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威远亲王 作者:草韵 备注: 他是开国八大将的後代, 却因天灾人祸面临灭族的命运. 他是无足轻重的庶子, 却将扛起家族存亡的重担. 边疆守将必须和城池共存亡, 否则诛九族的规定, 令他空有满腔韬略, 也只能看着亲人一一与城俱灭. 当他浴火重生, 率所向披靡之军归来时, 他将如何选择? 称帝还是扶佐新君? ☆、乱之始 庆历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一道刺眼的橘色火光划过整个大陆的东半部,带着隆隆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数百万人,随即一块巨大的天外殒石落在位於大陆西北方的羌国,在羌北草原上形成了一个占地广达四千平方里的巨大湖泊。当地人称为梦泽,喻意为睡梦中出现的大泽。 顿时天地异变,各地天灾频繁。殒石落下後几天,梦泽附近的平舒山区地震不断。随後,高达三千米的平舒火山,在沉寂了千年之後,陡然苏醒,巨大的爆发声势,让远在两千里之外的大夏国镇北城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镇北王最小的儿子秦慕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天空的滚滚烟尘问道:“父王,那是甚麽?要不要我派兵去查看?“ 秦慕上个月刚满十三岁。大夏国规定,守边郡王的子嗣,十三岁开始履行兵役义务。今天是他完成基础训练的第二天,被分派在城头站岗。 镇北王摇头说:“看距离由风城派侦察兵会比较快,你专心站岗,我去处理。“ 天空开始下起鹅毛般的雪花,越下越大,秦慕看着远方雪白的大地和天空中越来越黑的浓浓烟尘,心中突然升起了天地即将颠倒的不详预感。叹了口气,将这个奇怪的思绪甩出脑袋,继续盯着西城门的官道。 秦慕的好友许勋看镇北王走了,偷偷移动岗位靠近秦慕说:“怎麽样?脚酸了吗?我让人帮你替个班,如何?“ 秦慕头也不转地说:“我二哥是给了你什麽好处,让你来给我下套?“ 许勋愣了愣,想了半天不觉得自己有破绽,问道:“你为什麽这样想?“ 秦慕笑着说:“你嘴里有桂花糕的味道,那是二哥最爱的点心,我娘今天早上才帮他做的.你们今天一起吃早餐了吗?“ 许勋活动了一下肩膀说:“我们三天两头就一起吃早餐,这有什麽特别的?“ 秦慕转头看了一眼许勋心有不甘的表情笑着说:“桂花乾的存货不多,我娘今天早上也只做了五块桂花糕,连我都没得吃,我不觉得二哥没事愿意分给你吃。” 许勋叹了一口气说:“你真难搞。恪大哥说了谁能让你在这个月被你父王处罚,他今年的过年红包就归谁?你皮绷紧一些吧!我已经帮你选了一个处罚最轻的了,怎麽样你买不买帐?咱们互利互惠一下。“ 秦慕摇了摇头,然後踹了许勋一脚说:“快回岗位,有人来了。“ 许勋虽然不明白秦慕怎麽知道有人过来,但还是赶紧溜了回去,他知道秦慕的心思之细腻,镇北城无人能及。 果然没多久,後面传来军靴上楼的声音,秦慕和许勋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後继续面向城外站岗。秦慕的二哥秦恪带着自己的副官徐宸,在城头上绕了一圈,没有看出秦慕的任何破绽,走向许勋问道:“你自己提的任务呢?“ 许勋平静地回答说:“失败了!“ 秦恪不可思议地说:“这麽简单的任务都能失败?你是败在哪里?“ 许勋继续平静地回答说:“桂花糕!“ 秦恪将手搭在许勋肩上闻了闻说:“所以你们两个刚刚相距只有不到一尺?是谁擅离职守啊?“ 许勋的脸垮了下来说:“你们兄弟俩的脑袋是什麽做的?一个桂花糕可以让我两次掉到坑里.恪大哥,看在我专心为您办事的份上,能不能别罚我了?“ 秦恪点点头说:“可以,但是你要继续帮阿慕找小鞋穿。“ 许勋垮着脸说:“你这麽明白地讲给阿慕听,我还有成功的机会吗?“ 秦恪不理许勋,靠近秦慕,在他头上拍了拍说:“父王说,你头脑好,要提早让你历练,五天後开始跟我巡边,怎麽样,你高兴吧?“ 秦慕摇摇头说:“有甚麽好开心的,五天後巡边,就是说过新年的假期泡汤了。你自己不开心,还拉我一起下水。“ 秦恪捏着秦慕的脸颊说:“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不是希望你娘生日的时候跟她一起过吗?新年的值班将兵,在四月前可以任选五天放假,你娘的生日在三月,怎麽样我够贴心吗?” 秦慕完全无感地说:“二哥你别用这麽蹩足的理由诓我。娘过生日,我跟父王求一天假,他会允许的。而且新年我也想陪娘一起过啊!你这样多此一举,不就是想要我帮你巡边,让你能钻空子,你就有机会陪嫂子去约会。说说看,这次你们约在哪里见面?我保证不告密。“ 秦恪搂着秦慕的肩膀笑着说:“聪明!那你有办法,让父王放过我们俩,让我在家过年吗?“ 秦慕白了他一眼说:“你结婚後就一直想偷懒,父王才会罚你去巡边,这个我帮不了你。“ 秦恪站到秦慕面前,贼贼地看着他说:“那你是想要你娘过一个冷冷清清的年罗?“ 秦慕推开秦恪的脸说:“你挡到我的视线了。而且,我要把自己摘出来,方法有千百种。“同情地看了看秦恪一眼说:“你这个新年就好好地和弟兄们在镇北河上凿冰钓鱼吧!“ 秦恪看着油盐不进的秦慕,想了想说:“要是你帮我想到办法,我就撤销对你的小鞋悬赏,如何?“ 秦慕叹了口气说:“说到这个,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秦恪跳了起来暴躁地说:“你还敢问?你还有脸问?我结婚那天你在我床上放了什麽?“ 秦慕忍不住爆笑了起来说:“我可是为了祝福你们举家和乐,螽斯衍庆,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冬天也有螽斯啊!後来情况如何?你们隔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害我以为没有成功。“ 秦恪恨恨地说:“我抓了一个晚上的虫,你嫂子还不相信我抓完了,吓得她整晚都不敢睡。“ 秦慕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恪说:“你的小院里面有那麽多房间,又只有你们两个人住,换个房间睡不就得了。再者外面天气那麽冷,你房门打开一刻钟,螽斯就都死光了,不致于闹成这样吧!” 秦恪瞪了瞪已经笑弯了腰的副官徐宸一眼,踹了踹在旁边嗤嗤憋笑到整张脸都扭曲的许勋说:“我那天喝醉了,想不了那麽多。” 秦慕笑到快站不直说:“好啦!看在你和嫂子那样配合的份上,我帮你想办法。但你不能再给我使绊子。” 秦恪酷酷地说:“成交!但螽斯事件不准外传。” ☆、天地异变 秦恪满意地转身离开,秦慕则继续他的站岗任务,看着远方的烟尘已经弥漫了整个西方的天空,太阳光线在那边形成了特别的光晕。秦慕心中一紧,想到那边下的不是雪,而是雨。 赶紧拉住正要下城的秦恪,指着西方说:“二哥,不太对劲。镇北河上游在下大雨,下游却还冰封,等等会溃堤,要赶紧撤离低漥民众和河岸的驻军。“ 秦恪脸色微变说:“你有多确定,边境军队擅自撤离会害父王受罚。“ 秦慕看着已经变黑的雨幕说:“很确定,快点,不然会来不及。” 秦恪拉着徐宸快步跑向指挥部。没多久数十位传令兵,快马奔向镇北河沿岸。同时镇北王修书,飞鸽传讯至同属镇北河下游的原州晋阳城和平阳城,提醒可能发生的融冰异变,建议撤离在冰上行走的商队。 这天开始,西羌北境和大夏西北方的肃州,迎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磅礴大雨,各地洪灾不断,牛羊牲口死伤无数。镇北河周边因为撤离即时,无人伤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半年之後,西羌人发现殒石并没有沈入湖底,而是砸中不知名的物体,分裂为几块,反弹而出,散落在梦泽周边。而殒铁所造之兵器强如神兵,所造之甲,刀斧不破,所造之兵,所向披靡。间之各地蝗灾普遍,颗粒不收,因此决定进攻东南方富庶的大夏国。 同年春夏,大夏国的中央粮仓,洵通盛襄中五州大旱,粮食欠收,皇帝宣布粮食禁运和出口。因为缺粮,各地流民四蹿,盗匪横行。而和西羌接壤的凉肃两州却是水患不断,土石流横行,让本来就是以矿产换粮食的两州雪上加霜。同时西羌军频频犯境,镇北和西北两守关郡王,一时焦头烂额。 庆历十三年五月,秦慕跟着二哥在留县北方五十里处的边界巡逻。这边是一块半开放的盆地,西北方有雄伟的太武山脉阻挡梦泽的水气和火山的烟尘,算是难得的净土。 秦慕呼吸着难得的草木清香,看着清辰的和煦阳光和露水的反光,突然觉得这片草地和半个月前看起来有些不同。下了马,半趴在草地上,观察着草叶上的断口。有断口的草叶,较难有露水集结成珠和反射阳光。看了半响之後,秦慕皱着眉头上马,往东方,西方和北方各跑了几里,用战戟拨开草丛,似乎寻找着什麽。 秦恪跟上来问道:“你发现了什麽?” 秦慕有些不安地看着西方说:“西羌军在集结军队,你让士兵分组散开,观察四周多少里内没有新鲜的马粪。” 随着一队队的士兵回报结果,秦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锁地看着秦恪说:“二哥,得通知大伯和三叔他们,这次西羌的攻击会由平西城和琝城同时发动,而且攻势会雷霆万钧,他们连北方的防御都撤离,像是根本不担心我们进攻,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我们缺粮缺马的冏境了。” 但是连月的大雨,让信件完全无法使用飞鸽传送。秦恪看着秦慕说:“阿慕,你亲自回去报告,先回镇北城去,父王那里会有更完整丶更全面的情报,你回去帮忙分析。让许勋陪你回去。大伯和三叔我会另外派人通知。” 秦慕不敢拖延,立刻翻身上马,每到一个驿站立刻换马,一次次强行穿过暴涨的溪流,日夜急驰,目不交睫,用许勋和其他队员都赶不上的速度急奔。终於在第三天的辰时到达镇北城,通过城门的查验後,秦慕立刻直奔镇北城的指挥部。 镇北王秦玹这天正皱着眉头看着各地的农耕报告,思考军粮的分配问题。今年多数地区大雨连连,除了凉州地区的农作还算正常外,肃州地区错过了耕种时节,今年确定是要欠收了。而且多个粮仓进水,导致存粮发芽,储备的马粮也都发霉了。 听到卫兵的报告,秦玹意外地看着不应该出现在镇北城的小儿子,正全身湿答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雨水沿着头发和衣服不断地流下来,瞬间在秦慕脚下形成一个水漥,然後流向门边。看着一脸疲惫,连站都站不稳的秦慕,镇北王秦玹强自镇地问道:“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一个人回来?” 秦慕尽量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站直自己的身体,眼睛却累得张不开,半闭着眼睛说:“父王西羌在集结兵队,留县北方边界我们探查了东西宽两百里,往北三百里,都没有看到西羌兵马。以马粪乾燥的状况来看,北境的西羌军移防至少是十天前。他们一定打算由西方进攻,而且在北部完全不设防。” 顿了顿喘口气,秦慕努力集中精神继续说:“他们需要调动这麽多兵,一定是打算由凉肃两州双线进攻。另外,他们不怕我们攻击北方,他们一定有把握由西境长驱直入,让我们自顾不暇。根据羌军移防的痕迹,我猜测进攻会在五天内发生,我出发时二哥已经同时派人通知大伯和三叔了。但父王,这几个月来西羌的兵器和防具效能都大幅提升。所以我们必须打纵深战,避其锋锐,断其粮草,才有胜算。” 秦玹听到西羌军集结,先是愣了一下,正奇怪为何隐卫没有报告。然後听着一向聪明又识大体的小儿子,竟然建议不战而退,生气地拍着桌子说:“隐卫没有西境兵马集结的报告。而且,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擅自放弃国土是重罪,你竟然要西北王和琝将军不战而退!你让我们把秦家的脸往哪里摆?我们是大夏唯一的一门双郡王家族。这样的荣耀是靠生命维持的,我们只能顶天立地,只有战死的秦家军,没有退守的秦家军。” 秦慕猝然惊醒,睁大眼睛,生气的回吼道:“大夏已经放弃我们了,他们禁运粮食,他们不供应粮草,人马都吃不饱,拿什麽跟西羌打?兵法不是说要留得青山在吗?三十六计不是说走为上吗?” 秦玹一巴掌把秦慕打翻在地吼道:“谁让你背叛?谁教你这样投机的?自小我就跟你说,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马程落後於秦慕的许勋这时才刚赶回来,看到秦慕被打翻在地,再看看门口卫兵的表情,赶紧冲进来,跪在地上说:“郡王,请息怒,小少爷三天三夜没有睡觉,马不停蹄地回来报信,头脑一定不太清醒。让小少爷休息一下,他就会正常了。” 秦慕看到许勋的脸色,愧疚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冲动了,这事不能在这麽多人面前说。只是,秦慕偷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话,似乎还有更深的意思。 秦玹看着同样是全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许勋,叹了口气。他知道秦慕的建议才是理性的决定,但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理性处理的。许勋是郡王府总管的儿子,向来与二儿子和小儿子交好,又会照顾人,自己不知道还可以照看这个早熟地令人心疼的小儿子多久。 秦慕的眼神中有着哀伤又似乎有些决断的,秦玹知道一向聪慧的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了,担心他会独自去做什麽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看向许勋说:“阿勋,你看着还很清醒,以後你是阿慕的副官了,好好提醒他什麽事该做,什麽事不该做。” 顿了顿又说:“你们两个快去洗洗澡吧!让厨房弄点姜汤喝,别感冒了。阿慕,洗完澡来我这里一趟。” ☆、西羌入侵 秦慕回到秦玹的指挥部时,大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姜汤和几样秦慕最爱的小点心,扑鼻的香气,让秦慕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了起来。秦玹平静地说:“你先吃点东西,然後来帮我看看这些报告,最近各地状况不断,你或许可以帮我厘清一些事情。“ 秦慕却是先有条不紊地点上几盏蜡烛,然後将房门和窗户关上,避免风将信函吹乱,接着再将隐卫的报告,按照时间和方位,一张张地摊在秦玹的大桌子上。 隐卫是秦慕祖父那一代就开始设置的秘密部队,平时隐身於民间或是军队之中,专门负责收集各地情资,资料包含敌方和己方,是历代郡王用以掌控情报丶军情丶甚至人心的手段。为了避免情报泄漏,每一区每一线的隐卫都有自己的一套密码。一般只有郡王的继承人才能掌控全部的隐卫和密码,其他人最多跨两区五线,以免发生意外。 秦慕算是家族中的特例。因为秦慕从小就聪明过人,往往能从常人难以想到的旁枝末节中找到关键问题,因此秦慕的大哥和父亲有时会把密函翻译好,让他帮忙看。没想到秦慕看多了密函,竟然从翻译稿中,文句不太通顺的地方,自己拼凑出了密码语法。最後秦慕的大哥和父亲只好默认他可以接触隐卫密码了。 秦慕先将姜汤一饮而尽,然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隐卫的报告。没有多久,秦慕抬头看向秦玹说:“父王,西羌的隐卫已经全军覆没,四月之後的消息都是假的,所以没有兵力集结的报告。大伯那边的状况可能一样。” 秦玹愣住了,站起来说:“你怎麽看出来的?” 秦慕将西羌兰城的报告分为三组,一月到三月二十日一组,三月二十以後到四月十日一组,四月十日之後一组。 然後拿朱砂笔圈出几个字说:“密码语法由四月开始变得比较局限,过去会用因此丶因而丶导致丶造成等辞语,之後都只有因此。” 秦慕又拉出双城和禹城的报告,将三月初到四月初的挑出来,排列整齐。然後指着日期说:“另外三月十日开始有各城市攻击夏人的报告,之後报告便断断续续,由之前每两天报告一次,变成四天丶五天或七天一次,但四月後统一为五天一次,这时几个相邻小队的报告相似处开始变高。” 秦慕用朱砂在三个报告的右下角打勾说:“这三个报告都提到有兵队离开双城,但是没有时间差,按理来说,双城的报告要比周边县城的小队,至少要早一到两天。但这里没有,这是因为模仿者没有注意到我们写的日期是事件发生的日期,不是写信的日期,因此五天报告一次的规律让时间差消失了。其他地区也是同样状况。” 秦玹翻阅了几篇报告,发现确实如此,赶紧坐下匆忙地写了两封信,封好後交给门口的卫兵说:“最速件,给西北王和琝将军。” 然後回到坐位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让你伯父和三叔知道。除了纵深战之外,你还有其他建议吗?” 秦慕坐在椅子上沈思。微白的阳光透过雨幕和窗格照了进来和昏黄的烛影一起映在秦慕的脸上,泛着浅浅的光泽,让秦玹不自禁地奢望这个最小的儿子,能在这昏暗未明的时代,带着家族走出一条得以生存的路。 良久之後,秦玹将一串深紫色隐卫珠交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大哥说他的隐卫要由你统领,这些珠子是信物,用法和规矩我会让你大哥告诉你。你先回去睡吧!想到好办法再跟我说。两天後我会领兵去帮你大伯。” 秦慕离开指挥部後,站在兵营的廊檐下,望着天空,思考着该如何才能对抗西羌的锋锐。雨水在屋顶上奔流,沿着廊檐流下来,形成瀑布状的雨幕。这样的景象以前秦慕从没有见过的,但这半年以来,却是看到烦腻。没有马,就不适合平原战。但是肃州的雨,或许可以让在乾燥草原上训练的西羌兵马无法适应。而凉州的地形则可以打山林战。 想到这里,秦慕跑向练武场,不顾外面的滂沱大雨,一边拿着□□尝试着各种攻击的角度,一边回想着这三天一路奔行而来时,马在不同地面上的打滑状况和转弯角度。之後又放了一匹马出来,不断地用□□刺向马的头部和尾部,感觉马匹最敏感的几个位置,感觉□□的刺入角度和带起的风速,对马匹的影响。 秦慕越尝试越有心得,等马累了就再换一匹马。他完全忘了自己已经三天没睡,完全忘了自己早餐只吃了几块点心。他只记得父亲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让他们兄弟以後在人前可以抬头挺胸,甚至可能为了让大夏在粮食危机解除後,家族还有绵延下去的机会,父亲打算牺牲自己,去面对西羌的锋锐。 既然如此,他只能尽量为父亲求得更多存活的可能性,他必须要让镇北军可以以步兵对抗重骑兵。他必须找出,甚至制造出重骑兵的弱点。 许勋站在廊下看着秦慕疯狂地舞动着□□,以及马匹反射性的闪躲动作,慢慢地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选了一只□□,许勋也开始站在有机会闪躲笨重战戟的距离上,用□□去影响马的动作。两人极有默契地开始配合,演练着两人配合可以达到的最佳状况。两人合作的最大好处就是战戟只能顾一边,所以另一人就更容易达到目的。他们试出来三人可以有最好的回旋和闪躲空间,四人的话最好有一个弩兵或弓兵,可以远距离杀伤行动已被限制的重骑兵。 两人一直练到完全脱力,拿着□□的手都一直发抖时才停下来。秦慕累得坐在地上,一边喝着雨水,一边笑着问说:“阿勋,你觉得我会不会成功?“ 许勋伸手将他拉起来说:“当然!你会开创历史,以後重骑兵看到我们的步兵都会发抖。“ 拍了拍秦慕的肩膀,许勋说:“先去吃午餐把,我帮你留了菜,天都快黑了,要是把身体搞坏了,别说重骑兵,你会连我都打不过。” 秦慕笑着挂在他身上说:“这样说不对,你比重骑兵难搞。“ 两人先去冲了澡,换上乾净的军服,嘻嘻哈哈地吃着午晚餐,然後秦慕看着许勋的眼睛说:“你真的想当我的副官吗?“ 许勋塞了满嘴的肉块,口齿不清地说:“为什麽不,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职位。“ 秦慕看了许勋一脸粗线条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我想跟着我父亲出征,你应该知道他想干嘛。这次是我第一次做没有把握的事。“ 许勋努力的咽下肉,然後喝了口汤,用下巴指了指秦慕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天才的盲点,我们平常人常常要做没把握的事,我们失败得习以为常。” 秦慕笑着跟他撞了拳说:“这样我们互补,我还有多少盲点都靠你提醒了!“ 餐後秦慕和许勋回到指挥部。待门卫报告後,秦慕迫不及待地进到房内说:“父王,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你可以带我出征吗?我需要多观察西羌军,才能完善我的想法。” 秦玹盯着秦慕和许勋看了良久,叹了口气说:“那你这两天回家去陪陪你娘吧!後天辰时,城外校场集合。这两天阿勋也一起放假吧!“ 三天後,西羌果然兵分两路自肃州和凉州入侵,挟着殒铁兵器的优势和刀枪不入的铠甲,碾压式地攻下平西城和琝城。平西城守将平西王战死,其嫡长子秦允,继位为西北王,接掌平西军。西北王幼弟琝城守将秦嵂战死,其部众携其幼子秦羽逃出,却於兵荒马乱中失踪。兵祸和洪灾让粮食严重缺乏,战马吃不饱,根本无用。西北军只能以步兵对抗西羌的重骑兵,战线节节败退。西北王之二弟镇北王秦玹率镇北军驰援。 ☆、首战完胜 肃州炜县。 磅礴的雨势似毫不减,许多地区河道和路面都融合在一起了。一不小心,就会有人落入湍急的溪水中,瞬间不见踪影。 这半个月以来,秦慕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靠着侦察兵的报告,成功地预测西羌军的每一条攻击路线,以及冀江各支流的水量报告,让来自平西城丶玧城和其他四县的散兵,得以利用时间差和水流量的变化,分散逃过西羌军的追杀,然後在蓬县和炜县重新集结。集结後的平西军人数竟然高达二十五万,令新任的平西王秦允很是惊喜。秦慕也靠着这项军功以十四岁稚龄成为大夏国最年轻的将军,而且其声望在西北军和镇北军中是人人拜服。 此时,他正率领着两个万人队,准备阻挡西羌的前进。这是他所策划的第一个战役,他计画拖住这股西羌军,让大哥可以领着镇北军仅有的一个万人马队和五万步兵,跟纵他们已经盯了两天的运粮军,找到军粮集结地,帮镇北和西北军取得三个月的粮饷。 秦慕布了一万人在军道两旁,步兵和弩兵间隔排列,每人都挖了可以容纳身体厚度的小坑,分为五列全部平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脸上衣服上满满都是泥,强弩或是□□平放於地面,一群人完全和路面融合,就像是路边的一摊摊的烂泥。 然後秦慕亲自率领一万轻甲步兵,全部持□□,以中间薄两边厚,兵法上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凹形阵,面对西羌重骑兵的冲锋。 随着如雷般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秦慕率领的一万步兵无不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小队长都一直提醒自己的队员说:“稳住!稳住!时间还没有到。” 轻甲步兵对战重骑兵,完全是以最弱兵种对抗最强兵种。若不是秦慕这几天在西北军和镇北军的威望极高,这些兵很可能会马上溃散。 士兵们想着秦慕的战前喊话,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说:“你们要清醒地认知到,西羌军是来屠杀的,你们记得在平西城和琝城发生的事吗?屠城!他们屠杀了近二十万平民!他们为了节省粮饷,不收战俘,坑杀平民。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为了我们自己和亲爱的家人,我们必须守住,我们必须放下恐惧。而且,今天开始我们可以改变命运,我要让你们亲自展现奇迹。我要让你们知道重骑兵并非战无不克。今天,你们的功绩,会写入历史,写入你们子子孙孙的心中。“ 当和重骑兵相距一百米後,秦慕将军旗挥下,步兵们开始冲锋,一边冲锋,一边慢慢散开成两队。当西羌的军官发现不妥时,重骑兵过快的速度,使得马匹已经无法改变方向了。秦慕的两个五千人方阵之间,拉着十几条长索。每一条长索都可以合百人之力,绊倒五到十匹马,然後像甩跳绳般地绊向下一排的骑兵。加上骨牌效应,顿时一半的重骑兵摔倒在地。四周的步兵们趁着重骑兵被重甲压住,来不及站起来的空档,举起□□,每一下都往人或马的眼睛招呼。 待西羌军缓过来准备重新集结时,步兵们立刻往四边散开,让弩兵出手,每一箭都由地面,避开重甲,朝马肚子招呼。等西羌军重新列队完成後,两万重骑兵已经变成五千重骑兵和两千行动不便的重步兵了。 而秦慕这边还有一万八千多人具有行动能力。其中一万三千人重新集结为一个凹形阵,弩兵在前,步兵在後,另外五千人则是还趴在地上的生力步兵。 西羌重骑兵却是不敢冲锋了,整队为以重骑兵在两侧,重步兵在中央的队形,缓步向秦慕军包围。因为重骑兵配合重步兵的速度缓步前进,秦慕决定改变策略。领一万三千位步兵往东方逃跑,引得重骑不顾队形地纷纷来追,然後趴在地上的步兵在秦慕举起兵旗的同时,再次拉起马绊。随後一千位步兵用□□处理倒地的骑兵,其他人则三到四人一组,以秦慕推演出来的步兵枪阵限制马或重步兵的行动,弩兵在外围近距离地射击人眼。在以伤换命的状况下,秦慕军花了一个半时辰消耗掉剩馀的七千西羌兵。 此役秦慕以两万轻甲步兵对抗两万重甲骑兵,镇北军以死亡三千人丶重伤一千五百人丶轻伤一万四千七百人的轻微代价,取得西羌兵全灭的巨大战果。消息传回时,西北军和镇北军无不欢声雷动,一扫这半个月以来被西羌军压制得毫无抵抗之力的阴霾。 相较於军营中空前高涨的欢乐氛围,帅帐中却充满了压抑与烦闷。 为了不影响将兵的士气,重伤的秦慕被秘密地抬回军营。在秦玹的营帐中,一位资深的军医正就着昏暗的烛光帮他清洗伤口,泥巴混着血液,不断地被酒液冲刷而出,让秦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最致命的伤在後腰,被一柄□□穿入半个身体。破损的铠甲和上衣已经被脱下,上身有很多被战戟扫过造成的深浅伤痕,最长一道的划过他整个前胸,还好深度只伤及肌肉. 西羌的兵器确实锋锐,大夏的战铠,只要同一个位置被划过三次就会裂开.所以在最後的肉搏战中,很多人的铠甲都失去了防御的功用.而且秦慕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以十三岁之龄和一群人高马大的成年人对抗本就不利。他在闪躲战戟时被隔壁的重步兵,用捡来的□□,由铠甲的缝隙中戳入後腰,一时血流如注,幸好当时他反应快,顺势趴下,而没有伤到胃和肠道等主要器官。 他一倒下,许勋立刻指挥周围的两个兵队合围,阻止西羌兵的进一步追杀,并且立即将他背离战场,免得被混乱的马匹踩到。但过度的失血和强烈的痛楚,让秦慕一直昏昏沉沉的。 此时,许勋正披散着头发,满身鲜血,两眼无神地跪在秦慕的身旁,不顾自己也是满身的伤痕,整个人懊恼地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之中,深深地忏悔着。他怎麽这麽不小心,他怎麽会没有注意到秦慕身後有敌军!他为什麽要让秦慕亲自上阵! 镇北王秦玹则呆滞地看着满身伤痕的秦慕,想着秦慕今天早上跟他说的话,他说:“父王,这次我必须亲自上场,不然士兵们不会对我的战法有信心.如果这次成功,我们就有机会撑过这段缺粮的时期.如果失败,大家命运相同,我也不差这几天.” 如今,他成功了,完成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任务.只是…他能熬过这次的难关吗? ☆、创造奇迹的代价 突然帳幕被掀開,秦慕的大哥秦項不顧衛兵的阻攔,帶起一道悶熱的空氣衝了進來.他今天在秦慕拖住主力軍的狀況下,順利地取得了糧草.剛剛才帶著興奮的心情,完成軍糧的運輸和守糧軍的佈置。回到主營,卻聽說秦慕出了狀況. 秦項看到趴在擔架上,面無血色的秦慕和他身上橫豎交錯的傷口,不禁也在秦慕身邊跪了下來. 他和秦慕的年紀相差了十四歲,而且秦慕的出生讓他的母妃非常地傷心.秦慕的母親是父親收養的養女,當時大家都一直以為父親是因為感念秦慕外祖父的救命之恩,所以收養恩人的女兒.沒有想到他們會相戀,而且生下孩子.所以自己對秦慕一直不是很友好.秦慕心思之所以特別敏感纖細,有一半是自己長期對秦慕有意無意地刁難造成的. 直到自己的大兒子出生,看到兩個年齡相近的孩子玩在一起,看著秦慕對自己的孩子疼愛有佳.自己才慢慢調適心態,接納這個小弟弟. 他知道秦慕受到他母親的影響,一直對母妃和嫡系的孩子有愧疚之心.所以做所有的事情都會以他們為優先,自己這些年也一直視為理所當然.但是今天看到這樣年幼的弟弟,為了幫自己,生死不知的趴在這裡,身上錯綜複雜的傷痕,自己在戰場上這麼多年也沒有過.他的眼淚不禁滴了下來. 老軍醫完成了傷口清洗的動作,將手清理乾淨後,伸入傷口仔細感覺附近內臟的狀況,然後為秦慕把了把脈.觀察了舌苔後,選了幾種藥,開始一邊熟練地幫他包紮傷口,一邊報告說:“郡王,小少爺的狀況不算太差,初步檢查內臟沒有裂傷,但是傷口很深,泥巴水又流進傷口裡面,所以之後幾天會有高燒,如果熬得過去就沒事.這幾天記得幫他保暖。今天先讓他趴著睡,明天開始要翻身。還有盡量多餵他喝水。” 鎮北王秦玹這時才回過神,聲音有些暗啞地說:“謝謝你老韓。” 隨後,營帳內再次變得寂靜無聲。老軍醫老韓完成了敷藥和包紮的動作後,選了幾種草藥,蹲在火爐邊開始煎藥。 秦玹看著秦慕身上的白色紗布不再繼續變紅,血應該是止住了。臉色雖然蒼白,但唇色還未發黑。以秦玹多年的經驗知道,這表示失血量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一直不自覺緊握的雙拳終於慢慢地放開了,看向大兒子說:“阿項,把阿慕抱到我床上休息。“ 秦項點了點頭,身體略微向前,用指尖輕輕地撥開秦慕垂落在額頭上的頭髮,讓手盡量輕柔地覆蓋在他的額頭上,心中嘆了口氣,已經開始發燒了。拿起軍醫放在一旁的紗布,在溫水中打濕後,慢慢地幫秦慕擦拭臉頰、雙手。然後脫掉秦慕的鞋襪和褲子,幫他清理所有皮膚露出來的地方。 許勳也終於清醒了過來,趕緊去外面端了更多的熱水進來,然後衝回秦慕的營帳幫他取了乾淨的衣服,又抱來一卷地氈,小心翼翼地放在擔架上,用最輕的動作墊高秦慕的上半身,然後仔仔細細地幫秦慕清洗頭髮上的沙土。 等一切打理妥當,許勳才輕柔地調整秦慕的姿勢,讓秦項方便在不接觸幾個主要傷口的狀況下,把秦慕抱上床。 看著許勳忙碌完又變得無神的眼睛,秦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將軍難免陣上亡,你要接受這樣的事情。”頓了頓,秦玹又說:“將來,你也要幫阿慕接受這樣的事情。” 許勳看到鎮北王眼中的深意,心中一緊,鎮北王這是在托孤嗎?趕緊甩開這個不詳的念頭。 秦玹看著許勳眼神的變化,點了點頭說:“你去洗洗澡,處理好傷口再回來找我,振作一點,阿慕這幾天還要靠你照顧。” 許勳行了一個軍禮,離開了帥帳。 秦玹走到床邊,拍了拍正站在床邊看著秦慕發呆的大兒子說:“你那邊的狀況順利嗎?” 秦項轉身行了一個軍禮說:“非常順利,跟著運糧隊找到了他們的糧倉。已經在四周架設了防禦工事,內部有糧草五十萬噸,小麥十萬頓,肉乾十噸。所有西羌軍全滅,消息沒有外洩。” 秦玹看著秦慕有些潮紅的臉和急促的呼吸,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得很厲害,嘆了口氣,對秦項說:“那些軍糧要盡快運到同城和其他城市。你擬一份分配報告和運輸計畫,明天一早交給我。現在你出去跟士兵們一起慶祝,對外說阿慕輕傷,休息幾天就好。還有,阿慕帶領的那兩萬人,全部官升兩級,活下來的全部分配到各營去當種子教官,讓所有將兵熟悉他新創的戰法。” 老韓拿著煎好的藥過來,用麥桿一點一點地餵給秦慕。半個時辰後,許勳接手幫秦慕餵食的動作。老韓又從伙房拿了他特別吩咐的雞湯過來,讓許勳繼續餵食。自己則繼續熬著湯藥。 如此反覆著餵著藥湯和雞湯,秦慕的燒終於在丑時後期降了下來。秦玹稍稍地放下了心,由懷中拿出秦慕母親親手繡的絲絹,略略抬起秦慕的頭,小心地墊在秦慕的臉部下方,然後離開帥帳到隔壁去睡覺了。他必須保持足夠的體力,才能面對往後幾日的西羌進攻。糧草被奪,西羌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天色將明的時候,秦慕聞到熟悉的香味,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槴子花的淡淡清香,讓他夢到自己枕在母親溫暖柔軟的腿上午睡,明明已經醒了,確喜歡半閉著眼睛,偷看母親刺繡,靜靜地等待母親繡到一個段落,因為她會在這個時候摸摸自己的頭,說一些平常不會對自己說的小祕密。只是今天的陽光有些昏暗…身體好像有些痛…嘶~他吸了一氣,天啊~是好痛,自己這是怎麼了。咬緊牙關,一邊哈氣,一邊觀察四周,看到許勳坐在床邊打瞌睡,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說:“痛死了!幫我一下,我要上廁所。” 聽到秦慕的聲音,許勳驚喜地跳了起來,正要扶秦慕起身.老韓趕緊過來拍開他的手,將秦慕的身體轉為側躺,在身後墊了一些軟墊,然後拿過一個潔白的磁碗說:“尿在裡面,不許漏出來。“ 秦慕為難地看著淺淺的磁碗說:“韓伯,這個難度太高,有沒有深一點的?” 老韓搖頭說:“沒有,你以為在軍營中找到這樣潔白無暇的碗容易嗎?我也不想隨便拿個罐子,要是不小心染了其他顏色就麻煩了。” 秦慕嘆了口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達成韓伯的要求,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老韓將碗拿到戶外,仔仔細細地就著清晨的稀薄陽光看了又看,確定沒有血絲,沒有混濁,顏色氣味都正常.略略鬆了口氣。回到帳中幫秦慕把了把脈,然後說:“阿勳啊!我年紀大了,得去睡一下,等等阿慕如果想出恭,到我帳中叫我一下。” ☆、反覆的伤势 夏日的清晨,微微的凉风和徐地吹过秦项的脸颊,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清晨的阳光穿过云朵的缝隙放射出炫丽的光芒,让所有的营帐都镀上一层金黄色.早值的士兵还沉浸在昨晚的欢乐气氛中,勾肩搭背地唱着军歌由餐厅里走出来.看到秦项,恭敬地行了个军礼问道:“大帅,我们什麽时候可以参加新的战阵排练?“ 秦项严肃地回了个军礼说:“明天会和新的值班表一起出来,你们的伍长那边会有资料.“ 看着照亮整个军营的阳光,秦项心中的阴霾却怎样也驱散不散.叹了口气,到伙房拿了昨晚特别吩咐的肉糜稀饭,往帅帐走去. 因为一直担心秦慕的身体状况,他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完成了父王要求的报告後,早早地就出了门.带着忐忑不安地情绪,掀开帅帐的帐幕走了进去.许勋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睡到头整个往後仰,嘴巴张得大大的。秦慕无聊地趴在床上,丢着吃药时润舌用的蜜饯乾,让它们在床上弹跳反射然後落入许勋的口中.秦慕暗器工夫是母亲亲传的,非凡的功力使得每一颗的蜜饯都带着完美的力道和角度,画起优美的弧线,进入许勋的口腔. 秦项忍不住爆笑出声,笑到差点打翻稀饭,笑到把许勋惊醒,害他被满口的蜜饯呛得不知所措. 秦玹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随便披着外衣就冲了过来.看到大儿子不顾形象地趴在桌上,弯着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许勋站在床边,一脸茫然地嚼着满口的蜜饯.而秦慕依然昏迷不醒地趴在床上。 秦玹有点生气地说:“阿项,你在干甚麽?为什麽要过来吵弟弟睡觉。“ 秦项指着许勋要说些麽,却笑到停不下来。秦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问道:“阿勋,怎麽回事你来说。“ 许勋实在不知道秦项在笑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口中为什麽会有蜜饯,只好避重就轻地说:“我不知道大少爷为什麽笑,不过小少爷昨晚有起来上厕所,韩伯说小少爷的肾脏功能无损,然後清晨的药也是小少爷自己喝的。“ 秦玹松了口气,拍了拍许勋说:“辛苦了,阿慕还在睡,你也再睡一下吧!“ 然後瞪着秦项说:“你跟我出来。“ 秦项看着装睡的秦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许勋指了指装稀饭的盒子,比了吃东西的动作,然後跟着秦玹走了出去。 在秦玹的帐中,秦项拿着卫兵送过来的早餐,笑着报告了秦慕所做的事情,然後拿出粮草迁移的报告,交给秦玹. 秦玹无奈地笑了笑,小儿子层出不穷的顽皮行径,是郡王府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秦项为此还特别警告过秦慕,不许带坏自己的儿子。 秦玹摊开地图,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对比着秦项的报告,点出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又翻出一些隐卫报告,在地图上标出要增派监察兵的地方.然後叹口气说:“你有办法从隐卫的报告中,猜出西羌军进攻粮仓时会走哪几条路吗?我们的兵力不能太分散。“ 秦项有些为难地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区域说:“接近粮仓时会比较好预测,但是如果在这些地方交战会影响粮食运送的时程。“ 秦玹叹了口气说:“你先去分配运粮的任务.中午以後,我们去阿慕那边谈,或许他会有好建议.“ 但是秦慕却又发起高烧来了。许勋在秦玹和秦项离开後终於想通了关键,刚要检查秦慕手边是否有蜜饯时,却摸到他滚烫的身体,吓得赶紧冲去找韩伯. 许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韩伯的营帐,毫无礼貌地直接掀开韩伯的棉被,压低声音说:“韩伯,韩伯,快起来,阿慕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随後,许勋利落地背起韩伯的药箱,迅速地抓了韩伯的外衣帮他随便一披,就要拉着他往外走.韩伯用力地拍开许勋的手说:“冷静点,你先去逼阿慕把昨天的药渣都吃了.我打理整齐再过去,不然其他人会以为镇北王出事了.“ 秦玹踏入帅帐时,秦慕正趴在一个垫了软垫的长椅上,龇牙裂嘴,却又有气无力地跟许勋斗嘴说:“阿勋,轻一点,为什麽你弄得会比韩伯痛啊~哎呀!我的手要断了!啊!我的屁股,韩伯,你的脚劲比手劲重你知道吗?“ 许勋看到韩伯的眼色,加重固定秦慕肩膀的力道说:“谁让你今天早上往我口中丢蜜饯,别以为你装睡我就不知道.我要让你以後吃药都没有蜜饯配.“ 韩伯用膝盖抵住秦慕的臀部,让他不能乱动,然後拿着没有开锋的小刀,小心地刮除秦慕腰部伤口上的化脓和腐肉,同时用酒液清洗伤口.秦慕疼得冷汗直流,青筋直冒,咬着牙一直吸气,终於说不出话了. 秦玹走向韩伯,帮忙用手压着秦慕臀部和大腿交界处,让韩伯可以专心处理伤口.趁着韩伯改变姿势的空档,秦慕哀嚎说:“爹,求求你别压那里,我好痒,我好想笑,能换个地方吗?“ 秦玹无奈地将手上移一些,然後打了一下秦慕的屁股说:“别闹了,让韩伯赶快把事情做完.“ 半个时辰後,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竭,秦玹和韩伯都被忍不住疼痛的秦慕踹了好几脚。秦慕被灌了两碗药汤和一碗鸡汤後,直接昏睡了过去.韩伯检查了秦慕的舌苔,眼睑和脉搏後,在秦慕身上扎了几针,烧了艾草.然後,重新在各处伤口敷了药.又让许勋拿一个炭炉放在秦慕旁边,帮他保暖。 忙完後许勋用脱力发抖的手泡了一壶茶,帮大家都倒了一杯,然後担心地看着秦慕。他听老兵说过,如果烧降下来一阵子後又升上去,是最为凶险的。因为这表示药物没有办法抑制伤口的感染。 韩伯坐下来连喝了三杯,然後打开秦慕的稀饭盒一边吃一边说:“阿慕暂时不会醒来,阿勋你去让厨房帮他准备新的稀饭,自己也去吃吃东西吧!我会在这里照看他的。“ 许勋看秦玹点了头,行了个军礼,先离开了. 秦玹帮自己和韩伯倒了杯茶问道:“阿慕的状况如何?“ 韩伯叹了口气说:“这种伤势本来就会反反覆覆,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待在这里,如果明天没有继续发烧就没事了.“ 指了指书桌上的一叠纸,韩伯的表情很心疼地说:“我帮阿慕治疗前,他坚持要先写那些东西,说是对你有用.“ 秦玹走了过去,拿起压在纸镇下的一叠纸,大约有二十几张,是许勋的字迹,写得有些潦草,应该是因为担心拖延阿慕的治疗时间,想要赶紧写完.後面几页的字体潦草到完全看不懂,等等得要许勋再重新誊过一遍才行. 纸上的内容却让秦玹揪心不已,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担心自己的眼泪弄坏了笔迹,秦玹将纸压回原位.转身背靠着桌子,看着帐篷的顶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纸上写的是西羌军的行动预测和应对方法,预测直到两年之後,有粮草充足和不充足两种预测,以及气候放晴与否的两种应对方向。 越近期的越详细,包括西羌军可能的行动路线和如何引诱他们走到自己希望的路上去。包括这次围粮打援,利用粮草库引诱西羌军进攻,再设陷阱灭杀的方案。 远期的则标上了但书和发生机率,和触发的原因。并且以西羌成年人口来计算这次行动如果顺利,西羌兵重新增兵和下次大举进攻的时间。还特别说明计划越成功,西羌的反弹可能越大,要适可而止。然後,秦慕强烈建议,明年春天一定要退守,因为度过一个冬天,粮草会更不足,必须打游击战。同时建议如何利用凉州的地形,设下圈套等等。 秦玹知道秦慕几乎是以写遗书的心情,希望尽量完备地帮自己渡过这次的危机.他一直是那样贴心的孩子,他刚刚治疗时,身体是那样地不舒服,那样的疼痛难忍,却还大呼小叫地说些玩笑话想让大家宽心. ☆、预言还是遗言 午餐时间,秦项和许勋带着餐盒一起出现。秦慕已经被重新包扎好,安顿在柔软的床上,头无力的垂向一边。全身裹着厚重的棉被,在这大热天里,却是一滴汗也没有流。这次韩伯让秦慕仰躺,希望伤口深处的化脓可以自行流出。秦项摸着秦慕依然有点发烧的额头和比早上更加苍白的脸,担心地看向韩伯,但韩伯却是不说话,只是坐在秦慕的床边帮他把脉,然後将秦慕的上半身垫高,要许勋继续用麦杆帮他喂药。 秦玹拍拍秦项,将秦慕的第一页预测报告塞进他手里说:“这是阿慕的预测,我已经先让李原和徐禄到浀北官道东三十里处设陷阱,侦查兵也都洒出去了,你一边吃饭,一边看,今晚陷阱就必须完成,西羌军的攻击很快就到了,你最好明天辰时前就定位。” 秦玹自己也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後面几张预测单,想着不退守的可能性。午时的阳光由帐顶照入,舞动着空气中的微尘,透过浅黄色的宣纸,将文字映在桌上,正是许勋凌乱的字迹。秦项看着秦玹,指了指他手中的一叠资料问说:“为什麽那麽多?” 秦玹压抑着难过和担心的心情,头也不抬,表情平静地说:“这是後续的应对,你先顾好眼前的事。” 秦项看着秦慕建议的十几项方案和对战地点,以及引诱的部局。一边吃饭,一边就着脑中的地形规划着。想着想着,将筷子悬在半空中比画了几下,然後说:“如果由远至近布局,反应时间会比较充裕,只是至少要五万步兵,但训练好的,而且现在能上战场对抗骑兵的只有一万三千,怎麽办?” 秦玹把第二张纸递给他说:“先走这条方案,这次先不用阿慕的新阵法,一般的士兵就可以了。选这条路,是因为那边低漥,我对比了水位资料,这几天可以引浀水溪的水灌入。徐禄的任务就是挖引流道,李原的人会露破绽把羌人引过去。这次要挑一些可以百步穿杨的弓箭手。” 秦项看着第二页的前端,正是水攻的方案,而末端竟然是明年春天的应对,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麽连後几个月到明天春天的事情都预测?” 秦玹从纸的背後弹了弹第二页的中段说:“因为现在我们灭多少西羌兵,以及消灭他们的速度会和明年西羌的进攻力道有关。所以我们要先想清楚,如果没有办法将他们打到怕,就得要放弃一些粮草,示敌以弱,换来比较多的喘息时间。但粮草又和明年我们自己的战力相关。所以这部分我还没想清楚,你先顾好你那部份。” 秦项心中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个预测报告多得不合理。预测越久远的事,误差就会越大。以往秦慕对於超过一个月以上的事,都会卖关子。转头看着许勋喂完一碗药,却又接过第二碗继续喂,忍不住问说:“小弟状况到底怎麽样?” 秦玹叹了口气说:“老韩加重了药量,阿慕今天一整天都很难清醒了。状况如何明天才会知道,所以完成任务前你都别再过来了。阿项,你以前不是这样放不下的人。主帅最要不得的就是被亲情所累,你要想办法丢开这些。而且这次的任务很重要,要是失败了,你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下次就很难再抢到这麽多粮食了。” 秦项却皱起眉头想着,状况不对,秦慕身体不舒服,花力气写这麽多预测做什麽?几天後,他好一些再说不就得了。 秦玹拍了拍第一张纸说:“你还要选第二套方案,这轮我选了水攻,下一轮你选。火攻用的人力也少,但是要看当天风向。还有泥巴战也不错,但要先查询一下当地雨量。下午出发前要先把任务分派出去,让他们可以及时就定位。” 秦慕却在这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许勋和韩伯赶紧让他侧身,帮他拍背。秦玹和秦项都紧张地转过身。秦慕因为牵动伤口,疼醒了。眼睛无力地张开,看到许勋紧张的样子笑着说:“你害我呛到,怎麽赔?” 许勋看着秦慕虚弱的样子,强忍难过地说:“你早上也害我呛到,抵消罢了。” 韩伯抱了一卷棉被过来,将秦慕的上身垫得更高,又重新帮他腋好棉被,然後说:“既然醒了,把药跟午餐都吃了再睡。” 许勋换了汤匙,将药喂到秦慕口中。秦慕喝了一口整个脸苦得都皱了起来说:“药怎麽变得这麽苦,还有一股怪味?” 许勋丢了一颗蜜饯在他嘴里说:“因为你刚刚疗伤时踢到韩伯,这是惩罚。” 秦慕有心想逗嘴,却是眼皮一直打架,有心无力,叹口气说:“我直接用碗喝吧!再慢慢磨下去,我的舌头都要叛逃了。这东西不会也要喝两碗吧?” 许勋将碗递到他嘴边,做了个鬼脸说:“是三碗,你要感谢我让你在睡梦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喝了一碗。” 指了指旁边的炭炉,许勋幸灾乐祸地说:“晚餐时间还有三碗,正炖着呢!” 秦慕哀怨地看着秦项说:“大哥,帮我说说好话吧!这里就只剩下你会站在我这边了。” 秦项笑着端起稀饭走过来说:“乖乖把药吃了,我来喂你吃稀饭,保证比阿勋熟练,小昱和小璐可是我从小喂大的。” 秦慕听到秦项拿自己跟他儿子比,赌气地自己拿过药碗,两碗都是一口饮尽。伤口牵动,疼得他呲牙裂嘴。缓了一下,想再拿过稀饭,秦项却不给他,笑着说:“乖,小时候没有喂过你,让我体验一下。” 秦慕却是药效发作,眼皮都睁不开了,无法抵抗力秦项的调侃,只吃了两口稀饭就睡着了。韩伯却是坚持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摇醒,逼着他把饭吃完,还喂了他一碗鸡汤。让秦慕哀怨地说:“这样我要跑几次厕所啊~” 放下空碗,秦项回到餐桌上,趁着父王在关心秦慕,没有注意这边的空档,拿起那叠预测报告快速地翻了翻。秦项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纸散落下来。整个预测竟然横跨两年,四种版本!这是预言还是遗言?小弟的状况已经这样糟了吗?还是这只是他未雨绸缪的个性使然? 秦项叹了口气,将资料放回桌上,他必须去调度军队了。只能希望韩伯的医术能救回小弟了。 ☆、围粮打援 肃州浀县北方。 一队运粮队正冒着大雨往冀江方向急行,打算将粮食运往冀城。所有的粮草和谷物都用防水的油布,层层包裹。为了赶时间,每一辆运粮车都是超载状态,车轮深深地陷入泥泞的地面,每辆车都需要两头牛拉车,还要四位士兵在後面推,才能在顺利前进。 整个车队的後方拉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车轮痕迹,虽然有後队用树枝扫除痕迹,但是压痕实在是太深了,而且被压过的泥土硬度不同,所以大雨洒下後,痕迹又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车队後方五十里处,西羌军第五骑兵队正奉命前往浀县北方的粮仓二十里处集合,为夺回粮仓做准备。正好经过这个交叉路口。第五骑兵队队长乌鲁齐下马检视地上的痕迹,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存粮被运往冀城了,虽然粮仓更为重要,但是在这个严重缺粮的时期,每一份粮食都是珍贵的。 乌鲁齐算了算时间,距离粮仓只剩下一天路程,大夏又没有骑兵,花个半天解决这支运粮队绰绰有馀,还能多一些功绩。但他并没有被利益冲昏头,对副队长说:“先派斥候追下去,探察大夏运粮队的护卫状况。其他人缓步前行。” 半个时辰後,一名资深的斥候汇整了情报回报说:“将军,大夏有两万步兵,分为前後两队护卫军粮。而且路上痕迹深浅不一,前段已经人为清除,後段能看见是雨水再度冲刷造成的,因此应该不是陷阱。” 乌鲁齐蹲下身子,用手指捏了捏地上的车痕和两边的泥土,点点头,确实是重压後的硬度变化,使得痕迹清除不完全。而且动用两万步兵,对大夏而言已经算是大手笔了。可惜自己这边是三万骑军,完全碾压。乌鲁齐露出满意的笑着说:“全军集合,我们先去收拾这群偷粮的老鼠,把珍贵的粮食抢回来。” 两刻钟後,乌鲁齐的骑兵队追上了运粮队。运粮队显然已经得知骑兵追上的信息,用粮车布置了好几道拒马,弓箭手全部隐身粮车之後。 乌鲁齐不削地笑了笑,西羌的铠甲强弩都射不穿,用弓箭有什麽用。正准备列队强攻,前方的大夏军却一轰而散,留下畿重粮草,拚命地往道路两边的小坡逃去。让西羌兵愣了愣,我们的威名现在有这麽昌盛吗? 乌鲁齐不安地看看四周,这个地形不好,大夏弓兵可以居高临下,只是西羌军站着任他们射,他们也破不了防啊?还有其他陷阱吗? 乌鲁齐谨慎地下令全队右转,打算先上小坡时,轰隆隆的水声已经由远而近传来,乌鲁齐转头看到洪水滚滚而来时,已经来不及下命令了。而且前方的拒马,限制了马匹的行动,水越淹越高,显然大夏军在道路前方设置了拦水霸。而过重的铠甲,拉着骑兵一直往下沈,乌鲁齐不得已,下了卸甲的命令。众西羌兵悲哀地只能选择以肉身挡弓箭,或是淹死。 类似的事情,在距离浀县粮仓一至两天路程的地方,零散地发生着。每一次交战,西羌军都面邻全灭的命运。 最惨的一队西羌军,在大雨过後分不出路面和泥坑的差别,因此冲锋时直接落入经年洪水形成的烂泥潭中,尸骨无存。为此,镇北王还特地运来大量的石灰洒入泥潭中,以免引发疫病。 几次之後,因为大量地消耗了西羌的有生力量,镇北军正式守稳了同城丶冀城防线,粮草也分散运至各主要城市。西北军以山林游击战的方式,暂时阻挡了西羌军的前进,并收琝城军旧部,守卫平城防线。 这一个月来,秦项打得很舒畅,所有的将兵也都很满足,大家几乎是出门行行军,就可以赚到满钵满盆的功绩。 只有秦慕的心情不太好,他不明白为何父王和大哥选择毫不保留的攻击?以西羌全国的青年人口数算来,他们就算打掉五十万西羌兵,也无法伤其根本。而且西羌这次的作法,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势态,趁着大夏天灾严重,能抢下多少土地,他们是一点也不会放松的。这让秦慕异常地担心西羌的反扑。 只是这一个月以来父王和大哥都在外征战,完全不见人影,让他根本无从阻止。为了发泄心中的闷气,他拚命地操练着没有勤务的将兵们。并要求以许勋的动作为标准,每一个人都要完成一百个指力伏地挺身和两百个扭体仰卧起坐,然後才开始练刺枪术和枪阵。 秦慕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因此枪术主要示范者当然还是许勋,这让许勋一开始非常地志得意满,可惜到了後期他就泄气了。因为其他人有轮值,不会每天□□练,但他是教官,秦慕又抓得很紧,要求很严格。让他不得不每天训练完都曲偻着身子,到韩伯那边讨伤药。 这日秦项终於在完成整体的防线布置後,回到帅帐来探望秦慕。进入帅帐後,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秦慕在这八月的大热天里,竟然还披着厚重的冬衣外袍。 此时,秦慕正坐在秦玹的办公桌旁,吃着韩伯特别叮咛的营养点心,喝着热茶,同时翻阅着战报和密函,然後无奈地甩了甩战报,跟许勋抱怨说:“你看,爷躺在床上,也能致胜於千里之外,在睡梦中都能碾压西羌军。我真後悔写那麽多战术干什麽!他们难道不会省着用吗?真败家啊!” 秦项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不要夸大,什麽千里之外,最多只有五百里好吗?” 然後转头看向正在煎药的许勋说:“哟!阿勋,你终於没有黑眼圈了,看来阿慕是大发慈悲,不再折磨你熬夜了。” 许勋哀怨地说:“他只是换了方法折磨罢了,我最近腰痛得都打不直了。” 秦慕却是笑着说:“阿勋啊!你身体这麽虚可不行,我是为了你好,许伯说这个冬天就要帮你取媳妇呢!你怎好让吕姐姐失望呢?” 秦项听了由衷地开心说:“阿勋,恭喜你啊!要不要我帮你拦着阿慕,别让他去闹洞房呢?” 许勋想到秦恪和其他夥伴的惨状,忙点着头说:“项大哥,当然要,这个你一定要帮我啊!” 秦慕不满地说:“结婚可是一生只有一次啊!不留点印象深刻的回忆怎行?” 秦项则非常地庆幸自己结婚时秦慕才四岁。这几年来,各营军官和府里人的婚礼中,每个新人最关心的事就是怎样让秦慕无法靠近新房,可惜目前还没有人成功过。因为他就算不进去,也能找到好事之徒帮他作怪。 ☆、守边郡王的选择 刚过午後,外面又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在帐篷上打出令人烦闷的咚咚声。秦慕拿起搁在炭炉上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白烟的水壶,缓缓地将水冲入黄绿色的茶叶中,顿时普耳的香气随着白茫茫地雾气飘散出来。秦慕帮秦项和自己斟了一杯,然後问许勋说:“你要不要一杯?” 许勋嫌弃地说:“我不喝老人茶。” 秦慕看着清亮微黄的茶色,满意地拿起茶子闻了闻说:“对鼻子不好的人,得要普耳才够味啊!” 秦项这时才注意到秦慕说话有点鼻音,呼吸的声音有点大。担心地看着秦慕说:“你现在的身体怎麽样?” 秦慕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韩伯说我这次烧得有点久,他不得不下重药,所以我的身子会比较虚,不过补一补就会好了。” 然後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韩伯特调的呢!油腻到不配普耳我吃不下,就不请你吃了。” 秦项伸手轻轻地放在秦慕的额头上,竟然有些凉意,看秦慕一只手覆盖在茶壶上暖手,另一只手继续翻阅着密函,心中微微叹口气问道:“最近有什麽大消息吗?” 秦慕抬头盯着秦项的眼睛说:“大哥,你看过我推测事件发展的那叠资料吗?” 秦项挑了几张密函,拿出来仔细阅读,然後说:“只看了前两张,其他没有瞄到多少就被父王收起来了。话说回来,你写哪麽远干什麽?会准吗?还是你以为你熬不过这一关?” 秦慕避开秦项模糊焦点用的问句,抓着秦项的手不满地说:“你看到了,为什麽还毫无顾忌地攻击?你不知道,无论我们做什麽都阻止不了西羌的下一轮进攻吗?” 秦项叹了口气,有些事得让秦慕提早面对了。他抬起头看着秦慕说:“是父亲的决定,他说既然下一轮的进攻,再怎麽样也不可能挡下来,那麽不如多留些粮草。” 秦慕有些无力地放手说:“你知道如果这次挡不住,父亲会怎麽做吗?” 秦项微笑地看着秦慕,用手摸摸他的後脑说:“阿慕,这是每位守边郡王必然的选择,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的选择也会一样。我和父王算过了,最差的状况是你带着孙辈们退到洵州,你是庶子,所以没有郡王的责任。李敏舅舅是州牧,他会帮你们找到安身立命的方法。” 秦项指了指秦慕脖子上的隐卫珠说:“你知道吗?这里面包括西北王的珠子,他们的密码系统和我们的相同,都是祖父留下来的。堂哥他们应该是相同的打算。过一阵子,父亲应该会派你去堂哥那边交接事情。” 看到秦慕泪流满面的样子,秦项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说:“阿慕,气候总有一天会回复正常,大夏总有一天会再度强大起来。但是你要记得,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不但对自己人残忍,对外人更是如此,我的母亲,我的妻子,都是帝王家的女儿,但这次事件中,她们也被抛弃了。阿慕,只有我们牺牲,才能换得你们未来安生立命的机会,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感觉到秦慕点了点头,秦项继续说:“虽然你和小桓丶小昱年纪差不多,但是你比他们成熟懂事很多,所以我们只能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 秦项用衣服把秦慕的眼泪擦乾,然後把他的头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请你要坚强,还有不要再冒险了,我们可以死,但你不行,你是我们家族的未来。” 看秦慕的眼泪又要滴下来,秦项擦了擦他的眼角笑着说:“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了你知道吗?你已经帮我们的家族争取到得以存活的契机了,你让父亲看到了希望,这已经很够了。我们都很庆幸有你。只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阿慕,我们会把部众都留给你,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的。” 但秦慕的眼泪却完全停不下来,自懂事以来,他从没这样哭过。秦项知道这样很残忍,秦慕还只是个孩子,却必须扛起家族的重担。只是除了他,还有谁扛得起呢?未来要面对的将不只是西羌的锋锐,还有来自朝庭的猜疑和惩罚。只有秦慕的聪颖和心腻的心思,才能带着家族履险如饴。所以他必须再度成长。 看着终於像个正常十四岁孩子的秦慕,秦项叹了口气又把他搂进怀中,笑着说:“阿慕,我发现你哭起来比小昱丶小璐都恐怖。” 这招果然好用,让好胜的秦慕立刻停止了哭泣。秦慕离开秦项的怀抱,自己擦乾了眼泪,想着是啊!我怎能像个孩子般,只会无用的哭泣,我得再想想办法,我一定要想出办法! 看秦慕稍微恢复了平静,许勋擦乾自己的眼泪,端着秦慕的药走过来,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韩伯说,药要趁热喝效果才会好。” 秦慕心不在焉地点头接过後,一边喝药,一边思考,想着还有其他机会吗?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帮父亲他们活下来吗?下次西羌进攻时,兵力一定会更集中更庞大。这次能成功,其实是得利於西羌军的大意。他们之前太顺利了,才会让大军分散行军,而相互间又没有横向连系。下次呢? 另外,还有哪里可以弄到更多的粮草呢?是否有机会用这次捕获的西羌战马,再拉出几队骑兵。在铠甲战戟不如人的状况下,镇北军必须以轻骑兵的灵活来对抗重骑兵,所以控马术要再加强.... 秦项看着秦慕发散的眼神,他知道秦慕一定又是在思考战术。秦项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秦慕不会轻易放弃家人。真是难为阿慕了,这次如果不是阿慕的拚命和努力,西北军会整个崩溃,凉州会有更多地方失守,肃州会连平城都守不住。 只是人力有时而尽,阿慕虽然聪颖,但是面对的是天灾和人祸,他又能对抗多久呢? 对许勋比了个手势,要他跟着自己出去。两人走到帐篷外後,秦项小声地说:“阿勋,阿慕就拜托你了,你知道他的个性,你要帮我引导他,总有一天他必须面对现实,面对自己无法控制所有的事情。他太聪明了,他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这对他会是很大的考验,请帮他挺过去好吗?” 许勋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一直流下来,他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拚命地点头。 ☆、镇北王秦玹阵亡 庆历十四年春,西羌大举进攻,以数量高达百万的大军在肃州平原和凉州丘陵同时推进,数量庞大的重骑兵完全碾压镇北军和西北军。秦慕终於体验到,在绝对的数量下,任何的战术技巧都无用的感觉。 肃州同城丶凉州的平城以及两城周边的五县相继沦陷,镇北王秦玹丶平西王秦允战死。镇北王嫡长子秦项接掌镇北军,继位镇北王,退守肃州冀城。平西王次子秦钰接掌平西军,退守凉州函城。凉州的邬城沦为孤城,虽然靠着山城居高临下的优势,让西羌骑兵毫无用武之地。但也只能关起城门,利用城内的田地,维持在自给自足的边缘。 滂沱大雨中的肃州壶县,处处都透露着萧索的景象。每家每户都收拾了细软,背着孩子,牵着老人,依照军队的指引往山区移动。为了让平民有迁移的时间,秦慕领五万步兵和三万骑兵镇守在这里。 秦玹阵亡,镇北军全军缟素。满脸憔悴的秦慕在寂静的房间中,身着麻衣,就着昏暗的夕阳,看着隐卫的报告。这几天他趁着父王将西羌军牵制在同城的机会,利用地形丶土包和石块,加上滔滔不绝的雨势,在壶县西方建立了一条南北绵延达三百里的人造溪流,暂时阻挡了西羌军的进攻。只是,这条溪的地基并不稳固,他必须尽快让士兵们渡过冀江,然後收缩防线到冀江以南,才有机会撑过西羌这一轮的攻击。 此时秦慕的故乡镇北城也是岌岌可危。为了衍护媳妇和孙辈们离开镇北城,老镇北王妃姬玹公主,决定和镇北城共存亡。秦慕担心以母亲的个性,她一定会陪着王妃的,而且父亲的死讯已经传出,母亲,母亲听到後会怎麽样?她是那样地爱慕着父亲,连自己的名字中,都有她浓浓的爱意。他将手握拳到指节完全泛白。母亲,母亲会愿意逃出来吗? 许勋敲门而入,送来了另一盒密报,同时帮秦慕点亮了蜡烛。秦慕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密报是二哥传来的,镇北城破,他已经领一万步兵,带着女眷和孙辈进入玟县。秦慕的母亲成功地劝动了老王妃,副城守日前带着两位夫人由镇北河离开,希望分散西羌军的追补。 秦慕舒了一口气,母亲没有抛下自己,她理性地选择面对更多的难关。放下二哥的密函,秦慕一边计算着携眷步兵的行军速度,然後翻出周边地区的隐卫报告,开始推估四周西羌军的动向。一边仔细地查阅地图,一边翻阅最近的雨量报告,秦慕写了两个战术方案封在信筒中,交给许勋说:“这个绿色的方案给曲沇让他明日卯时左右执行,这个红色的给楚轩,让他今晚就北上,子时前要就定位。” 喝掉了杯中的凉茶,秦慕套上自己的铠甲,然後把一个令符给许勋说:“我领一万骑兵去接二哥他们,你帮我守好这边,注意一下陷阱区的土质稳不稳固,还有後天酉时前在冀江旁准备好船只,要开始安排渡河了。” 看着许勋为难的表情,秦慕指着他手中的信筒,努力在苦闷地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危险的。另外,你介意你媳妇和其他士兵共骑一匹马吗?我想尽快将他们送回来。” 许勋捏着秦慕的脸颊说:“除了你这个小毛头,我谁都不介意。而且吕欣会骑马,你们不用想摘油,我先走了。” 许勋帅气地一个转身,赏给秦慕一个後脑勺。让秦慕不禁摇摇头,苦笑着想着,急行军的快马,跟一般骑马是不一样的。而且夜间又有大雨,路不是那麽好分辩的。 叹了口气,最近他对许勋都得小心翼翼的。这起因於去年底开始,他的身高迅速地往上拔升,三个月前身高刚追过许勋时,许勋还开着玩笑,哀怨地说,这样以後站在他旁边,连最後的优越感都没有了。 但之後问题就越驱严重了。秦慕的长相融合了母亲的柔美和父亲的刚毅,配上高挑的身材,对年轻女性很有杀伤力。在处理百姓迁移任务时,许勋见识了几次之後,心有馀悸地跟秦慕说,你以後别再抛头露面了。 後来有一天,许勋接到吕欣的信函,正甜滋滋地傻笑。秦慕却因为有事不得不打断他,先是礼貌地问一句,吕姐姐好吗?结果踩中许勋的尾巴,被狂飙了好几句特殊问候语。让秦项在一旁狂笑了好久,才将一脸茫然的秦慕拉到一旁,教育他以後对於他人的女眷要开始避嫌。 这让秦慕非常地哭笑不得。拜托,许勋和吕姐姐都大他六岁以上,小时候还帮他把过尿,这样的关系还能让许勋乱联想!秦慕很傻眼。不过再想想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的年龄差距,秦慕只好认命地将男女避嫌问题,塞进最近早已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混乱脑袋中。 甩开许勋的心结问题,秦慕找了林清和许诚两位校尉,让他们各点五千骑兵酉时集合。然後亲自到马棚挑选了二十匹负重能力好,夜视能力又极佳的战马,让马夫先让马匹饮食和热身,为之後的夜行军做准备。 壶县往北四百里还在秦慕军的控制范围,再往北的玟县就是混乱的交战地段了。玟城军目前集结在秦恪周围,但是西羌军是绝不会放过镇北王的家眷的,区区三万玟县军和秦恪的一万步兵无法和十万西羌重骑对抗,只是会被秦恪拖累而陷入全军覆没的窘境。 秦慕必须在他们进入无法解套的乱局前先找到秦恪,把家眷送走,再布下陷阱引羌军入瓮。 进入玫县地界後,秦慕让一万兵马分为十小队,横向展开,之间派侦查兵,随时回报定位和状况。趁着黑夜不易被西羌军发现的状况,小心搜索秦恪所在的位置,以及周边西羌军的分布。他们为了躲避西羌军,一定会在很隐匿的地点。 大雨之下,多数的痕迹都被掩盖。但秦恪带着女眷和小孩,为了缩小目标,应该不会和大军同行,而且他们一定会选略微平坦可以搭帐篷的地方。玫县隐匿又平坦的地方不多。秦慕根据他们的脚程,选了十个地方让士兵们去查看。果然在一个树林後方的小峭壁下找到十顶帐篷,帐篷周围隐密处全部都隐藏了士兵,两三人一组,面向不同方向警戒着。 秦慕先指挥自己的骑兵分为三队,趁着月亮隐於云层之後,地面上也是一片漆黑,让马衔枚缓步移动,守住峭壁的三个面。每队又分两组,分别对外和对内防御。然後由峭壁上的树林中,往中央营帐门口,射了一只点了火的箭。 营帐周边的卫兵,瞬间反应,往树林中连续射了十几只箭,秦慕虽然隐身树後,但也藉由火光看清楚了士兵穿的是镇北军的军装。 对周围士兵打了个手势,有十位士兵一起大喊:“镇北慕将军领兵迎接恪将军!” ☆、兄弟聚首 秦恪这两天一直是夜不能寐,日不能息。带女眷和孩子们走陆路逃离是情非得已的。走陆路到安全区至少要三天。他并没有把握可以一路躲过西羌军的追补。 原先的规划是冒险由刚溶冰的镇北河搭船顺河而下,一天就能到肃原两州交界的千峋山脉。守将家属虽然不能离开封地所属州界,但千峋山脉易守难攻,还算安全。 但当秦恪要带大家往水路逃跑时,镇北河的岸边已经布满了西羌兵。秦恪甚至来不及确认母妃和小弟的母亲芷夫人是否顺利上船,就急忙带着大家转向东南方急行军。 大夏朝庭规定,战时,王族亲属不能在无特殊理由的状况下离开郡王府。白话来说,就是为了让守边郡王,专注守城。城没有破,亲属就不能走。因此,逃离的时间非常拮据。家中的佣人早在十天前,就让他们跟着百姓们随船迁移了。只剩下老管家一家人,坚持要陪着自己的家人。 靠着几次调虎离山之计,秦恪险象环生地带着家人走到了玟县,目前身边只有五百步兵轮班守卫。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目标太大,这样容易被羌兵发现。和玟县守军会合後,他将士兵们编成两个万人队,一组沿西方缓行军,一组在南方探路,随时根据羌军位置调整行程,同时派连络军回报状况。 西羌军这次进攻派的人数实在太多,光镇北城和玟县就有二十万骑兵。肃州在缺粮的状况下,无法增兵,镇北军总兵数目前只有五十万,而自己现在可以调度的只有四万人,还都是步兵,根本无法和西羌军对抗。 在壶县的秦慕军虽然有八万人,但是壶县那边和秦慕对峙的可是三十万羌骑兵。小弟能守得住,他已经是很讶异了,不可能再麻烦他派援兵。 狭小的军帐中挤了五个人,嫂子和两个侄子都不敢自己睡,只好和自己挤在一个简陋的小帐中。连日的紧张战况,让大家都睡不安稳,妻子菱菱不顾形象地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才免强睡着。秦恪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心里有些愧疚。他们结婚才一年多,如果自己不是那麽急着将她娶进门,如果他们还没有结婚,她早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到达安全的原州了。 突然,他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赶紧翻身而起。起身的动静,惊醒了菱菱和大嫂璇玉公主。一时帐棚内紧张的气氛飙升,然而外面接着传来的竟然是:“镇北慕将军领兵迎接恪将军!”的声音。 慕将军和恪将军是秦慕兄弟两人玩闹时的称号,并非军中的封号。因此秦恪听到後立即信了几分,惊喜地说:“是小弟来了!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待着。” 秦恪自左边的帐篷跑出来。秦慕看到二哥,开心地高举双手,自树林中顺着陡坡,往下奔跑。看到两人开心地拥抱,四周的士兵也自动解除了对峙。确定找对了地方,林清和许诚也各自指挥守兵全体对外守卫。 秦恪开心地拍着秦慕的背说:“我躲这里你都找得到,真可怕啊!” 秦慕笑着说:“不然你以为我跟着你巡营巡了几个月是假的吗?不过,西羌兵已经在西北方五十里处扎营了,天亮就会开始行动,步兵跑不过他们,我已经准备好了陷阱,你们跟着骑兵先走,我断後。” 