点迷茫。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送来一碗汤药,我清清楚楚的听见来人喊他:二当家。 第49章 蜜饯 以前白锦的手下喊他“主子”我是知道的。那么这个二当家……难道白锦还有个兄弟? “爱是谁是谁,土匪窝子里没好人。白锦的兄弟也好不到哪儿去。”想起之前大意轻敌受到的教训,我再也不敢存侥幸心理。 男人接了药汁到了我近前,不出所料这药果然是给我的,这几日迷迷糊糊的总被人灌药,现在清醒了觉得身体状态是见好的,而且从药液的气味上判断都是些补气血的药材。 我没等他说话就接过来大口喝下,他有些意外,脸上露出微笑,随即又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个罐子,取出一颗蜜饯递给我。 这一次我没接,倒不是怕有毒,只是觉得没必要,我如今也是个大男人,又不是娇小姐,吃个药还吃糖就太矫情了,而且……如今这嘴里的苦又算得上什么? 他见我不接,表情一滞,就把手收了回去。没有像白锦一样稍不如意就变脸,依旧是一副温和模样: “公子无需紧张,我不会害你。眼下你伤的重,且安心住着,等你养好伤我亲自送你下山。” 他可能是看出了我的防备和不信任,不再多言,笑了笑就出去了,留我一个人慢慢品味。 送我下山?是因为乔楚没出现白锦改变了策略,还是他真的有个好心的兄弟?可他在这里帮我,白锦又去哪儿了? 过去没听说过他有兄弟的事,来了几天都没见过,而且看起来这个山洞只有一张床,也不像是两个人一起生活。 可要是白锦演戏骗我,那他的段位也太高了,动作、行为、声音都可以伪装,但是身上的气质和眼睛里的真诚也可以伪装吗? 现在真相不明,凭眼前看到的一星半点儿,我也没法做出判断。眼下也只能先把伤养好再做打算。 身体是自己的,快些恢复总不会吃亏。刚刚打定主意,就见他拎着食盒走进来。 食盒放在桌上,我才想起刚刚他的饭菜没顾上吃此刻已经放凉了。 从这一点看,倒也和白锦很是不同。白锦活得极为细致,饭点儿从不会耽搁,冷菜冷饭也是绝不会吃的。 他也没顾忌那些,只是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和一碗汤。 “汤是鸽子汤,对伤口恢复、补充元气很有帮助。毕竟刚醒,先喝些粥过会儿再喝汤。” 他安排的细致,做为阶下囚的我享受这样的待遇反倒有些不适应。他把粥递给我,告诉我小心烫。 他的这个动作让我想起那次我堆雪人发烧,乔楚端着粥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喂我喝…… 如今物是人非,心里一阵酸楚,眼眶有些发烫,怕被那人看到,赶紧低了头。 “被人惯的矫情了,自己不会喝粥了吗?别说现在是大男人,就算过去做女人,有手有脚也用不着别人喂饭啊!”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心底生出无名火,端起碗就大口吞下。 “小心!”随着他的一声惊呼,我被烫得喷了出来,呛的直咳,舌头火辣辣的疼。 那人见状立刻从我手中接过碗,掏出帕子帮我清理。 深蓝色的帕子上带着淡淡的松木幽香,一如乔楚身上的味道,带的我一阵恍惚。 “还是我来喂你吧!”他在床边坐下,一句话却击中了我的心事,我抬眼看向他,隐约间就如同见到了那个人。 两道身影重叠,隔着眼里的水雾看不真切。我张张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就像是拥挤的潮水终于翻过了那道闸,倾泻而下…… —————————— 醒来时见到重伤的他,这不是我第一次救人,但这次有点特别。 很庆幸他还活着。伤的这么重还活着的人这是第一个。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支撑着他的意志。 他的整个人都是冰冷的,浸泡在血水里,散发着腥臭。满身的伤口和血污已经看不到完好的皮肤。像是一个被丢弃在污水渠里的破布娃娃。 但那张脸却是干净的。苍白如纸不染尘埃,他面容平静的安睡着,仿佛那具破败的身体早已与他无关。有种厌世的美,如同跌落凡间的谪仙。 醒来的他没有道谢,没有询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恐惧,好像那些伤害不曾发生过…… 他肯喝药,不等我劝,一碗苦汁吞下去,却不肯吃我给的蜜饯…… 我说带他下山时,他眼中没有喜悦却又添更多的防备。他是不信我的,尽管我救了他。 无悲无喜的他,却在看到一碗粥时红了眼眶。他垂下头我便假装看不到。 喝粥也能被烫到,现在想来其实有些好笑,可当时我一点都不想笑,也许是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悲伤,让我的心揪的难过。 喂一个大男人喝粥?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也觉得有点…… 虽然他昏迷的时候我经常给他喂水喂药,但醒了,这样的事情就有些无法言说。可是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竟觉得“理应如此”。 所有坚强和勇敢竟然因为一句话就突然破碎,就像一道咒语打开了他的心门。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眼神没有聚焦却饱含深情。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会这样流泪。那眼中溢出的浓烈情感却将我淹没。 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手揉捏着,排空了所有的血液,酸胀疼痛,突然希望他眼里看到的人就是我…… 第50章 白墨 他说他叫白墨。 我继续保持沉默。 我没问他与白锦的关系,也没打听白锦的去处。 对于那个人,我有着深刻的恐惧。恐惧到不想提起。 对于眼前这人,我不想搭理,连个谢谢都说不出口。 他本就话不多,得不到回应,也不恼,温和依旧。 他日复一日默默的付出,终于,我心里生出愧疚。 每天被人家伺候着吃喝拉撒,还不给个好脸色。就算我跟他兄弟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恨,心里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我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终于在某天他给我伤口涂药的时候我打破了沉默:“这是什么药?”。 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第一次上药后那些伤口就没再疼过,而且愈合很快。 短短几天时间,就连左肩上最深的那处伤都已经结了痂,有几处伤口浅的地方更是连疤痕都找不到了。 我总结这药有:止痛、消炎、促进愈合、去除疤痕的效果。 在这个年代,能制作出这样的药来让我很是惊奇。如果我也可以配制一些,将来一定大有用处! 于是憋了许多天,我终于忍不住以这个问题作为了我的开场白。 他听到我说话,手下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我,眼中带着疑问似乎是没听清。 我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他确认我是在跟他说话,眼中闪过异彩,唇角也弯了起来。 原来这个药的主要原料我是见过的,不只是见过,我还吃过!就是在北大营去乌歌的路上,我在林子里找到的那种色泽艳丽的色y诱果。 当时只觉得舌头受了罪,嘴麻了大半天,却没想过用在伤口上它还可以有这样的功效! 当然色y诱果的果汁主要只是起到麻醉、止痛的作用,还要配上冰片、蒲公英、三七这几味中药材辅助消炎、止血、促进伤口愈合。 这些草药都是些常见的,色y诱果据说秋天山里也不少,所以很容易制作。 “这是你自己研制的?”我非常兴奋,像是得了宝,对他也有种见到同行的亲切感。 “嗯。”他回答的肯定。看看我,又垂下头,表情竟有些腼腆:“这些并不困难。我还制了些别的,你如果喜欢我也可予你看看。” “真的吗!这简直太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我从小就喜欢这些,可以让受伤和生病的人好受些。” 在这个世上我身无所长,对医药的研究是我目前唯一的追求。 加之因为师傅的缘故,我对会制药的他,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打开柜子向我展示他的成果。一排排白色细瓷小罐在一层层木头格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红纸黑字写的工工整整,制成标签,贴在上边。 我数了一下,大概三十多瓶。凑近看了看,内服的、外用的,解毒的、祛湿的、化痰的、止痒的……品种繁多,分类明确,非常全面。 “这些药的制法都可以教给我吗?”我知道古人的规矩,但又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于是厚着脸皮试探着问他。 谁知他对于我这种得寸进尺的无理要求,不但不生气,反而表现的非常开心,当即就点头答应下来。 看他笑容真诚,眉眼弯弯,一脸期待的样子,让我越发觉得自己很不厚道的欺负了他。 目前的处境我也不好做出什么承诺,只能暗自下定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他! 我注意到最下边一排的白瓷瓶子上没贴标签,几乎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他看我面露疑惑,于是解释道:“没贴标签的都是你用的这种治外伤得药。” “这么多!”话一出口我想到缘由。在这个魔窟中,受皮外伤是常有的事吧? 果然他神色暗了暗,表情有些难过。 也真是难为他了,摊上这么一个兄弟。他俩还真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 不想提到那个白锦,只是问他:“你人这么好,为何要待在这里。你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些更好的地方。” 他温和的对我笑了笑,随即眉头轻蹙:“我这样的人还能去哪儿呢?”像是在问我,更像是在问自己。 听出他言语中的无奈,我对他越发同情。想到自己还有个世子的身份,不知道回去以后能否帮他在大疆国里找个立足之地。 这么好的一个人,开个医馆药店,也比埋没在土匪窝子里好。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回头却发现,白墨身体靠着柜子,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渗出额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 “你怎么了!”我发现他的异常,焦急询问。 他却已经不能言语,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手骨节分明的插进头发,缓缓蹲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头疼?”根据他的姿态我看他像是头疼。 果然,看他微不可见点了头。我迅速的在一排内服药里找到治疗头疼的药给他服下。 过了片刻,看他表情有所缓解才扶他到床上躺下。 刚才取药的时候看到这瓶药的标签明显磨损比较严重,而且见他此刻并不惊慌。 我问他:“经常头疼吗?”他也没隐瞒,证实了我的猜测。 头疼的原因很多,根据他疼痛的时间、部位和症状表现,我判断他应该是神经性的头疼。 这类头疼针灸治疗效果是很好的。因为药物只能缓解症状,治标不治本。 而针灸具有舒经通络,活血化瘀,促进局部血液循环,增加局部供氧供血量的作用,行针一两个疗程,很有可能完全治愈。 他既真诚待我,我也不会藏私。即便想到了一但治疗起来,少则一周多则半月我都没法离开,遇到白锦的几率会变大。 我还是决定要留下来帮他解除痛苦,也不枉他救我一场。 至于那个魔鬼,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得有白墨在,他可以护我周全。 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起先是不同意的,说我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这几天便可以送我下山,不宜再耽搁。 我明白他的好意,一心只为别人着想。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应该被善待。 于是我佯装生气,问他是不是不想教我制药。 见他不明所以,我解释道:“我学东西很慢。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学不会,刚好趁这个机会给你针灸,也算是我给你交的学费,免得你藏私不肯好好教我。当然要是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我也不跟你学了,明天就走!” 他见我如此一说,很是惶恐不安,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扯住我的袖子,表情认真的向我解释。 我本来也是故意激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老实。单纯地跟秋菊那个傻丫头倒像一对。 达成协议,我让他叫属下找来了我的药箱,送药箱来的竟然又是那个一直觊觎我的匪人。 他守着白墨可完全没有白锦在时那么老实。 见白墨没注意他,一个劲儿冲我挤眉弄眼,还直勾勾盯着我,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恶心的我胃里翻腾。 我很想让白墨处置掉他,但面对一个如此纯净的人,我下意识的不愿让他去做这些。就像不忍心践踏屋前那片洁白平整的积雪。 后边的几天里,因为有事做,日子变得充实起来。 在学习制药的过程中,我会根据所学知识提出自己的观点与白墨讨论。 有时候他不赞同,会告知我缘由,我用心记下。更多时候他则是面露喜色,将过去的方子进行改进。 而行针的时候我也会跟他讲针灸的穴位和要领,让他在我身上勤加练习。 因为治疗神经性头痛的穴位多在头面部,少数其他部位他自己也都能够得到。 钓胜于鱼,教会他,等我走了如若复发,也有应对。 在一次次的技术交流、思想碰撞中,我们都受益良多。 虽然只是短短数日,却因为志同道合,我们就像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生出相见恨晚的莫逆之感。 日子过得很快,他比之前开朗许多,我对于这个魔窟的厌恶与恐惧,也因为白墨的存在与日俱减。 经过一番治疗,他的头疼没有再犯,我的离开提上日程。 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离别前的愁绪,尽管舍不得,但他始终没有开口留我。这就是他,纯真、善良、善解人意…… 而我,因为打算在路上跟他商量离开这里去大疆的事情,觉得他多半会答应,所以也没有分别的伤感。 对他,毕竟与乔楚不同,与他之间没有那样的心思,就不用去考虑将来和责任。相处反倒轻松,来去随缘,也不会有割裂的痛苦。 下山前一晚,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感觉自己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心情雀跃。 好在有白墨,我的随身物品都被找了回来,除了马儿之前被白锦放跑了,其他竟一点都不少。 大概真的还是应了那句人欢无好事。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脚下一个不留神竟被地上的药箱绊了一跤。 白墨离我不远,手急眼快上前拉我,却也被我大力带倒。好在地上铺着兽皮,摔得不重。 我定了定心神准备起身,推了推压在我身上的白墨。看向他时,却发现了他眼中异样。 他对于我的提醒恍若无闻。眼神定定的看着我,深情而忧伤。 我心里一沉,气自己没心没肺没分寸。竟然没发现他的心思。 感情的债我背不起,心里有乔楚也装不下其他人,必须马上说清楚。 见他俯身向我压来,我连忙转过头去。他的唇瓣划过我的耳畔落在颈侧。灼热的鼻息,烧的我心疼。 “对不起。”我拍拍他的背。轻轻的对他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与你志同道合,是友情却不是爱。” 他紧紧的把我箍在怀中,不言语,也不放开。我也不催促,默默等待他将压抑的情感慢慢释放。 过了许久他终于轻轻放开手,缓缓起身。 我躺在地上侧脸看向他角度,刚好通过松动的衣衫,看到了他左肩处那道醒目的疤。 第51章 共情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我如遭电击,瞬间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那个人一瞬前还是我眼中最最纯真的少年,顷刻之间却又化身为最可怕的魔鬼,巨大的落差,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不清楚白锦演这出戏的目的,不敢让他察觉到我的变化。 我强压着心底的极度恐惧,不让自己崩溃叫喊。牙齿紧咬住舌头,抑制住它的颤抖。 我闭上眼睛,将心中的惊涛骇浪暗暗藏好。 幸好经过刚刚的那场纠缠,此刻他无暇顾及我。 我心思急转,整理头绪,分析各种可能。 白锦本来打算用我将乔楚骗来,等了许久乔楚没来,他现在又换了身份跟我套近乎,将我伤治好,说要送我回去。 他还是在针对乔楚吗?或者又有了其他打算?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是单纯跟我玩游戏? 此人心思深沉阴晴不定,我绞尽脑汁也猜不透他。 只好先静观其变,好在我及时发现,可以暗中防备。不至于像个傻瓜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把他当成至交好友。 对于“白墨”,既然从头到尾都是白锦的把戏,就也无所谓真心错付,我也就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怪自己太蠢,太轻信。 想到明天他要送我走,我决定还是先跟他出去,到外面再寻找逃生机会,总比一直困在洞里强。 打定主意,心下少安。这时候“白墨”发现我还在地上躺着,上前扶我起来。 他依旧是一副纯真模样,甚至还因为刚刚的逾矩行为表现出愧疚神色。 我强忍心中的愤怒和恶心与他虚与委蛇。 心中暗骂:白锦啊白锦!你还当什么山匪?不去当影帝真的是太屈才了! 第二天,我是被人从床上揪到地上吓醒的。尖细的叫喊声冲击着我的鼓膜,让我瞬间回魂。 睁开眼便看见白锦披散的长发间那双怨毒的眼。 他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你……你如何睡在我的床上?”他疯狂的撕扯着我的衣服,看到我早已愈合的伤口,更加失控的大叫:“你的伤,你的伤!怎么全好了!” 看他这样,我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情况我之前也有想过,只是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我更加倾向于认为是白锦在搞鬼。 可是现在,以他的表现,我基本可以确定,白锦与白墨,是同一个人的双重人格。 如果真是这样,白墨并不是白锦的伪装,相反,从性格和行为来看,他反而是白锦的主人格。 白墨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那个单纯善良的男孩,他是真实存在着的!这并不是一场阴谋!而白锦的存在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导致他生病了。” 想到这些,我心底涌过阵阵暖流。 对于我而言,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远比“精神病人”无意识的行为可怕的多,带给我的伤害也大得多。 现在怎么办?白锦是乔楚的敌人,可他又与白墨是一体的。乔楚和白墨都是我在意的人。 怎么才能既帮乔楚解决掉白锦带来的威胁,又保护好白墨,让他不要因为“白锦”而受到牵连? 让白墨的人格变强大,压制白锦人格尽量不再出现,这或许是两全其美的唯一办法。 很困难,但如果白墨自己愿意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精神病学和心理学是我过去选修过的内容。因为非常感兴趣,还经常听一些专业讲座,看一些相关书籍。 虽然我的水平算不上专业,也缺乏实战经验,但了解的知识并不算少。 现在居然能接触到这种史上罕见的病例,并有机会亲自参与治疗,我的心里还有些跃跃欲试。 以目前这个情况看,想要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必须先要了解白墨的过去。 “白墨,我如何才能唤你出来?”上次他出现是因为我受了重伤。这次我受伤他就能回来了吗? 面对癫狂的白锦,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当务之急也只能先稳住他,等待白墨出现。 看白锦还在纠结我的痊愈,似乎这件事象征着他的权威遭到挑战! 目前对他病情程度不够了解,不敢提白墨的事情让他再受刺激,只能先做试探。 心思微转,很不厚道的甩锅出去:“是有个大哥来救了我!他说只要我肯依了他,他便会帮我。” 我故意说的含糊,需要白锦自己去猜,但凭着他的敏感多疑,这比我直接栽赃效果要好得多。 果然不出我所料,凭着白锦的聪明,一句话就锁定了嫌疑人。 他叫来那个经常调戏我的手下。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掌,将那人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那人不明所以,挨了打也不敢出声,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白锦问是不是他救了我,那人当然不会认,惊恐的瞪大双眼,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小的不敢,不是小的。” “那是谁?”白锦声色俱厉。 “是……是……是您。不不不,是……是二当家,是二当家!” 听见这个答案白锦并没有放过他,反而更加暴躁,上前一脚踹在那人胸口。 那人被踹的飞出去两三米远,撞上岩壁又落在地上,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也不知死活。 进来两个手下,一人提着一只脚,像拖破麻袋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我这事办的很不厚道,虽然那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真是使出阴招坑了他,见他的惨状,不免心虚。 白锦看见我闪躲的眼神。径直走向我:“你敢耍我?” 我怕挨打,不敢逞强。只好回答:“我怕你知道了真相,伤害你自己。” 从刚刚他的反应,我判断他是知道白墨的存在的。 此类患者第二人格知道主人格的存在也属正常,而且这说明目前白锦的人格已经非常成熟强大。这对“白墨”非常不利!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好,我看你还真是巧舌如簧!你现在一定想帮着白墨那个贱人除掉我吧!” 我闻言心下一惊,额头渗出冷汗。白锦的聪明,真的让人惊叹! 他与白墨就像一件事物的阴阳两面,一个朝阳,温暖明亮,一个背光,寒冷阴暗。 但他们也有共同处,同样的心思敏感,同样的聪明异常。 白墨有多聪慧,白锦就有多诡诈。 过去我看白锦一万个不顺眼。对他又恨又怕,此刻因着白墨的关系,竟对他也恨不起来了。 对他的高智商表现反倒有些欣赏。 见耍心眼儿斗不过他,于是我换了一个他比较好接受的说法:“他和你是一起的。你比他强大。放心吧,没人能除掉你。” 我这也不算骗他,就算帮助白墨,也只能是让他认可和弱化白锦的特点,争取接纳人性中不完美甚至邪恶的部分,让两种人格两人合二为一,使人格更加完整。从而不给白锦单独出现的机会。 某种程度上说这叫融合,不叫消灭。 白锦听了,果然神情有些放松,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瞬间消掉大半。 但他还是嘴硬道:“哼,比他强大?你是想说我比他邪恶吧?在你们眼里他是好人,我就是魔鬼!这个贱人!惯会装好人!蠢货!懦夫!笨蛋!” 他越说越愤怒,言语间透露出他对“白墨”的成见和浓浓恨意。 表面上看他是讨厌白墨的,但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酸意,我知道这是他渴望被认同,求关爱的一种表现。 精神分析学认为当一个人伸展出渴望的触角,被看见、被接纳、被认同,他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反之如果我看不到,没有给他正向的回馈,他就会朝坏的方向发展。向内或者向外发起攻击。 此刻的白锦,就是我眼中受过伤害的白墨。已经没有了多少厌恶和恐惧,更多了些同情,于是我尝试着接纳这个“坏孩子”。 “你们只是不同,你没有不好,你也有你的优点,你聪明、细心、爱生活、有情调,更真实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虽然有时候因为情绪表达太激烈而伤害到别人,但我相信你内心深处也是不希望这样的。” 我之所以这么说都是有原因和根据的。如果不是白锦心底的挣扎和矛盾,我受重伤后他也不会召唤出白墨来。 这说明他还没坏到底。起码白墨还没被他完全封印起来。 如果把他看作是白墨的情绪宣泄,那白墨就是他的精神救赎。 他听了我的话愣在原地,过了半晌继续挣扎道:“我伤了你,你难道不恨我?”声音里犹疑中藏着期待。 我回忆当时的情形,他给我展示他的伤疤,阐述他与乔楚矛盾的由来。这本来也是一种求理解、求关注的表现。 我当时没表示理解和同情,只是自认为很中肯的告诉他,他是疤痕体质,这不是乔楚的错。 站在白锦的角度听起来应该就是:“都是你自己的错,他没错,你活该。”的意思。 而他刺向我那一剑,与他相同的位置,是为了让我感同身受。也是求理解的表现。 至于后面的发泄,现在想来他是手下留情了的。 他掌握了力道,只划在皮肤上。剑伤,划伤是最轻的。他明明也可以一剑一剑刺在我身上,那样其实可以更解恨。 而且划了这么多剑,却都在衣服可以遮盖的地方。不只是脸上,我的脖子和手上这些裸L露部位也没有任何划伤。这也是他“善意”的表现。 想明白这些,我终于可以完全放下那些心底的恐惧和怨恨。 “我不怪你了,当时我也有错。没有理解到你的痛苦,而且,以你的武功,对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我想,也许你当时只想表达你心里的委屈……” 我话说到这里,白锦突然就冲我扑了过来。我本来坐就在地上的兽皮垫子上,动作反应比较迟钝。 此时避无可避,被他扑了个正着,压倒在地上。我都还没来得及害怕,只听见白锦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他哭了,像个受伤的孩子终于找到妈妈那样。趴在我怀里大声的哭泣。 我胸中发闷,眼睛发烫。这样一个人人眼中惧怕的大魔头,此刻卸下防备,也不过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恐怕他比常人还要孤独。一旦被理解,情绪便找到了出口。 同样的一件事,同样的一个人。讨厌他的时候,怎么看他怎么讨厌,也自然不会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就更加谈不上“理解”。 而因着白墨的关系,当我试着去靠近他的内心,解读他的行为,反倒有了不一样的观感。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站在自己的角度太久了,就会犯错也不自知。一开始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是我不对。 怀里的白锦哭累了,竟睡着了。看着他眉头轻蹙,泪痕未干的神态,倒更像是看到了白墨。 白墨,善恶本应是一体,是人性的常态。却被他硬生生的割裂。他活得是有多辛苦?才把自己逼成这样。 白墨,我不会放弃你。我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往后的几个章节会涉及到许多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内容 包括:双重人格、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抱持、共情、移情……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行百度查询。 由于时间线的要求,小说情节中的个别情节不符合常规,存在夸大。专业人士勿喷。 第52章 心事 白锦在我怀里醒来后,看到自己的装束紧张而慌乱。我知道白墨回来了。 这次他离开才不到一天,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他们之间角色的切换与情绪有关。 负能量积压到一定程度白锦就会出现。负能量排空,正能量强大时白墨就能回来。 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我想,对于自己的异常他一定也是有所觉察的。至于知道多少还是得跟他好好谈谈。 “你知道他的存在,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闻言惊恐的抬头看我,想摇头又点了点头,而后又不确定的摇头,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不确定。 不用紧张,知道多少你就跟我说说,你可以信任我。 我眼里的白墨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此刻他游移不定,那一定就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他呆愣半晌,然后满眼愧疚的深深看向我:“伤你的人是他,对吗?我一直不敢问,我怕被你知道了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不会的,你是我的朋友,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怪你的。你见过他吗?” 白墨摇摇头道:“最开始我经常发现自己醒来穿着女人的衣服,有时候身上还带着血,身边也常常会有受伤的人。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们议论说我是被恶魔附体了。” 我正发愁怎么跟他解释双重人格的事情,毕竟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个概念太过匪夷所思,倒不如说恶魔附体更容易被接受。 既然他们本来就都是这么认为的,那就不如直接顺着这个思路来沟通了。 “白墨,你想让他离开你吗?那样你就不会失去意识了。我可以帮你的。我们一起赶走他好不好?” 我明显看到白墨的眸子亮了亮,有光芒闪过。 可仅仅一瞬间又暗了下来。就像流星划过夜空后便无迹可寻。 他垂下头,轻轻摇了摇:“明天我便送你离开。” “为什么?你害怕他吗?相信我,他没法伤害你的,只要你有足够的信念,他就会离开你!” 白墨不再说话,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这是出乎我意料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白墨!你看着我。”我扣住他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想传递给他力量。 可他依旧是垂着眸,不敢看我。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我登时火大。 我猛的把他推开,冷笑道: “其实你是舍不得吧?你喜欢他占在你的身体里做你不敢做的事情。喜欢双手沾满鲜血折磨别人的样子。 你表面上纯洁善良,其实内心和他一样可怕!你是巴不得自己完全变成他吧!” 我这一剂猛药果然起了作用,白墨猛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哀伤的看向我。 他双手颓然的垂在身侧,脊背微微弓起,呼吸也变的急促悠长。 他喉头滚动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我心底涌上无力的挫败感,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怎么办? 白墨不配合一切都是徒劳。总有一天他会以白锦的身份再遇翘楚,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到那个画面,我心里打了个激灵,重燃斗志。 此路不通我就换一条,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白墨接受治疗的! 只是刚刚他被我刺激的跑出去,回来的时候不会变成白锦吧?要是那样可就糟糕了。 幸运的是,回来的还是白墨。 他与我一同吃了晚饭,我们都刻意回避了刚才的不愉快,我不再问,他不再提。 但问题就摆在那里,避无可避。就算都不去理睬它,它也不会消失。 眼前所谓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也只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而已。 我一贯讨厌这样的虚伪,倒不如撕开脸面吵一架来的痛快。 终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你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他手下一顿,笑容僵在脸上,唇角缓缓落下。 “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你吗?就是因为你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了。你积压的情绪就是他摄取的能量跟养分,你压得越多他就越强大。 或许你应该学着敞开心扉。那样他在你这里摄取不到他需要的,自然就会主动离开你了。” 我这话没骗他,形容的也算贴切,人格分裂的形成原因,一般就是因为受了太多负面刺激,又太过压抑情绪导致的。所以学会健康的宣泄情绪十分重要。 “你此话当真?”他听了我的说法,竟然有些激动。“他真的会自己离开?不会出来伤人吗?离开我的身体他还会附在别人身上吗?”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顾虑所在:“你怕他对我不利是吗?你急着送我走是要保护我对吗?” 他被我猜中心事,又腼腆的垂下头,不再言语。 “唉,你真傻。我既然说要帮你,自然是有办法的。难不成我还要豁出命去帮你吗?我可没这么伟大。 现在你躲躲闪闪我反倒很生气。当然,如果你从心里舍不得他,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当然不是!”他急切地答道:“我自然是希望他快些离开的!” “既然这样就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压制住他。你越坚强,他越软弱。你若信我,就照我的法子来,我们定能战胜他!” 我及时的给他树立信心,看他目光坚定且充满希望,我也终于放下心来。 “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你一定要想清楚认真的回答,即便是痛苦的,不想提起的事情,也不回避,好不好?如果你感到难受,我们就停下来。” 如果现在可以使用催眠术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可惜当初我只学了个半吊子,现在也不敢在他身上乱做尝试,只能退而求其次。根据一些理论知识,自己设定方案。 他对我认真的点点头,眼里都是信任。我心里软绵绵,沉甸甸的。 整理思绪,我向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 面对他的询问我有一瞬的心虚,对于那个可怕的存在,我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或许我心里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 我隐约猜到伤害他的就是我这双手,可我要怎么回答?我不敢承认,却又不想骗他。 那个魔鬼附着在我身上很久了,我们共生。 我一次又一次搭救被他伤害的人,那魔鬼却从不曾害我。甚至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 有时候我觉的自己并不怕他。反而因为他的存在不那么孤单了。 可今天,当郁君泽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不敢看他。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裸的在他面前现出了原形,我无颜再面对他。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能赶走那个魔鬼。 那样我便不会再做出伤害他的举动,也不会突然忘记与他在一起发生的事。 或许我还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堂堂正正的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听说了这些,竟然不怕我,丝毫都没有瞧不起我,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明亮。 他目光坚定地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他要帮我赶走那个魔鬼。 他的话在我心中注入一股暖流。让我周身都充满了力量。 我自然是信他的,内心也是欢喜的,可是我怎么能连累他? 那个魔鬼,若是知道了他的计划,定不会放过他。 我忘不了他受伤时的样子,不能让他为我冒险。 送他离开这里,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他问我是不是怕了。我是害怕,但不是怕那恶魔伤我。 此刻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但这话我却不能说。 我的样子激怒了他,也许那些话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可还是刺痛了我。 又或许,我在他的眼里与那魔鬼本就是一体的,我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怪物…… 我本能地躲出去,又怕错过与他相处的最后时光,只好硬着头皮回来。 好在他不再提起,可这样的气氛古怪并不似从前。 这样的疏远让我如坐针毡,心里难过得紧,他定是对我很失望,不再当我是朋友了…… 原来他只是不希望我逃避,他说不会有危险。看着他温暖坚定的目光,我看到自己重生的希望。 那些过往……压在心底,不可触碰,像是已经结了痂皮的脓疮,看着早已愈合,揭开便是一片污糟,破烂不堪。 可是,他问,我便会说…… 第53章 变故 在白墨答应之前,我就已经构思好了治疗方案。 本来这种情况最适合催眠术加药物干预。 可这里条件有限,没有现代化的仪器、药物、我也不会催眠术,就只能整合现有的资源来进行医治。 好在我现在学会了针灸、中药,这些也是后世所欠缺、薄弱的。 之前也看到过中医治疗精神病的相关报道,只是当时没有特别关注,不知道具体方法。 但是根据藏象学说的理论观点,人的情志变化是由五脏的生理功能所化生“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 因此正常的脏腑功能是情志健康的基础。 所以我的方案就是先了解他的过去,找到病因。 以针灸、艾灸、中药,疏通经络,调理脏腑。辅以音乐疗法放松身心,起到轻度催眠的作用。 再运用心理疏导,解开他的心结,使他接纳自己人性中“坏”的一面,并与之融合。 只要“白锦”从一个被分离出去的个体,回归到他的灵魂中,变成可以被驾驭的一个“恶”的念头,不再单独出现。这样白墨就算被治愈了。 实际上这很难,毕竟只有理论,缺乏实战经验,而且看样子白锦人格已经非常成熟强大了,长期占有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所以我的初期目标:让白墨能感知到白锦的存在,控制和减少白锦出现的次数和时间就可以了。 打定主意我问白墨:“你也会武功吗?” 我这个问题问的突兀,白墨也是愣了一下。 他说:“过去是会的。那人来了以后,我就不会了。现在想来似乎是被他吸走了力量。” “那你手下这些人他们如何甘愿受你的差遣,还叫你二当家?” 问他这些倒是与治疗无关,只是在这山洞里不止我们俩人。 如果手下的人追随于白锦,听到了我们的计划,出来捣乱就麻烦了。 所以这事儿关系到我俩的安全,我得先搞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防患于未然。 “哦,是这样,我本就是这里的二当家,后来他来了,杀死了大当家,也就是我的义父。 他当上了大当家。有时候我醒来,大概他们也发现我俩是不同的,还是会喊我二当家。 只是他们都知道大当家在我身上附着,所以对我也一并更加害怕起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的手下可以同时接纳他的两种身份。还分的这么清楚。看来也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会不会更加维护大当家?”我压低声音偷偷问他。 毕竟白锦勾结了皇室,可以带给大家更多利益。 而白墨丝毫没有土匪气质,又没有武功。若是没有白锦的缘故,下边的人未必能服从他。 白墨压紧眉头想了一会儿,承认的确有这个风险。 我心念一转想出个主意,让白墨伪装成白锦的样子,先把手下往外清一清,只留一个到点儿来送饭。其余人不得召唤不可靠近。 他们惧怕白锦,自然不敢不听。只有我们两人,行事就会方便很多。 白墨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我趁着没人让他换上女装,还恶趣味的帮他化了个妆,教他白锦的声音和动作。 好在白墨不笨。虽然开始有点抵触,但不大会儿就学会了。 他身着女装,用尖锐又狠戾的声音召集了众人,下达了闭关修炼不可靠近的命令,又遣散了大家。 我数了数他们总共也不过三十来人,规模倒也不算大。那个调戏我并被我甩锅的人没出现,大概是已经死了。 众人走后。洞里只剩我和白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向他道:“我们开始吧。” 谁知“白墨”没有应答。依旧是刚才那副神态,唇角微勾,娇嗔的眼神斜睨着我。 我心里警铃大作,暗叫不好。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果然!只见他摇摆着腰身向我走来…… 我想,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该让白墨模仿白锦,熟悉的行为模式,倒把白锦给唤醒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怨毒,倒像是含羞带怯。看来他是还不知道我与白墨的计划。 他来到近前,一只手抚上我胸口,另一只手开始解我的衣服,红唇贴在我的耳侧,温热的气息呵的我脸上发烫,鼻息间尽是他的脂粉香气: “小相公最疼奴家,奴家什么都听你的,我将他们遣走了。今天好好伺候相公,相公可要怜惜奴家。”他温柔小意,尽显女子媚态。 感觉他的舌尖竟探入了我的耳洞,一只手顺着我的小腹向下滑,我忽的头皮发麻,立刻将他手擒住。 大概这白锦的记忆还停留在了上次哭倒在我怀里,这次遣散众人时醒来,就误以为我要与他做那事儿。 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看他这般动情的模样,我一个说不好就得死。可要让我与他那样,我还不如去死! 只得一边念头急转,一边连连后退。谁知方向不对,刚好退在了床边,他轻笑一声顺势将我推倒。 他将我护在胸前的双手轻轻架起,压在头顶。 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对我说:“小相公如此紧张怕是未经人事吧?让奴家来,你莫要慌。” 说着便敞开我的衣裳。我终于忍不住大叫着挣扎起来。本来以为力量悬殊,也不抱希望。 谁知闹腾了一会儿,白锦竟松开我没了动静。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目光呆滞的盯在我胸前。 我低头看到了那些深深浅浅还未来得及消退的伤疤,心下了然。 大喊一声:“白墨!”他打了个激灵抬头看我,目光清澈。 “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被他吓死了!”我喜极而泣,狠狠捶他两拳。 被我砸了两下,他也终于明白过来,急忙起身帮我合上衣服,脸涨得通红,愧疚的手足无措,不敢抬头。 我也没道理迁怒他,就说:“行了,也是我自己大意了。不是你的错。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尽快行动才好。免得再生变故。” 整理好衣服,也让白墨换回了装束。倒了杯茶水压压惊。我说:“讲讲你的过去吧!” 第54章 匪人 白墨说,太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得,只在他五岁那年说起…… “那年父亲被抓壮丁去打仗,一去便再没回来。 母亲带着我和不满一岁的妹妹艰难度日。 大抵因为母亲生的好看,也跟着做先生的外公识过些字,样貌气质都与一般农户女子大有不同。 不出一年便被贼人盯上。那人本是村里的混混,会点拳脚功夫。战乱时,怕被抓去打仗,便逃到了山上,占山为王。 有次回乡扫荡,看到母亲一人便心生歹意,强行带她上山,母亲誓死不从,他便捉了我们兄妹做要挟。 后来我们母子三人被囚禁在山上,他对我们态度古怪。 若说不好,只要母亲顺从听话,他便会对我们兄妹很好。 若说好,只要他稍不如意,便会变本加厉的折磨母亲。 渐渐的母亲变得软弱可欺,对那匪人言听计从。 我有一段时间特别不能理解,对母亲这样的态度很是厌恶,甚至觉得他是喜欢那个匪人了。 直到后来,妹妹病了。 母亲想带妹妹下山求医,那匪人不答应。那日母亲却不似平日里的软弱。 到了晚上她抱着妹妹领着我,想要偷偷逃走,不料被匪人发现。 母亲遭到他的加倍折磨,不断的哀求他,要送妹妹下山医治。 后来妹妹死了…… 母亲郁郁寡欢,不再哭闹也很少说话。不论那人怎么折磨她,她都不哭不闹。 她越是这样,那人越是喜欢狠狠折磨她。 我渐渐明白母亲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妹妹,我想帮她一起逃走。 可是母亲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不要反抗,活着长大。” 不久她就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那年我七岁。 我以为匪人会杀我,结果他没有,我甚至看到他抱着母亲的尸体哭的伤心。 他留我在身边,对我也越发好起来。收我做义子,还教我习武,说等我长大让我做二当家。 我听了母亲的话,不反抗,顺从地跟随他。 很多年后的一天,他喝醉酒,跟我说了他的故事…… 那一年我十七岁。我也喝了许多酒。 醒来时,他已经死了。死不瞑目,但却是笑着的。 手下的人说,是我被一个魔鬼附体杀死了他…… 白墨的故事不长,从遥远模糊的记忆中拼凑出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幼童无助恐慌的童年时光。 ——————————— 匪人 我喜欢过一个女子,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她。 那女子跟其他女子不同,只一眼就叫我无法忘怀。 只是我是孤儿,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糊口的营生。 以前没法去他父亲的学堂识字,后来也没法去她家里提亲。 我只能穿着破烂的衣裳,站在巷口远远的看她,看她嫁了人,生了娃。 后来战乱,我虽然只是落草为寇,但也算是自己闯出了一方天地,可以在这乱世里给她寻一份安宁。 见她没了男人,我便要将她带走。 可她不依,说什么都不肯。 我还是强行带走了她,以孩子作为她的软肋,将她留在身边。 我是欣喜地,如获至宝。以为从此以后便可以与她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我渐渐发现,不论我怎么努力,如何小心翼翼的对她,她都对我充满恐惧和厌恶。 这个发现让我痛苦又沮丧,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狠狠将她占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感觉自己得到了她。 但越是这样她的心却离我越远。我感觉到她恨我,讨厌我。 我得到了她的人,却从来都得不到她的心。 后来我发现只有我对孩子们好的时候,她才会对我温柔体贴。 于是我开始对他的孩子表达善意,尽管我也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温柔只是为了孩子。 我不知要到何时她才能像我爱她一样的爱我。 这样的患得患失、无能为力让我时常会变的暴躁。 我总感觉她有一天会离开我,这样的不安让我恐慌。 果然,有一天,她的孩子病了,她要离开我了! 尽管我跟她说,外面是不安全的,她仍然坚持要走。 或许她只是不想待在我身边。 夜晚,她要偷偷离开,被我发现。 我将她圈在怀里,狠狠地抱她,拥有她,再也不敢放开。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她是我的。 我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我的爱,她却不懂。 她的孩子死了,她恨我。她生出了死志。 不论我怎样努力的爱她,她都一言不发,不再看我,不再理我。 她滴水不进,直到死亡都不曾看我一眼。我用尽办法,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我想,好好对待她的孩子,她在天上也会开心吧? 有一天,她也会因此爱上我吧? 终于,我看到她回来找我了…… ————————— 白墨讲述他童年的故事,神情平淡没有波澜。 我知道他早已经将那些恐惧、怨恨、痛苦、期待……分离出自己的灵魂。 我得帮他找回来。 现在看来白墨的矛盾人格形成因素既来自于母亲,又来自于匪人。 他恨母亲的服从,渴望母亲能够强大,能保护她和妹妹,带他们逃离。 而母亲的反抗不但不起作用,还会让情况更加糟糕。软弱顺从的时候,反而能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日子。 母亲临终前对他说:“不要反抗,活着长大。”对他是种保护,却也在他最愤怒,最害怕、最无助、最需要释放的时候压抑了他的情绪。 面对匪人,他的心情也是矛盾的吧? 他既是那个伤害母亲、害死妹妹的坏人,又是那个对他还不错,抚养他长大的人。 对于匪人的力量和控制权,他惧怕又向往,怨恨又渴望。 即希望能消灭他,战胜他,又不得不顺从他,甚至到最后还对他的行为有了理解和同情。 在这样的爱恨交织,矛盾挣扎下。终于将自己的灵魂分离。用另一种方式,允许并接纳了这样的自己。 至于白锦为何会是女人,我想这也许映射了白墨对母亲和妹妹的眷恋。让她们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身边。 白锦,既渴望被服从,又渴望被关爱。 —————————— 从那天起,我每日为他针灸,药疗,教他哼唱一些旋律简单的曲子,放松心情,舒缓情绪。 过了几日看他情绪稳定,我尝试故意激怒他,让他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感受并接纳那些负面的情绪。 引导他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为情绪找到出口,伤心的、愤怒的、恐惧的……不再压抑。 在我面前他可以牢骚、可以抱怨、可以否定、可以发怒、可以对我的不当行为进行反击,甚至可以主动向我发起言语攻击。 我给他提供一个抱持的环境,对他全然的接纳和允许,让他获得了全新的情感体验。 我在他最放松的时刻,和他聊起他的母亲和那个匪人。 引导他从他们的角度思考,体验他们的情感世界,理解并谅解他们当时的一些行为。 对不能原谅的部分,也用语言表达出来,与记忆中的他们进行隔空对话。 搜寻到记忆中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拥抱他,安抚他,陪伴他,让那个孤独和恐惧中的孩子,得到抚慰和安宁…… 就这样一连过了十几日,白锦都没再出现过……白墨眉宇间少了过去的忧愁和懦弱,增添了明朗、自信的笑容。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 愿与你分担所有 难免曾经跌倒和等候 要勇敢的抬头 谁愿藏躲在避风的港口 宁有波涛汹涌的自由 愿是你心中灯塔的守候 在迷雾中让你看透 阳光总在风雨后 乌云上有晴空 珍惜所有的感动 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 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 风风雨雨都接受 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熏着香,唱着歌,跪坐在床上给白墨行针。 白墨赤着上身,闭着眼睛,面对着我盘腿打坐冥想,神态宁静、安详。 突然,洞口气息微变,灯火晃动,进来几个人…… 第55章 一刻都等不得 那日,乔楚三人趁着夜色出了城门。 天亮时换岗的将士发现了被打晕的门卫和失踪的马匹。 得知乔楚出逃,乔将军哀叹:“莫非这就是宿命吗?大哥,楚儿去找他了!你在天之灵保佑他平安回来吧!” 骑在马上的乔楚,心心念念只有一个目标——见到他,告诉他,我等他。 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大疆王都,不管他是不是心意已决,不管自己会不会有去无回。 这件事,一刻都等不得。 咧咧风声响彻耳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疼,只像是一刀一刀割在心里。 他那么怕冷,我没能替他挡寒! 他那么怕黑,一个人是如何应对? 他孤独得离开,会不会委屈的哭? 还是……骄傲又倔强的笑? 我没追上来,他可会怪我? 他会想我吗?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会不会停在哪里等着我? 这些念头就像一根根扯不断的丝线,一头拴在那人身上,一头钉在他的心上,扯的他焦躁,扯的他心慌,扯的他心里生疼。 越是心里疼越是不敢停歇,只有策马狂奔,才能离他更近些!更近些! 只用不到一日便到了山脚下,到达时天已经黑透。 乔楚最近一直过得不好。 自从那日那人说了那些话,让他转身出了院子,到现在他不歇脚的赶过来,已有二十余日。 别说这些日子里没有一顿好饭,一个好眠,被囚禁时的焦灼,被众人哄骗时的惊恐绝望,都让他心力交瘁。 这又整整一天不停歇的挂在马上,被寒风浸透骨髓,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乔楚染上了风寒,咳开了便再也止不住。一声一声震的乔三乔四眼皮直跳,后悔没把乔五带上! 荒郊野外的没法医治,只能硬扛。俩人按住了执意要连夜爬山的乔楚。在山脚下找到避风处,强迫他停下来休息。 三人发现了地上的一个土坑里有烧过火的痕迹,只是几根黑乎乎的焦炭棍,便让乔楚湿了眼睛。仿佛终于触到了他的气息。 歇脚的马儿引来了一个伙伴,乔四看到了大惊失色! 犹豫了一瞬还是告诉了翘楚,这马是郁公子走的那天,老乔将军让他去马棚里牵的,他记得清楚。 战马认主不好驾驭,专门挑了一匹新买来的小马,个头小好上马,没认过主更好被驯服。 最主要是小马不识路,不会丢下他自己跑回营地去。 没想到马儿此刻自己在这里游荡,郁君泽走了也有十六七天了,这样看来恐怕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乔楚却也想到了。一急之下就要上山去找人。 乔三乔四按下他,此刻天已黑透,山里情况不明,实在不能贸然行动。 三人怕暴露行踪不敢起火,背靠背的坐着商量对策。 不一会儿那二人沉沉睡去……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乔楚压抑不住的咳嗽。 下雪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乔楚的睫毛上,就像一个轻轻的吻,继而融化成眼角的一滴泪。 他想起那天初雪时的场景: 他趿拉着鞋子跑出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念了首诗,要与他一起包饺子。 后面的记忆并不愉快,现在想起来也竟那么珍贵。 他欠他一个雪人,他便将自己变成一个雪人气他。 他拉着他的手,对着昏迷的他说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 这件事离得不远,不过才过了二十几日,现在想起来感觉却遥远的像是隔了一辈子。 那个人不见了,许久都看不到了。生死不明…… 想到这里乔楚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有一只猛兽要冲出胸腔。 终于熬到天亮,乔楚感觉到自己脚下虚晃,身子有些发烫。 怕被那二人发现,他什么都没说。但还是被乔四发现了异常。 乔四知道他是拦不住的,便没有多言,只默默的跟着,避免他出状况。 乔三仔细查看了地上的痕迹,确定此处有山匪出没。 不知对方底细,不敢暴露行踪,只好藏好马匹徒步上山。 地上的积雪不厚,但也为登山和追踪制造了不小的障碍。 三人小心地走走停停,这个速度让乔楚心里火烧火燎的焦灼。 但他也清楚,急也没用,一旦打草惊蛇,只会给他增加危险。 他相信他还活着,坚定的相信这一点,这是他此刻能活下去、走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其他的情况是想都不能想的,一想就是万箭穿心。 终于,乔三找到了一个匪人废弃的落脚点。 看周围的布设,这里之前像是设下过埋伏,只是现在看来,那些机关已经遭到了破坏,不足为惧。 三人沿着痕迹继续向前摸索,却再无线索可循。 雪越下越急,从绒絮变成了鹅毛一般大小,伴着呼啸的寒风,在空中便交融成一坨坨雪球,生生砸下来,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身上瞬间积满雪花,裸露的皮肤已经冻僵。衣服也很快就湿透了。 山里的路本就难走,这下脚下的路滑且看不清,更是寸步难行。 乔楚被风雪呛到,咳得难以自制,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乔三看到了雪地上那刺眼的星星点点夺目的鲜红。 他拽住乔四指了指地上,两人一人一边架住乔楚,往回扯,不许他继续向前。 三人回到了刚刚找到的那个匪人废弃的落脚点。有个避风的山洞已经是现有最好的条件。 生了火堆烘烤着衣服,乔三乔四劝乔楚回去休养几日再回来。 天气恶劣,情况不明,乔楚病的厉害,待在这里等,着实不够明智。 可自从看到那匹马儿开始,乔楚就已经疯了。为了不让自己垮掉,他刻意去回避那些念头。 可是不管他怎么逃避,那一帧帧可怕的画面还是会见缝插针的钻进他的大脑。 他早已不顾生死,满脑子仅存那一个念头。 既然理智全无,又何来“明智”可言。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洞口风声起了些微变化。 三人非常机敏的意识到来人了!迅速拿起武器做好应对。 闪身进来两个人,是负责巡山的山匪。 本来风雪交加的天气轮到他们巡山,俩人就十分不痛快。 可为了不耽误饭点儿,只得冒着雪跑了出来。 带着斗笠也挡不住这大雪,俩人缩着脖子抄着手,骂骂咧咧的直叫倒霉。 “呸,这鬼天气!大冬天真没劲!啥时候咱主子能带咱们出去找点乐子!” 其中一人拱拱另一个人,压了压声音问到:“不是说要有大动作,怎么又没动静了?” “狗屁大动作!咱们老大和那小子单独在洞里也有好几天了,也不让人靠近。早把咱们给忘了!” 他笑得一脸猥琐,凑近一些才又说道:“说是闭关,嘿嘿嘿,看样子是玩出花来了。送饭的麻子说,看老大连衣服都不穿。” 俩人自行脑补着画面,又是一阵坏笑。 本来只想着胡乱转悠一圈,赶紧回去。 没想到快到山脚下的时候还真的发现了状况! 雪地上散乱的脚印和刺眼的血迹,清晰的让人无法忽略。 一看来了买卖,俩人来了精神,若能逮着个人回去,这就不算白跑一趟。 仔细辩了辩一共三个人的脚印。既然有血迹,那肯定是有人受伤。 他俩做匪徒也不是一天两天,自认为还是有些本领。 为了能在主子面前邀功请赏,主要也是下着大雪谁也不想再跑回去叫人。 于是他俩一合计,两个收拾三个应该也没问题,就直接提着刀闯了进来。 他俩没想到的是,闯进这个洞就等于闯进了鬼门关。 乔楚哥几个就算精神再不济,收拾俩蟊贼还是绰绰有余。 三下五除二,俩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见了阎王爷。 知道雪地里的脚印暴露了大家的行踪,而雪地里的痕迹最是难以消除。 迫不得已他们也只好先行撤离。 掩藏尸体的时候乔四发现其中一个很是眼熟,突然想起,那日来偷袭,此人就在白锦为首的那支队伍里! 这个发现让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白锦!不仅仅是普通的山匪流寇那么简单。 而他落在了白锦手里!要比之前的料想还要糟糕百倍,千倍。 何况时日已久,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乔楚一双眼睛登时急的通红,提着剑就往山上冲。 乔三乔四意识到乔楚这样定是要出事,拼死把他拦下。 乔三也顾不上身份了,几拳砸在乔楚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上前一个跨步骑在他身上将他按住。乔四也赶忙上前帮忙。 两人压着乔楚,看着他们的将军如今这副虚弱萎靡、失了心智的模样,急的眼泪打转。 最后还是乔四说:“乔将军我知道你心里急,可是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完全不顾及自己。 若是郁公子见到你现在这般模样,就算是……就算是……死了,怕也不能安心。” 乔楚听见这番话,似是看到了那人痛心疾首凝视着他的表情。想起那日他在梦里醒来,抱着他痛哭,让他不要死,让他好好活着。 看乔楚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乔四接着说道: “郁公子虎口脱险,大难不死,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此次落入险地,也未必会遭不测。 既然已经过了多日,也不急于这一时,如若想要营救,一定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不但将您自己搭进去,也是害了他啊! 既然这次我们找到了白锦的老巢,不如从长计议,将他一窝端了,这样不仅能救出郁公子,也绝了后患。” 乔四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见乔楚眼神里已经恢复了冷静,便将他放开,同乔三起身站在一旁等他决断。 这次乔楚听进去了,他可以不顾自己死活,但不能横冲直撞的胡来,这样不但救不了他,还会打草惊蛇害了他。 躺在地上呆楞半晌,乔楚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是压抑着痛苦,作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他起身立在当地,背对着二人道:“走吧。我们回去!” 第56章 严三七 天气恶劣,回程的路并不好走,却因为着急赶路也没耽搁太久。 一路上吃的苦头自然不会少。没想到的是,回营后不得休息,就遭到了乔老将军的军法伺候。 三人偷了战马、打晕守卫、私开城门、逃出军营,任何一条都是死罪。 乔楚也不争辩,身为三军主帅规矩当然都懂。 他也知道对于一支队伍,军法、军纪,严谨、严明的重要性! 身为主帅带头犯错,罪不可恕,理应受罚! 只是别说乔三、乔四是被他所累,就连他自己现在也还不能死! 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他得活着! 倔强骄傲的乔楚,生平第一次跪在了地上,向乔老将军求情。 人是跪着的,头却是抬着的,脊背挺直,透着刚强和倔强! 乔楚向老乔将军借命:“我将他救出来,便回来受死!我违反军纪死不足惜,他,我一定要救!”情急之下咳得不能自抑。 乔老将军看见这样的乔楚又疼又恨! 众将士无不动容,纷纷下跪为乔楚求情。且不说他与郁君泽之间情深意重众人看在眼里。 小乔将军在战场上的重要性更是无人能取代!他是战神,是灵魂人物一样的存在! 老乔将军终究是不忍心,借着大家的台阶,生平第一次做了徇私放水的事情。心里气闷难当。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打二十板子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尽管行刑者已经格外的手下留情,但这对重病的乔楚还是无异于雪上加霜。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他,终于撑不住了。 …… 新来的军医叫严三七,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长的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材挺拔。 他本是宫里的太医,医术高超,做事勤勉认真。 只是人如其名,“四六”不通。不仅不会巴结、讨好、看眼色,还经常因为意见不同与人争执、起冲突。 不光是与同僚们合不来,就连院使他也不放在眼里,时常出言顶撞,一来二去为自己积攒了许多的仇恨。 社会,从古至今都是一样。有的人是嘴上说完心里无,而更多的人则是嘴上不说心里有。 这个四六不通的严三七,平日里把人得罪了个干净。 有“好事儿”,大家自然都是紧着他。上次六皇子落水,院里就派了他去施救。 没想到他走了狗屎运。接了个烂摊子竟然不但没事儿,还立了功得了赏。 只是这个傻子缺心眼儿,不但不懂得见好就收,还硬说施救者另有其人,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最后捅到了皇上那里才肯罢休。 奇怪的是皇上并不深纠,也不求证,照样给了赏赐,还亲口称赞了他。 这就让众人不解又不忿,同时还感到惶恐。 万一这个严三七得了赏识,升了院使,那以后大家岂不是都没有好日子过! 没等众人想好法子,驻守边关的老军医身故,急等填补空缺。 院使灵机一动。就把严三七的名字报了上去。 没想到折子批的顺利,看皇上也没有高看他一眼,留他在身边的意思,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边关苦寒,无异于流放,可严三七却乐得自在。 比起那些钻营算计,这里的环境不知道要简单自在多少倍。 前天刚到,众将士热情的为他接风洗尘。这两天也听见些乔楚将军的事。只是对于这些八卦传闻没太往心里去。 没想到今天早饭后人就回来了,除了挨板子的伤,也病的厉害。 严三七诊断片刻便得出了结论。 小乔将军这浑身上下,挨板子的皮肉伤算是最轻的。 抛开几处冻疮不算,风寒侵肺已经发展为肺痹,若不及时诊治恐有性命之忧。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还得是乔楚的心病。 连日来的忧思、惊恐、压抑、焦躁,使得乔楚气机紊乱,情志内伤,脏腑阴阳失和,气血失调,才会导致疾病的发生。 而这个心病,还需心药医。 开好方子,让小学徒去抓药煎药,跟老乔将军说明了情况。只见他唉声叹气,摇头不语。 待乔楚服了药,体温回落,咳嗽也见轻,严三七才稍稍松了口气…… 晚些回到帐里,好事儿的小学徒,向他讲起乔将军的“心病”是那个救了他两次的敌国王世子郁君泽。 说到这里,也就顺带着讲了郁君泽那神乎其神,起死回生的施救的法子。 那天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小乔将军明明已经死了,又被救了回来。 他也是听过课的,对那“心肺复苏”已有掌握。此刻好生在太医师傅面前彰显一翻。 严三七忽然想起后来他打听到,上次宫里救了六皇子的那位公子就是乔将军带来的。莫非与那郁君泽有关? 严三七越想越激动,他那日去救落水的六皇子,路上得知打捞的时辰过久,加上路程遥远,赶过去时心中已经不抱希望。 却没想到自己赶到时已经有人在施救,虽然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他也确定,六皇子能活下来全有赖于那人的功劳。 自己占了人家的功劳实在有愧。而且如果不是那人,也许他还得因六皇子的事儿受牵连,没准儿命都不保。 于是多方打听想把这功绩还给他,当面道声谢!只是那人,救了人就再也找不见了。 现在终于找到眉目,待乔楚一醒他便过去求证。 乔楚并不知道此事,但对于郁君泽的为人还是清楚的,这事儿十有八九不会错。 想起那人目前的处境,他就再也躺不住了。求见老乔将军,恨不能马上飞过去缴了那个匪窝。 老乔将军当然不会同意。不只是乔楚的病不能再耽搁,必须认真调养医治。 就说那个匪窝,它也不在乌歌境内,确切地说那等于是乌歌与大疆两国之间的分界线。 只要人家不主动来犯,就没有自己找过去打他们的理由。 至于他们绑了郁君泽,目前也只是猜测,就是真的绑了,那也是人家大疆的王世子,应该有大疆出兵去打。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边都没有出兵的理由。 况且军队是国家的军队,不是私人的武器。 没有外敌入侵,又没有皇帝的命令,军队的人一个都不能动。 若乔楚执意要去,能调动的也只有他自己的亲卫。 现在少了乔七,算上乔楚也不过才七个人。 以七个人的力量来端掉以白锦为首的匪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乔将军手下也有自己的亲卫,虽也不过十几个人。如果能借给乔楚,再敌明我暗的情况下,可能还有点胜算。 可问题是乔老将军不借,起码现在不借。不论乔楚怎么急,怎么闹。乔老将军只一句话:“把病养好再来谈。” 怕乔楚情绪激动影响病情,还是严三七出面与老乔将军沟通。 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各退一步,乔楚安心养病五日,不准再闹,服从安排认真调养。 五日后若不再发热,止了咳嗽,乔老将军就把人借给他。 若是不好,就再等五日。 严三七想,这也许是见到那恩人的唯一机会了。于是主动请命要陪同乔楚一起前往。 一是可以备好成药,在路上不间断治疗,对乔楚有个照应。 二是万一期间有人受伤,乔楚病情有变,也能及时得到医治。 乔老将军到底是心疼侄子,嘴硬心软,看军医愿意跟着,自然高兴。 乔楚得到这个答复,心里有了底,虽然五日难熬,但自己若是身子不好,的确也会误事。 于是干脆放下心事,静心打坐,认真调养。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又有严太医的方子,三日便不再烧,到第五日,咳嗽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已经算是大好的迹象。 老乔将军也不食言,将自己的亲卫尽数调派给他。 这次准备充足,众人带够吃食,穿够衣服。二十余人的队伍看起来还颇具气势。 乔楚信心满满带着众人出发:“等着我,我来了。” 第57章 迷宫 匪窝踪迹隐秘,众人寻了几日都没有结果,要不是之前遇到了那俩贼人,都得怀疑是乔楚误判。 又过两日还是乔三又发现了痕迹,摸着线索找到了匪人的另一个哨岗。 值守的二人毫无防备,被抓了正着。本来就是混饭吃,也没有什么气节可言,都没怎么吓唬,俩人就争先恐后的全招了。 包括山上总共多少人,洞口在哪儿。还有乔楚最关心的郁君泽的情况。 知道郁君泽还活着乔楚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有了着落。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不敢问,也不想在这些人嘴里听到任何污糟画面。只要活着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这俩被抓的土匪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与其为了保护那些人而反抗丢了性命,不如乖乖交代,引着他们去老巢。 老巢布局诡异,盘根错节像个迷宫。有白锦和众兄弟在,这帮人未必能活着出来。 到时候谁打谁还不一定,他俩也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到那时再出手解决上几个,照样能去主子面前表忠心。 至于现在的出卖,那可都是权宜之计。算不得数。 他俩想的明白,乔楚这边也不糊涂。一找到并确认了老巢洞口直接就把俩人给宰了。 可一进去便傻了眼,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山洞如此之大,里面环环绕绕盘根错节。 要不是豪无人工开采的痕迹,倒像是被设了阵法的巨大迷宫,众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乔楚也是一筹莫展。 里面情况不明,不敢贸然分开,只得先选了一条路线,一点点的往里面探查。 举着火把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乔楚也感觉到情况不妙,只得原路返回重新部署。 好在来时做了标记,现在倒也回得去。只是一来一回又耽搁了许多时间。 主路共分五支,去掉刚才走的那支,还有四支,这样的进度实在让人心焦。 众人一致同意分头行动。二十几人留下两人在主洞口驻守,其余人手分成四组,分别沿着四条线路向前探寻。 沿途做好标记,小心行事,发现异常立刻退回。不论情况如何,最多一个时辰,回洞口汇合,再一起行动。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到原地,却发现四组那边没人回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乔楚的一组发现了一处温泉,其他几队均没有什么发现。 又等了片刻,大家觉得不妙,于是沿着第四个洞口向内走去…… 众人进了里面十几米处却发现又有分枝。找到前面弟兄留下的记号,放慢脚步继续向前摸索。 洞内漆黑一片,地面崎岖不平。宽敞之处还好,狭窄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 长长的甬道中只能听到自己轻浅的呼吸声和不知何处隐约传来的“嗒嗒”滴水声。 尽管都是些血气方刚,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纯爷们儿,这种阴森诡异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见。 不免让人心里发怵,后背发麻,手心里冒汗。 众人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摸索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终于,看到前方隐约有亮光。 怕被人发现,乔楚熄了火把。众人隐没在阴影中,观察四周情况。 前方甬道地面突然变得宽阔平顺。似乎已经进了老巢腹地。 山洞仍有分枝,但似乎每条分支都有活动迹象,岩壁上均挂着油灯。 能情清晰的听到人声,大家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路线是对的。 但奇怪的是,之前走进这条通道的弟兄一直没有出现。 一路上没看到血迹,也没听到任何打斗声,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又让众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来这个洞里还有蹊跷。 乔楚知道,现在敌明我暗还有优势,一旦被人发现,本来人数上就有差距,对方又熟悉地形,形式对他们就会更为不利。 乔楚救郁君泽心切,却也不能白白葬送兄弟们的性命。 为今之计也唯有速战速决! 于是他迅速做了部署,除了军医严三七寻隐秘处躲避,其余五人一组,进入三个通道,趁其不备,迅速斩杀。 根据刚才那俩山匪给的消息,洞里一共有匪三十二人。除了白锦比较棘手,其余的一人收拾两个,应该不在话下。 话不多说,众人就直接动手了。 也许是老天对乔楚他们比较偏心,摸进来的时候正巧赶在饭点上。 这是匪人最开心放松的时刻。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边聊着天吃喝。 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反应过来也晚了,摸起刀来的时候,早被人扎了透心儿凉。 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几乎全军覆没。 事情出奇的顺利,顺利的有点不真实,反倒让乔楚觉得不踏实。 匪人几乎在顷刻间全部被清除,数了数二十九人。 没有见到白锦,还差两人没见踪迹。郁君泽不知道关在哪里?还有失踪的五个弟兄不知吉凶祸福。 刚刚害怕匪徒呼救,手起刀落杀的痛快,现在看来已经没了活口。 但如果动作不够快,闹出动静惊动了白锦又怕郁君泽会有危险。 与其那样乔楚宁可自己冒险,废些时间。 众人仔细勘查一翻,连着的几个山洞都是众匪徒生活居住的地方,还有几个杂物间。没看到有价值的东西。 再往深处走,三条通道又汇合成一条,十有八九便是通向白锦的老巢。 郁君泽是不是也被关押在这里?还是另有牢房?这么多时日乔楚只有这一个念想,可到了跟前却没有勇气向前。 失踪的五个弟兄不知是否遇到危险,不能不管。 目前的人手分成两队。一队跟着乔楚继续向前,另一队原路返回,寻找那五个失踪的弟兄。 待事情办完回到此处集合。事情顺利的话今天也得借用此地过夜了。 因为还有匪徒没有清理干净,而且那俩匪人给的数字也不一定能全信。 众人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乔楚带着乔三、乔四、乔五、还有两个老乔将军的亲卫乔宁、乔安,一起往里走。 其他的人带着严三七一起回去找人。 乔楚一行人继续往里走了二三十米。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越走越心惊,他们注意到此处墙上的油灯,都是以骷髅头为灯托。 可见白锦的变态和残忍。乔楚心中急切,脚下却更沉重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甬道尽头那个与众不同的山洞。 悄声进入,还是惊扰了里面的人,只是——— 他猜到各种结果,唯独没有这一种…… 第58章 不,我是白墨 我唱着歌跪坐在床上给面前的白墨针灸。他自从接受治疗,就一直是白墨。 而且是有脾气、有性格、有想法的白墨。 这样的效果出乎我的意料,比我预计的还要好太多!这是属于我的成就感。 要不是怕伤害白墨的自尊心,我都想写一篇论文把这个病案记录下来。 我想这与白墨强大的意愿也是不可分割的。 现在我看白墨,就像是艺术家看自己手中钟爱的作品,又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看自己争气的孩子。满心怜爱之情。 正当我沉浸在这样兴奋喜悦的心情中,洞口气息涌动,进来一伙人。 看清来人,我惊的呆坐在原地,手中银针滑落,声音微不可闻。 不等我做出反应,只见乔楚提着剑便刺向白墨! 此刻白墨背对着乔楚,但应该也是能感觉到危险的。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他依旧静心打坐,纹丝未动。 我吓的赤脚跳下床挡在白墨身后。大喊一声:“不要杀他!” 乔楚举着剑愣在当地,眼睛里瞬间涌上悲伤和诧异。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解释。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白墨! 过了这么久,我都不知到乔楚现在来到这里,是特意来救我还是来剿匪刚好遇到我。 我不知道凭我们之前的交情,以我的薄面,能不能拦得住乔楚,能不能护得住白墨。 大概是在痛苦的绝望中等待了太久,不知何时,面对乔楚我已经没了自信。 “乔楚,求求你不要杀他!放过他好不好?”这大概是相识以来我第一次以这样卑微地姿态跟他说话。 我知道白锦是他的敌人。也许这次他还是奉旨办事,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会让他非常为难。 但我还是要拼尽全力为白墨求一个生机,我不能看他就这么死了。 听到我的请求,乔楚吃了一惊,继而他小心翼翼的对我说:“别怕,过来,到我身边来,我来救你了。他伤害不了你了!” 我赶紧摇摇头:“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先把剑放下来再说。” “你!”乔楚似是气结。眼睛微眯,盯住我瞧了半晌。那眼神里渐渐升起的陌生的冷意让我遍体生寒。 我看到他胸廓剧烈的起伏,举着剑的手轻轻颤抖着。 我知道他一定是气急了,刚要解释,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几声冷笑之后,那笑便停不下来。 像是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笑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乔楚,对不起!你别气,我……” 我走近他。却被他挥手推开。 终于,他好像笑光了所有力气。颓然的垂下了手臂,拖着长剑,转过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乔四见状指着白墨质问我:“你怎能帮着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将军他为了……” “住口!”乔楚暴喝一声打断了乔四的话。“走。”只咬牙挤出一个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伤心,下意识的抬脚去追。 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我现在追过去是什么意思? 是要跟他解释我为什么保护他的敌人?还是想要消除他的误会,挽回我们的感情? 白墨的事儿,我不想为自己辩解。说什么都像是借口。我甚至想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倒是符合我的境遇和心情。但那样的解释对白墨不公平。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相处就是以真心换真心,并不是我的病态反应。 我和乔楚……既然是我自己决定离开。现在再追过去说这些,岂不是又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之前所经受的一切痛苦岂不统统都是白费? 现在这样,最好。让他对我失望,对我怨恨,以后就再也不会纠结、苦恼。 我这样劝说着自己,画地为牢,把自己死死钉在原地。 我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害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会冲出去! 去拥抱他。 去跟他讲述离开他之后我遭遇的事情。 去向他倾诉我的恐惧、我的痛苦。 我对他刻骨铭心的思念和期盼…… 我的嘴里涌上一阵苦涩,这苦涩逐渐漫延,到鼻腔、到眼睛,直至漫过头顶将我淹没。 我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一坛苦水里。四肢百骸都是苦的,每个毛孔都不的安宁。 我闭着眼睛,将这苦水一口一口生生吞下。 我将自己打捞出来,大口大口深深呼吸…… 掩饰好自己的狼狈,我若无其事地起身,来到白墨面前为他起针。 他缓缓睁眼看向我,片刻,他轻笑一声:“这便是你教我的?真实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嗯?你为何不说话?”见我不理他。他不肯罢休的追问道:“你为何不解释?为何不追出去?你这样护着我,可是已经爱上我了?” “滚蛋!少烦我!”我登时火起,都是因为保护他,他不感激涕零,还反过头来揶揄我。 我烦躁的收拾起自己的药箱,也没留意白墨的神色。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和治疗,我已经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 也早就摆明了我对他的态度和立场。现在一点儿都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乔四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不等我询问,他一把抓住我:“快!快去救将军!” “乔楚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不安。 “山洞有蹊跷,弟兄们都不见了!我要来找你,将军不肯,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进去找人了。” 似是怕我不答应,乔四继续说道:“将军他一直要来寻你,受了伤,生了病,命都不顾! 皇上找人扣了他十日,乔老将军又诳他说你死了。将军急的吐血昏迷。我说带他找你他才醒过来。 一路上顾不上休息,寒气侵肺,病的咳出血也不肯医治。这些将军都不叫说!他自己生生受着! 将军怕你受罪,怕你受辱,吃不下睡不着,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他终于找到你!你却!你却与他人活得自在! 郁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快去救救将军吧!” 听到乔四的讲述,仅是三言两语的概括,我的心就被绞成一团! 原来乔楚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他一直在找我! 他为我受了这么多的罪,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他面前护着他的仇人,我看他伤心也不解释…… 回过神我终于想起重点“山洞有蹊跷”!什么蹊跷? 来到这里我就没出去过,只有上次那个匪人劝我不要逃跑,我隐约觉得这里不简单,但后来一茬接一茬的变故让我从未深究。 因为白墨说过要送我出去,我也从没萌生过逃出去的念头。 现在乔楚他们被困了吗?白墨!我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白墨:“你知道这洞里的蹊跷对不对!你快带我去救他们!” 谁知白墨不但不急,反而一脸微笑的看向我:“我为何要去救他们?” 我的脑袋嗡了一声,拉着乔四向后退去:“你是白锦?” “不,我是白墨。”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这章。虐心的一章……变态的摩羯。 我也喜欢这样的白墨,有点坏 第59章 我能听到他了 我看着眼前的白墨,那感觉陌生而诡异。“白墨,你别吓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现在这样很好啊。不是你说让我找回自己内心的声音,让我试着与心里的魔鬼沟通吗?我想我能听到他了。”白墨眼中透着欣喜的光。 “他没有单独出现,而是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而我觉得,他说的对!” 我听的眼皮突突直跳:“什么叫他说的对?” 这真的是白墨吗?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功夫就变坏了?我不相信!他一定是在吓唬我! 我抓着白墨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也让他看着我。 “那是恶念,怎么会说的对!你现在能感知到恶念是好事儿。说明你的治疗有效果了,可是你不能让他取代你原本的心思,要学会分辨,你要控制它!” 他拨开了我的手。侧过身子,负手而立,眼眉微挑,不再看我: “我为什么要控制它?你也说过,我过去就是因为压抑的太多,才会变成这样。你说让我感知自己真实的情绪!” 顿了顿,他的唇角向上勾起。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明明是知道的,我可以转过身,躲开他的剑,我也可以告诉他你只是在帮我医病而已。 甚至,我可以帮你解释你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 可是我心里的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动!” 他转头看向我,微笑着注视着我的眼睛: “他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在那人面前,你是偏帮我还是偏向他。结果,我赢了。现在我很开心!” 他笑的得意。是属于胜利者的骄傲神态。 “你胡说!你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吓唬我!白墨你是善良的,不是这样的!”我使劲的摇头。不能接受这样的利用和欺骗! 乔四在一旁看得糊涂。问我:“他不是白锦吗?怎么又成了白墨?你也不知道山洞的事情吗?那将军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没猜错的话我的人已经都被你们给杀了吧?你们闯进了我的地盘,杀了我的人,还想着带走他。” 他伸出手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问到: “你说,我凭什么去救他?他死了,你留在我身边岂不是更好。” “你疯了!”我打开他的手崩溃的大叫:“疯子!混蛋!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把你当朋友,我对你这么好!你恩将仇报!你的心呢!你的心呢!” “喔?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跟他又有何干? 可是你自己将他撵出去的,本就与你无关的人又与我何干? 于我而言,他来杀我,又杀了我的手下,就是我的仇人,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他讲着他的逻辑,我竟无言以对。 想到乔楚可能已经身陷险境,我急的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你快去救乔楚!我求求你了,你去救他吧!我喜欢他,我爱他,他不能死!他是我的命,是我的命啊!” 白墨摸摸我的头,声音很温柔:“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你不知道我会难过吗?你刚刚为什么不对他说呢?可是你自己将他气走的。” 乔四见我求助无望,提剑与白墨争斗,被他打晕在地,绑在一旁。 白墨已经不是那个纯良乖顺的白墨,他与白锦融合了。 对于病情而言这是种进步,但对于我而言这是灾难。 我哭着求他,他不为所动。我打他骂他,他也不还手,只是用悲伤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要冲出去找乔楚,也被他拦住。我们力量悬殊,我无计可施。除了哭着求他,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感将我袭卷,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软弱无能。 过了半晌,白墨说:“哭累了吧?是不是饿了。手下都死了,我得去给你烧饭。” 他将乔四锁在铁链上,拿走了钥匙,对我说:“你自己是出不去的,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回来看不到你便会杀了他。”说罢他便出去了。 他过了很久都没回来,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去山洞的密道里找乔楚了! 我趁他没回来是不是可以跟出去找找看! 我顺着光线幽暗的山洞往外走,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蹑手蹑脚的往前摸索,行至拐角处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是乔楚!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我扑过去将他抱住,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冷僵硬,抬头看他,就见他悲伤地望着我,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 我骤然惊醒,发现是场噩梦。 乔四还没醒,白墨还没回来,自己刚刚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个噩梦,让我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我要去找乔楚! 我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去。洞外长长的甬道就像梦里一样阴森恐怖。 昏暗的灯光下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和嗒嗒的脚步声。 我快步向前奔跑,不敢停留,不敢回头。脚步声在甬道中生出回响,就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 大概跑了几十米,出现了几个分岔口,成伞状分布着许多小山洞。 里面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看样子是山匪。 经过这些山洞就是通向外面的甬道了。里面很黑没有任何灯光。 我虽然害怕,但一想到乔楚,便咬咬牙,不顾一切的闯了进去。 眼前漆黑一片,脚下崎岖不平。我摸索着冰凉的岩壁艰难的向前移动。 我惧怕这样的安静和黑暗,却又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吊在嗓子眼儿,紧紧缩成一团,汗毛都竖了起来。 “乔楚,乔楚,乔楚”唯有在心里不停默念这个名字给自己力量和勇气。 “只要能找到你,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再也不逃避了,我不逃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责任,什么世俗都不管了。 我要对你说我的心里话,我不再口是心非,我不瞒着你,也不气你。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你一定不要出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我看到了微弱的光,向着有光的地方走过去,才发现我竟然走出了山洞。 月亮明亮皎洁,高高挂在天上。深夜的山林格外静谧。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我向四周看了看,好像这里只有我和眼前密密匝匝干枯的树枝。拨开树枝,我爬到外面的山路上。 怎么会是这样!莫非我走错路了?我没碰到机关,也没找到密道,甚至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现在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我是不是该回到山洞里重新探寻一翻? 可是没有照明设备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摸着黑重新走一遍。 想到刚刚黑暗中的恐惧感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从心底抵触。我贪恋外面的这点亮光。 可是乔楚在哪儿呢?我得回去找他! 等等!我心念一转,我能这么容易就走出来,他们会不会也早就出来了? 我劝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张,把目前可能遇到的情况都罗列出来,分析一下现在的处境再做打算。 现在看来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沿着这条路已经出了山洞。 最坏的可能是山洞里有机关,他们被困在了里面,或者更糟糕的是那些机关是致命的…… 我不敢去想,我相信,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如果他们像我这样直接走出来了此刻会去哪儿? 我想,乔四还被困在山洞里,乔楚一定会回去救他。 若是他们触动了机关被关进密道呢?我该怎么办? 现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我这样找也是找不到的。 我起码得先回去拿盏油灯再来走一趟,或者继续跟白墨求一求。 在外面转悠了这会儿,我这才感觉到冷,发觉身上只穿着中衣。寒冬腊月不赶紧回去,在外面待一夜一定会被冻死!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回去再做打算! 郁闷的返回洞口,这次总算是找到了逃出的路线,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摸着黑往回走,因为是走过一次的路,这回倒是比刚才胆子大了些。 虽然还是乌漆麻黑的看不见,但也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这回,我觉得时间没那么漫长了,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光亮。 我暗自松了口气,快走几步跑回去。 出了甬道却发现,这里跟我来时感觉不太一样了。 那些小山洞里的残羹剩饭和尸体全都不见了。 好像在我出走的这段时间被人清理干净了。 是白墨干的吗? 我心里打鼓,顺着路往里走,最里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跑回到屋里却发现——乔四不见了! 乔四去哪儿了?他被白墨转移了吗? 四周静悄悄的,静的我心里发慌。我走到桌前想倒杯水喝,却发现茶壶里面是空的。 放下手里的杯子,我看着这间屋总觉得怪怪的。 我想到一件事!赶紧趴在床底下看了看——药箱不在! 要么被白墨拿走了,要么……我实在不想面对这种可能,尽管我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不是我住的那间屋子! 明明陈设和布局都看上去一样,但感觉就是不一样。细节上总有些不同。而且没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骤然间我头皮都麻了,刚才我明明是原路返回的!怎么会……平行宇宙?时空错乱? 莫非这就是所谓“山洞里的蹊跷”?回来的时候我触动了机关,还是无意间走进了岔路? 静悄悄的山洞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诡谲气氛让我濒临崩溃。 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勇气,更别说再出去探路。 ”乔楚。你去哪儿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墨,你会来找我吗?” 我希望此时能有个人出现,哪怕就算是白锦也好。 一个人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始终不够勇敢。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撇到身侧地面上笼罩着一个影子,发觉身后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爱死这样的白墨了。是不是有点变态? 第60章 我想你 感觉到危险的逼近,我的心突然一沉。 上一秒还期待能有人出现,现在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心底却生出强烈的不安! 此刻我是蹲在地上的,这个姿势不论逃跑还是进攻都非常被动。 我迅速向前跳跃一步与来人拉开距离,转身站起。 那人扑了个空,见我逃开,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贱人!还挺机灵!” 我一看来人竟是前几日被我甩锅的那个匪徒。他竟然没被白锦踢死! 心道:这下完了! 果然那匪人此刻面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贱人,迷惑大当家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今天又害死了我们诸多兄弟!现在落在老子手里!哼哼哼哼!看我怎么弄死你!” 我一看要完蛋了,之前的恐惧一扫而光。闪身错过他,撒腿就往外跑。 跑到了分岔山洞处,刚想钻进那个黑暗通道,却一把被人抓住!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之前给我送饭的那个匪徒。 “麻子!抓好了,可别让他跑了!”那人也随即赶到。 完了完了!一对二,我更没指望了。 谁知“麻子”却将我挡在身后,转身对那人说:“这可是咱们主子的人,你可杀不得!” 那人气的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主子?他早被这贱人给迷住了!兄弟们都死干净了!我没有这样的主子!” 他拿刀指着眼前人,喝道:“你快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宰了!” 麻子不为所动,还想继续劝他:“主子他……” 谁知他话没说完。那匪人上前一步,一刀劈在了他的颈侧,“麻子”鲜血喷溅,栽倒在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片刻便没了生气。 麻子就这么死了?我还没缓过神,眼前大刀一晃就向我劈来。 我眼睛一闭,万念俱灰。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拉扯,将我甩进了漆黑的甬道。 一道身影从我身边闪过,冲出甬道与那贼人缠斗在一起。 我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洞口偷瞧。白衣翻飞,那贼人几下就被打倒在地,没了动静。 是白墨!太棒啦!我激动的跑出去与他汇合。 即便他刚才拒绝去救乔楚。并向我展示他的坏心思,但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惊吓,此刻见到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瞬间充满安全感。 他看见我没事,松了口气。嗔怪道:“叫我好找!不叫你乱跑,还不老实。” 见他对于我的出逃只有关心,并没有过多责备的意思,也冲淡了我之前对他的那些惧怕和失望。 我开始吐槽这个破山洞,讲述了自己跑出来以后各种恐怖的遭遇。问他为何会这样!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回答道:“这山洞本就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只是隐藏的岔路多了些,不熟悉的人容易迷路。 当年为了方便隐藏和逃跑还设计了一个跟那边一样布局的山洞,用做障眼法。 本来我想着有你和那人在,乔楚他们肯定还会找回来。只是废些时间罢了。 所以只要将你们留在那里便好。” 对白墨的态度转变我有点不敢确信,狐疑地问他: “你知道没有危险为何不跟我说?你不是说你希望他们出事,留我在身边吗?” “小心!”白墨不等回答,一个闪身将我搂在怀中,我意识到他的脸色不对。 向他身后看去,只见刚刚那个匪人正挣扎着起身。白墨转身又刺他一剑他才终于没了动静。 我看到白墨身后的白衣已经红了一大片。一只飞镖扎在他的背上。 看他面色苍白,侧身缓缓靠墙坐下,我慌忙上前扶他:“你坚持住,快带我回去。我们的山洞里有你配的药,我们快回去!”我急的直掉眼泪。 他抓住我的胳膊,安慰我,叫我不要慌: “你坐到我身边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一刻都等不得,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他表情痛苦,艰难的说到。 我怕他着急会牵动到伤口,只好在他身旁坐下听他说话。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自己。” 他转头看向我,表情放松下来,目光中流露出温柔神色,继续说到:“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然后他垂下头,笑容苦涩:“今天,吓到你了,对不起。你别怕我……我是知善恶的。 我能听到他的恶念,却也能听到你啊。 自然知道什么是对的。你要对我有信心。”他虚弱地笑着。 “你干嘛要骗我,干嘛不跟我说实话。干嘛让我误会你!我不希望你为我做这样的牺牲!”我猜到他的目的,心疼的难受。 “你待我好,我自然要待你好……他走了,你不开心,我知道……我想帮你……帮你找到自己……就像你帮我……一样……” “我懂,我懂。白墨,咱们不说了,不说了。我带你去疗伤,你坚持住,我们快回去疗伤。” 我架起他,让他指引我找到回去的路。 回到我们的山洞。乔楚和众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白墨去找我之前放开了乔四,对他说明了情况,让他留在原地等乔楚。 见到乔楚我心下一松,却也顾不上招呼,只对他说:“他受伤了,先救人!你等我!” 见有人受伤,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我见有人帮忙,松了口气,把白墨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找到他配的创伤药和干净的包扎布料,剪开他的衣服,露出背后的伤口。 准备好一切,我轻轻的喊他:“白墨,白墨,我们要给你拔刀了。你坚持一下。” 听到我的喊话,那个大夫却愣住了:“你叫他什么?” “白墨,他原本就叫白墨,白锦只是他生病后的样子,已经被医好了。”我以为那大夫对此有质疑,赶忙解释道。 “白墨?”那大夫往下扯了扯白墨的衣服,看到他后腰上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顿时变了脸色。 “墨儿!你是我的墨儿?竟是我的墨儿!墨儿别怕!别怕!爹爹在!爹爹在!” 老大夫说的激动,下手却不敢马虎,待他稳定了情绪,我们配合着取出了飞镖,上了药,包扎好伤口。 好在飞镖只有五公分长,也没扎到重要脏器。看样子不会危及生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原来这个叫做严三七的大夫,原名叫白。 祖上三代行医,及冠后便与教书先生的女儿谢晚晴结了亲。 本来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调和,一双儿女聪明可爱。 却不想,在白墨五岁的时候,起了战事,他被抓去当壮丁,去了战场。 这一去就是三年…… 等战争结束,他想办法脱离了队伍,回到了家乡,却发现家中早已人去屋空。 找到乡邻询问才知家中遭了难,妻儿都被匪人抢走。 他多方打听,四处寻找,最后也没找到妻儿的下落。 许多人也劝他,已经过了三年了,落在那种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他从开始的不肯相信,不能接受,到慢慢的不抱希望。 浑浑噩噩地寻找了几年,无果。 万念俱灰之下他也想过轻生,去下面与家人团聚,可又怕万一他们还活着找不到自己。 就在这样的期待下他活了下来。 又过了几年,京里来了封书信。是当年祖父的一位学生,父亲的师兄,在太医院做了院使。 因顾念着往日的恩情,便想推举他进太医院就职。 他此时已经对寻找妻儿不抱希望,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便应了这个差事。 因为“白”二字与宫里某位贵人冲撞,便改名为严三七。这名字一叫就是十几年…… 没想到造化弄人,兜兜转转机缘巧合下今天竟在这里遇到了白墨。 众人听到他的这番际遇,无不唏嘘。 严三七与白墨父子相认,有许多话要说。他留下来照顾白墨。 我随乔楚走到外面。 “你可有话与我说?”他别扭的开口。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此刻天际泛红,一轮新生的朝阳,探出脑袋,橙色光芒瞬间刺破云层,给层叠的云染上了缤纷的色彩。笼罩着薄雾的山林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的心思,经过这一夜的起起伏伏,也变得无比清晰。 这个男人的背影比起之前清减了许多。在金色阳光的笼罩下显得坚毅而孤寂。 我心底涌上酸涩,走上前去从身后圈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背上,眼泪滚滚而下,抱着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我想你。”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现在开口却只有这喃喃三个字。我贪恋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乔楚暮然僵住,胸廓剧烈的起伏。他松开我的手臂,转过身,紧紧将我拥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撒糖了?前方高能明天见 第61章 别怕,有我 短短数月的分别,却像是经历了长长一个世纪。 刻骨铭心的思念,在我们触碰到彼此的这一刻,就犹如洪水决了堤。 我们紧紧相拥,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久久不能分开。 我不逃了,经历了昨日的一番考验,我想清楚了。 我爱他,我要与他在一起。 不管将来怎么样,能在一起一天便是一天,能在一起一年便是一年。 以后的事情不去看,也不去想。哪怕万劫不复,挫骨扬灰,我也认了。 “乔楚。” “我在!” “乔楚。” “我在!” “乔楚。” “我在!” 我抬头望着他:“我想听你跟我说话。” 他勾唇一笑,低头吻了下来…… 从轻浅,到热烈,到缠绵,直到迷醉,头晕目眩…… 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恍然如梦。 他向我诉说分开后的思念,对那些所遭受的伤痛却闭口不谈。 我也跟他说了自己的经历,讲了白墨。对于白锦带给我的伤害也选择了隐瞒。 后来说起我查到的二皇子的事情,乔楚说他也早有怀疑。 “他干嘛要针对你?就算他想造反篡位应该去害太子,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忌惮我手里的兵权,长公主和太子都是皇后嫡出,对了,上次六皇子是你出手相救吧?他也是皇后所生。” 我在乔楚的话里,听出了大概的意思。 “你是说,他怕你娶了长公主会帮着太子,所以要百般阻挠,路上劫杀你,宫里给你下药?” 又想起六皇子,心里顿时火更大: “六皇子这一丁点的小娃娃也对他有威胁?”这些权谋的破事情还真是够糟心的。 “只是猜测。”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禀告皇上?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管教去吧!” 想起那个人,我救了他儿子,他还要杀我,间接害死了我师傅。我就带着怨气。 乔楚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还在怪他吧?我都听说了。当时听到的第一反应我恨透了他。” 随即见他叹了口气,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 “后来我觉得此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若皇上要杀你可以选各种方式,为何要找一个与你最亲近的人?为何又是这样的□□?” 见我看着他,他又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帮他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若他要害你,我拼死也要为你……” 我立刻打断他:“行了行了,我明白,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尤其对于乔楚而言,“皇上”代表了什么。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甚至怀疑,最后一副药就算喝下去,我是不是也不会死……只是可怜我师傅……” 对此事我一直有种荒诞的想法:皇上潜意识里舍不得我走,自己又不愿承认。于是找了个最爱惜我的人给我投毒。 若那人舍不得,我就走了。若那人听从皇命,那我就走不成了。那些药后来细想似乎也并不致命。也只是拖延了时日。 皇上的这番行为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我救了六皇子,现在不知何故,总觉得他另有深意。 这些人的心思,弯弯绕的太多,我也猜不明白,索性不去想它。 听到乔楚咳嗽声,我才意识到我们在这冷风里已经站了太久了。自己也感觉到冷了。 乔楚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二人时光,不想回大家都在的那个山洞,牵起我的手说:“带你去个地方。” 进了山洞,七拐八拐的越走越深,虽然漆黑一片,但我此刻却一点都不怕,反而满心期待。 不知走了多久,听见哗哗流水声,再转了一个弯,突然眼前一亮! 一个巨大的岩洞呈现在面前,岩壁上怪石嶙峋,石笋遍布。各种颜色的矿石闪着莹亮的光。 洞底是个百米见方的泉池,周侧有泉水源源注入,池内薄雾缭绕,随着气流变化而翻滚涌动,像是藏龙云海。 穹窿洞顶高十余米,外面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石缝孔隙钻进来,为洞内景致笼罩上一层朦胧微光。让人犹如置身瑶池仙境。 “这里简直太美了!你怎么发现的!”我激动的看着乔楚,没想到这座山里竟然还有这般景致! “我找你的时候。这个山洞现在已经被我查探清楚。”乔楚露出小得意。 见到泉池对面还摆了个塌,上面铺着兽皮。我猜这是白锦沐浴的地方。 太好了! 好久没能痛快的洗个澡了!如今见到这个大温泉我简直太开心了。 试了试水温合适。我对乔楚说:“我得泡个澡,你也一夜没休息了,先在那个塌上睡会儿吧。等我洗完你也泡泡,去去寒气。” 见他听话的背过身躺下,我从心里暗自夸赞:不愧是个君子。知道非礼勿视。 反正现在也是个大男人了,不用避讳太多。 我开心的褪去衣衫,小心翼翼的蹚着池水往里走,水温舒适宜人,浅处没过膝盖,最深处堪堪过腰。 我泡着温泉哼着歌,感叹自己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竟然还能泡上大温泉。 日子美呀,日子美:“越来越好来来来,越来越好来来来。” 我正神游太虚,突然感觉身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被人一把搂住。 “啊——放开我!你这个流氓!刚刚我还夸你是正人君子!” “我不是!”他把头抵在我的颈侧,两只手臂圈的紧紧的,让我动弹不得。 感觉到身后的他也是不着寸缕,我只会越挣扎越难堪,羞得我一动都不敢动,只得好好劝他: “别闹了,我已经洗好了,你先放开我。好好在池子里泡一泡。” 见他没动静。我尴尬的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这样。你先放开我,有些事情咱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他还是不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脖子上,麻酥酥的。 “乔楚,我……啊!” 话没说完,水花四溅,我整个人被他横抱出水面。身体失重,吓得我一把圈住他的脖子。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要摔了!要摔了!” “那你就抱紧我。”他挑眉坏笑。对我的抗议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蹚着水往回走。 “不行啊!我还没想好呢!你快放我下来。” “你不用想了。” “我不行……我现在……我害怕。”我也不知如何表达,虽然爱他。但这些事情还是难以跨越。 “嘘!别怕。有我。” 把我放在塌上,他欺身而上将我吻住。 我的顾虑和抗议刹那间化作阵阵低吟与那潺潺水声融化在一起…… 第62章 只有你 回到白墨的住处时,他已经可以起身靠在床边坐着了。 见我与乔楚一同进来他眼里闪过哀伤和一丝了然。 面对白墨我非常愧疚,他喜欢我,还帮我挽回乔楚,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 我却在他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跑出去跟乔楚谈情说爱了。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渣。 我很惭愧得磨蹭到白墨床前,抱歉的对他说: “这个地方你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愿意的话养好伤可以跟我回大疆,开个医馆,开始新的生活吧。” 白墨眼眉低垂,笑容淡淡的答道:“刚刚父亲说带我回乌歌,他现在北大营做军医,我可以过去做个帮手。” “可是,那里毕竟苦寒,而且……” 我见四周没外人,小声问他:“二皇子的事情会不会有麻烦?” 毕竟他过去一直以白锦的身份帮二皇子做事。回到那边一旦事发难免会受到牵连。 “你还是带着父亲来我这边吧,离那些是非越远越好。”我继续劝道。 “不必!北大营有我在,定会护他周全。你不必挂心了!” 不等白墨表态,乔楚抢先说道。他那点小心思我明白得很。 人家白墨牺牲这么多,还撮合了我们。这个时候不说报答还想着吃醋。 我回过头去使劲瞪他,他眯着眼睛斜睨着我,谁都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白墨轻咳几声打断了我俩的眉眼官司:“我知你好意,不必了,父亲有他的职责,我也想陪在他身边。等有机会我会去探望你的。 这次我养伤还需耽搁些时日,就不能去送你了。明日便请乔将军送你下山吧。” 我见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终于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也不再纠结,当即决定明天下山。 乔楚像是接了圣旨,立马集合弟兄们作出部署。 他先找乔一密谈了二皇子的事情,兹事体大,尽管都是亲信也没敢大肆宣扬。 只让乔一带着大家赶紧回去,速将此事禀告老乔将军,提前做好应对。其他的事情等他回去禀明皇上再做打算。 只留下四匹马,其余人马一个不留都回去“应对重要的大事”。 看着他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心里暗骂他鸡贼。这男人不动声色的就清除了所有电灯泡。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家前脚刚走,他就拉我去“泡温泉”。也不着急下山了,缠着我荒唐了大半日才肯动身。 二人牵着一匹马,行李到也简单。 我觉得这两天的乔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点都没了之前的体贴和稳重。 倒像个霸道不讲理的坏孩子。强取豪夺不知疲倦。 我暗叨莫非自己看走了眼?明知道赶路辛苦,下山路不好走。他竟然一点都不肯节制。 害我浑身酸痛不说,那里更是难过至极。暗自发誓今天一定要找回场子。 想到乔楚如今这幅霸道的坏样子,到了军营肯定会欺负白墨。于是想要先给他打打预防针。 “白墨是个纯良的人,他救了我,也帮我很多,你回到军营对他好点。就算他变成白锦人格也不要杀他。给他时间,想办法找人给我报信,我继续给他治疗。你千万不要杀他。” 我想到最坏的可能,祈求的看向乔楚,却看他黑着一张脸。牵着马站在原地不走了。 “你喜欢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带寒霜。 我也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 “你给他唱歌了。” “嗯?” “我找到你的那日,你正给他唱歌。”他继续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等我答案。 男人吃起醋来竟然也这么不可理喻。 我刚要给他解释“音乐疗法”的必要性。 却又听他说:“我也要听!你得给我唱……一百首!” 哼!得了便宜卖乖是吧。你等着! “嗯,好啊!一百倍是吧?我还给他扎了一百针呢,要不要我给你扎一万针啊?” 我转身就走,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他牵着马追上来,捏住我的后脖颈:“你唱不唱?” 好好好!敢家暴!我求生欲强烈。赶紧老实的求饶:“唱唱唱,你饶了我,我给你唱一百首。” “这还差不多。”他一松开手,我就赶紧往前跑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扯着嗓子大声唱道:“大河向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呀!” “不行!换一首!”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你!你给我站住,仔细摔了!我不要听这个!” “好啊!”我不跑了,回过头站在原地看着他唱道: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我本来只是在逗他玩,却没想到他突然就变了脸色,几步冲过来把我抓住,问我:“你什么意思?” 他那严肃的表情吓得我只想逃跑。 我哪里能有什么意思?故意气他的而已。 我心虚的左顾右盼,岔开话题:“已经三首啦!你自己不爱听的可不能怪我。” 他不为所动,依旧是一脸哀伤地看着我等我给他答复。 我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也不敢继续逗他。抚着他的脸,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是怎么了?我人都给你了,你还在怕什么?” 他紧紧把我拥在怀里: “不知道,我不知道。越是拥有你越怕失去你。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越发想念你。 恨不能时时刻刻抱着你,时时刻刻要你。只有在拥有你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是我的。 我怕,怕你会离开我,怕你会爱上旁的人。怕我会再也找不到你。” 他声音哽咽,字字句句让我揪心:“还有你身上的伤,你只字未提。 我一想到你受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是他陪在你身边……他给你疗伤,他看着你,疼惜你,他还为保护你受了伤……我就嫉妒的发狂。嫉妒的发狂! 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知……我希望受伤的人是我,我愿意为你去死。” 他说的伤心,我听的难过。没想到我的隐瞒竟让他如此不安。这样的乔楚让我好心疼。 “乔楚,你看着我。看着我。 在我受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甚至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想的都是你。只有你。 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是我活下来的勇气。 乔楚,没有旁的人,只有你。我爱你!” 一吻缠缠绵绵,缱绻悠长。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我们不敢去想,不愿去提,只盼望这一瞬即永恒…… 后面两天的路程,我们走了五天,眼看食物要不够了,还没走到地方。 深爱的两个人分开一秒钟都是痛苦的,何况我们,虽然说好处理完各自的事情还要相聚,但不知这一别要到何时。 希望时间定格,我们能永远永远这样走下去…… 白天说不尽的相思,听不够的情歌,夜里偎在一起看星星…… 有他在,汹涌澎湃的燃烧着每个夜晚,寒冷的冬月,竟也不冷了。 只是那件事,我从未能得逞,倒成了我的一桩心愿。 这小子极不厚道,嘴上情啊爱啊说得好听。正事上不管我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他却一步都不肯让。 怎奈我用强也不是他的对手,只得一次次的吃亏记在账上…… 再长的路总有尽头,即便舍不得分别,郁君泽家里我还是要去一趟的,毕竟是用了他的身体。我想给他的父母亲一个交待……” 也许是因为前世对自己生身父母无处告别的遗憾,我不想让我今世的“父母”再重演这样的悲剧。 既然我借用了郁君泽的身份,就也肩负了他为人子的责任。 乔楚理解我的苦衷,二皇子的事情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我们只得依依惜别,约好我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去寻他。 由于他的身份特别,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在远远看到城门的地方我就赶他回去了。 叮嘱他千万不要来找我! 我强忍着回头看他的冲动。耳边呜咽的风声犹如我的心情。 乔楚,等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到了大疆边境城门,报上自己的名字。守城的士兵很吃惊的跑去禀报上级。 可能是之前的事闹得太大,郁君泽也算是名人,竟然没费多少功夫就被人接待了。 想来大家都是看过画像的,郁君泽这张脸就是名片,都不用找证据。 很快就来了当地的官员,高接远迎的接我去府上供起来。 我表面上摆着谱不露声色,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到底是自己的地盘,待遇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哈!小爷我作威作福的日子终于要来啦! 第63章 美妙体验 大疆行政区划分以州命名,最西边的边陲小城叫西致,来接我的就是西致州的知州大人叫梁思申。官职大概相当于我们现代的□□级别。 这么大个官能在第一时间亲自跑过来接我去他府上小住,不仅能看出我这身份多么显赫。更让我察觉到这人嗅觉灵敏,颇会来事儿。 想到将来我要与乔楚往来,少不了途经此处,我也长了个心眼儿,打定主意好好与这位官老爷相处,没准儿将来许多事儿还得指望他。 他的府邸多么气派自不用说,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个会来事儿的大官,自然不会清汤寡水。 反正这些也不关我事儿,我家的府邸只会比他更气派,我也不能表现出没见识的样子。 他好好招待我便好好受着。沐浴更衣,接风洗尘,四个丫鬟敲胳膊捏腿的一顿好生伺候。 看这几个丫鬟也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皮白肉嫩,眉眼细致。 虽然是大冬天,但穿着也不臃肿,胸脯,腰线,臀峰勾勒的清晰有致。 我明白知州大人的意思,随便一个被我看上,带回京里去,没事儿枕边风吹一吹,那他这头就能跟王府搭上线儿了。 你还别说,被这几个香喷喷的小蹄子撩过来蹭过去的,我还真是起了坏心思。 你说我要是个男的……嘿嘿嘿…… 爷现在可不就是个男的吗?该有的一点都不差。要不要趁机试一试? 只是这瓤里到底还是个女的。作案工具可携带却不好意思使用。 一个是让我抱着女人那样,实在是有心理障碍。 还有就是这个东西咱也没用过,怕万一表现不好,回头再遭人耻笑,这丢人可就丢到了国境线上了。 保不齐不光全国人民都能知道,邻国也得得着信儿…… 想到这里我吓的打了一个激灵,好像听见乔楚冷哼一声嘲笑我:“自不量力”…… 可是知州大人这番好意我要视而不见,这不是打人家脸吗?以后我可怎么找人家办事儿? 唉?有主意了! 不来真格的,撩骚我总是会的,没事儿冲着她们抛几个媚眼儿,捏捏屁股,摸摸大腿,把纨绔子弟人设演绎的淋漓尽致,惹得她们几个恨不能挂在我身上不走。 即给了梁大人面子,又不至于惹祸上身。 哎,长得帅真好,咸猪手竟然都这么受欢迎…… 到了第五天京里郁王府终于来了人,而且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三驾马车外加一队身着铠甲,行动整齐的铁骑。 那日我接到通传也迎出去瞧,被那阵仗吓一跳:好家伙,这谱摆的! 不愧是皇家子弟。接个离家出走的熊孩子都是这待遇!我简直太有面子了! 我一露面,正在被驱逐的围观群众中又发起一阵骚动。 有惊呼声,窃窃私语声,还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尖叫声。 我就跟那被粉丝追捧的当红偶像明星似的。看了这几个月的海报,终于见到活的了!都疯狂的向我挥手示意。 我站在台阶上,挂着招牌式的迷人笑容,摆好pose冲大家招手,尽情放电。就差找支笔来给大家签名了。 马车上下来三个人,两个穿着考究,长相也不错的年轻小伙子,一个身着华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我虽能大概猜到他们身份,但毕竟不能确定。所以只好继续装失忆,不敢随意开口。 直到身边的梁知州率众人冲上前去狗腿的请安打招呼,我才确定这是我“爹”没错了。 其他那两位看样子是我两个弟弟,郁王府的庶子。 我正纠结着要如何开口对一个陌生人叫“父亲。” 只见老王爷根本顾不上跟众人打招呼。也不管风度和形象,直接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把就把我抱在怀里了。 他一只手紧紧搂着我,一只手臂狠狠锤打着我的背,放声痛哭:“我的儿!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我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也抱着他大哭了起来。根本不需要演戏,也没有任何障碍和顾虑。 仿佛这人本就是我的父亲。一瞬间他与我前世的父亲重合了。我对父亲的思念、愧疚、感怀全都倾注在眼前人的身上。 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都不会被遗忘和割舍的。 梁知州很有眼色的驱散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待我俩哭够了才将我们引进正门。 我无意间看到两个弟弟走的是侧门,心下了然,原来这个社会嫡子和庶子地位差这么多。 明明都是王爷府出来的,一个爹生的,到个大臣家里却连正门都不让走。看来在这里讲人权、讲平等还真是个笑话。 同样是人,差不多的年纪,难道他们都不会嫉妒吗? 我好奇的打量他们,果然,我敏感的从其中一个弟弟脸上扑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不甘。 爹爹见我东张西望,佯怒的训斥道:“此次吃了这番苦头,怎的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我连忙回过头露出八颗牙:“爹爹,我这次出去受了伤,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那边的两个人是我弟弟吗?” 老父亲听我这么说,眼眶登时又红了起来:摸着我的头,自责让我吃了苦头。说回去会找太医给我好好医治。 看他一脸担心,我也不太忍心,也不想回去一直喝那苦药汤。就跟他说:“儿子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倒也不是傻的,不耽误过活,不妨事儿的。爹爹不必为此事操劳挂心。” 大概是过去的郁君泽太不懂事儿了,我只是安慰了这一句,老王爷就激动的老泪纵横,连连夸赞:“我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为父了。” 面对这个多愁善感的老父亲我有点发愁,不知道他是一直如此,还是因为“痛失爱子”被吓到了。 本来想着回家打个照面,寻个理由就能去找乔楚了,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走就走,父亲尚且如此,更可况母亲。 这种事情对父母的打击有多大,旁人无法体会。想到自己前世父母,如今不知什么状况,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梁大人筹备好一切,热情接待一行人。我也很有眼色的向父亲讲述梁大人这几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让父亲放心也给梁大人吃了定心丸。 有粉就擦在脸上,这个我还是懂的。 梁大人一看我如此上道,搓着一双大胖手喜形于色,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瞬间布满了褶子,笑的像朵盛开的大菊花。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在更聚光了。 老爹让人送上银子表示感谢,梁大人自是不收。两人推脱一番。我赶紧把银子接过来放在桌上。 对梁大人拱拱手说: “梁叔叔照顾侄儿情义无价,岂是这些银钱能抹平的,侄儿铭记在心。 只是这几日非常喜欢府里的氛围,以后少不了到府上叨扰。 这银两您若不肯收,侄儿以后自然也不敢再来了。” 这一番话说得梁大人受宠若惊,对于我对他的称呼,连连摆手说使不得。 银子的事儿也就不再推辞了,开开心心的收下,父亲见我竟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也面露赞赏之色。