秦恪摇摇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年做了什麽?你休养了多久才恢复?父亲和大哥都叮嘱了,不准你再冒险。断後,我来!” 秦慕揽着他的肩膀,拉着他往前走,一边比着手势把林清和许诚叫过来,然後笑着说:“你如果放心嫂子跟别人走,就留下来见识见识我的能耐。我让林清和许诚带了一万骑兵来跟你换步兵。另外,曲沇领五千骑兵在南一百里处接应你,楚轩领一万骑兵在北二十里处待命,准备引诱西羌兵。之後我会安排玟县的步兵到洛城,作为游离部队,以後的反攻会比较顺利。” 秦恪点头说:“父王把你这几年的计划都给几个主将看过了,他们会同意的。玟县守将黄启和副守林端各在南方和西方三十里处帮我探路。你找到他们的位置了吗?” 秦慕点点头说:“找到了两个万人规模的兵营,还没有去确认是他们。” 然後秦恪看到林清和许诚走来的方向有着若隐若现的兵影,赶紧往四周仔细地看了看,惊讶地说:“靠,我的兵在干什麽,竟然被你的兵包围了都不知道。真掉面子,我要把陈峻降职!” 秦慕把嘴凑近秦恪的耳朵低声说:“别冲动,我还要他去洛城帮忙守千峋山脉。就当是惩罚吧!” 秦恪突然发现不对劲了,本来要抬头跟他说话的秦慕竟然可以贴近他的耳朵。一把推开秦慕,看了看说:“靠,几个月没见,你竟然跟我一样高了。” 秦慕把手搭回秦恪的肩膀说:“哥,你变得爱爆粗口了,要好好反醒反醒。还有你们干嘛这样介意我长大,许勋这阵子还为这事跟我闹别扭呢!你赶快帮我想想等等谁可以带吕姐骑快马,不然我怕回去他们会闹家庭革命。” 林清和许诚已经带了十位骑术特别好的士兵和二十匹马走过来了,众人一起向两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秦慕也放开了秦恪,两人同时肃穆地向众人回礼,然後秦慕向秦恪介绍道:“他们十位是去年骑兵百里赛道的前几名,夜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等等由他们带嫂子他们。以他们的速度三个时辰後可以进入我的防御区,一个时辰可以进入曲沇的保护圈。我多找了三位骑兵,以防路上有状况发生。还有一组人都有两匹马可以替换,怎麽样你要带队吗?” 秦恪走了一圈,拍了拍那些马,然後摇头说:“你安排的人很好,这些马也很不错,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我要去杀敌,我要帮父亲报仇。” 秦慕点头说:“那让嫂子她们出来吧!该出发了。” 骤然经历变故,帐篷内的女眷们其实都睡得不安稳,听到秦慕和秦恪的对话就已经开始打理行装了。这时吕欣背了三个包袱,扶着秦慕的大嫂璇玉公主出来,而秦慕的二嫂杨菱则牵着九岁的嫡孙秦旻和五岁的秦璐出来。许勋的父母也是每人三个包袱,正在收拾帐篷。 秦慕走向许勋的父母说:“许伯,这些带不走了,别收了。行李放在空马上,免得影响速度。” 然後对着杨菱点点头,蹲下来,一手一个将还在揉眼睛的秦旻和秦璐抱起来说:“小叔叔安排的游戏保证好玩对不对?” 两个小孩看到秦慕这个超级孩子王都笑了,忐忑不安的心情完全消失,争着问道:“小叔叔,这次玩什麽?要我们帮忙吗?” 秦慕笑着说:“这次我们玩旋风快马,你们看到那些牵着马的叔叔了吗?他们等一下会用很恐怖的速度带你们骑马,从天黑骑到天亮,再到太阳下山喔!你们怕吗?” 秦璐兴奋地问说:“才不怕呢!这样好玩!” 秦旻则拍着手说:“这样刺激!怎麽比?比什麽?” 秦慕抱着他们往马匹走去,然後说:“比两件事,一是看谁的尖叫声最少,二是比谁的速度最快。所以你们等一下要上厕所可以跟控马的叔叔说,但是睡觉丶吃东西和喝水都要在马上,而且不能挑食,不能耍脾气。要听叔叔的话,不然会输喔!” 两个小家伙一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样子,兴奋地在秦慕手上跳上跳下,说着要自己选马。 秦慕找了两个比较壮的骑兵过来,然後介绍道:“这两位是郑武叔叔和郑曲叔叔,让他们带你们选马好吗?” 两个小家伙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後,秦慕将小家伙放了下来,跟郑武和郑曲分别拥抱说:“两位拜托了。” ☆、暗夜撤离 郑武和郑曲看着两个不畏生的秀气小家伙都心生爱护之意。郑武和郑曲两个是秦慕刚升将军时带领的万人小队中的一员,亲自见识过秦慕当年以步兵完虐重骑兵的风采。虽然这半年多来,秦慕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好,很少再亲自领兵了,但是只要是他布局的战役,大家都打得很舒爽。 而且因为担心各个骑兵在路上可能会遇到状况而脱队,秦慕特别对十位骑手说明了自己设在各区的陷阱,并亲自指导应该如何利用。还设立了补给站,如果没有跟上队伍,哪里存有粮食,医药和帐篷,以及冀江旁小船隐藏的地点。要他们反覆背颂。因此众位骑手其实对秦慕都是异常信服的。 过去,骑手们对於自己的小队长能够在每次遇险时,都能有条不紊地带大家走出险境甚感佩服。今天才知道,原来都是秦慕的精细安排。秦慕习惯在未交战前,就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补足,所有的退路都布置好。所以他率领的战役,伤亡率都是最小的。 郑武和郑曲恭敬地行了军礼,道声将军请放心後,各自带了孩子去选马。秦恪则已经帮吕欣和杨菱选好了骑兵,正劝着璇玉公主跟士兵同乘一匹马说:“大嫂,事急从权,大哥同意的。菱菱我也是找人带她的。” 秦慕看着杨菱担心地看着二哥,但又不好去打扰的样子,笑着走近说:“二嫂,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二哥有事的,晚上你可以算一算他的头发,保证一根不少。我只是带他去泄泄愤,作作运动罢了,後天就追上你们。” 杨菱会意地笑着说:“我们小慕真的长大了吗?怎麽话听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呀!” 秦慕摸着後脑勺,装着不明白的样子说:“我小时候有很顽皮吗?” 杨菱白了他一眼,害自己嫁入秦家门的第一天就吓得整夜睡不着,这样还不够顽皮吗?但也不好多说什麽。只是看着固执的璇玉公主问说:“会不会拖太久?” 秦慕叹了口气,走过去说:“大嫂,还是让二哥带你,如何?” 璇玉公主摇摇头,怎好在二弟妹杨菱面前让二弟照顾自己。转头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己经就定位了,而自己的孩子还一脸兴奋,不明究理的样子,叹了口气。他知道秦慕已经尽力安排了,秦项是主帅,不可能放下前线指挥亲自来接自己的,他让两个弟弟过来,已经是有点偏颇了。 秦慕看璇玉公主有些动摇的样子,把自己的铠甲脱下来说:“嫂子,你穿上这个,就不会有直接碰触的感觉。” 璇玉公主摇了摇头,她更不可能让秦慕不穿铠甲就上战场。她自己也知道不能拖累大家,把心一横,随便选了一个士兵,对他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秦慕看大家都已经上马,和秦恪一起巡视了一圈,又和两个小家伙击掌,然後向林清和许诚点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林清一个挥手,整个万人马队一边行动,一边转变队形,分成前中後三队,向东南南方急奔而去。 秦恪看着那位被璇玉公主选中的士兵面不改色地扶公主上马,然後以双臂上的护腕处固定璇玉公主,作风异常冷静,不禁点点头想着,小弟果然有条不紊,挑选的士兵素质都是一流的.再看整个马队如行云流水的变换队形,瞬间将家眷们包裹在中央,而且才刚出发,马速就已经飙到接近急行军的边缘。特别的是,这麽多匹马在树林中穿梭,队形竟然丝毫不乱.可见训练有素. 秦恪佩服地拍了拍秦慕的肩膀说:“这队人你特别训练的吗?骑术很不错,纪律也很不错.” 秦慕点点头说:“是特别练的,他们靠着耐力和速度,一万轻骑兵可以完虐三万重骑兵.而且不止这队,目前有五个万人队可以到达这样的水准.以後所有的骑兵都得要这样,我们才能对抗西羌.“ 看了看在云中若隐若现的月亮,依照角度判断,应该已经子时了.秦慕问道:“二哥,我先跟你说明一下我的布置,两个时辰後我必须给楚轩通知,他才会开始动作.半个时辰後要开始通知另外两组人,他们才有时间就定位.上边树林里还有二十匹马,你可以派给连络兵用.” 秦恪乾脆地说:“没问题,需要我做什麽,我就做甚麽.“ 秦慕拿出一张地图说:“现场有没有方向感很好,夜视能力佳的人,越多越好,我需要他们当响导,告诉黄启和林端的各分队陷阱的位置.“ 秦恪比了个手势要陈峻过来,然後跟他交待了十五个人.秦慕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秦恪的副官徐宸,奇怪地问道:“徐宸大哥呢?你们平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秦恪叹了口气说:“我让他陪母妃先走.“ 然後秦恪拉着秦慕在树根上坐下,看着秦慕的眼睛说:“小弟,你要冷静,我因为不确定状况,所以信里面没有说.我们兵分两路其实是对母妃的说词,这样她才愿意走.我们本来是两队人马都要走镇北河到肃原两州的边界,再转千峋山脉往南到洛城.我母妃和你的母亲,比我们早半个时辰离开王府,我们因为小璐闹脾气拖了一下,到镇北河时,沿岸已经布满了西羌兵,所以我才不得已走陆路.“ 看到秦慕瞬间苍白的脸色,秦恪握着他的手说:“我没有办法确定状况,如果没事徐宸会尽快通知我的.“ 秦慕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确实以当时的状况,去打听只是打草惊蛇,反而置母亲於险境.只是千峋山脉虽然易守难攻,路却也难行,以母妃的速度,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洛城,母亲虽然自幼在山中长大,但这几年其实也是养尊处优,这其中会有多少艰辛?再者,镇北军退守冀江南部後,洛城将为孤城.虽然自己帮忙规划了守备碉堡和屯田区域,自给自足不难.後面又背靠原州,不得已可以退守,但对於母妃和母亲而言,那是举目无亲的地方. ☆、工作分派 天上的乌云慢慢地散了开来,月光也从云後透了出来,秦慕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云量,再计算一下最近的雨量报告,肃州的雨好像开始减少了,虽然是好事,但也表示自己架设好的陷阱,再过几天可能会失效.撤退的速度要加快了. 看到陈峻领着几位士兵走了过来,秦慕收拾好心情对秦恪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了.然後取出二十张小形的地图整理了一下,抽出十七份.陈峻在秦慕铺好的地图周围点了二十几只蜡烛.其他士兵有些蹲下,有些站着,自动依着地图围成两圈. 秦慕先向大家打招呼说:“我是秦恪将军的弟弟,之前常跟他一起巡营的,你们都还记得我吗?“ 一位士兵,陈齐笑着说:“忘不了,你在的那几天晚上,没有人敢睡死,我还记得你来的第二天,整个兵营一半以上的人,脸上丶头发上丶身上黏满着毛毛虫去吃早餐,还不自知.笑得我都肚子痛了.“ 另一个士兵,吕伟瞪大眼睛说:“是你?你长这麽大了,那时我全身都是毛虫,气得找你理论,还被你过肩摔,很难忘啊!“ 不少人点头附和说:“那几天之後,我们同一帐的人都是轮着睡的,不然睡不着啊!後来倒是因此躲过不少次羌军的偷袭活下来了.“ 秦慕微笑说:“真好啊!大家都还记得我。对几位没有见过我的,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慕。镇北王的最小的弟弟。从小就以调皮捣蛋闻名,这次我想请大家跟我一起玩玩西羌军。” 秦慕指着地图说:“我去年秋天开始,就在玟县和壶县挖了不少陷阱,可惜今年北部冰封的时间太长,到三月还未融冰,使得西羌军进攻时很多陷阱都没有办法发挥作用。不过现在这个区域的陷阱是没有问题的,壶县也是因此而守住的。” 秦慕又指了指天空说:“我设置的陷阱是泥巴坑和洪水道,但最近雨量可能会下降,所以保守点说,五天後泥巴可能会太乾而凹陷,和一般地面区隔明显,就无用了。各位请自行注意所在地的雨量。另外,洪水道的启动麻烦,所以我已经派人去启动了。” 秦慕将分好的地图和与地图编码相应的信件筒发给大家,然後说:“等等要麻烦各位帮各军引路,你们的目标是千峋山脉,照着地图走可以到达我们的碉堡,那里有下一步指示。信筒中有给各个分队长的指示信,地图则是你们要负责的区域。请各位和总地图对比一下,好了解整体的相对位置。” 秦慕拍了拍地上的地图说:“地图中有一条粗线,那是我设置的洪水道。请大家一定要在你们各自的小地图上所标示的时间前,到达洪水道以东,才能受到保护。黑□□域则是泥巴坑的位置,四周都有零星的树桩标示边界,你们可以在地图上看到红点。当你们看到有相邻的树桩,就代表附近有泥坑,请对照地图避开,或引西羌军进入。” 秦慕顿了顿说:“现在有不明白的地方,请询问。” 陈峻举手问道:“西羌军的所在地知道吗?” 秦慕点点头,指着地图中的空心红圈说:“问的好。这些地方是我目前探出的羌军兵营,你们手中的地图上也有记号。数字是粗估的兵力。二哥,你那边的资料要补充进来吗?” 秦恪点点头,拿出另一张地图,对比後用碳笔把资料画在秦慕的地图上。所有的士兵都赶紧开始对比和抄写。 秦慕等大家写完後继续说:“你们的任务是安全地退守到千峋山脉,这些陷阱只是为了帮你们逃避西羌军,请尽可能不要去刺激羌军,他们人数太多,我们现在不能硬抗。千峋山脉陡峭可以让羌骑兵无用武之地,我们守备会更容易。洪水道的储水量可以保证三天内羌军无法通过,所以你们必须要在三天内到达指定碉堡,才会真正安全。” 一位士兵举手问道:“我是弓兵队的林耀,将军,我听说过你百战百胜的战绩,也一直很佩服你能创造出那样多对抗羌军的战术。只是我想知道,退守千峋山脉之後呢?您有其他计划吗?” 秦慕微笑地说:“林耀,我很高兴你们关心这些。我派人在千峋山脉架设了一系列的碉堡,开垦的许多梯田,还在洛县周边建了五个粮仓,囤积了这几个月抢来的军粮。我希望你们仿照凉州的邬城,变成一个可以自己自足的区域。目前我们的粮草极度不足,我们的骑兵数量只有十万,所以无法和百万的西羌军抗衡。但是,天气已经在好转,山坡地有些区域已经可以耕作,我保证两年内会开始反攻。那时候,我需要有人在西羌军後方搅局,介时我会派人跟你们联络。希望你那时候会愿意跟我在同一阵线。” 所有的士兵都热情地说:“那是当然的,有百胜将军可以跟随,那是我们的运气。” 林耀更是笑着说:“想想如果整个肃州都抢回来会是多大的功绩,在家乡都能横着走罗!” 陈峻也笑着说:“还有几个月到两年的假可以放,这样好的事可不常有。” 秦慕笑着说:“谢谢大家,不过训练一样不能放下。我派了教官训练大家骑术,你们至少要达到刚刚那队人的水准。” 吕伟脑袋垂下说:“就知道没有白吃的午餐。” 陈齐踢了吕伟一脚说:“别装了,上次听到要练枪术时你也这样,结果晚上还偷偷练,最後小队长的职位都被你抢了,这次我不会上当。”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拍着吕伟的背说:“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这样不老实啊!” 秦慕等大家笑完,看着秦恪:“二哥,我会去北方跟楚轩会合。剩下的你分配吧!” 秦恪看了看地图说:“你将人分成十几组的目地是人数少要绕过泥塘容易,至於是十五组还是十八组,不重要是吧?” 秦慕无奈地点点头,他就知道甩不开二哥。 秦恪看了看林耀手中的地图号码,拿出一个令箭交给他,然後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你领地图编号小於十一的伙伴去西方这个地点找玟县守将黄启,你们所有人听他的调派。” 然後又拿一个令箭给陈峻说:“你领其他伙伴去南方这个位置找副守林端,一样所有人听他的调派。。” 然後对着所有人说:“山坡上有马,一人一匹,你们立刻出发。” 又叫过剩下的四百多名士兵,将自己的地图交给一个小队长後,就着地上的大地图说明了状况。然後,下令他们所有人往洛城出发。 ☆、皇族无情 随着士兵们离去,整个树林变得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夜鴞的叫声陪伴着秦慕两兄弟,秦慕苦笑着说:“你真的一个兵也不留啊~” 秦恪瞪了秦慕一眼问说:“只剩下五匹马,两个人和五个人差多少?” 然後揽着秦慕的肩膀往山坡走,愁怅地问说:“父亲真的...去逝了吗?” 秦慕抬头看看天空,把眼泪压回去,然後叹口气点点头说:“他不愿意退,我们甚至没机会去替他收尸。” 这已经是他闷了几个月的心结,这半年来无论他说好说歹,用数据分析,据理以争,还是耍脾气,动之以情,父亲的心意都不曾改变。父亲让自己安排居民的退路,让大哥早早就带走一些大将和大多数的士兵退到冀城。甚至在城破之後,除了亲兵外,其他各队人马,父亲都帮他们安排了退路.但他就是不走. 秦恪了然地点点头。秦慕由秦恪的动作意识到了问题,转身抓住秦恪的肩膀,激动地说:“你知道他为什麽不退!是不是?” 秦恪深深地看了秦慕一眼,再次点点头。 秦慕眼泪流了下来问道:“为什麽?只要再一年多,我就有机会可以对抗西羌,暂时的退守有什麽关系?我算过火山的喷发率跟雨量有关,去年底到现在火山都不再喷发了,所以今年的北部冰封期变长,但夏天以後雨量应该会下降,种一些短期作物和牧草应该是没问题了。为什麽他不愿意等?失去的土地再夺回来,难道不足以将功补过吗?我们不是开国功臣的後代吗?这些土地都是我们的祖先用鲜血打下来的,为何暂时性的退守都不行?” 秦恪拍拍秦慕肩膀,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说:“你知道徽州本来也是有守边郡王的吗?” 秦慕摇了摇头说:“多久以前,为什麽没有记载?” 秦恪叹了口气说:“你小时候不是看着祖谱问过父亲说,□□当年身边不是有八大将,为何外姓郡王只有七位?“ 秦慕点头说:“你们那时候跟我说,是因为没了後代,王位无法延续.” 秦恪不削地嗤了一声说:“三十几年前,上一个皇帝在位时,扶南国入侵,玄南王不敌,退守一城两县後才在赭江北岸成功阻挡扶南入侵。得到的结果是拔番,诛九族。“ 秦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祖父在位时,每年新年或寿辰,都会告戒所有子孙,劳记此事。你太小了,没有机会听这些,这几年,父王和大哥也没有想让你知道。只是,我觉得或许你才是能将此事,传给小昱他们的人。” 秦慕看着秦恪说:“你什麽意思?” 秦恪叹了口气说:“按照规矩,我应该死在镇北城,但我担心菱菱,我必须把她送出来。” 秦慕抓着秦恪的领口说:“不许乱来,我答应二嫂带你回去的,而且,如果我们可以打败西羌,甚至再多拿下几城几县,你们就不会有问题。” 秦恪摇摇头说:“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皇族是不讲道理的。你知道平阳王的爵位并非世袭罔替的吗?下一代就降为公爵了,因为他们也退守过,只是老平阳王战死卢城,所以家族没事。二十五年前,他们一样失去一城两县,结果却和玄南王不同。皇族无情,他们只懂得控制。但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你回冀城,我跟大哥换。下一轮是我的。” 秦慕无力地说:“你们为什麽都这样?会有其他办法的。给我时间,我会找出办法的。” 秦恪拆开绑在树上的马缰,分了两匹马给秦慕说:“先处理眼前的事吧!我会跟大哥请罪的。反正他直接砍了我,也可以解决问题。” 秦慕生气地抢过马缰,策马狂奔,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哭喊着说:“最讨厌你们这群老顽固。” 秦恪赶紧上马跟上,只是秦慕的骑术一直是三兄弟中最好的,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秦恪只好仔细辩认马蹄痕,顺着正北的方向跑去。走了几里,发现秦慕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马上等着自己,但刚刚靠近,他又一路狂奔而去。如此走了约二十里,秦恪在一个高地上看到一群骑兵,一半的人席地依马而睡,另一半则在外围守卫着,整个营地没有火光,几乎和暗夜融合在一起,非常的寂静,连马蹄声都很轻微。有十五名卫兵,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举着强弩,骑马围了上来。直到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军服才放下武器,行了个军礼。 秦慕正在跟楚轩交谈,交带老王妃和芷夫人可能进入千峋山脉的事,请他天气好转後,无论有没有消息,都送信鸽告知。楚轩在完成打开洪水道的闸门的任务後,将前往洛城做为守将,主要目标是将士兵训练到达到秦慕的骑术要求。 交代好事情,秦慕在营地中找了一个地方躺下来,将手枕在脑後,闭上了眼睛。秦恪跟了过来,躺在他旁边看着乌云中露出的半个月亮问道:“之後的计划呢?” 秦慕翻了翻白眼,後又闭上眼睛说:“本来想留一队人给你玩的,现在我不放心,你还是跟我一队吧!我走哪,反正你都跟着。” 秦恪看着秦慕难得像个会赌气的正常少年,笑着把他拉近自己,让他像小时候一样枕在自己的肩窝上。两人虽然相差九岁,但秦慕自小就鬼点子多,又古灵精怪的,每次自己闯了祸,秦慕都能出主意帮自己圆回来,让他躲过不少次惩罚,所以秦恪很喜欢这个顽皮的小弟弟。只要在镇北城的时间,秦恪都会带着秦慕到处玩,露营丶观星丶狩猎丶骑马和射箭等等技巧,都是秦恪教给秦慕的。而这个姿势,也是秦慕最喜欢的。以前秦慕夏天时都喜欢拉着他,或躺在草原,或躺在屋顶,看着星星聊天,直到睡着。 果然,秦慕不再赌气了,满足地面向自己,卷曲着身体说:“先睡一个时辰,楚轩会叫醒我们,明天和後天都不会有睡觉时间了。” ☆、乌泥後的猎手 乌云微微地亮了起来,就在即将出现日出的朝霞时,一片厚重的云朵飘来,微亮的天空又暗淡了下来。西羌军第十四骑兵营营长,拓拔驹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东方咒骂着说:“又没有太阳,进入这个鬼地方後,我的鞋子从来就没有乾过,泡得我脚都发痒了。” 他的副官呼延尉拿着在火边烤了一个晚上,却仍然有些潮意的皮靴讨好道:“昨晚没有下雨,状况有比较好了。” 拓拔驹拿过鞋子,潮湿的感觉让他不满意的皱起眉头问道:“昨天那群留下烤肉痕迹的夏崽子们呢?找到了没?” 呼延尉端过卫兵送来的早餐,在桌上安排好,同时点头说:“在东南方找到一个营地,都是骑兵,放哨放很远,侦查兵不敢打草惊蛇,没有看清楚人数。” 拓拔驹拿起烙饼说:“骑兵?竟然动用骑兵到这里接人,那群人逃难还要吃烤肉,非富即贵,一定是镇北王的家眷,抓到肃州就等於打下来了。告诉士兵们,立刻准备,一刻钟後上马集合。” 清晨醒来,北国的春天还有些冷,秦慕吃着乾粮,忍不住咳了几声。秦恪担心地问:“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吗?“ 秦慕摇摇头,带点鼻音说:“只有清晨会这样,韩伯说不用再吃药了,平时多运动,再多喝热汤热茶就好.“ 秦恪递给他一壶水不满地说:“那大哥还让你到处乱跑!“ 秦慕接过来喝了口水,先在口中含了一下,让它变温,再徐徐吞下,如此慢慢喝了几口,压下咳意,然後笑着说:“你等等见识过我的陷阱,也会放心让我乱跑.“ 楚轩过来行了个礼报告说:“两位将军,前方的伪营已经发现敌军,约是骑兵十万,但前军只有一万,其他分为三队,由南至北相距三十里并列往东前进,应是准备扫荡全区.“ 秦慕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乾粮屑,给楚轩一个拥抱说:“这样很好,就怕他不扫荡,前军一万人交给你,其他人依照计画分组引羌军入陷阱,你能带走多少马,自己衡量,人命最重要.我和二哥加入南方那一队.後会有期了.“ 楚轩笑着抱了抱这个比自己的孩子还小,却少年老成的将军说:“一定不负所托.“ 两人谈话的时间,所有的骑兵都已经列队整齐,秦慕三人也立即上马,一万人分成十队,每队千人,极有条理的往不同方向散去.秦慕所在的南方三队,所肩负的任务最为艰巨.因为这路西羌军必然会追上玟县守将黄启的那队步兵.秦慕必须在他们被追上前将西羌军分散坑杀到步兵可以应付的程度. 拓拔驹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进,斥侯陆陆续续回报说,夏军分为几股,分散逃窜,无法判定眷属在哪一队.拓拔驹毫不在意地说:“他们一定会往南方走,拉开包围网,由东方和南方包抄.“ 西羌大队分散为二十个五千人的小队,在玟县南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网後.各队果然陆续找到了逃窜中的镇北军.每股镇北军都只有千人左右,又都是轻骑兵,半包围的事态,让他们只能转向西北窜逃. 而当包围网压迫得镇北军不得不转身应对时,西羌军排出重骑兵对轻骑兵常用的长方阵,靠着铠甲的防御力和速度带起的重量,以十层的重骑兵,五千对一千,向结着单薄十乘十方阵的镇北军冲锋,准备撞入轻骑的方阵後,同时三方包围,快速歼灭.镇北军却并不冲锋,只是斜举战戟踏着小步准备散开迎敌.当双方距离只剩下一百米时,西羌军的长方阵突然断成两半,中央的前半的两三千人陷入泥浆之中,沉重的铠甲拖着他们直往下沉.镇北军全军转向往左翼西羌军的右後方冲锋,在重骑兵还来不及转向时,以战戟重击西羌军颈部,就算破不了铠甲的防御,也能让西羌兵颈椎脱臼而落马.迅速地对穿过西羌军的十层队形後,镇北军拉走重骑兵的空马扬长而去,留下约一千三百位充满忿恨地西羌兵. 当重骑兵们损失了超过一半的夥伴後,拓拔驹才警觉地将军队重新合并为三万人的队伍,却因为泥塘地形的限制,西羌军走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再也跟不上镇北骑兵了.拓拔驹看着少了三分之二人数的破碎队伍,不甘地想着只要往南走,还是有机会追上他们的.可惜却发现原先乾渴的灌溉渠道,已经灌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和河水.整条渠道宽二十米,长度直往壶县延伸.虽然有些将领不甘心地砍树架桥,想将骑兵们分散地送入对岸,却因为森林不多,树木又细小,架设的桥梁一天也能送约五千骑兵过桥,这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拓拔驹果断地决定不追了.这点却让秦慕颇为意外,将拓拔驹的名字牢牢记住,能在这样的重大损失之後,还能保持冷静的将领,以後会是劲敌. 秦恪隐身在土堆之後,看着对岸的拓拔驹离开,叹了口气说:“可惜,差一点就又是一个全歼的纪录啊~“ 秦慕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种小打小闹没意思,走吧!“ 秦恪懂了秦慕的意思,他们今天灭了十万羌兵,明天会多出二十万,因为西羌也知道气候即将好转,他们也想尽快多占领一些地方.这样的接触战,其实是没有战略意义的. 两人领着一千骑兵,带着五千匹马追上黄启的步兵分队,黄启看到秦恪安然无恙很是开心,看着秦恪身边的一大群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刚刚楚轩也带了一批,我让他先送给别队.看样子我的步兵队要升级成骑兵了.“ 秦恪得意地说明了秦慕以一万轻骑灭掉近七万重骑兵的经过.黄启才笑呵呵地正眼看向秦慕,揉了揉已经比他高的秦慕的头说:“好小子,你越玩越大了啊!你上次来玟县可是让我花了很多时间听士兵抱怨,都说有你在寝食难安啊!” 秦慕耸耸肩说:“我给楚轩下了死命令,要是这些士兵达不到我的要求,他们这两年还是得寝食难安,您得要多多包涵了.” 黄启听出了秦慕的不满,笑着说:“我会帮你盯着的,就靠你这几场战役的整体存活率,就由不得他们不死命练,有练有命啊!我自己都不会偷懒的.“ 秦恪点点头严肃地对黄启说:“以後秦慕的命令优先权仅次於镇北王,在我之上.“ 看秦慕转头看他,秦恪揽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小子,能者多劳,当仁不让,你说你会想办法处理我弄出来的麻烦的.“ 今天他跟着秦慕打仗确实畅快,秦慕放出去的斥侯都有多重功用,能够诱敌,引导和探察,所以他们每一队都不会同时对上两组西羌兵,以前他也实施过秦慕规划的战术,虽然一样可以以少剩多,以弱抗强,但绝对没有秦慕领兵时的行云流水.有秦慕在,他们可以在很短时间内,乾脆俐落地以一敌五. 在西羌兵被泥沼断为两节後,秦慕给其他组的要求是一击即退,伤多少是多少.但他带的队,却是以歼灭西羌军为目的,在他的观察下和指挥下,轻骑兵们可以很即时地变换队形,像一条泥鳅,让重骑兵怎麽冲锋都击在软处,然後秦慕军则在重骑兵冲力未尽,还未转向时,自两侧杀入.几次之後,重骑兵就被磨得耗尽体力,只能被红烧了. 秦恪知道之所以可以做到这样,除了秦慕的观察力外,还有这些骑兵也比一般的镇北军训练有素,纪律优良.只是秦慕毕竟太年轻,而且进入军队不到两年,所以他的威望多在基層.沒有真正跟他處事過的老將,很難靠幾個傳言就信服他.為此秦恪只能對黃啟下專制的命令。 ☆、滔滔冀江 回到壶县,秦慕望着回廊下的滔滔江水,叹了口气,三天之後,镇北军主力将退守冀江南岸,靠着冀江为屏障,避开西羌百万大军的压迫.届时,北肃州除了洛城和千峋山脉,就算是整个沦陷了. 他理性上可以理解为何父亲选择和城池共存亡,因为大夏的广博,会让朝廷比肃州更快缓过气来,如果父亲不牺牲,他们会连反攻西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朝廷定罪.这半年来,他将隐卫编入难民之中,让他们去探察大夏的状况.旱灾已经趋缓了,今年早春洵州和通州都下了好几场雨,但肃州这一年多来的损失,并无法在一年之内补回来的.粮草需要重新囤积,人口的流失,让兵员补充困难。就算粮食充足,重新徵兵和训练,也都需要时间。而朝廷是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的。 另外,现在他们最麻烦的其实是守城战.西羌人数众多,而且铠甲几乎刀枪不入.如果没有马匹冲锋的力道,一般士兵很难靠臂力使用重武器力透铠甲,打断羌军的骨头.所以同城才会失守。当时西羌军以三十万人攻城,箭矢对他们无用,巨石櫐木数量不足,羌军一但上了城墙,其兵器和铠甲的优势,让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而自己创造的刺枪阵需要以多剩少,通常只有一开始城墙上的羌兵数量还少时有用.人多时乱成一团,就施展不开了. 秦慕叹了口气想着,目前只能尽量以游击战去干扰西羌的运粮队,拖慢他们攻城的速度了。可惜这些抢下的粮草也不容易运走...…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服,秦慕转过身来,微笑地抱起两个侄子问道:“你们睡饱了吗?“ 两个小家伙没有长程骑马过,虽有好胜心,却没有体力,後半天几乎是挂在郑武和郑曲手上睡着的,回到壶县军营,也是沾床就睡,或许是前两天晚上没有睡好.秦慕和秦恪隔天清晨到达壶县时连璇玉公主和杨菱都还没有睡醒.秦恪当然是立即去陪美人补眠了.许勋也躲在房中和多月未见面的媳妇你侬我侬.秦慕却睡不着,西羌的攻势只是暂缓,还没有结束. 秦旻抓着秦慕的肩膀开心地说:“小叔叔,我赢了,弟弟後半程都一直哭闹着叫屁股痛。奖品是什麽?” 秦璐则不满地说:“我只是小声地说不舒服,没有哭闹没有叫。” 秦慕笑着安抚说:“等一下还有其他比赛,小璐还有机会赢回来。而且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有奖喔!” 将两个小家伙放下来,秦慕拿出三颗浅紫色的隐卫珠,分别串在细绳上挂在小旻和小璐的脖子上说:“漂亮吧!透光看里面有文字喔!不过这只是打分数用的,奖品在你们父王那里.要集满十颗才能换奖品喔!还有这些珠子有保护作用,你们连洗澡都不能拿下来.可以吗?“ 浅紫色的隐卫珠是他最近加入的隐卫等级,隐卫原先分为四级,白色的玉珠是基层隐卫,浅绿的翡翠珠是组长,深绿的翡翠珠是区域统领,深紫色的是郡王珠.秦慕却因为这一年来对讯息的精准判定,破例同时掌有西北王以及镇北王所有的郡王珠.然後他和两位郡王商量後,以紫水晶制作了浅紫色的隐卫珠,准备给所有家属,让他们可以利用隐卫系统逃亡. 小璐爱不释手地摸着珠子说:“我不想换了,我就要这个.“ 秦旻则说:“我要赢超过十颗,就可以一半留下,一半换礼物.下一场比甚麽?“ 秦慕捏了捏小旻的脸笑着说:”志气不小喔!我们先去吃早餐吧!我肚子饿了呢!“ 一手牵着一个小家伙,三人浩浩荡荡又吵吵闹闹地往餐厅走去,许勋和吕欣已经张罗好早餐了,有丰富的馒头夹蛋和烧饼油条.秦慕看的满意地深深吸了口气说:“真香啊~有吕姐姐在就是不一样啊!“ 小旻和小璐已经饿得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自己动手了.昨天一整天都只有难吃的乾粮,两人又不敢抱怨,吃得很是委屈. 许勋却不满吕欣帮秦慕端菜送茶,酸酸地说:“阿慕啊!你竟然连小旻和小璐都不如了,还要欣欣帮你端菜!“ 吕欣是芷夫人贴身侍女的女儿,自小和秦慕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弟.所以吕欣奇怪地问道:“从小阿慕的菜就都是我端的啊~“ 许勋却是不依不饶地说:“阿慕长大了,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太养尊处优.“ 吕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秦慕,秦慕则是无奈地看向吕欣打算解释.许勋却觉得两人媚来眼去,心中莫名火升起,跳起来就要开骂.秦慕看状况不对,有理说不清,赶紧说:“吕姐,小旻和小璐就麻烦你了,我还有事要处理.”抓着早餐迅速撤离战场. 秦恪搂着杨菱经过,正好看到这幕,兴灾乐祸地笑着说:“状况真的很严重啊!“ 秦恪在餐桌上坐下来後,看着吕欣也是习惯性地端菜给自己,许勋却毫无反应,心中也是觉得必有其他原因,看向杨菱用口形问:“怎麽回事?” 杨菱掩着嘴一边笑,一边小声说:“他们婚礼时,阿慕破天荒地没有闹洞房,有人传闻说是因为阿慕喜欢阿欣,所以放过她们,而且还难过到不想参加婚礼。“ 秦恪瞪大眼睛说:“谁给阿慕下这个套,阿慕明明是因为那时候身体状况不好,受不得凉,不能回镇北城,才没有参加婚礼的.” 杨菱笑着说:“谁结婚时被整得比你惨,你想想.“ 秦恪想了一下,虽然大家都吃着闷亏不敢说,但是总有好事之徒到处打听,然後说得绘声绘影.听说自己的副官徐宸新婚那天,正是炎炎夏日,晚上洞房花烛时因为两人摇晃太剧烈,把秦慕用油布包裹的水球摇了下来,顿时被冷水淋得□□全失.油布上还有永浴爱河几个字. 秦恪吃吃地笑道:“不会是徐宸吧!“ 但心里又叹了口气想着,徐宸那边的行动不知道顺不顺利. 杨菱笑着点点头,然後拿起馒头剥了一口喂给秦恪.同时吩咐吕欣送早餐去璇玉公主的房间,她还在为昨天和骑兵一起骑一匹马的事闹别扭. 秦慕却是完全不知道年少时的无法无天,为自己惹下多大麻烦.一个人无奈地躲在书房中,自己泡了壶热茶,一边吃早餐,一边翻阅着这两天没有看的隐卫报告.资料显示西羌军已经在蓬县设粮仓,粮草正在集结,很可能是准备攻冀城了。秦慕拉出这几天的报告,依照时程排列,在地图上计算着可能的游击点,然後开始编写战术计画.准备之後派人以快件送给大哥秦项. ☆、大撤离 浪涛滚滚的冀江边,秦慕看着乌云蔽月的天空,自嘲地想着,他已经完全习惯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了,甚至不太需要星座来辨识方向了.今天正好吹着东风,风由下游顺着河道吹来,只要调整帆的方向,就可以快速来回两岸.而且风向和河水流向相反,到达对岸时,位置不会过度偏离.壶县的渡口四周,九十几艘帆船正集结在,全部悬挂黑布,尽量隐身黑夜,避免西羌军追击,每艘可以容纳一百骑兵或两百步兵. 几天前,许勋已经安排好了撤离顺序,所有的士兵都依照事先安排的时间集合,因此码头并不显得拥挤.士兵们在许勋的指挥下依序上船.因为总共有十一万兵马要撤离,需要运送达一千两百次左右.若依照秦慕的要求,在三天内撤离的话,每艘船每天晚上要送至少四趟.所以整个渡口几乎是船不间断地来来去去.林清和许诚负责在渡口比对登船名单。 骑兵都属於最後撤离名单,因为如果被发现,他们是最容易逃跑的一群人。秦恪和眷属属於比较安全的第二梯次,要等到戊时,确认对岸安全後,才会出发。而秦慕和许勋则是最後一批,他们要确认所有士兵安全撤离. 确认船运顺畅後,秦慕回到大厅陪伴家人,无聊地坐在窗沿上抛着坚果,逗两个侄子去接,同时听着秦恪以无奈地心情费尽唇舌,努力地说服璇玉公主渡河後按照原来的规划到榆城定居。虽然秦恪也知道这样的劝说是徒劳的,却又受大哥所托不得不说。秦慕却是不想做徒劳之功,只是观望,完全不插手。 他知道璇玉公主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家的无情,以及自己的夫婿即将面对的命运,所以她会更想去冀城,陪在秦项的身边。这也是秦慕打算把隐卫珠给家属的原因,他不忍心让他们就此别离,所以必要时他只能透过隐卫的回报,帮大哥把家人们找回来。 虽然说他更想改变大哥的命运,但绝对数量上的劣势,却让他感到无力。他只能尽力而为,却没有把握。秦慕深深地叹气着。退守真的不可行吗?一定要拿命来向朝廷表示忠贞吗? 杨菱倚着桌子,看着两兄弟的态度,她同样也想陪在秦恪身边,但是看着秦恪苦恼地样子,她说不出口。但小弟或许有办法,他总是胸有成竹,一副已经知道结果的样子,或许已经有了什麽计划。 看到杨菱向自己招招手,秦慕无奈地叹口气,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麽。只是两个嫂子都去冀城,那小昱丶小璐谁照顾?要是四个人都去冀城?那自己的压力就更大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吕欣,想着她不会也一起闹吧? 吕欣会意地对秦慕摇摇头,她的懂事让秦慕欣慰地点点头。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动作让杨菱噗哧一笑,难怪许勋吃味。看秦慕不理自己,杨菱只好自己走过去,才走到一半,秦慕已经直接拉秦恪转身,塞给他有着一个淡紫色珠子的项炼,指指杨菱,然後也交了一条给璇玉公主,又让她看了其他颜色的珠子说:“以後有人带着任何一颗有着这样纪号的珠子,说要带你离开,你必须二话不说地跟着走,不然我不会让你去冀城。” 看着秦慕不容置疑的表情,璇玉公主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然後,秦慕蹲下来帮小昱丶小璐的项炼加了一些珠子说:“这次小璐赢了,剩下的题目换二叔叔出罗!” 小昱和小璐不由地腻在秦慕怀中问说:“小叔叔不一起走吗?” 秦慕亲了亲他们两个,微笑着说:“小叔叔还有事,会晚两天到。” 窗外许勋已经在向他打手势了,秦慕背起行李,抱起两个侄子,然後跟璇玉公主说:“该走了,到了对岸会有马车和帐篷,船程约一个时辰,但还要坐三天的马车才能到冀城,目前路况还安全。” 璇玉公主感激地点点头,秦慕表现於外的自信,让她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有难得的安心感觉。 秦恪握着手中的珠子无奈地看向杨菱,杨菱甜甜地向他一笑,秦恪叹口气,帮她带上珠子,然後牵着她的手说:“小弟的话你听到了。到时候要乖乖听话呀!” 到了渡口,许勋不自禁地拉过吕欣和她拥抱,也跟同时向自己的家人话别。许勋的家人为了不打扰许勋工作,将到榆城帮秦家兄弟照顾房子。因此会有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 秦慕也和老管家许伯拥抱,然後将行李交给他。许伯心疼地拍拍秦慕的背,又摸摸他稚嫩年轻的脸庞说:“自己要小心,累了就回伯伯那里休息一下。” 秦慕含泪点头,众人之间的感情尽在不言中。 送走了家人,秦慕心情烦闷地拿起战戟去校场练武。他还是想不出对抗西羌的好方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战戟,思考最有效率的杀敌方式,但其实没有太多进展。 亥时,耗尽体力的秦慕倚着战戟,靠在石墙边,努力压抑慌乱无力的感觉,重新思考着其他可能性。西羌兵源源不绝,凉州和肃州的兵源比不过它,所以必须从源头掐断。 那麽,西羌君主兄弟之间的矛盾是否可以利用?西羌是兄死弟即的制度,现在在位的四皇子声望一开始其实不高,所以他才这样热衷对外扩张,希望建立名声。这一年来效果确实不错,那麽原先接位呼声更高的五皇子能接受吗?以两兄弟的年龄差来算,五皇子就算能即位,那时也是垂垂老矣了,他是否甘心? 只是谁去做?怎麽做?上次西羌隐卫全军覆没後,这次的新人安排颇费苦心,因为西羌最近对夏人防备甚严,只能派有西羌面孔的隐卫。有西羌血统,又忠於大夏的人,多是因为有亲人在羌国排夏行动中丧生,所以怨怼西羌。而心有怨恨之人有时候报告会不够中肯,失之偏颇。这几月来的仔细寻找和训练,也只有七位的表现令人满意。或许先让他们去探听情报,再做打算,毕竟目前自己手边的资料太旧了。 想着想着,多日没有好好休息的秦慕,就这样在靠着墙在校场上睡着了。月亮偷偷地从云端露出脸来,微弱的光芒,映在秦慕的脸上产生有些泛白的感觉。 郑武和郑曲兄弟值完班,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秦慕又睡在校场,不禁叹了口气。郑武把秦慕背了起来,郑曲则捡起地上的战戟。两人都知道,自从老郡王过世後,秦慕没有累到再也撑不下去,是不会去睡觉的.所以每隔两三天,就会发生值班完的士兵背秦慕回房间的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许勋的心结 撤离的最後一日,冀江上,几十艘战船以斜线阵横列於江上,快速地往南方移动,强风猎猎地吹着船帆,江水不断地拍动着船只,让马匹不安地直跺脚.秦慕披着披风望向北方,在心中和家乡以及母亲道别.母亲和母妃离开镇北城已经七天了,但状况依然不明.只能往好处想,既然西羌军没有拿母妃要胁,她们就应该还安全吧! 许勋看着已经在船弦站了半个多时辰的秦慕,心中微微地叹气着,他是最了解秦慕所承受的压力与烦恼的人。秦慕去年为父亲写了几十封公文上承朝庭,内容包括详尽的气候分析报告丶战略规划以及西羌的战力极限分析,说明因为凉州和肃州豪雨不断,对西羌而言实为坚壁清野之地,只要退守,拉长其後勤运输线,即可有破敌企机。试图为父亲和兄长们求得一封得以方弃城池的首肯,但送出後都石沈大海。 看秦慕似乎打算就这样一直站下去,许勋拿了一杯热茶,走近後放在秦慕冰凉的手中说:“风大还是进去休息吧!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 秦慕摇了摇头,慢慢地抿着热茶说:“吹吹风比较不会烦闷,阿勋哥,我们可以谈谈吕姐姐的事吗?我们一起长大,情同至亲.我不想和你有隔阂.“ 许勋拍拍秦慕的肩膀,转身看着江水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或许你哥或其他人会跟你说是徐宸乱嚼舌根造成的,但我比其他任何人都知道你没办法参加我的婚礼的原因,所以你别在意那些。只是我过不去心中的一些槛,因为欣欣其实小时候是喜欢你的。” 秦慕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勋说:“她跟你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九岁!“ 许勋耸耸肩说:“但你早熟,你会带她去逛市场,你会陪她选布料...“ 秦慕直接打断说:“停!一般人会说,是她带我去逛市场,还买糖买玩具给我,我陪她选布料,应该是她选她的,我在一边吃糖吧!“ 许勋摇摇头说:“你是懵懂无知没错,但她喜欢你是她亲口说的.那时我要约她出去,她都会以你为优先,确定你午睡了,她才会离开.如果你黏着她想吃点心,我就也只能陪着吃点心.“ 秦慕抱着双臂看着许勋说:“说话说重点,你不是会吃小孩飞醋的人.“ 许勋叹了气说:“欣欣父亲出殡那天,你记得吗?她因为生肖相冲不能去送葬,求了很多人,包括你哥和我都担心有厄运,而不愿意帮她.後来你带她去了,那时你们为了躲避大人,走旁边的陡坡,她爬不上去,很多路是你背她上去的.那时你的手被碎石弄得伤痕累累,好几天都藏在袖子中,不敢伸出来.那次之後,她就喜欢上你了.“ 秦慕抱着双臂歪着头,看着许勋,用强调的声音说:“那年我七岁!” 许勋点点头说:“欣欣後来想清楚了,她知道你对她是姊弟之情,所以她想开了,接受了我.可是你现在也长大了,又比我优秀那麽多...“ 秦慕不得不打断许勋的自怨自哀说:“只有适合的才是最好的,你们两个在一起这样多年了,你们的相互了解才是感情的基础,不是吗?“ 许勋低着头说:“我知道,我也知道欣欣根本没有再去想小时候的事,我只是心中别扭.” 秦慕会意地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以後不问吕姐姐的事,跟她说话保持三尺以上.话超过三句,自动闪人.这样可以吧!“ 许勋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秦慕槌了他一拳说:“你这个醋坛子,等以後你们有了孩子,你就准备天天吃醋吧!我会帮你准备各地的好醋当满月礼.“ 许勋酷酷地说:“我等着!“ 然後交给秦慕两卷密函.秦慕拿了过来,转身走往船舱,同时问道:“信什麽时候送到的?“ 许勋跟了过来,老实地说:“昨天下午,因为是楚轩的飞鸽,我怕你看了不上船,所以现在才给你.“ 秦慕白了他一眼说:“但是如果是重要军情怎麽办?延误军情传递是重罪你知道吗?“ 许勋耸耸肩说:“跟你的安全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秦慕坐在桌前一边拆着鸽筒,一边瞪着许勋,严肃地说:“以後不许再这样.” 摊开信函秦慕就着烛光看着。一封是千峋山脉的地形图,图中标示了一些已经访查过的村落,并说明目前没有问到任何消息,不过因为楚轩是由南向北走,所以只访查到中段,但是母亲很可能脚程较慢,还在北方.另一封是对镇北城逃出来的士兵的访谈,有几人表示他们离开时,西羌兵未到镇北河,时间是申时到申时正三刻.有几人说酉时初一刻西羌兵已经到了,但人并不多。二哥说是酉时左右离开,而母亲和母妃比他们早半个时辰,所以母亲他们可能是安全的.秦慕一直吊着的心终於放了下来,握着信函,脸上笑容也开始透出阳光般的质感.. 许勋笑着问说:“找到了吗?“ 秦慕摇摇头,微笑着说:“还没有,只是依照一些士兵的说法,她们可能安全.等资料更准确後,我会让你转告吕姐,她的母亲也跟母妃在一起.“ 许勋点了点头,倒了一些热茶让秦慕暖身,然後拿出一些夹了蛋的馒头说:“先吃点东西吧!等一下还要赶路。” 秦慕拿了一个笑着说:“多谢,闻起来很香,一块吃吧!” 随即秦慕拿出蓬县的细部地图,一边吃一边研究之後几天要由哪里开始探察。秦慕已经将後续的集合工作交给了林清。船靠岸後,他和许勋就打算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往冀城,然後领兵开始探察冀江到蓬县的周边地形。 西羌的後勤运输主要透过冀江,但是都保守地将运粮船停靠在远离镇北军的港口,再以陆路运送到指定地点。最近游骑兵依照秦慕的战术,确实顺利地歼灭了不少西羌的运粮队。但是为了躲开後续西羌护粮部队的追杀,粮草都只能烧掉,很是可惜。因此,秦慕希望能够依照地形,规划其他战术,看看是否能够留下这些珍贵的粮草。为此秦慕需要尽快了解自己并不熟悉西北王领地。 ☆、截粮草 庆历十四年秋,蓬县. 细细的月牙隐藏在云层之後,极淡的月光轻轻拂过地面,在土丘後面形成一些朦胧晦暗的阴影. 上千位士兵,散布在冀江南方七十里处的树林後方,趁着黑夜,尽心竭力地挖着地。就算在瑟瑟的秋风中,也是挖得汗流浃背。 挖到一定的深度後,士兵们开始地拉出一包又一包用油布包裹的粮草和小麦,极有效率地搬上驴车或牛车,层层叠起。装满後立刻往东南边运送。一车又一车地军粮,如同暗夜中的树丛,弯延地向远方延伸。 这些都是这几个月,秦慕主打壕沟战的战果。秦慕设计利用壕沟地形,让西羌重骑兵无法顺利冲锋,然後以游骑战法干扰重骑兵的阵形和回转空间,将重骑兵切割为小集团,再分别歼灭之. 重骑兵没了,没甚麽战力的运粮队就直接红烧了.得到的粮草则全部推入豪沟中暂时掩埋.因为肃州这两年多雨,西羌所运送的所有粮草,都已经包裹好了隔水的油布,因此处理起来非常方便。最後再用西羌的运粮车压实地面,再将之前小心刨下的草皮铺回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带不走的粮草隐藏了.等几天之後,被其他小队引诱调离的西羌护粮军,遍寻粮草不果,死心离开後,再将粮草小批小批地偷偷挖了送走。 这几个月得到足够的粮草支撑,镇北和西北军的骑兵数量已经达到三十万,只是相对於西羌的百万还有不少距离. 秦慕蹲在地上检查草皮和土质硬度,又站起来跳一跳.确定地下仓库不会露馅後,向郑武点点头说:“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跟在後面,确定所有车轮痕迹都清除乾净再离开.“ 郑武最近完成了十六个截粮草的任务,灭杀敌军达四百多人,因此晋升为副尉.目前率领两千骑兵,郑曲则是队副.两人做事仔细,都是秦慕的得力助手. 等众人远去,许勋拿着披风走近秦慕,帮他披上,又摸了摸他的手,感觉他的体温.秦慕握住他的手笑着说:“别担心,都好了.“ 可能是这几个月,随着游骑兵一起活动,每两到三天就要跟一组羌军五万人队对抗,运动量够大。又或者是这几个月米粮丰富,大家都能吃饱喝足,不再只是用减半的配给勉强过日子。秦慕的身体渐渐地好了起来,挺拔的身高,已经超过二哥秦恪,快跟大哥镇北王持平了。而上次受伤後落下的手脚冰冷,容易感冒等小毛病,似乎都不药而愈了。只是,许勋还是不太敢大意,时时要检查一下。 秦慕策马跟着绵延数里的粮草队後方,慢慢地走着,同时计算着过冬用的粮草量。然後向许勋说:“阿勋,最近我想去邬城看看.“ 许勋震惊地说:“邬城不是被羌兵团团围住了吗?” 秦慕摇摇头说:“不完全是,西羌军不善山林战。由邬山山脉走,是可以到达邬城的。我派人去探了路,他这几天会回来。邬城也缺粮,我想送一些过去。” 许勋有些紧张地说:“那可以其他派人送啊!郡王和恪大哥不会你同意去的。” 秦慕看着东方微亮的天空,随意地甩着马鞭说:“西羌的运输线快到极限了,一百万骑兵虽多,但撒在凉州和肃州的大地上,再扣除主力,一队运输队也不过五万人。而且他们的生产力最多支持百万大军两年。明年,我们反攻的机会就来了。我只要把主力吸引在冀城,然後断其援粮军,战线拉得太长的西羌军迟早要败亡。” 拉着马绕过几个壕沟陷阱,秦慕继续说:“但反攻时,我需要遍地开花,让西羌军顾此失彼。所以需要一些游离在外的兵队的帮忙,邬城还保有三万战力,我要去说服他们。” 两人在清晨回到冀城,秦慕直接抓了早餐往书房走去,许勋垮着脸问说:“你又不睡啊!” 秦慕摇了摇头说:“你先睡吧!我先去看看有没有母亲和母妃的消息。” 许勋知道劝不动,叹了口气回房间去了。其实早在三个月前,老镇北王妃一行人依然音讯全无时,大家就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秦慕却还是每天一早就看隐卫资料,希望能够找到什麽蛛丝马迹。只是,楚轩派人跑遍了整个千峋山脉,都没有任何迹象。老镇北王妃他们应该是还未到达千峋山脉就遭难了。 到了书房,秦慕将窗户打开,然後将水壶搁在炭炉上,准备泡茶。看着窗外民房已空的萧索景象,计算着如果冀城被围四到五个月所需的粮食储备量,以及其它各城如果相同储备,能送多少粮食去邬城。再拿起地图,规划可能的运送路线和所需的兵数。 等水壶冒出滚滚白烟,秦慕随便在茶壶中放了些在西羌军粮中找到的茶叶,然後注入滚水,等待茶叶的清香出现。西羌的茶涩味较重,香气较淡,但还是能帮助他沈淀自己的心情。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将情绪抽离之後,再去看隐卫的报告,判断会更准确,尤其是和母亲相关的资料。 用钥匙将装密函的盒子打开,重新按照自己的习惯排列。最近秦项和二堂哥西北将军都会将看过的信函送到自己这边来汇整,为了方便阅读,秦慕建立了一套编码分类制度,如此可以一目了然地知道信息来自的地区与时间。 先抽出最近几天的资料,翻出千峋山脉部份,一个字一个字读去。多数是楚轩的练兵报告丶马匹状况和冬季存粮之类的事情,母亲的事都是於信尾,以无进一步消息一语带过。 再翻开西羌守都的信息,前几个月秦慕让隐卫们假装醉酒,在酒馆和市集放出一些四皇子不满五皇子朝政上事事擎肘的作法的风声,如今已经慢慢地有些效果了,两党人士开始角力,只是还未到达到可以影响战局的程度。 再看看最近的西羌军动向,在接连几个月粮草被截,又苦无对策的状况下,西羌不再将粮草送到玧城以东。运输线大为缩短後,每支运粮军兵力达十万。看来是没有机会再抢粮草了。 ☆、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微黄的日光, 由民房的後方, 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 照入书房, 将窗棂上的槴子花映在木制的书桌上. 秦慕放下文件, 伸手摸了摸母亲最爱的剪影。 槴子花主要生长在南国,但凉州气候较为温和,山阳之地有时候可以看到.自己出生前一年,父亲带着母妃和母亲到琝城参加三叔的婚礼,经过邬城时看到了一簇簇在林间绽放,清秀隽永的白色花朵.父亲看母亲很是喜爱,让人挖了一株带回镇北城.之後每年夏天,母亲的小院中,都会充满着槴子花微甜的清香. 槴子花见不得雪,每年冬天,母亲都会将它搬入有地龙的房间,细心照料.但又怕阳光不足,每天午时,母亲就会让人打开屋顶的活动隔板,让阳光照进来.那时,自己问过母亲,为何要种这样麻烦,又经不起风雪的花朵.母亲的回答是,当你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时,就会明白.现在,自己是明白了,只是能够守护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和秦项的声音说:“阿慕我是大哥,可以进来吗?” 秦慕起身开了门後,秦项和他的副官韩庆带着早餐和今早送到的密函一起进了来。 秦项拍了拍秦慕的背,揽着他的肩膀往书桌走,笑着说:“听说你回来了,我就猜你会在这里。” 韩庆将东西放下後,行了个军礼就把门带上出去了。秦慕奇怪地看了韩庆一眼,一边帮秦项倒茶,一边问道:“韩大哥今天怎麽不和我们一起?” 秦项闻了闻茶,觉得香味太淡後皱着眉头说:“你昨晚送那麽多粮草回来,总要有人去清点吧!韩庆听说这批里面有药草,所以自愿去清点,顺便陪着他老爹韩伯一起去看看。” 喝了口茶,秦项的眉头更皱了说:“这茶真难喝。” 顿了顿,等口中的涩味稍退,才拿起馒头,一边吃一边说:“我听说你要去邬城。” 秦慕把规划好的路线图和预计运送的粮草数量,放在秦项面前,然後也拿起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说:“我就知道阿勋是个很好的传声筒,他有没有好好说明前因後果?” 秦项笑着说:“这就是你跟他说的目的?不过阿欣怀孕了,阿勋本来冬季想找几天回去陪伴她的。” 秦慕叹了口气说:“吕姐姐的事我永远是最後一个知道的,阿勋为什麽那样在乎小时候懵懂无知的情感。那时候吕姐姐才十三岁,估计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吧!跟男女之事一点也不沾边。” 用力吃掉最後一口馒头,秦慕忿忿地问:“吕姐姐的预产期什麽时候?” 秦项笑着说:“明年一月。你的风流债,自己扛吧!” 秦慕打开装密函的盒子,一边打开鸽筒,将文件摊开,分类写上编号,一边无奈地说:“我也很佩服我自己,七岁时就能惹下风流债。你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小昱了,他都快十岁了,债说不定比我还多。” 秦项大笑说:“这我不担心,能像阿勋这样小心眼的人不多.” 一边看着秦慕的规划,秦项将馒头剥小块泡着茶吃,然後抱怨说:“西羌就没有好茶吗?一点甘甜之味都没有。” 秦慕白了他一眼说:“给前线士兵的,人数还达百万,能好到哪里去?你比小璐还挑食。二哥那边怎麽样?” 秦项笑着说:“很顺利,他挖的粮草直接往榆城和函城分配了。也是今早回来的,估计会在温柔乡赖一阵子。” 秦慕晃了晃手中的密函,和一叠旧的资料一起交给秦项说:“西羌没有停止粮草集结,这个冬季可能不会停战。我们在恢复,现在对他们来说也是分秒必争。” 喝了口茶,又啃了几口馒头,等秦项看完资料後,又推了一叠给他说:“西羌都城那边的离间效果有限,止不了兵戈,我加了一把火,希望他们最近损失的五十万兵马能让五皇子顺利启动和谈,但最近西羌兵收缩了战线,我们暂时不适合进攻,如果重击力道不足的状况下,五皇子的行动可能失败.我们要做好他们大举进攻的准备.墙头增高的工程可能要暂停一下,需要开始加强石块的收集,和架设石块投射丶运输等装置.” 秦项点点头说:“了解。另外能帮我劝走璇玉吗?这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秦慕叹了口气说:“那麽辛苦的日子都赶不走她,你说我去劝有用吗?“ 秦项也叹了口气说:“她竟然完全没有抱怨没佣人,还自己主动烧菜洗衣,连小昱和小璐的冬衣,她都要自己缝.还好你二哥偷偷让军需官做了几件,不然我真担心那两个小子冬天会没衣服穿.” 秦慕继续翻看隐卫的报告,然後说:“目前在凉肃两州的西羌军总数约一百二十万,只有二十万在北肃州.凉州那边有七十万,攻击可能由二堂哥那边开始.你要不要让二哥去把两个堂嫂和孩子们接到榆城?如果要用函城当饵,至少要守住五个月,我们才能扫掉外围的六十万军队。你还得想办法拖住南肃州的三十万大军。我最近得要尽快去一趟邬城,那边是最好的游击位置,我要先去了解地形。 秦项放下馒头,自己到倒了杯茶喝,然後说:“你打算带多少人去邬城?“ 秦慕一边啃馒头,一边说:“三万步兵,先把接力运粮线拉起来.前期跟着我的约三千人,阿勋不一定要跟我去.我也不太知道那边状况,会待多久不是很确定.林清和许诚我会让他们领二十万骑兵隐身邬北山脉.一但西羌进攻冀城,那边可以扰敌.也该派人去岚城丶娄城和洛城等孤城联络,要开始准备打援了。“ 秦项认真地盯着秦慕的眼睛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冒险的.“ 秦慕比出发誓的姿势,微微地笑着说:“百分之百保证不冒险,一定安全归来.” 秦项担心地看着秦慕,自从父亲过世後,秦慕的笑容就不再灿烂,永远只是微微浅笑.过去的调皮捣蛋习性也是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现在任谁看到秦慕的评语都是成熟稳重丶刚强坚毅,过去飞扬跳脱丶古灵精怪的小弟已经不复存在. 秦慕看着大哥眼中的惆怅,把杯子中的茶,一口饮尽.然後站起来拍了拍秦项的背笑着说:“别那种表情,小时候你不是巴不得我成熟点,别带坏小昱他们.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补眠了.” 秦项拉住他说:“璇玉说,你利用母妃的皇家宗祠管道,直接上书给皇上?” 秦慕耸耸肩说:“结果跟之前没有麽不同,一样石沉大海.大哥我知道人力有时而尽,但不尽力我不甘心.而且我措词用语都很恭敬的,你不用担心.” ☆、家的感觉 冀城将军府的长廊外,火红的枫叶随风飘落,画起一道又一道灿烂的弧线,但所有弧线的终点,都被一柄□□刺穿.秦慕的身影,在树下快速地舞动着,不断地挑起地上的小石子,把树叶一片片地钉回树干上,弄得整棵树看起来像是光鲜亮丽地穿了火红的衣裳,实则全身被石头钉得伤痕累累. 秦慕离开书房後,没有回房间,因为看完西羌的兵力报告後,他心中无比地烦闷,对他而言,这些落叶就像他的家人,他希望用尽所有办法,不让他们落下,就算是让自己伤痕累累也无妨.但他就是想不出万全的办法. 西羌即将进攻,但是他没有把握守得住函城和冀城.虽然城墙加高了,但西羌在凉州有七十万兵马,西北军只有二十万.西羌如果凭着铠甲防预优势,不计人命,强攻城门,西北军不一定守得住.而且西羌在平城有囤粮,平城到函城只有三天路程,可以运作的游击路线很短.一但函城没有守住,一百万西羌兵合围冀城…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心会整个乱掉,得想办法让西羌军有後顾之忧才行. 秦项和秦恪在一旁看了良久,明知道秦慕在发泄怨气,但也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他已经舞枪舞了一个多时辰了。秦项推了推秦恪说:“你比较了解他,交给你劝了。” 秦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秦恪叹了口气,走近说:“阿慕,你在干什麽?” 秦慕停了下来,收敛心神,顺手将□□转了两圈笑着说:“做做运动!我以为你中午才会起床.” 秦恪把□□拿过来靠在一旁,指了指天空说:“已经中午了.” 然後揽着秦慕的肩膀拖着他往厨房走说:“我受不了菱菱和大嫂做的菜了.你既然回来了,今天中午可不可以做一些菜,让我和大哥打打牙祭.你知道吗?我都快不知道食物应该长甚麽样子了.” 秦慕站直被秦恪压弯的身体,反手搭在秦恪肩上说:“你前两天不是吃乾粮吗?那个还能吃吧!而且你们为什麽不让伙军送餐.早上的馒头不就是军营送过来的吗?” 秦恪哀怨地说:“你嫂子们说自己做菜才有家的味道,连小昱和小璐都抗议无效了,我和你大哥还有什麽发言权?” 秦慕无奈地耸耸肩说:“夫纲不振啊!” 秦恪拍了一下他的後脑勺,让他猛地点了一下头说:“以後你会觉得夫纲不振是一种幸福.话说回来,你也快满十五岁了,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啊!” 秦慕推开厨房的门说:“方圆五百里内没有女孩好不好?” 秦恪盯着秦慕的眼睛,贼贼地笑着说:“但阿勋说,你之前在壶县很受欢迎啊!多少女孩把丝巾塞给你?阿勋说,那些丝巾你拿去伤兵营後,军医们笑地乐不可支,说三个月内都不会缺纱布了.” 秦慕翻了翻白眼说:“那些是居民们带不走的布料,捐给我们应急的.” 秦恪笑着推了推秦慕说:“那你喜欢怎麽样的女孩?温柔听话?活泼可人?还是妩媚动人?” 秦慕蹲下身体,在灶炉中升了火,看着在木材上交缠舞动,越舞越大的火苗,忽然觉得如果两人可以如火苗般,相互取暖,相辅相成,甚至进退与共,应该是最幸福的事吧! 看着越舞越炫丽的火焰,秦慕微笑地说:“我希望她可以和我一起上战场。” 秦恪翻了翻白眼说:“你这是什麽条件,那是女孩吗?哪个女孩轮得动战戟?拉得动六石弓?” 秦慕愣了愣, 这倒是, 就算是母亲的一身好武艺, 也只能陪父亲骑骑马, 打打猎. 战场上比的是体力和耐力, 这是女性先天不足的地方。自己这几天是太累了,竟然思想都被二哥带歪了。自己想要的应该是个伙伴吧!无所谓男女,只是需要一个在思绪上旗鼓相当的伙伴,来肯定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来坚定自己前方确实还有路的信心。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是随便想想。” 拿出锅铲之後,秦慕在矮柜中翻找着食材,取出了姜,蒜,面粉和鸡蛋,又到菜园拔了些青菜回来,然後看着秦恪说:“就这些?嫂子平常怎麽做菜的?” 秦恪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有什麽?你说缺什麽,我去问吧!” 秦慕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了,无奈地叹口气.到菜园中捡了一些碎石,往四周的树上一把一把地甩出,瞬间满地的落鸟,麻雀,八哥,白头翁应有尽有.秦恪傻眼地看着秦慕说:“难怪你娘说,她是猎户的女儿.你外公当年很有钱吧!打猎都不需要弓箭的.” 秦慕点点头说:“是啊!我外公当年有个外号叫千手无敌,只是我外婆病世後,他为了照顾我母亲,就不再行走江湖了.” 递给秦恪一个箩筐说:“去帮我捡回来吧!” 然後秦慕开始揉面,准备做了蒜炒青菜,鸟丝乾拌面和青葱蛋花汤. 秦恪看着秦慕熟练的动作,心有不平地说:“为什麽你娘就愿意把手艺传给你?” 秦慕踢了他一脚笑着说:“她也有传你好不好,是你自己没有耐心,你连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糕都做不好。” 两兄弟一边做菜,一边打屁聊天。秦慕知道二哥是为了把自己的情绪带开,所以也配合着努力地将烦躁的情绪推出脑海。 等拔完鸟毛後,秦慕心情已经畅快很多了。腌了一些鸟肉,打算留着晚餐时做烤肉用。刚将姜片用麻油爆香,正准备将略微腌过的切丝鸟胸肉下锅,小昱和小璐就被味道吸引过来了,冲进厨房说:“好香!好香!我们饿了!” 杨菱不太好意思地跟进来说:“有甚麽我可以帮忙的吗?” 秦慕笑着说:“帮我洗青菜和烫面条吧!” 杨菱走进厨房,看着泡在水中但是根部还带着土的青菜,瞪了秦恪一眼说:“你是来这里做什麽的?” 秦恪赶紧拿起青菜开始洗,顺手将面条放入刚滚开的水中。让小昱笑着说:“婶婶,你好厉害,用眼睛就可以做菜耶!” 小璐则跳上跳下地想看锅子里是什麽东西,味道怎麽那样香。秦慕笑着蹲下身,将小璐背起来,炒着肉丝给他看,然後捞起面条,拌入炒好的肉丝中,盛在大碗公内交给杨菱说:“二嫂,你先带小家伙们去餐厅吧!其他的马上就好。” 当秦慕和秦恪两人端着菜和汤走进餐厅时,杨菱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人,面已经被两个小家伙吃得快见底了。 秦恪放下汤碗,捏着两个小家伙的脸说:“小子们,大人都还没有吃耶!你们有没有规矩呀!” 小璐眼中有泪的说:“二叔,可是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吃到正常的东西了!” 秦慕摸着小璐的头,笑着说:“没关系,材料还有。我再去做一些。二哥,你帮我去叫阿勋起床吧!” 然後拍拍小昱的头说:“你去请爹娘过来好吗?” 回到厨房,秦慕正烫着面条的时候,许勋走了进来,有些别扭地说:“听说你要丢下我自己去邬城。” 秦慕把面条放进拌料中,平静地说:“没有,人员名单未定,你可以帮我选,三万全部都要步兵。” 许勋一边收拾桌面和装酱料的小碟,一面说:“欣欣怀孕了,明年一月生产。” 秦慕笑着槌了许勋一下说:“看来我得开始收集满月醋了。你竟然比二哥还有效率,等等上去要好好取笑他一番。” 看秦慕自然的反应,许勋终於释怀地笑着说:“咱们赶紧上去吧!他们已经饿得在舔面碗了。” ☆、家人团聚 许勋端着面边走边笑着说:“项大哥和恪大哥竟然能够忍受一个多月都吃的水煮蛋,烫青菜和豆皮水煮面,真不简单啊!听说要不是项大哥时不时地带小昱和小璐去军营溜溜,补充养份.两个小家伙大概已经叛变了.“ 秦慕双手抱着後脑跟在许勋身後点点头说:“这就是真爱吧!你能想像刚来咱家挑食到不行,每餐都要九碟十一盅伺候着的璇玉公主,竟然能够忍受二嫂那种三脚猫的厨艺一个多月吗?看着她,我就会觉得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去不去做而已.“ 两人一起上了楼,穿过一条回廊。军靴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在回廊内响起阵阵的回音,让只住了秦家一家人的城主府更显空旷。 小昱和小璐听到秦慕的脚步声,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叫着小叔叔。秦慕笑着抱起他们说:“你们不会还没有吃饱吧?一次吃太多会肚子疼哦!” 许勋则把面碗放在小昱和小璐面前晃了晃说:“怎麽没有叫我?面可是掌控在我手中喔!” 小昱和小璐笑着说:“许叔叔午安,可是我们已经吃饱了。” 许勋一拳打在空处,只好不满地说道:“吃饱了还在这里做什麽啊?” 小昱就着秦慕手上的支撑,转身将手搭在许勋肩上,靠近许勋的耳朵,却用不小的声量说:“许叔叔是不是刚刚抢面抢输了,心情不好呢?” 许勋色厉内荏地说:“整碗面都在我手上呢!这次不会输了。” 四人吵吵闹闹地踏进餐厅时,秦慕发现除了预留给自己和许勋的各一碗汤和一小碟青菜之外,桌上什麽都没有了。许勋放下面碗,不满的说:“靠,就只留一碗汤跟几根菜丝给我!你们两个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但是没有人理他,秦项迅速地帮自己和璇玉公主夹了两大碗面,然後秦恪抢过筷子也迅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等筷子落在许勋手上时面量只剩下一碗了。许勋无奈地帮自己和秦慕各盛了半碗面说:“阿慕,我们是跟一群蝗虫一起用餐吧!” 秦慕一边喝汤一边冷静地说:“不怕,我们有秘密武器。” 小昱和小璐拉着秦慕的袖子好奇地问道:“什麽秘密武器?” 看着秦项和秦恪以唯恐食物被抢走的速度,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面。秦慕满意地点点头,悠闲地拿起面碗,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配着青菜,一边对小昱和小璐说:“厨房桌上有四个油布包,去帮我拿上来吧!” 许勋跳了起来说:“我去拿,这东西怎麽能让小蝗虫出马!” 秦项和秦恪看着秦慕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安地想着,惨了自己可能已经入套了。怎麽会忘了这个整人王料敌机先的能力,而且他的反攻的招数都是一环套一环,直直把你往坑里推的。最惨的是,那个坑通常是自己挖的。 秦恪讨好地笑着说:“小弟,别这样,看在咱们与众不同的感情上,放我一马好吗?二哥也只是最近饿得狠了,一时忍不住.” 秦慕笑着摇摇头说:“控制权不在我手上。” 秦恪顿时放心了下来说:“这样就好,阿勋容易搞定。” 秦项却是更不安了,秦慕的意思应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发出的攻击已经即将中的,收不回来了。 果然,当许勋喜滋滋地抱着四个油布包上来後,满厅浓郁到不行的食物香气让璇玉公主和杨菱不约而同地把还没有吃完的面碗推给了秦项和秦恪。 两位妻管严只好苦笑地接下自己造的苦果,看着两位原本气质优雅地贵女,不顾形象地各自抢过一个油布包,迫不及待地打开,显露出一支支烤的金黄酥脆的鸟翅,鸟腿和鸟胸肉,让小昱和小璐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们俩是肚子吃得最撑丶现在最吃不下的两个。 秦慕优雅地拿起一只鸟翅在小昱面前晃一晃,云淡风轻地说:“力出七分,才能攻守有据,明白吗?” 小昱惭愧地点点头。他和弟弟两人今天是太忘形了,大人还没有吃,两人就先吃撑了。 秦慕笑着摸摸小昱和小璐的头说:“有一包是留给你们两个的,下午饿了再吃。” 许勋则是得意地一边啃鸟腿,一边看着只能继续吃面的秦项和秦恪,摆出示威的表情。 秦慕则是到柜子中取了残存不多的盛州乌龙,泡了一壶茶,搭配烤鸟肉,看着难得团聚的家人形形色色的表情,露出满足的微笑. 秦项和秦恪最後决定丢开面条,说了声,晚上再吃.自己也倒了杯茶,吃起令人垂涎欲滴的鸟肉来. 两天後,秦恪回到蓬县继续他的守备任务和粮草挖送的工作. 秦慕和许勋则在三天後的深夜,领着三万人,先是将五个月份量的粮草挖出来,用骡车送到邬北山脉的秘密粮仓,做为林清和许诚两支游击队的备用粮草。又在邬北山脉的更深处建立了一个粮仓,做为送往邬城的粮食转运站。 留下郑武丶郑曲兄弟在这边主持挖粮和搬运的工作後,秦慕带着两万五千人继续往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山区深入。在沿途经过了几个山寨,灭掉一些西羌兵队,留下十二个转运点和守护士兵後,秦慕一行人顺利地接近邬城。 站在邬北山脉中最高的大剑锋山顶远眺邬城,秦慕看到其周围层层绵延的梯田和碉堡,心中不禁赞赏地点点头。新任的邬城守将确实心中有丘壑,其碉堡的位置极为讲究,任一个碉堡都和另外两个互为防守,靠着旗语或火光就能迅速传递消息回城内。听说前任守将阵亡之後接任的是一名校尉,他并未取得正式的守将任命,却让全城三万将士都服他,并且靠着地形优势,让西羌军每每铩羽而归。而且邬城原处於内地,并非边疆城市,已经多年未曾经历烽火,如此偏僻的山区守将却能行事如此有章法,又管理有序,这样的人一定要见见。 ☆、邬城守将陆明 山区的日出较晚,但是辰时未到,天色刚明之时,邬城的军营中已经响起了阵阵的打铁声。没有值班的士兵们也已经完成了绕山城负重奔跑的体能训练,依序地进入餐厅用餐。 邬城守将陆明每天都风雨无阻地跟着士兵晨练。他总是第一位回到城门口,却又总是等最後一位士兵安全回到邬城後才会离开。 邬城是山区城市,盛产煤矿,居民多是矿工,生性飙悍,也造就了邬城人不易屈服的个性。他们只相信强者,却又不盲从。因此当西羌军连破多城,且屠杀大夏人的风声传来时,他们知道自己跑不过西羌骑兵,既然退守无望,便只能奋起反抗。 当时陆明向原邬城守将周文建议,山城优势在於道路狭小,西羌兵数再多,也只能一小批一小批地上来.若以人数补准度之不足,便能靠弓箭阻止西羌军的进攻.而且邬城地理位置并不具有战略意义,或许西羌军受到阻碍後不会太执着於邬城. 周文同意之後,陆明找了几位同僚在全城张贴公告,并且在各大广场和市场中发表演讲,成功地让居民们自动自发地砍伐紫杉木,制作弓箭,并收集全城铁器,包括锅铲丶锄头,用於箭矢打造。当时邬城无论男女,全城皆兵。 最後靠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仅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山径,和数量众多的弓箭手,蚁多咬死象,射得西羌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当时全城十五万民众,三万守军,死亡两万人,伤者七万人,歼灭西羌军近十万人,算是与西羌对抗中难见的巨大胜利。只是凉州多区沦陷,这样丰硕的战果无法传出,也就鲜为人知了。 可惜,守将周文却不幸地在七天七夜的激战中被西羌强弩所伤身亡。之後群龙无首的状况下,当时设计这个战法的陆明被视为英雄,在民众和士兵的推举之下,接下城守之位。 为了以孤城对抗西羌军队,陆明开始领着居民和士兵们修建碉堡,开垦梯田,建立自给自足的生活圈.只是邬城的东方和北方都被两千米以上的高山环绕,日照不足,粮食产量有限,大家都只能吃个半饱,对於军队的训练和战力的维持,是一大考验. 同时陆明一直担心,如果凉州和肃州全区沦陷後,邬城将难以幸免於难.因此在由西羌俘虏口中听到目前函城和冀城还被未攻下後,他很希望能取得联系,获得官方支持後,或许可以全城迁移.只是邬北山脉中也是有西羌兵巡逻的,对於全身铠甲刀枪不入,只有眼睛是弱点的西羌兵,就算是弓兵,也没有那样的好准头可以对抗.在遭遇几次西羌巡逻队,无法突围的状况下,陆明只好放弃. 而一个月前,一组千人步兵竟然穿过西羌的防线到达邬城,并送来镇北王和西北将军的问候信函,询问补给状况和需求.让他大为感动,他一直以为他们已经被大夏遗忘了. 当天,陆明和步兵队长卢升深谈了一个晚上,卢升告诉他肃州和凉州多数地区的豪雨,导致这两年缺乏粮草,只能以步兵对抗重骑兵,以致连连失守,但近期气候状况已经好转,镇北王和西北将军重新建立骑兵後,目前至少可以干扰西羌的运粮线,最近斩获颇丰,因此可以为邬城提供粮食和军备.当陆明询问是否可以迁城时,卢升却告诉他需要回去询问,因为过去几个月虽然已完成了五城十三县的人口迁移,但是迁移路线都是在没有羌军的状况下,邬城迁移路线超过一千里,且沿途都有西羌军布防,这样大规模的动作,瞒不过西羌军,他需要回去了解技术可不可行. 之後卢升和他的小队,指导了邬城军一套步兵的刺枪阵,以三到七人为一组,可以对抗西羌的重骑兵和步兵.这套枪阵和陆明以量取胜的概念相同,只是更为精致老练,招招刺向眼睛,多人结阵,一次可围单马或四到五人.如果五人对抗五人,一开始可以快速强攻,挤压对手活动空间,让对方形成三人包两人的队形,就等於分割了对手,达到各个击破的目标.卢升随後又演练的多套应用阵形,让邬城军看得如痴如醉,连连询问创出这套阵法的是哪位将军? 卢升却笑着卖关子说:“创作者过一阵子可能会来探望各位。”弄得连陆明都心痒难挠。 而那一千步兵更是每每提到刺枪阵的创作者,都是用充满崇拜的眼神,述说着各种难以令人致信的战果.但每个士兵说的故事又有依有据的,令人不得不相信。 例如,有一位士兵陈齐说:“当时肃州毫雨连连,雨下到路面和河道都分不清。我在河边跟西羌军挥挥手,他们就像下饺子般地一直往河里跳。那天我们行军出门绕一圈,就杀了三万西羌骑兵啊!” 邬城军们当然不信,纷纷说:“小子,你吹牛吹过头了。” 陈齐却神秘地一笑说:“那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能这样让西羌军像失了魂般傻傻地任我们摆布,可是有高人指点的。” 看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後,陈齐满意地继续说:“当时我们分为两队,一队在河的东岸,一队在西岸。我是东岸那队的,先是咬着呼吸用的麦杆,静静的躺在淹水的路面上。等友军把西羌兵引来後,换他们躲入泥水中,我们则摆出要和他们对攻的阵形。然後你们说会怎麽着?” 旁边的聪明人马上恍然大悟说:“所以西羌军以为你们是跑过去的,所以当前方是路面。” 另一个邬城老兵接着说:“难怪,西羌重骑兵一冲锋起来就停不住,自然就噗通噗通下水了。” 一位邬城兵却不信的说:“那你怎麽只是小队长,杀了那麽多西羌兵,不是该升副校之类的吗?” 陈齐的脸垮着说:“当时所有的士兵都是出门行行军,就有大把战功入帐,所以杀一百人,才算一次军功,还要跟队友平分。” 但是所有的邬城兵却都向往地说:“能杀得这样爽,军功算得苛一点也无妨啊!重点是,安全有保障呀!” 陆明也是听得心神向往,非常期待这位智计卓绝的将军来访。只是,又觉得奇怪,这样的人一定是镇北军军师般的人物,怎麽会想要来到这个小山城呢? 然而,今天这位能够领两万轻甲步兵灭杀两万重甲骑兵,又能运筹帷幄,在五个月内,靠着陷阱和步兵灭掉五十万西羌重骑兵,如神话般的人物,竟然派人送信说:“镇北秦慕,领三千步兵来访,寻求进城许可.” 陆明看到拜帖,赶紧往城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想着镇北秦慕,是秦家的人?难道是镇北王的嫡系亲自过来? ☆、与陆明的相遇 陆明跑到城门口时,看到一列整齐的步兵方阵,所有的士兵都站得挺直,散发出充满自信,百战百胜的气势. 一位少年将军,站在方阵的前方,笔挺的站姿,卓而不群的身材,透露出一股孑然独立的阳刚气势。但是当他由阴影中走出来时,午後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影,如落叶轻盈飘落般,映在他俊美绝伦,又略显稚嫩的脸上,带出与其行动气势不符的悠然飘逸与温文尔雅。 秦慕则看到城门口的卫兵突然入波浪般的转向,恭敬地对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军官行礼。秦慕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孤身走近,向陆明说:“在下秦慕,这位想必就是临危不乱,统领邬城众将士,以孤城独抗西羌而不败的陆明将军吧?” 陆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陆明校卫见过秦将军。” 秦慕由怀中取出一个厚重的信函,交给陆明,笑着说:“别拘谨,我带来了你迟来的任命书,你现在是邬城守将陆将军了。其他将兵的升等令也在里面。我能带着我的士兵入城吗?” 陆明赶紧侧身行礼说:“恭迎将军与众将士入城。” 秦慕对城外的许勋比了卫队入城的手势,然後随意地伸手揽着陆明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往城内走说:“好了,放轻松,你看着跟我二哥一样年纪,别这样少年老成的样子。” 陆明转头看了看,明显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秦慕,顺着他的轻松态度说:“少年老成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吧!” 秦慕满意地看着陆明不卑不亢的随意态度说:“很好,够上道。你帮我的兵安排一下去处,我们俩好好聊一聊如何?” 陆明点点头说:“没问题,但出於安全起见,我还是得先看一下你的身份证明。” 秦慕笑了笑,露出有意刁难的表情说:“那你还放我进来,是觉得三万比三千,稳赢吗?” 陆明摇摇头平静地说:“如果你真的是刺枪阵的创造者,三万士兵不够你杀。不过你忘了算十三万邬城居民,我们能撑下来,是因为全民皆兵。” 陆明又看了看秦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而且这里不存在擒贼先擒王,大家只以能活命为目标。” 随意地看了看在四周警戒中的兵民,秦慕故意以惋惜地表情看着陆明说:“你没有生死与共的弟兄吗?” 陆明耸耸肩说:“我的弟兄们可以共进,但不能同退。我们的目的是守护居民,不是生死与共。” 陆明不受压迫,机智且畅快淋漓回答,让秦慕满意地大笑说:“你果然是大将之才。” 放开陆明,秦慕自怀中取出两块雕工精细的金牌,其中一块刻了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和'镇北'两字.另外一块则刻了只嚎叫中的狼和'西北'二字。正是御赐的镇北王和西北王令牌。陆明仔细地检查着牌子,确实和以前看到的拓印版本一样,连隐藏在老虎条纹中的北字,还有狼毛中的西字都符合。恭敬地还给秦慕後,说道:“令牌无误,只是将军为何带两块令牌?” 秦慕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明,他确实严谨,说令牌无误,而不是身份无误,但也不能随他一直绕圈下去。秦慕将令牌收起来,收敛表情说:“见牌如见人,我代表西北王和镇北王找你谈事情。” 陆明对秦慕行了军礼後,叫了一位校尉过来说:“陆辛哥,你帮我安排一下友军住宿和饮食。” 秦慕看了看四周集结的兵民在陆辛的手势下,有条不紊的散去。然後,陆辛选了三位士兵过来,对着众将士说:“我们兵营较小,依山而建,得将各位安排在不同兵营,请多加包函。带位的士兵,会为各位说明营地状况。” 陆辛明显是在分散秦慕兵力,但秦慕的手下和秦慕都是毫不在意地样子。秦慕甚至还问陆明说:“我们去哪里谈?”完全不在乎自己孤身一人,身边还被七八位陆明的士兵有意无意地围着。 看着秦慕成竹在胸的样子,陆明觉得心中毛毛的,总有自己没注意到某些陷阱的感觉,不禁看着秦慕问道:“你不在意…” 看着陆明还在兜圈子,秦慕看了看四周环境,直接拉着陆明,跟上陆辛的脚步,直指重点地说:“我不怕孤身一人,因为我并非身处敌营。我不怕你分散我的兵力,因为合则两利,你们是孤城,选择不多。但我还是会尊重你们的选择,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建议,粮食留给你们,我们会转身就走。我不怕你们把我交给西羌兵,因为我相信你明白西羌笑里藏刀的小人作风。这样有没有完全回答你心中的问题呢?” 陆明呆滞地看着秦慕,他竟然完全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也只呆了一阵子,就马上清醒了过来了。因为陆明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秦慕的步调中了。应该是从他玩笑般地质疑着自己的决择开始,虽然自己的决策没有错,但心情却被他带歪了,变得处处紧张,畏首畏尾。如果他不是敌人,而是来谈判的,自己气势被夺,已经输了。然後陆明甩了甩头,在心中苦笑着,他确实是来谈判的啊! 经过一条岔路时,陆明拉着秦慕转向,然後笑着说:“好可怕,不知不觉就着了你的道了,如果你不放我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在那样的心情中转多久呢?你几岁了?我很有後生可畏的感觉呀!” 秦慕露出无害的笑容说:“再一个月就十五岁了。” 陆明脚步突然一顿,转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小自己七岁的少年,问道:“所以你以两万步兵灭两万重骑时只有十三岁?你怎麽打得过那些大人?你父王为什麽让你上战场?” 陆明觉得有点心疼,秦慕甚至小二弟一岁,却已经在战场上打滚两年了。 秦慕感觉到陆明的关心,低下了头说:“我自己要去的,我必须去,否则士兵们不会信服我的战法。” 陆明叹了口气,心中明白。在秦慕成功前,重骑兵几乎就是步兵的天敌,而秦慕的枪阵又重气势,没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如何在万马奔腾的状况下,只靠细细的一柄枪,硬生生地逼重骑兵露出破绽。看着秦慕充满老茧的双手,陆明不禁想到,时势虽然造英雄,但对必须逆势而起的英雄们来说却又何其可悲。 ☆、惺惺相惜 陆明握着秦慕与年龄不符的粗糙手掌,拉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也很整洁,床丶茶几丶书桌和两张椅子,都是很朴素的军用款。 秦慕坐下後,陆明在炭炉中点了火,将水壶放上去,然後自柜子中拿出一罐茶叶说:“邬城盛产高山茶,今年天气渐晴,冻顶乌龙丰收,可惜没地方卖,你要喝点吗?” 秦慕接过陆明递过来的茶叶,闻了闻後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好茶。” 秦慕放了一些茶叶在茶壶中,将茶罐放在一边,然後对陆明开门见山地说:“我跟卢升谈过了,他告诉我你们希望迁城。原则上我同意,只是危险性颇大,我先跟你说明一下现在的战况和我的想法,你再作决定。” 秦慕取出一份地图,陆明则将滚水注入茶壶中。浓郁的茶香带着一股榛果般的芬芳,由茶壶中窜出,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秦慕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邬城果然是地灵人杰,茶芬芳啊!我如果要带一些走,价格怎麽算?” 陆明帮两人斟了茶,然後说:“拿粮食换吧!价格你会满意的。” 秦慕拿笑着说:“粮食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 拿起茶,微微抿了一口,微涩的味道在口腔散开的瞬间,立刻转为甘甜,伴随着茶香冲入鼻腔。秦慕惊喜的说:“这茶比往年的都要好。” 陆明点点头说:“因为大雨,所以两年多没有采收了,今年夏天,看着气候还行,茶农试着摘采烘培,没想到孕酿了两年的新芽,如此之好。我们称这批茶为雨後天青。” 秦慕点头赞道:“好名字!” 陆明皱眉地看着秦慕摊开的地图,上面以红圈表示西羌军队的位置和数量。最密集的位置在函城周边,正是自己家乡所在,陆明不安地问道:“听说你们撤走了五城十三县的居民,是哪些城镇?” 秦慕平静地答道:“同丶冀丶平丶函丶镇北城和周边十三县。” 陆明点点头说:“的确,以羌军的兵数,要遍地开花,干扰其後援,需要有足够的纵深。” 秦慕惊讶地看着陆明,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构想,或是说,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陆明抬头看向秦慕说:“我的家人住在函城东十三里处的陆家村,我能知道他们的状况吗?” 秦慕自怀中取出一叠纸,找出凉州函城那张,依照笔画,找到了陆家村,上面的记录是:“全村已人去楼空,无打斗乱象。” 秦慕将资料递给陆明说:“应该是已经自行迁移。” 陆明看着纸头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地的迁移状况,甚至还有些地区附注着居民的留言文件编号。对於两府郡王的用心,甚是感动。点了点头,将资料还给秦慕说:“谢谢,前年邬城被围之前,我有送信让他们尽快搬迁,如此看来,信是送到了。” 秦慕将文件收起,然後说道:“城中纸墨若充足,我可以让人抄写一份,供将士们翻阅,了解亲人状况。” 陆明帮秦慕倒了杯茶说:“如此多谢了。以地图中西羌兵的分布,邬城确实不应该迁移,只是要遍地开花,我们有多少人,多少胜算?” 秦慕笑着说:“凉肃两州这两年来缺粮严重,至今平地农作未有收成。西羌军粮皆需要跨三千里地运送,而我此次入邬北山脉,山中强人山寨光我所见就不下五十座,每座都有千人以上,加上同为孤城的洛丶娄丶岚三城守军和周边山脉。你觉得若有人成功截得粮草,会发生什麽事?” 陆明眼睛一亮,饥饿会让人挺而走险,况且成功的案例摆在那里,绝对会使人疯狂。之前,西羌残暴屠城,让周边居民纷纷躲入山区。这些居民必然远远超过百万之数,若能众志成城... 陆明点头说:“所以你要以邬城军打响第一炮?” 秦慕摇头说:“第一炮已经响过了,前三个月我抢了西羌军五十万顿的粮草,我上山的路上,就跟各大山寨约好了,让他们自己听着风声,看着办。但我需要有人统帅这些散兵乱民,不能让他们被各个击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选。” 统帅这些散兵本来是秦慕打算自己来做的,但见到陆明後,陆明的见识丶机智和运筹帷幄都令人激赏。所以秦慕希望他愿意接下这个工作,自己就能抽身去处理更多的区域。 慢慢地抿着茶,秦慕说:“这几天我会先了解地形,还有你们的战力,然後我们讨论一下战术,和消息联络的方式,你再给我回答。” 陆明心中却已经跃跃欲试,这样大规模,这样热血的布局,自己能够参与其中就已经足以令人情绪沸腾了。为将者,谁能抛弃这样一生梦寐以求的机会? 陆明拍了拍秦慕的肩膀笑着说:“你在欲擒故纵吗?” 秦慕眼中有些落默地摇摇头说:“我必须让你对我有更多的信心,因为这个计画需要时间让消息传开,蕴酿期长,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顺利的战况,甚至是城池失守,你需要有足够的信心,帮我坚持下去。” 陆明看了看地图,除了各地孤城,秦家只剩下三个城池了,其中两个居民已经迁移,他是要用最後一城,拉出最长的纵深线吗? 陆明看向秦慕问道:“你打算放弃冀函两城吗?” 秦慕摇头说:“我不能放,我兄长们的命和城池绑在一起。但我没有把握守得住。西羌军战甲太强,人数太多,硬碰硬,我们比不上。” 陆明心中叹了口气,难怪他亲自来这里,他只能靠扰敌後勤,来拖住攻城军。秦慕确实出类拔萃,从上次来此的士兵的说法,他确实成功拖延了近两年。只是整个家族和凉肃两州的命运压在他身上!他还只是个孩子。 陆明喝了口茶,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道:“朝廷的态度呢?” 秦慕自己斟了一杯茶说:“不闻不问,所有公文,石沈大海。” 顿了顿,秦慕又说:“事到如今,他们最好继续不闻不问下去,别在关键时刻来扰局。” 陆明点了点头问道:“那麽,我和邬城兵应该做什麽?” 秦慕指着地图说:“邬城周边有十几个可能的攻击结点,我要先去了解地形,你或许可以提供不少建议。另外,如果可以抢一些马匹训练骑兵,攻击范围可以多出至少三百里,所以我的目标是帮你们成立至少一万人的骑兵。” 陆明看了看天色,点头说:“听起来不错,现在正好是士兵的晚课时间,你要一块来看看训练状况吗?” 秦慕点头站了起来,他必须以邬城军为起点,打造出可以独立对抗西羌军的游击部队。 ☆、训练与起步 “跑快一点,你们是属乌龟的吗?” “才跑几步路就散架了?你们还是山里的汉子吗?” “愣什麽?爬过去啊~才几块石头就让你们走头无路了?” 天刚蒙亮的清晨,许勋耀武扬威地声音,响彻山林。邬城军愁眉苦脸地用比乌龟还快一点的速度,寻找巨石上的裂缝,靠着指力往上爬。 昨天傍晚,邬城军被秦慕带来的三千人小队完虐後,许勋就奉秦慕号令,开始重操教练的旧业了,让今天没有值班的每位邬城兵都痛不欲生。 邬城军长年缺粮,所以整体肌肉量不足。训练看起来扎实威武,实际上出枪速度不够快,带起的风速不够强,重击的力度太弱。为了让他们能尽快进入状况,秦慕只好下猛药,让两军对抗。以三千步兵,对抗没有值班的一万步兵和五千弓兵。 秦慕的步兵一开始就不按牌理出牌,完全不整队,以极快的速度和招招入眼的刺枪术,钻入邬城步兵队中,只以损失百人的代价,就让邬城弓兵毫无用武之地。然後每位步兵都以一敌多,迅速灭掉一万邬城兵,再拿邬城兵为盾牌,向弓兵推进,两刻钟完虐五倍与己的邬城军。 之後颜面尽失的陆明下令,以後训练强度等同秦慕军。所以在秦慕的三千人队,轻松地完成翻山越岭的晨训,吃完早餐,前往基地进行粮食运送的工作後,邬城军依然哀鸿遍野地卡在攀岩路段。 只是,肌肉训练并非一蹴可成,秦慕的目的是要激发他们的斗志,而非要他们完成超越体能的任务。因此当所有邬城兵终於翻过巨石,趴在巨石顶上再也动弹不了时,便闻到阵阵烤肉香扑鼻而来。秦慕已经猎了十几只山猪和两只老虎,领着伙军在巨石顶端烤肉了。 陆明受到待遇则是贵族等级的一对一特训,在完成了热身用的四百个伏地挺身後,秦慕贴心地帮他选了一条比较缓的坡,一路蛙跳上山。中途还贴心地让他的脚休息了一下,改为徒手攀岩,直上五百米。而蛙跳後期,秦慕觉得陆明身体素质不错,特别将猎到的几只山猪挂在他身上,顺便作负重训练。让陆明现在只能双腿发软,手臂颤抖着,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动着烤肉架。 看着虽然没有蛙跳,但也陪自己攀了岩,还满山打猎的秦慕,正气定神闲地帮烤肉涂抹调料,陆明不禁叹口气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这麽弱。” 秦慕摇摇头说:“你们缺粮缺太久了,营养不良这样是正常的。之前镇北军我也是花了两三个月,重新训练。只是,你们的时间比较吃紧,会辛苦一些。” 但陆明知道并不全然是这样,如果只是能力退步,这部分他自己知道,但秦慕的小队在爆发力和耐力各方面的都远高於一般部队。他们使枪所用的肌肉位置也不同於邬城军,所以秦慕才会特别重视腿力,腰力和指力的训练。 确认士兵们身体状况无碍後,许勋走过来席地而坐,看着艰难地转动着烤肉的陆明说:“你们这些训练还只是热身呢!想起那段日子我还是觉得不堪回首啊~阿慕的要求都是非人等级的,当时我的腰可是累得每天都直不起来。” 秦慕一边在烤肉上涂抹调料,一边笑着说:“我看你那时挺享受的,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甜,困扰你几个月的失眠问题都不药而愈了。” 许勋伸脚踹了踹秦慕的小腿说:“我那时失眠还不是为了你这没良心的小子。” 秦慕看了看许勋微微汗湿的头发,在心中排练了一下措词说道:“阿勋,这里是最好的游击点,我需要有能力的兵队在这里发动攻击。而且一个月後,我要开始骑兵队的训练,你能帮我做到吗?” 许勋慵懒地说:“不就是往死里操吗!这是我的专长,放心吧!” 秦慕用刀划开野猪肉,观察肉的熟度,语气清淡地说:“明天开始,我会带五百人去探察地形。” 许勋陡然抬头,盯着秦慕说:“我呢?你又要丢下我吗?你知道你上次受伤折磨我多久吗?你知道你上次在壶县自己跑掉,我有多担心吗?你要害我的失眠症状一直持续下去吗?” 秦慕嘴角带着些许的温柔,看着许勋说:“阿勋,西羌军太过庞大,我需要将有能力人都的散出去当种子,你未来要帮我带起一队又一队的骑兵。” 许勋颓然地低头,他知道秦慕的决断是正确的,只是他忘不了那时秦慕在他面前倒下的感觉和之後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答应你的父兄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微风带着森林的芬芳,吹拂着秦慕的发稍。秦慕放下调料盒在许勋身边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阿勋,你知道的,这几个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许勋在心里挣扎着,他知道自从秦慕知道父兄们为家族牺牲的决定後,就没有一日睡得安稳。这一年以来,秦慕没有一次不是在花尽力气,用尽脑汁後才昏睡过去的。两到三天才睡一次觉,对秦慕的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而这次要阻止西羌军进攻函冀两城,骑兵的数量和质量是一切的关键。连李原,黄其和林曦等西北军和镇北军的老将都被派往各个孤城去练兵了。许勋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秦慕,心情烦躁地说:“你带谁去?” 秦慕搭着许勋的肩膀笑着说:“你说谁好,我就带谁,让你安排。不过陆明是地头蛇,他一定得去。” 野猪的油脂滴落在火焰上,浓郁香甜的肉香,四下飘散。陆明看着秦慕和许勋的互动,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他发现秦慕下达命令的方式很特别,他总是告知原因,引导对方接受.而且,他引导的方式会让你忍不住想要为他赴汤蹈火.就算他明明白白地将西北和镇北两郡王府的窘境摊在自己面前,也只是更坚定自己想跟着他的步伐,跟着他一往无前的决心,去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困难. ☆、骑兵队的扩张 凉州,菩县丘陵。 斡儿垛正率领三个百人轻骑兵队,沿着两个矮丘之间的官道往平城方向前进,他的任务是确保琝城和平城之间的道路畅通。斡儿垛将巡逻队分为前中後三军,每军相隔二十里,互为应援,避免山丘上有埋伏,导致全军覆没。十人的斥侯队往前方三个方向探出,就算是例行的巡逻任务,斡儿垛也是非常谨慎。 这里已经属於西羌管辖,距离驻扎着四十万大军的前线有七百多里,因此非运粮时期,这里的西羌军多为百人左右的小规模巡逻队。 凉州的官道还算宽阔,可容四辆马车并行。而斡儿垛的兵队非常老练地以五马为一排,这样如果遇到突发状况,马队可以有足够的回避空间。整体兵队的安排面面俱到,可谓骑兵行军配置的典范。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很少按牌理出牌的秦慕军。秦慕率领了五百步兵,伪装为灌木躲在山腰,静静地等待斥候和前军丶中军两个百人队通过後,才慢慢地移往山脚埋伏。等到後军到来时,大量的鹅卵石自灌木丛中滚出,让不少马匹反应不及而打瘸。步兵们趁机一涌而上,五人一组,以枪阵限制马匹行动,以弓箭专射人眼。一刻钟後,西羌後军全军覆没。以多击少的步兵们无人伤亡,迅速拉着马匹和马背上阵亡的羌兵隐入山林,再以扫把簸箕回收鹅卵石,同时扫除地面痕迹。如此,一百羌军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滚石檑木形成的烟尘,没有震天的喊杀声,没有给前军反应的时间。 能这样乾净俐落地完成任务,除了训练有素的兵队之外,还需要详尽的地形探察和敌军的动象与情报收集.秦慕选择的地点,位於山谷转弯处,所以前军看不到後军的状况.而且秋天的季节风向与行军路线相反,因此打斗的声音不易传出.同时,秦慕的侦查兵已经跟了斡儿垛的兵队好几天了,早就已经摸清了他们的作息,行军习惯和前中後三军连络的频率。 这几日,秦慕对陆明体能训练并没有放松,只是将晨训改为夜间训练,以免影响日间的打劫行动。刚完成五百个曲臂悬垂,抖着双臂正就着月光和两百位士兵一起绕着山谷蛙跳的陆明,入迷地看着秦慕正在山谷的另一边,对士兵们进行战戟的训练。所有人扎着马步,以腰力挥动战戟,以上臂控制战戟的方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却又能中途转向,没有一招是虚招,却每一招都可以变招。一位士兵提醒陆明说:“陆将军,你要掉队了。“ 陆明惊醒过来,甩了甩头继续蛙跳,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臂力,还无法做到让战戟多次中途转向。邬城兵要练到以轻骑抗重骑兵,还有漫漫长路要走。西羌军备强度的提升,使得镇北和西北军必须以战斗技巧补军备的不足。以秦慕的聪颖,他可以创造出适合的招数,但要让士兵们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来达到要求,却需要时间。尤其,在长期缺粮,大家肌肉量都不足的状况下,没有三五个月,很难拉出质量良好的骑兵。 陆明一边蛙跳,一边想,所以明年早春,战力还是会以步兵为主。这对西羌军的拦截会比较局限,所以秦慕需要利诱山贼们加入打粮的行列。他希望自己能统领这些山贼,但自己该如何让山贼愿意依附自己呢?提供西羌的行军路线图和建议攻击时间?这主意不错,这几天跟着秦慕的侦查兵,到是学了不少东西。他们竟然可以由马对野草的摄取状况,得知这队羌兵是巡逻任务还是移防。还可以由马粪中的乾草比率,推断这队羌兵离开兵营几天,然後反推兵营所在位置。这些资料,都是秦慕用来计算安全范围和最长攻击时间的依据。对自己和山贼而言,这些都是能保障部下生命安全的珍贵资讯。 突然,陆明发现四周好像太安静了。转了转头,才发现只剩下自己还在训练,其他士兵在自己思考发呆时,都已经散开了,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陆明继续蛙跳着转过刚刚的战戟训练场时,看到秦慕拿着战戟,靠在树干上,似乎睡着了。一位士兵正在拿开战戟,另一位准备将他背起。陆明叹了口气,他已经慢慢习惯这样的景象了。难怪许勋不放心,秦慕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之後几天,完成运粮工作的三万秦慕军陆续加入拦截西羌巡逻队的任务,有了马匹後拦截范围也由菩县延伸到南方的卢县。为了培养能独立思考的将领,秦慕将制定战术和找寻作战目标的工作交给陆明和各个领军校尉,他则退居後线担任战术审核的工作。入冬前,众将士顺利夺得五万多匹马丶以及相等数量的战戟和轻甲回归邬城。 为了避免过度刺激西羌军,秦慕打算战力再次提升之前,不再打西羌军的主意.而往年每到秋季,山贼们为了储备冬粮,时不时会挺而走险,略夺粮草或马匹。因此,这一个多月来西羌虽有部份兵马损失,但未引发高层的警觉性。 入冬後的邬城,清晨之前和傍晚之後都处於云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秦慕点着蜡烛,整理着隐卫传来的资料,推算西羌前线粮仓的位置。三更时,陆明敲了敲门,端着消夜走进来。看了一下蜡烛的长度和烛盒中蜡烛的数量,心疼地想,秦慕这两天又是整夜无眠。秦慕抬头看向陆明笑说:“最近的训练对你来说好像太轻松了点呀!” 陆明将一盘如花朵般精致的烧卖放在秦慕面前,无奈地笑着说:“你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把每个想劝你睡觉的人都吓跑。” 秦慕夹起一块烧卖一口吃下说:“味道真不错,你做的吗?” 陆明挪开秦慕桌上提神用的乌龙茶,换上一壶温热的菊花茶,帮秦慕倒了一杯说:“我做的,我家小妹挑食,肉类都需要弄得像这样看不出肉样才愿意吃。这是我特别向茶坊的徐婶学的,学会後还没有机会做给她吃呢!” 秦慕喝了口菊花茶,笑着说:“托了你小妹的福,我运气真不错。战後得要找机会好好谢谢她。” 陆明翻白眼说:“绕了半天,你就是嫌我吵,不想谢我就是了。” 秦慕哈哈大笑,眨了眨眼说:“跟聪明人说话真是省事。” 陆明看着秦慕调皮的眼神,宠溺地摇摇头,伸手点了点秦慕面前的地图说:“葫芦谷附近百里,往年冬至前後五天雾气都不会散。你这几天好好睡觉,三天後我们就出发去烧粮草。” 秦慕已经习惯陆明只要看着地图,就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的洞察力了,眼睛顿时一亮说:“那就多谢了,雾气是最好的掩护。“之後又歪着头,露出痞痞的样子说:”只是如果粮仓不在葫芦谷,你要用什麽方法劝我去睡觉?” 陆明耸耸肩,翻着白眼说:“你看你,两天没睡就变笨了吧!这浓雾天的,你去哪里不需要向导呢?” 翩然醒悟的秦慕一口吃掉剩下的烧卖,然後吹熄蜡烛,笑着将陆明往外推说:“知道了,以後没有大事我就不熬夜了,晚安。” 之後几天,秦慕努力让自己的日夜作息恢复正常。陆明提醒了他,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最大限度地去完成自己的目标。秦慕的改变让许勋啧啧称奇,却又不敢多问。 ☆、命运的转折 三天後,陆明选了一百位自小在葫芦谷周边村庄长大的士兵做为向导,每人领九位善於隐匿的士兵。全部一千人都背着一大袋邬城的特产_煤块,往位於函城西南方一百里的葫芦谷出发。 为避免被西羌军察觉,所有的士兵一律步行,四天後秦慕一行人在一片雾茫茫中,接近葫芦谷。陆明将全部的人员分散为十人一队,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绕过西羌巡逻队,跨过粮仓周围的护栏。趁着浓雾,一千人分散在五个粮仓中,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快速地将每一个油布包剪开,将烧得通红的碳块塞入油布包的中心位置。因为空气中湿气重,碳块们无法立刻发恢功用,但缓慢的闷烧,提供人员撤离的时间。 在邬城时,秦慕和陆明已经测试过不同的食物包需要多少碳块和多少时间才能销毁,因此确认所有的粮食包和草料包中都有埋入足量的碳块後,众人不管後续结果,在天亮前全部撤离。 一天後,众人在一个小山包上午餐时,隐隐听到等待多时的马蹄声传来。陆明率人拦截了队伍最後面的两个连络兵,得知粮草烧毁八成後,众人开心地互相击掌。 秦慕将烧粮的结果以飞鸽送出後,看着鸽子离去的方向,不安地紧握双拳。以战略上来说,粮草必须要烧,才能拖延西羌军兵力集结和进攻的速度,但对於函城守军而言,这并非好事,因为这可能会让西羌军破釜沉舟,提早进攻函城。虽然说,让西羌军以准备不足的状态攻城,西北军才有防守下来的可能,但是函城周围已经有四十万西羌军,秦慕无法自欺欺人地说这样数量的西羌军算是准备不足。只能希望二堂哥能守住三个月,这样自己就能够尽情地扫荡西羌的集结部队和运粮部队,打痛了西羌才有求和或喘息的机会。 许勋走近秦慕,撑开他紧握的手掌之後,用力握住他的手说:“阿慕,卢升来了。” 秦慕深深地吸了口气,挥开心中的紧张和不安,调整好心情後,拍拍许勋的肩膀,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後转身大步走向多日不见,正在和陆明相互拥抱的卢升。 卢升转身向秦慕行了军礼,秦慕直接回给他一个拥抱问道:“最近好不好?“ 感觉到卢升全身颤抖了一下,秦慕知道有了大状况,不然卢升不会提早一天跟自己会合,冷静地拍了拍卢升的背,转身给陆明一个拥抱说:“陆大哥,我该离开了,这阵子谢谢你的照顾。“ 陆明看了看卢升的由紧张努力回归平静的表情和秦慕冷静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想着秦慕的年龄和自己家中年幼的弟妹相当,却被磨练地这样沈稳,陆明忍不住心疼的感觉,将秦慕抱紧说:“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会陪着你,无论未来怎麽样,我会跟你一起扛。有需要,送信来邬城,我一定排除万难到你身边。“ 秦慕却愣住了,会和他相熟打闹,相护扶持的将兵很多,但是会这样想帮他撑起一片天的却没有。连自小一起长大的阿勋,都因为能力不足,而只能默默支持。 但陆明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他已经帮邬城民众撑起了一片天了。感受到陆明的诚意和温暖,秦慕露出久违的阳光笑容,也抱紧陆明说:“以後麻烦你了。” 放开陆明後,秦慕转身看看周围,士兵都在十尺之外守卫,秦慕看向卢升小声的问:“什麽状况?“ 卢升看了一眼陆明,然後交给秦慕一盒隐卫信函,小声的说:“五天前,秦恪将军护送西北王和西北将军的家眷离开,在半路上遭到埋伏,秦恪将军身亡,家眷们下落不明.这里是这几天的侦查报告.“ 秦恪是秦慕最亲近的兄长,许勋担心秦慕承受不住他的死讯,紧张地站到秦慕後方准备扶住他,秦慕却立刻拉着许勋蹲下,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说:“阿勋,最速件,通知大哥和堂哥,城内有间谍,全城守备队伍必须打乱重新安排.让嫂子们都别动,等我去接他们.“ 又抬头看向卢升说:“派一个人,带阿勋出雾区送信.“ 然後席地而坐,打开密函,一张张快速翻过,拿出地图,在脑中计算路径,在地图中圈出几个地点,看着陆明说:“我们所在的位置位於函城和平城之间,有距离优势.他们带家眷,应该会用马车.你可以派人帮我在这几个地点找车轮的痕迹吗?“ 陆明点头拿出自己的地图,将位置标示出来後,转身去分派任务. 秦慕又对卢升说:“你留两匹马给我和阿勋,然後让所有兵队在这里集合,等我号令.现在立刻出发.” 卢升终於在几天的茫然之後找回了主心骨,点点头後立刻转身执行命令. 此时,秦慕才收拾资料,起身走入雾中,靠着树干,流下无声的眼泪。二哥本来是自己最有把握可以留下的人。二哥的任务是守榆城,但他也想多陪伴大哥,所以一直待冀城不肯走,自己给他带离家眷的任务,原是希望他能为了子侄辈,乖乖地回榆城,却反而将他送上不归路。 感觉到有人走近的声音,秦慕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看到陆明走过来,以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秦慕低下头,以尽量平静的声音说:“秦恪是我二哥,大我九岁,却愿意和我玩在一起。大哥和二哥都是嫡出,小时候大哥不太喜欢我,认为我和我的母亲是让他的母妃伤心的罪魁祸首。但二哥总是护着我,还会和我一起想法子整大哥。後来,大哥认可我了,但我还是和二哥比较谈的来,所有男孩该知道的事情,像是骑马射箭之类的,都是二哥教我的。” 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苦,秦慕知道自己需要目标支持自己撑下去:“阿明,当我想一生守护的人都不在了之後,我该怎麽办?” 陆明看着依然条理分明的秦慕,放下了心和秦慕一起靠着树干说:“守护他们所爱的人。” 秦慕点点头,陆明的想法和自己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转换心情然後说:“冀丶函两城和西北丶镇北军中都有叛徒,不然二哥不会中伏。如果这些叛徒没有及时找到,两城失守的危险性会增加。但我会守住榆城,所以遍地开花的打援战术不会受影响,你能继续帮我吗?我不会让凉肃两州永远失陷,西羌这两年增兵太多,他们的战力快到极限了,明年夏天之後,我保证整个格局会不一样。” 陆明转头看着秦慕的眼睛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只要你的心没有乱,事情就会照着你想要的方向走。我的承诺永久有效,你放心,函城以西的西羌军我会让他们乱成一团。” 这日开始,秦慕进入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镇北王秦慕 庆历十五年春,函城和冀城沦陷。镇北王秦项, 平西王次子秦钰,镇北王二弟秦恪於三个月内相继战死,朝中和谈声势一时大涨,无人驰援。镇北王庶子秦慕以十六岁稚龄接掌镇北军与平西军, 死守边关最後防线榆城。 前几年的水患,和连年的战乱,使得凉州和肃州各地实际上已经坚壁清野,秦慕深思後定下反向之围城打援之计,命父兄旧部林曦,李原,黄其三位将军,携密函冒险至各地孤城请兵,共同打击西羌送粮军。邬城军,洛城军等多座城市和各地散军响应。 榆城之後即为大夏粮仓洵州,秦慕於榆城控兵,守备忽弛忽紧,吊得西羌军主力围着榆城舍不得走,又打不下来。使得各地打援粮之军队斩获颇丰,又正值粮食缺乏之际,各地盗匪乱民一时心痒难挠,也纷纷加入打援,令西羌军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而顾此失彼,损失惨重。秦慕趁机开城而出,与邬城军和洛城军合围西羌军,灭其主力。 时至庆历十五年夏末,榆城历时五个月的围城,成功瓦解西羌主要战力。同时收复榉扬两县。秦慕受封为镇北将军并,整合镇北西北两军以及凉肃各城散军,更名为凉肃联军,用以纪念两州兵民於此次战役之贡献。封贡献卓越之林曦,李原,黄其升为中左右三军将领。升整合凉州散兵,於打援之际颇有章法,使得各西羌军之间难以联合之邬城守将陆明为秦慕副将。 同时,洵州州牧李敏上书朝廷,提及榆城实为洵州往西北之门户,洵凉两州相交,榆城一失则洵州难守,唇亡齿寒之际,请求允许洵州为凉肃两州供应粮草军备。圣上恩准。 秦慕虽得李洵之助,然而兵器差异仍在,西羌军倾全国之力,挟天外矿石之威所打的兵器,硬度强度都优於凉肃联军。为了以弱胜强,秦慕慎选战马,并加强骑兵的灵活与速度的训练,反兵法行之,以轻骑兵对抗西羌重骑兵。又为增加胜算,加强斥候训练,成效颇着。每每西羌军一动,斥候已探得消息,并沿线追踪其行军动线。此时,秦慕藉由其轻骑之速,或由侧面插入断其中路,或衔尾追击,并且一击即退,旨在於扰乱重骑队形,使之无法冲锋,并以游击战法,耗尽重骑体力。最後切割为小团,以多数兵力,围而杀之。 又命其副将陆明主打山林战,以其诡谲多变之用兵之法,耗尽西羌军在凉肃两州山野的踪向联系,使之只能各自为战,再利用时间差,各个击破。如此迂回曲折用尽战术,终於在庆历十七年夏,夺回函平冀三城与周围七县。圣心大悦,颁下圣旨令秦慕世袭镇北王爵,凉肃两州为其封地,可自行转封。 但其实两州此时也只有一半取回,且民生未复,这镇北王也只是个空架子。这一年,镇北王秦慕时年十八岁,其副将陆明二十五岁,封平将军。 於此,凉肃联军防线绵延两千三百多里,含八城九县。秦慕将战线切割为中左右三军,左军由原西北军弓兵二营营长,黄其将军率领,守备以山林地为主的娄平岚三城与周边三县。右军由原镇北军骑兵二营营长,李原将军率领,守备以平原和河川为主的镇北城至洛城三角地带。中军由原琝城骑兵营副营长,林曦将军率领,守位於中路的冀榆函三城三县。原陆明所率之凉州散军则编入各县守军,方便随时调度,并於暗中制衡三军。 此时正值夏季,高温炎热,蚊虫滋生,以至大夏国各地偶有疫病发生,其中以洵徽两州最严重,虽不如三年前在洵州芷县造成上万人死亡的恐怖瘟疫,但也往往是一村数百人感染,感染之人全身无力,需三月有馀才能痊愈。对於即将到来的秋收影响甚大。 而洵州和凉州相邻, 秦慕对此严阵以待, 严格要求所有将士, 只要有疑似症状, 就要通报. 各营区之间交流调动停止, 所有轮休士兵一但回营, 须在隔离区居住七天後才能归队。 闻名江湖的神医阎王,历时月馀终於找出药方,洵州宁城附近三个村落皆被治愈。一时各地求药之人蜂涌而至,却又止於宁城之外,欲求又止。皆因神医阎王脾气古怪,喜怒无常,高兴时一村给百帖药,不高兴时就说猎户村落无秋收之需不给。有江湖帮派求药得十帖,有强人山寨求药反被其灭。传言神医阎王,单人单骑入青风寨,半个时辰後寨中四百馀人,无一活口。 而後,阎王放下声明,但凡愿意为其带一木箱至函平冀城三城外的西羌军营外十里,并且打开者,半个月後可得药物十帖。一时西羌军营外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肃州,冀城兵营。 秦慕在帅帐中整理战报和密函,陆明将帐幕卷起,驱散一些夏末的闷热感觉。一片树叶随风飘入,落在秦慕的桌上,让秦慕有种错觉,好像大哥又会像当年一样,风风火火地冲入父王的帅帐,摸着自己的额头,向许勋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後得意地诉说这几日横扫西羌军的情形。 拾起那片树叶,秦慕手指轻轻地滑过边缘的锯齿,这是榆树的叶子。当年缺粮时,榆钱果可是重要的食物来源。但小昱和小璐都不爱吃,每次看到都要皱眉头,不知道他们在榆城过得好不好。二哥的遗腹子小惟也两岁了,年初回去时他已经会走路,会叫人了,只是见面太少,和自己不熟,不太愿意让自己抱。 而朝庭对他的分封,其实是插入家族核心的一把剑。镇北王位应该是属於小昱的,嫂子可以体谅吗?皇上这样做,又代表什麽意思呢? 陆明看着已经神游物外的秦慕,叹了口气。秦慕平日行事给人非常理性,泰山崩於前而不乱的感觉。遇到再困难再紧急的战况,他都能平静以对,永远都能以极精准的判断力带领大家走出困境。但相处久了,陆明才知道,他的本质其实非常的感性,一片叶,一点香气,甚至是风的温度,都可以引发他对亲人的思念。 “报。侦查兵,吕元求见。” 卫兵的声音,将秦慕拉回了现实。 将叶子夹入书页中,秦慕说:“让他进来。” 吕元入帐後行了个军礼说:“报告,西羌军退守蓬县。侦查沿途看到不少弃马卧倒路边,便溺满地,疫情看起来颇为严峻。” 秦慕翻看着壶县丶平城和函城送来的情报问道:“传言,此疫病是人为引发,可有看出一些线索。” 吕元点点头说:“原西羌军营外围确实看到许多破损的木箱,箱中鼠粪众多,估计每箱老鼠都不下二十只。保守估计,至少有四百多个木箱,分布在三个兵营外沿。” 秦慕点点头说:“辛苦了,你这几天住帅帐隔壁的单人帐篷,饮食药品都会有卫兵送给你。尽量不要外出。” 吕元离去後,陆明皱着眉头说:“此人是谁,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引发疫病。他的目标真的是西羌军吗?他不怕疫病一发不可收拾,最後引火自焚吗?” 秦慕将一张调查报告交给陆明说:“这个人和你一样姓陆,洵州陆家庄庄主,下辖杏林堂和天鼓堂两个堂口,布料生意遍布双江南北,江湖名号是神医阎王,医术无双,却也杀人无数。但我观其行事正派,所杀之人,都有取死之道。只是疫病可放不可收,他的目的是什麽,我还看不出来。” ☆、冀城外的相遇 凉肃联军夺回冀城後第二个月,羌军突发疫病,自疫区退守三十里,使得联军终於获得两年来难得的喘息机会。秦慕下令於江岸与蓬县设立防御工事,各营轮休。而西羌军发病已经月馀,疫情并未向外扩散,秦慕也因此解除了士兵禁止离营的命令。 两军休战,平和景象渐显,兵营往冀城的路上也渐有商旅和小摊贩集结,甚是热闹。营外五十里处的槭树林,有着稀疏的林荫,也方便搭棚,因此更是摊贩云集,吃的用的一应具全。为避免敌方密探在此活动,所有的商旅人员凉肃联军皆登记在册,每天询查。 这一天,凉肃联军主帅镇北王秦慕终於完成心中的布防规画,便到此巡行察访。看着与家乡相似的火红槭树,心中甚是感慨,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乡了。只是亲人都不在了,回去还有什麽意思呢? 待巡视完毕, 秦慕谴开随行人员, 坐在树梢想着未来的行动, 心中却有些茫然. 羌军兵强马健, 虽暂有疫病, 但天气已入秋, 疫病不易蔓延, 一旦疫情好转,羌军虽不会冒着寒冬开战。但是明天春天,战事应该是避免不了的。之前收复凉州数城靠的是森林阻隔和山川地势,但是冀城之後的肃州一马平川,对於羌骑军极为有利。镇北军和平西军的骑军也不差, 但与之对耗并非良策。 相较於西羌倾全族之兵打这场战争,大夏国须防着北燕和西禹趁机作乱,晋阳军,平北军和武威军皆无法调动,镇南军不熟骑战。而州军久处内地,都未经过战争洗礼,兵部怕打出败绩,一直推拖不前。从自己接手镇北平西联军後已打了两年,朝廷的支持力度一直不大。倒是父亲的旧部洵州州牧李敏一直提供粮草与兵器,甚有助益。而且最近几个月,李敏所提供的强弩甚是不错,射程比原有的多了一倍有馀,且能破西羌铁甲。冀城能顺利攻下,这新式强弩功不可没。看来要趁羌军停战,到宁城走走,当面向李敏致谢。更要跟新式强弩的制造者谈一谈,是否其他武器甚至是防具也能做些改良。 忽然,秦慕看见有一个面貌极为清秀俊雅的小少年爬上了前面的树,他爬树的样子颇为奇特,并非撑着枝桠往上爬,而是手中甩出一条长绳,钩住树枝,然後双手交错地把自己吊上去。 小少年上树後先是往整个广场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後整个人就缩在枝桠上,低着头,看着面向兵营的路口。他是在等人吧!看他紧抱着自己的双腿,缩成一团的样子,秦慕有点担心他没平衡好会摔下去。小少年的表情,看似平静,但其实秦慕远远地就能感到他紧绷的情绪还有哀伤。对,是哀伤。秦慕终於发现是什麽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那个少年的表情,太过肃穆,不像是少年该有的样子。他的目光,太过呆版,连飞过的鸟儿,都无法吸引他看一眼。 然後,他看到小少年突然身往前倾,手中的长绳甩向另一棵树,人就荡的出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後,向二十米外的陆明扑去,嘴里喊了一声:“哥~”。陆明身边有些护卫,小少年这一扑让这些护卫将陆明团团保护住,严阵以待,反到让小少年没了落脚处。但小少年身手矫健, 出乎众人意料地在跃力将尽之时扭身空翻,双手按在陆明举起的右手上,一个翻身,就坐上陆明的肩头。逗得陆明连声大笑:“芊芊,你怎麽还是这麽皮!爸妈他们都还好吗?二弟和你嫂子有来吗?你们回陆家村住了吗?” 小少年抱着陆明的头颈,原先因为看到陆明而出现在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消失。但小少年还是以欢快的声音说:“大嫂没来,但她拖我带了东西给你。你先到那边林子里,我拿给你。” 陆明让芊芊继续挂在肩上,对护卫们摆了摆手,让他们无需担心,就带着芊芊进了林子,然後蹲下身,把芊芊放了下来,打趣的说:“芊芊,你重了呀!我的肩膀都被你压歪了,回头我得去军医那里看看了。” 芊芊拍拍斜背在背上的包裹笑着说:“重的不是我,是这包为你专门准备的土产。” 陆明一边柔着肩膀,一边要接过芊芊肩上的包袱。芊芊却直接把包袱放在地上,然後拿出了一块翠绿色的暖玉,放在陆明的手上说:“这块玉是嫂子亲自挑的喔~ 很漂亮吧!上面的如意结嫂子用自己的头发亲自打的。嫂子特别说了,要我看着你带上,并且要求你连洗澡都不能拿下来,因为她要把你牢牢栓着。” 暖玉上面有着极为复杂的云纹和日出景象,陆明知道这是云娘将自己的明喻为日,搭配云娘的云,希望两人不分离,是啊!已经四年多没有见面了。陆明把如意结放在唇上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地将暖玉戴在脖子上。 芊芊又从包袱里拿了一团黑黝黝地炼甲,对着陆明说,“阿虎打的铁,嫂子设计编织的,嫂子要求你一定要自己穿。穿上吧!试试大小合不合。” 陆明的表情变严肃了,芊芊从头到尾都只提嫂子,其他家人呢?陆明脱下外衣,接过炼甲套上,表情却凝了一下,这个甲太轻了。芊芊帮陆明调整了一下,哥哥变瘦了,但腰部扎紧後还算合身。 芊芊一边帮哥哥整理衣服,一边说:“这个炼甲我们测试过了,五十米外防强弩,近身不怕弓箭,刀枪。强弩十到五十米□□不穿,但体内会出血。是以新式强弩测试的。战戟和斧头等重武器无法破开,但是会瘀伤或骨折。所以还是当内甲比较好。” 陆明将外衣穿上,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芊芊自小就不屑说谎,但以锁甲防强弩,这要多坚硬的铁?连西羌军的铠甲都无法防御的新式强弩,这套薄薄的铠甲能做得到?这些东西真的是村中铁匠的儿子阿虎做的吗?为何由芊芊送来?而且芊芊今年才十四岁吧!这些话是谁教他说? 默默地等着芊芊作更多的说明。心里的担心越来越多。陆明趁着芊芊低头帮他系腰带时,对树稍的秦慕使了个眼色。他一进树林就注意到秦慕了,只是多年的经验和默契让他不动声色。 芊芊继续说:“这样的炼甲,我们材料不足,暂时只做了十件,除了你身上这件,另外的分为大中小三种,每种三件。等会儿带你去马车上拿,你看怎麽分配吧!” 芊芊又从包袱中拿出一大包东西,神情略显不安地说:“之前你们四处转战,都联络不到你。我们一直不确定你是在邬城还是凉肃联军。所以就想着,如果西羌军出状况停战的话,或许商队就可以找到你。所以... 我...” 芊芊闪躲陆明的目光,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最後还是决定把话说完:“我...把带有疫菌的老鼠送进羌军营地。但我无法控制疫病扩散。所以这是药,如果不幸感染,用这个可以治疗。” 陆明愣了一下, 西羌军突发疫病, 搞得十几个军团的人和马都一直拉肚子, 软弱无力. 要不是凉肃联军担心也被感染, 要不是得病的都是驻扎在外的军团, 城内的军团几乎不受影响。还真想趁此机会, 多拿下几城。 但这是芊芊做的吗?江湖传言,西羌军截了神医阎王的商队,所以阎王为了报复,让江湖豪客送了好几箱老鼠到兵营外。搞得现在西羌军人仰马翻。但是芊芊和神医阎王之间是什麽关系? 看着芊芊担心徬徨的表情,陆明将芊芊搂如怀中,心中却充满苦涩,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麽,让妹妹变得让他既熟悉又陌生。芊芊越是不交代家里的事,事情应该越是严重。陆明心中也有了最坏的猜测,搂住芊芊的手骤然收紧。 ☆、陆家村的变故 芊芊在陆明怀中发了会儿呆。温暖的怀抱让她整个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哥哥身上的尘土和金属的气味。是啊~好久没有这样温暖的依靠了。直到陆明的拥抱变得太紧,她才惊醒过来,“啊~ 说到哪里了... ” 芊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手里的药,把药包塞入包袱中包好,交给陆明说:“这些是治疫病的药,有症状的话一天吃四次,份量我分配好了。一次一包。没用上的话也可以外用,对各种外伤效果都很好。”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芊芊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她不想去回想家人罹难的事,却必须告知哥哥,家里和村子的状况。陆明注意到芊芊的异样,把她从重新塞回自己怀中,在芊芊的耳边轻轻地说:“别逃避了,说吧。” 芊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爸妈,二哥都死了。三年前,我们走到洵州芷县正好遇到瘟疫发生。全村九百多人除了走散的外,只有嫂子,彩姐姐,阿虎,阿文,我,小磊,小琪,小钧,小兰,小宇十个人活了下来。阿文和阿虎哥跟我过来了,他们很想知道和你一起在邬城的颜伯,勤叔和阿辛哥的状况!还有其他人的状况,你如果知道也得跟我们说一说。” 陆明心中一片茫然,泪在眼眶中打转,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抱着芊芊。他一直以为家人已经安全迁移,怎知家人会在洵州碰上瘟疫。自己离家时父母担心的容颜, 二弟信誓旦旦保证照顾好家里的坚强眼神, 还有村中的多位好友, 竟然都... 再也看不到了... … 还好芊芊和云娘没事 … 还好自己还不是一无所有。 陆明先是困守邬城,之後凉州沦陷,为了完成秦慕的计划,这两年多来他转战各地,虽然回过陆家村,但当地的房屋都被西羌兵拆毁,无法看出家人是否留言搬往何方。 秦慕虽然也努力帮他访查,但人海茫茫,找遍陆家村周边包含洵州边界的五百里地,都没有消息。没想到家人会迁徙到那麽远的芷县。 这几年他只能说服自己, 甚至是所带领的兵,只有守住战线,才是对家人最好的。然而现在确实证明他是对的,他至少守护住了芊芊和云娘。但是...爹娘和二弟... 陆明深深地叹口气,他注意到怀中僵直的芊芊,没有流泪,没有发抖,甚至没有情绪。只是静静的站着,回抱着他。芊芊的坚强让他心痛,但也欣慰。他知道芊芊在以她的态度告诉他,家里没有後顾之忧,她可以处理好一切。 陆明渐渐冷静下来,轻轻的拍了拍芊芊,叹了口气说:“带我去找阿虎和阿文吧!我得好好谢谢他们。” 心中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见了着两位後一起问好了。 秦慕悄悄地跟着陆明和芊芊,走向一辆卖皮货的大车,车蓬边围了很多人,在整个市集来说,几乎是最热闹的地带。一个身材中等皮肤白皙,脸上略带痞气的帅气青年,滔滔不绝地介绍的几件特色皮货,灵活的动作和俏皮的话语逗得士兵们爆笑不断,四周的人也越聚越多。另一个身材魁武,皮肤黝黑,相貌略为狂野豪放的大汉,则在旁负责收钱和取货。两人看到芊芊和陆明都很开心地挥手。 走近篷车, 芊芊接手两人的工作,让陆明可以到後面跟两人聊天。陆明跟围着的士兵打了声招呼,大致上说这是他的同乡,谢谢大家关照之类的,就跟着往後走了。 秦慕绕着大车转了一圈,又在附近商家转转,看不出甚麽端觬,就让护卫们六角围着,注意状况。自己则和士兵一起围着篷车, 假装翻看皮货。他注意到芊芊的外表变得和在树林中有些不同, 她在脸上丶脖子丶手上,甚至耳後都涂抹了粉膏,让整个皮肤变得暗沈,脸也变得没有特色。眼睛故意低垂着,让原本灵活的大眼,稍显呆滞。秦慕心中起疑, 陆明的弟弟有什麽顾虑需要易容吗? 顿了顿,秦慕突然想起,刚刚陆明对她的态度,是娇宠怜惜,这不像是对弟弟的态度,而且陆明的弟弟年纪应该是和自己相当,芊芊看起来却幼小了很多。秦慕想了想故意指着挂在上方的包,要求看看,等芊芊抬头去拿时却看向她的颈部。没有喉结!难怪她要易容,以她的长像,在这乱世中行走,太危险了。得跟陆明提醒一下。 此时已是申时後段,微黄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稀稀疏疏的树林照向篷车,秦慕假装看着皮货,馀光偷偷观察在蓬车阴影中的芊芊,听着芊芊低声向不同士兵推荐不同的背包或腰包。 她的观察力不错,选得皮件都非常恰到好处。这些将兵都是他从各地败军散兵中集结合成的,各军有自己的装备,秦慕也没有太多资源统一大家的装备。甚至有些兵器盔甲是敌军的,只是涂上自己的颜色。这些将兵也有自己的喜好, 有人腰间腿肚放了两三把匕首, 有人配剑, 有人佩刀, 有人喜欢挂腰上, 有人斜背於後. 芊芊都能帮他们找到适合的皮件,金额都不贵。况且今年以来连续多场胜仗, 多数人都有些小积蓄。花些小钱,让自己把随身物品整理得更舒适,这些将兵们都是愿意的。 身周虽然吵吵闹闹的,有人询问,有人给钱,但秦慕突然有种平和安宁的感觉。看着芊芊对着将兵们微笑,随性而机智的应答,间而洒出一些折价用的竹签让大家抽,或是用转盘以飞镖射取赠品,甚至丢出一些试吃的肉乾零嘴,帮隔壁的商家招揽生意,都非常有效地引动一波又一波的购买潮。 这样的氛围,像是多年前,家人们还在世时,偶尔聚集在廊下猜谜斗智时的温馨。像是幼年时许勋丶二哥和自己在院子中打闹时的欢乐。而芊芊偶尔看向陆明时,嘴边泛起的清浅笑容,以及眼中难以言喻的温柔情怀,又像是母亲准备好点心後,招呼兄弟几人略做歇息时的眼神。这种温馨的感觉,让他移不开眼。 芊芊歪着头观察着眼前突然开始发呆的年轻将军,他有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匀称高挑的身材,浅褐色的皮肤,极为挺拔的鼻梁,可惜在左脸下缘延着脖子有道长长的疤痕,稍稍破坏了他极为英俊的脸庞,也显示他曾经遇到的致命危险,让芊芊心中浮现了些许心疼的情绪。他的军服明显不同於他人,哥哥的已经比别人的精致了,他的甚至比哥哥的还要华丽些,但很多地方都有修补的痕迹,显示其身经百战的经历,心中对其身份已有猜测。他刚刚故意要她取上面的包,又看向她的颈部,应该是已经猜到她是女孩。那麽他到这里来是凑巧,还是因为她的身份登记不实,而来查验呢?芊芊假装不经意地转了转头,看向其他客人,发现大车确实被包围了。 不过, 她再看看秦慕发呆的样子, 不禁扬起嘴角, 歪着头, 靠向他轻声说:“要谈一谈吗?” 秦慕骤然清醒, 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但看着她如沐春风的笑容, 和眼中的调皮颜色。秦慕的眼睛还是移不开, 只好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芊芊转身对阿文比个手势, 两人换了班。秦慕绕过篷车向陆明走去, 一边揉揉脸颊转换表情。芊芊则直接从篷车内对穿而过, 从车辕上拿了小凳子, 跳了下来, 直接黏着陆明身边坐下。 秦慕在阿文原先的位置上坐下,自我介绍说:“秦慕, 联军统帅。” 阿虎则为秦慕取了一壶酒, 没有杯子, 直接拍开放在桌上,然後说:“陆虎, 庚辛堂堂主, 你们的强弩, 我打的铁。” 秦慕神色一喜,拿起酒壶敬向陆虎说:“陆堂主豪爽,秦某先乾为敬。” 阿虎则说:“秦将军威名,阿虎景仰已久,酒不用乾,随意就好,我们带的不多。” 这时阿文则收了摊,抓了一张椅子和另一壶酒过来说:“陆文,杏林堂堂主。” 随手拍开酒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秦慕神色一紧,坐直了身体问道:“久仰堂主大名,陆兄认识江湖上人称神医阎王的陆家庄陆庄主吗?” 阿文喝了一大口酒笑说:“虽然我常常冒充神医阎王,不过还是介绍正牌货给你吧!” 他指了指把头靠在陆明腿上,正在闭眼休息的芊芊。 秦慕仔细地看了看芊芊,她的年纪不会超过十五岁,怎麽也不像是能够医术高明的样子,身手是灵活,但单薄的身体,一点也不像是能单枪匹马灭掉上百名盗贼的样子。而她依偎在陆明身旁,嘴角满足地微微扬起,那是发自内心的和煦笑容,怎样都不觉得能和阎王的名号拉上关系。 秦慕看向陆明。陆明摇了摇芊芊说:“起来,你设的局,我们都已经入瓮了,你还睡。” 芊芊直了直身体,又用双手捧着脸颊,撑在膝上说:“不能在这里谈。” 陆明看向秦慕问道:“带他们回军营吗?” 秦慕点了点头。 芊芊站起来走向左边篷车说:“顾大哥,我们走罗!” 篷车内有人回说:“好。” 芊芊又转向右方篷车说:“骆大哥,我们走罗!” 篷车内的人回说:“放心。” 再走回来, 阿虎已经收拾好桌椅, 锁入篷车内, 把钥匙往左边篷车一抛。车内伸出一只手接走了。阿文提了三个大包裹, 自己背了一个, 一个丢给阿虎, 一个丢给陆明。陆明接了, 感觉得出有些沉重, 心中也大约知道这是什麽了。 秦慕, 则看着三辆篷车, 刚刚另外两个摊位都各有三人,加上阿虎和阿文,八个大男人竟然都听令於芊芊。挥了挥手,让护卫们牵马过来。 ☆、冀江兵营 随着夜幕降临, 星斗自东而西慢慢亮起, 陆明领着众人追着夕阳馀晖, 沿着大路快马行走。接近军营时,可以看到河岸边极奇壮观的灯火,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岸边每隔一段就架有了望台一座,上面有守军轮值。 接近军营门口时,有一队士兵骑马走了出来,列出双排一字阵,後排士兵平举强弩,瞄准众人。前排士兵则斜举着战戟,喊着:“兵营重地,下马通名。” 芊芊等人随着众人下马,秦慕的一位护卫上前喊道:“大帅回营。” 其他护卫却把秦慕和陆明与芊芊三人隔开。只让秦慕和陆明往前行,并说明道:”必须让守军确认大帅未被挟持。” 守军验明两人身份後,行了个军礼。两侧列队,让众人上马入营。在营地行走的途中,又遇到两队巡营士兵。皆按规矩加以盘问,足见秦慕治军极严。 几人到达秦慕帐中时,刚刚先行的护卫已经摆开了酒水餐点。秦慕拉了芊芊让她坐在自己和陆明中间,正打算拿走她桌上的酒杯的时候,芊芊嘟着嘴抢了回来。 秦慕笑着放手, 然後招呼大家说: "随便坐, 军中都是豪爽之辈, 没有规矩,没什麽尊卑座次。" 顺手帮坐在身旁的陆文夹了菜说: "都是大锅菜, 自己随意来吧!" 芊芊先帮大家倒了酒, 然後开心地喝了一口说: "没规矩最好。" 陆文白了芊芊一眼说: “那是因为你完全不懂规矩啊!” 芊芊嘟着嘴瞪了陆文一眼说: "难道你就懂了?" 陆明看着正好摆在芊芊面前的红烧肉, 皱起眉头, 有些担心她讨厌肉的毛病犯了。陆虎却对陆明摇了摇头, 直接夹了几块肉丢到芊芊碗中说: "别吵架, 你们不是来谈正事的吗?" 秦慕笑着看向芊芊说: "你这样可爱, 为什麽江湖上叫你神医阎王?" 芊芊一边咬着肉一边嘟着嘴说: "就江湖上说得那样, 我脾气不好。” 秦慕笑着继续问她: "但你医术很好, 哪里学的?" 芊芊抬起头, 看向秦慕。她长长地睫毛抬起的那一瞬间, 像是一只苏醒的狮子, 柔顺的气质陡变得锐利地说: "我这次来是想谈链甲和其他军备供应的事情, 我不想谈自己的事情。" 陆虎和陆文都看向秦慕, 怕芊芊的言语冲撞了他。但秦慕完全不受芊芊气场变化的影响, 只是微笑地说: "那麽你说说看你的供应计画吧!" 芊芊向陆虎和陆文点了点头说: "眼见为凭。" 陆文拿了一件链甲套在椅凳上, 将椅凳扛在肩上, 然後退至帐篷最边缘。 芊芊指着秦慕挂在帐内的强弩问说: "可以用吗?" 秦慕点头後, 陆虎拿起强弩, 搭上□□, 射向椅凳。□□在椅凳上弹了一下, 然後落地。秦慕和陆明都惊讶地站了起来。陆虎和陆文两人相距不到十米, 强弩竟然射不穿链甲! 陆文将椅凳放回, 拿起链甲, 木质的凳面上只有很浅的痕迹。秦慕摸了摸凳面上微凹的痕迹, 倒吸了一口气, 看着陆虎说: "你打的铁竟然比西羌陨铁坚硬几倍!" 陆明摸了摸穿在身上的链甲, 刚刚芊芊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没有深入体会, 现在这样直观地看到链甲的保护力, 他深深地感动芊芊丶云娘和陆家村伙伴的努力, 他们送他的何止是一条命而已。 陆虎将强弩放回原处, 得意地笑了笑。 芊芊扬了扬头说: "我希望这样的链甲或是铠甲, 可以供应凉肃全军, 我们有亲友在军中, 他们的安全对我们很重要。" 秦慕看着芊芊问道: "那麽你们的生产速度如何?" 芊芊抿着嘴说: "如果材料充足, 一个月至少三千套, 铠甲会更快,但重量是三倍。我知道对全军人数来说, 这样的速度有点不足, 我之後可以努力再增加一些。" 秦慕拿起链甲, 轻轻地摸过上面的链环, 环很细小, 只有一般链甲的三分之一, 而且是三套二的编法, 摸起来很薄, 但很致密. 这样的链甲, 熟手工人要一个多月才能完成一套, 她一个平民, 哪里来这样的多人手? 看着她抿着嘴的样子, 就像一个努力像让大人认可的孩子, 却突然发现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委屈的样子, 让人很想安慰她。但细细想来, 这样天下无双的打铁技术, 连凉肃联军都做不到的供应速度, 她竟然还在苛求自己? 坐回位置上, 秦慕笑着说: "我跟着你哥哥叫你芊芊好吗?" 待芊芊点了头。秦慕继续说: "芊芊, 你们的铁, 举世无双, 这样的链甲对我帮助非常大, 你们的生产速度已经高於我的预期了。我会优先装备执行最危险任务的弟兄, 然後依照你们的能力再慢慢普及。这样可以吗?" 芊芊点了点头,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炼铁打造都需要时间, 有些事快不起来。 秦慕举起酒杯向陆虎和陆文敬了酒後, 问道: "供应这样的军备, 你们有什麽要求吗?" 两人没有回答, 芊芊接过陆明递过来的蒜炒白菜, 然後转头看向秦慕说道: "军备部份, 我们没有材料, 我需要煤铁和铜, 木材我们可以自处理。矿物总量的九成会用於生产给凉肃联军的军备, 剩下的我需要用在设备维护和陆家庄的安全装备上面。” 顿了顿又说: “另外, 之前透过洵州州牧李大人提供强弩给你们, 但是李大人说, 洵州的铁矿量已经不足, 无法再提供我们铁了, 所以如果你们还需要更多强弩, 煤铁铜的用量会包含在一起。” 芊芊歪了歪头想了一下又说: "我相信你们除了链甲和强弩还会需要其他东西, 只要我们做得到的我们就会去做。" 秦慕慢慢地吃着饭,等芊芊提其他要求。但芊芊已经低下头开始吃东西了,这让秦慕有些意外,难道芊芊打算近乎无偿地提供凉肃联军的军需吗?又或者她并不清楚这後面所需要的资金和人力?但无论怎麽说,提供这样举世无双的军备,她难道不打算要些好处? 陆明帮大家斟着酒, 秦慕则看了看陆虎和陆文说道 : “这些材料我都可以提供, 也应该提供。但是你们做这麽多,只是为了保护将士们的生命安全吗?" 陆虎和陆文都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向芊芊。 芊芊抿着酒杯, 点点头说: “我们确实有一个请求,但那是和军需供应分开的。我的一些伙伴经历过你当年主导的肃州大撤退,他们对你赞誉有佳。我们提供军需,是为了让亲人更安全,只求尽快与陷在孤城中的亲人团聚,不求其他。” 说完芊芊又继续低头吃饭。秦慕看芊芊似乎不打算在这个时间点提要求, 也就不再纠结。看芊芊每吃一口肉,就会喝一口酒,有些担心地看向陆明。但陆虎和陆文都使眼色,要他们别管。 秦慕有些担心,还是起身泡了壶比较能冲淡肉味和油腻感的乌龙茶, 将茶壶和茶杯一起放在芊芊面前。然後看了一下她自己选的菜色, 帮她挪了些比较清淡的食物到面前。 之後秦慕提出是否能加强战戟和战枪的锋利和硬度, 阿虎拿起秦慕的战戟和战枪垫了垫重量, 又研究了一下武器的形状和重量分布, 然後点头说没有问题。战枪两个月内可以开始量产, 战戟会比较慢。 芊芊则请教了战戟的使用方法, 秦慕一边说明, 一边略微比了几个动作。