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客气,我是实话实说。 我早晚还得来,花人家钱不还自己哪还有脸再来?钱好还,情难还。 我这是用我爹的钱给自己的将来铺路呢。 第二日告辞启程,四个丫鬟眼睛都哭肿了,我想,也许她们也不光是盼着跟我到王府去享福。 对着这样一个帅哥,又会撩拨又没真的伤害她们,虽然才短短不到一个礼拜,会爱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一路向东走了六天,每天的落脚处基本都是各处地方官员的府邸和别院。 让我也见识了官场的怪相,同样是为官,有人富得流油,有穷的掉底儿。 有钱的往往也会看眼色,好吃好喝好招待。 两袖清风的别说好酒好菜的款待,有的甚至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 当然也许不是不会,而是不屑。用这样的方式来彰显一身傲骨。 所以越是贪官反而越是讨上级喜欢,越容易升迁发财。越是清官越是止步不前,不能施展抱负。 这不就成恶性循环了吗?我看着都觉得急。 忍不住偷偷给那些太过耿直的书呆子提一些中肯的建议,情商高一些也不耽误当清官对不对? 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才能施展更大的抱负,才能做更有益于百姓的事情。 能说会道的未必是坏人。同样,自认为是好人,却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做不成好事儿,甚至把这个位置让坏人取代了,那又算什么好人呢? 这样的思路在他们看来太过清奇。一时不好消化,留下他们在原地思考,我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路上才知道这些训练有素的铁骑是皇上派来的队伍。可见皇上对我还是很重视的! 之前对世子爷的认知也仅仅是个称呼,没多少概念。 这一路走来受到的礼遇让我获得了浸润式的美妙体验。 对于自己这个权贵身份又有了更加鲜活立体的认知。 想到这个国家的最大领导是我亲伯父,我的腰杆子顿时又挺的更直了! 我身为纨绔,这个时代最大的官二代,回到大疆不横着走一走都对不起我这身份。 多少辈子也轮不着一次的事儿,要不要欺男霸女体验体验? 这心里的小魔鬼一露头,就把乔楚扔到九霄云外了。 啪嗒啪嗒的打着小算盘,兴奋的琢磨着回去后要如何狠狠享受我的二世祖的生活。 第64章 苍天呐,我要如何是好! 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冬天很冷,天黑的又早,本应该冷清的街道此刻道路两旁却挤满了人。 不知是因为我回来,还是快要过春节的缘故。 以王府为中心开外的几十米的街道上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映照的四周明亮又喜庆。 王府门口更是站满了出来迎接的人,即便没有郁君泽的记忆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我的母亲。 不仅仅是因为相似的眉眼,更因为她那早生的华发和溢满泪水的双眸。 即便我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仍然无法抚平她眼底的愁绪和哀伤。 呆愣了半晌,似是不敢相信,她终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上了我的脸。 待确认一切真实不虚,她才猛地将我拥进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幕让原本喧闹的人群骤然变得安静,不仅仅是我在她怀里跟着流泪,就连围观的群众也无不动容,传来阵阵叹息和啜泣声。 待母亲宣泄了情绪,父亲过来轻声地说:“进去吧,外面冷,别冻坏身子。” 我这才被母亲松开,牵着手往院里走。门口摆着驱邪的火盆子,我有些心虚地跨过去。 对于原来的正主来说,我不就是“邪祟”般的存在吗?来不及多想,手又被母亲牵住。 母亲的手很凉,瘦得皮包骨头。我的个子比她高出一头,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和与年龄不符的满头白发,心里酸胀难忍。 所谓母子连心,即便灵魂不是了。这副身体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靠近她就能感觉到某种联系。 我既然来了,就是母子一场的缘分。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她。 走进这个院子也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大概是青砖红柱子的古代建筑在我眼里本来就都长得差不多。 王府的规模和布局果然不是一般官员的宅院能比。 亭台水榭,假山池塘一应俱全,院落很深,处处挂着红灯笼,顺着连廊七拐八拐地往里走,那感觉就像是在逛公园。 母亲虽然舍不得放开我。但古人迷信,该有的仪式少不得。 到了一个院子跟前,被人拿着柳条轻轻抽打了几下,又被引到一个烧得暖烘烘的房子里沐浴换了件新衣服。 这才被领到前院去吃晚饭。我到那儿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落座在等我。 正桌上父亲坐上坐,母亲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对面的右侧座位空着,应该是给我准备的。 再往下依次坐着我的两个弟弟。 旁边还有个小桌子坐着两位美艳的妇人和一个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姨娘和妹妹。 古人规矩多,大户人家规矩更多,更何况皇室家族。 有下人伺候着给我布菜,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 除了父亲带酒的时候应和几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不能讲话。 真正“饭来张口”的日子看来也不好过。这样的氛围下就算山珍海味也会味同嚼蜡。不知道这些人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我有些郁闷,心里琢磨着以后该怎么办。吃饭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要是每天这么个吃饭法,我还不如当个自力更生的流浪汉。 吃饭尚且如此,恐怕其他时候也不会好过,以后早晚请安怕是逃不掉了…… 心里烦躁脸上也就隐藏不住,父亲看到了问我:“可是饭菜不合口?怎么闷闷不乐?” 唉……餐桌上说这个也不合适。陈规陋习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还得从长计议。我只好假装开心的吃完这顿饭。 饭后被留下到偏厅陪父亲、母亲说话。先是相互嘘寒问暖了半晌,才又各自讲述这期间的际遇。 父亲母亲因为想念孩子,遭受的心理上的折磨,他们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母亲目前的身体情况更是糟糕至极。我跟他们说了我在乌歌不仅被那里的大将军乔楚所救,还在那边学会了医术。 接下来的日子会帮母亲好好的调养诊治。 其实家里的大夫都是宫里请来的太医,根本用不着我这种半瓶醋。 可为人父母就是这样,自己孩子有点出息就会觉得格外开心。 母亲这病是长期抑郁惊恐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回来她病就好了一半,我能天天在身边伺候,又学会了新技能,母亲自然是欢喜加倍。 因为我谎称失忆,许多事情还需要慢慢地重新认识和了解。 在父母这里先问清楚了郁君泽当时离家出走的原因和经过。 倒是与传闻中也没有多大的出入。说到这里,对沈畅的处置,父亲还征求了我的意见。 说他还在牢里关着,原本是要秋后问斩。可那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我还活着的消息。 因为存着这一线希望,母亲才能坚持活到现在。也因为这个传闻,暂且留了沈畅一条性命。 我听父亲这么一说,更加庆幸当时的“多管闲事”。就算不顾及沈畅,也算因此拯救了母亲。 我说:“都过去了。其实自己年轻冲动,也不能全怪旁人,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我都回来了,就把他放了吧。” 父母听我如此说,竟都是赞许的神色。父亲直夸我长大了。 母亲也说近来潜心礼佛,不忍杀戮。但又担心我心里因此不痛快。如此甚好。 能有这样一对善良的父母,我也感到非常庆幸。 停了一下,父亲看了看母亲,似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 母亲了然。看向我,表情有些严肃。他牵起了我的手,认真的对我说: “郭丞相家的女儿你不喜欢也便罢了。已然闹成这样也再没有结亲的可能。那些事情你也不必再担心。 你与初岚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家里说。 初岚那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儿,当初以为你没了,也没舍下孩子,就这么带着肚子为你守着。 本来以为就这样守一辈子,现在你回来是最好的,她身份是低了些。但凭着她对你的这份心意,你若要娶她为妻我们也不拦着。 若是不想,让她当个妾室,也是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此事耽搁不得,她现在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早做安排。” “什么?谁?”母亲的一番话轻声细语,落在我耳朵里却犹如炸雷。震的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听不懂。郁君泽有女人了?女人有孩子了?我喜当爹了? 母亲见我这般不知所措的慌张模样,体贴地说: “你现在不记得事情,想必也把她给忘了。人在你偏院住着呢,你明天去看看她,兴许就想起来了。 莫要着急,不要伤了姑娘的心。明早还要进宫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请安。天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我昏昏沉沉回到自己的院子,脑子乱的像千军万马在打仗。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让我和乔楚有缘无份。让我认认真真的专心做男人? 我该怎么办?逃走吗?让郁君泽的父亲母亲再遭受一次打击?让这个痴情女子独自带着她的孩子艰难度日? 留下来娶了她?娶她回来就不能不管她。做了别人的丈夫?乔楚呢?我的乔楚怎么办?从此与乔楚一别两宽?想到这种可能我就肝胆俱裂,痛不欲生。 苍天呐!我要如何是好! 第65章 绝不能心软 一夜里噩梦缠身,睡的极不安稳。 一会儿梦见郁君泽把一个孩子递到我手上,托我一定好好照顾他,婴儿突然开口喊我爸爸。 一会儿又梦见乔楚抱着我说他想我,求我不要离开他,突然又有个女人站在他身边说是他的妻子…… 这么大个事儿压的我透不过气来,早早起床一刻都不耽搁的跑去偏院看郁君泽留给我的女人。 那人还没起床,我就等在院子里急的来回踱步。 陪着我的两个小厮也跟我一起在院子里冻着。挤眉弄眼的跟对方使眼色,却又谁都不敢开口劝。 我心里燥的要命,看他俩这欠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每人屁股上踹一脚,让他俩有话就说,鬼鬼祟祟实在讨厌! 这两个贴身小厮,据说是从小就跟在郁君泽身边伺候的,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 浓眉大眼面容冷峻的那个叫满弓刀,五官柔和话比较多的那个叫白鹭飞。 郁君泽这名字取得倒是很有水平,就是叫起来一点都不顺溜。不接地气!又不是男主角,干嘛叫这么认真的名字。 昨天我当即就给他俩改了,一个叫大刀一个叫小白。 这多好!朗朗上口,简单明了。 俩人挨了踹就老实了。一左一右蹭到我身边,悄悄嘀咕: “少爷,这不合规矩呀!” “就是!少爷,别说咱自家院子里的姑娘,就是外头的姑娘只要您传句话,那就得乖乖去给您请安。没有让您亲自等在这里的道理啊!” “就是,就是!” “这大冷天的,回头你要是冻出个好歹的那我俩可就都活不成了。您快行行好饶了奴才们吧。” “回去等吧少爷。” 见我不为所动,小白小声的咕哝道:“过去也没见您把哪个姑娘放在眼里过。这次一回来怎么倒像是变了个人?” 我心下一动,对啊!想知道郁君泽的过往问他俩最合适不过。父母恐怕都没有这俩小尾巴知道的多。 先回去问清楚郁君泽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跟这个初岚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再说。 刚要转身离开,只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素衣,面容清丽的女孩。 看上去也就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做妇人装扮。 我看她肚子也不明显,虽怀疑这就是那个初岚姑娘,却也不敢贸然相认。 她见我站在院里,愣了一愣,连忙向我行礼请安。 听她果然自称是初岚,可她这客气的反应我却有点诧异,不是说她与我是那种关系,孩子都有了吗? 看来古人这感情表达还真是含蓄。要是我好几个月不见乔楚,他死里逃生的从外面回来,我还不得扑过去抱住他啃上几口啊。 回过神见她还保持着请安的姿势,我赶紧走上前去扶她,谁知道我的手刚碰到她,却感到她身子明显一僵,向一旁躲闪了一下。 这下意识的动作,也只不过一瞬的功夫,倒像是我自己生出的幻觉。 初岚站定,含羞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我在她眼里并没有看到多少爱意,更别说至死不渝的那种炽烈的爱。 当然我的直觉不能做数,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也不能以我自己的判断为标准。 但眼下这样的情形,倒是让我生出来了一些念头。 我决定不绕弯子,单刀直入:“初岚是吧?因为脑袋受了伤,之前的事情我有点记不清,你能跟我说说吗?” 看她一脸茫然。我心里的那种感觉更甚,继续说道:“比如我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好上的?谁先喜欢上对方,怎么发生的那种事情?在哪发生的?你都得跟我讲讲,越详细越好。”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咬着嘴唇垂下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红的要滴出血的耳朵。 可能这样直白的向一个古代的女子求证这些,我的做法太过残忍。 如果她爱我,此刻一定很受伤害。但有了之前春桃的例子我也没法对此事全然的相信。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轻声问我:“世子可是不信我?” 我要是个男的,看她这样惨兮兮的样子,可能就直接缴械投降了。 但我不仅是女的,还是个从电视剧里见识过女人各种手段的“过来人”。对这种眼泪攻势自带抗体。 要这真是郁君泽的债,我豁出去这辈子也得给他还了! 但若要是另一种可能…… 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绝不能心软! 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冷硬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出的话也不带一丝温度:“你什么都没说,让我信你什么?说!” 她眼里闪过慌乱,眼泪滚滚而落,咬了咬嘴唇转身跑进屋里。 我立刻跟了上去,赶走躲在门后面偷看的小丫鬟,把门关上。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穷追猛打,宁可伤害她,也不想错过这个她毫无准备的最佳时机。 我总感觉她面对我的追问紧张多过于伤心,这在恋人之间是不正常的。 换位想想,如果乔楚失忆把我忘了。我会伤心、会生气、会担心,会跟他说我们的过去让他记起我。 绝不应该是惊慌躲闪。虽然她一直趴在床上哭,但我更觉得这比起伤心更像是一种掩饰。 也许我私心里希望这件事能有转机,所以看她也就带着有色眼镜,处理方式也有些心急。 她在我的一再逼迫下终于怯生生地开了口:“我是裁缝家的女儿,叫秦初岚,经常跟我爹到府上帮忙量制衣裳,世子爷您常夸我长得好看,说喜欢我。就把我给,把我给……” 说到这里,她声音渐止,羞愧的低下了头。我实在不了解郁君泽的为人,根据这些信息也无法判断真伪。 只有继续追问:“时间呢?地点呢?我们好了多长时间?经常在一起吗?还是只有一次?我喜欢你到非你不娶的程度了?不惜违抗圣旨?你为了我要守一辈子?人死了也要等着?” 她垂下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沉了口气,她终于又抬头看向我,似是下定了决心。刚要开口,门口却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少爷,少爷。老爷派人来催了,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您别误了时辰。” 本想趁热打铁,来看选的时机不对。进宫面圣的事儿怠慢不得,我应声起身。 见对面床上坐着的人儿明显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向下沉了几分,我心里又多了些计较。 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突然生出个主意,立马又调头回去。 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的瘫靠在床头,见我回来,吓了一跳,立刻坐正身体,脸上表情紧绷。 我则一改刚才的态度,换上一副温柔面孔:“初岚,你别怕我。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过去的事情记不得有些心急。你好好养着,不要胡思乱想。我过午再来看你。你帮我好好忆一忆。” 留下这番话我再次离开。 出了院子我嘱咐大刀:“你今天不用跟着我了,务必盯好她,看她会去哪儿,见了什么人。我从宫里回来立刻报给我。” 大刀领命,我带着小白回到院子,丫鬟们伺候我洗漱、用膳、更换衣服。 小白则负责讲“我”的过去。我对他的要求是:“越详细越真实越好 。不许拍马屁,只叙述你看到的,不论好事儿坏事儿,不论大事儿小事儿。凡是想到的,都要说。” 事实证明,我可真找对人了,这个小白,话匣子一打开可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 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不去当个说书先生都屈才了。 我心里给他做了职业规划,嘴上却没有打断他。只是用心的听着、记着。 从他的叙述里,我感觉原来的郁君泽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贪玩任性,但心地不坏。 整日里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在外头吃喝玩乐,没多大出息,但也没干过什么欺男霸女的坏事儿。 想想也对,从短暂的相处就能看出王妃和王爷都是品行端正的人。有这样的父母,孩子自然也坏不到哪儿去。 讲了半天,看他对秦初岚只字未提。我忍不住主动问他我与秦初岚的事情。 小白歪着脑袋挠挠后脑勺,想了半天才有些莫名其妙地答道: “我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还真没见您跟她在一起过。过去她跟她爹来量衣服,一般也是量过之后就回去了。到后来您失踪以后,她才说是怀了你的孩子住进来。” 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贼兮兮的看着我露出一脸坏笑,兴奋的搓着手道: “不过干这种事儿,您肯定也是背着我们干。嘿嘿嘿嘿。” 我没好气儿的踹他两脚,回头看那几个正捂着嘴偷笑的丫鬟。 我房里的近身丫鬟一共四个,名字取得诗情画意——醉春烟、淡墨痕、寒江雪、冷画屏。 人如其名,一个个气质长相都跟哪家府上的大小姐似的,要不是服饰装扮有别,根本看不出她们是服侍人的丫鬟。 比小家碧玉的秦初岚要出挑许多,当然如果郁君泽选择对初岚下手,不排除“家花没有野花香”的因素。 但好色的男人品行总不会变。我问她们几个:“你们都是我房里的人,我可曾与你们有过肌肤之亲?” 她们一听我说的这么直白,都惊着了。本来还在一边看热闹,这会儿一个个脸涨的通红,又摇头又摆手。 我看她们这种反应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我平日里都是怎么待你们的,可有动手动脚的不规矩?” 她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管事的醉春烟上前一步正色答道: “回禀世子爷,您平日里对我们爱护有加,从来不曾苛责。言行上……言行上……” 她犹豫了一下,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后继续说道: “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什么避讳。经常会拿我们取笑。至于那个事情…… 前些年您倒是有些想法,也在家里闹过一阵子。 夫人说年龄太小破身会伤元气,这两年倒是消停了,没见您再闹过。在我们这里也未曾有过过分举动。” 我一想,郁君泽虚岁也就刚十七,前几年青春期刚发育,会有想法也很正常。只是这两年到底有没有行动,在家没有,背着父母还真的不好说。 初岚的事儿回来还是得好好调查一番。现在没功夫细想,收拾妥当,去给父母请安。 他们也已经穿戴好等在那边,见我过来倒是也没有苛责,只是父亲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我叫到一边向我嘱咐道:“一会儿见到皇上,你在乌歌的经历,皇上不问就尽量不要多说。至于救你之人,最好不要提到那人的名字。” 他这话说的含糊,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父亲似乎有点害怕提到这个名字:“您是说乔楚吗?” 我想,也许是因为两国有仇,而乔楚是征战在一线的大将军,身份特殊。比较让人忌惮。 但这些话直接说出来便可以,父亲这含含糊糊的态度实在有些可疑。 马车摇摇晃晃不过半刻钟就到了皇宫,离得还真是近。因为有特权,我们下了马车直接坐上软轿被抬进宫去…… 第66章 赏赐 现在的大疆皇帝是我的伯父郁鸿熙。封号承元,他是大疆建国以来的第三任皇帝。 他本不是太子,却因为太子福薄还没来得及继承皇位就驾鹤西去了。 皇后只有太子那一个儿子,皇位便落到了二皇子郁鸿熙头上。 代价却是——他的生母荣贵妃随先皇殉葬。 荣贵妃也是我父亲郁鸿朗的生母,我的亲祖母。 父亲五岁那年被送到乌歌当质子,二十多岁新皇继位后他才被接回来…… 当然,这些事情,我都是很久以后才听说的。 那日我进宫面圣,因为在乌歌已经有过一次面圣的经验,这次又是与父母同行,心里就轻松许多。 但对于“伴君如伴虎”的至理名言我还是谨记于心,不敢太过懈怠。 出门前父亲的嘱咐我也听进去了,一路上默默想好了对策…… 却不知本以为稀松平常的一次见面,却几乎改写了我的命运。 那天皇伯父带着他的皇后,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一家。 亲切的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一次串门子、走亲戚,一起品茶、聊天,尝点心。 我肚子里打好草稿的答案,一个都没用上。 皇伯父只是关心我的身体,问我在外头有没有吃苦头。 关于我在敌国发生的事儿,一概不问也不提。 他的善解人意让我十分感动,原本有些防备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对于“我”逃婚惹出的乱子和麻烦,他不但没有责怪我,还表示深深的自责。 夸赞我身为皇室成员,愿意为国效力的思想和觉悟值得广大宗亲和勋贵子弟学习。 我被大皇帝夸的晕晕乎乎,心里那叫一个美,虽然郁君泽办这个事儿的时候还没我,但现在替他接受表扬,我也是毫无障碍。 暗自琢磨着,照这个势头,估摸不光夸夸,一会还得有赏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皇上就说要赏我个差事做做。 听到这个噩耗,我吓得一口热茶吞进嘴里,烫到舌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说好的当米虫享清福呢?说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 想到将要过上这种朝九晚五的“公务猿”生活。 每天打卡混日子,规矩多多,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还得和一群老油条斗智斗勇、虚与委蛇……我就浑身恶寒,生不如死,连忙起身推辞。 可皇帝大人似是早有准备,并不是随口说说。当即提出来一些空缺,让我在里面挑一个。 大有今天不给我安排好位置就不让走的势头。 此刻我再看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才感到另有深意,顿时觉得足底生寒…… 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他的用意,想向父母求助,却见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头都不敢抬。 心里暗叫不妙,莫非眼前这兄友弟恭都是假象?君君臣臣才是真理? 看来自己的幸福只能靠自己争取了!心思百转,我打定了主意。 既然要找活干,那就找个自己喜欢又有意义的! 看皇上笑眯眯等我答复,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我只好把心一横,另辟蹊径,提出去街头巷尾的开个医馆,以皇家的名义为百姓义诊。 快过年了,这样的义举,即彰显皇恩浩荡,也能真的惠及百姓。 皇上听了很是高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倒像是正中他下怀。 说出的话看似夸赞,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如此也好,朕早就听闻我侄儿如今医术了得,死人都能救活,也该让我们自己人得点实惠了。” 看来,皇上知道的永远比我想象的多。而且——我在乌歌做的事情他很介意! 想到这里,我主动提出让他派太医过来帮忙,他果然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我的目的是打消他的顾虑,顺便向太医偷师学习,有人帮忙自己也能轻松些。 皇上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但那些我都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就问心无愧。 而且我那些本领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正愁没机会传播出去呢。 领完这个差事,我也终于看明白了皇上的真实想法。 恐怕他对我这个侄儿干的这档子事儿很是不满,心里压着怨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还要在人家地盘上混呢!可不能一出场就把大BOSS得罪了。 于是我又很有眼色的主动要求去郭丞相家赔礼道歉。 此话一出,好像出乎大家意料,在坐的几位长辈均是一愣,皇上的笑容立刻真实起来,就连一旁的皇后嘴角也向上翘了翘。 我知道我这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继续加把火: “侄儿之前无知任性,辜负了皇伯父一片好意,也伤害了郭丞相一家的感情,现在后悔至极,非常抱歉。 我与郭家小姐虽然再无可能,但如果能亲自登门道歉,请求原谅,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待。” 我作为一个小辈去做这些事情,也不算丢皇家颜面,相反这也是给我的父母和皇上、皇后台阶下。 毕竟凭他们几个的身份是不能向郭丞相低头道歉的。可事情闹成这样,郭家颜面扫地、郭小姐名誉受损那是一定的。 此时我若能站出来把问题处理好,修复俩家关系,那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事情。 很明显,郁君泽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混小子,本来谁都没指望我去做这事儿。 现在听我如此说完,皇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贤侄出去一趟回来到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皇伯父刮目相看了。看来年轻人还是得多出去历练历练。” 我领了这俩差事,算是对之前犯下的错误做了了结。终于熬到皇上下了“逐客令”。 这才提着一颗心,与父母一起作别皇上、皇后,再去跟太后请安。 有了之前的这番惊吓,我再也不敢大意。 皇家就是皇家,再不敢产生“走亲戚、串门子”的错觉。 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皇祖母,一顿彩虹屁狂吹,又是捏肩、又是敲腿、又是撒娇卖萌。 老太太不但没有不适应,反而眼含泪光拉着我的手说:“我的泽儿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奶奶了……”那疼爱倒是没有假,用的称呼也极为亲切。 看来过去郁君泽对待皇祖母本来就是这副模样。而皇祖母也是真心喜欢他。 又唠了许久家常,陪老太太用了午膳,才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父亲就把我叫进书房,看他一脸阴云密布,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想他应该是担心我差事做不好,毕竟是皇上面前接下的。 说实话从父亲的种种表现看,真没看出他与皇上多么亲厚,同寻常人家的亲兄弟完全不一个感觉。 父亲沉默半晌,咬咬牙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不必太过难为,你若不愿接那差事,咱们回封地便是。” 我瞬间明白父亲的担忧,原来他不是怕我做的不好皇上怪罪,而是是怕我吃苦受罪,受委屈。 都说父爱深沉,我这老父亲还真是……我眼眶发热,不敢让他察觉。 沉了几息才放轻松语气说道: “父亲放心,这是我喜欢的事情,一定会做好的,我也不怕辛苦。做些有用的事情,也让我不至于成个废人。 此外,郭家我也是真心想去把事情处理好的,我有信心。也请父亲不要忧心。” 父亲见我这么说,脸上的阴霾终于散了些,眼里的疼爱却更加浓郁:“我儿啊,终于长大了,为父甚是欣慰!甚是欣慰啊!” 开医馆不是小事儿,即便许多事情可以让手下去办,需要操心的事儿也有很多。 比如义诊药品、店面、人工,这些开销经年累月王府是否担得起? 得想办法让百姓受益,还不能让王府砸钱填窟窿,不然长期亏损,没有经济的支撑,再好的事情也无法长远。这笔钱哪里出才更合适? 而且我还想不久之后抽身离开去找乔楚,如今又多了这摊子事儿,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又不让这件事情受影响? 义诊堂一开,其他的医馆药铺势必受到冲击,怎么运作才能让他们的权益也能得到保障? 这些事情想的我脑瓜疼,下午大刀来找我汇报情况,我才想起一早交代他的事。 只经过这大半天光景,本来认为天大的事儿,现在竟然就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人生真是变幻无常,永远都有大彩蛋在等你。 昨天还觉得过不去的坎儿,明天回头看可能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初岚果然有问题,这让我松了口气,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找到证据。这事儿可以暂且放放。 医馆选址装修布置可以让管家找人去做,这需要费些时日,所以那些想不通的问题,我也可以先不用担心。 看来首先要完成的任务是去郭家拜访,现在他们心里肯定将我恨透了, 怎么才能既表达诚意,化干戈为玉帛,让郭小姐摆脱“弃妇”恶名。又得打消他们继续联姻的念头,不被赖上,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第67章 登门道谢 皇上派来“帮忙”的人第二天就到了,一点都不给我喘息和反悔的余地。除了一个太医和他的学徒,还有一个护卫。 太医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叫徐长福,长得白白嫩嫩,大脑门,圆脸、小眼,笑眯眯的,十分喜庆。就像从年画上跑下来的老寿星。 他的徒弟叫“小安”,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又黑又瘦,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圆,活像一只小猴子。 这爷俩站一起画风诡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伙儿的。 倒是那个护卫,和小猴子的色调还协调些。他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健硕,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光泽,刀削的五官,轮廓清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算得上英俊小伙儿。 只是这又臭又拽的表情实在欠揍,只说了句他负责保护我,让我叫他“阿信”,就双手抱胸,眼睛四十五度望着天不说话了。 这倒让我想起与乔楚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也是爱答不理一脸嫌弃的态度。 大概是我这副样貌,在这样的纯爷们儿眼里就是讨人嫌的娘娘腔,来保护我他很有情绪,很掉价。 我心里好笑,也不和他计较。反正不管他高不高兴,从今往后他都得听我差遣。 不知道郁君泽过去是不是有仇家,以后每日穿梭在市井间,身边能跟着个大内高手,心里还是踏实许多。 对于皇伯父这样的安排我还是很感激的,身边有人好办事儿,就算是来监视我的眼线我也很乐意,丝毫不会觉得不自在。 三个现成的人手正好解决了医馆选址和装修布置的问题,我毫不客气的把这个大难题交给老太医来负责。 顺便把我之前想不出答案的那些问题,留给大家当作业。 除了我打算离开的那件事儿是秘密,其他都直接当成思考题说出来。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头脑风暴一下,总比我一个人闭门造车强,我可不会傻到自己跟自己较劲。 只有郭盈盈的事儿,我得亲自出马。不仅仅是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也是真心想把这件事儿办好。 我知道在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声顶顶重要,流言蜚语可能会毁人一生。 经过多方打探回来的消息,果然郭盈盈在坊间名声很不好,大家对她之前的评价是“刁蛮任性”。 出事之后原本活泼爱热闹的郭盈盈倒也不怎么出门了,甚至有传言她已经成了静安寺的俗家弟子…… 除她之外的郭家其他人倒都是些平和圆滑的,从没有过大错处。 在百姓眼里评价都是不错的。自我出走后郭家更是低调,平日里关门谢客不怎么露面。 不管他们再低调,出了这档子事儿,吃瓜群众也都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态。 一边倒的幸灾乐祸,基本没有人对他们表示同情。 而且我也刚刚才知道了,郭莹莹原来是皇后的亲侄女…… 看来问题真是严重又棘手,比我想的还要麻烦的多。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大家自发对郭盈盈改观,让郭家既能接受我的道歉,又不显的唐突呢? 想了一夜我终于有了主意! 我先让小白和大刀去坊间散播谣言说:“有位世外高人算出这次王世子能死里逃生,活着回来,多亏了郭家大小姐日夜为他诚心祈福。二人虽无夫妻缘分,但郭大小姐是宴王世子的福星……” 不出两日这个传言就被炒得沸沸扬扬,郭大小姐贤名远播,被人甩了还为人家祈福,大家对她由歧视转为敬佩。 我一看是时候了,就扛着事先备好的厚礼,堂而皇之,大张旗鼓的上郭府“道谢”去了。 人们可以拒绝别人的“道歉”,但一般没人能够拒绝“道谢”。 果不其然,我成功的敲开了郭家大门,没有被人家赶出来。 接待我的是郭家老爷子当朝宰相郭镇康,和郭家长子,郭盈盈的大哥郭辰。 他们对我的到来表现的不卑不亢,礼貌而疏远。 本来对他们家族和亲人造成这样的伤害,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平的。 没打我出去已经是教养很好,很给王府面子了。 可我此行的目的可不止道歉这么简单,主要还想见见郭盈盈,解开她的心结。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她走出这次事件带来的伤害,与我这个当事人见一面聊一聊至关重要! 但这个事儿就很有难度了。且不说在这古代未婚男女本来就不能单独见面聊天,我这逃婚未婚夫的身份更是尴尬。 郭盈盈因为我受的刺激肯定不小,出于对她的保护,她的家人也不可能让我见她。 道理都懂,可还是不死心的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郭老爷子一听便变了脸色,郭辰更是终于忍不住怒目相向。 郭老爷子轻拍了一下郭辰紧握的拳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起身笑道:“世子心意我们领了。小女与世子即无缘份,也就不劳费心了。” 看他起身有送客之意,我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好起身告辞。 憋了一肚子宽慰的话,也只有另找机会再说。 拱拱手向郭相深深鞠了一躬:“郭小姐受到的伤害我无法弥补,出于种种原因我不能与她结亲,但这并非她的错,希望她能明白。如果将来有机会,我愿意向她当面道歉。” 起身刚要离开之时,隔间屏障后面却传出一阵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里流露出的压抑的、痛苦的情绪,听的我心里发颤,郭相脸上闪过尴尬神色。 我对老爷子说:“让我见见她吧,你们不放心便守在这里。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希望她能好起来。” 郭相重重叹了口气,拉着纠结中的郭辰离开。 我起身走进内室,见到了传闻中的郭盈盈。 她垂着头坐在榻上,双手握着帕子捂在脸上,低声哭泣。 脊背微微向前弓着,单薄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哪里还有一点刁蛮跋扈大小姐的影子? 小丫鬟见我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我和郭盈盈两个人。我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哭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因为我此刻是男人,还是一个要和她划清界限的男人。 所以,我不能抱她、不能拍她的背、不能摸她的头,不能有任何安抚她的动作。 可语言又是多么苍白,我无能为力的站着,感受她的情绪,心里难过至极。 终于,我的安静让她感到不安,她渐渐停止哭泣,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到我又迅速垂下去,只是这次她不再哭泣,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出言打破沉默。声音竟有些艰涩沙哑。 她闻言吃了一惊,倏的抬起头,慌乱地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么说。” 说着眼圈又红了,慌忙垂下头,不敢再看我。 我刚要出言安慰,她也突然开了口:“谢谢你,爹爹说了坊间那些传言 ,你想帮我。可是……我不配,你这样让我更愧疚。我不想骗你。” 她皱起眉头,牙齿咬的嘴唇泛白,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向我说出她难以启齿的秘密:“皇上的赐婚……那是……那是……我向姑姑求来的,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不同意,差点儿害死你……”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头垂得更低,手里的帕子被揉成一团。 这倒让我出乎意料,我本来以为她也是盲婚哑嫁的受害者,包办婚姻的牺牲品,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她见我不说话,更加慌乱起来:“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不喜欢我。对不起……” “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我们认识?”她一个姑娘家跑去求赐婚,一定是很喜欢原来的郁君泽的。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轻声地说:“我见过你,你大概是不认识我的。” 我暗暗松了口气,又问她:“只是见过,又如何知道我是良人?” 见小姑娘脸陡然变得通红,低着头不再说话。我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让人下不来台。 清清嗓子又问道:“你不恨我吗?拂了你的好意,害你承受这些……” 她抬头看看我,想了想坦然道:“开始大概是生气的,被人嘲笑时也生出恨意,可是后来……听说你死了……” 说到这里她似是回忆起当初那可怕的传言,眼圈红了红,嘴巴扁了扁:“我很后悔。而且过了这许久,我也想明白了。不怪你,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差点害了你。” 唉……一个原本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有这样的领悟和成长,真的很不容易,说明她本质是善良的。 我也真诚地对她说:“你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只不过,过去的我,辜负了你的好意。现在的我心有所属,不是良人。 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够好。你明白吗? 将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值得你付出,真心待你的人。” “可是……可是……你很好,我可能不会喜欢别人了。”她低着头小声咕哝道。 我笑了:“傻姑娘,你这话说的,你根本不了解我,只是数面之缘,这样的喜欢只是浮于表面。 将来你还会遇见一个你深爱的人,会与他心意相通。 人生路很长。可能你会一直记得我,但你也一定会遇到那个人。” 她不知是否听懂了,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充满希望。 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心思单纯,愿意相信世间美好。 我起身告辞,出门看到等在门外的郭相父子。 从他们对我态度的转变,我猜他俩刚刚是偷听到了。 将我送出大门,拱手道别,郭老爷子认真的对我表达了感谢。还不禁感叹造化弄人,没想到短短数月不仅盈盈变了,我的改变更是叫他刮目相看。 我知道说出来就放下了,两家恩怨也终于算是翻篇儿了。 对他笑笑说:“我们总要慢慢长大,经历这些挫折未必是坏事。谢谢您能不计前嫌。” 回到府里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有客拜访,在前厅等我。 第68章 坑货 在这里我是谁都不认得的,尽管知道不可能,我还是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希望是乔楚来看我了。 当然这样的幻想在片刻之后就自动破灭了,等在客厅里的,除了昨天来报道的那个“阿信”,还有几个生面孔。 看样子他们并不是一起的。 阿信依旧是一副“除了我,你们都是一坨屎的”狂傲模样,大马金刀的独自坐在一边。 其余几人倒是相互熟络的样子。 这个阿信看来是没什么情商的那种人。明明只是皇上派给我的护卫,看见我却摆出一副家长教训小崽子的态度。 也不顾有许多人在场,见我来了,立刻起身几个大跨步挡在我面前,数落到: “今天你出门为何不叫我?以后你只要离开王府就得带着我,我是负责保护你安全的,不是采办。 叫人给我安排个住处,离你近些,从今往后不管去哪儿我都得跟着。”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念乔楚,很想他。好像面前这个紧张我的安全,碎碎念的人,就是他。 回过神,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眨眨眼,假装刚刚走的急,被沙子迷了眼睛,让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退回去。 同时也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以后被他盯着,我要怎么去找乔楚呢?心里登时烦躁起来。说出的话也带着火气: “你是要保护我,还是来监视我!你是我的护卫,还是我的主子!你的规矩呢!” 他被我训的愣了一瞬,尽管肤色深也能看出脸红了,好像突然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躬身行礼:“属下知错,属下逾越了!” 说完那些话我就有些后悔,我本就不喜欢被规矩束缚,也喜欢简单直接的人。 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但我却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刚才我那么说,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心情糟糕,胡乱发脾气,口不择言。 见他这样,我反倒又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让身后的小白去给他安排个住处,不要为难他。 他们走后,另外四人才起身,其中一个吃惊地问我:“刚才那人谁啊?敢这么跟世子爷说话也不怕挨板子。” “是啊,明明是个护卫,却要骑到主子头上了!得好好教训教训。” ………… 刚刚人在的时候他们在一旁看热闹,不发一语。人前脚一走他们紧跟着跑来敲边鼓,这样的人我很不喜欢。 还没打交道,心里就给他们亮起了黄灯。 倒是也有一人出言相劝:“算了,他也只是担心世子的安全,毕竟世子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想必皇上和王爷都很担心。派来的人也是尽职尽责的。说话急了些,却并无恶意。” 我对此人高看一眼,但没有郁君泽的记忆,实在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跟他们说了自己失忆的事情。 他们闻言相互看了几眼,但也没有太过吃惊。 最后还是刚刚劝我的那人先开了口:“看来坊间传闻都是真的,世子真的都不记得了。不过也不妨事,一切重新开始,未必是坏事。” 这人真的很对我胃口,坦诚、情商高,说话行事很有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是啊,一切重新开始。我们也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着问他。 “我们都是你的朋友,过去经常在一起玩儿。我叫傅明义,这是郝从、段敏、厉书勤。” 他一一介绍一遍,不只是介绍自己。只说大家是朋友,不提家庭出身和来历。 真好,这样真好!我需要这样的朋友。 当即决定,一起出去下馆子!好好聊一聊。当然,出门还得带上小白、大刀和阿信。 “十香斋是新开的酒楼,你还没去过吧?比醉仙楼菜式新颖,最近请了唱曲儿的助兴,兄弟们带你去看看!”那个叫厉书勤的热情的招呼着。 几个人前呼后拥呼啦啦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遇到刚进门的二弟郁君湛。 回府这些天我们并无交集,见面就是点点头擦身而过。去边陲接我他也去了,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机会交流。 不知道郁君泽出事之前,跟他兄弟关系是怎么样的,现在感觉跟陌生人也差不多。 这个弟弟的心思我大概能明白,如果我不回来,他的身份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庶子”和“世子”就是山鸡和凤凰的差别。若我没出事他可能不会生出这种心思,毕竟出身是没法改变的。 但郁君泽的死讯让他抱了个热罐子,可能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现在希望又生生破灭,那种滋味儿肯定不会好过。 心里不痛快,那是一定的,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这也算不上是他的问题。 只要他人品端正,不要因为欲望生出害人的心思,平日里对我甩甩脸子,甚至背地里骂我几句,解解气,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手足兄弟,如果关系处理不好自己别扭,老爹也会很难过。 况且我也是打算离开的,若他的人品和能力都说得过去,把世子头衔给他,也是替我挑担子。 所以我很希望能和他好好相处,这次遇见倒是个修复关系的机会。 我觉得年轻人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话说开了,心结也就解开了。于是回头招呼他一起去。 本来已经擦身而过,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喊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眼里的防备显而易见。 我冲他笑笑,递出橄榄枝:“一起出去喝酒吧?” 他很意外的看着我,收起了敌意,但犹豫一下,还是摆摆手笑着说道:“今天还有事,下次吧。” 好吧,起码打破了僵局,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和四个朋友,三个手下一起出去吃饭,因为离得近,我也想逛逛,就没坐马车。 八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样貌都不错,穿的也体面。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画面养眼,很有气势。 临近新年,又是大中午头,阳光很好,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采办年货的人,一片繁荣景象。 这好像还是我到古代以后头一回有机会出来逛逛,之前要么躲在深宅大院不能出门,要么就只能坐在马车里向外张望。 今天可算是能让我身历其境的感受一番了,可惜不能痛快的逛吃逛吃买买买。我压抑着女人最原始的,汹涌澎湃的购物冲动。 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找个由头把府里采办的活揽过来,专门负责给女子们买些过年的礼物也好,不然非得憋出毛病来。 大概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到了十香斋,黑色牌匾上的烫金大字非常醒目,二层小楼,青砖白墙黑柱子,颜色清晰分明,都是崭新的。 在这条墙面灰扑扑、柱子红彤彤的街道上显得新颖别致。我一看就很喜欢。 看进进出出的人,穿带也都是华丽体面的,就知道这里消费不低。 正值饭点儿,这饭馆生意火爆,基本桌桌爆满。 我扫了一眼别人桌上的菜,菜品精致,色泽诱人,很有食欲。 刚要抬脚往里走,迎宾的小二热情地跑过来,问我们可有预定。 出来吃饭是临时起意,哪有预定,看样子今天这里是吃不成了。 有些遗憾,刚要转身离开,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大胆!也不看看这位爷是谁,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对这些人还不熟悉,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这话里的内容却是让我火冒三丈,十分难堪。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这是哪个坑货,身边桌上就已经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其中有人认出了我,嗤笑道:“原来是宴王世子啊!好大的架子啊,这是刚回来就要仗势欺人吗?” 他声音很大,远处吃饭的几桌听见动静,也停了下来,看向我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这锅背的,想甩都甩不掉,只一刹那就成了众矢之的。 我只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怼回去都找不到理由,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身后的小白见我吃亏,蹿上前来要跟大家理论,被我一把按住,一只手堵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大刀和阿信把他拽回去。 我虽气却没有丧失理智,这个时候我越是激动地反驳,越是做实了我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行径。 得亏这个年代没有手机,这事儿要被人断章取义的录下来发到网上,网络暴力就能把我整死。 我不是没脑子的蠢人。饭没吃成,冷不防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隐约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有被人算计的味道。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我也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我先好脾气的微笑着向被辱骂的小二作了个揖,又向大家拱拱手。我这个动作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由其那个小二,吓的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向后退,话都说不利索了。 待大家稍稍安静下来,我才大声解释道: “非常抱歉,我的朋友刚刚出言不逊,冒犯了这位小哥,打搅大家吃饭了。我在此代他向这位小哥和在场的诸位道个歉。 我这位朋友大概也是看我很久没回来比较激动,才会如此失态,请大家原谅。 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今天能遇到一起也是缘分。 搅扰了大家的好兴致,郁某人甘愿自罚三杯向诸位朋友赔罪,还请大家见谅! 我示意小二拿了酒来倒上,大大方方敬了在场的吃瓜群众三杯酒。 临走还不忘让小白把酒钱付了,在大家的一片叫好声中,领着身后的一众人退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那几个饭桌上带头叫嚣的“正义人士”,果然见他们表情非常不自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到了街上冷风一吹,火辣辣的脸才觉得舒服些。我冷眼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几个人,兴致索然。 不管出招的是哪个,不管他今天是有意还是无心,这顿饭都是吃不成了,但这件事儿我得说清楚,现场解决。 就算是步暗棋,也得让他给我晾在明处,免得我今后提心掉胆,冷不防再被坑一次。 我找了间看上去有点冷清的茶馆,招呼大家进去坐下。 让小白他们单独一桌,我和这几个“朋友”坐在一起。 给自己倒上茶,端起来喝了几口,才笑盈盈地看向大家,开门见山的问:“过去的郁君泽很蠢吗?” 第69章 逛街 几个人被我单刀直入的打法吓了一跳。 郝从被茶水呛到,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段敏端着茶壶的手颤了颤,把水倒在桌子上。 厉书勤抬眼看了看大家,又慌忙垂下头。 只有傅明义镇定自若地喝着茶,纹丝未动。 我盯着他们看了一瞬,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到: “我不知道你们是来找我寻仇的,还是被人派来整我的。说是‘朋友’,我不信。 本来呢我也可以沉住气,陪你们慢慢玩,看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是,我既没心情,也没时间。 我郁君泽既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之前的事情就都翻篇了。 不管过去是敌是友,从今天起,真心待我的,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但是憋着坏想害我的,也得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要都是些今天这样的小把戏,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完全不够看,没意思。 要是后面还有大招,想继续试试。那我也不是怕事儿的。只要觉得是我的对手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倒要让你们看看如今的我,还是不是能让你们耍着玩的蠢货!” 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接话,场面有点尴尬。 我也没指望这时候听见他们的答复,把话说到,就放下茶盏带着我的人离开了。 回到府里才倒在床上难受起来,空着肚子喝了凉风,吃了气,灌了酒,饮了茶,此刻胃里一抽一抽的疼。 拿出针灸的家事儿,给自己在合谷、内关、中脘、足三里几个穴位扎上针。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想起他们仨人也都跟着我饿着肚子呢。 让大刀他们几个自己去厨房找吃的,顺便给我带点粥回来。 几个丫鬟见我生病很是紧张,醉春烟要去找夫人汇报,被我拦住:“以后小毛病我自己治治就行了,用不着惊动夫人。” 冷画屏灌了汤婆子来给我暖着,淡墨痕在一旁守着。 寒江雪说:“恐怕那几个憨货到了厨房只顾自己吃,指不定几时才能回来。”张罗着给我煮养胃粥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我刚收了针,正穿衣服,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伴随着冷风和粥的香气。 翻身下床喝粥,却发现端着粥站在身后的人竟然是秦初岚。 自从上次唬了她,我就没再去找她,没想到她倒是沉不住气自己跑来了。 毕竟是个大肚子,我也不想太难为她,让她把粥放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叫她坐。 几个丫鬟见状,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秦初岚犹豫了一下,没动。温柔小意的看着我说:“世子爷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奴家伺候您吃粥。” 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派就很让人恼火,我不耐烦的摆摆手,没心思和她打太极: “今天我糟心事儿够多了,你不想惹晦气挨骂就赶紧走。你准备好的那些说辞我不会信,你就省省吧。 至于如何发落你,我自有我打算,不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我想好了自会跟你说,你不用过来找我试探。 另外,我喜欢简单诚实的。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改变命运,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没准儿就得偿所愿了。” 秦初岚诚惶诚恐的逃出去。我吃完粥躺下,大刀和小白才回来。 我说:“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你们主子还病着等你们送饭吗?” 他俩被我吓了一跳,慌忙问道:“雪姑娘还没回来吗?她说她会张罗主子的饭,让我们慢慢吃。” 他们的回答跟我猜的差不多,我说:“行了,我吃过了,唬你们的。你们去把寒江雪叫过来吧。” 寒江雪似乎躲得不远,片刻就到了。进门左右瞧了瞧大大方方地问:“初岚姑娘回去了?” 我冷笑道:“有你这种队友,她也真够倒霉的。” 她扯扯嘴角笑的牵强:“世子这是何意?” 我说:“我今儿心情不好,你这个时候把她叫来可不算明智,她在我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寒江雪脸色一凛连忙跪下:“奴婢冤枉,是初岚姑娘见到奴婢煮粥,问起来,奴婢多说了几句,初岚姑娘才要过来看看的。” “哦?是吗?大冬天的,她怀着身子,刚吃过午饭,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到厨房去干什么? 行了,你也甭想说辞了,不管冤不冤枉,本来初岚那边也缺人手,既然你和她聊得来就过去伺候她吧。 你俩在一处齐心协力想想辙,等帮她当上世子妃,你就能跟着一起回来了。” 寒江雪闻言再也不能淡定了,哭着哀求道:“求您不要让我走,世子我错了,求您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吵的我头疼,我只好吓唬她道:“你再闹就要挨板子了!现在我不打你,不杀你,也没将你逐出府去,只是让你换个地方,你有什么可闹的?” 她终于安静下来,我叫了大刀、小白进来,把寒江雪送去秦初岚院子里。 这个安排,让剩下的几个人惶恐不安。我安慰到:“我本就不喜欢人多。那边正好也缺人手。你们几个想过去的自己过去就好,想留下的就本分的跟着我。对我好的我自会好好对待。” “世子爷瞧她不对?那为什么不直接发落了?”冷画屏忍不住问道。 “还不至于。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也有我的打算。” 关于秦初岚的事情我的确很矛盾。最初乍一听说这件事就好像晴天霹雳,只想到她的存在会将我和乔楚分开。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第一反应也是快些拆穿她,把这事儿撇干净。 经过这几天的冷静和沉淀,我又觉得她的存在也未必是坏事儿。 身为王府的世子,不娶妻不生子,时间久了势必会被逼婚催婚。 不给郁家留个后,给父母留个念想,想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 这么看来,秦初岚的出现倒是解决了许多难题。 或许,各取所需,也可以是一种选择。 当然,前提是我得先确定一些事情是不是如我所想。 冷画屏是个快人快语的姑娘。见我没说通透,忍不住撅着嘴吐槽:“世子这次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话说一半让人自己猜去。好没意思!” 醉春烟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意识到失言,吐吐舌头退到一边。 我不与她计较,若不是我的计划不能与人言,我也不愿这样藏着掖着的跟人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儿很多,有些累了,下午美美睡上一觉。 逛街的事儿惦记的心痒痒,再过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买礼物是个不错的由头。 晚上叫来管家问清楚府里采办的事宜和自己可支配的银钱,竟比我料想的还要多。 从心里大概列了个名单,准备了足够的银子。 第二天上午叫上大刀小白和阿信三个跟班,开开心心的逛街去! 因为有了买礼物的由头,不论字画古玩的男人所好,还是胭脂水粉的女士用品,都不用避开。 可以名正言顺挨家挨户,仔仔细细的扫荡过去。 力求每间店铺、每个柜台、每个地摊儿、每件商品都不错过。遇到犹豫不决的商品还得记下来,一会还得倒回来。 所以逛了一上午半条街都没走完。 这完全是女人逛街的方式,而且我看到玲琅满目的商品,就像打了鸡血,不吃不喝不休息也不会觉得累。 后面跟着的三个小伙子可就受不了了,这还没两个时辰,就已经蔫头耷拉脑袋的叫苦连连。 看来不论古代还是现代男人都一个德行。越是直男越是受不住“逛街”这种酷刑。 阿信应该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体力最好的,却是他第一个出声“抗议”。 当然,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有所收敛,虽是抗议,却“抗议”的相当含蓄。 他说:“世子一会儿要不要去前面的十香斋用午膳?我先去看看占个位子。” 鸡贼,长进真快。看来所谓直肠子也是惯的。被骂了一顿,竟然就变得如此狡猾。 小白更狡猾,连忙“真诚”的拱拱手,一脸严肃的说:“这些跑腿的活就交给我来做吧,信护卫还要保护主子安全,不敢劳烦。” 说罢就要跑,被我一把扯住肩头揪了回来。 我说:“行了,你们俩别演戏了。一起去吧,中场休息。你看人家大刀多老实……诶?大刀呢?” 小白翻着白眼说:“他一定是抱着你买的东西,到下一家店里坐着等你了……” 我一头黑线:“………” 叫小白去那店里寻大刀,我和阿信继续往前走。 今天这个点过去十香斋应该是有位子的。要是还不行,就预定明天的! 一走神儿的功夫,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道了个歉匆匆离开了。我被身后有阿信扶住倒也没受伤。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检查荷包,竟也还在。看来就只是不小心被撞到了。 阿信虽负责保护我安全,但这种寻常的碰撞,也不能把人揪回来打一顿。 只当一个小插曲,继续往十香斋走。停了这一下小白和大刀也追上来了。 今天好运气,十香斋有空位,还是个包间。小二一看是我们,起初有些紧张,见我们不是来寻仇的,也打起精神好生招待。 他三个依着规矩是不能和我同桌吃饭的,得站一边等我吃完了才能吃。 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但在外头,失了规矩被人看见又得生出事端。也不能邀请他们一块儿坐下,知道他们跟着我走的辛苦,也只能很内疚的自己先吃。 为了让他们不无聊,我叫了唱小曲的过来助兴。 我对这些自然不感兴趣,他仨不用说,一听我有这安排,喜形于色。 唱曲儿的姑娘叫“白莲”,我打趣道:“和我们小白是一家。” 不知道性格如何,但从长相上看,到真是人如其名,像一朵纤尘不染楚楚动人的“白莲花”,我见犹怜。 回头再看身后那三位,在女人面前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逛街的疲惫一扫而光。一个个精神饱满,站得笔直,好像瞬间又高大挺拔了许多。 我看着好笑,点了几个小曲儿,姑娘声音软软糯糯,非常好听。 她眼睛一直垂着,没有四处乱瞟,也没冲我抛个媚眼儿,只是专注的唱她的曲儿,这倒让我高看一眼。 点的曲子唱罢,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姑娘站起来抱着琴鞠躬行礼出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等着拿赏钱,让我更是意外。 我放下筷子,让身后三人坐下吃饭。怕他们不自在,说要去茅房,就起身出去了。 此时外面大厅已经坐满了人,我找到小二,问了问如何给姑娘赏银的事儿。 小二说:“这里点曲儿规矩是不同的,会记在房间账上,客人结完账店里会给姑娘结算。一个曲儿五个铜板,姑娘不与客人直接接触,也不接受多余打赏。这是她自己定下的规矩。” “哦?这个姑娘倒是特别。”我对她从欣赏转为敬佩。 要知道唱曲儿的收入主要是靠打赏,但那样拉扯间也确实会给自己增加风险,也不好掌握与客人之间的这个“度”。 小二吃惊地说:“世子爷不认得她?” 似乎又想起我与他人的不同,面露了然,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世子爷这几个月不在京里,这些事儿不知道也正常。说来这白莲姑娘落到此处与那沈家也有牵连。” “什么沈家?”我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那诓了你的沈公子,噢,不对。” 他作势打了自己嘴一巴掌才继续说道: “沈畅家,原兵部尚书。他家一倒台牵扯甚广,这白家也算一个。 原来这可是京城数得着的大门大户,一夜之间就倒了,抄家流放,女子变卖为奴。 好在白大小姐的未婚夫邱硕邱公子有情有义。这个时候不怕被牵连,抢先把白小姐买下来,又去官府销了她的奴籍,还了她自由身。婚事虽不成了,算是把人保了下来。 白小姐也是个有骨气的烈女子,大概也是怕耽误邱公子,不肯一直受人照拂,坚持断了关系,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 这世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女子一个人讨生活可不容易。 我们东家欣赏白小姐的气节,就留她在这里唱曲儿。 说是赏她口饭吃其实倒不如说也沾了她的名气,许多客人是冲着白小姐来的呢!” 小二说到这里就被人叫走干活去了。 我听了这白小姐的故事也很受触动,绕来绕去竟也与“我”有些牵连。 没想到郁君泽这一出走,竟然还牵连了这么多的无辜之人。 可他要不出走也没我啥事儿了,不想了,各有各命吧! 正要回包厢,隔壁包厢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尖细,我第一反应竟是:白小姐出事儿了!二话不说掀帘子闯了进去! 第70章 纸条 白小姐果然在,但画风和我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有个细胳膊细腿的公子哥被她架着手臂按在地上摩擦。 还有几个男的跃跃欲试想上前帮忙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看我闯进来竟然表现出惊喜神色,就像看见了大救星。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冲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叫道:“世子爷救我们,世子爷救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啊!” 白莲听他这么说,大概以为我和他们一伙的,感受到威胁,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那个麻杆儿少爷的脖子上,冲我怒目相向:“不要过来!” 我看这屋里的几个怂包男子也搞不出什么花来,就对白莲说:“你先把簪子放下吧,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我原本也是来帮你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手,向我发问:“我如何信你!”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要是的女的还好说,我偏偏又是个男的,还和这群少爷看起来是旧识。 我只好扯了个无赖的由头:“凭感觉啊!你看我长得比你都好看,总不至于帮他们强抢民女吧。” 白莲憋不住笑了一下,就把挟持的人往地上一推,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土,笑到:“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说法。你真的是郁君泽?” 刚才拽我的小胖子立刻挡在我前面,狐假虎威的叉着腰,把头扬得老高,翘起一根大拇哥指着身后的我说: “不错,这就是我们的大哥,宴王世子郁君泽!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我一巴掌乎他脑袋上让他滚一边儿去,真是会瞎起哄! “我刚刚那么说那是权宜之计,哪有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姑娘家比好看的!我还要不要脸了!” 小胖子“噢”了一声,躲在一边不敢再出动静。 我让白姑娘讲了讲事情的始末,地上的瘦麻杆也爬起来躲在我身后,时不时为自己辩解几句。 原来瘦麻杆儿看白姑娘长得好又唱得好,要打赏。白姑娘不要,起身要走,他就堵到门口伸手拦着。 没想到白姑娘会些武功,受到威胁直接就动手把他放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画风诡异,让其他公子哥儿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就来了…… 我给他们断了断案,一边是非礼未遂,一边是防卫过当。 这时候隔壁吃饭的那几个手下,听见我的声音也跟了过来。 我底气就更足了,指了指那几个男子说:“你们几个,坏了白姑娘的规矩,还想着动手动脚,揍一顿是轻的,罪有应得!跟白姑娘道歉!” 我回头让小白去找店家要纸笔来,接着对这几个人说: “看样子我们是旧识,关系还不错?我受伤后都不记得了。 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把名字写下来,待我回去调查调查。 不是奸恶之徒就还继续跟我混。若是欺男霸女之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有,这个白姑娘是我照拂的,以后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你们不许再来找她麻烦!看别人找麻烦都得护着她,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他们连连点头,就连刚刚挨了打的瘦麻杆儿都没有表现出丝毫不痛快。 白莲警惕的看着我:“无需如此,我们并无交情,为何这样?” 我怕说出同情的话会伤害她,只好对她说:“沈家出事与我有关,所以你也算是被我的事儿牵连的,就当我还债吧。” “不必!”白莲长得柔柔弱弱,为人却硬气的很。她不领情抱着琴就要走。 我赶紧拦住她,怕她炸毛又与她拉开些距离,才又跟她说: “你真的没必要让自己这样,有时候别人并无恶意,你反应过度只能表明你内在的软弱。 坦然接受,坦然面对,坦然回馈……” 见她猛地抬头瞪着我,我意识到她又想歪了。 连忙解释道:“你看你,我不是那意思。人与人之间也不全是龌龊事儿。你虽是女子也可以有很多方法去回馈和报答关心你帮助你的人。不是非得以身相许。” 我似乎说中了她的处境,她牙齿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酸。 我说:“我明白,你很不容易,遇到的打你主意的人应该也不会少。 可是你想想,你现在做的这行属于娱乐业,来吃饭的点曲子的基本都是喝着酒想找乐子的男人,这样的环境本来就容易招惹这些是非。 我想,如果你信得过我,或许可以换个环境。” 怕她误会生气,我又赶紧解释道: “可不是把你弄回府里养着啊,我打算开一个义诊堂,正缺帮手。你若愿意,可以来做个帮忙的。 打打下手或者干脆学习点医术,帮妇人小孩治疗和处置。或者在那里弹弹特定的曲子为病人解除痛苦。 需要你的岗位应该很多,只是到时候可能会很忙,比在这里唱曲儿辛苦些。 而且因为是义诊,工钱不会太高,但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你不用着急答复我,想好了可以找人到宴王府给我传个话。” 她听我说完眼睛亮亮的,急切地问我:“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那里会有需要我的地方吗?女子可以做这些吗?” 我说:“对啊,当然是真的,那个地方很需要像你这种有主见,行事果敢利落的女子。我想,到时候你要做的工作可能比我的都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把她培养成一名护士,让她换个环境,也更有价值感。而我,白捡一个帮手! 她听到我肯定的答复,立刻回答道:“不用考虑了,我跟你走!我想换个环境,也想学些新本领,我希望做些更有用的事。” 我喜出望外:“好极了!你能这么想真好。这几天你安心在这里待着,我的医馆正在筹备阶段,争取在年前布置好,过了年就开业。 等弄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 你现在算是我的同僚了,记得遇到麻烦就去找我,不要与我见外。” 她脸红了红,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小胖和麻杆几个人一听说这个事儿,也都争先恐后的要去医馆帮忙。 我也不愿太打击他们积极性,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没准儿将来真用得上他们,就没把话说死。 让他们在纸上写好姓名和来历,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闹完这么一出,想起吃过饭还没结账,小二说:“世子爷给我们摆平了这么个大麻烦,掌柜的说了这顿饭他请了。” 那怎么行!白吃白喝可不是我作派。赶紧从腰上别着的荷包里往外掏银子。 伸手却摸到一张折好的纸条,掏出来看了一眼,吓得我魂儿都飞了,赶忙塞回去。 用眼角瞥了瞥这几个粗线条的男人,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和不对劲。 我佯装镇定的掏出银子付了账,也没心思再继续逛街。只想赶紧回府。 到了王府门口,阿信突然说:“这两天也不知道徐太医找好地方了吗,我去看看,帮着张罗张罗。” 看看,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前几天让他去给徐太医帮忙,他急吼吼来找我算账,说自己不是采办。 今天一见布置好了有姑娘要来,自己就主动跑去帮忙盯进度了。这还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我无比佩服自己做出的这抉择。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多找几个漂亮姑娘来帮忙,这些大老爷们儿效率都能提高。 我没功夫调侃他,回到房间说要休息,把人都赶出去,房门关好,坐到床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又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取出那张纸条。 郑重地打开,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某个细节,生怕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短短九个字,我反反复复的看着,把它贴在脸上,把它放在唇边,把它揣进怀里,把它刻进心里,我太珍惜,太珍惜,太珍惜了!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只有九个字,却是我收到过的最动人的情书。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我喃喃出声,泪流满面。可是你能听见吗?能听见我的回复吗? 乔楚,我的乔楚,跨越千山万水,用这种方式向我传递了他的思念。 可是,收不到我的回信他又该多么难熬? 想到白天撞我的那个人,完全毫无印象,我也不可能再找到他。 我知道这多么危险,动用这种资源来做这样的事情,多么荒唐,乔大叔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死。 想到乔大叔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楚,我多想抱抱你,亲亲你。等我,等我,半年为期! 第71章 交易 当天下午,我给醉春烟要了个大一些的荷包,因为我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我想,既然乔楚能找人往我荷包里放东西,就可以找人在我荷包里取东西。 我要把我对他的思念都写下来,装进荷包里。 等他哪天派人摘去,偷走我装的满满的一大包思念。 为了能把字写小,多塞几张,我找了鹅毛自制了“墨水笔”。这样我就可以写很多很多小纸条了! 做了这些,就好像给思念找到了出口,果然充实又满足。 晚膳与父母一起用,回来没几天母亲的气色眼看着好了许多。 趁着没外人儿我就提了提“在这复杂又沉闷的规矩下,完全无法伸展自由的灵魂”这个跨时代的重要议题。 王爷王妃这种封建礼教下长成的人,对孩子却是极为宠爱的。 我试探性的一说,母亲只是慈爱的微笑看着我。 父亲竟然说:“依你,府里不必拘泥那些。只是在外面不可纵着性子胡来。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要当爹的人了,及早收收心才好。” 突然扯到这个话题,母亲也问我:“初岚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眼看着又要过年了,这一耽搁……她的肚子可等不得啊。” 我想,这些现实的事情也是避无可避。我倒是真不急,但初岚自己再急,不清楚我的意思,她也断然不敢跑来跟我说实话。 看来,我还是得和她谈谈再做打算。面对父母的催问我也只好回答:“容我再考虑两日。” 从母亲院子里出来,我就直接去找秦初岚了。 丫鬟开门见是我,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我进屋就看见秦初岚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没见到寒江雪的影子。小丫鬟说她到前面找人抓药去了。 我说:“我就是大夫,让我看看吧。” 我得把小丫鬟支出去,于是跟她说:“我和初岚姑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紧了,不许任何人靠近和打扰。” 小丫头想歪了,臊的小脸通红,慌忙逃走了。 我直接坐在秦初岚床边。看她面色苍白,比起初次见她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抓起她的一只手把了把脉,冰凉的小手让我突然想到了春桃。 心里紧了紧,虽然不喜欢她装腔作势的样子,但也真的不想这样折磨她。 我轻轻的说:“你这多半是心病,起来吧。我们谈谈。” 她睫毛颤了颤,眼泪流了下来,慌忙的抹了一把,睁眼看向我。 我扶她起来靠在床头,开门见山的对她说:“我可以娶你。” 她吃惊的看向我,眼里没有开心反而是紧张和忧虑。 对这个反应我很满意,起码说明她不敢再把我当傻子。 我依旧笑容平和,但我想,此刻的我看上去应该比发怒时更加恐怖。 我不再卖关子,说出了我的打算: “你可以嫁给我,甚至做世子妃。但这不是你和他精心策划的结果,而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当然,既然是交易你就得付出代价,拿出你的诚意。 我开出的条件是娶你做我的世子妃,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嫡长子,宴王府的嫡长孙,将来会怎么样自不必说。 就算是女儿待遇也不会差。你们享有无上荣耀,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说出去。 只要你安守本分,少动心思。自己不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情,这个位子永远是你的,可享一世荣华富贵。 当然事情总有两面性,选择这条路,你也要付出代价。 被困在深宅大院恪守规矩那是逃不掉的,人前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但我们永远不会有夫妻之实,我不会爱你、也不会疼你。 嫁给我你自然也不能再有其他男人,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这关乎王府的体面。 所以,你要想清楚。这漫长的一生,你失去的可能会比你得到的还要多。 当然,你还有另外的路可以走—— 说出实情,或者,离开这里。” 停了一下我继续说道: “若选择留下,你就是我的合作伙伴。要对我绝对服从和坦诚,说出你们之前的计划和部署。 我现在不会对他做出任何动作,更不会出卖你。你可以假装你们计划得逞了。 当然,这所有一切都是基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姓郁的。你得向我证明孩子的来历才行。” 看她眉头紧锁陷入挣扎。外面天色已晚。我起身,对她说:“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找任何人商量,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 开门走出去,小丫头和寒江雪听见动静在厢房里出来。 寒江雪很有眼色的要打个灯笼送送我,因为王府上下都挂着大红灯笼,虽然天早就黑透了,但光线很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小姑娘送。 拒绝了她的好意一个人悠悠闲闲往回走,顺便欣赏一下此刻清冷的月光映照下王府精致宁静的小院儿。 抬头看着漫天密密匝匝的繁星,又想起与乔楚分开前腻在一起看星星的那些夜晚。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很远。 因为我回王府也没几天,白天极少在府里待,更没机会到处闲逛。 待回过神再看四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能在自己家里迷路我也是独一个,不过这也是种荣幸,说明咱家大呀! 因为此处偏僻,灯笼的光基本照不过来,只依靠月光还是有些黑的,看着四周影影绰绰的树干怪石,我从心里发毛。 意识到自己害怕,就越想越害怕,凝神屏气不敢出动静,缩着脖子站在原地辨认方向。 这时,我突然看见不远处好像有道白影闪过,吓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 想起电视剧里这种深宅大院冤死鬼极多,想到这些,腿就再也迈不动了。 靠着身边的大石头蹲下来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我从心里呼唤大刀和小白,发现我没回去能赶紧出来找找我。 也祈祷那只鬼只是路过,不要发现我。我提心吊胆地祈祷着,过了一会我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不远处经过。 虽然他步子放得很轻,但还是听得出是一个男人。 哎?是人我就放心了。可是这大晚上的此人鬼鬼祟祟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冬天的夜很冷,古人没什么娱乐项目,这个点儿没有特殊的事儿,基本都睡下了。 不睡觉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看星星。当然,我的情况嘛,有点特殊。 刚刚过去个男人,那个白色的身影倒真像个女人,莫非…… 想到这种可能,我就莫名兴奋起来,这古代人最讲礼教,要是在王府里都能发生这种事儿,那可真是够大胆的。 从小到大根正苗红的我,连h片都没看过一眼。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恶趣味的想去看看现场直播。 也不怕黑了,也不怕鬼了,蹑手蹑脚的,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走得近些,果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女人兴奋又压抑地喘息。 呀呀呀!我作为府里的少当家,是大大方方走出来让他们发现我好呢?还是默不作声的成全他们呢? “还是先等等看看吧!”我心里的小魔鬼和小天使同时回答。 于是我悄悄走得更近些,找到一个可以看到人影的角度,屏住呼吸,偷看抱在一起忘情拥吻的两个人。 两人亲了一会儿,开始进一步的动作…… 也不嫌冷!我在心里腹诽。 不过想到当时乔楚在的时候,我们也是从来不怕冷的。不禁有些脸热,看来还真是酸葡萄心理。 一走神儿的功夫,精神就有些放松,可能是冻得时间太久,不受控制的就打了个喷嚏。 本来声音也不算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这样的情形下,这动静就犹如炸雷一般! 惊的两人啊了一声,倏的分开,合上衣服撒腿就跑没影了。 我等了一会儿见彻底没了动静,怏怏地起身,走到刚才他们待的地方查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刚刚离得远天又黑,我都没看见是谁。估摸着是府里的丫鬟小厮。 看那男人身形倒是健硕,年龄感觉也不会太小。 月光下有东西一闪,我弯腰捡了起来,是女人的耳坠子!太棒了,果然有所发现! 可等我看清那只耳坠的样式,一颗心却坠到谷底。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第72章 夜路 紧握着那只耳环,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昏昏沉沉朝着远处有亮光的地方走。 白天买的礼物,已经让小白和大刀帮我送下去了。 除了父母亲的,府里两个姨娘,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三个贴身丫鬟都有份儿…… 手里这只耳坠子是我今天早上亲自买的,自然认得。 而且这个年代都是手工作坊,几乎没有重样的饰品,这幅耳坠子价格不低,也不是下人买得起的。 唉……只是这个人,我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弱说出去后果会非常严重。弄不好几条人命就没了。 若压下来不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压下来? 想到我那多愁善感的老父亲,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烦乱的很。 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小声喊我,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小白打着灯笼来找我了。 见到我,他激动坏了。 小白说:“我们几个看您这么晚一直没回来,都以为您歇在初岚院子里了。”说到这里还一脸猥琐的傻笑。 感觉到我的杀气,他又清清嗓子正色道:“但是春烟姑娘却说‘绝不可能’。估摸着天黑您兴许是迷路了。让我们赶紧出来找找。” “唉…”我不禁感叹:“还是女人靠谱啊!心思细腻,敏锐。你们这几个傻蛋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秦初岚有意思?” 可能是我平时太好说话,小白竟然胆大包天的咕哝道:“我们这几个傻蛋也想不到,有谁能在自己府里头迷路啊!” 我气的在后头踹他,他打着灯笼跑出老远,好像又突然意识到得给我打灯笼照亮儿,既怕我踹他,又不得不试探着往我这边凑。 我被他的傻样子气的直乐。心中的不愉快暂时丢在一旁。 第二天一早我去给父亲、母亲请安,看父母难得有这样平静安宁的愉快时光。真的不忍心去破坏。 我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真正伤害你的人不是造谣的敌人,而是那个把谣言传递给你的朋友。 同样,这件事若由我散播出来,我就成了那个捅刀子的人。 人生苦短,就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烟消云散吧。 打定主意,我把那件事情压在心里没有说。 回到院子,阿信已经等在那里,他说,医馆已经选好地方了,价钱也谈的合理,等我今天过去看看拍板盘下来,这事儿就成了。 说来也巧,那地方我们去过,就是上次跟那几个“贼友”去十香斋没吃成饭,去喝茶的那间茶馆。 茶馆生意平淡,老板是外乡人,打算这次过年回乡继承祖产就不回来了。 二层小楼,地段、面积都合适,装修也不算陈旧,稍微收拾一下改改布局就能使用。 见我很满意,老太医也松了口气。 我与他商议一楼坐诊,抓药。茶馆的桌椅板凳不用撤走了,重新摆放下位置,刚好供大家排队休息用。偶尔办个讲座也方便。 二楼摆几张小床,可以用来做些针灸拔罐的理疗。 看地方宽裕,我计划隔出个单间,做好消毒,以后还可以进行简单的外科缝合。 做这些事情都需要银子,提到这件事儿,大家面面相觑,抓耳挠腮。 憋了半天老太医试探着问:“要不然您去找皇上让户部批一些?” 他们不知道,我弄这事儿,原本就是来“赎罪”让皇上撒气的。 估摸着我越为难他越舒心。问他要钱?也许能要来,但那样一来,又多一笔账被他记在心里,迟早要还的。我看还是算了吧,少去招惹他为妙。 阿信见我看他,赶紧摆摆手往后躲:“我一介武夫。打斗的事情找我,这些动心思的事儿您就饶了我吧!” 不是说好的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吗?一个个都这水平可还行? 我有些丧气,瞥了一眼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猴子”,见他眼睛亮亮的,好像有话要说。 就问他:“你呢?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他看样子早就期待这一刻了,开心的从椅子上蹦下来,转了转眼珠对我说:“我看最好赚的是香火钱,是不是可以设个佛龛……” 他话没说完,老太医脸色都变了,急忙堵住他的嘴:“小混账!这话岂是能混说的!这种主意可不能打!惹怒天上神明,会有报应的!” 这小孩太棒了!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我激动地抓住他:“小猴子!不是,你叫什么来着?我以后还是叫你小猴子吧!你真是太聪明了!太棒了!” 小孩得了夸赞开心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也不计较我给他取绰号。 老太医一脸忧虑的抓着我说:“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世子莫要当真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我说:“没事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算是佛祖知道了都得夸咱们聪明。这是善举,有功德的。您放心就好,这事儿我来安排。保证不犯忌讳。” 看老太医还是愁眉苦脸的,很不赞成。我只好先岔开话题,问他:“这附近医馆药铺有几家?什么样的规模?我们如此一来会不会砸人饭碗?” 他叹了口气说:“前几天找人打听过了,一共两家,规模不小。但义诊堂的大门一开,他们一定是会受影响的。而且……” 见他欲言又止,我说:“徐太医有什么想法,无需顾忌,但说无妨!”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善门好开,善门难闭啊!升米恩,斗米仇,还望世子三思啊!” 他的提醒让我冒出了冷汗,之前只凭一腔热血,想为百姓做点好事,却险些忘了这一点!人是有劣根的。 当索取成为习惯,给予就变得一文不值,当布施者停止这个动作时,接受者就会生出怨恨。 这样不但帮不了他们,还会蚕食他们本性中的善良,助长贪婪,反而害了他们。 看来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银子先从我府里支,需要多少问我要。先按我们商议的布局来安排。 正冲着大门靠墙的地方空出来,摆个大大的佛龛,旁边放个大一点的功德箱,至于供谁,我再想想。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年,工钱给高点,不怕找不到人手,争取年前这几天就归置好。 剩下的问题我会尽快考虑清楚,想出解决方案的。” 交代完毕,留下大刀和阿信给老太医帮忙,我带着小白回府。 小猴子和老太医的话让我很受启发,我脑子里大概有了计划雏形。 草草用了午膳,把自己关在屋里,细细考量一番。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迷信的,我的传奇经历已经家喻户晓,不用特意炒作都能拿来当噱头。 我打算在这上头下下功夫做做文章,只要塑造起一个精神偶像,那就不愁没财路。 要说这也算不上诈骗,不过是个精神寄托,反正都得求神拜佛,去哪儿求都一样。 去山上还不如在家门口方便,这些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也不算是作恶。 至于“升米恩,斗米仇”的顾虑,我也想好了对策。 为了不让大家养成白拿白占得习惯,我决定把义诊改个方式。 有钱的可以随意捐功德,捐的银钱数目写在神龛前的功德牌上。供大家瞻仰,感激膜拜。 没钱的,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小孩,免费治好病后要来做几天义工。 这样既解决了人手问题,对于受恩惠的人也不算是只索取不付出,保留了他们的尊严。 另外钓胜于鱼是不变的真理,我觉得开讲座教给大家养生防病的知识,远比免费看病还要重要。 所以计划每周开办讲座,甚至可以召集同行,成立医者协会互通有无。 至于对同行业的冲击,我打算跟他们打个商量。 愿意合作的医馆,义诊所需药材从他们药铺里购买。 他们医馆的大夫也可以加入到义诊的队伍中,如果我们医馆将来有进项,也会跟参与者分红。 当然这些构想目前还不够成熟,有待日后在实践中完善。 我相信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对于我而言,想要弄个赚钱的买卖也是易如反掌。就像当初扑克牌的生意。 只是以我目前的身份不方便自己出面。如果将来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倒不防“发明”些东西出去卖卖。 商人被人看轻,但没钱真的寸步难行啊!任何伟大构想和远大的志向都得用银子做基石。 事情大概有了头绪,心里有了着落。用人之际,我想到前几天那几个为我马首是瞻的怂包纨绔。 让小白拿来他们自己签下的名册,仔仔细细查阅了一遍,从名号上可以看出他们有的是高官的子弟,有几个是我家的远亲。 看来我还真是他们“大哥”。只是从外形上这基因看着相去甚远。 冬天天黑得早,用过晚膳天就已经黑透了,给父母亲讲了医馆那边的进度,让他们宽心。 怕他们担心,没敢提设立神龛弄银子的事情。 父亲在袖子里掏出几张千两面值的银票递给我说:“以后需要银子就跟为父说,断不要为了这些事情受难为。差事做得好就做,做不来也跟父亲说,不要一个人受着。” 我接过银票,把眼泪憋回去,用钱的节骨眼儿上我也不矫情了。 心中暗暗发誓:这样善解人意疼惜我的父母亲,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好好孝敬他们! 说了这会儿话的功夫天就不早了,我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昨天与初岚的约定。 拐个弯就往初岚院子走去,天色已晚,想起昨天迷路的遭遇,后悔没留小白在身边。 每次到父母这里来,因为他们总与我有体己的话要说,时间会比较长,不忍心让小白他们在一边“罚站”,所以总会打发他们先回去。 现在看来,走夜路时我还是非常需要有人陪伴的。 尽管变成了男人,对黑暗的恐惧始终还是没法克服,甚至生出了有人跟在身后的恐怖幻觉。 不敢回头看,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拐弯看到初岚院子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呼吸一滞,有人在身后捂住了我的口鼻,不等我挣扎出声,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73章 我太寂寞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巴,关在一间屋子里。 房间很冷,没掌灯,屋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借着月光看了看,发现这是间柴房。 感觉身上还没被冻僵,说明我被抓来的时间不算太长。 我快速思考着谁会那么大胆,第一个就想到那个人,那个渴望得到世子之位不惜把自己亲儿子送到我这里的人。 是秦初岚通风报信了?可是我已经答应要娶她了。 他的儿子将来继世子位。为什么还这么着急动手?难道还觉得不够,非要自己取而代之不可吗? 可在自己府里动手,风险也太大了!我若出事最大嫌疑人就是他,我那二弟会这么蠢吗?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低低地呼唤:“世子爷是你在里面吗?您别急,我这就找人来救你!” 是秦初岚的声音。难道是我猜错了?还是她自导自演耍什么把戏? 不等我回答,只听见秦初岚发出一声闷哼,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个男人的声音恐吓道:“不许出声,否则老子掐断你喉咙!” 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秦初岚被人胁迫着推了进来。 我赶紧眯着眼睛装睡,黑暗中就见那人把秦初岚也堵住嘴绑了起来:“多亏老子机灵,差点被你这小贱蹄子坏了事儿。你等着,老子回来再处置你们。”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离开时重新把门锁好。 看他离开的背影,我辩认出这就是昨天被我撞破的那个“奸夫”。 看样子他是怕事情败露,要杀我灭口! 我得尽快想办法逃离。等他回来可就太被动了! 我努力的将身体移动到秦初岚身边,将嘴巴凑到她被捆绑的手边。 她很聪明,连忙扯掉了我嘴里的破布。我也顾不上男女大防,欠起身子凑到她嘴边直接用牙齿咬掉她嘴里的布。 接着侧躺在地上咬她手上的绳结。麻绳又脏又粗糙,刺的我嘴巴生疼,牙齿发酸,也顾不得这些了,逃命要紧!希望能赶在那人回来之前逃出去。 见秦初岚呆愣着没动静,对她喊了句:“你快喊人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救命。 绳子终于松动了,还没来得及完全解开,门口就传来开门声,我暗叫糟糕,也连忙跟着大叫起来。 希望这声音能有人听到。 来人进门就将我们踢倒在地,捡起地上的布,要重新将我们嘴堵上。 我见他后面还跟了个人,猜到就是昨天那个女主角,耳坠子的主人,我的二姨娘。 二姨娘披着大斗篷裹得严实,乌漆麻黑的房间里,是看不到面容的。 若不是我撞见昨天的事儿,又捡到了耳坠子,此刻也不会认出这人是谁。 男人堵上了初岚的嘴,又要过来堵我的,我趁机赶快说:“二姨娘,我只告诉一个人,你猜是谁!” 二姨娘一看我认出了她,当即就崩溃的哭了起来,也顾不得压低声音,歇斯底里道:“我猜他就认出了我!他果然认出了我!他认出了我,我完了!我完了!你快杀了他!你快些杀了他们啊!” 那男人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安慰道:“不怕!不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杀了她!我把他们都杀了!” 我趁着嘴巴还没被堵上赶紧说:“你猜我跟谁说了?这个秦初岚可什么都不知道,杀我们也没用,你再嚷嚷别人可就都知道了。” 她情绪有些崩溃,挣脱开那男人,冲到我面前,疯狂的捶打我:“你告诉谁了!你到底告诉谁了!你快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忽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秦初岚:“哈,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世子爷,这女人怀着你的孩子对吧?你不说,我就踢掉她的孩子!” 说罢就朝秦初岚走过去。我是不喜欢那女人,但毕竟是孕妇,还是为救我受的牵连,护住她是我的责任。 此刻救人要紧,也顾不上布局我以后的事情了,于是我赶紧说道:“她怀孕是真的,但怀的可不是我的孩子。不信你让她自己说。” “哼!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骗我?反正你不说我就踢她的肚子。”女人狠起来真的比男人更坏。 “你就是踢死她也与我无关,但你最好先问问你的宝贝儿子答不答应。”我故作镇定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这和我湛儿有什么关系?”她明显紧张起来。 “大有关系,你让她自己说说呗。”我也知道现在把秦初岚推到她那边,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她的怒火就只能冲我自己来了。 要是他们几个合起伙来对付我,我更没辙,只盼着这样能拖延点时间。 他拿开了秦初岚嘴里的布,性命攸关的时候,秦初岚这次一点都没犹豫,一五一十交代的清楚。 “那天我与我爹到府里量制秋冬的衣裳,当时二公子有事出去,没量成。 后来二公子回府,遣人过来喊我们,爹爹被夫人叫走结算银钱,我怕二公子等的急就自己过去了。 他说有事与我商量,就叫下人出去了。后来他就……他就…… 他说要是此事被人发现,他顶多挨一顿板子,我和我爹可能就没命了,毕竟王府要颜面。 他说如果我听话他会考虑接我到府里做个侍妾,我不敢声张……” 说到这里秦初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二姨娘不耐烦地催促道:“哭什么哭!后来呢!你怎么成了世子的人?”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孩子,二公子本来说好接我到府里做个侍妾,正赶上世子爷失踪,他没法提这事儿,于是就拖了下来。 过了大概一个月,二公子说世子爷可能是,可能是回不来了,他有希望做世子了。 那段时间他很开心,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纰漏惹王爷生气,所以我的事儿他还是没说。 再后来又传来世子爷还活着的消息,那段时间他很烦躁,我也不敢跟他提接我进府的事儿。 有一天二公子来找我,说他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听说世子爷受了伤,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让我假装怀上的是世子爷的孩子。 这样一来,他就算当不成世子,他的儿子将来也能继承爵位。 我也希望儿子能有好的前程于是就答应了。可是世子爷好像一直都不信我说的。” 秦初岚的话跟我想的差不多,她说完,二姨娘很精确的get到了重点。 她若有所思的说:“咱们把郁君泽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我的事情不会被人知道,这孩子要是男孩可以继世子位,要是女孩的话,我的湛儿就是世子了!” 我赶紧提醒她道:“我一死你儿子嫌疑最大,他想当世子的野心和不甘都挂在脸上了!而且你的丑事儿我已经告诉某个人了。你杀了我也白搭!” 这一回二姨娘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你少唬我,我刚刚也想明白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明明知道是我,却不跟姥爷和夫人说,无非是要顾及姥爷的颜面,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跟别人讲呢? 至于我儿,你就更不用操心了,你一死,姥爷怎么会舍得再杀他呢?即便怀疑也没有证据,到时候我们找个替罪羊便罢了。” 我一看她突然智商上线了也有些紧张,只得继续找话题拖延时间:“王爷待你和我二弟都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呢?” 二姨娘笑的更疯狂了,听起来却有些凄惨的味道:“待我不薄?什么叫待我不薄?他既然与你娘伉俪情深就不要纳妾了! 他娶了我,自从我,自从我有了湛儿他就再也没碰过我!十六年啊!十六年啊!我独守空房,没人关心没人疼! 我也是个人啊!你以为我不想要贞操吗?你以为我不想要脸吗?我太寂寞了!我太寂寞了!我太寂寞了……” 她哭的凄厉,一声声地控诉中,我竟无言以对。 那男人将沉溺在痛苦中摇摇欲坠的她扶住。对她说:“有我在!有我在!我疼惜你,我可以为你去死!你不要上了这小子的当,我先宰了他,有什么事我担着!” 说罢他手提着一把刀向我捅过来,我心里一紧,来不及向后躲闪,只能闭上眼睛等着受死。 等了一瞬没动静,睁眼再看,只见那男人眼睛瞪得老大,提着刀站在我面前,下一秒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男人左侧太阳穴的位置插着一只飞镖。 这是有人来救我了!二姨娘见状疯了一样扑在那男人身上,见男人已经没了生气,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这时候门被人撞开,进来的人是阿信。 “他两个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阿信没回答,过来给我解绳子。 “你来了多久了?时间掐的这么准,我不信你刚到。” 阿信还是不说话。 我有些火大,但现在也拿他没辙,只得摆明态度: “不管你什么时候到的,听到了多少,只能是刚到!我们说的事情你知道了对你不好,你给那位讲了,也没你什么好处,没准儿是被灭口。听到没?” “我救了你的命,你就只跟我说这些吗?”阿信终于开了口。 我有点脸热,刚刚的表现好像的确有些忘恩负义。 尴尬的咳了咳,对他说:“谢谢啊,你怎么找到我的?” 阿信说:“昨天夜里你被小白找到的时候,我在后面看到有人跟着你们,就留意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等于回答了我所有问题。 我生气的问他:“你早就来了为什么现在才救我?” 他说:“你没有生命危险我为什么要救你?你们不是聊的很开心吗?” 我:“……” 检查了一下二姨娘也没了气息。我让阿信去喊人来,再次交待他什么都不要乱讲。他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走了。 我拉起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初岚,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脸让她看着我。 待她回了神,我问她:“昨天问你的事儿,你考虑清楚了?” 她反应有些迟钝,看着我不说话。 我放开她,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吧。你再好好想想。” 刚要转身,她却突然拽住我的袖子:“世子爷,我想好了。如果您听了刚才那些话还愿意要我的话,我想嫁给您。” “那些事儿我大概也都猜到了,不怨你。我的协议还在。只是,你也看到二姨娘的下场了,‘寂寞’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秦初岚苦笑道:“嫁给二公子我的境遇就会好些吗?起码您是个好人。 刚才在关键时候您护着我,我很感激。以后我不会再做对不起您的事情了。 而且,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改变命运真的太难了,我想为我的孩子寻个好出路。” “我懂了,那你就安心养胎吧。这些事情我来处理,你就当被人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世子爷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您是怎么看出我在骗您的?” “凭感觉,爱情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爱我,我能感觉到。而且那天我找人跟着你,知道你见了他。就猜到了。” 送秦初岚回到院子,见两个丫鬟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寒江雪一看我把她送回来,赶紧跑上前来,絮絮叨叨地问:“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可叫我们好找。不敢惊扰老爷夫人,快把人急死了。” 我让初岚先进屋,让小丫头去给她倒些热水发发汗,炉子烧热暖一暖。 把寒江雪叫到一边,问她:“你和二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74章 好自为之 寒江雪听我这么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我说:“你不用这样,我没有要难为你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背叛我,我肯定不会再将你留在身边。现在要决定你的去处,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你若已经是二爷的人了,我可以让他收了你。若只是拿钱办事儿,就跟他说你的差事办成了,拿着钱出府吧。” 寒江雪哭着磕头:“世子爷我错了,您不要赶我走,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我弟弟病了,家里全指着我的月俸了。 上次家里来要钱被二爷撞见了,他给了我些银子,让我多给初岚姑娘帮衬帮衬。 我只是觉得您不喜欢她,想给她接近您的机会。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您啊!世子爷我只有过那一次,求求您饶了我吧!求您了!” 我很想放过她,但是背叛是一种习惯,我自问已经无法再信任她。 “你的困难我知道了。但有些事情是无法回头的,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年后我会在门前这条街上开一间义诊堂,你家有困难可以带着弟弟来找我。找不到活计可以到那里去帮忙。 记住,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认清楚自己的底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 第二天一早,二姨娘为了二少爷找来帮手谋害世子的事情,就在府里传开了。 初岚姑娘为了救世子被打晕受伤,丫鬟寒江雪照看失职被逐出府。 世子为了报答初岚姑娘,纳她为世子妃。 二少爷受其母亲牵连被逐出府,另立门户。 本来对这个二弟我还抱有希望,如果他只是争名逐利,我倒还可以接受,可他当初对秦初岚做出那样的事真的就是品德问题了。 品行败坏的人不值得同情和可怜,只是逐出府去已经很仁慈了。 我想,也只有他离开这里秦初岚才能安心,我也不用再处处提防。所以当父亲询问我意见时,我说:“让他离开吧。” 二弟离开时我去送他,快到大门口时他突然站定,转过身愤怒地盯着我,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他咬牙切齿的说:“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很少过问我的事!所以,真相是什么?” “你母亲的确是自杀,至于为什么,真相比现在糟糕,你承担不起,也可能会让你失去你现在所有,甚至没法活着离开。你确定还要知道吗?” 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拳头紧紧攥起,又缓缓放开。终于,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你赢了。” 我说:“你错了。这一切本就是我的,我没跟你比,也无心和你争,是你自己想要的太多。” 他说:“我不能想吗?凭什么这一切就不能属于我?凭什么我就不能争取!” 我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吧,想改变命运算不上错误。这个时代本就如此,有许多不公平。 你一边抱怨身份比我低,想要拥有更多,一边仗着自己的身份去欺负比你身份低的人。这就是你的错了。 没人可以决定出身,你可以凭借努力去改变,但不能算计我。 对了?上次喊我去喝酒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吧?是想坏我名声?” 他不置可否,看来我猜的没错,对这个二弟真的很失望。本来我离开还想让他接班的。现在看来还得另觅人选。 想到父亲子嗣不多,将来少不了还得指望他,忍不住又多教训他几句: “你虽然要走了,但郁王府二公子的身份还在,吃不着苦头。 有自己的府邸行事也更自由方便。但我劝你好自为之,想想怎么才能对得起这个身份,对得起父亲对你的维护和疼爱。 别觉得冤屈,你的叛逆不服天天挂在脸上,你当父亲看不出来吗? 他从不说你,也是因为不舍得吧。有些东西注定的,谁都改变不了,但人是可以改变的,品行、心性,珍惜自己拥有的……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哼,可笑,我还轮不着你来教训。留着你的这些话说给你的儿子听吧,提前祝你新婚大喜。”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转身跳上马车。 我看马车离开,正准备回去,突然听见有人喊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对面墙角蹲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乞丐见我看到他,从地上爬起来,冲我走了过来。 这时府里几个家丁冲出来驱赶他,阿信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我的面前。 乞丐急的大喊起来:“求求你们让我说句话!我只说几句就走,求求你们让我过去!世子爷,我是沈畅我是沈畅啊!” 沈畅?想起之前骗郁君泽参军的人就是沈畅。 当时听说年龄也不大,但眼前这个乞丐满脸胡子,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看起来都好像是中年人了。 我不知道他找我的意图,心里带着防备,但还是让人放他到了近前。 沈畅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双手抚了抚自己破旧肮脏的衣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谢谢你饶我一命,还有,我一直想跟你说,那件事我很抱歉。”他表情纠结的把话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我忍不住叫住他问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不恨我吗?” 他的笑容平和,缓缓说道:“之前你信任我,我嫉妒你,设计害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你能不计前嫌放我出来,我已经很感谢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刚刚你跟二公子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受益匪浅。我想我应该珍惜我现在还拥有的。起码我还活着。” 我看他这样心里反而不太好受,大冬天的,他这样子真的很难捱。忍不住开口道:“沈大哥进来坐会儿吧,若没有栖身之所可以在府里暂住几日。” “谢谢世子好意,不必劳烦了,我如今这副模样不便登门造访。沈某告辞!”沈畅拱手道。 “沈大哥,衣服可以更换,皮肤可以清洁,但通透豁达的心态,高贵大气的灵魂却不是人人都能拥有,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成为朋友。来吧,我很需要朋友。”我真诚相邀。 他听了很高兴:“如此沈某也不推辞了!”便跟随我进了府。 一路上阿信冲我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我假装看不见。 我觉得这个家伙渐渐混熟了之后,又忘了当初我对他的训诫,开始还原本色。 尤其是在昨晚他救了我的命之后,今天就更没了分寸,比我爹娘管的都多,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送沈畅去沐浴更衣,我才回过头来收拾他:“你到底什么毛病?我看你又忘了自己该干嘛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么轻易就把人往家里带,还是个曾经害你的人!是不是太草率! 现在你耀武扬威的数落我,万一出了事儿还不得指望我救你!” 阿信梗着脖子冲我嚷嚷,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我知道他说的都对,可还是忍不住顶回去:“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与你认识也没几天,而且你还是……” 怕被人听见惹祸,我压低声音小声咕哝道:“你还是皇伯父派来监视我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话没说完,只见阿信一转身,气哼哼地丢下句:“懒得管你!”向上一跃,蹬着房顶就飞走了。 等沈畅收拾妥当,我也备好了酒菜。尽管他很努力的克制,遵循着礼节,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对食物的渴望。 把丫鬟和小厮都支出去,只留我们两人。我说:“在我这里没什么规矩,想你一定也是饿坏了,不必拘着,快些吃吧!” 他感激的看我一眼,再也不顾及其他,坐在我对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待他酒足饭饱之后,我叫丫鬟用山楂、陈皮、枸杞泡了消积茶,端过来与他饮茶聊天。 “沈大哥后面有什么打算?” 沈畅尴尬的笑笑:“不瞒你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没有什么可以求的人,我出了这档子事儿,在京里也是没有什么生计活路的。 本来打算去别处看看,可是,这件事我总觉得心里放不下。那段时间听说你死了,我真的,很后悔,很抱歉。 我在牢里,夜夜梦见你来找我,你说你信任我,你问我你死了我开心了吗…… 我不开心,我很后悔,很痛苦,很难过。 后来父亲和家族受到牵连。那段时间我真的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我不敢下去见你,我不敢。 再后来,听说你还活着。我想我一定要见你一面跟你道歉,跟你说一声:我错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现在我的心愿了结,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开了,谢谢你。你也跟过去不太一样了。今天我真的,特别开心!” 他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我也很是动容。真心不想错过这样一个朋友。想到我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于是出言挽留道: “如果沈大哥愿意,可以留下来。既然打算一切重新开始,不若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 我现在有许多想法,也真的很需要有人能帮我一起实现。 沈大哥若不嫌弃,就留下来跟我一起吧! 住处我可以先帮你安置,等你将来有了积蓄再置办自己的产业。” 沈畅郑重的向我深深鞠了一躬:“世子的恩惠……” 我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不是,不是恩惠,你不要误会,如果你留下,与我将是平等合作,互惠互利的关系 也许我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但也是看中你能为我创造价值。如果你的能力达不到或人品靠不住,我也会终止合作关系。 当然,如果你对我的行事作风看不上,或者对我的构想不赞同,也可以提出意见或者随时离开。 若是这样,你愿不愿留下试试看!” 这是我能想到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坦诚相对,平等互利,各不相欠。 沈畅听我说完露出喜色:“如此甚好!自然愿意!可我还是要说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他不愿意住在王府,就给他在近处找了住处,借给他些银子,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谁也不会想到经过那样一场“死去活来”的变故,本该势同水火的两个人,由于我们彼此的宽恕,如今却成了关系密切的伙伴。 回到府里,父亲喊我过去,商议婚礼事宜。 第75章 大婚 婚礼本就是繁琐的,遑论古代的皇家。一套程序走下来,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秦初岚的情况等不得,我也希望速战速决。好在父母亲早做好了两手准备,从我答应娶初岚那刻,就忙不迭地进入了程序。 皇室成员娶平民本就是很少见的,还要纳正妃,这基本就属于辱没祖宗、大逆不道了。 多亏有之前出过那档子事儿,现在还让父母亲心有余悸,看样子我能活着娶上媳妇儿,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皇上也懒得再管 ,世子妃娶的不够体面,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损皇室尊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一则可以彰显皇家的仁慈包容,再者王府少了姻亲的助力,也对皇权少了一份威胁。 宴王爷这个当老子的没意见,皇上自然不会再跳出来当这个坏人。 所以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不过两三日“成亲六礼”就完成了一大半。 也该着老天爷帮忙,秦初岚的八字居然跟我的极为合适,送了聘礼过去,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竟然就在三日后。 秦家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大婚的日期也就这么匆忙的敲定了。 时间上紧凑些,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毕竟是王府迎娶世子妃,排场一点都不能小,该请的人也不能少。 自从确定要娶秦初岚她就回娘家待嫁了。府里的事情由母亲带着三姨娘和管家、下人们操办。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那天换上新衣服,骑着高头大马把人接回来。然后根据引导走走程序。 我对那人丝毫没有感情可言,对这场婚礼也就没有任何欣喜和期待。 因为不知到怎么才能联系上乔楚,不能跟他打声招呼,我心里有点烦躁。 从我的角度讲,我这么做是为了完成家庭责任早日脱身。 而且我觉得这场婚姻就是形式,我身心都没有背叛他,就算不得背叛,但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和接受我的做法。所以我还是有些心虚的。 这次婚礼筹备的匆忙,估计就算探子把消息传过去,等乔楚做出反应,我这边也已经木已成舟了。 不敢想象他的伤心和愤怒,又写了许多解释和宽慰的甜言蜜语装进我的荷包里,心里才踏实些。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天不亮就被叫起来一通收拾。 醉春烟和冷画屏前几天就被派到秦初岚那边帮忙去了。留在身边的只有淡墨痕、大刀、小白和几个经验丰富的婆子。 她们一边帮我整理仪表,一边重复强调着各种程序和注意事项。 最后还不忘语重心长的嘱咐我:“世子妃是有身子的人,洞房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保险起见可以找丫鬟代劳,以免受伤。” 听见这话,正在给我配带腰封的淡墨痕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羞答答侧着头,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向往。 ………… 一出王府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全是些年轻漂亮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认真装扮过的。 见我出来人群中一阵沸腾,伴随着尖叫声。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大家就齐刷刷喊了起来:“王世子,郁君泽!王世子,郁君泽……” 要不是有护卫和官兵挡在前面维持秩序,估计她们就要冲过来了。 我翻身上了马,听见四周又是一阵欢呼。 我长得帅我知道,可之前出过几次门,场面也没这么火爆啊?我今天是去“迎亲”又不是“比武招亲”,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附身让小白去打听打听,为什么大家如此激动。 过了片刻小白从人堆儿里挤出来:“回禀世子爷,皇室娶平民您是头一位,姑娘们看王府门槛这么低都想试试,看来以后您出门儿得躲着点了。” 我想起秦初岚说的那句话:“像我们这种人,想改变命运真的太难了……” 嗯,要换成是我,有这种机会我也得凑过去试试。要不是怕耽误她们的大好年华,真想多收几个回去帮他们改变命运啊! 一路上风光无限,伴随着吹吹打打的器乐声就到了秦家。 秦家是做生意的人家,专门给皇亲国戚、有钱有势的门户制衣裳,生意人地位不高但收入不少。虽然不是名门大户,生活也算得上富足。 尽管如此,他们的女儿能与王府结亲,还是嫁给王世子当正妻,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实打实的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秦掌柜,我名义上的岳父大人,见到我非常恭敬,喜得见眉不见眼。对于“我”祸害他闺女未婚先孕的事儿没表现出丝毫不满。 倒是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很有勇气的从人群中冲到我近前,气呼呼的指着坐在马上的我道:“以后不许你再欺负我姐姐!你要对她好!” 众人被他二虎的举动吓坏了,连忙把他扯到一边。我倒觉得这孩子很好,面对恶势力敢发声,愿意为家人出头。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挺了挺干瘪的小胸脯骄傲的说:“我叫秦怀正,是秦初岚的弟弟,我会保护她!你是她的夫君,你要对她好。” 面对稚子热切的目光,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沉重,所有人眼里我以后就是这个女人的夫君了。小孩子希望我对他姐姐好,这么寻常的要求,我却不能给他答复和保证。 这明明本就是协议的一部分,我是问心无愧的,现在却心虚起来。突然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我真的可以撇干净吗?因为她怀着别人的孩子,我娶了她,就可以跟她互不相欠,可以对她不管不问吗? 娶了妻,有了娃给家里留了后,我真的就可以对亲人毫无亏欠的远走高飞了吗?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面对一个孩子热切的目光,我说不出欺骗的话,只好答非所问的对他说:“你想念姐姐的时候可以到王府来看她。也可以住在那里陪着她。” 我是所有人眼中的乘龙快婿,骐骥才郎,人人都羡慕秦初岚的好福气,只是她之前所经历的,之后将面对的,是甜是苦只有她自己默默品尝。 我用红色丝绸牵引着蒙着盖头的秦初岚,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花轿。 回到王府,看着她跨过火盆,眼前的火盆就好像一个即将吞没我们的巨大火坑,让我心里越发烦躁。 靠近她时,我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后悔吗?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颤声道:“求你!我知道我不配,但这是我唯一的活路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看着高堂之上喜气洋洋的父母亲和满堂宾客,我定了定心神,牵着秦初岚上前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低头时我突然发现,一直系在腰间的我的那个荷包不见了!那里面装着乔楚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和我无处诉说的满满地思念! 它不见了!它竟然在这样一个日子里突然就不见了! 丢在哪儿了?我把它丢在哪儿了?我的耳朵里响起阵阵轰鸣。 这一定是上苍对我的警示!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乔楚要离开我了!他不会原谅我了! 我一阵急火攻心,突然感觉心跳一滞,喉咙发紧,口中涌上一股咸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76章 开张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宾客尽散。 婚礼由于我突如其来的变故,说成未成。 我的荷包再没有找到,我猜是丢失在我迎亲的路上。 纸条上从未署过名,所以不会有人给我送回来,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只是,很难过。 秦初岚成了众人眼里克夫的丧门星,就连我的母亲也对她有了成见。 再对她没感情这锅也不能甩给她,这是道德问题。 于是我利用众人的迷信心理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对大家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到了天宫,玉皇大帝说,我作为下凡历劫的仙官儿不允许在人间娶妻,一旦与人间女子产生姻缘纠葛,就得回天庭复命……” 这事儿“无意间”流传到民间,人们联想到我两次遭遇生命危险都是因为与女子的姻缘,加之我这副谪仙似的好皮囊、异于常人的经历,都做实了我是天官下凡的传闻。 人们瞬间对我充满了尊重和敬畏。这个谎言一举数得,既洗脱了秦初岚的冤屈,又断了其他女子的念想,还给我父母亲和皇帝陛下做了交待。 以后都不会有人再琢磨我娶媳妇的事儿了。最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想到医馆的神龛要供奉谁了。 虽然用自己的雕塑供人膜拜这种行为非常不要脸,无异于邪j教组织。 但我觉得这招肯定好使,而且只有这样才不算侮辱神明。毕竟我放我自己的塑像,完全不关神明的事。 秦初岚既然已经被我娶了,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她以一个特殊的身份留在王府,成了我唯一的女人。 母亲感慨:“幸好初岚早早怀了身孕,不然岂不是要绝了后?”对秦初岚又变得格外珍惜起来。 转眼间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古代的“年”因为规矩多、讲究多,所以格外有过年的气氛。 百姓家家张灯结彩,贴对联、放鞭炮。我与父亲母亲得进宫与太后和皇上皇后一起吃年夜饭。 初岚的身份尴尬,由于那个我不能娶妻的传闻,她不能公开被承认,这样的场合自然也就不能带她了。 她能留在王府享世子妃待遇,就已经很知足了。所以,对此没表现出丝毫不愉快。 进宫过年,对于我而言,是个极其痛苦的事情。 除了提心吊胆的应付皇上、皇后、皇太后,还得跟一群并不认识的亲戚说各种客套话,应对他们的各种关心和询问。 一晚上假笑,笑的腮帮子都麻木了。再美味的饭菜也没心思吃了。 关于那个我亲自炮制的坊间传闻,大家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提。 本来我也是捏了一把汗,万一有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有我这尊“真神”在,那要把“真命天子”往哪儿搁?他拜我还是我拜他?他会不会觉得很尴尬? 幸好都是人精,我能想到的事情大家也都想到了。尽管不提,我也能感觉到大家对我的恭敬。 为了将来的进项能供得起医馆运营,我决定年后就先把扑克牌生意搞起来,今天就是我做推广的好时机。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扑克牌作为献给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的新春贺礼,承诺接下来的几天教会他们玩法。 其他亲贵只有眼馋的份儿。我有信心经过这次种草,他们将成为我的第一批顾客。 从初一到十五,“扑克牌”就犹如洪水猛兽,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整个后宫。 我回府带着丫鬟小厮快马加鞭赶制出了几副牌。都以五十两银子一副的高价卖给了各个宫里的娘娘。 她们不敢要求与皇上和太后同等待遇,所以自掏腰包购买也没意见。 由于现货数量有限,炒到了天价还是供不应求。 买到的,不但不觉得亏还会送上礼物表示感谢。抢不到的,也会送上订金让我帮忙联系预定。 我听到有小太监偷偷议论:“主子着急,去市面上找不到,猜测是‘那位’从天宫里带来的玩意儿……” 真是没想到,我就这么容易的把眼下最头疼的事儿解决了。有这几百两银子做后盾,我的底气立马足了! 就算老百姓都拿药当饭吃,我也能撑上几个月了。 过了正月十五,正式开工,找来沈畅,把上次调戏白莲的那几个小弟约出来。 其中有好几个在宫里过年时已经见过了,这次出来我把做扑克牌生意的事儿一说,大家立刻打起了精神。 我的计划是:以后的生意我只在幕后出出点子,明面上沈畅全权负责,其他兄弟想要加入可以投资参股,沈畅根据他们的人脉资源和特长给他们分工做事,赚了钱大家分红。 我的条件是:我要纯收入的五成,用作医馆的运营。沈畅拿两成,余下的三成大家按比例分配。 当然,如果医馆开销不大,剩余的钱会拿出来给兄弟们分。 本就是大家自愿参加,却是人人都愿意加入,竟一个不落。 我知道他们也不是冲着钱,就是想有点事做。最主要是因为——信任我。 心里感动,暗自发誓———一定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要让大家都能有所收获! 得知古人有正月不看病的规矩,用余下的半个月,把人召集起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待到二月,医馆才开业。 简单致辞之后,我揭开了那块请皇上亲自赐名,并由他亲笔题词的匾额—— “广善堂” 医馆门口立了招牌,写明了“规矩”。 包括,祈福许愿之人需要把姓名愿望写在纸上投进许愿箱。 求医的患者,除了老人和小儿外,都需要做义工或者捐功德来抵诊资。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老百姓还是非常淳朴的。 即便是可以完全免费的老人和小孩,也不会刻意跑来多拿多占,凡是来的人全都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有其他两个医馆的大夫、我和老太医共同坐诊,阿信、白莲和小猴子负责维持秩序,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下午我命人召集街坊邻居开展了第一场健康公益讲座,从最基础的个人卫生讲起。 因为通过一上午的坐诊我发现,许多人的病单纯通过改变卫生习惯就是可以避免的。 后面的课程也做了系统的安排,争取每周开至少三堂课。 除了以前在军营讲过的那些,还增加了妇女保健、优生优育和科学育儿的一些知识。 当然有些内容我不方便亲自出面,需要培训白莲来做主讲。其他的大夫也答应会就自己擅长的部分来给百姓进行知识普及。 我也希望能在自己离开之前培养出接班人。建立起完善的规章制度,让医馆将来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也能正常运转。 傍晚的时候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把功德箱里的银子拿出来做了下清点。 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两银子和几个铜板,三张许愿的纸条两张求家宅平安,一张求子。都是我帮不上忙的事情。 我也意识到这么做似乎真有坑人的嫌疑。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人把这塑像给我砸烂了。 正要关门打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先往功德箱里投了一块碎银子。然后转过身看向我。 我见他的眼神有点莫名其妙,本不想搭理他,突然看到他手里攥着的东西,顿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见他转身往外走,我一抬脚便追了出去。 第77章 我信因果 来人是前几天跟那几位一起坑过我的那个傅明义。 他手里拿着的是我丢失的荷包。 他见我跟出来,对我说:“找个地方坐坐把。”就引着我到了一间茶社。 我最初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对他也有了提防。 不知道这一回他又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又是我那二弟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他大概是感觉到我的不安,对我笑笑,把手里的荷包递给我说:“看样子真是你的,还你。” 我犹豫着没接,他看出我的防备,解释道:“你大婚那天我在路上捡到的。很抱歉,因为想要找到失主,所以里面的东西我看了。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猜测这也许是你的,毕竟字迹很特别。” “你想怎么样?”我不置可否。 他说:“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想把它还给你。” “还有。”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上次的事儿我向你道歉! 上一回我跟他们遇见是偶然,我倒不是要把自己撇干净,我跟他们虽不是一起的却也承认当时自己目的不纯,乐得看你倒霉。” 看他这么坦白我也来了兴趣,问他:“为何?我过去得罪过你?” “并无,但我那时一直想要帮别人出气。” “谁?” “郭小姐。” “哪个郭小姐?郭盈盈?她叫你来的?” “不是,她并不知道。我很久没见她了。”他眼里的情绪我一眼就看懂了。 “你喜欢她?” 他愣了一下,垂下眼去。坦白回答道:“对。你很直接。这话我头一回与人讲。” 饮下一盏茶,他看向我:“你抗旨逃婚我是应该谢你的。但她因为你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从心里恨你。我想要替她出口气。 可是后来我听说你去道歉的事了,我敬你光明磊落。”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看不到郭小姐的好,是你不懂感情。现在看来,竟不是。 看到你写的那些,那种相思不得的浓烈情感,字字句句敲在我心上,我好像找到了知音! 不对,我不及你千分之一。 我不敢想,更不敢说出来。我怕被人发现,偷偷藏在心里。我很佩服你能把它们表达出来。 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那样。可我现在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憋闷的很。 你在医馆设了神龛帮人还愿。我想,或许你也可以帮我达成所愿。我真的很喜欢她!” 他热切地看着我,眼里充满期待,等我答复。 我也不能直接跟他说神龛就是个坑人的噱头,我并不是什么神仙下凡,只能提醒道: “感情是自己的事,心意相通是两个人的事,我未必帮的上忙。” 听我这么说他倒是有些释然: “我懂。我心悦她,可是论家世,我是不配去向她提亲的。 本来这些念想我只想放在心里。看到了你写的那些,我突然希望她能知晓我心意,不奢望别的,仅此而已。 因为,一个人的相思,太苦了。” 他又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竟喝出了饮酒的味道。 是啊,一个人的相思,太苦了。 还好,我是有乔楚的,虽然远了些,心里有彼此,就不孤单。 我决定帮他,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都不该让人生留下遗憾。 按理说我以郭盈盈前未婚夫的身份去做这事儿,着实有些不合适,弄不好还会引发误会。 可如果能促成一段好姻缘也算功德一件,我相信因果。 傅明义目前最大的困扰是见不到郭小姐,心意无法传递。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本就是很少出门的,何况宰相千金这样的大家闺秀。 现在刚过完新年,这大冬天也没有什么大型娱乐活动,也无花可赏,要找个什么由头能把郭盈盈约出来呢? 我出面约她肯定不合适,但我很快就想到一个主意。 我是有“媳妇”的人啊!这么好的资源怎么能浪费了! 电视剧里,有权有势的太太们经常会找些由头组织小聚会,互相吹捧炫耀。这个活动流传了几千年。 上次婚礼我半道上出状况,挺不好意思的,正好趁这个机会给秦初岚找回面子。 虽然是个假媳妇,但“媳妇有面儿我就有面儿”的道理我比谁都懂。 女人的心思我还是了解的。秦初岚下帖子郭盈盈肯定来,就算已经对我没感情,女人之间也会较劲,这叫做输人不输阵。 至于聚会的理由,也有现成的——切磋牌艺!也算得上是加把火的商业炒作。 我再顺便做些水果罐头和小蛋糕在这群小姐太太中做做推广和铺垫,真是一举数得! 打定主意,我跟傅明义商议好时间,交待了些事项,让他回去做好准备。 从茶社出来我就直接去了沈畅的住处。只见沈畅满面红光,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颓唐。 前期限量供应加上炒作等营销手段做的到位,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扑克牌生意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 有收益就有动力,沈畅带领着纨绔团队的兄弟们干劲儿十足。 我跟他说了说开展其他项目的打算,他听了以后信心十足。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放在哪儿都适用。所以我打算从食品入手,除了蛋糕,罐头之类的甜品,凉皮、油条、煎饼果子……这些后世的美食将来都可以一一尝试。 过几天先做几个样品,借着名媛聚会小试牛刀,如果能成的话就开始投入生产了! 今天一切顺利,还意外的找回了荷包,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比美丽。兴冲冲的回了府。 与秦初岚成亲后按照规矩我是可以出去建府的。考虑我很快会离开,父母需要陪伴,秦初岚也需要有人照看,我们依旧住在王府里。 我与她在相邻的院子里分房而居,三妻四妾的年代这种状态很平常。况且她又有孕在身,所以也没人质疑。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忙起来甚至几天都见不到一面。 秦初岚听我要安排她出席这样的活动,喜悦过后又陷入深深的不安。 因为要商议一些事项我留在她院子里吃晚餐,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安慰道:“没什么好紧张的,你目前这个月份儿还是比较安全的,到时候有下人忙活,你觉得累了就回屋歇着,没人敢说什么。” 她垂着头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饭,犹豫半晌,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我未婚先孕到底是不光彩,而且我这身份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是上不得台面的。再者,我也不会打牌。” 她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等我责难。 她的顾虑和自卑我是能够理解的,自信心也不是这么容易可以建立起来。 确切说,她日后的状态与我对待她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既然已经接纳她为我名义上的妻子,将来要与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还要养育我们家的接班人,我没有理由不善待她。 我温言细语地对她说:“你的处境我理解,但是你处在这个位置上,这些事情是逃不掉的,迟早都要面对,你一定也不希望一直躲在后面。对不对?” 她咬了咬嘴唇不置可否,我继续说道:“你的态度和状态将来也会影响到你的孩子,你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他。 流言蜚语在你这里终结,将来他才不会受到影响。 这些事情被人议论都在情理之中,你坦然面对,别人反而就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去找别的话题。 好好爱自己,真诚对别人,你会融入这个圈子,会交到朋友,到那时谁还会在意你的出身呢?” 她看向我,眼圈通红,不确信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世子妃。起码在人前就是如此。论身份,除了宫里的那些娘娘咱不比谁差! 自信点,到那天我也在,会帮你的。明天开始我过来教你打牌。” 走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小丫头除了之前一直伺候秦初岚那个,还有两个新面孔,我知道这些人也有她们的生存法则,就是——看眼色办事儿。 我许久不到这里来,也会影响她们对秦初岚的态度。 我掏出几两碎银子给了她们赏赐,又特意嘱咐道:“好好伺候着,她是你们的正经主子,不许有怠慢和任何闪失。她过得好你们才能好,明白了吗?” 几个小丫头你看我我看你,惶恐的点头,连连称是。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丫头们伺候我洗漱就寝,温香软玉环绕,撩的我竟有些蠢蠢欲动。 回到这里已有月余,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有时候好像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内在是个女人。 如果不是挂念着乔楚,我甚至觉得干脆做个男人也不错。这么好的条件和资源不享用真的是浪费了。 只是长时间不见面也无法联系,仅靠回忆,这种牵挂又能维持多久? 我对异地恋真的没信心,所以我得尽量缩短分离的时间才行。 心绪纷乱的躺在床上,刚熄灯,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跌倒的声音和金属撞击声。 我毕竟是个现代人,没有什么尊卑意识,作为医务工作者,好像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听见出事儿了,立马冲出去,只见一个人坐在地上,乌漆麻黑的也看不清是哪个。 其她丫鬟听见动静也都跑出来,有捡盆的,有扶人的。可地上的人刚被拉起来,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又坐了回去。 我猜她可能是伤到脚了。外面又黑又冷,只得先把她弄回屋里才能查看伤势。 几个小姑娘完全指望不上,后面赶来的大刀和小白,缩手缩脚躲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什么顾虑,好歹也有男人的身板,目测抱她没问题,于是直接一个公主抱,抱起地上的人,喊旁边儿的人:“快去掌灯,拿我的药箱!” 谁知进门时腿抬得不够高,被门槛拌了一个趔趄,怀里的人一声惊呼圈住我的脖子。 这时候灯亮了,四目相对,我认出怀里的人是淡墨痕。这个姿势很尴尬,有说不出的暧昧。 我看到她羞涩迷离的神色和两颊飞起的红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赶忙把她放到椅子上。 可是她脚上的伤不能不管,自己就是开医馆坐诊的大夫,三更半夜再去折腾别的大夫也不合适。 于是只得让醉春烟帮她撩起裤脚,我在一旁查看。 大刀和小白两个老封建,一看姑娘要露脚腕儿,一溜烟都躲出去了。 我们蹲在地上也不得劲儿,于是搬了另一把椅子过来,让淡墨痕脱了鞋袜,将两条腿担在上面。 只见她的右脚踝已经鼓起一个大包,我嘱咐她轻轻活动一下,又用手摸了摸伤处,好在没骨折,只是扭到了,软组织挫伤。 涂了些色诱果汁给她止疼,又让冷画屏打了冰水来给她冷敷上。 交待她:“从现在起到明天这个时候你不要下地活动了,每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冰敷一次,每次半柱香时间即可。 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冰敷了,换成热水继续敷。到时候我再给你配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冷画屏明天照顾她吧,等好了你们再来伺候我。” 想了想怕她误会再生出别的念想,还是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是你们主子也是个大夫,大夫眼里是不分男女的。你们懂不懂?所以,刚刚我做那些事情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现在,淡墨痕得回你们自己房间修养,是要我帮忙还是你俩把她扶回去?” 醉春烟说:“不劳世子费心,世子早些歇着。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我看到淡墨痕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就更加要与她拉开距离。 让她们架着受伤的淡墨痕一蹦一跳的回去了,留下小白守夜。 看到小白鬼鬼祟祟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没好气儿的问道:“怎么?你犯痔疮了!” 他这才哼哼唧唧的说:“世子爷都已经成亲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您好歹收几个通房丫头,晚上睡觉也暖和不是?天上神仙不也都得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吗?” 我说:“你不想伺候我就可以滚了,哪这么多废话!” 想到他也得快二十了,早已经到了娶亲的年龄。就问他: “哎?是不是你自己想女人了?看上哪个了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墨痕姑娘!”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话音未落就听见他急匆匆的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合着这小子刚刚受刺激了,跑来试探我呢。 我看他这个吃瘪的样子,开心的不得了,心里生出恶趣味。 于是就逗他:“奥——她呀?可是刚刚她已经被我抱过了,我是不是得对人家负责啊?” 看他脸上突然变了颜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年代开这种玩笑容易闯祸。 于是踹他两脚,安慰道:“你说你傻不傻啊!明明喜欢人家,刚刚你怎么还往后躲?我都没看出来更何况人家姑娘。 放心吧,我对她没那个意思。大夫医病也没那么多顾忌,你别往心里去。 喜欢就殷勤点,得让人家知道。她要对你也有意思,我就成全你俩,放你们出府过日子去。 “谢世子爷!谢世子爷!”小白跪下就磕头:“我们不走,成亲也留在府里伺候您!” 我赶紧拉起他:“你快省省吧,先把人追上再说。这头越磕越傻,你已经够傻了,以后可不能再磕了。” 小白兴高采烈的伺候我休息。我却隐隐有些担忧,从上次我成亲那天淡墨痕给我整衣服的时候,我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小白同志的追妻路可能不平坦啊。 我可不想成为他的情敌。他要对我生出嫉恨再害我,那我可就倒霉了。得赶紧想办法让淡墨痕对我死心。 第78章 情人节 接下来的一周里医馆的工作步入正轨,求医问药的患者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忙碌而充实。 不得不说白莲聪明又勤奋。她学东西很快,做事情干净又利落,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我手把手教她好多医学知识和护理操作技能。指望她将来能依靠这门手艺,在这里开辟自己的一片天地。 白莲很感恩,与我虽是差不多的年纪却以师徒相称。 那个口口声声形影不离保护我的阿信,早就成了白莲的小尾巴,天天长在医馆里,跟着跑前跑后,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孤傲气质,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 偏偏白莲假装看不见,对他不冷不热,礼貌而疏远。 沈畅经常过来找我商议生意的事儿,他与白莲是旧识,两家又遭受了相同的境遇,所以不免会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我感觉每次白莲面对沈畅时都会收起她的保护色,变得恬静淡雅。 我想这种神态也许是出于惯性,自然而然的流露。未必是因为喜欢。 毕竟他们相识于家族兴旺显赫之时,再见彼此难免就会勾起那时的回忆。 那时无忧无虑的白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的微妙心理阿信肯定是不懂的。 每次一看见沈畅来他就像只炸毛的斗鸡,头上顶着一股邪火,转来转去的找茬儿,恨不能把那个碍眼的家伙打个包扔出去。 可偏偏他越是这样,白莲姑娘就越不待见他,急得他抓耳挠腮也没治。 傻乎乎的直男癌,真是活该啊活该。 工作之余看阿信吃瘪,成了我目前的一项顶顶重要的娱乐活动。 真是让我扬眉吐气、一雪前耻、浑身舒泰啊! 要说这阿信真是个好人,还救过我的命,对白莲也是诚心诚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总和他不对盘子。 我想也许是因为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人,我潜意识里就对他存在敌意。 又或许是因为他几次三番的越界来管教我,让我心里很是不爽,总想找机会报复一下? 总之,白莲同志的区别对待和高冷做派,令本小王爷极其欣赏!月底一定给她多发奖金! 那个切磋牌技的聚会,定在了二月十四。虽然是阴历而且这时候也没什么情人节,但因为受前世的影响,我对这个数字有着莫名好感。 感觉那一天很适合做这件牵红线的事儿,增添了一种仪式感。 我按照约定,每天晚上用膳后都会去给秦初岚补课打牌。 大概是因为这女人从小跟他爹跑生意,脑子极其好使。 扑克牌的几种玩法她很快就学会了,技巧上基本属于无师自通。 她轻松记牌的技能让我望尘莫及,一个礼拜下来,我就很少能赢她了。 牌技上的优越感让她找到了自信,前所未有的明媚起来。 这样的集体活动本来就容易增进感情。几天下来,两个院子的丫头、小厮,热热闹闹打成一片。 我和秦初岚也熟络起来,她不再拘谨,跟我聊天、开玩笑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种像朋友一样的相处方式,倒是像极了真正的老夫老妻。 我不禁想:是不是任意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只要能敞开心扉、真诚相对,最后都可以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不管多么激情似火的开始,最终都要归于平淡。 如果,我能跟眼前这个不爱的人,以一个彼此舒服的模式相处下去…… 如果,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当激情退去,面对琐碎平淡,反而未必可以一直包容对方…… 那么,当初那段“爱情”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和乔楚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会获得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吗?我们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这样的质疑让我心慌,我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我曾坚定的信念正慢慢动摇。 我需要他的肯定。可是自从那次收到一张纸条之后,他便再没了动静。他的人明明能找到我,为什么不找了? “乔楚,你还想我吗?我怕我会忘了你。你是不是,也开始动摇了?” 二月十四,在许多人的翘首盼望中,很快就到了。 事先就跟医馆告了假,在家陪“媳妇”迎接宾客。 这是我心里的情人节。我将要为别人做一次月老,我也希望自己能收到来自那人的意外惊喜。 尽管知道这都是我自己的妄念,还是有着隐约的期待。 今天要来的,除了我的前未婚妻,今天的女主角郭盈盈,还有十来个被我找来凑数打酱油的,都是些王公重臣家的贵女命妇,名单是照着上次婚礼的礼单上抄的。 傅明义作为特约嘉宾,来充当牌桌上的记分师和裁判员。 我打算狠狠与“媳妇”秀一波恩爱。趁郭盈盈心灰意冷之际再让傅明义对她多加宽慰,趁虚而入。顺便也帮秦初岚找回上次婚礼上丢掉的面子。 当然傅明义作为一个单身男人出现在这里非常不合规矩,为了不遭人诟病,我也早有准备。 教了他专业的发牌洗牌技术,和几个简单的扑克牌小魔术。 这一手目前全天下就他独一家,牌桌上自然也就少了他不行。 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的热闹,也就不会去计较他的“不合时宜”了。 陆陆续续来了十个女宾,加上我妹妹和媳妇。十二个人。两桌“手把一”,一桌“够级”。 一切进行的顺利,只是几桌女人玩闹起来,就如同几千只鸭子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我的媳妇儿,着实为我长了脸,不管坐在哪桌都是稳操胜券。 因为是带着赌注的,一上午功夫,她跟前的碎银子就如同一个小山头儿,堆的冒了尖儿。 我发现她有招财猫的特质,不禁窃喜自己误打误撞的倒是捡了个宝。 她赢起来没完本就够叫人嫉恨了,这还不算,当大家问她怎么这么厉害时,她回头冲我傻笑,说:“世子爷天天陪我打来着。” 这句话的威力堪比十吨柠檬,在深闺怨妇面前极具杀伤力。 我怕她被众人的怨念反噬,赶紧拉她起来,说:“坐了这么久对身体不好,起来走走。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些小点心。休息休息再玩儿。” 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带着傅明义和几个丫头去后面拿点心,大家净了手过来品尝。 正如我所料,反馈好极了,简直口碑炸裂! 尤其是面对晶莹剔透的山楂和橘子罐头,有几位简直连大家闺秀的形象都不顾了,刚吃完一盅,又跑过来盛下一盅。 我看她们吃的热闹也极有成就感,想问问“媳妇爱吃哪个?”却发现她不在屋里。 见身边的傅明义也在东张西望,我才注意到郭盈盈竟然也不在。 问大家她们去哪儿了,有位圆脸的胖夫人咽下嘴里的蛋糕,笑眯眯的说:“世子妃说是去上茅房了,郭小姐还真是没留意。” 我见时间不短了,正准备叫人过去看看。 突然有个陌生的丫头闯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第79章 狗血宫斗大戏 丫鬟的呼救声,就像一个炸雷在我脑袋里面引爆,我顾不上别的拔腿就往外跑。 一定是秦初岚!我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飞奔至后院就看见秦初岚枕着一摊血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郭盈盈满手血污坐在她的旁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我急忙上前检查了秦初岚的生命体征。见她只是晕过去了,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检查了一下,她的头后枕部有个伤口,两三公分长。 因为头部血运丰富,如果止血不及时,出血会比较多,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多么可怕。 至于她有没有伴随颅内出血,没有先进的仪器做透视,得继续观察才能知道。 目前看她可能是受到猛烈撞击后,脑震荡导致的晕倒,也有可能是由于别的原因晕倒后才磕破了头。毕竟石头铺设的路面很坚硬还有些凹凸不平。 初岚怀孕也有五个月了,但由于前期思虑过度,瘦成了一把骨头。最近精神才刚刚好了些,虽然长了点肉,但也属于偏瘦的身材,此刻躺在地上才看出小腹的微微隆起。 我这才意识到,从知道她出事我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孩子的事儿,对她这个人却是真的很紧张,难道真的处出感情来了吗? 又搭了搭脉,确认孩子也没事,才抱起她回卧房,嘱咐尾随过来的小白去拿我的药箱。 此时周围早就围满了人,惊呼、议论、指指点点乱作一团。 狗血宫斗大戏看过太多。几个女人凑一起就是你害我、我坑你,花样百出,我早就有免疫力了,当然不会单纯到只看表面现象就下定论。 我见郭盈盈还坐在地上发呆,就喊了她一声,叫她先回屋再说。 毕竟大冬天的,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初岚浑身冰凉,想必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谁知郭盈盈却像是突然被唤醒,大声尖叫起来,不停的叫喊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本来是他的男人被人抢走了,如今还这么显摆,她能不妒忌吗?肯定就是她。”“你小声点,当心祸从口出。” 这时傅明义挤到人前,站在我面前大声说:“我相信郭小姐,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见我没反应,以为我不信。 他情急之下又进一步解释道:“我曾见过郭小姐救助路边受伤的小狗,如此心地善良之人,绝不会做出这样心狠手辣之事!我愿以我信誉为她担保,还请世子爷明查!” 原来还有这一出。我说为什么他会惦记上这个名声并不是多好的大小姐。这么看来,他对郭盈盈的喜欢还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看来大家的感觉都是差不多的,虽然与郭盈盈没有太多接触,我对她的感觉也是:善良、单纯、率真、敢爱敢恨。 这样的人如果生气,一般会挂在脸上当场发难,不会在背后下黑手。当然,嫉妒也会让一个人改变,所以我并不敢直接把话说满。 现在傅明义的公开站队,到让我想起今天的首要任务。 这可是个让他好好表现的绝佳时机!所以,尽管我心里本来也并不怎么怀疑郭盈盈,还是得把这个好人留给他来当。 只说了句:“此一时彼一时,让郭小姐先进屋再说。”就抱着初岚回去了。 先安置好了初岚,给她清理包扎了伤口,看流血早已止住。让大刀去厨房盯着,预备几样滋补暖胃的粥,等她醒来以后用。 我在她人中、印堂、神庭、四神聪、百会、合谷、内关、足三里、太冲几个穴位行了针,安排醉春烟、冷画屏在一旁照看。 嘱咐她们:“如果世子妃醒过来,或者有发热、恶心、呕吐的情况,一定要立刻叫我。” 出了卧房。见大家都聚在堂屋等消息,并没有谁顾及礼数,主动离开,想必也都好奇得很。 本想请无关人员先回去,但这种情况下把她们支走,回去添油加醋的一渲染,郭盈盈和秦初岚恐怕又要受编排。 所以我还得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让她们看到全剧终才行。 刚才就已经到了饭点儿,折腾这么久恐怕大家也都饿了。 让下人们把饭菜做好直接送到这边,好在事先都有准备,房子也够大。 我倒了杯热茶递给失魂落魄的郭盈盈,告诉她:“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郭盈盈回过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众人。才如梦方醒,紧张的问我:“她……世子妃她怎么样了?” “她没有生命危险,估计一会儿就能醒。你不要怕,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她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过去的时候就见她躺在那里,我想扶她起来,却发现她的头在流血。我吓坏了,后来你们就来了。” “你怎么会去那里的?”当时大家都在等着吃点心,郭盈盈离开一定有原因。 我猜想,她要么是尾随秦初岚算计她,要么是去找厕所,初岚摔倒被她碰巧看到。 谁知郭盈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惊喜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刚刚有个丫头过来跟我说,世子妃想单独跟我聊聊,让我去后院找她。我就过去了。” 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两个女人互掐的桥段里。有因为嫉妒,祸害别人流产丧命的,也有因为想陷害别人,自残栽赃嫁祸的。 若郭盈盈没撒谎的话,难道是秦初岚要坑她?可她完全没动机,也没必要啊! “那个传话的丫头是哪个,你还能认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当时听她这么一说,我很紧张,我怕世子妃对我有误会。就赶快过去了。如果再见到也许能认出来。但现在回忆却想不清楚。” 我看向众人:“你们有没有谁看到那个传话的丫头进来叫郭小姐?” 众人纷纷摇头。按理说就在一个房间里,进来人都看得到,但那时房间里人比较多,丫鬟、小姐、夫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又刚刚散了牌局,等着吃点心,处在兴奋中。 无关紧要的事儿不被留意,倒是也在情理中。 我又问郭小姐的丫鬟:“刚刚是你跑过来喊的人。想必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你又是郭小姐身边的人,她是被谁喊出去的,你有没有印象?” 小丫头抹抹眼泪抽泣道:“刚才小姐说口渴让我给她倒杯茶,我转身回来就见小姐已经不在屋里了。 我出去寻她,发现世子妃躺在地上,小姐就坐在她旁边。我问小姐怎么了,她也不说话,我就跑回来喊人了。 我们家小姐真的不是坏人,她不会说谎的。” 小丫头又在一边抹起了眼泪。 我对郭盈盈说:“既然大家都没看见,那现在你只有找出那个传话的人来自证清白了。 你不要慌张。再仔细辨认一下,在场的人里有没有那个人。 我现在把全府上下的丫鬟都召集起来,只要能找到那个人,事情就会真相大白的。” 郭盈盈看到了希望,使劲儿点头。 在她确认了那人不在这间屋子之后。我让人叫来管家,把全府上下四十岁以下的丫鬟婆子全都召集起来,请她过去一一辨认。 其余人留在这里吃饭,等消息。傅明义很体贴的为郭盈盈端了些点心过来。让她先吃些垫垫。 见郭盈盈没胃口,傅明义便也没吃饭,陪她一起去前院指认。 王府上下,小厮、管事、丫头、婆子加起来也有百余人。 四十岁以下的丫头婆子占了总数的一多半。此时被紧急召集在一起多数人不知道所谓何事,呜呜泱泱的交头接耳。 我让她们十个人站成一排,带着郭盈盈从头到尾看了一圈。确定不是的就放走。拿不准的先留下。 几分钟过后,大部分人被筛掉,只留了四五个年龄、个头都差不多的丫头。 看着这几个丫头的模样,好像有一道光在我心头一闪而过。但它快的就像闪电,还没被抓住就不见了。 我请她们开口讲几句话,郭盈盈仔细辨了辨又摇摇头说:“好像都不是。” 郭盈盈再次陷入绝望,情绪有些崩溃,捂着脸哭了起来。傅明义想上前安慰,又不敢唐突,急得团团转。 我向管家确认道:“所有丫鬟都在这儿了吗?还有没有没过来的?” 管家说:“启禀少爷,除了您院子里的几位姑娘,其余的都在这儿了。” 他的一句话瞬间将我心中闪过的那道光点亮了!这几个被留下的丫头跟那个人身材很像! 我大概猜到了是谁,就对郭盈盈说:“别着急,还没看完呢!” 领着郭盈盈回到后院,直接进了卧房。我问守在秦初岚床边的冷画屏:“淡墨痕去哪儿了,最近好像都没见到她。” 第80章 情杀 冷画屏带我们到她们的住处找淡墨痕。她说:“淡墨痕虽然已经能走路了,但脚伤还未痊愈,怕做不好事情冲撞了主子,所以一直未当值。” 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瑟瑟发抖的缩在床角,这惊恐万状的样子也让我感到出乎意料。 郭盈盈一眼就认出了她,而淡墨痕的话也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我原本以为她会很淡定的抵赖,或者一口咬定是受秦初岚的指使。 可是她没有,她很无助的躲到我的身后,眼里流露出的恐惧那么真切。说出的话也瞬间击碎了我原本笃定的判断。 她说:“我刚刚出去上茅房,看到郭小姐在背后袭击世子妃。我想偷偷回来禀告,因为行动不便,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被郭小姐看到,所以我知道我要被灭口了。 我就知道我这种小人物是斗不过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的,我这次死定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陷害。少爷,求您救我。救救我,少爷!” 她跪在地上的指控和哀求,竟让我一时间没了主意。 “你当时为什么不喊人?”我找到这处破绽质问道。 “我开始没有看清是谁,等看清的时候就吓坏了。我怕被看到灭口,只想悄悄溜走,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 她说的倒是也在情理之中。郭盈盈听她这样说,也瞬间激动起来,指责她“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场面变得很混乱,我的脑袋也很混乱。我看向傅明义,这一次他没有再为郭盈盈出头。眉头皱起陷入沉思。 她们二人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可看上去又都表现的情真意切。这样的段位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深感无力的同时也感到毛骨悚然。 她们都是有作案动机的人,也都不否认自己就在现场。可是究竟是谁干的呢? 我不禁感叹人心的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有测谎仪就好了。 看来也只能等秦初岚醒来,从她那里找找线索。 我吓唬她们道:“既然你们都在指认对方,看来你们二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凶手,袭击了世子妃,想嫁祸给对方。好在世子妃没有生命危险,她一定掌握了一些线索……” 话未说完就见小白急匆匆跑过来说:“世子妃醒了!” 我其实不指望秦初岚能指认出在背后袭击她的人,但她醒的正是时候。既然没法判断出谁在说谎,也只能想些非常手段。 我对郭盈盈说:“先委屈郭小姐了,等我调查回来再来处理。”就把她和淡墨痕一起关在了屋子里。 走出很远,我对身后的傅明义和小白说:“屋里那两个女人是你们喜欢的人吧?相信你们也想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出动静,悄悄去门口听着。这个时候帮她们隐瞒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他俩都表示明白,一脸凝重地去蹲墙根儿了。谁也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是恶毒蛇蝎心机婊吧。 回到卧房见醉春烟已经给初岚取了针,正伺候她吃粥。 见她并无不妥,我示意她们不要讲话。转身去了堂屋,对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吃瓜群众说: “刚刚世子妃已经醒了,事情的经过也搞清楚了。 世子妃本来是想找郭小姐说几句体己的话,却不想丫头去叫人的时候,她突然晕倒了。 兴许是玩的太久累到了。郭小姐现在洗清冤屈已经回府歇着了。 世子妃刚刚醒精神不太好,不便出来招呼。想必大家今天也已经乏了,我也就不留各位了。招待不周之处请见谅。 府上备的点心各位如果喜欢可以多带一些回去品尝。 另外,此事关乎本王府声誉,还请各位……” 众人哪有不明白。赶紧表示自己不会乱讲话,纷纷起身告辞。 终于送走大家,我才回去,坐在床边给初岚把了把脉,检查了伤口和瞳孔,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 她见我回来关心她,眼圈红了红,扁了扁嘴,终于还是把委屈的话咽了回去。 中规中矩的说到:“谢世子爷关心,我想去茅厕,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醒来就在这里了。除了伤口疼头有点晕,其他没什么不适。妾身无能,没把事情做好。 她这纯属无妄之灾,还是我办这劳什子聚会秀恩爱给她招来的,对她很是愧疚。 现在见她小心翼翼的回答,好像这都是她的错,我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抱歉地说: “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这样做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好在你和孩子都没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她刚刚的隐忍,在听到我的道歉之后,反而压抑不住了,突然扎进我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怪你,我不怪你,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今天很开心。我真的太开心了!我只是害怕,我好害怕啊,我不怕死,只怕万一……万一我的孩子……我就什么都没了……” 我虽不能切身体会她的恐惧,却也知道孩子对于她的意义。自己这次的确是做事鲁莽了。 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推开她,只好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以后我们躲在家里谁都不见了,好好养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待她慢慢平复下来,很不好意思的与我拉开距离,抹掉眼角的泪。 我问她:“对于袭击你的凶手你有印象吗?” 果然,她摇摇头说:“当时事发突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没看到什么人。” “跟着你的丫头去哪儿了?” 她怯生生看我一眼:“都被叫去拿点心了。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就没等她们。” 没有了这条线索,我也只好用些别的办法,赌一把了。 我对初岚说:“不要乱想,好好休息。”趁热打铁,路上想好了说辞,就去了郭盈盈和淡墨痕所在的房间。 到了门口我先悄悄把扒墙根儿的俩人叫到一旁问了问情况。 她们自我走后就一直沉默着,掉眼泪。大概是感应到门口有人。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推门进了房间,两个女人齐齐看过来。 我不着急说话,而是沉默的看着她们,细细观察她们的每一个表情。 终于郭盈盈忍受不住这样的低气压,急切的问道:“世子妃怎么说?她可有看到凶手?” 我看向淡墨痕,她也着急的问我:“是啊,世子妃到底有没有看到凶手?” 我先是皱了皱眉,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无能为力的说:“她说她———没看到。” 郭盈盈闻言跌坐在地上,但她的反应可以解读为失望也可以解读为松了一口气。 倒是淡墨痕,急急的追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看到?” 可我却看到她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于是我继续加把火:“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没看到,但她闻到了,凶手身上的气味是与众不同的。” 这一次原本瘫坐在地上的郭盈盈眼底明显闪过光芒,她急切地从地上爬起来,拽住我的袖子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快些过去让她辨认一下!” 而淡墨痕却明显的紧张起来,她做了个抽泣着的擦眼泪的动作。 呼吸的节律显而易见的被打乱了,仔细看就能看出她悄悄闻了闻袖口,来确认自己身上的气味。 我心里的答案更加笃定。不等她反应过来,继续说道:“不用确认了,夫人又晕过去了。” 这一次我看到淡墨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郭盈盈却崩溃的喊道:“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你也是大夫你快去给她治病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淡墨痕也跟着哭哭啼啼的说道:“请世子快些医治世子妃,将坏人绳之以法,还我清白。” 我冷哼一声,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说:“不必了,世子妃晕倒之前已经说了,那人身上的气味很特别,是中药膏的味道,就是我之前给你治脚伤的那种。” 淡墨痕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 她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呆愣了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和不甘:“世子爷是要诓我吗?” 她指着郭盈盈质问我:“你是要偏袒她来诓我吗?”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柔弱无助。眼睛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她冷笑着问道:“世子妃根本没有闻见什么气味儿对不对?你是诓我的对不对? 我就知道,她不可能闻见什么药膏味儿,我的脚早就好了,药膏早就没有再用了。 既然世子妃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我?还帮着别人来诓我?难道不是她更可疑吗?” 她指着郭盈盈:“你为什么不怀疑她!为什么不怀疑她啊!” 我见淡墨痕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示意傅明义先护送郭小姐回去,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去登门道歉。 经过这一番波折。相信他们两人也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和信任。后续的发展就要傅明义自己争取和把握了。 待他们走后屋里只剩我、淡墨痕和小白三人。 我问小白,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不是件小事,我是要报官的。这样的女人,你还想要吗? 小白表情痛苦,定在当下。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鼻翼扇动,最终他攥了攥拳头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淡墨痕一眼。 我问淡墨痕:“何苦如此?” 她神情冷淡的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我说:“你若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我就叫衙门来领人了。谋杀重罪加上栽赃陷害估计你是活不成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抬头看向我,眼泪终于扑簌而下:“为什么?你都忘得一干二净,我说什么还有何用? 你觉得我很傻是吗?可我能怎么办?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秦初岚她算什么?她不是你的女人,她什么都不是!凭什么你还待她这么好? 我呢?我虽是个丫头,却是唯一一个你亲自买回来的丫头。你说过我和她们是不同的……你以前待我是不同的。 你说过你只想要我伺候,将来会让我作侍妾。 可是你都不记得了,那天你抱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定是想起来了。 可是没有。都是因为秦初岚,你不再多看我一眼。 我好后悔为什么没有怀上你的孩子。为什么没留下证据?你忘了,便弃我如敝履!还想将我许给旁的人。可我怎么配? 你不要我,我也已经配不上任何人了。 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你一定会怀疑郭盈盈。 她是皇后的侄女,不管犯什么错都能保住性命。秦初岚死了我就是有机会的。或许你能看到我。” 她的一席话听的我冷汗直流。怕什么来什么,郁君泽过去果然是惹下了风流债! 现在如何是好!我问她:“之前你为何不说?” 她苦笑道:“如何说?说与谁听?醉春烟她们吗?你叫我今后怎么做人? 说给夫人听?她过去一直不喜欢我,说我长得妖媚会引少爷犯错。我又没有怀上孩子,若说出来。左不过是将我打发掉,贱卖了。 说与你听?那又算什么呢?你一定会以为我另有目的,就像秦初岚那个贱人一样。 哼,我与她是不同的。我要的不是这些。” “可现在你要的我给不了你。且不说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就算没忘,男人的承诺能维持多久? 我三妻四妾的娶回家,你要一个个杀干净吗? 错了就是错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你不该拿无关的人发泄恨意。或许你最应该冲我来。” 她用双手覆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在地上缓缓站起。整了整衣服,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轻的对我说:“少爷,你能再抱我一次吗?最后一次。” 我还不知作何回答,她已经走上近前,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腰,把脸深深埋进我的胸膛。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爱而挣扎的姑娘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能给她任何回应。更不能心软留她在府里,她的偏执会酿成大祸。 在我低头看着她出神之际,她突然仰头勾住我的脖子,吻上了我的嘴唇。 慌乱中我竟没能挣脱,那个吻疯狂而深刻,混合着她的眼泪,带着苦涩决绝的味道。 终于推开她,她却冲我笑了笑,这个诡异的表情让我心里生出不安。果然下一秒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我以为她一定是想自杀,上前一步想要制止,谁知她竟将那刀子直直向我胸口刺来。我避无可避,被她刺中摔倒在地。 她又将那刀子刺向自己。 第81章 缝合 淡墨痕将尖刀狠狠插进自己胸口,挣扎着躺到我身边,不久便没了气息。 我怕加剧伤口出血不敢贸然起身,也不敢大声呼救。祈祷小白赶快回来。结果这孙子为情所伤,不知道跑哪儿舔伤口去了,一去就不复返了。 我在地上躺了半天,感觉到周身越来越冷,约么自己失血过多,这样下去就要休克了。等人发现也晚了。 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来,睁眼看看自己的惨状,却发现胸前的衣服上并没有血迹。 莫非扎巧了,伤口闭合,心包填塞?我曾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有个病人被尖刀刺伤心脏,在外面看一滴血都没流,可是不一会儿就死了。因为血液被封在心脏的包膜里,所以没有出血。 当然这种情况极为罕见,我不觉得能有这么巧。 仔细感受一下,没有胸闷和疼痛。掀开衣服看了看,才想起一直贴身带着的小镜子。 这个小铜镜还是乔楚送我的,回来之后我就将它打了两个小孔,绑上皮绳,挂在脖子上,贴身附在心口,以表思念。 没想到今天却被它救了一命。“这就是你送我的情人节礼物吗?”我抚摸着小铜镜上被刀子捅出的伤痕,无比心疼。 “情人节”差点变成了“情人劫”。淡墨痕惨烈的爱的表达让我心有余悸,真不知道郁君泽还有多少历史遗留问题。这一出出的让我难以招架。 去前面找到管家,他一听说丫头竟敢行刺少爷,也吓得抖作一团。 既然人已经死了,自然不用再报官。我决定给她留一个体面,对外封锁消息,对内也不再提她谋杀、行刺的事,只说她照看世子妃失责,引咎自尽了。 当然事情的真相有些人是不能瞒的。包括痛苦绝望的小白和一脸懵逼的阿信。 前者,我怕他蒙在鼓里,记恨于我,哪天想不开再找我报仇。 后者,我则是要提醒他的失职。让他心存愧疚,以后不敢再盲目自信。 果然,在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又检查了我衣服和铜镜上的刀口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严肃的问我:“你对她做过什么,让她如此恨你。这个力道堪比男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问的问题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的! 我没好气地说:“我要送她去衙门坐牢。” 阿信显然是不信我的话,神色古怪的盯着我。 小白在一旁抹眼泪,后悔没有替她求情,怪自己的冷酷无情把她逼上绝路。 我说:“世间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相信时光倒流这依然会是你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她也可以有好多种选择,她却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我让小白回去休息,问阿信:“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今天要是死了,你肯定也活不成。” 他不但没有惶恐的应承,反而很奇怪的问我:“为什么?我又不是你娘子,为何你死了我会活不成?” 我气结:“你奉皇上之命来保护我,却因贪图美色失职,害我惨死,你不得偿命给我陪葬啊!” “皇上?让我陪葬?你想得美!”扔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就大踏步的出去了,竟然没表现出丝毫愧疚之意。 这个让人抓狂的神经病!我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就指望白莲虐他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郭府登门道歉,人家闺女来做客,在我这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不能装聋作哑就算了。 只是这一回我没有大张旗鼓,而是躲在一顶不怎么显眼的轿子里,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我给郭盈盈带了些罐头和点心。都是昨天她没吃着的。 我向郭相和夫人说明了来意。碍于面子,他们即便心疼闺女,也没对我过多责难。 只是唉声叹气地说:“莹莹昨日受了风寒,实在不便见客。多谢世子好意。” 我也不想再难为他们,留下礼物再次表达了关心和歉意就拱手告辞了。 出门溜达着往回走,迎面遇上了傅明义,就见他心不在焉的闷头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我拦住他的去路,他抬起头愣怔了一下,才认出是我,赶紧拱手行礼道:“正想着晚些时候去府上拜望,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世子,昨天的事情傅某着实感激,世子的英明果断也让傅某人大开眼界,心生敬佩。” 看他当街就要行礼,我赶紧拦住他,待到僻静处,才问道:“昨天你那边进展如何?自我府里离开后,可与小姐说上话了?” 他见我问起这事儿,耳朵红了红,有些羞涩地说:“昨天一路送郭小姐回去,看她精神不佳,我也不好打扰。只交代丫鬟好些照料。今天着实放心不下,打算前去探望。”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紧张,才又说道:“不瞒世子说,我正发愁不知作何说辞。毕竟家父只是……” “哎!”我打断他:“你这个人!昨天替郭盈盈出头的气势哪儿去了?别说你爹是从二品,就是七品芝麻官。只要你的真心不假,那就是谁都比不上的! 不过我刚从相府出来,相爷不待见我,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许会迁怒于你。我听说郭盈盈染了风寒……” 听见郭盈盈病了,傅明义明显着急了起来。 我说:“你不至于吧?小小的风寒而已,不是大事儿。不如这样,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前边药铺抓好药直接送过去。” 他还是很信任我的,去前边药铺借了纸笔,直接照我的药方抓了药。就急匆匆的去相府探望郭盈盈了。 我不禁感叹:“真是人慌无智啊!去人家相爷家串门儿哪有只拿着药的?若郭盈盈没病他一会可能就得被打出来了。” 不过郭相位高权重,家里什么都不缺,也不缺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若他能看到傅明义的真心。也许真的可以被打动。就当赌一把吧! 我躲在不显眼处晃悠了一会儿,约么过了两刻钟,见傅明义竟然还没被赶出来。心里大概有了数。 为他高兴了一会儿,又不禁酸了起来。 想我堂堂王世子,又有钱、又家世显赫、又才貌双全,郭相竟然这么不待见我!切…… 看来相爷真心爱这个闺女,知道比起别的,真情最是难能可贵。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初岚已经完全康复。有了淡墨痕给我留下的阴影,我再也不敢胡乱撩拨女人,她们万一个想不开就得拉着我下地狱。 尽量与秦初岚划清界限,我们又回到当初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我每天白天去医馆服务社会,晚上回来陪父母吃饭、聊天、打牌,尽可能多陪他们。 为了一家人增进感情,有的时候我会叫三房的姨娘、弟弟、妹妹一起过来玩。 相处下来发现,三弟郁君澈与二弟郁君湛性情完全不同。 恬淡平和的性子像极了他的母亲。虽然只有十五岁,已经有了谦谦君子的雏形。 倒是我的妹妹郁存溪,因为是府上唯一的女孩,极受父亲疼爱,性子不拘束,灵动活泼可爱的紧。 我从心里喜欢他们,慢慢也变得亲密起来。 转眼进入三月,气候渐暖,春意涌动。翰文院掌院大学士之子傅明义与丞相之女郭盈盈定亲的消息一出,就在帝都炸开了锅。 人们热衷于八卦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同时也更关心那些对自己生活有用的信息。 比如在这个“不太门当户对、出人意料”的事件中,除了看看权贵人家的热闹,有心人很敏感的捕捉到,“宴王世子”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 傅明义往神龛中投过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在这件事情的渲染带动下,其他那些许过愿的人,也凑热闹的表示“真的很灵验!” 与其说巧合,我更相信是心理作用,甚至说是吸引力法则。 在强大的心理暗示下,思维方式就会有所不同,遇到事情也会往好的方面想。周身能量场也就变得积极正面起来。 至于那个求子的,与他吃了中药调理了身体有关,他却更加相信是许愿带来的结果。 总之,一时间所有功劳都被记到我的头上。我医馆的香火猝不及防的旺了起来。 烧香、投银子许愿的人排起了长队,求医问药的人反倒少了许多。 这天下午我们正乐得清闲。医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说他特殊是因为他穿着打扮不似寻常百姓,更像是个江湖义士。这在繁华的帝都并不太常见。 重要的是他受的是严重的外伤,而且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他的神情也像是在躲避追赶,我看他径直向我走来,神情严肃的向我求助,二话不说就带他上了楼。 楼上有专门隔出来的一间外科处置室,里面有我准备的缝合针线、消毒液、消毒纱布和自制的无菌手套、口罩等物品。 虽然平时也会有些小打小闹的伤口来医馆处理,但这个房间基本闲置。只让白莲定期消毒,备用。 今天总算是派上用场了,我还有些小激动。 那人伤在腹部,倒是没有伤及内脏,刀口皮开肉绽,长达二十多公分,最深的地方也已经到达了肌肉层,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我给他用酒精消了毒,他竟然一声没吭,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伤口用传统治疗方式直接包扎起来的话,愈合会慢些。征求了他的意见,他同意让我给他进行缝合。 我过去虽然在课堂上拿着针线练习过,也在手术室打过下手,亲自给人缝合还是第一次,紧张之余还有些小兴奋。 用之前从白墨那里得来的那种□□果汁做的麻药进行了麻醉和止血,说实话因为没有先例,我也不知道用了这个麻药缝针还会不会疼。 好在眼前这位是条真汉子,从头到尾都没让我看出他的痛苦。我的心理压力也小了很多,操作起来很顺利。 我跟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告诉他:“过上七八天,如果这个缝线没有被吸收或者自行脱落的话,就回来找我拆线。 如果不方便回来,自己要把它们一根根剪断抽出来,再用我给你的酒精清洗一下伤口。” 说实在的我对自己造出来的羊肠线还不是很有信心,酒精的提纯过程也不够专业严谨。所以面对我的第一位外科缝合患者还有点心虚。 正当我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的时候。 这人对我说了两个字,犹如炸雷一般将我定在原地。 他说:“乔楚。” 第82章 细作 自从上次收到乔楚的那张纸条后,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后来在傅明义来与我分享他与郭盈盈之间的小甜蜜的时候,我疯狂的想念乔楚,一度想要主动联系他。 收到纸条那天我被人撞了一下,我相信他就是我与乔楚之间的那名联络员。可当时事出突然,我对那人实在是印象全无。 想到阿信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者,而他这种做“保镖”的人肯定观察力和记性都比我强,于是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几次,对于那个人的样貌特征还有没有印象? 可他对此不是毫无反应,就是用审视的眼光充满探究的看我。 我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又怕他察觉到什么,会将那人至于险地,对乔楚不利。 所以后来的日子,我就一直压抑着对乔楚的思念,放弃了主动联络他的念头。 没想到今天这个人竟然主动提到了他的名字!这一定就是我苦苦寻找的那个联络员! 我看到他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激动的眼眶湿润,恨不能立马上前给他一个熊抱。 他说:“乔楚将军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或者有什么信件,我可以传达!你快些准备,我不宜在此地久留。” 我知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他明显是遇到了危险,急着离开,不敢耽搁,解下身上带着的那个荷包交给他。 对他说:“尽量帮我带给乔楚,若遇到危险,也没关系,里面的字条没有署名,不用舍命保护。” 话音刚落,门被踹开,阿信突然闯了进来,一声不吭,直接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不知道是阿信太厉害,还是那人受了伤的缘故,不过几招他就将那人击倒。 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竟然结果了他的性命!等阿信从那人手中拿走了那个荷包,我才将将反应过来。 愧疚、痛苦、愤怒、恐惧……所有情绪都聚在一起,化做了铺天盖地的恨意,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我发了疯一样的叫喊着、捶打着!顾不上考虑是不是他的对手,也不在乎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样!被人看见会怎么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遭受到巨大刺激,心智全无。那感觉就仿佛他杀死的那人是乔楚,让我感受到绝望。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与乔楚之间的桥梁,就这么轰然倒塌了。我唯一的念想和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我辛苦救助的病人就让他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乔楚的亲信,转瞬之间被这个畜生干掉了! 我要杀死他!要杀死他!我歇斯底里的挥舞这拳头,可是在这个武艺高强的人面前,这真的很无力。 阿信没有还手,甚至没有躲避。只说了句:“愚蠢。”之后就冷漠的站在那里,像一节木头一样任由我发泄。 直到大家听见动静跑上来把我们拉开,我无力的躺在地上默默流泪,不想再看见他,也不想再说一句。 希望被掐灭了。我与他再也联系不上了,你赶紧去找皇上邀功吧,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阿信仿佛听到我心里的声音,捉住我的双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往肩上一甩,拦腰将我扛了出去。 我头朝下趴在他的背上,早已放弃了挣扎和反抗,也没有力气再骂他,只是默默将所有眼泪蹭在他背后的衣服上。 天已经黑了,初春的黑夜寒风刺骨。我闭着眼睛听风声呜咽。意识到一切都完了,我可能要面临□□,我不怕死,可是却没法去找他了…… 乔楚派来的人也已经死了,得不到我的消息,他会着急吗?会来找我吗? 可能是刚才打人使出了洪荒之力,也可能晃来晃去的节奏太过规律,容易让人放松,迷迷糊糊的,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时见到摇曳的烛火,愣怔一会儿才想起刚才发生的糟心事实,悲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却又反应过来这是我自己的卧房。怎么没有在大牢里?就算碍着身份不进牢房,也得被皇上绑去审讯一番吧,怎么好端端躺在家里? 起身环顾,看到坐在一旁的阿信。这是还没来得及去报告吗?还是想要提条件胁迫我?想起他对白莲的痴迷,真有可能对我有所求。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问:“醒了?不闹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他们几个人呢?怎么只有你?” “被我赶走了。” “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武艺高强,又救了你的命。” 我对他的说法很是不屑,扯着嗓子就喊:“小白——” 他冷笑一声:“我要是你就闭嘴。把人都喊来我也省的帮你瞒着了。” 这时候小白已经推门进来,我说:“没事儿,去备点粥吧。” 小白走后,我问阿信:“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保护你啊!” 我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绕弯子了?” 他有些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不要不识好人心!要不是……要不是因为……我才懒得管你!” 看他表情诚恳。可下午发生在医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我亲眼目睹他冷血的杀死了那人,我都要相信他的话了! 我讽刺道:“我不识好人心?对,你是挺好,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去找皇上邀功,没想到这回倒是沉住气了。说吧,你想干嘛?” “找皇上?邀功?我记起来了!你上次也是如此说。莫非……你以为我是皇上派来的?”他神情里藏着古怪。 “难道不是吗?守着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你的立场我不怪你,可都到现在了,你还在装模作样,可真是让我瞧不起你!” 阿信突然就笑了。笑的猝不及防,笑的我莫名其妙。 他笑得弯下腰,笑得流出了眼泪,笑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拍大腿,最后笑的打起了嗝才慢慢停下来。 可是笑是停下来了,嗝却打起来没完没了。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等他解释,他却嗝的说不出话。 我一边咒骂他活该,一边取出银针狠狠的往他身上扎。 他刚把气儿理顺了,就又想笑,被我瞪了一眼,吓得捂住嘴憋回去。 说出来的话也真叫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说:“你还别说,你有时候那表情就跟个娘们儿似的。也难怪将军让我来保护你。” “你说什么?谁让你来的?”我突然发现自己脑子不太灵光,思维有些混乱。 “将军啊!不然还能有谁请的动我常信!”他傲慢的梗着脖子扬扬头。 我刹那的激动过后,心中警铃大作,问他:“什么将军?哪个将军?你什么意思?” 阿信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乔将军……”意识到自己嗓门有点高,他又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们乔将军,乔楚啊!” 我仿佛能听见自己雷鸣战鼓般的心跳声,感觉一下子在胸腔里炸开了千万朵礼花,温暖、绚丽、明亮,震的我耳朵轰隆作响。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迫不及待要问他! 这时,传来敲门声。小白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 一阵清凉的风在我周身拂过,吹的我起了一个激灵,脑袋也瞬间灵光起来。 这会不会是他们的阴谋?我的纸条上没有署名,所以严格讲,并不能作为证物给我定罪。 听说练武的人耳朵好使,下午我和那人说话时阿信应该就在门口,他是在我把东西给那人后,突然闯进来将他杀死的!一定是一直在偷听。 我刚刚联系上的人被他杀死,要是他们是一伙的,绝不会如此! 心里有了计较,冷静下来,待小白出去关好门。 我面色平静的问阿信:“信护卫这是何意啊?我有点不太明白,你是说那个乌歌的乔将军?” 他直愣愣的点了点头说:“对啊!还能有几个乔楚。” 我故作惊讶道:“他为何要保护我?我们虽也算是救过彼此的命,但那是在我们各自暴露身份之前。 在这之后出于道义他虽答应放我回来,但隔着国仇家恨,我们便再无交集,就算后来在他府上小住过几日,也不过是方便他对我的监视、控制。 所以,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我不明白他放个人在我身边是几个意思?何况这是我们大疆的地界,你说你是乔楚派来的,那你岂不是乌歌的探子? 你就不怕我喊人来抓你?” 我心里暗自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对面的阿信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最后腾地站了起来! 他一把揪住我胸前的衣襟,将我拎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咬紧牙关,傲慢的说:“我堂堂大疆王世子,难道还能通敌不成?” 他将我甩回床上,拿出那个荷包扔在我身上,问到:“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我笑了笑:“这些自然是写给我喜欢的姑娘的!难不成还能写给男子?” 他气得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我心里冷笑道: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 他终于忍不住亮出底牌,双目猩红的盯着我:“下午那个男子与你说话的时候,为何提到‘乔楚’二字你便把东西给了他?” 我本想说:“你听错了。”话到嘴边,转念一想,不如将计就计! 所以干脆绕开他的问题,回问道:“你既然是乔楚将军派来保护我的人,又怎会对他派来的人痛下杀手,这样说起来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阿信冷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人是乔将军派来的吧?” “什么?”这种可能我还真是没想过,焦急地问道:“不然呢?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不是。” 阿信苦笑道:“就凭将军不会让你涉险。若真是他派来的,在受了重伤、有人追杀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往你这里跑?更不会在那种地方,跟你说那些可以置你于死地的话。” 我问阿信:“那你呢?我又凭什么信你呢?” 阿信说:“那天你被人撞了一下,后来一直在找那个人。因为你发现荷包里多了张纸条。你以为是他放进去的,其实是我。纸条的内容还要我说说吗?” 我急忙阻止他:“你闭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套出他的话来骗我。” 阿信想了想,认真点头道:“倒是有那种可能,但如果那样,我要想害你,人证物证具在,直接可以定你罪了。我干嘛还要跟你兜圈子、费口舌?” 想想有道理,警惕性稍稍放松,我又问他:“你明明是皇上派来的,怎么会是乔楚的人?” 一提这事儿,阿信表情古怪,憋着笑纳闷的问我:“谁跟你说我是皇上派来的?我可从没那样说过。” 我回想初见他时的情景,因为他与太医和小猴子一同出现,我就理所应当的以为他是皇上派来的。 现在回忆起来,他当时果然只说了句自己叫阿信,负责保护我。一句没提过他打哪儿来,更没有提过皇上的事儿。就连他姓什么我都是今天才知道。 我惊得一身冷汗。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混在我身边,我竟然从来没察觉、也不怀疑。以为他是皇上的人,却从来也没向皇上求证过。 万一他是别人找来害我的,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问到:“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之前不说?藏得这么深,是信不过我,怕我出卖你们?还是想趁机窃取我们国家的机密?” 阿信呆楞一会儿,才愤然说道:“我在大疆待了近十年,身份隐蔽。是我们将军手下最重要的暗线。这次他为你的事把我扯到明处,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和损失,凭的就是一份情谊。但依我看,不值得。” 倘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感动,对他诸多怀疑也自知理亏,虽然不知者不怪,但我平时对阿信真是多有挑剔和作弄。 但还是嘴硬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叫我怎么信任你?我以为你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心里自然对你排斥。还有,那天你直接找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留你在身边?” 阿信说:“那天只是赶巧了,走到门口,见有人求见,就跟着进来。若没有那次机会我也会找些别的时候接近你,让你请我当你护卫。我的身份不便于你说,乔将军也说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要我瞒着你。” 似乎是怕我误会,他又补充道:“他只是让我保护你,并没有监视的意思,他对你绝无恶意!” 我对乔楚自然是信任的,可想起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也不免有些心虚。不知我结婚的事儿乔楚到底什么态度。 于是问阿信:“我结婚的事儿,乔楚知道了?他怎么说?除了那次,后来可有送信过来?” 阿信摇摇头:“风险太大,为了隐藏身份,除非紧要的事情,并不常联系。我只负责保护你。你的事,以后自己跟他说。” 我不解:“既然你的身份隐蔽,为何今天又要与我说这些,乔楚会同意吗?” “顾不上了!今天这种情况后面恐怕还会发生,我要再不说,你一定会上当。”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和他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关别人的事,谁会来骗我?他们想干什么?” 阿信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在你这里,自然你们的探子在乌歌也是无孔不入。 不论别的,你们通敌的事一旦被坐实,单这一条就足矣让你万劫不复,若有心人煽风点火,你的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当然,反之也是一样。想害他的人,也许会从你这下手。那人真是乌歌来的也说不定,只是目的……” 阿信这一番话说得我冷汗直流,联想到之前沈畅家的遭遇,一个错误牵连甚广,我知道他一点都没夸张。 “可你今天就这样将人杀了,会不会摊上官司?背后指使他的人会不会对你不利?” 阿信道:“他既然自称自己是乌歌人,那我杀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对外讲,是我保护你,杀死了敌国的细作。” 终于理清楚这一切,心里又惊又喜。虽然面对未知的危险,但阿信的真实身份,对于我而言,是一种精神寄托,让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说:“今天这件事我会好好查一查,恐怕事情不简单。你莫要再轻易相信别人,有关将军的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他严肃的表情让我感到不安,隐约觉得是乔楚那里出事了。 第83章 要变天了 医馆里的人命案,果然就如阿信所言,不了了之。 那人被证实是乌歌的探子,阿信因此还得了官府赏赐。 过了几日,阿信一脸凝重的跑来跟我说:“乌歌那边有了消息,果然是乔楚将军出事了!” 乔楚勾结匪人,诬陷二皇子谋反,被收监。二皇子正在收集乔楚通敌谋反的证据,要置他于死地。 乔老将军找皇上说理,被夺了兵权,软禁在将军府……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真相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所谓乔楚对二皇子的“诬陷”不过是老皇帝的偏袒罢了! 我心急如焚,又气又恨!可是我能做什么?我没法去救他,没法去为他据理力争,因为这个时候,我的出现就是他的罪证! 阿信决定回去看看,如果消息属实,离得近些也有照应。他说无论如何也会把乔楚救出来。 而我也觉得此事一定会有转机!皇上对乔楚的疼爱我看的真真切切,我想他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了他的命! 之前的事情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这段时间不露面,二皇子就找不到证据。 我不能让阿信帮我带任何文字信件,只请他转告四个字——生死相随! 事情紧急,去医馆找白莲告别也太过瞩目,阿信咬咬牙,决定不去见她。 托我照顾白莲,安排好一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离开了。 我没去送他,该带的盘缠和吃食,昨天就都给他送过去了。 不知道经此一别后面会是什么情形,我一个大男人,对着他哭会很奇怪。但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人这一辈子就是不断相遇又别离的过程,会经历一段又一段或深或浅的缘分和感情。 我知道“离别”才是永恒的结局,可始终学不会潇洒的挥手道别。 阿信离开的突然,我对大家的解释是,他的家里出了急事,回去处理一下,过段时间也许还能再回来。 人们唏嘘感叹几句,也就该干嘛干嘛,不再提了。 白莲似乎也没什么反应,甚至看上去比平日里更爱与人交谈,笑容也多了些。 但我却觉得,她的笑,很刻意。 下午,我看她一个人在后院收拾药材,就过去找她。 春日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在她消瘦单薄的背上却显得冷清又落寞。 她很专注,连我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 “白莲。”我轻唤她一声,她回头看过来,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我有事要和你说。阿信走之前托付我的。” 白莲看看我,默默转过身,继续摆弄着那些药材,手里的簸箩发出沙拉拉的响声。 半晌,她冷冷的说:“他的事与我无关。世子请回吧!” 她不像平日那样喊我“师傅”,我听出她的不痛快,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继续说道:“阿信特意交代的,我得把话带到。”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白莲重重的放下手里的簸箩就要离开。 我慌忙上去拦住她的去路:“是不是他走的急,没跟你说一声,你生气了?” 白莲没好气儿的绕开我:“都说了,他与我无关,爱去哪儿去哪儿!” 我知道女人一向口是心非。跟在后面解释道:“阿信是放不下你的,这次情况紧急,他不能耽搁,也不愿连累你。他说,如果他能……能活着回来,如果你愿意,他想娶你。” 我急急忙忙、语无伦次的把话说完。白莲终于不再逃避,立在当处。她没有回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听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什么叫‘活着回来’?他有危险?” 我不能解释太多,深深叹了口气:“阿信说,如果你心里有他,等他三个月。事情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你是他在这里的唯一牵挂。” 白莲向我道了声谢,匆匆离开。 往后的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过的度日如年。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想,如果乔楚有事,不用阿信给我送信,这边也会得到消息。毕竟他是敌国的战神,是个重要的人物。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除了去医馆坐诊,办健康宣传讲座,我就去找沈畅,研究新品吃食的制作和推广。 随着气温回暖,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在名媛贵妇的带动、宣传下,沈畅铺子里的糕点、糖水罐头的销量居高不下,供不应求。成了市面上最紧俏、最时髦的休闲吃食。 郭盈盈怀孕后尤其惦记那些酸甜可口的罐头,傅明义一趟趟往店里跑,有次遇见我打趣道:“当初你这礼送出去。约么着就得成倍的收回来吧?这算盘打得精明啊!” 我把他手里的山楂罐头拿回来,换成橘子的,跟他交待:“孕妇不可吃山楂。”问他: “要不要一起啊?生意都是沈畅在打理。后期要上些别的吃食。摊子太大他也顾不过来,你若愿意可以帮忙分摊一部分。” 他连忙摆手说:“不妥不妥,舞文弄墨我还可以,让我做生意实在不是那块材料。” 我知道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低,文人还是轻视商人的,也不再勉强。 傅明义心思通透,大概也猜到我在想什么,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看不起商人,今年我成亲建府,又要添丁,银子上吃紧。多些进项自然是好,可我知道自己斤两,实在不愿拖累你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拉着我到一旁僻静处,悄声说道:“说到吃食生意,十香斋的铺子你倒是可以趁机盘下来!” “十香斋?人家生意红火怎么会盘给我?”我感到莫名其妙。 他露出讶异神色:“世子爷难道还不知道吗?他们的东家跑路了,店面被官府查封,歇业好多天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售。”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东家生意做这么好,难道不是个有背景的大人物吗?犯了什么事?” 十香斋离我们医馆很近,可能最近我惦记乔楚的事情,又把自己弄得太忙碌。所以连人家饭店关门都没发现。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大吃一惊! 他见我一头雾水,眉头蹙了蹙继而又舒展开来:“看来世子是真的不知,也难怪,你们父子淡泊名利,不入朝堂。许多消息也就来的慢些。 那个十香斋的东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当初找了许多门路,砸了许多银子。才得了些照顾。 别看他生意火爆,行事却低调,很少有人见过他。都是掌柜的出面。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他走之后才查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朝四周看了看,向我这边探了半个脑袋,把声音压得更低一些才继续说道:“据说他是乌歌的探子。那边老皇帝病危,要变天了。他这才急着回去……” “什么?”我被这个消息惊的大叫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慌忙掩饰道:“乌歌的探子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还经常去那里吃饭呢!” 傅明义也叹口气道:“可不是吗!圣上正在调查谁与他有过交集,估计又有许多人要遭殃了。” 我心里乱了方寸,只想赶紧离开。傅明义也觉得说的差不多了,拱手告辞。 乌歌要变天?老皇帝出事了?上次见他看他气色还不错。刚过完五十大寿,也不算太老。 但是这个年代的人寿命普遍不长,加上他在那个位置上操心劳力,还得防着身边的人不安分……如果他死了,乔楚就危险了! 二皇子成事儿,乔楚肯定没有活路。就算太子继位,也未必能护着乔楚。也许还会为了安抚他的兄弟拿乔楚开刀做人情。 想到这些可能,我就再也待不住了。我得去找他,我得想办法救他出来!不能再耽搁了。 我匆匆回到医馆,找到白莲,问她:“当时你被十香斋的东家收留,可曾见过他?” 白莲仔细想了一下,说道:“不曾见过,一直都是大掌柜与我联系。” 白莲的回答,做实了此人躲在幕后的传闻。 我对她说:“我也许要离开一段时间。医馆有老太医坐阵,你和小猴子打下手,我放心。 沈畅送银子过来你就收着,和神龛的银子归在一起。除去医馆的医药开支,留出三分之一备用,剩下的给大家做工钱。 老太医比你们多拿一成,余下的你们几个平分,若是有人偷懒消极怠工,你就扣他银子放在备用银子里。你若不会算,就叫沈畅来帮你。” 一口气交代完这些,把账本子塞到白莲手里。抬头发现她眼圈红红的:“世子你也要走吗?” “我得出趟远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里先拜托你们了!”顾不得许多,咬牙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上乔楚是我最重要的人,医馆可以没有我,他不能! 我急匆匆回到府上,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影十分熟悉,待他转过身,却见是副陌生面孔。 那人见我回来,眼睛亮了亮,竟瞬间涌上水雾。他拱手向我问好,听到他的声音,我大吃一惊! 第84章 遗憾 来人竟然是白墨!故友相见我又惊又喜,同时心底涌上深深的不安。 拉着他进了府,屏退下人,急急把门关上。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乔楚他怎么样了?” 白墨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逃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牢里。 他搜集了许多关于二皇子谋反的证据,包括我在内。我是他的重要人证。 可是万万没想到,北大营里有内奸,把消息透露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恶人先告状,乔楚一进京就被控制了起来,而我也被押送到京城,作为乔楚勾结匪徒的罪证。 幸好我服下事先藏好的毒药假死,乔一给我易了容,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逃脱。 我父亲和乔老将军也被此事牵连,乔老将军被软禁,我父亲……我父亲他……恐怕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白墨忍不住呜呜的失声痛哭,我也难过的直掉眼泪。 我问他:“你是怎么过来的?其他人呢?乔家的亲信呢?” 他擦擦眼泪说:“好在皇上没有下令抓捕他们。为了保存实力,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北大营现在掌权的胡刚,也算是自己人。 我这段时间在军营做军医,与大家相处不错,出了这件事他们也对我多有照顾,冒死送我出来。 我过去做过山贼,对两国边界还算熟悉,绕开城门进到这里。” 他停下来关切的看着我,继续说道:“乔楚的事,你也别太担心,皇上既然没把兵权交给别人,就还是念旧情的。我约摸着这事儿还有转机。” 我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你还不知道吧,我刚刚听说,那边的皇上怕是不大好,要是二皇子得逞了,你觉得他能放过乔楚吗?” “什么!”白墨也吃了一惊:“这件事情消息可靠吗?” “我不知道,我得去看看!无论如何我一定得救他出来。 你就在我府上安心住下,哪都不要去,在这里没人敢难为你。” “不行!一路上艰难险阻,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你要去我不拦你,但我得陪你一起!况且要想绕开关卡,那些小路你是找不到的!” 我不想让他为我涉险,可是目前这个情况,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答应道:“那好,我不跟你推辞,你好好休整两天。我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咱们就出发!” 我让小白和大刀安顿好白墨,伺候他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陪他吃过饭,让他好好休息。我去找父母辞行。 这件事情我是不敢实话实说的,尤其是母亲。身子刚好些,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 我去了父亲的书房,门半掩着,我看父亲正在欣赏一幅画,画上有三位少年在策马奔腾。 见我进来,他将画收起,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到架子上。 看到他慈祥的笑容和两鬓的白发,我心里一阵酸涩,可我还是咬咬牙,说出了事先编好的谎话。 我说:“父亲,刚刚有位朋友来找我,他曾经对我有恩。现在他的家人病了,需要我去医治,可是他家很远,来回需要很长时间。 我得跟他过去看看。估摸着至少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母亲要好好照顾自己。事情办完,我一定会快些回来!” 终于说完,我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偷眼看他。 没想到他也在看我,我慌忙垂下头。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吧。莫给自己留遗憾。” 我听父亲的说法,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似的。 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眼里闪着泪光:“此行凶险,量力而为,我和你母亲等你回来!” “父亲!您……为何如此说?”我心如擂鼓,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骗我了,乔楚的事我听说了,你是要去救他吧?”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颤声说道:“孽债啊!” “父亲……”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他猜到了多少,看着他悲恸颤动的背影,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慢慢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下来,沉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说与你听。” 明明是陈述句,我却感觉他好像在顾虑重重的地询问。不是在问我,而是问他自己。 我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等他向自己确认。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向我说出了一个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秘密…… “原来乔楚的父亲与您是旧识?” “我五岁离家,在我本该最痛苦凄冷的岁月里,是他带给我温暖和希望。他是我的亲人!最亲的人!” 谈论起他们的往事,父亲的眼睛里散发着光彩,仿佛又回到那段岁月,他还是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 “他却死在我的手上,他死在我的手上……我都不能为他收尸,我都不能为他好好哭一场……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啊!” 说到最后,父亲掩面痛哭,好像要把这些年压抑着的情感统统宣泄出来。 我能体会到他的遗憾、愧疚和痛苦。上前轻轻拥住他的肩。 他抹了把眼泪,眼睛通红的看着我:“你去救他吧!这是为父欠下的债,也是我的夙愿! 莫怪父亲自私,我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会是终生的痛苦和遗憾。 我不愿你也像我这样,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你母亲不会同意,莫要说与她听。你悄悄离开,我与她解释。” 我正要答应,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门被大力推开,母亲冲了进来,她一把拽住父亲的袖子,怒视着他:“你要让他去哪儿?你又要让他去做什么?他死一次还不够吗?你有这么多儿子!什么事非要让他去?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她回过头来紧紧将我搂在怀里:“我的儿啊!你不要为娘了吗?你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哪都不许去!哪都不许去!你可不要再吓唬娘了啊!” 这一刻,母亲的贤惠、端庄、优雅、大度,统统化为乌有。她像是一头护犊子的母兽,冲着她的丈夫露出獠牙。将她的孩子紧紧圈在怀中…… 我看着这样失控的母亲心如刀绞,紧紧拥住她,声泪俱下: “母亲,不关父亲的事,是我自己要出去一趟。我会回来的!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的,完完整整活着回来! 如果不去这一趟,我怕我会活不下去,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我求求您成全我吧!” 我跪在地上重重的对她磕了个头。她呆呆的望了我良久,冰凉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落在额头上,仔细的擦去上面的污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儿,你这是要让娘疼死吗?地上凉,莫要跪着,娘都依你,都依你。你要走便走吧。你记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单薄的背影萧索颓唐。 待娘走出房间,爹爹扶我起身。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夫人!” 我冲出去一看,只见母亲晕倒在地。 第85章 瘟疫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母亲虽无性命之忧,但这个时候,我实在不能不管不顾的离开。 我抱着赎罪的心思,衣不解带的照料在母亲床前,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乔楚,火烧火燎的不能平静。 身心俱疲的我,像一头困兽,焦躁不安。 母亲醒后非常自责。她不想让我离开,却也更加不愿意成为我的负担。 她说:“娘不怕你恨娘,但娘怕你不开心,娘想通了,你走吧,娘相信你会回来。阿娘为你诵经祈福。相信老天也会保佑你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正当我和白墨收拾好细软,准备离开的时候,小白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出事了!出事了!白莲姑娘正在门外等着,世子爷您快出去看看!” 我跑到门口就看见哭的双眼通红,手足无措的白莲。 自从认识她,她就是一副冷傲坚强的模样。我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 我知道她能找到这里来,事情就一定不简单。 白莲看到我出来,几步冲到近前,双手抓住我的袖子,仓皇失措: “世子爷您快回去瞧瞧吧!有个孩子死了,是医馆前几天接诊过的病人。他家三代单传,现在抬着尸体来要说法,停在医馆外。徐太医被堵在里面。他们要徐太医偿命!” 说罢白莲又急得哭了起来:“旁的大夫上前说理被打了,我趁乱逃了出来,世子爷,这可怎么办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只好先跟着白莲去医馆。 身后的白墨上前说:“我陪你一起!” 府宅离得不远,一路上就看到许多人兴奋的往医馆方向跑。 我们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呜呜泱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们认出是我,给我让出一条道。 白布盖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放在一个床板上,停在医馆门口。 闹事的几个家属看到我过来,碍于身份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敢上前纠缠。 停了一瞬,领头的那个中年汉子,终于又鼓起勇气,气势汹汹的上前道:“今天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是天上的神仙,俺们也要讨回公道!我儿他,才五岁啊!怎么就这么没了……” 说罢,他放开手里的棍子,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理解他痛失爱子的心情,这个时候行为过激也是情有可原。 上前劝道:“病情的发展不可控制,会恶化的原因也很多。全都怪在大夫身上是不公平的。我们起码要先查查孩子的死因。在明确原因和责任之前请各位一定要先冷静下来。” 我找到躲在神龛后面瑟瑟发抖的徐太医,问了问情况。他说最近来的并没有特殊的重病人,所以印象不深。 拿出医案翻了翻:“这个孩子是六天前来过的,当时发热、咳嗽、流涕、目赤,是按热症下的药。当时看来并无不妥。” 我问他:“后来呢?” “后来没再来过。”徐太医向后仔细翻阅一遍,抬头答道。 我又问那几个家属:“后来孩子没退烧吗?还是又有新的情况?”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向孩子父亲。孩子的父亲欲言又止,目光有些闪躲:“后来……左不过是吃了你们的药人就没了!” “当时只开了三日剂量,后来没好,为什么没再过来?病情是在发展变化的,那三天可是又出现了别的症状?”我看孩子父亲的表情,隐约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就是发热,哪有什么别的症状。我看你们就是要抵赖!” “凡事要讲证据,我们有医案为证。来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特殊,也不算严重。现在既然孩子已经没了,总得让我们看看尸体,确认一下他到底是哪里不妥。” “死者为大!就算是个孩子,也不能再让你们惊扰!”孩子父亲明显的激动起来。 “对!” “对!” “就是!就是!死者为大!” 一时间群情激愤,好像我要查看尸体的行为犯了众怒。 这个时代的人认知有限,他们的规矩我也不懂,不好硬来。 灵机一动想到新的说辞:“有时候未必就是真的死了。我之前遇到过几次假死的情况。被我救了过来。没准儿这孩子也还有救!” 听我这么一说,人群中有人喊道:“对啊!世子爷神仙下凡,上次我儿被糖块卡死,就是世子爷救活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喊到:“快让世子爷看看,孩子兴许有救!” 我看孩子父亲也有些犹豫,不像之前那么坚定。直接上前掀开了那层白布。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只见孩子脸上、脖子上,遍布青紫色瘀斑,并非尸斑,而像是——麻疹! 我问那位父亲:“孩子是不是三天前开始出疹子?” 此言一出不仅那人脸色大变。其他人也都炸了锅。 我才意识到在这个年代,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营养缺乏……麻疹是要命的瘟疫,传播速度快,死亡率也极高。 不说别人,就是我这副郁君泽的身体,也是没有接种过疫苗的。 后世,因为疫苗的广泛应用,医疗水平的发展,许多烈性传染病已经非常罕见甚至已经绝迹。 麻疹病毒即便一直存在,也很少出现大规模重症死亡病例。所以许多情况我也只在课本上见过。缺乏实战经验,需要对病程多些了解,才能下诊断。 可这个时候继续询问下去,引发骚动,后果不堪设想。 看徐太医见到尸体后如临大敌,惊恐万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判断八九不离十,重症麻疹外观上还是很有特点的。 我用眼神示意那男人闭嘴。将孩子重新盖好,心里有了打算,在脑海中快速地搜寻关于麻疹的相关信息。 麻疹的潜伏期长,传播性极强,如果确诊,今天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跑不掉了。 我得利用这次民众聚集的机会完成健康宣讲,还不能引起大家的恐慌。 我让白莲拿来我平时讲课用的自制的扩音器和过去制作的口罩。 对大家说:“最近有种病症需要大家积极预防,现在开始听我的指挥,用我的方法,不想听的可以离开。想听的保持安静!” 没人离开,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我尽量让声音显得沉着又坚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架势,沉声道: “同一种疾病,不同的人患病结果不同,这是为什么?区别就在于你平时怎么做。你的身体底子好不好? 现在我讲的,认真照做,我可保八成人家宅平安。谁听的仔细,记得清楚,做得好,谁得神仙庇佑。能记住吗?” “能!”下面民众听到神仙庇佑,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瞪大着眼睛,全神贯注。 我清清嗓子,朗声道: “第一条,每天屋子里熏醋、熏艾。然后开窗户通风,在自家院子里多多晒太阳,晒被褥,跑跑跳跳做运动。勤洗手,注意个人卫生。” 麻疹病毒没有特效药物,但是对紫外线和酸性物质敏感,一旦被感染想要痊愈,唯有靠增强自身的抵抗力。好在最近气温回升,阳光也充足。 “第二条,多喝水,注意休息,增加营养。尤其五岁以下的儿童、身体虚弱的人,有条件的,多吃蔬菜、肉、蛋、奶。一旦出现热症,不要惊慌。发热的时候可以吃的清淡些,多喝水,多睡觉。” 虽然这个年代物资不如现代社会那么丰盛,好在作为帝都人民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只是对于抑制病毒有效的维生素A,没有合成的药品,只能在食物中摄取。 “最后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一个月之内不要出门!如果非要出门那也一定要带口罩。” 我拿出自制的口罩向大家展示道:“回家可以用旧衣服或者其他棉布料,折叠八层,根据脸型大小缝制成这种棉布块。制好后从锅里煮至少半个时辰,晒干。 孩子大人都要有,家里有几口人就要做几个!自己带自己的。内外面用不同的颜色区分。带的时候口鼻都捂住。用过之后放在阳光下暴晒……” 我给大家认真演示口罩的做法和用法,麻疹是呼吸道传播疾病,做好预防切断传播途径,应该是预防疫情扩散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放在最后讲,完全是为了避免大家骚动惊慌。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人问我:“真的是闹瘟疫了吗?” “还没确诊,也没形成规模,我说的方法可以降低发病和死亡的概率。大家回家照做即可。从现在起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要出门!我会配些草药送到大家家里。最后有个请求,以前生过麻疹的来我这里报道。” 麻疹病毒终生免疫,我需要一些有抵抗力的人手做些事情。 其实我心里是完全没底的,但目前看,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麻疹病毒本就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在预防和提高免疫力上下功夫。 人群快速散去,我征求徐太医意见。见他此刻已经失魂落魄,口中念叨着:“大意了,大意了……” 唤他回了神,他看向我,愣怔一会儿,才说:“这两天出热症的也有四五例,虽然还没有出疹子,但从这一例上看却是麻疹。快去报给皇上,此事万万耽搁不得!” 我也想到此处,万一民众恐慌,四处流窜,那就麻烦了。得第一时间让皇上下旨封城。 刚刚闹事的家属此刻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没有再闹下去的意思。 我让他们抓紧焚烧孩子的尸体。回家自行隔离,否则以故意传播瘟疫论处。 戴上口罩骑马赶往皇宫,因为刚刚接触了病患,只得远远说明来意,请旨让皇上下令封城。 古人对疫情的重视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期。可能是过往疫情爆发的破坏性让大家生出本能的防备和恐惧。 皇上很快下令做出了反应,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城市就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 第86章 离世 我把之前口述的防疫注意事项做成文字版,令官府转抄多份四处张贴。 徐太医带着白莲、白墨、小猴子和其他几位大夫,搜罗全城对症的药物,配置防疫的药剂。 我让沈畅送来我在生意上的那部分分红,全部换成粮食。 一下午功夫到医馆来报到帮忙的有四十余人,都是过去几年患过麻疹有抵抗力的人。 我将他们分好组,以医馆为中心辐射状向各个方向发散,挨家挨户发放药剂和粮食。只敲门不见面。 医馆能力和财力有限,堪堪打个头阵,后面的工作由官府有样学样的接管。 尽量控制民众安心隔离不出门,哪怕已经发病,也要尽量在家自行康复,减少传播。 我是近距离接触过病人的人,不敢再回王府,与门房报了信儿,带着白墨和大家一起在医馆住了下来。 尽管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疫情,并采取了隔离和预防措施。 瘟疫还是像一条贪婪的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慢慢吞噬了这座城。 根据统计上来的数字,一周时间出现症状的就已经接近三百人,第二周感染者破千。好在发病地区比较集中,而且死亡病例较以往都有了明显减少。 多数病患通过多饮水、多休息、多晒太阳等自然疗法患病后都得以痊愈。只有三十余人发展到重症导致死亡。 死去的多数是幼儿,我很惋惜,希望从后世注射疫苗的思路找到新的办法。 我想尝试用感染者的少量血清放在阳光下灭活后,刺破健康患儿的皮肤进行接种。这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 但没有先进设备,无法判断病毒活性和患儿接种前是否健康无感染。这样做存在很大的风险,也不能在孩子身上贸然进行活体实验。 我希望能找到些志愿者。起码能从我自己身上先试一试。我提出这个想法,徐太医和其他人坚决反对。 因为目前这百分之三的死亡率在徐太医看来已经是奇迹了。他不赞同我再冒险去做实验。 随着疫情大规模爆发,大夫们也很少在医馆待着,被各处抽调去帮忙了。医馆里只留下我与白墨、白莲守着。 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等我采集血清给自己接种,就被病魔打倒了。 经历过才知道,所谓的“感同身受”都是不存在的。不管过去多么同情那些病人,也一定要身处其中,才能真正的体会那种痛苦。 从最初冷的浑身寒战,如坠冰窟,到后来烧的七窍生烟,眼睛疼的睁不开,再到后来起了疹子咳得肝胆俱裂…… 我感觉到死神的凝视,那种游走在边缘的濒死感让我心生恐惧。 本想着把自己关在外科处置室里,不连累别人。可白墨坚持要在一旁照顾。 他说:“该来的逃不掉。你无需顾忌这些。快些好起来,等我倒下的时候身边也有人照顾才好。别忘了他还在等着你。” 是啊。我的乔楚啊,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那么无能为力。明明要去找他的,这一耽搁……不知道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一定得好起来,一定要活下去! 混混沌沌中我梦见他来了,我死了,他捧着我的脸哭泣…… 在梦中惊醒,却看到了在一旁抹眼泪的我的母亲。 府里担心我在外面受罪,派人来看我,却得知了我已经被感染的消息。 母亲不顾大家劝阻冒死前来陪我,见我醒来,她哭得更加伤心:“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的!要不是娘没用,连累你,你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母亲悲戚的趴在我的身上放声大哭,完全不顾忌我得的是瘟疫,有种要跟我同生共死的架势。 这病没有特效药,完全是靠自身免疫力。我一个底子还不错的年轻小伙子,是有信心战胜病魔的,不出意外,再坚持一周,可能就可以痊愈了。 不想让家里担心,更不想把病毒带给家人,这也是我一直不肯回家的原因。 现在母亲来看我的举动非常不明智。但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评判的。 对于母亲我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担心。以她的身体状况,一旦被感染后果可想而知。 麻疹俗称“见面传”,可见它凶猛的传染性。即便我现在劝她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接受现实,走一步看一步。 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瘦弱的脊背。对她说:“儿子一定会好起来,母亲要相信我。倒是您,不好好保护自己,一旦感染了岂不是让儿子更加挂心?” 母亲抬头看着我:“你是娘的命根子,你不肯回府,娘便在这陪你。等你好了,娘和你一起回去。你若是……若是……娘也陪着你!”想到那种最坏的可能,她又哭了起来: “就算病气过给娘,娘也认了。只要你能好起来,娘愿意以命换命!” 我感动于这份伟大无私的母爱,也不想在此刻去反驳和纠正她的想法,只能嘱咐她:“多喝水,晒太阳,好好吃饭,早些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又过了三天,我的皮疹开始消退,咳嗽、腹痛、眼疼的症状也有明显减轻。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可以起来吃些粥。 我知道自己算是挺过来了。再休养几天,待传染期一过,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我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没过几日,母亲出现了发热的症状,一同倒下的还有白莲。 根据官府统计的数字,短短不到一个月,感染者已经突破了五千,死亡人数也已经超过了四百。 母亲身体底子差,尽管我非常努力的针对她的症状进行干预,她的病程还是进展得很快。只三天便出现了咯血,陷入昏迷。 白莲则出现严重的黄疸。这是急性肝功能受损的表现。也是麻疹的严重并发症之一。 除了对症治疗,做些营养支持,我们实在无计可施,就算医疗水平发达的后世,除了接种疫苗预防,也没发现其他特效药物。 府里一直有人过来送吃食。我只让他们放在门口。父亲带着三弟来过几次,也都被我关在门外,母亲情况不好,父亲是要将她接回去的。 可那样做无非是增加其他人被感染的风险,多一些无谓的牺牲而已。尽管无情,也唯有如此。 过了两日母亲醒来,虽然神志清醒,但精神很差,呼吸深重急促,费力而痛苦。 她牵起我的手,只一句话就让我泪流满面。她说:“我儿可是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趴在她身上失声痛哭:“儿子好了,可是娘啊,您怎么办呢?您要怎么办啊……” 阿娘抚摸着我的头发,气息越发沉重:“傻孩子,娘身子骨一向不好……你走的那段日子,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要熬不过去了……受佛祖保佑,多活了这些日子……见你好好的……长大了,懂事了……娘也就放心了……你和初岚好好孝敬你爹……娘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昏睡了两天后,阿娘平静的离开了我。她虽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我为数不多的亲人,是待我最好的那个人,是用生命爱我的那个人! 痛哭过后,我在院子里就地焚烧了她的遗体。这也是之前我要求别人要做的。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这样的告别方式是多么的残忍和痛苦。 白墨陪在我身边,白莲也撑着重病的身体出来送行。她神态萧索,好像已经看开了一切。 第二日,白莲情况也更加糟糕起来。 弥留之际,她对我说:“我白莲本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是现在心里也有了放不下的人……师傅,请您帮我转告阿信,我心里有他,他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对……对不起。 我不能等他了。您一定要告诉他:对不起……忘了我吧。”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就麻烦师傅,把我的骨灰埋在青云山后山,我父亲白程贺的墓碑旁边吧。”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第87章 青云山 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亲人和朋友的相继离世,还是让我经受了巨大打击。 遵照白莲的遗愿,我要将她的骨灰送去青云山,留白墨在医馆值守。 许久不出门,如今再看,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早已一片空空荡荡,萧索凄凉。 疫情未消,家家门户紧闭,街上只偶尔看到巡查的公差,戴着口罩,挨家挨户隔着门询问情况。 听见马蹄声,官差回头看到我。远远的冲我行礼打招呼。有位官差热情的跟我介绍说: “这两天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都开始下降。许多人已经痊愈,担心仍然存在传染性,所以依旧在家中隔离。 这次瘟疫比起过去,结果好太多了。活下来的人都很感谢世子爷教的法子。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危机就可以度过了!” 我远远嘱咐他:“不要掉以轻心。做好个人防护。”向他回了礼继续赶路。危机度过,许多人也已经回不来了,许多事情再也不同。这将是我心中不能磨灭的伤痛。 青云山位于这座城的西南角。海拔两千五百多米,山顶有座上清道观供奉真武大帝。香火旺盛,常年青烟缭绕,故此得名。 青云山后山就是一片墓地。有的是希望亲人死后能沾染这里的仙气,有的则是希望孤魂野鬼能被看管镇压,不要骚扰活人。 总之,后山密密麻麻布满坟墓。根据死者身份不同,埋葬的位置和区域不同。从墓地的规格,墓碑的用料也能看出其区别。 王公贵族的墓,位置高、占地广、墓碑用料考究、雕刻精致。基本占据在的墓葬区的最高点。 半山腰多是富户、公差和中第的读书人,再往下是普通农户和百姓,山脚下就属于乱葬岗了。 之前二姨娘和她那个随从死后,我跟着管家来过这里,因为对外宣称她的罪行是谋杀世子。她的尸身不能入家族坟墓,该被埋在乱葬岗的。 但她毕竟是王府出来的人,又是二弟的母亲。我就将她与那人一同埋在了平民的区域,给她留了个墓碑,方便二弟祭拜。 今天再次来到这里,距离上一回也不过才几个月,却恍若隔世,不禁感叹生死无常。如今,我刚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母亲也已经离去。 我背着白莲的骨灰,寻找她父亲的墓碑。 白家本是大户,但白父死时已经被抄家。家族败落又同时死了许多人,时间距今也不算太久。所以很快我就找到了那片白家人下葬的区域。 我从白莲父亲的墓旁边挖了个坑。把存放白莲骨灰的罐子埋进去。堆起一个小小的坟头。 没来得及做墓碑,我找了几朵白色的小野花插在上边,想起与白莲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又忍不住落泪。 我对白莲说:“你安心走吧。现在也算与家人团聚了。等过一阵子我会过来给你立个墓碑。你曾经救治、帮助了那么多的人,人们都会记得你、感谢你的。阿信如果能回来,我一定带他来看你。” 一阵风吹过,吹得坟头上的小白花摇摇晃晃,仿佛是白莲对我的回答。 我擦擦眼泪离开这里。顺着被人们踩出的小路往山上走。山顶上有道观,我想去求一卦。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天气暄和,满目新绿,鸟啾虫鸣,万物复苏。若是没有这场疫情,这真是一个踏青的好时候。 我闷着头向上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墓葬区,大病初愈,乍一活动,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就地躺在草地上休息。 想到自从我到了这个世界,不但没有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改变人类历史的大事,身边的人,也并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过得更好。 反而好像她们所遭受的厄运,全都是因为被我所牵连。 母亲、白莲、二姨娘和那个男人、春桃、淡墨痕……她们的死全都与我有关。 乔楚身陷囹圄,生死不明,也是因为我的原因。 我越想越沮丧。是因为我逆天而为,硬给自己续命,才会有这样的下场吗?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不来。 “明明说我福泽深厚,明明是你们把我弄来的。为什么又要让他们一个个被我牵连?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因我而死,我又怎么能活的安心?如果这是代价的话,那我宁可不要这条命了。”我躺在地上,指着头顶的老天质问道。 “负阴抱阳,因缘各异。捨死得生,果报不同。为善善至,为恶恶来,如影随形,毫分无缪。” 听见竟然有人回答,吓得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白眉、白发、白须,身着白色长袍,手拿白色浮沉的白花花的老头儿。 道家胜地,出现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我一点都不奇怪。看他的装扮和形象,配个仙鹤就能上天了。 太好啦!找他给我卜一卦,我就不用爬山了。 他刚才的话我听的含含糊糊,大概知道是“因果报应”的意思,可又不能全面精准的理解。 于是问道:“有些人是做错事了,罪有应得。可有些人明明是好人啊!为何好人却没有好报?” 老道说:“善恶多端,福报难数,大而言之,其标有七。你看到的也不过是片面的世间相。总归这些都不是因你而起,各有各命罢了。”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又问他:“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可以以我所学,努力去改变世界,可以拯救世人,可我却不敢尝试,什么都没做到,害得许多人枉死。” 老道笑到:“无为而无不为,无为之为方为大为。世间万物皆有道可循,你又为何要去逆天道而为之?” 我不解:“上苍有好生之德,难道拯救生命不就是替□□道吗?瘟疫就是一场变相的杀戮。难道这也是天道吗?” 老道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在上天眼里众生平等,又怎能只站在‘人’的视角论‘天道’呢?” 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还不忘要请他帮我卜一卦的念头。怕他飞走,赶紧说道:“多谢仙人解惑,不知仙人可否帮小生卜一卦?我想问姻缘!” 老道笑道:“既求刻骨铭心,何惧悲欢离合?顺其自然,随心所欲。” 不等我问个明白,他就甩甩浮尘不见了。果然是个仙人,说的话也朦朦胧胧听不明白。 我这问了等于没问。也不知道乔楚到底是吉是凶。 听着“悲欢离合”不像个好词儿,我心里有点膈应。不愿细想,看天色不早了,甩甩袖子下山去找我的马儿。 第88章 把他带回家 回到医馆,见白墨正等在门口,看他表情严肃凝重,好像有话要说。 我问他,他却说没事,只说是看我去了这么久有些担心。 我从院子里收回那些白天晒好的衣服和物件儿。想起之前都是白莲在做这些,心里又开始难过。 还好白墨一直都在,我有些担心他的健康状况。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我不禁怀疑他之前感染过麻疹,有免疫力。不然照顾我这么久,不会一点都不受影响。 他努力回忆小时候的事,对此实在没有印象,我们便也不再纠结。 封城令没解除,我们出不去,也不想带着病毒四处散播。 只能等疫情过后再出发,这事儿我不提白墨就也不提。 可能是怕我想起来心焦难过。他搬出医馆里剩余的草药,与我一起研制成药。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 这样的日子温暖宁静,可以疗愈心中创伤。不知不觉中半个月就过去了。 夏天来了。也终于迎来了抗疫的胜利。 我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家,与父亲一起在皇陵旁的墓地安葬了她。 皇上顾念我及时发现疫情的贡献,给了嘉奖和赏赐,也感念于我母亲在疫情中所做的牺牲,下令赐封号:慈夫人。 我为白莲立了块体面的墓碑,重新安排了义诊堂的工作。又与沈畅做了些交待,就去向父亲辞行了。 离开前的晚上,白墨却过来找我。他神色有些古怪,目光闪躲,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非要去吗?” “什么意思?”下一秒我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没关系的,我都明白,你不用陪我去,在府里等我就好,如果觉得闷你可以去医馆帮忙,那里的人你也都认识了。” 白墨摆摆手手,侧过头去不看我:“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对他……当真值得如此?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你说什么呢?前几天你不还……我们两个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有些生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情急之下大喊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心里闪过一阵不安。 “你,你有妻子,她还怀着身孕。”白墨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哦。”看他是说这事儿,我心里一阵轻松。 我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对他说:“你见到秦初岚了?放心吧!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让父母安心的。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这个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可没碰过她,我是不会对不起乔楚的。” “权宜之计?也许吧。我知道了。”白墨听我说完,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察觉到不对劲,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看着我,对我说:“这几天我们在一起聊天、制药,多开心?不去找他了,好不好?我舍不得送你去找他!” 我一听他竟还存着这心思,刚要翻脸,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像极了那次在山洞里,他为了帮我认清楚自己的内心,追回乔楚,假装黑化吓唬我。 我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眼皮突突直跳,上前捉住他的双肩,让他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这样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乔楚出事了?他已经出事了是不是?” 白墨烦躁的挣开我的手:“你想多了,明天我带你去。早些休息吧。”转身离去。 尽管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父亲还是早早就等在了门外。 他递给我一封手函和几张银票,说:“走官道,一路上多些照应,也安全。不要苦了自己。记住,到了那边,一旦有危险就赶紧回来,不许把自己搭进去。你要是有事,你母亲是不会原谅我的。” 我开心收下与父亲告别。我本就不是个迂腐清高的人,也不愿因为走小路节外生枝给自己找不痛快。 父亲的手函可以让我享受官二代的特殊优待,有方便可行我自然不会推辞。 虽然是马力全开的赶路,也不耽误我东张西望的欣赏沿途风景。 白墨自从出门就一直很沉默,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更是一脸乌云密布。 昨天晚上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到底在想什么,我的想法和做法都不会变。 只要乔楚还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在,我也要把他带回家! 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大疆境内只走了四日,歇脚的地方都是之前父亲带我去过的那些地方官的府邸。 