芊芊在将手放在戟头中段, 感受秦慕推动战戟时重量的变化, 然後建议或许可以对战戟做一些改良, 可以用重量不对称的方式, 加速攻击的动作和力道。 秦慕顺手拿了几只□□绑在芊芊指出来的位置, 感受一下挥动战戟的感觉, 然後讶异地看向芊芊说: "你说得确实有理。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其他武器吗?" 芊芊酷酷地点了点头, 回到位置上专心地吃着饭, 偶尔插几句口, 众人谈论着这几年的战况变化, 洵州的近况, 跟朝廷的态度, 军备的建议。每人各有见解, 各自佩服。席间传杯弄盏好不热闹。芊芊却是谈着谈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慕担心地问说:“她是累了还是醉了,为什麽让她这样喝酒?” 陆虎叹口气说:“她需要用酒盖掉口中的肉味,茶的效果没有黄酒好。” ☆、凉肃传承 秋季的夜晚已有些凉意, 陆文自包袱中取了件外衣披在芊芊身上, 然後对陆明说: "她这几天怕到这里还是找不到你, 有些患得患失, 吃不好也睡不好。" 陆明将芊芊垂过脸部的头发别到耳後, 免得盖着鼻子不好呼吸。有些心疼地说: "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只是芊芊变了好多, 她以前完全不吃肉的, 今天却拼命吃, 她为什麽能杀那麽多人? 江湖传言, 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几年发生了什麽事? 阿文阿虎你们能让我知道吗?" 陆文看了陆明和秦慕一眼, 叹了口气说: "故事很长, 我先捡重点跟你说吧!" 陆虎帮大家斟了酒, 陆文饮了一口说: "你知道芊芊执着的个性,她觉得该做的事,永远也不会放弃。这几年芊芊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她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为了找你,她制定了很多计划。芷县那次瘟疫,她因缘际会救了很多人,很大部份是来自凉肃两州的难民,大家有共同的经历和想法,也都有亲人在军中失去联系。因此她的计划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这些人是现在陆家庄的主干, 天鼓堂丶杏林堂和庚辛堂都是围绕着芊芊的计画设立的。要达到芊芊的这些目标, 需要资金, 天鼓堂的生意多,货运量大,所以常有宵小觊觎, 芊芊不堪其扰,所以决定杀鸡儆猴。出状况那次, 也是芊芊唯一杀人的一次, 是因为他们拿云嫂子威胁芊芊, 当时我和阿虎, 还有几位主干都不在洵州。嫂子由陆家庄往宁城的路上遭到袭击,虽然盗贼被击退了,但芊芊气不过,她说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将来真的出状况就来不及了。所以她就动手了。" 陆虎接口说道:“阿明哥,芊芊小时候不喜欢看到死亡,所以一点肉都不吃,你想吃鸡肉,还得偷偷带去我家杀,不敢给芊芊看到。但你记得小茹落水死亡那次吗?那时她为了减少意外,让大家落水时有皮筏可以抱,拉着我们杀了多少山羌?就为了能让所有的水池,小溪边都挂上皮筏。她现在也是这样的状况,她无法忍受亲友受到伤害, 她要保持足够的战力,所以她吃肉,她不想要亲人死亡,所以她杀恶人。” 陆明低头看着空空的酒杯, 叹了口气问道:“这样的危险,你们遇到过几次?云娘还好吗?她那时候有没有吓到?” 陆文笑着说:“天鼓堂的武力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那些盗贼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你不需要太担心。袭击主要都是针对商队的,对个人的就只有那一次。不过最近神医阎王的名声传开後,已经没有人敢袭击我们了。” 陆明拿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你说芊芊救了很多人, 她怎麽救的?” 陆虎看向阿明说: “有些事, 你们别问芊芊。阿明哥, 你也知道, 芊芊钻牛角尖的个性。这次全村死那麽多人,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怎麽撑过来的。我甚至怀疑, 她根本没有撑过来, 只是封闭了思想。你知道的, 她最喜欢她二哥, 整天黏着他, 阿诚死时, 芊芊哭到昏倒. 隔天她就发病了。但从她病好醒来到现在, 我没看她哭过。连後来我们在朝山重建陆家村, 把所有人的骨灰迁过去安葬时, 她都没哭。我觉得这样不正常, 却不知道该怎麽跟她说。” 陆虎连灌了三杯酒後说道: "之後几天芊芊病得昏迷, 一直说口渴, 但大家都知道水有问题, 都不敢喝, 阿文找到了一些发霉的苹果, 嫂子就挤苹果汁给她喝, 後来她病突然好了, 醒来後拿着苹果皮发呆了一整天, 之後就让愿意帮忙的人清点了当时方圆百里她能看得到的活人, 收集了所有她能看得到的苹果, 开始用刀子将苹果皮有霉菌的地方切下, 分配到每人嘴里。一天四次. 那时芊芊每天就是不停的走路, 探视, 喂食, 纪录病人的变化。直到三天後有人开始好转, 她脸上才开始有些表情。 ” 陆虎又喝了一杯酒说: "那一次, 她救了一千三百多人, 但没来得及救她的父母和二哥. 这些人後来成为了我们陆家庄的骨干。" 陆文抬头看了秦慕一眼说: "你问芊芊她的医术跟谁学的, 她不愿意说, 是因为她的师傅们都过逝了。当时对苹果皮有反应的病人, 最早超过一万人, 但最後却只活下一千多人, 因为苹果不够。当时这些受感染的人有一些是大夫, 芊芊的疗法让部份的人有起色, 大家都非常兴奋, 开始互相讨论, 分析一些病情反覆的病人。这些病人甚至是大夫自己, 後来烂苹果不足,他们自知命不长久, 为了感谢芊芊的努力, 将他们知道的医术传了下来。" 陆虎叹口气, 看着秦慕说: "我的炼铁术也是当时的一些铁匠集思广义的结果, 当时有人想交代後事, 但多数人是举家罹难, 他们只能把後事交代给在凉肃军中的亲人, 但那时芊芊说除非战况好转, 否则哪里见得到这些人呢? 所以芊芊说服他们把技术传给我, 她说如果没有堪比西羌殒铁的兵器, 如何让你们的亲人平安活下来?後来我们汇集了这些人的密传, 又测试了两年才成功。所以, 普及链甲是这些人的遗愿, 我们不会向你多要求什麽。" 秦慕叹了口气说: "民之所汇, 用之於民。我不会辜负他们的。只是芊芊想提的请求是什麽?" 陆虎摇摇头说: "让芊芊自己说吧! 我不知道她想做到怎样。" ☆、芊芊的过往 子时换班的更鼓敲响後, 秦慕让卫兵带陆虎和陆文到营帐中休息。陆明则抱着芊芊到自己的帐中安顿好, 再回到秦慕的帅帐。看到秦慕已经将几件锁甲挂起, 正看着锁甲沉思。 陆明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也是低头思考着。秦慕为他倒了杯茶, 在他对面坐下。陆明抬起头说:“你怎麽看?” 秦慕喝了杯茶说:“我得去宁城看看, 芊芊说一个月可以做三千套连甲, 我觉得不容易, 她做不做得到,关系到之後的战略布局。” 想到芊芊那极其秀丽的脸庞, 秦慕深深的看了陆明一眼, 又说:“阿明, 你让她这样抛头露面, 很危险...” 陆明想起阿虎和阿文说的一些事情,低下头说:“我知道, 但她决定要做的事, 没人能够阻止。” 秦慕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让你回去,回陆家村,芊芊是不是就不会再这样东奔西跑? 是不是就不会为了担心你,绞尽脑汁做这些不该是小女孩做的事?” 陆明皱起了眉头看向秦慕,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夥伴,用单薄的身体撑起西北的凉肃联军,撑起肃凉两州人民的希望。是他决定死守榆城,才让洵州安定,让芊芊他们能够安身立命。将来在邬城的夥伴还要靠他解救。 陆明坚定地看着秦慕:“我不会回去。而且芊芊想做的事, 都不会简单, 你也听阿虎和阿文说了, 她的目标绝对不只是保护我和陆家村的亲友。当她要求那些难民把知识传承下来的时候, 她就已经把某些责任也担下来了。” 秦慕看着陆明, 他了解陆明不回去的涵意, 他们之间的情谊无须多说。但陆明的说法让他担心, 芊芊想要的会是什麽? 有什麽是不能让陆虎和陆文去做, 非要她一个小女孩亲自去做? 秦慕拍拍陆明的肩膀说:“能跟我说些芊芊的事吗?你之前在邬城学做菜,是为了她吧!” 陆明低下头, 看着空茶杯说: "我上次离家时她还不到十岁, 她变了很多, 虽然还是一样顽皮, 一样不服输, 对我的态度也没有变化, 但我没有办法想像她能够闯下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称号, 她小时候是很怕杀生的。” 陆明甩甩头, 笑了笑说:“芊芊从小就是个管家婆, 她特别怕伤心, 特别怕亲人朋友离开她. 不是离家远行, 那样的离开, 而是死亡这样的离开。从小她就能分辨这其中的不同, 完全没办法骗她。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奶奶最疼爱她, 每天晚上都陪她睡觉。芊芊四岁那年, 有一天, 奶奶在睡梦中过世了, 芊芊早上叫不醒她, 急得团团转。後来我们告诉她, 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摇摇头, 抱着膝卷成一团, 看着我说, 奶奶死了, 我知道, 变冷了,就像掉在树下的小鸟, 有一天就不会动了, 然後慢慢变得只剩下羽毛和骨头, 最後就甚麽都没有了。” 秦慕又帮两人倒了杯茶, 提起旁边的热水, 再泡了一壶. 他想起, 今天早上看到芊芊卷曲在树上的样子. 秦慕的心整个揪了起来. 想着她当时是否在担心哥哥也死了。 陆明喝了口茶, 继续说:“那时候开始, 她就对生死之事非常敏感,她不愿意吃肉食, 她无法接受家里养的鸡鸭被端上餐桌, 闻到肉类的味道就会没有食欲,好一阵子我们全家都只能陪她吃鸡蛋和豆腐。” "芊芊五岁那年, 村中有个小孩在河边嬉戏, 不小心落水, 水太深, 四周又没有大人, 就溺死了。芊芊知道了问我说, 为何有大人在就不会有事? 我跟他说, 因为大人身高够, 所以头不会没入水中. 她追问我说是不是只要头在水面上, 就不会死? 我跟他说对。” “之後, 她就拉了她二哥还有阿虎丶阿文这些大她四五岁的夥伴, 到山里做陷阱, 猎了山羊和羌等等, 然後跑去村中的皮户家中, 磨着人家教他们做皮筏子, 一群小小子, 花了半年的时间, 做了十五个皮筏子, 还央求我帮他们做了木桩, 把皮筏子绑上长绳, 挂在几个常见的落水点. 一但有人落水, 将筏子丢给落水者抱着, 就可以很安全的拉起. 後来这成了我们村中的特色, 确实满有用的, 周边的村子也都跟我们学. 让皮户家小小地赚了一笔。” 陆明自己倒了杯茶, 握在手中, 眼睛盯着茶水说: "但是那阵子她因为逼着自己处理猎物, 弄到晚上常常做恶梦. 但她却还是不放弃, 她说和亲友的生命比起来, 做点恶梦不算甚麽。” 陆明叹口气说: "後来有一天, 她不知怎麽想到. 说了一句「求人不如求己」, 之後村中有小孩会走路了, 她就会去问人家家长, 你们家孩子会不会游泳, 一到夏天, 她就会把名单给陆辛, 也就是阿文他大哥说, 你是村长的儿子, 你要负责教会大家游泳. 还会盯进度. 她用娘刺绣的丝线编了很多漂亮的小手炼, 通过她的游泳考试的小朋友都可以选一条, 手上没有手炼的小朋友, 禁止去河边玩。” 陆明抬头看着秦慕:“阿慕, 芊芊现在做的就跟她当年做的一样, 没有达到目的, 她不会停下来. 她关心的目标不会只有我, 一定还包括这些年她遇到的其他朋友和夥伴所延伸出去的亲友。而且这几年, 她经历了最爱的二哥和父母过世, 我觉得她的目标不会是我们想的这样简单。” 秦慕心有些酸酸又胀胀的,似乎有东西在发酵,但又抓不太住是什麽?他向陆明点点头,笑了笑说:“原来她从小就是孩子王, 难怪她们三个中是她做主。” 陆明低下头, 他觉得秦慕对芊芊的态度很特别, 吃饭时看向芊芊的次数特别多。他怕芊芊喝太多酒, 主动帮芊芊泡茶。刚刚他听着芊芊的事情时的眼神, 是自己从没有看过的样子。 秦慕伸了伸懒腰, 看着若有所思的陆明, 低头暧昧地勾了勾陆明脖子上的黑绳, 说: “去睡吧! 明天跟曦叔交接一下, 让他留守, 你陪我去一趟宁城, 顺便介绍嫂子给我认识。” ☆、军营的早晨 芊芊早上起来,到帐篷外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四周帐篷排列的方式,并非单纯的直线,而似乎是以六边形的样子排列,每个帐营都可相互防卫,每个营帐出状况,都会受到周边六个营帐的攻击。芊芊不懂兵法,但看着这样的设计似乎有些道理。 “小懒虫,现在才起床。” 陆明喊着,远远地走了过来。“我们早餐都吃完了,连链甲测试都完成了。” 芊芊接过一包陆明丢过来的东西,捏一捏,应该是包子。哥哥还记得自己不爱吃馒头。被陆明亏, 又反驳不了, 芊芊嘟着嘴,狠狠地咬向包子。 “唉呀~ 好痛,好痛,阿谦你不要再咬我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陆文的声音从後方传来。却被陆虎拍翻在地:“不准这样跟阿谦说话,只有我可以~咬~你。” 芊芊想到前几天在蓬车上听到旁边商户提到的,“咬”字有特别的涵义,差点被噎住,咳得整个脸都涨红了。陆明一边帮芊芊拍背,一边瞪向两人。 芊芊气愤地拿起另一颗包子向陆文丢去。陆文顺手接住後,闻了闻又捏了捏,不怀好意的笑着。 陆虎一把抓着陆文拿着包子的手,压在陆文胸上,低头,对包子舔了舔再大口咬下去。然後口齿模糊地说: “嗯~ 味道不错。” 陆文石化了... 陆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芊芊镇定地走到营帐前的野餐椅上坐了下来说:“他们缺媳妇缺太久了。” 陆明点了点头, 坐在芊芊旁: “是啊~ 这次回去得抓紧办一办。” 转头看向芊芊,“我们决定今天交接完,明天就出发跟你们去宁城看看。” 芊芊拉过旁边的茶壶开始烧水:“我有一份名单,给你参考,他们两在宁城可是大大有名呢!” 芊芊看着阿虎说: “李大人家的小姐常借口来找彩姐姐玩,其实是为了偷看阿虎。裴家的大婶可是找嫂子说了很多次媒了。” 阿虎红着脸说: “但李家是官宦之家,我们不知道好不好,先借三年守殇压着。” 芊芊笑道: "你看阿虎已经千肯万肯了." 陆明问到: “是李敏家的小姐?” 阿文把包子塞入阿虎的嘴里,左手挂在阿虎身上,右手大手一挥,用跨张的语气说道:“是李敏家的嫡出大小姐啊~ 长得之美是全宁城,无人能出其右,听说原先是为京城世家子弟准备的,年方十六,平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那天阿谦拿着新式强弩去谈判,不知怎的就把人家小姑娘给谈回来了。” 陆明皱眉头,对着芊芊说: “你拿自己当饵?” 芊芊嘟着嘴,双手捧到陆明眼前说: “哪有饵啊! 我是双手捧着功绩去送给李敏呢!你看他最近多春风得意啊!” 阿文在芊芊对面坐下, 拿了茶罐, 往茶壶中边装茶叶, 边说:“阿明哥,你别担心,阿谦神医阎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她那天脸色一沈,说了句「羌奴未灭,何以为家」,李大人就焉了。况且他家老母的命还攒在芊芊手上,每半个月都得来杏林堂拿药呢!。” 芊芊耸耸肩说:“但之後李小姐就亲自出马了,先是说去天鼓堂的铺子选布料,认识了彩姐姐。然後就天天彩姐姐长,彩姐姐短的往咱家跑。” 阿文边倒水边笑着说:“可惜李大人打错了算盘了,李家大小姐看上的是阿虎,不是阿谦。” 芊芊翻着白眼说:“人家是聪明好不好, 阿虎才是有料的, 我不过是个空架子。” 阿虎好不容易咽下了包子,也跟着坐下说:“李小姐不简单, 她是为了能在京城世家中斗争训练的, 心思缜密. 我们的人对这套都不懂, 我是想说, 如果可以收服李小姐, 我们在这些门门道道上, 就不会走的战战兢兢。" 阿文捏了捏阿虎的脸颊说:“李小姐本来可能是觉得咱家阿虎, 看着老实, 比较好对付, 谁知道, 阿虎其实是大智若愚. 现在可把李小姐耍得团团转呢!” 阿虎拍开阿文的手, 摇了摇头: “这里面真真假假, 我也看不清楚。” 芊芊拍了拍额头说:“阿虎跟李小姐在一起久了, 遇到事都战战兢兢,看什麽都觉得虚虚实实。” 陆明点头说: “李敏的妹妹是秦慕的三婶, 虽然秦慕三叔一家全部罹难, 但关系还是在的。李敏这些年供粮不遗馀力, 虽然也有为了保存洵州, 唇亡齿寒之意, 但毕竟也是份情义。他靠着你们给他的这份功积, 确实在朝中赚到不少名声。一但阿慕收复的土地更多, 靠着这两份後勤赞助对战局的影响, 他是有机会到京城任职的. 联军右军统帅李原将军是李敏的弟弟, 他给他哥哥的评语是「绝不做亏本的生意, 但也不是奸险之人」。 " 陆明拍了拍阿虎的肩膀: “所以你顺着本心做就好,自己的幸福最重要。” 阿虎甩了甩头:” 阿明哥,你一直陪我们, 不用去安排远行的事情吗?" 陆明笑了笑说:"我要避嫌,行程的事完全交给中将军林曦处理,他晚点会派人找你们聊行程安排。" 阿文帮大家都倒了茶. 陆明端着茶, 握在手中: "几年前发生过叛变事件, 叛将是阿慕的前任副官, 跟阿慕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次西羌人劫持了副官的妻儿, 要求他把阿慕引出兵营。阿慕不疑有他, 结果险些陷入西羌军的包围, 阿慕脖子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弄的。" 芊芊想到秦慕那刚毅的脸庞下那道, 只要再往下几公分就会切到动脉, 再往前几公分会切到气管的疤痕. 心中不由一痛. 赶紧喝了口茶, 压下心中的闷气。 陆明喝了口茶说: "中左右三位将军, 分别是阿慕大伯, 父亲, 和三叔的旧部。那次事件後,三位将军就要求, 阿慕每次出行, 都要由他们的心腹就近安排, 绝不假他人之手。阿慕抗议过,他觉得会叛就会叛,不会叛就不会叛。但三位将军说得也有理, 这样是让西羌人稿不清状况,最後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了。” 陆明笑了笑:" 所以我现在已经开始放假了, 这次我就是纯旅游, 纯探亲, 路上的事不用我担心。" 芊芊看向秦慕主帐的方向,“你们可以离开多久?” 陆明踢了踢桌下的石头,“最好一个月内回来。” 芊芊点了点头,“我在榆城也成立了庚辛堂的分部,到时候运送距离会近些,以後锁甲丶铠甲和兵器的生产主力都会在那边,你们可以顺道看看。宁城那里,以後会以研发武器为主。” ☆、和平愿望 午时刚到, 秦慕帐前的亲兵来请陆明和芊芊一行人到秦慕的营帐用餐。芊芊到帐前的时候, 中将军林曦正要离开, 林曦年约四十,身材魁梧,方脸小眼,看起来为人严谨,他跟陆明打了个招呼, 向芊芊三人介绍了他的副将李函, 说道下午李函会就行程安排和三人讨论,语气甚是客气。 众人进到营帐内时, 秦慕还埋首在文件堆里. 抬头哀怨地看着陆明: “你们吃吧! 顺便帮我包一份。" 阿文和阿虎欢呼着看着桌上热腾腾的刈包,酸菜和红烧肉, 喊到: “赞啊~~ 我的最爱!” 两人快速动手, 包了三份, 先给秦慕和陆明各一份. 再给芊芊一份, 然後才动手包自己的。陆明选了最能去肉味的普耳茶砖敲下一小块,芊芊先贴心地帮秦慕把桌上的凉茶换了,再帮大家泡茶和倒茶。众人围着餐桌坐下, 看秦慕一边啃刈包, 一边批着公文。 陆明说: “芊芊建议在榆城停留一下, 他们的庚辛堂在那里的分部正在建设, 以後锁甲的生产主力会在那边。" 秦慕抬头看向芊芊, 表情有些讶异: “所以你可以月产三千套以上炼甲的生产地在榆城? 约多久可以建好?” 芊芊把刈包吞下去, 又喝了口茶说: “五个月前开始建设的, 已经差不多了, 最近已经开始试用。” 秦慕把公文和刈包都放下, 看着芊芊笑着问道: “这就开始建设了, 你如果没有找到你哥怎麽办?" 芊芊放下杯子, 继续说: ”还是会想办法找你谈, 我不确定会不会找到哥哥, 也不知道哥哥的职位会是什麽, 所以一开始最终的目标就是找你谈。就如同一开始, 我们就透过李敏把新式强弩送到你手上一样。” 陆明笑着插嘴说: 李敏竟然想把他女儿嫁给芊芊或阿虎." 秦慕点点头说: “像是他会做的选择,现在的朝中状况复杂,他把女儿嫁给哪一派都有风险。但阿虎的炼铁技术,无论未来的当权者是谁, 都会想要拉拢他。" 秦慕拿起刈包咬了一口, 问说: "你们说有个请求, 现在可以说了吗?" 芊芊放下刈包, 很认真地看了看秦慕, 然後说 : “我想要和平! 和西羌停战至少五十年!" 陆明被芊芊不合理的要求惊到了,吸了口气说: “西境从来没有停战超过两年!" 又踢了踢狼吞虎咽中的陆虎和陆文说: “你们都知道的!这不是我们要停战就可以停的,西羌的狼子野心怎麽可能放过我们。” 阿文艰难地吞下刈包说: “芊芊说的, 只要是该做的事, 要明知不可而为之。" 阿虎喝了口茶, 压下满口刈包, 然後说: “芊芊的想法是, 有扎实稳固的边界, 就有机会做到。” 秦慕用拳头敲了敲下巴问说: “具体计画呢?” 芊芊眼神认真地说: “以平舒山, 双连山, 太禹山为界, 建立防御工事, 以平舒城和瑀城为通商口岸。” 陆明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以芊芊的计划,他们得抢下和凉肃两州一样大的西羌土地!这怎麽可能,现在他们就已经打得很勉强了好不好? 陆明嗤之以鼻地吹了一声口哨说: “有人去实地查看过吗?” 芊芊知道这个计划有点夸张,低下头,咬着唇说: “我计画明年去一趟。” 秦慕看着芊芊瘦小的身体, 叹了口气, 陆明说得没有错, 芊芊的计画都不会简单。身体略微前倾,进一步问道: “定这个目标, 为什麽?” 芊芊看向秦慕,但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只有哀伤。心里想到是一路逃难的光景,在各处上演的生离死别。她想到那些永远逝去的亲人, 爱她关心她的父母, 永远挺她, 帮她收拾残局的二哥。想到芷县的罹难者和陆家庄成员们列下的多达数万,在凉肃联军中生死不知的亲友名单。她眼眶中有泪,陆明突然握紧双手的拳头。秦慕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想说甚麽,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芊芊突然抬头轻声而坚定地看着秦慕说: “有些地方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战乱,那里的孩子无忧无虑。有些地方的孩子一出生就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有人说, 这是时也命也,但我不相信。在我们村里,每户每一代都要出一人去当兵,时时会传出,哪家的哥哥死了,哪家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大家难过归难过,却都把这当是无可避免之事,但我不同意,因为和平是可以争取来的!” 芊芊身体挺直, 双手握拳, 盯着秦慕: “战争的发生有原因的, 或是缺粮, 或是示威, 或是抢夺矿产, 说白了就是利益上的争夺. 有原因, 就有解决的办法。当一场战争, 要付出的代价和可回收的利益, 不成正比时. 就不会发生。” 芊芊顿了顿, 吸一口气说: “得失相依, 现在既然这场仗必须要打, 既然我们已经失去了这麽多, 我想趁此机会, 选一个好边界,为後世定下一个和平的基础。" 陆明叹口气说: “芊芊,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要完成这个理想要布的局太大,国内国外的利益都要平衡。朝中的局势非常的不稳定,主战的二皇子拿阿慕的战绩当酬码,想取得太子之位。而兵部视他的功绩为眼中钉。大皇子认为阿慕是他取得皇位的绊脚石。阿慕他每前进一步,都如履薄冰,因为每一步都在把自己往危险中推进。" 秦慕却摇摇头说: "我同意芊芊的计画,这是我该做的事。这是边关郡王的责任。我这几年只想着要完成父兄的遗愿,几乎忘了这些最根本的东西。" 将双手放在芊芊的肩上, 秦慕看着她问道:“芊芊, 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吗?” 芊芊坚定地摇摇头说:“我的专长不在军事,我不会打仗,但我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我知道要打赢西羌,兵马炼甲不够。我提这个计划,会让更多人陷入险境,所以我有义务,帮他们寻求更安全的可能性。我必须增加事情的成功率。” 想到陆明说的,芊芊决定的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看着芊芊满是决心的眼神,她还有什麽方法可以提升军备吗? 她这是还想去哪里东闯西荡吗? 秦慕叹了口气说,走向门口说: "芊芊你跟我出来, 我要知道你的自保能力。" 芊芊点点头, 把外衣脱了, 交给阿文。陆明看着芊芊身上的装备,目瞪口呆地喊道:“天啊!难怪我昨天肩膀差点给你压断。这有多重啊?” 阿虎咬着刈包说::“一套十斤, 特制的, 链甲比你那套薄, 但防御力更好。” 秦慕闻声转过身来, 瞳孔一缩, 看着芊芊. 芊芊的全身着上下两件式的裤装链甲, 双手上套着金丝甲, 整个小臂包裹了黑色金属柱, 看起来有多个发射孔. 左手腕上绕着的是昨天看到的绳子般的铁炼, 似乎有收放装置. 右手腕上是折叠刀, 芊芊一甩就变得有两只手掌长. 双肩前後都各有一块楔型铁盒, 腰上十六块长条形的铁盒围了两圈, 上面有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切痕,却看不出功能。小腿上也有两圈黑色金属柱包裹着。 秦慕看向陆明, 有些无语地想着, 难怪你不担心她的安危, 你昨天抱她抱那麽久, 不会烙得荒吗? 难怪她昨天用那样奇怪的方式爬树. 穿成这样, 她竟然还可以在空中翻跟斗, 真是野孩子啊!! 看着秦慕目瞪口呆的神情,阿文轻轻地拍掉在芊芊外衣上的刈包粉末,抬了抬下巴说: "你破不开她那身乌龟壳的, 跟她打只有被她打的份啊~ 你看我和阿虎多听她的话, 她指东, 我都不敢往西。" 阿虎吃了口刈包,得意地说: "我的作品, 全身共一百个小型弩针发射孔, 可以连发十万针。其他装置另计。” 阿文走到秦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挂在他身上说: "去年青风寨威胁阿谦说, 不帮他们老大医治, 就抓嫂子去做压寨夫人. 那时我跟阿虎正好不在, 她单人单骑就灭了青风寨四百多人啊! 不然你以为她神医阎王的称号怎来的, 之後所有武林人士对她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来求医都不敢多吱一声。” 秦慕看着芊芊链甲内纤细的身体,这样的重装备整天穿着!他觉得自己心很闷,很不舒服,那是一种全身的血液都离开自己的感觉。 阿文把外衣还给芊芊,仔细观察着秦慕的表情。 秦慕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情。然後说: "芊芊, 你说你要寻求更安全的可能性, 能说得更具体吗?" 芊芊摇了摇头说: "我还不确定, 凉肃的前辈们所留下的知识很多都还要花时间消化和研究, 我不确定我还能完成什麽? 但我会努力去做。" ☆、力量是双面刃 秦慕走到芊芊身边,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低头看着芊芊的眼睛,眼神异常的温柔。轻声地说:“芊芊,我同意你的理想有实现的机会,但是步步为艰。危险不只来自西羌,还有朝廷,力量是双面刃,你懂的,对不对?” 芊芊看着秦慕,那双眼睛中的温柔眷意让他迷惘,她听着他的话,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秦慕拉着芊芊走到餐桌前,让她坐下,继续说:”朝廷和重臣不会希望所有强力武器都掌握在一人手上,尤其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民间力量。军备是连李敏都不敢掌控的事情,你必须分散风险。” 秦慕转头看向陆虎说: "你的打铁技术一但传扬开来, 兵部丶各地郡王丶甚至对皇位有野心的皇子, 都会找上你,而且很可能要求你独家供应他们军备。你一个平民, 会无法应付这些人之间的斗争和恩怨。你所提供的军备,对我帮助很大,我可以封你为子爵,你的家乡函城为你的封地。有爵位在身,你才有应付这些人的基础。但这样还不够,你对这些人不了解,你需要有人居中协调,帮你把这些人的利益平衡好。" 秦慕在芊芊身边坐下,面对芊芊说:“我的长嫂和堂长嫂都是皇族的人,你可以考虑把军备的事让她们安排。她们现在住在榆城,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以多了解她们後再决定你要怎麽做。” 芊芊点了点头。秦慕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 “你未来的计画, 无论成功率有几成, 最好都跟你哥商量一下, 才不会不自觉地陷入危险。你的计画包括□□吗?" 芊芊愣了一下,他怎麽知道? 看到芊芊的表情变化,秦慕接着说:“你知道朝廷禁止民间自制□□吗?你有多少把握你处理□□的事不会外传?” 陆明担心地看着芊芊说:“芊芊,这些事不能逞强。” 秦慕看着芊芊说:“□□的事能掩盖则掩盖, 但如果出状况推给我,洪青丶楚寒丶许衍都是我的心腹,我信任他们,你哥也跟他们熟。这次他们跟我们走,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如果你同意我会把他们拨给你调度,现在凉州那边比较稳定你如果需要人手,跟你哥说,让他帮你选人。” 芊芊继续点头。陆明转身出去找人。 陆文在芊芊背後给了秦慕一个大拇指。秦慕笑着说:“你做的□□威力可以有多大?” 芊芊回头瞪了陆文一眼,低头说:“还不知道,现在的硝石还不够纯。我确实有点着急,没有顾虑上朝廷的规定。李大人说有传言,有人希望逼你在皇上六十大寿前收复两州,因为大家认为皇上会在六十大寿当天立太子。而李大人能够支持军备粮草,二皇子出力颇多,他需要你给他更多功绩。” 秦慕看着阿虎,笑着说:”李大人连这个都跟你们说了。” 阿虎把新包的刈包递给秦慕说:”李大人说话常常虚虚实实,拐弯抹角。这是阿谦推断出来的,也不知道真实度。” 秦慕接过刈包说:“是真的。李敏应该是看好你们,所以拐弯抹角想训练你们思考能力。但我不认为李敏站在二皇子那边。” 秦慕接过阿文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口,又咬了一口刈包说:“朝廷上的事,让李敏去处理,你们听听就好,不要参与太多。李敏让她女儿接触阿虎应该是为了帮女儿留条後路。党争的事很危险,李敏为了帮我送粮,可能已经参与得太深了,我得跟他好好谈谈。你们也要小心,不能太早入局。” “报!中军副将李函到。” 营帐外传来,卫兵的声音. 秦慕问说::“你们吃饱了吗?” 三人点了点头。 秦慕包了四个刈包放到盘子里,拿到自己的桌上,说道:“进来吧!” 然後坐下来继续边吃边批改公文。 李函向秦慕行了个军礼。秦慕挥挥手上的刈包说:“虽然有点凉了,要吃吗?” 李函站得笔直说:”报告大帅,我吃过了。” 秦慕看向芊芊,用下巴比了比旁边的台子说:“整理一下桌子,你哥的食物我帮他留了。” 三人领会了秦慕不希望芊芊出头的意思. 这和三人平时对外的作风不谋而合. 陆虎和陆文站了起来,对李函抱拳,由陆虎应对道: “有劳李副将了, 在下庚辛堂堂主, 陆虎.” 李函抱拳, 恭敬地说: "感谢陆堂主的锁甲, 我见识了它们的防御强度, 甚感佩服." "李副将客气了.” 阿虎指着阿文说: "这位是杏林堂堂主陆文." 李函抱拳, 更加恭敬地说: "久仰神医大名, 神医带来的药物大帅已经交给军医, 舍弟用了病情已有回转, 甚是感谢!" 陆文拱了拱手说:”举手之劳, 副将不用客气, 请坐吧!” 众人坐下後, 芊芊为大家送上茶水, 也帮秦慕又换过一杯温茶. 秦慕笑着跟她点点头, 示意芊芊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低头继续批改公文. 陆文对李函说:”令弟伤势如何? 需不需要我帮他看看.” 李函忧虑地说: "上月和西羌对战时受了箭伤, 一直无法痊愈, 伤口时有反覆, 有时高烧不退." 陆文点头, 问道: "令弟平时错过餐时, 是否容易头晕无力? 双脚是否常常肿胀? 有时腿会抽筋难以入睡?" 李函讶异地说: "神医果然不凡! 确实如此." 陆文看向芊芊, 芊芊摇头说: “没有带出来.” 陆文对李函说: "此病称为消渴症. 平时可由饮食调理缓解, 最好是少量多餐, 主食以糙米地瓜为佳. 睡觉时双脚抬高约一尺. 症状可稍缓解. 但此病会让, 伤口愈合不易, 今日稍晚我过去看看是否需要再进一步处理. 但这次出门匆忙, 没有携带对症的药出来, 到宁城後我会配置半年份的药给你. 此药不能使用过量, 需时时依症状强弱调整用量, 方便的话最好三个月到每半年让令弟来让我看一看, 好重新配药." 李函感激地说: “多谢神医.” 秦慕看着陆文, 感慨地想, 芊芊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啊! 阿明竟然有这样的兄弟, 真好啊! “报,陆明副将丶洪青,楚寒,许衍三位准尉到。” 帐外再次传来卫兵的声音. 秦慕低头继续看公文,说道:“进来吧!” 陆明等人进来後,先向秦慕行军礼。秦慕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陆明带着众人走到桌边指着三人介绍:“洪青,楚寒,许衍,依大帅令参与此次行动。” 三人对陆虎和陆文抱拳,说道:“久仰两位堂主大名。” 秦慕意示芊芊将剩下的两个刈包拿给陆明。芊芊先帮新来的四人添了茶,再把刈包端上,低声说:“大帅帮你留的。” 陆明站起来看向秦慕,说道:“多谢大帅。” 看到秦慕比的手势後会意。帮芊芊拉了张椅子,介绍道:“这位是舍弟,阿谦。” 众人坐定後, 李函开始报告行程规划,“大帅不能离营太久,所以路上行程会安排急行军速度,最好能做到鞍上换马,不知各位是否需要帮忙?” 李函看向芊芊问道:“阿谦小兄弟是和令兄一骑吗?” 陆虎向李函拱了拱手说:“多谢李将关心,我们三人鞍上换马没有问题。阿谦骑术很好,他自己骑一匹,不会拖累大家的。” 开玩笑,阿谦那身装备,双人一骑会压断马骨头吧?! 陆虎续道,”但我们没有受过鞍上便溺的训练, 还请李将途中安排休息。” 李函点头,“好的,先安排白天休息两次,换马四次。有必要可以随时调整。鞍袋内会备有乾粮和饮水,途中不会安排饮食时间,还请诸位包含。” 众人都点头。陆虎说道:“没有问题。” 李函继续安排,向秦慕问道: ”请问大帅是否希望在榆城停留?” 秦慕没有抬头,一边批改公文, 一边说: "榆城五天,宁城尽量长。” 李函说道:“好的,冀城到榆城预计路程三天,明天卯时出发,中途扎营两天,每天酉时休息,卯时出发。榆城停留五天正,隔日卯时出发,两天到宁城,中途不扎营,我和陆明会帮马引路,大家可以马上休息。” 秦慕抬头看着李函说: ”去程,每天扎营。必要时回程再压缩时间。去程安排沿途守军设帐,两人一帐。” 他想到芊芊那一身装备急行军会很辛苦,而且一个小女生和众人整天在一起可能不方便。可惜要做的事太多,时间真的很赶。 李函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沿途马匹饮食,我都会准备。三位客人的马是交由我们後队送达宁城,还是自行安排。” 陆虎拱手说道:”麻烦李将派人帮我们送马到林边市集,给一位卖羊肉面的顾老板,他跟我们一样来自宁城,可以帮我们带回去。” 李函拱手道:“没问题。” 转身离开。 陆明看向洪青,指着阿虎说:“这是陆虎堂主,以後你负责跟堂主接洽,送铁煤铜,取货,都由你安排。陆堂主若有其他要求,尽量满足。” 洪青恭敬地说:“谨遵将令。” 陆明再看向许衍和楚寒,介绍阿文道:“这位是陆文堂主,未来如果有什麽药材采集,或运送之类的任务。要完全听从堂主安排。” 两人行礼道:“谨遵将令。” 秦慕站起来道:”你们三位可以先去准备了,明天准时帐前集合。” ☆、神医出手 三人行礼离开後,秦慕走向芊芊眼神中充满歉意地看着她说:“时间有些赶,需要有较多的时间让你跟几位嫂子多接触,宁城那里的事处理起来也需要时间,路上会比较辛苦。你如果不习惯千万不要勉强,到榆城後可以多休息几天,我可以安排後队让你和阿文一路。“ 芊芊点头。她确实以前没有着样长时间在马上的经验。路上解手问题也会比较多。 秦慕看着芊芊继续说:”我和阿明都可以带你,真的太累的话,不要着甲。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阿文和阿虎看向陆明,眼神中充满暧昧,陆明也很无奈地看回去。三人想着,秦慕这是眼里已经看不到别人了啊~ 看秦慕已经陷在芊芊的温柔网中,暂时不想出来了。阿文对陆明说道:”李函说他兄弟久伤不愈,我去看一下他。还有哪里有什麽伤兵,我一块看了吧!” 陆明点头说:”好,我带你们去。” 三人看向秦慕,这需要道个别吗?秦慕感受到目光,抬头看向三人。陆明道:“我带他们去看看李允,还其他伤兵。芊芊你就不要去了,伤兵营不适合你。” 芊芊咬着唇。阿文递给他安慰的眼神。三人转身走了。 秦慕低头看着芊芊,“你和阿文谁的医术好?” 芊芊嘟着嘴说:“各有所长,外科我比较强,伤口缝合是我教阿文的。内科阿文断症是家传的,把脉的方法是阿文教我的。用药配药方和针灸法是我们一起研究的。” 秦慕笑着说:”所以你觉得去的应该是你?” 芊芊的嘴还是嘟着:”听起来李允的伤口应该需要清创,也就是刮掉腐肉,让伤口重新愈合。这个阿文会处理,一般的军医应该都会处理。但是如果李允一开始就箭伤严重,应该撑不到一个月,因此李允一开始伤口应该不大,只是因为伤口恶化,才越来越严重。这显示李允消渴症是极重度的,没有药物调理,伤口要愈合难度很大。消渴症患伤口照顾要很小心,我推测,就算用我带来的外伤药,伤口愈合也至少需要半个月。这段时间血糖的控制会很重要,我们没有带血糖控制的药过来。刚刚阿文说得太满。我有点担心。从宁城送药过来就算沿途换人换马也至少要四五天,加上飞鸽传书的时间,算七天都很吃紧。” 秦慕震惊地看着芊芊,李允的状况确实如芊芊推测。芊芊由刚刚的少少信息就可以知道这样多吗? 芊芊抬头看着秦慕:“我至少得先备个十天份的药,你们军中有负责采药的人吗?” 秦慕点头,”你需要什麽药?” 芊芊说道:“凤和草,天花粉,麦门冬各一斤; 黄耆,熟地,绫草各5两,药秤一组,醋两升,石碳粉一斤,水两升。煮汤的大锅三个,量杯两个。十呎的纱布五张,活的老鼠十二只。” 秦慕提笔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药名份量等和厨房用品,走到帐外交给卫兵,说道:“叫谭举马上准备着些东西亲自送过来,缺货也要亲自来告知。” 他转向另一个卫兵:”你去伙房取着些东西,另外派人在旁边搭个可生火,但四周有围幕的帐。再问问老祈,看他能不能弄到十二只老鼠,要活的。” 另一边,陆明三人往伤兵营走去。阿文悄悄地问:“慕老大是玩哪出?一见钟情?” 阿虎有点担心地说:“你为何把芊芊留下,她还太小。” 陆明叹口气说:“当着外人面,带着芊芊去看一群男人的身体?” 阿文说:“慕老大那麽精明,你这是欲盖弥彰。” 陆明皱眉头说道:“你们这些年和芊芊在一起,有没有觉得什麽异常?” 阿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芊芊的布局,思想,眼界都太广,不像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阿虎点头说:“但你也看到了,今天早餐我们瞎扯开黄腔,芊芊一知半解,这和她年龄相符。她从小就聪明,鬼点子一堆,之前的羊筏子,游泳训练,臂力训练,哪个点子和她年龄符合了!现在她大了,鬼点子更多了,也只能说她特别聪明吧!” 陆明点头同意。”这些年谢谢你们,这样照顾她。我走不开,往後芊芊还是要靠你们了。” 阿虎和阿文各槌了陆明一拳,说道:”是兄弟就别说这些。” 到了伤兵营,看了李允的状况,确实和芊芊推测的相同。阿文完成清创,缝合和上药的工作後叹了口气说:“我大概得留下来照顾他的伤口了,接下来的两周是危险期。但是得先想办法制药,阿明你们这里有药铺吗?” 几人也顾不上看其他伤兵了。陆明赶紧带他们走向旁边的药库,结果被告知那几味药已经被秦慕清空了。 阿虎说:“看来阿谦和你想的一样。” 三人回到秦慕的主帐,发现旁边已经架起来副帐,芊芊正在里面煮药,整个帐中都是醋味。有两个卫兵在帮忙磨药和将木炭敲成粉末。 阿文一进帐就紧张地说:“阿谦所有的药都有吗?” 芊芊叹气说:“凤和草只有半斤,我先做一半的量,秦大哥从另一个营地调货了,估计明晚会到,另一半药你得自己熬了。过滤用的纱布我多要了两组,等等会送过来。” 顿了顿又说:”没有煤碳,只有木炭,萃取效果会差些,阿虎你帮我看一下,一定要敲到跟面粉一样细。” 擦了擦身上的汗,芊芊又道:“我请骆大哥过来帮忙,他等会就到。李允的状况怎麽样?” 阿文蹲下帮忙看火,“伤在大腿近根部,没伤到动脉算他运气。军医还算有经验,知道他的状况不能截肢。但伤口面积很大,清创完半只大腿都快没肉了。我帮他做了局部缝合,感染很严重,你带来的药粉至少一半得用在他身上了,需要请榆城那边再拨一些过来。\" 芊芊点头:“你等等写信告诉芸姐和消渴症药一起准备好後两天内送到榆城杏林堂,先用秦大哥的系统让李敏转交,之後药秦大哥的人会接手送到你手上。等等中将军林曦会过来,他是留营大将。你们在营中做事要仔细一点,所有飞鸽传书都要让他过目,大小事尽量报备。” “老鼠送到了,是谁要拿来当宠物啊~” 门口传来戏虐的声音。原来,刚刚老祈送第一匹老鼠过来後,芊芊吓到了。每只老鼠都有半个小臂长,都长得肥滋滋的,快跟猫一样大了。本来药就不太够了,再用这麽大的老鼠试药,不就没了。所以芊芊特别要求,能不能找些只有半个手掌大的老鼠,还特别用手仔细比了大小。结果老祈看了看芊芊小巧的手,和明显稚气未脱的脸,当场断定,她是在找宠物。害她被秦慕笑了半天。 芊芊剁了剁脚说:“阿文,你去选老鼠。” 没过多久,秦慕带着林曦,李函,骆云(芊芊的骆大哥)和一位身材短小精悍的将兵过来。李函手里还抓着一只鸽子。陆明看着芊芊被汗水弄花的脸,把她推到角落去。 秦慕向正在挑选老鼠的阿文说:”陆神医,这位是吕安,他马上就出发去榆城待命,你可以给他信物好跟杏林堂取货吗?” 陆文从怀里拿出一张浅紫色有着特殊细纹的娟布,和特制的碳笔,就着送老鼠的箱子写了几句话,还画了只蚊子。娟布连着细绳,卷起後用细绳绑了死结,交给吕安。 接着,陆文又从怀里拿出浅粉色的娟布,用更细的碳笔写信给许芸,要求送药。又拿出一张绿色的娟布,写信给李敏,要求转交。阿文将粉色娟布绑死後又用绿色娟布仔细包起,才交给秦慕说:“这批药很重要,我们现在用木碳制的药品质没有石碳好,而且宁城那批的药材是特别挑选的,季节土壤,甚至年份都有要求。” 陆文又转头看向李函:“令弟的伤口比我预计的要大很多,以他的身体状况愈合速度会很慢,目前没有趁手的药,我必需严格控制他的饮食。但危险依然存在,还请见谅。” 李函看着满头大汗在煮药的阿谦,和努力敲着木碳的陆虎。点点头说道:“我明白,辛苦各位了。” 又转头对秦慕和林曦说:“麻烦两位将军费心了。” 秦慕拍了拍李函的肩膀,把信交给他绑在鸽子上。又对吕安说:“出发吧!” 陆明向前一步,说道:“这里比较闷,大帅要不要换个地方谈话。” 秦慕看向芊芊那张躲在暗处的花花小脸,会意的点了点头说:“到我的帐子去谈吧!” 陆文对老祈说:”所有的老鼠都先留下,再帮我多抓几只让我挑选。我需要再三个箱子来分组。” 老祈看向秦慕,秦慕点头:“照他说的去做”。又转头对众人说:“请吧!” 芊芊看着众人离开,舒了一口气,把脸擦一擦。再用纱布把脸包起来。她准备的易容粉是防水防汗的,但是不防热水。本来是觉得这样用热水洗脸即卸妆,很是方便。可惜,现在被蒸气一热,就花了。 芊芊又拿着纱布给阿虎和两个卫兵,“这里味道不好,你们要不要也包一下。” ☆、惊世之才 秦慕帐中,众人分别坐下。陆明帮众人倒了茶。秦慕说:“曦叔,这位陆堂主是阿明的兄弟,同一个庄子一起长大的。在江湖上有神医威名。他带来的药对几位久病不愈的弟兄都有奇效。李允昨天用後,烧也退了,人也清醒了。只是陆堂主刚刚听了我们的叙述,推测李允身有固疾,会导致伤口愈合不易,病情容易反复。刚刚去看了之後,也确实如此。” 林曦点了点头,刚刚他去看了李允的状况,李函和李允兄弟是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李允的身体状况他清楚,这次受伤本来是个小伤口,但是之後伤口越变越大,人也开始发烧,两天前开始昏迷,本来已经对他的病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军医拿到陆神医的药後大喜过望,内服外敷用了四帖後,大为好转。怎知还有後续。 林曦问道:“陆神医可否叙述一下这个病症的起因?” 陆文点头:“这个称为消渴症的病症起因有二,一为家庭遗传,也就是长辈有此病症,後辈出现此症的机会较大,症状轻重每人不同。一般中年後发病。另一原因是年幼是受到疫症感染,高烧後容易落下此病根。李兄弟应该是是後者。此病发生後饮食需小心,食用过量易头晕乏力,食用太少或过餐不食,可能会昏迷休克。这病会让伤口愈合不易,照顾不好,小伤会变大伤,最後危及性命。” 林曦佩服道:“我家长辈确有此病症,皆是无药可医,我自己近年也开始出现此症。李允和李函是舍妹的双胞胎孩子,原来长很像,但允儿幼时落水後高烧几天,就落下了此症,身体虚弱,长得也比函儿瘦小。” 林曦双手放在桌面,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弯曲弧度略微高於其他指。陆文看了看林曦的手,说道:“我可以帮将军检查一下吗?” 林曦大方地将手腕递出,但陆文并不把脉,他将林曦的手掌由小指根部,往大拇指依序按了按。观察着林曦的表情,说道:“将军是否由小指开始麻木无力现已漫延至无名指。” 林曦震惊地看着陆文,这件事影响到他拉弓握剑,怕影响到军心,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偷偷看了相熟的军医,热敷按摩後状况更糟。 陆文继续帮林曦把脉,静了静说道:“将军的消渴症还算是轻症,只要饮食定时定量,不要过於油腻即可。手部症状是长年握弓,间之有消渴症引起的,我先帮将军针灸,半个时辰後症状就会消失,之後让手部多休息。多做这样的手部运动即可。”陆文双手比了几个腕部和手指运动後,拿出针灸用具,看这林曦说:“只需扎右手肩部到手腕共八针,将军可以继续谈话。” 林曦点点头,脱掉外衣和上衣,露出结实但充满疤痕的上身。陆文取出随身香皂,乾布,和酒壶净手後,再取火折,将八枝针略微烧过放凉,再一一扎入林曦的肩部,胕部下三吋,腕部和手背。 林曦任陆文在他身上扎针,继续说话:“两位堂主高义援手,林曦甚为感激。但是事关十万将兵的安危,林某还是要问清楚。两位堂主的目的为何?” 陆文扯着嘴角笑了笑,手继续有条不紊地帮林曦扎针,说道:“我们有长辈和兄弟被困邬城和娄城,原先我们以为阿明在邬城,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他。援助贵军出於利益互惠,贵军越顺利,我们的亲人越安全。我们不会对贵军指手画脚,军事布局你们是专家。我们只希望出一分微薄的力量,让与家人聚首的日子尽快到来。” 陆文扎完了针,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秦慕。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表情平静地说:“本来请李大人写了封介绍信给大帅,只是遇到阿明後,和大帅相谈甚欢,就觉得没必要拿出来了。现在正好用上。” 秦慕打开信後交给林曦。林曦念到:“秦慕吾甥知之,多年不见,甚是挂怀。持信之三位陆公子,身怀大义且有惊世之才。吾年前提供之新式强弩即出於三位公子之手,望吾甥拨冗与之深谈,必大有助益。然三位公子均有家人,或困邬城,或困娄城,或流落各军,还望吾甥代为探查。愿戎安。舅李敏手书。” 秦慕暗暗点头,李敏确有识人之明。陆文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插科打浑,其实颇有城府。此时侃侃而谈,时而施恩,却又不娇不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间之医术高超,惊世之才当之无愧。 林曦则想到,信中提到三位陆公子?还有一位呢?他看着无人解释,只好开口问道:“还有一位陆公子在哪?可否见见?” 陆文笑了笑,说道:”就是在煮药的那位,是阿明的亲弟弟阿谦,未及弱冠,平时古灵精怪的,甚得李大人喜爱。间之阿谦寻兄心切,李大人便将他也算上了。” 林曦点了点头,但心中不信。以他对李敏的了解,他说是惊世之才,就不会打折扣。只是不好再多问。 秦慕说:“天色已晚,曦叔在这里用餐吧!”林曦点头。 陆文说:“药物炖煮火候最重要,我过去看看,一刻钟後再来帮将军取针。” 秦慕对陆明说:“你陪兄弟们在副帐吃吧!” 陆明行礼後和陆文丶骆云一起离开,到副帐请两个卫兵去传饭。 主帐中林曦压了压已经恢复知觉的手,向秦慕:“这陆虎和陆文确实是惊才艳绝。难怪你才跟他们谈了一晚,就急着去宁城。只是这陆谦未及弱冠,就能入李敏之眼,是否能让他过来见见?” 秦慕看着林曦说:“曦叔,这几人比你看到的更有才能,这样的人只能与之相交,不能过度试探,否则只有适得其反。” 林曦心中一紧,惊道:“你觉得我刚刚的探察太过了?” 秦慕摇摇头道:“曦叔一探还好,只是我也探过,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就不好了。剩下事的曦叔是否能全权交给我处理,以免我俩行事重复,反而不美。” 林曦点头:“也好,你们年龄相近,较有话题。也免显得我咄咄逼人。” 秦慕等卫兵上完菜,离去後,一边帮林曦夹菜一边说:“曦叔,这三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报,陆堂主有事相商。”卫兵在门外报告。 秦慕起身拉开布廉,让陆文进来。 陆文向秦慕和林曦拱手道:“大帅,将军,陆某前来拔针,将军的手感觉如何?“ 林曦笑着说:“完全恢复了。陆堂主真不愧神医威名。” 陆文一边拔针一边说:”不敢当。”收针後即告辞离去。 秦慕待陆文离开片刻後,一边帮林曦倒茶,一边说:“肃州多平原,只能跟西羌硬拚骑战。陆虎所炼之铁硬度韧度都比常铁高出三倍以上,其所炼之铁甲长刀,对未来至关重要。” 顿了顿,又说:“陆文的医术您也见证了,如果有杏林堂供给药石,伤兵问题将大为缓解。” 林曦喝了口茶後点点头说:“确实如此。” 秦慕帮林曦添了碗饭後继续说:“但他们或许还有更多能力,对此我们必须展现诚意,才能抛砖引玉,取得他们的信任。” 林曦看着秦慕说道:“我知道了,陆文在营里我会给他方便,凡事不过度干涉。他要离开,绝对放行,不会当他是人质。” 顿了顿,林曦低下头看着饭碗说:“阿明这几年护着你,真心帮你,我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当初阿勋也是这样,谁知道他会...” 秦慕帮林曦夹了块肉说道:“曦叔,我会小心的,况且有阿函的卫兵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林曦眼眶中有泪道:“当年我没有顾好你三叔的孩子,我不能再让你...” 秦慕放下碗筷,抱着林曦说:“当年太乱,不怪你。有了上次的经历,我会多注意的。况且当初,是阿勋帮我挡下那刀的。阿勋其实心里还是有我的。” 林曦擦了擦眼泪,拍拍秦慕说:“赶紧吃吃多休息吧!明天开始你要赶路了。营里的事我会处理。” ☆、前往榆城 隔日卯时未到,天空正由深蓝色慢慢过渡到亮橘色。主帐前十五只骏马已经上鞍,李函和几位士兵正在检查饮水乾粮的数量。芊芊和阿文打着哈歉从煮药的副帐走出。阿虎拿着自己和芊芊的包裹,背在身上,正在跟骆云谈话。陆明正在对洪青三人安排队型。秦慕走向芊芊,捏了捏她的肩膀,知道她还是穿了护甲,不满的看着她。芊芊耸耸肩,说道:“这样比较不会摔下去。” 林曦看着秦慕和芊芊的互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觉得秦慕确实有将才,已经跟这位最神秘的陆谦这麽熟了。 众人上马後,主帐至军营大门的路已经完全直线净空,众马直接呼啸而过。陆明手里握着芊芊的缰绳,芊芊直接趴在马背上睡觉。林曦看着芊芊在奔马上,整个身体稳稳地贴着马,波动极小,甚为动容。觉得此人骑术武功都深不可测。但阿文看着林曦却明白,将军是误判了,其实是芊芊的整套防具的重量,让她颠不起来。 昨天秦慕特别来找阿文和骆云说明林曦的心结,以及虽然林曦已同意信任阿明,不以陆文他们为人质,但还是提到若秦慕途中遇到袭击,让林曦产生误会,两人应如何应变,秦慕还特地给两人调动半组亲卫的帅令。为此,芊芊很是担心,决定亲自粹取药物。希望提高纯度,让李允好得快些,陆文他们就可以尽早脱离苦海。所以芊芊和阿文两人,昨天都没有睡觉。 马队中陆明和秦慕一前一後护着芊芊免得她摔下去。芊芊的左边是陆虎,右边是洪青。楚寒和许衍则在秦慕左右略後一个马身。最前面是李函,另七人以二二三的排列方式,游走於外围和後面。 因马速太快,众人几乎不说话,只有要换马的时候,阿虎会把芊芊叫起来。芊芊换马的样子很好玩,她并不跳起,而是让陆虎快拉二马,等两马并行到约半身宽度的时候,单手一撑,一个侧身跟斗就过去了,眼睛只张开半秒,就趴在马上继续睡了。 到了第一次休息时间,芊芊也不想起来,众人乾脆继续赶路。午时正三刻的时候,秦慕建议把芊芊叫醒,免得她晚上睡不着。结果发现,芊芊满难叫的,一点也不想醒。迟至申时,她才睁眼坐起,咬着乾粮,眼睛却没有焦点,一直在发呆。 到了晚间休息时间,沿途的守军已帮众人准备好热腾腾的晚餐,搭好帐篷,正在为大家准备洗澡水。芊芊欢呼着扑向晚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大家笑了。李函笑着说:“小兄弟不习惯乾粮啊?”芊芊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肉食动物。”又引起众人一阵发笑。 李函卫队中的黄磊问道:”小兄弟是不是在林边市集卖皮件时,有发放肉乾让大家试吃?” 芊芊点头道:”那是卖羊肉面的同乡要求帮忙推销的,好吃吗?” 卫队中的陈齐,点头道:“好吃,香甜好嚼,而且便宜,口味还多。我买了不少呢!这次带了些出来,大家可以尝尝。”说着从後背包中抓出一大袋。 黄磊,洪青,许衍和卫队的陈彦都抓出一包说:“现什麽宝啊?以为只有你有?”大家都笑了,连正在烧水的友军也都过来吃了一些,连连称赞。李函也点点头说:”好东西啊~如果好保存,拿来当军用乾粮也不错啊~” 李函转头问芊芊道:“你们卖的包也很实用,自己做的吗?” 芊芊摇了摇头说:“芷县附近的猎户做的,算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我们一直帮他们代卖。当初逃难到洵州的时候先遇到水灾,後遇到瘟疫。当时十室九空,米粮歉收。我们一群孤儿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他们偶尔会接济我们。後来,他们让阿文和阿虎跟着他们一起打猎,才度过冬天的。“ 芊芊扫了一下大家的表情,继续说:“那实我还小,没甚麽力气.其他的更都是六岁以下的小萝卜头.猎户们看我们可怜,让我带着一些皮货,跟着大婶们到宁城去卖,赚的钱让我分一成,我就能带些米粮回来.後来,我发现加工後的制品比卖单纯的皮毛利益高很多,就跟着大婶们商量制皮件。之後,这个销售习惯就一直留下来了。” 李函点头:“可以量产给军用吗?“ 芊芊摇头:“现阶段不行,都是手工,人手不足,而且皮革要特别挑选,不然不耐用.我可以介绍许伯和许婶婶给你们.整个情况他们比较清楚.” 秦慕和陆明一到营地,就钻进帅帐中查看战报密函,一时无暇理会其他。告一段落後,秦慕听到芊芊的清浅的说话声,就越过窗户看出去. 陆明则皱起了眉头说:”阿虎不善应酬,但让芊芊去应付那些人好吗?” 秦慕双眼迷离地看着帐外的芊芊,幽幽的说:“她是钻石,就算埋在沙子里也会发光。况且,李函一定会向李敏打听的。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群老头子动她的。芊芊现在的应对很好,她在试探他们的反应。让她放手去做吧!” 陆明看着秦慕定在芊芊身上的温柔眼神,笑着说:“你好久没叫他们老头子了啊~” 其实这群老顽固年轻的才三十几岁,年纪最大的也才四十八.但的确又臭又硬的很.偏偏又以秦慕的守护者自居,动不动就声泪俱下地喊着对不起老将军,对不起老夫人.林曦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陆明想起他刚接任秦慕副官的时候。秦慕才十六岁,接手镇北军和西北军也才五个月,当时又有凉州军新加入。每一军都有他长辈留下的幕僚。大部份的人都当他是用来摆设的小少爷。就算他在榆城打了个漂亮的逆向围城打援,大家也只看到打援的军队花俏地耍得西羌军团团转,没有人觉得他这个守护榆城的人有多重要。 但其实各军能够这样长的时间都没碰上西羌军主力,全靠秦慕在榆城或松或紧地拿捏,使得西羌军一时舍不得走,一时又走走停停犹豫不决。 而且当初败军四散,秦慕只靠着几封信,就能快速收拢这些军队为其所用,帮其打援,且让各队配合起来,也很不简单。 然而这个可怜的小少爷被一群自认身经百战的老将们围着,让秦慕每次下军令都像在编中国结,要先迂回曲折地说服一些人,再慢慢穿针引线,把人兜起来。最後再慢慢拉紧把备战形状做出来。 想到中国结,陆明就忍不住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同心如意结,那是云娘用头发帮他编的。快要见到她了,她还好吗? ☆、难以自拔 秦慕听到陆明的调侃,笑着想到从前。那时候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群老头子是属蛆的吗?每次都要把他们从毛坑里拉出来。”想着那时自己整个人几乎到了爆走边缘,有一次差点忍不住喊出:“你们就没想过,你们百战百败的原因吗?”多亏阿明能理解自己,阻止自己,缓解自己的爆燥。俩人的患难情感就是那时被老头子们给磨出来的。 秦慕笑着说:“这次他们再乱来,你就不用拦我了。” 陆明点头:”放心,我会推你一把。“ 秦慕大笑,站起来抱着陆明,拍了拍他的背说:“等等你找阿虎过来,我想多了解一些芊芊的事。” 陆明深深地看着秦慕:“你真的陷进去了吗?” 秦慕叹了口气:“难以自拔了.“又笑说,“很明显吗?“ 陆明翻了个白眼:“阿文和阿虎第二天就看出来了.” 秦慕看了陆明一眼,眼睛又飘向芊芊:“芊芊呢?” 陆明同情地看着秦慕:“她还太小,不懂这个.” 秦慕桌上放着酒和小菜,他看着陆虎说:“浅饮几杯,聊聊天.“ 陆虎大方入坐,自己斟了杯酒喝下,然後说:“想问甚麽就问吧!我绝对知无不言.“ 陆明对阿虎挑了挑眉,帮大家都斟了酒,说道:“讲讲你对芊芊的计画知道多少吧!” 陆虎看着秦慕说:“从宁城出发前芊芊就交代过了,甚麽都不瞒你.那时我们不确定会不会遇到阿明,所以整个规划是以你为中心进行的.芊芊算了很多条路,但每条对你来说最後都会走入险境.她提和平五十年的计画,其实是准备跟你讨价还价的.没想到你一口答应了.她现在很後悔,很紧张,她很怕把你带入险境,她今天其实一整天在马上都没有真的睡着,一直在盘算事情.” 陆虎顿了顿,看了一下秦慕紧握的双拳:“她昨天又特别跟我们强调,这计画怎麽走,走到哪里,何时停止,全都由你决定。我们只是辅助.“ 陆明道:“多少人知道芊芊的计画?“ 陆虎又夹了一口菜,说:“主计画,就是帮你们提升战力这个,天鼓堂丶庚辛堂和杏林堂的核心人员都知道,嫂子也知道。但打下瑀平两州的事,只有阿文和我两个知道。” 陆虎看了秦慕一眼,说道:“你同意打下瑀平两州,让她把一些布局提前了,阿文很担心。“ 秦慕抬眼看了过来.陆虎继续说:“芊芊说过,对你来说,最坏的情况是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所以平衡很重要.本来她的计画是和阿文俩人一起去京城,用医术打开人脉,然後西羌会先让商队去了解状况,但现在阿文担心,芊芊为了赶时间会让阿文自己去京城,芊芊会提早去西羌。” 秦慕猛地站了起来,陆明拉住他说:“她还没去.” 秦慕绷着脸坐下说:“好,我会派人先过去.”秦慕用手撑住额头说:“她出发前多久,你可以告诉我.” 陆虎摇摇头说:“很难确定,她有时候说走就走.但我觉得她很听你的话,昨天你就劝住她了.你要不要试着问她.” “你们还有甚麽想了解的吗?”陆虎说. 陆明叹口气道:“这些就够处理的了,明天你继续过来谈吧!” 陆虎离开後,秦慕手肘撑在桌上,整张脸埋在手里,一动也不动.陆明也是一脸严肃靠着椅子,双臂抱胸,陷入沉思.半饷之後陆明叹了口气,说:“你不用跟芊芊一起疯的.“ 秦慕抬头看向陆明摇了摇头,脸上充满苦涩地说:“我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会换条路走的.她第一年就累积至少一千三百人,现在她身边有多少人?她真正的布局有多广?你觉得她会因为我而改变她的决定吗?她昨天特别说了,你们村里,每户每一代都要出一人去当兵,这规矩是我祖父定的,但她不同意!她要争取改变。“ 秦慕吸了口气继续说:”你知道吗?我昨天听到她那样说,我很愧疚。我这几年就想着报仇,计算这一城一地之得失,完全没有站在凉肃两州人民的立场上去思考和布局,去帮他们拥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我的内心是同意她这麽做的,我想和她一起去完成她的理想。因为,我们当初就算不挑起战事,但西羌依然年年来犯,这次我们被打得这样痛,何还要忍气吞声?为何不打回去,乾脆抢他两州,让我们的防线更巩固.这本是我应该要做要想要规划的事,怎能让芊芊扛?” ”今天听阿虎讲这些事,我真的很痛苦。芊芊她花尽心思,站在风口浪尖上,为我铺路,还要因为担心我,而入狼虎之地。我却不可能陪伴她一起去。阿明,我该怎麽办?我有办法让她缓一缓吗?我想告诉她这些让我来做好吗?” “明天让我跟她谈谈好吗?我怕等太久,她又计划了什麽,我怕我跟不上她,我怕我失去她。” 陆明拍了拍秦慕的背说:“去睡吧!我会告诉芊芊你想更了解她的计划,你们共乘一骑好好谈。我去安排马匹.“ 离开秦慕的营帐後,陆明交代设帐的守军连夜找两匹乌臀驹过来.然後回到秦慕的帐前,看着帐内透出的烛光想着,已经两年多没有看到秦慕这样失态了.自从他的父兄和好友许勋相继过世後,秦慕那种泰山崩於前而不动的冷然气质就更趋明显.因为对他而言,想要一生守护的人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只剩下责任. 但芊芊似乎撞破了这个壁垒,让秦慕的心似乎又活了起来.陆明想起刚认识秦慕那一阵子,秦慕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想要撑起正在崩落的天空,想起他带着像是能够撑起一切的气势走向自己的感觉.或许他和芊芊是同类人吧!他们两人都有着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执着. 隔日天还未亮芊芊就被陆明摇醒,将自己打理妥当後,芊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营帐。秦慕背对日出的方向向她走来,幽暗的光线让他脸庞看起来有些忧郁,让芊芊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秦慕走近芊芊後对她扬起笑容问说:“睡得好吗?” 芊芊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还不错。就是时间短了点。” 秦慕摸着她的头说:“想在马背上继续睡吗?” 芊芊歪歪头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正好不无聊。” 却看到秦慕眼中隐藏的疲惫,想到哥哥刚刚说秦慕有急事要找她谈。有点心疼地问:“你昨天没睡好吗?” 看了看周围忙碌的士兵,秦慕点头说:“阿谦你今天可以跟我骑一匹马吗?我有事找你谈。” 芊芊看了一眼正在监督士兵们检查马匹的李函,犹豫自己的重量,双人一骑会不会拖慢大家的速度。却看到两匹毛色特别黑,也特别有个性的马。这两匹马长得有点相像,身材没有特别雄壮,却特别骄傲,虽然和其他马匹站在一起,却不一起吃士兵手上的草料。就只是直直站着,似乎对自己的同伴有些不屑。 芊芊回头看向秦慕:“你怕我太重,所以准备这两匹马好替换吗?” 秦慕笑着低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你不重,重的是你装备,这两匹的负重能力好。” 芊芊觉得耳边痒痒地,将手压在耳上,歪着头看着那两匹马说:“它们看起来不太合群。” 陆虎拿了几袋包子走过来,一包丢给陆明,一包丢给秦慕,然後一包放在芊芊手上说:“你最爱的包子。特选的,两个菜包,两个肉包。你今天不用吃干粮。” 芊芊开心地接过东东西,眨眨眼笑着问:“你喜欢绮姐姐的包子吗?” 陆虎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转头看向马匹说:“那两匹马真好啊~帮披甲军选的吗? 陆明一手拍在芊芊头上说道:”不要跟阿文他们学些怪里怪气的东西。” 转头揽着阿虎的肩膀说:“走,去看看我选的马。” 边走边低声问阿虎:“她为什麽戳你?” 陆虎肩膀垮了下来说:“她一定是猜到我跟你们打小报告了。”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子叹说:”我这是无事献殷勤,自投罗网啊~” 又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是希望她今天,吃饱心情好。要是跟慕老大谈僵了,气不要撒在我身上。” 陆明笑着说:“你太小看阿慕了。他会把芊芊的毛顺得很好的.” 陆虎有些担心地说道:“阿明哥,你想让芊芊和阿慕在一起吗?" 陆明看着远方说:“顺其自然吧!阿慕人很好.我也很欣赏他.” 陆虎叹着气说:“目前看起来是很好,只是阿慕他是郡王吧?芊芊的身分只能当他的妾啊!" 陆明微微一笑说:”看着吧!阿慕没有摆平这些是不敢来跟我提亲的.” 芊芊看着哥哥和阿虎,有说有笑地走着,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眼中的目光却有些幽远.秦慕看着芊芊问道:“你说的绮姐姐是李敏家的大小姐吗?“芊芊点点头.眼光依然跟着哥哥和阿虎. 秦慕笑着问:“阿虎喜欢她吗?需要我帮阿虎提亲吗?" 芊芊噗哧一笑,抓起一个包子,开始啃着说:”他们两很逗的.这次不一定办得完.” ☆、马背上的谈心 当太阳整个露出地平线後,大家开始上马.依然是昨天的队形.将秦慕和芊芊围在中间.多出来的马由阿虎牵着.芊芊坐在秦慕身前,有点无措的说:“没有缰绳拉,我不知道手要放哪里比较好?” 秦慕把缰绳放在芊芊手上说:“那麽,由你来控马.”然後手轻按在芊芊腰上问说:“我扶着你好吗?会不会触动甚麽机关?”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擦得她头顶痒痒的.芊芊一只手压着头,一只手把缰绳塞回秦慕手上说:“我坐後面.” 秦慕把头略抬起,笑着说:“你身高不够,构不到我的耳朵,这样我们没办法小声讨论事情.” 芊芊说:“我有办法.” 然後芊芊单手按着秦慕的肩膀,站起身,直接侧身空翻外加一个小璇身,就坐到秦慕身後了.她好轻!秦慕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是那样的小.翻身时略过的头发,扫过了他的脸颊,他的唇和他的心. 陆明和阿虎同情地看了秦慕一眼,跟着李函面向日出的方向策马出发了. 秦慕把芊芊的双手拉到自己腰上,单手压着,另一只手持缰,双脚一蹬马身,也跟了出去. 芊芊的手有些微凉,让他忍不住想温暖它.轻轻地握着芊芊的双手,不知为何心就平静了下来.昨晚收到的西羌军动向,北燕蠢蠢欲动的战报,朝廷的派系之争.好像突然都不是那样重要了.如果能这样跟芊芊一起,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好像去哪里也不是很重要了. 有秦慕在前面挡风遮阳,芊芊恣意地欣赏沿途风光,秋天了,沿途成片白茫茫的芒草穗子,随风飘扬.阳光斜斜地洒落下来,一片金黄色,偶而有飞鸟被惊起,由草丛中飞起,画着弧线飞向远方的山峦. 芊芊知道这样的景色,是奢侈的.这样的平和,是秦慕和哥哥他们用鲜血挣下来的.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布幔与残破的车轮,上面有成片的黑色血迹.这里在几个月前还是战场.这里是坐在身前的这个人打下的土地. 她看着坐在身前的的秦慕,他的脸上有清浅的笑意,目光温柔而悠远,似乎在思念什麽人.他脖子左边的伤痕是那样的明显,哥哥说那是被朋友背叛而留下的,差点就致命的伤痕.他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他的家人,也因为战乱而都离他而去了吧!他能够继任郡王之位,本身其实是一种悲哀. 他对战争的看法呢?这场仗打了四年了,这期间他失去了多少亲人,多少朋友在他面前倒下.他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把心踏在刀子上吧!自己前天却这样逼他.芊芊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自己是不是拿着和平的高义,在践踏军人的生命呢? 秦慕感觉到芊芊的手垂了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情绪似乎变得低落.紧了紧相握的手,秦慕问道:“阿谦,你怎麽了?” 芊芊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你对战争的看法是甚麽?" 秦慕有点奇怪的问:“哪方面?” 芊芊想了很久,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怎麽问.我看到地上有战争的痕迹,想到你前几个月在这里,一定失去很多弟兄朋友.我想到我前天逼你打更多仗.