倒不是怕住客栈花钱,电视剧里凡是住客栈必出幺蛾子,尤其像我这种长相、穿着都特别扎眼儿的。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实在就属于没事儿找事儿。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比起“面对未知的危险”,我更愿意选择“给别人添麻烦”。 何况我觉得,那些官员根本不把接待我当成麻烦,路过不进门,事后被他们知道了反而会惶恐不安。 还有句话说:适当的麻烦一下别人,可以增进感情。 事实也真是如此。这一回,就连上次那位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清官仇大人都对我非常的热情。 我知道他的热情并不是流于表面的巴结谄媚。而是因为上回我跟他建议的那几句“提高情商”的厚黑学观点,让他感受到真诚。 不管他是否赞同我的观点、会不会那样去做,他都是心存感激的。 边城西致的梁大人更不必说。连小美人儿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守着白墨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分,谎称路途疲惫,就推辞了过去。 出了大疆策马跑了两天就到了白墨的“老巢”,气候宜人,一样的路走起来觉得轻松不少。 山上树木花草茂盛,景致与之前大有不同。要不是白墨带路我都不一定找得到洞口。 晚上驻扎在此处休息,我还顺便泡了个温泉。 回想起当初与乔楚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心里酸疼酸疼的。 白墨带我走小路,绕开北大营,多花了一天时间,我们终于进入了乌歌。 白墨是易过容的,相对安全。怕有人认出我,他又给我换了粗布衣服,脸上涂了黄蜡,又带了顶破草帽。 一路上见百姓生活如常,没有战争、杀戮,也没有皇上驾崩、将军处死的消息,我又更加安心些。 第五日,我们终于到了首都庆阳城。 进了庆阳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气氛。繁华、热闹还有——喜庆。 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很兴奋,似乎发生了什么普天同庆的的大喜事。 白墨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他说他离开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吃饭的时候我们找来小二问了问。 小二话未出口已经喜上眉梢:“二位爷外地来的吧?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乔将军迎娶长公主。上午接了亲,那排场……您是没瞧见,整条街都堵满了。等黄昏的时候还有个婚礼,你们不急着赶路的话,还能去瞧一瞧。” 第89章 一定都是假的 一顿饭吃的艰辛,嘴里又咸又苦。 我与乔楚相处这么久,相信他的人品,更加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一定是一场骗局,是一个误会。不管在外人看来多么热闹,多么和谐,多么风光,一定都是假的!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忍不住的难过。 白墨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想要安慰我。我抬头冲他笑笑,潇洒的说:“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吧!晚上咱俩吃喜酒去,咱也不给他随礼,饭钱都省下了!” 白墨面色凝重地看着我说:“别难过,也许他也只是‘权宜之计’。” “对啊!没事儿,没难过。我不是还娶了个媳妇吗?他人没事儿就好,乔楚当新郎官儿一定很帅,晚上咱去搞突然袭击,给他个惊吓。哈哈哈!” 看白墨还是紧锁双眉,眼里尽是担忧和同情。气得我锤他两拳:“干嘛你?不信啊?我真没事儿。” 突然想到他这几天的古怪表现,我问他:“你从出发前就这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墨头低了低,盯着眼前的一盘菜,双肩微收,不敢看我:“嗯。你去青云山送白莲那天,有人扔进来一封信。我不知真假,也不知他的目的。没敢告诉你。” “信呢?”我早就觉得他有古怪,原来是这样! 他将信慎重的从怀里取出来,交到我手上说: “我是这样想,万一写信的人动机不纯,你跑这一趟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也不会好过。 本来不想让你过来。但看你态度坚决,我决定陪你来看看,不管什么原因,起码将来不会有遗憾。” 我感谢他的善良真诚和善解人意,他还是那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白墨。 那封信封面是空白的,里面只简单写了七个字“乔楚要娶长公主”。其他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看看纸的反面,也再没有什么了。 就像白墨所说,不知道送信人的目的。我敢肯定的是,这信一定不是乔楚让人送的,想把我骗过来收拾我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来都来了,即便是陷阱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 乔楚的婚礼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倒要看看他这新郎官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将军府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头新制的镶金牌匾上,挂着红色纱幔制成的绢花。 地上铺着红毯,用金丝线绣满花开富贵的图案。两侧挂着大红色镶金边的灯笼延伸至庭院中。 正对着大门的白玉屏风上,大红的喜字鲜艳夺目。 在这样华丽喜庆的装扮下,让原本清肃寡淡的将军府显得富丽堂皇。 这里本是我在乌歌最熟悉的地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安定下来的地方。 这里就像是我的家,充满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丝毫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我心里涌上失落。 我和白墨随着观礼的百姓挤进内院。在官兵把守处停下来。 院内占满朝中大臣,堂屋两侧坐着几位身着华服的老者,高堂之上坐着的是乔楚的叔叔乔忠将军。 几个月不见,乔老将军头发又白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刻。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他今天的状态。 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刻板严肃的他,今天笑的畅快,胡子都翘了起来,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祥模样。 “乔老将军家的独苗成亲,为老乔家开枝散叶,老将军能不高兴吗?” 这个声音让我陡然一惊,乔老将军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他的开心由内而外,不是假的。如果这个婚礼是假的,他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皇上会为了陪乔楚演戏搭上自己的女儿吗?若此时乔楚悔婚,长公主的清誉不要了吗?若他们礼成……他能像我对秦初岚那样对待长公主吗? 即便公主自愿帮他,他真能冷落公主一辈子吗?以我对他的了解,出于道义他也不会这么做的。他宁可死,也不会牺牲别人的幸福偷生的。 那么他们,真的是在假结婚吗?还是我太自信了?太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人都会变,不是每段感情都经得起考验。后世科技发达,可以天天视频、时时关注,异地恋都很难维持。遑论我们早就断了联系。 激情褪去,爱还在吗?在生死的考验前,他真的可以不动摇吗?长公主对他一往情深,他真的可以不动心吗? 这些念头就像魔鬼洒下的种子,生出了带刺的黑色藤蔓,缠绕在我的心头。扎的我血肉模糊。 一声锣声响起,将我唤醒,拉回现实。 “吉时到!行礼!”鼓乐声起。 身着大红色吉袍的新郎新娘自两侧走出,行至正中,并肩而立。 乔楚!是我的乔楚。尽管只是一个背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让我日夜牵挂、魂牵梦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曾无数次梦到与他见面时的情景,却唯独没想到会是如今这幅场景。 我不能与他拥抱,不能喊出他的名字,甚至不能让他看到我。 我站在人群中,就像一个毫无所谓的路人甲。看着他执起了别人的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他的婚礼很顺利,并没有因为什么意外而中断,我甚至仿佛从他的侧脸看到了他上弯起的唇角和深情凝视对方的眼神。 “礼成——”司仪的最后一声宣告,打破了我仅存的一丝幻想。 乔楚要牵着他的新娘离开,步入洞房。 “乔楚!”一片喧闹声中我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响起,突兀又响亮。 这个声音将我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只得继续说道:“乔楚将军、长公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大家纷纷跟着喊到:“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乔楚的背影站定了一瞬,就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牵着长公主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一眼都没有。 他是认得我的声音的,他一定认得。 我随着人群走出将军府,夜风吹拂在脸上冰凉濡湿一片。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大力,将我扯到墙角。我心头一阵狂喜转过身,却迎上一张愤怒的脸。 是乔四。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害得将军还不够吗?我们将军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在牢里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娶了妻,做你的潇洒王爷! 长公主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出来。你是非要将他置于死地吗? 你快走!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要是有人发现你,整个乔家都会被你牵连的!你快走吧!” 白墨上前将我护在身后。他想要与乔四理论。被我拉住。 他说的对,要不是遇见我乔楚不会受这么多的罪,不会犯这么多的错。他是风光无限、年轻有为的大将军。 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那天早上白莲来找我的时候,我明明可以不管不顾的离开,我却选择了留下。 明知乔楚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却选择留在大疆对抗疫情。 长公主在他危难之时救了他,我明明知道我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危险,却还是任性的出现在他的婚礼上。 知道他活的好好的,我就该离开的。我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来找他。我真的很自私。真的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还活着,娶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一个真正爱他,能够帮到他的人。他回到他的正轨,就像我最初希望的那样,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只是……庆阳城的夏夜好冷啊!冷的我止不住浑身颤抖。 我想起那个冬日的早晨,似乎也是这么冷,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堆起一个雪人…… 我始终还是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第90章 抓活的 黑暗中我走了许久,白墨上前抓住我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河边。 一轮弯月在清澈的河水中投下明亮的倒影,一晃间又被飘过的云彩遮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苦笑一声,解下腰间的荷包丢入河中。 “你别难过,我这就回去找他。我去跟他说清楚。我全都告诉他,告诉他你多担心他,告诉他疫情的凶险,告诉他你的迫不得已!” “不行!不要对他说!现在这样……很好。”我听见自己心中支离破碎的声音:“乔四说的对,我的存在只会害了他,他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走吧。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就回去。我想回家。” “嗯,好,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这时眼前却突然蹿出几个黑衣人。 为首的说道:“你可让我们好等!还好总算是来了,抓了你看乔楚还有什么好说的!做了驸马照样定他的罪!抓活的!”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几个立刻冲上前来,白墨挡在我的身前,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尽管白墨跟我说过,自从白锦人格彻底融合后,他也恢复了武功。可是此时看来,失了白锦的狠辣,他的武功也大打折扣。 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很快白墨就落了下风。被人刺了一剑,打翻在地。 我手里紧握着乔楚当初送我的短刀,冲过去护在他的身前。 他们要活捉我,对白墨却不会手下留情。我将短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们向后退。想为自己争取些时间,祈祷乔楚能够预见到我的危险,派人来救我。 老天爷仿佛是听见了我的求助,果然片刻间又出现了一伙人。 他们来的突然,之前那群人的注意力又全在我这儿,所以不一会儿就被这些新来的给收拾了。 我跑上前去道谢,却发现来人都是些生面孔。 乔楚的亲信我大多数都是认识的。立刻心生警惕,恐怕这是个连环套,不敢大意。 后退几步才拱手道:“多谢各位义士及时相救。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一人向前耳语道:“皇后娘娘口谕:你救过六皇子,这个人情还了。二皇子要抓你,请你好自为之。” 不是乔楚派来救我的吗?我心底涌起浓浓的失望。 记得乔楚曾与我说过,六皇子与太子、长公主都是皇后嫡出。 六皇子的母亲也是公主的母亲,他救我真的只为报恩吗?更多的是为了帮乔楚,为了她女儿的幸福吧。乔楚是她的乘龙快婿,而我,是乔楚的把柄和污点。 只是,皇后娘娘都能预见到的事情,乔楚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始终没有出现。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吗?他在恨我吗?他怪我来晚了吗? 谢过他们,架起白墨找到最近的客栈住下来,好在我们随身带着创伤药,他的伤处也不致命。 给他处理了伤口,喂了些粥,扶着歇下。我怕再有危险,靠在床边守着不敢睡。 一夜太平,白墨精神也好了许多。怕二皇子的人找到我们,白墨也同意早点离开。 我带着受伤的白墨按照原路返回。同样的景致,如今再看,却好像一夜间失去了生机。 幸运的是后面的路途平安顺利,尽管如此,因为白墨带着伤限制了脚程,回到王府已经是半个月后。 父亲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什么都没问。 白墨伤好后,不想一直在府上打扰,我理解他寄人篱下的不自在,没有勉强,在医馆附近找了间宅子,帮他安顿下来。 不打算再回乌歌,白墨摘下了乔一给他做的面具,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在我的医馆负责制药。 “乔楚”这个名字,成了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长在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层层包裹,不敢提起也不能触碰。 白天我继续在医馆行医,与大家谈笑风生。除了面容轻减些,没有人能看出我的不妥。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我又总是忍不住要将心剖开,深情又珍重的窥探他,羞耻卑微,小心翼翼。 日复一日我痛苦的难以入眠,我们之间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放。只是画面到最后总会定格在——他身着红色的吉服与长公主深情拥吻在一起…… 他夜夜入梦,可是就连在梦里,都只剩一个永远抓不住的背影,和不停在寻找、哭喊着的我。 从那天起,那彻骨的寒意就一直驱之不去。仿佛将我禁锢在了那片冰天雪地里,等待他前来将我救赎。 很快进入六月,骄阳似火,闷热潮湿。这个时代冬天难熬,夏天也一样。 我倒还好,本就觉得冷,反倒消暑了。王府里的主子们也有地窖中的储备冰可以使用。下人和百姓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中暑和热伤风的病患多了起来。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硝石制冰的小视频,只是当时不感兴趣,所以没注意看细节,但这好歹是个方向,可以试一试。 我让沈畅帮我买了些硝石,就做起了实验。过程很简单,没想到只一次便成功了。只是这样制成的冰,只能用来室内降温,并不能食用。 根据中医养生的观点,也不建议夏日吃冷饮。只要能调节室温,防暑就足矣了。 我本想将这个法子公诸于世让大家自己制作。 沈畅却说:“这样一来,硝石必定会被某些势力所掌控,百姓也得不到实惠。倒不如直接制好冰,放在冰鉴里,摆在医馆低价售卖。 硝石我来采买,不会引起注意。以世子爷的身份和本事,点水成冰这事儿,也没人敢管,没人会怀疑。”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按他说的,在医馆里设置了纳凉区,供中暑的患者休憩用。也有低价的冰块售卖。 没想到这样一来,“世子爷可以点水成冰,是救苦救难活菩萨”的传言,再一次成了坊间的热门话题。 医馆求医、许愿的人络绎不绝。这天医馆来了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下,哭着哀求道:“求世子爷,求求您,救救他吧!” 我赶忙上前扶起她,却发现此人竟然是之前被我赶出府的寒江雪! 第91章 孤独症 粗糙黝黑的皮肤,干枯的头发,疲惫的神态……短短半年时间,寒江雪已经由一个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变得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妇人。 她这是遭遇了什么?虽然之前她做过出卖我的事情,但毕竟是我府里出去的故人。看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忧。 我记得她离开时曾说过家里有困难,弟弟得了重病…… 看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双目紧闭,头发枯槁,皮肤粗糙,面色萎黄,瘦的像一只可怜的小猫,看样子是病了很久了。 “这是你弟弟?这病日子不短了,怎么现在才来?” 她手臂紧了紧,头低下来,几滴眼泪落在孩子脸上。小孩睫毛微颤,依旧没有睁开眼。 “一直在别处治着,时好时坏。我本是没有脸再来找您。可是,我现在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求求世子爷,我弟弟得的这怪病只有您能救他了……” 说到激动处她又要下跪。 我拦住她的动作,让她好好讲讲这孩子之前的具体情况。 “我弟弟叫小凡,今年已经六岁了,自从他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中透着恐惧。 “他吃不进人饭,专吃砂石、土块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叫他他也不应。 乡里人说这是被邪祟附了身,家里请了青云山的道长来施过法,也不顶用。 大夫说是脾胃失和,药吃了都快两年了。情况好的时候能吃进些东西,过不了几天又恢复原样。 而且近一年来他的精神越来越差,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这几天还常常哭闹,捂着肚子打滚。 看过的大夫都说没救了。我听说您的医馆救了许多人。您有起死回生的仙术,世子爷我……” 我接过孩子,打断她的话:“我也不是什么神仙,但我一定会尽力的。 不过你弟弟的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先在医馆住下来,我们慢慢调理看看。” 我从他的症状体征上初步判断,这个孩子患有异食癖,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上了寄生虫。这在异食癖患者中是非常常见的。 导致异食癖的原因有很多,缺乏微量元素是一个方面,还有可能涉及心理因素。所以我得慢慢弄清楚、搞明白。 从中医学的角度看,这个孩子的面容和症状也的确符合脾虚、气血亏损的表现。 这些和我的判断也并不冲突,过去治疗的方向并没有错。只是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补锌补铁的概念,更不会从心理学上入手找病因。 只在单一的方向用药,见效缓慢导致病程迁延不愈…… 寒江雪听我愿意给他弟弟治病非常高兴。随即向我表示非常愿意留下来,并且也想做点事情尽份力,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 我知道她还是心存愧疚,也想尽力弥补,于是说道:“那些事情不急,你弟弟目前还离不开人照顾,等他好些了,你若愿意留下来帮忙,我可以给你安排活计。” 寒江雪听了十分动容,千恩万谢的住下来。 我先去找白墨要了些驱虫的药剂,给孩子吃上。 又准备了些铁、锌含量高的食物和补脾的药材,制作了药膳粥。 考虑到他“异食癖”的需要,我将黑芝麻、黑豆、麦麸、鸡内金、蝉蜕、花生红衣、土鳖、树皮……这些本就难以下咽又有治疗效果的东西炒熟、磨成粉末,搀上东壁土,做了些假的“土块、煤渣”乱扔到一旁,当作点心供他“偷吃”。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现成的锌剂、铁剂可以使用,但我坚信最好的药物就是天然的食材。 假的土块、煤渣不仅可以补充营养,防止他再次感染寄生虫病。还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我认为最好的心理治疗就是包容、接纳、顺势而为。 虽然每次进食不多,但经过了几次驱虫治疗和这样缓和的进补,孩子第二天便睁开眼睛,有了点精神,只三天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小凡的气色和状态都有了明显的改变,渐渐恢复了生机。只是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判断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自闭症又叫孤独症,是儿童时期发病的精神心理类的疾病。根据后世的研究结果确定,孤独症的产生与遗传和环境因素都有关联。 本来这个病也基本没有什么特效的治疗方法。在这个时空也只能通过教育干预,行为矫正的手段提高他的生存能力。 我尝试在他愿意配合的时候针灸刺激百会、太阳、神庭、四神聪、人中、神门、内关、太溪、涌泉等穴位,辅助提高智力水平,提神开窍。 我相信每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每种状态都具有正面的意义和特殊的价值。 小凡的疾病会给他带来一些困扰和痛苦,同时一定也会让他拥有与众不同的体验和收获。 寒江雪看到小凡的变化,受到我积极态度的影响,也变得乐观起来,对小凡的未来充满希望。 在这种轻松自在的环境下,小凡也不再拘谨,可以一个人在医馆里跑来跑去的玩耍。 我发现他很喜欢白墨,常常蹲在白墨身边看他制药。 我猜是白墨安静平和的气质和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可以让他感到放松。 寒江雪原本还很不好意思,怕给白墨添麻烦。 看小凡在他这里很安静,白墨也没有讨厌小凡的意思,便也放下心来,腾出时间帮大家打打下手。 她本就是我府里出来的大丫头,做起事情来手脚麻利又有眼力见儿。大家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快融入这个新集体。 转眼间到了八月,一个闷热的午后,蝉鸣声聒噪的我心烦意乱。我见天色泛青,怕是要下雨。就去后院收拾晾晒的中药。 小猴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世子爷!您赶快回去看看,您府上来人说世子妃怕是要生产了!” 我把手里的活交给小猴子,慌忙往家赶。 狂风乍起,几声闷雷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顷刻间就变成瓢泼大雨。 我顾不上躲雨,一路飞奔往家跑,电闪雷鸣间,心底涌上强烈的不安,生出不祥的预感。 第92章 生产 我和秦初岚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同事。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由于靠近和了解生出牢固的革命友谊。 虽然没有爱情在,但也希望她平安健康,况且这个孩子对于我们家来说也是意义重大。 炸雷一声声响起,震荡着鼓膜,敲击着我的心房。这样的氛围渲染,着实让人内心难安…… 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去鬼门关逛一圈,就是医疗水平发达的后世尚且常常会出事,更何况在这里。 尽管离得不远,我跑的也很快,到家的时候衣服还是被淋得湿透了。 隔着朦胧的雨雾,就看见我的妹妹郁存溪正站在台阶上伸着脖子等我。 看我淋着雨跑过来,她大吃一惊:“大哥您怎么没撑把伞回来啊?” “顾不上了,快进去吧!初岚现在怎么样了?”我一边沿着长廊往里跑,一边问紧跟在身后的妹妹。 妹妹说:“莫急莫急,才不到一个时辰,婆子在里头呢。哥哥先回去擦一擦,换身衣裳吧!湿衣裳贴在身上容易着凉。” 妹妹话音未落,一阵风起,吹的我一个寒战,雨下得更急了。 周遭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下来,这冷意更是加深了我心中的不安。 一直跑到初岚的院子里,站在她卧房的门前,才被等在门口的三姨娘拦了下来。 她见我这副狼狈模样,立刻掏出手绢擦了擦我脸上的雨水。 对身后的丫鬟说:“快去烧些热水让世子爷泡一泡,这样可不行。” 又转身看向我:“这里我守着,你先去收拾一下,不然老爷看见该心疼了。不急在这一时,女人生孩子几个时辰也是有的。你一个大男人也进不了产房,在这里待着也是白白受罪。” 我知道三姨娘的好意,可是此刻的我实在是片刻都不敢离开。 在大家眼里,我就是一个真正疼爱妻子的好丈夫,焦急的在产房前徘徊,紧张着自己的妻儿。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和朋友之间的关心,不希望看她出事而已。 至于身上这雨,比起心里的冷,真是算不得什么。 三姨娘看我执拗,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房间内,随着秦初岚每次叫喊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暂,她的声音也从细细碎碎的□□,变成凄厉响亮的哀嚎。 本来,不能给乔楚生孩子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如今隔着一道门听见这声音,我竟然开始庆幸自己如今变成个男的! 乔楚。我苦笑一下,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幸福再也与我无关。不用我操心。 如今他的婚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再找过我,没有只言片语。 我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早已渐渐熄灭。 我也为他找过各种各样的理由。希望这只是个误会,是他故意气我,是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后来,我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不想要我了,而已。 男人啊,只要他想,就不会做不到。 他可以,哪怕只像上次那样传一张纸条。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我就会不计前嫌的原谅他。 我会原谅他的!如果他在跟我怄气,我也会去祈求他的原谅。我已经准备好了放下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只要他一个转身。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连“分手”都没有好好的说出口,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我,捧着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长空。我猛然惊醒,想起自己站在产房门口。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甜惺的泥土味儿。 夕阳照的院子里面红彤彤的,几只鸟儿在房檐上叽叽喳喳的打闹,知了又开始了它们执拗的歌唱。 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婴儿,眉开眼笑的对我说:“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 !是位小公子!” “初岚呢?”她话音未落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稳婆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又笑道:“世子妃真是好福气,得世子爷如此疼爱!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刚要伸手接过宝宝,想起自己刚刚被雨淋过,不卫生。就只好先拜托三姨娘帮我抱会儿。 三姨娘见我如此信任她,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赶紧高兴的跑过来,将孩子抱在怀里。 此时爹爹也得到消息,眉开眼笑大踏步的走来,迎接他的长孙。 他看着三姨娘怀里的那个孩子。兴奋过后,又掉起了眼泪:“只可怜你娘她没看到啊!” 想起娘,我也有些难过,但面对父亲的伤感,也只能安慰道:“娘在天之灵会看到的!” 娘离开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经管我很想她。 脆弱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特别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或许是我太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我甚至想,是不是母亲的魂魄见到了真正的郁君泽,她生我气,不要我了。父亲有一天也会发现这个真相。 这个世界对于我而言始终是假的。乔楚的感情,父母的爱。都是我借来的,是我偷来的。 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是个孤魂野鬼般的存在。就连妻子也是假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没有人真的需要我,没人爱我。 抑郁的情绪总在不经意间偷袭我,将我吞噬和笼罩。不管表面上如何伪装,如何坚强,如何开朗乐观。 那蚀骨的孤独感就像是我的影子,始终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挥之不去。 见她们母子平安,这里也不需要我守着了。我对父亲说想去换身衣服,就准备先行离开。 三姨娘对我刚刚的痴情表现赞不绝口。父亲听了却紧锁双眉,面露担忧的看着我。 他的话里另有深意:“回去好好烫一烫。别着凉。不管为谁,都不要这样糟蹋你自己。” 我行了礼转身刚要走,就见一个婆子急急慌慌的跑出来喊到:“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妃她……她血崩了!” 第93章 抢救 我一听出了变故,二话不说冲进产房。 房间里光线昏暗,温热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乍一进去让我有些不适应。 屋里的婆子见我进来大吃一惊,赶忙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男人不能进产房呀!世子爷莫叫血气冲撞了您,您请赶紧出去吧!” “快让开,我不怕这些,我是大夫你忘了。”不敢耽误时间,我推开她,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婆子不敢作对,连连称“是”紧跟身后。 床上躺着的人看上去有些陌生,我才惊觉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她了。 秦初岚比我印象中更加瘦弱,没有孕妇该有的丰韵。 她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憔悴,头发湿漉漉黏在脸上,血水已经将她身下的床单浸湿,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觉察到自己的愧疚,定了定心神,我向身后的稳婆询问情况。 她颤声答道:“回禀世子爷,之前世子妃一切正常,现在胎盘也已经娩出,只是一直有新鲜血液流出,不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流越多……” 我大致了解了情况,查看了胎盘和流出血液的状态。着人去取我的药箱,准备老山参和我的一身干净衣裳。 由于具备妇产科工作经验,我对产后出血地抢救流程比较熟悉,所以并没有过于惊慌。 产后大出血的原因无外乎四种: 最常见的是子宫收缩乏力。就是因为分娩后的子宫没有正常回缩,而导致的出血不止。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产妇精神过度紧张、气血虚弱、胎儿过大、多胎妊娠、产程时间较长等原因。 初岚虽然产程不长,孩子也不大。但看上去体态过于瘦弱,估计她精神状态也不会好。所以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第二种是胎盘滞留在子宫内或者剥脱不全有部分残留。 她的胎盘已经娩出,我检查了一下,胎盘附着面上的粘膜的确不完整,有缺损。但面积又不算太大,所以这个因素也不能排除。 第三种是胎儿娩出过程中,损伤了产道,这个得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最后一种,也是最凶险的一种。是各种原因导致的凝血功能障碍。血液不能凝固,自然停不下来。 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好在,我看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我明确了方向,立即对她进行救治。摸了摸她的肚子,子宫边界不清,松软无力,的确是复合我的判断。 只可惜这里没有缩宫素,只能靠手法按摩和其它手段的救治。 我坐在她的床边,将手放在她的腹部进行宫底按摩。 因为要观察出血情况,我把婆子搭在她腿上的“遮羞布”扯下来丢在一边,分开双腿充分暴露视野。 可能是因为我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情,画面羞耻,视觉冲击力太强。 老婆子们面面相觑,显得很不安。把我需要的东西送进来之后,就征求了我的意见,带上门出去了。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她们帮忙,我后面做的事情可能会更加惊世骇俗,也不希望被她们看到,她们出去反倒清净。 我回头取过药箱,正准备为初岚行针,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初岚醒了。她拉着我的袖子,似乎有话要说。 我赶忙俯身凑到她近前,她气若游丝,声音微弱:“世子爷,我求求您,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现在情况紧急,等你脱离危险我们再说。”我抓住她的手,想让她放开我。现在争分夺秒地抢救,可不是唧唧歪歪的时候。 没想到手却被她死死抓住不肯松开。她冲我摇摇头,眼泪簌簌而落:“世子爷……您……听我说……求求您……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求您了……” 她的这个想法将我吓了一跳,人的意志很重要,如果她自己生出死志放弃求生,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是白搭的。 我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对她说: “初岚,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你相信我,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再坚持一下,想想你的孩子,你死了。他可怎么办? 对了!你知不知道,是个男孩!他将来会继承爵位,有大好前途……” 谁知她听我说了这些,依旧流着眼泪摇头:“我的孩子……求您……好好待他……等他长大……跟他说……是我对不起他……” 我有些恼火:“你说死容易,你儿子又要面临什么?你死了我再娶个世子妃回来,即便不是个恶毒的人,可谁会比亲娘更爱他! 好!你自私!你不管他!可你要的大富大贵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忍一下就够到了,你干嘛要放弃!” 初岚的泪流的更凶了,她看向我的眼神饱含深情,痛苦万分: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以为我只求一个名分……没想到……没想到……我对您生出了期待。那些日子……您对我的好……我忘不掉。 可一日一日的等待,是那么痛苦……那么绝望……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每一息都在期待您出现……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噬咬……时时刻刻都是痛苦的…… 我没想到会这样……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配不上您……明明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可还是……就让我死吧……对我来说一辈子……太长了……” 初岚用尽所有力气说完这些。眼睛便合上了,手也缓缓放开。 见她又陷入昏迷。我立刻掰了山参放在她舌下,给她行了针,继续进行宫底按摩止血。 秦初岚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到过。之前察觉到她对我的改变。我刻意拉开距离,故意不来看她。 我以为只要我不见她,她就可以放下。 尤其乔楚成亲后,我对她更是刻意回避。 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我疏远她、无视她,我们的关系就不存在。 我的婚姻是假的,乔楚与长公主的婚姻便也是虚假不作数的。 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奄奄一息、毫无生机的初岚,我心底涌起强烈的愧疚与不安。 此时此刻,我突然有种荒诞的想法,一切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承受的,也正是此刻我所承受的。因为体验过幸福,所以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渐渐绝望,又忍不住在绝望中继续等待…… 可这些都不是求死的理由。人生很漫长,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幸福的、痛苦的,我自己的、秦初岚的……都会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初岚子宫有回缩,但出血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明显改善。残留的胎盘也没有排出。 检查她的产道没有大的损伤。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清除残留的胎盘。 这是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将手探进她的子宫,将那块粘连在里面的胎盘取下。 我缺乏经验,没有先进的仪器、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抗生素,甚至连“无菌手套”都是我自制的,能否成功是未知数。 这个行为却很容易造成感染,而且据说这个过程中产妇是非常痛苦的,疼痛程度不亚于生产。 可是如果这样让血一直流下去,她也是必死无疑。胎盘残留的时间越久,感染的几率越大。 我犹豫片刻,决定放手一试。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我更换了干净的衣服。仔细观察了胎盘残缺的面积和位置。按照常规估算了一下它可能出现的方位。 为了减轻疼痛,防止她因剧痛惊醒,我取针三间,后溪,太白,束骨四穴,代替麻醉止痛。 从药箱里取出自制的酒精和手套,认真的消好毒。就跪在她的两腿间将手探了进去。 一只手按压她的腹壁,继续刺激子宫收缩,另一只手顺着宫内壁摸索探查,寻找残留的胎盘组织。 探查过程不算容易,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胎盘残留处的手感与别处是有区别的,仔细体会能感觉得到。 我取出那块滞留的胎盘组织。继续按压宫底。又过了半刻钟时间。出血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我常出一口气,翻身下床,才发现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检查初岚脉相细速,手脚冰凉,依旧处于失血性休克的状态。 喊了婆子丫鬟进来给她更换了被褥,全身保暖。在止血、补血的穴位上行了针,又熬了补气虚汤药,一勺一勺给她灌了下去。 等到她脉相和气息终于平稳,天色已经将明。我看她终于度过了第一关,也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后面控制住感染,这条命才算保住。 又开了消炎排瘀的方子,让下人提前备上。 精神放松下来才感到疲倦,困意袭来,趴在初岚床边休息。 醉春烟过来替我,叫我回去休息。出于职业操守我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见初岚的床挺宽敞,她本就瘦弱,里面空着也是浪费。 实在是熬不住了。叫醉春烟注意观察她的出血和体温,发现异常立刻叫我。一个翻身上床挨着初岚靠墙躺下,就睡了过去…… 第94章 取暖 一觉睡的特别安稳,连梦都没做。感觉自己是被热醒的,浑身粘腻腻的有些闷。 睁开眼睛才想起,自己睡在初岚的房间,赶忙起身查看。对上几双充满好奇的、窃喜的眼睛。 小丫头们见我起身,匆忙收起笑容低下头上前服侍。 我见身旁的秦初岚竟然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被冷画屏伺候着喝汤药。 虽然面色苍白、眼皮浮肿,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起码是醒了! 我很开心,翻身下床检查她的情况,问冷画屏:“春烟呢?初岚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来替春烟姐一会儿,让她回去歇着了。初……世子妃说她没事了,不准我们叫醒您。” 我见初岚两颊泛红,担心她感染发烧,伸手在额头上探了探体温。比正常偏高,但属于产后的正常现象。 见她目光闪躲,倏的低下头,脸上更红了,我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害羞了。 本来还想看看恶露的情况,目前这个氛围下提出这种要求看样子也不太现实。 只好叫了伺候的婆子过来,教她们宫底按摩,交待她们观察恶露的颜色、量、气味,做好产妇身体的清洁,房间定时通风…… 后世倡导的一些做法与传统坐月子的规矩是相悖的,比如像外国人那样不坐月子,自由自在的洗澡洗头,吹着空调,下地走动、吃冷食…… 但我相信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定也有它的道理,不能全盘否定。 所以许多事情,我也听从经验丰富的婆子的建议,不敢太过前卫,适当折衷。 毕竟这是人家初岚的身体,真落下病根我不能替她受罪。 产后补气血和下奶的汤汤水水不需要我操心,后世沿用的本就是传统的方子,婆子们比我有经验。 调整了几味药材,重点在补血、解郁、消炎、排瘀。 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古代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奶娘哺乳。从昨天孩子抱走到现在也没送过来,估计也是这个情况。 “母子分离”对母婴双方都是很不利的事情。且不说对婴儿大有益处的“黄金初乳”奶娘给不了,母亲的怀抱和爱也是其他人无可取代的。 秦初岚虽然产后大出血、身体虚弱,但亲自哺乳可以刺激子宫收缩,有利于排出宫腔里的淤血和秽物,还可以增进母子感情,调节和缓解她的抑郁情绪。 初岚求死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产后抑郁本就是产妇常见的心理疾病,加之她爱而不得的痛苦,我很怕她再想不开。 与初岚商议由她亲自喂养孩子的事儿,她激动的红了眼圈,使劲儿的点头。 婆子看了也在一旁抹眼泪,感动地说:“哪个母亲不想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呢?只是大户人家规矩多,许多事也身不由己。世子妃真是好福气!不但得世子爷宠爱,还能亲自哺育小少爷。真是好福气啊!” 以初岚目前的身体状况看,奶水肯定是不够的,想要恢复元气晚上的休息也很重要,所以最多只能与奶娘共同照料。尽可能让她多接触孩子,分散精力,增进感情。 父亲与三姨娘知道我是个有主意的人,对我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名义上这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是有权做主的。 我很喜欢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遗憾就是做不成母亲。也很难跨越心理的坎,去找女人给自己生孩子。 所以我非常珍惜这次做父亲的机会,一有时间就往初岚那里跑,同她一起照顾宝宝 。 初岚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生产那天泄露的心事让她不太愿意与我面对。眼睛不敢看我,表现的疏远又客气。 可我还是每天一从医馆回来就去看她,一则要查看她恢复的情况,二来我也真心惦记宝宝。 几天下来,初岚也渐渐习惯了我的存在。与我恢复了正常交流,气氛变得融洽。 父亲为孩子取名为“不欺”,上不欺星辰,下不欺鬼神,愿他将来能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做人。 这是他对孩子的美好祝福,也是谆谆教诲。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关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好像被父亲看破了真相,有点心虚。 我又同初岚一起给宝宝取了个乳名叫“小蝉”。因为那天雨过天晴,他嘹亮的哭声和蝉鸣声同时响起,我们希望他能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执着而勇敢。 初岚恢复的很好,不论身体还是心理。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恬静美好。 而我,则在他们母子身上获得了久违的安全感。看着他们,就能感到莫名的安心。 自从初岚生产那天起,我浑身发冷的毛病也得到了改善。确切地说,只要待在她的身边我就不会觉得冷。 想乔楚的时间少了,睡觉也安稳了许多。 我想,也许我可以放下了。 我可以像现在这样,与初岚、小蝉,像真正的家人那样,安稳平静的过完一生。 如同父亲、母亲与我。如同天下千千万万平平淡淡又相濡以沫的夫妻。 也许爱情也没有多么重要,这样也是另一种幸福…… 转眼间小蝉快满月了,从医馆下了值往家走。傍晚的风清爽宜人,吹的我心情飞扬。 我计划办完满月酒趁着气温舒适,带着小蝉和初岚去郊区透透气。 心不在焉的走着,一个东西伸到我眼前。我停住脚步,定睛一看,是一个风车! 晚风吹过,风车在我眼前咕噜噜的打着转,就像一个巨大漩涡,将我吸进记忆的黑洞…… 是你,来了吗?终于来了吗? 刹那间,就像一道闸门突然被打开,积压在心底的情感奔涌而出。我泪流满面,颤抖着转过身…… 却只见小贩笑盈盈的面孔,他说:“世子爷,送给小少爷。”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原来我以为的美好和幸福,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原来,我什么都放不下! 他弃我如敝履,我却一直在等他! 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我有如丢了魂的人偶,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府。 那彻骨的寒意再一次将我笼罩,冻的我浑身打颤。 本能的寻找温暖,我冲进初岚房间。一头扎进她的怀里,静默无声的让眼泪肆意流淌。 奶娘见状抱着小蝉出去了。小丫头也很有眼色的躲出去,将门带上。 我趴在初岚怀里,嗅着那一抹乳香,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哭了半晌,平静下来,我离开她的怀抱。对她说:“对不起。我明明给不了你爱情,却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来找你取暖。” 初岚摇摇头:“不是的,你不是在利用我。你把我当成亲人才会这样。我很高兴,你难过的时候能来找我。” “初岚,谢谢你。”我起身想要离开。手却被她牵住:“留下来吧,我陪着你。” —————————————————— 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 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情代罪的羔羊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 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第95章 满月宴 与初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当我放下了对自己的要求,对过往的执着,道德上的束缚,心灵上的枷锁……我不再纠结自己是个什么性别,应该去爱谁,应该如何去爱。 我全然的放开一切,然后重新接纳自己,直面自己的恐惧、寂寞、痛苦、孤独,我不再逃避,也不再有抗拒。 听从内心的声音,与身边的她紧紧相拥。感受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柔软,她的渴望。 那也是我此时此刻所渴望、所需要的。我们拥抱着彼此,相互取暖。在每一个漫长又迷茫的黑夜,抚慰着身体和心灵的孤寂…… 宴王府小世子满月宴,宾客盈门,高朋满座,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王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初岚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单薄的身材日渐丰腴,脸上也浮现出健康的红色。 小蝉更不用说,能吃能睡。被我们养的虎头虎脑,白白胖胖,健康活泼。 初岚不方便见客,乳娘抱着小蝉跟我去前面招呼客人。来的除了京中的权贵,地方官员,皇伯父、皇祖母派来的代表,还有我的一起做生意的朋友们和医馆的同僚。 不仅老太医带着小猴子过来了,寒江雪也带着小凡一起来了。她本来接到邀请还有些犹豫,但小凡喜欢跟着白墨,无奈之下,她也只好不再推脱。 白墨在此地是生面孔,倒没什么忌讳。沈畅家族败落身份尴尬,随了礼就回去了,我也不愿让他不自在,送他出门。 拐到外面,远远的就看见门房正与一人争执,另一个门房急匆匆的往院里跑。 见我出来,松了口气:“世子爷快去看看吧,二爷他非要进来,小的们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去找老爷禀报!” “别去找老爷了,让他进来吧。”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让父亲为难。更不能让众人看王府的笑话。 毕竟不管犯过什么错,他都是父亲的儿子,也是小蝉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 这个时候想来看看也是正常的。只要他不再作妖,我也不会针对他。 只是看到他,我突然有些害怕,怕他有一天会抢走我的小蝉。这是我不敢想象,也不能承受的! 本来毫不在乎的一件事,在我看见他的一刹那,突然变得介意起来———小蝉不是我的儿子,是他的。 心里突然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变得沉甸甸的,让原本明媚的心情笼上一层乌云。 送走沈畅,见郁君湛在院子里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看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虚伪和不怀好意,从心里感到厌恶。 “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这话问的,弟弟当然是要恭喜大哥啦!恭喜大哥喜得贵子!也不知我这侄儿到底长得像谁?是像您还是像我的嫂子呀?” “我放你进来是看父亲的面子。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不愿让他老人家为难,你吃杯酒就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要敢生事端……信不信我能要你命?” “哎呀我的好大哥,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弟弟好心来贺喜,您怎的能说这样的话?” 说罢他甩了甩袖子,自顾自的进去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剩下的那点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压下心中的不痛快,回到席间,交杯换盏,接受大家的祝贺。 酒过三巡,心中不踏实的感觉更甚,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突然想到敬酒的时候没看到郁君湛。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却发现他根本不在大厅。 “真的已经回去了?不太可能。”这个发现让我心中警铃大作,如坐针毡。不敢惊动到旁的人,我故意将酒洒在身上,谎称回去换衣服,就赶紧往后院走去。 凭借直觉直奔秦初岚的房间。下人们都在前面帮忙。小院儿里很安静,只有蝉鸣聒噪,平时这个时间初岚应该在午休。 今日看她房门紧闭,还在里面上了门闩,不知是睡了还是……我不敢轻举妄动,悄悄贴到窗前听屋里的动静,女人压抑的哭声听的我心里一紧。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已经全都听你的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是秦初岚的声音。 “臭婊b子,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忘了这些都是谁给你的!自己过上好日子了,想踢了老子,没门!” “我不是,我没有,你说要让你的儿子当上世子,他现在是嫡出长孙,将来继承世子位,一切如你所愿,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骚货现在把郁君泽迷的团团转,早把爷忘了。这孩子将来不认我,就算他当上天皇老子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停顿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变的更加阴毒,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听的我脊背直冒寒气: “郁君泽不死我就永远回不来!你得帮我干掉他!” “不!不行!我办不到!”秦初岚不假思索的反抗让我非常感动。 “吆喝!睡出感情来了?他的滋味儿怎么样啊?看来爷得帮你回忆回忆,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不,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初岚低低啜泣着,始终不敢大声。 “你有本事大声喊啊!哈哈哈!让大家都过来瞧瞧我是怎么给他戴绿帽子的。郁君泽!哈哈哈。他死都不会知道,他的女人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哈哈哈!” “你疯了!我求求你快走吧!小翠给我煎药一会儿就回来了!要是被她撞见,你的计划也都要泡汤了。” “计划?对计划!你要不听我安排,我就把你勾引我的事曝光,你骗了郁君泽,当上世子妃。你是入了玉牒的,通奸加上欺君之罪,够你诛九族的。你会被浸猪笼,你的孩子也得给跟着你下地狱!” “不,不要!我的命你要拿就拿走吧。我爹娘与这件事无关。孩子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要害他们!” “哼!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这事儿你答应了,将来爷回来,你和儿子照样能过好日子。若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初岚停止了哭泣,突然没了动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既怕她继续反抗会受到伤害,又怕听到她背叛我的话,我会伤心失望。 片刻,郁君湛的声音再次响起:“把这个放进茶水里。他死得悄无声息,不会查到你头上的!要是你敢耍花招,记住爷刚才说过的话,爷可是六亲不认!” 紧接着是男人大步走向门口,伸手开门的声音。 我慌忙要找地方躲藏,这时候就听见初岚发出一声嘶吼,紧接着是碰撞、打斗、男人的谩骂、女人的尖叫……乱作一团。 我急忙推开门,见郁君湛头上流着血,掐着初岚的脖子按在地上,正举起拳头要打她。 我不假思索,拔下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脖子,刹那间鲜血喷溅。 郁君湛放开秦初岚,面目狰狞的回过头,见到是我,目眦欲裂,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我,犹如地狱恶鬼。 我见他竟然不死,一时间也慌了起来,举着刀再刺过去,却被他一手抓住手腕,挥拳打倒。 我磕在桌角,头晕脑胀,手里的刀子也脱了手,血液流进眼睛,一片模糊。 郁君湛癫狂的大笑:“郁君泽,废物一样的男人,却霸占着这个位置。你怎么还不死!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努力睁眼找到我的刀,趴在地上伸手要捡,却被他从身后重重的一脚踩在背上。 初岚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近前拣起刀子,扑过来跟郁君湛拼命。 我趁他脚下松动,忍着胸腔的剧痛,翻身抱住他的一条腿,一拳直捣他的要害。 他被我击中,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裆弯腰曲背,做痛苦状。 初岚趁此机会,一刀插在他的背上。他定了一瞬,终于咕嗵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惊魂未定,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丫环小翠见到这一幕,扔了手里的药碗,夺门而逃。 初岚颓废的坐在地上,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个笑容很美、很温柔。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清新淡雅。 我觉得自己浑身生疼,头也需要包扎,想到今天白墨他们都在,略感安心。倒在地上喘息。 过了一瞬,初岚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 “世子爷,那日在柴房,您明知孩子不是你的,还要保护我。您用牙齿解开我手上的绳子,还为了保护我,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中……从那天起我便爱上了您。 我知道自己身子是脏的,出身也不好,配不上您。可是您还是娶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让我过上了好日子。 您教会我打牌,还鼓励我要自信。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我就想,我没什么可给您的,哪怕有一天可以为您去死,也是幸福的。 后来有了小蝉,她们跟我说了,那天您在外边穿着湿衣裳站了好几个时辰,听说我出血又冲进来救我…… 您让我亲自喂养小蝉,还同我一起照顾他…… 您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愿意来找我,一夜一夜的抱着我…… 刚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您冲进来救我,保护我。 您总说您不爱我,没法给我爱情。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我只知道您给的这些足够了。对于我而言,已经很多很多了。 作为女人,我这辈子值了。真的,我想,这个世上没有比我再幸福的女人了。”初岚声音哽咽。 我听出她的不对劲,起身看她,却感到胸腔剧痛,咳出一口鲜血,想是刚刚被那郁君湛踩出了内伤。 我靠在桌角,喘息着对她说:“他是坏人,杀死他没关系的,我能解决,你不要想不开。小蝉和我都需要你。一会来了人,你不要说话。我来解决。” 初岚摇摇头:“说不清楚的,对不起,我让您蒙羞了。” 我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赶紧跟她说:“不要在意那些,我信你,没有关系。为了些闲言碎语就去死,不值得,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他要害我,你救了我。’对别人我们就这么说。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来不及了……我很高兴,这辈子能遇见您,我没有背叛您。帮我照顾好小蝉,您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随着人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初岚也缓缓倒下,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手中的瓷瓶咕碌碌滚落一旁。 第96章 解药 三弟带着一众家丁冲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吓得呆立在当中。 我见小白和大刀都在。对他们说:“快去找白墨,在医馆的那席。大刀去取我药箱过来,准备一桶干净的水。” 三弟战战兢兢地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父亲听说出了事,找了由头已经把客人送走了,他马上就过来。” “老二不死心,又来害我,被我杀死了。初岚救了我,现在中了毒。”这里面牵扯到关于孩子的隐秘,我只能避重就轻,长话短说。 话音刚落父亲进门,见到眼前的情形,脚下一个趔趄,被三姨娘扶住。 大概是因为我借用了郁君泽的身体,从心理上本就觉得亏欠父亲,现在又杀死了他的另一个儿子,不管那人再坏,我也感到对父亲有愧。 父亲快步向前,走到郁君湛身边,蹲下身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他的身体揽在怀里探了探鼻息,泪水盈满眼眶,抬头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跪在地上,对着父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二弟要害我性命,争执间我杀了他。” 父亲抱着郁君湛的尸身,声泪俱下:“都怪我,都怪我教子无方啊!早就看出这个苗头,却没有及时制止,对他一再纵容。今天终是酿成大祸啊!” 我想再说话,胸口一疼又咳了口鲜血。父亲见状立刻慌了,连声叫道:“怎的伤成这样!找太医!快去找太医!” 我连忙制止他:“我不妨事,已经去找大夫了,爹爹莫慌。这件事关系到王府的颜面,不要惊动太多人。府里的下人们也要交待清楚,莫要传闲话。” 三弟闻言,如梦初醒。赶忙嘱咐下人不许乱说话。留下几个帮忙的,领着其余的人出去了。 三姨娘上前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到要顾及王府颜面,不愧是世子爷。二少爷要有您一半的懂事,也不会挑这么个日子来惹乱子!” 爹爹哀叹道:“罢了罢了,人都没了,就不要再追究了。既然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要加害兄长,现在也算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了!” 叫下人把尸体抬出去安置,转头又问我:“初岚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不瞒爹爹说,二弟打算利用初岚娘家人的安危,威胁她给我下毒,初岚宁死不从,吞下了二弟拿来的毒药。”我说的虽然避重就轻,也不算篡改事实。 父亲听了很是动容,痛心于郁君湛的狠毒,同时又感动于初岚的忠诚,庆幸我没被毒害…… 大刀拎着水桶背着药箱进来。我撑起身体挪到初岚身边,用银封闭住她几个主要穴位。探了探她的脉相,脉搏微弱,频率很慢,但好在还活着。 我虽不知毒药品类。但催吐、洗胃,准没错,可以清除体内残留的药物,降低血液中药物浓度,是很重要的抢救手段。 我让大刀带着俩丫鬟给初岚催吐、灌水洗胃。 没多久小白带着白墨跑了进来,一起来的还有小猴子。他说:“师傅听说您受了伤,让我过来帮忙。” 徐太医是给皇上办差的,他出面的话听见的、看见的都不能瞒着皇上,所以许多事情反倒不方便。 小猴子是他的亲传弟子,本事不错,在医馆跟我关系好,做事靠得住。他一个孩子家,也不用顾忌这些长短规则,这个时候最能帮上忙。徐太医这份心意我明白。 白墨先查看了我的身体,除了头上的伤口,应该是断了一根肋骨,伤到了肺脏。 跟我自己判断的差不多,因为感觉自己只是疼痛和少量咳血,没有胸闷和休克症状,所以我还是很淡定。 本来这个年代没办法拍片,又不能手术,受了伤也只能靠自愈。只要我没有出现呼吸困难和大出血的症状,对症用点中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慢慢养着就行了。 倒是初岚,不知道毒药的种类,不能及时救治的话生死难料。 白墨对毒药了解的不多,他建议先用上几味常规解毒的药材,争取些时间,再去研究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针对性地用药。我也同意他的方案。 小猴子却说,他过去跟着师傅在太医院,见过有嫔妃因为治疗不当加速毒发的例子。建议我们在搞清楚毒药的类型之前不要盲目用药。 “我过去在宫里学过一些识别毒药的知识,目前流传于世的毒药就五大类:催情的、催眠的、落胎的、致残的、致命的。 每一类中,常见的也不过四五种。每一种都有其特殊的功效和配方,也对应专门的解药。 我们可以先确定一大类,再从里面逐一对照排除。”小猴子的建议,我和白墨听了都觉得可行。 “致命的!”我也不打算瞒他们,直接如实相告:“这是郁君湛拿来害我的,一定是致命的!” “致命的又分急性的和慢性的,急性的吃下去要么七窍流血,要么腹痛难忍。当场毙命” “没有,她很安详,跟我说了会儿话,就跟睡着了一样,现在脉相轻缓,但还活着,也没有其他症状。要不是我见到了空瓷瓶,知道她吃了毒药,真就以为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里面好像是有一种像您说的这般。” 小猴子仔细想了想说道:“雅安子!这种毒药中毒者表现眼皮下垂、垂头、脚软、全身虚弱,看上去跟睡着了无异。 它还有个名字你们可能听过,叫‘断魂草’!发现不及时中毒者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说罢他上前查看了初岚的情况,符合雅安子中毒的症状。我一看这么快能确诊,稍稍安心: “那这种毒药怎么解毒?你们来之前,我刚刚给她催了吐,又灌了些水洗了胃。” “您的这些做法是可以延缓毒发,为世子妃争取些时间。但想要完全解毒的话还需要几味特效药———藤泉、莴胄和曼陀罗花。这些东西非常罕见,世子爷您还是去趟太医院吧!那里平时备的药全,这样能快一些!” 我本来不愿让这件事惊动皇上,可眼下为了救初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墨说我现在的情况不方便活动,最好能让别人跑一趟,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为初岚求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父亲刚经历丧子之痛,而三弟年龄小又是庶子,进不了宫。 来不及犹豫,让下人备轿,白墨和小白骑马跟着,小猴子留下来照顾初岚。 好在皇宫离的不远,取到药让白墨快马加鞭赶回来一定来得及。 到了宫门口白墨等在外面,小白下马跟我进去,请了圣旨小太监领着我去太医院取药。一切出奇的顺利。 到了太医院,大家对我非常客气,还谈论了几句上次疫情的事。我急等着救人,也无心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众人一听我要的这三种东西,立刻面露难色。 我猜想一定是药材珍贵,他们不舍得给我。立刻表态,我先拿去应个急,等救了人,不论多难找的药,我都一定尽快找到给库房补齐。 院使大人上前拱手道:“人命关天,我们岂有有药却舍不得拿出来的道理。只是实在是不巧啊!藤泉、莴胄尚有库存,倒是这曼陀罗花中午刚被五皇子拿走了。还没来得及补上。” “那可怎么办?缺这一味的话能不能救人?”我隐约觉得不安。 院使说:“不能。缺一不可!只用藤泉、莴胄,倒是可以暂时保命,要想醒过来,还是得用曼陀罗。世子不必着急,曼陀罗虽不是寻常药,倒也不罕见。或许有些药店里就能买到。” 我谢过院使,拿着宝贵的“藤泉、莴胄”出了皇宫:“既然如此,保命再说!”我把它们交给白墨,让他快回去给初岚用上。曼陀罗的事儿再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轿子里静养,就听小白坐在马上嘀嘀咕咕,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没好气儿的问他:“你又嘟囔什么呢?想说话就大点声,学的这些坏毛病!” 小白这才拧着眉看看我,狐疑地说道:“您说这五皇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您来要曼陀罗他就都拿走了?他要早来一天,太医院就把库存补上了不是?他跟咱家二爷可多着一层亲呢,您说会不会……” “什么意思?什么多着一层?不都是堂兄弟吗?”我完全没听明白。 小白一拍脑袋:“世子爷脑子不记事儿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五皇子的娘娴贵妃,同咱们府上的二夫人是表姐妹。五皇子和二爷可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话不能乱说!”我瞪他一眼,让他不要无端猜测。 “我哪有乱说!”小白梗着脖子反驳道:“过去您得皇太后宠爱,不也是他经常明里暗里的跟您作对吗?” 本来想这只是巧合,被他这么一串联我也顿时警惕起来。我自打来了这儿,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尽量低调,很少进宫。 若是这样也逃不掉的话,那害我的人就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我不惹事儿不代表怕事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没事儿找事儿的算计我,那我也不是好惹的! 想到之前郁君湛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把我的谦让当成“窝囊废好欺负”,我冷笑: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儿都一样, 人善被人欺,神鬼怕恶人!那好,有一个算一个,想找事儿的都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97章 谋划 曼陀罗是药也是毒,平时不常见也不常用,但是搜遍全城却连一株都没有找到,这也太不寻常了! 有几家本来有药的也说,前几日就已经被人高价收走了。 我就是再蠢也看得出来,这是有预谋的!为今之计只有出城去找。 小猴子也看出这里面有蹊跷不解地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放着更加珍贵难找的藤泉和莴胄不藏,偏偏要藏曼陀罗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一是曼陀罗更为普通,也能用做别的用途,所以收集曼陀罗就算有一天被我揪出来,他也能说“只是巧合”。 而且,也许对于心理阴暗的人来说,留下些希望,看着自己的猎物在折磨中渐渐绝望,慢慢死去,才更有意思吧? 据说中毒之人虽然看似睡着了,不能言语行动,神志却是清醒的,也是痛苦的。 我让小猴子画了些曼陀罗的图像,派人出城去找。白墨拿着小猴子的画说:这就是曼陀罗?我过去在山上好像见过。只当是寻常的牵牛花,如此看来倒像是曼陀罗。 “你住的那座山上?” “嗯!这样,既然他们能把全城的药铺都搜□□净,城外的恐怕也不好找。不如我现在就去跑一趟,快马加鞭的话来回不过六七日的路程。我们两手准备不至于太被动!” 我行动不便,这个时候也不与他客气。只好拜托他了,让小猴子跟他做伴,方便找药,路上也有个照应。 白墨走后,我在家中静养,照看着初岚。小蝉放在三姨娘那边由妹妹和奶娘帮忙照顾着。 尽管极力隐瞒,王府出事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王世子杀死自己亲弟弟”的爆炸性新闻在街头巷尾被传得沸沸扬扬。 舆论导向一边倒的“同情弱者,不论是非”我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吃瓜看热闹,而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有些事情解释是没有用的,也没人真正关心真相。事不关己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就为图个乐呵。消遣权贵子弟,还是一个之前被捧得高高在上奉若神明的人,这非常契合大众娱乐的口味。 抬的越高摔得越惨,我可不指望这个时候能有人因为得过我的恩惠就站出来替我说话,“人云亦云、幸灾乐祸、忘恩负义”才更符合民众的人性特征。 傅明义、沈畅和寒江雪因为这件事先后来找过我,劝我出去解释解释。有几个这样的朋友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由于我一直不出来澄清,自己就把传言做实了。但这个年代讲究的是民不举官不究。这种官家的事情,还是王府内部的事情,只要我爹和皇上不发话,官差也没法来抓我。 没过几天不等热度消退,又有新的消息传出:“之前王府二夫人的死,也另有蹊跷,是遭到了世子爷陷害。” 与此同时,二姨娘的娘家来了个舅姥爷,要为他冤死的妹子讨回公道。 父亲气的直拍桌子,对二弟去世的悲伤之情顿减,见我病的躺在床上,也不忍催促我起来处理。只得带着三弟出面周旋,安抚愤怒的舅姥爷。 我也不忍心父亲做难,本想再让事情发酵几日,现在也只得作罢。开始实施我的计划。 这些事情是谁在捣鬼既然已经很明确了,那我前些年的宫斗大戏也不是白看的。打蛇打七寸,要整就往死里整!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五皇子是哪个我没印象,不过通过小白的讲述也能了解个大概。 既然五皇子能因为祖母对我的喜爱就心生嫉恨,那说明他心胸狭隘,是个争强好胜之人。 这种人对我这样,对别人一定也是如此。在皇宫那种争权夺势的地方,少不了尔虞我诈,相互为敌。我自己力量不足,找个同盟军就行了。 打定主意我就差人悄悄去了趟傅明义家,与郭小姐成亲后,他们两个人生活甜蜜,傅明义的事业也更上一层楼,再过几个月他们也要添丁了。 对于做媒那天在府上发生的事儿,他们一直对我心存感激,也真心把我当朋友。听了我的请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又过一日,我坐上马车,带上些罐头进宫去看皇祖母。皇祖母见了我有些生气,白了我一眼佯怒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太婆吗?” 我也不解释,直接上前趴在她腿上大哭一场。古人最重礼仪,尤其在皇家,规规矩矩,周周道道,大家见了皇太后大气儿都不敢出。笑都恨不能得是对着镜子练出来的,哪里有敢哭的! 果然我这一哭把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吓坏了,立刻制止道:“大胆!太后面前怎得如此失仪!” 我止住哭声,抱着太后的腿蹭了蹭眼泪,才把头抬起来,扁扁嘴、吸吸鼻子,委屈的说:“皇祖母,孙儿知错了,孙儿心里着实委屈。母亲去世后,也只有您能疼我了。”说着悲从中来,我又开始掉眼泪。 也不完全是演戏,孤身在此,对亲情、爱情都十分渴望和珍惜。先是师傅去世,现在没有了乔楚又失去了母亲,抱住奶奶的瞬间,真的感觉到一种我极其渴望的温暖。 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亲奶奶,可从许多人的口中都听说过,这位皇祖母对郁君泽是真的很好,这也是他招人嫉妒的原因。 皇祖母听了我的话十分动容。在皇家,亲情太淡漠了。坐得越高的人越孤独,她何尝不希望能有人真正把自己当亲人,而非“皇太后”呢? 她摸着我的头叹了口气,声音柔和的说:“有什么委屈就来跟皇祖母说,你娘走的早,皇祖母疼你。” 她这一句话,我这眼泪又止不住了。郁君泽这幅妖孽皮囊笑的时候美,哭的时候更是。伤了肺又在家待了这许多天,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就更招人稀罕了。 皇祖母心疼的拍着我的背,跟着我抹眼泪:“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就跟祖母说说。看把孩子委屈的呦。” 我倒退几步,跪在地上,对皇太后重重磕了三个头。才假模假式地说道:“皇祖母对孙儿的疼爱孙儿铭记于心。可孙儿并非皇子,只是王府的世子,身份卑微,不配得皇祖母偏爱。孙儿这才不敢常来宫里。” 听话听音儿,宫里的人本就都是人精,听我这么一说,哪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皇太后屏退下人,白我一眼才又说到:“快起来吧!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又从谁那里吃了气了?说说吧。” 我赶忙起身,向皇祖母讲述我最近种种遭遇。满月宴那天,她是派人去了的,中间出了变故她都知道。最近坊间传言闹得这么凶,我也没法瞒她。于是干脆一五一十说了个痛快。 当然这个时候说话也得有技巧,条理要清晰,语言要简练。可以陈述事实,不可以絮叨抱怨。可以说出别人对我的戕害,不可以直接给加害我的人扣帽子。 我承认是自己把郁君湛杀死的,但是前因后果得解释清楚。 包括后来初岚替我中了毒,我却发现宫里和全城的解药都已经事先被人藏了起来了。 现在坊间那些流言蜚语,一边倒的指向我。最重要的是二姨娘的死被翻出来重提,他娘家人来府上闹,搅的父亲不得安宁。 说到这里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对皇太后说:“关键是这事儿真的是另有隐情。我之前压下它只说是为了争夺世子位,其实是为了保存皇家颜面,也是怕伤害父亲的感情。” 说罢我蹙眉定定看向她。不愧是见多识广的皇太后,只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气,大惊失色道:“此事当真?” “嗯!”我重重点头:“我不会拿父亲的声誉开玩笑。正是因为被我亲眼撞见,他们才要杀我灭口。” 说到这里太后气的一拍桌子,手中帕子攥成一团:“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她还有廉耻心吗?还把皇家放在眼里吗?做出了这等丑事,竟然还敢谋害皇氏子孙来灭口!谁给她这么大胆子!” 我连忙斟上杯茶,给她顺顺气儿。才又说道:“就知道这件事会让您生气。是孙儿不孝了。我当时有太多顾虑,思虑再三,才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 。”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也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竟如此周到,此事关系重大,的确是不宜声张。” 我苦笑一声:“二弟却因此更恨我,连同二姨娘的娘家人也要找我要说法,欲置我于死地。 可是我又要如何解释?扯掉皇家颜面放在地上踩吗?她们宋家可以不要脸,我们皇家可不行。 最后,这件事我还是只能自己认了,真相我就连父亲都不能告知。所以这件事压的我透不过气。天下能听我说出实情的,也就只有皇祖母您一人了。” 听我说完,皇太后若有所思的问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那位二姨娘跟我们宫里头的娴贵妃是姐妹?” “嗯!”我重重的点头。 “哼”。皇太后冷笑一声:“难怪!” 她冲我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我上前行了个礼,对她说:“孙儿不孝,给皇祖母添堵了。” 皇祖母笑到:“你还能用上哀家,说明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以后常来看看你皇祖母。快回去养着去吧。” 离开太后的寝宫,皇后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我又被人引着去见了皇后,皇后跟我可没啥交情,而且我猜想,郁君泽之前逃婚的事儿,她可能还记恨着呢。 也拿不准她对我会是个什么态度。找郭盈盈打头阵当我的中间人,就是怕皇后不买我的账。 见我来了皇后娘娘笑容温和:“我是你皇伯母,你要到我这儿来,来便是。怎的还得使唤我那傻侄女跑一趟?盈盈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什么闲事儿都管,也不怕累着自己。” 我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冷嘲热讽,恭维道:“郭小姐善良仗义,心思单纯。郭家权势滔天还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可见家风之严谨醇厚,豁达大度。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皇后娘娘闻言冷哼一声:“行了行了。油嘴滑舌,现在说得再好听,还不是娶了旁的人。也就是盈盈这个傻丫头,被你耍的团团转。” 唉,果然是还在为郁君泽逃婚的事儿耿耿于怀。 我叹了口气,真诚的对她说:“盈盈是个好姑娘,错过她只能说是我没福气。她现在能找到好的归宿,我很为她高兴。当年那事儿也怪我傻,听信小人挑唆,唉……” 皇后闻言更是不悦:“哼,据我所知,那挑唆你的人,现在可是你的好兄弟,帮你打理铺子赚银子呢!你倒是贯会做人,好话歹话都被你说了。” 我知道她在说沈畅的事儿,也不与她辩解。只是继续说道:“唉,沈畅只是个帮我指路逃跑的小角色。 可我为何要跑?那时候我连郭小姐的面都没见过。后来我才明白过来,那个讲郭小姐坏话吓唬我的人,是怕我们两家联姻势力扩大威胁到他,也是嫉妒我罢了。只怪我太傻。” 这些都是这几天小白跟我汇报分析的,当时挑唆郁君泽的可不止五皇子一个,既然他没完没了的招惹我,现在屎盆子就都扣在他头上吧! “还有这事儿?”皇后狐疑的看着我。 “嗯。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为何要跑?算了,我区区一个王世子也拿他没办法,已经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后拧眉思索了片刻,才又问道:“这次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深知一个道理:“受惠于人必受制于人”,如果我现在摆出一副求她帮忙的姿态,必然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有些人情,是欠不得的。 “也不完全是帮我,我有件事儿想与您合作。”我表现的不卑不亢。 “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可以和你合作的事情?”皇后端起茶杯,半垂着眼睛,显露出七分慵懒,三分不屑。 我早就知道她不会立刻答应,所以倒也不急,我有信心能说服她。 “想必我的事情皇后娘娘也都听说了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遭人陷害,害我之人就在宫里。我想请皇后娘娘帮我除了这个祸害。” 我见她嘴角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轻轻的向上挑了一下。她小酌一口茶,隐藏好情绪,放下茶杯,才又冷笑道:“还不是要找我帮忙?怎又说是与我合作?” “因为我要除掉的人,也是您要除掉的人。”我也端起茶杯,停了一会儿。给她反应的时间。 “我在宫外不问朝政,不争圣宠,尚且会遭他嫉妒、暗算。太子爷宅心仁厚,身边有这样一匹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狼,岂不更是不得安宁?” 皇后嗤笑一声:“哼,太子贵为一国储君。又岂是这些人能威胁到的?” “我是晏王府的正牌世子没错吧?世袭爵位,这是一出生就板上钉钉的事儿。结果呢,几次都被庶子算计,险些丧命。 给我二弟出主意的那人是谁,皇后娘娘您不会猜不到吧?巧就巧在,当初骗我抗旨悔婚的人也是他,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他能教二弟对我痛下杀手取而代之,自己就能甘心安于现状吗?我想,只有野心勃勃之人才能生出这样的念头。您说呢? 好在我命大,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当然我相信太子爷福泽深厚,有神明庇佑,也不怕小人暗算。 但是真要等到那一天再反击,就太被动了不是吗?” 见皇后娘娘陷入沉思。我趁热打铁又加了把火:“等您看出苗头再去处理,皇伯父肯定也会察觉你们之间的争端,不论输赢都是他所忌讳的,他一定会因此迁怒太子。这样的事情史上屡见不鲜,绝非我信口雌黄。 不如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把魔鬼掐死在摇篮里。万一被发现,也有我顶着,不会牵连您和太子爷。一旦事成,您可是为太子爷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啊!” 皇后娘娘沉默良久,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终于抬头看向我:“说说你的计划。” 第98章 反击 皇太子遇刺,出了趟宫就被人投了毒。过往的百姓都看到了,那场面当真是吓人。 皇太子揪着自己的衣领然后像撞邪一样的掐住自己的脖子摔倒在地。 幸好郁世子的医馆就离得不远。一众随从抬着人过去,得到及时的救治。 “皇太子不愧是天选之人啊!真的是福大命大!听说是中了曼陀罗的毒,那毒可厉害了!也是多亏了郁世子啊!” 一时间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这种“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浸入式体验,参与感极强的大瓜一出,我那些个捕风捉影的破事儿立刻就变得没意思了。 皇上震怒,撒网捕捉投毒之人。皇上的人办事儿效率就是高,只半天就找到了那个之前收购曼陀罗的人。 我得到消息立刻进宫求药。一是着急给初岚解毒,二来也给自己洗脱嫌疑。毕竟我前几日到处找曼陀罗也惊动了不少人。我得告诉皇上我还没找到呢! 皇上也想起我之前来求药的事儿,得知我上次求药未果,宫里的药已经被五皇子拿去了,心里顿时有了计较,问我对这事儿怎么看? 我想: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傻,我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的到。 他这个时候问我这些,定然不是让我帮他断案出主意。太子中毒中的蹊跷,这个节骨眼儿上,问我怎么看,与其说他怀疑五皇子,倒更像是在怀疑我。 我规规矩矩的行过礼,迅速的调整好思路。回答皇上的提问:“我觉得五皇子从库房拿了药,反而最没有嫌疑。要是太子的事情是他做的,他反而不会事先去库房拿药,引人注目。倒是宫外抓住的那个人很可疑。可以好好审一审。” 不等他再给我出题,我焦急的说道:“皇伯父,初岚中毒好多天了,我派出去寻药的人到现在都没回来。皇伯父您看我能不能先从您这儿拿药一用?” “用就拿去吧!”皇上摆摆手,管事的太监带我去拿他们刚刚收缴回来的“赃物”。 我带着药赶回王府给初岚用上。惴惴不安的等她苏醒。算算日子白墨他们也快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顺不顺利。 想到前几天来的那个二房的舅姥爷,是时候打发走了。 我去前面跟父亲知会一声就去会面那个舅姥爷。父亲怕我受委屈本不叫我去,我说:“我只说几句话就能叫他走,父亲安心在这儿等着就好。” 到了舅姥爷借住的小院儿,我直接推门进去。见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躺椅上哼着曲儿晒太阳。 好一幅悠然自得啊!奸计没得逞呢就这副德行,看来也是个沉不住气儿的。 他听见动静起身瞧见是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呦!郁世子,您可是位大人物啊!想见您一面比见王爷都难。怎么,今天不用躺着了?” 我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趴在他的耳边说:“二姨娘犯的罪是要浸猪笼、诛你家九族的,你确定要让我说出来吗?” 舅姥爷听了大惊失色。指着我颤声道:“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所以,你要确认一下?还是抓紧滚蛋?自己选。” 舅姥爷半张着嘴愣了一会,慌手慌脚的在椅子上爬起来,冲进屋子里背上箱子就跑了。 我喊了守在门口的大刀跟上他,看他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找人出主意。 过了很久大刀回来报告,那舅姥爷先是背着箱子在街上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会儿。看上去拿不定主意。 后来见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跺了跺脚,叫了辆马车向城外方向去了。 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事儿真要是捅出来,宫里那位也保不住他们。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父亲很疑惑,问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走的这么快? 我狡诈的笑笑:“我告诉他自己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再闹就减他的阳寿!” ——————————— 郁君泽走后,皇上陷入沉思:这件事情目前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郁君泽。既得到解药,又平息了谣言,还可以施恩于太子,嫁祸给五皇子。虽然刚刚给他机会,他没有这么做。 太子中毒被郁君泽救了,中的还是曼陀罗,如此巧合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可郁君泽的胆子有这么大吗?戏弄皇上,愚弄世人,拿太子的性命开玩笑。 若之前郁君泽手里并没有曼陀罗。又如何让太子中毒呢? 皇上半眯着眼睛,心念微转:太子中的毒真是曼陀罗吗?或者他真的中毒了吗? 于是皇上找来了今天在医馆参与抢救的徐太医和回宫后替太子诊脉瞧病得太医们仔仔细细问了个清楚。 徐太医据实回答:“根据症状和脉相看确实是曼陀罗。” 宫里的太医也说,虽然太子爷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回来后已经没有了那些癫狂症状,但从脉相上看的确与曼陀罗中毒后无异。 皇上消除了对郁君泽的这些疑虑,不得不把矛头又转向他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五皇子。 “喜欢归喜欢,但不能乱了纲常,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无过,若老五真是敢有这心思,为了江山社稷,朕也绝对不能饶他!” 郁君泽说五皇子光明正大的拿走了曼陀罗反而没嫌疑,但依照老五的心机,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心里有了这些个计较,审讯还是从那个被抓回来的喽啰开始…… 喽啰的任务本来就是搜刮些药材藏起来,没想到还能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刺杀太子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没接到上边的任何指示,一时间就没了主意。 他收的那点好处,就是买药钱和跑腿费,也不值当的把命搭进去。想到自己可能是中了圈套,替人顶包,心中更是不忿。不用大型伺候就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 一层层顺着线索摸上去,很快就揪出了五皇子,皇上心里无比失望。 五皇子现在可是泥巴掉在□□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弄死个郁君泽,怎么还把太子扯进来了。知道里面肯定有诈,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趁着没被关押定罪,赶紧去找皇上解释,又找人去告知母亲,叫她速速想办法救他。 贤贵妃最近找来了娘家舅父,想趁着郁君泽焦头烂额之际把水搅浑,替自己的妹子出口气。 本就是做贼心虚,儿子一说出事儿了,第一时间就觉察到这是郁君泽联合太子要整他们。眼皮一阵急跳。 她首先想到的是求皇上。毕竟在整个后宫里能坐上她这个位子,那可是极受皇上宠爱的。放着说了算的不求还能去求谁? 结果跑到皇上的书房一问,五皇子和皇后竟然都在里面。这个时候她再进去肯定不合适。于是又想到了去求太后。 到了太后寝宫却被告知皇太后去看望太子了,她的一颗心一个劲儿往下沉,预感到大事不妙。后悔自己太过乐观,低估了郁君泽。 情急之下她想到一个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太后既然在太子那里,她也去探探太子的病就是了,这样遇见太后既能说上话,又能去找太子探探口风。 打定主意她去了太子寝宫。赶过去的时候,见太子正坐在床边同太后叙话,丝毫不见病态。这更加笃定了她心中“太子做戏”的想法。 与太后请过安便向太子道:“看样子太子爷已经大好了?”想到自己儿子的无妄之灾,语气中难掩不满。 “怎么,贵妃娘娘是嫌孤好的太快了吗?”太子也不顾及太后在场,话里的敌意非常明显。 “太子爷这是哪里的话?本宫这不是听说您中了毒,特地过来探望吗?”娴贵妃赶紧解释道。 “喔?说来倒也奇怪,您还是唯一一位来探病的娘娘。对孤的身体可是关心的紧啊!”太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娴贵妃心里一紧,暗道糟糕:真是关心则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个时候来探病岂不是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赶忙解释道:“咳,我刚刚是去与太后请安的。听说她在您这里,才想着顺便过来看一看。”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娴贵妃心下一横: “既然太子殿下身体已无大碍。我求太后娘娘借一步说话可好?” 太后闻言开口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叫你能找到这里来?没什么背人的话就在这儿说吧。”说罢屏退下人等着娴贵妃开口。 娴贵妃实在是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咕嗵一声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快去救救五皇子吧!他被冤枉成给太子投毒的凶手,现在被皇上叫去问话了,他是冤枉的,请太后明察。” 太后皱了皱眉:“既是冤枉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平日里最疼他,会还他公道的。” 娴贵妃焦急道:“就怕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蒙蔽了皇上,所以臣妾才斗胆来请太后出面。” 太后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道:“如此哀家便同你走一趟吧!哀家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陷害我的孙儿。” 最后这句话说的娴贵妃心里打鼓。偷眼瞧了瞧,太后好像没有别的意思,才稍稍安心。 第99章 罪孽深重 御书房内…… 皇帝皇后端坐上方,五皇子跪地当中。 他怀疑郁君泽与太子合伙陷害自己,本来想着给父皇解释解释,说说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皇后能在这个时候过来,而且父皇还许她进来旁听。 这下子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便开不了口。情急之下只好把牙一咬,承认了是自己收购了曼陀罗,但是谋害太子的事儿坚决不认。 他心想,既然证据已经指向他了,收购个药材总不至于犯法,剩下的罪名一律不认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你搜罗这些毒物所谓何用?”皇上心下松动。 “眼看着要入秋,儿臣听说这曼陀罗平喘止咳有奇效,便想收集起来炮制些药物孝敬父皇和母妃。” 这些说辞是他之前藏药的时候就想好的,郁君泽猜的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藏曼陀罗的理由。一是此药常见,二是用途广泛。说他藏药他可以说只是巧合。 当时心里想的是只要郁君泽中毒,十日内找不到解药那就是必死无疑。即便事后有人查出来,他堂堂一个皇子还怕王府不成? 只要能把谎圆了,父皇、母妃都会护着自己的。所以趁这段时间,早就想好了说法。 只是他没想到郁君湛那个废物,杀个人都能出岔子。更没想到的是。如今的郁君泽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小子,竟然还能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皇上听了他的解释果然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那你可知此物有剧毒,不可随便服用?” “孩儿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谨慎的很。还未曾炮制成功。也不敢交于父皇和母妃。但是太子一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啊父皇!请父皇明查啊!”五皇子声泪俱下,拿准了皇上不忍心。 “臣妾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倒想问一问五殿下。”皇后一看皇上这暧昧不明的态度,心底生寒。要不是郁君泽搞的这一出,她还真不知道皇上竟已如此偏心! 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对待嫌犯不抓不打。若自己再不说话,恐怕就要将人放了! 皇上让皇后进来旁听,本也是为了能给太子一个公道。老五自幼聪慧,懂得如何跟自己亲近,感情比其他皇子都要深一些。 而且他这争强好胜、不择手段的性格像极了皇上本人。皇上还真是希望太子能像老五这样带点野心。 但他可从没动过换太子的念头,一则他明白太子的性子更适合守江山。更重要的一点是太子无过,太子一动,不答应的可不会只有一个郭丞相,到那时朝堂必然会动荡。 作为一个皇上,父子那点情分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老五的“父子情深”里又有多少是经营算计,他心里也明白得很。 此刻自己开不了的口,做不了的事儿,由皇后去说、去做是最合适不过了:“皇后既然一同在此,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便是,不必知会朕。” 既然皇上这么说,皇后便不客气了:“五皇子本宫有几件事不明白,你说太子之事与你无关,可这毒物整个皇都却只有你这里有。 就算你没有投毒,那郁世子四处求药的事儿你想必也听说了,既然解药就在你这儿你为何不给?这是其一。 你说这毒物有药用价值?那也应该交由太医院研制吧?你一个皇子就算读过医书经验也不足,万一出点岔子岂不是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还是说……你本就存了这个心思?”这是其二。 还有其三:“止咳平喘的药天下多了去了。偏偏要找这种毒物。五皇子这心意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皇后这一连串的逼问,吓得五皇子背上冷汗涔涔,他见皇上没有制止的意思,也在等他答复。 心底一沉,迅速调整好思路,装作一脸无辜道:“关于这毒物,虽说儿臣这里搜罗了不少,但别人手里到底有没有存余,还真是不好说啊!若我真想害人,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 至于郁世子求药的事,儿臣真的是不知道啊!儿臣苦心研究,近些日子从未出宫,怎会知道外面的事情?若是真有此事,那也只能说是巧合。误了他的事情,儿臣愿意向他赔罪! 至于皇后娘娘说的制药的事情,儿臣只以为父皇入秋咳喘已是多年顽疾,太医院那帮庸医只顾着自身的安危,用些不咸不淡的法子糊弄着,不能真正为父皇解忧。 所谓奇药才能有奇效,儿臣剑走偏锋虽有风险,但也会谨慎配置、亲自试药,不会伤及父皇一分一毫。儿臣真的只是出自一片孝心啊!” 五皇子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情真意切。不仅解释了所有问题,还给自己扣上了孝子的帽子。看样子是真的心疼和担忧皇上的身体。 不论真假,皇上听了心里舒坦得很,对他暗自欣赏。 皇后却恨的牙根痒痒。心想:这个狼崽子还真是巧舌如簧,心思缜密。跟他那个贱人老娘一模一样!今天本宫若不除掉他,将来必留祸患! 五皇子见皇后一时间没了动静,见缝插针地说道:“父皇,对于此事,儿臣也有些看法,不知道当不当讲?” “讲!” “父皇,儿臣认为,太子中毒的事情极为蹊跷。怎么就如此巧合,中了曼陀罗又被郁世子救了呢?儿臣想,会不会是他郁君泽使诈?现在看来他既得了解药,又成功的陷害了儿臣。” “哼!我道是叫哀家来看什么委屈?原来是自己惹了祸事,往我泽儿身上泼脏水!”门口一道声音响起,太后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的娴贵妃被太后的倒戈,气得脸色煞白,肠子都悔青了。 皇上、皇后一见太后来了,连忙起身相迎。众人见礼后重新落座。 娴贵妃表情尴尬,太后一脸怒容。指着跪在地上的五皇子问道:“你倒是跟哀家说说,泽儿他是如何陷害你的啊?” 五皇子一看皇祖母这个时候来了,心里暗道: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郁君泽与孙儿一直不对脾气,孙儿想会不会是他找不到解药,误会了孙儿,趁机设计报复……” “哦?他误会你什么呀?是误会你藏了解药,还是误会你帮着那个庶子郁君湛害他,夺他世子位啊? 泽儿他宅心仁厚,为了躲避争端,吓得连这宫门都不敢进了!到底是谁在陷害谁?谁不放过谁?” 皇太后声色俱厉:“郁君湛用的毒药可是雅安子,打得泽儿到现在都在咳血,他一个被赶出府的庶子,哪来这么大能耐?哪来这么大心气儿?哪来这么大胆子?你敢说这些都与你无关? 还有他逃婚那次,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娴贵妃见势不妙立刻出言缓转道:“太后,那些陈年旧事定有误会,咱们往后再议,今天这毒害太子之事,皇儿他确实冤枉啊!” “他冤不冤枉由不得你说,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也参与其中?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那些关于泽儿的传言都是谁的功劳。还有你们娘家的那个舅姥爷。没人撑腰他敢来?” 皇上听得一头雾水,问娴贵妃:“这又是怎么回事?” 娴贵妃一看事情瞒不住,立刻哭诉道:“我那妹子在郁王府死的不明不白,娘家来人讨回公道也是情理之中。 那郁君泽看似简单无害,实则心机深重啊皇上!他能害死自己的姨娘和亲兄弟,太子之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啊皇上!” 太后冷笑一声转向皇上:“鸿朗他虽是个王爷,却也代表着我们皇家的颜面。不是任谁都能过去踩上几脚的!娴贵妃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她娘家妹子犯下重罪,自裁于家中,那是死有余辜。她却因此记恨和陷害王世子,这样的母亲能教出个什么样的好儿子? 鸿朗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守本分,和皇上一条心。泽儿小小年纪也早已知道为皇帝分忧,设立医馆为皇家积德积福。皇上可要明断是非,不要伤了他们的心啊!” 皇太后这一番话,说得皇上心里烦乱。现在太子无事,经过五皇子一翻辩解,他还真是存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现在看来必须要查明真相才能安抚各方。 遂决定涉事的五皇子交由大理寺彻查。娴贵妃禁足在自己的寝宫等候结果。 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大理寺卿严其正,严其正在这个位子上早就坐成老狐狸了。一看这案子,就感到事情相当棘手。 太子、皇子、王世子,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要说这王世子论地位本是比不上皇子,但他背后撑腰的可是太后。这案子办不好,自己都得跟着受牵连。 不敢偏袒五皇子,只好认真查案秉公办理。 经过民间走访取证,加上众太医口供,太子中毒已是确认无疑。 五皇子也是目前所知,满城上下唯一拥有曼陀罗的人。 不久,投毒的人被抓获。自认是受五皇子指使。 为了验证五皇子制药的说法,大理寺彻查了他的寝宫。制药的工具没找到,倒是搜出来两个可疑地娃娃。 这个东西可是让他大惊失色!五皇子谋害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速速报给了皇上。 历朝历代对巫蛊娃娃都非常忌惮,这是电视剧里演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忌惮这个傻不拉叽的玩意儿,我还是事先准备了这么一个道具,让皇后找人塞在他房间里。 当然我这东西就是照猫画虎瞎做的,并不会影响太子时运。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这么恨郁君泽,倒是早就给郁君泽做了一个。 不知道那个短命的郁君泽是不是被他扎小人儿给咒死的,吓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本来因陷害他生出的那点内疚感,顿时荡然无存。 审讯了他宫里的人。没人见过五皇子研制药物,到有几个说见过娃娃的。 关于郁君泽与五皇子的宿怨,大理寺也着实调查了一番,查明了郁君湛的毒药果然是来自五皇子。坊间闹得沸沸扬扬也是五皇子派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严其正知道,五皇子伏法,皇贵妃日后必定会找他算这笔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连那逃走的舅姥爷也一并捉了回来。 舅姥爷之前被我一吓唬,躲回了家,本就提心吊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捉拿,立刻就冲着衙役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是贵妃娘娘让我去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找就找贵妃娘娘去吧!” 就这样娴贵妃也被拉下了水。 五皇子谋害太子、陷害并教唆他人谋害宴王府世子;娴贵妃教子无方,助纣为虐,陷害宴王世子,包庇五皇子的罪行被坐实。 一桩桩一件件放在寻常百姓那里,都是死罪。但毕竟是皇家,这些事得有皇上亲自定夺。 皇上思虑再三终是不舍得取他们性命。估计又怕我和太子不肯放过,假模假式的把我们叫到一起想听听我们的意见。 我想了想,从头到尾他们也就是个杀人未遂。我也栽脏、陷害了,也打击报复了,郁君湛也因此被我杀死了。到了关键时候真让我要他们的命,又有些下不了狠心。 皇太子不愧是在皇宫里面长大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没有我这种妇人之仁。深知打蛇不死自遗其害的道理,自然不会放虎归山。 但他也不会傻到自己出面做坏人。只是哀叹自己无德无能不能服众,才会被五弟所不满。自请责罚。皇上便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留着这样的祸患,不能与太子同心同德。将来有可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作为帝王一切都以江山社稷为重。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加上皇后、太后的督促和朝中一众大臣的讨伐。五皇子和娴贵妃双双被赐了毒酒了断了性命。其他涉案的喽啰也都被定下死罪。 我本是要策划一场完美报复,要置他们于死地,好好出口恶气。谁知当结局到来的时候,心中却恐惧到无法承受。 虽然五皇子母子不是好人,喽啰他们也早就拿了买命钱,你情我愿。一下子闹出这么多条人命,我还是自觉罪孽深重。 这种罪咎感压的我透不过气,就像这飘着细雨的天气一样,沉闷又压抑。 一个人跑到酒馆里喝了个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中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心如擂鼓,刹那间就清醒了,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在背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那人回过头,我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泪水混着雨水滚滚而落。我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放纵的大哭然后指着那个人放声大笑……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那人没有走开,眼里的担忧是我留恋的温柔。 “好啊,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家。我没有家。你带我走好不好?” 那人没说话,默默蹲下,将我背在背上。我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想象着:我终于终于找到他了…… 第100章 初岚醒了 这一天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幸福、忧伤又漫长。在梦里我终于见到了他,这是从乔楚的婚礼上回来后,我第一次见到他,而不再只是对着他的背影。 梦里他终于跟我说话了,说了许多许多…… 他说不怪我娶了妻,不在乎我杀了人。说他还是爱我,只爱我。说他的婚礼是迫不得已,让我不要生气,他跟我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躺在他怀里幸福的笑着,可是后来说着说着他却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不要我了。我在哭泣中醒来。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醉春烟见我醒了很高兴。赶紧端过来醒酒茶,一边伺候着让我喝上,一边絮叨着数落大刀小白失职,让我仔细身子。 我回忆起昨天在外面喝酒,后来遇见一个人…… 醉春烟说:“世子爷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出去喝酒了,要喝也得在家里喝。您都不知道昨天您有多危险。醉到人事不省,被雨淋的浑身湿透。幸好遇见的是个好人把您送回来。要是遇见个歹人这可如何是好!” 然后她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奴婢知道这段日子您遭人算计,操了许多心,受了很多罪,您心里苦。可您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说罢,她气闷道:“小白、大刀这两个也都是不中用的。做小厮的不陪在主子身边,让主子一个人乱跑,哪有这样的道理?之前的教训还没记住吗?” 大刀闷不作声。小白不乐意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中用?主子心里不痛快就想一个人待着。你们女人懂什么?就知道婆婆妈妈,叨叨叨叨。没嫁人呢这么能叨叨,小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我正“疑车无据”的琢磨着古代人会不会隐晦的开这种玩笑。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房间里突然安静的很诡异。 抬眼一看果然醉春烟脸色不对。她接过我的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搁,扭头就出去了。 大刀愣了一下就跟出去了。小白冲着我吐吐舌头又撇撇嘴。嘟囔道:“女人可真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着他们。” 我说:“不对啊,明明是你惹的祸,怎么是大刀帮你擦屁股!你成天巧舌如簧的不去哄哄人家姑娘,怎么反倒是那个木头疙瘩去?好生诡异。” 小白贼兮兮地凑过来,冲我挤眉弄眼的说:“主子您这还看不出来吗?大刀看上她了呗!” 我这也才想起来。他们早都过了适婚年龄了,自己凑成对儿也挺好。小白喜欢的淡墨痕因为我的缘故死了。于是问他:“你呢?还在想着她吗?” 小白说:“世子爷快别开玩笑了,经过那一回我就觉得,姑娘的心思还真是挺可怕的,还不如和大刀在一块儿自在呢!” 我冲他翻个白眼儿:“你和大刀也说一声,有看上的就跟我说,别到时候埋怨我耽误你们。要你俩觉得合适,愿意在一块儿,我也成全你们。” 小白打了个哆嗦,撇嘴道:“世子爷越来越不正经了。我刚才开玩笑的,您可快些饶了我吧,这话让大刀听见得剁了我。” 然后突然一拍脑袋:“世子妃醒了,白墨公子和小猴子也回来了,还带回个人来,您见着肯定高兴!”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初岚什么时候醒的?”这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炸的我心花怒放。 带回个人来?谁?乔楚吗?难道昨天的梦是真的? 我兴奋的跳下床,胡乱的蹋拉上鞋子就往外跑:“他们在哪儿呢?” 小白一把拉住我:“我的世子爷,您好歹把衣服穿利索了再出门啊!他们昨天一早就回来了,等了您一天。后来您回来醉的不省人事。他们就先回去了,今天一准儿还得再来。” “他们带回来的人,是谁?”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忍不住确认道。 “见了您就知道了。”白公子说是要给您惊喜。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来了!”我激动的没着没落的。 小白狐疑的看着我:“世子妃醒了,你不去看看吗?” “哦对,对对对。还有初岚。我得去看看。” 我跑到初岚院子,见她也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闲逛呢。 见我过来,愣在当地。 “世子妃,世子爷来看您了。”伺候的丫头提醒道。 初岚闻言,面露惊喜,眼睛里闪过光芒,张开双臂扑向我。 我觉得有点奇怪,初岚不太对劲啊!她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也是懂礼教的,平日里哪会有这样热烈的举动? 虽说我俩现在已经抱在一起睡过了,可这□□的搂搂抱抱,实在不符合古代人的礼节。 莫非是她死过一次以后,突然意识到生命珍贵,决定放飞自我了? 我正想着,就见她双手捧着我的脸,嘴唇已经凑到了我的嘴跟前。 吓得我一把推开她,丫鬟们也是一阵惊呼,上前扶住她。 赶紧解释道:“世子爷息怒,世子妃许是中毒伤到了脑子,醒来后就不记事儿了。世子爷给她些时日一定可以恢复的。” “啊?什么!不记事儿了?傻了?”我赶紧牵起初岚的手,拉她进屋,给她诊脉做检查。 初岚直勾勾的盯着我,一脸的花痴相。“就差没流口水了。”我正想着就听见“咕咚”一声。初岚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狐疑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你真的是初岚吗?” 她闻言一头扎进我怀里,搂着我的腰哭了起来:“我怕,我怕,人家真的好怕呀!世子爷您千万不要离开我。” 看她这副又嗲又作的模样,我想:也许她是受了刺激,吓的神智不太清楚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我决定先好好照顾着她,观察一下看看再说。 快晌午的时候白墨才过来,等的我心急如焚。见到他就问:“人呢?”他一头雾水:“什么人?”然后了然:“小猴子啊?找他师傅去了!这次在山上发现了不少珍贵药材,找他师傅显摆去了,这一路上小……” “你别闹了!”我打断他:“故意在这儿跟我瞎扯。你知道我问的谁。他呢?你把他藏哪儿了!快带我去!” 白墨面色微沉:“哦,你说他啊,他去青云山上找白莲了。” “什么?找白莲?阿信来了?”我一颗激动的心直直的往下沉。 “对啊,路上碰见的,就一起回来了。他听说了白莲的事情,一路上哭也哭够了,等不及来找你,自己就去山上找她了。” “他来了,那还有别人吗?”我依旧不死心。 “告诉你个好消息!”白墨眼睛里闪着光芒,我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我爹还活着!信护卫把他救了,一起带过来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却不是我期待的那个。我为白墨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白墨没有理会我的失落。自顾自的讲述着自己与父亲久别重逢的感动,那种失而复得的兴奋和激动溢于言表。 我好羡慕他啊! 白墨也听说了他离开后发生的这场“大事件”。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对他当然不会有隐瞒,大概跟他讲了讲我如何求援于皇太后,伙同太子和皇后用计干掉了娴贵妃母子。 白墨紧张的脊背挺直,张着嘴巴看着我,半晌都没说话。 死了这么多人,这也成了我放不下的心魔。见他这副被吓坏的模样,心里一阵难过:“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分了?你不会因此而害怕我吧?你……” “怎么会!”白墨打断我的种种顾虑,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我只是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要说害怕,也应该是你怕我。你别忘了,你刚见到我的时候,我可是大魔王。” 回想起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还是跟乔楚回府的路上。那天他带着一群人来偷袭。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调戏我们。 嗯,他见我更早些,那个躲在树林里笑得人就是他。 提到过去,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我刻意的去回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个时候的他,与眼前人联系在一起。 万万没想到,那时候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如今倒是成了知己好友,而当初那个陪在身边的人,竟早已不知去向。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充满未知和变数,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算算时间,据我初到此处也已经快一年了,才短短一年而已。怎么倒像是活了大半辈子这么漫长…… “可是,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白墨皱着眉毛若有所思的问道。 “什么?” “你手上没有曼陀罗,又如何让太子中毒?” “唉……这可是个秘密。我悄悄告诉你……” 曼陀罗之所以可以让人中毒,是它里面含有阿托品、莨菪碱、东莨菪碱等生物碱,可以兴奋交感神经,抑制呼吸中枢。药用范围广泛,后世并不少见。 “我当然不能真的给太子服毒。只是结合医书上一些关于曼陀罗中毒症状的描写,教他进行了一场表演。 至于心率脉律的控制,事先用些其他影响心率的药物,再在假装抢救的时候,针刺封住几个穴位就好了。” 我就是欺负古人只能凭症状和脉相判断疾病。既不能抽血化验,又不能用仪器测量。 此事就这样被我们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了。除了心里有着做过坏事的愧疚感,其他很完美。 问了问白墨今后的打算,他愿意同父亲一起留在医馆,我听后很是开心。白墨的父亲那可是乌歌老皇帝的御医,我的医馆又收入了一员大将! 送白墨出门,他想起一件事来,凝眉对我说到:“乌歌的老皇帝死了。太子继位了。” 第101章 我叫肖山 与乌歌的老皇帝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听见他的死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虽然他还曾找人毒杀我,也因此间接害死了师傅。但不知为何,我并不恨他。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给予乔楚的关爱让我感激又感动,又或者是因为乔楚把他当亲人,所以我爱屋及乌吧。 想到父亲当年在乌歌当过质子,与他也算是老朋友了,他的死讯应该告知父亲一声。 又担心现在跟他说这些会影响他的睡眠,于是决定明天再说。 跟父亲请了安,回到自己院子,就见醉春烟和冷画屏两个人,在我屋门口踱来踱去。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我问她们出了什么事,她两人对看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想起早上的事情,恍然大悟:“哦……你两个,想嫁人了是吧?没关系的,我都明白。你们有相中的人就跟我说,要是府里没有看上眼儿的,我就在别的府里帮你们找找。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唉!”冷画屏跺跺脚:“不是的!世子爷,您又扯到哪儿去了!是……是……世子妃她……唉……您自己进屋瞧瞧去吧!” 我满脸问号的推门进了房间,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熏的我头晕脑胀。 橘黄色的烛光摇曳中,就见秦初岚一只手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丝滑的床单撩起一角裹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凹凸景致。修长雪白的大腿,在另一条腿上磨蹭着,一只手顺着腰线向下滑动…… 唉呀妈呀,辣眼睛! 再看她那勾魂的眼神和贝齿轻嗜的红唇。我他娘的可以断定,这初岚一定是被人调包了! 之前我们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穿着中衣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如今她跑到我房间做出这副求偶的姿态吓得我直想逃。 搞不清楚状况之前,我也不敢贸然露出马脚,谁知道这副皮囊下面藏的是个什么魑魅魍魉?就算她是个穿越来的,我若揭穿她,就等于是揭了自己的老底。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她近前,边脱下外衣,边对她说:“夫人怎得如此好兴致?只是这番孟浪做派端得让下人们看笑话。下次不许了。” 我熄了灯,穿着中衣背对着她躺下,往里挤了挤,给自己争取来一大块空间。对她说:“天晚了,夫人今天就歇在这儿吧。明日还是要回自己院子,不得逾矩。” 然后存心不搭理她,自顾自的睡了。 背后的女人见我这么不解风情,直接愤怒了。又踢被子又砸床的表示抗议。我甚至听见她小声嘀咕道:“我去,不会是个太监吧?” 确定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感觉一只手在背后伸过来抚上我的心口。 我假装睡着,不敢乱动。以为她见我没动静便会放手。 却不料此女十分狂放,见我不反抗竟自己贴了上来,将身子紧贴在我的背后,隔着一层衣服我都能感觉到她的火热。 她及其不客气的对我上下其手,粗重的喘息温热潮湿的喷在我的耳后,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一把推开她,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映着月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尽是得逞后的狡黠。 “你别勾引我,我不吃你这套。你再这样,小心爷把你卖到青楼里去。” “是吗?”面对我穷凶极恶的恐吓,她竟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把圈住我的脖子,吻了上来…… “睡了你这个极品,进窑子姑奶奶也认了!”她咬着我的耳垂儿喃喃地说。 天下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完全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也是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灵魂,怎么与她有如此大的差别。 她一记偷吻成功,胆子也更加大了起来。将我压在身下,扯开我的衣服,对我上下其手:“咱们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跟个初哥儿似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啧啧啧,暴殄天物啊!” “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你这个女流氓,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你喊吧,我还嫌你声音不够大呢!呦呦呦,我的小宝贝,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太招人疼了!啊……” “秦初岚!”我一把推开她:“你再敢碰爷一下,你信不信爷明天便休了你!” 女人终于消停下来,气哼哼的在我身边躺下。我被撩的浑身不自在,怕她一会再来一遭。干脆穿上衣服去院子里看月亮。 推门出去,夜色如水,夜风清凉,星辰密密麻麻的簇拥着月亮。小虫子在草丛中吟唱着最后的挽歌。 像极了那天的夜。 我们躺在河边,我给他清唱了一曲亲密爱人:“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乔楚啊,你知道吗,刚刚我差一点就,差一点……我挺寂寞的,我甚至在想‘要不,就这样算了。也挺好的。’下次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守得住。 你说可笑不可笑,你早都不要我了,我还在为你守着,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守些什么?” 树影摇曳中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仔细看过去又不见了。 前几天做了亏心事,胆子越发小了。吓得我再也顾不得悲春伤秋,赶紧跑回屋里。跟女流氓在一起也比遇见鬼强。 “你回来啦?相公?官人?小可爱?我怎么叫你好呢?