我觉得我没有先了解你们的感觉,就硬把自己的想法压在你们身上.我觉得…“ 秦慕握着芊芊的手加深了力度,用强硬的语气制止了她的自责:“阿谦,你前天说的没有错.你的想法没有错.阿谦你点醒了我身为郡王应有的责任,所以不用担心这些.” 秦慕看了眼因为他说话太重,而看向这边的几人,将声音放柔,轻声说:“阿谦,你要相信我,我接手联军来这两年,军人的死亡人数绝对比前两年低很多.我绝对可以用最少的牺牲,来完成你的愿望.而且,你带来的铠甲,强弩,未来的其他装备,都必定会增加我们的胜算,减少我们的牺牲.对於所有的军人来说,他们也会希望能为自己的後代开创更好的未来.所以妳不需要担心这些.只是,这件事情我希望我能参与.这是我的责任,我的义务.” 秦慕用更低的声音说:“你说过计画怎麽走,走到哪里由我决定,对不对?我想更清楚你的规划.” 芊芊点了点头,後来又想到秦慕看不见後面,又补充说道:“是的.” 秦慕:“那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包括你的时程,想做的项目,会有多少人参与这些事.还有,风太大,我听不清楚你小声说话,你说你会解决这问题的.” 秦慕感觉到芊芊的手放松了,似乎准备从腰部离开,赶紧握紧说:“你先跟我说,你会怎样解决问题.现在马速很快,不能放手.” 芊芊哈哈大笑说:“秦大哥你太紧张了.”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叫你秦大哥吗?我觉得你跟哥哥一样温暖.” 秦慕开心地笑着说:“当然可以,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直想要有个弟弟和妹妹.你可以一次完成我两个愿望.” 芊芊顽皮地说:“很多事哥哥要让着弟弟妹妹的哟!” 秦慕拍拍芊芊的手说:“没问题,但你该听话时也不能顽皮.先告诉我你刚刚想做甚麽.” 芊芊很理所当然的说:“站起来啊~这样就比你高,可以趴在你耳後说话了啊~” 秦慕叹道:“小傻瓜,谁教你骑马的,你没发现马速这样快,我是半趴在马上的.而且,以马臀晃动的速度,你是不可能站稳的,你要靠两只手的臂力挂在我身上一整天吗?” 芊芊愣住了,她其实从来没有用这样的速度骑过马,昨天她就一直趴在马背上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姿势和马速有关系.她转头看看四周的人,确实连阿虎也适应了这样的姿势.芊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没有骑过快马?” 秦慕叹道:“正好该换马了,这次你坐前面,我们比较好说话,好吗?"待芊芊同意,他对李函打了个招呼,放慢马速,示意陆虎让马并行,然後对芊芊说道:“你先过去.” 等芊芊坐好位置,他才带着芊芊的包子跃过去.然後跟陆虎交换手里的缰绳.摇了摇手中的包子问道:“饿了吗?” 看着芊芊摇了头,又从鞍袋中取了水.这次芊芊点了头.他笑着递过去,说道:“这样是不是比较方便,我发现你其实很喜欢用头说话.” 芊芊歪了歪头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又点了点头.可爱的样子让秦慕一时没控制住,伸手将她搂进怀中.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秦慕说:“这样比较稳,喝完水就要加速了.” ☆、神医阎王 过了午後,陈齐来报告,因为两日马行速度都比预期的快,如果不休息,今晚子时是可以赶到榆城,是否要赶路?秦慕想了想,说:“这样赶没意思,半夜进城不合适。照原计画吧!” 到了未时要换马时,送马的卫兵却没有出现。黄磊和陈齐却传来急报,西南方有西羌重甲马队约五十人。 秦慕命令众人转向东北方高地布阵,但他们才十五人,对上五十人的重甲队,胜算渺茫。李函发射信号弹,呼叫周围守军,但秦慕和陆明互使了眼色,他们并不乐观,认为有人叛变,不然西羌军不会这样容易突围,而且对他的行踪如此清楚。 在秦慕的指挥下,他们布下内外两圈圆阵。芊芊已经换到另一匹马上和秦慕,陆明,李函,陆虎属於内圈,其他七个护卫外圈。每人都取强弩,准备远攻。除了芊芊和陆虎,其他人也准备了战戟。洪青等三人往三个方向探出,以确定敌方动向。 两刻钟後楚寒来报,敌人兵分两路自南方和西南而来,且人数是各五十人。半饷,许衍也报西北方有另百人轻骑兵,秦慕决定急行前往西北,错开於另两路敌人接触的时间。 又一刻钟後,洪青来报,当地守将许展已率兵自东南方过来,人数约一百。距离还有十里。秦慕要求洪青通知许展直接衔尾攻击南方敌军,留活口。命许衍探榆城状况,命楚寒盯西南敌军。 又两刻钟,秦慕由北方以双层半月阵型接近西北敌军。後层为陆虎和芊芊居中。秦慕,陆明持战戟在左右。李函等八人持强弩衔尾钻射。攻得西羌军措手不及。冲入敌阵後,秦慕,陆明战戟纷飞无一合之敌,敌阵瞬间被对穿而过。 过阵後众人左回转,包围被切割後较小的左敌阵将之歼灭。之後,全员以战戟方阵迎敌,不到半个时辰,百人敌军已是全灭。到没有芊芊和陆虎什麽事了。 之後,秦慕要求每人携带三匹马,全速往北方前进,命李函先行,持令牌调派位於榉县的凉州军分队。到申时正一刻,楚寒来报,许展军和西南和南方叛军会合,人数两百。目前位约於南方二十里处。洪青下落不明。 酉时初三刻,李函带分队前锋百人和秦慕会合,另有五百人分左右两队,因花时间集合,因此落後十里。秦慕命众人就地布阵。命李函和前锋队长陈鑫各带二十人,於前方一里处布斜线强弩阵,要求边击边退,然後回到此地,和陈齐黄磊一起布防。 陈齐,黄磊各带二十人,原地布布斜线强弩阵。陆明带六十人结战戟箭型阵,隐於前方半里处树林,待敌阵过後,追尾杀敌。命陈彦告知右後方的两百五十人队领军郑曲,前行与己方会合。左後方分队领军郑武,向西南方包抄,断敌後路,活捉散逃叛军。 天色已渐渐昏暗,这时秦慕身边只剩下芊芊和陆虎了。两人一左一右地护住秦慕,隐藏在黄磊的阵後,准备必要时一起退守右边树林。芊芊有点心疼地看着表情严肃的秦慕。又是叛变,两百多人,这是西羌军策反就可以做到的吗?这样多人正好在一队?还是有军队高层特别把他们调在一起?联军里面有多少不同的声音。又想到阿文,林曦听到这事,会不会软禁阿文。 秦慕感觉到芊芊的目光,转头看她,微笑着说:“你很棒,很镇静,完全跟得上我们的脚步。”又转头对陆虎说:“不用担心阿文,我的近卫队会照护好他。这次叛变在意料之中,林曦才会这样紧张,他不知道叛将会是谁。榉县的守军是阿明的旧部,林曦会看清状况的。” 酉时正一刻,天色已暗,但今天是满月,月色皎洁,正自地平线升起.许衍回报已通知到被许展骗往榆城的林宇军。林宇军在叛军西南方约十里。此时李函已和敌军接阵,杀声传来。秦慕命许衍静观林宇军动向,并且通知郑武移往南方布阵,不要让林宇军发现。 约一刻钟後,李函等人开始退却,秦慕听着马蹄声,脸色一变说道:“怎麽还这麽多人?转头对陈彦说:“让郑曲直接去帮陆明,结双箭型阵,由侧面杀入.” 敌人兵马声已渐渐靠近过来.芊芊不由地担心哥哥起来.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添乱,她不懂兵法,只能听秦慕调派.这时李函派人告知,榉县守军的强弩是旧式的,射不穿重甲军.秦慕骂了声脏话问:“新式强弩谁调走的?“但榉县守军将领都在厮杀,一时也无人可问. 秦慕看敌军已近,许展不在敌军中,敌方轻甲队已被打残,剩约三十人,躲在重甲军後举着强弩.重甲军百人编制不变,看来不好打.陆明和郑曲两队人马已会合,以陆明为指挥,人数原为三百多人,现在只剩约两百人,结方阵,强弩在前,战戟在後,但留有强弩队退後通道,是较为宽松的方阵.应是因为轻甲对上重甲军,须避其锋芒的原因. 芊芊看着秦慕紧皱的眉头,对他说:“让我去帮哥哥,那些战戟强弩,破不了我的防御.”秦慕看向陆虎.陆虎点头说道:“阿谦比我灵活,准头也比我好,让她去吧!“ 秦慕看着芊芊,双手紧握,深呼吸了两次,拿起战戟问说:“你会乖乖跟在我身边吗?“ 芊芊瞪大眼睛,喊道:“别啊~你一去,他们会全部拥过来,我会来不及瞄准.” 秦慕整张脸变得苍白,牙关紧咬,他无法让芊芊去涉险.芊芊着急地看着陆明的方向,没有注意到秦慕的异样. 阿□□马靠近秦慕说:“相信阿谦,她没问题的.” 秦慕叹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好吧!阿谦你去帮阿明.” 芊芊戴上金丝手套,自後领处拉出兜帽链甲护好脸部,只露出眼睛,然後骑马靠向陆明的方阵右翼,一起前行.至两军相距二十米时,芊芊举起左手发射弩针,针针自重甲军眼睛直灌脑中.一时 重甲军自接近芊芊的左前角开始落马.左翼顿时大乱. 秦慕露出讶异的表情,握拳的手略略放松.芊芊在和重甲军接触的瞬间,自马上跃起,踏上重甲军肩膀,双手下垂,弩针直接近距离射向重甲兵的眼睛,直穿脑中。然後脚下不停留,藉着重甲兵的密集队型,或踩马头,或踩人肩,一路向方阵的对角线奔行,所过之处,重甲兵纷纷落马.因为近身,战戟砍不到她.重甲兵纷纷放下战戟,取弯刀砍向芊芊的脚,但芊芊的鞋内包有钢片.小腿也有护甲,根本刀枪不入.敌方轻甲队向她射弩,也只是让她瘀青,档不住她的射杀. 重甲兵一时大乱,纷纷低头,避开芊芊的弩针.芊芊甩开右手上的折叠刀,跪下刺向重甲兵後颈.折叠刀极其锋利,透甲而入.芊芊连砍三人後,重甲兵自芊芊所在处散开,打算包围她. 陆明让郑曲率一百轻甲兵将芊芊切割出的二十重甲军包围,以五比一的兵数硬啃.自己则带另外百人包向剩下的五十人,希望救出陷入敌军的芊芊.秦慕也冲向敌军,希望分散重甲兵注意力,让芊芊能逃出来.陆虎和李函紧跟秦慕两侧,一取战戟,一举强弩. 结果大家看到芊芊骑在一个已死的重甲兵肩上,拉紧马缰後,轻拍腹部,立时数百柄极小的短刀自腰间射出,芊芊周围或马或人,全部倒下.包围芊芊的重甲军瞬间只剩三十人.被陆明领兵一围,全部投降了. 李函想起江湖传言,看着芊芊冷漠的表情,全身发冷,喃喃自语地念着:“神医阎王,竟然是他.” ☆、封闭的心灵 陆明让郑曲处理战俘,自己带着郑武和三百轻骑兵在林宇率领的後军前摆阵,要求对方卸甲待查. 秦慕看着芊芊冰冷而无表情的脸,有些担心,正想策马过去.陆虎突然拉住他说:“现在阿谦处於心灵封闭状态,你要包容她一下.”秦慕对陆虎挑了挑眉.陆虎说道:“晚点再跟你详说,你先过去吧!我想知道她对你和对我有没有不一样.” 当秦慕靠近芊芊时,可以看到她手上,膝盖上和大腿都是鲜血,她正面无表情的拔下插在人体上的短飞刀,有些插得很深,芊芊直接用折叠刀砍开人体,将飞刀取出,丢入一个她在战场随手捡的马袋.秦慕跟在她身边,也捡了一个马袋,帮她将地上,马上,人身上的飞刀都一一收取.待收完一圈时,李函来报告伤兵状况.死亡人数三十三.重伤五十二.轻伤七十五.又报告洪青找到了,应是被严刑逼供过,身体很虚弱.许展已被陆明俘虏.秦慕点点头,让李函将轻伤士兵送往榉县,死亡者收敛尸体,明日举行告别式,重伤者就地救治,并吩咐扎营和布防. 芊芊突然抬头看向秦慕,眼神冷漠,面部依然毫无表情,说道:“我可以去医治重伤者吗?” 秦慕挥手让李函离开.然後点头对芊芊说:“我跟你一起去.”伸手拿了芊芊手上的马袋,转身往回走. 芊芊跟在秦慕身後,走近陆虎,指着秦慕手上的飞刀说:“阿虎哥,你帮我清洗一下飞刀.我换件衣服,去看看伤者.” 陆虎将包裹递给芊芊说:“需要请榆城送药来吗?“ 芊芊取过包裹点头说:“送些常用伤药过来吧!你看看秦大哥可不可以帮我们送信.还有我哥问起,你帮我档一下.” 秦慕看着芊芊拉了三匹马走向伙军去要水洗手.阿虎取出和之前阿文使用过花纹相似的粉色绢布,写上芊芊要的外伤药物,然後抬头看向秦慕说道:“芊芊需要的伤药要送到哪里?你的人送还是我的人送?“ 秦慕视线跟着芊芊,看她拉马走向树林,用马围住周边视线,说道:“送到榉县外兵营,你的人送.我等等让黄磊拿鸽子和信物给你,收信者是吕安.” 说完就向芊芊的方向走去,路上经过正在指挥扎营的黄磊,把事情交待了. 走到林边,芊芊已换好了衣服,走向秦慕,向他点点头,把马放开.然後吸了口气,眼神略微灵活些,但看起来依然很冷,面无表情的说:“秦大哥,我知道我很怪,这些打打杀杀之事,每天发生,我也是主动要做的,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我就是放不开.这几天,我不想见我哥,你有办法吗?“ 秦慕点头说:“我会安排,你跟陆虎一个帐篷可以吗?“看着芊芊点了头.秦慕说道:“我们去伤兵营吧!“ 伤兵营其实只是一区比较平整的区域,地上铺了毡毯或担架,让伤兵躺下。芊芊绕了整个区域一圈後帮病人安排了治疗顺序,然後蹲在一位状况特别严重的伤兵旁边,从包裹中拿出一个特别的皮制品,原来扁扁的,拉开来像个矮几,芊芊将酒壶,各种特别的工具,带着弯钩的缝线,和药粉摆上,又拿出蜡烛点上。然後跪在地上,帮一位伤兵剪开上衣,开始逢合肠子,内脏,然後洒上药粉,再缝合肌肉和外皮.完成後,将药粉和用法交给旁边的军医,让他抬走去包扎.接着开始缝合下一个伤者. 芊芊剪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上衣,甚至裤子,不避男女之嫌,平静地帮他们处理伤口,手上的动作稳定而有规律,看起来很美.虽然芊芊的面部毫无表情,但秦慕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从前幼年时,趴在妈妈腿上,看着母亲温柔地帮自己的衣服绣上花纹.郡王府的衣物向来都由织纺缝制的,但是妈妈总喜欢帮他缝个几件,穿在里面,像是两人的小秘密.父亲需要巡营,争战,长年不在家,回家也要在正室那里多待一会.母亲虽然得宠,但也会做人,因此总是让父亲在正室那边的时间比她久.但这时母亲就会开始面无表情地发呆.因此,他常常会特别要求母亲在衣服绣上不同的花样,然後黏在母亲身边,陪她说说笑笑. 想着天也亮了,推测陆明应该快来找自己了.他答应芊芊,要稳住陆明不让他打扰她的.因此,秦慕叫过一个医护官,让他每三刻派人来报告芊芊的状况,就转身前往帅帐. 帅帐中陆明和陆虎都在,看起来像是陆明刚回来,把陆虎也叫过来了.秦慕进帐时陆明正在盘问陆虎:“芊芊身上那套装备有多少人有?“ 陆虎回道:“一模一样的就芊芊有.“陆虎脱掉自己的外衣,里面也有一套锁甲,但肩上只有铁片,没有铁盒.腰上的装备也比芊芊的薄且窄.双手双脚的柱形物是一样的,但没有铁炼和短刀.背後是两柄很薄的双刀,交叉扣在肩膀和腰上. 陆虎拍了拍腰部说:“芊芊的有五千把刀,我的只有五百.阿文的装备跟我很像.目前材料不足,就我们两个有,但芊芊有帮你们两准备材料.只是之前不知道你们身材,还没有开始打造.另外,你们看到芊芊的飞刀和手刀的利度了,重铠也挡不住.只是材料很难找,目前只够打两只战戟,或是一千把飞刀.你们自己选吧!但我练不出芊芊那样的飞身术,其实不太觉得这个好用,你看按一下,敌我都杀,根本就是要深陷重围时才有用嘛!” 陆明看秦慕回来了,有点犹豫地问道:“芊芊还好吗?“ 秦慕叹了口气:“还算平静,但平复可能需要几天.她希望你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我安排她和陆虎一个营帐.” 陆明点点头说:“阿虎,你先出去吧!“ 秦慕拦住阿虎说:“不用,你们也需要知道我们的状况,合作才方便.“ 因为秦慕指示,一切从简,能睡就好,因此主帐中摆设简陋,只有矮几两张,一张上面摆了三个有扣锁的盒子,应是各地战报和密报,另一个摆了早餐,馒头和豆浆.地上倒是铺了毡毯.角落有毛皮布置的睡铺. 秦慕将三个盒子拿到睡铺旁坐下翻看,示意陆明和陆虎坐在矮几旁吃早餐,说:“你们吃吧!等会儿我找芊芊一起吃.“ 陆明先将一张矮几移到秦慕旁边,又帮他倒了杯豆浆,才回到陆虎身边开始吃早餐. 陆虎拿着馒头咬一口说:“芊芊答应你了?“ 秦慕避开回答,笑着问说:“你昨天说,要看看她对待我们有没有差别?结果呢?” 陆虎说:“没差别啊!她跟我讲的话还比你多呢!” 秦慕一边看文件,一边举起一只手指头摇了摇说:“後来她又跟我说了更多.” 陆明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说:“别在我面前显摆,她是对越亲近的人说越少话吧!” 陆虎拍手道:“就是这样!” ☆、调查叛军 秦慕翻了翻白眼,继续看着文件说:“阿虎,你能用十句话把芊芊的情况说一下吗?” 陆虎喝了口豆浆说:“简单!她这人龟毛,见不得死亡.之前我都以为她会去吃素当尼姑去了.所以你以後不用指望她烧好菜,她只会烫青菜.” 秦慕抬头说:“四句话了.” 陆虎正襟危坐了三秒说:“她就是杀人时会想到这个人有父母亲人妻子孩儿,然後想着她让一个家庭破灭,妻离子散,老幼无依.为了把这些事赶出脑海,当她必须杀人前,她会先封闭自己的思想,杀完人後她会放空自己,完全不思考,只做一些重复性的事情.两三天後,她就会正常了,但你问她这段时间的事,她会完全忘记.” 秦慕盯着文件发呆了半饷说:“不简单,竟然没超过十句话.” 然後看向已经将馒头变成石头的陆明说:“别担心,等等我会去处理芊芊的事.” 陆虎说:“你千万别去安慰她啊~她会把你推走说,我现在不能软弱,我还有该做的事要做.讲多了以後她就会完全不理你,听不见你,看不见你.阿文试过,不是一般的惨.” 秦慕点头说:“谢了.” 又看向阿明说:“你知道我迂回前进的功力的,芊芊的事别担心,我会搞定的.说说你调查的结果吧!” 陆明叹了口气,放下变成石头的馒头,喝了口豆浆说:“原先林曦的规划是,边界守护是以洛冀榆函四城为顶点,沪县扬县和榉县为中继。各城守军一万至两万人,以林曦军为主。三县各五千人,都是我的人。巡防队由各城派出,每队相距五十里,必要时可调用三县资源。” “内部防守,以许展的五个百人兵团为主,巡视冀榆廊道。左军校尉林宇率五百军,先处理我们沿途食宿和换马事宜,之後移至榆城外布防,确认我们回程安全。” “两天前,函城分队长张拓告诉郑武,疑有羌军越界,要去探查,换走扬县的五百新式强弩,因此目前扬县的两千强弩都是旧式的。” “林宇为能即时送马,且确定我们扎营位置,将五百人分为十组,平均分配在冀榆廊道上。昨日,许展告知林宇,我们决定连夜赶至榆城外扎营。所以事发当时林宇已带後段百人至榆城布营。前段三百人被张拓或其他人引走,目前状况不明。天一亮已先飞鸽通知林曦。但其他有多少人参与未知,所以四城和两县守军皆未通知。” “剩下一百人的下落,目前正在寻找。但目前冀榆廊道无人守护。报告完毕。” 秦慕点了点头,靠在矮几上一边看文件,一边对陆明说:“你先去请李函准备告别式,然後找许衍,楚寒,郑曲和郑武过来。” 陆明离开後,秦慕将几份文件在地上排出了一个,特别的形状,似乎是对应四城的位置,又往四方沿伸出去。秦慕跪在地上,左臂抱胸,右手架在左臂上,拳头敲击下巴。 陆虎看着秦慕想着,这小子的确不简单,难怪阿明对他心悦诚服。昨天那样乱,是叛军还是自己人都搞不清,他都可以带众人逃出,每一次的判断都精准细致。而且刚刚阿明报的状况这样严峻,他却神色自若。难怪芊芊说她的计划非他不可。更难得的是他关心芊芊,而且在乎人民。他确实是个值得跟随帮助的人。 秦慕一口将豆浆喝完後,对陆虎举了举杯说:“抱歉,麻烦一下。”然後拿出笔墨,开始准备磨墨。 陆虎把馒头篮往地上一放,一手抓着豆浆罐,一手拿起矮茶几,走到秦慕旁边,先帮秦慕倒了豆浆,再放下茶几。将豆浆罐放地上,然後把墨台抓到靠近自己的矮几说:“墨我磨吧!你赶紧写信,那群人就快进来了。” 秦慕点了点头,开始振笔疾书,一连写了七封信。四封给四城守将,要求开始清查特定几人。三封给中左右三军主将,要求注意函洛两城动向。然後写指示给陆明,告知可能叛将为谁,让他去跟许展和降兵套话。想了想,又写了两封信,让沪榉两县守将注意状况,暂不听四城调令,并在信上盖上小印做为军令用。 写完,秦慕喝了一杯豆浆,又倒了一杯正准备喝。陆明已领了几人进来,问道:“告别式是半个时辰後,还是一个时辰後开始好?” 秦慕一边喝豆浆,一边用手比了一个一。陆明转身跟传令兵说:“一个时辰。” 秦慕示意陆明过来帮忙卷信件,然後对郑武说:“你们调五百人队,让李函带领巡视冀榆廊道。百人队长一定要是你们有把握的人。林宇的百人队先归你们管,可打散守城,但不可编入巡防队。暂时你们不听四城调度。”秦慕取绢布提笔写了军令,让陆明盖上大印。交给郑武。 又对郑曲说:“这几天我得住到你们那去了,你帮我安排一下,今天回营。陆虎和陆谦是我重要的客人,他们两人一帐,陆明跟我一帐。其他人依军阶标准安排。还有李函那里有伤亡名单,你跟他交接一下。然後帮我统计军功,写份报告给我。 让郑武两人出去後,秦慕问道:“洪青还好吗?”楚寒恭敬地答道:“陆神医看过後状况已好转,没有生命危险。”秦慕点头後说:“你们两个潜入榆城,探查状况。目前叛军可能跟大皇子人马有关,务必小心。潜卫十四和十五军暂由你们调度,这是信物。至少每两天要对外联络一次,用两军的联络管道。” 两人领令出去後,秦慕对陆明和陆虎说道:“两位有看清我写的九封信吗?”陆明点头,陆虎摇头。秦慕拍了拍陆虎说:“我知道你没这麽乖,等等让陆明帮你补充一下知识。你的打铁技术让你绝对无法置身事外。未来想掌权的人都会要跟你结交,拉你入他们麾下。你必须要步步为营。” 将指示单交给陆明说:“这是我略微厘清後的状况,你也看了我给那些老古董的信了,你帮我观察一下他们的动向,让潜卫一到十军最近密集报告。可以让洪青帮你整理资料。信让飞鸽送出去吧!我去找一下芊芊。” 秦慕离开後,陆明看向阿虎问道:“真的没看清?”阿虎点头说道:“真看不清,字那麽小,我又不好拿起来看。” “他让你磨墨的?”陆明问道。 阿虎摇头说:“他要我帮忙倒豆浆,我就顺便磨了。” “你对他的看法?”陆明追问。 “心思缜密,头脑清楚,御下有方,目前看起来有情有义。”陆虎说。 “他给你爵位,你的看法?”陆明继续问。 “不拿白不拿。”陆虎痞痞地说。 陆明哈哈大笑说:“好,你自己有决断就好。我去寄信了,你自便,但不要待帅帐了。” ☆、树上开花 秦慕先往告别式场地去找李函,告知军令调动,请他协防冀榆走廊。郑武会调兵给他。又告知交接事宜。然後巡视场地一圈,调整一些地方。才往伤兵营走去。 芊芊正在巡视伤患恢复状况。状态看起来比较放松,但依然没有表情。他先绕路去看了一下洪青,确认洪青真的无碍後,才转向芊芊。由正面向她走去,在她面前一米处等她完成病患检查。 待芊芊直起身後,秦慕微笑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早餐。看芊芊呆呆的没有回答,他直接拉着芊芊走到伙军队中,要了馒头和豆浆,又拉着芊芊到树下坐着,将餐点递给她,有点报歉的说:“只有馒头,将就一下。” 芊芊点头,接过食物,将豆浆碗立在树根中间,将馒头剥成小块,沾着豆浆吃。秦慕笑着想,看来她不喜欢吃乾硬的东西。在芊芊旁边坐下後,秦慕一边啃馒头,一边说:“这次叛军跟党争有关,目的可能是想刺杀我。” 芊芊的头突然抬起,担心地看向秦慕。秦慕笑着用拇指将芊芊嘴角的豆浆痕擦掉说:“跟你无关,纯粹是我自己的事情。应该是因为担心主战派取得太子位,所以直接釜底抽薪,没了我就无所谓主战了。” 看着芊芊更加担心的眼神,秦慕的笑意深了些。喝了口豆浆,他继续说:“找你来是因为要跟你说,我还在查这次有多少人参与。榆城安全状况未定之前,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 看芊芊点头,秦慕又继续说:“今天傍晚前就会移营前往榉县。那些伤患可以移动吗?”芊芊又点点头。 秦慕摸着芊芊的头说:“等等我要去主持将士们的葬礼,你要去吗?”芊芊摇头。 秦慕的手压在芊芊的头顶,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然後低声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还要跟你讨论一下这几天的安排,好吗?” 秦慕看芊芊没有反应,又问了一次,才看到芊芊点了点头。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这事情似乎没那麽简单。虽然从芊芊关心朋友这点下手,应该是可行,但能转移多少芊芊的心思,他却没有把握。 陆虎在旁边的树後看着芊芊,他知道芊芊的心结。芊芊因为年幼时,她的奶奶是抱着她睡觉时过世的,所以芊芊对死亡特别排斥,对人体死亡後的体温变化也很排斥。陆虎却不知道该怎麽办?芊芊一直是他疼爱的小妹妹,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陆诚,最宝贝的妹妹。他希望她一生快乐平安,但他也知道芊芊从小就对一些事异常执着,绝不妥协。而且很多时候,他也认为芊芊是对的,想跟着她的想法走。只是他也担心,芊芊对家人朋友的爱护,对待敌我生命的谬论,会成为芊芊的心魔。 接近午时初三刻的时候,秦慕来到小树林边,找两人去吃饭:“他对芊芊说阿明在忙调查叛军的事,暂时不会过来。” 然後让伙军搬了桌椅到树林边,摆上餐点,请两人就坐。卫兵则守在十米之外。 陆虎帮大家倒了茶後,又帮芊芊夹了些菜,放在她碗里,真的只有菜,没有肉。被芊芊瞪了一眼,回夹了满满一碗肉给他。 秦慕小声地对两人解说着目前主和,主战两位皇子的状况,派系分布,包括中央的,地方的。以及派系内部的一些利益冲突,和几位主导者可能的策略。然後点出陆虎,在批甲军成立打胜仗後,他可能会遇到的招揽,可以有哪些种应对方式,哪些是现在就要提早准备的。还提到如果芊芊要用医术打入京城世家,可能会遇到那些陷阱,对手可能使用的手段。芊芊和陆虎都听得很专心,问了很多问题。 然後有卫兵来报说陆明丶郑曲丶郑武和李函四将,有事跟他报告。秦慕向卫兵点了点头後,跟两人告别,往帅帐走去。 芊芊已经完全忘了杀人之事了,她第一次正面见识到政治深潭,一切都比她所想的复杂。她想到秦慕警告她要分散风险,她发现这块她懂得太少,她发现她以往的很多计划都只是在办家家。她必须问秦慕更多,或许问哥哥应该也可以。这块如果没有小心应对,夥伴们会被她带入万劫不复之境,尤其阿文和阿虎会首当其冲,自己一定要先解决这部分的问题。 她开始问陆虎有什麽想法,和陆虎讨论之前李敏点出来,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陆虎很高兴秦慕早上给他看那几封信,综合刚刚秦慕透露的派系消息,他多了很多谈资。为了不让别人听到,芊芊坐到他身边,咬着耳朵说话。有时陆虎故意胡言乱语,芊芊会气得掐他。有时芊芊有好点子,会露出狐狸般地笑容。陆虎心想这招树上开花之计真好啊~让芊芊心思完全转移,无暇顾及其它。 陆虎看着恢复正常的芊芊,心中对秦慕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又感慨万千。想着要是他要耍着自己玩,自己可能也无知无觉吧! 迁移营地时陆明看着在阿虎身边蹦蹦跳跳,又叽叽喳喳的芊芊,感激地对秦慕点了点头。 晚餐後芊芊被安排和陆虎同一房间。这让芊芊有些傻眼,她想起昨晚跟秦慕的对话,因为芊芊之前都是跟哥哥睡的,当她说想避开哥哥几天时,秦慕问她是否跟陆虎一间,她就同意了。可现在...她就算是逃难时也没有跟其他男人一间房过啊! 她以为今天晚餐跟哥哥也把事说开了,两人也说说笑笑了,哥哥晚上应该是会陪她的。但看着哥哥和秦慕严肃的讨论调查状况,桌上摆满了文件,旁边还煮着茶水,一副今晚不睡的架式,芊芊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只好默默地跟着阿虎走了。 ☆、抽丝剥茧 阿虎很义气在地上铺了被铺,把床让给芊芊。但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睡。趁着陆虎睡着了,她偷偷溜出房,爬到屋顶上看星星。天空很清澈,月亮正明亮,银河暗淡地被挤压在西南角。她觉得自己和其他家人,就像在银河的两边,再也无法相见。但是,在银河的这边,还有哥哥丶阿虎丶阿文等众多的朋友。自己不能让他们一直担心自己,她得想办法处理自己的心理状况。秦大哥应该知道怎麽办吧!这次就是他把自己的心带出来的。但自己会不会一直在麻烦他呢? 本来是计划跟秦大哥搭上线後,军工交给阿虎,医药交给阿文,自己要先处理火器的事,然後让顾大哥和骆大哥在两京设点和商路。自己再边做边学,花点时间了解这些商业与政治上的眉眉角角。但现在想想,自己是天真了。这些与军备相关之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把家人朋友送入险境。 秦大哥帮自己重新规划的架构,阿虎看起来很是信服。哥哥和秦大哥一直都是好朋友。自己专长不在这方面,是否可以依靠秦大哥呢?自己会不会给他添麻烦?想着想着芊芊慢慢地睡着了。 秦慕和陆明一个晚上都在处理叛军事件。日前失踪的百人小队已经被发现了,全部死亡於一个山谷之中,应该是中了埋伏。这表示除了许展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这个人以时间和距离来算应该不是取走强弩的张拓,而是另有其人,但是必须等四城的调查结果出来才好分析。各地兵数清查已经出来了。函城有三个百人队队长听了许展被抓,有叛逃迹象,已被拿下,百人队也被打散重新编组。在巡逻路上失联的有两队,这两队的队长有一位是张拓的表弟。以上算是比较明朗的部分。但其他被隐藏的才是最可怕的。因此两人彻夜分析情报,希望找出蛛丝马迹,可以及早行动。 五更左右,事情稍有头绪。两人又安排了任务给隐卫。希望取得确实证据,厘清一些疑点。之後陆明趁夜去联络隐卫,以保持行动隐密。 秦慕继续思考。京城那边也要小心,目前只处理许展还好,但未来打算一网打尽时,一定会有反弹,需防范於未然。但让谁去呢?自己丶阿明和几位将军是不可能的,一则走不开,二则太明显。李敏的人算主战派,去了只会适得其反。一些世交旧友吗?秦慕叹了口气,以这些年他们的表现,秦慕无法信任他们。而且,主战派在自己军中一定也有人马,扎根可能更深。毕竟心情上算是同仇敌忾,因此更容易被拉拢,甚至还会自认是因为忠心而被利用而不自知。因此处理起来要更小心,才不会动摇根本。 秦慕心烦时,习惯爬到高处思考事情。但他今天跳上屋顶时,却看到芊芊缩成一团,在屋顶上睡着了。看着芊芊甜净的脸庞,不知为何,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怕芊芊冷,原想脱下外衣给她盖。没想到解开铠甲的声音吵醒了芊芊。 芊芊瞬间弹起,右手折刀甩出,刚要备战,却看到是秦慕。芊芊愣了愣,道了声早安,再看看天色未明,一时语塞。秦慕笑了起来,说:“早安,饿了吗?” 芊芊摇摇头。秦慕握上芊芊的手问道:“冷吗?你的手很凉。怎麽在这里睡?” 芊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没有跟男生一起睡过,觉得怪怪的。” 秦慕继续暖着她的手说:“抱歉,我没考虑周详。你要下去睡一会儿吗?我让你哥陪你。” 芊芊摇摇头说:“是我自己同意要跟阿虎一间的。你们整晚都没睡吗?你前一晚也没有睡。不休息吗?” 秦慕摇了摇头说:“还有一些事要想清楚。” 芊芊看着秦慕略显沈默地表情,心里有点疼,想着叛乱对他影响很大吧?前一晚他却花整晚的时间陪自己,白天还用心思改变自己的心情。自己也很想能帮帮他。秦慕感觉到芊芊的目光,低头看向她,问说:“怎麽了?” 芊芊嗫嚅的说:“我知道自己能力不够,但我想帮忙,你可以跟我说你的烦心事吗?” 秦慕笑着点点头说:“那麽做为交换,我可以听你的烦心事吗?” 芊芊点头说:“好啊~本来就想等你有空想请教你的。不过你先说,你的事一定比较急。” 秦慕拉芊芊坐下,开始跟她说明前因後果,以及要在京城找人布局拉拢一些人,甚至得下点套,卡住一些人的动作。 芊芊说:“我可以吗?加上顾大哥和阿文。天鼓堂就是顾大哥负责的,我们在京城已经有店面了。我上次跟你说过,我本来就是会去京城布局的。但你也知道,我对这类的事没有经验。我可以先从你这里学吗?这样以後我去西羌会更熟练。” 秦慕看着芊芊,心情有点酸涩,她不应该入局的。但自己跟她谈这件事,潜意识就是希望她帮忙不是吗?他突然有点厌恶自己。把脸别开,他觉得自己得在想清楚一些。或许还有其他可能。 芊芊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了一些事。她开心的说:“我帮得上忙的是吗?这件事会影响到哥哥,会影响到我的愿望。所以是我应该做的,不是吗?” 看着秦慕不看她,她把手抽离秦慕的手,换了位置,坐到他看着的方向说:“让我先去,反正你可以多准备几套方案。到时候怎麽做都听你的。只是这里到京城走水路也要十天,来得及吗?” 秦慕看着芊芊说:“对不起,这件事确实需要你帮忙。但拉你入局我心不安。让我再想想好吗?” 芊芊看着他有点生气的说:“我们约定的事,你说你要主导,那以後你只要说,不该拉我入局,是不是都没有我的事了?” 秦慕重新将芊芊的手握回来说道:“芊芊,这件事必须要先让你哥同意,阿虎也要让他知道。还有你不能出面,你必须承认你的年轻。在京城做事,越不显眼越好。如果你要让阿文或你顾大哥去做,我得先跟他们谈一谈。他们要先明白各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行事才不会出错。” 秦慕盯着芊芊的眼睛说:“你的专长在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将想法落实的能力。你适合帮我开发军用品。你要学人事运用,政治布置,我可以教你,你的大局观很好。但你不是适合的执行者,太耀眼的人都不适合。因为这些事都上不了台面,都要暗暗去做。” 顿了顿,秦慕继续说:“时间你先别担心。我现在着急的是要尽快确认有问题的是哪些人,一但知道,有的是办法看住他们。真正处置的时间,晚点更好,让他们放宽心,以为我们不处理了更好。” 看了看,在下面窃窃私语的阿明和阿虎。秦慕说:“你哥哥拿早餐回来了,我们下去边吃边谈好吗?还有下午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很棒的地方,我小时候常去玩,我想你会喜欢。” ☆、我要保护我的伙伴 几人坐在院子的石桌石椅旁。陆明从餐盒中拿出一篮馒头,看着芊芊嘟起的嘴,又拿出一篮包子笑着说:“你今天鼻子不行啊~昨天阿慕特别吩咐伙房做的。可是陈齐多嘴,说你是肉食性的,所以都是肉包。” 看着在帮大家倒豆浆的阿虎,秦慕笑问道:“你不是说芊芊爱吃蔬菜?” 阿虎对这问题有点尴尬,看向芊芊。芊芊白了阿虎一眼说道:“我两年前开始爱吃肉,因为吃肉长肌肉。” 阿虎看着火气有点大的芊芊,故意逗她说:“芊芊你昨晚伤了我的心,你丢下我去私会你的秦大哥。” 芊芊抬眼瞪向阿虎:“照你这样算我私会的人多了,要不要我把我们私会的事让绮姐姐知道。” 阿虎无辜地看向秦慕:“兄弟,你这是一早就□□桶,不让人活啊!” 秦慕看向正噘着嘴啃包子的芊芊柔声问:“芊芊你在生我的气吗?”芊芊点了点头。 秦慕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可以告诉我生气的原因吗?” 芊芊用手盖住右耳,拿着包子站了起来说:“话正常讲我才当你是秦大哥。”然後看了看陆虎说:“我跟你换位置。” 陆虎耸耸肩,站起来换了位置,还帮芊芊把杯子也换了过来。继续看戏。 秦慕看向芊芊等着她说话。 芊芊直视他说:“你说因为我年轻不适合出面做这些事,我不同意。我可以当小厮跟在阿文和顾大哥或其他人後面。但我必须去。这件事是我拉他们下水的,我必须知道所有的危险来源,我才能帮大家布置退路。你如果因为关心我想阻止我做一些事情,我无法接受。我的夥伴们,每一个,其实都可以缩在安全的地区,过着他们自己平凡但温馨的日子。但他们或因为关心我,或因为担心我,或是同意我的目标与我有共鸣,而决定放下所有,参与这些事。所以我必须以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们。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天真,我知道你自己也一直在保护自己的伙伴。但我...” 秦慕伸手包裹住芊芊放在桌上紧握的双拳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还没有真的了解你和你的伙伴。你可以给我了解的机会吗?” 芊芊点了点头说:“我会把阿文他们找过来,但需要透过你的鸽子。李允应该可以坐马车,让他跟阿文一起过来,我会安排杏林堂的其他大夫照顾他。他的状况其实不适合在前线了。建议你另外安排他。” 芊芊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继续吃包子喝豆浆。秦慕将两人刚刚的讨论,和自己的想法布局跟几人解说。芊芊依照秦慕的架构,提出自己网路不足的部份。秦慕告诉芊芊会让楚函跟着她,拨了一些资金让她调度。又让陆明概述隐卫二队成员的能力和接触方式。然後给了芊芊信物,一个浅紫色的圆形小玉饰,上面有两条简单的波浪纹,只有在拿起来透光看时才会看到两个波浪纹中间是一个很狭长的’慕’字,秦慕帮她戴在脖子上。然後说:“这个不能拿下来,这个是自己人的标志。我的隐卫有些会为了特殊目的,在敌营中做一些相反的事情。他们需要这个确认敌我。” 陆明看到那个玉饰,瞳孔缩了一下。一般的隐卫信物是牙白色的,第二层级的是浅绿色。陆明的是深翠绿色的一整串,每一颗对应一组隐卫。翠绿色,级别算高的,紧次於秦慕的深紫色。芊芊的浅紫色虽然命令级别其实没有翠绿色高,但代表一个特别的意义。表示遇到危险时,这个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来。而且是所有的隐卫,不分城市队伍,包括陆明这个等级的人都需要奉行。所以秦慕是在用自己的隐卫网路,给芊芊最大的安全和自由。 芊芊去盥洗的时候,陆虎被陆明留下来了。递给陆虎和秦慕各一条热毛巾,陆明一边洗脸一边问:“阿虎,芊芊什麽状况?” 陆虎接过毛巾,一边擦一边说:“母鸡护小鸡ㄅㄟ。阿明哥,你知道的。她哪次不是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虎放下毛巾,拿过牙刷说道:“但你们真的不能把她当孩子,你们得去宁城看看,芊芊两年来拉起的架构有多可怕。虽说因为她救的人多,所以帮她的人也多,但说实在的,给我五倍的人,我也不一定可以做到芊芊做的。有些事我说你们不会相信的,得自己用眼睛看。有时候我觉得她说她看到天堂那件事是真的,现在陆家庄看起来,就像天堂一样。” 秦慕拿着毛巾眼神有些空洞地说:“是我心急了,我以为如果我可以接手她想做的事,就能让她远离危险,过些平安快乐的生活。阿虎我身份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了解她,了解你们。你愿意每天跟我说一些你们的事吗?” 阿虎把口中的水吐掉问道:“你对芊芊的态度我想知道。你对她的关心超乎寻常。” 秦慕拿毛巾随便擦了擦脸说:“我爱上她了。” 陆虎严肃的说:“她也是我的妹妹,我答应我最好的朋友照顾她,我不会让她做妾。” 秦慕抬头看着陆虎认真地说:“我也不会。如果她愿意,她会是我唯一的女人。我是庶子,我了解那种感觉,我不会让她面对那样得局面,这些事我会帮她摆平。我答应过阿明,做不到这些,我不会提亲。” 陆虎愣了愣,看向阿明说:“对不起,阿明哥,我潜越了。” 陆明接过秦慕的毛巾说:“不,我该谢谢你,一直是你在照顾她。你和阿诚的感情我明白。但以芊芊的个性,阿诚这个要求太艰难。你不用跟芊芊一起疯。” 陆虎笑了笑说:“不,这是两码子事。跟着芊芊跑是我信服她。她说没有不劳而获的天堂,她认为天堂是人创造的,而且她证明给我看到了。现在她要创造更大的天堂,我想跟着她做。我知道难度,但我们现在有你和阿慕,我相信阿慕的能力。” 秦慕拿起牙刷说:“谢谢你阿虎。下午麻烦你拉芊芊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生我的气。芊芊思虑太重,又不会排解。长期下去不好。有个活动,应该可以让她排遣心情。以後你们也可以陪她玩玩。” ☆、榉县风光 上午秦慕和陆明继续处理军情。芊芊写了信给在冀城的阿文三人,相约在榆城见面。然後就跟着陆虎进城去体验榉县风光了。 榉县是个山城,民风彪炳。路上男男女女的穿着都以活动方便为主,很合芊芊味口。而且这里的服饰有些特殊的花纹,她觉得很漂亮,很有民族风,可以加入她们生产的布料里。她在市集里东看看西看看,说要找些样品给嫂子做为设计的参考。她还发现了一个卖鸟的摊子,竟然有一些训练好的鹦鹉。跟鹦鹉玩熟後,鹦鹉会乖乖的停在手上,肩上。飞出去後也可以用笛声叫回来。 芊芊想起才七岁大的小羽,那个在逃难前一天遇到的迷路孩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孩,精致的衣物,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芊芊笑了起来,觉得小羽有些动作跟秦慕很像。讲话时都喜欢靠近人,然後看着你的眼睛。 小羽说过,他爸爸有只听话的鹰,吹笛子就可以叫回来。芊芊想为这个看似娇贵,但很能吃苦,又听话的孩子做点什麽。因此选了两只鹦鹉,想说可以给家里那群孩子玩。 走着走着,芊芊惊喜的看到一个卖摆饰的店面内,竟然有一块特别的矿石。在芷县时,一位老铁匠临死前,将孙子托付给他们照顾,同时将一块家传的矿石送给他们,阿虎依照老铁匠的方法,将少量的矿石加入铁中一起锻造,芊芊那套无坚不摧,重骑兵的铠甲都挡不住的匕首和飞刀。如今又看到同样的矿石,芊芊和阿虎都很兴奋。 他们旁敲侧击地向老板打听,得知是住在北方山区的樵夫托卖的,而且樵夫家可能还有几块。推测可能有奇石矿脉,她开心地买下了那块矿石,打算回去荐定一下。後来她又特别逛了几家店,只是再也没有找到了。 中午,陆虎提意去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悦欣楼。进门後小二引着他们一直走上三楼包箱时,芊芊就猜应该是秦慕怕她下午不赴约,特别叮嘱阿虎带她过来。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想到秦大哥对自己这样好,自己还凶他,对他胡乱生气。觉得自己很不应该。 所以一进门,她就低着头坐到秦慕身边忏悔地说:“秦大哥,对不起,我早上乱发脾气。我...” 秦慕看着整个人快缩成一团的芊芊,压抑住自己想将她搂住的冲动,笑着说:“好了,别难过了,年轻人本来就血气方刚,发发脾气很正常。看阿虎大包小包的,你们买了什麽好东西?” 又逗了逗芊芊肩膀上的两只鹦鹉问道:“你喜欢养小动物吗?。” 芊芊摇了摇头说:“不喜欢。怕它们死。是买给家里的小朋友们玩的。我有个小弟弟,逃难时遇到的。特别可爱又听话…” 陆明看着一进门只跟自己点个头就往秦慕身边跑的芊芊摇了摇头。阿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说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就是这心情吧!” 陆明叹道:“菜我们点吧!他们陷在两人世界里,不知何时会出来。”秦慕笑着跟他挥挥手,继续引着芊芊说话。 饭後,秦慕先让亲卫将两人买的东西送回军营。带着几人往山上走。榉县在北方,又是山上,此时已有些凉意,满山火红的枫叶煞是漂亮。他们越爬越高,渐渐地薄薄的云雾开始在眼前飘过,秦慕带众人转了个弯,往一条小路走去。约一刻钟後出现一个小木屋,小屋前是一片草坡,虽然草已枯黄,但难得的是一望无垠,直往山下延伸而去。 秦慕打开小屋的门,让亲卫取出四个像是雪橇的东西。椭圆形的,中间凹陷,前端有绳索。他走到芊芊的前面说:“这个游戏我教过你哥,但我的技术还是比较好,第一次让我带你好吗?” 陆明白了他一眼,拉着陆虎说:“这个很好玩.但我们两个一起太重,会增加难度,我先在缓坡示范,你自己慢慢体会。” 秦慕却一手扛着木橇,一手牵着芊芊的手往一段长坡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个游戏的重点是平衡和方向控制,当速度越快的时候,很小的调整,方向就会有很大的改变。我先带你走长坡,可以一次教你比较多技巧。但等会儿你想自己玩时,还是要从缓坡开始。”芊芊点了点头。 走到长坡的起点,秦慕放下木橇说:“芊芊,等一下你得信任我,将控制权交给我,才不会有危险。” 秦慕等芊芊点头後继续说:“而且速度快,我会抱着你,免得你飞出去。还有我会在你耳边说话,因为风大,这样我才能跟你解说技巧。你能够接受吗?” 芊芊整个脸都红了,一整个说不出话来。秦慕叹口气说:“芊芊你想伴男装,你想参与这些男人做的事,就得适应除了哥哥以外的男人。我们会勾肩搭背,会拥抱,感情好的会在耳边说悄悄话。你如果控制不了,会脸红,就会露陷。在京城露陷很危险。你知道吗?芊芊你很美,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原因你了解吗?”芊芊低着头点了点。 秦慕情不自禁的把芊芊抱入怀中说:“所以我不想你去京城,那里如狼似虎的人太多,一但你出事,我和你哥都保不住你。” 芊芊愣住了。秦慕和陆明今天为了带他们到处走走,并没有着军装,也没有披铠甲。他的整个怀抱很温暖,跟哥哥很像,让芊芊觉得很安心。她想着秦慕说的没错,她必须适应这个,不然只会帮倒忙。如果要选一个人练习,不知为何,她觉得她想选秦大哥。 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说:“秦大哥,你说得没错。我的确考虑不足,你可以陪我练习吗?” 秦慕心里叹了更大一口气,这样竟然还是没办法打消她的念头,而且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喜欢她。他放下心思,点了点头。开始教芊芊怎麽坐上去,怎麽固定自己。然後,他坐在芊芊的後面,右手拉绳,左手抱住芊芊,整个身体贴在芊芊身後,让芊芊缩了一下。然後在她耳边说:“出发了。“双脚一推,自山坡上滑了下去。 越来越快的速度让芊芊的心脏像是要跳出去般,但是身後秦慕的怀抱,又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心。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看着自己顺着不平的坡面飞起,悬空飞翔,然後在秦慕的控制下平稳落地,继续高速滑行。期间遇到几棵大树,秦慕带着她稍微倾身,木橇改变方向,就绕过去了。让她觉得似乎把一切交给他,就会路途平顺,不会遇到危险。 芊芊赶紧把这种感觉甩出去。她习惯掌握事情,她认为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她只相信抓在自己手里的。秦大哥有自己的责任,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他们一个月内,甚至於更短的时间内就会分开。她必须独立,因为她是别人依靠的对象。当她想走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她不能软弱。只是,到达坡道底段,秦慕开始转向煞车时,她的心里,非常的失落。 ☆、没有永远的坚强 木橇停下後,秦慕站起身来说:“好玩吗?我小时候很喜欢玩。冬天下雪後更好玩。柔软的雪摔起来不痛,可以冒险玩更难的技巧。坚硬的雪,会让速度更快更刺激。” 他看着芊芊有些落漠的脸,大约由刚刚芊芊的身体,由紧张到放松,到开心,又到紧绷的变化猜到一些她的心思。心里也有些低落。要说服芊芊依赖自己,真不容易。 拍拍她的头顶,秦慕柔声说道:“再来就要爬山回去了。我再带你滑一次,把技巧复习一下好吗?” 芊芊听到还可以再玩一次,开心的跳了起来。两人拉着木橇一边爬山一边聊天,芊芊叽叽喳喳说着刚刚的感想,问秦慕最喜欢的路段是哪些,跟自己的做比较,讨论飞起来的感觉。 秦慕叹口气,摸了摸芊芊的头说:“芊芊,你其实不开心,别这样封锁自己的心。你知道锁国政策吗?” 秦慕用手肘靠在芊芊的肩上,把她的头拉近自己的胸口说:“历史上有几个国家,原先很强胜,後来在没落的过程中,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失势,决定封锁自己的国界,不再与外界交流。最後,越来越跟不上时代的进步,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只有那些可以面对自己的弱点,忍痛去改变的国家,才有再次崛起的机会。芊芊,你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弱点的。请面对它好吗?” 芊芊眼眶红红地,低着头说:“秦大哥,我觉得你一直很了解我。你能告诉我该怎麽做吗?我不喜欢失去生命的感觉,那种由动变静,由温暖变冰冷的感觉会让我像是落到坚冰之中,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论对方是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抛不开这种感觉。” 秦慕低头亲了亲芊芊的头顶,揽着芊芊一边走,一边说:“这时候,你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上次,你抛开你哥是不对的。那个时候,你需要拥抱,需要哭泣。这些可以帮助你抛开那些感觉。” 秦慕的头稍微抬起,看着远方说:“我曾经有段非常黑暗的日子,我的兄长,我的长辈,在那段日子相继死亡,尸骨无存。那段时光是许勋,我的前副将陪伴我度过的,夜晚他让我抱着他哭泣,白日他逼我思考军事布局,安排军令,傍晚他让我翻看密函寻找亲人的踪迹。一个人无法长期坚强,也不会长期软弱。阿勋教会我如何去调适,如何去排遣。如果没有他,我榆城守不下来。但後来他叛变了,为了他的亲人,我不怪他。是我也会有类似的决定。但最後他为我挡刀而死,而我却救不回他的家人。那一阵子,我自责又难过,近乎崩溃。我当时在查看密函时太过执着於自己的家人,而忽略了许勋家人被绑架的信息。我如果注意到,事情就会不一样了。那时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好友背叛而难过,只有你哥哥猜出原因,是他慢慢引导我,带我走出低潮的。” 秦慕感觉到芊芊的手紧紧地环着自己的腰,把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笑着说:“你看,你知道我这时候需要拥抱,需要安慰。推人即己,你的状况也一样。” 快到坡顶时,秦慕问道:“这次要你控制,还是我控制?” 芊芊嗫嚅地说:“我还没学会。” 秦慕哈哈大笑,抱着芊芊再次滑下斜坡。整个下午,他们滑了各式各样的坡度,多数时候由芊芊控制,只有出状况时,秦慕才会接手。芊芊学得很快,已经可以独立滑了。但他们俩谁也没有提出要分开滑。 直到傍晚的彩霞快消失,路都看不清楚时,他们才和阿明阿虎一起收拾回到小屋。锁上门之後,秦慕把钥匙挂在芊芊的脖子上说:“给你。想玩时随时可以来玩。” 芊芊微笑着说:“谢谢你,秦大哥,我今天很快乐,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秦慕摸着芊芊的头,弯腰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说:“那麽,记着这份快乐,难过时回想它,这也是一种方法。” 回到军营,秦慕和陆明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忙碌。芊芊和陆虎也借了炼铁设备,花了几天的时间证实在榉县市集上买的矿石的确是和老伯的家传矿石相同。这让芊芊高兴地跳了好几圈,趁着午餐时间,拿着两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去找秦慕和哥哥。陆虎双手抱在脑後,吹着口哨,跟在芊芊後面。 陆明看着芊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说:“今天终於准时出现啦~什麽事这样高兴?” 芊芊把陆虎的手拉下来,拿过一块巴掌大,一吋厚的铁块,跳着说:“哥哥你有刀剑可以切割这个吗?” 陆明取过铁块摸了摸,是做重甲的铁质,要斩断只能用大刀或斧头,靠冲力硬敲。多数时候只能敲凹。陆明摇摇头说:“你有什麽宝贝要献,就拿出来吧!“ 秦慕也放下文件,饶有兴趣地走过来.芊芊从兜里拿出两把匕首,刀心比一般匕首略厚,前端成弯月形,让直刺後力道很容易集中在尖端.芊芊把一把匕首交给陆虎.陆虎将铁板平放在石桌上,将匕首高举过顶後瞬间用力刺了下去.匕首没入铁块近一吋.芊芊把另一把匕首放石桌上,开心地说:“你们要不要玩.” 众人玩过几次後铁块就破破烂烂了,但匕首还是光亮如新. 芊芊开心地指着铁块说:“这是平常的军用铁.前几年因为有块巨大的天外殒铁落在西羌形成梦泽,使得西羌得到了好的铁材,所以他们的兵器,一直比我们犀利.阿虎的新式锻铁法虽然可以造出比西羌殒铁更好更坚硬的铁材.但还不足做到让披甲军硬扛重甲军的地步,因为攻击力不足.” 芊芊拍了拍桌上的匕首说:“我前几天逛榉县时发现一块特别的矿石被当成摆饰卖,那时我们还没有很确定那就是我们想要的,所以买回来後,阿虎一直在测试,现在确定了。这个矿石,我们叫它吴矿,因为教我们如何使用它的铁匠姓吴。” 芊芊指了指手上的折叠匕首说:“这个就是用老铁匠的家传吴矿打造的。这里的炼铁设备不太好,有了吴矿到宁城阿虎可以做出更好的.” 芊芊甩开自己的折刀,把铁块立起来後,自侧面斩下,折刀几乎斩开三分之二的铁块。芊芊说:“我的力气不够.你们来做就斩得开。当时我问奇石堂的老板,他说这块吴矿是北部的樵户托卖的。樵户不会走太远来卖材,可以帮我查查看吗?如果这里可以找到吴矿矿脉,我们就发大了.“ ☆、削铁如泥 秦慕拉过芊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边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说:“阿虎说你们帮我和阿明留了一套武器材料,就是吴矿吗?” 芊芊点了点头,拉过桌上的茶罐,将茶叶舀进茶壶中,然後将滚水注入. 秦慕微笑着说:“看起来真的很不错.我会派人探查吴矿.你可以描述一下吴矿应有的位置和长像吗?” 芊芊拿出一块长宽高都约两吋,形状不规则的小矿石,主体是牙黄色的,有些灰黑色细纹,上面有一个亮黄色的菱形结晶.放到秦慕手里说道:“各地的吴矿长像颜色会有一些不一样,但同一地区的应该类似。这块是我们这次用剩的,可以做为参考。但位置应该在哪里?是要深入地底,还是山坡上就有露头,我不清楚.” 秦慕看向正在帮陆明收拾桌子,摆上餐具的陆虎说:“谢谢你,这些武器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 陆虎耸耸肩说:“我们在一条船上,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但是开矿我们没有人手,如果要节省运送成本,这里最好有个冶炼厂。吴矿目前只有我有融炼的技术,所以我希望能保密。” 秦慕帮大家把茶倒上说:“洪青最近身体好多了,你可以跟他接触一下,如果合得来,他就给你用.他的层级很高,可以帮你调动榉扬两县和榆冀两城的人手.保密程度你可以自己拿捏,我的人手可以不介入核心运作.” 秦慕拿出四颗牙黄色的珠子,不同於芊芊的圆形,这个是方形的,四颗分别刻着’榉扬榆冀’四个字,四个面上的字体并不相同,没刻字的两面有个贯穿洞,秦慕选了ㄧ条绳子,帮陆虎串起来说:“这是调动劳动人口用的,阿明等等可以给你解说一下.你自己以後要掌控领地,这也算是练习.调动劳动人口有很多方法,像是劳动减税,或是兵役替代.整个调动要非常小心,因为会牵一发动全身.目前这四区中我还有很多活动在进行,所以你最多只能调动总劳动人口的百分之一。但百分之一,也有一万人了,应该足够你使用.洪青或许在你调动人数超过千人时,会和你意见相左,或是要求上报.这是我设下的安全机制.介时如果你说服不了他,你可以直接找阿明或是我来处理.” 陆明摆好菜饭後,帮大家夹了肉和菜放在碗中说:“边吃边说吧!我已经饿扁了.” 陆虎有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可能太不客气,红着脸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太会说话.我人手不足只能跟你要.但我也知道技术泄漏对整个团队杀伤力很大.我不太会安排这些.” 秦慕笑着帮陆虎把串珠带在左手说:“我和芊芊一样喜欢拿手炼当标志,没手炼的人不能入局.“ 陆虎更窘了,用右手捂眼,不敢看瞪向自己的芊芊说:“芊芊,事情不是我先说的啊~” 又对秦慕说:“兄弟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看着即将伸出魔爪的芊芊,陆明赶紧用筷子敲了敲杯子,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後转移话题说道:“各地叛徒都找到,也控制住了,所以我们可以出发去榆城了.距离离开冀城已经七天了,未来的行程会有点赶,因此我们得要讨论一下矿石优先还是榆城优先.还有在榆城待的天数.另外,阿文他们也出发了,应该再两天会到榆城.” 秦慕吃了口饭说:“我希望能在我嫂子那里待上两天,让芊芊和阿虎对她们有些认识.” 芊芊也吃了口饭说:“我建议出发去宁城前到棋山去看看,我们在榆城的店面就只是店面,真正有用的东西在棋山.还有棋山下有条铁矿脉,我们想要开采权.“ 转头对秦慕吐了吐舌头,芊芊继续说:“上次跟你说需要你供铁,其实是指这条矿脉.但矿脉跨凉洵两州,你会建议如何处理?另外,阿虎跟你要的人手,其实是包含这条矿脉开采和粗炼部份的.” 秦慕帮芊芊夹了一块肉说:“先从凉州这边挖,这样不需要知会朝廷.当你们需要挖过界时,让我知道,我会跟李敏谈谈.但能不过界,最好不过界.” 陆明喝了口茶问道:“你们在棋山有住宿点吗?这次的行动人员是除了李函之外的原班人马,楚寒和许衍下午应该会到.你们介意他们去棋山吗?” 芊芊帮大家补了茶水说:“去棋山没有问题,但技术核心区只有你们两个可以去.” 然後一边喝茶,一边转头看向秦慕说:“那天我可以不穿武甲,当你的人质.” 秦慕愣住了,放下餐具,看着芊芊问:“为什麽需要人质?” 芊芊歪歪头说:“只有哥哥的人马,李函的人不担心吗?” 秦慕笑着单手搂住芊芊肩膀,把她的头在自己胸口压了压,说:“以你那天的阎王表现,一人破百人重甲兵,谁信你是人质?你不穿武甲也没人敢惹你好不好.” 陆虎笑喷了饭,在一旁直咳嗽,被芊芊踢了一脚,两人小腿的铁柱对铁柱,锵的发出好大一声,让陆明被茶呛到,也咳了起来.芊芊看着或咳或笑的三人,气得直跺脚. 秦慕拉着芊芊坐下,笑着说:“你那天救了大家,你哥现在威望正高呢!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安排的.你知道那天林曦收到李函的飞鸽传书,说你是神医阎王,能够以一敌百时,他呆滞了多久吗?改天你见到阿文可以好好问他.我的隐卫写那封密函时笑到字都是抖的,还被你哥处罚了.” 陆虎终於喘过气来了,怕芊芊脑羞成怒,赶紧岔开话题说:“棋山设有住宿区,容纳十几人不是问题,但是设计给工人住的,不太精致就是了.” 喝了口水,陆虎继续说:“吴矿的事我等你们回程一起过来处理就行,找矿脉和人手也是需要时间的,不用急着现在.” ☆、榆城紫秋园 榉县到榆城只有一天的路程,陆明特别安排辰时就出发,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当晚众人直接就住在秦慕四位嫂子的住处. 芊芊他们走进大门时,发现整着屋子就是平常富贵人家的样子,并没有郡王府的气派.秦慕解释道,因为暗处敌人太多,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嫂子的下落.众人想想,也确实如此.为此,芊芊也特别保证,以後会以天鼓堂买卖衣物布料的名义进出这里,以防漏馅. 昨天许衍已经知会管家,众人今晚会到,因此大家的房间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这个家中只有女眷,因此进门时实际上只有管家相迎.陆明丶陆虎和芊芊被安排在同一个主院落.而其他人算是护卫,另有护卫的住处. 秦慕进门时留下一句,晚餐一起吃之後,就前往内院拜会嫂子们了.这里其实是秦慕的府邸,在内院他是有自己的院落的.因此三人就自顾自的在院子中闲晃了起来.这个院子称为紫秋园,屋子有主厅,偏厅,还有六间房和一个回廊.黑瓦白墙的,三面围着紫荆树.正值秋天,紫红色花朵开得甚是漂亮.紫荆树下有石桌石椅,还有一套白玉石制的围棋盘,桌上两个浅紫色玉盅,里面分别放了黑子和白子.陆明坐在那里,左手陪右手下着棋.园中有一水池,池中白色,粉紫色的睡莲开着正艳.几只锦鲤正在啄着莲叶,看起来悠闲宁静.池边围着一圈白色的山石,石缝中伸出一簇簇紫色的秋水仙.别有一番韵味.池边有一棵高大的榆树,上面绑了一个秋千.芊芊开心地在上面一荡一荡的,让自己在水池上方飞掠而过.陆虎躺在榆树干上哀叹着说,这就是为芊芊特别选的院子吗?怎能把园子布置到这麽娘呢? 稍後有小厮进来布置洗澡水,让众人盥洗.还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让众人挑选.当秦慕踩着晚风,进到这个院落时,阿虎已经在棋盘上被阿明杀得惨不忍睹.芊芊还在秋千上舍不得下来.芊芊荡秋千不是乖乖地坐着,而是站在秋千上,双脚一曲一瞪的,可以让自己飞得快跟地面平行.两只芊芊买的鹦鹉也跟着她上下纷飞,好不热闹。 秦慕走到秋千旁用力将芊芊推的老高,高到整个秋千快翻过去,让她笑的嘴都裂到耳朵还一直说,再高一点,再高一点.一直到有侍女在回廊内布置了晚餐後,芊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秋千. 晚餐是每道菜用小碟送上来的一人一碟,摆盘非常精致典雅,每道菜都有名字和典故.上菜的侍女会先做介绍,再为众人一一端上.每道菜或配酒或配茶都不一样。原则是前菜配茶,主菜之後配酒,旁边一群侍女端茶倒酒川流不息。四个人吃饭倒有七人服侍,让芊芊和阿虎一整个傻眼.求救地看向秦慕说:“能不这样吃吗?” 秦慕摇摇头说:“这是帮你去京城做的预习,明天阿文他们来也要练.来吧!今天先随便吃,明天再跟你讲规矩.” “还有规矩?”芊芊很想说,我不去京城了,但她知道秦慕就在等她这句话.把心一横说道:“我就不相信我做不到!“陆明递给秦慕一个无奈的眼神. 芊芊开始观察侍女们的动作,默默记讼菜名和典故,因为她知道那才是她身为小厮该学的事情.她还很认真地请教这些侍女,菜的原料和做法,一一劳记.她也开始品酒,品茶,询问年份,出处.秦慕发现芊芊非常聪明且记忆力颇佳,她会注意到类似的菜会搭配类似的酒,像是凉菜配清茶或花茶,蔬菜配果酒,鱼类配白酒,肉类配黄酒或浆果酒。她也会询问,为何这样选酒?两样菜的酒是否可以互换?她会注意到,酒的醇度.她甚至能建议两道酒互换更能品出味道.让主侍女绿漪,瞬间将她引为知己.饭罢两人还继续窃窃私语.之後绿漪还送上几本书让她参考. 芊芊因为从小好动,身体协调能力极佳。当她不调皮时,动作看起来如行云流水极为优雅,配上她清秀的脸蛋,就算用易容粉涂黑了,看起来还是一如翩翩少年。 所以当她主动帮侍女们收菜,用以实习当小厮该做的事时,顿时让所有侍女趋之若鹜,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教她端茶倒酒的本事.侍女们各显神通,就是想抓住芊芊的目光,多跟他说上一句话.看着这些莺莺燕燕围着芊芊转,陆虎在旁边翻了好几次白眼说:“我才是爷好吗?都瞎了眼没看到我的好身材.“ 秦慕的视线从吃饭时就没有离开过芊芊,所以当侍女们离去後,陆明和陆虎两人立刻识相地撤退到房中去了。芊芊趴在回廊边望着池中的鲤鱼,喃喃自语地继续回想背诵那些典故和茶酒的出处以及种类,有时还会起身练习端菜倒酒的姿势.秦慕半坐在围栏上,倚靠着廊柱,嘴角挂着微笑,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她。看着她只要确立目标,就会全心全意的投入而专注的样子。看着她如翩翩起舞般的优雅动作。看着她趴在池畔翻阅绿漪借给她的菜谱和典故书籍。他就喜欢她这样认真执着的样子,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她该有多好。等到他发现芊芊似乎趴在书上睡着时,已经过了子时,陆明和陆虎都已经睡着了。秦慕抱着芊芊走了两间房才看到芊芊的包裹。 他有些意外芊芊没有选陆明旁边那间房间,而是选了可以看到池水和榆树的房间.当初他选这座院子就是因为阿虎说过,芊芊以前最喜欢在家乡的湖边荡秋千。那是她和她二哥最常一起玩的地方。後来,虽然他们也在新的陆家庄绑了秋千,但芊芊再也没有荡过。秦慕欣慰地想着她终於开始面对过去了。 轻轻将芊芊放在床上,看着她轻颤的长睫毛和微微翘起的唇角。秦慕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帮她盖上被子,转身离开。 秦慕离开後并没有回到内院,他提了一壶酒和一篮饭菜,独自一人往城西的山丘走去.山丘的西北方有一间草棚和两大一小三座坟墓.秦慕塞了一些钱到草棚的窗檐下给许勋的父母,然後在坟前摆上了餐点和酒,对着一座坟墓敬了一杯酒说:“阿勋,我也遇上喜欢的女孩了,所以我可以回答你最後的问题了.“ 秦慕将酒一饮而尽,然後酹了一杯说:“你说得对,和她在一起你会无时无刻地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你会不希望她眼中还有别人.但是我对你的回答依然没有变,比起失去你,我宁可当初惹你生气,不顾你的反对,继续和吕姐姐保持联系,也不愿意自己是最後一个知道你们出事的人.阿勋,如果来世还能做兄弟,请给我帮助你的机会.” ☆、谁对谁的下马威 阿文一行四人在隔日辰时正一刻进城,阿文带李允先去杏林堂分堂安顿。秦慕等人已经先等在里面了。芊芊带着榆城分堂的主持大夫一起检查了李允伤口的愈合状况,大为缩小的伤口让众人安心不少。她帮李允和吕安在内堂安排了房间。吕安是秦慕安排在榆城的联络人,负责帮军营协调药品调派。正好可以在此陪伴李允。 午时,秦慕的大堂嫂瑜华公主设宴宴请芊芊一行人。众人再次进入秦府时被管家直接引入内院的九曲亭。九曲亭整个座落於一个广大的湖面上,四周有两座弯弯绕绕的曲桥与岸边相连。湖岸边遍植柳树和樱花,秋季时樱花树叶片转红,和只馀树枝的柳树,相异其趣。湖面上天鹅与野雁还未南飞,悠悠闲闲地滑过水面。灿蓝的天空倒映在湖水中,令人看得心旷神怡。 但芊芊跟着管家,自外院走来,穿过五重门廊,才看到长长的曲桥,芊芊突然觉得秦府辽阔,女眷们又居内院,这排场以後要见面应该是相当不易。秦慕看到堂嫂选的设宴地点也是皱起眉头。明明大堂离门口近,也是未来要联络比较方便的地方,为何选在外人不方便进入的内院。 芊芊想了想,对秦慕说:“可以找个理由让阿虎阿文三人先回去吗?” 秦慕点了点头,在她耳边说,别担心管家是我的人。芊芊在顾展耳边小声吩咐,让他留下,又吩咐骆云让他带大家离开,不要被跟踪。最後秦慕和陆明只带芊芊和顾展二人赴宴。 走进九曲亭,亭中以白纱围起一帐,应该是秦慕的嫂子们在内。帐外设有一桌,秦慕大堂嫂瑜华公主起身相迎时满头金饰步摇一根不动,气质端是拥容华贵。身上穿的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九叠长裙,以金紫两色主,布料中八层为紫布,靠着特别织法纹路,在阳光下,光线或折射或反射,硬是让八层布看起来层层不同,又如云如雾,不显厚重。外罩的金色薄纱,薄到像是一屡阳光,上面织有孔雀纹路,颜色由深至浅,雀头和雀身扭转,恰恰勾勒着公主的胸腹,更显腰身,孔雀尾羽披散在长裙上,狭长的纹路让身材更显修长。 秦慕带陆明上前见礼。芊芊和顾展略後一步,一起弯腰见礼。瑜华公主看到芊芊的站位却是一愣,好俊秀的小少年,他是阿慕要介绍的人? 瑜华公主微微一福对秦慕见礼,口称郡王。让众人心中都是一皱,觉得公主行的不是家礼,似乎是不愿意和众人合作。 公主又问来者何人。芊芊略微侧身,自秦慕身後走出不卑不亢重新见礼说道:“在下宁城陆家庄庄主陆谦,携天鼓堂堂主顾展拜会公主。” 瑜华公主的脸瞬间变色,头顶步摇颤动,似是心中激动.後方布幕也骚动纷起.双方攻守之势瞬间交换. 看着芊芊充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秦慕和陆明心中一紧地想到阿虎说不能当芊芊是孩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 瑜华公主的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行冠礼.但是封土被夺,藉时是否能接任郡王之位,也未可知.因此瑜华公主这几年在朝中努力运作,但事事皆不顺利.最近听说陆家庄的天鼓堂以华丽的织锦衣饰闻名京城,各权贵家的女眷们为取得一些限量的织品,对天鼓堂堂主可是处处给方便.因此本想透过入股天鼓堂接近一些权贵女眷.但顾展却是不给她机会.此时陆家庄庄主亲自到来,这可是一个大机缘啊! 芊芊看公主脸色发白,全身微微颤抖,似乎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微笑发话道:“看着陆家庄的云雾纱穿在公主身上,更衬着我云雾纱如真似幻变化万千~最近我们又出了一款彩云叠,还未在市面上销售,公主若有兴趣,在下让人送几匹过来,让公主鉴赏一二如何?“ 谈到衣饰似乎让瑜华公主有点找回说话的能力,有点勉强地笑说:“陆家庄的织品不凡,非千金不卖,庄主客气了.瑜华不知是陆庄主到来,有失远迎。陆庄主请上坐。“ 芊芊等秦慕坐下後也大喇喇地坐下继续打官腔说:“哪里,启敢让公主远迎.陆家庄不知公主在榆城,不然怎麽也要每季送些彩绸云纱让公主品评品评。“ 秦慕座了主位,左右分别是瑜华公主和芊芊.陆明倒是和顾展一起坐了芊芊右方下首. 瑜华公主赶紧请下人上菜,但菜沿着曲桥一道道绕上来,画面虽然漂亮,速度却是让人心焦。本是公主摆下马威,想让来人知难而退的。没想到撞上不该得罪的人。 芊芊云淡风轻地看着那条精致菜盘组成的人龙说:“皇家的排场就是不一样,这样华丽的景象,我们这些乡野草民倒是一生难得一见。但是凡事讲求缘分,万物归心,有些事看似弯弯绕绕,但最终该上来还是会上来的,公主您说是吗?” 瑜华公主尴尬地转看秦慕要他帮腔。秦慕却打算看芊芊表演,只是低头喝茶。公主急得汗都流下来,赶紧说:“是我考虑不周。听舍弟说公子有笔生意要谈?” 芊芊瞟了公主一眼说:“公主心焦了,万物皆有章法,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就像这菜,终有一天绕到我面前是吧?” 在白幕之後的秦慕大嫂璇玉公主听着芊芊总是话中有话,听着刺耳,忍不住出帐说道:“久闻陆庄主神医阎王大名,不知光临寒舍所图为何?“ 秦慕低头在芊芊耳边告诉她璇玉公主的身份。芊芊丶陆明和顾展纷纷起身见礼。 芊芊微笑着看着璇玉公主,待她在瑜华公主身边坐下後,对着两位公主说:“在下来为凉肃两州人民请命,请公主支持军备生产。“ 璇玉公主笑中有些不屑地说道:“江湖人都说神医阎王随心所欲,控制人心.既为阎王又何来为人民请命之说?“ 芊芊嘴角轻笑但眼中有坚定,看着璇玉公主说道:“公主喜欢迭文逸事,但可知传言只是传言?