快过来躺着吧,我不欺负你了,以后咱们慢慢来,不着急。我这脑子受了伤也不记事儿了,你睡不着的话就跟我聊聊天吧。” 大半夜的我也不想罚站受罪,只得躺回去。她替我盖好被子,顺势将我搂在怀里,把头靠在我肩上。 “你跟我说说我的事儿吧?什么都行。” 我决定乘机整治一下这个狂放女,于是说道:“你是个心机深重的坏女子,用孩子讹上我,叫我把你娶了。 我发现那孩儿不是我孩儿。我娶你的时候就有协议,我给你荣华富贵。但一辈子也不会碰你!你要敢偷人,后果你是知道的。所以,这辈子那个事儿你都别想了。你最好给我消停点!” “对了,如果你敢害死爷,爷就拉着你和你的孩儿陪葬。休要使坏!”我防患于未然,又给自己加了道保险。 那女人一听,果然一下子就凉了,直挺挺躺在了一边,不再言语。 我突然又有点不太忍心,同为穿越者,也不想太打击她,万一她再想不开,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我干咳了两下,打破沉默:“当然。这次你救了爷的命,爷以后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你有分寸,爷不会亏待你的。” 这女人还真是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一听我这么说,立马又精神起来,兴高采烈地爬起来: “我救过你的命?那就太好了!那以后是不是我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还能有银子花?” “这些你本来就可以。” “哎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多不招待见呢!不错,不错!有吃有喝有钱花。 其实呢,我也没多坏,以后你就知道了。保证你会爱上我的。” 她喜滋滋的捏捏我的脸,终于翻身睡了。我一阵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么个货。 想到自己刚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乐观、开朗,充满好奇的。后来经历了这种种,才知道生活就是生活,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又残酷的。 第二天一早,冷画屏、醉春烟过来伺候我们起床洗漱。“初岚”见到我自制牙刷和香皂,大吃一惊:“这里都有这个啦?” 我假装没听见,不接她的话茬,冷画屏快人快语道:“这有什么?我们世子爷自制的东西可多了。” 我心里暗叫糟糕,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两道探究的目光,急中生智道:“混说些什么!这些都是我在乌歌学来的,你们这样沽名钓誉,倒叫爷成了那鸡鸣狗盗,投机取巧的宵小之徒!” 说罢,我假装生气,把擦脸布往盆里一丢,摆出十足的架子,背着手出去了。 吃了早饭,就去了父亲的院子。昨天乌歌皇帝去世的事儿,我得先去父亲那里知会一声。 我能想到对于老友来说,即便多年未见,这也是个很让人难过的消息。但我没想到的是,父亲他能这么难过。 我知道这个时候与其说安慰相劝,倒不如给他空间让他自己释放情绪。于是悄悄退出了房间,不再打扰。 想回自己院子,又不知道那个女魔头走了没有。只好先到外头溜达溜达,去医馆看看。 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着小厮的衣服,在墙角探头探脑。 一看就知道是初岚,我也不拆穿她,就假装没看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既然来了,那就尽情体验吧。 走在外面逛了会儿,发现有人尾随,又是鬼鬼祟祟的初岚。随意躲进一间酒楼,迎宾的小姐们上来拉住我,我才发现这是间花楼。 既来之,则安之。花楼就花楼吧,正好让她见识见识死了这条心。 于是我大大方方点了几个顺眼的花姑娘作陪。 刚坐下,就看见门口进来个人,有点面熟。等他背对着我在前面的桌上坐下,我才想起,这是那个我醉酒那天,送我回家的好心人。可是他的背影,真的好像乔楚啊! 看着这个让我日思夜想的背影,我忍不住上前去跟他打招呼,邀请他过来同坐。 他听到我的招呼回过头,冲我笑笑:“世子爷,好巧。” 我给他叫俩姑娘他也不要。眉头轻蹙问我:“世子爷好这个?” “花楼嘛!找乐子的地方,哪个男人不喜欢?不叫姑娘还有什么意思!”我看见躲在角落里偷窥的秦初岚,故意大声说道。还捏了捏怀里左拥右抱的俩姑娘,惹得她们哼哼唧唧的。 谁知对面那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好像是不太高兴。拱手道:“那么在下便告辞了,不打扰世子爷雅性。”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一个陌生人,我竟有种莫可言状的亲切感,十分不舍的让他走。也许是肖似的背影,让我有了情感上的寄托? 我上前拦住他:“兄台若不喜欢,我把她们赶走就是了。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也没请教兄台的尊姓大名。” 这时候有个小二过来与他招呼道:“肖公子,您的马喂好了,给您牵过来了。” 他向我拱手道:“感谢不必了,在下肖山。” 第102章 你喜欢的是男人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忘了呼吸。周围嘈杂喧闹的环境好像骤然间变得寂静无声。眼睛里蓄满泪水,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紧紧盯着他,向他确认道:“是你吗?你易了容来找我了对不对?你用了我的名字是因为想我对不对?”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瞬,轻轻拨开我的手:“郁世子说笑了,肖某人的名字是父母给的,这副皮相也是。” 说罢他转过身要离开。被我一把拽住:“不对,你从一开始就认识我,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呵,莫说是皇都,就算整个大疆,谁会不认得世子爷呢?世子爷请自重。”他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手被人牵住,回头一看,是女扮男装的秦初岚。 她拍拍我的肩:“想喝两杯的话我陪你,想回家也行。” 她拉着我坐回桌前,赶走了那两个姑娘,倒了杯酒递给我:“我懂了,我看出来了,你喜欢的是男人。 没关系的。爱是自由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笑话你的。只是刚才那个人,跟你这颜值不搭啊,毫无cp感。哦,是……不般配。” 以后把你喜欢的男人带回家来我也不会干涉你们的。我替你保守秘密。” 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小星星。 看来这女流氓还是个腐女。坐等磕cp呢。 我没心情理会她,跟她说:“你想多了。我只是错认了一位故人而已。还有,你以后出门不用打扮成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家吧。” 扔下一锭银子离开,就听见她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嚷嚷:“你不识好人心,活该被甩。哼,还算你有点良心,挺大方啊。小二,结账!” 出了花楼,漫无目的乱逛,走出很远。想到阿信回来后我还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跑去哪儿了,有没有带来乔楚的消息。打算去医馆找找看,问问白墨。 正往前走,被人一把扯走了荷包,钱我可以不要,但里面还有乔楚过去写给我的那张字条,塞在荷包里随身带着。虽然只有三个字,却是我的念想。所以不能丢! 我拼命的追,跟着那人七拐八拐的进了小巷子。见荷包被扔在地上,上前捡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人打了一闷棍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屋里还有两个人喝着酒聊天,我不敢睁眼,怕被发现醒了再生枝节,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 “这样就能抓到他吗?” “那当然。老大说的还能有差?消息放出去了吗?” “嗯。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从乌歌一路追到大疆,一点影子都没看到。要是他不来呢?这个小子怎么办?” “宰了呗,还能怎么办。” “嘿嘿嘿,长这么俊,宰了有点可惜。把他卖了怎么样?银子咱们兄弟分。”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这可是大疆的地界,这小子可是有来头的。完成任务赶紧撤,不要节外生枝!” “两个多时辰了,要来也该来了……” 正说着,门被人一脚踢开。 两人抄起兵器迎上前去,与来人缠斗在一起。 我眯着眼偷瞧,见来人竟是阿信!这俩人刚刚说的是阿信吗?我心里一阵失望。 趁他们打架,偷偷的给自己解绳子。阿信武功高强,但在这俩人的左右夹击下竟也渐渐落了下风。 我看的心惊肉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希望能瞅准机会帮的上忙。 这时候我见有个歹人背对着我,心道;“机会来了!”抄起椅子狠狠敲在那人的头上,歹人一个分神,被阿信刺了一剑。 我还来不及高兴,那人一个反手就将我拽到身前,飞起一脚踹在我肚子上。力量之大我始料未及。 腾空而起的瞬间我眼睛一闭,心道:完了! 被人从屋里一脚踹到院子里,摔也能摔死。之前肋骨的伤还没长好呢。 没想到却落入一个怀抱,被人稳稳接住。我惊喜地抬起头,看到竟然是白天花楼里遇见的那个“肖山”。 他放下我,飞身进屋,帮阿信应战。突然一个歹人从屋里冲到外面吹响哨子,尖锐的呼哨声响彻云霄。 我知道大事不妙,这是敌人在找救援,都是高手,敌众我寡必然吃亏。 我能做的却还是先躲起来,不能给敌人当人质。 赶紧钻进草垛里。刚藏好就见外面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终于肯现身了!你可是叫我们好找!” 我心砰砰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处境危险,更是因为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我基本可以肯定———屋里的人是乔楚! 他来了。却带上面具,不肯认我。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愿意出现,可为什么却不肯认我呢? 现在乔楚有危险,我豁出这条命也得去救他,可是怎么办?他是乌歌的将军,我叫来大疆的官兵会不会反而害了他? 心念急转,突然想到前天白墨给我的一个药瓶,里面是他制作好的曼陀罗粉末,初岚毒已解,已经不需要了,放在别处又不放心,于是交给我保管。 我怕放在家里被这个假初岚拿去惹祸,于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带在了身上。打算藏在医馆里。 这下好了!派上用场了!用毒药虽然会牵连到自己人,但我可以帮他们解毒。 我悄悄溜到门口,看里面的阿信和“肖山”,正被几个人围攻,打的不相上下。撕了布条遮住自己的口鼻。喊了声:“闪开。”打开瓶子就将粉末朝着那伙人的位置扬了过去! 大家正打的酣畅淋漓,满头大汗,张口呼吸,这一下子被扬了个正着,满头满脸都是。 “肖山”和阿信也中了招,但位置离得远,又对我的声音敏感,沾染的不多。有人回头冲我过来,被“肖山”在背后一箭穿心,栽倒在地。 紧接着几个匪人出现了症状,迷迷瞪瞪的失去了战斗力,被他俩趁机迅速收拾了。 我见他俩杀光了对手,赶紧打了两桶水浇在他们头上,又打了水给他们催吐洗胃。 他们吸入的不多,如此折腾下来,检查没出现中毒症状。终于安心了。三个人累的瘫倒在地。 我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骑到“肖山”身上,把他送我的小匕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乔楚!你是不是乔楚。” “肖山”本来放松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把推开我说:“不是。” 第103章 重逢 我见他到现在都不肯认我,一颗热切的心也凉了半截,收起玩笑的心思,一张脸也冷了下来,反手将手里那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 “那现在呢?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乔楚?” “肖山”没说话,一边的阿信却开了口:“世子爷,你别逼他了,他……” “你住口!”乔楚打断他。 阿信抬起头看着天空,自顾自的说道:“非得失去了才要后悔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希望自己从未离开过她。”说罢起身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我俩,我苦笑一声收起刀子:“我不会自杀的,不逼你了。 其实就算你是乔楚,只要你不想认,那便也已经不是了。起码不再是我的乔楚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你知道吗,我给你找了许许多多的借口,你的苦衷,你不肯见我的理由…… 只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想因为误会分开,更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弃。起码你得当面跟我说清楚,让我死心。 可是……我也是知道的,一个人想离开根本不需要理由。 乔楚,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不要我,可以娶妻生子。就算你不爱我了,也并不欠我什么,你无需对我愧疚,更不用负责。不爱了就不爱了,不需要躲着。 只是,我想要一个答案,想知道真相。你懂吗? 不然我会一直困在这段感情里,不得安宁。 我站在原地,走不出来,放不下你。” 身后的人没说话,却默默将我圈进怀里。我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很疼。 “我想你,好想你,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他终于开了口。 “我用你用过的名字,走你走过的路,唱你唱过的歌。可还是想你。 我不见你的时候想你,见到的时候更想你,现在抱着你依然想你。” 他语噎:“可是怎么办,我已经不能同你在一起了,永远都不能了,我该怎么办?”他终于泣不成声,哭的像个孩子。 我转身抱住他:“你是我的乔楚,我永远都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不离不弃,天大的事儿砸下来,我同你一起承担!” 天色渐暗,夜风一吹,我才意识到他还穿着湿衣服。 我脱下外衣叫他换上,找了间厢房让他进去待着。我在院子里生了火,给他把衣服烤上,却无意中发现了藏在衣服夹层里的一个荷包…… 进去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坐在榻上看着灯火发呆。如今这副假面孔没有了原先的俊俏,但他在我的眼里依然是他,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打破沉默。 我原来心心念念的要见到他,准备了一箩筐的问题要问他,我要咬他,要报复他,要找他算账,要找机会折磨他,让他也醋一醋,让他也疼一疼,让他也体会体会我的心伤。 却没想到,再见时,却只是心疼他,却只想抱抱他,只想告诉他:没关系,都过去了,我在。 “送你回来后,我带着白墨和他的父亲回了军营……” 乔楚跟我讲述了分开以后的事——— “我安置好了他们,就回庆阳见了皇上,将二皇子密谋造反的事报告给了他。 谁知东大营里有二皇子安插的眼线。他见过白锦,自然也就认出了白墨。二皇子察觉到了危机,反咬一口,以白墨为证诬告我造反。” “皇上……”提到皇上,乔楚眼圈红了红,停了几息才继续说道:“皇上他很信任我。虽然假意将我关押,但他并不相信二皇子的话。只是苦于没有二皇子谋反的证据,没办法行动。 那个时候皇上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很不好。他怕自己登天后,会留下二皇子这个祸患。于是跟我商议同他演上一出戏。” 乔楚看向我眼中尽是愧疚:“他让我娶长公主。表面看是长公主执意嫁给我,将我从牢里救了出来。 实际上则是我们想要刺激二皇子,催化二皇子谋反。毕竟长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一旦我拿回了兵权,对二皇子十分不利。 二皇子隐约知道一些咱俩之间的事情。想通过你来破坏这场婚礼,所以他才引你去乌歌,又派人来捉你。” 那场婚礼……缠绕我许久,对我而言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如今再被他提起,依旧让我感到心痛。 “对不起,那天转身后我听到你喊了我的名字,却没有回头。”他紧紧抱住我:“我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我怕见到你我会忍不住……” “我明白。兹事体大,不能出差错。你也是为我的安全考虑。我都懂,但那天我真的很难过。”擦了擦眼泪,我拿出那个荷包问他:“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那天明明是我亲手把它丢进河里的。” “嗯,你还吟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在那里?”虽然早已时过境迁,如今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有着莫可名状的欣喜。 “嗯,可我只能偷偷看着你。看着你哭,我也哭。可我不能出来见你。” “后来那些救我的人呢?” “那些是皇后的人,可是后来他们走后,阿信带着乔四他们一直悄悄跟着你们,一路护送。只可惜我不能亲自送你,你别怪我。” 乔楚拉住我的手眼神愧疚,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傻瓜。真是个傻瓜。那种情形下你们还得顾及我的安全,我怎么还能怪你呢?” 我上前亲吻他,被他一把抱住。一个吻缱绻缠绵,难舍难分,用细细密密的缠绕无声的诉说着分别后的种种思念……意乱情迷之时,我解开他的衣服,不料却被他匆忙推开。乔楚面色慌张,惊恐不安。 我经过刹那的失落和不解,随即了然。是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已经娶了长公主。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在滴血:“对不起,我以为我们……我懂了,以后不会了。” 慌忙逃离,去院子里给他拿衣服,眼泪汩汩而落。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104章 我陪你 乔楚看我离开,立刻追了出来:“你别气我,你听我说,我答应皇上娶公主只是权宜之计,皇上也答应我事成之后便准我离开。”乔楚慌忙解释道。 “那长公主呢?她对你一往情深,嫁了你,你不要她,她又该如何?你们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就不动情?” “你有所不知,长公主上香时遇见歹徒,得一位江湖侠士出手相救,公主对他一见倾心,但碍于身份不能与他成亲,皇上答应她事成之后便安排她诈死,与那人双宿双飞,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听他这么解释,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和公主的婚姻只是假的!他还是我的乔楚。 明明是欢心喜悦的,像是在心里面炸开了一朵大烟花,却还是很矫情的酸了一把。 我把收回来的衣服团成一坨砸在他身上:“可惜吧?后悔吧?吃醋吧?傻了吧?娶了个大美人儿没睡成,倒被别人勾走了。哼,公主爱上别人,你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接住衣服,叹了口气,刚要上前哄我,下一秒却呆立在了当地,眼底涌上恐惧,身体也强烈的颤抖了起来。 我赶忙上前抱住他:“你怎么了?” 他烦躁的一把推开我,怀里的衣服散落一地。他一只手紧紧抓住门框,另一只手攥着胸前衣襟,痛苦的弯下了身子。片刻间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我看他极其难受,却又不了解情况,不敢再去碰他,只得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束手无策。 尽管如此痛苦,自始至终他都没吭一声,只能听到他咬的牙齿咯嘣作响。把我心疼的眼泪直流。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乔楚才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不等喘息片刻就一把抱住我,愧疚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是不是伤到你了?撞到你没有?” 我抚着他的背,心痛不已:“我没事,乔楚,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子多久了?我医术也精进了不少,毒药也懂些,医馆里还有好多大夫,找宫里的太医也行!你别怕,我们一定可以帮你的。别怕。” 他闻言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是巫术。 二皇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们走后他找来了一个巫医师,趁我不备对我下了降头。 这是种奇门秘术,中原地区极为罕见,中此术后,我若与相爱之人交合,对方便会噬心而亡,死状惨烈,七窍流血,犹如中毒。 二皇子本想以此给我安上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却不曾想,我与公主之间并无夫妻之实。 二皇子见公主无恙,便想到其中关窍,他猜到皇上对他早有防备,但那个时候他已经露出了马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他对我说出了巫降之事,以此逼迫我就范,想让我受制于他。 他说此术不除,我便会遭到自噬,不仅容貌损毁,不出一年也会暴毙而亡。 我又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会受他胁迫,我没有因此而背叛皇上,协助皇上将二皇子的势力铲除。 只是……二皇子也因此杀死了那个巫医师,我的蛊再也无人能解。我与你从此,便也再无可能……” 乔楚说完,痛苦地闭上双眼。 “一年?你在胡说什么?你在吓唬我对不对?你别吓我,我不信!你就是嫌我爱吃醋,故意编故事吓唬我,我不信!我不闹你了,我和你好好的,你也不要吓我好不好?” 我认真的盯着他,希望他能告诉我,他只是在给我开玩笑!可是乔楚没有说话,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仅存的希望破灭了!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大哭起来。 “你就是怕我哭,怕我难过,所以才不肯认我对不对?”半晌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哭了!乔楚,我很庆幸你能来找我!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要好好爱你一天!我相信能解巫蛊的人肯定不止那一个!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 他擦去我眼角的泪,温柔的笑了:“我真的好爱你,今生能遇见你,死而无憾。我本想离你近一些,远远的看着你便好。没想到还能这样抱着你。如此,我此生真的已经别无他求。” “不行!只这么抱着可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见他眼里的光暗了下来,我坚定的说:“你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巫蛊起源在滇国,中原解不了,我们就去滇国! 我也想好了,反正我的命也是捡来的。你活、你死我都陪着你就是了。 或者我就同你再好好爱上一次,七窍流血而亡我也认了!”这是我能想到最简单的办法,画面壮美惨烈。 “你胡说!我不许你这么想!”乔楚生气道。 “好的好的,我不胡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会同你在一起。‘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这一夜,我们挤在一张榻上,说不完的话。他跟我说了老皇帝的死,原来与二皇子联手的还有三皇子…… 我也跟他说了我的父母,我的医馆,我的媳妇和孩子,还有被我害死的二弟和五皇子…… 他轻轻地拍着我,心疼地说:“这些对于你而言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并不想如此。做这些事情,你一定很痛苦。” 对于我的这份“坏”别人或恐惧,或欣赏,只有他,会心疼。 敢问这世间有什么比“一个真正懂你的人”更珍贵?乔楚就是我的那个人,我愿用生命去守护他。 乔楚中蛊已有三月余,症状逐渐加重,面容已经出现损毁,发作起来痛不欲生。苗疆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我们决定不再耽搁,尽早出发。 天一亮,我要回府收拾细软跟家人作别。乔楚说:“皇上临死前跟我交待过一些事情,与你父亲有关,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我当然非常高兴。当我知道了上一代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之后,也一直希望父亲能够见一见乔楚。 于是我带着乔楚一同回去。到了门口,就见初岚和两个丫鬟在门口伸长着脖子等在外面。 见我们回来,初岚赶紧跑过来,一阵数落道:“你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回来说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夫人啊!府里的人找不见你都快急疯了,还不是得我替你打掩护!你下次再这样我可不替你瞒着了!” 说罢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楚:“气宇轩昂,这相貌嘛也算说的过去,这么快就得手了?啧啧啧,不愧是我相公,出手就是快。” 我用手堵住秦初岚的嘴把她拉进院子,恐吓道:“□□的你休要胡说,坏了王府的颜面,小心被我割掉舌头。” “还真是个伪君子,敢做不敢当的真没意思。要不是我有事儿要找你说,你以为我稀罕等你啊!切!”秦初岚一脸不愤。一点都没有现在做为古代女子要假装矜持的自觉性。肆意而张扬。 我让她回院子里等我,她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先带着乔楚去见父亲。 进了院子就见到三姨娘。三姨娘说:“老爷自从昨日就一直魂不守舍,闷闷不乐。听伺候的人说,他夜里咳得厉害,也没休息好。这会儿用了早膳正歇着呢。” 我对三姨娘说:“我准备出趟远门,这一去不知要走多久,府上全仰仗三姨娘操劳了。小蝉还小,世子妃醒来后行为举止变得有些孟浪。还望三姨娘多多担待。” 说罢行了个礼,带着乔楚进去见我爹。 仅一日不见,爹爹面容竟已经显出憔悴,我带着乔楚上前行礼,爹爹很是诧异。 我打发走下人把门关上,才对父亲说:“爹爹,这是乔楚,乌歌皇上走的时候他在身边。” 父亲闻言惊的站了起来,上前抓住乔楚的肩上下打量起来。 乔楚向爹爹行了个礼,退后一步,转身拿掉了他的面具。 第105章 临行前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比我之前见到的还要清减许多,苍白俊秀。 可怕的是,自他左侧发际线到前额处的皮肤上,密布着许多暗红色的细线,向外绵延伸展。好像是毛细血管的痕迹,看上去如同吸血的藤蔓。 父亲见到他的样貌惊讶不已,嘴唇颤抖着,喃喃道:“乔深。”不由得老泪纵横。 乔楚上前扶住他:“皇上临终前跟我讲了你们与我父亲之间的情谊。这是他这辈子放不下的事。” “景川啊!”父亲终于痛哭出声:“他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皇上他想对您说声‘对不起’。”乔楚眼圈泛红:“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送您回来。那个时候他知道您的父母已故,新皇继位,对您很排斥,您也已经习惯了乌歌的生活,不想再回来了。 但是他登基以后,感觉你们与他的关系有所疏远,看您和我爹走的亲密,心里嫉妒才会坚持送您回来。 他知道那场战争是您的皇兄对您的成心刁难和试探,却故意不帮你解释,想让我爹误会您。我爹不明真相要来找您理论,却一去不回死在了战场上…… 皇上说他这辈子都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由于他的自私才害了大家。他很怀念你们三人在一起的日子,他祈求您的原谅。” 乔楚讲完,一旁的父亲早已泣不成声,他说:“景川,我不怪你,我早就不怪你了!是你们给了我照顾和陪伴。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乔深啊!我没保护好他,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看着父亲的自责和痛苦。我和乔楚都十分动容,不能想象如果对方因自己而丧命,对于活着的人而言这将是多么巨大的折磨和伤痛。 这也打消了我以身引蛊,以命换命的念头。如果我真的因此而惨死,最痛苦的那个人只会是乔楚,这比直接杀了他更加残忍。 待父亲情绪平复,我跟他说了乔楚目前的困境。他也注意到了乔楚脸上的不妥,深知此事的重大,同意让我跟乔楚一起到外面去寻找解决方案。 但他也深知路途艰辛,希望我能带上些护卫和小厮沿途照料。让我们做足准备,明日出发。 我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也不愿让父亲为我太过忧心,虽然身边有人跟着,不如两个人行动方便自在。但要在安全方面考虑,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乔楚现在的情况,耽搁不起,实在不允许路上出岔子。而野外生存能力我也的确是欠缺。遇到歹人我只能给乔楚添累赘。爹爹这样的安排倒也周到。 乔楚说:“护卫不如直接找阿信跟着,你再安排个随从就好了。” 我想了想:贴身小厮一个大刀,一个小白。大刀稳重些适合留在府里打理事物,小白性格活络跳脱,遇事可以随机应变,路上有他也热闹些。于是我打算带上小白。 商议决定后,先在堂屋坐下,叫下人送来早餐和乔楚祭五脏庙,昨天那种情形下,怕他有危险,都不敢出来找吃的,躲在那个小院子里,活活饿了一夜。 现在终于能面对面坐下来吃口饭。想来上次一起吃饭,还是他送我回来的路上在野外啃干粮。如此算来,竟然已经隔了大半年,又是一阵唏嘘。 吃过早饭,商量好明日碰面的时间和地点,乔楚重新带好面具回去找阿信,我去后面找小白。 回到院子,看初岚等在这里,才想起她说有事找我。我这次一出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也准备和她好好谈谈,托付她一些事情。 叫醉春烟和冷画屏先去给我收拾出远门的行李,因为要往南走,特别交待她们:“普通样式的单衣多带两件,放得住的干粮和银钱要带充足。”又让小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跟我一起走。 安置好这些,才拉着初岚进屋。她还不等我说话,就一脸兴奋的问道:“你要出远门?” “嗯!你在此处等我,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初岚眼珠转了转,面露狡黠:“你娶我进门儿当摆设,是为了避人耳目吧?别不承认啊!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刚才那个男人。啧啧啧,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儿……” 见我要翻脸,她又赶紧挥挥手说道:“哎哎哎——别急别急,我又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别担心,我是不会跟别人乱说的。但是你看,我这么开明大度,咱俩之前的协议是不是也可以改一改了?” “你要改什么?”我早就猜到她不会逆来顺受坐以待毙,但没想到她竟这么沉不住气。刚抓住我的小辫子就跑来跟我谈条件。 “你看,你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没错。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追求追求我的幸福?你一个人潇洒风流,留下我一个可怜的小女子独守空房,体会空虚寂寞冷,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 我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初岚,没有古代女子的三从四德,不可能再任由我拘着。但为了避免她得寸进尺,谈判还是得沉住气,于是假装寸步不让: “爷喜欢谁是爷的事。当初我可是跟你讲清楚的。‘荣华富贵’还是‘无拘无束’,你只能选一样。你可是毫不犹豫的选了前者,现在你的儿子已经成了王府继承人,你也过上了好日子,想反悔可没这么容易。” 初岚见我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立马就急了:“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我对你这么宽容体贴,你不说投桃报李吧,好歹也替我想一下啊,我现在还不到二十岁! 妙龄少女啊!大好人生刚开始!你就忍心让我这么守一辈子……”“活寡”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当初可是你求我娶你的。” “那时候我脑子有病,现在我清醒了,你要不想让我红杏出墙,你休了我成不成?你把我儿子的那些个头衔儿撤了就是了,想嫁你的女子肯定多的是,到时候你再重新娶一个不就行了。” “不行!我娶你是下了聘礼的。你无大错,休了你我会受世人诟病。而且坊间已经传言我是仙官儿下凡不会再娶妻了。我的世子妃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了。” “别啊!哎呦!怎么还非我不可了呢?你头先不是还说我是个坏女子吗?你不休我,我休你行不行?咱们和离行不行?彩礼都给你退回来,之前花了你的银子,我也会想办法都还给你行不行?我只要自由!”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怕再吓唬她把她逼急了,使出怪招耽误我正事儿。于是松口道: “我打算出趟远门儿,你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父亲和蝉儿。等爷回来,看你表现好,就考虑一下放你自由。 不过我这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一二载也是有的,没人看着你,你可不要耍滑头。” 我倒不是真的想指望她,只是我这一去变数太多,留下一个幼小的蝉儿实在有些不忍心。若她愿意照顾一下蝉儿,也许就能让她找回对蝉儿的母爱呢?有她在,孩子也不至于太孤苦。 若她不愿意,偷偷溜走便走吧。一年半载的时间也够她计划逃跑了。让她自己跑,总比我放她走,更符合人设,也更真实可信。 初岚想了想说:“那倒也行!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回来也不许过河拆桥!对啦!我还没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她问的这个问题正是我发愁的,之前一听乔楚的症状,第一反应就是云南的巫蛊,去云南就对了!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没飞机没火车的不说,对照几千年后的中国版图,现在我们在哪儿?云南又在哪儿?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初岚见我拧眉犹豫,不屑道:“切,还真是小家子气,这都不敢说,还怕我跟着你不成!” 我也不愿被她误会,无奈的说:“我还不确定呢!反正是往西南走,去找滇国!” “滇国!哪个滇国?是四季常青的那个吗?”初岚突然两眼冒光,异常激动。 我看出她的心思,赶忙说道:“嗯!我是不会带你去的。你在家好好照顾小蝉,以后自由了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动歪脑筋了!” 谁知这回她却一点都不急,把手往身后一背,小脸儿往上一扬,自信满满的说:“恐怕这回世子爷要打脸了。那滇国的语言你可能听得懂?” “什么?”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古代各地讲方言,南北差异很大,这的确是个大问题。看秦初岚这副样子莫非…… “你会说滇国话?”我试探着问道。 “那当然!我可是苗……我小时候去过那里。”她胡乱扯了个不算高明的谎。 但我却隐约猜到她穿越前与那里有关,心里一阵激动,却又怕空欢喜一场。 我认认真真的对她说:“有人中了蛊,生死攸关。此去路途艰险,开不得半点玩笑。你说你会滇国话可是真的?即便是危险又辛苦你也愿意去吗?” 初岚一听也严肃了起来:“什么?中了蛊?此人在哪儿?能不能让我看看?” “你懂这个?你会解蛊?”我心中燃起希望! “呃……解是解不掉,但是我知道有些草药可以控制发作,延缓发展。”初岚的表情认真,不同于平日里的大大咧咧。 她想了一下又说道:“既然被我遇到了,那我便跟你们走一趟吧。那边的风土人情我还算熟悉。 本来我是打算路上趁机逃走的,但现在人命关天,我分得清轻重,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然,如果你们解了蛊,愿意放我离开,那是最好不过。” 初岚的坦诚让我汗颜,她说的这些话极容易暴露身份,却好像一点都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我想起自己最初面对乔楚时,也是因为毫无保留的向他交了底,才有了后来彼此间的惺惺相惜。 这还不到一年时间,自己竟已被磨砺成如此不堪的模样,充满了防备和算计。 “初岚,你真的很让我感动。对不起。”我鼓起勇气向她道歉,但由于害怕节外生枝,最终还是没敢对她说出我的来历。 她对于未知丝毫没有担忧和恐惧,高高兴兴的去收拾行李了。 为了给她找个作伴的,我又叫上了最稳妥的丫头醉春烟。 四男两女的组合倒也不算太招摇。 完善了要带的行李。下午我进了趟宫,去跟皇祖母辞行。这次出去的时间会很长,瞒是瞒不住的。只得谎称自己要出去游历一番,跟皇祖母道个别。 又以这个借口去见了皇伯父,问他借了大疆周边的地图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最后向他求了张通关文牒,才离开。 从皇宫出来我去到医馆,按照初岚的方子给乔楚抓了药,让白墨帮我制成便于携带的药膏。顺便向白墨和徐太医辞行。 又去沈畅那里交代了一番。找他帮忙顾了两架跑长途的马车。 晚上回去陪父亲和小蝉一起用了晚膳,跟三姨娘和弟弟、妹妹做了告别。 终于做足了一切准备,第二天一早,一行六人踏上征途……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束了聚少离多囚在家里的章节,乔楚、郁君泽接下来要天天在一起了。把有趣的人都带上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感谢一路走来小伙伴们的支持和伴随。 @海绵宝宝是第一个的豪横催更的人,她的激烈表达,让我感受到被重视。自己的文章终于遇到了有缘人。 @强人是我 一夜给我留下无数评论,还给我加了许多的分。真的让我太感动了。有遇到了知音的感觉。这是第一位积极评论,与我交流的读者。您的反馈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肖红 是我最最感谢和感激的人,她是第一个支持我的朋友,通篇的校对也都由她来完成,不管多忙。都会给我积极认真地提建议、找错字。 还有许多伙伴一直在默默支持和灌溉。 作为一个新人而言,这些认可和鼓励真的是太重要了!谢谢你们。谢谢其他默默支持的伙伴们。 全文免费就是希望能被更多人看到。做这件事的最大成就感就是每天盯着评论区,希望能得到反馈。 虽然目前我还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但我一定会认真对待。 一篇小小说《安路和莫辞》也是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在其他网站,百度就可以看到。 伙伴们喜欢我的作品的话,还请帮我转发推荐一下。目前此文被许多网站搬运。呼吁大家支持晋江正版。虽然没有收入,但起码票数集中一些。也能被更多人看见。 我希望有一天乔楚和郁君泽也能被搬上荧幕。 爱你们谢谢 第106章 启程 第三卷 远相随 初秋的清晨,天气微凉。太阳初升,月亮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 平日里最繁华的街道上此刻还冷冷清清,就连最勤快的商户也还没来得及开门。 两架马车沿街驶过,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留下隆隆的响声和几道轻浅的水印。 马车内,秦初岚托着腮帮子眼巴巴的盯着乔楚,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我,咂摸着嘴,一脸花痴相。 “我说你怎么放着我这么个楚楚动人的美女子死活都不要呢?现在看来,你弯的合情合理!唉,输给这么个人间尤物,我也认了。你俩这颜值啊!不成cp天理难容。姐姐我嗑的真香。” “秦初岚你够了啊,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哪有一点女子的样子?赶紧回你车上去。”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率直的初岚,我竟有些自卑和心虚,特别不想让乔楚认识她。 “不是你让我过来看他的伤的吗?”初岚振振有词 。 “已经看过了你怎么还不走?” “卸磨杀驴哎!我是那种可以被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这么帅的大帅哥,我还没看够呢!” 秦初岚白我一眼有恃无恐。继续盯着乔楚卸下面具的真面孔津津有味的瞧个没够:“你别说啊,你额头上这诡异的痕迹就跟图腾似的。反而增添了神秘的野性味道。完美!”说着她竟要伸手去摸。 “你!”我拍开她的手:“你信不信我……我……”我气结,却又不能赶她回府。 她当然也知道。这妮子一贯最会把握时机,吃准了我现在有求于她,便无法无天起来:“你!你!你……你怎样?你有本事赶我走啊!你有本事休了我啊!” 她一脸得瑟,我拿她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说:“人家醉春烟是我专门找来陪你的,现在你把她晾在那里,跟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多么尴尬?你快回去陪陪她。”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高兴还来不及!不信一会儿你问她,她肯定不希望我回去抢她风头。”初岚不以为然,继续赖在这里不肯走。 乔楚也不说话,也不帮我撵人,也不赶紧戴上他的面具。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默默的任由秦初岚欣赏。甚至还因为秦初岚给的方子对她说了“谢谢”。 这让我心里很是不爽,于是也赌气不再说话。 另一辆车上,小白嘴也不闲着:“说走就走,这么着急。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阿信,你这主子是个什么来历?看起来跟我们主子很熟的样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阿信默不作声,闭目养神。 “出个门儿吧,还带着世子妃,世子妃和世子车上还有另外一个男的。你看这事儿安排的……” 醉春烟实在忍不住了:“你快闭嘴吧!主子的事儿也轮的着你打听!平时伺候的时候也不见你多么上心!不愿去就直接跟主子说一声,让他把你换下来!” 小白一听也不乐意了:“你是不是想让主子把我换下来,让大刀跟着,好叫你俩谈情说爱?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现在追你追的紧着呢!嫌我坏你俩好事儿了是吧?” “你!你这泼皮!这话你也敢混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醉春烟急了,探起身子要打小白。 马车压到石子上,猝不及防,猛的颠了一下,醉春烟突然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重重的跌坐下去,好巧不巧,她不偏不倚正落入阿信的怀中。 阿信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将香香软软的大姑娘抱了个满怀,登时脸就红了。 比他脸更红的当然是醉春烟。她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坐回去。手好像还按在了一个不能碰的地方。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而尴尬。就连始作俑者小白,都消停下来,嘴巴张成O字形,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俩人。 醉春烟臊的抬不起头,吧哒吧哒的掉起了眼泪。 阿信手足无措,也不知如何是好。那里被触碰的余温未消,让他头有点发懵,心里慌乱的很!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仍有种唐突佳人的愧疚感。 小白作为车上唯一的吃瓜群众,这个瓜吃的也挺不是个滋味。惊愕过后,心里竟然酸溜溜的,有种自家的好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了的郁闷心情。 甚至偷偷的想,醉春烟这丫头为什么刚才不能往他这边歪一歪? 一安静下来,时间就会显得格外漫长。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不被对方听到,成了车厢里的唯一功课。 终于终于终于挨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不包括秦初岚在内的几个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如获大赦。 我下定决心,下一站坚决不让这个大灯泡上我的车! 因为自己憋着气,也没察觉到醉春烟的不寻常。直接走到她面前大声问道:“春烟,我且问你,世子妃不在,你一个女子对着他俩大男人会不会觉得尴尬。” 问完了我就挑衅的瞅着秦初岚,等醉春烟的答复。 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春烟回答,回头再看时,她已经跑没影了。 小白过来冲我伸出大拇指:“世子爷您不愧是活神仙。是有透视眼吧?”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春烟她怎么了?是不是你小子又欺负她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小白揉揉脑袋委屈的说:“这次可真不怨我!我这没吃着肉的倒惹了一身骚,真是够冤的!”他说完撇了一眼阿信。 我听出他话里的酸意,也看出了他对阿信的些许敌意,这可是上车前所没有的。 他们刚刚在车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我看的出来——小白吃醋了。 秦初岚还算义气,见醉春烟不痛快,就跟了过去,把她劝了回来。而我这个惹祸的,反倒碍着身份和性别,连道歉都不能。 因为还没出城,头一顿饭可以在饭馆吃。 考虑到出门在外若太讲究尊卑,反倒容易引人注目。 索性从这第一顿饭开始就直接破了规矩,让大家围坐在一起。 但由于有几个人之间还不太熟悉,而且刚才车上的小状况和不愉快,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味同嚼蜡。 只有秦初岚依然兴高采烈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带着面具的乔楚聊天,对于我丢过去的眼神炸弹视而不见。 下午再启程时,初岚倒是很自觉的去跟醉春烟作伴去了。阿信却连招呼也没打的跑了过来。 他直接坐到了车厢外,与车夫聊天去了。喊他他也不肯进来。 车厢里终于只剩下我和乔楚。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不想搭理他。明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心里就是有股无名火。 终于,他出言打破了沉默:“没想到你的这位娘子倒是蛮有趣的。” 看吧!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心里登时像是被泼了一盆醋,酸意蔓延开来。 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不敢将初岚的真实情况告诉乔楚的原因。 乔楚爱我,是因为我与众不同的灵魂。他爱我,不惜忽略掉我的性别。可现在,我已经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那个女子就如同当初的我,自由、真诚、热烈、洒脱。而且她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而且她还会……想到她跑去我卧房的那一晚,我又更加不安起来。 可如今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磨砺的束手束脚,变得沉重而复杂。 当乔楚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还会爱我吗?他会被另一个有趣的灵魂所吸引吗?若初岚对他出手,他抵御的住那样的诱惑吗? 此刻的我是不安而自卑的。但我却不会对他表达,他能看到的只有我的无理和傲慢。 我闭上眼睛,小心藏好自己的心思和情绪。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这样的气氛,就是我是乔楚也更希望初岚在吧?我陷入这样的思想漩涡不能自拔。 手上的温度传来,已经被他握在了掌心:“你在生气?” 我睁开眼就看见乔楚促狭的表情。 “没有。”我撇过脸去不看他。手上却被他做攥的紧,用了力也抽不回来。 “还说没有,你明明就是在生气。因为秦初岚吗?”乔楚收起玩笑认真的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特别逊,像个心胸狭隘,没见过世面的小娘们儿。抿着嘴不愿承认。 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擦掉我夺眶而出的眼泪:“你怎么这么傻?是我让你不安了?”他坐的离我更近些,把我搂在怀里。 “她是你媳妇,你的世子妃。有个这样的女人在你身边,要吃醋、生气也该是我啊!”乔楚深深叹了口气: “我担心你经不住诱惑会爱上她,我担心是自己的出现打破了你们的幸福。刚才她伸手过来,你打开她的动作亲昵自然,我也在想:你们平时是否也会这样。你不许她碰别的男人,是否是已经爱上她了……” 他笑了笑:“你看。我现在说出来轻松多了。你呢,你在想什么?”他捏捏我的鼻子。 “我……我怕你会爱上她,不要我了。哼,你这么爱跟她说话,还夸她有趣,明明就是喜欢她……”我嘟嘟囔囔的控诉,被他用嘴堵住。 一个热烈的吻猝不及防的席卷而来。就像是没过头顶的巨浪,砸的我晕头转向。冲走了一切的担忧和不愉快。一颗空空落落、摇摇晃晃的心,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稳稳的落了回去。 依依不舍的分开。乔楚亲了亲我的鼻子和眼睛:“我爱你,只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有你!不会有旁的人。不论她长成什么样,性格又是如何,都与我无关。以后你再敢这样胡思乱想,就别怪我对你大刑伺候。”说罢他抬手敲了敲我的脑袋。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前面车停了,好像出事了,我过去看看。”阿信说。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 开启了。上来就把自己虐哭了。 写着写着突然觉察到,这个“讨人嫌”的秦初岚,竟是自己当年没心没肺的样子。在此向那些年被我“电灯泡”过的姐妹们道歉。我跟傻瓜蛋初岚一样毫无恶意。 回答“棉花糖”的疑问:乔楚中的蛊只有在与相爱的人做到最后一步才会令对方惨死。接吻不会。 至于自噬心痛发作,也是随机的一过性的,与接吻无关。用了秦初岚给的方子,就可以少疼几回了,这么好的男人,不舍得虐他。 第107章 一个姑娘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位于郊外的小山坳里。道路挺宽,两侧山都不算高,前方视野也算开阔,不像是有多危险。 我和乔楚也一起下车过去查看。 越过两辆马车走过去,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位白衣姑娘。那姑娘脸朝下趴在地上,看装扮和身段倒是很年轻。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等我上前查看,秦初岚已经跳下车跑了过去。 她将地上的人搬正身子,露出姑娘清秀的脸。看她衣服上的脏和脸上的擦伤,倒像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初岚兴奋的冲我们大喊:“快过来,她还活着!” 可能是我经历的事儿太多,荒郊野外的遇见这么个姑娘,心里本能的生出防备。 乔楚的事情经不起耽搁,但眼下这种情况我又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乔楚看出我的犹豫,问我:“你担心有诈?” “嗯,不好说。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先救活了再说吧,一会醒过来。打发走就是了。” 我让乔楚他们留意四周的动静,做好防范。上前给姑娘做了简单的检查,确认她骨头没事,让阿信把她抱到车上。找到药箱,为姑娘施针。 秦初岚说:“这还差不多。刚才看你犹豫我还以为你要见死不救!要真是那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你刚才跑过去的时候,想没想过,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我们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出岔子。”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坏人!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哎!醒了醒了!” 姑娘缓缓睁开眼睛,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哇!你长得好美啊!啧啧啧!真是个大美人儿。”初岚在一旁感叹道! 姑娘看看我,又看看初岚,眼中露出迷茫和恐慌。 我瞪了初岚一眼,对姑娘说:“别害怕,你方才晕倒在山崖下,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我把所有功劳都丢给初岚,一是这件事儿她的确比我热心,还有一点是我怕这个姑娘看我长得好看,要是非得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感谢我,那可就麻烦了。 我见姑娘没说话,凝眉沉思,赶紧向她表明态度:“你现在也醒了,我们还要赶路,如此便告辞了。你自己回去吧,我们就不送你了。” 我跳下马车,掀起帘子请姑娘下车。她看了看外面的环境和一干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而是抓住秦初岚的胳膊往她身后躲。 “你着什么急啊!你看看你把人家吓的,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啊!”秦初岚张开双臂将姑娘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冲我嚷嚷。 然后她转过头温言细语的问道:“姑娘你家住何处?这个地方的确有些偏僻,要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我生气初岚的自作主张,正想着怎样拒绝这事儿,姑娘怯生生的开口了,她说:“我不记得了。” 大家伙儿一时面面相觑,没了主意。她的说辞让我心里更加不安,升起了防备。 我指了指来时的路对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顶多半个时辰就能看见镇子了。那里有医馆,兴许还能遇到认识你的人。姑娘请下车吧。” 姑娘缩在后面不动,秦初岚却更来劲了:“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这荒郊野外的,你让她一个人去哪儿?这么漂亮的姑娘,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我见她就像取经路上的唐僧一样好歹不知,没好气儿的怼回去:“你刚刚不是还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坏人?” 秦初岚气结:“那能一样吗!反正她不能在这儿下车。你要赶她走,就连我一块赶走好了!” 气得我真想让她一块儿滚蛋! 僵持之际,一直沉默的乔楚突然开了口:“初岚姑娘的顾虑也在理,不若我们送佛送到西。等过了这片区域,到下一处驿站再将她放下,若姑娘还是记不起来处,交由衙门安置便是了。” 秦初岚白我一眼说:“看看,这才像个男人。” 我气冲冲的拿着我的药箱,准备回我自己车上。小白扒着车门刚要上车,被阿信一把扯下来:“你去那边。” “凭什么啊!奥,这个车上全是女子,你一个大老爷们抢着往里钻,要不要脸啊!”小白嘟嘟囔囔的跟着我来到我的车上。 “哼!一个两个都这副德行!见到个美女就抢着往前凑,你去跟车夫聊天去。”我把小白赶出车厢,转头看着乔楚:“怜香惜玉啊!就我一个是坏人!” 乔楚嗤笑:“翻脸猴子,方才跟你说过的话,转脸又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 乔楚拍拍我的头:“你看出不妥,我又怎会看不出?如果有诈,我们防备着便是,让敌人有机会出招,我们才有机会打回去。 如果没有,带着她多走几步也无妨,也免得你日后想起来又愧疚。我知道你是怕耽搁我的时间。”乔楚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把我炸起来的毛顺平了。 “你们对女子也会有提防吗?不是只看脸的吗?” 我认为我之所以对美女有免疫力,还是因为我原来就是女的。男人就是一群傻子,色迷心窍,根本看不懂这些心机。 “傻话,你太小瞧我们男人了。” “那刚才阿信还……哦!他是去那边盯着那女的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看见对方长得好看,就五迷三道的跟人家走吗?” “我哪有啊?我什么时候……”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稀里糊涂跟他回了敌军大营的事儿。 当时的情形哪里是这样?如今倒被他把自己夸成一朵花,把我说成是没脑子的花痴。 “好啊,你竟敢戏弄我!”被他提起过去,满心甜蜜,我也忙不迭厚着脸皮问他:“你那时候,是怎么想起来要带我回去的?你也一定是看我长得好看,觊觎我的美色对不对!对不对?” “我才不是,我当时就想把你诓回去,严刑拷打,刺探一下敌情。”乔楚竟然没有趁机夸夸我! “哦?是吗?那后来呢?怎么又不拷打,不刺探了?”我美滋滋的等着他说他如何珍惜我,舍不得我。 却没成想,乔楚笑得邪魅,挑挑眉毛,十分不正经的说道:“拷打了啊,也‘刺探’过了。敌国的王世子已经被我攻陷了。” “我……你……你这个登徒子,老色丕!看我不把你的脸皮给你扯下来。我抬手打他,被他反手压住。两个人撕扯间又是一番唇齿纠缠…… 就这样打打闹闹又走了一程,我已经把那些担心和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到城镇时天色傍黑。我们一行人找了间客栈安排食宿。 初岚跟我说:“那个被捡来的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哭,可怜得很。”问我:“能不能收留她?等她恢复记忆再送走她。” 我都快被她气死了:“你得寸进尺了是吧?我们自己去哪儿都不知道,居无定所,怎么收留她?你把她交给当地府衙,官差自然能想到办法送她回去!” “那万一官差看上她的美貌,欺负她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求救无门。” “你不信官差,却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就因为她是女人吗?你不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吗?我们这才出门第一天,你就捡个人回来。后面捡一路,你的车子还装不装得下?” 秦初岚气鼓鼓的不再理我,又跑去求乔楚。那个姑娘缩着脖子,躲在人后,委委屈屈的不敢拿正眼瞧我。 我和众人分好房间,上去放行李,准备休整一下,再下来吃饭。 初岚和春烟一间,小白和阿信一间,我和乔楚———一人一间。 对于这样的安排。我的解释是作为主子,本就该有主子做派,就得住单间儿。其实是做贼心虚。 人后怎么样都行,人前还是得装着点,我们的事儿小白和春烟还不知道。而且我也想故意气一气乔楚。 谁知道对于这样的安排,他竟然欣然接受,丝毫没有不开心,反倒是我自己又有点失落。 我对那个姑娘说,今天晚了,我可以帮你开一间房。明天我们就继续赶路了。去哪儿你自己安排吧,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衙门求助。 跟她说这些,我其实也有点于心不忍,但是坏人总得有人当。她若是好人,我这么做真是铁石心肠,丧心病狂! 但赌注是乔楚的命,哪怕这件事的风险只有万分之一,我也是赌不起的! 我狠心转身上楼,刚进屋,门口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乔楚来找我了,高兴的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那个女子。 那女子不等我邀请就自己进了屋,反手关上门。我一见这架势,顿时紧张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说不好听,她要万一非礼我……谋害我…… 我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心思百转,悄悄往后退,与她拉开距离。谁知下一秒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我梆梆的磕起头来。 她头上有伤,又处在失忆状态,不晓得里面有没有内伤,这么个磕法,会有生命危险。 我赶紧出言阻止,拉她起来。她拼命摇头跪在地上不肯起。最后干脆一咬牙,对着我扯开了胸前的衣服。 第108章 我也行 她的这个动作可把我吓坏了,第一反应是——她要讹我!我本能的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下一秒等我看清她的情况时,又不禁为自己的怂包行为感到汗颜。 只见姑娘半开的衣襟下,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 “我没有失忆,只是想跳出那个火坑。我逃走的时候,见他们追过来,就趴在树丛里躲避,没想到却不小心跌下山崖。”姑娘停止了哭泣,冷静的跟刚才判若两人。 “公子,我知道您不是个狠心的人。您是怕我存着坏心……我不是坏人,我是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想跟着你们跑得远一些,不被那些人追上。我求您了!”说罢她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公子大恩大德,白莲没齿难忘!” “你说你叫什么!”我激动的问她。若说她前面的遭遇和那番话已经足以打动我,最后一句却实实在在的敲定了我要帮她的决心。 当她说出那个名字,我就感觉这是我们冥冥之中的缘分,是我与白莲之间未了的情义。 人类的情感有很多奇妙之处,明明知道她们毫不相干,只是很巧合的重名了而已,但就会因为两人之间相似或相同的部分,产生移情和心理暗示。让自己瞬间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跟我反应相同的当然还有阿信。他不仅仅是震惊和激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圈都红了。 也许是因为那个白莲走的太早,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也许是她太好,给我们留下太多思念。 晚饭后我们聚在我的房间开了个小会。我让白莲当着大家的面原原本本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由大家投票决定是否要带上她。 她的故事没有特别新奇,无非就是从小被后妈虐待,父亲死后,后妈把她卖给了有权有势的老头子,遭受欺辱凌n虐的常见桥段。尽管如此,众人听完还是情绪激动、义愤填膺。 六个人,五人通过,一人反对。没想到反对的那人竟然是——醉春烟。 众人散去后,我问春烟:“为什么会反对?可是觉得有不妥?” 春烟说:“这些原本就该是主子们决定的事情,我的意见左右不了结果。但既然要我说,我就想依照自己的内心来讲,至于原因,也只是一种感觉。讲不清楚。” 她的回答让我心里生出忐忑。醉春烟一向是最为稳妥周到的,她既然如此说,一定是出自直觉的判断。而女人的第六感,自有它的神奇。 所以,虽然决定留下白莲,因为有了春烟的警示,我心里也不是全无防备。 “你不想让她留下,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阿信了,怕她和你抢?”小白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凑到春烟跟前贼兮兮的问道。 春烟冷哼一声:“小人之心!”转身上了楼。 小白吃了瘪,尴尬的摸摸鼻子,一脸沮丧。 “你这么追姑娘是没戏的。可以关心她,可以温暖她,也可以调戏她……这个样子可不行。你这张嘴说出的话太欠揍。怪不得你讨不到老婆。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我哪有要追她?凶巴巴的,我才看不上呢!喜欢她的是大刀。” “你还是先想明白再说吧。”这事儿得他自己体会,我也帮不上忙,叫小二送桶洗澡水就上楼了。 舒舒服服的泡着澡,就听见“哒哒”的敲门声。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也不敢贸然开门。先问清了来人果然是乔楚。才赶紧起身,披上浴巾去开门。 乔楚闪身进来,有点气鼓鼓的:“这个时辰来找你,除了我还会有谁?” “那可说不定,万一有姑娘来投怀送抱呢?”我打趣道。 待看清楚我的样子,他皱皱眉毛:“出门在外,这般讲究,小心着凉。” “路途劳顿,疏解疏解。要不你也泡泡?” “你邀请我一起?”乔楚笑得鸡贼。 “我愿意这桶也不愿意啊!我洗好了,你要嫌我用过的水脏就算了。”我坐在床上擦头发。 脸上冷冷淡淡,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我得先用欲擒故纵的方式骗他下水洗白白,然后…… 乔楚那傻小子果然上当了:“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会嫌你脏呢?”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对我的“不嫌弃”,麻溜的脱掉衣服下了水。 我窃喜,表面不露声色:“你过来没人看到吧?”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明明都是两人一间,你为何要把我分出去?”乔楚像小孩子一样拿水撩我。 “嗨嗨嗨!你老实点!你不嫌我脏,我可嫌你脏,你弄一地水,楼下要下雨了!” “你还敢嫌我脏!皮痒了!看为夫怎么收拾你!”乔楚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找我算帐。不着寸缕的样子实在是让我不敢直视。 他趁我羞涩闪躲之际,将我捉住,压住我的双手把我按在床上,他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脸上、脖子上和胸前的皮肤上,然后又缓缓的滑落下去。 冰冰的,痒痒的。 他深情的看住我,喉头翻滚,舔舔嘴唇,向我压了下来。 我急忙侧脸躲开,一记吻落在了我的耳后,湿湿凉凉。 “长本事了,啊?”乔楚一吻落空,气急败坏地扯掉了隔在我俩之间的那条薄薄的浴巾。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时隔这么久,再体验这样的亲密,还是让我臊的像是被烧着了一般。 我闭上眼睛,侧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眼里的火光四射:“把灯熄了。” “不要。我想看着你……”一个火热的吻落在颈侧。濡湿的触感,一路沿着锁骨爬向我的唇间。 气息像翻滚的热浪将□□撕碎,化成含糊不清的音符,被淹没在一片金津玉液中…… 一吻缠绵到天荒…… 神魂颠倒中,感受到彼此的蓬勃和渴望,乔楚猛然惊醒,翻身躺倒在我的身侧。 我知道他的无可奈何,等平稳了气息,起身拿起浴巾给他擦头发。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发病通常与什么有关?” “好像没什么规律。”乔楚悻悻地,像只受挫的公鸡。 “不对,上次你亲了我没多久,你就发病了 。为了怕你一会儿发起病来伤到我,你先别动,让我把你绑起来吧!”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暗中实施着我的计划。 乔楚正沉浸在自怜自艾的情绪中,满心愧疚,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我说什么。 我就趁机麻溜的把他手脚绑在了床上。 这下终于踏实了。我熄灭了灯,让他看不到我得逞后的表情。 安安静静的趴在他怀里,等待时机。 “我好爱你。只可惜我们不能……”乔楚沮丧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仿佛做了多么对不起我的事。 呀!时机来了! 我轻轻亲了亲他的脸,他的嘴:“傻瓜,谁说不能。你不能,我能。” “你?不行!莫说我有蛊在身,就算是……哎!你什么时候将我绑上了?” “刚刚啊,你同意了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行不行?你有的我都有,你能的我都能。来,今天让小爷伺候伺候你。” 我忍住狂笑的冲动。看着月光下玉体横陈的他,像个被臭流氓欺负了的小媳妇。拼命的扭动着身体。 “鬼扯!鬼扯!你休想。你快把爷放了!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吆喝,乔大将军口气不小。你能拿我怎样?”我趴在他耳边,轻噬着他的耳朵,悄悄对他说: “今天小爷非要办了你,报了这‘刺探’之仇!” 爷知道你也想,来吧,乖。 第109章 躲在幕后的一个太监 夜幕降临,他露出猥琐的笑容。身体的残缺造成了他心灵的极大扭曲。阉割,让他觉的畅快淋漓。 手中的刀是他唯一能感到快感的东西。 虽然他的权利只是阉割,但他特别珍惜,他爱这样的感觉,变态而舒爽。自己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自然看不得别人的完整。 从小她便在一个残缺的家庭中长大,得不到不到爱和关怀,也见不得时间美好,因为孤冷常伴,所以喜欢躲在暗中捣鬼。 用这点癖好来彰显自我价值。 他的变态和滥用职权终于被人发现,皇上无法忍受他的做法砍去了他的手脚剜掉了他的眼睛,割掉了他的舌头。将他吊在城门外暴晒。他的身上挂满了痰液,长满了驱蛆虫,恶心至极。正犹如他恶心的内心。 阉人终于死了,但他没有悔恨,因为他污浊的内心早就腐朽。 众人拍手称快:善恶终有道,天道好轮回!有人问:这一坨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答:“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是yb” 作者有话要说:我刷来刷去的等评论,和你们等更新的心情是一样一样一样的啊! 感谢@强人是我,让我不孤单。 感谢个别专审员对我的严格要求。让我删掉了大篇精彩片段。祝你生活愉快,平安幸福。 第110章 黄 有一天儿子问:“这本书是不是太黄了?” 苏梅拿过来,看了看竟然是世界名著《百年孤独》 翻了一下果然有部分描写。她对儿子说:“你觉得黄是因为你处在青春期。所以看什么都是黄的。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取决于你自己。” 她的这话不无道理。美国一位女议员,参观一座城市。看到一座大楼,盯着看了半天,旁边的人问:“你看了这么久想到什么?”她说:“我想到性!” 那人感到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又开过去一辆车,女议员盯着开走的车看。那人问:“看到车你想到什么?”女议员说:“我还是想到性……” 苏梅给儿子讲了这个故事,问她:“这么好的一本书,为何要盯着这句话呢?” 儿子羞红了脸,终于意识到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东西,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不同的人看见会有不同的反应?答案都在心里。 就像佛印与苏东坡的故事。苏东坡看佛印是牛屎,是因为佛印真的是牛屎吗?苏东坡认为自己赢了大笑着离开,后来才明白——牛屎竟是他自己。 第111章 我俩是一对 秦初岚会的那些招数,我想我也是会的,只不过一直以来,我太过羞涩,也耻于表达。 此时此刻,面对我的爱人,面对这个我要用生命去爱的人,我突然就不怕了! 我什么都不怕,也没了羞耻心,只想给他一个完美、愉悦的夜晚,让他体验一次不一样的爱。 我压在他的身上,从眼睛开始,轻轻地,缓缓地,慢慢的,一寸一寸的亲吻他。 吻过鼻尖,吻过耳垂,吻到唇畔…… 他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反抗,深情的与我回应,静静的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乔楚紧张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又在迷醉和兴奋中渐渐变得滚烫而紧张…… 我使劲浑身解数把听来的、学来的、看来的统统都给他,虔诚而珍重…… 指尖探寻到那个轻柔,在他瘫软迷离之际趁虚而入。 他发出的声音分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这于我而言是新鲜刺激的触感。只可惜作为男人我没啥经验,这“家伙事儿”还是崭新的。 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只觉得丹田一阵电流激荡,就稀里糊涂的缴械投降了。 平时看着它挺精神,也一直以为这是简简单单,本能就会的事情,换成自己做,怎的如此不中用? 本来还计划着就这次机会大展雄风,在乔楚面前大大的耀武扬威一把。与他一较高下,一雪前耻。 若能趁机让他爱上这种感觉,我便能找回主场,提高家庭地位,好好享受做男人的乐趣。 没想到却是前戏做足,草草收场。 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一时间难以接受,惭愧、挫败、郁闷、气馁……我蔫头搭脑的帮他理净,解了绳子,面对着墙壁躺下。 被他从背后揽在怀里:“来,转过来,让为夫亲一亲。傻瓜,这下你该知道为夫的厉害了吧?”他还不忘趁机得意一把。 “哼!”我气恼的转过身子,抱住他。臊的把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 “真是难为你了,肯为了我做这些。”圈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一个吻落上了额头。 “可是我都没弄好。以后你是不是得笑话我?”我咕哝道。 “这事急不得的,一开始大抵就是如此。”乔楚安慰道。 “那你怎么……你不会是在我之前就有人了吧?”我趁机给自己找台阶下。 “瞎扯。我自幼习武,自然是异于常人!”大公鸡翘起了尾巴,声音里难掩骄傲。 见我又受到了打击,他出言安慰道:“你已经很好了,以后会更好的,咱们可以再接再厉!” “真的吗?你喜欢我对你这样吗?”我闻言又来了精神。 “咳咳。”乔楚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等蛊毒消解,这些出力的事情还是留给为夫就好。” “明白啦,在那之前我们勤加练习,我一定会进步的!”我拿到了耍流氓许可证,一扫胸中阴霾。开始默默总结经验,计划下一次的行动。 赶了一天路,又折腾大半夜,一消停下来,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看看身边人还在,顿觉幸福和安心。可是下一秒却吓得我魂飞魄散。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大伙等您用早膳,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小的要进来伺候吗?”小白在门口“哒哒”的敲着门。 “我知道了,已经起来了。你甭伺候了,下去等着吧。”我故作镇静的回答。 看乔楚憋着笑,我狠狠踹了他两脚:“这个时辰了你都不叫我,还赖在我这儿不回去。你是要害死我啊!” “怎么?你不与我住一间房,不就是想体验一下偷q情的乐趣吗?本来可以顺理成章的事情,非要搞的这么——惊心动魄!被人捉j奸了吧?”他笑的得意,一脸奸诈。 “你……故意整我是吧!报仇呢是吧!看爷不好好收拾你!”想到昨天自己的表现,立刻又没了气势,脸上火烧火燎的:“现在怎么办,被人看见我就死了。” 见我这副怂样子,乔楚也不忍心再捉弄我,起身穿上衣服说:“你先下去,我一会再下去。” 也只好如此了。 我鬼鬼祟祟地下了楼,看大家正围坐在桌前等我。 见我过来,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后悔下来之前没照照镜子,也不知道脸上留没留下什么痕迹。 做贼心虚的问:“咦?乔楚没下来吗?怎么比我还能睡啊?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没笑,我有点尴尬。 小白说:“也是奇怪,这大早上的乔公子也不知是去哪儿了,刚才敲门没人应,推门看看竟不在房间。” 我脑袋嗡了一声,心道不妙,紧张的脱口而出:“什么?你去他房间了?他竟然不在吗?”说完又自觉表现的过分了。 赶忙端起桌上的茶杯,作为掩饰。却不料一口喝下去,被烫到舌头,茶水喷了出去。 这时乔楚竟然从外面走进来,关切的问:“郁公子怎的这般心急,可是被烫到了舌头,那可就不方便了。” 他这话说的疑车无据,其他人忙着盛饭、开饭,没怎么留意。 只有秦初岚坐在对面看着我俩,咬着筷子冲我挤眉弄眼的傻笑。一副吃了糖的表情。 我假装看不见,坐下吃饭。 小白嘴就是不爱闲着,吃饭也堵不住:“乔公子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我怕乔楚再说出什么一语双关的话来吓唬我,瞪了小白一眼:“别人的事儿瞎打听什么!” 乔楚却好脾气的说:“无妨,都是自己人。练武之人,得勤加锻炼,体力才能跟得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这一句又让我联想到夜里那事儿,顿时感到脸上发烫,也不敢抬头看他。 糊弄着把饭吃完,终于上了马车。座位还按昨天那样分配,小白和车夫聊上了瘾,不用我说,就自觉跑到外面去坐了。 只剩我和乔楚,终于可以收拾他了! 今天乔楚这态度颇为嚣张,跟之前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我猜想是因为我的表现落了下风,让他从心理上产生了优越感,自我膨胀。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以,我决定晾一晾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见我不理他,凑过来问我:“舌头还疼不疼?让我看看。” 我扭头不让看,他扳过我的身子:“来,为夫亲亲就不疼了。” 我捶他两拳:“是这个事儿吗?装傻呢是吧!你说,你今天总是故意捉弄我,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故意嘲笑我,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太下贱了?”我越说越委屈,竟忍不住掉起了金豆子。 乔楚一下抱住我:“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那样对我,我感动的一塌糊涂。又怎会瞧不起你?” 他轻轻抹掉我的眼泪:“若是今天我让你感到难过。我有什么不妥的行为让你误会,是我的错,我该打!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生气,更不要不理我。你一哭,叫我好生心疼。” “那你为何总在人前那样与我说话,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我害怕……”他这样的反应又让我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有些惭愧。 “可能是我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我是有心说那些话,可我只是想……我想让大家都知道,都看到,都感觉到,你是我的,我们是一起的!” 他将我抱的更紧:“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一定是高兴疯了!我发誓自己没有任何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马车轰轰隆隆的走着,我们吻的缠缠绵绵,头晕目眩,天昏地暗…… 往后的几天都在大疆境内,向西北方向赶路。 白天在马车里说不完的情话,深夜他到房间来找我,天将明时,早些离开。 随着深入的练习,我也有了很大长进,叫他爱上这种滋味,流连忘返,欲罢不能,如痴如醉,乐在其中。 我两人好的蜜里调油,我也特别特别想干脆大声的宣布,要告诉全世界,我们俩是一对!可我没有勇气。 这几天休息的时候,醉春烟几次来找我,看起来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离开。 我想,是不是她发现了我与乔楚之间的不妥,想出言提醒,又不好意思?害怕被她问起,所以她不提,我便也不主动问她为何而来。 倒是那个白莲姑娘随着熟悉,也渐渐热情起来。抢着忙前忙后,没事儿就过来与我们聊天。 尽管我对她说过多次,我们既然答应帮她就是把她当朋友看待,不用她做这些来回报。 但她依然表示非常愿意做些事情,而且过去也做过伺候主子的事儿,现在做起来非常顺手。 我理解她不想欠我们太多人情,也就随她去了。 这天晚上,乔楚来找我,刚刚躺下。门外传来敲门声。我问是谁,也没人回应。 我们屏住呼吸再听动静,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放下帷帐让乔楚藏好,开门查看,却见白莲姑娘立于门前。 她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湿漉漉的头发挽成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胸前,中衣被打湿,亵衣若隐若现。 刚刚出浴的少女,身上散发着特有的体香,明艳娇俏的小脸泛着潮红,白嫩纤细的脖颈上挂着剔透的水珠,一双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我…… 无辜的清纯中,又带着情q色的诱y惑。粉粉嫩嫩的小嘴湿湿的,润润的,半开半合…… 不得不说,她是我来到这里后,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又纯又欲,她的这种似明似暗,若隐若现的姿态和气质,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y惑,即便是我,即便我有乔楚,即便我曾是个女人,竟然也对她产生了本能的冲动。 我经过片刻愣怔,反应过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她:“这么晚,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其实看到她的样子,我也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图。只是不愿凭主观臆断就枉下结论。 果然,只见她娇羞的垂下眸子,轻轻咬了咬嘴唇,对我说:“奴婢想伺候公子歇息。” 第112章 醋官司 尽管早有准备,听到白莲这样说,我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有点燥热。大概是此刻乔楚在床上,我本就紧张,眼下的情形太过刺激。 怕她闯进来,我下意识用手撑住了门框,拒绝道:“不需如此,姑娘请回吧!”又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是双臂敞开的,身体语言表达的意思倒像是很渴望。 有赶紧加了句:“我已经娶妻了,姑娘请回。” 在三妻四妾的古代,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力量。 果然,姑娘听完只是莞尔一笑:“公子误会了。白莲自知身份低贱,对公子并无非分之想,只求侍奉公子于榻上,沿途劳顿聊以慰籍,以报公子大恩大德。白莲日后绝不纠缠。还求公子不要嫌弃,成全小女子一片心意。”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这么个美女送上门来,吃白食不用负责,换做其他男人不知有几个能招架得住。 如今我也是体验过男性乐趣的人了,非常能理解男人面对美色时,那种无法抵抗的诱y惑力。 但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却浮现出《聊斋》里,那些美女半夜勾y引男人,喝血挖心的恐怖场面,顿时惊得一身冷汗,没了半点旖旎幻想。 我说:“也许你是好意,所以我不想说些不好听的话来伤害你。可是姑娘如此作践自己,我真的很失望。请回吧,再这样休怪我丢下你。”说罢赶紧将她关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听她脚步渐远,我才长长出了口气。 回到床上,乔楚翻身坐起,不悦道:“你怎的这般啰嗦?若我不在,是不是还要放她进来,顺水推舟?” 我说:“你这是什么混话!人家一个姑娘家,好心好意的,我总不能扯了人家脸皮,扔到地上踩。要拒绝也得慢慢来嘛!” 乔楚气到:“你过去可不是这样,那次对秦初岚也不见你这般怜香惜玉。现在见到这个女子怎就变了?” “那次能一样吗?那次她都自己脱了衣服,把我按在床上了,这次人家只是过来问问……” 说到这儿,觉得哪里不对,立刻get到了重点:“你等会儿,我和初岚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那个妮子连这事儿都跟你说了!她还说我什么了?” 乔楚尴尬的清清嗓子:“那倒不是,那时我刚到此地,想你想的紧,就去你府上偷瞧你。没想到你房里有人,刚好撞见那事儿。我心里着急,就听了听……”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鬼影”,原来竟是他在捣鬼! 这小子,看着人五人六的,竟然还干过这种听墙根的勾当!简直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丧心病狂! 回想那晚的情形,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又想起那晚初岚好像没怎么穿衣服,不知乔楚有没有看到她的样子,看见后会不会有反应,会不会引发肖想……心里醋意升腾! “我说你怎么与秦初岚一见如故,聊得这么亲切!原来是早就见过了呀!你说!你那天都看见什么了!见识过她的那些手段,她的身z子,你可曾对她存有幻想!”我像个妒妇一般无理取闹的质问道。 乔楚也急了:“你怎的对我这般不信任!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龌龊不堪的腌臢小人!那天我只听到你对她的拒绝,让我满心欢喜。除此之外不曾有任何逾矩行为!也没得那些肮脏想法!你若不信,我乔楚愿意对天发誓……” 我一看闹过火了,赶紧捂上他的嘴:“行了行了,我当然信你!只是刚才一想到你看到了旁的人,她还那么多勾人手段,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听到你跟个女人睡在一起,我才不是滋味……不对啊!刚刚明明在说你跟那白莲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的头上了!刚刚她勾引你,你对她这么温柔,可是动了念头?”乔楚也幼稚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就泄了气:“算了,我也应该信任你的。” 结束了一场醋官司,两人冷静下来都觉得很好笑。 乔楚说:“闹归闹,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切莫大意。” 我不解:“你是说,她还有别的目的?” “不好说,但你不觉得她今天的行为着实古怪吗?与她刚开始判若两人。应该不是想报答你这么简单。这之间一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你明天问问秦初岚,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是秦初岚?”我一想,也对。醉春烟明确表示不想留下她,自然也不会与她太热络。从她和阿信的性格看,也都不是爱说闲话的人。 嘴碎的小白一直在我俩车上。可不就剩一个初岚了吗? “春宵一刻值千金,旁的事儿明天再说吧。”乔楚把我推倒…… 第二天我找了适当的时机,把初岚叫到一旁。问她昨天有没有同白莲姑娘说过什么? 初岚一脸狐疑的看着我:“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出什么事了?” 我当然不敢把昨晚的事儿告诉这个大嘴巴。只是认真的看着她:“此事关系重大,你一定要好好回忆回忆!” 初岚想了想说:“昨天白莲姑娘打听你的来历来着。我知道轻重的,就没跟她说。 后来她说她不是故意要打听这些,只是怕她的主家追过来会连累到我们,她的主家是很有势力的。 我就安慰她说:‘没关系。只要不是皇上来抓你,我们都不怕。’她又问了问乔公子的情况。我只说他是你的朋友,你们俩的事儿我可一个字儿都没提!放心吧。” 我听了秦初岚的话,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也许真的像乔楚所言,那女人并不只是想感谢我这么简单,也许她猜到了我的身份,所以有了别的想法。 心里对此女有了些看法,也多了些防备和关注。 中间休息的时候,默默的留意着她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些□□的心理暗示,此时再看她,举手投足间,都觉得另有深意。 有几次偷看她,与她目光相撞,她都表现得毫不在意,没有刻意的迎合和明显的反应。 只是每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跟身边的男人产生“亲密”的互动,不是帮小白拍拍肩上的灰,就是脚下一滑刚巧被阿信搀住…… 我知道这种欲擒故纵的招数,是为了间接撩拨我,让我产生嫉妒情绪,激发雄性的占有欲,更有利于她对我的接近。 只是这种段位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够看的。一招一式,都断的清晰明朗。 同时我也发现了她对醉春烟的刻意排挤,当然,这都是那几个傻爷们儿察觉不出来的,女人间使用的小算计,似有似无。让春烟只能吃哑巴亏,却有苦难言。 我想起前几天春烟一直欲言又止的有话想说。干脆把她叫来问了个明白。 第113章 交易 春烟见我主动找她询问缘由,表示非常感谢,也不再隐瞒,干脆一五一十,把肚子里的苦水倒了个干净。 因为她最初的阻拦,这位白莲姑娘人前与她姐妹相称,表现的大度又亲近,私底下却总在有意无意的给她使绊子。好像是有要取代她的意思。 她讲了几件小事。听着跟后世那些笑里藏刀的绿茶手段倒是颇为相似。 “奴婢找主子说这些,实在有失体统,拖累主子挂心,背后论人是非,也着实不算光彩。 可我看此女颇有手段,恐怕野心也不止于此。初岚姑娘单纯,还望世子爷多加防范。” 醉春烟的话做实了我心中猜测。安慰她几句,并嘱咐她暂且忍耐,别露声色。 又走了三日,终于到了大疆西南边境。明日便可以出关。 晚饭后我对白莲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往前走就要出关了,带着你着实不便。走了这么远,估计你的主家也不会来找你了。明天起,你就自己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这一次初岚也没说什么。白莲也不再继续纠缠。 只对我说:“感谢公子和众人一路的照拂,既然如此,白莲就此谢过,便也不再继续打扰。奴家也没什么可以报达公子的,赶制了一件礼物,略表心意,请公子一会儿到我房间取一下。” 我看了乔楚一眼,他冲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担心这里面有诈,但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 既然她不肯死心,那我不如就去见识见识,反正有乔楚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于是痛快答应下来。 待大家都安顿好,我就去白莲房间找她。她开了门,衣着整齐并没有什么不妥。 白莲引我进去,在桌上拿了个草编的小玩具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只小狗。活灵活现,十分精致。 我心里一松,觉得可能是自己神经紧张,误会她了。 谢过她转身要走,看乔楚已经来找我了,就站在身后,这下更放心了。拉着他一起离开。 谁知道乔楚却不肯走,在人家姑娘屋里脱起衣服来。吓得我赶紧拦住他:“你疯了!你这是作甚?” 他不解地问我:“你不想我吗,不想要我了吗?” 我回头看看,白莲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房间只有我与乔楚两人。 此时他已经贴了上来,替我脱衣服,我浑身上下一团燥热。迫不及待与他抱在一起。 今天的他格外热情,很快我就压不住火,要与他进入正题。正在这时,门被人撞开,吓得我赶紧护住怀里的人。 来人上前喊我名字。我只觉得很是烦躁,将他挥开,他端起水盆兜头朝我泼下来。我一个激灵,觉得周围景物渐渐变得明亮清晰。脑子也渐渐明白过来。 眼前的乔楚衣着整齐,手里拎着个盆。我拢了拢身上七零八落湿漉漉的衣服。看刚才与我缠绵的乔楚竟然变成了白莲! 她裹着被子缩在墙角,见我看她,冷笑一声:“我道是什么样的正人君子,能扛得住我的诱惑。原来竟是龙阳之癖!” 眼前这个女人,让我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很是不解:“我与你无冤无仇。本是萍水相逢,对你好心相助,你为何想要害我?还不惜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到底是想干嘛?” “我哪里有要害你,不过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罢了! 哼!男人哪个不好色。尝过我的滋味,我就不信你能戒得掉。我打听过了,你身份显赫。到时候你带我回去,就算做个妾,锦衣玉食也是有的。 不过现在……既然被你识破,那我们便做个交易,你带我回去。我替你们保守秘密。” “你这是什么迷之自信,你这样的蛇蝎女。我为何要带你回去?我们怕你乱说,割了你舌头,杀了你随便一扔,岂不是更容易?你也知道我身份显赫,杀你不会有麻烦。” “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不够狠。就连拒绝别人,都给对方留着余地。我看你随身背着药箱。救醒我的人其实是你吧?一边要赶我走,一边又因为一个名字就将我留下,刀子嘴豆腐心,妇人之仁!你这种人,又怎么会忍心杀人呢?” 她说完冲我笑了起来:“可惜啊,这么好的公子,不好女色。要不然,我还真是很爱慕你呢!” “少废话!他下不了手,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乔楚将剑架到她脖子上,准备一了百了。 “秦初岚陪葬也无所谓吗?”白莲突然说: “为了保命,我自然是做足了准备。这几天我给她的水里加了点料,若是今天我们事成,你将我认下。我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她把毒解了。 若像现在这般光景,你们不肯放过我,我拉着她陪葬,路上也有个作伴的。” 她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没有一丝顾忌和歉疚。 “秦初岚这么单纯,对你毫无防备之心,这样的人你都忍心对她下手?她帮你,你非但不感激,反过头来坑害她,你心里都不愧疚吗?” “哼,笑话!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她自己傻,我为何要愧疚?我被人欺负残害的时候,又有谁可怜过我?” 我看向乔楚,乔楚将剑锋向前推了推,白莲脖子上渗出鲜血:“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这就送你上路!” “你当我傻啊!给了你们解药我才是没了活路。这样吧。我现在也不是非得赖着你了。 等明天你们带着我进沅瑶国,进了城,你们给我一百两银子,我留下解药离开。” 我在皇伯父那里看过地图,从大疆皇都出发,一路向西南经过沅瑶、靖海、南夷三个国家,就可以到达滇国了。 大概相当于现代从河南到云南的距离。以马车的速度计算,加上山路、水路算下来,不出状况的话,至多不到四个月的路程。时间上还是充裕的。 银钱我也带的足够,即便被此女讹去一些也不怕。当然我们也不会这么便宜她。既然她亮出了底牌,也提了要求,达到目的之前应该也不会再出幺蛾子,先稳住她便是。 我考虑了一下对她说:“好吧。那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信守诺言,不许再耍花招。到时候我给你钱,你给我们解药,大家各走各的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想了想我又对她说:“初岚单纯,我不想让她见到你的真面目。你走之前,且继续装着吧。” “哼,好啊。你乐意骗她,我也无所谓。”如此算是与白莲达成共识。 第二天到了边境,马车夫留下马匹和车辆收了我的字据,就回去了。 剩下的路由小白和阿信负责驾车,继续走。 可是,没走出多远,我们就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此地位于两国交界的空闲地带,由于两国关系友好,没有战事。防范也不严密,自然也就疏于管理。此处有匪徒出没倒也不奇怪。 因为有乔楚和阿信在,我相信一般匪徒我们还是对付的过来的,所以并不惊慌。 可是待看清来人的面目,我惊诧不已!这领头的竟然是个熟面孔! 第114章 送你上路 我认出来人是郭盈盈的哥哥,郭相家的长子郭振!不禁喜出望外。 之前我去郭府看望郭盈盈的时候与他打过交道,后来在婚礼、满月酒……一些他代表郭家出席的重大场合上,也与他见过几次。 我们虽没有什么深交,但随着我与郭盈盈关系的和解,与她的这位大哥,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了。 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品行端正,是一个比较严肃、刻板,明事理的人。 能在这里见到他,我感到即亲切又诧异。赶忙上前热情的招呼道:“郭大哥!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是来办差,还是路过啊?简直太巧了!他乡遇故知,真是太好了!” 郭大哥表情古怪的向我回了礼,仍旧挡着去路不让开,憋了半天,才说:“皇上让我送你一程。” 我感到更奇怪了:“皇伯父要您送我?在都城做做样子就好了嘛!哦,我那天走的早,也没跟大家告别,您可能没赶上。 但没赶上就算了嘛!追到这里来实在是不值当的,您就是太实在了! 替我谢谢皇伯父,你们大家一路也辛苦了!等我回去一定摆桌酒菜好好感谢您和兄弟们。”我向他身后的几个随从拱手招呼道。 我说完这些话,却发现大家表情更加古怪了。 郭振尴尬的清清嗓子:“世子爷误会了。是郭某没表达清楚。是皇上他……派我来,取你性命。” 他这话说的很是客气,底气有点不足。话音刚落,乔楚和阿信就飞身挡在我跟前,同时拉开架势挡在我前面的,竟然还有醉春烟! 我正云里雾里的琢磨着:春烟竟然会武功?这真是个惊喜大彩蛋! 就听见郭振开口道:“春烟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郭振竟然认识春烟?我更迷糊了。没有郁君泽的记忆,也不好判断眼前的情形。 春烟冷冷的说:“世子爷是我的主子。要杀他先杀我!” 郭振道:“你忘了你正经主子是谁了?现在是皇上旨意,我可以看在姑姑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不要自寻死路。” 春烟道:“皇后娘娘的恩德,春烟没齿难忘。但既然我现在是世子爷的奴婢,自然是与主子同生死共进退!郭公子不必多言!” 遇到事儿的时候,才知道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春烟这几句话感动的我直想掉眼泪。 我平日里只觉得她踏实、稳妥,却没想到她如此重情重义,为了护着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见春烟如此,下意识地回头找小白,毕竟他是我的贴身随从,平时与他相处时间更多。 见他正在解马的套子,喊着初岚一起,往下拆马车。 心里暗笑。不错不错,虽然不能打,却还知道想办法跑,也是好样的。 我回头问郭大哥:“大哥是不是听错了?皇伯父对我一直是不错的。我自问也没有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情,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再说了他是皇上,想让我死还不是賜杯酒的事儿,干嘛要这么大费周折?” 郭振放下刀,叹了口气:“罢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的儿子开刀,你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五皇子。皇上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猜出来了?那为什么不早收拾我?为什么还赐死了五皇子?”这件事发生后,我一直忐忑不安。如今被人拿到明面上说,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哼,皇上为了国家基业,江山社稷,安抚太子,平衡关系,这些事情都能牺牲掉五皇子,岂是你能看懂的?他的儿子,他可以你不行。你设计陷害,推波助澜。这笔账自然要记在你的头上。” “他自己因为这个那个的牺牲了自己儿子,回头再来找我算帐?我还以为自己设了个局,合着我自己才是那颗棋?”我不禁苦笑,看来自己的这点小心眼儿,在这些人面前真不够看的。 “既然能让你追到此地,秘密杀我,也不打算公开我的罪名。是不想惊动我爹和皇祖母?还是怕我咬出太子,他不好收场?” 想到不用连累我爹和府上的人,我悄悄松了口气。 郭振说:“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咱俩也算是有些交情,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多说几句。太子于皇上而言可不止是儿子那么简单,所以即便皇上心里怪罪太子。最后被牺牲的也只会是你。” 他说的这个我倒是都懂,可也不能老老实实的等着送人头。 我说:“郭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也肯定会反抗,我身边这几位也都是高手,真动起手来必定有死伤。 您是盈盈的哥哥,我是她的朋友,不管咱俩谁出事她肯定都会很伤心。我们能不能不打架?您就假装我死了或者没找到我?”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马上的人竟是白莲,她骑马绕开我们就逃走了。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共患难。但她身上有初岚的解药,万万不能放她走! 我急得大喊:“快拦住她!不能让她走!她身上有解药!” 虽然什么都没说清楚。但众人还是呼啦啦的骑上马去追她,在场的都是练家子,追一个女人很容易。没跑出多远就把她抓了回来。 众人一起合力完成了这个任务,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刚才反应的迅速和神勇,就像是刚打完一场大胜仗。又问我:“什么解药?” 我把这女人的来历和手段跟大家一讲,众人又义愤填膺地议论起来。 矛头一下变了方向,等反应过来更觉得尴尬。本就不愠不火的气氛,被白莲这么一搅和就好像受潮的煤炭上又被浇了盆水,彻底地熄了火。 春烟见势向前一步,对郭振施了个礼:“郭公子,春烟知道您本就是位善良狭义之人,我们世子爷若有过错,也是受奸人所害只为自保。请求您放过我们一马。就像当年皇后娘娘放过我一样。您的大恩大德春烟一定铭记在心。 郭振身后的几个兄弟也纷纷求情。郭振咬咬牙,一跺脚,对我说:如此世子爷便好自为之,不要再出现了。然后他带着众人上马离去。 我们见他走远重重的松了口气,虽然乔楚能打,但他毕竟有伤在身,我也不舍得让他去打架,敌众我寡,不死也得扒层皮。 我问春烟:“你会武功?”春烟谦虚的说:“早先学过一点拳脚功夫,花拳绣腿,撑撑门面而已。” 我想了想又问道:“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与皇后怎么还有渊源?” 春烟叹了口气:“我本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有一回皇上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皇上震怒,要将我拖出去杖毙。 是皇后娘娘为我求情,只说将我逐出宫去。又怕我在外头无依无靠,所以将我交与了心慈人善的宴王妃。王妃才又将我安排在您身边。” 弄清了事情始末,心中暗叹原来皇后娘娘如此善良,皇伯父还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想到刚刚那场千里追杀,不禁心中生出寒意。 以后都不能回去了吗?那爹爹和小蝉可怎么办? 乔楚好像会读心术,见我凝眉不语,上前安慰道:“你先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此处不安全,我们先赶紧休整一下离开这里。一会儿车上慢慢再议。” “对!快走!”我也把烦恼暂且抛诸脑后。与众人一起套马车。 初岚听了白莲对她下毒的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边大哭一边揪着白莲问:“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害我?” 春烟怕白莲伤害初岚,在一旁看着她们。 我问阿信:“白莲的事儿你怎么看?”毕竟一路上他们相处不错,而且因着一个名字,必定会有不同的情分在。 阿信冷漠道:“我的莲儿早就不在了,无人能取代,即便是有相同的容貌又当如何?即便是有相同的脾气又当如何?依旧不会是那个人。何况只是一个名讳而已。此女恶毒,用着莲儿的名字对她是种玷污。”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更加安慰些。那么我们对此女便不用再手下留情了。 套好了马车我们一行人刚要准备上车离开,这时却从后面追过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喊着:“站住!把人留下!” ——————————————— 大疆皇都坤宁宫内——— “什么?你让振儿去了?这么大个事情你为何不与我商量!”皇后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茶水被震的泼洒出来。 “母后息怒!孩儿不孝。孩儿不愿让母后参与此事。”太子吓得跪地不起。 “你这个傻孩子!有些事情就算做也得由母后来做!上次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何还是放心不下?”皇后心疼的拉起趴在地上的太子。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只是性子上还是随她多一些,少了帝王的狠辣。但这也是她常常感到欣慰的地方。 “孩儿总感觉父亲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怕他总有一天会来翻旧账。即便他不舍得动我,那小子也是逃不掉的。到时候也许他为了保命,会把我也供出来……” “所以你让你表哥去吓唬他?为何不是直接取他性命?”皇后不解道,手上的帕子攥的紧了些。她很在意这个答案。 “他……如今他并没有威胁到我。我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集。只要他能听进去那些话,远走他乡。我想这样就可以了。孩儿……孩儿也不想再做那种事情,内心不得安宁。” 太子一口气说完,偷瞧皇后,见皇后并没有因此而责怪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后对于这样的答案,也略感欣慰。她又问道:“你表哥若真与郁君泽打起来可怎么办?刀剑无情,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与你舅舅交代?” “不会的,不会的,母亲放心!我跟表哥说好了。不会真打起来的。表哥做事情最是稳妥,郁君泽与他和盈盈也有些交情,不会闹出人命的。” 太子沉默了一瞬又说:“那件事不论父皇是否真的知情,我想他都一定不愿见到郁君泽的。” 第115章 卑鄙者的死亡之路 卑鄙者像阴沟里的老鼠,他们喜欢在暗中偷窥,在背后捣鬼。却见不得光。 他们以此为乐,自以为是的得意着。却忘了世间有种东西叫报应。看不见摸不着,却一直在。是非功德的掌管者是天道。 杨剑波死后发现自己下了拔舌地狱。他很不解,觉的自己有点冤,自己只是个小编辑而已,虽然一辈子没什么出息。但从来也并无大过错,不知为何会得此下场。这里面肯定是出了岔子。 判官竟然是他的老同事。是为德高望重的老师。走了也有几年了。没想到在此处遇见。 yjb想通过这层关系打听打听,看看自己这事儿到底错在哪了。他知道这个世界靠的就是关系。有关系就好说了。 判官听见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我做了判官,你进了地狱。就因为我从不看重手里的权利,为人处事也从不靠关系。只论是非不论亲疏。今日种种果,昨日种种因。我帮不了你。” yjb听了很郁闷,心想:你不帮我就算了,说的那么义正严辞,有权利会不用?我才不信你!我自己申诉去!于是他多方打听找到了阎王那里。 没想到阎王竟是个和蔼的老头。虽然不认识,但这种面相的,应该很好糊弄,杨打定主意,决定把自己说的冤一点惨一点。争取能翻案,谋个好下场。 阎王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呵呵的笑道:“我虽是阎王,但规则是天道,我说了不算。我若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改了这规则,岂不是也跟你一样也得去那拔舌地狱? 天道可不像你们审文问章,想如何便如何。是实打实的规则。你且问问你自己,真的一视同仁、没有偏颇、问心无愧了吗?” yjb还是不死心,他相信自己没杀过人没放过火。仅凭这点事情就来这里,实在有失公允。 他不是不想讲理,他是觉得自己的这个结局真的有点不讲理。 他还想去找关系,可实在不知道再去找谁,时辰到了可就要被关进去了! 一筹莫展之际,他又遇到一个同事,那个同事姓唐,见到他不但不开心还满脸愤慨之意! 他不解上前问道:“这虽算不上他乡遇故知吧,咱俩也算老朋友了,你怎么见了我这副表情!” 同事却说:“呸,要不是你总是拉着我一起做坏事、给人使绊子,我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回忆了一下我这一生,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现在却要下割耳地狱! 我反思了自己,就是因为耳根子太软了,从来不能坚持己见,总想迎合别人,为了怕得罪你,我总听你的,现在却害得自己这个下场!” yjb却不乐意了:“那些个小事情不至于!咱们一起找找去?我看那个判官是咱们过去办公室的老刘。我可能是得罪过他,他不肯帮我,你去问问。” 唐同事听了有些心动,但刹那间突然醒觉!此时此景,多么像他面对那些个是是非非前。 唐同事说:“我已经到了这里,也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如今再去听你挑唆,这不是又要回到老路上了吗?你自己折腾吧,我要痛改前非,争取重新做人!” 轰隆隆炼狱之门打开,杨剑波被推了进去,唐同事却安然无恙。 这时判官走出来说: “为了怕判错抓错 ,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再给一次机会,经历一次考验。 小杨你自从来了这里就忙着找关系,走后门,满心算计,经过我们的提醒却不曾自省一时一刻。 小唐倒是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你可以回去了,就当自己做了一个荒唐梦吧!” yjb听到这里后悔不已!但他后悔的不是自己错了。而是没有早点儿发现这其中奥秘!他甚至怀疑小唐知道回去的方法,却没告诉他! “卑劣者就是如此。不管给他多少次机会。送他进去吧!”阎王叹了口气! 第116章 坏东西 一天一篇小文章,送给您。想要收看更多好文章,一定不要好好做人。 孙子说:“我要带玩具去上学。” 奶奶说:“上学不能带玩具,带了也会被没收。” 孙子说:“小明、小华都带了,老师都被没收。那我下午去玩他们的。” 奶奶没当回事儿。 下午孙子回来特别高兴地对奶奶说:“小明、小华不让我玩他们的玩具,我给他们告老师了,老师把他们的玩具全都没收了!” 慈祥的奶奶,第一次动手打了孙子。 孙子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奶奶认真的对他说:“不要成为卑劣的人。” 孙子哭着问奶奶:什么是卑劣的人? 奶奶说:“告密者、迎合者、逢迎谄媚、落井下石……这样的小恶要比大恶更加摧毁人性。会让你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坏东西。失去本心,看不清方向。” 孙子说:“可是,是您说学校不准带玩具,他们犯错在先,我报告老师,难道不对吗?” 奶奶说:“同样一件事,对与不对区别在于动机。如果你是为了怕影他们学习而告诉的老师,出发点是爱,你就是对的,是好的。 如果相反,你只是在报复别人不给你玩玩具 ,嫉妒他们可以带玩具,那你的行为就是坏的,卑鄙的。” “你懂了吗?”奶奶问。 孙子认真的点点头。 第117章 宫廷秘史 来人策马追到近前,指着缩成一团的白莲说:“这是我家的逃奴,请各位把人留下!” 我此时已经对白莲没有半分同情,也对她之前说的话不再相信。有人来抓她,我一点都不想护着她,只是初岚的毒还得等她来解。 我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们已经见识到了此女的狠毒,无心对她包庇袒护,但实不相瞒,她对我的……夫人,下了毒。我得问她要解药,现在还不能放她走。” 我为了强调初岚的重要性,介绍说她是我夫人,虽然这是事实,但我还是很心虚的看了一眼乔楚。 乔楚薄唇抿在一起没说什么,倒是地上的白莲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吃吃的笑了起来。她抬起头来看着秦初岚,眼里满是恶毒的嘲讽。 我突然有些心疼。让初岚面对这种人的羞辱,感觉特别对不起她,赶紧上前将她护在身后,隔开那个妖女的视线。 马上的那人一见这种情形,向我拱拱手道:“公子且稍等片刻,我过去请示一下主人。” 一听见“主人”二字,地上的白莲立即不再猖狂,就像是受到了可怕的诅咒,瞪大着眼睛,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看得出,她对那人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大会儿,一架马车缓缓驶来,引路的正是刚才那位公子。 白莲听见动静,猛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像是一头困兽,拼劲全力的挣扎。 阿信一把把她拉回来,她一看是阿信,反手将他抱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信,你喜欢我吗?我好看吗?我跟你好行不行?你救救我!你快点帮帮我!” 她指着那架马车:“你快去杀了他们!你帮我杀了他们,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阿信皱着眉将她推倒在地上,一脸嫌弃。 马车到了近前,年轻人从马上下来,向我拱手道:“我家主人想要见您,麻烦公子跟我到车上一叙。” 我刚要向前移步,被乔楚拉住胳膊挡在身后:“请你主子下来说话吧。” 小哥笑到:“公子误会了,我家主人他行动不便。唐突各位了。” 乔楚对我说:“那我陪你一起。” 小哥见状又跑到马车跟前请示一下,才对我们招呼道:“二位请。” 不管白莲说了多少假话,她身上的伤可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对他们的这位“主人”,也没有好印象,也带着防备。 心想:八成是个变态。幸好有乔楚陪着,不然真有点害怕。 掀开帘子上了马车,车里坐着一个老头,头发花白,但皮肤光亮细滑,一时间也猜不出年龄。 他穿着非常华丽、坐的端正,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还带着顶形状奇特的帽子。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古怪。 我一上车,就见他身体猛地一颤,坐得更直了,眼神灼灼的盯着我的脸看,盯得我心里发毛。乔楚上来,他只是撇了一眼又继续盯着我看。 我心道:“这个老变态,不会把我当成女子了吧?”连忙开口道:“这位老人家,我的夫人中了白莲的毒,能不能等我向她讨回解药,您再带走她?” 谁知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依旧盯着我看,不过那表情比起色眯眯到更像是——激动! 他激动地看着我,也不说话。乔楚终于看不下去了,问到:“老人家,这位公子脸上可有什么不妥吗?” 那个老头意识到自己失态,终于回过神。他向我开口问道:“洒家眼拙。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来自皇都啊?” 我听到他尖细的声音才意识到:这人原来是个太监!我说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敢随意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看出我的犹豫,面容放松咧开嘴角挤出一脸褶子。对我说:“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看着小官家长的面善,感念故人罢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容生疏僵硬,这一笑倒让我想起狼外婆,心里更是慎的慌。 他要是宫里出来的太监,认识皇族的人觉得我面善,倒也不难理解。看样子他见了我有点激动,我与他无冤无仇的,也不觉得他会害我。 于是点点头算是认下了。 老太监见我点头更激动了。身体向前倾了倾,我甚至感觉到他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湿润起来。 “您是皇子?”他犹疑的问道? “不是,我是宴王府的世子。”乔楚咳嗽一声,我看他一脸严肃地瞪我。 也许是因为我感受到来自那人激动的情绪和强烈的情感。我突然不想对他撒谎。 “宴王?可是三皇子鸿朗?”老太监的手激动的颤抖了起来:“您是三皇子的儿子!” 见我确认了身份。他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擦起了眼泪:“皇上啊!您念叨了一辈子,到临走都没见到鸿朗。奴才今天见到了他的儿子,您的孙子了啊!他长得与您八分肖似,您泉下有知也该高兴才是。” 我听他念叨的应该是先皇——郁君泽的皇祖父。就猜到这位应该是伺候过祖父的公公。 从父亲回来的日子推算,祖父去世也得快二十年了。按年龄算下来,这个老太监也得七十多了,到现在还在念叨他的主子,看样子还是位重情重义的人。 看来重情重义也没耽误他搞虐n待。我正胡思乱想的嘀咕着,老太监停止了哭泣,表情骤然严肃了起来。 他定定的看住我,又移开了眼睛,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沉了半晌,终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有件事,老奴本来是打算带进棺材里的,既然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您。奴才认为这一定是冥冥中受到了先皇的指引。 奴才得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于您,这样,等奴才到了下面,才有脸见先皇呀!” 说到这儿,他又掏出帕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安静的等他哭完,平复了情绪。他却没有继续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乔楚。 我会意,连忙说:“自己人,可以性命相托!” 老太监这才点点头,说道:“此事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老奴我将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将近二十年,终于可以将它说出来了——— 你的皇祖父,先皇慧统皇帝,是一位仁德的好皇帝。 他继位后,为了天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与乌歌进行了和谈,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战争。 但条件是送你爹去乌歌做质子,以保两国和平相处。你爹被送走,当时是形势所逼,你们千万不要记恨于他。这也是先皇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事情。 后来,得知你爹在乌歌被善待,先皇也很是欣慰。打算待你爹回国后将皇位传与他,一则弥补他这些年远离父母,背井离乡的缺失。二则他在乌歌这些年的经历,也有利于两国将来的友好发展。 谁知到后来……没等到你爹回来,他就得了重病。当时他写了一份诏书立你爹为皇储。在他回来之前,由大皇子鸿儒监国。 皇上以为,大皇子性情温和、敦厚,又极为孝顺。是个可托付之人。 却没想到,此事被人传了出去,没过几天大皇子就得了怪病没了。皇上怀疑是二皇子鸿熙所为,但那时偌大的国家却再也无人可托。 他让我称病,趁他还在,偷偷带着他的遗诏告老还乡。若将来我还能见到你爹,就助他匡扶正统。 不曾想先皇仙逝后,二皇子很快就将朝廷上下都换成了他的亲信。等你爹回来后又对他百般打压,逼迫他向乌歌开战,彻底割断了他和乌歌的联系。 你爹在朝中孤立无援,为消皇上的疑虑,连封地都没去,而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起了闲散王爷。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怕我拿出这份遗诏反而是害了他啊! 现如今,遇到你,我想一定是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依照先皇遗愿,你爹继位,你就是太子,是将来大疆的皇上! 若你有此意,我拼上这把老骨头,召集旧部,助你父子二人匡扶正统!完成先帝遗愿!” 我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懵了!这不会又是那坏皇上使诈来蒙我的吧?到时候给我扣上个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 甩甩脑袋打破我脑子里的阴谋论。我构想了一下自己坐在龙椅上的画面,每天对着一堆奏折和一群狗撕猫咬、两面三刀的官员;后宫一群打的你死我活的女人…… 房子够大但我走不远,权力够大但我没朋友,媳妇够多但我没有了乔楚…… 想到最后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对老太监说:“多谢公公告知真相,更加感谢您愿意以命相陪的情谊。 皇伯父虽为人狠辣但如今看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我父亲性子恬淡寡欲,我也没有那些心思。 一番你死我活下来,少不了又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您的心意我们领了,相信皇祖父也不会怪您。他也一定更希望我们平安顺遂。 君泽请求您回去以后替我们把遗诏烧了吧,以免留下祸患。 如此您也可放下心事,安度晚年。君泽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我打算以后见到我爹便将此事告知。” 公公听我说完,又哭了起来,抹着眼泪说道:“皇上啊,您的孙儿宅心仁厚,您福泽深厚,后继有人啊!”又哭了好一大会儿才对我说他姓亓,让我叫他亓公公。 聊了这么大会儿时间,我又想起正事儿,这么个动不动就哭一阵子的人,我很难想象他虐n待白莲的样子。而且如果祖父真向他说的这么好的话,他身边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才对。 于是,我直接问起他关于白莲的事。 第118章 我耽搁不起 提起那个女人,亓公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我:“此女实非善类,皇孙怎会与她产生纠葛?” 我将结识白莲的前前后后,他如何算计我,又为何给世子妃下毒,以及我们目前的困境都告诉了他。 想搜出白莲身上的东西很容易,但解药是哪个,用的对不对,却必须得她自己开口。 万一我们把她逼到死胡同,她在这上面做文章,初岚命就没了。 亓公公想了想说:“解毒的事,我会帮你。此女对我甚是惧怕,若她敢耍花样,我有办法叫她生不如死。” 我也提出心中疑问:“她既然会用毒药,又害怕您,为什么不对您下毒再逃走?” “哼!”亓公公冷哼一声撩起了他的裤脚。 他腿上的皮肤干瘪焦黑 ,就像两节被焚烧过的树干。 “她怎么没有对我下毒!要不是发现及时,老奴恐怕也没有这个福气见到您了!” 关于白莲,亓公公讲述的则是另外一个故事…… 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受到后母虐待,从家里跑了出来,躲到了老太监的轿子里。 老太监这辈子无儿无女,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他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小女孩懂事又听话,他把女孩当成女儿一般疼爱,是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就这样,小女孩在他这里过上了无拘无束,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渐渐出落成一个大美人。 老太监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一样,即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有个好的归宿,又担心她会离开自己。 老太监当年离开先皇的时后,带回来了毕生的积蓄,在当地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他默默的打算着,希望可以招一个上门女婿,他会将所有家业留给这个女儿。 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将他的想法告诉女儿,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去年他收留了一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人士,本来这也是感念老天爷对他的恩德馈赠,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积累些善行。 谁知那人在他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起了歹心,不仅觊觎白莲美色,还惦记上了他的家业。 老太监发现此人行为不端,举止轻浮,并非善类,怕他伤害女儿,打算请他离开。 却没想到衣食无忧的女儿,早就忘记了多年养育的恩情,更是不能体会他的苦心。 她觉得这个老太监管束太多,死的太慢,嫌他耽误自己的婚嫁。想要摆脱这个没用的老家伙。 女孩与那人勾搭在了一起,一拍即合,伙同那人一起对老太监下了毒手。打算侵吞他的家业,与那人一起逍遥快活。 老太监福大命大,中毒挣扎时被巡查的护院发现,护院们联手杀死了那个江湖败类。留下女孩一条命为老太监解了毒。 但因为时间上的耽搁,老太监的两条腿没有保住。 老太监没想到自己的善行却遭到如此厄运。气愤难当,对这个女儿恨之入骨。将她关在家里,用尽宫里那些整人的手段狠狠折磨了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前几天一个不留神被她跑了。本来也算是出过气、解了恨,跑了就跑了,不至于非得追出这么远来抓她回去。 可他发现女孩偷东西逃走的时候动过了那份先皇遗诏!他担心此事传出去会酿成大祸,所以才一路追到此处,没想到却遇见了我。 “都是天意啊!她必须得死!”亓公公说道。 我和乔楚听完不禁唏嘘。以白莲的做派来看,我丝毫不怀疑亓公公的话。她也真的是死不足惜! “黎安,把那丫头送到跟前来吧。”亓公公喊道,外面的人听见赶紧应了一声。 不大会儿,帘子掀开,瑟瑟发抖的白莲被阿信和黎安抓到跟前。 “把解药老老实实地给他们,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要是你还敢耍什么花招,我一定会叫你生不如死。我的那些招数你也是见过了的。还有些新招数,你应该也不想再见到。” 这些话在老太监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阴毒慎人,就像一条条冰凉滑腻的小蛇爬过皮肤,叫人不寒而栗,竖起鸡皮疙瘩。 我尚且感觉如此,何况受到过折磨的白莲。她惊恐地哀求着:“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这就把解药给她,你们放过我吧!” 亓公公示意他们放开她,白莲从衣服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瓷瓶。 我上前要接过来,白莲却迅速的打开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嘴里。我扑了个空。她看着我哈哈的大笑起来。 “想要解药吗?还想折磨我吗?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我扒开她的手看了看里面的瓶子已经空了! “这是解药吗?你怎么把它吃了!你还有吗?你这个疯子!”我气的抓住她的领子。 “哈哈哈,有啊,你等我给你拿啊!她又掏出个红褐色小瓶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说这是解药,你敢给她吃吗?哈哈哈。”亓公公见状叫黎安抓住她。 可这个时候白莲突然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阿信探了探她的呼吸说:“她死了。” 我赶紧跳下马车,摸了摸她的颈动脉,果然已经停跳了。我在她胸前按压了几下,想先将她救活。可黑色的血从她的嘴里、鼻子里涌了出来……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莲自杀了,她手中红褐色小瓶子里的东西,我不敢让初岚吃。 倏的一下,我的血液涌上头顶,手脚变得冰凉。我颓唐的坐在地上,心底涌上一阵悲哀——那个热情聒噪的女孩,天真善良的女孩,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葬送了吗? 我愤怒的拔出匕首,插进白莲的胸口,一刀一刀的刺向她!我要挖出她的心来看一看,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坏的人! 意识模糊中,我被人紧紧箍在了怀里,又被好多人拉扯开。我“啊啊”的大哭着。 开始是为了初岚,后来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经历,为了这卑劣的人性,c蛋的人生……再到后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眼泪一直停不下来。 春烟和初岚拿了沾了水的帕子,擦干净我手上和脸上的血,却擦不干我的泪。 亓公公说:“她既然已经死了。不若再想想其他办法。会解毒的人肯定还有许多。” 可是乔楚呢?我耽搁不起。 我把心一横,流着眼泪对初岚说:“对不起,乔楚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只能向前走,不能陪你回去。我拜托亓公公捎你一程,回去寻求解毒的法子,让春烟陪着你。若到时候我们都能……活着。有缘再见!” 说完了我低下头惭愧的不敢看她。我还没忘记,就在几天前她听说乔楚中了蛊,二话不说就要跟着。虽然与他素不相识,却还是不畏艰险,大义凛然的来了。 现在我却要狠心抛开她,叫她自己去面对…… 亓公公见状,赶忙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给了我他的地址,让我回来的时候再过来接她们。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初岚却说:“不必这样,你也不用为我难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不听你的话,我自己有眼无珠。”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大家。既然说好了要陪你们去滇国,我就一定会奉陪到底。 再说,现在我也没感觉有什么症状,说不定她是骗我们的,我根本没中毒。 我陪你们继续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是死是活老天爷说了算!我就不信了!我秦初岚这辈子,上辈子!就从没做过亏心事!我就不信我会不得好死!” 说罢,她挥挥手潇洒地跳上马车:“走了走了,赶路要紧!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像个什么样子,幸亏你不喜欢我,不然我得天天收拾你!” 她这个样子,我更难过了。她不肯走,我就只好祈祷前路能遇到贵人相助。我也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 与亓公公道别,因为遭遇了这些变故,后面的路上我和乔楚都很沉默。 他牵着我的手向我传递着温暖和力量。 “谢谢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谢我什么?”我看向窗外:“为了你牺牲她,你会觉得我自私吗?” “你说这话,岂不是叫我更加惭愧?”乔楚将我揽在怀里:“我知你心意。为了你,我便也成了贪生怕死的。你这么爱哭,我不敢留你一个人……” 我靠在他的怀里,想到那种可能,心如刀割。 一直以来我都太过乐观。今天的事却提醒了我,也许老天没有那么仁慈,前路漫漫,艰难险阻,刚刚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打击。我突然觉得害怕了。 我怕出危险,怕失去他们,哪怕是小白,更不用说乔楚。如果他的蛊解不了……我从没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却不得不想。 第119章 我们 “乔楚,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 “你说。” “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 “不气。” “开始我打算,大不了最后以身引蛊,后来看到我父亲因为你父亲的死一直念念不忘,愧疚痛苦了一辈子。我就不打算这么做了。” “嗯。”他摸摸我的头。 “所以你看,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你也不舍得留下我一个。对不对?” 他猜到我要说什么,一张脸拉了下来:“不行!” “反正以后我也不能回去了,你就是我的家。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人是有魂魄的,我去过地府。到时候和你做个伴,只要你不嫌我烦,我就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怎会不嫌你烦!你要敢跟着我,到了地府我也不睬你!你休要缠着我。”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骂我我也不信。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给我看看你的伤吧。” 我摘掉了他的面具,看红线又蔓延了些。我将他的面具丢在一旁:“出了大疆了,以后不要戴了,我想看着你原来的样子。” “白莲给我下药那天,你又疼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然你会来的更快些。”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我抱住他:“我不知道你有多疼,我想替你分担,但我对这些都无能为力。我以为只要咱们乐观一些,坚强一些,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你躲在面具后,我就当作没发生,也许我不是乐观,只是不想面对。 今天我才发现,我不确定,什么都不能确定。 我不确定蛊能不能解,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走到那里,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解蛊的人,我不确定你会怎么样! 我能确定的是,我愿意随你去死。 但我怕你会生我气。我怕到了下面,你会因此不理我。所以我要现在跟你讲清楚。 我要跟着你!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不悲伤、不恐惧、不焦虑。你愿意答应我吗?” “不答应!如果有那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替我一起活着,我愿意在下面等着你,但不许你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要认真的活着,好好的愉悦的体会每一天,因为你中还有一个我。这个世界不仅是你的还是我的! 等到你白发苍苍的时候下来找我,再给我讲讲你替我经历的事情。” “我不要……我不行……”我泣不成声。 他擦掉我的眼泪:“你可以的。我不许你跟着我,你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明天我就悄悄走掉。叫你再也找不到我。当初我躲着不敢见你,就是害怕你会如此。” 他托起我的脑袋,让我看着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们都能好好的,这就足够了。真的。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我会害怕。我不能原谅你,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爱你,是希望你能活得更好,而不是随我去死。你明白吗?唉……真是个傻瓜。”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抱进怀里…… “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咱们一起去完成。把每一天都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去度过,或许才不会有遗憾。”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绝望又丧气。 可是如果解不了这个蛊,他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而已。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开开心心的笑,听你唱歌,陪你看星星,一起经历酸甜苦辣…… 这些我每天都在经历着,我很开心、很满足。今生能让我遇见你,是老天对我的奖赏,我真的知足了!即便立刻去死,也再无遗憾。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希望你能像过去那样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活着。现在的你,让我心疼。” 好久不给他唱歌了,他说他爱听我唱歌。 我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唱了一首歌 该说的别说了 你懂得就够了 真的有某一种悲哀 连泪也不能流 只能目送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 何必误会故事 没说完 还能做什么呢 我连伤感都是 奢侈的 我一想念你就那么近 但终究你都不能 陪我到回不去的远方 原来我很快乐 只是不愿承认 在我怀疑世界时 你给过我答案 …… 因为有通关文牒,我们顺利的进入了沅瑶国。 傍晚,我们找了客栈歇息。沅瑶和大疆接壤,人们的语言、服饰、建筑风格上也没多大差距。 入住的客栈,与之前的阁楼不同,是一间大大的四合院。 因为今天乔楚提到了“看星星”,我注意到院子里有架可以通往屋顶的□□。 晚饭后我拉着乔楚一起去屋顶看星星,到院子里,却发现屋顶上已经有人了。 竟然是初岚。皎洁的月光下,小小的、单薄的一个人,抱着膝盖,孤零零的坐在房顶上仰望着天空。 我对乔楚说:“我先上去看看她。”就一个人爬上了屋顶。 初岚见我上来,急忙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故作轻松的说:“哇,这夜空好美啊!你也上来看星星啊!” 我与她并肩而坐:“初岚,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初岚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问我:“我很可笑对不对?你们一定都觉得我特别蠢。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自以为是,害人害己。” 卸掉坚强的伪装,她的落寞和沮丧让人心疼。 我想,此时此刻,比起中毒,别人的背叛和利用,才是最大的伤害。这样的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在一次次的打击和伤害中慢慢成长,渐渐成熟。蜕变出成年人的模样——虚伪、麻木、冷漠、算计,不被信任,也不敢相信…… 能守住初心的人少之又少,但也因此才更加珍贵。此刻,我想要守护她的这份珍贵。 “如果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你还会救人吗?”我问她。 她再一次陷入沉默,想了很久,回答道:“我不知道。但如果重来一次,我想一定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你会的,我知道。这就是你,这才是你!热情、开朗、正义、善良、勇敢、诚实,坦荡…… 初岚,你很好,非常好,就像阳光那样明媚灿烂。不要怀疑自己。 这一回,白莲她伤害了你,错在她,不在你。你是好样的。” “可是,我觉得你很讨厌我。而且当时你是反对过的,是我不听你的劝告。”她把下巴支在膝盖上,样子很是委屈。 “如果我给了你这样的感觉,那可能是因为我羡慕,甚至嫉妒你。因为一路走来,我丢掉了许多东西。那些东西很珍贵,你的还在,而我的已经没有了。 我怕失去乔楚,因为自己的小爱和恐惧,我宁可去违背自己的良知。当然,如果有下次,我依然会无视良知,只选择安全的路走,但这是我的自私,并不是你做的不对。” 初岚抬起头,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我。只一瞬,又恹恹的垂下头。 “可我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的麻烦,本来可以没有这些麻烦。” “麻烦不是你带来的。你选择救人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至于之后的事情谁又能想的到呢? 如果因为害怕还未发生的麻烦,而选择放弃自己的良知,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人性’会在一次次错误的选择中被慢慢磨灭掉,变得麻木而迟钝。最后变成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却没有心。那比中毒和死亡还要可怕。” 初岚听我说了这些话。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委屈和压抑。 待她哭够了,慢慢停下来。我对她说:“我也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你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我们争取早点根据症状找到解药。 过去的初岚就是这样死掉的,我们耽搁很久才找到解药。好不容易唤醒她,她的灵魂变成你的。” “你说什么!”初岚吓的差点摔下去,被我一把抓住。“你怎么知道!”她一脸震惊。 “你表现的太明显了。我跟你有相似的经历,但这样的经历太过反常。被人看出来后果会很严重。多些防范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你也是……”她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你隐藏的可太好了!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是连你都能看出来,那我不是早就死了。”我说完这话,有点后悔。但初岚没生气,还高兴的捶了我两拳。 我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乔楚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想起他还在下面等着,看到我俩的小动作准是又吃醋了。 初岚也听见了,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哦……我说呢,这么好心陪我看星星!原来是嫌我占了你们的地方,上来撵人了。切!不早说!撒狗粮,秀恩爱!我走了!” 说罢她站起来拍拍屁p股上的灰就要离开。 “以后心里有不痛快可以跟我说。你也自由自在的去爱吧,我之前说的那些叫你守的规矩,都是吓唬你玩的。”她在身后踢了我一脚就跑了。 乔楚上来,一脸幽怨,捏捏我的脸:“是不是我不出声你就干脆把我忘了!” “我这不是安慰初岚吗?你这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这还是我的大将军吗?”我笑嘻嘻的回答,有点心虚。好像刚刚还真是把他忘了。 乔楚静静地看着天空,瘦削俊朗的侧脸让我想起刚见到他时的那个夜晚。我们背靠着尸体,倚偎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与他一起看星星。 想起他那时可恶的“二大爷”一样的态度。我笑了起来。 “你为何笑的这么——猥琐?”乔楚不解地问。 “那个时候我救了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盯着天上的星星看。就跟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没想到吧,你这个傲娇的美男子有一天竟会落入本王手中,嘿嘿嘿嘿……” “果然猥琐!”乔楚弹了我个脑瓜崩:“我好心陪你看星星,你把我丢在一旁不说,现在还要被你消遣。”他神情中的“幽怨”被我捕捉到。 “别动,这个表情!你觉不觉得,自从你被我那个啥了以后,好像拥有了一些小受受的特质。” “何为小受受?”乔楚不解道。 “就是那个……” 听我讲完,乔楚气急了。腾地站了起来:“你!怎的这般胡说!我……” “别急别急,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哈!”我一看惹祸了赶紧哄他。心说:你看吧,过去哪有这么容易生气。 “你……士可杀不可辱!我将来,你等我……我一定将这蛊解了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好吧好吧,我错了,你快坐下,小心掉下去摔着……再把人屋顶踩漏了还得叫我赔。” 可我好像又说错话了,乔楚气冲冲的跳下去就走了。 我想了想,肯定是哪句话又触碰到大男人的自尊心了。男人的心理我还真是捉摸不透。 不过今天的乔楚也着实有些奇怪,过去他可不会因为我开几句玩笑就生气的。因为——小受受?我甩甩脑袋,可不敢再这么想。 好在今天我俩订了一间房。看在他有病,我嘴欠的份儿上,我决定不与他计较,一会儿下去哄哄他。 第120章 你这是怎么了 我回去的时候,灯已经熄了。摸黑进了屋,自己点了灯。看乔楚背对着我和衣躺着,呼吸并不平静,所以,只是在装睡。 我慢条斯理地洗漱完,躺在他的身后。用手指头戳戳他:“你洗漱了没?” 他不理我。 “你好歹把外边这层脱了吧?风尘仆仆的多脏。快起来把衣服脱了!” “你现在又嫌我脏了是吧?”乔楚猛地坐起来,一脸悲愤的看着我。 我看他这炸毛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想再惹他,伸手摸摸他的头:“真是个傻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他依旧不依不饶。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下午咱们不还好好的,我怎么会突然就嫌弃你了呢?乔楚,你怎么了?”我越发觉得他有古怪。 伸手想在他的额头上试试体温,却被他一巴掌打开。 我被吓了一跳,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握在掌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没有?” “你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疼了?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不要憋在心里。”这样的乔楚太反常了,我很担心他的状况。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好的念头冒出来。也可能太累了,我们歇息吧。” 熄了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回忆刚才乔楚一系列的反常表现,是在去屋顶看星星之后开始的。 在这之前——住店、吃饭、吃药…… 饭里有毒?大家都吃了;药有问题?吃了好些日子了。而且都是我随身带着,没人能动手脚;屋顶上有东西?我和初岚都上去了;被鬼附身了?也不大可能。 越想越奇怪,也越觉得害怕。我在身后抱住他,感觉到他身体轻颤,知道他也没睡着。 “睡不着的话,跟我说说话吧。你的伤心、愤怒、恐惧……都跟我说说。” 他叹了口气,翻身平躺过来,我牵住他的手。 “我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我吗?”他闷闷的开了口。 “嗯!我爱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我要变成魔鬼呢?” “你怎么会变成魔鬼呢?”我很诧异。 他没有回答,静静地等待我的答案。 “你变成魔鬼,我也陪你一起变成魔鬼。总之我会一直爱你。” “我可能不像你想的这般好。我会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 “谁不是呢?人人都会有不好的念头。” “哼,秦初岚就不会。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就索性告诉你吧。我没有她那么热情、开朗、正义、善良、勇敢、诚实,坦荡。 我还让你为了我放弃了良知。我花你的银子,还不爱干净。 你们……还有属于你们的秘密。你的那个秘密再也不是我的专属。你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她,你们有同样的经历。你说你喜欢她…… 我想,我死了也许你会过得很好。我明明希望你过得好。我今天才说过的。可是那一刻我却难受的要命。 一想到。你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不再需要我,不再惦记我。就算不是秦初岚,也会有别的人出现。 一想到那样。我心里就难受的紧…… 我想,我的心已经被魔鬼吞噬了……” “知道吃醋,说明你爱我。我们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如果你介意,我以后跟她划清界限就好了。我欣赏她的性格,只是希望自己也能那样。这怎么能跟你比呢? 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这都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愧疚。” “不是的,这次是不一样的。我感觉到了心里的恨。这不是我,这也不该是我。这样的我让我惭愧又恐惧。” 我亲了亲他:“既然你已经有所觉察,说明你也不想这样。咱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注意自己的言行,给你更多安全感,你也要给我更多信任,给自己更多信心。” “嗯!别离开我。我怕。”他紧紧的抱住我。轻轻啜泣。 “我一直在,我一直在……”我轻抚着他的背与他相拥而眠。 本以为他只是积攒了许多的负面情绪。经过这一次我俩敞开心扉的沟通,这件事就可以翻篇儿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乔楚常常无端的生气、发脾气,越发的多愁善感、小心眼儿起来。不只是针对我,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行至山区地带,天又下起了雨来。第二日我们要出发时,雨还在下。 客栈的掌柜说,下雨天山路难行,且山里常有野兽出没,非常危险。距离下一个能落脚的地方还有很远,估计天黑是走不到的。建议我们多停留一日。 听人劝吃饱饭。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停下来休整一日。 一大早乔楚跟我拌了几句嘴,躲在屋里生闷气。我一个人站在廊下看雨。秦初岚来找我:“那个药乔楚一直在吃吗?” “吃着呢,一顿不落。”见她神情严肃,我隐约感觉不安:“可有什么不妥?” “我之前不敢暴露身份,话也没敢说太详细。”她小心地偷看我。 “这药有问题?”我紧张的抓住她。 “也不是药有问题,只是多少是有些副作用的。这个药的原理就是抑制蛊虫攻击它的既定器官,但它在体内又没有死掉,只是分散了注意力。 乔楚中的是噬心蛊,药物可以降低蛊虫对心脏的攻击性,但是其他器官就会分担一些。跟着受些牵连。这也是延缓病情发展的原理。 所以他现在的性格变化,我怀疑是吃药引起的副作用。” “那该怎么办?”我很是担心。不吃药病情发展快,而且发作剧烈又痛苦。吃药可以延缓病情,减轻痛苦,却又会损伤其他脏腑。 人的七情六欲与五脏六腑的状态息息相关。忧思、疑虑、多愁善感,对应脾脏;发火、易怒、情绪暴躁对应肝脏;惊恐、害怕,性格软弱对应肾脏。悲伤、忧郁、哭哭啼啼对应肺脏。 这样看,乔楚的脏腑已经出现了各种不健康的反应。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吓得我一哆嗦。 我一看自己还抓着秦初岚的双肩,我的个子比她高许多。秦初岚跟我说话是仰着头的。 在乔楚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我们在…… 我赶紧放开初岚。我也不能说我们在讨论他的病情。只得随口撒谎道:“初岚眼睛里进沙子了,我帮她吹一吹。” “哼!”乔楚冷笑一声就离开了。我赶紧追出去。初岚也跟了过来。 知道了他脾气变古怪的原因,我就更加不会怪他,只是心疼。 “乔楚,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对我说谎了。你变了,你小心翼翼的迎合我。说谎骗我。这样的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乔楚悲伤而愤怒。 初岚走上前:“乔楚,你不能这么说他。我们刚刚是在讨论你现在的情形。” 乔楚对她充满了敌意:“哦?是吗?我什么情形?我古怪吗?你们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初岚依旧好脾气道:“行,你就闹吧。我也不和你计较。我就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是药物抑制蛊虫导致的。不是你本来的样子。你不要自暴自弃,更不要肆无忌惮的去伤害爱你的人。” 乔楚冷笑:“药物?那药是你给我的!你早就知道,却不说清楚,你是何居心!是不是故意要拆散我们,好趁虚而入?” 我一听他越说越离谱,赶紧对初岚说:“别往心里去,你先回去吧。我来和他说。” 我上前拉住乔楚:“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刚刚初岚跟我说了药物抑制蛊虫的原理。减缓症状的同时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你看!这都不是你的本意,也不是你的错。 等我们到了地方,找到解蛊的法子,一切都会变好的。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果找不到呢?如果解不了呢?你也说过的!你也不确定的!如果这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后阶段,我带给你的是什么?是痛苦、伤害和折磨! 我为什么来找你?我还不如一个人躲起来死了算了!起码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现在这样满是憎恶、怨恨。” “哪里有憎恶、怨恨!我爱你,不论你怎么样我都爱你!你会好的,只要坚持一下就会好的。”我坚定的抱住他,不许他甩开我。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没有人会爱这样的一个人。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乔楚挣脱了我的手,飞身出去了。 凭他的功夫我是追不上的,让他自己静静也好,相信他会想清楚的。可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下着雨,我让阿信出去找他,就算远远跟着也能放心些。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俩人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但也劝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阿信要是找不到他,一定早就回来说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俩人还没回来,我就坐不住了。撑了伞出去找,其他人也要去。我怕如果没事儿,这样兴师动众反倒会让乔楚觉得不自在。就想先一个人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有个人急急慌慌跑进门来。他喊道:掌柜的,出事了,出事了!我刚从山里回来,看见有两个人受伤了。这附近有大夫没有?快交几个人跟我过去看看。” 我一听,脑袋嗡了一声。丢下伞去取了药箱。人在哪儿,长什么样?你快带我去看看! 第121章 山中遇险 掌柜的一听出事了,派了个伙计跟着,我叫上小白,让初岚和春烟在客栈等消息,如果受伤的不是乔楚他们,一会儿他俩回来了,“家”里也得有个人。 山路泥泞,坑坑洼洼,不太好走。因为担心,走的很急,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多下,手也擦破了皮。 终于到了地方,远远就见地上躺着两个人。看衣着和身形就知道正是乔楚和阿信。 我急忙跑到近前,看俩人都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他们已经浑身湿透,被雨水淋的冰凉。乔楚头上有伤,血迹已经被大雨冲洗干净,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判断没有其他大的损伤,决定赶紧把人弄回去再做处理。 他俩都是人高马大的练武之人。相比较之下,我们四个就显得比较瘦弱无力。两个抬一个,艰难吃力的往回走。 好在天公作美,没过多久雨就停了,少了些视线上的阻碍。尽管这样,地上还是泥泞湿滑,我们走走停停举步维艰…… 突然,走在前方的小二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被他抬着的阿信也一起滚落到了坡上。我放下乔楚跑过去一看,阿信竟然缓缓地睁开的眼睛。 我惊喜万分:“阿信,你醒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和乔楚怎么都晕倒在这里?” 阿信直楞楞看着我,半晌才回过神。“你让我看着乔将军,我顺着脚印追了半天才找到他。一开始我远远的跟着,可跟着跟着他突然就不见了。我跑到刚刚他站过的位置查看。就被他打晕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打的?” “他的气息我能感觉的到。再说,要换成是别人,可打不着我常信。”他还不忘给自己找找面子。 “你可行了吧!被打晕还有这么多说法。那乔楚呢?他又怎么会晕倒在你旁边?头上还带着伤。” 阿信一听乔楚也受伤了,连忙在地上爬了起来。 他不知道乔楚为何会这样,但有了阿信的助力,我们走的轻松多了。 尽管如此,天暗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能出山。 这样的环境穿着湿衣服待一夜,不冻死也得生病,乔楚身上还带着伤。 我们带着乔楚,脚程慢些。就请前来帮忙的两位好心人不用等我们,先行回去报平安了。 天越来越黑。阿信中午没吃午饭,又淋了场雨,眼看有些体力不支。 这个前进速度实在是让人着急。我突然有个好主意。我让阿信找个平坦的地方把乔楚放下,我先给他扎扎针,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唤醒。阿信也好歇一歇。 磨刀不误砍柴功。若能把乔楚唤醒一起走,要比背着他快上许多。 药箱里东西齐全,穴位也都在头面部,非常好操作。等我消好毒扎上针。阿信也在一旁盘着腿,打起坐来。 小白终于得着空腿闲下来,嘴上又开始忙活起来。 “哎吆,可把我累死了!这罪遭的,你说说这下着雨泥巴拉乎的,您二位怎么还跑到山里来了。早知道今天遭这罪,咱们还不如继续赶路呢。中午没吃好,晚膳又耽搁了。您说,这山里的野兽是不是也该出来用晚膳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阿信还没抱怨呢,你这里先开始了!回去我就把你卖了。不要你了!让你换个主子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省的跟着我遭罪!” “别啊主子,我就爱跟着您,遭罪也乐意。我就是随便叨叨几句,抒发抒发我的心情。我又冷又饿,您总不能还不叫我说道说道吧。我这张嘴就这样,你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他嬉皮笑脸的作势扇自己耳刮子,我也不稀搭理他。 回头查看乔楚。见他睫毛微颤,有苏醒的迹象。 还没顾得上高兴,抬眼却看到远处好像有东西向这边移动。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山上又有许多树丛、灌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我叫了声小白,让他看看是不是有东西过来了。 小白还没说什么,阿信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拔出剑就挡在我们面前。 我和小白知道情况不妙,也赶紧站起身来。我握紧我的小匕首,小白从地上捡了一节木头棍儿攥在手里。又捡了几块石头揣在兜里。 随着那对绿油油的小眼睛由远及近慢慢放大,我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的真面目——是狼! 狼是团队作战的动物。遇见一只就能招来一群。以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目前的状态,真要是那样……必定成为狼群的晚餐。 小白也看到了是狼,嘴里慌里慌张的叨咕着:“呸呸呸!乌鸦嘴呀!乌鸦嘴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大慈大悲观世音,我错了,饶命啊!这次要能保佑我们活着回去,我吃一个月的素供奉你们。” 阿信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手起刀落宰了那头狼。刚要转身回来,又从树丛里蹭蹭窜出来两头。他左右翻飞,杀死了这两头,身后紧紧接着又出来三头。 我一看这个架势,狼已经排好队形了,还是有计划的作战,这样下去阿信早晚被拖死,他挡不住我和小白就更没辙。 我也顾不上别的狠狠踹了乔楚两脚,希望这两下能把他踹醒。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人类的视力受限,跟夜行动物打起架来非常吃亏。 小白说:“要是能点火就好了!” 别说衣服都湿透了,身上没有可用的火折子,刚刚下过雨,山里的树和草也都是点不着的! 阿信孤军奋战,乔楚一直没动静,我和小白束手无策。听着前方兵刃切割皮肉的声音,呜咽声、哀鸣声、嚎叫声,我心急如焚。阿信今天消耗太大了,他也不是铁打的! 我正想着就听见阿信闷哼一声,我心说坏了,他受伤了,对小白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乔楚。” 就握着我的小短刀冲过去给他帮忙。 离近些才看清楚,眼前的狼至少有七八匹,后面还有陆陆续续过来的。 山里的夜格外黑,阿信咬着牙对我说:“你们快走,带着将军走!快走!” 我知道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要么阿信死,要么一起死。 可要我在这种情况下丢掉阿信,我宁可一起死! 更好的办法!我突然灵光一闪,所有东西都是湿的,药箱里的酒精和草药还能用!还有压在底层的——师傅留给我的医书……那是我的宝贝,但人命关天的时候宝贝也是可以舍弃的。 我慢慢退回来,问小白:“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 他从怀里掏了掏,递给我,我一看喜出望外:“你不早说!” 他说:“狼这么多,没有东西可烧,这点儿火星子它也不管用啊!” “我还有点中药点了再说,最外头的这层衣服干的差不多了,脱下来点上,待火大一些看看狼的尸体能不能烧,总之快点找找,把能烧的都烧了!你拖延着时间,我看看能不能把乔楚弄醒!” 我一边指挥小白烧中药,一边扒了外衣塞给他。 又赶紧借着微弱的火光查看乔楚。乔楚还是刚才那样,蹙着眉头睫毛煽动。与其说昏迷倒更像是昏睡,那表情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梦境。 我又喊了他几声,扎了他几下,见他还不肯醒。最后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声:“你再不睁开眼,郁君泽就死了。” 乔楚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映着小白刚刚点着的那团火的光,红彤彤的,显得格外妖冶。 他的样子吓得我心脏跳乱了节拍。但生死关头,我也顾不上别的,上前拍拍他的脸,确认他是否清醒了。 他一把抱住我问:“你怎么了?” 我见他还能认人,只是刚醒过来思维比较混乱,也来不及解释,就对他说:“快去帮帮阿信,我们被狼围住了!” 乔楚也不含糊,确认了方向,提着剑就冲了过去! 看阿信终于有了帮手,小白点的火也越烧越旺,我终于松了口气。 回过头却惊恐地发现,火光所及的范围外好像有黑影在晃动。仔细辨认了一下,头发都站了起来。 一群狼悄悄的包抄过来,出现在我们的身后。因为畏惧火光它们没有贸然向前,而是悄无声息的蹲在那里———静待时机。 这一幕简直让我毛骨悚然,惊叹于它们的“智慧与心机”。万物皆有灵,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对手只是野生动物。 不敢想象,若不是我们及时的点着了这把火,我们可能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成了它们的腹中餐,真的完全不是对手! 可燃烧物有限,这团火的时间撑不了多久。若他们冲过来,我们腹背受敌,那才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我着急的翻开箱子的底层,拿出师傅传给我的那两本书。 到了最后关头也只能牺牲它们了! 却不料手指勾到一根绳子带出来一个物件。 我捡起来一看竟是当时离开北大营时,“黑熊怪”胡刚将军,硬塞给我的那个礼物——玉狼牙! 第122章 玉狼牙 这个玉狼牙,我要的勉强,本来还装在盒子里,准备以后有机会还给他。 后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我与他们越走越远,也没有了那个念想。我就把它拆了盒子,一并作为值得纪念的贵重物品,放在了药箱最底层。 今天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小心把它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照下我产生的错觉,那个青白色,冰冰凉的玉狼牙,此刻却泛起了红光,摸上去似乎还带着温度。 手握着它的那一刻我仿佛听懂了狼的语言,它们的贪婪、恐惧、痛苦、悲伤、坚定不移的决心…… 只一晃神的功夫,我好像与狼发生了共情,吓得我赶紧将手中的物件丢了出去。 抬眼却见到了震撼又诡异的一幕——原本蹲踞在我身后的狼群,竟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向我,前爪撑着地垂下头,就好像瑜伽中的下犬式。 一只这样做也许是伸懒腰放松,一群狼一起这样,就太难以理解了。若不是他们在排练集体舞,那看起来更像是——朝拜! 拜太阳?天没亮。拜月亮?阴天也看不到月亮。 尽管不敢相信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拜我,当我拿起玉狼牙的一刻,它们对我做出这种臣服的姿态。 想明白这些,我捡起那枚狼牙,感受到它们的谦卑、平和和喜悦。背后阿信和乔楚也惊呼出声。 我尝试着用意识去驱逐它们,指挥它们离开。 若可以安全离开,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被吃掉,但也不喜欢杀戮。 为首的头狼发出一声嚎叫,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转眼间群狼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并不知道我手握着狼牙的秘密,在惊愕中没反应过来,担心有诈,保持着防守的姿势,不敢撤离。 我过去吃过老虎的亏,这次面对以奸诈阴险著称的狼,也不敢太过大意,狼牙恢复了原来的温度,就犹如一件普普通通的饰品。 刚刚的事情太过梦幻,我甚至开始怀疑一切只是巧合而已。是我自己的臆想。 这时候远处传来隐约的火光和人们的呼唤声,我认出初岚和春烟的声音。 她们见我们迟迟未归,天黑了,担心我们在山里遇到不测。回去的那俩人拿着火把和木棍,带着一群人上山寻我们来了。 这下终于可以踏实了!我借着微光收拾起我的药箱,书依旧收到最下边一层,玉狼牙干脆挂到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膏剂和针灸针都还在,只是草药和酒精烧没了,那些东西回去都可以配制和补充。 检查阿信和乔楚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这个年代也没有狂犬疫苗和破伤风,感染了又是要命的事儿。记得一些中医偏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从狼身上割了些毛烧成灰给他们敷在伤口上。 众人到了近前一看到这架势吓得不行,啧啧赞叹我们命大。数了数地上的野狼尸体也得有二十余头,小伙子们,连拖带抗,把它们带回去打牙祭,可以是好几个月的口粮。 古人真的朴实,为了几个陌生人无怨无悔的折腾不说,想要狼的尸体,还小心翼翼地征求我们的意见,毕竟狼是我们杀的,归属权应该是我们。 我很感谢大家大晚上跑出来找我们,尤其下午那两位也着实辛苦。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 只是在他们拖着死狼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不是心疼也不是不舍得。就是哀伤……就像他们拖走的是我的同伴。 我意识到这是我又与狼产生了共情。这一次我清楚的感觉到,胸前的玉狼牙在微微发热。确定这不是我的幻觉! 这是个令人激动的发现,我特别特别想与人分享,可是第一次,我竟不想同乔楚说。 我发现折腾了这一场下来,我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不想再解释,也不想再哄他,甚至不想问他为何会晕倒,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我感觉我对他这次的行为生气了。 他应该也感觉到了,一声不吭的和阿信走在最后。 回到客栈,用膳、烫澡、换衣服,又少不得一番折腾。 最后要了几壶最烈的酒,一半给大家喝了驱寒,一半留起来代替酒精消毒用。 折腾一天都累了,留下滔滔不绝的小白给大家炫耀他的“山中奇遇记”,我们都回去休息。 进了房间,只剩我和乔楚两人,诡异的安静,让气氛异常尴尬。越是这样我越是什么都不想说,他大概也没脸说。各自和衣躺下。 我实在太累了,顾不得胡思乱想,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起床看看天还不亮。心里烦闷,我就出去透透气。我走到外面,还是想要离得更远些,于是越走越远…… 我在山林里奔跑,感受着自由、快乐、狂野…… 周围的景物擦身而过,我感觉自己快的像风一样。 我看着天边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 ,我朝着它开心地大喊着:“嗷呜……” 发现自己发出的是一声狼叫,我吓坏了。 我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匹狼,想要摘掉那个狼牙项链,却发现那个项链不见了。 我想回去找找,却找不到回去的路。我站在悬崖边,一声一声的哀嚎着,想喊乔楚来救我,可是没人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我看着月亮默默的流泪。后悔临走时都没跟乔楚说句话,道个别。 第123章 小白的心事 被乔楚叫醒时,我站在院子里,天还没亮。 他说看我半夜起床走到院子里,以为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他以为我在生气,也不好意思喊我,就由着我出去了。过了许久不见我回来,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就见我正对着月亮学狼叫。 开始他以为我在玩儿,只觉得幼稚好笑。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那声音听起来凄惨绝望,就好像我在对着他喊救命。 他走到近前才看到我竟满脸是泪。于是赶紧喊我的名字,喊了许久,才将我唤醒。 我看着眼前的人,无比庆幸,庆幸刚刚那只是个梦。狠狠地抱住他,犹如劫后余生。 可那个梦无比真实。让我心里隐约感到害怕。我拉着乔楚进了屋,从脖子上摘下那个玉狼牙,跟他讲了这只玉狼牙的神奇、古怪之处。 乔楚听了也很震惊,他对我的说法深信不疑。他说胡刚曾经打过一场漂亮的胜仗,斩杀了位蛮族的部落首领,那个首领就是可以召唤群狼上战场。玉狼牙也是那场战争的战利品。 “本以为这个东西只是个图腾象征,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奇用!”乔楚感叹道,眼里闪着欣喜的光。 也许这东西对于好战的男人而言真的是件宝物。可以号令和操控群狼,我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觉得,能与它们共情是种精神负担。 我摘下玉狼牙递给乔楚,你喜欢就拿去吧:“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去打仗,这可是件必胜法宝。” 乔楚没有接,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哀怨:“你是希望我回去了是吗?还是觉得我会贪恋你的宝物?” 我把手里的东西收回来,重新挂回到脖子上:“你爱要不要,本来就是你们的战利品。你本身也是个将军,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这些可以增强兵力的东西。” “可是你心目中我的未来还是在乌歌的战场上,而不是与你在一起,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瞬间,会觉得那样的他好极了。那才是他应有的样子。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爱容易相处难吧!他闹脾气的这几天,我虽然万般忍让,却也是积攒了许多的坏情绪,潜意识里竟已经想着要与他分开了吗? 这个发现也也吓了我一跳。我暗暗吃惊,不禁感叹:原来身处童话故事里,也脱不开现实的规律啊! 我懒的再去掩饰和伪装,决定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争吵,很消耗热情。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也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抵触和厌倦。 你身体原因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可我又有什么错呢?其他人又有什么错呢?如果今天我们死在那座山上,我爱你,我愿意陪你,我无所谓! 阿信和小白呢?他们冤不冤!他们凭什么! 你难受你闹,我陪着你、哄着你!你明知道山里危险,你往山里跑,你明知道我追不上你,只能找阿信跟着,你把他打晕! 这是被人发现了,若是没有人遇见呢?你俩死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是好?你让我到哪儿哭去!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我没有? 这个药吃下去可以延缓时间,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这就足够了!只要有时间,我们就能争取更多的机会! 吃药就是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可以对你忍让,可以对你包容,你呢?就非得自暴自弃吗?就不能面对现实,体谅一下我吗? 你作天作地的胡闹,无非是要验证我对你的爱,你要我怎么去证明我爱你,非得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非得让我死吗?” 我流着眼泪把一腔怒火劈头盖脸的朝他发泄出来,乔楚反而不闹了。 他愣怔住,静静的上前抱住我:“唉……对不起,很多时候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你能这样对我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你可怜我,你忍着我,你让着我,你欺骗我,我心里才更难受。你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你,感受到你的爱。 如此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你的心情我明白。你希望我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找到机会活下来。 可我真的也不愿自己变成那副样子,不愿你为了我去受罪和忍耐。宁可现在就死,也不愿给你留下一段这样的回忆。你能理解我吗?” “嗯,我也明白。”我窝在他怀里点点头。 “所以那个药我决定不吃了,我也跟初岚一样,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就让一切自然发展吧!起码在最后的陪伴中,我是喜悦的、清醒的,我们可以好好的爱彼此。” “不行!那样发作起来你会很痛苦!你好歹吃一些,减减量也行,我不怕你闹,我想替你分担一些。” 他摇摇头,抹掉我脸上的泪:“乖,这事儿听为夫的。我不怕疼,早就习惯了,有你在,我们都好好的,我就不怕疼。” 我们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亲了一会儿,又有说不完的话…… 他跟我说了今天在山里,他刚刚打晕阿信,自己就被迎面飞过来的落石砸晕了,我听的拍手称快,大呼:“报应!” 气的他压着我挠了半天。闹够了,又跟我讲了他昏迷时候做的梦,这回他好像又去了另一个世界神游了一圈。只是梦里的事情记不清了。后来听见了我的名字才醒过来。 他一再的出现这样的经历,我都怀疑他有“穿越”体质。暗自琢磨着自己与他相遇或许并不是偶然,而是我们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牵连。 又说又笑,闹腾到快天亮,两人才搂着睡了一会。虽然疲惫,但心情却是极好的,又恢复了往日的甜蜜。 第二天,阿信发起了烧,这也是意料之中,掌柜这里有些常用草药,我也有些现成的药膏,给他用上,只是生病赶路会比较受罪。我们决定再多停留一天。 初岚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嫌小白不仔细,热心的跑去照顾阿信,春烟自然也跟过去一起。 我发现一路走来,小白看春烟的眼神越来越不自然。爱慕的情愫显而易见,那升腾爱意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虽然他依旧不肯承认。也越发喜欢在春烟面前絮叨大刀,好像是对自己的提醒,也只有这么做才对得起兄弟。 往往他这样做的时候,春烟又会对他表现出格外的气恼和反感。 今天,两人叮当几句,小白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我问他:“阿信还病着,你不帮忙照顾,要去哪儿?” 他气恼道:“两个女子在屋里,我不方便。” 我说:“你跑了,留下阿信一个,他岂不是更尴尬?” 小白酸溜溜地说:“我走了他们才高兴。省的我在这里某人心烦。”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我怕再生枝节,对于这小子的情感问题也是真的关心,就追了出去。 追到客栈门口把他捉住,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我早跟你说过,你喜欢春烟就大大方方告诉她。要么你就默默的对她好、关心她。有事没事儿的拿话怼她、呕她,哪个女孩会喜欢你!” 小白抬头刚要反驳,又被我堵回去:“你这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就别狡辩了!平时一张嘴不闲着,到了正事儿上怎么就这么怂包呢!” 小白终于丧眉搭眼的垂下脑袋,恹恹的说:“是大刀先喜欢她的,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和兄弟抢女人。” “不错,是个讲义气的小伙子。可是春烟她又不是个物件儿,谁先看上就归谁,你们也得问问人家春烟姑娘喜欢谁吧? 要我说你满可以趁着这一路上近水楼台,对春烟好一些,对她说出心意试一试,她若本来就喜欢你,你俩不就成了?她若喜欢大刀,你也就放下了,祝福他们就是了! 你只要不发坏,不捣乱,不在背后使阴招坑大刀,不对春烟耍流氓,你就没有对不起兄弟,也没有对不起春烟。你说对不对?” “您这是世子爷说的话吗?”小白嫌弃的撇我一眼:“这话在理,可我没戏,我没本事,也不会武功,什么都做不好,嘴还碎,春烟肯定不喜欢我。”他小声嘟囔着:“我觉得她喜欢阿信。” “嗯,不错啊!对自己定位很准确!要我是姑娘我也喜欢阿信。”眼看小白就快哭出来了,我也不逗他了:“不过,爱情的事情,真是不一定!你要是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那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拍拍他的肩,刚要进去,就听见有人大喊:“公子请留步!” 第124章 神殿 我回头看到一位老者,须发灰白,慈眉善目,个子不高。 他也正在看我,见我停下来快步上前,拱手道:“这位公子,老朽唐突了,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公子与我去府上一叙。” 我仔细辨认眼前人,确认过去没见过,自然不敢随便跟他走。但又看他情真意切,也不像个坏人,于是问道:“我跟您素不相识,为何要与您回去?” 老者离得近了些,小声说了四个字:“狼族圣物。”他表情复杂,神色晦暗不明。“想必您昨夜应该感应到了圣灵召唤,也想知道这其中的因由吧。还请公子随我走一趟。” 我一听是这事儿,激动万分,好奇心爆棚,那是得赶紧走一趟! 回头想跟小白打声招呼,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刚要进去找他们,就见小白跟着乔楚急匆匆地跑出来。 乔楚见了来人,面色不善的挡在我面前:“你要带他去哪儿?” 老者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继续好脾气地解释:“这位公子恐怕是有些误会,老朽绝无恶意。只是事关重大,所以前来请这位小公子到府上一叙。”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非得将人带走?”乔楚质疑道。 “是这样,老朽只是前来传话的下人,此事事关机密还望公子体谅。” 我挺理解,这种神秘的宝物,总不能在大街上和客栈里面谈论,总得找个密室啥的。 我对乔楚说:“我想去看看,他们既然能主动找过来,还知道我昨晚不安生,那肯定与此物有渊源。 昨天的事儿实在蹊跷,我想弄清楚。而且,我也怕因未佩戴不当,对自己造成伤害。” 想到那个恐怖又蹊跷的梦,我还是心有余悸。 “我陪你去!” “这位公子……”老者面露难色:“并非小老儿信不过公子,只是此事隐秘不易泄漏……” “我俩是一起的,我的事从不瞒他。”我也当即表态。 乔楚对我这个态度很是满意,严肃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隐隐透着得意。 老者见状,也只好答应下来:“那既然如此,便跟我一起来吧!” 我让小白回去好好照顾阿信,等我们回来。便跟着老者去了。 路上七拐八拐走了很远很远,我俩跟在人家后面也不方便吐槽抱怨,只好挤眉弄眼的用眼神交流—— “看看,幸好我跟着你吧?” “就是,这么远我自己回都回不去。幸亏你跟着。” …… 老者说的“府上”跟我认知中的“府”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们跟着他走着走着,竟然就进入了山中腹地。穿过一条一人宽的甬道,眼前骤然一片开阔。 四周都是山壁环绕,就犹如在山中间掏出来一口巨大的井,而我们就位于井底之中。 虽然乍一进入,与狭窄的甬道相比,觉得面积宽广,但在高山的围绕下,还是会显得空间局限。 抬头向上看去,一眼望不到顶。有薄云悬挂于半山腰,让本就稀少的光线又多了些阻挡,感觉自己就像处于井底的那只青蛙。 我注意到山壁上密密麻麻突出来许多石雕建筑。 仔细辨认之下才发现那是些开凿于山壁上的石屋,部分与山壁融于一体,另一半又悬空于山体之外,看上去摇摇欲坠,叫人提心吊胆。这构造倒让我想到——悬棺!忍不住问道:“那些是什么?” “这里是我们的寨子了,那些自然是我们的房屋。” “住这么高?那上来下去的多麻烦!”我突然发现山体外只见石屋,并没有台阶。“没有台阶你们怎么上去的呢?” 我不禁纳闷:就算是会武功,也不能人人都飞檐走壁吧?这么高的山要攀岩上去吗?好奇怪。同时我也注意到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有古怪。”乔楚凝眉看我一眼。 “嗯我也发现了。”我也冲他使了个眼色。 “二位公子请随我来。”老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引着我们往里走。 “我想请问一下,您的寨子里为何不见有人走动?”我觉得胡思乱想不如大大方方地问出来。 “哦,他们这个时辰还都待在屋子里。一会儿就能见到了。”老者依旧和颜悦色,并不介意我的唐突。 噢,原来是统一的作息?可是这眼看也都快晌午了,怎么还在屋里待着? 不过又想到各个民族、部落都有他们各自的风俗和习惯,也就释然了。 老者引着我们来到一处岩壁前站定,上前敲打几下。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物体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到了我们面前。 到眼前才看清这是一个动物骨架制成的狼形大船。此船拼制得非常精巧,狼的形象打造的惟妙惟肖。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颜色泛黄发黑,都磨的包了浆。 船体宽敞,同时坐五个成年人都没问题。 这能结实吗?就四根绳索吊着。我提心吊胆的跟随老者坐了进去。大船轰轰隆隆缓缓上升,越升越高。 越往上走风越大,吹的我们晃晃悠悠。我心惊胆战的不敢朝下看,这要摔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乔楚见我紧张,轻轻握住我的手。这一幕刚巧被那位老者瞧见,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吓得我赶紧把手抽回来。心里嗔怪乔楚太孟浪。 被他这一吓唬,反倒就顾不上恐高了。 “这是什么驱动的?”跟个电动升降机似的,看的我很好奇。 “精通机关术的先人留下的。”老者含糊答道。 “这里的人都得坐这个到房子里面去吗?”关于没有台阶的事儿,我好像是找到了答案。 “哦,这个很少有人用得到。”这样的回答,让我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非常难受。 “那他们是如何上来的呢?”乔楚不是多事的人。但他了解我的心思,便又单刀直入的替我开口问道。 老者还未来得及回答,哐当一声“大飞船”停了下来。正对着一间石屋的入口。 我扒着大船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往下瞧了瞧。脚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看得我心里一紧,头皮发麻。 再也顾不得避嫌了,紧紧抓着乔楚的手不敢放开。 由于恐惧,心里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生出来一些不满。哪有带着客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他似乎也能察觉到我的不愉快,率先跳下船,抓稳了,接我和乔楚下了船进了屋子。 这间开凿于山体之上的“房屋”说白了就是山洞,只是它比起山洞,造型上更考究。在外头看以为只是开凿出一个房屋形状,进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如果不是刚刚上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我都怀疑自己正身处一处宏伟考究的神庙大殿之中!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无法想象这个时代谁能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开采建造出这样一间精美绝伦的建筑! 整间大殿面积宽广,目测高达十余米,四五百平,有几十根石柱支撑,石柱上,洞顶上,四周的墙壁上,都雕刻着图案,并用金粉和彩色的颜料细致地进行了描绘,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过了半晌,我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这是你们的房屋?这也太……”我瞠目结舌,任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此时的震惊。 老者捻着胡须呵呵一笑:“这是我们的神殿。” 第125章 狼族人 身处一个神秘部落的神殿之中,我难掩兴奋和激动。 却听见乔楚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为何来神殿?你们招待客人难道不是在主家厅堂之上吗?”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向老者,他笑意盈盈地说:“主家已经等在这里了。” 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空空荡荡也没见有什么人。 但空间太大,油灯照明范围有限,最里面的一块位置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许人家就在哪儿等着呢。 我随着老者往里走,被乔楚拉了一把,跟着他放慢了脚步。他明显的警惕了起来,表情严肃,一只手握在剑柄上。 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挡在我们面前。让原本就紧张兮兮的我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个子不高,披头散发。灰白色的长发已经没过了半截小腿,再长一些就可以被踩在脚下了。也不扎起来,就任由它们乱蓬蓬的自由伸展着。 看衣着更是邋遢,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材质和款式。就像挂了一身丝丝缕缕的破抹布,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那股恶臭味儿。 由于脸上太脏也看不清长相,从深刻的褶皱上看出是个老人,最为恐怖的是,这人没有眼珠,眼窝深深向内凹陷,在光影作用下就犹如两个可怕的黑窟窿。 这人的猛然出现吓得我汗毛倒立,惊呼出声。 乔楚本能的拔出剑挡在我面前。那人却只向那个老者呵斥:“老匹夫!谁叫你带人过来了!快把人带走,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他们!” 听声音才发现竟是个女人! “疯婆子!你少多管闲事!这是族长的要求。”老者面对她时一脸嫌弃和愤怒,完全没了刚才的和气模样。 “你少拿族长来说事,族长还不是受了你这个大长老的控制!”我这才知道,给我们带路的老者,竟然是这里的大长老。 大长老冷哼一声:“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兴起什么风浪吗?” 老婆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尖利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神殿之中,犹如索命厉鬼的狞笑。 她说:“我是做不了什么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拜你所赐!你们不要信他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听他的话!你们快走!快走吧!哈哈哈哈……” 她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气势汹汹的跑过来要杀我们,又稀里糊涂的走开了。但我听的出来,她最后几句话是对我和乔楚说的。 大长老客气的解释道:“让二位见笑了,此人是个疯子,我们族长仁慈,也不将她赶走,我们不要理她。族长恭候多时,这边请。” 刚刚那个疯婆子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着,让我心里忐忑不安,但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自己也回不去,真正的骑虎难下了,也只好把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跟着他走进去。 往里走了一段,果然看到最深处的阴影处摆放着一个高大的神龛,上边供奉了一尊人首狼身的怪兽塑像。 左手边的角落里,有张宽大座椅,椅子里蜷缩着一个“人”? 大长老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部落的族长了。” 那人看着挺年轻,但长相实在是古怪,头发稀稀疏疏的附在头顶,毛发、皮肤、甚至瞳孔都白的吓人,倒有些像白化病患者。只是一双眼睛奇大,长在这张脸上,比例有些失调,像是漫画里的人物,又像是外星人。 虽然是坐着的,也能看出他身材高大细长。他全身只披着一个简单的灰白色麻布片,堪堪盖过大腿,下边光着脚,鞋都没穿。我还注意到他的手脚奇大,手指脚趾也比我们一般人粗壮许多。 见我们过来他努力的想将身体坐正一些,然而只是徒劳的挣扎了一下,又立刻软塌塌的窝回椅子里。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的想表示礼貌了。也赶忙上前施礼。他见我如此,抬起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满了感激。看起来善良又无辜。 我的心都快要被他的眼神萌化了,看出他的异常,当着他的面也没法去打听和议论,只得默默的等待他们先开口。 “这位小公子,您已经看见了。我也不绕圈子了。 今天请你们到这里来,是想让你们亲眼看一看。 我们狼族世世代代与群狼为伴,依存共生,相互制衡。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和传承。 可是自从我们族里的圣物丢失,狼群失去了制约,便开始大肆祸害人类。而我们族人作为监管者,也都受到了天谴。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说什么?他是因为丢失了圣物才变成这样的?”我非常震惊,不仅仅是对眼前人的怜惜。也暗暗琢磨,万一我弄丢了这东西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他过去是什么样?”这也太不科学了,不会是有辐射吧?我不禁腹诽。 “过去自然是与我们一般无二。不仅仅是他。”大长老面色凝重。 这时,浑厚的号角声起。顷刻间外面传来一阵隆隆的声响,感觉山体都在轻微颤动。 我不知这是怎么了,但看大长老和族长并不惊慌,便知这不是什么危险情况。 果然不大会儿就有“人”进来了,紧接着陆陆续续在外面涌进来许多的“人”。没看见那个“狼飞船”的影子,看这速度和数量他们倒像是直接徒手攀岩上来的。 这些狼族人的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情况看上去都与族长相差无异。都是皮肤毛发泛白,长手长脚发达有力。 他们呼啦啦地跑进来,乌泱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看数量也有几百人,我心里紧张起来。问大长老:“他们这是何意?” 长老说:“这是朝拜的时辰,今天你们在,我们还有一事相求。” 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在默默做着打算。 这圣物既然本来就是他们的,现在还给他们倒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尤其当我产生归还圣物的念头的时候,心里隐隐发慌。 我甚至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狼群。 “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请这位公子发发善心。将圣物归还于族人。也好让他们摆脱诅咒的困扰。” 大长老话音一落,族人呼啦啦跪倒在地,嘴里发出唔哩哇啦的声音,我知道他们是在乞求我归还圣物。 我心里无比纠结烦乱,有种被道德绑架的窒息。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不安。 “你们得跟我讲讲,这件圣物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玄机。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们如何会丢失,又如何知道它在我这里?” 我想,东西可以给他们,但也是基于了解了来龙去脉后的自愿选择,而不是稀里糊涂的被胁迫。 “哦,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长老连连点头,进而解释道: “此物为狼族世代传承的圣物,外形为玉质狼牙形状,里面封存着圣魂,是族人和狼群沟通的一件宝器。 就在二十年前,一个外族人从天而降,落入神殿中。得到救助,他发现了圣物的秘密,将其盗走,圣物从此不知所踪。我们族人没有了圣魂的庇佑,便与狼群失去了关联。 狼群失去牵制嗜杀人类。族人遭受天谴变得人鬼莫辨。 这次圣物再现,天有异象,圣灵冥冥之中对我们有所指引,让我们找到您。此物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现在还能兜兜转转的回来,实属天意,还望小公子能物归原主。” 我听他说完,觉得缘分的确是很神奇,偷走圣物那人应该就是被胡刚将军打败的那个胡人首领。 我兜兜转转带着圣物来到此地,又机缘巧合将它激活,驱散狼群救了自己一命。这已经是捡来的福气了。现在人家原来的主人想找我要回,我实在没有霸占着不给的道理。 想到此处我刚要答应,就听乔楚说道:“这些话你明明可以在客栈就讲清楚,为何要大费周章带我们来到此处?这是其一。 为何别人都被诅咒,单单你和刚刚那个疯人没有改变模样?这是其二。 那个疯人是谁?为何要我们不要信你?这是其三。 这位族长看起来似乎不能自由行动,也不能言语,又是什么原因?要回圣物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大长老闻听此言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公子果然心思细腻,高于常人。老朽请二位前来此处,也不过是想让二位看看我们的真实情况,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我虽然是大长老,掌管族内一干事物,却并非狼族人,那个疯人也是如此。 至于那人的疯话,二位公子不必当真,她神智不清,向来就是如此莫名其妙。 至于族长的情况,因为圣物从他手中丢失,自然得到的惩罚也比别人重一些。要回圣物他们才能恢复原状,虽说这是我的请求,但也是狼族所有人的心愿啊!” 大长老三言两语将乔楚的问题解释得一清二楚,我听后心里也更加踏实。 决定要将圣物归还,心底却再次涌起烦躁不安的情绪。这一次我可以确定,这种情绪不是我的。是狼? 狼群不希望我将圣物归还?如果它们不想被人类制约,自然会生出这种抵触情绪。 可是我作为人类,还是应该选择帮助狼族人恢复正常。可是为什么心里除了烦躁,还有解不开的哀伤和恐惧? 正在我左右摇摆忧疑不定之时,山洞里又回响起了那个疯婆子凄厉的叫喊声:“快跑!快离开这里!不要相信他的话!不要信他!”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中有个声音无比清晰:“不能给他们!”我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让我此刻做出这么不合常规的决定。但这是我心中最真实的声音,我决定听从。 “很抱歉,那个圣物我并没有带在身上,你先送我们回去吧。我找到了给你送回来。或者你跟着我回去取?”我不知道拒绝的后果,但我知道我与乔楚此时的处境并不安全。 大长老似乎早有准备,并不着急,笑盈盈地起身,对我说:“路途也不近,不若今天你们就先留在这里,明日我再送你们回去。” 乔楚自然知道玉狼牙是我随身佩戴着的,见我不愿拿出来便知我心意。大长老的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了。虽然还没有撕破脸,但也与明抢无异。 “是不是你拿准了我们自己无法在这里出去?”乔楚怒道。 我不知道乔楚凭借武功能不能逃出去,我是真的不行,只有给他添累赘的份儿。 我不愿让乔楚为我冒险,于是只好假意顺从,打算先拖延着,再想办法脱身。实在不行,也得先试探一下他们的武力值再想办法。 我拽住乔楚的胳膊:“大长老也没说不让我们走。你别急。” 又对大长老说:“不瞒您说,那个东西邪乎的很。带在身上连觉都睡不安稳,我便把它收在箱子里了。 再者我们是要赶路的,时间上并不富裕,既然圣物对你们如此重要,也实在是拖延不得。 今天我们也不累,就麻烦大长老陪我们走一趟,我把圣物取了直接给您,您亲自带回来就是了。您看如何?” 大长老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说法,哈哈一笑:“如此也好,此物流落在外实为祸患。我便随你走一趟。 只是呢,这人心也是隔着肚皮,我也担心你们知道了圣物的奇妙会生出歹意,对老夫不利。不若这样,我跟你去取,这位公子便留在此处等我回来再离开如何?”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与乔楚背靠背站好拉开了架势。 狼族人也纷纷站起露出了他们獠牙和弯钩一样的指甲。 “你马上放我们离开,我还能考虑把东西给你。如果非要武力相见,别看你们人多,谁吃亏真是不一定。” 狠话放出去,心里确是没底的。别说现在我们身处上千米的高山之上,不像他们可以随意攀援。就算在平地上,敌众我寡,即便乔楚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同时对付几百个人。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懂,那老家伙也懂,一见要打架了,第一时间钻到了人群后面,想抓回来不太容易。 老家伙跑了族长还在,他依旧在椅子上软弱无力的蜷缩着。与我们距离很近,我一个闪身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他无力反抗,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又是那要命的无辜眼神。即便在这样你死我活的情形下,也让我心中充满愧疚。 奇怪的是,众族人并没有因为我挟持了族长而有所忌惮,也没有因此而更加愤怒,他们对此毫无反应,我手中这个人倒像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这事儿十分蹊跷。顾不得深究,扔下他,看来这回只能靠硬扛了。 大长老一声令下,众族人包抄过来,好在这些狼族人只是样貌长得吓人,动作快些,战斗力并不怎么强悍。 不仅乔楚一个对付一群稀松平常。就连我都能凭借手里的匕首轻松干翻几个。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人多,但只要我俩趁着体力还算充沛,速战速决,不出状况。杀出重围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在这时,我注意到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见大长老不怀好意的笑着,一盏一盏熄灭了洞里的灯…… 第126章 千花婆婆 随着最后一盏灯的熄灭,除了洞口处从外面照进来的那一片微不可及的光亮。山洞里面一团漆黑。 我感觉狼族人变得更为活跃起来,意识到他们怕光,不怕黑。我和乔楚此刻处境变得被动,非常危险。 黑暗中凭借感觉和他们身上的气息判断着方位,硬撑着堪堪防守,却很难再伤到他们。 呲啦一声,布料被扯破的声音。我感觉胳膊上一凉,紧跟着是火辣辣的疼。 “你受伤了!”乔楚紧张地询问。手上不敢放松,我听着他说话时的气息已经微喘。不敢让他分心,只好回答:“扯到衣服了,人没事儿。” 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这是上次山里遇险后给自己添置的。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我心想,实在不行就点把火对付他们。可是那样做也实在是有危险。他们跑得快又会攀岩,我和乔楚想离开这里却只能指望“大飞船”,水火无情,万一弄巧成拙,也只会害了自己。 “抓活的!抓活的!”大长老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谁带着圣物,狼就听谁的!”那个疯婆子也焦急的提示到。 我不是没想过利用圣物叫群狼来帮忙,一是没用过,怕驾驭不了反遭其害。二是怕拿出圣物刺激的他们更加疯狂,知道圣物此刻就在我身上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再者,作为人类,要我指挥狼在我面前吃人,也着实过不了自己这关。 正想着,只见洞口光影闪动,有些东西蹭蹭蹭的跑了进来,看见那熟悉的绿光,我知道狼群不请自来了! 我也没召唤它们,也不知它们到底是敌是友,是冲着哪一方来帮忙的?还是闻着血腥味儿过来觅食了?只能提心吊胆的防备着。 这时,心里突然感觉涌上一阵莫名喜悦。是狼的情绪?它们为何喜悦?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我看清了眼前情形—— 狼族人见到狼来了,纷纷躲闪避让,群狼拉开阵型,面向众人将我俩护在身后。 我和乔楚见状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 大长老叫嚣起来:“圣物明明就在你身上,你却不肯归还,还叫了畜生来帮忙,你们到底是何居心?你们不配为人!” “住口!”不等我反驳,疯婆子打断了大长老的话:“畜生?到底谁是畜生!谁又不配为人!这话别人都说得,唯独你却说不得!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小公子!此人留不得,不要放过他!” 大长老听她这么一喊,也不再与我们纠缠,撒腿就朝外面跑去。 我只是一动念头,不用亲自去追,就有狼冲了过去,将人拦了回来。 其他族人一见大长老失势,立刻吓得跪地求饶。这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只是这时候放过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变故。 我见那婆婆一直在帮我们,不像是坏人,便向她询问道:“婆婆,这群族人如何处置才好?” 那老婆子见我喊她,从阴影里走出来,愤然说道:“不过是些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小人,成不了气候,却也死不足惜。”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这群人可杀可放,随我处置。 想了想,我又看向身后的那个可怜兮兮的族长,他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的意味。 我对地上的狼族人说:“既然族长替你们求情了。你们就快滚吧!不许再出来干坏事。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 他们吓得一溜烟功夫就跑没影了。我让乔楚看好大长老,避免他耍花样。重新点起几盏灯。 山洞里亮堂起来,可以看的清晰。地上躺着十几具狼族人的尸体,是刚刚打斗时被我们杀死的。 我感受到狼的压抑和渴望。就从心里默默的允许了。群狼一拥而上,将那几具尸体分食干净。 场面血腥,我却只感到兴奋又满足。意识到这又是狼的情绪,我也暗暗心惊,生怕自己会走火入魔,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魇。 大长老此时早已被吓得瘫坐一团,瑟瑟发抖。 我问他:“实话实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瘫在椅子里的族长,又指了指那个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老婆婆:“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大长老开口,老婆婆冷笑道:“他可说不出人话,还是由我来说吧!” 她苍老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又让我感到莫名亲切。 也不知道这种对于她的亲切感,是来自于狼,还是来自于我自己。 “几百年前,有位下凡历劫的神仙叫千落,他在人间爱上了一位姑娘,经历了百转千回的痛苦纠葛,终于决定隐去仙身,与姑娘成亲生子。他想,若能伴她这一生,拥有一世幸福足矣,回到天庭接受惩罚也无怨无悔。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在他们成亲第七年、他们的孩儿刚满五岁的时候,他心爱的妻子在山林采药,遭遇野狼袭击,惨死。 失去爱人的千落悲痛欲绝,神智全失,陷入疯魔。不顾天条仙规,施展法术对群狼大开杀戒,方圆五百里的狼无一幸免。 此举触犯天规,触怒天庭,千落因此而受到重罚。最可怜的是他与凡人女子生出的那个女儿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根据天条要遭圣火毁灭。 千落拼死护住女儿,最终协定以命抵命,由女儿替他偿还他犯下的罪孽。 千落将仙力传于女儿千花,千花拥有了不死之身,生生世世守护狼群,却不得沾惹尘世情缘。 若有违背,则仙力尽失,枯竭而亡,不入轮回。 千落魂魄被打散,只留一魄收于玉狼牙中制成了圣物,千花带着它能感受狼的情绪。随着了解和接近,真正体会到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消除了怨恨。善良真诚的守护着狼群。 后来她发现了一群昼伏夜出的人,这群人因为形象特异,备受排挤和欺凌。便将这群人收容,与狼共生,和睦相处。这群人便是后来的狼族人。 时间一过就是几百年。千花履行着父亲的承诺,无怨无悔。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被狼救回来的人。 男人爱上了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便对她百般追求。而千花,几百年来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体会到了爱情。 爱情,来势汹汹。爱情,最是甜蜜,也最是折磨。 爱情来的时候,是可以豁出命的。 她记得父亲的嘱托,记得自己的使命,更记得那份承诺。 她知道爱情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也突然理解了父亲当年为何放着神仙不做,选择了这样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经过一番纠结,她觉得这样做,值得!若是没有了他,余生再长又有什么意思呢?能在一起,短短几十年也是欢喜的!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和错过。 她与那男人成了亲,生了一个儿子。千花失去了仙力。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她的身体也以比普通人更快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 男人与她成亲后,成了狼族大长老,很快在族内站稳脚跟获得了威望和权力。 他得知了圣物的秘密以后,便不甘于与狼群共生的关系,决定能利用狼群的力量为族人谋取利益。 人性是贪婪的,除了族长极力反对,其他人都希望可以凌驾于狼群之上,让自己能够多多获益。 大长老成了狼族里最受拥戴的人,族长也从那时开始生了一种怪病,变得不能站立和言语。一切事物决定权全都落入了大长老的手中。 千花看出这其中的不寻常,但她不敢相信自己愿意用生命去爱的那个人竟是这般模样。 她试图去规劝和阻拦,却换来冷嘲热讽甚至拳脚相向。 此时的男人拥有了权力和力量,心早已不在她的身上。 千花忍辱负重,将儿子养大成人,成年后的儿子却受他父亲的影响,希望能驾驭狼群成就野心,偷走了圣物一去不回…… 伤心欲绝的千花,心灰意冷,哀叹自己有眼无珠!悔恨之中自毁双目……” 这个充满了玄幻色彩的故事听的我和乔楚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形如枯木的婆婆,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失去了仙力的千花,而大长老一定就是那个见利忘义的负心汉!被胡刚杀死的那个部落首领是他们的儿子? “婆婆,既然这个玉狼牙是您父亲留给您的,我现在便把它还给您。”我摘下圣物,塞到她的手里。 “至于这个负心汉,你希望我如何处置,我也帮你。”我虽不爱杀生,此刻却真想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 “你带着吧,这都是天意,我辜负了父亲的托付,已经无颜再见他。我已经成了废人,命不久矣。 能给它找到个好归宿,也算是给父亲个交代,这玉狼牙在不同人手中会有不同的作用。 恶人只希望对狼群操控驱使,根本无法体会到狼的感受。 你是不同的,没猜错的话,你能用心体会它们的情感和想法,群狼如此便也愿意体会你的。这与其说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选择。 你选择了平等善意的对待它们,并不想利用它们的这份力量,反而会让他们真正臣服和追随,这很难得。 这也才是玉狼牙存在的意义,你的真诚可以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千花婆婆握住我的手,将玉狼牙郑重其事的重新交托于我。 “至于那个男人,既然是我自己结下的孽缘。便由我自己承担吧。只是族长也算受了我的拖累才会变成这样。 如果可以,我请求你们能带他离开,他不喜阳光,能再看看外面的黑夜也是好的。” 说罢她又朝向了大长老所在的位置说道:“你把人请来的,便把人送走吧。” 大长老是个聪明人,一见眼前情形对他不利,早就没了刚才的狠劲,乖乖的打开机关,把大飞船放下来。 我趁机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玉狼牙在我这儿的?按理说除了千花婆婆,你们都不会对此物有感应。”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族人都是夜里行动,有人看到了你拿出圣物驱散了狼群。便尾随你到了住处。 我听到消息立刻赶过去,躲在暗处盯了你一夜,你睡得不安稳,也是我亲眼所见……” 这么看来,我梦见自己变成狼,也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在那样一种视角下,让我也更能体会它们的感受。我想,这也许是圣灵千落送我的礼物。 对于群狼的表现,我心中感慨万千,原来我只是简单的共情了一下而已,就可以换来对方如此大的感恩和回报。 它们是人类眼中凶残狡诈的狼,但站在狼的角度上,它们竟然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渴望能得到理解和尊重。 我向保护了我的狼群表达了我的感谢,并坦诚地表达了我的想法。狼吃肉是无法改变的设定,这没有对错可言。作为人类我们也会抗争保命,因而会伤害它们。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玉狼牙在我这儿,我改变不了人与狼本质上的矛盾,我也不会利用它为自己谋利益,更不会驱使狼群残害与我为敌的人类。 而且目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里只是路过不能久留。 狼群现在有需要我帮助的事情,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以后会不会再见,也只能是看缘分。 狼也向我表达了它们的感谢、喜悦和不舍,就列队离开了。 我和乔楚抱着族长坐上“飞船”缓缓下降。刚刚到达地面,从里面出来。就见千花婆婆和大长老两人从天而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别看!”乔楚一声惊呼,移步上前,遮挡住我的视线。千花婆婆用最惨烈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以及她今生唯一的“错误”。 群山环伺中微弱的落日余晖下,乔楚怀里的那个族长,痛苦的闭上眼睛,眼角涌出两行热泪。 他是重情义的,又是千花婆婆临终前的嘱托,就凭这两点,不论多麻烦,我们也不能丢下他。 凭着记忆我们原路回到客栈,尽管天已黑透,这次夜路却是走的格外踏实。 我知道是这件“圣物”给了我温暖,也是狼群的认可和守护给了我力量。 回去的时候初岚他们早都急疯了,站在大门口急的团团转。 第127章 靖海 见我们平安归来,初岚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我怀里。 “我以为你们出事了!你们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虽然我俩之间只有纯洁的革命友谊,但这种行为在古人看来还是逾矩、暧昧的。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偷偷回头看乔楚,乔楚冲我笑了笑,抱着族长进了院子。 初岚在我身上蹭蹭眼泪,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等会儿!我怎么看着好像又多了个人?乔楚呢?” 她追着乔楚跑进去,看到了族长:“哇!这是你们从哪儿捡来的?” “说来话长,有饭吗?我俩要饿死了。阿信怎么样了?”我催促他们赶紧的伺候饭菜。 春烟喊着小二上了酒菜。对我说:“阿信退烧了。已经睡下了。” 我们离开了这一天,再回来,就看小白已经没了早上的焦躁。满脸春意盎然,一双眼睛粘在春烟身上,毫不掩饰眼里的深情。 春烟虽然还是用眼睛白他,但也有了温柔甜蜜的娇嗔味道。跟之前的横眉冷对很是不同。 我悄悄问小白:“你俩有情况了?”小白满脸通红,嘿嘿的咧着嘴傻笑。 “好啊!我和乔楚出生入死的捡了条命回来。你是不是就顾着自己找媳妇了,一点都没担心你主子的安全?” “那可没有,我也担心来着。”小白赶忙解释。 春烟听见也跟着说道:“他是要出去找来着,也不知道在哪儿,我怕走岔了还得再去找他,就没让。”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红着脸不再说话。 “啧啧啧,才一天,就开始维护他了,唉……女大不中留啊,我忠心耿耿的丫头就这么被臭小子拐跑了。”我不放过调侃的机会。 “啊?什么情况?哦……你们俩?我怎么没看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后知后觉的初岚一看有瓜可吃,立马兴奋起来,激动的叽叽喳喳。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呛的我直咳嗽。族长被初岚和春烟照顾着吃了点东西,很是羞涩。 初岚悄悄问我:“他不会是白化病吧?你们从哪儿捡来的?” 我看他们狼族人的情况就是遗传了某种疾病,加上居住条件简陋,又进化出一些常人没有的特征。 跟大伙讲了讲今天的经历。怕生枝节没提玉狼牙的事儿,只说今天遇到坏人,被一位老婆婆舍命相救,老婆婆临终前嘱托我们照料这个病人。 族长不能自理,带着他上路的确是会给大伙增添不少麻烦,依照惯例得征求所有人的意见。 除了阿信不在,这一回,其他人竟然一致通过。初岚还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帮忙照顾的。 我让伙计在我和乔楚房间里添了个塌,请族长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出发。阿信看上去已经大好,神采奕奕。 已经叫小白跟他讲了族长的事儿,见到时,他还是愣了一愣。 族长身材高大,我给他穿了乔楚的衣服遮挡皮肤。 初岚很细心的给他准备了一顶帽子。用黑色纱曼围在帽沿上当作面纱,遮挡太阳。 这样族长就可以不畏阳光,大白天也能透过面纱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后面山路难走,我们人生地不熟,索性又雇了两个车夫。 本来安排族长与我们一车。初岚却希望能亲自照顾他,说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我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也为弥补之前自己惹来的麻烦,就将族长放在他们车上。 小白与春烟刚刚捅破了窗户纸,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也舍不得分开。 阿信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也是死活不肯过来跟我们坐,宁可五个人挤在一起。 爱来不来,不来正好。我和乔楚晚上带着族长住,也没法说点悄悄话也不敢做点小动作。这下子终于只剩我俩,倒清静了。 耽搁两日,后面的路走起来就得加紧些,好在路途顺畅,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 深秋时节,因为是往南走,气温略升,倒是温度适宜并不觉得冷。 乔楚停药后,发病的次数频繁起来,红线蔓延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些。只是那药,他死活不肯再吃。这又成了我的心病。 初岚的毒她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隐约觉得她的脸色隐隐泛青。 按下心里的这些恐慌和不愉快,我们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吵吵闹闹,潇洒肆意的度过着。 又走了半个月,我们便到了沅瑶国的边境,即将进入靖海。 车夫领了银子就回去了。我们七人继续向前。 沅瑶多山,靖海多水 。 这话还真是不假,进了靖海没过多久就见到一条河,河水不深,清澈见底。 正午时分,阳光刚好。大家停在小河边晒着太阳用午膳,也给族长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欣赏这秀丽的自然风光。悠然闲适,有种郊外野炊度假的愉悦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谁能抓条鱼啊?”看见小河,我十分怀念乔四的烤鱼。 蹲在河边看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几条大肥鱼慢悠悠的游过。 “主子想吃鱼,你快去捉几条!”春烟闻言赶紧瞪了小白一眼,催促道。 他俩好了这半个月,我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春烟为了证明她不会因为爱情忘了主子,对我越发上心,连带着对小白也严格要求起来。 本来吊儿郎当的小白,在我这儿还常常油嘴滑舌消极怠工,却被春烟整治的服服帖帖,对她的吩咐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 春烟一句话,小白卷起裤腿就下了水!我在后头大喊:“不会水的话就算了,安全第一啊!” 小白都去了,阿信也不能看热闹,紧跟着下了水。 小白一看阿信也来了,就更不能认怂了,现在就是不会水也不能说了。 阿信可是他的假想敌。在情敌面前就会不自觉的暗自较劲。抓鱼抓的十分起劲儿。 可是抓鱼是个技术活,不是靠努力就能抓住的,阿信会武功反应快尚且战绩平平,遑论小白。 俩人在水里折腾半天才捉了两条,还都是阿信的劳动成果。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可以了,可以了。快回来吧,也不指望这个填饱肚子,尝个鲜足够了。” 阿信利索的跳上岸,小白依旧泡在水里跟自己较劲,不肯上来。 “你不上来我跳下去找你啦!等着你过来帮忙烤鱼呢!快回来!”我冲他喊到。 小白这才别别扭扭的爬上岸。袖子和裤腿各湿了半截,叫他脱下来烤烤他也不肯,闷闷不乐。 都是我惹的,我得负责摆平。我知道抓不抓得住鱼的背后是小白脆弱的自尊心。 春烟看他这副挫败的模样,很体贴的没说什么。倒是初岚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嚷嚷着: “要不是害怕水凉,我真想亲自下去捉几条回来,这两条鱼七个人分也太寒碜了!” 我点起火堆叫小白过来烤鱼。顺便烤烤裤腿和袖子。待他坐在身边,小声跟他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真的不用跟别人比较。你有你的好。看,我就不会捉鱼。” “可你是主子,长得又好看。”小白闷闷的说道。 算了。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战胜心魔。 鱼儿处理干净,撒上盐巴和香料,烤了不大会儿,香味儿就飘出来了。看着大伙儿眼巴巴的盯着鱼咽口水的样子,特有成就感。 虽然鱼不是我捉的,也不是我烤的,但主意是我出的,盐巴和香料也是我带的。 我趁机对他们说:“只要你门勤快些,能逮些野味儿回来,我保证让你们吃到最好吃最难忘的食物。” 乔楚悄声在我耳边说:“你惯会挑时候。勾着别人的馋虫说这些,叫别人心甘情愿的替你跑腿儿去,狡猾。” “还说。我还不是想给你吃。你以为是我自己嘴馋啊?” 乔楚笑盈盈的看着我。对我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 “好吧,好吧。食色性也。馋点也不是啥毛病对吧?不丢人。”我终于装不下去了。 “可爱。”他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 我被唬了一跳,看看其他人注意力都在那两条鱼上,才放下心来。 虽然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当众被调戏还是头一回,乔楚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我还真是想——给他一个吻。 鱼烤好小白递过来。我自然是要公平公正的分配,不能独吞。两条鱼四个面儿,我们七个人。两个人吃一个面儿,妥妥的。多出来那一丁点儿,肯定是要给贡献最大的那个人来吃。 ——就是即出了主意,又提供了盐巴和香料的那个人。 大家对这样的分配毫无异议,也可能是敢怒不敢言。 终于可以开动了!只听见有人大喊一声:“且慢!此鱼有毒,吃不得!” 第128章 无赖 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一哆嗦,庆幸自己动作慢了半拍。要是因为嘴馋吃鱼被毒死,那岂不是要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抬头循声看去,就见来人已经冲到了近前,他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我都没看清他的长相。连乔楚都没反应过来。 不等我对他说声谢谢,手里的鱼已经被他抢了去。 我还在懵圈的想着,这人也太负责任了。扔了就好,难道还要亲自销毁吗? 就见他已经蹿出老远,拿着鱼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我擦!这个臭不要脸的!我个暴脾气!众人也都意识到我们上当了。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初岚,紧接着是小白。他们撸起袖子就去找那人干架。被阿信拽回来。 大伙忙活半天的劳动成果却叫别人给霸占了!到嘴的美味飞了!最重要的是我被人耍了!我自然是意难平!气得跳脚。 作为老大我得带着兄弟们把场子找回来:“干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乔楚把我按住,沉声说:“这人功夫不错!” 他冲那人抱抱拳:“朋友!行走江湖,遇到困难可以说出来,大家理应互相帮助。你用这种方法未免太不厚道!” “厚道又不能当饭吃!你们这鱼烤得太香了!都把老子熏醒了。还有吗?再去给老子捉几条!”那人一副混不吝的死样子。说话间就把两条鱼吃了个精光,活像个饿死鬼投胎,也不怕被鱼刺卡死! 这会儿功夫我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穿的破破烂烂,中等身材,体格瘦削,面色蜡黄,头发枯槁,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奇亮! 这的确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种世外高人的样子,估计我是干不过的。嗯,跟鱼比起来还是命要紧。 求生欲瞬间战胜了我的食欲和暴脾气,让我秒怂,觉得面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秦初岚是个好样的。对着那无赖破口大骂:“吃吃吃!吃死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呸!下作!” 我悄悄提醒她:“这人武功高强,忍了吧。别因小失大。” 初岚一听却更来劲了:“好啊!我只道是个不怕死的流氓,原来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欺负弱小!你这个武林败类!丢人败兴的家伙!你品行如此败坏,武功再高也叫人瞧不起你!” 那人皱起眉头掏了掏耳朵:“哎呦,你这个小妮子,老子不过是吃了你两条鱼,你至于吗?嘴巴这么毒,怪不得会被人下毒。你啊,脾气再这么暴躁,不出两天小命就没喽!” “你说什么!”我惊呼出声。众人大惊失色。 “您能看出她中毒了?那您可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此毒如何解?”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激动的上前询问。 “哼,怎么?这会儿又不嫌我吃你们鱼了?老子肚子还饿着呢!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人枕着胳膊往地上一躺,翘起了二郎腿,不失时机地摆起谱来。 我也顾不上别的,他能看出初岚中毒就绝非一般人,若能请他帮初岚把毒解了,别说两条鱼了,后半辈子养着他都行。赶紧上前服软,问他:“大侠要不要吃些肉干儿。” “不要,我要吃烤鱼,烤鸡、烤兔子也行。佐料得放齐了,盐巴不要太多。”他派头十足的点起了菜。 “行来!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做,等您吃好了以后,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位姑娘中毒的事儿?”我低三下四,一副舔狗模样。 “有酒没有?一般吃饱喝足,我这脑子啊就特别好使。”那人得寸进尺道。 “有!小白!快把酒拿过来!阿信,再去抓两条鱼,鸡和兔子也行!”想到初岚有救了,我满心欢喜。伺候他吃饭这点事儿也算不得委屈。 “这种人的话你也信!”初岚怒道:“你们不用为了我去迎合他!我死就死!我死也不会让这个小人得逞!都给我站住,谁都不许去!都不要听他的!” 初岚拦住大家,又冲我说道:“君泽,你为我做到如此,我心领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秦初岚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我不连累你们!” 我把她拽到一边:“你傻啊!你以为自己是革命先烈啊?还死的光荣!你这么死了,一点儿都不光荣!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一顿饭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毫无关系!只要能把你的毒解了,就分道扬镳了!为了争一口气把自己命搭上,值得吗?” 初岚气鼓鼓的攥着拳头不说话。 那个人却说话了:“你不想让我救,我还懒得管你呢?你们给我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我救那一个怎么样?” 他指了指靠着大树坐在阴影里的族长。 族长穿着长衫,戴着初岚特制的那个黑纱帽子,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只有一双手脚。 而且根据千花婆婆的叙述,族长变成这样已经二十多年了。要是毒药所致,二十多年,吸收也早该吸收完了,代谢也早该代谢完了。 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隔的这么远,那人一眼就能看出族长的不妥,判断他是被人所毒害。此人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他的情况还能治?”我犹疑地问他:“他这是旧疾,可能快二十年了。” “只要我想治,自然都能治。”这人骄傲的语气不像作假。 我更激动了,向他拱手道:“这位高人,刚才多有得罪,我这几位朋友都是好人。您若有这个本事,希望您能帮帮我们,您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全都答应您。” “好说,小事一桩。先把这顿饭伺候好,我给他们看看。” 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欣喜若狂。赶紧依照他的吩咐又烤了阿信刚刚抓回来的一条鱼和一只野鸡。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那人终于酒足饭饱。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我赶紧拦住他,又不敢得罪他。只得压住火气,好好的问他:“可是忘了什么事了。” 谁知这人脸皮奇厚,拍拍肚子说:“哎呀,吃饱喝足直犯困,我先睡会儿,旁的事儿以后再说。” 推搡我一把就要离开。乔楚和阿信见状,飞身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答应的事儿不肯做的话,休要离开!” “呵呵,想拦我?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跟这种人用不着讲道义。乔楚阿信二打一,把他堵住。三个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不要脸!臭流氓!打死他!往死里打!”秦初岚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今天我也真是见识了!世上还有这等地泼皮无赖!”小白在一旁朝空中挥舞着拳头,嫌不解恨。 那人武功真的厉害,乔楚和阿信两人才将将与他战成平手。 只能堵着他的去路不叫他逃走,却也伤不到他。 我发现那人躲闪的方向有一定的规律,好像刻意的避开河的位置。又看了一会儿,确定判断没错。 就冲着乔楚他们大喊:“把他打进河里喂鱼!” 那人听我如此一说,好像乱了阵脚,露出了破绽,被乔楚一掌打在胸前。登登登倒退了几步。 乔楚也听懂了我的意思,趁他还没站稳,紧跟上前,飞起一脚,就把他踹进河里。 按理说河水不深,不管是轻功好,还是水性好,这个方向都更加有利于逃跑。 他既然不敢靠近,总想绕开,我判断他不但不会游泳,还怕水。 果然那人一掉进水里就废了,丝毫没了刚才的那股牛叉哄哄的狂妄劲儿。 在河里同手同脚的瞎扑腾起来。本来还指望他救人呢,也没想要他性命,但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河水很浅,他只要站起来就好了,谁知他像是中了邪一样,趴在水里挣扎着,就是起不来。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想骗我们下去收拾我们。 我们看着他挣扎了好一会,沉了下去,没了动静。也觉得不太对劲儿,阿信挽起裤脚下了水将他捞起来。 只见那人双目紧闭嘴唇泛青,蜡黄的脸在水里一泡倒是白净了不少,看起来比刚才年轻好看了许多。 人是我们扔下去的,自然得我们负责救回来,况且本来也不想叫他死。上前按压了几下。他从鼻子里呛了一口水,缓缓睁开眼睛,又猛地坐起来呜哩哇啦把刚刚吃进去的酒菜和喝进去的河水吐了一地。 恶心的我们几个直反胃,阿信捏着鼻子一只手揪起那人的领子,把他拎到河边,不顾那人的挣扎,将他又推进水里涮了涮。才又拎回来。 折腾了这大半天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风一吹那人冻得浑身哆嗦。我让小白上车上找了一身我的衣服给他换上。 人靠衣裳马靠鞍,本来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个人,洗干净脸又穿上漂亮衣服,倒成了一个相貌不错的帅小伙。 此人落水后似乎是受到了精神和躯体的双重折磨,有些颓废,蔫头搭脑的不说话。 我又拿了壶酒递给他,叫他驱驱寒、压压惊。他接过去看了我一眼,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129章 缘分啊 他一边哭一边控诉我们不讲道义,看出他怕水还把他往水里扔,简直太缺德了。哭了一会儿,灌了几口酒。才平静下来。 我觉得好笑。问他:“你拿道德约束我们,那你自己呢?骗吃骗喝的又说话不算数。你自己缺不缺德?” 他琢磨了一会儿嘴硬到:“我也没说不管你们,我不是想着吃饱饭得先休息休息吗?” 想起那顿饭,他又咂摸着嘴回味道:“这么好的一顿饭!可惜了!可惜了呀!”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还跑不跑?跟着我少不了你的饭。但你得先帮我们把问题解决了。还想耍花招的话——靖海好像最不缺的就是水。这个河太浅,咱们下回换个深一点的。” 听见最后这句话,他本能的打了个寒战。看来真的是有阴影。这种心理上的障碍一般不好克服,如此我们也算是抓住他的小辫子了。 “不跑了,不跑了。多大点事儿啊,非得整个你死我活的。”这人刚缓过劲儿来,又开始厚脸皮。 我怕他再耍滑头,趁热打铁道:“说说吧,这俩人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何才能恢复?” 他看了看初岚说:“她的毒看似缓和实则霸道,中毒之人毫无察觉,发现的时候毒入骨髓基本就没救了。现在救的话还算来得及。再晚上几天人就没了。” 听的我一阵后怕。看向初岚,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凝重。 那人又看了看族长:“这个人中的说是毒也不是毒。倒跟你的那个有些类似。他看向乔楚,你中的是蛊虫,他中的也是种虫子,只不过他的虫子咬完他就死了。毒素留在他体内,导致他不能行动言语。你的虫子还活着。” “你懂蛊术?他的蛊你也能解?”我激动的上前抓住他。 他尴尬的咳了咳:“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你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亲密举动。都是大男人,离得这么近,怪吓人的。” 接着他又说:“蛊我解不了。你们得去滇国找蛊王。” 乔楚问道:“看阁下武艺高强颇有些本事,在毒上也很有研究。不知道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嗨,都被你踹到河里了,还有什么好恭维的。今天我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在用毒上,这天底下我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除了我过世的师傅,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敢问尊师是……” “我师父就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的妙手鬼医华成衍。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班久丰,江湖人称:酒疯子。” 他话音未落,我就听见身后初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得是多么响亮的名号呢?却是个‘酒疯子’。真是太贴切了!看来江湖上这名号也不是胡起的,真的是实至名归啊!” 那人被初岚一说,不觉害臊,反倒“嘿嘿”的摸着脑袋笑了起来。 乔楚神情严肃的看着他:“尊师竟是妙手鬼医?那我说个人你可认得?夏冰。” “当然认得!那是我的小师弟,你怎会认得他?”班久丰激动起来。 “他是我的一个门人,如同至亲。”乔楚的朋友我基本都知道,不记得有个姓夏的。不过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乔五?” “嗯!他十四岁的时候被我叔叔救回来。讲起过他的师傅。那个时候他叫夏冰。” “小师弟他还活着?他现在哪儿?太好了简直太好了!师傅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高兴的!”班久丰激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我在这里竟然还能得到小师弟的消息!这可真是缘分啊!” “切,你小师弟要知道他师兄不仅是个酒疯子还是个无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像你这么高兴。”初岚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说出的话能噎死人。 班久丰收起泼皮模样,居然也害臊了起来。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 天色渐暗,还得继续赶路。争取晚上能住上间客栈,几个人上车边走边聊。 初岚和班久丰坐上我们的车,阿信驾车。 小白驾着另一辆车,带着春烟和族长。 车上班久丰跟乔楚讲了他年轻时跟着师傅学艺的事,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怀念那段时光,也是真心想念他的师傅和师兄弟们。 “后来,一场大水,把大家都冲散了。我的恩师,一代豪杰,武功盖世,救人无数。没想到竟然会丧命于一场大水。 这也让我感受到在天灾面前人类的渺小,从那时起我便爱上了喝酒。也特别怕水。” 初岚托着腮帮子听的认真,听到最后竟也湿了眼眶:“你的师傅真可怜,你一定特别难过。” “嗯。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突然就剩我一个。那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 “所以后来你就变成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了?”初岚依然托着腮帮子,认认真真地问道。她的语气毫无敌意,只是好奇。 班久丰很尴尬:“你这妮子能不能别提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闲聊一会儿扯回正题,班久丰答应安顿好找个药铺,先帮他们把毒解了。 乔楚的蛊,他虽然不能解,但他认识蛊王,过去打过交道。愿意陪我们一起去找。但是回来的时候也想请乔楚带他去见见小师弟。 没想到这么个人,也有他重情重义一面。秦初岚又是一阵调侃。我见初岚总有本事把这个没脸没皮的大男人怼个大红脸,不禁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见到一家客栈,此时已是深夜。 客栈规模不大,但地方偏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可以躺在床上睡一夜,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二和掌柜的已经睡下了。听见我们敲门,重新掌了灯,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见来了客人很是热情,为我们做了几道菜又烧了壶酒,就去准备客房了。 我们中午就没吃好,现在终于见到了热菜热饭。几个人眼睛冒光,食指大动。 我说:“都别憋着了,赶紧的吧!”众人摸起筷子正要开动,班久丰沉着脸低声喝到:“别动!菜有问题。” 我们紧张地放下筷子,等待下文儿。唯独初岚大大方方夹起一筷子菜就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呢有个放羊的小孩,闲的无聊就站在山上大喊狼来了……” 初岚讲完狼来了的故事,白了班久丰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长出息呢?为了抢口饭吃,一个梗能用两遍。又想独吞了是吧?姑奶奶我偏不让你得意。我跟你说啊……” 正在教训班久丰的初岚,毫无预兆的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我紧张的看向班久丰,见他眼里带着笑,竟有种很解气的小得意:“无妨,死不了。” 乔楚和阿信,抄起家伙就把始作俑者抓了回来,那俩人一见事情败露,吓得瑟瑟发抖。 班久丰拍了拍掌柜的脸说:“爷爷面前敢用毒,你还嫩了点。行来,把你们家的存货和解药都拿出来吧。爷爷我还能考虑饶你们一命。” 掌柜的赶紧去搜罗他的存药,班久丰对我说:“幸运的话咱们就不用找药铺了。这丫头的毒今天就能解了。” 第130章 天籁之音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班久丰摆弄着掌柜拿出来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不一会儿就蹿腾出“解药”给秦初岚喂下去。 看起来很草率的样子。但用人不疑,这事儿人家是行家,咱也不懂,也不敢指手画脚。 掌柜的又重新拿来“干净”的饭菜。我们一边吃着一边等初岚。 过了一会儿初岚醒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见我们在吃饭,抚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刚才吃菜被迷晕了。 也不觉得尴尬,理直气壮的说:“你看看,人和人之间就是如此。信任是最宝贵的东西,你给人留下了坏印象,信任遭到了破坏,就很难重新建立起来。即便说真话也没人会相信了。” 她拿起筷子夹菜吃,班久丰哭笑不得:“你这个妮子。刚刚这个桌上不相信我的就你一个,你自己贪吃中了毒,我救了你,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反倒还来数落我。” 初岚斜他一眼:“看你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多岁,一会儿自称‘老子’,一会儿喊我‘妮子’的,太没礼貌。我有名字的,以后喊我初岚吧。谢啦!” “那好,以后你便也喊我久丰吧。”班久丰也伸出了橄榄枝。 “那多暧昧,不好。我就喊你酒疯子,这个绰号挺好的。符合你气质。”初岚并不领情。班久丰无奈的笑笑。 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便离开。班久丰信守诺言,只是拿走了掌柜的那些药,没再收拾他们。初岚不忘又吓了吓他们:“继续为非作歹,摘你们狗头!” 我看乔楚走在最后面又跟掌柜的交代了几句。问他:“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我说他们做这种事情死不足惜,命暂且存在我这里,若是屡教不改,改日必定来取。”乔楚说道。 进了城,班久丰先是找了间药铺,问我要了银子,买了许多药材和一套银针。 晚上入住的时候,他主动要求跟族长睡在一屋。 往后的几天,族长的治疗进入了流程,班久丰每天给他药浴、针灸、按摩……恢复机体功能,为后期解毒做准备。 这时的班久丰专注、认真、有耐心,跟之前的浑球样子判若两人。 就连初岚都感叹道:“怪不得都说男人专注工作时最有魅力,看来这个酒疯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靖海山美水美,景色宜人,再加上班久丰医好了初岚,又与滇国蛊王是旧识,现在还在为族长医治,让我们有种柳暗花明的喜悦。 几个人一路上边走边玩,说说笑笑,让原本忐忑愁苦的求医之路也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半个月走下来,我们到达了靖海国的心脏——都城伽月。 经过这段时间的医治,族长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头顶也长出一层毛茸茸的新发。这天正吃着早膳,班久丰突然说了句:“是时候了。” 叫大家等在这里不要离开。然后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就钻进了后厨。 两刻钟过后,他端了碗煎好的药汁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给族长喂了下去。 我们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就好像在观看一场由大师表演的近景魔术。等待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谁知一碗药下肚,族长竟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切!”初岚不屑的挥挥手,起哄道:“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玩儿砸了吧?让我们在这里等半天,还以为你多厉害。结果就这?你别是把他给毒死了吧?” 班久丰也没露怯,故作高深的说:“你不懂,这叫做不破不立!那个啥,别耽误赶路,谁来搭把手?把他先抬到车上去。” “还说不是演砸了。你要早知道这个结果,为何不先让他上了车再喂药?”初岚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 “有区别吗?他本来也得被抬上车……嗨,我跟你解释这个干嘛?说了你也不懂,你就等着瞧吧!笨蛋!” “你说什么?你说谁笨蛋呢?”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跑出去。留下个族长还得阿信背。 班久丰为了观察族长的情况,上了小白那辆车,初岚想看热闹自然也跟了过去。 车上只剩我和乔楚。 “秦初岚你是怎么打算的?”乔楚问道。 自从停了药之后乔楚再也没说过那些酸话,这一次……我想了想,问:“你也看出来了?” “嗯。” “我不会与她在一起,自然也不想霸着她,我希望她能找到个好归宿。这次出来都没叫她梳妇人髻,就是不想掬着她。” “身份上如何解释?” “我就跟大家说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们这个时代有没有和离这一说?还需要什么文书流程吗?” “你是皇家的人,恐怕没这么简单。” “唉……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若是遇到有心人,这些都不是问题,总会有办法。 就像是咱们两个,你道他们都看不出来吗?那又怎样?咱们远走高飞,谁都管不着。” 乔楚嘴角上扬,摸摸我的头…… 车子很快停下来,还不到午膳的时候,正处在城中闹市区,也没什么风景可欣赏。 我问阿信什么情况。他说:“前面路被挡住了。” 我们下车查看。见小白车子停在前面,再往前,人潮涌动,街道上披红挂绿,敲锣打鼓的,好像是在举行什么盛大活动。 叫住个路人问了问。他说:“你们是别国的吧?今天可是我们靖海最盛大的节日——丰元节。一来庆祝一年的丰收,二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你们快去看看,可热闹了,还有富户和官员派发礼物。” 既然走不了,不如停下车过去玩玩。大家一拍即合。春烟说,她留下来照顾族长。小白一听也要留下。 班久丰说:“别急,看我的。”掏出银针,扎在族长头部几个醒神的穴位上。 族长悠悠转醒,大眼睛迷茫的看了一瞬,就清明过来。 班久丰说:“你可以说话了。” 我们几个围在车厢外紧张的盯着他,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什么。 族长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班久丰又说了一遍:“可以了。你说话!”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族长张了张嘴,又祈求的看向他。无力地垂下头。 众人都没出声,班久丰此时的气场,让我们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猝不及防的,他将手里的银针刺向族长。“啊呀!”族长惊呼出声。 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大家惊喜万分,族长也激动的抬起了头,又试着说了句:“谢谢你。” 按照千花婆婆的叙述和族长的外貌特征推算,他也得四十岁上下了。可他的声音就如同天籁,纤尘不染,空灵脱俗。让我联想到传说中美人鱼的歌声。 这绝美的声音,再配上他异于常人的外表,纯洁无辜的眼神,就如同坠落凡尘的精灵王子。 看来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为他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 “天呐天呐!你这是什么神仙声音!”看来被电到的不止我一个,秦初岚惊呼一声挤到最前面:“我是秦初岚,你还记得我吗?你喊我声‘初岚’让我听听。” “初岚。”族长老老实实的配合到。 “妈呀!爱了爱了!”初岚满眼小星星:“你会唱歌吗?” “行了。”班久丰黑着脸打断她:“大姑娘家像什么样子。”又对族长道:“出来走走吧。” 我们连忙上前搀扶。 “他自己能走!”班久丰烦躁的语气像是吃了枪药。 我们都很有眼色的站住脚,等待族长自己下车。 唯独初岚毫不在意的爬上马车:“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呢?好歹人家也是瘫了二十年,乍一活动怎么也得适应适应吧?” 说着她架起了族长:“来我搀着你。慢慢来,别紧张。”还不忘帮族长带上他的遮阳帽:“我给你做的这个帽子,怎么样,不错吧?” “非常喜欢,谢谢你。” 初岚又听见他开口说话,眉开眼笑。 班久丰不等他们下车就扭头走了。 初岚在后面喊:“哎!你这个人!也不查看他的情况你就走。咱们大家一起过去,你着什么急啊!” 族长下地走了几步,竟然走的很好,他的脚比一般人大一些,没有合适的鞋子,就撕了个破布条给他缠了缠。 春烟说:“我会做布鞋,等买了布料针线我给他缝一双。” 小白听见,酸不唧唧的咕哝道:“我的鞋子也快破了。”被春烟拧了一把,便老实了。 找了家饭店将马车停好,给了小二几个铜板托付看管。我们就朝着最热闹的地方挤过去。 第131章 丰元节 古代人娱乐活动有限,有节日就是大事情,仪式感很强,节日气氛浓烈。 宽阔的街道上人挤人,人挨人。堵的水泄不通,只有跟着人流勉强往前移动。 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容易发生踩踏。后悔掺和进来,但来都来了,也没法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几个人手牵着手避免走散,乔楚提醒大家看好随身物品,也嘱咐我们万一挤丢了,就回马车那里集合。 经过了这一段街道后,到了个四通八达的岔路口,各个路口都挂着标语提示,说明了街道里面的活动主题和娱乐项目,人群分流,各自寻找自己感兴趣的活动。 空间上突然宽松了许多,我们松了口气。 站定后仔细看了看:有手工艺品、刺绣展;有歌舞、杂耍表演;有美食品鉴博览会;还有文人武士大擂台…… 时间有限,肯定得有所取舍,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 小白想去美食博览会,听到春烟想看刺绣展,立马非常上道的改变了主意。 初岚和我则是除了刺绣展,啥都喜欢。阿信和乔楚想看比武,族长在大家的鼓励下终于说出来:“最想看歌舞。” 班久丰刚刚闹脾气,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山人海没处找去,就先不管他了。 最后我们决定分头行动,让小白陪春烟去看刺绣,我和初岚陪着族长去看歌舞杂耍,阿信和乔楚去看比武。 午餐自己解决。两个时辰以后,在停马车的那个饭馆集合。时间紧张的话,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一宿。 春烟有些不好意思,表示自己也不是非得看刺绣,可以跟大家一起。 小白得了特赦令,知道机不可失。擒住她的手说:“人多别挤散了。”不顾春烟的挣扎反抗,拉着她就往刺绣展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后,乔楚说:“一起吧。看完歌舞杂耍,有时间再一起去看比武。”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自顾自的牵起了我的手说:“都牵好,别走散了。”头也不回的往歌舞表演的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看到他红彤彤的耳朵,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汗。知道在人前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他也是紧张羞涩的。 “噫……”初岚在身后起哄。牵起族长和阿信,快步跟上。 歌舞杂耍的这条街本来也是经营各种营生的商业街,现在统统闭了店,在门口搭着台子进行着各类表演。人们随意驻足观看、打赏。 不得不说中国的民间艺术实力强劲,源远流长。 在这遥远的古代,没有弄虚作假的障眼法,也没有可以借助的高科技,全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艺人们高超的技艺和绝活,精彩纷呈的表演,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初岚问我要了些铜板和碎银子,一路走一路送,不大会儿就被小偷盯上了。好在有阿信和乔楚跟着,几下就把毛贼擒住,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真是扫兴!”初岚抬脚踹了毛贼几下:“也不知道酒疯子跑哪儿去了。早知道这么不太平,说什么也得让他跟着。 “对付几个毛贼,乔楚和阿信足矣。”我刚要问她是不是班久丰更能给她安全感,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可不一样,乔楚和阿信是正人君子,要是酒疯子在一定可以用些手段整治整治他们!”初岚对出现在身后的人毫无觉察。 “你什么意思?就我不是正人君子!”班久丰的声音骤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初岚一哆嗦。 她缩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简直太邪门了,说着王八来了个鳖。” 转过身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哪有。我是想说,有班大侠在我才有安全感。可也得给人家乔楚和阿信留点面子不是?” 乔楚和阿信也懒得与她计较。大家继续往前溜达着观看表演。 走到一处弹唱的摊位前,族长站定,颇感兴趣的样子,听了两首曲子都舍不得离开。 “你喜欢听这个?”初岚问他。 “嗯。”族长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懂音律吗?会不会唱歌?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一定很好听。要不要试一试?”初岚热情的鼓励道。 族长站在原地,没有回应,也不舍得离开,似乎很是挣扎。 “没这么费劲,你看我的。”初岚上前跟弹曲的姑娘说了几句,又塞给人家一粒碎银子。便暂时征用了人家的场地,接过琴试了试音。 大大方方地弹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太阳慢慢向西沉,乌鸦回家一群群,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星星眨着小眼睛,闪闪烁烁到天明……” 古琴声音与现代乐器有些差别,初岚很聪明的做了改动,但听起来依旧韵律和谐。 一曲完毕,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我看一旁班久丰,眸子闪亮的看着初岚,仿佛将歌词里的小星星,都收纳进了他的眼睛里。 一位老者上前询问:“姑娘这是什么曲子?曲调看似简单重复,实则清新脱俗。