阎王所愿是引导人心归善,所行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事。小可虽不才,愿为其後。“ 这句话说的众人内心一悸,再想想芊芊所行之事.确实不愧阎王之名.只是此阎王之意义却是大为不同了. 秦慕神色温柔地凝望着芊芊,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谈吐,想着她说宁入地狱,也要为凉肃两州取得长久的和平.秦慕嘴角慢慢地扬起,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想守护你和你的愿望,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求人求己 瑜华公主看到菜终於送到了,赶紧让下人端上,并亲自解说:“这道是翠玉满堂,用小黄瓜和甘蔗汁腌渍的,清凉爽口,配上淡淡的金萱正合适。” 芊芊摇了摇头说:“金萱奶味太重,压过了黄瓜的清新。该配青心乌龙,既平衡甘蔗的甜味,又不宣宾夺主。”公主想想也是,赶紧让人送上青心乌龙。随着菜一道道上来,芊芊或品或评,一一指出菜酒不搭之处,调整後也确让两位公主甚为满意,纷纷说公子是风雅之人.秦慕和陆明在心中翻了几百个白眼,想说这小妮子临时抱佛脚的功夫不简单. 饭罢,侍女送上果酒後退出.庭中只馀众人和幕後的两位夫人.芊芊手中轻摇果酒,品着淡淡的野梅清香,看着野雁忽起忽落,说道:“两位公主生意已经遍及南北双江流域,为何还找我天鼓堂谈新的生意呢?” 陆明看着顾展,顾展赶紧轻声解说,年初天鼓堂在京城展店,公主想入股一事. 瑜华公主叹气说:“公子称我为公主是敬我,可我一个失势失亲的公主,谁会在乎呢?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些资产,在京城哪里说得上话呢?” 芊芊点头又问:“那麽郡王找我过来,两位为何又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璇玉公主惭愧地说:“不知是陆庄主亲自过来,原先以为是庚辛堂军火之事.“ 芊芊转头看向璇玉公主,眼神深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难道公主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公主既然嫁入郡王府,对皇家而言就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公主和公主的子女与郡王之间已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不是吗?“ 璇玉公主为难地说:“宫中派系纷呈,而军火是各家必争之事,我们何敢入局?“ 芊芊笑说:“法不责众,若非公主一家呢?公主刚刚说皇家不可信,夫家不可靠.对於嫁入各地藩王府中的皇族贵女而言,是否求人不如求己呢?“ 秦慕和陆明转头看向芊芊,心中一紧想到,她要的是这个?这局太大了吧!大有要跟皇室分庭抗礼之势啊!秦慕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看着两位公主心动的样子,芊芊继续说:“对众位藩王府中公主而言,能为夫家取得有力的军火後盾,是否能为自己博得立足之地呢?对两位公主而言,能为各地公主谋得立身之机,是否比谈成任何一笔生意都有用呢?“ 两位公主听了纷纷点头,问道:“公子能做到如何?“芊芊喝着果酒傲然地说:“公主希望陆某做到如何,陆某就能做到如何?“ 璇玉公主盯着芊芊说:“镇北郡王决定提供各地多少兵器,陆庄主都能同意?“芊芊心里偷笑说,秦大哥的嫂子还是向着秦大哥啊! 芊芊很大器的说:“没问题,但须以矿物换兵器.我会派人到各地查看物产.让郡王决定怎麽换.“ 瑜华公主看着这位年纪不比自己孩子大多少,气势确绝对不凡的陆庄主,想了想说:“今日相谈甚欢.庄主看着器度不凡,但年纪似乎不大.不知今年几岁,是否定亲了?“顾展在心中叹到,庄主是到哪都能招蜂引蝶啊! 芊芊面色有点僵硬地说:“刚及弱冠,定亲了.“ 秦慕站起身来说:“各位嫂子,陆庄主明天还要跟我赶往宁城.我们先回去准备了.“各人也顺势起身,纷纷告辞. 秦慕一言不发地拉着芊芊走回紫秋园,低气压的样子,令芊芊有点忐忑不安。一回到园内,秦慕绷着脸遣走在打扫的下人後,就一把将芊芊压在窗沿上,一手扶着芊芊後脑,让她面向自己,一手压着墙将她围住,身体抵着她的身体,低头生气地问她:“你还有多少事没跟我说?” 顾展看了立刻拔出匕首架在秦慕颈上说:“放开他.“ 吓得芊芊赶紧说:“顾大哥,没事没事,稳住稳住.“ 秦慕完全不理会颈上的匕首,盯着芊芊继续说道:“你说所有的事,都不会瞒我.“ 芊芊脸色苍白地看着秦慕颈上的红痕喊道:“顾大哥,你先放开他.他不会伤害我.顾大哥,你知道的,陆明是我哥,他都不在意.所以真的没事.“ 看着不为所动的顾展和秦慕颈上慢慢流出的鲜血,芊芊唇色发白地说:“顾大哥,我满身是刺,你知道的,他伤不了我.” 芊芊艰难地把右手从秦慕身下挤出来,又甩出折刀,挥一挥说:“你看我没事.你先放手,不然我无法跟他谈话.” 看着顾展慢慢移开匕首,芊芊松了一口气,双脚突然一软,若不是秦慕撑着,她就要坐下了.秦慕感觉到她状态的变化,将她一把抱起,往她的房间走去. 顾展愣了一下,心有所感,看向陆明说:“陆谦是你弟弟还是你妹妹?“ 陆明脸上抽了抽说:“妹妹.“ 顾展呆滞地说:“这才七天,他们俩就好上了?“ 陆明无奈的点了点头说:“舍妹这几年靠你照顾了,多谢!“ 顾展在石椅上坐下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房中,秦慕直接让芊芊坐在自己腿上,两只手捧着她的头,冷着脸盯着她说:“把事情交代清楚.“ 芊芊两只手扭着衣服,神情委屈地说:“哪部份?“ 秦慕生气地说:“还有多少部份?先交代联合众藩王郡王对抗朝廷的事.“ 芊芊嘟着嘴说:“没有那件事啊~只是你皇嫂说不敢陷入派系之争,我才想说这件事对各地藩王郡王意义是一样的,可以分散风险嘛!” 秦慕继续盯着芊芊的眼睛问说:“临时起义的?之前完全没有布局?” 芊芊将折刀收起,然後举右手说:“我发誓我没有......” 秦慕直接用手捂她的嘴说:“没有就没有,不用发誓。”粗糙的手掌擦在唇上,给芊芊一种异样的感觉。 放开芊芊的脸,帮她将落到前方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秦慕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说:“联合藩王是朝廷大忌,这样做很危险.” 芊芊看秦慕不再生气,松了口气,取出手巾,轻轻地将他脖子上的血痕擦拭乾净,歪了歪头说:“我们可以做得不算联合藩王。听你嫂子的意思,她们公主之间常联络的样子.而且顾大哥和骆大哥他们走的镖跨四江十一州,所以我们知道定北王,平阳王,平南王,镇南王,和武威王府之间都会有特产交流.你的嫂子们也有一些,只是质量上无法和其他王府相比.” 秦慕突然愣住,想到自己确实对父兄的一些生意所知不多.毕竟自己是庶子,当时又年幼,这些事他其实都不清楚.“你知道他们都交换些什麽吗?“ 芊芊检查了一下秦慕的伤口,伤口不深,但还是会留下伤痕,让芊芊很是揪心,取出伤药,用纱布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同时点头说:“一般生活制品之外,幽州产煤不产铁,原州的煤质不好,所以定北王和平阳王会互换煤铁.安南州产铜银,定南产金,两者都不产铁煤,所以也会用铜银金跟定北王和平阳王换煤铁.武威王则以汞锡铅和各王交换金属.徽州和兰州的硫黄也是各王所需.“ 芊芊抬头看向秦慕,担心地顿了顿,小声地说:“我认识的镖师告诉我,你父亲他们当年也换的.“ 秦慕看这正在收拾药盒的芊芊,神情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生气,刚刚有没有弄痛你?” 芊芊摇了摇头。秦慕将芊芊放下来,站起身,摸着芊芊的头说:“我得去跟嫂子们深入聊聊,多了解一些情况。你今晚会住下来吗?“ 芊芊低着头说:“我不想看你受伤,我没有事瞒你,我的布局和想法都跟你说了,只是有些事你用看的和听的感觉会不一样.你在洵州会看到一些,跟你的认知可能有落差的事.我...“ 秦慕心疼地看着芊芊低头难过的样子,搂着芊芊的腰,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说:“对不起,我不该怪你.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你比我知道的更好.“ 看芊芊没有反应,他搂得更紧说:“别难过,是我不好...“ 话还未说完,芊芊突然抬头,笑着说:“那我去找阿文他们了喔!反正我答应你嫂子,这件事由你掌控,所以做不做都在你,别担心!” 秦慕愣了一下说:“真的不难过了?“ 芊芊笑着说:“我不想你难过,所以看到你难过我就不难过了.“ 秦慕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柔声说:“那麽我晚上去找你好吗?去天鼓堂还是杏林堂找你好?“ 芊芊歪了歪头说:“天鼓堂好了,房间比较多。等你用晚餐吗?你带多少人过来?“ 芊芊顿了顿又说:“两人一房的话,洪青他们过来没有问题。你可以自己一间。只是我哥要跟着谁走?” 秦慕点了点头说:“你把你哥带走,那就照你说的定下了,明天我们由天鼓堂出发。” 秦慕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定下了,明天我们由天鼓堂出发。你把你哥带走。” ☆、混淆视听 榆城的天鼓堂规模不大,三间连通的店面,後面连着庭院和住房.秦慕等人到达时,店面已经打烊了.芊芊坐在屋顶上,用手支着头,正看着秦府的方向.看到秦慕时,开心地挥了挥手,直接从两层楼高的屋顶上跳下来,吓得秦慕赶紧策马向前,想接住她.她却长鞭一甩,在旁边的榆树上借力,荡了一下正好落在秦慕的马旁,顽皮地看着神色紧张的秦慕,吐了吐舌头说:“我常常这样跳,你别担心.“ 秦慕下马之後,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一时忘了你是个野孩子。” 芊芊对秦慕做了个鬼脸,跟众人打了招呼後,转身领着众人由运货的侧门进入庭院。院中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令秦慕不禁停下脚步,望向院子侧边用来隔开马房的整片的桂花树。榆城北方有榉山山脉遮蔽北风,气候较暖,让属於南方的桂树得以生长,只是花不多,如牙白色的细小铃铛,稀稀疏疏的挂在叶间。 秦慕的故乡镇北城冬季冰封,不适合桂树生长,但是王妃和二哥秦恪都喜欢桂花的料理,所以每年会进一些乾货。母亲也喜欢在秦恪来找秦慕玩时,用桂花乾做点心招待他。 在门口相迎的陆明看到秦慕的神情,知道花香又触动了他的思亲之情,叹口气,取过他手上的缰绳,招呼其他人入内,将秦慕留给芊芊处理。 秦慕轻轻地拨下几朵桂花放入口中,深深地吸了口气,收回对二哥的思念之情,拉起芊芊的手说:“我们也进去吧!” 晚间芊芊为众人设宴,席开两桌.顾展及骆云和众护卫在外间一桌,聊着江湖轶事,相互划拳拼酒,端是热闹. 其他人则在内间讨论今日与公主相谈之事.芊芊先解释瑜华公主的护子情节,以及她跟顾展接触的一些过往.然後向秦慕说明,因为爵位之事敏感,担心让局面复杂化,所以当初没有让顾展同意公主入股.秦慕点头同意芊芊的决定,他认为肃州未平,谈爵位没有意义. 之後秦慕向众人介绍公主态度和芊芊的想法,并请芊芊说明执行细节。 芊芊说:“过去军火生产六成在边境王族,四成在中央皇族.因此透过秦大哥的郡王府为招牌.我们锻铁生产武器是没有问题的.会出问题的部份在於如果我们生产的装备和朝廷强弱落差过大,朝廷出於自身安全考量,可能对我们使出制衡手段,找我们麻烦.因此,我们的重点是不让朝廷和其他王族发现到这个落差.“ 顿了顿芊芊继续说:“我们的供应可以以原料为主,如同各地王族互换金属特产.我们也将锻好之铁当金属交换.目前阿虎能锻出的高强度金属可分为五级。第一级的铁和西羌殒铁比稍硬,可做到以重斧伤重甲,以强弩八百米伤轻甲,对於南方王族与中央皇族这些不会遇到重甲兵的地区而言已是珍品。可於计画前期供应.第二级铁,即为目前用於造新式强弩者,四百米内可穿重甲,一里内可伤轻甲.可於计画前期供应北燕周边三州用以换煤和铁。也可平息只有凉肃有特级□□的传言。” 芊芊吃了口菜,等大家消化讯息才继续说:“关键是,对外一级和二级铁是同一种东西,三级铁以上暂不对外供应.链甲虽为三级铁制造,但对外还是声称以二级铁制造即可.“ 芊芊喝着秦慕帮她倒的茶说:“其实缺了阿虎的淬练技巧和窑温量测的方法,就算碳铁比一样,但武器的硬度还是不同的。我们不必特别说,等他们发现我们再应对好了。” 秦慕一边帮芊芊夹菜,一边点头说:“我觉得可行,可让两位皇嫂穿针引线,如有皇族要买,也让皇嫂出面买卖.一如过去,减少他人疑心.未来若有我们自身的武器流出,我再来想说辞。“ 陆虎一边吃肉一边说:“我建议在棋山西面铁矿露头处另设融炼厂,和伪装用兵器生产区.出产一级和二级铁产品,之後统一出货公主那里,或给外界查看;棋山东面生产三级和四级铁,及兵器链甲,对外不开放.设隐蔽机制,不开矿,以杜绝外人出入.兵器运送透过西面送出,作为障眼法.“ 秦慕点头:“这点子不错.有需要帮忙吗?“ 陆虎摇头说:“我先和洪青一起做做看.“ 芊芊刚刚一直在说话,没甚麽吃,看到阿文要拿走最後一块烧肉,一边跟阿文抢烧肉一边说:“吴矿有消息吗?“ 秦慕压着阿文的手,让芊芊夹走烧肉说:“樵夫找到了,他家里确实还有两块小矿石,我都买下了。但他说的那个地点没看出什麽?现在正往四周查看.“ 陆明喝了口茶说:“芊芊,我们明天要进棋山了,你的地盘里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女的,说一下,免得到时候露陷。” 芊芊边吃肉边说:“都不知道啊~当初逃难时爸妈就要我穿男装,所以只有原来陆家村的人知道。” 陆明看着芊芊说:“顾展今天知道了。” 芊芊愣了一下。秦慕看向芊芊说道:“抱歉,应该是我造成的。会有多大影响?” 芊芊摇头说:“没有影响,我怕解释麻烦,所以没有说。我会找时间跟顾大哥和骆大哥说,他们人很好的。但是是哪里露陷?” 芊芊歪着头看着秦慕。秦慕无言地看着芊芊。 陆明无奈地问:“你想不起来吗?” 看着芊芊茫然地双眼,秦慕叹口气说:“芊芊我不认识你们陆家村的人,你能跟我说一下有哪些人吗?” 阿文接口说:“四人,我和阿虎。还有阿明的妻子和一位叫阿彩的女孩。其他六个小萝卜头当年不足四岁,应该是不记得了。顺便提一下,阿彩和顾展是一对儿。” 看着芊芊落漠的双眼,心疼地把手放在她头上,想搂住她。她却转头对秦慕笑着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面对了。” 饭後,秦慕将芊芊给他的桂花香包放在鼻尖,一手枕在头後,躺在天鼓堂的屋顶上,看着银河横贯在天上,由东往西延伸着.一颗颗的星斗散落其中,如同他亲人的尸骨散落在无尽延伸的战场上,连马革裹尸都不可得。 吻了吻手中的桂花,秦慕在心中默默地说:“父王,母亲,大哥,二哥,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有个很伟大的梦想,我想跟着她的目标走,我会完成这个目标,把家族带往更广阔的方向,请不用担心.....“ ☆、棋山飞瀑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往棋山的官道两旁是结实累累的青刚栎,满地的落果引得芊芊鹦鹉上下翻飞地啄食。 众人到达棋山脚下时正值午时,芊芊开心的说:“时间刚好。我们进去吃饭吧!” 看着一马当先往前跑的芊芊,阿虎赶紧说:“跟好她,这里是谜宫。” 众人跟着芊芊毫无规律地左转右拐走了约二十里路,转过一个山崖突然看到一片壮观的瀑布,自百米高的山顶直冲而下。瀑布两边一阶阶的平台,几十层自山脚下往山顶延伸,每层都有一架水车和一排砖屋。 最底层的砖屋走出一位灰发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慈祥的对芊芊说:“阿谦,累了吧!午膳已备妥,是先让客人用餐还是先休息。” 芊芊跳下马说:“暐叔,先吃饭吧!我们先去放马,等会儿过去。” 芊芊带着大家往马房走说:“这里人手还不足,所以大部份的事我们自己动手吧!” 众人自无异议。芊芊先去把鹦鹉系在树上。阿文丶阿虎刚要帮马取料饮水,陈齐和黄磊等人已经抢着先做了。安排妥当後,芊芊带着众人往一片树林走去,林中有十七八间两层楼的木屋。皆是用榉木新盖,一时木头清香扑鼻而来。餐厅位於一间较大的木屋一楼,摆设像是小酒馆,都是四人到六人坐的位置。芊芊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为工人准备的,没有圆桌,大家将就一下,随便落坐吧!” 秦慕让其他护卫一桌,邀顾展和骆云一桌。芊芊和阿文跑进厨房帮暐叔端面。红烧牛肉面,一人一碗。阿虎帮暐叔拉了一张椅子,放在芊芊和自己坐位的旁边。芊芊又跑回厨房拿了装辣油的瓶子和装酸菜的小盅,每桌放两组,介绍说:“这是暐叔的家乡菜,够咸够劲,我最爱吃了,要吃第二碗的人厨房还有。瓶子里是辣油,大家各凭本事加。盅里的是酸菜,建议大家加在汤里吃,味道更赞。” 暐叔笑着说:“阿谦啊~ 我知道你来这儿就要吃这个,炖了一个晚上呢!” 芊芊边吃边笑着说:“暐叔,这位是秦将军,以後他可以自由出入。这位是我亲哥哥阿明,一样待遇。” 暐叔对两人点点头说:“来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 芊芊跟其他众人介绍说:“暐叔是庚辛堂副堂主。跟火有关的事,他最强。” 暐叔拍了拍芊芊的头害她差点埋进汤里说:“别给暐叔带高帽,我玩不过你和阿虎。” 芊芊擦了擦鼻子上的汤汁,哀嚎说:“暐叔,你别用打铁的力道拍我啊~ 我头都被拍扁了。” “力气怎麽这麽小呢?” 暐叔捏了捏芊芊包了炼甲的上臂说:“你这小子吃了这麽多肉,怎麽都不长肉?没肉哪来力气呢?阿文你是不是又跟阿谦抢吃的,阿展丶阿云你们两个不是说阿谦瘦了你们负责吗?” 阿文唉声说:“暐叔,我也瘦了啊!你怎不关心关心我?” 阿虎喝着汤说:”暐叔,别陪他们闹了,报告一下这里的状况吧!” 暐叔慎重的点点头说:“左右共三十层基础架构已经完成,水车预计六十架,都已架设完成,共二十七台完成连结器调整,可投入运转。自动打铁机一百台已全部完成和水车的连结,等会儿你们可以看到运作。炼甲机已完成一百五十台的较正,另一百五十台已组装完毕,正在较正。强弩机还在进行组装... ...” 说话期间,芊芊和阿文又帮众人添了第二碗面,芊芊只单吃一碗,让暐叔哀叹道:“阿谦,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顿了顿,暐叔继续报告说:“熔炼炉二十座,已经可以运作。矿区那边大约探测了几个开采点,正在进行隔绝工程和密道设置。你们这次要参观吗?” 阿虎说:”晚上先用模型跟我们解说一下吧!” 饭後,顾展和骆云带黄磊他们去打猎,说这一带的野猪很不错,晚上可以来点营火烤肉。 芊芊和阿文则带着洪青,许衍和楚寒参观非核心的下五层。让阿虎和暐叔带秦慕,陆明参观核心区。 秦慕越往上走越是心惊,水车带动运转自古已有,但这样大规模的他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瀑布水冲击力度太大,一般水车难以承受。而这里的水车,引水设备和连接至砖屋中的轴承皆是铁铸,因而可抵抗水压,让运转速度是一般水车十倍以上。特别的是,这里的铁被水浸泡,却不生锈。 每间砖房中有同式机械十台,由三到五人照看,依暐叔的说法,必要时可以日夜运转,永不停止。这样算来芊芊说一个月五千套炼甲,说得还太保守,以这些设备,七千套都不是问题。这样看来矿物开采和练兵选马的速度要加紧了。 陆明看了更是心惊,这是他从小熟悉的妹妹和玩伴弄出来的?他不禁问道:“暐叔,这些设备是谁设计的?” 暐叔叹口气说:“芷县的变故阿谦他们跟你们说了吗?” 陆明点点头说:“说了,他们说凉肃两州的前辈传承了不少东西给他们。” 暐叔眼眶微红地说:“那时候一位朋友留了本机关论给有缘人,阿谦最快读通它。然後阿谦自己做了些变通,把它修改成水车可以运作样子,又设计了各式不同功能的机械。阿虎也花了很多时间计算机械的磨损率,定下齿轮更换的时间,所以现在运作很稳定。” 秦慕抚摸着堆在一旁箱子中, 还未组装的零件, 摸着齿轮上小小的细牙, 想着芊芊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付出多少努力. 难怪她不愿意放手, 这里面有多少她的心血. 阿虎搬来一个山川模型, 让暐叔指出铁矿露头的位置, 以及给了几个西区矿点的建议. 秦慕意兴阑珊地说阿虎可以自行决定. 手里攥着两颗跟暐叔要的齿轮零件, 放在唇边亲吻着. 晚间,顾展他们果然猎了不少野味。工人们用木材升起了大大的营火,将野猪,山鸡等处理後架在火上烤。 芊芊和暐叔洗了不少蔬果,一篮一篮的放在周围的断木桩上,让大家自由取用。暐叔也搬出几坛他私藏的竹叶青,声明喝喝助兴,不准喝醉。 顾展和骆云从库房里拿出了鼓和排箫,让芊芊欢乎一声,也跑进库房取了笛子。三人演奏的都是乡间小调, 阿文阿虎几人开始跟着音乐唱歌。间奏时芊芊把曲调吹得欢快,几个转音逗得骆云不干示弱,用排箫跟了上去。两人互拚技巧,让整个气氛热络了起来。黄磊他们和许多工人也加入唱歌的行列。 秦慕将两颗齿轮串起来挂在胸口, 用手隔着衣服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 坐在远处望着芊芊,嘴角挂着笑,神情却有落默。他知道他该开始跟芊芊保持距离了。他不该在这时候表达他的感情。前几天他是有些忘形了。如果芊芊放不下来她的目标,想要参与行动,那芊芊就必须继续保持男装,自己的冲动只会害了她。所以自从昨天, 自己的情不自禁让顾展发现後,他就决定不能再跟芊芊太亲近了。 这就是她平常的生活吗?他看着芊芊欢快的与伙伴相处。看着阿虎丶阿文跟工人一起划拳拚酒时,芊芊也在一边跟着起哄。然後,陆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碗酒。两人碰杯喝了。陆明说:“明天开始顾展的系统会接手行程安排,芊芊拿了一套炼甲放你房中,最早的那套炼甲呢?你怎麽没穿?” 秦慕看着芊芊的方向说:“给李函了。那时廊道状况不明,希望他安全些。” 陆明帮他倒了碗酒说:“行程一样三天到宁城,但这里的路上商队多,鞍上换马太显眼,顾展会每天布六个休息点,我们早晚多走一个时辰。马匹餐饮他们准备。你觉得有什麽该注意的吗?” 秦慕摇摇头。陆明继续说:“芊芊晚上约了我们两个,说要说树林谜宫的事。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秦慕低头说:”以前她会自己来跟我说的。” 陆明翻了个白眼:“是你不给她机会,你今晚一直躲着她,害她以为我们下午参观时发生了什麽事。” 秦慕又倒了一碗酒喝了问道:“她觉得会是什麽事?” 陆明也自己倒了一碗说:“她怕我们说她用了太多铁,特别跟我解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概念。” 秦慕点了点头说:“我同意。” 陆明推了推他说:“你又不是失恋。怎这样消沈?" ☆、双人赛马 芊芊跟秦慕和哥哥解释完入口谜宫的布置,让他们以後可以自行过来後。找了个借口出来走走。 芊芊其实对秦慕关心自己的行为有些懵懵懂懂的感觉,想问又不敢问,所以有时候装傻,想逼这些大男人直说。但又套不出所以然,让芊芊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而且今天,秦大哥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以前秦大哥看到自己难过时会拥抱她,开心的时候,关心的时候都会摸她的头,偶尔在她耳朵边说话,吹得她痒痒的。但今天他突然就不再做这些事了,有时觉得秦大哥似乎躲着她。芊芊有些失落地想,或许是秦大哥说的那种接触练习已经结束了吧!这样算自己通过考试了吗? 失落地看着站在小树枝桠上睡觉的鹦鹉,芊芊在枝桠上挂了个罐子,又放些米粒。发了一阵子呆,之後芊芊决定甩开这些感觉去睡觉了,明天开始要连赶三天的路了,保持体力很重要。 拜秦慕过去镇守榆城之赐,榆城以东的土地未经战乱,人民安居乐业.前几年虽有水旱灾和疫病,但休养生息了两年後,榆城到宁城沿线已是村庄林立,农田遍地,景象一片繁荣.目前正值秋收时节,田中一片金黄,家家户户门前也是曝晒中的稻谷层层堆叠.小孩们拿着扫帚棍棒挥赶着雀鸟,玩得不亦乐乎. 秦慕等人看着这些久违的安乐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也更了解芊芊所说,她的夥伴原本可以平凡快乐,不需管朝中和边境那些龌龊麻烦事,却因为她的心愿,无怨无悔的投入.他确实不该逼芊芊放下责任,不该阻挡她的脚步. 回想在棋山看到的宏大景象,那样规模的兵工生产厂,也只是芊芊所规画架构中的一小部分.那麽自己应该也只是芊芊往目标前进时的一个里程碑而已吧!看着正在和阿文赛马的芊芊,秦慕想着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答应芊芊,她会如何做呢 想着想着,秦慕又自嘲地笑了笑,怎麽可能不答应.芊芊只要亮出她那把削铁如泥的折刀,没有任何领兵之人可以拒绝.其实当初芊芊拿出的链甲就已经震惊全军了.所以她是很有把握可以说服自己的. 唯一的问题是,当几年後自己的军队所向披靡时,他是否还煞得住车.当自己尝到胜利的甜头後,是否会仅止於平瑀两州秦慕摸了摸胸口的齿轮,所以她要制衡,所以她要去京城.她要制衡的不只是朝中人,还包括自己.秦慕心中有些苦涩,在芊芊心中,他到底占有多少份量呢 看到芊芊放慢马速接近自己,秦慕放下摸着齿轮的手,微笑着看着她,问道:“赛马谁赢了“芊芊很得意的说:“我赢了.前面再过一里就要换马了,换马之後我可以跟你比一下吗哥哥说你是军中的一把手,我想知道我们差多少“ 秦慕笑着说:“你赢过你哥哥了吗“ 芊芊嘟着嘴说:“我知道自己赢不了,骑马是他教我的.“ 秦慕嘴角扬地更高了些,笑着说:“那麽我骑马带你跟你哥比,让你赢他一次怎麽样“芊芊瞪大眼说:“这样怎麽比得过“ 秦慕笑着说:“你愿不愿意试试看我们跟他比到下次换马的地点,看谁先到.“ 芊芊有些犹豫地说:“这样会脱离大队太远.“ 秦慕骑马向前跟陆明和陆虎说了些话.两人点头後,让陈齐黄磊和骆云三人先行.然後回到芊芊身边说:“好了,他们三个等会儿换马不休息,当前队.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饭後,大家听说秦慕要带人双马跟陆明比速度,都兴致高昂.阿文笑闹着说:“阿展,你得监督一下,阿明说不定会放水.“ 芊芊掐着阿文的脸颊说:“你是想说,只要我赢了就是作弊吗“ 阿虎笑说:“我和阿展先行两步去监督,你们一刻钟後再出发.“ 秦慕带着芊芊用很特别的姿势骑马,他自己站在马蹬上,然後在自己膝上绑了布条,让芊芊可以踩在自己膝上固定好.然後抱着芊芊整个人几乎平贴马面,又没有碰到马.让芊芊一手控制马鞭,一手牵着另一匹马,让马跟着跑.两个人随着马的姿势动作起伏,一冲出去速度就比陆明快.等陆明快追上时,秦慕就会带着芊芊跃到另一匹马上,速度立时又拉开了.其他人更是被远远地抛在後面. 如此频繁的换马,又用这样奇怪的姿势.不到半个时辰芊芊已是腰酸背痛,双脚发抖,全靠秦慕支撑.骆云等人看到秦慕竟然可以带人追上他们,都是赞叹不已.等到了休息换马的地方时,两人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芊芊一整个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秦慕也没力气再抱她了,站在一旁弯着腰喘着气.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相视而笑. 半刻钟後,陆明看到狼狈的两人,哈哈大笑,槌了一下秦慕,差点让他趴下说:“好小子,你之前都深藏不露啊~“ 秦慕直接挂在陆明身上说:“你不是骑兵,没练过这招.以後带你练.“ 其他人姗姗来迟,连陈齐黄磊和骆云都比陆明慢,所以也没人能说陆明放水.秦慕的马术,更是让所有人都拜服. 看着芊芊雀跃的样子,秦慕心里想,既然未来不可知,就在现在多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吧! ☆、宁城 天鼓堂在各地都设有驿站,方便运货和走镖.藉由芊芊神医阎王的名头,江湖上自是无人敢得罪.毕竟谁一生没有病痛,需要求医呢加上她一杀就是百为单位的赫赫威名,因此众人在路上一路无阻.晚间在驿站休息时,秦慕就帮芊芊丶阿文丶顾展和骆云等四人恶补京中亲戚和派系关系,白日让四人在马上苦背联络密码表.骆云之後会往西羌发展,藉由他已逝的父亲招牌,珍宝斋在西羌立足.因此他们要背的密码表是两份.秦慕的各线隐卫的密码是不相通的,免得一条泄漏,全都危险. 进入宁城後,秦慕放陆明十天的假後,只在天鼓堂待了一天,就带着众护卫住进李敏的府邸.陆明和云娘自新婚之後,已经两年多没见了,中间又有那麽多变故,相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众人也都识相地不去打扰.芊芊要布置前往京城的人员和货品,阿文和阿虎要处理两堂的事务,和补充库存.一时各人都忙碌了起来. 这几天秦慕和李敏就这几年的局势变化,以及未来的走势讨论了好几天,定下一些方针.秦慕喝了口茶说:“这几年多亏阿舅帮忙,不然局势会更不堪.” 李敏叹道:“应该的.只是苦了你这孩子.眼下镇北西北两王府要靠你一人撑下去了.还好你能力佳,眼界好,老王爷後继有人,我也欣慰.你阿嫂在京中的活动你要小心,有时候妇道人家分不出轻重,又劝不住.“ 秦慕点点头说:“我会处理.“ 李敏微笑地看着秦慕说:“我介绍的那陆家三兄弟怎麽样“ 秦慕帮李敏倒了杯茶说:“人中龙凤,实力深不可测.听说阿舅想把绮妹嫁给其中一人“ 李敏笑着说:“你看这三人谁的实力最佳.“ 秦慕笑说:“最小的那个.“ 李敏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有眼光!可惜阿绮看上陆虎.他说陆谦又瘦又小,没有安全感.後来陆谦单人一天灭了青风寨四百多人,阿绮更不想要他了,说他脾气差.你觉得他脾气真的差吗会不会不好控制” 秦慕摇摇头说:”不要想要控制他,这等人才要交心.他确有侠义之心.你知道他对阎王称号的评价吗?” 李敏摇了摇头.秦慕看着窗外,眼中有向往之色说:“他说阎王所愿是引导人心归善,所行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事。他愿为其後。” 李敏呆了半饷,叹了口气说:“果然气度不凡啊~你收服他了吗?” 秦慕摇头说:”我被他收服了.” 李敏当他是玩笑话,哈哈大笑说:”他很年轻,我都怀疑他成年了没.听说他有个哥哥是你的副将?他到底几岁了.” 秦慕自己倒了杯茶说:”他是阿明的弟弟,你们通过信的.这几天我放阿明假,让他跟家人聚聚.改天再让他来见你.” 李敏叹道:“一门四杰啊~他到底几岁了” 秦慕笑道:”怎麽?阿舅还有女儿要嫁他阿嫂前几天也想把五岁的阿甄嫁给他.” 李敏坐直了问:”他同意了?" 秦慕帮李敏又倒了杯茶说:”没有.他说他定亲了.” 李敏紧张地问:”跟谁?现在江湖上多少掌门,庄主的女儿想跟他定亲,都被用还在丧期不谈这个理由推拖了.最後谁得手了?" 秦慕摇头说:”不知道.” 李敏说:“你要打听打听啊~我跟你说现在三江南北走镖送货的,他面子最大,必竟掌人生死,没人敢动。京中县城的权贵女眷对他们家的绫罗绸缎是趋之若鹜,抢手到新品还没有展示出来,就有人订购了。听说几位大人为了帮他们的女儿夫人抢今年的春装新品,他们的船运审核一天就下来了.最绝的是他们在各州推出的新品都不一样,说是各地织娘创意不同.约晚一个半月,最抢手的那几款才会普及各地.你知道今年的最佳新品就出在宁城,我靠了这多出来的一个半月打通京里面多少关系.”秦慕越听眉头越皱,这小妮子在想甚麽?人心这麽好控制吗? 李敏看秦慕听进他的话了,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说:“另外,我怀疑阿羽在他那里.” 秦慕愣了一下:”谁?” 李敏严肃地说:”你三叔秦嵂和我妹子生的儿子,秦羽.” 李敏喝了口茶说:“陆谦他们收留了很多孤儿,他们村子的,芷县瘟疫留下的,从凉肃两州逃难来的孤儿寡母.他护得很紧.很少让他们见外人.但偶而会带几个到镇上逛逛.阿绮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小羽.但毕竟阿绮见到小羽时小羽才三岁.现在是七岁的孩子了,长像有些变了,不是很确定.我知道他对那些孩子很好,还给他们请老师.就没有去打草惊蛇.怕他知道小羽的身份後,给你使绊子.只是真是小羽的话,这样下去也不好.现在你来了,你看看怎样处理好.” 秦慕想起芊芊的话,‘我有一个弟弟,很可爱很听话很坚强,他告诉我说,他爸爸有只鹰,会在他手上吃东西,听到笛声会飞回来.所以看到这两只鹦鹉,我想买给他玩玩.’因为在西北的有钱人家都会养这样的鹰,帮忙狩猎.秦慕自己也有几只,所以当时没有太在意.如果真的是小羽就太好了. 秦慕惊喜地站起身说:“我去天鼓堂看看阿谦在不在.他不是会用小孩威胁我的人.我说不定几天不回来,你让洪青他们别担心.他们见识过阿谦的身手的.” ☆、陆家庄 (一) 秦慕到天鼓堂时, 看到芊芊正在院子中准备马匹, 身上背着包裹, 肩上停了两只鹦鹉. 芊芊看到秦慕微微一笑, 喊了声秦大哥. 秦慕走近问道: “ 要出门吗?” 芊芊点头说:”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想回陆家庄一趟.” 秦慕帮芊芊提着水桶, 让马饮水说: “ 陆家庄在哪?我可以一起去吗?”  芊芊笑着说: “好啊!不过有一天的路程呢!你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秦慕点头说:” 告一段落了, 剩下的改天再处理就可以了. 你就自己一个人走吗? ” 芊芊把水桶拿到角落放好说: “当然啊~回家还要人陪吗?我三岁就会自己出门玩, 自己回家了. 你骑马来吗?需要回去收拾东西吗?” 秦慕点头说:” 你陪我去李敏那拿些衣物, 我就可以出发了.” 等秦慕准备好, 芊芊又绕到东市去买了满满两个包裹的糖果, 小布偶, 小玩具, 说要给孩子们玩, 又买了包子, 烤鸡, 说是要路上吃. 秦慕看天色都已经午时了, 拉着芊芊说乾脆吃饱了再走. 两人磨磨蹭蹭地, 等真的要出发都已经申时了.  陆家庄在宁城东面, 两人骑着马, 太阳从身後照来, 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芊芊顽皮地让马的脚去踩秦慕的影子, 让秦慕闪躲. 秦慕开心地说踩中了就会给芊芊一颗淡紫色的珠子, 却不告诉她那组隐卫的所在地和联络方法. 就好像那是普通的珠子一样. 等太阳完全下山时, 芊芊赢到了七颗珠子, 加上原来的总共八颗. 秦慕都帮她串好, 和滑草木屋的钥匙一起戴在她的脖子上. 这条路芊芊已经走得很熟了, 就算是今晚是新月,她还是可以领着秦慕往前走. 两人在马上悠闲地吃包子, 啃鸡腿. 秦慕问道: “怎麽把陆家庄盖得离宁城这麽远?” 芊芊啃着鸡腿说: “地是父母和村中长辈们一起买的, 那时哥哥写信告诉村长, 就是阿文的爸爸说, 战况不好, 要大家及早迁离。村中长辈, 就集资让阿文他叔叔到洵州找地. 所以地点是阿文他叔叔找的.” 秦慕把水递给芊芊说:”那为什麽你是庄主?" 芊芊喝了些水, 把水壶还给秦慕, 一边吃包子, 一边说: “我们刚来的那年, 才走到芷县就遇到瘟疫, 那时不只有我们, 还有芷县的居民, 其他来自各地逃难的人, 连正好经过芷县的商队, 都得了瘟疫. 虽然後来我们运气好, 找到治疗的方法, 但治疗用的苹果不足,很多人选择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小孩。而且越小的孩子,需要的苹果量越少。所以活下来的一千多人中, 有七百多人是十岁以下的孩子. 四百多人是像我这样十几岁的孩子. 长辈们都死了, 等大家病好了也秋天了, 我们想说土地现在也不适合耕种. 方圆百里除了野兽, 也没甚麽可以吃的. 捕兽的话, 让一百位成年人养我们九百多个孩子, 也不实际. 当时整个芷县像是空城, 但银两等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或偷走了, 里面最多的就是家家户户多少都有织布机和材料。我想着如何靠这些织布机弄到食物. 後来发现城主府有水车, 我就想说, 用水车的动力织布, 最省人手, 又可以不停的织. 所以那阵子, 我们开始改造织布机, 然後把织好的布匹, 打猎来的皮毛, 运到宁城来卖, 换一些食物回去.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冬天.” 芊芊拿起自己的水壶, 又喝了些水: ”後来春天了, 阿文他们想去父母买下的土地居住. 我们就搬到了朝山脚下. 当初活下来的除了原来芷县的居民外, 都想跟我们走. 我们算了一下原先陆家村的人也差不多那麽多, 应该也住得下. 所以让他们就跟着我们走了. 骆大哥和顾大哥也是那时候加入我们的. 他们的商队, 那时就在芷县, 所以全军覆没. 後来战况更激烈, 顾大哥的东家来不及撤离, 就没了。骆大哥是珍宝斋的少主,珍宝斋除了凉肃地区外,都还完好。但他一家十口死於西羌人屠城,他想报仇,所以加入我们。顾大哥则藉由陆家庄的布料和资金,顶下旧东家在北方七州的镖线。” 芊芊顿了顿又说: “那时阿文说他不想当村长, 他说我既然可以带大家走出更好的路, 就要当仁不让. 所以就这样了.” 秦慕摸着芊芊的头说:”难怪他们这样信服你, 你真得很不简单.” 芊芊笑着说: “你也一样, 那时候要不是你守住榆城, 又牵制住西羌军队, 我们怎麽逃都没用.” 秦慕用拳头和芊芊的拳头对撞一下说:”陆庄主, 以後合作愉快.” 逗得芊芊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 芊芊已经在马上点头钓鱼时才停下来. 秦慕找了一颗大树, 把马和鹦鹉栓在树下, 在树上找了个安全的位子, 让芊芊靠在自己怀中, 再用毛毯把她包裹起来, 亲了亲她的额头说: “睡吧!” 这晚芊芊睡得很熟。两人身上都穿有炼甲,坚硬的触感说不上舒适,但芊芊就是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很不想离开。太阳升起後,秦慕还调整位置,帮芊芊遮阳,让芊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骤然惊醒,不好意思地对上秦慕温柔的眼神。 这日两人走到陆家庄外围时已近隔日午时了, 种田的农户都回家吃饭了, 庄外的农田也都收割得差不多了. 一整片空空荡荡的. 芊芊说: “这里就是村中长辈们留下的土地了. 这里都是佃户, 主要是来自凉肃两州, 有一些是在襄通两州乾旱时来到这里, 後来没有回去的. 前面再过二十里就到内庄了, 到庄子里再吃午餐好吗?”  秦慕点点头说: “等会儿我要怎麽称呼你?陆庄主还是阿谦?” 芊芊笑着说: “阿谦就好了. 陆庄主是用来吓唬一些江湖人用的. 这些早期就认识的朋友都叫我阿谦.” 秦慕笑着说: “李敏说, 江湖上的各大掌门都排队要把女儿嫁给你, 他急着想知道你到底选谁订亲?” 芊芊整个脸都红透了说: “上次跟你嫂子那样说是为了省麻烦, 我没有订亲啦!你想办法帮我挡一挡吧!” 秦慕点点头说: “李敏还说你们陆家庄的绫罗绸缎可以用来在朝中打通关.” 芊芊嗫嚅地说: “以前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你可以帮我参详参详吗?" 秦慕笑着说:”没问题. 你要学有时候不要锋芒太露. 你真的决定去京城吗?” 芊芊点了点头: “至少要去看一下状况.”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内庄前的竹林了, 竹林的路弯弯绕绕地, 秦慕跟着芊芊一直绕圈, 走了一刻钟还没到, 芊芊对天喊道: “这阵是谁摆的, 我等一下要剥他的皮, 竟然在我肚子饿的时候, 摆这样复杂的阵.” 两人绕出竹林时芊芊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 垂头丧气地几乎趴在马背上了. 穿过竹林阵後的景观非常震撼, 一睹像城门的白色围墙上, 三排强弩全部对着竹林口, 上面有十个少年, 利用特殊的器械, 一人控制三台强弩. 看到芊芊都开心的喊: “阿谦哥, 欢迎回来!” 又有人喊道: “阿谦哥, 你身上的鸟好漂亮啊!是甚麽鸟?” 芊芊先是开心的点点头说: “乖!有专心守卫. 这两只叫鹦鹉, 你们换班後再来玩.” 然後又板着脸说: “这次的竹林阵是谁摆的.” 小少年们纷纷抱怨: “一个叫阿明哥的人, 他这两天快把我们□□, 要不是云嫂子要我们听他的话, 我们就翻脸了. 他一天要换两次阵啊!” 芊芊面色僵硬地说: “我知道了, 我会找他谈谈.” 秦慕听了哈哈大笑说: “你还打算剥他的皮吗?” 芊芊整个脸垮了下来. ☆、陆家庄 (二) 城门之後是一片坡地,竹制的房舍依山而建,沿着道路的两边,一路延伸而上。旁边偶有少年自树上荡过,都会喊一声:“阿谦哥,欢迎回来。”让秦慕想到第一次见到芊芊时的情形。 走了一段路,出现一片较宽的平台。平台左边是一片两层楼的砖屋,里面有读书声传来。右边是一个弓箭场和马场,有几个小少年在练箭或练弩,看起来准头都不错。芊芊有气无力地说:“终於到了,希望餐厅还有菜。” 芊芊先带秦慕到弓箭场边的马房,帮鹦鹉找柱子固定,给了水和小米,再给马饮水和草料。这里的水很特别,芊芊拉开墙面上的一个竹管,水就泊泊流出。看着秦慕好奇的样子,芊芊说:“从上游引来的。等会儿再带你去看。我们先吃饭。” 秦慕帮芊芊背起包裹,一起走到左边房舍的最底端,可以看见房舍後方有一片池塘。芊芊转进门内,失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餐厅。转头抱歉地对着秦慕说:“对不起,我们错过午餐时间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秦慕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没关系,我在军中习惯了,少一餐没什麽关系。我跟你去厨房看看。” 芊芊在厨房找到了面条和青菜,她走到房舍外的池塘边,甩出鞭子,打晕一条鱼,然後卷回来。配着姜煮了鱼汤和油葱乾拌面。味道吃起来满不错的,而且鱼汤没有土味。 秦慕说:“你手艺不错嘛!为何阿虎说你只会烫青菜。” 芊芊笑着说:“除了这两道之外,我就只会烫青菜了。鱼只要丢进水里煮,不用特别处理,你看我连鱼鳞都没有去掉。而且鱼本来就是冷的,对我负担比较小。其他肉类我就不太行了。” 秦慕笑着说:“你会的事那麽多,少一样没关系。” 芊芊嘟着嘴说:“我烫的青菜也很好吃呢!而且种类很多喔!等会儿我们上山去拔些青菜和野菇,我晚上煮给你吃。” 两人吃完,秦慕帮芊芊拿起餐具,一起到厨房去洗。芊芊教秦慕操作竹水管。然後一起把餐具晾好。 芊芊先把糖果,玩具和布偶放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的大柜子里。然後拿起一个大包裹说:“我先帮你安排房间,然後再带你四处走走,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 秦慕抢着把包裹背起说:“暂时没有什麽事,但这里与世隔绝,我收不到军情通知会比较不安。” 芊芊歪歪头说:“我们有一些鸽子可以联络宁城的天鼓堂,你愿意让他们转信吗?上午送出鸽子的话,中午前就会到。” 秦慕开心的说:“好啊~可以让洪青亲自处理鸽子吗?” 芊芊笑着说:“我等等就给顾大哥写信,他会让洪青处理的。” 芊芊带着秦慕往水池的另一边走去,池塘边有四间小木屋。其中一个木屋外的大树绑了个秋千。芊芊指着有秋千的那间说:“这是仿照我的旧家建的。那边那家外面有铁觇的是阿虎家,最大的那个是阿文家,另一个是彩姐姐家。其他的孩子太小,不可能自己住,我们就没有帮他们盖了。” 走进木屋,芊芊说:“你住我二哥的房间好吗?” 看着芊芊有些微红的双眼,秦慕将芊芊抱入怀中,轻吻她的头顶说:“没问题。你和你哥的房间是哪间?” 芊芊头埋在秦慕胸口声音闷闷地说:”左边是我大哥的,中间是我二哥的,右边两间小的是我的,大的是我爸妈的。” 秦慕摸摸她的头然後放开芊芊说:“包裹放你房间吗?” 芊芊微笑说:“先放这边桌上,这些是要跟嫂子讨论布样的。” 芊芊打开二哥的房门,从柜子里拿出床单,秦慕和芊芊一起铺上。之後两人又搬出枕头和棉被。相视一笑,芊芊问说:“你要休息一下吗?” 秦慕笑着摇摇头说:“出去走走吧!你安排什麽行程给我” 芊芊开心地说:”先去鸽子房,把信寄了。然後带你去看竹水管路,还有瀑布区。然後我们去采香菇和蔬菜。” 两人经过先前的射剑场,芊芊说:“这里是学龄儿童的学习区,都是嫂子在管理,白天四到十四岁的孩子都在这学习或游戏,有十五位老师,尽量琴棋书画骑射数都教,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兴趣和想法,只能让他们适兴发展了。十二到十四岁的孩子要值班守门,或是去织纺,炼铁厂,草药场学习,以及照顾较小的孩子。十五岁以上,就会看他们的兴趣,让他们自己去找工作,或是去天鼓堂,杏林堂,庚辛堂工作。” ”你在山脚下看到的那些竹屋是十五岁以上孩子的,他们有时候久久才回来一次。“芊芊指着主道路再往上走的一排竹屋说:“这些是给学龄孩子的,一位12岁以上的孩子带三个年幼的孩子睡一间。” 鸽子房在半山腰,走到半山腰时秦慕看到了这里的瀑布区,瀑布高度比棋山的略矮,土阶有二十五层,一样是左右各一排水车和砖屋。只有前三层是打铁设备,其他砖屋内都是织布机,或是绕线机和纺纱机。屋内机器运转如飞,每台机器织的布样材质都不尽相同。每走两三层,就会遇到一位少年或少女在巡视记录机械运转和成品状况。他们在第十一阶的砖屋里遇到正在调整机器的陆明和顾云娘。 陆明看到秦慕挑了挑眼说:“你怎麽来了。” 秦慕笑道:“跟芊芊来的。” 芊芊哀怨地说:“嫂子,哥把竹林阵弄得路途好长,我今天走了两刻钟,肚子都快饿死了。” 陆明惊奇地说:“你两刻钟就走完了?” 芊芊挑衅地说:“你布的局又不难。” 顾云娘向前轻轻一福说:“这位想必是镇北郡王了,多谢您照顾拙夫和芊芊。” 秦慕点头笑道:“这几年一直是阿明在照顾我,芊芊也是为了帮我而来。该道谢的是我。嫂子聪颖贤淑,撑起这样大的产业和家族,秦某很是佩服。” 顾云娘说:“哪里,都是芊芊这些孩子们在忙。郡王会在这住几天吧!我先下去准备一下,晚餐一起吃吧!” 秦慕点头说:“劳烦嫂子了,芊芊说晚上要煮菜蔬全席,我们正打算去收集材料呢!” 顾云娘笑道:“芊芊你真的要自己来,不需要嫂子帮忙?” 芊芊讨好地说:“当然要,我煮菜,你煮肉。没肉吃哥哥会念我的。” 四人相互道别後芊芊带着秦慕去菇园和菜场。然後踩着夕阳回到木屋准备菜肴。顾云娘已经先炒了几道小菜,陆明开了一坛花雕酒,拉着秦慕说:“今天醉了也没关系。我从城里搬了好几坛回来,本来是要帮芊芊埋女儿红的,正好让你先品评品评。” 之後芊芊端了五碟素菜出来,分别是:烩九菇,辣味彩椒,蒜泥茄子,麻油拌双色萝卜丝和豆鼓炒豆苗菜。每碟味道都有特色,而且都跟花雕绝配。吃得秦慕眼睛一亮。 饭後,芊芊拿出在榉城买的布匹跟嫂子讨论布样。两人在桌上画设计图,又在一旁的织布机上定样。屋中红烛摇曳,配上织布机规律的声音让秦慕心中一片宁静祥和。秦慕微笑地看着芊芊甜静又认真的脸庞,心中觉得,一生所求莫过於此。 ☆、琝将之子秦羽 第二天一早,芊芊说要去看看孩子们,还没有吃早餐就出门了。秦慕跟着她,看着她迎着晨曦,边跳边转的步伐,脸上不禁扬起笑容。 到餐厅门口孩子们正在排队进餐厅,众孩子看到芊芊都喊着:“阿谦哥,早安。”芊芊指着秦慕说:“大家早安,这位是秦大哥。你们打声招呼吧!” 看着孩子们整齐的招呼声,秦慕也开心地打招呼。队伍中有七个五六岁的孩子,突然冲出来抱向芊芊,芊芊赶紧抱起两个比较小的,让另外四个抱在她脚边。还有一个没位子,在外围着急地转圈。秦慕弯腰问他:“秦哥哥抱你好吗?”小少年愣愣地看着秦慕。 队伍中又有两个少女跟着走出来说:“阿谦哥,小芬还要带另外两个孩子不好跟过来。” 芊芊笑着说:“没关系,这些小萝卜头每次都这麽黏人。你们帮我拿些包子和豆浆,跟我们到树林那边去吃。” 芊芊把孩子们都放下来说:“先吃早餐,抱抱要排队。” 先让他们互相手拉手,然後牵着他们走向林间的木桌木椅。等孩子们都爬上椅子坐好後,芊芊依序介绍,这是小磊,小琪,小钧,小兰,小宇和小羽。秦慕看着小宇和小羽,回想三叔和三婶的长相,两个孩子都清清秀秀的,也都有那麽一点点像。 ”你们再自己介绍一次吧!“芊芊拍拍小羽的头说,你先开始。小羽大方地说:“我叫秦羽,今年七岁,喜欢骑马和射箭。” 秦慕惊喜地问:“你记得你爹的名字吗?” 小羽缩了一下,钻进芊芊怀中。芊芊抱紧他说:“秦哥哥不是坏人,别担心。” 然後抬头对秦慕说:“应该是逃难时家里人不许他说。遇到这个问题,他就会不安。他当初穿的衣服我留下来了。有块玉佩,我怕弄破,帮他收着。” 其他孩子一一介绍完,两个少女也拿着餐点走过来了。芊芊介绍说,这两位是小琪和小宁,都是凉州来的。芊芊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孩子们功课,小小孩们一边吃一边互相告状,有时说到好玩的,又一起笑了起来。秦慕故意把孩子们说的事引歪,逗得孩子们又紧张又好笑。最後整件事糊成一团,连这些小萝卜头也开始胡言乱语瞎编故事。 芊芊和两位少女谈未来的想法,小琪想去织坊,最近时时跟着云嫂子学织机管理。芊芊考了她制图和机械调整,她都说得头头是道。小宁说她想学医,但老师们都说女孩子不合适。芊芊建议她学把脉,针灸,妇科和制药。又问她几道数学题。然後跟她讨论一个月去杏林堂住几天,和宿舍重新安排的事。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芊芊笑着说:“有好玩的东西给你们看喔!乖乖在这里等我。”就跑向马房去了。 秦慕继续坐在桌边逗孩子,用手做手影演戏,把一群孩子逗得咯咯笑,两个少女也忍俊不禁。等芊芊回来时,小羽已经坐在秦慕膝上把玩着秦慕胸口的两个齿轮了。小宇,小钧一左一右地坐在秦慕两侧,正在学手影。其他孩子也一蹦一蹦地说着学校好玩的事情。 小羽看见停在芊芊肩上的鹦鹉,欢呼地跳了起来,拿了小米喂着鹦鹉.其他的孩子虽然也好奇兴奋,确是有点不敢靠近.芊芊教小琪和小宁照顾鹦鹉的方法,说以後让较大的孩子轮值照顾,五天一轮,以房间为单位,一间一只鹦鹉. 看着小羽的熟练动作,秦慕问:“小羽,你以前跟鹦鹉玩过吗“小羽点头说:“曲姐姐家有一只,是关在笼子里的.”秦慕在小羽身边蹲下,看着小羽说:“是琝城曲大人家吗“ 芊芊看着秦慕,心中有些猜测.让小琪和小宁带走一只鹦鹉和其他孩子.然後跟秦慕说:“秦大哥,我带你去小羽房中看衣物吧!“小羽却退後几步靠在芊芊脚边,对着秦慕说:“我要先看信物.“ 秦慕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两大一小三块金牌,两块大的分别是镇北王和西北王的令牌,镇北王那块一面刻了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另一面刻着\'镇北\'两字.而西北王的那块刻了只嚎叫中的狼和\'西北\'二字.小的那块,刻着一只翱翔的鹰和\'琝\'字. 秦羽走近秦慕摸着徽章说:“是爸爸和大伯丶二伯的.你是谁他们在哪里“ 秦慕眼中有泪说:“我是慕哥哥,你二伯父的三子,你记得我吗上次我抱你,你才两岁.“ 看着小羽摇头.秦慕又说:“绮姐姐,你记得吗她说你三岁时跟她一起去抓过兔子.“小羽点了点头.秦慕说:“我们找一天去看绮姐姐和你舅舅好吗“ 小羽看向芊芊.芊芊蹲下身子抱着小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我会陪你去,你想回来我也会带你回来.你知道我可以保护你的.“小羽在芊芊身上蹭了两下後,看着秦慕点了点头说:“你需要看我的玉佩吗“ 秦慕把金牌收起来,摸摸小羽的头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琝将军的嫡长子秦羽,你的父亲是秦嵂,你是我的堂弟.玉佩你带给你舅舅看吧!你要不要坐在我肩上,可以看很远喔!“ 芊芊笑着跟小羽说:“真得很好玩喔!我现在都还喜欢坐在哥哥肩上呢!” 秦慕单膝跪地,让芊芊把小羽在他肩膀上放好,然後双手扶着小羽的胸侧说:“我要站起来罗!“ 小羽吓得抱紧秦慕的头.秦慕站起来後,却横冲直撞,口里喊着:“冲啊!!”让小羽一直又紧张又兴奋地咯咯笑.芊芊让秦慕陪着小羽玩.自己走进教学楼,去找老师帮小羽请假几天.又交代了糖果,玩具和一些杂事.再去找小宁的老师,告知帮小宁的做了安排,和请他处理後续的事. 回到楼外,看着小羽已经放松下来了,整个人呈十字形,胸口靠在弯着腰的秦慕头上,秦慕双手扣在小羽腰上,一边奔跑,一边或左或右的倾斜,玩着老鹰飞的游戏.那只鹦鹉也跟着两人,飞上飞下的. 芊芊微笑地看着欢快的两人,心里却有些沉重.想着秦慕手中的三块金牌,想着他在榆城的四个嫂子和她们的孩子,想着他身上肩负三个家族的未来,想着他对自己的承诺.芊芊希望自己可以再多帮他一些. ☆、布局京城 (一) 思考了一下,芊芊帮秦慕和小羽拿了些水和水果,放在木桌上.留了字条说:“有事要处理,午餐会回到这里一起吃.“然後就离开了. 她开始约谈所有十三和十四岁的孩子,了解他们对未来的规画,以及考察目前的学习状况.她需要重新布局京城,榆城和榉县,如果准备抽调目前三堂的人手,最好提早训练这些小少年,让他们可以接手宁城这边. 午时的时候,芊芊到学童餐厅取了餐,拿到树林里跟秦慕和小羽一起吃.刚吃到一半,阿文,阿虎和阿彩一起回来了.一看到芊芊阿彩就开始抱怨. 阿彩说:“阿谦,竹林阵是谁布的,累死我了.还有我要去京城,没得商量.“ 阿彩是一位清秀但外表不出挑的女孩,走路和坐下的动作都是温温柔柔的,特色是她的声线非常的纤细柔和,就算语气坚定,还是给人嚅嚅软软的感觉。 阿文跟阿虎一边对秦慕挤眉弄眼,一边比着大姆指说:“不简单已经开始练习带孩子了.” 秦慕想踹他们,但又想到他们那身装备,最後只能巴他们的头.然後说道:“这是我三叔的儿子,多谢各位收留照顾.“ 接着又跟阿彩自我介绍说:“我叫秦慕。跟阿明是多年的好朋友。最近交了阿文丶阿虎这两个损友。你可以跟芊芊一起叫我秦大哥或是阿慕。” 阿彩对秦慕福了福说:“秦大哥,我叫陆彩儿。你叫我阿彩就好。” 小羽很有礼貌地说:“阿文哥,阿虎哥,彩姐姐欢迎回来.“三人都开心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彩从包裹中拿出一支棒棒糖,递给小羽说:“最大的一只,先给你.“让小羽开心地一笑. 芊芊到餐厅帮三人端了午餐过来,一边放餐具一边说:“你们还好,我昨天回来时,为了那个阵错过了午餐,饿得都扁了.“ 阿文一边吃面一边说:“那你没把那个指挥布阵的小子揪出来,让他重新摆.“ 芊芊白了他一眼说:“不敢揪,那是我哥.“ 阿文和阿虎异口同声地说了声:“靠!“就不敢吱声了. 阿彩又说:“我要去京城,你们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嚅软的声音,让大家都认真不起来。 芊芊吹了吹面说:“你不在宁城,那铺子谁顾“ 阿彩直接捏芊芊的脸说:“你不要装傻,阿珍,阿珠,阿君,阿雅,阿娟,一大堆人都可以接手.“ 芊芊脸被捏着,声音怪怪地说:“顾大哥同意了吗” 阿彩放开芊芊,拿着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戳说:“他命门在我手上,他敢不同意.“阿彩的说话的方式很飙,但声音还是很柔. 阿文叹道:“想当年,陆彩儿号称村中第一柔女,声音柔,身段柔,脾气也温柔.这些年是被阿谦带坏了.唉~往事如云烟啊~” 阿彩愣住了.芊芊和小羽都哈哈大笑. 阿虎也笑着说:“阿彩,顾大哥也就去一两个月就回来了,他都跑了这麽多趟了,为何你这次要跟“ 阿彩看着芊芊说:“我是不是核心人员“ 芊芊一边喝汤一边点头.阿彩又说:“那京城的事你什麽时候跟我说“ 芊芊放下碗说:“我还在想,还在规划,昨天秦大哥跟我说锋芒太露不好.用布料打通关这件事,我还在想要怎麽做得隐晦一点.让我再琢磨一个下午吧!今晚正好大家都在,我说我的想法给你们参详参详.“ 芊芊又转头跟秦慕说:“秦大哥,算一下你回程的时间,我们明天可能要带小羽回宁城,然後後天让小羽去一趟李府比较好.下午我送鸽子给洪青,让他别转信了如何“秦慕点头. 芊芊把小羽抱起来放在腿上,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从小就很勇敢,从我认识你时,你就又听话又懂事.所以我把你当大人说话好吗“小羽握着小拳头,点了点头. 芊芊拿了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椭圆说:“这是你爸爸的领地,这是你大伯的领地,这是你二伯的领地.“芊芊又画了一条线,切开三个椭圆.说道:“但是这一大边都被人抢走了,现在你慕哥哥正在帮你们抢回来.所以他会很忙.“小羽点了点头. 芊芊又说:“所以我们做事要乾净俐落,不要扯慕哥哥後腿.好吗“小羽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不会扯後腿“. 芊芊微笑地亲一下他的脸颊说:“小羽真棒!後天我带你去见绮姐姐和你舅舅.你在那里住一天,我会陪着你.然後你可以决定以後要回来这里生活,还是跟你舅舅一起生活,还是一半一半,都可以.决定权给你.你随时想改变都可以调整.这样好吗” 小羽点了点头说:“阿谦哥,你又要离开了吗“ 芊芊又亲了他一下说:“处理好你的事,我才会离开.我想去帮你慕哥哥的忙,但我的时间没有他那麽急.你今天晚上想要跟谁睡吗“ 小羽想了想,勇敢地说:“我长大了,我要学独立,明天你们来找我时,我会打包好自己的行李.” 众人纷纷称赞小羽.阿文和阿虎,分别跟小羽撞了拳说:“没错男人就要这样!既勇敢又乾脆!“ 晚上众人在阿文家的大桌子上吃晚餐,阿彩,芊芊,云娘各准备了五道菜,很丰盛地摆了一桌.云娘帮大家倒了梅子酒说:“这是我今年春天开始酿的,你们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跑,都没机会开给你们喝,尝尝看吧!“ 陆明愧疚地看着云娘,眼中温柔无限.让云娘脸一红,笑着别开了头. 阿彩问说:“秦大哥,听说你要执行芊芊那个疯狂的计画,是吗“秦慕点了点头. 芊芊翻了个白眼说:“彩姐姐你别担心,计画可以疯狂,执行的人不疯狂就好.“ 陆明白了芊芊一眼:“你也知道自己疯狂!”芊芊吐了吐舌头. 秦慕微笑说:“芊芊的计画不疯狂,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之前是我迷失了,迷失在报仇雪恨的漩涡中,忘却这些最根本的事。是芊芊把这个目标带给我的,我很感谢她。“ 阿彩又说:“我也想参与这个计画.“ 秦慕看着阿彩说:“你已经在参与了,这个计画里面很重要的一块是经济.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资金生产军工,也需要资金打通政治环节.我的领地很破碎,里面的人民都生活不易,所以我的税收不多,你们对我的帮助很大.“ 秦慕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好酒!“ 然後继续对阿彩说:“芊芊说,陆家庄布料的销售,都是你在处理的,每季新品的定稿,都是你和嫂子挑选的.哪些城市送多少货,送哪些货,都是你和顾展定下的.所以你的布局和审美眼光都很好,这些对我们都很重要!你选的饥饿销售法,让上层布料供不应求,令人趋之若鹜.这些手段我很佩服.我们需要你继续拿捏这些.所以我不希望你分心处理其他的事.“ 阿彩红着脸低头说:“好的.我会继续努力的.“ 阿虎帮大家夹了菜说:“吃吧!吃吧!边吃边说.阿慕你尝尝看可不可以猜出哪些是芊芊做的” 秦慕远远地闻了闻,没有动筷,直接说:“味增萝卜,梅粉杏孢菇,醋酿高丽菜,酒酿冬瓜,橘酱小黄瓜.“ 云娘佩服地笑着说:“全中!“ 阿虎下巴掉了下来说道:“这麽厉害!“ 芊芊开心地看着秦慕问道:“你怎麽知道?“秦慕笑了笑,对她举了举梅酒杯.芊芊会意,他知道自己做的菜会搭配今天的酒.笑得更欢了. ☆、布局京城 (二) 阿文喝了口酒说:“我也猜得到啊~通常有芊芊做菜时阿彩和嫂子都会帮她补不足。所以你看鸡两道,猪肉两道,剃了鳞还去了内脏的鱼两道。剩下的九道蔬菜,这个用了肉丝调味,那个用了肉末增色,这个用了鱼骨增味,那个用了虾米爆香。最後就只剩那五道了啊~” 众人一愣,想想果然如此,都哈哈大笑起来。芊芊的脸垮了下来。 秦慕笑着说:“我不知道芊芊连肉丝,肉末,虾米都不用。菜还没尝,所以也不知道那盘用了鱼骨汤。不过我知道芊芊做菜会配酒。所以我的猜法不一样。” 芊芊嘟着嘴说:“阿文你拆我的台,京城你不用去了。” 阿文哀嚎着说:“芊芊你公报私仇。我跟你哥说好要跟着你的,你不要狠心抛下我。” 芊芊吃了口菜说:“这里是整个运输网的中心地带,嫂子大家都在这里,我需要你坐镇中央。杜绝那些有心人士挖我们墙角。骆大哥那边距离京城太远,我需要你在这里掌握那边的状况,即时处理。” 芊芊又夹了些肉,继续说:“另外,我们不能本末倒置。减少战场伤亡是最重要的。我需要你就算战场延伸,也能确认药品供给稳定。还有医士队的训练,许芸那边的人你要帮她挑选一下。” 阿文垮着脸说:“我们两换换不是更好吗?” 芊芊站起来帮阿文倒了杯酒说:“我改变策略了。杏林堂不入京城。医药这边有太多手脚可以做,他们可以说你医死谁,药有毒等等,太多坑可以挖。我们玩不过那些人。” 阿明帮阿文夹了些菜说:“我同意。” 芊芊喝了口酒又说:“顾大哥也会保持现在的状态,至少明面上不会不同。我把我们的任务定在打探消息为主。这件事上我们绝对不能左右局势,只能顺势而为。而且一定要混水摸鱼。” 芊芊吃了一口秦慕帮她夹的菜说:“举例来说,我们想要动某五个人,我们不能直接动他们。我们需要找一件可以一次动十个人的事情,把这五个人包进去。所以我们首先要知道哪些人是我们要动的,容易动的。然後要找出这些人的龌龊事。” 芊芊的脸红了一下说:“秦大哥的人主要在酒馆和...那个院。可以打听到些比较非台面上的事。但各个权贵的府中事,知道得就比较局限,也难以求证。所以我们主要是要打入权贵人家的女眷和奴仆层等非主流部份去捞取消息。为了增加接触权贵女眷的机会,我想设立一个新的布庄,以不同风格的布样跟陆家庄竞争。这样我们两家店都可以派出推销人手。你们觉得怎麽样?” 阿文扒了两口饭说:“所以说这里最重要的是推销人员,人数要够多,要八面伶珑,要会套话,还要察颜观色,接近女眷还要是女的。你要哪里找这些人?” 芊芊甩了甩脖子上的紫珠项炼说:“秦大哥有训练好的人,只是缺门路。我们提供门路。” 阿彩放下筷子说:“所以你需要两套行销手法,两种风格的设计,两个出货点,还有两套运输线?有设定好的方案吗?” 芊芊吃了两口菜说:“我建议在盛州设新布庄,一则离京城近,二则我们这里的货可以由莒江送至盛州南端。之前泉州的金拳帮一直希望我罩一下他们的镖局,说每年贡献一些南海珍珠。这边我们可以跟他们谈谈货运抽成。或是用成本价进一些珍珠珊瑚,帮骆大哥增加珍宝斋的掌控。” 喝了口秦慕帮她倒的酒,芊芊又说:“这样我们盛州到京城可以托金拳帮送货。洵州到盛州用骆大哥的系统保密。就全部跟顾大哥这边分开了。” 云娘为大家倒了酒说:“风格这边,昨天芊芊给了一些样品,阿彩我们明天可以讨论一下,拉出一批人来设计。行销就要靠阿彩你来规划了。” 阿虎喝了口酒说:“新布庄虽然主要生产点在这里,但盛州那边还是要装装样子。我建议用脚踩联动织布机,那个咋看之下产量还是满唬人的。” 芊芊拍手说:“这样真不错,我处理完小羽的事会去跟金拳帮谈谈。然後去盛州的永宁城设点,顺便帮骆大哥搞定珍宝斋,做为收货点。人手会从天鼓堂抽调。阿彩,你帮我找适合的人。另外阿元我会带走,他谈判是一把好手.” 芊芊顿了顿又说:“这几年我们会频繁地抽调三堂的人手到各地去,所以新手的训练要加快了.今天我跟所有十三和十四岁的孩子都谈了一遍,这张单子里是他们的兴趣和期望.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安排训练.必要时照顾小小孩的年龄,下降到十一岁.“ 阿文夹了口肉边吃边说:“芊芊啊~你今天跟那些孩子谈没觉得怪怪的吗“ 芊芊愣了一下:“啊~哪里怪“ 阿文痞痞地一笑说:“别孩子孩子的叫.你们是同年人好吗“ “噗~“阿明跟阿虎都喷酒了.云娘和阿彩笑弯了腰.秦慕愣住了问:“芊芊你几岁“ 芊芊嘟着嘴说:“上个月刚满十四.“ 秦慕石化了,内心恍然大悟,难怪她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实在是太小了啊~阿文拍着石化的秦慕说:“怎麽她看起来太糙老了“ 芊芊筷子飞镖直接打阿文上中两路.阿文赶紧双手接住.阿彩去厨房拿了一把筷子,用罐子装了放在芊芊面前说:“以备不时之需.” 秦慕握住芊芊还要打出飞镖的手笑着说:“芊芊不老,芊芊很漂亮很可爱,只是芊芊太聪明了,所以相处久了会忘记你的年龄.“ 芊芊对阿文哼了一声,看向秦慕说:“我们不要理那些幼稚的人.你的人先让顾大哥带一批去,回宁城我介绍兴叔给你认识,兴叔是肃州来的,他本来就是商行老板,所以这块他熟,天鼓堂好几个点都是他布的.他当新布庄的老板没问题,另外他大儿子在你军中,叫刘扬。哥哥认识他.“ 秦慕左手把筷子从芊芊手上拿出,帮她在桌上摆好,右手继续握着芊芊说:“没问题.另外楚寒你带着他,他会帮你在需要的地方布隐卫.相应的号码珠已经给你了.你做什麽需要额外人手时,他知道哪里有可以信任的人.“ 芊芊点了点头. 餐後阿文阿虎拉了秦慕留在阿文家睡,说单身男子要小酌一下.阿文一关上门,阿虎就捶了秦慕一下说:“兄弟,不简单啊~竟然真的把芊芊的京城行给挡下来了.“ 阿文拿出茅台说:“来,喝点真正的酒.” 秦慕叹了口气说:“挡不下来.只是让她不会太直接面对危险.“ 秦慕看着阿文说:“你明白芊芊要去京城,要去西羌真正的目的吗“ 阿文帮秦慕倒了杯酒,点点头说:“她说过,至少要接近政权中心,了解这些人在想甚麽,然後再制定策略.“ 秦慕拿着酒杯苦涩地问:“你觉得她计画里的变数,除了两京的决策之外,还有甚麽?” 阿文想了想说:“战局.所以她一直很在意军备,她说一定要把军备弄到最好,这样要打要停决定权才会在我们手上.” 秦慕一口饮尽杯中酒说:“如果军备优良,兵强马健,凉肃联军所向披靡,那麽这个决定权在我手上,还是她手上” 阿文和阿虎都愣住了. 秦慕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她要制衡的不只是朝廷,还有我.所以她不会停下来,除了我帮她布的这批人手.她还会有其他布局.能挡住她的不会是我.也不能是我.阿文,我会尽力用我的人手保护她的安全.但是请你帮我看着她的脚步.她可以对我出手.但你要帮她注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阿虎帮秦慕倒了杯酒,然後碰了一下杯说:“兄弟,你心思太缜密了.芊芊应该没有想那麽多.” 阿虎举了手挡住秦慕的话,又说:“我知道你要说芊芊聪明,不要小看她.或是现在没想到,但以後会想到.不过我跟你说,芊芊她最在意的不是生命,是亲友.你看她连肉都不敢煮,但是她哥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她神档杀神,佛档杀佛,重骑兵一样来多少杀多少.你不要看她现在爱吃肉,那是为了撑起她身上那身武甲,不是她真的愿意。” 阿虎拍拍秦慕的肩膀说:“我看得出芊芊很在乎你,她不愿意煮肉给我们吃,但你下次跟她说你想吃肉试试,我猜她会煮给你吃.只是你吃完要记得安慰安慰她.” 阿文碰了一下秦慕的杯说:“况且刹不住车就刹不住,又不会怎麽样,不就是西域称王吗?不怕,我们陪你.” 秦慕槌了一下阿文的肩膀,结果撞上阿文穿在衣服内的护甲,手痛得直甩.让阿文阿虎都大笑了起来. 秦慕骂了一句:“死孩子,在自己家里也穿护甲!“ 之後阿文阿虎两人请教了军需和医药需求量,以及未来可能的增长状况,为人手和原料调动作准备.又问秦慕对芊芊以後可能满天下乱跑的看法和布局。 最後阿虎拿出帮秦慕准备的手部和脚部的弩针发射器,和腰部的飞刀发射器,调整了紧度,并告诉他使用的方法。马刀则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 ☆、我永远也不会对你食言 隔天一早,芊芊和秦慕到竹屋门口接陆羽.看着陆羽自己背了小包袱出来,芊芊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在脸颊亲了两下,问道:“玉佩戴了吗?” 陆羽点了点头,从领口拉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个平安锁形状的玉佩,玉佩上除了云纹,还有一个’羽’字.秦慕看了说:“这是李敏送的满月礼.当初三婶应该是让人带他投靠李敏的.” 三人在树下吃过早餐後,芊芊又打包了十个包子,拿了昨天云娘帮她们准备的肉乾和烤鱼,才跟大家道别出发.一天的马程,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是很累的.芊芊他们也预备了帐蓬,让陆羽路上休息可以舒适些. 秋天的太阳不晒,照在身上暖暖的.三人两骑在村中道路优闲地走着,芊芊一路跟佃户们问好,聊收成状况,聊新品种的开发.秦慕和小羽骑同一匹马,握着小羽的手教他控马.让他拉着马的缰绳带着马左转右转,前进停止.这是小羽第一次自己控马,又兴奋又紧张.当走到陆家庄外围时,小羽基本上除了快跑还不会之外,控马已经都没问题了. 一离开村庄,芊芊就顽皮地跟小羽说:“你学会了,那我们要来赛马罗~”然後就一马当先地跑出去了.秦慕让小羽抓着缰绳,自己则用脚和坐姿来辅助控马,带着小羽紧追在芊芊後面.小羽一直以为快追上芊芊了,一直不放弃.最後三人从巳时跑到未时才在一个水池边停下来,秦慕放开马让它们喝水吃草. 芊芊和小羽在池边一边吃包子,一边打水漂.两人比谁打得远,可以吃一块肉乾或是烤鱼.秦慕看着芊芊觉得,她其实就是个大孩子.如果现在秦羽不在,她会跟自己玩什麽?想着,他也拿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连跳11次,拿下头筹.小羽瞪着秦慕,因为这次本来是他赢.现在被秦慕一搞,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吃肉乾了. 