词填的即写实,又不乏童趣和浪漫情怀。妙极妙极啊! 敢问此曲为何人所做?老朽一生痴迷音律,作了许多曲子,如今看来却是自愧不如,老朽希望能有幸与他见上一面,还望姑娘成全。” 初岚摆摆手,难得的谦虚恭顺:“老丈您自谦了,这个曲子是我听来的一曲民谣,作者不详。本来我这个技艺跟大家比实在上不了台面,我就是为了抛砖引玉,想请我的朋友上台来展示展示。” 说罢她冲着族长招招手:“快来,快来!我表演完了,该你了!” 族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上了台,他头上戴着那顶帽子,遮盖住了面容。 他没接那只琴,只是低声清唱了起来。 本来还在起哄让初岚继续表演的人们,一看换了个遮着脸的男人,很是不乐意。喝起了倒彩,想把族长赶下去。 嘈杂的环境中,族长的声音被噪音压了下去。但他好像丝毫没受到影响,依旧站在那里自顾自的吟唱。 好像此时整个世界都已经与他无关,他全然的沉浸到了自己的歌声中,像是唱给自己听,更像是在向谁诉说…… 秋水依依,荒草凄凄, 我的姑娘,泪眼迷离。 秋水悠悠,雀鸟啾啾, 我的姑娘,独饮哀愁。 秋水长长,鹤发苍苍, 我的姑娘,心念彷徨。 秋水涟涟,相思绵绵, 我的姑娘,再不相见…… 唱着唱着,人们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那凄婉的歌声久久回荡…… 那声音太美,摄人心魄,那词曲又太忧伤,让人心疼,叫人闻之落泪,陷入哀思的心绪中无法自拔。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没有一人说话。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族长默默走下台,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 “我叫沐歌,名字是千花给我取的。她喜欢听我唱歌。 我心悦千花,我知道她不能有情爱,那样会害了她,我从未对她讲过。 后来她爱上别人,破了仙身,我却哑了。我心悦她,没有机会跟她说。 现在我终于能说话了,她却已经不在了。她听不到了,但我还是想要说出来。 你们是认得她的人,我想对你们说——我心悦千花。” “我们听到了,千花婆婆也会听到的。”我不知如何安慰他。 初岚哭成了泪人:“我虽不认识千花。可是我觉得她真的很幸福。能拥有这样的爱情,有个人愿意为她默默的守护和久久的牵挂,真的很幸福。死而无憾。” 班久丰的手抬了抬,好像是想帮初岚擦眼泪,意识到不妥,又握成拳生生落下。 乔楚将一条帕子悄悄塞进我的掌心…… “我心悦你。”他悄声说道:“我很幸运,还能亲自说与你听。” 第132章 说媒 我们正准备离开,去另外的场地看看。 刚刚与初岚交谈的那位老者拦在了面前,拱手道:“二位的表演实在是精彩绝伦,让老朽大开眼界。 方才这位兄台的歌声更是引人入胜,叫我着实难以平静。 敢问老朽可有幸与兄台一叙,共同切磋?” 我怕节外生枝刚要拒绝,乔楚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将话咽了回去,等待族长自己做出回应。族长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对我们说:“知音难觅,你们先去玩吧,我想同他说会儿话。” 我们虽然不太放心他的身体状况,也得尊重他的意愿,只对那位老者说:“他身体情况特殊,不宜见阳光,还请多加照顾。” 与他商议好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就先行离开了。 我不太放心,问乔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全吗?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乔楚说:“那人指尖有厚茧,是常年抚琴留下的,没有说谎。眼神中也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再者,沐歌不是小孩子,我们与他萍水相逢,虽然之前因着他身体的缘故,对他有所照顾,但也不能因此而越俎代庖,替他做出决定。就算是朋友,也得有界限。” 我想了想,乔楚说的有道理。 大概因为沐歌给我的印象是单纯、孱弱、需要照顾的,又是千花婆婆临终前的托付。 所以我总是容易忘记他是个中年男子,总想着要照顾他,保护他。 即便现在他可以活动了,惯性还是没有改变。我对乔楚和初岚都没对他这么上心。 秦初岚可能也是这种感觉。一步三回头的,走的不放心。 “这么放不下,你留下来陪他好了。反正那个老头对你也很欣赏,你们三人正好可以一起聊聊。”班久丰的这话酸味十足。 连阿信都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初岚却没听出不对劲,只是咕哝道:“前几天看你对他又上心又细致,我还说你这个人真是很不错,仁心仁术。 可今天再看,人家这才刚刚恢复,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你就丢开他不管不问了。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初岚背着手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还真是心性未定,反覆无常。” 我看班久丰脸都黑了,暗笑初岚这么机灵的丫头真是当局者迷啊。 到了文武擂台的场地,发现这边没有想象的那么热闹。 一共两个台子。一边斗文,一边斗武。 文斗场尚且有一个人上前询问答题。武斗场上只有个大块头的肌肉男坐在角落里休息,并无人上台打擂。 问了问路人,说比赛从上午就开始了,能留到现在的都是高手,一般人自知不是对手,白白挨揍,也就不敢上去比试了。 而且今年的规则特殊,属于搭档赛。两人结成对子才能去登记,一文一武同时获胜才能赢取奖品。 一边能获胜已经不容易,想找到一个实力强劲的队友同时获胜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上一场打完后,便冷了场,已经过了一刻钟也无人再敢上台。 初岚问:“赢了会有什么奖品啊?” 路人说:“往年都是直接赏些银钱,获胜者还相当于露了脸,一般都能寻到好差事。运气好的被皇上看中,直接去朝中做官,也是有过的。 今年也是奇了,不但规则有变,奖品也只说是神秘大奖,并未公布。” 初岚听到“神秘大奖”四个字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的拉着我们商量打擂的事。 我对她说:“异国他乡变数太多,不适合太出风头。看看热闹就回去吧!” 初岚气呼呼的说:“你这人好没意思!活在当下,懂不懂?来都来了,还不让人尽兴!咱们可是有班大侠这个高手,不让他拿个第一回 来,白瞎了这么个优质资源。 这样,我和班大侠报一组,你和乔楚报一组,咱们报两组,胜算更大些,一定要将他们的神秘大奖一举拿下!” 初岚抬起手要跟我做个击掌的动作。被我白了一眼无视掉:“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嫌招惹的事情不够多吗,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这次可不一样,这次属于官方行为,总不至于出阴招害我们,况且报名的时候咱可以问问规则,人家要是不让外来人士参加的话,咱们不参加就是了! 如果没有限制,咱们凭本事赢他们个大奖有何不可?”初岚说的句句在理,我也想到刚刚乔楚对我说过的话:“朋友之间,也不能越界。” 于是对初岚说:“你想去便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对自己的水平是知道的,没戏。” 乔楚向来也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对我的决定没有异议。 班久丰这会儿看上去心情不错,对初岚私自决定拉他去打擂的事儿毫不介意。笑着问她:“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上次乔楚阿信他俩打你一个,我可都看到了!他们要是高手,你就是世外高人。”初岚这马屁拍的让班久丰舒服的好像是被灌进了迷魂汤。晕晕乎乎的就跟着初岚走了。 等报名回来他才反应过来:“搭档赛,就算我能赢,你那边怎么办?况且报名的都是男人,也没见有姑娘来参加。” 初岚下巴一抬,骄傲的说:“瞧不起人了是吧?一会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你要是不放心呢就我先比,我要输了你就不用打了。” “那倒不必!你安心等着,小爷我打赢了回来陪你过去。”班久丰说罢飞身上了擂台。 可能是初岚之前的那顿马屁余劲儿未消,此刻的班久丰激情满满,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初岚忍不住惊呼出声:“太帅了!太帅了!加油!加油!” 就算听不懂这些词,班久丰还是感受到了初岚的兴奋、关注和期待。忍不住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初岚扯扯我的袖子:“这个酒疯子越看越顺眼!站在台上威风凛凛的的样子还蛮帅!你确定不让乔楚上去吗?肯定比酒疯子更好看!” 看见有人要打擂,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吃瓜群众瞬间又都聚了回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过来看热闹。 “这体格相差太大了!” “就是,小伙子长得倒是挺精神,就是瘦了点。这要打起来很吃亏啊!” “那不一定,您二位一看就是外行。武功可不是只看体格的。况且这位公子一身筋骨皮,站立生根,目似寒星,依老夫看这是高手。” “是不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唬人的吧?哎,我说你一个臭要饭的,在这儿装什么装?说的跟真的似的。”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台上还没开始打呢,台下已经快打起来了。 “要饭的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你们说话就说话,不带这么侮辱人的。”一个姑娘看不下去,站出来打抱不平。 挤在人群中的秦初岚听见,也回过头附和道:“这位姑娘说得好!正所谓英雄不论出处,流氓不看岁数。” 大家哄笑起来。 初岚又说:“你们要是这么有争议,索性押个注赌一把吧!我做庄出十两银子押大赌瘦的这个赢。 十两做赌注可不是小数目,众人纷纷掏出铜板和碎银子,跟着下注。除了少数几个看好班久丰,多数人都还是觉得大块头能赢。 初岚从怀里掏出个自制的碳棒,在下注的人身上做记号:“别蹭掉了,一会儿过来领钱。” 有人认出初岚问到:“这位姑娘可是刚刚报名打文擂的那个?” 初岚大方的承认道:“对啊就是我,我与台上这位是搭档。” “哎呦!您可是头一位女英雄,往常都是男子打擂,女子敢出来比试的可真没见过。” 初岚听见有人夸,喜上眉梢,刚要说话。只听那人又说道: “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我劝你还是算了,别看是文擂,这也算是我们整个靖海最大的较量场了,那可是人才辈出。 你一个女子,说话粗鄙,这行为看着也不像是个舞文弄墨的大家闺秀。到时候下不来台可就丢人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一会儿你上台,我们更是得押注赌一赌,依我看不论你跟谁比,押对方准赢。” 初岚一听脸都绿了!一向伶牙俐齿的她一时间竟被气的说不出话。 我虽然本来也不看好她,但毕竟是自己人,关键时候我得挺她。 刚要开口,就听旁边那位姑娘说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也要画在脸上吗?女子就不能比你们男子有学问吗? 你们自己一个个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倒对那些敢于尝试的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要我说,只要站在台上的人,不论输赢都比你们强!” 姑娘几句话怼的那几个人脸红脖子粗没了动静。 她又对初岚说:“你是好样的!我支持你!” 初岚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像是遇到了知己。对姑娘道谢,请她挤到前面位置一起观看。 此时,台上的人已经拉开架势即将进入战斗。 锣鼓声起,台下的人鼓掌喝彩一阵欢呼。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 ,外行看热闹,一点儿都不假。 我就见台上那俩人,你来我往的打在一起,打了一柱香时间也不见输赢,我就感觉班久丰动作好像更加灵活些,对方力气大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 我问乔楚:“你看他俩谁更厉害?班久丰能赢吗?” 被前面的秦初岚听到,回头冲我喊:“当然能赢!也不看看他是谁?” 姑娘好奇的问:“他是谁啊?是你的相公吗?” 初岚很罕见的红了脸:“不是不是。他是我们的朋友,他曾有位很厉害的老师。这个人很不错的,不但武艺高强还有高超的医术,她还没娶妻,我看姑娘你就挺不错!” 我见初岚的老毛病又犯了,刚见人一面就掏心掏肺。咳嗽几声提醒道:“班久丰要是知道他为你一句话在台上拼死拼活地争第一,你在台下不但设了赌局还给他说起媒来了,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他上台可不是为了我,他也是想争夺神秘大奖的。”初岚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只见台上的大汉已经被班久丰打倒在地,班久丰膝盖顶在他胸前,单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压得他动弹不得。 大汉挣扎了几下,试图起来,但好像是使不上力气,摆摆手认了输。 尘埃落定,大家又是一阵欢呼喝彩。那姑娘和秦初岚两人化身迷妹,拍的手都红了。 按规定赢了的人不能下台,要留在台上接受挑战。 班久丰跟旁边的裁判说了几句,找到我们的位置径直走到近前,跳下台来。 押他赢的人本就不多,初岚很快分好钱。看样子还真叫她赚了不少。 见到班久丰过来,兴高采烈的向他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班久丰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瞬间暗了许多。 但初岚只顾着高兴了,哪能留意到这些。捧着手里的银子塞给班久丰:“呐,这些是你的,我就不要了。过一会儿我上台,你做庄把这些全都拿出来押我赢,你就等着发财吧,赢的钱咱俩五五分。别忘了啊!” 班久丰表情柔和了很多,语气中透着无奈:“你这丫头,着实是不叫人省心。” 我心说:你这是还不知道她给你做媒的事儿呢。 “快走吧,我得守擂台到比赛结束,刚刚告了会儿假,先去看你比赛。” 第133章 大获全胜 两边擂台离得不远,见初岚上了台,大家又都纷纷过来围观。记得初岚的交代,班久丰依照她说的,做庄组织大家押注。 刚才吃了亏的人,见这回堵注更大,抱着侥幸心理都想赢回来;刚刚没参加的,见有人凭运气赚了不少银子,这回也想试试。 于是参赌的人一下子多了数倍。连我们几个都得帮忙收钱计数。 只不过这一次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大家不再一边倒的抱热门,还有许多人赌秦初岚会赢,刚刚那位帮她说话的小姐也是其中一个。 还有几个有血性的爷们儿被“女人都能上台”刺激到。纷纷登记加入挑战。即便寻不到“盟友”拿不成神秘大奖,也想要上台较量一番。 文擂与武擂不同,用不着一对一。同一个题目大家各凭本事,有几名裁判坐在一旁共同打分评价。若是有争议,也会听听现场群众的呼声,择优者胜。 所以现在台上一下子挤了十几个人,热闹程度倒是不亚于武擂了。 人们之前好像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议论纷纷,兴奋异常。 秦初岚本就身材匀称,皮肤白皙,面容出挑,神情灵动,今天又是穿着一袭红衣。 她站在一群脸上灰扑扑表情木纳的大男人中间,夕阳如同追光灯一般打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一层柔和朦胧的金纱。使她看上去就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仙子,闪耀着光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班久丰看初岚的眼神越来越掩盖不住了,爱慕中带着向往。 锣声响起,第一轮的比赛是对对子。 这对于文人而言,属于基本功。在所有常见的比赛项目里算是最简单的。 主办方出了上联:“关关难过关关过” 人们思索片刻之后,就开始陆续有人对出下联。 时间仅为半柱香,还不能与其他人重复。所以只要有想到的,便会争先恐后的说出来。 “我对——事事难熬事事熬” “我对——节节高升节节升” “我对——顿顿难吃顿顿吃” 台下的人一阵哄笑…… “我对——顿顿少喝顿顿喝 ” 人们发出一阵嘘声,笑的更欢快了。 “我对——夜夜别熬夜夜熬 ” “我对——日日作芒日日忙 ” “我对——天天苦笑天天笑” “我对——步步艰行步步行” “我对——狗屁不通狗屁通” 一个脑满肠肥的公子话一出口,台下便炸了锅,大家捧腹大笑。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一看这架势,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不等裁判打分,便灰溜溜的跳下擂台逃走了。 时间所剩不多,只剩初岚一人还没有发言。 有人等不及吆喝到:“实在不行就下来吧。这对子女子对不上也寻常。”被班久丰瞪了一眼,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再出声了。 “我对——夜夜独酌夜夜酌。” 初岚缓缓开了口,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妙极妙极啊!” “是啊,对得十分工整,而且先抑后扬,意境上也最为贴合。” 押注初岚赢的人此时信心大涨,更加兴奋起来。看班久丰的神情似乎比初岚本人还要自豪。 第一轮下来,就淘汰了一多半,台上只剩五人。 第二轮的题目是以秋为题作诗一首。不得抄袭。时间为一柱香。 初岚想了一会,掏出她的小碳棒写了一阵子,又举起来念道: 《秋夜》 月落乌啼霜满园,百尺楼高水接天。纷纷坠叶飘香砌,华容碧影生晚寒。 我一看这个妮子竟然把古诗攒成这样。东拼西凑的不说,竟然还敢胡乱做改动。吓得我都不敢抬头。暗自念叨着求那些诗人文豪原谅她。 她这首诗一出来,现场便炸了锅。再也没人敢小看她,就连刚才说她不像大家闺秀的那人,都挤过来打听: “这位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园子里的楼都是百尺高,家里还有偌大的水塘,莫不是哪个大国来的公主?” 我很无语,尴尬的笑笑,胡乱攒出来的诗可不就这效果吗? 其他人想了一大会儿,有两个勉强写出几句平平无奇还算工整的诗,没什么亮点和可比性。其余两个干脆放弃了。 这一轮毫无异议,初岚完胜。四人下台,台上只剩初岚一人。 初岚骄傲的站在台上,一阵风吹过,裙角飞扬,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他要是位公子就好了。”刚刚力挺她的那位小姐,看着台上英姿飒爽的初岚,满眼崇拜和爱慕。 最后一轮,就是跟擂主的比试了。 擂主走到台前,是个能让人联想到“白月光”的,干干净净的书生。这人竟然与刚才那个大块头肌肉男是搭档。让我由不得往歪处想。 初岚见到小白脸儿,也不由自主的盯着人家看了起来。还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对方也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介绍了自己。 决赛的比试,是给一个曲子谱词。仍然以一柱香为限,但先写完的会加分。 有了前两轮的惊艳表现,大家对初岚充满期待。尤其有几个人,是刚刚在另一边见过初岚弹唱表演的,现在更是与有荣焉,跟大家添油加醋的讲述起来。 乐声响起,是一首古筝曲。曲调悠扬舒缓,温婉动人,感觉有种情愫缠绕,就如同女子的相思意。一曲完毕,余音绕梁。 台上二人略加思索,俯下身去奋笔疾书。 我不知道这次初岚又能搞出什么新花样,也是充满了期待。 片刻后只见她率先完成了她的大作,却是照搬了辛弃疾的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暮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现在天色将黑,街道上刚刚点起了灯,路上来来回回行人涌动,笑语盈盈……本来辛弃疾这首词就是写节日的,跟现在的场景十分相符。 不管与曲子是否能对得上,最后一句一念出来全场都疯狂了,千古名句,这些人乍一听到怎会有抵抗力? 那位擂主“白月光”正写着,听到初岚念完,手中的笔吧嗒一下滑落在地上,他也没有在意。而是揉皱了手中将要完成的作品。直愣愣的转过身看着秦初岚。 重复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姑娘,在下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台下鼓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险些要将这璀璨星空顶个大窟窿。 那个姑娘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喃喃念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为什么不是位公子呢?” 我一看麻烦了,初岚这就要把人家姑娘掰弯了。 班久丰更是不用问,此刻魂都丢了,呆呆地看着台上闪闪发光,备受瞩目的初岚,忘记开心,忘记鼓掌,就好像认定了初岚那首词是写给他的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感动的泪光闪闪。 乔楚悄悄问我:“这真是她写的?”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乔楚明白了,酸溜溜地说:这样的词你也得多多与我说一说。我也想听。” “嗯,今天夜里便说与你听。”我在他耳边轻轻的呵气。 暗骂初岚给我找事儿,赶紧搜肠刮肚的在脑子里回忆曾经背过的那些个唐诗、宋词、元曲里面哪些个肉麻的传世名句可以说给乔楚听。想来想去只能想起——鹅鹅鹅…… 不禁对初岚由衷生出佩服。就算是抄来的,能记住,能运用,也是凭自己的本事。 天黑了,没人再来挑战,秦初岚和班久丰大获全胜,拔得头筹,比赛结束。 获胜的初岚兴高采烈的等着领奖,却被告知留下地址,明天等通知。 初岚急了:“我们是路过的,还不知住在哪个客栈,你们不会看我们是外地的,故意耍赖蒙我们吧?我可跟你说,这奖品我可是要定了,你们要是敢抵赖我们可不依!” 说罢她拍拍身边的班久丰,这位的功夫你们也见识过了,班久丰见初岚用他来压场子,幸福的挺挺脖子,扬扬头。很配合的瞪了瞪主办方那几个工作人员,恐吓道:“我记得你们几人的样子了。” 工作人员立马表示:“真的只是因为天太晚了,这种事情也是头一回,明天必定给二位兑现。” “这样,我们派个人跟着,看看你们的住所。明天一早便去拜访。”有个领头的说道。 “也行,反正我们离的不算远。这么多高手在,谅你们也不敢耍滑头。”初岚答应道。 “你对他们不放心,既然不远,不如这样,我跟着你们去看看,回来跟他们说一声。我喜欢你,想和你说会儿话,好不好?”刚刚那位姑娘热心的说道。 “好是好,可是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街上走动,多危险?”初岚道。 “不妨事,我有暗卫的。”姑娘“悄悄”对初岚说。 不知道她这么大动静,是故意说给坏人听,还是真的有暗卫。 这幅机灵可爱的样子跟初岚道真像是亲姐妹。 初岚交到新朋友,高兴的牵起她的手,俩人走在最前面叽叽喳喳说的热闹。早把“别人”都忘没了。 终于分完银子的班久丰追过来就看到这一幕。肉眼可见的气闷起来:“什么情况?怎么又拐了一个?” “是啊,这个时候不是该跟你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吗?结果却被人抢了先,你说气不气?”我调侃道。 “真是气死了。”眼睛粘着秦初岚的班久丰,正心不在焉。听见我这么问便随口说道。 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心事,尴尬的咳了咳,解释道:“我这是想将挣来的银子赶紧给她。” “行了你就别解释了,我们都不是瞎子,连阿信都能看出来,对不对?” 阿信突然被我点名,也不知听没听见我俩说的是个什么事儿。就跟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班久丰的心事被说透索性不再隐瞒,向我打听起初岚来。 这时行至分叉路口的小广场,我们想起族长。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是已经自己回去了,还是在等我们。 初岚看来是早把族长的事儿忘没影了。牵着那位姑娘,就朝我们停车的那条路走去。 乔楚说:“这样,你和久丰聊着,我和阿信去接族长。” 又对班久丰郑重其事的交代:“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安全送到。” 班久丰被他的神情吓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却知道乔楚在担心什么。 乔楚和阿信走后,我俩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起了秦初岚。 第134章 前妻 “你说她是你的什么?”班久丰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 “我的前妻。”我的底气明显不足。 “何为前妻?”我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就是她之前是我妻子,我们和离了。我不爱她,我喜欢乔楚。”我鼓起勇气说出真相。 “你说什么!你爱上个男人,你将她休弃了?”班久丰被这个消息雷到了,惊的险些站不稳。 “唔,不是休弃,我没想休她,想留她在家里 享受荣华富贵。她不肯,她想要自由,跟我提出和离。”我隐去我俩穿越者的特殊身份,希望尽量把这件事说的圆通一些。 “你不爱她不要她,却还想要拘着她,还想将她困在牢笼里!”班久丰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将我钉上“大恶人”的标签。 揪起我胸前的衣服就朝我举起拳头。吓得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本来我以为她想要荣华富贵,结果她说她想要自由,我这不是便将她带出来了?都是随她自己意愿的。” “所以你现在是想帮她找个下家,好让自己心安理得是吗?”班久丰好像更愤怒了。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乔楚飞身来到近前。 我一看撑腰的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乔楚扳过我的身子上下打量一番,紧张的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表示我没事,他转向班久丰:“谁许你动他的!” 班久丰也气急了:“你们两个竟然是这种关系!让人恶心至极!你们为了自己痛快却糟蹋了初岚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我……我要打死你们!” 说罢就与乔楚打了起来。乔楚带着气,也丝毫不与他客气。本来需要他与阿信俩人一起对付的人,现在他一个人竟然也能打得过,可见也是气急了。 我担心乔楚吃亏。想要拉架又插不上手。只能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当初娶她是有原因的,我从未碰过她!你们快停下来听我解释!” 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有些事儿是瞒不过的,长痛不如短痛。我相信如果是真爱什么都能接受,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便也好将他们的感情扼杀在萌芽里,免得初岚将来痛苦。 于是将初岚遭人□□未婚先孕,我因为爱上乔楚,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和一个孩子让父母安心。便与初岚达成协议,我护她周全,她来承担这个角色。 “后来孩子出生,那个□□她的混蛋又来骚扰她,我们合力将那人杀死。 初岚为了承担罪行服毒自尽,结果被我想尽办法救活后性格有所改变,不希望继续这样的人生。便提出与我和离,我便也答应了。 这次跟着出来是因为她懂一些滇国语言。想陪乔楚解蛊,之后她就要离开我们去云游四方了。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不存在谁欺负谁。” 长长的故事,被我三言两语,避重就轻的讲完。 班久丰久久没有说话,呆愣了半晌,突然跃上房顶,跑不见了。 乔楚说:“这种事情很难让人接受。让他自己想清楚吧。” 远远看阿信带着沐歌走过来,我们便等了他们一同回去。 向班久丰说出实情,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沐歌精神也不错,便向他询问我们走后他那边的事情。 乔楚说:“你可别提了,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聊的热络,也不知道用膳了没有。” 提到用膳我这才觉得肚子咕咕叫,想起来我们好像也没用膳。 沐歌羞涩的笑笑:“我久居深山,难得遇到这样谈得来的人。明明初次见面却感觉是惺惺相惜的老友,好像将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尽了,又好像永远都说不尽!” 他这会儿没戴帽子,大眼睛里神采奕奕,仿佛倒映着星光。说罢又想到什么,神情黯淡下来。 “恭喜你觅得知音,我为你感到高兴。” 他笑容里有些无奈:“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是吗?” “嗯,初岚还有点事儿处理,大概要耽搁些时间。” “我想再去同他告个别可以吗?”族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啊。”沐歌遇到知音的事情让我想到俞伯牙和钟子期,李白和杜甫。 想起上午乔楚对我说过的话,我也表态道:“我们虽然是朋友,之前因您行动不便对您有过照顾,但您是自由的,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有自己的新朋友,我们都不会干涉的,只有祝福。” “可是千花让我跟着你们。”他神情游移,像个很想吃糖,又担心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孩子。 我觉得他单纯的可爱,耐心解释道:“当时千花婆婆将您托付给我们,是因为您身体情况特殊,需要照顾。现在您身体好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也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她也会为我高兴吗?那就好!那就太好了!我希望能留在这里,又怕她知道我不跟你们走会生气。” “她怎会生气,她希望你开心快乐的生活。” “那我明天便去问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沐歌得到了许可,开心又兴奋。 “相交容易,相处不易,你在此处也未必能住的惯。不若这样,明日你先去问清楚,人家若真心留你,你便暂且在此处住下。 我们给你留些银两,便先去滇国办事情。几个月后还会回来,途经此地,会来看你,若那时你住的舒心,且生计不愁,再决定是要留下来还是要跟我们走,如何?”乔楚安排得更为周到妥帖。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真的是谢谢你们!”商议好了方案,回到那家寄存马车的饭馆。 小白和春烟早在门口等着了,初岚已经点好了菜,坐在桌前等着上菜,跟她一起的还有那位姑娘。 见我们回来,初岚伸着脖子打量一圈问道:“班久丰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这会儿想起他了?人家帮你赢了比赛,连个招呼都不打,拉着新朋友就自己跑回来了。” 那姑娘听了小脸儿一红:“是啊,我倒是疏忽了。都怪我不好。” 初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大男人哪有这么小心眼儿,到是他还拿着我的银子呢!这又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去买酒喝了吧?” 我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只对大家说:“他想起些事情没办,大家吃饭,不用等他了。” 饭桌上,秦初岚先为我们介绍了她的新朋友杏儿。又给杏儿依次介绍了我们。 然后就开始眉飞色舞地向大家讲述她自己今天的表现有多厉害。杏儿充当了完美的捧哏的角色,在一边敲边鼓做补充。 听的春烟眼都直了,一个劲的埋冤小白:“我就说去找他们吧,你偏不!错过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比赛!” 小白冤枉道:“逛了两条街,天又不早了,我不是怕你累吗?谁知道世子妃……” 话一出口又想起不能暴露身份,于是改口道:“谁知道秦初岚她这么厉害还能打擂啊?” 我想,是时候跟大家说清楚了,就趁此机会跟大家宣布:“我和初岚早就已经和离了。这次带她出来也是有事相求。 她是自由身,大家直接喊她初岚就好。以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跟谁好就跟谁好,都与我无关。” 小白和春烟嘴巴张的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看初岚,又看看我。 杏儿却丝毫没有惊讶。而是抚掌大笑道:“和离,简直太棒啦!你不愧是女中豪杰!太让我敬佩了!你身段儿这么好,要是不说,还真是看不出来你嫁过人!” “何止嫁过人,我还有个儿子呢!不过现在想想,我这一走,那小家伙还挺可怜。”难得见初岚提起小蝉,现在看来到底是母子连心。 “你要是放不下他,将来可以把他接走,大不了把世子位传给三弟,没有让你们母子分离的道理。” “算了,我怕你父亲接受不了。大家都这么疼他,我一个人也怕照顾不好他,你要没意见,能让我经常回去看看他就好。” “我以后回不去了。你若要能常回去看看那是最好。” 杏儿羡慕的看着我们:“我太喜欢你们了,你们的关系真好,真诚又舒服。不论性别、不论年龄、不论尊卑,都能成为朋友。 说不是夫妻,不爱对方。却比好多夫妻和爱人之间的关系还要亲密友好。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初岚捏捏她的脸蛋儿:“我也喜欢你啊,可惜我们还有事情不能在这里长住,等我们回来,一定来看你!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烦。” 又聊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找到一家最近的客栈订好房间。杏儿记好地址还得回去送信儿,就先行离开了,我让阿信送送她,她也不肯。 马车就停在门外,很是显眼,也不怕班久丰回来会找不到。 大家回房间休息,初岚还要在外头等他,我说:“姑娘家这样好像不太好,容易叫人误会。” 她想了想也对,就念叨着她的银子,回去休息了。 我回到房间,乔楚等在那里,笑着问我:“为夫的情诗呢?快来说与我听。” “还记着呢?”我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这样,刚刚应该问问初岚再回来。 第135章 大奖 我抓耳挠腮的想辙,乔楚笑着拉过我:“行啦,凭你的性格,要是精通这些,还能藏到现在?我知你不会。” “那你还……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不如初岚聪明。” “嗯,就是呢。可是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这个笨笨的你。”他笑的温柔。 “你别哄我了,今天班久丰也是看到初岚这么有才华才更喜欢她。”我很是沮丧。 “首先是因为那个人是秦初岚,如果换成旁的人呢?有才华也与他无关。”乔楚认真的看着我。 “是这样吗?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我对他的说法很是怀疑。 “你会因为我的武功不如班久丰,也不会用毒就更喜欢班久丰吗?当然不会。 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在意自己的表现,不必与别人比较,不必要求自己多么完美。 你可以对我说你不行、你不会,这些都丝毫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会因为你可以在我面前真实而放松地活着,感到开心和幸福。” “可是你说你也很想听那些诗的。”我有些愧疚。 “我想要的不是那些诗本身,更不是会背诗的才华,而是感动于诗里面所表达出的那些个情意,我想日日都能听你说,我也想要对你说——说遇到你真好,说我好爱你,说你是我的小傻瓜。” …… 第二天一大早初岚就来敲门:“酒疯子昨晚好像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我们穿上衣服开了门,就见初岚急的团团转:“你们说他不会是身上带了太多银子遇到打劫的了吧?按理说他的功夫别人也打不过他呀?会不会是喝多了掉进河里淹死了?呸呸呸……” “行了行了,你是关心则乱,你在这里等消息吧,一会儿不是还有大奖送过来吗?我和乔楚、阿信出去找找。” “我哪有关心?我就是担心我的银子。”初岚嘴硬的解释道。 我们几个人刚出门没走多远,就见昨天的饭馆门口,靠墙躺着个人。一身酒气,正是醉的不省人事的班久丰。 喊了喊没反应,我们把他抬回来。扎了针,让小二送来醒酒汤。 初岚看他喝成这样,埋冤道:“赢个比赛也不至于把自己灌成这样吧?还真不愧是酒疯子。” 又在他耳边喊道:“喂!快醒醒!你再不起来,我就把大奖独吞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班久丰才醒过来,睁眼见到我们,怔忡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初岚不明所以,大大咧咧的身手问道:“我的银子呢?你一夜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携银子潜逃了。” 班久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喉头翻滚,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包碎银子,塞到初岚手里,翻身下床跑出房间。 “哎……你们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昨天还好好的!他这是在跟我置气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五五分成也是早就说好的。” 那头的班久丰一颗心在油锅里炸着,这头的秦初岚却迷迷糊糊气得跳脚。 我跟出去,见班久丰别别扭扭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直接对他说: “你若不愿意看到我们,就不必跟着了。你的小师弟在乌歌的东大营,是乔老将军的手下。去那里可以打听到。 初岚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存心骗你的意思。你不能接受很正常,千万不要说伤害她的话。” 班久丰听我说完腾地站了起来:“谁说我要走?我更不会伤害她!”说罢推开我,又躲进屋子里。 这时门外来了一群人,到门口核对了一下地址便扯着脖子喊道:“秦初岚、班久丰是在这儿吧?” 初岚听到动静跑出来,又不计前嫌的喊了几声班久丰,班久丰才别别扭扭的出来站到她身边。 来人见俩人到齐了,才宣布道:“恭喜二位拔得头筹,赢得了本次丰元节文武擂台大赛的神秘大奖。 但是因为秦初岚是位女子,奖励只能由班久丰这位公子获得……” “凭什么!”不等人家说完秦初岚就跳了起来。 “这个……”那人面露尴尬:“这位姑娘请先听在下说完。” “虽然秦初岚姑娘不能获得神秘大奖,但作为补偿,可获得纹银一千两,红宝石头面一套。” “什么?”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不过是场小小的比赛,这奖品也太豪横了! 这靖海国是有钱没处花了吗?这奖品大的有点儿不真实。 “那神秘大奖到底是什么?”初岚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我呀!”人群后面蹦出一个人来,竟是昨天的那个杏儿姑娘。 她拉起初岚的手开心的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决定嫁给班久丰了,这样我就能与你们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嫁给谁?我没听错吧?你是谁啊?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娶你的!”班久丰一听就急了,不顾风度冲过来与她理论。 姑娘尴尬的笑笑:“哎呀!我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提前跟你说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说也是一样。” 她看了看围观的群众,招呼到:“走吧,咱们几个进屋里来说。” 进了房间杏儿把门关好:“其实我是民间的公主,我阿娘虽然不肯进宫,但我们还是很受父皇宠爱的。 我到了嫁人的年纪,但我的身份特殊,再说寻常的官宦子弟我也瞧不上。父皇也不想掬着我,于是同意让我自己挑。 我便想了这么个好主意。本来想着两个驸马一文一武又是朋友的话,我们三人今后的日子也能和乐些。” “你等等。”初岚打断她:“你可以同时嫁给两个人?” “为何不可?”杏儿的表情倒好像觉得初岚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我姑姑最多的有十几个驸马呢!” “好吧,当我没说。”初岚看向我和乔楚,一脸揶揄,挑眉坏笑:“幸亏你俩没参加。” 我想了想那场景,也是一阵后怕。 “哎呀,你不要打岔嘛!”杏儿嗔怒道:“这件事本就不宜公布,我也怕胜出的人自己又瞧不上,于是就只能先不说奖品是什么。我若看不上的话,大不了送些东西打发了。 你知道吗?幸好是你们!前面那一对我还真没看上。 你知道吗初岚,我简直太喜欢你了!只可惜你是女人,要不是你跟我说了班久丰那么多好话,我还真是有点看不上他。” 她又打量了几眼班久丰,对秦初岚说:“不过没关系,能跟你在一起就很好了,你说他好,那他肯定也差不了。” “你同她说了什么?”班久丰看向初岚,眼里有着隐隐的期待。 “我就说你很好……”初岚垂着头不敢看班久丰的眼睛。 “她本来也想给咱俩作媒来着,我现在同意了!”杏儿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班久丰攥紧拳头,咬牙道:“你好,你真好!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还想给我做媒!”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初岚她是一番好意,替你说话,你不但不感激,还凶她。”杏儿挡在初岚面前维护道。 “你滚开!一边呆着去!我不会娶你!你爱上哪去上哪去!少在这里碍眼!”班久丰气疯了,口不择言。 我们担心杏儿会受伤害,没想到她十分潇洒的说:“没问题,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我已经跟父皇说好了,我要嫁你跟你们走。你不同意也不行,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和离。” “你若想跟我们走,出去云游一番也是可以的,为什么非得嫁人呢?再者,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也实在是不理智。姑娘这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些?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我们这里女子不嫁人是不能出远门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人才能跟着夫君出去。再说:今天喜欢就在一起,明天不喜欢分开便是,为什么说是终身大事?我父皇和阿娘也是这样想的啊!” “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和离!把女子的贞操当做什么了?”班久丰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听她这么一说直接爆炸了,说的是杏儿,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秦初岚。 秦初岚发现了班久丰在看她,也毫不示弱的瞪回来:“贞操?你当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但事实上它什么都不是!只是你的心魔罢了!” “我的心魔?” “是的!一个人干净还是脏,不是看他的身体经历过什么,而是看他心里装着的是什么。看他如何对待别人,又如何对待这个世界。 心是干净的,人便是干净的。心是脏的,有贞操在,他也是脏的!男人如此,女人也一样!” 初岚的回答铿锵有力,班久丰被钉在原地。 第136章 出柜 杏儿到底是要跟着我们上路了,带了一大车彩礼。 我们跟她说:“山水迢迢,带着这些东西实在不便。” 她从车上扒拉了两件乐器和几锭金子塞给初岚,其余的又叫人送回家了。 大方的说:“等咱们回来路过的时候一定记得来取。”看这架势还做了长久跟着我们的打算。 按习俗杏儿临走前得带着她的新郎与父母辞别。班久丰不配合,杏儿也不稀的搭理他,要在我们当中抓个人去冒充一下。 看了一圈,觉得阿信最合适,相貌不是太扎眼,而且看起来武功还很高的样子,只是个头稍高,体格上看起来比那个武状元班久丰大了一圈。 “但谁会在乎那些个细节,反正我的阿娘和父皇也没见过武状元。当时在现场的人也不知道这两件事儿的关联。” 就这样,阿信很草率的被定下来当班久丰的替身演员。 对于这个安排,阿信很无语,非常抗拒,宁死不从。但初岚和杏儿俩丫头豪不理会阿信的态度,对他死缠烂打,威逼利诱。 我和乔楚在一旁看戏,阿信这种钢铁硬汉本就嘴笨,又不能对着姑娘施展拳脚。遇到这种厚脸皮攻势,完全招架不住,不消半刻钟就败下阵来。 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被那俩人一左一右的绑架着,同手同脚的就出去了。 沐歌一大早就去见了他的知音,那人听到他可以留下,立马欢天喜地的给他安排好了住处。 沐歌是个极简单的人,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社会规则,我们对他那个新朋友不够了解,说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大可能。 我和乔楚又陪他过去跟那老者做了些交待,留下些银两作为他这几个月的生活费用。 老者知道沐歌的情况特殊,对我们这样的周到安排很是感慨。 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姓名、住址和一些个人情况让我们安心。也表示会对沐歌多加照顾和保护。 晌午的时候阿信他们才回来。他还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但据初岚和杏儿说,阿信是个好样的,虽然极为不乐意,但还是表现的好极了。足以以假乱真,很得杏儿双亲的看重和喜爱。 杏儿没心没肺的说:“早知道这样,初岚你当初就应该拉着阿信去打擂。” 阿信听了又是一个大红脸。 吃过午饭出发上路,这一次,班久丰不想面对初岚和他凭空而来的“新媳妇”,主动跑来给我们驾车。 我们上车的时候他还不忘交代:“我耳力好,你们二人在车里切莫胡来。” 我和乔楚默契的表示:“这个无法保证。不行你就去你媳妇和秦初岚的那辆车吧。” 气的他跳脚。 阿信也是一样,领教过了那俩女人的可怕,抢着坐在外面当了车夫。就这样,还是免不了被她俩调戏了几句。 初岚带着杏儿上了阿信的马车。小白乐得清闲,可以和春烟坐在一起,更是开心。 车厢里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到天黑。远离市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下一个客栈。只好就地休整,在外面过夜了。 好在天气很好,月朗星稀,气温也算舒适。杏儿说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郊外过夜,兴奋的又蹦又跳。跑来跑去的帮大家收拾东西。 小白很鸡婆的跟阿信嘀咕:“到底这小地方不比我们中原大国,这公主还不如我们的丫头有规矩……” 阿信好像没听到,一句话也没说,在车上摸了把斧头就去砍柴了。 小白觉得没意思,摸摸鼻子也自己找活干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篝火升起来。老规矩,功夫好的几个人负责去抓些野味儿来给大家打牙祭。 班久丰虽然还在别扭着,但也没含糊,好像把一肚子邪火都发泄在小动物身上了,不出半个时辰打来了十几只猎物,有兔子,有野鸡,竟然还有好几条蛇。 这几条蛇可把姑娘们恶心坏了,除了杏儿好像已经有免疫力了,就连初岚都被吓得吱哇乱叫。连看都不敢看,跟春烟打着摘果子的幌子仓皇逃走了。 我是不怕蛇的,以前吃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今天有机会能再尝美味。 数了数数量,默默算计着减去那些怕蛇的人,自己能分到几条。 “小白你怕蛇么?” “倒是不怕,爷有何吩咐?” “噢,没啥事儿,一会儿你去帮忙收拾一下吧。”我暗自失望。 阿信也抓来了两只兔子。他的猎物都是活捉的,其中有一只年龄很小,好像还是个兔宝宝,被杏儿看到,问阿信:“它还这么小,我们能不能不要杀它?” 阿信看了看手中被他攥着耳朵的那只小兔子,面无表情的伸手递给了杏儿。 班久丰冷哼一声:“妇人之仁。干脆吃斋饭好了,干嘛还要去打猎?” 杏儿放生了小兔子,回过头瞪他一眼说道:“阿信就是比你强!我都没稀的说你,你杀了这么多蛇,得罪了山神,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行你!我给你们弄吃的,倒成我的不是了!有本事你别吃!”班久丰气急了,把猎物狠狠摔到地上。 “稀罕吃!不吃就不吃!”杏儿也跟他杠上了。 得嘞,又减去一个人,真是个好消息。 “阿信,你怕蛇么?敢吃蛇肉吗?” 不等阿信回答,乔楚眉眼带笑的看着我,小声说道:“我不怕蛇,我会吃的,不是爱吃,而是怕你撑着。” 我的小心思被他识破,很没脸的捡起地上的猎物去一旁收拾。 乔楚跟在我身后,终于离开大家视线,他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爱吃这个,以后我经常给你捉来便是,一次切不可贪多,小心伤到。” “算了,刚才杏儿说捉蛇不吉利的,以后还是都不要捉了,我也没有那么想吃。” “兴许是杏儿姑娘说的气话而已。” “这些事情很邪性的,宁可信其有,也不能冒这个险。倒是他俩真是一对冤家,看来他们这门亲事横竖是做不了数了……” 等我拿出佐料把这些野味儿烤上,杏儿早把刚才信誓旦旦的气话忘没影了。 伸着脖子等在一旁。我让她站远点,小心别被烟火熏着,其实就是担心她把口水滴在我的食物上。 众人围着篝火坐好,分发食物。 杏儿一口没少吃,班久丰也没真的跟她计较。 杏儿吃人家的嘴短,别别扭扭的胡乱扯了几句话打破僵局,刚刚还吵的天翻地覆的俩人,如此就算是和好了。 “你们夫妇二人还真是带劲,吵成那样,转眼间又好了。刚刚我都快被你们吓坏了。” 嘴欠的小白向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刚缓和的气氛,又被他一句话打回到了冰点。 气的春烟狠狠掐了他一顿:“吃着东西都堵不上你这张破嘴!” 小白苦着一张脸躲躲闪闪:“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以后也只吵嘴架行不行?” “你还长能耐了,想跟我吵嘴架了是吧?”好好的一个春烟,在跟了小白之后,眼瞅着就往悍妇的方向发展了。真不知道当初该不该鼓励小白追求春烟。 “我错了,我错了。我的这份儿也孝敬您吃,坚决不顶嘴不吵架,你是我的真姑奶奶。” “我们那事儿做不得数,还是算了吧。”沉默的班久丰突然开了口。众人都不傻,知道他在说什么。 杏儿潇洒的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反正我也已经跟着你们出来了。” 初岚不乐意了,维护道:“杏儿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有哪里配不上你?真不知道你又在那里矫情什么?是不是傻!” 嗯,是挺傻,但傻子可不止班久丰一个。秦初岚昨天大出风头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又结识了新朋友,对于班久丰的独自挣扎毫无觉察。 自从昨晚得知了初岚的过往,又讨论完了“贞操”问题,班久丰就一直躲着,俩人再也没正面对过话。 现在突然被秦初岚点了名,班久丰避无可避。 他看了一眼秦初岚,又快速的垂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一根木棍,一下一下戳着脚下的土地。 半晌,鼻腔里重重的呼了口气,闷闷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说罢扔了木棍,起身离开。 “噢,原来是这个缘故。那还算你有情有义。哎?还没说完呢,怎么又走了?这个酒疯子,还真是阴晴不定的。” 初岚见班久丰头也不回的走远了,拍拍身边的杏儿安慰道:“没关系,比他强的有的是,咱再找。” 杏儿吃的正嗨,见初岚为她的事情操心,也反过来安慰道:“我真没事儿,本来也不喜欢他。这样正好。” 有姑娘们在,就是热闹,吃完饭,初岚提议大家搞个篝火晚会。 这个建议一呼百应,就连乔楚和阿信都说好。 班久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让阿信去找找他。 初岚却说:“每次都让大家到处找他,又不是个小孩子,又不是个娇小姐,不能惯他这毛病!” 杏儿从车上取来她的乐器,一个形似芒果的陶罐上面有许多小孔和一只哗哗作响的铃鼓。 她将玲鼓递给初岚,请她帮自己伴奏,落落大方的说:“我先来,感谢你们能让我加入。” 说罢,捧着手里那个小东西就吹了起来,美妙的乐声响起,曲调婉转悠扬,抑扬顿挫,悦耳动听,袅袅不绝的在山林中回荡,犹如欢快的小鹿在奔跑跳跃,又像是数不尽的鸟儿在歌唱…… 初岚与她配合的也是极好,鼓点打得恰到好处。既起到了点缀的作用,又不破坏主旋律。 一曲完毕大家热烈的鼓掌,初岚感叹道:“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这是什么乐器?真好听!以前从来没见过。” 杏儿开心的说:“这个叫阿乌,我会好多呢!只是那些乐器都不容易带出来!你上次谱词的筝曲也是我写的。厉害吧!” “哇真的好棒啊!以后你也教我吹这个阿乌行不行?真的好好听啊!” “好啊好啊,你乐感特别好,刚才伴奏的时候配合的太好啦!咱们以后就有得玩儿啦!” 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坐下,看了一圈,不等下个人毛遂自荐,就指着阿信道:“该你啦!女子出一个男子出一个!” 阿信闷闷的说:“我不会别的,只会些拳脚功夫,就打一套拳吧。” 说罢便找了块空地,一个人虎虎生风的操练起来。 等他耍完一套非常复杂的组合拳,大气儿都不出,整整衣服,默默坐回原处。 大家鼓掌喝彩,杏儿问:“你和班久丰谁比较厉害?” 阿信坦言到:“他武艺在我之上。” 杏儿“唔”了一声,又说:“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你很有英雄气概。” 阿信正拿起水壶要喝水,被杏儿的话吓得呛到,一张脸憋的通红,杏儿和初岚哈哈的抚掌大笑起来。 又轮到女孩儿们的节目了。这次春烟站了起来,对大家说想要给大家跳支舞。还需要初岚和杏儿帮她伴奏个曲子。 春烟既然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过的,必然也不是等闲之人。 舞姿轻盈,身材曼妙,急的小白坐立不安,总跟我们聊天打岔。好像恨不能捂上大家的眼睛。 春烟表演完,我刚要起身,没想到乔楚拉住我说:“我来。” 他长身而立站在我身旁,轻轻的唱起了一首歌,这首歌我再熟悉不过,是平时他最爱听我唱的那首《亲密爱人》。 第一次对他唱这首歌时也是在郊外,对着星空。 那时候我还不敢爱他。说了些绝情的话将他气走…… 他这是在——向我诉说吗?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我眼眶发热,眼泪在打转。 乔楚唱完深情的低头看我:“今天与那日距离刚好一年整。我想将这首歌作为礼物送给你。” 我耳朵“嗡”了一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看看众人又看看乔楚,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在梦中。 初岚“啊啊”的大叫了起来:“太帅啦!太帅啦!撒狗粮啦!啊啊啊啊!” 其他人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看懂了这个意思。可能平日里他们也早有感觉。如今乔楚公然出柜,他们竟然也就这样接受了。 只有不明所以的杏儿,不停的在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听初岚跟她说完,她也开心的大叫道:“真的吗,简直太棒了! 我就说你们二人长得跟谪仙似的,站在一处真的特别般配特别好看。谁想拆开都不行!都不合适! 只怕这话说出来唐突了你们,你们不爱听。这样看来简直太好了!我太感动了!我祝福你们!” 原本以为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原本以为会被大家诟病和奚落的事情,却遇到了这么宽容的对待,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被众人祝福和接纳了。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我说不清是幸福还是感动,一头扎进乔楚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乔楚静静的抱着我,就这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抱着我,坦然的,认真的,用力的抱着我。 我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踏实感觉,哭了许久,抬起头来,就看到几个姑娘都在抹眼泪,她们大概更能理解这份感情中的心酸与无奈。 远远的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我们认出来是班久丰回来了。 看他步履蹒跚,好似又喝多了。到了跟前才看清,他眼神木纳又呆滞,不似往日的清明,脸色也有些泛青。 众人看出了他的不寻常,起身问他怎么了。他不等开口说话,一头栽倒在地。 第137章 复仇 众人围了上来,借着火光查看班久丰的情况,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这简直太邪门了,是中邪了吧?”小白看向杏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山神报仇?” 杏儿皱着眉头不置可否。我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正要把脉发现了他手腕上几道很深的牙印,周围散布着许多小水泡和暗红色瘀斑。 “是毒蛇咬伤!拿水来!”杏儿说着,麻利的撕下自己的裙摆,从他手臂泛青的位置上端紧紧扎住。冲洗了一下伤口周围,就俯下身,在他的伤口上用嘴吸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配置解毒药吗?”我问杏儿。 毒蛇咬伤的死亡率很高,后世都是需要注射抗蛇毒血清。但我知道最好的蛇药,还是我们的传统的中医草药。只是对此我并不擅长。 看杏儿掌握熟练的急救手段,也只好寄希望于她。 果然见她点了点头。我稍稍松了口气:“你去配药,我来吸x毒。” 大自然的安排很神奇,万物相生相克。民间就有说法,一般有毒蛇出没的地方,百步之内必会长着解毒用的草药。 我让阿信带着杏儿去找草药,刚要帮班久丰吸毒液。初岚却抢先道:“我的命是他给的,我来!” 吸蛇毒需要很长的时间,也具有一定危险性,施救人口腔里不能有任何伤口、溃疡,期间也得不停漱口。否则很容易中毒。 见初岚辛苦,我们要替换她,她也不肯。眼见着她额头渗出了汗,人也越来越虚弱。 足足半个时辰,吸出的血液才恢复正常颜色。又过了一会儿,待杏儿和阿信回来,初岚才停下来。虚脱的躺在地上。 杏儿将几种草药混合在一起,捣出药汁,一部分敷在班久丰的伤口和胳膊上,另一部分让初岚和班久丰服下。又留起一些备用。 杏儿说:“我们这里气温湿热,蛇虫极多,这些在寻常人家也都是常备的药物,这次走的急,我想的不够周到。也没有提醒大家。往后路上还是要多多留意。” 话音未落,就听见小白惊呼道:“那是什么?” 此时正值丑时,天不知在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星星和月亮躲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光线比刚才暗了许多。 篝火照亮的范围有限,我顺着小白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地上有东西在移动。 “蛇!那是蛇吗?”眼前的情形让我头皮发麻。大大小小的蛇密密麻麻,至少也有上百条,迂迂曲曲的冲着我们爬了过来。 “这边也有!”初岚惊恐地大喊道。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变了腔调。平时不怕蛇的我尚且感到惊悚,更何况本来就怕蛇的初岚。 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爬了过来,最大的比我胳膊都粗,两三米长,最小的才不过小儿手指头那般。 看样子就像是一次全家老小倾巢而出的,有计划的复仇。 众人背对背围成圈,将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秦初岚和昏迷不醒的班久丰在中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一时间都慌了神。 “别怕,蛇怕火!也害怕这些草药的气味。大家先涂些草药汁液在身上,用草药围成圈,我们躲在圈里。”杏儿此刻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草药数量有限。我们背靠篝火为阵营,麻利的用草药将大伙围在一个半圈内,又往身上涂了药汁。 蛇的爬行速度很快,瞬间就游走到了近前,密密麻麻几千条也不止,从外形和颜色上粗略一看,有一多半都是毒蛇。 杏儿的法子很有效,有草药的气味阻隔,群蛇并不敢靠近,推推搡搡的停在了圈外,交叠盘绕在一起。 有些不小心被同伴挤进来的,被乔楚手急眼快的用剑挑着,远远甩出去。 “这篝火不添柴撑不了半个时辰,火一灭,我们不但失去依靠,视线上也极受限制。得尽快想办法,彻底驱散它们,不然凶多吉少!” 乔楚此话一出,刚刚得到片刻喘息的我们又紧张起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不乐观。 “这么多蛇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光,自己人不受伤,基本是不可能的。”阿信冷静的判断道。 “蛇怕老鹰,模仿鹰的叫声吓吓它们行不行?”小白的主意也算可行,值得一试,可我们试了试,谁都学不像。 杏儿掏出阿乌模仿各种鸟叫,也是收效甚微。 “动物的感官灵着呢,比我们更能分辨真假。”我说完这句话,脑子里灵光乍现,捕捉到了最最关键的一点! “杏儿!你昨晚跟班久丰说什么山神诅咒,蛇会报仇。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跟大家说清楚!”我说的着急,也没注意语气。 没想到杏儿却误会了我的意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诅咒他的。都是因为我说了那些不吉利的话才害了班久丰,也连累了大家。都怪我不好!”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没人这么想,你快别哭了。我是想,你昨晚既然那样说,一定是有你的理由,快给大家讲讲你当时为什么那样说,你听到的传说或者习俗到底是什么样的?”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此事如此不寻常,那就一定有它不寻常的原因,要用不寻常的方法解决。 杏儿见我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的说了起来:“小时候听老人常说,蛇是有灵性的动物,守护着大山,也受山神保护,是不能随意杀害的。 但这也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我们当地人有些穷人也经常捉蛇来吃的,并不是人人都会遵守。 所以昨天我同班久丰吵架的时候,就是想说出来吓唬他来着,自己也并没有当真。大家吃的时候我也没真的阻止,自己也跟着吃了。 谁知道不久之后他就被毒蛇咬伤了。我心里也害怕起来,我想,他一定是被我说的那些话诅咒的。我怕你们当我是个妖女,生气不要我了。”说到这里她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她愧疚、恐惧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本就心思敏感细腻,又是刚刚才加入我们,还不到一天,就遇到这样大的祸事。 昨晚她口不择言,一语成谶,现在肯定既后悔又害怕。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只好劝道:“放心吧。我们都很喜欢你,不会赶你走的。你再想想关于山神的诅咒还有什么细节吗?比如:怎么破除?” 她又仔细的想了想:“破除倒是没听说过,只是我们当地人在进山之前都会拜拜山神娘娘,祈求她保佑自己出入平安,不要遇到毒蛇猛兽。” “好!那我们便一起祈求山神娘娘的原谅吧!” 我说罢便朝着大山的方向拜了拜,虔诚祷告:“山神娘娘,我与朋友路过此地,只因贪嘴,便杀害了山里的无辜生灵,实属罪孽! 我现在知道错了,也不愿再与群蛇争斗引起杀戮。请山神娘娘召回群蛇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众人见我如此,也纷纷对着大山祈祷发誓。 骤然间,狂风乍起,吹的我们身后已经半死不活,越来越暗的火苗呼的窜起老高。 我们被惊了一跳,本能闪躲。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围在地上的那些草药已经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吹的无影无踪。 蛇群感觉到了气味的变化,开始醒觉蠕动。我们拖起地上的秦初岚和班久丰想去火堆后面躲避。 却不料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了下来,刹那间就把那回光返照的篝火给熄灭了。 我们突然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感觉有滑腻触感的东西沿着我的腿爬上了我的身体,我一动都不敢动。耳边交织着初岚的尖叫,春烟的啜泣,小白的咒骂…… 我知道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只能自救,强忍的恐惧不敢出声,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紧紧握住。乔楚准确的找到了我。 在他抓住我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就踏实了,涌上无限力量。 对着天空大喊道:“蛇已经吃了,错已经认了,仇也已经报了,非要赶尽杀绝吗?”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炸响,就像是老天对我的回答。 电闪雷鸣中,我们借着闪电的光就见刚刚爬了满地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不大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认没人受伤,乔楚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处!” 也顾不得等天亮、等雨停。杏儿和春烟搀起地上的秦初岚,阿信和小白抬起班久丰,匆匆忙忙上了马车。 小白和阿信驾车,阿信带着初岚、杏儿和班久丰,小白带着春烟我和乔楚,冒着大雨在黑夜中苍惶逃离。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终于亮了起来,小白将车停了下来,战战兢兢的对我们说:“大事不好了,我们好像跟阿信他们走差了!” 第138章 怎么会看上他 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的小白,我们谁也没能说出埋怨的话。天那么黑,雨那么大,走的又那么匆忙。 “走差就走差了吧,都是天意,好在我们几个还在一起。找个客栈先歇歇吧,折腾一夜都累坏了,其他的事,再想办法。” 小白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继续向前。经过昨晚的围困,虽然没有损兵折将,但吃喝的东西都丢在那里了。 中间乔楚与他接替着又跑了大半天,才找到了一间客栈,马儿累的够呛,我们也都又渴又饿。 不仅仅是小白,我们三人也都是被雨淋透了的,晾了一天,身上还是粘哒哒的。 给掌柜的多付了些银两,让他先给大家做些热乎的饭菜,多烧些热水,一会儿我们得泡泡澡。 掌柜的接了银子,眉开眼笑的安排小二去办了。 我看小白皱着眉头不说话,脸色白的吓人,知道他此刻一定很难受,试了试他额头有些发烫。 我们四人的住宿也是个问题,春烟一个姑娘,单独一间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有危险。 小白需要有人照顾,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我和乔楚照顾他,也只会让他不自在。 他和春烟现在虽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这个年代讲究名节,没有未婚同居的说法。 避开小白,我问了问春烟的意思,她脸红了红,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婚姻大事,须得慎重,小白肯定是愿意娶你的,你对他有没有到那个程度,还得自己想清楚。 你们都没有父母,在王府跟着我,就如同亲人一般。若是你们两人都同意,我便为你们做主成了这门亲事,婚礼、嫁妆和彩礼我晚些时候都会给你们补齐。 你若是看不上他,也不要委屈着自己,回头我为你做住,找个更称心的。” 春烟闻言,抬起头:“感谢世子爷能为奴婢着想。” 她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温柔:“跟小白在一起,我是愿意的。初岚姑娘也问过我怎么会看上小白。” 她自嘲的笑笑:“或许在大家眼中他并不是多么的优秀,他没有文韬武略,也不够高大勇猛,话多,又爱耍小聪明,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只是有一点,是别人多少优点都比不过的,他愿意对我好,他对我千依百顺,有求必应。他对我比对他自己都好。 作为女人,我所求不多,有个人愿意真正的疼我,爱我,宠着我,我就是幸福的。 小白就是那个人。他把我捧在了手心里,没有谁比他更好的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与世子爷同时遇险,我敢肯定,他先救的一定会是我。我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但这份踏实和安全感,胜过一切。 所以,他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他没有配不上我,我愿意嫁给他。”春烟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又说道:“这次跟您出来,见到了许多人,遇到了许多的事情,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充满变数,心上人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与他在一起。 我也想像初岚姑娘和杏儿姑娘那样,勇敢、诚实又开明。 见到小白生病,我心疼,但是刚才我却没敢说出口。我怕你们瞧不起我,怕小白轻视我。 可现在,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不想再顾及那些规矩章程,繁文缛节。 我只希望能够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像他平日里待我那般,去待他。” 春烟一番勇敢的告白,让我心中感动至极。 我和春烟往回走,却看到了蹲在拐角处哭成泪人的小白。见我们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的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 春烟不等他说完,上前轻轻抱住他,小白将春烟紧紧拥在怀中…… 我找到掌柜的,订了两间房,几个人吃饱喝足,歇息一会儿,请他们把烧好的洗澡水送到房里,就和乔楚回了房间。 褪去粘腻的衣衫,终于舒服一些。 我喜欢热一些的水,乔楚让我先泡,在一旁一边撩着水帮我洗头发,一边与我聊天。 “今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以跟天神对话是吗?” “我哪有?”我暗自好笑。乔楚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为什么你说完那些,蛇就都回去了?”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大傻瓜。那是因为打雷闪电蛇会害怕呀!难道还是因为我把神仙找来了不成?” 仰起头搂过他的脸亲了亲:“至于我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巧合吧!是你给了我力量,当时我也是怕极了。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都不是恶人,老天爷也是知道的。 这一次我们也长个教训,以后尽量减少杀戮吧。万物皆有灵,我是相信的。” “嗯,我也相信。”乔楚摸摸我的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不想耽搁行程,但是不找到他们,心里也实在是不踏实。 “方才我已经与掌柜的打听清楚了。继续往南走,不出二十日便可到达滇国了。时间上倒是不急。 这几日我们不如停下来等等他们,万一他们来寻我们,兴许就遇见了。 若是没来,我们就继续往南走,只要方向和目的地一致,就总有相遇的时候。” 他的这个想法我很赞成,小白病着不宜奔波,不如先等上两日,这个镇子不大,要是他们来了一定可以遇到。 我又跟他说了说小白和春烟的事。打算明天等小白身体好些,给他俩搞一个小小的仪式,送上祝福。乔楚听了也非常高兴。 幸福着的人,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清清爽爽的洗干净,舒舒服服的躺下。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昨晚,谢谢你。我很感动。”想起昨天乔楚的当众表白,我心里甜的冒泡泡。 “什么?”他问我。 “装傻。”我轻轻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从没想到我们还可以这样,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我恨不能昭告天下。只有这样吗?我的呢?”此刻的他,笑盈盈地眼睛闪着光芒,就像是个讨糖吃的孩子。 “什么?”我也故作不知。 “装傻!”乔楚敲敲我脑袋:“我都给你礼物了,你的回礼呢?” “那个啊?有的,有的!”我瞥了一眼烛台上的蜡烛,心中暗笑。 “你得先让我把你的手绑上,嗯,眼睛最好也得蒙起来……” “你要干嘛?” “别怕别怕。我要给你个惊喜呀!” “你到底在干嘛?” “啊?没干嘛。你怕烫吗?” “什么?啊———郁!君!泽!” ……… 第二天,我们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昨晚折腾到了大半夜,此刻身上还是乏得很。乔楚见我醒来,给我到了碗水递到嘴边,喂着我喝下。 “想出去逛逛,还是继续睡会儿?”他摸摸我的额头。 他温柔的触碰,又将我的欲y望唤醒。 “想跟你一起睡,一直睡。”我喃喃的圈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深深一吻。 “妖精。爷且纵着你,等爷将这蛊解了去,必当加倍奉还。” 他挣开我的手,走到桌边放下茶盏。转过身,猝不及防的将我压在身下,狠狠的吻住…… 等我们终于精疲力竭的下了床,太阳好像都已经快要下山了。 “出去吃点东西吧,再不出去,他们还以为咱们死在屋里头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混话!该打。”乔楚拉过我作势要打p股。 “唉……你别碰我!你一碰我,我就想将你扑倒。哎?你不会是给我下yao了吧?为何我一看见你就总想要你?” “为夫的爱,就是你最好的春c药。”乔楚笑的得意。 “我真的好爱你。”我紧紧抱住他。这样圆满丰盛的幸福感觉,突然让我感到害怕,我害怕乐极生悲,我害怕会失去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你怎么了。”乔楚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走吧。我也可能只是饿了。” 小白和春烟不在房间,问了问掌柜,说他们也刚刚才出去。 掌柜的很惊奇的说:“几位这是多久没休息了,居然能睡这么久?”我都能感觉到脸上发烫,心虚的不敢说话。 乔楚神情自若的回答:“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没吃好没睡好,让您见笑了。” 出了门转了转,这个镇子地方不大,但繁华热闹,极具异域风情。 人们的穿着打扮和建筑物的风格都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决定多留两日。正好倒是可以在此处好好逛一逛。 没走多远就看见小白和春烟,他俩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挑选饰品。 我看旁边有一家玉器店,就进去逛了逛,选了一对玉佩包起来。乔楚对一些摆件感兴趣,还在慢慢欣赏,我怕小白他们走远,就先过去打招呼。 春烟看见我,脸红了红。小白神清气爽,精神好极了。看来身体已经恢复了。 我看春烟梳起了妇人髻,便知道他们已经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小白将春烟挑好的耳坠子包了起来又不顾春烟的阻拦买了一副龙凤呈祥的银镯子和一支蝶恋花点翠步摇。 春烟心疼的直拧他,小白却乐的见眉不见眼:“我给我媳妇儿买的,我乐意。” 我说:“小白好样的,这个月开始给你涨月俸!” 小白连忙说:“好啊好啊!” 春烟又拧他:“不害臊,无功不受禄。懂不懂?” “大概世子爷觉得,我将你收了,便是大功一件!”小白不怕死的还嘴道。 春烟脸冷了下来:“别以为我跟了你就是非你不可,这边的习俗跟我们那里不同,你若待我不好,我转身就嫁给别人。” 小白一把抱住她:“我的姑奶奶,我错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以后再也不敢混说了。我发誓……” 小白竖起手指要发誓,被春烟捂住嘴…… 俩人一来一回的,在大街上撒狗粮。 我说:“你俩差不多就行了。一晚上就腻歪成这样,往后的日子还了得。我都快被你俩齁死了。” 乔楚在我身后笑道:“不用眼馋别人,我送你的。”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个腰挂。看看他的腰上已经绑了一件,跟我的这个是一对儿。 真的要昭告天下吗?正想着,乔楚将我手中的腰挂拿过来给我绑上。 街上来往的人不少,人们看到这一幕做出了然神情,我站在夕阳下幸福的笑着。 无意间却迎上了一道玩味的目光。 第139章 我答应你 那道目光来自于不远处一家饭馆的二层楼上。明明是个样貌出众的公子,却让人感觉到透着邪气,浑身不舒服。 我错开眼睛不去看他,直觉上却仍然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盯在我身上。 再看过去,果然是!他甚至还冲着我挑挑眉,抛了个媚眼儿。 我生气的瞪回去。乔楚为我绑好挂件直起身,察觉到我的异样。 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那人却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侧开了脸。刚刚的事情倒像是我多心了。 乔楚问:“怎么了?” “没事儿,走吧,吃饭去。”这种小事情还不至于找他告状。 小白指着那家餐馆说:“刚刚打听过了,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像样的餐馆,说是当地的特色菜品,还不错。” 刚才那人让我心里犯膈应,但也不能为了躲他就不吃饭了。况且有乔楚在,我谁都不怕。 餐馆生意兴隆,天才将将擦黑,一楼已经坐满了食客。 小二很是热情地引着我们上了二楼,二楼人不多,我特意的挑了个可以避开那人视线的位置坐下。 四人点了八道菜两壶酒,等上菜的功夫,我拿出准备好的玉佩,送给小白和春烟当结婚礼物。 他俩很是开心。等上了菜,倒上酒,我对他们说:“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简单的仪式还是要有的,今天这顿饭就当是你们的喜宴吧。等回去再给你们补个场面的。我和乔楚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四人举杯共饮。 小白很激动,也端起杯子和春烟一起回敬我们,祝福我和乔楚能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我们端起杯子刚要喝,只听见一人拍手叫好。 就见刚才那个冲我挤眉弄眼的人,端着杯子来到了我们跟前。 他客客气气的说道:“听问你们这桌有喜事,不知道在下方不方便过来与朋友们讨杯喜酒喝?” 扬手不打笑脸人。他说这话,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尽管我心里隐约觉得他是过来找事儿的,但若只是如此就翻脸的话也未免太小题大做,站不住理。 小白不疑有他,高兴的给那人倒上了酒,那人将酒一饮而尽,眼睛又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还有您二位的喜事,不知道这位小公子能否让在下沾沾喜气呢?” 我能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其他人自然也都听得出。我看乔楚握紧了拳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连忙起身,大方的答复道:“小意思。” 为那人斟了一杯酒。我想,我索性承认,你又能奈我何?我就不生气,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人将杯中酒一口饮下,仍是不走,笑呵呵的问道:“如今中原地区也是如此开化了吗?二位这种情况,也可以名正言顺了吗?” “我们跟你不熟,酒你也喝了,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乔楚没有动手,只是撵人,已经很隐忍了。 “自然是还有事。我还有话想与这位小公子说。”他根本不把乔楚的话当回事。继续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不认得你,也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吧。”我不想招惹无赖,摆明了态度,直接撵人。 “怎的不认得,刚刚你在街上还与在下用眼神交流过。”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无中生有的胡说八道。 我被这个无赖气死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 乔楚、小白和春烟也都站了起来,将我挡在了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也不急,笑呵呵的对乔楚说道:“莫怕,我现在不会跟你抢的,反正你也时日无多。等你走后,也不希望他一个人独守空房。我对他一见钟情,这个人我要了。” “你放屁!”我拿起酒杯朝他砸了过去。他轻松闪开。 “有脾气,好。调t教起来更有意思。”他看向乔楚说:“好好一个尤物,不能拿来疼,只能拿来用,是不是很遗憾呐?” 他的话,我们俩人能明白。我觉得此人不简单,对噬心蛊知道的很详细。顾不得他的言语调戏,反倒希望能在他身上多得到些信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我心中存着侥幸。 “小乖乖想知道我的名字?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趁机挑逗。 “再敢胡说一句,割掉你的舌头!”乔楚拔剑指向他。 “哼,你这是嫌自己命太长吗?”那人轻蔑的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乔楚的剑,说道: “你们千里迢迢地走到这儿,是要去滇国找蛊王解蛊吧?我不跟你绕弯子,两条路,要么你把他让给我,我给你把蛊解了。要么你死,他是我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产生了不详的念头,这个念头冷的我牙齿打颤:“你到底是谁?” “小乖乖怎么犯傻了呢?他的蛊世上只有一人能解。你们在找谁,我就是谁。”他笑得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将我打入地狱。 “你真的是蛊王?”在他刚刚对乔楚说出那翻话后,我只希望他在撒谎!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话音未落,一道红光闪过,小白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他看向春烟,张了张嘴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没了气息。 春烟一看小白被害,疯了一样的扑上前为他报仇,也在刹那间倒地。 乔楚提剑刺向他,下一秒却丢掉了手里的剑,抓着胸前的衣襟痛苦的冷汗直流,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其他吃饭的人见这边闹出了人命,都争先恐后地逃走了。 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整个人一下子被掏空了。顾不得悲伤和难过,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我的朋友,我的爱人,他们怎么了? 我蹲下身子将乔楚搂在怀里。对眼前那个魔鬼突然也没有了恐惧。如果乔楚已经死了,反而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害怕了。 “他已经死了吗?他们都死了?”我平静的问道。 “这得看你怎么选择了。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杀了他们,怕小乖乖伤心。 怎么样,相信了吧?跟我走,我放过他们,将你的心上人医好。或者他们死,你还是得跟我走。”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就像是看着走头无路的猎物。 “我不认识你,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曾有过任何瓜葛。你为什么要害我们?”这变故来得突然。我不相信只是因为我刚刚走在街上被他看到。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不相信一见倾心吗?我对你一见倾心了。 你们本来就是去找我,就算今天我没见到你,两个月后你也会送上门来,到时候结果也是一样的。看,这是不是天意!” 我不想听他这些胡扯的疯话,只想知道乔楚、小白和春烟能不能活下来。 “你真的可以救活他们吗?我如何信你?”如果我是这唯一的筹码,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他们能活着。 “那是自然。我先解蛊,再带你走。不怕你不认账。这蛊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有本事解,也有本事种。 你没本事杀我,也逃不掉。你想死的话,我找他们给你陪葬,啧啧啧新婚夫妇,想必你也不舍得。” “你既然能用蛊虫控制人心智,直接给我下一个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些幺蛾子,拿他们开刀?” “啧啧啧,不懂情趣,这样才有意思。让你从反抗,到绝望,到怨恨,到爱慕再到依恋……光是想一想都让我兴奋不已。” 他将脸凑到我的耳侧,深深的嗅了嗅:“啊…香甜可口。” 我汗毛倒立,好像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可我别无选择。 我为乔楚擦净唇角的血,俯下身去亲吻他的眼睛他的唇,我狠狠的将他抱在怀里,做着最后的告别。想到也许就此永不相见,我心疼的不能自已。 乔楚,原谅我,好好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回来找你! 默默吞下了眼泪,我站起身对那人说:“我答应你。” 第140章 古乌奇喂野猫 我们发愁了几个月的事情,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大魔头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真的很难说遇到他算是福还是祸。 眼见着乔楚脸上的那些图腾一样的痕迹迅速的消散不见了,一只通体黝黑的肥胖的小甲虫在他的鼻孔里钻了出来。落入蛊王手中,噗的一下化为乌有。 两道红光闪过,小白和春烟身体动了一下也有了苏醒的迹象。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有些本事,仅凭这一招,我们就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想等乔楚醒来与他发生冲突,也不愿让乔楚眼睁睁看我离开。我确认他们已经无恙后,便催促道:“快走吧。” 他笑了起来:“通透!守信!我喜欢。” 我没理他,看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二,走上前去塞给他一锭银子:“莫怕,他们都还活着。这是饭钱和补偿给你们的损失。 现在你看着我,记清楚我的话!” 小二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确认他回了神,我对他认真的交待道:“等一会儿他们醒过来,请您务必要帮我跟他们说,我是毫发无伤自愿离开的。 叫他们不必担心,更是千万不要去找我。可以在客栈等我,少则几月,最多一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他们。” “你说的话,那位公子未必会信。”我指了指乔楚:“你跟他说个暗号:亲密爱人。我说的这些,你能记住吗?” 小二重复了一遍,准确无误。 交代清楚这些,我干净利落的随蛊王离开,没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他又啧啧道:“稳妥周到,心细如发。有情有义有担当。真是让人着迷啊!只是,你怎知一年之内可以离开?” “哼。”我冷笑:“处处留情的滥情之人,不过是想玩儿玩儿罢了,玩儿够了自然会还我自由,难到最后还要杀了我不成?” “呵呵,这你可说错了。对别人也许只是玩儿玩儿,对你,未必。” “呵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虽然我现在也算是被囚禁了,而且这人还是个深不可测的大魔头。 但是说实话,他能够说到做到,把乔楚的蛊解开,这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值得庆祝和开心。 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我此刻心情反倒轻松起来。 而且现在我和乔楚之间的感情是成熟踏实,牢不可破的。所以即便我们两人要分开很久,即便我的身体可能会受到伤害。 我也笃定的知道,这些都不会改变什么。只要我们两个人都能好好的活着,只要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我就是勇敢的、强大的,我就什么都不怕。 我相信我与乔楚之间的爱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所破坏。相信一切坎坷磨难终将过去。相信目前的处境只是暂时的……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好好活着。 蛊王看我不但不哭不闹,还春风满面,有些诧异的问我:“怎得又这般高兴了?是不是觉得跟着我也不错。” “是啊,你既然是蛊王,跟着你有吃有喝,也不会被人欺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 “小乖乖真是好样的。能这么想的你可是第一个。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就一直喊你小乖乖了。” “随便。”不害怕可不等于没防备。我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老底儿告诉他。” “噢?叫什么都行吗?阿花?大黄?” “好啊,无所谓。”我没心情跟他讨论这个。 他兴致勃勃地说:“那我以后就喊你‘野猫’吧!你叫我‘古乌奇’。” “我叫你‘大魔头’比较顺嘴。” “不行,只能叫‘古乌奇’。”他突然认真起来。 “行吧,行吧。无所谓,古乌奇。”我才不会为了这些跟他纠缠。 “喂野猫”。他笑眯眯的等我回答。我白他一眼无奈的答应道:“嗯,在。” 就这样古乌奇带着我这个“野猫”骑了马又坐船 ,风餐露宿,甚至淋了雨也不找客栈休整。 好歹是蛊王,身份在这儿摆着呢,本来看他穿的人五人六的,以为跟着他起码衣食住行上不会受难为。 却没想到他跟个野人一样。逮哪儿睡哪儿,吃东西也根本不讲究,摘果子,拔蘑菇 ,揪野菜,捉虫子,抓野兽、捕鱼……简直是见到什么吃什么,生着都能往嘴里送。 我的佐料也没带在身上,看见他吃的这些东西直反胃。虽然我不是个多么讲究的人,但对“不卫生”还是很介意的。 除了点野果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一天两天还能将就,五六天下来基本上就奄奄一息了。 他一边抱怨着:“你们中原人就是矫情,大自然的产物,直接吃进去,才能吸收精华,变得更强壮。”一边又从无辜的路人身上抢劫了一些干粮和一个火折子。专门给我点火烧烤。 虽然没有佐料的半生不熟的烧烤还是难以下咽,但为了能活着回去见乔楚,我还是会忍受着痛苦,一口一口的把“熟”食咽下去。尽管很多时候吃过之后会接着吐出来…… 爱干净的我别说洗澡了,手都是路过河边才能洗一下。 喝的水也都是他从河里灌来的,跟他共用一个水囊,泛着河水特有的腥味儿,我嫌恶心,快到渴死才肯接过来,倒出点水冲冲边缘,抿上一小口。 见我这样他也不恼,还笑嘻嘻的说:“先委屈你几日,回到我的地盘就有好日子过了。等我睡了你,你就不嫌我脏了。” 想起他这股子泛着酸臭的味道,我又跑到一边吐了半天。 本来说是二十几天才能到的滇国,十天就到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这段日子过度疲劳和营养不良的累积。一入滇国,我就病倒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生病得到了特殊照顾,还是因为这算是到了他的地盘,使他放松了警惕,我终于有幸住上了客栈。 看出蛊王在滇国的地位了,几乎是无人不知,走到哪儿都能遇到恭恭敬敬向他行礼的人。 到了客栈更是上好的待遇。不仅送来的两桶洗澡水里都撒着花瓣和香精,还送来了两套干净衣服。 这才对嘛!好歹也是个“王”,长得也浓眉大眼的,就算是个粗旷的汉子,天天埋汰着,也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我就是病死也不能耽误洗澡,我觉得现在自己这情况,多半是因为脏的。 也顾不上发着高烧,把古乌奇赶出去插上门,就赶紧脱掉粘哒哒的脏衣服爬进木桶里了。 香喷喷的热水一泡,感觉神清气爽,体会着全身汗毛孔张开的感觉,觉得病也好了。这种爽感让人飘飘欲仙,昏昏欲睡…… 咚地一声门被大力撞开。我很生气,不经允许怎么能进来呢? 可是眼皮却沉的睁不开,听旁边的人说话。我也像是被蒙在了一个大鼓里,恍恍惚惚并不真切。耳朵里面进水了吗?顾不得了,我好累啊。睡吧。 梦里很混乱,又是花,又是海,又是冰,又是火的……后来我梦见遇到开心的事哈哈的大笑,突然又莫名伤心起来。乔楚来了,抱着我,我趴在他的怀里哭,却不知为什么更伤心了…… 可能是真的在梦里哭过,醒来时眼角带着泪,想把这个梦告诉乔楚。拿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转过身,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 身后那人见我醒来,笑了笑,作势要亲我。吓得我坐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拉过被子隔在不着寸缕的两人之间。 他冷笑一声:“翻脸不认人,伺候你一夜,觉都没睡,你就这么报答我吗?” 我们俩人这姿势,这形象,我脑海里的画面,理所当然的就带上了颜色。顿时红了脸。 但细细感觉了一下,身体并没有被侵犯过的异样。 又想到昨天自己好像是折腾了一夜,但不是那种折腾,顿时有点糊涂。觉得他说的“伺候”,有可能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的伺候。 但这话问不出口,我决定不纠结了,赶紧逃离现场为妙。 毕竟昨晚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了,我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就可以装傻当作没发生。 这大早晨的,大家都是清醒的,从生理学的角度看,也是男人最精神的时候。 我抱着被子,指指桌上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麻烦你帮我递过来。” “不许。你要往哪儿跑?”他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回到身边,重新抱在怀里。” “我洗过澡了。”他还不忘解释一句。我很无语,是因为这个吗? “早晚的事儿,你想躲到哪里去呢?”他含住了我的耳垂。吓得我打一个激灵,汗毛竖了起来,身体本能的变得僵硬而抗拒。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他已经履行了他的承诺没有为难乔楚他们,也救了乔楚的命。 我的身体是筹码,是贡品。按照契约精神我应该履行承诺,没有逃避的理由。 我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跟他走一趟就可以全身而退。我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保命是我的底线,其他的——正如他所说,早晚的事。可是对于他的触碰,我的身体真的会抗拒和恶心。 他翻过身将我压在身下。我闭上眼睛,抿着嘴唇默念着乔楚的名字,心如死灰。 他吻上我的头发,一寸一寸亲吻下来。我侧过头去避开了嘴唇。他停了下来:“不想逼你,没意思。想让你对我笑。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古乌奇。” “很好。”他开心的笑了起来,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来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是我的地盘了。 第141章 大餐 我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还以为有丰盛的大餐等着我。 我构想中吃大餐的餐馆起码也得是上次遇见他时,那个二层小楼的规模。 就算是没有二层,好歹也得是个正经的餐馆吧? 却没曾想,出门一看就傻了眼,这个地方哪有什么餐馆的影子。不过是零零散散的几间屋顶上长着野花野草的石头民房。 他指着其中一间,对我说:“这是这个寨子里烧菜最好吃的阿妈了。” 他领着我进了屋,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叽里咕噜的跟屋里的一个老太太交谈起来。 老太太看起来很老的样子,个子不高,身子有点佝偻,皮肤黝黑,皱纹深刻。对他十分恭敬。双手合十向他举了个躬,就到后面去忙活了。 我看着屋里长着苔藓的墙壁,发霉的桌椅,和地上偶尔路过的小虫子……有种想要原地死亡的深刻的绝望。 “她能听懂我说话吗?”我问道。 “自然是听不懂。这里会汉话得人可没几个。”他得意洋洋的说。 “那就行,我要拉屎。”我承认,自己如此说话,有邪恶的成分。是对现实的不满,是对情绪的发泄。 没想到他不但没被我恶心道,却还立刻站起来说:“走吧,我领你去。我也想拉了。” 我顿时泄了气,无力的说:“那你赶紧去吧,我又不想去了。” 他看我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明白了我的意思,依旧好脾气道:“这里跟你们的生活没法比,比起前几天是不是好多了。过几天到了我的王宫会更好的。” 呵呵,你可得了吧,我信你个鬼!你有个屁的王宫,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哪里还能趁什么王宫。我就是个被拐进大山里的小媳妇。 我此刻强烈的怀疑,前几天他带我风餐露宿过的那么艰苦,就是为了烘托今天的“大餐”。让我能从对比中获得“很有幸福感”的错觉。 我气呼呼地抬起头想怼他,却迎上他期待又心虚的目光,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顿时惊醒,我一不是他骗回来的媳妇,二不是他请过来的贵宾,我是作为交换条件自己答应跟他来的,说白了就是个人质。 人家没有打骂虐待,还小心翼翼的把我供起来,给我洗澡换衣服,还请我吃这里最好的饭。 虽然这个“好”与我的认知有巨大落差,但客观条件就是如此,我有什么可矫情的。自己现在这样,真的是蹬着鼻子上脸了。 有了这样的觉悟,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为刚才的失礼生出一些愧疚。 清清嗓子,没话找话道:“为什么你汉话讲的这么好?而且长得和他们也有很大差别?” 他也是个顺杆就爬的厚脸皮,听我这么问眉开眼笑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样貌出众,才学过人?” 我讽刺道:“看来你这汉话学得也不怎么样。理解能力太差。” 他不生气,解释道:“我父亲是个中原人,我没有见过他,母亲教过我一些汉话,这些年我经常出去,在外头待得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蛊王不是世袭吗?你父亲是中原人你也能做蛊王吗?”对于这个神秘群体我还是有些好奇。 他说:“不是的,每隔五年有一次比试,我们大家各凭本事。活下来的就是蛊王。接管蛊王宫殿和殿内的侍从和巫女子。 不过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过几个月又到了比试的时候了,如果这次还是我赢,我要改了这规矩,让我的儿子世袭蛊王。也免得每次蛊王争夺死那么多人。” 他想的倒是挺美,也不问问其他人同不同意。到时候要是让人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还不得让小虫子把我啃的骨头渣都不剩啊?我得赶紧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不等开口,又见他深情款款的对我说:“可惜你不能给我生儿子了。要不然我肯定会让咱俩的儿子做蛊王。他一定比我长得更好看。” 我无语的白他一眼,乔楚都没敢说过这话,这人简直是没法聊天,超级自恋。 最后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脱颖而出的,都是与众不同的。从十五岁起蛊王就一直是我,我相信这次的蛊王还是我。” 行吧,公平地说,单单从外表看,在这个地方,他的确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 浓眉大眼,鼻直口正,肤色比我们深,但比起当地人又白一些。 关键是他个头比我都高,还有一身精壮健硕的肌肉。与普遍瘦小的滇国人比,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说话间,老婆婆终于把菜端了上来,一盘黑乎乎的混合菌类,还有一盘我从没见过的软体虫子。几个糍粑团子和一壶米酒。 我看着这两盘诡异又恐怖的魔鬼料理,心里吓的直哆嗦。越想越觉得,这个老婆婆有可能是个巫婆。 怕归怕,还是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这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我向这个婆婆道了声:“谢谢。”古乌奇急忙做了翻译。 老婆婆咧开嘴笑着看我,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和更加深刻的皱纹,眼神慈祥、温和又朴实。摆着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古乌奇说:“你的感谢让她开心又惭愧,家里只有这些,但是味道很好的,她请你尝尝。她说你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她喜欢你。” 我看婆婆过这么艰苦,我们还来蹭吃蹭喝很是愧疚。想要掏些银子给她,并跟古乌奇说了我的想法。 古乌奇按住我的手说:“不可。这样对她是侮辱。况且她在这里也用不到银子,有了那些东西还会招来灾祸。 你能高高兴兴的吃完,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奖励和礼物。 你要是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一会可以跟我去旁边山上找些吃的回来送给阿妈。” “那样也好。” 我连忙坐下,在老婆婆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夹起一筷子蘑菇塞进嘴里。 这菜一入口,眼睛都直了! 简直是大型真香现场。 我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才来得及说道:“这简直也太好吃了吧!” 也不排除有我被饿了好多天的因素在,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鲜美的滋味,嫩滑的口感,这可比烤肉都要好吃! 古乌奇看我喜欢,嘿嘿嘿的笑出了声。老婆婆也乐得合不拢嘴。指着另一盘像蛆一样的东西等着我下筷子。 我不想让老婆婆失望,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和恶心,硬着头皮伸出筷子,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哆嗦。 谁知筷子还没碰上,会被坐在对面的古乌奇连盘子一齐“抢”了去。 他对着老婆婆撒娇似的说了几句话,又对我说:“阿妈太偏心了,这是我最爱吃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全都归我了。你吃那盘就好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感谢。 清甜可口的米酒,就着蘑菇和团子,也让我吃了个酒足饭饱。 看对面古乌奇吃虫子也能吃的这么兴高采烈的,不禁很是好奇。于是拿筷子夹了一只鼓起勇气放进嘴里。 尝过之后才知道,也许自己感谢错了。他本来就是真的不舍得让我吃。趁他还没吃完赶紧又抢了两筷子…… 谢过阿婆出来,一人背了个竹篓上山转转,除了找食材我还想着寻些草药备用,这次被抓来,我的宝贝药箱没带。那可是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阿婆站在门口向我们告别,说的话我听不懂,倒像是在喊古乌奇的名字。 我问:“古乌奇,你的名字的发音听起来和阿婆说的‘再见’好像啊!很不吉利。” “是吗?你听懂了?”他却笑了,毫不介意我的“诅咒”。 明明是个变态的大魔头,却不但不爱生气还很爱笑。很不符合人设。但不生气才好,我也不会嫌命长的故意去激怒他。 这里的大山真是大自然馈赠的礼物,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宝库。各种菌类、草药随处可见。只是不见小动物。 我很奇怪,来之前还怕会遇到蛇。这是上次那晚留下的阴影。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甚至没有虫鸣鸟叫,这件事本身也是超级诡异的事情。 说出自己的困惑,他又笑,很臭屁的样子:“你当我这个蛊王是摆设吗?我唤醒了蛊虫,动物也是会回避的。” “那这些蛊虫不用来害人只用来防身的话还是不错的。”我想着那一日被群蛇围困时的束手无策,很羡慕他此刻的防御手段。 “你喜欢吗?我可以送你一只,也可以教你养蛊。”说起他的强项,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期待的看着我。 他看得我心里发毛,想起那些恐怖的小虫子,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一时性起给我种个蛊在身上。后悔自己把话题扯到这里。 赶紧后退几步,摆手说,你千万别动这个念头。 他见我害怕,又解释道:“你们对蛊虫有误解。其实它只是个工具,好与坏在于使用的那个人。 蛊虫如你见到的可以用来保护自己,还可以用来给别人治病。当然,有更多的人拿它去害人,控制别人。所以你们才会对它恐惧。” “还可以治病?”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当然啊,他可以进入人的身体,去到我们看不到也够不着的地方,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你相不相信我从未用它们杀过人?” “相信。”也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眼睛这俩字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有点后悔,又自己往回找:“这明明不是我说的,你是不是用蛊虫控制我了?” 他又笑了起来:“过一阵子我教你养蛊。那时候你就不会害怕了。” 我没再理他,心想:艺多不压身,但是弄不好养一只要好多年。而且乔楚知道了我学这个肯定会生气。没准儿还会怕我。我只想赶紧回去,其他都不需要。 山上物资丰富,不大会儿我们就各自摘了满满一大箩筐。他的是菌类和野菜。我的是草药山参和灵芝。 他递给我一个色彩鲜艳的红蘑菇,跟我说:“尝尝?” 我气的将那东西打在地上:“想坑我是吧?别以为我不懂,色彩鲜艳的都是有剧毒的!” 他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泥沙,很宝贝的收起来:“傻子,谁说的。这个很珍贵的。” “是吗?珍贵吗?这不多的是吗。你少蒙我。”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就弯腰摘了下来。 刚刚吃蘑菇吃上了瘾。此刻听说没有毒,看着那鲜艳诱人的颜色就忍不住直接啃了一口。 一口下去,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的飞了起来,连空气都变成了彩色的。那种爽感妙不可言,让我兴奋的高声歌唱,想要扒光了跳舞。 突然一只怪兽冲我扑了过来,它将我扑倒在地,我大喊救命,嘴巴却被它一口咬住……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心目中的古乌奇这个家伙长得像谁? 第142章 我很想他 待我明白过来,周遭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脑子也变的清明。 我这是中毒了?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嘴里满是血腥味,吐了吐。果然都是血。嘴唇上还有个伤口隐隐作痛。 再看古乌奇,唇上也带着血。很显然那血是我的! 这个趁人之危的孙子!骗我吃毒蘑菇然后非礼我!还给我咬破了!妈的!我上去就给他一拳。 “喂!你干嘛打我!还没醒吗?” “你骗我吃毒蘑菇,还趁机耍流氓你!我打死你!你还给我咬破了!你个混蛋!”他亲了我的嘴,这件事在我看来非同小可,非常恶心! “毒蘑是你自己吃的好吧?一会儿看不见就自己塞嘴里了。我为了救你牺牲了一只蛊虫,你还打我!” 我看到他手心里那只通体漆黑奄奄一息的小虫子,有点心虚:“是你骗我没有毒,我才吃的!” “喂!你看看清楚好不好?这种东西也能随便就吃吗?都跟你说这个很少见了,哪能遍地都是?”他找出刚才那个跟我手里的做比较。 “看起来也差不多嘛!多了几个小白点儿而已。”我嘴硬的嘟囔道。 “你一直都这么不省心吗?”他笑道:“一路上都得被我小心翼翼伺候着,我一个不留神,昨天你差点淹死在浴缸里,今天又吃毒蘑。被救了也不说谢谢,还凶巴巴的打人。” 我知道他没什么恶意,他对我很好,这半个月来虽然条件恶劣,但仍然尽他所能的对我好,把我捧在手里,小心呵护,照顾有加,这是事实。但这一刻我突然就特别想念乔楚。 想起那次我吃了□□果嘴巴肿起来老高,他坐在对面笑我,想起他在老虎嘴里救下我,想起他在雪地里抱回我,想起他来白墨山洞找我,在狼族部落保护我…… 我这一路走来都是他在照顾和守护着我。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嗯,我就是一直都不省心的,总在连累别人。所以,你能放我回去吗?” 他见我掉眼泪,惊慌失措的凑到近前,拿袖子蹭着我脸上的泪,解释道:“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也不怕你连累。” “不是的,你没错,我只是很想他,我很想他,我想回家,我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泣不成声。 他沉默了半晌,周遭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下来,声音冷的让人打颤: “你走不了,除非我死。还有,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想他。更不许在我面前提他。否则,他会是我用蛊虫杀死的第一个人。” 是啊,我怎么忘了。他是大魔头。我是人质而已。 是什么让我产生了错觉?我怎么会对他抱有这样的幻想?认为他可以放我回去。 看来我还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人家给个笑脸,就忘记自己的处境。 我赶忙擦干眼泪,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会了。我们下山吧。” 回去的路上他沉默了很多,有几次欲言又止,我也假装没看到。 我可以当他的玩物,这是事先的约定。可以再也不提乔楚,这是我作为一个玩物的职业素养。但我没义务哄他开心,协议里没有这个。 我甚至觉得让他越难受我才能越开心。在这种关系中,我处在这个位置上,也得有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那就尽我所能的在精神上折磨他吧,让他知道杀人可以不用刀,我也不是这么好玩的。 有了这种变态的想法,心理果然舒服了好多,对后面的日子隐隐充满期待。 去婆婆家送了菜,背着我的一篓子药回到客栈。 出门时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强调了一下关系,已经别别扭扭的没话可说。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宝贝的珍惜菌类递到我跟前,做出求和好的姿态。 此时的天真模样与刚才的残酷高冷判若两人,我刚刚得了教训,不会这么不长记性。 他说要用蛊虫杀死乔楚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那对我而言是不可饶恕的事情,提醒着我他是个变态恶魔的事实。 “不必这么对我。我不会爱你的。睡我吧,我不反抗。”说完这些,我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既然早晚的事儿,早玩腻了可以让我早滚蛋。我了解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就赶紧让他得到。 不用花心思在我身上上演一往情深的戏码,我没心情,也没时间。 看见我如此,他收起了笑容,冷笑道:“非要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敢吗?你可别后悔!” 说罢欺身而上…… 这一夜他凶猛而狂野,与其说是在发X泄Y欲W望,不如说是在发X泄情绪。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咬到出血也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撕裂的疼痛,疼痛到麻木,冷汗浸湿了床单。心里默念着乔楚的名字,让眼泪肆意流淌。 我承认这是我自找的。我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能让这个男人温柔待我。 可我不想,我不允许他爱我。不允许他对我好,对我笑。不许他像乔楚那样保护我。我要当他的工具,不要当他的爱人。 “你觉得你这样是在折磨谁?”他喘息着含住了我的耳垂。“疼吗?本来可以不那么疼的。 你在想他吗?想也没用,你看清楚,现在c你的人是我!喊我的名字!快喊我的名字!” 我咬紧牙关不作回应。 他捏住我的脸,用舌头和牙齿撬开了我的唇,他品尝到我嘴里的血,疯狂的吸吮着。手上力气大的仿佛要将我的下颌骨捏碎。 他喃喃地念叨着“野猫”“喂野猫”…… 我努力的抽离自己的灵魂,忽略身体因他而来的一浪一浪的漫天卷地的快感,让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愤怒而狰狞:“说话!喊我名字!” 我冷漠的闭上眼睛,死了干净。 他加快了频率和动作,终于赶在我被他掐死之前吼叫着到达了顶点。 检查我还活着,无计可施的躺倒在身边。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掀了被子,握住我的把弄起来。 身体在他的手中是不被我意志控制的,但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不做出反应。 我就如同死人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用意志压制着欲望。任他如何努力如何抓狂,直至最后,他如愿以偿,大获全胜。我依旧岿然不动,仿佛身上那东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像是个被刺伤的野兽,一口咬在了我的肩头。就在我以为肉要被他吃掉的时候,他才松开口。 终于用尽了所有方法,不再折腾。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就当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将我抱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求求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话吧。你别不理我……” 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但这也改变不了事实。 与其给他希望,给自己希望,让我们对这段原本简单明了的关系各自抱有幻想,倒不如让彼此看清现实。 我讨厌他,恨他;而他也应该像魔鬼一样凶狠地对我。 压下心中开口回应他的想法。沉默着逼迫自己睡过去。 被子一下被掀开,我被惊醒,天已大亮。他粗暴的扳过我的身子,待看向我的脸时却突然愣住了。 喉头翻滚,胸廓剧烈起伏,欲言又止,侧过脸去。从他的表情,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精彩的惨不忍睹。 昨天被他捏过的下颌和脖子,撕咬过的嘴唇和肩头,还都在火辣辣的疼着。 他拿过我的衣服,一件件地帮我穿上,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为我梳好头发,他轻轻的将我揽在怀中。再不敢多使出半分力气。 半晌,他终于艰涩的开了口:“你愿意想他便想他吧,愿意说他便与我说吧,我不逼你了。我不会害他,以后也不会这样对你……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因为我怕自己会死掉……” 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我的脸上。我难过的闭上眼睛。 这样的他让我如何是好? 第143章 相依为命 古乌奇说从这里到他的王宫还需要翻过几座山,因为还有蛊王争夺赛需要准备,我们得出发了。 但我觉得他是怕乔楚他们追过来。 经过昨夜的折腾,我那里已经有些破溃,难受的走不了路,但我不想提。 他还是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强行把我按在床上给我上了药。 寨子里没有可以代步的牲口,他找了个一人多宽的木板打孔拴上绳子,让我坐在上头,自己充当劳力,拉着绳子拖着我走。 怕我掉下来又从两侧打了孔、拴了绳子,给我当抓手。 地上有草,减小了阻力,但尽管如此,半天下来他的双手还是磨出了血泡。隔着一层单衣的肩膀上也渗出了血。 我看到了,但他不提,我便也忍着不提。但这种感觉是很折磨人的,我没法对他的伤痛视而不见。 我想,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但我对他又何尝没有愧疚和罪过?他对我的伤害在身上,我对他的折磨在心里。 终于我忍不住对他开了口:“停下吧,我要去方便一下。” 他听见我说话,开心的转过身,我方便回来,就没有再坐那个木板。拿了消炎止血的草药,揉碎给他敷在手上,撕了布条给他包起来。 “我好了,走吧。” 只有短短五个字,但他听到后脚步明显的轻快起来。浑身上下又洋溢出满满的热情。只是相比之前多了些收敛和谨慎。 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拽着他的“小车”不肯放手。 “扔了吧。” 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等会儿你累了、疼了,我还能拉着你。” “扔了,我不需要了。”我抢过他手里的绳子扔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他快步跟上:“你又生我气了吗?” “不必如此对我。我受不起。” “不是的,我不要你回报,我不要求你喜欢我了。我只想对你好,趁你在的时候,对你好。”他急急忙忙的解释道。 “但你这样让我很愧疚!你是个大魔头!我是被你无缘无故的抢来的! 你拆散了我们,不叫我回家。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可是你又如此对我!你让我恨不起来,还让我对你生出愧疚!你凭什么这样!” 我停下来冲他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他好像被我抓狂的样子吓到了,眼巴巴的看着我,嘴巴抿成一条线,过了半晌,终于垂着头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想带你回家。” 面对这个人,我感到很无力,对于他的“喜欢”,我也只能感到很无语…… 到了山跟前我才知道,古乌奇所说的“三座山”和我认为的“三座山”,是“太爷爷”和“重孙子”的关系。 他眼里的一座山相当于我认知中的一条山脉。 那么三座山的意思就是…… 想到这次起码要在山里走上个把月,我有种想死的感觉。后悔让他扔了那个木头板。不过上山坐在那东西上只会让我滚下去摔更惨。 所以没人能帮我,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往上走。 这种眼穿心死的绝望,不经历过很难体会。退回去是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岭,往前走是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坐在原地也只能等死。 我终于知道那些被拐卖的女子为什么不逃跑了。这种环境下还能往哪儿跑啊? 本来还担心乔楚他们会来找我,现在看来,就算他们来了也找不到我。 而且,此时此刻我无比庆幸蛊王能自己跑到靖海被我们遇到!这真是冥冥中的天意! 要不然,让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满坑满谷得找他,还真就像是大海捞针,虽说只是阴差阳错的遇见,但从这个角度看,我真是得谢谢他。 山高路远,硬着头皮也得走。好在这一回,山里有小溪可以洗手、喝水,甚至还路过了几处温泉可以泡澡。 古乌奇对这很熟悉,基本在天黑前总能找到一个可以歇息的山洞。 他随身带了火折子和佐料,认真的给我加工熟食。山里资源丰富,不仅饿不到肚子,他的手艺比之前也有了显著提高,倒像是得到了那个阿婆的真传。 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总被人伺候,跟着他打打下手,学习辨认各种野菜和菌类。 作为回报,我也跟他讲一些草药的知识。但似乎他本来就是知道的,因为他听得并不认真,只会傻呵呵的看着我笑。 走了大半个月,脚上的水泡都变成了老茧,我也慢慢适应了山里的生活。甚至开始喜欢上这种与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的感觉。 体会到自己也如同这花草树木一样都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的一个生命体而已,没有高贵没有低贱,没有期待也没有恐惧。 心态也变得简单、平和、莫名的放松和喜悦。 我和古乌奇相安无事,没有争吵也没有再发生上次那晚的事情。 我们刻意的回避着,谁都不想再触碰对方的底线和伤口,这样极好,平静安宁。 直到有一天,下雨了。 我们停下脚步,暂时躲避。 雨下得很大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三天后,雨突然变成了雪,气温骤降,狂风四起。 “今年降温早了些。不怕,不怕,我们一定可以扛过去的。”古乌奇说这话时表情很罕见的严肃而凝重。他拧着眉头没有看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虽然只穿单衣,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去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住过白墨的山洞,那里面一点都没觉得冷。 只是前几天大雨,不能远行,仓惶躲避的山洞不够深,避雨可以,完全起不到御寒的作用。 我问古乌奇:“前面多久才能找到那种比较深的山洞,我们得快些赶过去才行。” 他深深的看着我,摇摇头说:“很远,我们恐怕走不到那里了。” 细细想来,我们一路走来路过的山洞虽多,却都不大,没有一个足够深到可以躲避风雪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座山上没有可以御寒的山洞吗?”我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有的,但是还要走很远,这么冷的天我们是走不到的,现在出去只会被冻死在路上。”他表情绝望而悲伤。 “可是这里也很冷啊!吃的东西不多了,也没有柴火可烧,待在这里,我们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啊!” 他低下头不说话,半晌,才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快点想办法啊!总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这种事情也会经常遇到吧?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嗯,我们会有办法的。”他这话说的毫无底气。“你等在这里,我出去找找还有没有可以用的柴。” “我们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不行,外面风大,你等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体格比你好,地形也很熟悉。听话,等我回来。千万千万不要出去。” “那就等雪停了咱们再一起去吧。”他转身要走,被我一把拉住。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来不及思考和反应。 待我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安慰自己说,这与感情无关,也不是关心他。这个人是我此刻相依为命的人,他出事了我也活不成。 他看了一眼被我牵住的手。却一把拉过我,按住我的头,狠狠的吻上我的唇。 第144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他的吻霸道火热,压的我透不过气,正当我以为他还要对我做什么时,他突然放开我:“喂野猫。”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然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孤单的背影壮烈决绝,让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待我回过神,他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会有事的,他本来就跟个野人一样,生命力超级顽强,他一定会没事的!”我自言自语的让自己安心。 察觉到对他的关心和担心,我又对自己说:“他是绑架你的人,也许老天爷想就此机会放你自由。他死了你就可以回去找乔楚了。不怕,你是来续命的,命大着呢。他死了你自己也能活下来。” 可是我这样想的时候,眼前又全是古乌奇那双深情又痴情的眼睛,和天真率直的笑脸。 我在这样的挣扎和矛盾中焦灼不安的等了很久很久,眼看着天色渐暗,古乌奇还是没有回来。 “我得出去找他!”这个念头占了上风,我再也顾不得许多,鼓足勇气冲了出去。 山洞里很冷。出来才知道,那种冷跟外头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大风席卷着暴雪,刀子一样割在身上,体温的骤然下降让我觉得浑身僵硬,五感迟钝,鼻子耳朵在剧痛之后失去了知觉,睫毛上迅速结了冰,手脚麻木,视线也模糊起来……这种感觉让我本能的要躲回洞里去。 这是北方极寒地区才会有的恶劣天气,古乌奇他……也会受不了吧? 不行,我不能退缩,我得找到他!咬紧牙关,趁着自己现在还没有失去意识,我努力的集中精神,聚焦视线,沿着糊的脚印向前寻找。 幸运的是,走出不远就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那道身影。 我急忙跑过去,看古乌奇趴在雪地里,身体已经被冻僵了。 翻过他僵硬的身体,见他眼睛闭着,唇角上扬,面容祥和,却面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而在他的身下还压着一堆木柴和一只僵死的兔子。 这一刻我怕极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离,但在下一瞬又好像爆发出来无穷的力量。我将他横抱而起,踉踉跄跄的跑回山洞。 我不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知道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也不再想自己的处境。 