芊芊哈哈大笑说:“小羽,一山还有一山高.就是这个意思.” 秦慕笑着拿了块肉乾塞进小羽口中,小羽开心地笑起来.之後变成三人打水漂,但不管是秦慕赢还是小羽赢,吃肉乾的都是小羽.吃得小羽眉开眼笑.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後,小羽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芊芊选了一个开阔的溪谷地,和秦慕开始搭帐篷.小羽看到帐棚开心的说:“以前跟爸爸出去打猎,都会住帐篷吃烤肉.” 芊芊的脸垮下来了,烤肉是她的罩门.秦慕看着芊芊,想到阿虎昨天说的话,他确实也想知道芊芊会怎麽做. 芊芊想了想,让秦慕用溪边的石头搭了一个窑.弄了一些枯枝把石头烧热.然後去林子里打了两只山鸡,在溪水里泡了泡,也不去毛,直接用泥土裹一裹,丢到火里.再把石头拍散,用泥土整个埋起来.然後跟小羽说:“这叫土窑鸡,比烤肉更赞喔!” 秦慕注意到芊芊处理鸡的时候完全没有用手摸到鸡,打猎是直接一鞭子打晕,然後用鞭子卷着把鸡泡到水里.裹泥土时,也是把湿答答的鸡往地上一丢,泥土和水一个劲地往上倒,然後再用手拍一拍,变成一颗圆球.他有点想笑,但心又有点疼.他想到芊芊说,她受不了由温暖变冰冷的感觉. 他走到芊芊的身边,摸着她的头说:“你可以让我来做的.” 芊芊转头看向他,脸垮了下来说:“我不知道你会做菜.” 秦慕笑着说:“在军中,什麽事都要自己做,回宁城换我煮给你吃.” 半个时辰後,芊芊摘了些槲树的叶子洗净後铺在地上,敲开土窑鸡外层泥土,泥土和鸡毛一起拔掉.顿时香气四溢,小羽期待地看着芊芊将肉分到一片槲树叶後拿给他.吃了一口後,开心的笑了起来.此时秦慕已经把另只鸡也处理好了,他用匕首将肉和骨分开,又折了树枝洗净当筷子,让芊芊和小羽更好食用,然後把芊芊手上那只,也拿来做剔骨的处理. 芊芊看着秦慕熟练的动作,和他挂在嘴角的浅笑,突然觉得,处理肉食好像也没有这样讨厌了. 饭後,芊芊和秦慕并坐在帐篷前的大石头上,看着已经在帐篷内熟睡的小羽,芊芊说:“你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秦慕用手揽着芊芊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胸口说:“我一个晚上不睡没关系,你想睡就睡吧!” 芊芊摇了摇头说:“对我来说,一个晚上不睡也没关系,不过我们要公平.” 秦慕笑着捏了捏芊芊的鼻子说:“那你先睡吧!” 芊芊伸出小指说:“勾手,你一定要叫我.” 秦慕跟芊芊勾了手,深情地看着她说:“我永远也不会对你食言.” 第二天的未时,三人才回到宁城.芊芊和秦慕合计一下,决定明天再带小羽去拜访李敏.两人先带小羽到闹市去逛逛,顺便吃点东西.回到天鼓堂时,洪青正等着跟秦慕报告,芊芊就先带小羽去休息了. 晚间芊芊跟顾展和骆云谈到京城的计画变更,和两人一起拿捏细节和人员调动.又找了兴叔和阿元确定了两人的意愿.两人都有家人在军中,兴叔的儿子刘扬找到了.昨天早上陆明已经跟秦慕讨论後将刘扬转调隐卫系统,通知他尽快到宁城,然後跟芊芊和兴叔一起出发去盛州.阿元的父亲却是未有下落。 事情处理完,芊芊在院子中的月桂树旁看着月亮,叹了口气,月牙又开始长了,从冀城出来已经十八天了,再两三天哥哥和秦大哥他们就要回去了,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秦慕正好从外院走进来,看到芊芊落默地眼神,忍住抱她的冲动问道:“阿谦,怎麽了?” 芊芊叹着气说:“你们快要离开了,我会想你的。” 秦慕心中一痛忍不住抱紧她,一手压着她的後脑让芊芊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说着:“跟我走好吗” ☆、我想帮你 芊芊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我在军中对你没有帮助。我想帮你。” 抬起头来看向秦慕,额头正好略过秦慕胸前的齿轮,觉得形状怪怪的。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齿轮问道:“这是什麽?” 秦慕轻轻在芊芊的额头上吹了吹说:“疼吗?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从领口把齿轮拉出来给芊芊看,看着芊芊不解的表情,秦慕笑着说:“在棋山跟暐叔要的,这个可以提醒我自己,你帮我做了多少事。” 芊芊笑着说:“你记忆力没这麽差,这个太重了。” 秦慕把齿轮放回去,摇摇头说:“摸得到感觉不一样。” 秦慕拉着芊芊,在院子中的石椅上坐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芊芊,我不在时你要听阿文和阿虎的话,甚至是你顾大哥和骆大哥的话。芊芊,我的一些经验是人命换来的,我不希望你去经历。” 芊芊的手担心地握紧。秦慕笑了笑,紧了紧握着芊芊的手说:“我没事,只是担心你。你回想一下我们对京城的规划,从我第一次在榉县的院子里跟你讨论规划,到现在我们坐在宁城。我们变化调整了几次?每一次调整,是为了什麽?” 芊芊红着脸说:“我明白,那天你跟我说你还要多想想,我却没道理地对你生气。後来,你花了好多时间跟我说明京城人的手段,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是井底之蛙。” 秦慕在芊芊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不,芊芊你很聪明,太聪明了。但年轻就代表经验少。累积经验的方法很多,听别人的经验是最快的途径。你身边有很多长辈和兄长,他们可能没有你聪明,大局观没有你好,但是你要去了解,去听他们的经验,然後好好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把它内化成自己的东西。” 芊芊点点头说:“我明白。” 秦慕把芊芊拉近,膝盖抵着膝盖说:“做事一定不能急,着急时闭上眼睛,深呼吸十次,然後问自己,自己下的决定完善吗?除了这样有没有其他选择?会不会伤害到谁?会不会掉进别人的陷阱?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手边的资料是不是正确,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在引你这样做?” 芊芊顺从地点点头.她可以感觉到秦慕对她的关心和担心,心中闷闷的感觉更重了.赶紧用力吸了口气,赶走烦闷, 秦慕取出一个薄薄的,如钱币大小的金属牌,交给芊芊说:“这个戴在衣服里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没事别拿下来。这个是我军的特殊通行令,可以骑马不经检查直达我的帅营。” 芊芊看着花文繁复的金牌,手指轻轻擦过上面的”慕”字,然後把它还给秦慕说:“我不能要,你不能随便把它给人。” 秦慕直接把牌子挂在芊芊脖子上,摸摸她脖子上的紫珠炼说:“对不起,我把这麽多重担挂在你身上。但我希望,你想找我的时候不会受到阻碍。举例来说,如果有一天我受伤了,军营肯定是守备森严,那时你想找你哥,只能靠这个牌子。” 秦慕顿了一下,又笑了笑说:“如果你想帮我治疗,也只能靠这个牌子。” 芊芊的手紧紧地抓着秦慕的手臂,紧到秦慕都觉得痛了。芊芊的表情非常担心,她看着秦慕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哪天你受伤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我一定会以最快的方式赶过去。” 秦慕笑着说:“我答应你,但是你别担心,主将受伤很难发生,况且我还有你们打的炼甲。” 感觉到芊芊的手完全没有放松,秦慕拉起她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说:“紧张时,深呼吸。”让芊芊笑了起来。 隔天早上秦慕完成了例行的密函整理,走进餐厅时看到芊芊正在帮小羽添粥,小羽旁边坐了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帅气少年,正在和小羽玩藏钩。少年将几颗弹珠藏在手中,要小羽猜红色的在哪手? 芊芊看到秦慕,笑着向他道了声早安,也添了碗粥放在他面前。向他介绍那位少年说:“这位叫朱鑫,三个金的鑫。他今天十七岁,肃州人。以前教过小羽射箭,他的射速和准度都很好。” 芊芊转向朱鑫说:“阿鑫,表演一下吧!“ 阿鑫举起左手,向着十米外院子中的桦树略略晃了晃手臂。一阵密集声响过去,树上多了一个钢针组成的“鑫”字。 芊芊翻了个白眼对阿鑫说:“下次打“朱”字就好,你不知道钢针也是钱吗?等会儿记得收回来。” 阿鑫恭敬地说:“是,阿谦。” 秦慕笑着说:“好身手。” 芊芊坐了下来,对阿鑫说:“这位是秦将军,你知道的,小羽的堂哥。” 阿鑫站起来,很恭敬地说:“ˋ郡王好。” 秦慕点点头笑着说:“坐吧!不必拘束,我只长你一岁,叫我阿慕就好。” 芊芊说:“阿鑫同意负责小羽的安全,如果你们同意,小羽离开陆家庄的时间,阿鑫都会跟着。阿鑫的近战是骆大哥教的,你等会儿可以试试他。他本来想加入医士队,到战场上找哥哥,所以医术也不错。不过昨天阿明哥确认他哥哥在沪县。所以我建议他不要两兄弟都到战场去。” 秦慕拍拍阿鑫的肩膀说:“谢谢你,也恭喜你找到哥哥。我会找时间让你哥排休,回来跟你聚聚。” 阿鑫恭敬地道:“多谢郡王。” 小羽也在一旁插嘴说:“恭喜你,阿鑫哥。” 餐後阿鑫坚持演练了近身战给秦慕看。他的主兵器是软剑,副兵器是匕首。芊芊把钨钢匕首给了阿鑫,加上阿鑫刚猛的武功路数,以秦慕空手的状态跟她对打,很是吃力。这还是他把小羽背在背上的状况。况且,阿鑫身有炼甲,手有神兵,拿一般武器对攻,其实毫无意义。这让秦慕对芊芊的用心很是感动。 ☆、暗杀(一) 众人到李敏府中时,李敏领着夫人亲自在门口相迎,进入大厅後,非常客气地让芊芊坐了右方首位,秦慕则坐在芊芊对面的左方首位,管家立即奉上今年顶级的襄州熙春茶。阿鑫则跟在小羽身後一步。小羽表现的非常稳重。他一进门就先行大礼,口称舅父舅母,然後取出玉佩交给李敏。又向李敏介绍阿鑫,说这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会保护他。 李敏看到玉佩情绪起浮颇大,有些失神。李夫人看秦羽人小,却又稳重得体,很是喜爱,拉到身边想抱他,小羽却紧张地退对後一步,只是恭敬地站着。 秦慕赶紧打圆场说:“小羽从小颠沛流离,不轻易信任人,我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让他相信我。”然後向小羽招手,叫过小羽让他坐在自己身旁。阿鑫跟着站在小羽身後。 李敏点点头表示了解,向小羽寻问读书状况。小羽一一作答,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诗词对句,都应答如流。李敏很是满意。看向芊芊说:“陆公子对小羽的救护之恩与栽培教导,老夫铭记於心。不知陆公子对小羽回归本家,有何建议。” 芊芊平静地答道:“小羽自有见解。由他自行决定即可。” 秦慕则皱了皱眉,觉得这次相见,没有温情,很是怪异。 芊芊突然觉得眼睛馀角闪过一些晃动的影子,向李敏问道:”屋顶上的是李大人的人吗?” 李敏愣了一下。芊芊向阿鑫使了个眼色,阿鑫转身抬起左右手连晃,百米外的屋顶上惨呼声纷纷传来。让李敏的护院乱成一团。李敏也是脸色苍白。秦慕立即站起来,转身看去。 芊芊则是习惯性看向和阿鑫不同的方向,却看到背後一排闪光,喊了一声:“鑫--背後。”阿鑫立即反应,一个後翻跟斗翻到小羽面前,用整个身体将小羽裹住。芊芊则一个箭步,飞身跃上秦慕肩膀,用自己将秦慕的头包住。随即一阵叮咚响,十几只□□连续不断地打在芊芊,秦慕和阿鑫的身上或身边。秦慕赶紧用手想护住芊芊的头,摸到芊芊已经戴上了兜帽炼甲才放下心来。 之後,趁着□□停顿的空档,芊芊,秦慕和阿鑫很有默契地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弩针连射,大厅外远处的几颗树上,後院的屋顶上,纷纷有人掉落。 随即,阿鑫和秦慕守护在小羽前後。芊芊则飞身上了屋顶,快速转了一圈,又射杀几人。抓一个活口敲昏了丢在秦慕面前问道:“陈齐他们呢?” 秦慕脸色微变看向李敏,李敏脸色苍白地说:“派出去了。上午阿绮听说小羽要来,去市场上找兔子,一直没有回来。我让他们分头去找。” 芊芊感到状况很不对,需要调动人手控制李府.因此走出大厅,向天空甩出一个冲天炮,声音一长两短,比平常炮尖锐些。然後芊芊看向秦慕说:“这是针对你的刺杀,必须清查李府的人。有多少人知道你今天会过来?”秦慕看向李敏,李敏无措地点头同意。 秦慕转头对芊芊说:“离开陆家庄前我原是让洪青通知李大人,昨天会到,时间还不确定。昨晚才让陈齐通知今早过来。” 李敏微抖着说:“洪青和陈齐都是直接通知我的,昨天我知道後随即转告管家,要他准备午膳。想必和午膳相关的人都会知道。” 芊芊问道:“李小姐平常不太出门,为何是她亲自去买兔子?之前也没有听说市场有兔子。她早上是跟谁一起出去的?” 李敏的夫人原先就吓得软在椅子上了,听到这里更是眼泪都掉下来了,声音抽搐地说:“一位采买的丫鬟,叫平儿。今早来说在市场上有看到兔子,问阿绮要不要亲自去选。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巳时还未回来,我派人去市场找也没有看到人,才会把能派的都派出去,分散了寻找。” 秦慕又问夫人:“平儿是否有家人?” 李夫人啜泣地说:“有,住在西市。” 秦慕说:“谁可以带路,一定要找出来。” 在厅口一直紧张地趴在地上的管家说:“我可以带路。” 芊芊看向秦慕说:“你是目标,你和阿鑫他们回天鼓堂好吗?我去西市。” 秦慕皱眉说:“等你的人来,再派去。”然後转头对管家说:“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管家交代了昨天自己通知过的人,共有厨娘三位,同时厨娘当着他的面通知了两位采买,告知需要采购的食材种类,但他并没有告知这五人客人是谁。平儿是衣饰的采买,并没有包括在内。另外,两天前就有通知三位丫鬟收拾给小羽住的院子,但没有告知是给何人住,何时来。只是院中有很多给小孩的东西。 秦慕要求管家写下这些人的名字,以及和平儿相熟或常接触人员。 半刻钟後,天鼓堂的护卫和洪青等人赶了过来。洪青三人这几天都在天鼓堂和顾展骆云等人处理京城,盛州和西羌的人员交接。听到炮声,跟着顾展赶了过来,三人脸色都很不好。 顾展向众人抱拳说:“天鼓堂目前含我有二十六人过来,已守在李府所有出入口和围墙边。” 芊芊看了秦慕一眼,眼中有忧虑地说:“任务你来分派。天鼓堂另外可以立即调动人有五十位。” 秦慕也很担心阿绮,他先对新来的人交代前因後果,将管家写的名单交给洪青和许衍。然後对顾展说:“我需要控制李府所有人员,是否可以让许衍分派贵堂的七十五人?。” 顾展点头,取了两张黄色绢布,写了丙丁戊三队暂听许衍调派,签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展”字,做为调令。许衍留了三人守大厅,派一人去调丁戊队,然後离开去处理李府的人。 秦慕指着地上的俘虏对洪青说:“交给你问,尽快找到李绮的下落。启动隐卫。”洪青点头,抓着俘虏走了。 秦慕对顾展和楚寒说:“顾大哥,麻烦你跟楚寒和管家去西市,注意了解平儿家近期消息。” 顾展和楚寒点头离开後,秦慕又对芊芊说:“你先带阿鑫和小羽回天鼓堂。送信给阿虎,虽然他来不及做什麽,还是让他知道阿绮的状况比较好。同时让他通知阿明,我多放他几天假,先别让阿彩和你嫂子出来,告诉阿明这是军令。” 看着芊芊犹豫的神情,秦慕嘴角微扬,靠近她的耳边说:“你如果担心我,事情处理完再过来。” 芊芊点了点头。李敏将玉佩还给小羽说:“抱歉孩子。舅舅和舅妈今早就被你绮姐姐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没有好好招待你。改天事情平静了,你再让陆庄主或你阿鑫哥哥带你过来玩玩好吗?” 小羽很懂事的说:“小羽明白。小羽会再来。” 李敏又向阿鑫说:“多谢小兄弟了。” ☆、暗杀(二) 芊芊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秦慕交代的事情。回到李府时,许衍和洪青正在向秦慕汇报,黄磊收到天鼓堂传递的消息也赶了回来,惭愧地低着头,站在洪青身後。 秦慕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李敏揽着夫人的腰,让她靠在他身上,两人挤在秦慕下首的椅子上,双手交握,神色紧绷。 芊芊跟秦慕点个头後,走到秦慕椅背後面,背对他而站,面向着院子,心情沈重地想,针对秦慕的刺杀不断,要如何才能根除呢? 洪青提到整件事应该是主和派主导,杀手是京城人常用的血煞帮,共二十位杀手参与,但所用的□□是宁城守军所有。已派隐卫暗中包围守将府邸和军营各出口,然而因为镇北郡王府不能干涉洵州事务,李敏出面又会形成同级互告,必定惊动朝廷,所以只有跟踪守将府邸和军营的出入人员,未有近一步动作。 采买丫鬟平儿,因家人被血煞帮所控,引走李绮。隐卫已破获血煞帮聚点,并救出李绮,平儿,及其父母和弟弟。人已在返回途中。 而顾展和楚寒在西市发现其他线索,正在追踪。 许衍则报告,李府中两位管事和一位采买,近日有异常。其中那位采买前日和昨晚皆有出入守将府邸。其他清查询问还在进行。 秦慕点点头,让黄磊等七人暂时接手李府防御。小心是否有後续动作。命洪青让隐卫继续暗查,随时报告。命许衍再继续厘清李府下人状况。 然後向李敏说:“舅舅,抱歉,这些危险可能是我带来的。既然主和派已经知道我和你有联络,可能还会有针对,不知舅舅是否愿意让我的人防守?” 李敏叹口气说:“阿慕,我选择帮你,也是为了自己和洵州。走上这条路,会发生什麽事,也是有些准备。只是事到临头,还是不免荒了手脚。今天还好陆庄主在此,不然你和小羽若有事,我万死末赎。你愿意帮我防守,我感激不尽。” 李敏又对芊芊说:“大恩不言谢,陆庄主有什麽要老夫帮忙的,尽管来找老夫,人性拿捏,老夫自认还可以。只是天鼓堂的事,因为老夫的关系,可能已被打上标签。还请行事多多小心。另外,小羽要继续麻烦陆公子了,我这里对他而言太危险了。” 芊芊点头说:“小羽的事,大人不用担心。他也算是我弟弟,我会安排好。大人对凉肃两州的大义,陆家庄上下铭记在心。我们当大人是自己人,客气话以後就别说了。” 等李绮回来,秦慕就带着芊芊向李敏告辞,说还有事要处理。 回到天鼓堂,芊芊先跟骆云说了状况,请他注意阿虎和顾展的消息。其他事的安排,晚点再讨论。又写了信,跟嫂子报告李绮已安全和事件发展状况,请她转告相关的人。 然後拿了肉乾,菜包和水,陪着秦慕并排坐在屋顶上吃。秦慕在心中整理密函消息,分析事件深度和广度,口中无意识地咬着芊芊喂给他的东西。 他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从隐卫的探查中看来确实有主和派人士在宁城活动,但凉肃两州还有一半以上的土地在西羌手中。再者他花了两年才攻下三城七县,这功绩绝对不足以让二皇子拿来竞争太子之位。他们这样契而不舍,甚至在州牧府中动手,应该是另有原因。这暗杀者和在榆城外领兵攻击的是同一批人派来的吗? 或者是西羌人动的手?还是李敏的政治对手在活动,因为怕李敏功绩太过?後者可能性应该比较大。但他们如何认得自己是谁?必竟自己没在京城和洵州露过面,过去又只是个不显眼的庶子。 但事情似乎没有这样简单,要挖李敏的根脚,方法有百百种。选刺杀自己这样的方法,要冒西羌无人可守的风险,除非... 然後,他觉得自己咬到了一个有点硬又有点韧的东西,愣了一下,却发现是芊芊的手指。心疼地看着上面的齿痕,赶紧抓过来拚命地吹,让芊芊笑了起来说:“厘清是谁动的手了吗?” 秦慕用手揉着芊芊的手指,想抚平上面的齿痕,愧疚地说:“对不起,一直在发呆,还痛吗?”芊芊笑着摇摇头。 秦慕亲了亲她的手指说:“你也觉得蹊跷?” 芊芊点点头,把水递给秦慕说:“你的功绩还不足以让他们闹到让洵州的州牧和守军互咬的状况。一但咬起来,只是添乱,对太子位没有实际意义。而且你以目前的顺利状况,就算李敏不供粮,也会有其他人愿意提供。” 秦慕笑着点头说:“你真聪明,一针见血。那你觉得是西羌人,还是李敏的政敌?或是另有他人?” 芊芊皱眉说:“这些人到今日才动手,应该不是跟踪我们来的。所以不是西羌人的可能性大些。只是他们何时发现你的?你入榆城後一直是平民打扮,但这些人认得你。” 顿了顿,芊芊又说:“而且你坐主位,但打在阿鑫身上的箭不比你少。而落在我们身边的箭数不多,所以不像是打偏的。是真的分不清楚你和阿鑫谁是目标,还是跟小羽有关系?你三叔和李敏有共同的敌人吗?” 秦慕之前没注意箭都落在谁身上,愣了一下说:“洵州守将一直喜欢我三婶,也就是李敏的妹妹。洵州守将和我三婶,两人是青梅竹马。但他们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芊芊歪了歪头说:“我觉得李敏府中最好再查查,你的身份和小羽的事都可能是被下人察觉後传出去的。” 秦慕点点头说:“没错,应该是这样。我去一趟李府,问问洵州守将的事。另外,顾展他们在西市发现的事,可能很关键。你帮我注意一下。” 芊芊摇摇头担心地说:“我要跟你去。你的隐卫动作很快,他们一直在盯血煞帮吗?为何没有发现异动” 秦慕叹了口气,单手搂着芊芊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隐卫盯着的不只是血煞,还有一些和京城联络密切的官员,也包括州守,但他们显然有疏失了。还好有你和你们的锁甲。” 秦慕没有说的是这三天,他不在,陆明也不在,洪青的敏感度没有陆明好,隐卫是有些群龙无首了。 看着芊芊依然担心的眼神,秦慕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等你哥回来,事情就会稳定了。他的心思比较缜密,脑子也转得比较快。我就不需要事必躬亲了。” 芊芊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杀了你其实对主战,主和派都没有好处。除非他们有替代你的人。” 秦慕点点头说:“你也想到了。你觉得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的新防具和强弩可能影响战局?李敏那有多少保密可靠度?” 芊芊担心地说:“经过这此事情,我无法确定李府的保密状况。但我没有跟李敏提过炼甲的事,我们新式强弩生产超过五万台後,李敏就告诉我他无法再供应煤铁了。所以我只能去找你。庚辛堂在江湖上毫无名声,参与炼铁的人除了阿虎跟暐叔,都不知道如何出入外围的树林谜宫。所以这些人还没有确定可以掌握我们前,应该不会觉得依靠军备就足以对抗西羌。” 秦慕接口说:“除非他以为透过李绮来控制李敏,就可以取得新式强弩。除非他认为靠新式强弩就能守住洵州。” ☆、暗杀(三) 在西市,管家带着顾展和楚云穿过一些以夯土建构的低矮平房,来到平儿家时早已人去楼空了,而且屋内有些混乱,椅子是翻倒的,剥好的豆子散落一地。人显然是被夹持走的,因此三人在附近询问街坊,希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顾展挨家挨户地访查,却意外发现兵部尚书外甥家的食客,正走进西市边垂的一间破旧的宅院。西市居住的多是贫穷人家,而这位食客在兵部尚书外甥家,连管家都对他卑躬屈膝,想必是颇被重视之人,老家应该不至於如此落破。因此,顾展决定偷偷跟踪,看看他的目的何在。 由破败的院墙外窥视食客的行踪,发现这位食客只将一封信交给破宅中的一位老翁就离开了,顾展只好让楚云跟踪食客,自己蹲守,等看看是谁过来拿信。等了一个多时辰,终於看到取信的人。然而取信人是洵州守将的管家。这让顾展更不懂了。洵州守军直属兵部,传递消息何必如此辗转。 楚云跟踪食客,看着他在西市绕了一圈後,骑马往城中区走去,还好在西市访查时遇到隐卫来报告说李绮已找到的当时,楚云就已经有先见之明地激发了周边的隐卫监视系统。此时自己不适合再跟上了,因此转而让隐卫布线跟踪。有了隐卫的帮忙,楚云决定先送管家回李府交给许衍看管,再回到西市寻找顾展。 在由李府往西市的回程途中,楚云意外地看到洵州守将的管家许玄在血煞帮的聚点外绕了一圈,但显然不得其门而入的走了。随後楚云和顾展在破宅前相遇,又跟踪许玄一段路,确定他回守将府邸,两人才回天鼓堂回报状况。 ********* 从李府回来後,秦慕将芊芊拉入小厨房,没有跟大家一起在大厅吃晚饭。他煮了豆鼓蒸鱼,豆乳鸡翅和蒜香空心菜,配上白饭和白毫乌龙,味道是相得益彰。 芊芊笑得很开心,她拿蔬菜配酒,他用肉配茶,都是颠覆传统配菜规则行之,但都很完美。 秦慕微笑地看着她,问说:“好吃吗?” 芊芊心中有甜蜜地感觉,眉开眼笑地说:“太好吃了。” ***** 基於顾展和楚云的发现,秦慕於晚饭後找了洪青三人以及芊芊,顾展和骆云一起分析现况。芊芊先帮众人上了茶,然後由秦慕说明现有资料。 首先提到顾展的发现,显示主战派的兵部尚书可能有某种程度的参与。然後是楚云和顾云两人看到洵州守将的管家和兵部尚书以及血煞帮都有接触。这和隐卫的消息一致。 听到这里,洪青惭愧地自行请罪说:“当初我认为兵部主战,联络血煞应该是为对付主和派,而没有多加留心。确实太大意了。” 秦慕点点头後只是神色淡淡地说:“记住教训就好。” 喝了口茶之後又继续说:“暂时推测洵州守将韩辛买通血煞帮主导暗杀。但他的目标是什麽?杀了我取而代之,还是激怒我们,借我之手对付主和派?另外要注意的是兵部那封信,那是有另一个计划要韩辛执行?还是他这次行动的报酬?还是其他?” 顾展说:“我见到那位和兵部有关的食客,约为午时,时间上他们应该未发现血煞帮聚点已破。至於李府行动失败的消息,当时是否已经传回,则未知?但以楚兄在未时前後,看到韩辛管家在血煞帮外徘徊一事,可推论至少韩辛一夥当时并不知道行动失败和血煞聚点被灭一事。” 芊芊问道:“当时进入血煞帮聚点时,内部有多少人?现在是否有活口?他们接了几份生意?” 洪青回道:“进入时有五人,但因房子小,可利用空间少,担心其以人质威胁,所以第一时间下的都是重手,没有活口。目前活口只有陆庄主留下的那位,他是李府行动主持人。拷问时供出韩辛。” 秦慕点头说:“阿谦很细心.洪青行动以人质安全为首要也正确.我们暂时猜测血煞帮在宁城,只接一个案子.根据隐卫消息,此血煞帮聚点是在我们入宁城之前五天出现的,正好是叛军事件後第三天。血煞帮总部在中州,所以以距离上计算,其决定入驻宁城的时间早於叛乱当天。当时叛将许展只知道我会去榆城,并不知道我的目的是宁城。因此,推测当初的安排并非针对我。之後,在聚点进出的人只有韩辛管家,分别在我们到达宁城的第四天和昨天。时间正好都符合。我住入李府第二天,李敏晚上设家宴提到我的身份,第三天一早,采买徐伯即入韩府,隔天韩辛管家联络血煞帮。再隔日我就前往陆家庄,所以他们无法行动。直到我回来。另外,血煞原来人数只有十人,多出的十五人是在我前往陆家庄後才陆续到达,推测可能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们改变策略而增加人手,因为平儿的家人,早在我们进入宁城的第二天就已经被控制。在京城部份,与血煞帮接触的人太多,包括兵部尚书的外甥,和其他多位主战主和派人士。对离清事情帮助不大.” 骆云说:“这样看来,兵部的信很可能另有目的。若血煞之事与兵部相关,他们人都来了,为何不直接联络?且他们信件使用转交手法,或许兵部不愿让韩辛知道他是谁。其实那位食客在京城并不显眼,若非顾兄送布料在兵部尚书外甥府中见过,也很难知道他是谁。” 秦慕点头说:“如此一来,我们的侦查重点就是兵部想做什麽守将府,西市破屋的老翁,悦来客栈的食客都要严加侦察.还有,有一点要让大家知道.户部尚书是主和派,户部侍郎却是主战,而且和二皇子走得很近.近几个月户部尚书身体欠佳,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朝了.而李敏为我送粮走的是户部侍郎的路,因为目前战况顺利,朝中户部侍郎吕鸿接任户部尚书之位呼声颇高.这会使得:一,让主战势力抬头;二,兵部尚书刘庆在二皇子面前地位稍有动摇;三,李敏更接近中央.” 秦慕喝了口茶继续说:”以目前的迹象来看,因为主和派势弱,大皇子一时心焦,不智地让许展向我动手.同时兵部尚书刘庆在想办法平衡吕鸿的影响,因此对李敏动手,甚至可能藉由洵州守将韩辛和李敏早年的不合,引韩辛动手.借刀杀人.他们可能误导韩辛,新式强弩生产权在李敏手上,而韩辛对我三叔的恨意,可能让他过度执行,而将目标从绑架李绮,增加为对我和小羽的刺杀.” 秦慕看向芊芊说:”还有一点,李敏没有供给新式强弩给韩辛.这点让兵部有作文章的机会.洵州铁矿不多,这一年李敏调的是库存铁给你,他上次查觉不妥後,向平阳王请铁回补库存,平阳王同意支持.这让李敏至少有说词,告知中央洵州的铁不足,所以以前线为优先.因此,阿谦,你们挖铁不能由洵州这边挖,不然李敏会出问题.”芊芊点头说:”明白了.” 秦慕继续说:”许衍,以後宁城这边的隐卫系统由你主持,我会派两个人过来协助你.这些细节你要很小心处理.陆文思虑缜密,隐卫资料你让阿文一起看.洪青,榆城那边你负责,会派三个人协助你,榉榆两边矿区你都要小心安排,同样隐卫密函陆虎可以看.楚寒,你跟着阿谦去盛州,泉州,甚至中州,反正阿谦去哪你都跟着,阿谦的隐卫权限你知道.初期我调刘扬给你,之後你缺多少人都跟我请调.”三人纷纷,点头说谨遵帅令. 秦慕看向顾展说:”顾大哥,京城的隐卫还是需要你帮忙布局,但目前作法会尽量收敛,只收集信息,杜绝派系失衡状况.你们布庄供货,也要小心平衡两派的内部矛盾.不要给人有偏颇的感觉.尽量洗掉李敏的烙印.” 顾展点头说:”我明白.” 秦慕看向骆云说:”骆大哥,你京城的珍宝斋控制状况如何?” 骆云说:”情义还在,只是西羌和凉州玉石货源断掉後,各地珍宝斋形同独立支撑.没有了特级美玉作为主打,近年他们也撑得很辛苦.我不好多插手甚麽.目前只是藉由阿谦的名声帮他们走镖,赚点人情.最近我准备由西禹那边入西羌,看看瑀城和都城的珍宝斋状况.” 骆云喝口茶顿了顿说:“旧的珍宝斋镖线是走凉州,洵州,通州,盛州到中州。一直都是父亲的人主持的,送货没有问题。目前我正在架构的是南方系统,目标由西禹跨兰州,徽州,定南州,襄州,盛州到中州。主干是陆家庄的人,西南四州至莒城以西已经架设好,营运状况也稳定。但莒城往北走的路线未完成。” 秦慕点头说:”我尽快处理凉州,让你能恢复玉石供应.娄城那边我会给你通行证,以备不时之需.但送货走西禹那边还是比较安全.” ☆、提亲 隔日巳时,陆明,陆文和陆虎赶回了天鼓堂,一进门陆虎就大喊:“阿展,我要提亲,帮我准备聘礼,我要各色炫金纱五十匹,千叠云六十匹,彩云绸八十匹...”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说:“阿虎终於下定决心,把自己嫁出去了啊~” 陆明一看到秦慕就上前拥抱他说:”吓死我了,我要把洪青好好训一顿.” 秦慕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我记得让你放假,下的还是军令.” 陆明贼贼地笑说:”我是来帮阿虎提亲的,还在放假啊~” 秦慕想捶陆明,但知道他也穿了链甲,无从下手,只能捏着他的脸颊说:“我终於知道,为何阿谦和阿彩都喜欢捏人的脸了.” 一时众人喜气洋洋地帮阿虎准备聘礼.看着阿文指挥大家,把一箱箱被红布包裹的聘礼,被往车里放.芊芊有些傻眼的问:”你们这就要出门了?不需要知会李大人不用算吉时吗?" 陆虎酷酷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择时,不如撞时.阿谦,你帮我去彩宴楼订餐,直接送到李府去.我今天就要把阿绮带走.” 芊芊呆滞地看着陆虎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今天不是提亲,是抢亲吧!” 秦慕默默回房写了一张郡王令,封陆虎为武子爵,封地函城.然後笑着塞在陆虎手里说:“先给你,抢亲别失败了!但当地军情还不稳,实际交接还要再几个月.” 芊芊歪着头看着几个完全把世俗礼法放一边的男人,呆了一会儿,甩甩头说:”我去订餐了.你们打算去几人啊” 陆明算了算,怕给李敏惊吓太过,决定订席五桌就好.然後对着秦慕说:”阿慕,你和洪青他们三个先去布置场地吧!需要加桌位通知阿谦.” 能帮陆虎完成终身大事,秦慕感受到陆明心中的喜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身带着洪青等人出门。到李府告知李敏陆虎的决定时,李敏喜上眉梢.昨天下午,秦慕带着芊芊来跟他讨论情势时,他就非常担心.主战主和两派都可能对他下手,让他手足无措.最担心的是阿绮,其他的事都有手段可以应付,但阿绮已到婚嫁年龄,已有不少人来提亲,但这时局势混乱,嫁给主战主和派都不对.中间派也不知何时会倒戈变向.现在问题解决了,嫁给陆虎,住到陆家庄,对阿绮都是最安全的做法.重要的是阿绮自己也愿意.李敏想到这里,赶紧派人去告知夫人和李绮. 陆虎穿了一件原来是天鼓堂用来展示布料用的大红喜袍,连中衣都是红色的,看起来异常帅气,春风满面.跟着一群人喜气洋洋,吹吹打打地进了李府.陆明以兄长的名义向李敏提亲.李敏高高兴兴地将众人迎了进去.天鼓堂中和李绮相熟的阿珠和阿珍扮了喜娘,带着一样是展示用的女装喜服凤披霞冠,去帮李绮修改合身. 当两人带着礼服去找李绮时,李绮正兴奋地在房内转圈圈,口里喊着:”怎麽还没来?怎麽还没来?” 李夫人苦口婆心地在叮咛妇道守则,阿绮完全当耳边风.两个陪嫁丫环,红鸾和彩凤领着两刻钟前拿到的新名字,在帮李绮打点行囊.阿绮的奶妈,一边检查红鸾和彩凤整理的东西,一边嘱咐两个丫环一些注意事项. 众人忙到午时,终於搞定阿绮的行头.阿绮拉起长裙就要往前厅冲,被奶妈拉住,命红鸾和彩凤扶着好好走.让阿珍阿珠笑得直打跌. 李夫人已经放弃对阿绮的训话了,满腔难过不舍都被阿绮的兴奋扫没了.叹了口气说:”女大不中留.”往前厅走去. 拜完堂之後,主厅席开五桌.在偏厅也开了十桌,给没有值班的下人们一同欢庆.秦慕坚持行家礼,所以主桌是李敏夫妇坐主位,左右下首分别为秦慕和陆明,然後依序是陆文和陆虎,顾展和骆云,之後才是小羽和芊芊.小羽特别兴奋,拼命用自己的果汁和阿虎敬酒.可爱的样子,让李敏夫妇眼睛都挪不开,也一直逗着小羽敬酒.害得芊芊一直带小羽去上厕所. 阿绮郁闷地披着霞冠和阿珠阿珍在内室自己一桌,不断地抱怨她也是主角,却只能闷在这里.阿珠阿珍安慰她说,改天在陆家庄绝对摆比今天更大的宴席,绝对让阿绮坐主桌.绝对让阿绮当众所瞩目的主角.三人开始计画如何摆席,让在一旁服侍的红鸾和彩凤直翻白眼. 席罢,陆虎将阿绮先迎到天鼓堂,闹洞房时,芊芊看到他们布置的夸张喜房,下巴都要掉了.由大厅外到喜房门口,沿着整个廊道,上上下下点了六排红蜡烛,加上用红色的千叠云和飞羽纱交错,拉出的九道帘幕,寓意长长久久.烛影晃动,罗纱轻转,端是如梦如幻,只可惜太红了.喜房内也一片红,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红色的彩云绸和炫金纱,完全看不到墙壁和天花板。地上铺着红霓软毯,家具也都用彩云绸和凤锦绸包裹着,稍有差异的红色调,交织出绚丽的花纹。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桌子和床在哪里,芊芊差点以为家具也被搬走了.小羽被阿鑫用红色的水龙锦包成粽子,丢到床上滚,希望两位新人早生贵子. 秦慕看到芊芊目瞪口呆的表情,靠在她耳边轻声问她:“喜欢这样的布置吗?” 芊芊僵硬地摇摇头说:”太夸张了,谁布置的,这样他们门在哪都找不到.” 阿文笑着用手轴撑在芊芊肩上小声说:“就是要他们找不到啊~我跟你说,这是闹洞房的最高境界,完全不用动手,明天早上保证他们连自己衣服放哪里都找不到.” 闹完洞房,没值班的人继续兴奋地划拳喝酒,阿鑫带着小羽一起玩,小羽划拳,他喝酒。 陆明拍了拍顾展说,怎麽样,明天把你的也一起办一办。顾展笑着摇摇头说:“阿彩坚持要守满三年,其实要不是昨天李小姐出事,阿虎也不会这样早。” 芊芊在一旁跟阿文和骆云划拳,但输了的酒都被秦慕抢着喝了。被阿文笑着说,跟小羽一样。气得芊芊直剁脚,但看着秦慕关心的笑容,又骂不出口,只能坐着生闷气。 秦慕看着芊芊的表情变换,舍不得她生气。到乐器房中拿了一把洞萧,轻轻地吹起“凤求凰”。芊芊果然情绪被引开,开心的跑去拿了笛子,跟他和了起来。芊芊吹奏喜欢随心所欲,秦慕吹着主奏,芊芊就选了低音笛帮他伴奏。秦慕一曲吹了三轮,芊芊三轮的伴奏都不相同,随着秦慕的情绪变化,芊芊的伴奏也变得低沈。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芊芊却担心的看着秦慕,他的曲听起来有点压抑,但又不完全是不开心,似乎是思念着什麽? 秦慕看着芊芊似乎完全没有懂他吹这曲的意义,自朝地笑了笑,现在的自己,既然不能给芊芊安定的生活,还不如就让她继续不懂下去吧! 秦慕微笑地说:“下一首让你选曲。” 芊芊想着自己应该选一首快乐的,但想到过几天大家就要分离,反而忍不住吹起了“但愿人长久”。秦慕跟着她也是吹了三遍,次次伴奏不同,但越吹越是百折千回。带得大家觉得虽然是离情依依,但也有期待相聚的喜悦。 一曲结束,芊芊开心说:“秦大哥你说的对,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秦慕笑着对骆云说:“骆大哥也是知音之人,下一首骆兄主奏如何?” 芊芊蹦蹦跳跳地去帮骆云拿了排笛。骆云接过後选了欢快的“春到湘江”。秦慕和芊芊帮他伴奏,但骆云在吹了一轮之後,开始炫技,把主调的每个音都拆成两个或四个音,整个曲调变得更像快板,更为欢乐。芊芊调皮地看了骆云一眼,换成高音笛然後开始吹主调,让骆云的音反而听起来像伴奏,又对秦慕眨了眨眼,两人开始有默契地每隔三到四小节就互换主奏。逗得骆云在进入第三轮时也开始抢主奏,三人随性地互换,有时双主奏,有时双伴奏,让整个场地气氛高昂,不少人跳起舞来。 ☆、离别 秦慕他们又在宁城多停留了三天,韩辛似乎在刺杀绑架失败後,李敏又没有追究的状况下,掩旗息鼓了。那位食客又去送了两次信,但两次韩辛都没有去取,不知是自觉被利用,或者其他。之後,食客就离开宁城往京城所在的中州方向去了。 而李敏以铁矿不足为原由,将即日起停止兵器供应的公函,以官方管道寄送通知到冀城,也让有心人士无法在此上面做文章.整件事情慢慢解套之後,秦慕叮嘱了李敏一些注意事项,然後打算静观其变,毕竟和兵部斗没有意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只要李敏想往上爬,就会有其他人出招.不如做点小动作,让兵部尚书,去清理其他人. 这三天的中午和晚上,秦慕和芊芊都会花半个时辰一起做菜,秦慕负责肉食,芊芊负责菜蔬,每次都挑战用一种茶或一种酒搭配所有的餐点,然後找陆明陆文一起吃,同时商量一些未来的架构与进程,也帮芊芊自己的隐卫线编写密码,让三人熟悉密函的语法。 骆云已经带了十五位镖师和几十个少年出发往西禹去了,他们带了十大车的布匹,希望在进入严冬前在西禹完成商号和驿站的布局,然後明年开春到达瑀城。陆虎帮骆云和少年们都配备了炼甲,单□□针和三级钢的匕首和短刀或软剑。镖师们身手已定,所以只帮他们打造熟手兵器。 两天前,陆虎和顾展就带着李绮,阿鑫和小羽回陆家庄去了。之後李绮和小羽会长住陆家庄,只有陆虎从榆城回来时才会带他们去探望李敏夫妇。而阿鑫会参与杏林堂的军药供应炼,这样也会有机会去榉县探望哥哥。 回陆家庄後云娘和阿彩果然帮李绮又办了一个席开六十桌的婚宴。主位坐的是陆虎和李绮,又因为十岁以下的小童是主要客源,场面异常热闹,小羽带着小伙伴们,拿着果汁,一轮又一轮地敬酒。一轮就是三百多人,陆虎第五道菜都还没吃就醉了,当场一直吻李绮,让场面热闹非凡,尖叫声口哨声不绝於耳。 顾展牵着阿彩的手跟她说昨天阿文主导的洞房布置,和隔天早上的好笑景象,让她想想明年要如何应对,逗得阿彩整个脸比喜服还要红。 *********** 陆虎回来的那个晚上,芊芊强颜欢笑地跟大家打趣,但等大家都睡了後,芊芊却一个人缩着坐在屋顶上看月亮,难过地想着即将来到的别离,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经裂开了,从来也没有这样痛过。 明天秦慕等人就要踏上归途了。刘扬和秦慕的另外五个护卫已经在昨天到达宁城。自己也差不多该往泉州和盛州去了。虽然一切都跟自己的计画一样,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不但跟秦慕搭上线了,还找到了哥哥.而且秦慕的为人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好,也很支持自己的行动计画。铁矿脉也可以开采了,人手也有了,还找到了钨矿脉。简直是顺利到不行。可是为什麽心里会这样地难过 看着在屋顶上缩成一团的芊芊,秦慕了叹口气,走到芊芊旁边坐下,低声说:“芊芊,不开心吗“ 芊芊点了点头说:“但我不知道为什麽不开心以前也和朋友分离过,顾大哥,骆大哥每次走镖运货,都会带走一群人,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但我不会不开心。“ 秦慕摸摸她的头说:“是因为这次要跟哥哥,还有阿虎和阿文他们分开吗“ 芊芊摇摇头头说:“以前哥哥也是回来几天就要回军队,会有些难过和担心,但没有这次难过。去年和前年,帮骆大哥和顾大哥建构走标路线时,我也和阿虎还有阿文他们分开过,但也没有这次难过。“ 秦慕温柔地拉着芊芊的手,站起来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散心。” 他拉着芊芊沿着屋顶一路往李敏的府邸跑去,偷偷地翻过李府的外墙,溜到内院的湖边。秦慕熟门熟路地在芦苇丛中找到一条船,让芊芊坐上船後,秦慕将船一路划到湖心的另一丛芦苇中藏好。然後半躺在船中,让芊芊靠在自己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说:“芊芊,月有阴晴圆缺,星座也是相互轮转,但不管它们怎麽变,不管我们在哪里,只要抬起头来,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样的。” 芊芊也点点头说:“是啊~只要想着我们看着同一片天空,就会觉得距离其实没那麽远。” 秦慕收紧揽着芊芊的手臂,将脸颊靠在芊芊头上,然後说:“芊芊,每天写信给我好吗?用隐卫的系统送,封好交给楚寒就可以了。战况不激烈时,我也会每天写给你。” 秦慕的温暖包裹和痒痒地气息略过头顶的感觉让芊芊呆了呆,觉得心突然没有那样痛了.虽然还是不舍明日的别离,但现在秦大哥就在身边的真实感觉,让她的心平静了下来. 芊芊有些懵懂地想着,所以是因为秦大哥要离开让我的心特别痛吗?但这代表什麽?抬头看向秦慕说:“我知道我难过的原因了.” 秦慕单手捧着芊芊的脸颊,将她包裹在自己怀中,盯着她的眼睛说:“所以,写信给我!“ 芊芊看着秦慕的眼睛,有点发呆地说:“好.“ 秦慕吻了一下芊芊的额头,微笑着说:“睡吧!明天天刚亮,我们就得偷偷溜回去,不然会吓到李敏.“ 芊芊开心地找了个相对舒服位置,闭上眼,听着流水的声音,随着小船的摇摆,感受秦慕的体温。心里想着,真希望能永远这样下去。 ********* 秦慕离开後的第三天,芊芊也带着兴叔,兴叔的儿子刘扬,阿元和楚寒,往泉州出发了.她们先回陆家庄住了两天,让刘扬看看爸爸这几年的居住的地方.又探望了阿绮的适应状况.然後由九奇山和落羽山中间的谷地进入通州,模拟运镖的路线,让众人熟悉珍宝斋的运镖状况。 芊芊没有每天写信给秦慕,她用绣的。她带了很多两吋见方的棉布,用天鼓堂最轻的绣线,绣着她每天印象最深刻的风景。因为只有每天绣到睡着,她才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秦慕的温暖。 九奇山和落羽山最特别的就是它的山川地势异常地高耸。落羽山得名於传说,说是就算是老鹰要飞过去也会羽毛落尽。而九奇山最特别的就是它的千叠瀑布和鬼谲的地形。 芊芊绣了三幅风景,分别卷起来後塞进隐卫的信鸽筒内封好,交给楚寒。 秦慕收到信时已经是回到冀城军营的後一个月了。他特别要求楚寒,只要是芊芊送的信,就要用紫色的鸽筒,紫色代表只有他可以打开,而隐卫的鸽筒外会有各组编号,跟芊芊有关的都是“千”开头的编码。所以收到期待已久的信函,他兴奋地握着三个鸽筒冲回帅帐,让陆明以为出了什麽事,赶紧跟进来。看到是紫色的鸽筒,还一次三个,陆明脸色微变,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紫色筒了。这颜色通常没好事,只有类似叛变之类的事,才会禁止他这样的高级隐卫看。但秦慕的表情却让他起疑。 站在营帐角落避嫌的陆明,看着秦慕期待地打开鸽筒,倒出三张以蓝色为底的布料,一张浅蓝色,一张灰蓝色,一张深蓝色。秦慕的表情很惊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芊芊送来的信件。看着秦慕拿起一片布料,就着帐外照进的一缕阳光,轻轻地改变角度。陆明傻眼了,那是刺绣,绣着一片气势磅礴的瀑布,用各种不同材质的丝线和交叉织法,让瀑布的水在阳光下闪动,像真的有流水在飞溅的感觉。绣布的後面绣着,乙卯孟冬十九九奇山千叠瀑。 另一片刺绣绣的是高耸入云的山川,用灰蓝浅灰白和银白,绣出飘渺的云雾,在阳光下缓缓流动。背後是乙卯孟冬二十八落羽山北。 再一片绣的是夜景,稀疏的星斗,半月,月下是一片奇绝的山川,用银灰浅灰深灰交织出尖锐而狰狞的山棱。背後是乙卯孟冬二十二九奇山白恶地。 看着秦慕翻出在他榆城特别花了一天的时间找的《夏地志》。那是他为了知道芊芊所在地的风土民情买的。秦慕翻到洵州的那几页,开始查询着什麽。再加上那种云娘和芊芊创造的特有刺绣手法,他大概猜出秦慕在干什麽了。叹了口气,陆明决定离开帅帐去做些更重要的事。 ☆、泉州行 十一月中,秦慕完成叛变相关人员的侦查,有了初步的主和派内线的名单,他让三军主将将这些人调职重点看管後,他准备开始巡营。先往北走,沿着沪县,洛城,玟县,到他的家乡镇北城。 前往沪县的路上,为了方便讨论叛变事件的後续侦查,以及讨论主战派的可能内线,秦慕安排陆明和自己一个帐篷。这天晚上,忙完公文後,他看到陆明拿着沪县的兵册和一卷很长的浅蓝色的绢布正在校对,抄写着什麽。秦慕走近陆明笑着说:“怎麽兵册有什麽问题吗?” 看着秦慕却突然愣住了,绢布上绣着黑色的字,那是芊芊的字,非常张扬的字体,一如最近每隔三五天就会收到的刺绣。芊芊已经顺莒江而下,准备在莒城待几天,让楚寒布置隐卫,用来确认货运顺畅,也避免有人追踪到盛兴布庄的货品来源,当然也会顺便收集当地官员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昨天他才收到莒城市集的刺绣,芊芊一定又在找布料灵感或是矿石。 陆明叹口气说:“在帮芊芊查跟陆家庄有关的兵籍,明天到沪县正好可以探寻和确认资料。” 秦慕拿起绢布,上面有些熟悉的名字。陆虎: 大伯陆颜 凉州邬城。陆文: 二叔 陆勤凉州邬城; 兄陆辛凉州邬城 .... 陆磊,二伯陆清凉州平城; 堂兄陆平凉州琝城。陆琪 : 父陆原凉州平城。陆钧: 父陆正凉州平城。陆兰: 大伯陆逊 凉州娄城; 兄陆旻凉州邬城。陆宇 …刘元肃州沪县人: 三伯刘和肃州同城; 兄刘奇肃州洛城。朱鑫肃州风城人: 父朱元肃州平西城; 兄朱壵肃州玧城。吕珍肃州玟县人: 父肃州镇北城; 大堂兄肃州同城; 五堂兄肃州洛城 … ... 有些陆明已经用朱砂标上新的地点,但更多的是标殁,或是殁於某城某县某山区或是某战役。绢布洋洋洒洒近三千多个家庭,包括原陆家庄村和新加入陆家庄的人,还包括在芷县遇难的家庭。整个卷布至少有三万多位将兵的名字和籍贯。芊芊全部用绣的, 她绣了多久,她在绣这些字的心情又是如何。秦慕将绢布用力地压在胸口,他想到芊芊说的一户一代一兵...难怪芊芊那样期待和平。 然後陆明用力把布抽走,丢了另一本洛城的兵册给他说:“布很长, 你要不要也来一起对?” 秦慕叹了口气, 拉过一张椅子, 拿起兵册, 一言不发地认真比对. ********* 十一月十五,芊芊顺莒江到达泉州的莒江出海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海,兴奋地和阿元又跑又跳,沿着海岸奔驰。跑过沙滩,跑进岩岸,看着礁石中彩色鲜艳的鱼群和螃蟹,看着气势如虹的浪潮。芊芊突然好希望和平快点到来,这样秦慕就可以自由地到处走走,也能来到这里看看海景。 因此当秦慕接近镇北城时收到的刺绣比平常多很多,几乎是天天有,甚至是一天两幅。感受到芊芊的兴奋与开心,冲淡了不少他的近乡情怯的乡愁。 为了收集谈判资料,芊芊带着众人到各渔村访谈,甚至跟着鱼户一起去捕鱼,采珍珠。冬季的海水稍冷,但泉州地处南方,所以还可以忍受。潜入水中後,鱼群看起来更美了。成群成群地游过,蓝色,黄色,红色,还有长得像是花朵的桃红色虾子,有手掌大,慢慢地爬过草原般的黄色珊瑚群。她决定一定要绣这只虾子给秦慕看。她还新认识了海胆,大胆尝试了渔户口中的美味。 看着楚寒吃了一口海胆後恶心的表情,芊芊大笑说:“楚大哥,你也有害怕的事啊~” 楚寒疼爱地看着芊芊,微笑着用熟练的刀法帮她切生鱼片,他知道芊芊最近迷上这个。刘扬则帮大家剥着虾壳,小山般的虾子,吃得大家眉开眼笑。阿元在一边剥着牡蛎壳,一边兴奋地说,你们看,这个有珍珠,可惜太小了。 看着兴叔要把牡蛎都倒进火锅中,芊芊忙说:“留一些生的给我,这个加柠檬生吃,口味最佳。" 所有人都给芊芊一个恶心的表情。让芊芊哈哈大笑说: "这样最好, 就没人跟我抢了。" 兴叔语重心长地说: "阿谦, 你要斯文点." 刘扬却说: "爸, 没关系. 我喜欢火爆的." 被楚寒和芊芊各踩了一脚. 这几天,大家又是潜水,又是补鱼,常常弄得全身湿透。看着众人一上岸,当场全身脱光光换衣的场景。芊芊决定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以後相处也方便。所以很多时候, 三位年轻男子会出现护妹情怀. 只是三人的表现方式非常不同. 楚寒看过芊芊和秦慕两人的频繁通信早就有了猜测,其他人刚听到芊芊是女孩时却是很讶异。尤其是见证过芊芊不少事绩的兴叔和阿元。 兴叔很担心地说: “女孩这样乱跑很危险啊~” 阿元却翻着白眼,看着兴叔说:“阎王就算是女的,也是阎王。” 他光着上身挤出上臂肌和不太明显的腹肌说:“你看我一个管帐的,这几个月也被她操出肌肉来了。这是由地狱归来的证明啊!” 刘扬看到芊芊准备爆冲的眼神,同情地拍拍阿元的肩膀说:“你其实还在地狱,要有自知之明。” 当天芊芊把阿元的训练量增加两倍. 楚寒则是默默地丢过一件衣服,把阿元连头连上身地盖住。然後送了一封密函向秦慕报告,芊芊自行告知是女孩,众人反应正常稳定。自己和刘扬会小心应对,让他不用担心。 自从选阿元作为和金拳帮谈判的主谈人後,芊芊就开始操练阿元。为了让阿元看起来壮一点,胆子大一点,免得和江湖人谈判气势不足,芊芊安排了不少课程。包括: 蛙跳,举重,吊单杠,扶地挺身,由每天每样五十次,到现在的每样四百次。阿元□□得不亦乐乎。如此连续两个月的特训, 加上份量颇足的肉类和海鲜滋养, 终於让阿元走路脚步不轻浮, 肩膀胸部的肌肉撑得起衣服. 在刘扬不出其意地用力拍桌子时, 也能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 在楚寒在他身边瞬间抽刀时, 可以记起自己穿有链甲, 然後嵬然不动. 芊芊又命几人和远洋商人接触, 了解各项外来品价格和产季. 也询问季风, 洋流 和台风对渔获和航运的影响. 之後芊芊要求刘元将这些资料详尽整理清楚, 寄回宁城帮大家补充知识. 待一切准备妥当, 众人才前往金泉帮总部的所在地福城. ☆、金拳帮 (一) 在客栈落了脚後, 芊芊安排了兴叔去探访市集, 看是否适合在福城开设天鼓堂或珍宝斋. 但为了以後兴叔和刘扬会和金泉帮人员以盛兴布庄的名义接触, 这次和金泉帮帮主会面的行动他们二人将不参与. 随後芊芊派了楚寒去通知金拳帮, 神医阎王将於明日率两人拜访. 金拳帮的穆帮主是一个南方少见的虬髯大汉, 听说原是北方的齐州人, 早年跑了几年远洋航运之後发现东南沿岸的生意比较东北好做, 物产也多. 所以就在泉州扎根了. 现在年约五十, 妻儿成群, 整个帮派的大护法到十护法都是他的儿子, 每个儿子都遗传了他的魁武身材和洪量的声音. 对於神医阎王突然到访, 金泉帮的帮主甚是兴奋, 於帮内席开二十桌, 准备宴请芊芊等人. 芊芊赴宴当日, 福城细雨纷飞, 寒风阵阵, 楚寒帮芊芊撑伞而行. 金泉帮帮主率十位护法亲自到门口相迎, 但是看到芊芊一副娇小瘦弱, 还需要楚寒帮她遮风挡雨的样子, 崇尚魁武身材的金拳帮上下顿时有些看不起她, 觉得江湖传言言过其实. 言谈之中有些轻视的意味. 帮主为其引路也不引入大厅宴席,而是走向狭小的偏厅. 到达偏厅门口, 芊芊看着挡在门前的四位护法和围在三人身後六位护法,每位护法都身高马大,摆着下马威的架势。芊芊心里叹了口气, 想着江湖上还是要以力服人呀! 正好今天东北季风强烈,十人的站位正好让风在回廊里产生旋风,於是芊芊取了暗藏医用麻醉药的折扇, 在手上轻拍,打开了机关。楚寒和刘元两人看了芊芊的架式立刻深吸一口气, 然後暂时停止呼吸。 芊芊上前两步挥开折扇在胸前往顺风的方向搧了搧, 对着站在外围的穆帮主缓缓地说: "泉州潮湿闷热, 在这小厅里谈话令人烦闷,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说话之间, 芊芊周围的十位金拳帮的护法已经通通倒下. 看着穆帮主惨然的脸色变化, 芊芊继续说: "我这个人没耐心, 不喜欢拐弯抹角. 今日到福城来, 是看上南海物产丰富, 打算吃下这一块, 念在和帮主的交情上, 特来通知一声. 今日情意已到, 告辞了." 金拳帮帮主看着领着众人转身就走的芊芊, 和十个倒在地上, 生死未知的儿子, 心中无限後悔. 都说阎王喜怒无常, 自己怎麽就傻傻地去挑衅他呢? 担心儿子的安危, 帮主这个虬髯大汉顿时低头跪下说: "小人无理冲撞阎王, 还请阎王恕罪." 看着芊芊毫无停顿的脚步, 金拳帮帮主摸了摸大儿子的颈项, 感觉到还有脉搏, 赶紧再次大喊: “金拳帮上下敬听阎王号令.” 芊芊傻眼了, 这样就把金拳帮拿下了? 可是她不想拿下啊~ 楚寒也是震惊, 在榉城时虽然听说过芊芊一人可敌百人重骑, 但因为当时他负责侦查, 没有亲自见识到, 因此就算是众口铄金, 他还是很难相信. 之後由榉县到宁城沿路上看到的是秦慕和她的三位兄长对她呵护备至, 由洵州至泉州一路上也只看到她的顽皮可爱令人疼爱. 所以虽然知道兴叔,刘元和其他很多陆家庄的人其实是对她言听计从,但她长得就一个小少年样,让他没什麽现实感. 有时候甚至觉得,秦慕要他跟着根本就是男人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心思。 但此时看她冷酷的表情, 控制人心的手腕, 和张扬地说话方式, 想起了她的各式传言. 再看看刘元见怪不怪的表情,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弄错秦慕的用意了. 为了保护她? 开玩笑, 看着正跪在地上忏悔,被阿谦耍着玩的穆帮主,和另一边躺了一地的壮汉, 她需要保护吗?楚寒觉得自己要重新考虑写报告的方向. 芊芊却是极度後悔, 演的太过了啊~ 接下一个帮派是麻烦事啊~ 得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芊芊摸出一张她平常刺绣用的棉布, 让刘元交给金泉帮帮主後说: “将十位护法抬入偏厅, 封闭窗户, 再烧掉此布, 半个时辰内, 他们就会清醒.” 然後, 转身离开了. 回程沿路芊芊都一直在分析介入金拳帮後的利弊得失. 穆帮主似乎很容易受人要胁, 这样的人不适合走镖,因此必须自己控制运输线,布庄的货运才会稳定。但自己的人手有限,所以金拳帮本身的人力要利用。另外,金拳帮的本业生意方面,需要好好确认项目和收益表.。但帮内的人员良莠如何?是否值得花时间? 也需要好好调查。 回到客栈, 芊芊找了兴叔和刘扬过来商讨事情. 刘元在一旁兴奋地连说带比地, 跟大家说了金拳帮帮主要听号令一事. 兴叔听了哈哈大笑说: "阿谦啊~ 上次你跟李大人谈判, 谈来了一个自投罗网的李姑娘, 让阿虎赚到了媳妇. 你这次谈判, 谈来了魁巍大汉穆帮主, 你是男女老幼大小通吃啊~ " 刘扬则是非常讶异, 向楚寒打眼色小声问道: "真的假的?" 楚寒严肃地点点头. 芊芊叹了口气, 趴在桌上有气没力地说: "兴叔啊~ 穆帮主就是软壳虾一只, 剥壳都麻烦! " 刘元和刘扬非常仗义,异口同声地说: "没关系, 我来剥." 芊芊眼睛亮了起来,看向刘扬和楚寒说:“我人手不够可以用隐卫吗?会不会过度使用隐卫资源?” 楚寒摇摇头说:“不会,隐卫也是要帮他们找个身份融入,用金拳帮的身份也不错。” 芊芊点点头说: "好,我们至少要拿下他们的走镖路线,穆帮主那个软脚样不适合走镖,我们自己来送货更安全。但是这个标线要和骆大哥丶顾大哥的都分开,不然布局太大会犯商场忌讳。另外, 既然有金拳帮的南海特产,我想把这个商线拉到北燕。" 刘元和刘扬双眼瞪大, 喊道: "北燕! 为什麽?" 兴叔却点头说: "好主意, 南海香料在北燕是奢侈品. 可以藉此打入上层贵族. 可以让阿赭来做这块, 香料他熟." 芊芊看向楚寒说: "这部份是我刚想到的, 我们需要请顾大哥的人来帮忙把线拉出来. 你可以帮我送信给宁州吗?" 楚寒点头. 芊芊转头对兴叔说:“兴叔,应该可以让阿彩准备人手了,就约下月十五在永宁城见面。让赭叔也带些人手来吧!” 兴叔点头说没问题後,芊芊又转向刘元说:“阿元,之後几天金拳帮来都让你应付,挖出他们的生意资料和出入帐状况,然後让楚大哥和刘大哥去查证。等资料齐全再商谈下一步.” 芊芊将金拳帮的事交给刘元和楚寒出面,其他人幕後支持後,隔天一早就留了字条,说去找点东西,然後就一个人沿着海岸去探寻海鸟聚集地,看是否有硝石堆积。但目前看起来,礁石太小,浪太高。鸟粪一直被冲刷,无法形成硝石。 芊芊的目的是制作一种特殊的□□,而不是要改良传统的黑色□□。制作方法是一位炼金术师传给她的,但她不太确定她可以找到所有的材料。 首先她要先找到纯度高的硝石来提高反应速率和成功率。 骑马走了一个白天,怕众人担心,芊芊决定不再盲目地寻找了,先回到福城多探听好了。 回到客栈,楚寒和刘扬的脸色明显不佳。兴叔和阿元倒是习惯了她的乱跑,神色自若地问芊芊晚餐吃了没,要不要让小二煮一些送上来。芊芊才想到自己乱跑了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芊芊有些疲累地跟阿元点点头,麻烦他去帮忙要餐。然後讨好地看向楚寒和刘扬说:“两位大哥,我从小野惯了。多包含啊~” 楚寒叹了口气说:“阿谦,我们知道你厉害,但心里上还是会不安,以後出门可不可以我和刘扬选一个带上?” 看着芊芊乖巧地点头,两人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把发型她的变鸡窝。 ☆、金拳帮 (二) 之後几天,穆帮主每天都恭恭敬敬地带人带文件来让刘元询问查看。芊芊则带着刘扬出门找鸟粪,完全不见穆帮主.吊得他很是战战兢兢,摸不清神医阎王是要接手还是不接手金拳帮。又怕带来的资料阎王看了不满意,徒增变数,因此刘元查帐非常顺利,要甚麽有什麽。 这天晚上阿元觉得查得差不多了,约了几人跟芊芊报告状况。兴叔特别让客栈老板送了一桌海鲜全席,众人边吃边谈。 阿元一边剥虾一边说:“穆帮主壳子软,但做生意还是可以的。他珊瑚珍珠的进货价都比别人低,我到他们店里和库房都看过了,品质很好,没有滥鱼充数的状况。” 接过芊芊递来的洗手杯,阿元继续说:“金拳帮主打香料生意,每次进货量都很大。他们的强项在海运,用身高体壮的优势打得海盗都不敢动他们的船,因此沿海很多店家和中间商是跟他们批货的。他们在南洋很多城市都有店面和集货点。由帐务上看起来,这些海外的点是安全稳定的。” 阿元一边吃剥好虾子一边说:“但在大夏本土的陆上货运和展店就不行了,他们纯蛮力的攻击方式,在江湖上不吃香,所以商行一直出不了泉州。走镖送货都得跟其他镖行合走,这麽多年了大家知道他弱点,抽成很重。这应该是他们找我们罩他的原因。” 楚寒吞下一口香烤花枝,喝了口茶说:“他们的运镖路线怎麽走?” 阿元一边川烫生鱼片,一边说:“很短,就福城到京城,走永宁湖西岸比较多,占七成。东岸要过永宁江,车船转换麻烦,约占三成。西线一趟镖单程半个月,东线单程二十天。目前是由四位护法管理镖局和走镖,一次两人。生意不太好,春夏季一个月就走一两趟,入冬抽成高,不合成本就没走。” 芊芊放下牡蛎壳说:“这个镖线可以帮我们送珊瑚珍珠到京城甚至沿途的珍宝斋,增加骆大哥的掌控力。未来兴盛布庄也要靠它,所以镖局这边一定要接下来,而且得投入人手整顿整顿。既然我们人手不足,就先让顾大哥的人手吃西岸路线就好,先维持一个月一到两趟的状况,满足所需即可。其它等新的镖师练起来再考虑其他。上次跟顾大哥联络过,他会派五个人过来。” 兴叔咬着小卷说:“我建议金拳帮的主业那边我们不要深入参与。海外的事我们没有懂的人,花人力在那里用处也不太。” 勺了一碗鱼汤,芊芊边吹凉边说:“有道理。金拳帮核心部份我们先不动,以入股派人进驻的方式先监督.但他们每年要把总货品量的二十分之一以成本价卖给我们.项目每年会更动,由阿元统合各家需求後告诉金拳帮.明年春天需要的货,请兴叔先帮我们估一下,最近就让阿元去谈.” 兴叔点头说:“先不贪心,我们先带些货给珍宝斋的人看,谈谈他要吃多少货,出多少价,这样才知道可以帮阿云拉到多少人情.薰香等阿赭来让他挑.其实阿元可以扮演掮客的角色,拿样品给各家看,然後帮他们谈价,能谈多少,距离成本价多远,看他们的诚意,当然中间的差价是我们赚.” 芊芊点点头说:“兴叔说得有理,受教了.” 芊芊转头看向楚寒说:“但监督人员需要隐卫帮忙,楚大哥有适合的人选吗?” 楚寒点点头说:“有五位已经到福城了,武力值都比穆帮主好,两个有帐务专长.我建议安排三人在内部,两个在外应策.” 芊芊一边吃牡蛎一边说:“这样的策略不错。阿元你明天主导谈判,跟穆帮主说一下,让他过来这边谈。”阿元一边喝汤一边点头. *********** 今天是福城冬季难得的艳阳日,刘扬靠在烟囱边看着坐在客栈屋顶上看海的芊芊.刚刚穆帮主告诉阿谦永宁湖岸边可能有芊芊想要的白色石头後,芊芊就一直心不在焉.这几天芊芊也一直带着他在渔村海边寻找白色石头.她似乎很需要那样东西. 同时他也想着父亲告诉他的关於芊芊所做的事情.父亲决定跟着阿谦,并不只是因为她是救命恩人,还因为看到她在严冬缺粮缺人的状况下,硬是找出办法养活一千多个孩子.那时她不过十一岁.父亲大为感动,也惊讶她的聪明.父亲说他想帮阿谦把她想要的世界做出来. 然後,刘扬在陆家庄亲自看到阿谦帮孩子们创造的美丽又安全的世界.刘扬自己也觉得,跟着阿谦走绝对不会错. 但通过了解阿谦的这些事迹,刘扬也相信,阿谦的整个规划,一定比他目前看到的还要大还要广.镇北王秦慕应该知道阿谦要做什麽,才特别派自己和楚寒跟在她身边.只是镇北王知道他是女孩吗知道後他会怎麽想? 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女孩,刘扬想着她愿意跟自己分享她要做的事情吗? 刘扬走到芊芊身边坐下问道:“阿谦,你找那些鸟粪很急,我可以知道为什麽吗?” 芊芊把头搁在膝盖上说:“刘大哥你打过仗,你觉得最难打的战役是哪类的?” 刘扬想了想说:“原本和重甲军平原对峙是最难的,後来郡王定下敌动我攻,敌守我躲的策略後,重甲军就不是大问题了.现在最麻烦的应该是攻城,尤其原来的边境城,像是琝城,玧城,平西城,当初为了防西羌军,都盖的又大又高又厚.现在要打回去是个麻烦.” 芊芊点点头说:“所以我想找个武器辅助攻城.” 刘扬惊讶地说:“鸟粪吗?” 芊芊歪歪头说:“鸟粪是材料之一,而且我不确定会成功,所以都还没有跟别人说.刘大哥,我想让阿元和楚大哥先留在福城处理金拳帮的事情.你丶兴叔和我,我们三个先去永宁城好吗你可以帮我说服楚大哥吗?” 芊芊顿了顿又说:“秦大哥给楚大哥的命令是跟着我,走到哪都跟着.我知道秦大哥是担心我,但是这里不危险,而且永宁湖的事情我很急,越早成功,战场上伤亡的人越少.而且会是数以百计的减少.” 刘扬拍拍芊芊的头说:“没问题,郡王怪罪下来,我扛.” ☆、镇北城 踩着深深的积雪,站在镇北城的镇北王府前,秦慕看着已经物是人非的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今天特别把所有的护卫和陆明都调开,自己回到这里,却也不太清楚自己是要做什麽。 镇北城曾经一度沦陷,但对於西羌军来说,并非是行军路线的必经之路,当时也不过顺手取下,之後的防守并不严密。因此,当榆城之危解除後,秦慕第一时间派右军统帅李原取回镇北城。他希望失踪的母亲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但种种迹象都显示,当时镇北城副将带着母亲和郡王妃逃离时,在镇北江沿岸被西羌军追上,母亲和郡王妃投江而死。 进了大门,看到里面的景观已复原,应该是两年前自己回来之後李原就派人整理了。 沿着内院的小路,秦慕走进母亲的小院,一些之前被破坏的家具都已经更新了。床单,布缦也都是新的。 打开一个被维修过的旧柜子,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整齐地收着。有些是母亲缝的布偶,有些是父亲给的小弓,木剑。都是自己十三岁独立分房後没有带到新院子,母亲帮自己收起来的。上次回来时撒落一地,是陆明帮他整理在一个木箱子里的。看来李原知道自己要回来,细心处理过了。 走到自己未成年时住房间内,望着屋外熟悉的景象,秦慕一直站到天色黝黑都没有动。 天黑後,陆明跟着李原走进小院,看到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秦慕,叹了口气。手里握着芊芊送的信鸽筒,不知道该不该打扰秦慕。他知道秦慕揣摩人心的卓越能力,其实是来自於他纤细的情感和敏感的心思。所以当出芊芊诉诸以情,要求架构未来的和平时,其实是正中秦慕的罩门,秦慕才会被她一击拿下。而此时此刻... 感觉到身後的声响,秦慕微笑地转过身,对李原和陆明说:“我没事,我没这麽脆弱。只是既然来了,就吊念一下。原叔,谢谢你帮我整理的这样好。” 李原拍了拍秦慕的肩膀说:“你喜欢就好。今晚要住哪?” 秦慕向陆明伸出手,拿过鸽筒,然後说:“住军营吧!晚上还有事要跟阿明一起处理。”顿了顿又问:“这边的补给还是平阳王送吗?” 李原点头说:“是的,全然的支持,增兵後粮饷也马上到位。” 秦慕点了点头说:“我想过年前去拜访他,现在走镇北江南岸方便吗?” 李原摇头说:“他们怕西羌军沿河岸入侵,所以现在运输是单向的,肃原两州边界无法通行。” 秦慕想了想,点头说:“那就算了。另外,你知道他帮李敏舅舅补充因为造弩亏空的库存铁吗?” 李原感动的说:“真的!那要好好谢谢他。” 秦慕点头说:“你写信谢谢他吧!我不方便让人知道我见过李敏。” 顿了顿又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半个时辰就回去。” 李原担心地说:“至少让阿明陪你吧!安全些。” 秦慕点了点头,走到桌前,点亮烛台後,打开鸽筒倒出两张刺绣和一封信。秦慕看到那封信忽然大声笑了出来,让李原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秦慕一边笑一边说:“没事,没事,这隐卫写密函的用语太逗了些。” 李原看是紫色的筒就没有多问,只是想以後选隐卫需要多考验他们的幽默感比较好。 秦慕待李原走远後将信拿给陆明看,上面写着“牡蛎,海中牛奶,生吃口感极佳,可惜长得太恶心,大家都不敢跟我抢。” 陆明不禁莞尔说:“这小妮子,以前那麽挑食,现在什麽都敢吃。”抬头时却看到,秦慕眼神迷离地在亲吻一张刺绣。 感觉到陆明的目光,秦慕把刺绣递给他。上面是用各种灰色和黑色织出的奇形怪状东西,背後写着“乙卯正冬十五莒江口牡蛎外硬内软好吃”。 秦慕笑着说:“估计是长得不像生物,她吃起来没负担。” 陆明心想,没错应该是这样。点了点头。看着秦慕温柔地看着另一张刺绣,那是一只长得有点像虾子的东西,颜色是鲜艳的桃红色和一些细细的白色花纹。背景是一些黄色的柱状物,在烛光晃动下似乎缓缓地摆动。背後写的是:“乙卯正冬十二莒江口玫瑰虾和黄璃海葵”。 秦慕看着日期,想着进入寒冬後北方无法用信鸽递信,近二十天的时间差,芊芊走到哪里了?和金拳帮谈判顺利吗? 庆历十八年新年的第一天,秦慕回到洛城,并宣布让士兵轮休五天,但不能离开军营.刚吃完早餐,整个军营充满鞭炮声和欢呼声.因为秦慕宣布只能辰时正一刻放一串炮,免得敌袭都听不到.所以此时轮休的士兵都疯狂地喊叫,互道恭喜,甚至在鞭炮串上跳来跳去,闪躲着玩. 秦慕在外稍稍巡视一圈後,带着两个紫色的鸽筒回到帅帐。楚寒难得用紫筒,所以秦慕先看楚寒的报告,报告内容提及芊芊拿下金拳帮的经过,还有芊芊计划用香料打入北燕贵族,以此制衡两国.虽然没有提及要制衡谁,但谁都知道,那是要制衡大夏和西羌啊!! 秦慕差点把信撕了,心里想着这小妮子真不令人省心,鬼点子一套一套的,一不小心又搞出这件大事.还好现在北部冰封,芊芊要过去至少也要明年春天.然後他开始想着,自己有多少人手可以安排到北燕. 计算完後叹了口气,隐卫的训练也要加强了,不然根本不够芊芊这样挥霍啊. 打开另一个紫筒,里面是难得的一封信,也是芊芊寄给秦慕的第一封正式信函,秦慕不禁轻轻抚摸着芊芊的字迹,心也静下来了.信上写着: -------------------------------- 秦大哥: 我知道你收到楚大哥的信一定又会担心我乱来和冲动.我现在在福城,事情都还没有开始行动,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想跟你商量我的计画,你如果觉得不妥,我就不会去做. 我之前其实就一直在想,平衡需要三个点才能最稳固,就像凳子的三只脚.但你不能是其中的一个点,因为你不是要被平衡的人.最近因为巧合,我有机会接掌金拳帮,但我认为不直接掌控更好.利用金拳帮的名字,我可以有另一条线,三条线就可以交叉出三个点.未来要达成平衡会更容易. 我计画用商业把线布出来,但没有必要不会用在政治上.我现在只有概念,没有计画.因为我还不懂政治,不懂权贵的想法.所以无法布局. 这个想法我才刚萌芽.目前会做的也只是接下金拳帮的运镖路线,完成和金拳帮利益分配的谈判,然後将盛兴布庄和珍宝斋弄好. 其它,我会照原定的计画,先去京城,在你帮我架构好的安全地带学习.只看只听,不会出手.等一切准备好,我要往北走时,我会让你知道. 但我担心,那时是你最忙的时候,我不想你分心,所以我的每一步动作,都会在这个月内想清楚,跟你交代好.你认为可行,我才会执行. 秦大哥,我不想你难过,不想你担心.我会三思而行.我会等你的指导. 请帮我问候哥哥. 乙卯腊月十芊芊 ----------------------------------------- 秦慕看完信,心里叹了口气。芊芊的头脑一直是那样的清醒,总是看得那麽远。远到自己快跟不上。 芊芊的问题是她不会取舍,不,不该这样说。