我用尽力气抱回他冻僵的身体,回忆着上次自己冻僵时乔楚和秋菊是如何救我的,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一定要救活他! 我捧了积雪进来,拼命揉搓他的身体,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我尝试给他做人工呼吸,心外按压…… 当趴在他胸前听到了他缓慢微弱的心跳声时,我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他都无法苏醒过来,我又想起那些电视剧中常见的桥段——— 这里没有棉被,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除了——我自己。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办法和最后的希望。 毫不犹豫的解开衣衫抱紧他,用身体温暖他,没有羞怯,没有挣扎,也没有计算。感觉体温一点点的被抽空,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渐渐失去意识…… 醒来时,火光闪烁,还有烤肉的香气。我挣扎着爬起来,见自己身上穿着衣服,盖着杂草,古乌奇坐在火堆旁烤着肉,笑意盈盈。 我意识到自己神志不太清楚,也许是在做梦,他可能已经死了。默默的看着他,在一旁流下了眼泪。 他见我醒来,高兴的跑过来问我:“渴不渴,饿不饿,你怎么哭了……” 我呆愣了一会儿,又感觉这好像不是做梦。掐了掐自己,是有感觉的。问他:“你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 他说:“是啊,你救了我。” “可是,明明已经快死了的,怎么能这么快恢复?”我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是你用自己的身体传递给了我温度。谢谢你。 我醒来时,你已经昏迷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两夜。我相信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可是不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肯醒过来。今天早上,我想到你爱吃烤肉!果然,闻见烤肉味儿你自己就醒了。” 他这个解释根本不科学。让我很没面子,也很无语:“我昏迷了这么久吗?” “是啊,外面已经晴天了,也暖和了一些,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真是个像野草一样的男人,生命力如此的顽强,明明已经快死了,现在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我腹诽道。 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慌忙给我拿来了水袋:“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可是你知道吗?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真的是特别特别开心。” 我一口水喷出来差点呛死,咳得更厉害了。他手忙脚乱地帮我顺气儿拍背。我终于止住了咳嗽,摆摆手,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救你是出于人性,并不是因为爱你。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的!再者说,你若是死了,我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是必死无疑。你可千万别多想。” 他听了我的话不以为意,不但不难过,反而紧紧抱住我说:“你是爱我的。生死关头,你不惜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爱是什么? 你不顾严寒出去寻我,可以保命的兔子和柴被你丢在雪地里,却救了我回来。你这不是爱是什么? 你用体温温暖我的时候,自己一定很痛苦的!你不肯放弃我,因为你是爱我的! 我死了,你就可以离开了。可你不但没有趁机逃走,却又将我救活了。 你知道吗?醒来的时候,我是多么幸福,多么感动。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不是的,不是的!” 我用力推开他:“早知道如此我才不会救你!你给我听好了!我当你是朋友,才会救你的。我有爱的人了!我还是要回去!不如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深情的看着我的眼睛:“也许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我是清楚的!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会给你时间,让你自己看清楚。你认为这不是爱也没关系,这对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爱了。” 我无言以对,失心疯了救他回来!现在不但走不了,还百口莫辩。但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没办法见死不救。 可是,他的话也让我陷入迷茫:这是爱吗? 我想了想,就算是阿信和小白遇到这种事,我也一定会如此的。确信这不是爱情,是友谊,也是人性。有了这个结论我稍稍心安。 可我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怀疑?在看到他这个绑架者“死”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反而有被抽空的感觉。真的只是恐惧孤独吗? 我不敢再想,甩甩脑袋爬起来吃东西。 第145章 唐僧肉 寒流来的快去得也快,这次暴风雪突袭,让我见识到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古乌奇也检讨说:“过去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次大意了,两座山之间有村子,到时候一定多备点衣服穿。” 不过他还认为这是老天爷对我们感情的考验,能让他看清楚我的内心,所以他很感激。 这是个让我烦躁的话题,我真的是后悔救他。 可他真的也是超级自信又乐观,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解释。多次争辩无果,我也懒得跟他较劲。爱咋咋地吧,自作多情去吧! 我放出狠话:“你且等着吧!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我一定看着你去死,我横竖都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了!” 老天爷真的很给面子,听到我的诉求,反手就是一巴掌。 古乌奇可能是心情太过雀跃,有些乐极生悲。 他上蹿下跳地走在前头,山里有树木遮挡,日照不均匀,有些地方积雪还未完全消融。他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就跌下山崖。 那一瞬我整个人都懵了,赶紧跑过去探头往下看,却见他抓着山壁上的藤蔓仰着头,冲我笑嘻嘻的伸出了手。 我说归说,骂归骂。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不伸手的。无奈的伸出手要将他拉上来,他咧着嘴笑得更开心了。 他没有拉我的手,而是像只猴子一样,拽着藤蔓自己就爬了上来。 我一看上当了,怀疑他是故意的作弄我。前一秒还在诅咒发誓,后一秒这脸就被打的啪啪响。气得我快步走到前面,不想再搭理他。 他却根本不看脸色,蹦蹦跳跳地围着我转,向我强调着他这次实践得出的结论:“看,你多么舍不得我死,多么紧张我,你不要不承认了,你就是爱我的,特别爱我。” 我欲哭无泪,咬牙切齿的说:“就是条狗掉下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你等着!若有下次,我一定……” 后面的话,被他的嘴堵住。 “呸呸呸!滚开!”我使劲的推开他,吐了吐口水,擦着自己的嘴咒骂道:“你个混蛋!以后不准你亲我!” 他却笑嘻嘻的说:“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嘴硬而已。你不舍得我死,而且你也乐意我亲你。刚刚你的脸都红了。” 妈的,对这样的厚脸皮,除了抓狂暴走,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终于翻过了第二座山,最后的一座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远的原因,看起来小一些。让我看到希望,也松了口气。 更令人开心的是,两座山之间有个不小的村庄,终于有了个可以让我正儿八经歇脚的地方。 古乌奇更是开心,他说这个村庄才是他真正的家,里面住着他的妈妈和他的朋友。他终于把我带回家了。 我心想:你妈妈要知道你搞同性恋,不打死你也得打死我。 真不知道这家伙在高兴什么。难道这样的关系不应该遮遮掩掩的羞于见人吗? 见到她的妈妈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单纯和乐观完全是随了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看起来不像阿姨更像姐姐。见到儿子领了个男的回来不但没有崩溃,反而还很开心,热情的招待我。 我暗戳戳地琢磨,如此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母亲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以为我们是普通朋友。 二是他母亲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过去他没少往家里带人,他母亲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我都是喜闻乐见的。起码这几天可以安心的住下来,好吃好喝过得舒坦些,不需要承担来自于他母亲的怒火了。 过了一天我发现,我高兴得太早了。相较于“怒火”而言,我需要面对的事情更加可怕。 他妈妈虽然没冲我发火,但她也喜欢直勾勾的看着我笑。 那眼神跟古乌奇那家伙竟然如出一辙。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爱慕和欲望。 看得我毛骨悚然,有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感觉。吓得我直想逃走。 她的眼神古乌奇也看到了。他对他的妈妈说,他是我找到的,你要喜欢自己去找,不要惦记我的人。 他的妈妈却说:“我要到哪里去找个这样的人回来,长得真的是太漂亮了,比你的父亲都要漂亮,我想和他生娃娃。生出的娃娃一定比你都漂亮。” 古乌奇却说:“这样也好,他没法给我生娃娃,是我的遗憾。如果你生了他的娃娃,我就可以让你们的娃娃继承我的蛊王了。但是他得喜欢你才行。不许你强迫他!” 我被他们娘俩雷的外焦里嫩。终于知道古乌奇这种奇葩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我赶忙摆手说:“不喜欢,不喜欢。”想要断了他们这个念想。 谁知他妈妈却不死心的问我:“为什么?昨天你还夸我年轻漂亮,像姐姐,还经常对我笑。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我终于明白原来每个人对“喜欢”和“爱”都有不同的定义。 在一些单纯的人眼中,笑一笑就是“喜欢”,对他好就是“爱”了。 这逻辑简单的如同三岁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情感太过单纯,还是我们太过复杂。 这样的人虽然让我很困扰,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可爱的。对自己的想法、欲望丝毫不加掩饰,也不去隐藏。简单而透明。让我不忍心去伤害。 我只好认真的解释道:“我们那里的人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慎重,只会跟深爱的人发生这种关系。只是‘喜欢’不行,朋友的爱也不行。” 古乌奇的妈妈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然后竟红了眼眶:“这么看来,他的父亲不仅仅是喜欢我,他是深爱我的。他跟寨子里别的姑娘就没有睡过。” 也许吧,但每个人对待性的态度是不同的。我不能确定古乌奇的父亲是哪种,也不清楚他们的感情。我怕越描越黑,就只好赶紧点头同意。 古乌奇在一旁听了却更来劲了,因为我的这个说法,做实了“我深爱他”的看法。 不论我怎么解释我们之间是不同的,存在着“交易”。我这属于“契约精神”。与爱无关。 但他就摆出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我汉语有限,我听不明白”的耍赖态度。 在他母亲的嫉妒羡慕中,愉快的独自享用“深爱他”的我。 有了他母亲这个前车之鉴,我对于见他朋友的事情也慎重而防备起来。 万一他们当地人的认知都是如此,我还真的就成了可以一人咬一口的唐僧肉了。 古乌奇不顾我的推脱和反对,献宝似的硬拉着我去见他的朋友。还很大方的说:“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也肯定会爱上你!” 那意思似乎是如果我俩好上了,他不但不会嫉妒还很期待,好像“爱人”也是可以分享的糖块一样。 那为何之前我说我爱乔楚不爱他,他就生气了呢?我也搞不懂他的奇葩逻辑。理了理,似乎是——只要他确定我爱他,再去爱其他人那也没关系。 唉……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爱情不应该是嫉妒和占有吗? 终于见到了他的朋友,跟我想像中的样子大相径庭,他跟古乌奇完全是两种人,不论长相还是气质。 皮肤白白的,长得干净帅气。没有特别发达的肌肉,跟我一样属于线条匀称的类型。看起来倒像个中原人, 他俩这形象放在一起,比起“朋友”更像是好基友。但为了避免古乌奇这个自作多情的精神病认为我吃醋,我强忍着八卦的心,没有瞎打听。 古乌奇介绍说:“他叫阿兰。是我们这里最白最美的男子。但是你来了,他就只能排第二了。” 阿兰也不生气,温和的笑着,对我说:“你好。” 我很奇怪的问古乌奇:“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几个人会汉话吗,这不是都会?” 他嘿嘿嘿的傻笑道:“阿兰的父亲也是汉人,而且留在了这里,所以他也会。其他人就不会了。怎么样?开心吗?我带着阿兰回王宫,以后就可以多一个人陪你说话了!” “你就不怕我俩好上不要你了?”我忍不住提醒道。 “怎么会!你们都是爱我的人,就算你俩好,也不会不要我的。”他将他的“乐观而自信”发挥到了极致。 我无奈的感到一阵头疼。阿兰依旧温和的笑着,也不表态。看起来比古乌奇这个缺根弦儿的傻蛋沉稳多了。 “你是你父亲教养的?”我知道初次见面一开口就问这个有点不礼貌。但我觉得他身上带着的气质跟本地人原生态的朴拙不同,像是受到过良好的汉化教育。 阿兰极有风度,丝毫没有介意我的冒犯。不但坦然的回答了我的问题,还介绍说他的父亲是跟着中原地区某个小国家的使团来到这里的,因为途中遇险被他母亲相救,因此爱上了他的母亲,就留在这里没有回去,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汉人。 能甘愿为了爱情留在这里,并在这样的环境中把孩子教养的有礼有节,温文尔雅,可见此人的品格高洁,我对他的父亲充满了好感。 相比之下古乌奇就可怜的多。可他自己不觉得,那就是幸福的。 况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都不能确定,接受过礼教、制度洗礼的,知书达理的我们,真的就比简单直接的他们要好吗? 对于生命而言,到底哪个才是更好的? 第146章 王的男人 休整几日,吃饱喝足,也带够了路上降温用得到的衣服,我们就向他的母亲辞行了。 至此,我终于感到松了口气。 阿兰果然答应了与我们同行,当然他可不是专程要陪我过去聊天的。而是想要参观蛊王争夺赛。 我问他:“只是参观吗?为什么不去争一争?” 他只是笑着说:“没兴趣。” 若真没兴趣就不会去看了,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我一点都不相信。 “傻蛋”最好的朋友是个有城府的人。 基于那个傻子一直对我情感表达的误解,所以我很怀疑他的情商和判断力,所以对他的这个所谓“好朋友”也多了些审视和防备。 三个人的野外生活,与两个人不同。这是关系的微妙之处。 傻子古乌奇有他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陪着,兴奋的上蹿下跳的。 我和阿兰都是“聪明的文明人”,思想同频,行为也更为一致。 感觉到对方身上有自己的相似之处,是会带来好感。只是目前彼此还不够熟悉,欣赏中会带着防备,有种暗暗的观察和较劲在我们之间流动。 傻子是看不出这些的,努力的撮合我们,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更好些,恨不能我俩也搞到床上去他才能死心。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们:“你俩睡过没?” 傻子“嘿嘿嘿”的傻乐:“你终于怀疑我们了。吃醋没?” 看了吧,我就知道。我还真是嘴贱! 阿兰却被我的话吓得脸都变了颜色:“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我有什么让你误会了吗?” “你也误会了。我说我不爱他,也不会吃他的醋,你信不信?”我不顾古乌奇就在旁边。想看看自己的行为,在旁观者眼里是不是爱? 他却笑了笑很智慧的回答:“别人怎么认为都不重要,他自己认为是,那就是。” 好吧,我懂了。爱与被爱都是自己的感觉。与他人无关,甚至也与对方无关。来和去都只在自己这里。 我有什么好纠结,好证明,好比较,好澄清的?我爱谁,自己知道就好了。 想通这一点,我茅塞顿开,好像浑身的汗毛孔都打开了,由内而外的清明舒坦。 “你怎么这么智慧?我纠结一个月的事情,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坦白的向阿兰表达自己的欣赏。 他却看着古乌奇笑了笑:“我哪有他智慧,我只是说一说,而他就是如此做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既然话匣子打开了,不如直接问问阿兰: “为什么你们都不喊他’古乌奇‘?还有,他给我取名字叫’野猫‘,却常常在一些时候喊我‘喂野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怀疑和你们的方言有关,是不是他又搞了什么鬼?” 阿兰却微笑着回答我:“这问题你该问他。” 古乌奇在一旁笑的贼兮兮的,摸摸我的头,深情的对我说:“喂野猫,喂野猫,喂野猫。你真的是好聪明。我好爱你。” “哈?真的是如此?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太好奇了。心里抓心挠肝的着急知道答案。 他却不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我说:“你猜。要想叫我告诉你,你得亲亲我。”说罢,撅起嘴等在那里。 恶心死了,爱说不说。反正有答案却说不出来的人心里才是最痒痒。 “我又不想知道了,你且自己憋着吧。”我没好气的答复到。 果然,古乌奇皱起眉头,一副便秘模样。阿兰在一旁轻笑出了声。冲我挑挑眉伸出大拇指:“妙哉!” 古乌奇看看我,再看看阿兰:“你俩已经一伙了吗?” “吃醋了?晚了。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对古乌奇说。 阿兰也很配合地说:“是。” 古乌奇却开心的说:“我才不怕,你也喜欢我妈妈,你也喜欢给你做菜吃的那个老阿妈,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这些都不会影响你深爱我。” 行吧,他又赢了。虽然我心目中深爱的那个人是乔楚,但他说的是这个理,“爱和喜欢”是可以并存的,不同的程度,不同的位置,百花齐放,不会狭窄到唯一。 跟这傻子在一起待的时间越久,我越是怀疑——也许自己才是傻子。而他,真的是大智若愚。 三个人在一起比较热闹,时间也会过得快一些。 很快就到达了他所说的“王宫”。 他的王宫,虽然只是“蛊王”的王宫,并不是国王的王宫。然而却气派的超出了我的想象,让我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原本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我以为,所谓“王宫”也许只是个概念上的所在,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是有,在这穷乡僻壤苦哈哈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几间大一点的茅屋取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见到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大跌眼镜;什么是贫富差距;什么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 我对“蛊王”在他们国家的地位,也有了全新的评估和认知。 这片极具民族特色的宏伟建筑群,高大恢弘,占地广阔,一眼望不到边际。碧瓦朱甍,大气考究,雕花廊柱,金光闪闪。洁白的墙面上,铺贴着精美的琉璃的壁画,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美轮美奂。 连廊边,庭院中遍布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草香,果木香。 “这里也太奢靡了吧!你们国家的银子是不是全都砸在这处宫殿上了?” 对于我的感慨,古乌奇想了想认真的说:“嗯,本王的宫殿的确比国王的还要气派一些。怎么样?喜欢吗?本王的就是你的。” “为何奢华程度会在国王的王宫之上?”我有些不解。 “大概是因为惧怕。”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微扬,周身的气场似乎也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似往日的讪皮讪脸,倒有种睥睨天下,至高无上的王者之气。 这里是真正属于他的地盘,他有骄傲的资本。 见到人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我也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他之前在我面前的那副傻乎乎的天真模样,就算不是装的,也仅仅是他的其中一面而已。 是啊,一个能在某个领域称“王”的男人,不仅仅要有碾压别人的才智和真本事,也得有他驭人的本领和足够强大的气场才行,怎么可能是个单纯无害的傻孩子呢? 我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觉得恐怖。自以为了如指掌的男人,突然变得深不可测。陌生感带来的不安从心头蔓延开来,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他察觉到我的紧张,握住了我的手:“你在害怕?不要怕,对你,我不会变。”他在我耳边低声道:“在这里,你是王的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了句诨语,笑容邪魅。可能只是一句玩笑,却让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 “我有点不舒服,我想歇着。”这一刻我感到强烈的不适,只想逃离。 他却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说:“不准,等参观完,一起歇着。” 我回头看阿兰,见他早已不知去向。 “在找阿兰?他更能给你安全感吗?”他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醋意。 有随从在,我不想跟他翻脸。强压着怒火跟着他向前走。 我能理解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会像人们呈现不同的面象。 但他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些,让我有些难以承受。 察觉到我的阴郁,他遣走了侍从,握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你生气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若不喜欢,以后不这样了。走吧,先带你去泡温泉,吃些好吃的再去休息。” 我虽不痛快,风尘仆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真的是走乏了,听说有温泉泡,自然是不能拒绝。 他带我来到一个独立的院子,屏风遮挡,纱幔飘摇,琼池上方雾气缭绕。院子里遍布着鲜花,只留一条鹅卵石子铺成的小路通向泉池。 两名侍女过来,在池边摆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浴巾,和一壶茶水,两个杯子。又往泉池里撒了些花瓣。 做完这些就转身帮我们脱衣服,吓得我赶紧将双手护在胸前躲避。 古乌奇看的哈哈大笑。对她们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她们也回答了几句,就捂着嘴笑嘻嘻地出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之前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现在,在他的地盘上,这种感觉让我格外不安。 “我说你害羞。她们夸你长得好看。”他解释着凑到我的面前,解我的衣服,呼吸可闻。虽然已不止一次的赤诚相对,但我还是不习惯如此。 “我自己来,你回避吧。”不等他应声,我便躲在了屏风后面。 他嗤笑一声:“矫情得很,睡都睡了,还有什么没看过的。” 说完自己褪掉衣服下了水。 是啊。我在矫情什么呢?我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争取赶紧结束这场关系,赶紧脱身才对。如今这羞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索性也全部脱掉,大大方方走出去下了水。 第147章 眼前人 泉池很大,我不想与他纠缠,下水的位置距离他远一些。见他坐在那头闭目养神。我便在这头坐下来。 泡了一会儿口渴难耐,想到有茶水,便起身去拿。谁知脚下一滑跌倒在水里。池水不浅,但也不至于被淹没,等我扑腾着在水里爬起来,就见古乌奇已经来到了近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省心的,这回可是你先勾引的我。”他环住我的腰,将我箍到怀里。细细打量着我的脸:“你真美。怎么看都看不够。”说着就要亲上来。 我侧开脸想推开他,却没他那么大力气,只好放弃挣扎,对他说:“回去吧,在这里不行。” 侍女并没有走远,我甚至能听到她们在门外的嬉笑交谈声。古乌奇在释放欲y望时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声音,可以想象到后果,我不能承受那样的耻辱。 “整个王宫都是我的,这里如何不行?”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戏谑地看着仓皇无措的我。 我气闷:“好,你一定要这样的话,便随你。”眼睛一闭,任他处置。 却被他捏住鼻子:“傻瓜,你那是个什么表情?是要去赴死吗?说好不会强迫你了,怎的不信我。不吓你了,一点都不好玩。走了,我带你吃东西去。” 他放开我,去穿衣服。我却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他说是吓我的,但我却觉得那个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和表达。 我能感觉到他的压抑和退让。可是,凡是被压抑的早晚都会爆发。 “古乌奇,你不必如此。我不该违逆你。你说的不错,这是你的地盘,你本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干脆坦白的对他说:“我能感觉到你来到这里以后的不同。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你。这样的你,是让我感到害怕和不舒服。那也是因为跟之前的反差太大,我不适应。 你只管做自己吧,我会适应的,你为我做退让迁就,我只会有压力,我不想欠你的。” 他拿过来我的浴巾给我擦拭头发:“这样的是我,那样也是我。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苦笑道:“但是我知道,对你,我都是真的。有欲望,也有退让。想爱你,也怕伤害你。 我不想你怕我,这里怕我的人已经够多了。这是个吃人的地方,有争夺,有算计,有杀戮,不像你看到的这般好。足够强大的才能留下来。 在这里我没办法完全放松下来。但我需要这个位置,不能离开。 如果这里的我让你感到害怕,也只能说,这也是我讨厌的样子,可是我改变不了。你能明白吗? 你愿意陪着我吗?即便我是现在这般面孔。” 我感觉到他的落寞,他卸下伪装后的无奈和疲惫。也能体会到他的真心。 可是我不能留下来。我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这些话我不能回避,我得明确的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不必对我不同,我既不是你的爱人,也算不上你的朋友。我是要走的。这个期限希望不会太长。” 他整了整我的衣襟,又拍了拍我的头,轻笑起来:“你非得这么说话吗?我知道说这些话你自己也是会心痛的。别人都是说着奉承我的话,想着怎么害我,只有你……” 他用手指捋了捋我皱着的眉头,笑容温和:“每天像个小狗一样,冲我呲着牙汪汪叫,却又对我很好。” 他把我抱进怀里:“陪着我,答应我。” 不等我推开他,突然一阵嘈杂,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 后面跟着那两名惊慌失措的侍女。看我们穿戴整齐地站着,其中一个还抚了抚胸口表示安心。 跑进来的是一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穿着奇特。她看了看我们,皱起眉头,冲着古乌奇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这是他的旧爱?我虽听不懂,但也能看出来女人的表情非常愤怒,一猜就是来讨情债的,不是来占澡堂的。 古乌奇表情冷漠,不等她说完,就挥挥手让两名侍女将女人拉出去。 女人不甘心的挣扎起来。侍女们拉不住她,被她挣脱。 女人疯狂地冲到我近前,向我举起手来,我见她要打我,抬手想要接招。手背却被古乌奇拍了一巴掌打得生疼。 他反手一个动作,不等我看清,那女人就僵立在原地。她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巴表情有些恐怖。两个侍女似乎见怪不怪,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这一幕将会成为我的噩梦,我暗暗为自己捏一把汗。我本来差点跟他说出:不放我走,到时候就和你拼命的打算。 现在看来我没什么可拼的,我一条命就是人家动动手指的事儿。自从他拿小白和春烟展示过他的本领以后,就没见过他出招,我好像已经淡化了对他用蛊的恐惧。这一下就给我强化了记忆。 我都怀疑这是他给我安排的下马威,浸润式体验。 “她就这么死了?”我惊的目瞪口呆。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 “没有,惩戒一下。不过,敢对你下手,死不足惜!”他声音冷漠,对那女人丝毫不带感情和愧疚。 “旧爱看见新欢,心里不舒服,过来打几下而已。我一个大男人会护着自己的,你不至于用蛊术这么绝情吧!这还不都是你自己惹下的情债!始乱终弃,还这样对她,也太过分了!” 古乌奇笑了起来:“这会子功夫,你这脑袋里已经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了? 她是巫女子,可不是打你几下那么简单,她刚刚要对你下蛊,有我在,你不会死,但也免不了受一番折腾。 再者,她可不是什么“旧爱”,你对自己的那个定位我倒是很喜欢,嗯——新欢!”他笑的欢畅。 好吧,我又给自己挖坑了。我无奈的看着他:“虽然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但那姑娘明显是喜欢你,嫉妒我。我还是看得懂的。” “她喜欢我,与我无关。”古乌奇一脸无所谓。 “可是……可是人家爱你又不是什么罪过,你就不能好好对她吗?你这样做太伤害她了。” “所以呢?他搂住我的腰亲了亲我的额头,这算不算是你给我的答案。”他笑得像只狐狸:“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忍心伤害我呢?” 唉……为什么之前我会以为他是个傻子呢?傻子果然是我自己! 他带我去吃真正意义的“大餐”。虽然菜品丰盛考究,赶走侍从也只剩我们两人,但我还是更加怀念那次老阿妈做的那盘蘑菇和小虫子。 人性是不是都是如此?总会怀念和留恋已经过去的,却不太容易珍惜眼前。记得吃小虫子那天,我好像也是不怎么开心的。 古乌奇向我介绍了他们这的情况,说是王宫,其实更应该说是养蛊人的王国。 这里除了这个蛊王,侍从和侍女,还有几千个巫男子和巫女子。 几乎整个滇国的养蛊人都聚集在这里。被供养着。由他这个蛊王监管。 他们的人不得在这片区域以外的滇国境内使用蛊术,但滇国若是遭遇外敌,他们也是国家最有力的武器。 这么听起来他们倒像是一个特殊的生化部队。古乌奇是总司令,管着这群人,平时既不能危害人民,又得再关键时候站出来保卫国家。 我也明白了这个“蛊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他的责任。也是一个男人事业上的至高成就。想到乔楚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号令群雄的人物,我心里发酸。 古乌奇又说道:“巫男子和巫女子,都是养蛊人,五年一次较量,赢了的人,坐在我现在的位子上。 我不是不舍得这个位置,只是,国王年迈势弱,这几年养蛊人中有些人虎视眈眈并不安分。 我怕若被他们得了势,国家恐怕会有一番动荡,少不了连累百姓遭殃。养蛊人的力量之强大是不可估量的,这也是为什么国王会用最好的供养我们。 我也想过外面的生活,可是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力量强大的人来接替我。只能每年出去走一走。去看看外面的美好。 能带回来的,便想尽办法带回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你仰起头眯着眼睛笑着,夕阳的光辉洒在你脸上,那笑容很温暖,让我有种幸福的感觉,好像我心里的冰川都开始融化。 你美的叫我移不开眼睛。你身上带着耀眼光芒,我希望这温暖是属于我的。我想把它带回家。 看到了他脸上的巫蛊印记,我想,我的机会来了!你是老天爷送我的礼物,我欣喜若狂。 我知道我用那样的手段得到你。你一定会恨我,你也会瞧不起我。但那些都无所谓。我不能放开你,我知道一旦放开,我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会遗憾终生。 你说的那些话我也都是听得懂的,但我宁可听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要得到你。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心里就疼的要命…… 我也想过,放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跟着你浪迹天涯,哪怕你身边站着的人不是我,我能看到你就好。可是不行啊,有的事情,比我自己的感情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静静地念叨着,说了许多从来没说过的事情。 听得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是冷心冷肺的人。这样的一份感情让我非常感动。即便不爱他,也很难再向他说出绝情的话。 我想,也许我应该好一点对他。在我离开之前的每一天里,多给他一些爱和喜悦。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的活在当下。放下对乔楚的思念和愧疚,好好对待眼前这个用心爱我的人。 真心的接纳他,不管他对于我的人生而言是一盘小虫子还是一桌大餐。 第148章 告别仪式 听说了这里的真相,打破了我的“乌托邦”幻相。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如此奢华美好,他的妈妈和朋友却甘愿住在穷山沟沟里。 我常想:那些为了争夺权利和获得优越的物质生活,被留困在此处的巫男子和巫女子们,真的会比外面那些自由平安的人们过的幸福吗?他们会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吗? 我有种想要去采访一下他们的冲动。毕竟人类到了几千年后,还一直被这个问题迷惑和困扰着。 古乌奇却说:“千万不要接近他们。你要与其他人保持距离,这里暗藏杀机,他们对付不了我,也许会对你下手。记住,在这里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我和阿兰。” 我发现我内心那些“要不要对他好一些”的挣扎,根本就是多余的。只他这一句话,就吓得我每天紧紧跟在他身边,抱紧大粗腿,形影不离。 他对于我的“识时务”非常满意。但有时候也会嫌我黏的太紧,有些事情需要背着我的时候,便会让阿兰带着我“出去转转”。 看看!物极必反。无论再喜欢的人,被他天天黏着,也会觉得腻歪。何况古乌奇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又要准备蛊王大赛,他的世界里哪里会只有感情? 我好像也由此找到了重获自由的法门。估计按照这样的节奏,过不了多久,不用我自己开口,他就得主动赶我走。于是我更加认真的黏着他,使劲儿的对他好。 阿兰是个平淡如水的性格,相处起来十分舒服。我现在也十分相信他对蛊王之位不感兴趣的说法。 不光是因为他不是“巫男子”没有资格,这种浑水傻子才愿意趟进来。 消除了顾虑,他成了目前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一起画画、写字,他教会我用树叶吹曲子,我教他更多的诗和歌。我们一起到王宫附近瞎溜达着看风景,谈人生。 毕竟这里后来也算得上是全中国最美的地方之一,即便已经到了冬天,风景还是美的不像话。蓝天白云,平湖池沼,怪石嶙峋,古树参天…… 作为目前蛊王身边最红的俩人。不管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个存着坏心思的,至少表面上还是对我们恭敬有加,伺候的妥妥当当。 我和阿兰每日里就是吃喝玩乐,过上了愉快的米虫生活。 古乌奇白天常常忙的不见影子,但晚上必定要回来跟我一起过夜。自从那次酒后倾诉之后,他的事情也很少再与我说。 因为我的世界已经小到只有他与阿兰两个人,所以也开始对他“回家”有所期盼。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天气渐暖,大赛在即。古乌奇渐渐变得阴郁而疲惫,身上也时常会带着一些小伤口。阿兰似乎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们,又都不肯说。 我只好尽我所能的做一些事情,分担他们的压力,开始了我的厨艺探索。除了一日三餐,还会做一些点心和甜品,希望能让古乌奇在美食中得到些放松。 可是每当他吃着我做的东西,明明看起来是微笑的,开心的,但我总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些忧伤和痛苦,这种痛苦越来越甚。 我尝试着和他交流,可他似乎是有了什么难言的苦衷。常常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某天起,他开始隔三差五的不回来。对此,回来后也没有什么解释。 侍女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伺候的也不如过去那么上心。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就算是她们当着我的面大声说给我,我也是听不懂的,更何况只是嘀嘀咕咕。 我在这个位置上有些话是不能问的。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问了,就是在意,就是沦陷,就是走心。 他会洋洋自得,我会陷入难堪。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对我说:“你走吧,明天就让阿兰送你走。”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别处,也不带任何解释。 这明明是我一直在盼望的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内心却没有多少喜悦,反倒是酸胀难受。 我想,即便没有爱情在,被人弃如敝履也是会伤自尊的。何况,在这场关系中我也是用心了、付出了。 我很想问一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愿意带着误会稀里糊涂的离开。 可我怕,我怕话一出口就变了性质。 怕万一他改变了主意,我就走不了了。怕万一,没有误会,他只是厌倦了而已,我又是自讨没趣。 最终只有一个:“好”字。被我干巴巴的卡在嗓子里。 过了半晌看他没什么动静,我说:“阿兰不是要看你们比赛?我自己走也行。或者,我也可以再等他几日。” “不必了,他明日送你。”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我,力气大的勒得我喘不过气,好像是要将我嵌进身体。 我确定他心里是不好受的,摸着他的头发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说给我听。 他定定地看着我,赤红的眸子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煎灼着,让他挣扎又痛苦。 终于他也只是大力的吻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 这一夜他好像是要倾尽所有的来爱我,疯狂又炽热,一刻都不停歇。 我品尝到了决绝的味道,一颗心直直下坠,涌起不详的预感。努力的配合着他,像是在完成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告别仪式。 他不停的在我耳边念叨着“喂野猫”,我呜咽着回应他,喊出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将自己完全交付,让他获得圆满。 不管是为什么,终于结束了,我自由了。但我不希望他难过,更不希望他出事。这样的他,我也是心疼的。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不在身边。阿兰准备好一切,过来带我走。 这明明是我梦寐以求、盼望已久的时刻,腿上却像是灌上了铅,每向前迈一步都觉得艰难又沉重。 终于到了王宫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着这处迷人幻境,回忆起那天古乌奇喝了酒,絮絮叨叨的样子。诉说着他强大外表下的痛苦与孤独。 “他到底怎么了?”我站定,问阿兰。 “你终于还是问了。”阿兰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难掩悲伤。 第149章 什么样的爱情 养蛊人根据政事立场和养蛊种类的不同,分成了东木、西金、北水、南火、中土,五大派别。 各个门派里都有长老管事,这五大长老之间各自为营,明争暗斗,又都由古乌奇统一管束。 其中东木、中土、南火三大长老专研各类医蛊,擅长和提倡以蛊治病,信服古乌奇的人品对古乌奇及其拥戴。 西金、北水,两大帮派则更希望能用巫蛊的力量获得更大的权力。 原本西金、北水两大长老虽然想法一致但又关系不合,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争得你死我活,又各自与古乌奇为敌。都试图战胜古乌奇,却无奈于没有古乌奇的力量强大。 谁知最近他们突然结了盟,想要趁这次蛊王大赛联合起来推倒古乌奇,至于之后他们之间谁说了算,可以另有一番较量。 本来他们帮派的实力相较于其他几个帮派而言就比较强大,这次若是联手,古乌奇麻烦会很大。所以他这次比赛,未必能赢。 讲述完了这些关于“巫蛊王国时局”的事情,阿兰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且,还有几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从阿兰的神情看,似乎是与我有关。我也更加紧张起来。 “解除别人种下的蛊,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一般巫蛊师是做不到的,硬要去做的话,会因此而搭上性命。这也是为什么解蛊只能找下蛊之人。 即便是蛊王这般能力强大的,解别人种的蛊也会受其反噬,消耗很大。自我修复起码也得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但是,他前段时间……” 不等他说完,我脑子里炸开了一个响雷!乔楚!就在几个月前,他替乔楚解了蛊!可是那对他来说不就是挥一挥手的事情吗?怎么会如此严重? 我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形。那天,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都没开口求过他。 是他自己过来主动说:要么等乔楚死了我跟他走,要么他帮乔楚解了蛊我跟他走。为了让我们相信他,他还放倒了春烟和小白,然后就…… “你是说,他为了救我的爱人受伤了?” “嗯,而且伤的很重,很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受这么重的伤,说不好会要他的命。而且据我所知,还不止一次。”阿兰继续看着我。 “什么意思?他又帮人解蛊了?你干嘛看我,我中蛊了吗?”他的眼神让我心里发慌。 “没有,但也差不多,你中毒了。他用他的蛊虫帮你解了毒。这样的蛊虫,没个十年功夫也是养不出来的。且不论他们之间的感情,单从这次大赛来说,这对他而言也是很不利的。 回来后,他尝试多养几只蛊虫出来做弥补,但喂养蛊虫需要用自己的血肉,这么短的时间内养出的虫子力量也不够强大,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但结果不令人满意。 你也看到了他最近的虚弱和身上的那些伤口吧?有时候伤的重了,他会躲着你,去我那里疗伤。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自己不说,也不许我说。” “我不想欠他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跟个傻瓜一样接受他的恩惠!”我心中愧疚感伴随着一股怒火:“他凭什么瞒着我!” “因为他不想你愧疚,不想你有压力,更不想你因此而难过。或者说他不想你因为愧疚而对他好。 但是作为你们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而死,也不希望你将来得知真相后会后悔。毕竟养蛊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阿兰的话像一颗炸弹,炸开我不想面对的真相,也炸的我分崩离析。 “你是说,他会死?”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这个字从稳重的阿兰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不能接受。 “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过去他肯放过别人,现在别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他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得罪的人也不少。 就在前几日,他还得罪了南火的大长老,当时你是在场的。” “我在场?我从没见过他们,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在场?”说到这里我突然念头一闪! “难道南火的长老,是那个爱慕他的巫女子?” “嗯,苗寨本就以女子为尊。南火长老应居上位,因为爱慕他多年,所以才从不与他争,甘愿追随拥护。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带了你回来,上回又对她动了手,把南火得罪死了。失去了这个助力也等于又多了个敌人。所以他这次基本上没有胜算。” 说完这些话,阿兰突然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他轻声问我:“当时你认为我在说谎。我其实也真的是说了谎的。 他求我来的。不只是为了陪你说话。 他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他说到时候需要有个人来代替他,守护你离开。” 阿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古乌奇背着我做这些安排,说这些话时,都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说他深爱我,然后又在我面前扮演着一个为了爱情自私无理的大混蛋、大恶人的形象。让我自始至终都对他带着一些怨恨。 他对我很好,尽他所能的已经好到了极致。我本以为,这些足以让我被感动。而我也给了他一些回报。 然而,这些我能看到的部分,比起他背后的这些牺牲,比起这整件事情的真相而言,竟然还不及冰山一角! 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将我送走,要独自面对巨大的压力,死亡的恐惧,感情割裂的痛苦,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在我面前一直是笑着的。就算是昨晚,他的眼泪也是无声的…… 我感觉自己心里的泪仿佛已经变成了血,波涛汹涌的翻滚着,疼的我无法呼吸。 “我们回去吧。总有办法是不是?非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吗?”我哭着问阿兰。 “我们帮不上他。留下也只会给他添累赘。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留下。而是想让你知道,你得到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爱情,他对你,绝不仅仅是占有。” 我泣不成声。 第150章 中蛊 第四十章 中蛊 我站在原地,百转千回的纠结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放不下乔楚,却也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这样潇洒自如的离开古乌奇。 即便没有爱情,想到他即将面对的种种痛苦,我也是会感到心疼的。 更何况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又在我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他,我真的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身后脚步声传来,转过身,竟然是古乌奇。 他没对我说话,只用苗语与阿兰说了几句。 阿兰对我说:“他说他想带你回去。” 我想,古乌奇可能是没有勇气对我说出出尔反尔的话。他怕我会生气拒绝。所以干脆不敢看我,只绕开我去跟阿兰说。 但是此情此景下,我又怎么能够推开他呢?哪怕只是给一些陪伴,也不忍让他一个人这样孤独面对。 他能在我犹豫不决时刚好出现,这就是天意吧?我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说:“我跟你回去。” 他没说话,手指冰凉,手心里全是汗,我想他一定是紧张到了极致。 阿兰对我说:“那你便跟他去吧,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我心里有点失望,但又想到:毕竟也是生死关头,古乌奇若是失势,身边的人必定会跟着受牵连,阿兰家里还有父母,我不能要求他为了朋友连命都不要。 我与他挥手道别。他除了说“保重”,又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论他如何对你,你都要听他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 阿兰走后,古乌奇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我跟着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过去他不肯让我去的一个区域,他说过,那里住着巫男子和巫女子,对于我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今天他领着我过来,我想,有他在我身边我应该就是安全的。 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竟然都是说汉话的。他们交谈的内容我都能听得懂。 我看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冲我莫名其妙地笑着,对他说:“恭喜。” 恭喜什么?难道已经赢了?可是距离蛊王大赛明明还有好多天,刚刚不是还在说,他这一次胜算不大吗? 我问他:“为什么他们都在恭喜你啊?” “因为我把你带回来了啊?”他笑的温柔。 “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呢?”我不解的问他。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啊!”他依旧笑着,表情却有些古怪,有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这里也是你的家吗?也对,这里应该都是你的地盘。可是你明明说没有几个人会汉话的,为什么这里的人却都说汉话呢?”我对他的欺骗感到有些生气。 “他们说的是苗语。你能听懂,是因为方才我给你下了草蛊。”他依旧笑着,但这一刻他的笑容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什么!你给我下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对我下蛊了?”尽管他对我讲过蛊虫本身不可怕,用好了是有益处的。 但在我的认知中,这却是个非常可怕,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提了几次教我养蛊,我明知将来也许会有用。也不肯学习的原因。 “你太过分了!”我气道。他不理采我的愤怒,将我推进一间屋子。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你不是古乌奇!” “哈,他跟你说他叫古乌奇吗?”对面的人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好,很好!” 他从嘴里吐出两条虫子,变回原来的样子。竟然是上次被古乌奇惩戒过的那个喜欢他的巫女子——南火的长老。 “我们又见面了。”她眼神里的怨毒毫不掩饰。 “这是易容蛊和易声蛊?”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 “哼,知道的还不少,可惜已经晚了。”她轻蔑的看着我,犹如看一只蝼蚁。 “你抓我回来干什么!你若喜欢他,我走了才好,以后都没人跟你抢了!”我对她做出的举动表示不解,想了解她的动机。 “哼,你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我爱了他这么多年,等了他这么多年!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却弄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这个仇我非报不可!”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面对一个为感情所伤癫狂失控的女人,还是一个专门养蛊的巫女子,我感到力不从心,不寒而栗。 没有古乌奇在,她要想收拾我,我都不用犹豫就可以直接投降了。我与她之间的力量差距,叫我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自救没希望,只能寄希望于古乌奇。 刚才一直处在悲伤的情绪中,脑子不大灵光,现在清醒过来想一想,阿兰是给了我暗示的!他一定是看出了不对劲,又不敢当面反抗,才会对我说那些话! 他说让我跟他走,听他的话,他回来看我!意思就是让我不要试图反抗,等待他们来救我! 想到这里我稍稍安心,古乌奇来了我就不怕了。想到他心里温暖又踏实,瞬间充满力量。思路也清晰起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听说你是南火派的长老?敬佩敬佩!”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想了想,我选择了最安全的聊天方式。 “我叫灵格儿……我干嘛告诉你!”她反应过来,收起了得意的神情,继续恶狠狠的盯着我:“汉人最是狡猾!你休想跟我耍花招!”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一下。没有要耍花招。”我赶紧澄清一下,继续说道:“听说你是专研医蛊救人的善良女孩?” 她愣了一下,脸红了红,有些动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行为与“善良”有点不沾边…… 恼羞成怒的指着我问:“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快说!” “哦,在下没有唐突姑娘的意思。这些都是古乌奇告诉我的。”我扯了个谎,庆幸她没有给我下个测谎的蛊。 “他跟你说起过我吗?他都说了些什么?他经常会跟你说起我吗?”她眼中的光芒和喜悦让我有些不忍心。不过是个痴情人罢了。 “也不是经常,提起过一两回,他说你为了支持他,放弃自己的机会,说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说的这些都是从刚才阿兰的介绍中自己总结的。有瞎蒙的成分在,但是感觉就是如此。 谁知话一出口灵格儿就变了脸色:“你胡说!你一定是诓我的!他才不会这么说!他从来都没有夸过我!”她怒目圆睁,对我大吼道。 我看她又激动起来,只好赶紧硬着头皮把谎话做实:“我干嘛诓你?在这里我只认识古乌奇和阿兰两个人,又听不懂苗语,不是古乌奇说的难道是阿兰说的?他也和你很熟吗?” 果然,灵格儿听我如此一说,表情又有些松动了:“他在你的面前夸我……那他为何不与我说?” “这个?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当面表达吧?”随即想到古乌奇根本不是个含蓄的人,见一面就能把我抢回来,这个理由不能成立。 又赶紧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你没给过他机会?你们最近有好好聊聊吗?”这个我敢肯定没有,要是有好好聊过,她也就不至于怨恨成这样了。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她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期许:“那一次的事情,他对我可有过悔恨?” 我知道她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关于那件事我对她也有愧疚。 目睹了古乌奇对他的绝情,作为“小三”的我心里尚且不是滋味,更何况她这个当事人。 可我也不忍骗她许多,让她因为虚假的希望再次深陷。只好说到:“他只说那样子伤不到你,只是吓唬吓唬。” 谁知她听后,泪水汩汩而出:“伤不到我吗?我的心呢?他看不到我的心有多么受伤害吗?” “别哭别哭,我懂我懂,他们那些个臭男人根本体会不到这样细腻的情感。我知道你当时一定是难过极了。”她卸下坚强突然流泪的那一刻,我都跟着心疼,说出的话就有些不过脑子。 话一出口我才想起,自己也是个臭男人,不仅如此,我还是个跟他抢男人的臭男人。顿时有些尴尬。 她听了这话,也停止了哭泣,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了然。可能她也觉得我这种小白脸,比起古乌奇那种肌肉男,根本也算不得什么男人吧? 抹抹眼泪,她说:“你的确是长得好看。又会哄人开心。要不是……要不是你是……我也喜欢你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在意这些,既然把你抓来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本来我是想把你抓回来折磨你报复他,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这话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心,反而涌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盯着我的脸,似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其事的说:“我决定要将我的情蛊给你了!” 第151章 自作主张 相传,许多苗女会在很小的时候养一只情蛊,以自己的心头血和伤心泪饲之,喂养十年方可成。 养出此蛊者必然痴情而执着。她们会将此生这唯一一只情蛊放在自己的情郎身上,以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虽是情蛊,却又号称这世间最毒的蛊。中蛊之人从此便会深爱下蛊之人,付出一生痴情,只对她一人死心塌地,心中眼中再无其他。若强行分开,便会心如刀割,心痛而亡。 此蛊无解,除非下蛊之人身死才可破除。 我之前对情蛊早有耳闻。到这儿之后,随着自己对古乌奇看法和心态的转变,内心隐约有矛盾和不安。 担心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情蛊所至,特意找阿兰打听过情蛊的事情。 虽然古乌奇曾说他不屑于那种东西,他要的是越来越爱的过程,但阿兰说出的真相是:情蛊只有巫女子可养,这才彻底打消了我的顾虑。 眼下,这癫狂女人说要把她的情蛊放在我身上,吓得我遍体生寒。 “此蛊无解,除非我死。待与你种下我的情蛊,你必会与我难舍难分,情意绵绵。即便他在你面前,你也对他视而不见。让你忘了他,这可比直接折磨你更能叫他难受。 可他若是为了你一个外族人杀了我这个长老、杀了他的子民。他就不仅仅是我们南火的敌人,也是蛊王国的叛徒和罪人!别说是再也不配做蛊王,就连整个滇国都容不下他!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你,杀了我,也牺牲他自己!” 女人想出来这损人不利己,三败俱伤的法子,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内心终于找到平衡。 她轻轻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向往的美好画面。看的我心里沉重又绝望。 不论是忘掉我的前尘往事和她在一起,还是让古乌奇为了救我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我不能承受的。 “值得吗?”我问她:“你这又是何苦呢?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吗?爱是成全,从来都不是占有!” 她倏的睁开眼:“成全?我没有成全他吗?我放弃了权利,放弃了自己的野心,甘愿臣服于他。换来的又有什么呢?只有轻视和侮辱。 你呢,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的确,我不是她。也没办法对她感同身受。我有我的无辜,想必她也有她的怨恨与不甘。 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抓紧想办法脱身才行!乔楚在等我,还有父亲和小蝉……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着许多的牵挂,绝不能留在这里! 古乌奇很爱我,我不怀疑。但在权力面前,在生死面前,这份爱能有多重? 情蛊不致命,还能让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即便不是他的身边,也比放我走离他更近一些。 他会为了解我的情蛊而牺牲掉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吗? 我不敢拿人性做赌,任由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那一步。只能想办法自救,阻止她下蛊。 “养一只情蛊不容易。既然你喜欢古乌奇,何不直接将蛊种给他?” 说出这么不仗义的话,本是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但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这仿佛是个最好的结局。 本来三败俱伤的局面一下子扭转为三赢,这女人可以得到他的爱情;古乌奇可以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还可以毫无痛苦的忘了我;而我,可以安心的离开…… 谁知这灵格儿却俏脸一绷,气道:“你是在戏耍我吗?他是蛊王,又怎会中我的情蛊?” “或许我可以帮你。他若爱上你,你还愿意倾全力守护他,像过去那样拥护他吗?” “那自然是,他做他的蛊王,我做陪伴他的女人。这一直都是我的愿望。可是,你要如何帮我呢?”看得出,灵格儿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蛊虫我不懂,帮你演戏,与你配合,怎么都行。或者我还可以帮你劝劝他。我想既然蛊王之位对他如此重要,而你又如此爱他,反正我本来就要走的。或许权衡利弊他也是会答应的。” 不等她回答,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灵格儿脸上浮现起笑容,眼睛闪闪发光:“他终于来了。”这小女儿姿态竟与刚才提起他时的狰狞面目判若两人。 似乎她那滔天恨意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顷刻间分崩瓦解,烟消云散。 我暗自叹息:看样子这个灵格儿是真的很爱他,只能说造化弄人,痴情却被无情伤,各有各的劫。 我知道私自做出这种决定,对古乌奇而言并不公平。但目前来看,这是我可以想到的既能解除他目前的困境。又能帮自己脱身的唯一方法。 况且在我眼里,他若能爱上一个一直深爱自己的女子,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情。比让他惦记一个永远得不到的我,要幸福的多。 灵格儿慌忙整了整衣服和配饰,才将我挟持住。不等她开门,大门猛地被踢开。 门外站着的是怒气冲冲的古乌奇和阿兰,看见我被她挟持着。古乌奇眼睛眯了一下:“灵格儿!你又在搞什么,快把他放了!” “哼,怎么?才这样你就心疼了?”灵格儿醋意升腾。我怕她再被古乌奇的恶劣态度刺激到,一颗心也悬在半空中。 “少废话,不想死就赶紧放人!你敢伤他分毫,我便要让你偿命!”古乌奇对这个爱慕他的女子毫不留情。 “他伤不得吗?那好,我便不伤他。我好好疼爱他。”她抬起手在我脸上摸了摸:“刚刚我已经将自己的情蛊种给了他,他现在夜爱我爱的紧呢!若不是你来打扰,我们二人正要……” “什么!你说你给他种下了情蛊?”古乌奇闻听此言,愤怒而紧张的看向我。 灵格儿附在我身后的手轻轻掐了我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人在她手里,她要想给我下蛊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就算是没有刚才的口头约定,也只能乖乖配合她演戏。 我假装面无表情,眼神涣散,对面前的古乌奇视而不见。转身看向灵格儿时,又换上一副深情而迷恋的眼神。 只这一眼,古乌奇就信了。他双眼通红,“啊”的大叫起来。 阿兰见状大喊:“冷静!”赶忙张开双臂,试图将他圈住,却在下一秒就被他大力的挣脱,甩到一旁。 古乌奇此刻就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暴躁而危险。 这样子失控的古乌奇是我所没有见过的,我也禁不住后悔、害怕起来。 古乌奇愤怒的指着灵格儿:“你自己找死!你非死不可!” 灵格儿似乎也被他的冲动吓到,抓住我往后退了几步,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了他要杀了我?即便你不爱我,我也忠心耿耿跟着你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外族男子杀了我,如何对属下们交代?如何向滇王交代?” 古乌奇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悲伤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向我确认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是古乌奇,古乌奇啊!” 我感觉到眼眶发酸,生怕下一秒就会流泪。赶紧侧过脸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他被我的“冷漠”刺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我们之间除了回忆,还剩下什么呢?现在你却连对我的回忆都没了吗。莫怕,莫怕,我这就帮你找回来。” 说罢周遭的气场都发生了改变,他双目猩红,杀气升腾。 阿兰大声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先不要冲动。 灵格儿抓在我身上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被他的样子吓到还是被气的。她把我推到面前当挡箭牌:“你敢过来我就先杀了他!” 他的身后围满了灵格儿的下属,只是没人敢上前。 我怕古乌奇盛怒之下酿出祸事,再也伪装不下去,也顾不上自己还在灵格儿的手里,大声的喊出他的名字:“古乌奇!古乌奇!我在,别怕,别生气!我在这儿呢!” 他听见我的声音,眼神聚焦,渐渐变的清明,收敛了杀气平静下来,他犹疑地看着我:“你还认得我?真的没事吗?” 我赶紧确认道:“是!我没事,她本来是要给我下情蛊的。是我为了自救,才说要帮她骗你的,我想她那么爱你,又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我既然都要离开了,何不干脆让你把我忘了,接受她的情蛊好好与她在一起?” 古乌奇呆呆的看着我,皱着眉头满脸的伤悲和不可思议。但随即却又释然,轻笑了起来。 他说:“真的是报应,那天你为了求我救他,答应与我离开。我就在想,如果我是那个男人,醒来知道你为他如此,一定不会开心,反而会难过的要死。 现在你说是为了自救,却也是为我打算了的。你觉得这样便是为我好了吗?怎么总是这么傻,喜欢自作主张。没有了那些回忆,我还有什么呢?我做这蛊王又有什么意思?” 他向我伸出手:“过来,随我走,我送你回去。” 我正要向前移步,突然感到心里一沉。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回过头,看到一个女人的笑脸。 那张脸似乎是我朝思暮想的梦中人,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底升腾,我爱她,很爱很爱。 当手被身后的那男人握住的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我浑身抽搐,口不能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152章 噩梦 撕心裂肺的悲伤与痛苦,一浪一浪地席卷而来,将我掩盖,将我吞没。 那种痛苦是爱而不得的感觉,是思念的感觉,那是被剥离和割裂的感觉…… 我被牵拉着,撕扯着,噬咬着。脑海中各种画面熙熙攘攘的拥挤着、交错着、缠绕着。男人的,女人的,难过的,喜悦的…… 我处在一片混沌和迷茫中,看不清环境,看不清事物,看不清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只觉得眼前有道身影,很是熟悉很是渴望,却又看不清也抓不着。 突然,心脏像被人狠狠掐在了手里,让我感到无比痛苦,却又在一波剧烈的绞痛之后,骤然感到一阵轻松,眼前朦胧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清了他的模样,记起了他的名字:“乔楚!”我跑过去抱住他:“你是乔楚吗?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见到你了!” 喜悦过后,是强烈的不安和巨大的恐惧:“可是,你为何会在这里?不是嘱咐过你不要来的吗?这里太危险了!你若有不测,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乔楚抓住了我要推开他的手,忧伤的看着我:“不肯叫我来,真的是为了我吗?还是你已经——爱上了他?” “他?他是谁?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爱别人?”我正要与他置气,面前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古乌奇。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你爱我,对不对?” “你胡说,我没有!”我急忙寻找乔楚的身影,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还是不肯爱我吗?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把我的一切全都给你了。”他紧紧的抱住我。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拒绝的话被卡在喉咙里…… “一切?什么叫一切?”突然间,有一些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你死了?”恐慌中我骤然惊醒! 醒来时,有一瞬间的失魂,不知身在何处。这里太安静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原来我是在做梦。 这是在哪儿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努力地搜寻着记忆里最后的片段—— 古乌奇要带我走,我到底是中了灵格儿的情蛊。 那么后来呢?只记得我心疼的无法呼吸,后面就意识不清了。现在,我清醒了。是灵格儿死了,还是……我死了? 这是哪里?是被关进了地牢,还是又回到了地府? 正当我要起身查看,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我刚要用手遮挡,随着关门的声音,光亮消失,又恢复了黑暗。 紧接着我听到两人粗重的喘息声,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看到一点点微弱光芒,应该是火折子的光。 脚步声和那一点光由远至近来到我的近前:“你醒了?”是古乌奇和阿兰。 “灵格儿已经死了吗?”明明答案清晰,我还是忍不住向古乌奇确认。 不知道是中过她情蛊的后遗症,还是真的觉得她很可怜,听说她就这样死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在她明明知道古乌奇会为了我而杀死她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那么做,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带着自裁一般的决绝。是在赌气和报复吗?爱到如此,值不值得? 外面传来喧闹声,古乌奇说:“灵格儿一死,更是给了他们诛杀我的理由,他们等不及蛊王大赛了,正在找我。这里是地宫密道,我让阿兰带你走。” 我正要起身,想到阿兰从头到尾竟然都没说话,突然又想起之前的事情。狐疑的看着古乌奇:“你真的是古乌奇吗?我怎么相信你?” 古乌奇突然邪魅一笑,拍拍我的头:“这次倒是长进了。”猝不及防的将我吻住。 霸道而深情,是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品尝到他的眼泪,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走不掉,他们要杀我便在这里杀吧。我不能将灾祸带到别处,不仅仅是因为你,还有我的妈妈,我的朋友和更多无辜的人。”他大手擦掉我的眼泪。 “你走吧。”他从嘴里吐出一只白色的像蚕宝宝一样的虫子,装进瓶子里。交到我的手上: “这个送给你,带着它,你们在这里就不会有危险。记住,一定要带好它,不要和阿兰分开。去找我的妈妈……” 我知道这次是永远的告别,哭着不肯离开。 他紧紧的抱住我:“走吧,你自由了,回去找他吧。我很庆幸自己能遇见你,把你抢了回来。 一定是老天也在怪我了,不肯再给我更多的时间,偷来的幸福要还回去了。 你要是还不能爱我,就恨我吧。不要忘了我就好。”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喂野猫。你能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吗!” “古乌奇”。后来我没再问过这两个词的意思,但是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了,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喂野猫。”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三个字。 阿兰拉着我在黑暗的地道里走了很久很久。他一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哭。 我也在哭,眼泪止不住。 我能感觉到暗道里是有东西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怕。手中的那个小瓷瓶是古乌奇最后的馈赠,它带给了我无限的勇气和力量。犹如他就守护在我的身边。 我们走了很久,哭了很久,终于走出了暗道,到了外面。 天蒙蒙亮。适应了光线阿兰辨认出方向,此处距离他们的村子大概一天多的脚程。规划好路线我们就出发了。 除了补充点水分,我们很少讲话,也没有心情吃东西。 对于古乌奇,我们谁都不敢提。 快到村子的时候,“他叫上煦。”阿兰突然对我说:“意思是天上的暖阳。” “嗯,我听到你们都是如此叫他。”想到他,我又忍不住的流泪。 “那古乌奇这个名字……” “我喜欢你。”不等我问出口,阿兰哽咽着说道。 “那么’喂野猫‘是我爱你吗?”我泣不成声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他真的很爱你,但是他不奢求你的爱,只要你喜欢他就够了。” 古乌奇,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如此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想送他一首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只有一曲《爱的罗曼斯》带着死亡的气息。送给热烈而悲伤的古乌奇。 这个人物的出现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也代表了大家对爱情的态度。 我想说:人生漫长,一路走来,我们都会遇到许多的人,许多段感情。缘分就在那里,有喜悦的有哀伤的,有的擦肩而过,有的一直会留在身边。这就是我们的生命。 ps:查了诸多资料没有找到苗语发音。也没联系到苗族朋友。苗语发音十几种,古代更是不同。后来找了两个视频, “古乌奇”“喂野猫”是从视频里引申出的两句,自己杜撰的谐音。纯属虚构。见到了苗族朋友可别乱说,说错了被人打。 第153章 重逢 我再一次见到了古乌奇的妈妈。那个年轻美丽,活泼明朗的如同少女一样的妈妈。 这一次,她却已经满头白发。 她精神很不好,就像这阴沉沉欲落雨的天气。 看到我,她用眼神示意我坐下。半晌才开口道:“最后他都说了什么。” “您已经知道了?”我不禁有些诧异。本来还在纠结如何开口。将他的死讯传递给他的母亲,这样的残忍,是我不敢面对的事情。 “我与他有感应。”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很疼。” 我擦了擦眼泪。对她说了古乌奇不想连累她的那些话。 掏出那只小瓷瓶递给了她:“这是古乌奇给我的,是他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 她的妈妈将那只小虫子倒在手心里,慈爱的看着它,就像手中捧着的是他的儿子古乌奇。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那只小虫子身上。小虫子仰起头看着她,就这样一直动也不动的看着她,那一刻我感觉到小虫子是知道的,有爱在她们之间流淌。 半晌,她擦擦眼泪,将那只小虫子装回到瓷瓶里又还给了我:“这是他的本命蛊,从小在他身体里一起长大。带着他的勇气、力量和决心。这代表了他的心。 既然他把本命蛊都交给了你,你便收着吧。我想,他是希望能继续陪伴、守护你的,每日喂它一滴血,不出半月你便能感应到它的想法。 你若是觉得沉重,不愿意再带着的时候,就用火将它葬了。它本来就该跟着阿煦一起走的。 阿煦将它取了出来,会削弱自己的力量。人都走了,还让他的本命蛊陪着你,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执念罢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单薄的背影萧索凄凉。 我本来打算多陪她几日,但又觉得这样的陪伴更像是打扰,或许她更希望自己一个人待着。 阿兰见过父母,要继续送我往前走,我要推辞,他却说:“这是他嘱咐过的,我要将你送回到他遇见你的那个地方。这是我对他的交代。” 见我一直流泪,阿兰也红了眼眶:“他还说,你是个不省心的人,极爱惹麻烦,让我时刻盯着你,不可放松。” 春雨细密如针尖,一针针扎在我心头,我站在雨里锥心泣血,泪水滂沱。 回去的路,跟来时相同,只是少了那个上蹿下跳的身影。 我和阿兰多数时间是沉默的,相互陪伴着,却又都不敢多说什么。 饮食上也多以野菜、山菌、野果子为主。我们本就都不是擅长捕猎的人。这种心情下,也都没有心思去弄那些。 少了那个人,终是不同的。 那只本命蛊,我日日认真喂养着,不敢再提到那个名字,我只叫它“阿煦”。 带着它,走在危机四伏的大山里,也是安心的。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那一日,遇到暴风雪时我们躲避过的那个山洞。 里面还有一堆叶草枯枝和他烧烤过的痕迹。想起那天,他说我是被烤肉味儿馋醒的,本来想笑,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怕被阿兰看到我掉眼泪,赶紧走到外面,看着山间的红花、绿树、蓝天、白云,收拾心情。 随手捡了一片树叶,坐在石头上吹了一首曲子。 一曲结束,不曾想,空荡荡的山谷里竟有了回音。 那声音让我惊喜万分,这弯转灵动的曲调很像是是杏儿姑娘的阿乌! 我按耐住狂跳的心,想到一个确认的办法,我想到一个经典的后世的曲目。就吹了起来,如果真的是杏儿,初岚一定和她在一起。听到这样的曲子就可以确定我的身份了。 过了没多久,果然传来了回音,竟是用阿乌吹奏的《亲密爱人》。这个答复让我狂喜,是乔楚也来了吗?初岚与他们都在一起吗? 我站在山上大喊,只能隐约听到回声,却听不到内容。我只好不停的发出声响来确定位置。 阿兰见我联系上了伙伴也很开心,掏出个竹笛吹了起来。 谁知他一吹竹笛,初岚那头反而没了动静。我想了想,也许是大家知道了我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便起了警惕心。 阿兰对大家的反应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吹着他的曲子,声音婉转悠扬,一扫连日来的阴郁。 过了半晌,对面回应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离我们又近了许多。 就这样,从中午一直到傍晚,我们用声音传递着方位,在喜悦和盼望中,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刻。 阿兰说:“即便你的朋友找到你,我也想送你到阿旭说过的那个地方,可以吗?我不想食言,我怕那样我的心里会留下遗憾。” “可那样,等回来的时候,你需要一个人走很远的路,既危险又孤独。” 不仅如此,我还有着其他的担忧,不能与他说的。 比如古乌奇用恶劣的手段将我掳走,大家对古乌奇一定是敌对憎恨的态度。阿兰的位置就会很尴尬,如果他被迁怒,我会对他很愧疚。 再比如,阿兰作为古乌奇的朋友,见证了他对我的付出以及他为我做出的牺牲,当他面对乔楚时,当他看到我与乔楚之间的互动与深情,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为他的好兄弟打抱不平? 我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但是毕竟立场不同,角度不同,这种伤害根本无法避免。 阿兰是个聪慧通透的人,他看出我的犹豫便知道我的顾虑。 “放心,我知道你是被阿煦抢回来的。你早就有爱的人。阿煦自己也是知道的。你给他这些已经足够了,我也不会再去替他争什么。 在你的朋友面前,你可以不提我是他的朋友。就算是说出来,冷言冷语我也是听得的。这是阿煦欠下的,我替他还上。 至于你与阿煦之间的事,我也不会多言,汉人还是计较多一些的,你自己掌握。”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这些我都不打算瞒着乔楚。不管将要面对什么,相互信任和坦诚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和底线。 夜幕降临,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我,我怕走岔了,不敢乱动只能原地等待。 心是焦灼的,但也知道山里夜路难走,也常有野兽出没。我有蛊虫在身,但他们会变对许多未知的危险。 怕他们冒然行动,哼唱了一首《明天会更好》让阿兰比着吹出来。 我想,初岚听到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已经有了对方的消息,心便是安定的。见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晌。保证他们的安全才是首要。 原本怀念古乌奇的悲伤心情,也被这即将到来的重逢的喜悦所冲淡。翻来覆去激动的难以入眠,便坐到外面看着星星听风声。 正值春季,万物复苏,山里的夜也不算宁静,鸟啾虫鸣不绝于耳,还偶尔会掺杂着一些野生动物的嚎叫,原本阴森可怕的声音在美丽心情的渲染下竟然也变得可爱动听起来。 月上中天,差不多到了丑时才有了困意。我起身准备进山洞休息。 拍拍屁股上的灰刚要转身,不料却被人从身后大力拥住,我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嘴巴被他用手捂住:“别怕,是我。”他轻声啜泣着,双臂紧紧的箍着我,全身颤抖着,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第154章 阿煦 乔楚来了,没有等天亮,借着星月的光,在深夜中将我找到,我仿佛是在做梦。 落入他怀抱的那一刻,一颗忐忑不定的心稳稳地落下,被幸福顷刻填满,踏实厚重的温暖,这是回家的感觉。 我转过身,紧紧的拥抱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他的心跳,数月来积攒着的担心、思念、牵挂、委屈……顷刻间奔涌而出,我放声大哭。 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半晌我抬起头看着他瘦削的下巴:“你瘦了。”我们异口同声的说。 心里涌上一阵难过,我知道自己这样自作主张地离开,比让他死还要难受:“对不起。”两道声音又是同时响起。 我们都对对方有着深刻的抱歉和自责,可这件事情又哪有什么事非可言? “他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不是跟你们说了明天再来吗?山里晚上会有危险。遇到猛兽怎么办……” 他用一个吻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深情而温柔…… “我等不及,便趁他们睡着,偷偷出来找你了!我片刻都等不得!不把你抱在怀里,我心里就不踏实。” “嗯!可是万一你出了事,叫我可怎么活!以后不许这样冒险!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才行。” “嗯!我们都好好的。”久别重逢,失而复得,我们拥抱着彼此,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不舍得放手。 “跟你在一起的是谁?”乔楚耳力好,知道山洞里还有人。 “他是蛊王的朋友,蛊王临死之前托付他送我回去。”我没法当着乔楚的面说出“古乌奇”的名字。对他们二人都存着深深的愧疚。 “那人已经死了?” “嗯,乔楚,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他,放在心里,不论是对乔楚还是对古乌奇都是不公平的。 “你说,我听着。”乔楚的神情明显的紧张起来。 “我虽是受到威胁被他掳走的,但在我的立场上这更像是一场交易。我很庆幸我们在那里提前遇到了他。要不然,山高水长路途艰难,真的很难说会发生什么。”我深深地看着乔楚,不敢想象那个“如果”。 他擦掉我眼角的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对我很好,掏心掏肺得对我好,好的没有叫我受一点委屈,好的我都没有办法恨他。就连他的死都与我有关,就连死他都把他的本命蛊吐出来保护我。所以,我们都不怪他了好不好?”提到古乌奇,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乔楚呆呆的看着我,嘴唇轻轻的颤抖着:“所以,你是爱上他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我爱你,只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他那么对你,还让我们分开这么久,我却不能恨他,甚至会对他愧疚,为他的爱和牺牲而感动,为他的死感到伤心难过。对不起,对不起。” 我对乔楚诉说着这些日子来内心的矛盾挣扎。这些想法一直深深折磨着我。 “傻瓜!他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我怎么会怪你呢?这才是你啊!那个连老虎都会救的人才是你啊!你这样的心肠又怎么会对别人的好无动于衷呢?他没有折磨你,伤害你,而是爱护你,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可是,我跟他……我们……” “不要说,不要与我说这些,不要说出来。” 乔楚慌乱地打断我:“我信任你,深爱你,这件事,我对你有着深深的感激和自责。你无需对我解释,也无需感到抱歉。” 他声音哽咽:“可是,求你不要跟我说‘你们’,因为我会嫉妒,嫉妒的发狂!” 他垂下头,声音里有着小心翼翼的卑微:“对不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也对你充满了愧疚。我不愿想,也不敢听。所以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我们都不提他好不好?” “好,我们不提了,不提了。”不面对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已经发生的事情。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占有的,独享的。只是互换位置想象一下,我便能体会他的锥心痛苦。何况他是一日一日在这样的痛苦中熬过来的。 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不愉快的存在,不再是干净纯粹。对此,我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跳过了我与古乌奇之间的话题,我跟乔楚讲了我在蛊王国的生活和所见所闻,包括我中了苗女情蛊的事。听的乔楚一阵后怕。 乔楚也讲了我们分开后的经历—— 他与小白、春烟醒来后,被小二告知了我的留言。 乔楚本是要追的,被春烟劝住。见识了巫蛊的厉害,他们深知自己在这种神秘力量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靠冲动和蛮力解决不了问题,不但白白送死还有可能打乱我的计划,让事情更加棘手复杂。 春烟和小白相信,我既然给他们留言,嘱咐他们千万别去追,就一定有我的打算,就有能力全身而退。他们应该听话、服从、配合。 乔楚也是信我的,当理智回归战胜冲动,他也知道不该去追。即便追上了,找到了,也无能为力。但他还是焦灼不安,没有办法平静的等待,日日煎熬。 好在过了十几日,走散的阿信和初岚他们寻了过来。众人聚在一起也多了些信心和力量。 初岚懂些滇国语言,班久丰也与蛊王打过交道。于是提议留下小白和春烟守在那里等消息,其余的人继续往南走,寻找蛊王下落。 即便不为了抢人,起码可以打探一些消息,离得近些心里也踏实。 众人一路走来,跋山涉水遇到了许多坎坷曲折,乔楚没有细说,我也可以想象。 我现在是个壮小伙,跟着古乌奇这个熟悉地形,又能利用蛊虫避退虫蚁野兽,茹毛饮血的半个野人,尚觉艰辛困苦,可况他们几个本就缺乏经验又带着两个姑娘。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想到朋友们的付出,心底温暖又感动。询问了一下他们的近况。 因着我的关系,乔楚情绪不高,大家虽然相互照应着,但气氛沉重,也没了谈情说爱的心思,如此看来也真是难为大家了。 聊着说着天就亮了,有了前期的铺垫,我为乔楚和阿兰做了介绍,两个人故作潇洒的打了招呼,看得出,并不自然。 他俩目前也是没啥共同话题,为了避免尴尬,我和乔楚自告奋勇去找吃的。请阿兰继续帮我们吹笛子,给朋友们引路。 找了些菌菇野菜往回走,乔楚也发现了跟我走过来好像安静的出奇,没遇到什么活物。 我掏出“阿煦”给他看。当着他的面刺破手指给阿煦喂食。 现在算来我喂食阿煦也有半个多月了,按照古乌奇妈妈的说法,它应该会与我发生感应。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阿煦除了每天“吃饭”的时候睁睁眼,其它时候就病恹恹的睡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猜想因为他是古乌奇的本命蛊,随着古乌奇的离世,它也会产生死志。 虽然喂养时间不长,毕竟是古乌奇最后的馈赠,我对它极有感情,也很是珍惜。见它病恹恹的样子我也很是担心。 今天将它放在手心拿给乔楚看。却发现他与之前有所不同。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还龇出了两排微不可见的细密的牙齿。 乔楚也看出来他的敌意,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还真是和它的宿主一个德行。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看着好笑,但也知道他的心结。赶紧将阿煦收起来:“好好好。你不喜欢便不喜欢。小乔楚,大宝贝。乖,咱不和个虫子置气。” 谁知话音刚落,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哼!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还有你,忘恩负义。” 我心里一惊,细细体会却又没了动静。想测试一下自己的猜测,故意对乔楚说:“当时蛊王妈妈说,要是我不要它,便火葬了就好,你若讨厌它,那我便烧了它吧。” 这一回不等乔楚说话,那个小小的声音便开始哀嚎起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没有良心啊,没有良心!” “一只小虫子,成语会的还不少。”我心里琢磨着,差点笑出声。 “那当然,我可是蛊王的本命蛊,他有多聪明我就有多聪明。”这家伙自大的气质果然就是活脱脱另一个古乌奇。 原来心里想一想的话,它也有感应。我顿时有被监视的恐惧。 “哼!谁稀罕监视你!小人之心!”阿煦今天很暴躁。 “不必。”乔楚黑着一张脸,说出的话酸溜溜的可爱至极:“毕竟是人家为了保护你,送给你的。好歹也是个活物,你就好好养着吧。我与它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看,乔楚多么宽宏大度,它替你求情救你一命,你可想着如何报答吧。”我从心里给小虫子上了一课。小虫子不服气的直哼哼。 牵起乔楚的手往回走。远远就听见一阵喧闹:“快说!你把人藏哪儿了?你把我们引过来又是什么目的?你和蛊王是什么关系?”这咄咄逼人的声音是秦初岚! “这位姑娘你误会了,在下负责用笛声为你们引路,他们二位去找吃的了。”阿兰好脾气的解释着,不慌不忙。 “是吗?不对,你避重就轻!你还没有回答,你到底是谁,和蛊王又是什么关系?” “我叫阿兰,蛊王是我朋友。”阿兰实实在在地回答道。 “看吧!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快说你把他们怎么了?到底藏到哪儿去了?”初岚挥手招呼阿信把人绑上再说。 百口莫辩的阿兰见我们远远的走过来,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得亲人,激动的眼圈都红了,拼命的向我们挥着手,撒腿跑了过来。 第155章 你就是最好的 阿兰远远的冲了过来,迅速的躲藏在我的身后,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中原女子都是如此彪悍吗?怪不得我父亲要留在这里。怪不得你们宁可喜欢男子也不喜欢女子。真是要吓死我了!” 我见平淡如水的阿兰竟被初岚吓得如此失态也是哭笑不得,不禁感叹初岚功力深厚。 初岚看见我们回来,也不为之前的误会向阿兰道歉。远远地冲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抱着我号啕大哭:“终于找到你了!我都担心死了,我都以为你被人给害死了……” 我看着众人尴尬、震惊、无奈、伤痛……的各种异样目光,悄悄在她耳边说:“这可是古代,你是我前妻,抱着我不放手,可真要嫁不出去了。” 毕竟男女有别。在这里朋友间可不会行这样的“大礼”。大家也不会理解我俩这种“老乡见老乡”的深厚情谊。共同经历这么多,初岚与我就如同真正的“娘家人”一般。 乔楚对于我俩的“边界不清晰”已经有了免疫力,只是表现出“无奈”。 “伤痛”的那个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感情的班久丰,看他那眼神中越来越浓郁的化不开的惆怅,真的担心他会憋出内伤。 算一算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春天都来了,看样子他还在纠结中…… 倒是不明状况的阿兰,看了看我俩,满脸问号,欲言又止。 我只好尴尬地解释道:“初岚是我朋友,我们像亲人一样的相处,她就如同我亲妹妹一般。就跟你和上煦一样。” 阿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阿煦可不会抱在一起。”被初岚一眼瞪过去,赶紧识趣的闭了嘴。 我为大家与阿兰作了简单介绍,并说明了他将与我们同行一段的打算。 别人都没什么意见。只有初岚说:“你疯啦!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把他带在身边就是个潜在风险,万一他使坏,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 阿兰温和的笑着,也不辩解,也不反驳。 我也不想向大家解释我与古乌奇之间的事,那样会让乔楚陷入尴尬,只说:“阿兰是我朋友,父亲是汉人,他心地善良,值得信任。他不会武功也不会蛊术,这个请大家放心。” 就这样,一行人填饱肚子,就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我见遇到沟沟坎坎,阿信对杏儿格外照料。初岚却很彪悍的全靠自己,班久丰躲得远远的,默默眼神追随,从来也不知道搭把手。 我自然是被乔楚时刻关照的那个。 最后还是阿兰看不下去,不计前嫌的向初岚伸出了手…… 虽然要强的初岚挥挥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帮助,还是在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坡去的时候,被阿兰手急眼快的一把拉住。 初岚接受了阿兰的帮助,顿时化敌意为友谊,诚恳的对刚才一系列行为表示道歉。大方的拍拍阿兰的肩说:“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我看一旁的班久丰脸都憋紫了,暗骂:“活该!” 后面的一段路,初岚有了新朋友。又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 杏儿也愿意听阿兰讲滇国和蛊王国里的新鲜趣事。凑过来一起聊。 三人没事儿还切磋一下乐律,一起用乐器合奏些曲子,活泼灵动的,悠扬深情的,轻松喜悦的…… 这对于我和乔楚而言是极大的享受,对于有些人可不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阿兰凭借着自己的暖男气质,渊博的知识,特殊的经历,共同的爱好,成功的成为了团队里最受姑娘们欢迎的男士。 一共俩姑娘,全都围着新来的阿兰 。这局面对于闷葫芦一样的直男阿信,和那个自己跟自己较劲的班久丰而言是多么的糟心。 活该他们不表达,高情商的阿兰意识到这样不妥,会很善良的把话题引回到他们身上,争取带动大家一起参与,不让他们受冷落。 而这“二位爷”对于阿兰的善意,总会表现出一副“谁稀罕”“不屑为伍”的臭屁姿态。 俩姑娘一看如此,更是觉得阿兰香,那俩臭男人真的很讨厌。 我和乔楚走在后面,趁机给他“上课”,点评这几个男人的特点和行为模式。表达了我对暖男的欣赏和对钢铁直男的唾弃。 “那我呢?”乔楚冷不防问我。“你?那还用问,肯定是暖男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我的乔楚话不多,但真的贴心。 “跟他比呢?”他竟然问得很认真。神情严肃的等我答案。看样子对这个问题很上心。 我一想,就我刚才提到的那些特征看,阿兰比乔楚情商更高些,更能够共情和照顾到身边人的情绪。 回想我刚刚认识乔楚的时候,他的确也是一副很拽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乔楚为何会在这个问题上较劲。 这可是道送命题,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地回答:“你跟他们有什么可比性?你是极品。你既有直男的安全感,又有暖男的贴心。最重要的是,你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我一个人。” 说罢我做出迷恋神情,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勾起唇角,满眼笑意。抬手敲敲我的脑袋:“狡猾。”便牵起我的手步调轻松的去追赶大家…… 正值春季,风景秀美,气候宜人。此时我们也没了心事,于是放慢了脚步,把来时错过的风景,仔仔细细的品味一遍。 想走就走,不想走就多住几日。拖拖沓沓的春天都过完了,我们还没走出滇国去。 随着天气的升温,我注意到初岚和阿兰之间好像也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面对面说话时,初岚眼神会有躲避。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态,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咧坦荡。 阿兰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温柔,时常摘一些花花草草的作为礼物送给她。 在这样的模范带头作用下,阿信似乎也开了窍,摘些花花草草的送给杏儿。 杏儿大方地表示:“阿信,我很喜欢你。”阿信红着脸傻呵呵的笑,用手挠着脑袋有些手足无措:“你怎的把我准备好的话给说了。那我……那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幸福会传染,我和乔楚也更加浓情蜜意起来,虽然我一个大男人,捧着花画面会很奇怪。但每到休息的时候,乔楚还是会摘一些摆到我旁边。还会捡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石头送我。 前路漫漫,背着石头走路可不够聪明。可那些小石头我却全部收好,一颗都舍不得丢。这在我眼里,比金银财宝还要珍贵。 有天,我俩避开众人在草地里亲热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些被我揣在怀里的,已经捂热的小石头。感动的抱着我亲了半天不肯松口…… 终于走到了滇国边境,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又想起古乌奇,想起那位老婆婆和那座长着毒蘑菇的小山。 乔楚察觉到我情绪不好,应该是猜到了与环境和那人有关。虽然终于有了驿站,但也没作停留。 我是想独自去看看那位婆婆的。一是语言不通,二是不敢面对,再加上不愿让乔楚挂心。狠了狠心过门不入,心中愧疚。 却听见小虫子叹了口气说:“快走吧,知道上煦死了,婆婆也会伤心的。他肯定不希望那样。” 我感谢它的贴心。它却嫌弃道:“以前跟着上煦也没见这么累心。你的思想真复杂,我跟着你恐怕会折寿。” 我说:“既然活的这么痛苦,我还是把你烧了吧。”吓得它又赶紧求饶,完全没有古乌奇的气节。 它感觉到了我对它的蔑视,竟对我说:“那是因为我身上现在流的是你的血。这些品质也会像你多一些。” 气的我跳脚,想一想,似乎也是如此…… 出了滇国,随着距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阿兰也变得心事重重。终于有一天,趁大家都停在原地歇息,他走到初岚面前郑重其事的说:“初岚姑娘,我想请你借一步说话。” 初岚这些日子情绪也不高。此刻正坐在大石头上晒着太阳发呆。闻言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众人。 缓缓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你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说罢垂下眼睛也不看他。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两人吸引了过去,阿兰看了看我们,转向初岚,站得笔直,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他深深呼了口气,对初岚说:“初岚姑娘,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我知道你们中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这次便跟你回去,请了媒人去你家求亲。 我知道现在这样说很唐突,可是我也知道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心里可有我,可愿意嫁给我?” 初岚依旧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他,红了眼眶:“你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便告诉你。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好。我被人欺辱过,结过婚,甚至还生过一个孩子,我是被人休弃的。这个身子,早已残破不堪。” 她垂下头将脸埋在膝上,声音闷闷的:“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不在乎这些的,从来不在乎。 可现在,我没有面对你的勇气。我觉得自己骗了你,没有提前说清楚,我配不上你。我想给你更好的,最好的我自己,可是我早已没有了。 所以,阿兰。对不起。谢谢你。” 初岚双臂环抱着自己,蜷缩在那里,没有抬头,耸动着双肩,默默哭泣。 我看到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在爱人面前的卑微,心疼不已。可惜我不能过去抱抱她,只能看着她一个人,无助又可怜。 阿兰听到这些事,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表情。我心中隐隐失望。但这些事情放在后世,尚且不容易被接受,何况现如今。 众人沉默着,班久丰闭着眼睛表情痛苦。 杏儿站起身刚要过去,就见阿兰颤抖着伸出了手,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初岚的头,然后俯下身子把她轻轻的地抱在了怀里。 “过去我只看到你的好,我猜想,这样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干净的像是山里的精灵,一定是不谙世事的。 我想把你带回家,藏起来。想要保护你,让你看不到世间丑恶,一辈子都能这样。 可现在,你对我说,并不是。你不需要被我藏起来,你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和伤害,你看到过人世间最不好的样子。一颗心却依然干净而纯粹。 知道了这些,我只想说:我爱你,比上一刻更爱你。你就是最好的,没有比你更好的。我请求你,能接受我。” 初岚听到了阿兰的话,紧紧的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回头再看班久丰,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第156章 感谢今生遇见你 最后的一段路,要乘船渡过一个宽阔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内陆湖泊。我们包了一艘大船,成双成对的六人,加上班久丰一个。 大家不想冷落他,话题更多的落在他身上。 初岚跟我们讲,怕水的班久丰,来的时候,走这段水路多么艰难…… 她本是好意,想强调班久丰的牺牲和付出,这话落在班久丰耳朵里便成了嘲讽。毕竟时机很不对,现在多了个阿兰。 班久丰黑着一张脸,为了逞强,反而战胜了恐惧,没有像传说中来时那样蜷缩在船的最中间,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靠一侧坐着。倔强的向众人展示:初岚很夸张,自己很正常,一点都不比阿兰逊色。 刚刚确定关系的两对小情侣,即便已经很克制,周身还是散发出浓浓的甜蜜气息。 这种甜蜜只会让苦涩的人更加苦涩。我不知班久丰此刻会不会后悔。还是干脆已经死了心,不再纠结。 船舶游至湖中央,正值正午,出岚起身去拿行李,取干粮给大家充饥。却不料一脚绊在了缆绳上,一个趔趄就跌入湖中。 事出突然,始料未及,不等众人明白过来,紧接着又是扑通通两道身影同时落入水中。是阿兰和班久丰! 阿兰捕捉到了初岚的身影,向她靠拢,而初岚本就是个会水的,骤然落水受到惊吓,反应过来,就自己游回来了。 唯独班久丰,不但不会水还是个怕水的,这次却跟着跳了下去,救不成人,还跟着添了乱。阿兰和初岚把他捞起来,我们七手八脚地将他三人拉上船。 初岚打着寒战谢过阿兰,又问班久丰:“你怎么也掉下去了?本就怕水,还不承认,你还是往中间坐一坐吧。 面色苍白的班久丰蹙起眉头,抿着薄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初岚叹了口气,换了语气,说出的话另有深意:“酒疯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你既然是怕水的,何苦非要为难自己呢?”说罢转身进船舱换衣服。 阿兰问:“你也喜欢她对吗?” 班久丰依旧沉默不说话。 我忍不住劝道:“初岚是个聪慧的姑娘。别人都看得出,她又怎会不知?你既然不能接受她的全部,就痛快放手吧。这样难为自己又是何苦。” 班久丰苦笑道:“刚刚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思考,心之所向罢了。让大家见笑了,以后不会了。我……配不上她。” 上岸后班久丰就与大家告辞,带着乔楚的家信,直接去乌歌找他师弟了。 大家一路走来感情深厚。对他的离开有很多不舍,但也清楚如今的局面,让他留下来,只会煎熬又尴尬。 我们都很伤感,两个姑娘更是哭红了眼睛。 班久丰走后,对于他的情殇连乔楚都在惋惜:“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早些做决定呢?” 我却觉得,这就是他的决定。与其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结,倒真的是长痛不如短痛。否则把不痛快压在心里,疙疙瘩瘩的过日子,矛盾早晚会爆发。那才是害人害己。 这件事也让我联想到自己,乔楚也想到了。他突然说:“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们之间是不同的。你也休想赶我走。” 他用这种冷感的甜言蜜语,可以交换很多个绵长的吻。 如今他解了蛊,也变得越发积极和勇猛起来。不知是在报之前攒下的“仇”,还是存了与那人比较的心思。总之方式上和力道上都有了诸多不同。 另外两对也都不愿墨守成规。各自拉着自己的情郎只争朝夕的享受当下。 剩下的路走得更慢了。 我们非常享受这样既有友情又有爱情,还可以一起游山玩水的生活。 商量着与小白和春烟会合后,叫上他们一起去流浪…… 一起去看望族长,再一起去各自家里探望父母,最后一起找个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 初岚说:“男人们想办法出去赚钱养活我们,女人们在家做家务,打打牌,聊聊天。” 我坏心眼儿的想着:这事儿短时间还行,日子久了,这几个丫头待在家里,自己就得没事儿找事儿,肯定得闹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初岚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把你算做女人,留在家里凑牌局。不会赶你出去打工的。” 杏儿还没心没肺的补充道:“到时候我们每人再生几个娃娃就更加圆满了。” 初岚怕我难过,又体贴的安慰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当孩子的干爹,可以帮我们一起带,或者,你要是想念小蝉我们就回去把他接出来。”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至少,目前大家目标一致。 小虫子阿煦被我喂养了这几个月,也越发与我心意相通起来,最直接的表现是——它对乔楚的敌意越来越少了。 有一天它竟还对我说:“我不介意也尝尝他的血。” 我心里觉得好笑,明明是在索取,还竟把这种事情当成对别人的恩赐。 它很不客气的说:“你别笑,我的接纳本身,对你而言就是一种恩赐。” 我刚想问问它这样奇葩的思维模式是随了谁?话未出口,它就说:“没错,就是你。但你是对的。坦然的接受,对于给予者而言也是种爱。” 虽然乔楚对它的“恩赐”毫不领情。不屑与它做如此无聊的互动。 但还是在有一天他“不小心”划破手时,“为了怕那几滴血浪费掉”才勉强的贡献出来喂给了小家伙。 阿煦感叹道:“虽然只有几滴血无法让我俩心意相通,但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 又过了几日,大家在河边休整,就见河里漂来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个木盆。 木盆摇摇晃晃的在我们身边经过时,我们才看到里面竟然还躺着个婴儿,乔楚手急眼快的把盆捞了上来,抱出里面的小婴儿。 看着他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便知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不禁感恩上苍,竟然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大家也很是惊喜,但围过来一看却傻了眼,小婴儿一动不动,口唇苍白已没了气息,竟是个死婴! 乔楚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失落的把孩子放回到木盆里。 我尝试施救,他却说:“算了。孩子身上是冷硬的,我还道是在水里冰的,现在看来已经是死了一段时间了。既然遇到了,也是缘分。我们把他葬了吧。” 我虽难过,也只得如此。心里那道细细的声音却叹了口气,说道:“让我看看吧。” 我这才想起,古乌奇说过,蛊虫可以医病,做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把阿煦放在孩子身上,众人屏住呼吸忐忑的期待着。 一道金光闪过,阿煦就不见了。顷刻间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小婴儿脸上恢复了血色,竟然就这样活了过来。 我兴奋的召唤阿煦。却没得到它的回应,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它的声音,也不见它回来。 没有留下一句话它就,消失不见了……不知它到底是为了救人已经死掉了,还是留在了那个小小的身体里。 乔楚看出了我的难过,抱起那个小婴儿,笃定地告诉我:“一定是阿煦跟他融为了一体,这个孩子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也是阿煦送给我们的,以后我们就叫他阿煦吧。” 真的是这样吗?古乌奇送我的本命蛊化作了我与乔楚的孩子?这是阿煦自己的决定,还是古乌奇的意愿,又或者是代表了我自己的心愿? 那天它要求喝乔楚的血,还说了那样的话,是早有打算还是只是巧合呢?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唯有珍惜这个孩子,珍惜和坦然的接受这个来自于阿煦的馈赠…… 青春总是最美好的时光,我们幻想着一切可能,纯真、热烈而简单。真希望人生能在这一刻定格。 几年后,我和我的朋友们终于还是决定分开,各自选择了更加适合自己的人生。 我也在一场场的告别中渐渐成熟、成长。更多的精力放在养育阿煦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从阿煦眉眼中总能看到我和乔楚的影子,只是他跳脱活泼的性格,却更像是热情奔放的古乌奇。 乔楚是位好父亲,对待阿煦慈爱而包容。尽管那个小子调皮又淘气,他也总能沉着应对,反而是我常常被他气的跳脚。 他还开了一间武馆,教习孩子们武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阿煦长大后也要离开我们出去闯荡,临走时他抱了抱我,也拥抱了他的父亲,乔楚红了眼眶。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 唯一不变的是我俩之间的感情。随着岁月的沉淀就像美酒,越发醇厚浓郁。 “乔楚,感谢今生遇见你。” 全文完 感谢阅读 晋江文学城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是故事更是人生。我是摩羯女,悲观现实主义。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这是我人生第一部 作品。操作上比较小白,不会弄封面啥的。等我学会了自己画一个。 不小心写了40多万字,个人比较满意。好像故事自己在发生,我是观察者和记录者。 推广上比较佛系。喜欢此文帮忙转发一下谢谢。没有收入,就是想让更多人看见。收藏加评论,我才知道有人在看。 “强人是我”一直在互动,给我评论加分,非常感谢。 中间因为参赛完成了一部短篇《安路和莫辞》在别处。 找到了写作乐趣,不会停下来。期待自己下一部作品的诞生。 再次感谢帮我校对的朋友肖红,和一路走到现在的你们。 爱你。 第157章 番外篇 番外篇一《破庙》 幸好还有个破庙,虽然四处漏雨,但也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众人都很狼狈,阿煦更是哭闹个不停。 阿信找到灯摸出火折子点上,几个男人搜罗了可以燃烧的东西生了火。 女人们帮我用水泡了野鸡蛋黄喂孩子。 终于收拾妥当,将阿煦哄睡了。 见初岚看着庙里的神仙塑像发呆。 那神仙雕塑是一位白头发老道,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只是漆面斑驳,已经有些破旧,身上更是落着厚厚的一层灰。 “你说这是供的谁?”初岚问。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见老神仙的一只手里盘着一团红线,隐约还能看出颜色,猜测道:“大概是月老。” 初岚点头赞同道:“我觉得也是月老。你说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躲雨都能遇到月老,这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她找了块破布认真收拾起来。把能够得到的地方都仔细擦了擦。然后招呼阿兰道:“阿兰,你来,我们一起拜一拜,谢谢月老。” 他们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月老的塑像磕了头。 我们这几个私定终身的人,还是很需要得到认可和祝福的,月老是掌管姻缘最大的神仙了。我们感谢他的安排,并期待他的祝福。 阿信和杏儿拜完。大家都看着我和乔楚。感情上,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另类的存在,在月老眼里可都一样? 我们牵起手,一起在月老面前磕了头。感恩他的安排,也祈求他的祝福。 外面的雨停了,月亮出来了。 番外篇二《小酒馆》 “你们三个大肚婆就不要喝酒了,茶也不要喝,杯子里面换成白开水,多吃菜就行了。”我嘱咐道。 “就一点桂花酿嘛!喝一点没什么的!我已经够可怜了,连口酒都不让喝。”初岚不满的抗议。 “就是,就是,我感觉自己怀的是儿子,正好让他练练酒量。”杏儿说话更是不靠谱。 只有春烟赶紧把酒倒给小白,涮涮杯子换成开水。 那二位则是在丈夫的“监管”下也没能得逞。 再往前走就是大疆了,小白和春烟的孩子月份较大,他希望能尽快安顿下来,给他娘俩保障,没有哪里比宴王府更好了。 我也希望他们能回去,可以帮我给父亲传话,还能帮我看看小蝉。 “我特别想回去看看,我倒不是怕自己有危险,只是不愿意连累郭大哥。 既然当初答应他不再回来,万一回来被人看到,他岂不是要承担欺君之罪!”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老皇上都死了,哪来什么欺君之罪。”初岚大大咧咧的说着,被阿兰捂住嘴巴。 “皇上的话也敢混说,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赶紧吃菜。”阿兰害怕媳妇惹祸,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你想回去倒不是不行,那次的事情我本来也觉得有蹊跷,若真是那位下旨杀你,他们又怎敢如此草率行事。那天人多眼杂,又不是只有郭振一人,他怎敢放水?所以我觉得他们未必是奉旨行事。”乔楚对我分析道。 “那他们是……来吓唬我,不让我乱说话?郭振是皇后的外甥,一定是皇后派来的!可即便是皇后派来的,知道我回去也必然会有计较。” “要想杀你早就下手了。如今新皇既然已经即位,应该也不会再将你视作威胁。你若不放心,乔装打扮一番,低调行事便罢。” 于是春烟、小白打头阵,我们三三两两的分批潜回了府。 看望了我的老父亲和三姨娘,知道了阿煦的来历,父亲也是啧啧称奇。 小蝉在府里很受宠。已经适应了王府前呼后拥的奢华生活,与我们不亲近,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愿。看他过得不错,我们反到安心。 临走前我又去看了看白墨,他与父亲很喜欢医馆的生活,与寒江雪配合默契,产生了感情。 我们再次上路,小白、春烟与我们挥泪告别,小白对我们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到处乱跑的行为很是不解。 但,我们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番外篇三《坏爸爸》 “哇哇!爹爹好厉害啊!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厉害!”阿煦使劲拍打着小手,给乔楚呐喊助威。 乔楚听到“观众”的喝彩,打完一套拳,又舞了一套剑,最后又去耍大刀…… 我看着好笑,小孩子平时起的晚,很少能见到乔楚晨练,可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好像今天才刚知道他爹会武功一样。赞美的很浮夸。一看就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可乔楚这个傻父亲,就偏偏瞧不出来。自顾自的陶醉在儿子的彩虹屁中,竭尽全力的展示自己武艺,以配得上儿子的赞美。 终于练完擦擦身上的汗,跑过来接过我怀里的小人儿,问到:“想不想像爹爹一样厉害!” 阿煦连忙点头。 “那从现在起爹爹便传授于你武功。你需要日日刻苦练习。长大之后才可成才。”乔楚不等阿煦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就把这事儿敲定了。 “他才三岁,练武功会不会太早?这么小就吃这么大的苦,能受的了吗?”我不仅仅是心疼,还怕阿煦自己拒绝会伤乔楚自尊心,赶紧打圆场,给他们个台阶下。 谁知阿煦却高兴的说:“好阿,我听爹爹的。” 他答应的痛快,乔楚高兴的哈哈笑:“不愧是我儿子!” 我却觉得,小孩根本没走心,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根本就是随口一说,答应的越痛快,越可疑。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将满是口水的小嘴巴在乔楚脸上亲两口,说道:“爹爹我梦见吃糖葫芦了。我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好,爹爹一会就带你买!” “我想吃两根。”小娃娃大胆地提了要求,小心翼翼的看着乔楚。 “好,那咱就吃两根!”乔楚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也不管孩子肠胃受不受的了,会不会长蛀牙。 我刚要出言制止,他怀里的小坏蛋有得寸进尺的继续忽悠他爹:“爹爹,昨天二虎子说桂花糕可好吃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乔楚亲亲他的小脸蛋:“以前你吃过的,兴许是又忘了。一会儿咱们一起买回来,你再尝尝。喜欢吃就跟爹爹说。” 我叹气,这个小坏蛋欺负他爹实在,看明天如何收场。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房间里就传来啼哭声:“我还没睡够。我今天不想起这么早。爹爹,我们明天再开始行不行?” “不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耍赖。昨日说好的事情,今日必须得做到。” “我不我不,娘亲!娘亲!我不想练武功,快来救我!娘说了,我还是小孩子受不了这样的罪!” 熊孩子打着滚儿连哭带闹,嗓子都要喊破了,我听着心脏都疼,特别想去阻拦乔楚。但为了让孩子明是非,强忍着不能去帮他。 吵得初岚她们都听到了,纷纷过来要帮忙劝说,被我拦在外面。 到底小孩儿赖不过,抽抽嗒嗒的起来练功夫。一个劲儿骂乔楚是个“坏爹爹。” 乔楚也不与他计较。 训练完毕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对孩子说:“你可以选择不练功夫,我不会逼你的。但你既然选择了就要认真去完成。 还有,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可以不答应。万万不可因为要达到自己的其他目的,去诓骗别人,你可记住了?” 小人儿想了一会儿,认真的点点头。 我这才知道,原来乔楚一点都不傻。 番外篇四《男妈妈》 “阿煦,阿煦!乔泽煦!你去哪儿了,快出来,你别吓我!”我找不到阿煦了,一会儿看不到他就不见了。 我脑子里冒出各种可怕的念头,甩甩脑袋将它们驱赶开。“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可这里虽然是古代,也有些拍花子的人贩子,我的阿煦他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他才五岁,会不会被坏人盯上? 想到这种可能,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急的手足无措…… 正要去武馆找乔楚,一眼撇到了树后露出的衣服一角,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可所有的担心和恐惧瞬间又化作了一腔怒火。 我把那个淘气的小人儿从树后面揪出来,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娘这么找你,你为什么还要躲起来!知不知道娘都被你吓死了!”我抱住他,小人儿却挣扎着想将我推开。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擦了擦眼泪,问他到底怎么了? 小人儿眼里充满了敌意和防备:“你不是我娘,别人的娘都是女人,只有你是男人!而且你在外面让我喊你叔叔,在家却让我喊你娘!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我今天已经打听过了,只有女人才能当娘。所以,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话本子里的妖怪,我娘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他的一番质问,我竟无言以对。我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这孩子聪慧早熟,还是该为自己的尴尬情形而感到悲哀。 孩子长大了,注定瞒不住,早晚得面对。 我整理心情,就地坐下,与他面对面,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说的没错,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你并不是我生的。 我和你爹在河里捡到你,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我们用自己的血将你救活。 你身上流着我们两人的血,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别的都不说,我们对你的爱是真的,你自己想一下,你爹爹是不是很疼爱你?我虽然是个男妈妈,是不是也像女妈妈一样的爱你? 如果你不愿意喊我娘亲,那以后就喊我叔叔吧。对我而言都一样,你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像以前一样的爱你。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和你爹都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和你亲生娘亲的事情。 所以不要怕,我们依然是你最亲的人。从来没有骗过你。” 小人儿听完,嘴巴一扁一扁的撇了几下,终于憋不住扑进我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过了半晌他认真的说道:“我也爱你,我以后还想喊你娘亲,虽然你是男妈妈。但是我的好妈妈。” 看着他真诚的小脸,我流下幸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