她永远不会舍弃她的朋友,所以当她发现这样做对朋友更好时,她舍弃的是她自己。 ☆、永宁湖 永宁湖是盛州和中州交界的狭长湖泊。它的水源源自地下水,喝起来甘甜味美,为大夏十泉之首。湖畔处处是凉亭回廊,湖上画舫遍布,文人雅士聚集,随手勺起湖水,烹茶赋诗,以文会友,一片悠然景象。 湖泊中央,一座座的白灰色岩山,星罗棋布。由於距离海边不远,时有海鸟聚集,甚至育有幼鸟,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芊芊却愁眉苦脸地想着,在这麽热闹的地方挖硝石?唉...希望会有人少的地方。刘扬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用口形跟她说:“一起找。” 三人沿着湖岸漫步,分析人们喜欢的服饰穿着,构思店内摆设。这里可以因为文人偏多,服装多以长袍广袖为主。男士穿着以湖蓝色偏多,领口袖口的刺绣滚边也比其他地区宽且花俏。甚至有人的袖口是一宽一窄的两道滚边。布料则喜欢素色淡雅。 找好客栈後,三人又前往市场,选购了一些衣服布料,寄回宁城提供阿彩和云娘不同的设计思路。 之後三人兵分两路,兴叔在此寻找适合的店面。刘扬则利用隐卫系统帮芊芊送信,请天鼓堂派人送五斤的硫黄和木碳後,陪着芊芊开始绕湖之行,寻找合适的采石地点。 根据在市场上打听到的,永宁湖岸最荒凉的几个地点中最特别的,分别是永宁湖流入永宁江前的瀑布断层,以及位於永宁城对岸的乱石滩。这两个地方,因为乱石遍布,风景不佳,而且隐藏的水流漩涡多。游人不喜,农户渔户皆难以营生,因此少有人至。 因此芊芊决定顺永宁湖骑马南下,到这两个地点探查。十五天後,刘扬帮芊芊在乱石滩旁盖了间小木屋。这里的地势很特别,因为永宁山了档住季风和水气,这个小区域的雨水特别少,以致某些区域吋草不生,整个看起来像个砾漠,但又接近湖边,地面上一层厚厚的鸟粪,让芊芊兴奋地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找到鸟粪後,芊芊直接在外围有草的地方,烧了五斤的草木灰,然後拿回木屋外的砾滩上和鸟粪湖水混合开始制作硝石。经过几天的试验,芊芊找出鸟粪,草木灰和水的最佳必比例。 这时,楚寒丶阿元和顾展派来的镖师许武等人已经完成和金拳帮的协议,以及镖局掌控权的交接。楚寒的三个隐卫也被金拳帮奉为大长老,二长老和师爷。 而宁城过来的两批人也带来了芊芊要的东西。因此,在芊芊测试出自己制作的硝石纯度不错,证实这区的鸟粪含氮量令人满意後,开心地决定在除夕之前回永宁城看看。 由砾滩向北走约半天的行程,就可以离开漩涡区,直接划船回到永宁城。 兴叔已经在永宁城的闹区买下了两间连着後院与住房的店面。两户店面是打通的,看起来颇为宽敞。阿雅丶阿娟丶阿珍和阿珠四人被彩儿派来照看店面和处理行销事宜。顾展还选了六十个少年作为护卫,各个配备了炼甲和四级宝刀,但没有配备弩针。未来金拳帮和天鼓堂的所有镖线和商店护卫都将不配备弩针,以免和西禹线产生联想。因为听说芊芊她们提早来到永宁城,大家也就提早过来了,希望早点完成这边的布置,开春前就可以入驻京城。 芊芊过了半个多月荒山野人的日子,回到热闹的永宁城,又看到这麽多熟悉的伙伴,异常地兴奋。特别跟阿元和刘扬商量着要来个超级年夜团圆饭。 三人用长桌在院子里搭了“冂”字形座位区。“冂”字形内部用剖半的,直径有三十公分的巨龙竹做了流水装置。所有的火锅食材,像是生鱼片丶牡蛎丶柠檬片丶虾子丶花枝丶肉片丶鱼丸丶菜蔬等等等,都放在桂竹做的小船中随水飘流。每个人前面都是口小锅,用碳火热着。要吃什麽,自己捞取。要生吃,要川烫,自行选择。这吃法新鲜又好玩,每个人都吃得眉开眼笑。然後在子时,众人相互举杯,互相恭喜,并庆祝盛兴布庄以及金拳商队正式成立。 盛兴布庄由兴叔主持,是为布庄庄主,刘扬为少庄主。未来京城店面将由刘扬负责,同时主持隐卫行动。阿雅和阿娟会到京城帮忙处理货品和行销。 金拳商队由赭叔主持,刘元为辅。目前先负责和珍宝斋洽谈,并和位於西禹的骆云报告,询问西线的货品需求量。之後到福州选货,然後开始布局香料市场。 过了子时,芊芊和兴叔,赭叔都发下红包,预祝大家财源广进,事事顺利,连楚寒和刘扬都拿了三包,让他们不太好意思。不过阿元跟他们说:“这个拿红包的规矩是芊芊定下的,代表每人今年都要努力过得更好。这是她在瘟疫结束的那个冬天,在芷县对九百多位孩子说的。那天她要求,每个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都要发下红包。那时困苦,芊芊买了一百张大红纸,和阿虎他们一起裁成九万多张,每张包裹了一文钱。每个孩子拜完年都集到了一百多文钱,大家都很兴奋。然後芊芊对大家说,你们看只要小小的努力,累积起来就会这样可观。我们这麽努力,一年之後,成果一定会更丰硕。” 阿元顿了顿,喝了口汤,继续说:“而且,她带着我们证明了这点,所以或许阿谦自己不知道,但所有我们这些外来的陆家庄新住民,都当这个红包是个誓言。我们取了或发了这个红包,就等於向芊芊发誓,今年一样跟着你一起努力一起走。” 之後,大家开始放鞭炮,放冲天炮,划拳喝酒,唱歌跳舞,热闹非凡。芊芊则躲到房中,写信给秦慕,祝他新年快乐。又把她今年的规划,包括绕北燕,入西羌的时程,都估算好。每个月会做的事都条列给他,请他批评建议。然後,她告诉他已经在永宁湖畔找到她心目中的硝石原料,最近要开始研究□□,所以暂时不会寄信了。之後,她将这封信和最近绣的五张刺绣,分别放在六个鸽筒中,交给楚寒。 一个月後,芊芊丶楚寒和刘扬三人完成了二十斤特殊□□。试爆时吓傻了楚寒和刘扬。刘扬说只要五斤的□□,保证城破。楚寒决定亲自压送这批□□,走天鼓堂的系统,往凉州出发,他必须亲自而且密秘地试爆给秦慕看。出发前,他先以紫筒寄送了一封信,告知秦慕状况,并特别强调威力,请求入凉州时一定要有可信任的人参与护送。 但芊芊希望再做出二十斤,因为这个制作方法不便外传,她必须在往北走前完成足够的量。经过和楚寒的商量讨论,刘扬将自己的一颗隐卫珠交给兴叔,让兴叔先出发到京城布置布庄的商铺。他继续陪芊芊做□□。 楚寒离开後的第五天,芊芊收到秦慕自平城寄来的信和十颗隐卫珠, 其中五颗是淡紫色, 另外还有五颗淡绿色的。秦慕告诉她已经人让出发往北燕布置鸽点,但约四月才能完成。这五对隐卫珠,分别对应她计划经过的三个北燕城市和两个幽州城市,但每个城市都只有三个隐卫,目的只是联络方便。如果芊芊在这些城市设商号,可以让这些隐卫融入店中。淡绿色的隐卫珠让楚寒视状况,转交给商号负责人。 看着十颗隐卫珠,芊芊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一直掉下来。秦慕没有阻止她的任何行动,只是用有限的资源帮她架设安全网。她想起秦慕温暖的拥抱,她想起他总是喜欢亲吻她的额头和头顶,她想起他温柔的眼神,她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他了。这几个月来,如非必要她不敢写信。秦慕寄来的信几乎每天都有,但她都匆匆看过,不敢回信。她一直在避免想起他,只要想他,就开始刺绣,转移心思。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心痛和思念的感觉会让她再也无法前进,只想飞奔到他身边寻求拥抱。 但她知道秦慕在平城的意思,她知道他即将踏入战场,她的心不禁揪成一团。她想到刘大哥说的,之後的几个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是天堑。她不知道,楚大哥来不来得及在开打前将□□送到。 ☆、京城 平城 将第二批□□交由顾展亲自运送给陆虎後,芊芊在春暖花开的三月来到京城,盛兴布庄的生意正如火如荼的发展。但天鼓堂的声势也丝毫不减,最近几天京城中传的都是春祭那天的花魁选秀,几位入选的花魁选用的都是盛兴布庄或是天鼓堂两家店的布料。在观赏过两家送过来的样品後,各家夫人贵女都决定,非得用两家的布料多做几套春装,缺一不可。一些特别抢手的衣料更是供不应求,预订期已经排到两个月後。 秦慕的人手纷纷趁几进入各家内院,介绍布料搭配和提供剪裁建议,甚至提供裁缝服务。渐渐的各式各样的情报都在芊芊手边汇整。秦慕也让一到五号线的隐卫把所有密函都要抄写一份给芊芊,让她多做学习。 赭叔和阿元在四月成立了回香阁,引入各式南海薰香。芊芊自天鼓堂和兴盛布庄的隐卫中挪了少量到回香阁。她们将香料的样品推荐给各户丫鬟丶采购,让她们去讨好自己的主子。良好的回响让各家小姐纷纷要求丫鬟们来帮她们寻找适合的薰香。这也让这群隐卫可以面对不同的消息来源,抽丝剥茧後再提供给其他隐卫做为套话的谈资。 但芊芊越分析各个隐卫的消息就越感到奇怪,她发现新成立的千一,千二号的隐卫在各家内院得到的消息,有部份和一到五号线的隐卫中,特定几人的报告不吻合,或者有些资料一到五号线的隐卫应报未报。这些未报资料多数和凉肃联军的军官们在京中的亲戚有关。 进一步分析会发现这些特定隐卫和某些主战派官员走得过近,过度参加了一些主战官员的家宴,或是与其子女有过多交往。但这一切又似是而非,因为这些隐卫也可能是透过这样的接触来收集资料。 芊芊只能将这几位隐卫标示为重点注意对象,时时小心分析对比他们的报告。甚至调用两个自己可以控制的千二号线隐卫,去调查相同的事件,来对比谁对谁错。花了一个月渐渐的画出了一些关系图,指出有些隐卫似乎是被某些官员收买或洗脑,而隐藏了一些事情。但其他事项上的报告,这些隐卫又显得忠心耿耿。 这让芊芊想到在榉县那天清晨,秦慕跟她说的,他担心主战派以心理战术拉拢联军军官。而且因为凉肃联军必定是主战情节深种,使得他们更容易被洗脑。现在是不是连隐卫也被渗透了呢?芊芊顿时担心了起来。 原户部侍郎吕鸿在四月十六正式升任户部尚书,主战势力抬头。这也使得这些隐卫过度兴奋,而让芊芊有机会探出几个关键细节。 几经思考後,因为担心这些事让秦慕分心,而且暂时也不会影响战局。芊芊决定向哥哥报告就好,让哥哥由军中内部调查,等状况再确认清楚再说。 ************* 楚寒到达凉州已是三月初,陆明亲自领兵到凉洵两州交界的山谷小镇羴县接他,对他所描述的神奇□□非常好奇。又因为□□测试,不适合在接近前线的地方进行,以免被敌方探知情报。两人带着芊芊准备的小包测试用□□,进入凉洵交界的山区。 楚寒选了一个石质的自然坑洞,将半斤的□□埋入两包,放好□□,拉了引线後,带着陆明躲在百米外的大山凹後躲好,然後点燃引线。在引线即将烧尽前,楚寒把陆明探出去的头拉回来,压在石头上不让他乱动。瞬间如天地变色,无数的石块泥沙挟着陆明从没见过的极速自眼前略过。耳内的声音已经分不出是爆炸的轰鸣声还是耳鸣。 一刻钟後,两人探头确定外面已经尘埃落定後才自山凹走出来。陆明讶异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山壁,原来的小石洞不见了,变成约一人半高,两倍双臂平举宽的山洞,深度有十步深。也就是说,用这个炸城门城墙要担心的是自己人怎麽躲,城破是无庸置疑的事。 陆明开始向楚寒请教用法和用量,陆明越听越是讶异。□□不怕水不怕火星,更不怕摔,因此要用□□做的□□引爆。芊芊已经配置好□□的□□比,小型□□给半斤的□□包,中型□□给一斤的□□包,大型□□给五斤的□□包。这些份量是以刘扬对平西城城墙厚度的认知为范本计算的,一般城墙约用一斤□□就可以得到刚刚的效果。五斤大约整段城墙就没了。半斤□□包可以用於空投,芊芊用巨龙竹做了一些防风套,可以用投石机打出。但这批只有五十斤,而且芊芊打算做完另外五十斤,寄放在陆虎那里就会北上京城,所以还是要省着用。 陆明寄了封信说明□□的恐怖及危险,但爆炸声势太惊人,担心兵员训练後无法保密。秦慕计算後认为凉州这边,只有在攻边境城琝城时会需要。而且做为杀手鐧不应太早太频繁使用,因此先保密不训练。让陆明将东西送到平城储存。 两人将东西送达平城,跟秦慕报告後,秦慕拉着楚寒问了很多芊芊的事。芊芊最近寄的信少了很多,他想知道芊芊还好吗? 楚寒跟他说最近芊芊担心前线伤亡,所以没日没夜地做□□,因而没时间写信。也说了除夕夜的流水火锅和红包誓言,让他知道挺芊芊的人很多,京城的事不用太担心。然後详细说明金拳帮目前的状况,还有芊芊预定在京城成立回香阁,会调用部分千一和千二线的隐卫。珍宝斋目前不会介入京城事务,因为芊芊认为西禹丶西羌那边的珍宝斋才是自己人。 ************ 楚寒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芊芊开心地跟他拥抱,让他红了脸,又担心秦慕知道了会不开心。刘扬也跟他拥抱,然後在他耳边说:“你死定了,敢动郡王的人。”让楚寒哭笑不得。 楚寒离开前和刘扬交接了一些事情,包括芊芊和郡王间的通信要点,尤其郡王的来信几乎天天有,要刘扬记得去拿。让刘扬探知了密秘。 楚寒回来时,正好是刘元准备开始往北走的日子,两人相拥告别。 最近回香阁生意火热,让穆帮主心痒难挠,又进了很多货。穆帮主甚至在中州和齐州的双江和齐江出海口设下新的船运点,直接透过两江往北方送货。因此顾展派了朱鑫带了十位镖师和六十位少年过来,准备帮阿元往北布置镖线到幽州然後入北燕。 接管金拳镖局的陆家庄镖师许武,也派来训练好的金拳帮帮众两百人,准备让他们熟悉走镖後可以撑起北燕的路线。 同时,顾展也用陆家庄的班底,以金拳帮的名义帮回香阁在各省的首府展店。一方面让京城的回香阁不那麽显眼,一方面也扩大陆家庄的收入。货运方面则任选一些口碑好的镖局运送,以求和天鼓堂完全脱钩。 芊芊则决定要在京城再多待几个月,厘清凉肃联军中的军政关系。 ☆、西羌都城 骆云在苹果花纷飞的五月走进久违的西羌都城。沿途,他卖掉了十车的布料,在五个城市以千宝斋的名号布下了五个店面,镖线和飞鸽联络点,四个在西禹,一个在西羌境内。也帮顾展拉到不少布料生意,现在陆家庄的布料,透过珍宝斋和千宝斋的镖线,每个月要送二十车的货到西禹。芊芊送来的南海珍珠,珊瑚,以及秦慕提供的凉州玉石,都让这五个城市的店面站稳了脚步。 然而,他所经过的西羌城市,珍宝斋无一幸存。事实上,几乎所有大夏人都被屠杀,所有跟大夏有关的店面都被砸毁。因此他将西禹和西羌的店面名为千宝斋,让顾展和秦慕重新挑选有西羌或西禹,甚至北燕血统,面部轮廓深,外语说得溜的伙伴,重新布局西羌境内。同时要求所有联络要透过西禹的鸽子站转交,不让鸽子飞越战区,以免让人循着鸽子找到西羌的站点。 如今,他独自一人,走进这个陪伴他度过半个童年的城市,走过这个城市最热闹的街道,走到过去的珍宝斋门口。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家胭脂行。门前一样热闹非凡,只是人事已全非。他在对街选了间酒馆,要了窗边的位置,眼睛望着整条长街,耳朵仔细听着各桌的言谈,试着了解目前的局势和西羌政治状况。 这两年西羌在大夏的行动节节败退,以前势如破竹的威猛不再。而且当初抢下的土地,已有近一半被夺回,因此部份西羌官员希望见好就收,主和声势日盛。倒是大夏因为二皇子要以战绩夺皇位,处处阻扰西羌的求和使团,所以和谈一直不顺利。 忽然,骆云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背影,蹲在胭脂店的墙角,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匆匆画了个记号。他很想立刻冲过去,但这几年的经历让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她的目的是找他,她会再来。他首先要确认记号是不是如他所想,然後要确认有没有陷阱。 又在酒馆坐了半个时辰,胭脂店前没有再发生特殊的事情。骆云离开酒馆後往市集的另一个方向逛过去,绕了一圈才回到胭脂店的墙角。他看到接近地面的地方用黄色的土块,画了一朵很不显眼的云,云中间是一个”米”字。对西羌人来说,那就像个星星的记号。米字左下角的线上有四条短痕。 这是他和小米发明的记号,以前他忙着看店时,小米就会在他家店面的墙角,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画上这样的记号。约他在店面关门後一起玩,米字上标示小米所在的方位和距离。由墙上的痕迹来看,这个图案在这里重叠了很多很多次。 骆云的心有些痛,小米一直在等他吗?四年半了。从他上次离开这里压货回大夏,已经四年半了。他强迫自己冷静,找了家客栈,用他三表哥的名字登记入住,静心思考。 骆云有四分之一西羌血统,他的外婆是西羌人,兄弟姐妹里他的外表最像西羌人,所以当初在芷县时他倍受排斥。是芊芊和阿文说战争是贵族皇族要打的和平民无关,硬是挺他,才让他慢慢融入陆家庄。他的外表也影响到他接手大夏的珍宝斋。众位长辈只承认他的股权,不让他介入经营,多是因为他们全家只剩下他活着,大家都认为一定是他自称西羌人才躲过一劫。所以最後,他决定只接下珍宝斋的运镖路线,不参与商业运作。 但他这次回来要做的事,必须小心,不能牵扯到嫁给西羌人的两位阿姨,还有有一半西羌血统的小米。但既然回来了,就必须相认,不然以後相见不好交待。 只是他和小米有婚约,当初他回大夏最大的目的就是置办聘礼。小米喜欢大夏的东西,他本来想去办些女孩用的妆台小物,或许再挑些流行服饰。没想到两国战争爆发,就此两地相隔。不知道,经过这些事,小米的父母还愿不愿意将小米嫁给自己。如果小米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那麽要如何,才能不将小米扯进来? 骆云想了一个晚上,决定先找小米了解现在的状况。至少,帮芊芊和秦慕在这里布点是必须的。他需要建立商行,让秦慕的隐卫融入。这就避免不了要和亲戚朋友相见。之後的应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骆云在同一时间到达那家酒馆。和昨天类似的时间,他看到小米过来做记号。骆云轻叹了一口气,得面对她了,自己的身份不同了,该跟她说什麽呢? 骆云先去买了一些小米爱吃的点心,然後依照小米留下的记号,来到两人以前常常一起看夕阳的小山包。看着小米一个人坐在石头上自言自语,对着不存在的云大哥,说着这几天她新学的菜肴做法,说着下次要做给他吃,说着这几年学的菜可以为他办上一个月的酒席都不重样了。 骆云忍不住从身後将小米抱紧,低声说:“对不起,我这麽久才回来。” 小米整个人僵住了。是云大哥的声音,但两国还在打仗,云大哥怎麽回来的?她慢慢地回头,怕这是自己的错觉,怕回头後骆云就会消失。但她刚看清,骆云的吻就落下来了。那是久别重逢的吻,吻得她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方,只知道她想要更靠近那团久违的气息,但还没有移动,那团气息已经把她包裹起来。她觉得好幸福,好幸福,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 但泪流下来,小米就後悔了。因为云大哥,放开了她的唇,开始吻她的脸颊,试图舐乾她的泪。她赶紧拿手巾擦乾眼泪,然後才发现自己坐在骆云的腿上,而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小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喜欢你刚刚那样亲我。” 骆云笑着将她的头抬起,两人吻到夕阳西下,小米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骆云才在她的耳边说:“我们吃饱了再继续如何?” 让小米羞得埋进骆云怀里不知道该说什麽。骆云笑着把小米拉出来,然後塞了一口小酥饼在她嘴里,再将她塞回怀里。感觉到她吃完了,就再喂她一块不同的点心。两次後小米也开始拿点心喂骆云,两人才开始互诉离情。 ☆、骆云和小米 小米在骆云怀中依偎了好一阵子,心中如真似幻的感觉才慢慢淡化.清醒地认知道她的云大哥真的回来後,小米突然想到应该跟骆云说明白这几年的局势和状况. 小米抬起头说:“云大哥,这几年羌人对夏人的排斥虽有降低,但是状况还是不稳定。目前朝中主和派较多,以五皇弟为主。但暗中有传言说五皇弟不满皇上过度增兵,消耗国力,使得最近增兵不顺,战局才会节节败退。总而言之,局势还是很混乱,一且小心为上好。” 大致诉说了西羌的近况後,小米开始小心翼翼地告诉骆云他的亲人和珍宝斋的状况。小米担心地看着骆云说:“羌国的珍宝斋都关了,西羌和大夏刚开打那阵子,到处都有人砸夏人开的店,瑀城那边的二掌柜逃回来说珍宝斋被砸,好多人都被打死了,所以你的大伯和六叔决定把羌国境内所有的店都关了。” 骆云轻轻地抚摸着小米的头发说:“大伯他们还好吗?” 小米点点头说:“他们没事,只是不敢出门。你大伯丶六叔和他们的家人都分别躲在你的两个阿姨家。你的两个姨丈接下珍宝斋的房产转租出去,当做你的大伯和六叔的收入。几个幸运逃过一劫的掌柜们也都躲在他们自己的亲戚朋友家,大家好久都没有联络了。直到去年年中,羌军节节失利,朝廷打算和谈,特别颁发公告说要善待夏人,大家才松懈些,我们才听到他们得消息,但多数人还是不敢出门,一些零星的冲突还是时有耳闻。” 听说亲人无事,骆云心情略微安心,亲吻着小米的脸颊,问出他最担心的问题:“小米,你父母对我们婚事,有说什麽吗?” 小米低下头害羞地说:“爸妈什麽都没有说。刚开始他们会躲着我谈琝城屠城的事,或是你大伯他们的事,後来没什麽新消息,也就不谈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提起你的事,或许是怕我伤心吧!那时虽然你大伯说你应该不在琝城,但也没有很确定,只说希望我们等等看。” 骆云拥着小米,思考了一会儿说:“小米,我跟几位朋友成立了新的商行,主要业务在禹国那边。因为他们知道我熟羌国,所以让我回来看看。我最近会在这里开个店面,等业务稳定了,再去找你父母提一次亲好吗?” 小米担心又惊讶地说:“云大哥,不能用夏人的身份开店,甚至你在外面行走都不能透露。时局很不稳定,夏人不想跟我们和谈,战争如果继续失利,说不定又会出现反夏情节。” 骆云笑着亲了亲小米的嘴角,吃掉一块点心屑说:“别担心,是禹国人开的店,我只是入伙。” 骆云拿出一串鲜红色的珊瑚项炼,每颗珊瑚珠都指甲大,戴在小米的脖子上,红色的珊瑚衬着小米白皙的颈项,非常好看。骆云忍不住在小米的脖子上吻了吻,让小米缩了一下。然後他抬起头看着小米说:“小米嫁给我好吗?” 小米脸红得跟珊瑚一样,举起双手上的红玉手环,嗫嚅地说:“你四年前问过了。” 骆云握着小米的双手,在手腕上各吻了一下,让小米连手都红了,然後说:“之後我主要会在禹国那边,你愿意跟我走吗?” 看着全身都红透,却还是坚定地点头的小米,骆云开心地笑了。将小米紧紧地抱在怀中,骆云在小米耳边说:“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把心留在我身边.“ 一个月後,西羌都城的千宝斋开张。骆云跟秦慕以及芊芊商量,因为自己的四分之一西羌血统,以及妻子的一半西羌血统,骆云希望西羌的千宝斋由隐卫直接控制,免得亲戚探访引发麻烦。骆云未来将主管西禹,西羌这边他只负责供货。秦慕和芊芊同意骆云的建议。这个月以来,秦慕隐卫们以千宝斋为聚点,以货运做为出入境的依据,人力慢慢集结,然後向各行各业渗透。还开了几家酒馆和餐馆,方便收集情报。 之後骆云准备向小米的父母提亲。只是西羌民众对大夏敌意还是存在,骆云的大伯担心自己的夏人身分让亲家不好做人,因此决定不出面,选择让骆云名义上的合夥人,具有西禹血统的陆家庄墘叔,做为长辈帮骆云提亲。陆家庄送出十车布料做为聘礼,精致又华丽的织法让小米的家人都爱不释手。骆云的大伯甚至说,骆云应该开家布料行的。可惜陆家庄的布料要在大夏那边营造供不应求的感觉,所以这些顶级布料是无法出口的. 两个月後,骆云大婚,秦慕丶陆明丶陆虎丶陆文和芊芊等人,合送了六车的各地名酒共九百九十九坛祝贺。西羌人本好酒,能同时品尝西禹,南洋,北燕以及大夏名酒,都颇为兴奋,人人喝得东倒西歪。小米的父亲是开酒楼的,当场特别要骆云向朋友表示订购的意愿,让顾展和阿元又多了条生意线。 同月,骆云带着小米移居西禹寒阁城,再次宴请亲友让大伯和六叔等家人也能参加。小米的父母也觉得西羌太乱,让小米的两个兄长,跟着骆云到西禹发展。 骆云的大伯和六叔在西禹住了一阵子後,决定带家人回到大夏。骆云则带着小米送行至蓝黛城,然後由太禹山山谷入西羌,继续在兰城,禹城,双城与平舒城展店,让隐卫有机会渗入前线,帮秦慕探查行军路线。 ☆、分化行动 庆历十八年六月,秦慕已收复凉州平城以北的三个县,正与西羌军在邬城南方两百里处对峙。最近朝中军中主战声势日盛,他必须拿捏推进速度,免得胜利来得太容易而一发不可收拾。以陆虎所打的链甲马刀组成的五千批甲军已於三月投入肃州防守,分成五队,由林曦和李原统帅,原来硬是让狗急跳墙的西羌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可惜近来猪队友轮番上阵,把布局给打乱了。 秦慕为转换心情,拿起芊芊送来的鸽筒,打开来一看到芊芊送来的还是密函,不禁叹了口气。芊芊进入京城後刺绣就停下来了,来信虽然密集了,但是内容都是隐卫探查内容的整理,她对京城局势的推论,以及西羌北燕商队的状况,让秦慕心中颇为惆怅。他知道近日芊芊即将离开京城北行,觉得两人的心似乎距离越来越远了。看着亲卫送来的午餐,秦慕想勉强自己吃一些,但心情不好吃越多胃越痛。 最後秦慕丢开午餐,开始看前线送来的战报和隐卫们画出的西羌军兵力分布图.因为自己这几个月的推进速度不快,让西羌军有机会集结兵力,邬城和琝城前的西羌军,越来越厚.当然,这是在自己的规划之内,他必须营造琝城难打的事态,之後攻肃州前才有休养兵力的机会,才能募到足够的兵力吃下西羌的平州和瑀州,也希望减少朝廷和两党对自己的忌惮.当然趁机用凉州多山林的地势扫掉西羌军,为之後的肃州平原战打下基础也是目的之一. 但这个兵力集结的趋势被林曦破坏掉了,让秦慕越看战报越是火大. 主因源自两党和朝廷对凉肃联军的分化行动.自从去年秋天的两次刺杀後之後,来自京城的这些忌惮在就渐渐浮上台面了. 五天前,大皇子主导朝廷颁下诏书,说陆明军功甚伟,封陆明为子爵,封地平城。陆明虽然觉得很无奈,也明白受封後可能引起其他将军的不满。而且还必须在此时丢下秦慕,到平城去完成城守交接。但这是圣旨无法反抗,明知是个坑也得跳。主战的兵部看到皇上主导陆明分走秦慕的封地,似乎有打压之势,也是乐见其成,省得秦慕一直抢兵部的风头。二皇子是只要战事顺利,谁的功劳都好,并不在意下面人的小心思。因此主和派主导,兵部吹捧的分化行动就次展开。 果然陆明受封,让林曦等原西北和镇北的军将领忿忿不平,且有争功之势.三天前林曦率三千批甲军和两万轻骑兵越过冀江拿下壶县.虽然让原来两千多里的防守线总长少了两百五十里,但少了冀江天险,防守起来反而更加吃力.如果不是李原相挺,林曦几乎防守不住. 而且林曦军还来不及在壶县建立防御工事,原先准备前往凉州的西羌军已经纷纷回防,以为凉州这边是佯攻.逼得秦慕这边也紧急开打,希望拖住一些西羌军. 西羌军主将霍鲁已经连续三天强攻玟壶平原,林曦几乎退守冀江北岸。李原防守的玫县,因为分兵帮林曦,也是岌岌可危。秦慕只好紧急自榉县调新成立的六千批甲军给李原,又调榆城和洛城的四万轻骑兵给林曦,让他至少巩固在壶县,不然壶县得而复失,兵部不知道又要做什麽文章。同时调函城两万步兵强行军北上,以助防榆洛两城。然後送严令给林曦,要求不能再躁进,否则将影响整个战线。 幸好陆虎的炼甲和铠甲的防御力极高,士兵是伤多亡少,而且多是轻伤。让林曦军和李原军不至於伤筋动骨。但军中只要不是断手断脚,肚破肠流,都算轻伤。所以短时间来说,林曦原有的军队是被打残了。 林曦自己也知道闯下大祸,秦慕要用山林地吃掉西羌军的事是跟中左右三军主将说过的,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是妙计.现在自己这样一搞,未来肃州战场的难度将大增. 而且冀江以北,三十年前还是西羌的国土,是秦慕的祖父老西北王,秦慕的大伯和父亲一刀一枪花了十年打下来的,所以秦家才会有一门双郡王的风光.但也因此肃州每一个城市都在这些战役中,被建造的如铜墙铁壁.为此当初秦慕计划在凉州不只要耗掉西羌的骑兵,还要耗掉守城步兵和弓兵.他从二月磨到六月才推进三县,就是在温水煮青蛙地蚕食西羌军,只要西羌军有调动,就会经过山林地,就会在半路上被啃掉.可惜这锅青蛙汤被林曦打翻了. 六月十二日,秦慕亲自领兵,三天内灭掉邬城前的五万西羌军,又用了五天扫荡残兵,於六月二十日兵围琝城.用强势手段告诉西羌军主将霍鲁,主战场在这里.成功解开肃州防线的尴尬境地.让林曦和李原有机会架设防御工事.然後秦慕开始他最拿手的围城打援,打算能围多久就围多久.反正四年多前,西羌军在琝城屠城,所以琝城内已经没有大夏人了. 凉州战事稍定,邬城已非孤城,陆明完成在平城的交接和应酬之後,向秦慕报备,希望直接前往邬城探望老同事和乡亲.秦慕批准後让他以平子爵身份,直接收编邬城军。 到了邬城,陆明与陆辛拥抱,众人互诉离情。当年陆明为完成秦慕交代的任务,将邬城守将职务交给陆辛後,领着两万骑兵进入丘陵地区,收编凉州散军进行打援和游击任务。同时引诱各地盗匪抢夺西羌粮草,搅乱一滩混水,让西羌的攻击後继乏力。 就在战事顺利之时,陆明听到秦慕兄长皆亡,一人独守榆城,又听到许勋叛变,秦慕受伤等等消息。担心秦慕挺不过这些伤痛,决定只带一万骑兵离开邬城,到榆城陪伴秦慕。尔後随秦慕征战各地,就没有再回过邬城。 众乡亲听到陆明述说陆家村的状况都不禁唏嘘,悲从中来.又看到陆明现在的军阶和爵位,很是讶异。但想当初他敢以两万骑兵参与打援行动,之後又是排除万难,跟着秦慕出生入死,对他都是由衷钦佩,因此接收顺利。陆明又请众人留下家书,自己好派人寄送.同时飞鸽告知阿文和阿虎亲人无恙. ☆、军政关系图 这日,在琝城外的兵营,镇北王旗迎着西南风猎猎飘动。上万顶帐幕分为八个营地,镇守琝城外围。身着炼甲的巡逻骑兵队以五百人为单位,前後两队相距不到十里,层层叠叠在城外绕行。轮休的将士也都兵不卸甲,肃杀之气弥漫在蒸腾的夏风之中。 秦慕完成每天的例行巡营任务後回到帅帐,收到一个由皇嫂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件依照秦慕身材缝制的湖蓝色的夏衣,布料是陆家庄特有的织法,轻薄透气但不松散,领口和袖口围了一圈刺绣,那是芊芊喜欢的绣法,用四五种非常相近的浅蓝色,织出立体的感觉。秦慕惊喜地将衣服拥在胸口,吻了又吻。算一算日子,芊芊已经离开京城一个多月了。 轻轻地抚摸着芊芊为自己缝制的衣服,秦慕却觉得奇怪。在军中,多着军衣,他其实是没有机会穿这样的衣服的。芊芊不像是会做这种无用之功的人,将衣服翻来覆去,一吋吋摸过,终於摸出点端倪,衣服的夹层似乎有绣东西,很小很薄的凸起,如果不是他已经很熟悉芊芊绣法的触感,这样的凸起很难察觉。一排一排的凸起,布满除了袖子以外的整件衣服。秦慕把衣服拿起来照光,可惜芊芊用的是透气但不透光的百回叠棉纱当内里。试着用手摸,只能猜到是一排排的字,有大有小,还有一些线路,似乎是将一些东西关联起来。 明知道这件衣服暗藏玄机,秦慕却舍不得拆开。直到抱着这件衣服睡觉的第三天早上,秦慕接到久违的风景刺绣.芊芊已经逆双江支流幽江进入幽州,打算进入北燕.预备探视在回香阁在北燕国首城开设的新商号。两个月前,芊芊已将幽州的两个隐卫鸽点交由自莒城调上来的隐卫接管,然後让幽州的六个隐卫移至北燕都城收集政要资料,以备未来需要时可用北燕牵制西羌和大夏.这次芊芊寄来的刺绣中夹着一张字条,密语是用西羌线和芊芊自己千字线的两种密码混搭而成的特殊暗号,而不是用京城线的密语。内容写着,“军政关系图在衣服夹层“.密码混搭是芊芊在众人还在宁城时耍顽皮创造的,只有秦慕丶陆明和陆文知道.芊芊寄信时从来没有用过. 秦慕整个人跳了起来,芊芊查出来了!他最关心的就是凉肃联军中的军政关系,尤其他需要知道,哪些人被主战派利用而不自知.他必需先下手为强,扭转这些人的观点.他只有在榉县和芊芊提过一次,之後都没有再提,因为担心她查得太深入,会遇到危险.但芊芊竟然一直记得.而且,她送衣服时走的是由天鼓堂透过嫂子转交这条路,表示隐卫有人参与. 秦慕赶紧将衣服拆开,里面是一排又一排的名字,芊芊用不同颜色的线,将这些人名和大皇子,二皇子,甚至三皇子连结起来,连线里面包括这些人和各朝中官员的关系,用粗线和细线表示关系强弱.有确切资料的绣了资料来源的隐卫编码,和文件日期,没有资料只是推测的则绣了问号.资料有冲突或缺失的则标示单星号或双星号.各种图示都在衣服的右下角标明. 关系图上显示有些军中人甚至跨两派与朝中人士有来往,有些是因为亲戚众多,人情复杂.有些可能是摇摆两方.有些是陆明之前报告过的,有些是新的消息.秦慕拉出一些文件盒,依着芊芊描述的编号,将不同情报来原的文件罗列在桌上,仔细比对芊芊指出的疑点和她推测出的关联. 确认芊芊的推论有理後,秦慕开始翻找一些芊芊所不知道的,更早的隐卫联络文件,顺着芊芊的思维,确认了几位隐卫确实有问题.又顺着隐卫的训练师承,扩大出一些问题人物,拉出更多文件一一对比,然後条列下来,设下一些考验任务.之後,又重新分派任务到军情重地的各隐卫头目处,让同一军情情资回报线至少有双线. 整理完所有的隐卫资料後,天已经亮了.一边吃亲卫送来的早餐,秦慕一边开始思考三位皇子的派系问题,目前主和派已被打压,倒是无须自己出手了.正好目前军队调动频繁,可以顺便将一些被两派渗透的将领慢慢拔权分散,用於後方防守.倒是三皇子的人马,主要多是亲戚关系,看不出三皇子是否有什麽目的,只能继续留意. 倒是主战气焰太嚣张,得想办法打压一下,免得二皇子太过急功近利,要求皇上颁下难以执行的圣旨.想了想,秦慕拿出笔墨,开始写要求增兵增粮的公文,以战线绵长,西羌骑兵时时冲撞边境,难以防守为由,请求增兵增粮规模为现有两倍. 然後,秦慕开始规划调动命令,趁着目前主战场在凉州,将有问题的将领都往凉州调动,看起来像是在集中兵力,准备攻琝城.但实际上,攻城不需要这样多人,等几个月後主力军北调,这些人正好留守.另外为了压制这些人,还需要找一些善守,不善攻的但有些头脑,不会随双党起舞的次级将领,来分散这些人的兵力。同时这些次级将领可用於新兵训练,这样当他要抽走老兵时,兵数变化不至於引起反弹,也能为之後进攻西羌的瑀州垫下基础. 进攻部分则需要再晋升一些将领来补调职空缺.秦慕开始翻看这两年的军功资料,开始勾选一些将领,打算安排他们作为攻琝城的主力,拿下一些军功後方便晋升. 七月初,陆虎完成芊芊交待的手榴弹研发和量产,和阿文两人亲自压送着一万颗手榴弹至琝城前的帅营,然後拉着秦慕和陆明去山区试丢。 手榴弹对城墙效果不好,但对人体杀伤力很强,携带又方便,□□用量又少。陆明一用就爱上了。秦慕也开心地根据手榴弹的特性定下了攻琝城的策略。 随後,陆明带着阿文,阿虎到新收编的邬城军营区,让他们和亲人相见。两人见到久违的叔伯和哥哥都是感慨万千。 ☆、北燕商路 北燕,关城. 刘元主持金拳商队後,胆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刚到北燕没多久,阿元已经跟北燕七皇子称兄道弟,像是两个奸商,开口闭口都是生意经。让芊芊看了很是好笑。 北燕太子已定,七皇子皇甫斌是太子的亲弟弟,也是皇后所生,算是嫡子.以北燕的传统,他是二太子.但二太子这身分太敏感,以目前兄长身强体健,政绩良好的状况下,既然无法继承皇位,也不可能守边管政,又不想坐领乾薪,吃喝等死.又要想办法远离太子哥哥的忌惮情怀,所以他开始置办商队,将北燕名产运往西羌和大夏,再运些特产回来。 几个月前,七皇子和阿元在北燕的关城巧遇.当时阿元正在办理入关手续,因为是首次入关,所以手续冗长.陪着阿元压队过来的朱鑫,金拳帮四护法穆威和六护法穆庆,无聊到在玩猜枚.将铜板在桌上旋转,然後盖住猜是正面还是反面.每轮猜测都有赌注,在朱鑫连赢了第二十轮後,皇甫斌终於看出阿鑫次次猜中的手法. 大夏的铜板是一面较光滑只写大夏二字,字体也又粗又平.而另外一面,写了发行年份和铜币面额,还雕了不少花案云纹.皇甫斌看到朱鑫会偷偷在他们用来当桌子的货箱上面洒些沙子,当两个壮汉一手拍下时带起的风,会让沙子撞击在铜币上,观察钱币即将躺下时上下的沙子分散走向,就可以猜出正反面.但这个变化很细微,皇甫斌自己也是看了十几次才看出端倪. 因为心生佩服,皇甫斌想跟阿鑫交朋友,两个商队的人马也就闲聊了起来. 皇甫斌自称是轩辕斌,此行是自大夏京城归来,带了大夏近年最有名的天鼓堂和今年新兴起的盛兴布庄两家的布匹,还带了回香阁的胭脂香料.阿鑫一夥人顿时傻了眼。两商队进的货都一样,这是要当夥伴还是要当对手? 还好北燕的隐卫尽忠职守,刚到北燕就把各政要的习性打听清楚了.七皇子皇甫斌的事迹也不太算秘密,毕竟他要让其他想争皇位的皇子都知道他对皇位没意思,所以七皇子爱做买卖,是公开的秘密.但皇子偷溜出境是大事,这部分倒是连轩辕商队的人都不知道,而且皇甫斌其实也是偶而行之.重点是一般人只知道皇子封号,不知其名,所以皇甫斌出门只改了姓. 这让阿鑫和阿元这两个有心人,立刻抓住重点,决定砸锅砸碗砸盆砸杯子,都要拿下皇甫斌.反而是两位不知情的金拳帮护法心生敌意. 皇甫斌看到四护法穆威和六护法穆庆脸色微变,阿鑫的表情面有惊讶.有点尴尬的问:“兄弟,哪里不对?” 阿鑫赶紧圆场笑说:“没事没事,刚刚和轩辕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想是心思相近之故,咱们两家进的货也很相近.“ 阿元刚办完手续回来,虽不明状况,但和阿鑫是哥俩好,熟知阿鑫平常做事一版一眼的样子.此时会这样打官腔一定事出有因.所以也赶紧过来点头作揖,笑呵呵地说:“轩辕兄你好,我是这个商队的管事刘元.既然轩辕兄和我兄弟阿鑫投缘,就是我们商队的朋友.货物相似只是小事,无须在意.轩辕兄也是要进城吗“ 皇甫斌略微尴尬地说:“是要进城,没想到和两位兄弟投缘至此,连货都一样啊~哈哈!看兄弟的入关手续繁杂,应是第一次来北燕,要不我做个东道主,请兄弟们吃个饭,咱们多聊聊,相互了解一下.我是商队少主轩辕斌.“ 刘元一听皇甫斌自曝家门,立刻了解了前因後果.热情地说:“是应该多了解.当然要多了解.轩辕兄是地头,我们新来乍到,要仰仗轩辕兄了.“两人瞬间英雄惜英雄,勾肩搭背而走.皇甫斌还不忘拉阿鑫一起走. 两个商队无法并行,轩辕商队的管事很世故,让金拳商队先行,自己殿後。 皇甫斌熟门熟路地带众人到了一家专做商队生意的酒楼。是沿着人工湖泊修建的,带有北燕粗旷风情的楼阁庭园,围绕着湖畔一栋又一栋。妙的是庭园面湖的方向是开阔的,没有围墙,可赏湖景。而另外三面都是封闭的,所以每个商队可以让自己的货物,就近停放在用餐的庭园中。 皇甫斌要了间相邻的楼阁,两家的货可以分别停放在不同院子中。院子有桌椅,让护卫们就邻着货物用餐,无需担心货品安全。 货主们则可设宴楼阁,一边饮宴,一边谈生意。有时候来自不同地区的商人,谈妥後直接补钱换货,离开时各自拉着对方的货各奔东西,很是方便。所以醉央湖酒楼甚受大商家们欢迎,一眼望去,湖畔每个楼阁都热闹滚滚,座无虚席。 阿元,阿鑫从没有见过这等经营手笔和气势,很是佩服,连问酒楼老板是谁?都说这等英雄人物,定要见见。让皇甫斌很是受用,得意地说:“我就是老板。” 阿元立刻打蛇随棍上,马屁顺手拍说道:“轩辕兄如此思维气度必然是生意能手,能和轩辕兄交上朋友,绝对是小弟的运气。请容小弟自我推荐一下,以後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别客气。不瞒轩辕兄,小弟是南海金拳帮的师爷,金拳帮海上货运是一流的,跟大夏各大商家有多有交流,以後轩辕兄想进大夏的货,小弟可以帮忙杀价,保证全大夏没有人比小弟厉害。” 皇甫斌虽然不太相信,但本着交朋友就是做生意,听听不吃亏的原则,大家也是相谈甚欢。 皇甫斌也旁敲侧击,向看起来老实的穆威和穆庆两兄弟打听,可惜两兄弟是以阿元为马首。开玩笑阿元是阎王的人,不可惹,不可惹。况且阿元对金拳帮的评语是海上货运无敌手,大大满足两兄弟的虚荣心,所以穆威和穆庆只有吹嘘更多,保证只要是南海的,要什麽有什麽! 阿鑫看起来也老实,皇甫斌问他猜枚的事,他就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是暗器名家,眼力好。还用小针随手射下湖畔的几只蜻蜓,让皇甫斌大开眼界。 因此,当阿鑫说:“阿元爱交朋友,而且金拳帮货运量大,海上路上走的都是最精华的区域,所以阿元运作空间也大,很多大夏商家愿意买他的帐。”皇甫斌又相信了些。 饭後,阿元把所有的布料都以口中的成本价,卖给了皇甫斌,让皇甫斌很是惊喜。然後报歉地说,香料不能买,因为帮主指示要来北燕展店的。让皇甫斌觉得阿元也是有原则的人。向阿元问了名帖,说自己还有一个商队在大夏,是否可以用阿元的名义进货。 阿元二话不说,写了两封问候信,一给盛兴布庄的刘扬,一给天鼓堂在京城的店主,说明持信者是自己的朋友。皇甫斌的人果然凭着信件,取得批发价的七折,让皇甫斌对阿元颇为佩服。 之後几日两人越谈越是惺惺相惜,皇甫斌帮阿元在首城最高级的商业区内找了一个店面。两人也约定,阿元在北燕只买胭脂香料,而皇甫斌决不跨足香料买卖。另外阿元若帮皇甫斌取得货物则可以抽成,但皇甫斌批给阿元的货,不能在双江以北卖。 之後,两人一来一往越来越热络。皇甫斌以很便宜的价格提供阿元北燕特产,狼毫,貂皮,夜明珠。为报答皇甫斌,阿元用夜明珠和骆云换购西禹特产的猫眼石,一样便宜卖给皇甫斌。 所以当芊芊在炎热的七月,跟着金拳帮商队进入北燕时,都城的隐卫是做得风生水起。 北燕很多官员都透过亲戚在行商。必竟地处寒冷的北方,雨水又少,耕作不易。因此各大家族都以商业起家,佃户收入并非主流。 皇甫斌透过阿元可以取得好价格的事,被轩辕商队的一个采购酒後失言说了出来後,很多人蜂拥来拜访阿元。 阿元以不想引起各家竞争,以至伤了和气为由,让隐卫去洽谈归纳各家所需,然後请顾展帮忙询问相关货源与进货价。接着请皇甫斌主持分派会议,告知各大家族自己可以取得的货源最低价和数量,让各家族自行谈判。如果谈不拢,则让各家族竞镖,价高者得。 因为各家族都希望在入冬前取得足量的货品,因此这样的竞标会变成每个月在皇甫斌的天香酒楼举办一次。天鼓堂丶金拳帮丶珍宝斋和千宝斋都因此财源滚滚。 皇甫斌见识了阿元的商业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在竞标抽成上,抽得乐不可支。隐卫们更是忙着到各家送货或听取需求。 芊芊看北燕一切顺利,只告戒阿元不要玩过头,收集资料就好,不准参与政治。之後就打算直接往西走。 当芊芊要离开北燕时,皇甫斌看芊芊又清秀又娇小又是阿元的朋友,又只带一车珠宝和一个护卫,心生爱护之意,建议芊芊跟着自己的商队走。芊芊看着皇甫斌诚恳的样子,觉得难得遇到不耍心机的皇子,很愿意交这个朋友。便同意商队同行,并留下一箱珍珠和珊瑚作为谢礼。 八月,芊芊随着北燕商队由雪目山南麓进入西羌,而後经罗城到达平舒城的千宝斋。轩辕商队在平舒城卸货和进货停留了五天,之後又向千宝斋进了不少宝石玉石,才和芊芊道别。 随後芊芊请隐卫带路,巡视自己预计的边界,平舒山和双连山。两座山海拔都达三千多呎,令芊芊很是满意。 ☆、琝城之战 秦慕於八月中开始进攻琝城。琝城地处内陆,冬天早临,十一月时就偶有暴雪,所以必须在入冬前拿下。 琝城虽是被围近三个月,守军士气不高,但坚硬的城墙摆在那里,啃起来很是不易。秦慕故意佯攻了一个多月,每天派人顶着盔甲盾牌,到城下到此一游装装样子。然後用投石机,往特定城区丢,砸坏了所有的了望台,几个城垛,和一些运气不好的士兵。用以麻痹守城的西羌军。 直到十月一日,正式攻城的命令才下来。陆明跟着到此一游的士兵们贴近城门,在门口放了两斤的□□。随後投石机运作,巨石纷飞入城,用以掩饰城门口的大夏军撤退和城门口的引线。 同时, 秦慕派五万善於爬墙的士兵在城下待命。 而後引线烧尽,城门瞬间被炸开,门口的西羌军无一幸免,秦慕继续以巨石巩固战果。让陆明带着五千步兵入城,一入城就五人一组散开往城头跑,结战阵快速地消灭城头军。 後续五万步兵趁城头混乱,以各种方式攀爬入城。在陆明带领的小队配合之下, 入城後半个时辰内清空所有城墙,并将四个城门开启。秦慕派另外两万步兵入城,之後双方开始巷战,历时两天,肃清所有城内的西羌军。 但外界看起来,琝城攻了五个月,秦慕还向所有士兵下了缄口令,不准讨论伤亡状况。让许多人都猜测,凉肃联军伤亡惨重。西羌军主帅为减轻自己的责任,更是努力助长这样的传闻。 因此近在西羌兰城的芊芊听到琝城之战凉肃联军伤亡惨重时, 脸色整个都白了, 全身无法控制地一直发抖, 她不知道秦大哥和哥哥怎麽样了. 她完全没办法思考其它事情, 她只想要立刻回去看看, 她必需立刻赶到琝城, 如果秦大哥和哥哥受伤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 在战场上不管是大伤小伤, 只要伤口感染, 三天就可能致命. 她写信通知骆大哥她会立刻回去. 然後利用千宝斋的驿站系统, 请每个驿站派响导带她, 她要求走最快最短的路, 每天马不停蹄, 吃饭睡觉都在马上, 一路自兰城到琝城, 本来六七天的路程, 她直接冒险穿过战区,两天就赶到了. 透过秦慕给的令牌, 一路骑马直奔帅营. 当门外亲兵报说宁城陆庄主求见时, 秦慕还有些愣. 因为跟据兰城隐卫的报告, 芊芊两天前才离开兰城, 怎麽这麽快就到了. 他刚站起身说: “让她进来.” 芊芊就已经冲进来了. 听到秦慕的声音, 芊芊觉得本来吊在胸口的心, 终於放下来了. 但是哥哥呢? 她没有看到哥哥. 秦慕看到芊芊苍白而且风尘仆仆的脸, 心整个揪了起来. 挥手让亲兵出去. 刚走近芊芊, 芊芊就紧张地扑了上来问道: "哥哥呢? 哥哥他在哪里?" 秦慕揽着她的腰, 支撑着快要累倒的芊芊说: "阿明去巡营. 他没事, 没有受伤. 你别担心." 感觉到芊芊整个软了下来, 他知道芊芊由紧张到放松, 就会脚软. 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往内室走去. 然後在芊芊耳边说: "你别紧张, 伤亡没有外界传得那麽严重. 攻城的时间是长了点, 但你们做的铠甲很好,你的□□很好, 所以受伤人数没想像那样多." 秦慕将芊芊放在床上, 芊芊却坐了起来说: "但是还是有伤亡, 我要去伤兵营." 秦慕摸着她的头说: “你的医士队已经到了两天了. 你别急, 至少先洗个澡, 再去看伤兵. 我去帮你烧热水, 你休息一下.” 秦慕端水进来时却发现, 芊芊趴在桌上睡着了, 但他知道他必须把她叫醒, 不然等会儿她会自责, 对她来说, 最重要的是生命. 把水放在茶几上, 轻轻抚摸着芊芊的头发, 秦慕在芊芊耳边轻声说: "热水好了, 你要起来吗?" 芊芊坐起来, 点了点头. 秦慕转身自柜子中拿了毛巾给芊芊, 然後摸着她的头说: "我就在外面, 不会有人进来. 你在这里洗." 回到外间, 秦慕精神还有些恍然, 看着公文发呆. 见到久违的芊芊, 他的心不自主的快速地跳动, 双手紧紧地抱拳, 他紧张地有些发抖, 芊芊回到他身边了, 无论是为了阿明还是为了他. 那麽,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和芊芊再续前缘. 芊芊对他的感觉是什麽? 她不辞辛劳给自己那样多的刺绣, 由她的每幅刺绣中,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思念, 但为何她的信中, 几乎看不到情意? 楚寒没有高级的通行令, 经过层层地检查, 比芊芊晚了两刻钟才到秦慕的帅营述职. 秦慕亲自走到门外迎接他。看他也是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 猜想芊芊这几天可能在马上睡, 但楚寒一定不敢睡. 拥抱地拍了拍他, 秦慕感激地说: “兄弟, 多谢了. 先去休息吧! 阿谦在我房内很安全, 其它的事你睡饱了再来报告.” 安排了亲兵带楚寒去休息後, 秦慕回到外间, 甩开对芊芊的胡思乱想, 继续翻看公文, 他必须先解决来自朝廷的杂音. 兵部对他徵兵的质疑, 户部对他请粮的抱怨, 都会影响到下年度的计画. 内间, 芊芊花了很多时间才把自己打理好, 因为她一边洗澡一边打瞌睡. 收拾妥当後, 她坐在秦慕的床上发了一阵子呆. 这里有秦大哥的气息, 她回到秦大哥身边了. 秦大哥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 她好想依偎在他怀中, 放松下来, 什麽都不想. 可是她的整个布局还很松散, 她还不知道该怎样让朝廷不会对秦大哥出手. 她该去的地方不是这里. 深深地叹了口气, 端着水准备要拿去外面倒. 陆明已经走进来了, 接过芊芊的手中的水盆, 笑着看着芊芊说: “你绕了好大一圈, 终於过来啦! 阿慕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淹死在脸盆里.” 芊芊高兴地跳起来, 抱向陆明, 大喊着: "哥哥, 我好想你喔~" 陆明赶紧放下水盆, 回抱着她. 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地头发说: "我帮你安排了房间, 先睡一下吧! 阿慕说你这两天应该都没有休息." 芊芊突然清醒过来说道: "对, 我要去伤兵营. 差点忘了." 看着芊芊风风火火地往外冲, 陆明无奈的摇头, 这小妮子做事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端起水盆往外间走去, 很满意地看到秦慕正挡住了芊芊的路. 秦慕两手扶着芊芊的肩膀, 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乖乖地睡两个时辰, 之後我保证叫醒你, 带你去伤兵营. 你现在这样去, 只会趴在病人身上睡." 芊芊知道秦慕说得没有错, 但是 …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外伤还是要白天比较好处理, 两个时辰後就天黑了. 秦慕猜到了芊芊的心思, 叹了口气说: "一个时辰, 至少睡一下." 芊芊点了点头. ☆、抢救伤兵 芊芊到琝城的时候已经停战三天了,但伤者人数达八千,而医士队只有三十人。所以有很多人只是草草包扎,伤口都还没有缝合.死亡人数倒是比预期的好,因为阿虎他们打的链甲,铠甲品质真的不错.虽然还没有普及全军,但先遣部队的防护是最好的。所以主要的重伤患都是被飞石砸伤的,或由城头摔下而骨折的.还有一些是因为攻城时间太长,有些人为了上厕所方便,链甲只穿上半身,所以伤在腿部.多数人算轻伤,是在巷战时被砍伤的。 许芸她们依造芊芊编写的伤病分类守则,先抢救重伤的,像是动脉破损的,开放性骨折的,昏迷的.因此伤在四肢,一般性骨折,无动脉破损的刀箭伤,都只是让一般军医包扎处理,并没有缝合。 芊芊一到琝城就投入伤患救治。将军医没有处理好,已经开始恶化的伤口重新处理。经过了两天不眠不休的抢救,尽量将能手术,能缝合的伤者处理了.但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至少得眯一下,不然急救的成功率会越来越差.这几天她逼迫许芸他们一定要轮三班,自己却放不下,幸好,剩下的伤者许芸他们应该可以处理了. 芊芊回到哥哥为他准备的小屋,灯也不点,连满身的血污都懒得清洗了,就直接合衣倒下睡了. 角落里却响起哥哥的声音:“芊芊,我得跟你谈谈。” “哥,让我睡一下。“芊芊声音含糊地说。 “不行,两天前我就该跟你谈了.现在不说,你睡醒我又找不到你了,坐起来,听我说。“陆明的声音带着一些不满。 陆明点亮了灯,硬把芊芊拖起来.又按了一杯茶在她手里.茶是暖的,芊芊忍不住一杯灌了下去,又自己站起来,连灌了三杯. “你看你,口渴了都不知道要喝水。“陆明不满地说。 芊芊略微讨好地说:“我在兵营那边喝了,但哥哥泡的更好喝,忍不住又多喝了一些。“ “你这小贫嘴。”陆明一边说一边点了点芊芊的鼻子。 顿了顿,陆明续道:“芊芊,有些事不该哥说.但是,爹娘去的太早,有些事来不及跟你说.你又是东奔西跑的野性子,你嫂子也管不住你,只好哥哥跟你说了。“ 芊芊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哀怨的说:“好吧!哥,你念吧!我听着。” 陆明,拧了条温热的毛巾,轻轻地帮芊芊清理脸上手上的血污.表情中有担心,有不忍.芊芊不敢看他,她不能让自己掉入柔情的陷阱.她怕她忍不住掉泪.她怕自己撑不住,软弱下来.因此,她直些把头发散了,拿了自己的特制澡块,直接就这水盆洗起头发了. 陆明被她逗笑了:”你真是会利用你哥啊~” 陆明赶紧到屋外生了火,架上一缸水. 秦慕躲在屋外的角看着听着,他其实在芊芊离开伤兵营时就跟着她了.芊芊两天没睡,他也很担心,派了人一直盯着.因此一知道芊芊单独一人离开兵营,他就赶了过来,担心她在路上出事.没想到芊芊闭着眼睛也能走直线,扶着墙,眼睛半睁半闭地走着,一点也没有发现他跟在旁边.本来送芊芊回来他就该离开了,但是他真的好想多看看她.一年多没见了,这次见面也只是相聚片刻,就两个人各自焦头烂额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这两天连和芊芊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本想等芊芊睡了,偷偷溜进去看她几眼.却没想到,陆明也在这里.当陆明点起了灯,窗上映着芊芊的影子,耳中听着她软嚅懒散的声音,秦慕的脚就动不了了. 秦慕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怎样的角色.她才十五岁,心中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吧而且,虽然芊芊一直叫他秦大哥,但她的骆大哥丶顾大哥还少吗?连楚寒她都叫他楚大哥。那自己和芊芊的交情算不算深呢?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在芊芊心中,他有多少份量?他们在宁城虽然离情依依,但一年多来芊芊写的信中,却完全没有私情。 她听说联军在琝城伤亡重,便不顾危险,急忙赶到.她是为了哥哥陆明多些,还是也有为了他,又或者是她心中对参战者的生死道义?秦慕甩了甩头,丢开这些思想。算了,国仇家恨未报,本就不该想这些儿女长短之事,只要芊芊平安无事就好了.看着陆明端着热水进房.秦慕蹲在墙角,开始思考未来的布局.下一步要往肃州走了,但陆明受封这件事,在联军内部产生了不小的杀伤力,得要想办法处理。林曦不听军令也要处理,否则会让更多人失控。 房内,芊芊就着哥哥端来的水洗净了头脸,擦了身体。在屏风後换了套衣服.精神稍复. 陆明开始语重心长地说:“芊芊,你长大了,要注意男女之防,知道吗” 芊芊用手支着头,眼睛半眯着说:“知道啊~“ 陆明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你就不该老往着兵营跑,还帮那些伤兵缝合伤口。“ 顿了顿陆明说:“芊芊,你就要及笄了,得帮你找婆家了,要是人家知道你看过男人的身体,那还嫁得出去吗我本以为是你带来的那些医士行医,今天才知道,你也直间参与。芊芊,不会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这样亲近的.你知道我有多心焦吗“ 芊芊,在哥哥说一半时就抬起了头,睡意全无.她语气诚恳地说:“哥,我死过一次.我去过地狱,你去过吗我想战场就和地狱差不多吧!满地的死人,更多的人准备死去,而我当时只能束手无策!!” “哥,我活回来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生命,你的生命,亲友的生命,为了这些我可以不择手段.“ “我不在乎嫁不嫁人.哥,我可以养活自己,我不需要丈夫,不需要婆家,我只需要你们,我身边的人,好好的活着.我只希望有一天战争能够停止,大家的亲人都能够回到身边.“ “我带来的杏林堂夥伴有一半是女人,她们和我一样着了男装.你想想战乱这麽多年,我去哪里找那麽多年轻的男子来学医.而且缝合伤口这种精细活,会刺绣的女人学得更快更容易。她们加入杏林堂之前我就跟她们谈过,她们也和我一样为了让亲人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她们同意跟我走入战场,缝合男人的身体,无论认识或不认识,只求有一天,她们的亲人需要的时候,有人能救他一命.” “她们都做好了准备,一旦她们的丈夫得知此事,要休了她们,她们也无怨无悔,因为至少我们曾经为自己的亲人努力过,而不是只在家中,以泪洗面,茫然无措。” 陆明心疼地说:“芊芊,但你还小,很多事你还没有经历过.” 芊芊却坚定地说:“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如果我的丈夫不能理解我,跟我没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那麽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 陆明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芊芊的头说:“好吧!总是说不过你。你说的都有道理,反正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就自由自在做你想做的事吧!” 芊芊开心的抱着哥哥的手臂说:“谢谢哥!“ ☆、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明把芊芊拉到床边, 等她上床後帮她拢好被子, 吹熄了灯. "睡吧! 我在隔壁, 有事叫我." 窗外,秦慕听着芊芊说的话,想着她身边有那样多的夥伴, 她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想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时的情景. 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 说着她的目标 "停战! 和平! 至少五十年!", 可她的目标何止这样简单, 她还希望以最小伤亡来换取和平。 这一年来,她走了五千多里路,帮他布置三国的隐卫,帮他厘清政局。又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帮他制作□□。这次攻城如此顺利,全靠芊芊。 他想起陆明曾经跟他说过芊芊自小对於生命的执着,和不达目的绝不停止的决心。秦慕的心好痛, 他好想成为她的依靠,他好希望能尽快达成她的愿望,这样她是不是就不用再东奔西跑,不眠不休的医治病人?是不是就不需要随时想着如何减少伤亡,然後不眠不休地研究新武器? 第二天上午, 秦慕和陆明讨论徵兵与训练的话题. 随着联军节节胜利, 徵兵也变得容易, 很多人都希望藉此机会博得战功, 一飞冲天. 因此, 慎选兵源变得更为重要. 兵器粮食的供给也要上书朝廷, 寻求更多的支持. 辰时, 陆明到新兵营去查看。秦慕写了几封公文後,心突然一直定不下来。他想了想,往伤兵营走去, 想巡视一下, 顺便看一下芊芊的状况。却在营中看到芊芊半靠在杏林堂战地队长许芸身上,唇色苍白。秦慕心揪了一下,立刻冲过去,轻声问道:”芊芊你怎麽了。” 又摸着芊芊额头,结果入手冰凉,秦慕心中一紧,看着许芸说:“她怎麽了。”许芸抬头看着秦慕说道:“贫血。你可以帮我扶她回房间吗?” 秦慕直接将芊芊打横抱起,边走边问:“怎麽会贫血,怎麽回事。” 许芸一边小跑跟着,一边说:“特殊状况,我得问阿谦可不可以说。” 秦慕瞪了许芸一眼,却发现出了伤兵营,但还是一直闻到血的味道。他更快步地走向较近的主帅营房,而不是芊芊的房间。将芊芊放在自己床上後,芊芊却不愿意躺下。 秦慕扶着芊芊,让他靠向自己的身体,转头向许芸凶道:“她伤在哪里?快帮她解开内甲。” 突然秦慕愣了一下,谁能破开芊芊的内甲让她受伤?秦慕开始用鼻子找芊芊受伤的地方,然後就顿住了。 许芸看秦慕对芊芊极为熟悉且关心的样子,况且秦慕也自行找到了原因,就不再隐瞒,说道:“芊芊本来就有贫血的毛病,只要青色蔬菜和红肉吃得少,就会容易晕眩。这几天事情多,她没有好好吃,加上今天早上她月事来了,且血量较大。所以就贫血了。” 许芸无奈地说:“我帮芊芊把过脉了,情况不严重,其实只要躺下,休息一天,多喝水和肉汤,多吃绿色蔬菜即可。只是芊芊在月事来这几天会特别不安,不愿意躺下睡觉。但她会愿意趴在桌子睡。” 许芸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身体保持直立的话,因为头部供血不足,所以眼前发黑看不见东西,耳鸣也严重,听不太到我们说的话,间之头晕目眩,思考停顿,较难沟通。但她有触觉,你可以在她手上写字。她会点头或摇头表示。” 许芸叹了口气,说道:“我打不开她的内甲,那是她的最後防线,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怎麽解开。所以她刚刚不太愿意喝水,因为她怕自己头晕,没办法解手。” 许芸无奈道:”你劝劝她吧!我回芊芊房里,帮她拿些必要的东西过来。” 秦慕在许芸转身走自门口时,对卫兵喊道:”等等许队长进来不用报备,让她安静地走进来。” 秦慕看向芊芊,她依然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自己身上。秦慕想着刚刚打横抱她,她没有排斥。因此,他试着将她横抱起,让芊芊的脚弯曲靠向芊芊自己的胸部,这是芊芊安慰自己时会缩成一团的姿势。 然後,秦慕转身坐在床上,将芊芊的腰部斜靠在自己大腿上,继续让芊芊的脚保持弯曲。再很慢很慢地将芊芊的头部放低,一但芊芊有排斥的迹象,就再把芊芊曲膝的腿拉起,模拟卷缩的样子。 许芸回来,看到秦慕成功将芊芊的头放低到接近45度角,高兴地给他比个大拇指。然後用口型说:”衣服在这里,我回伤兵营。” 秦慕点了点头,继续慢慢放低芊芊的头。 慢慢地,芊芊觉得耳边没有了轰鸣声,头也比较不晕了。她慢慢睁眼眼睛,眼前有点黑,视角有点小,她只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 让她恍然以为是二哥抱着她。那时候瘟疫猖獗,父母相继死亡,芊芊特别徬徨无依,二哥每天晚上都抱着她睡。每次恶梦醒来,她都会看到这样的温柔眼神,看着她说:“我会陪着你,无论生死,永远陪着你。” 那是二哥最後的温暖,她不想他陪着她死,但最後却是二哥死了,她活下来。 芊芊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秦慕第一次看到芊芊哭,平时她是那样的勇敢坚强,秦慕一时慌了手脚,匆忙将芊芊揽向自己,用手轻轻的擦拭她的眼泪。芊芊哭得更严重了,整个人紧紧地抱着他,靠在他怀里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秦慕的心疼了起来,她这是梦到了什麽?让她的家人死绝那次瘟疫?还是她所经历过的其他危险? 秦慕紧紧的回抱她,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然後说:“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让我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的心从来都没变 午时,陆明带着送餐的士兵走进秦慕的房间,只听到秦慕一直轻声重复:” 你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明取过士兵手上的餐点盒,挥手让他离开。随便将餐点盒放在秦慕的办公桌上後,快步走向屏风後面的内室。看到秦慕和芊芊拥抱在一起,陆明整个人愣住了。 他知道秦慕最近接到芊芊的信时的反应都很消沈,早已不若初时的兴奋丶快乐与眷恋。虽然几个月前, 秦慕依然天天写信给芊芊, 但自芊芊和北燕七皇子的商队一起进入西羌後, 秦慕担心她身分暴露, 信就停止了. 而芊芊寄的信都是公事,从一年前的第一封开始,就没有对秦慕有情的感觉, 甚至对秦慕隐藏在信里面的拳情爱意和呵护关心, 芊芊也是只字无回。但现在看起来又非如此。秦慕还喜欢着芊芊吗?秦慕知道芊芊在伤兵营做的事吗?他介意吗? 秦慕抬头看到陆明,尴尬地说:“她做了恶梦,不知道是把我当成你还是他二哥。一直抱着我说着,我不要你陪我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陆明神色一暗,叹气道:“应该是她二哥吧!她们俩年纪相近,一直很要好。来吃饭吧!” 秦慕更尴尬地说:“她抱得太紧,我解不下来。” 陆明转到秦慕背後,发现芊芊双手十指交扣後握拳,试着拉一拉,确实解不开。 陆明说:”要我喂你吗?” 秦慕叹了口气,说道:“吃完饭还有一堆公文要写呢!让她这样挂着吧!你今天下午能帮我挡一下,别让人进来吗?” 秦慕抱起芊芊,走向办公椅。让陆明帮他取了两件柔软的中衣和毛毯, 毛毯盖在芊芊身上, 避免着凉, 中衣一件垫在左手臂上, 一件自左肩披在胸前, 避免身上的铠甲烙得芊芊不舒服. 陆明又帮他把公文,笔墨移开。一边放上餐点,一边说道:”下午我本来要去徵兵处看看,但反正还有第二轮甄选,就让阿全先照现在这样办着吧?” 秦慕点点头,打开汤盒,试着舀了一点鸡汤,喂给芊芊。他发现芊芊没有张嘴,但若鸡汤渗入口中,她会主动吞咽,就继续极小口极小口地喂着。 陆明搬了张椅子在秦慕对面坐下。看着秦慕温柔地一点一点地喂着芊芊,问道:”你对芊芊的感觉还是一样吗?” 秦慕微笑着说:”一直没有变过。” 他没有抬头,小心仔细地喂着芊芊。陆明夹了一口肉喂到秦慕口中,秦慕笑着吃了。继续喂着芊芊。 陆明说道:”你知道芊芊在伤兵营做了什麽吗?” 秦慕笑着说:”知道。” 用宠溺的表情看着芊芊。他很开心,芊芊很久没有这样依赖他了,虽然,等会儿芊芊醒来後可能一切都会变样。但有一小段时间可以照顾芊芊,还是让他很开心。 陆明又喂了秦慕一口菜。秦慕抬头说:“你自己也吃吧!” 看着陆明担心的表情,秦慕想起他们兄妹俩昨天的对话,微笑着说:”你不会认为芊芊最近才干这种事吧?她的缝合技术这样好,绝对是经验丰富的。而且她找到你之前,跟我第一次见面之前,在江湖上就以医术闻名。内外伤她绝对都是看过,也亲自研究过的。” 秦慕低头继续喂芊芊, 轻声说道:”我喜欢上她是因为她的理想让我动容,她为生命付出一切的执着让我想跟随,她发自内心地期待和平救赎了我的心。她找到你那天,你和阿虎,阿文在棚子下聊天,芊芊看着你们的表情很满足,很温柔,很开心。她的眼神,给我一种异乎寻常的宁静,那天是我父母亲人相继过世後,我的心真的完完全全平静下来的一天。看着她, 我觉得我又有机会回到从前, 寻回内心渴望已久温暖.” “一开始, 我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後来,隔天芊芊提到了她的目标,她的理想。我才恍然大悟,为何芊芊的眼神给我共鸣.” "她经过与家人的生离死别, 却完全没有想要报仇. 她的目标, 是让活着的人, 活得更好. 而不是帮死去的人报仇. 她完全不怨天尤人, 却勇於反抗命运. 她那份宁静,来自她无私的追求。那时我的心很痛,因为那也是我的理想,只是我迷失在报仇的漩涡中, 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甚麽, 她帮我把理想具像化,而且背负在她细小的肩上。为了这个理想,年幼的她已经开始铺路。而我只是她布局的一部分,所以我忍不住想参与更多。我也希望我可以帮她撑起一片天,但是她太坚强,太有想法了,每当我往前踏一步时,她已经开始布局下面十步。” 汤已经喂完了,秦慕帮芊芊擦了擦嘴,抬头看向陆明说:”芊芊在我眼中,在我心中是完美的。我只担心自己配不上她,只担心她心里没有我。” 秦慕帮陆明夹了些菜,拉过自己的碗,左手继续让芊芊枕着,用单手开始吃了起来。 餐後,陆明帮秦慕整理和分类公文,让他单手也能方便处理。两人时时低声交换意见,相互讨论。芊芊可能是因为前两天没睡,今天身体又不舒服,一直靠着秦慕睡着,有时嘴角会扬起微笑,不知道是梦到了什麽。 秦慕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放下公文, 用小匙喂芊芊茶水. 芊芊的手其实在秦慕喂她汤时就渐渐放松了,但秦慕和陆明都没有提到要把她放下来。 傍晚时,亲兵送餐过来. 许芸也带程瑶过来探视芊芊,并告知秦慕现在由程瑶接班。两人看着两个大男人严肃地办着公,芊芊却在秦慕怀里睡得像只小猫。许芸觉得自己白担心了,翻了个白眼说:“我去睡了。” 陆明将先餐盒摆在旁边的柜子上, 准备将公文挪开, 布置晚餐, 却发现秦慕看着一份密报, 眉头深锁, 再看一下自己标上的分类编号, 知道是西羌要求和亲之事. 陆明等了一会儿, 看着秦慕越来越紧的眉头道: “你担心主和派又抬头吗?” 秦慕摇了摇头, 指着另一个密报说道: “这里要分两部分说.” ☆、局势的拿捏 陆明看了另一份密报,里面提的是西羌的平州和瑀州的事情.当初芊芊提议取下这两州做为国界,可以依照山势阻挡兵马,用以建立长久的和平.众人皆同意芊芊的想法.只是这两州颇大,要吃下不容易.之後秦慕也派人探查两州地势,经济活动,政治活动,各个派系状况,用以确认芊芊的想法是否可行,以及订定用兵布局的方向.因此,此类密报几乎是短则两天,长则七天,就会出现在秦慕桌上.只是现在才刚平定凉州,肃州未定,所以陆明对这类密报都是看过,知道就好,并没有太在意它.他有些不明白,秦慕未何现在提这件事. 陆明看着秦慕,等他整理好思绪後开口解说.秦慕背靠在椅子上,眼中没有焦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敲下巴,这是秦慕在思考时常有的动作.只是平时秦慕的手轴会靠在桌上或是自己的膝上,看起来颇为帅气.而今天,芊芊半躺在秦慕身上,而且秦慕怕芊芊睡不安稳,特别让芊芊用她最安心的姿势,双脚曲膝,缩在秦慕座椅的把手和大腿中间.所以现在秦慕正无意识地将手轴靠在芊芊膝上,看起来颇为好笑. 秦慕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下巴,慢慢开口说道:“吃下平瑀两州後,要避免举国过度兴奋,使得主战派抬头,并要求继续兴兵,必须要打得勉强,吃得让朝廷觉得心痛才行.但若太痛,主和派会当道,会要求取回凉肃两州即可,或取下少数西羌土地只为做为谈判筹码,最後还是会划回给西羌.因此这边进度的拿捏,要很小心.” “然而,无论用哪种结果,一但取回肃州,朝廷都不会对我放心,幸好我族现在没有适龄女子,被要求王女进宫之事,可以让皇嫂去档.但若朝廷赐婚皇族女子,我将无法拒绝,而且我们已取回凉州,我担心此事已在酝酿.“秦慕顿了顿. 陆明看着躺在秦慕怀中的芊芊,由衷地希望他们两能在一起,只是变数确实很多,他们连芊芊的想法都还没有弄清楚. 秦慕续道:“好在这次外界认为琝城取得难度大,也颇为惊险,部份皇族或对我信心不足,且皇族利益争斗未平.我还有运作的空间.再者,若此次西羌联姻使团,能搅混京城的水,让有人觉得以现况和谈,失去半个肃州,我族未来翻身不易,而停止考虑赐婚之事.因此,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必须提升主和派声浪,让使团安全抵达京城.这段时间暂缓军事行动,全力练兵。” 陆明多点了两根蜡烛,坐下开始记着笔记.或许灯光刺眼,芊芊些许地动了动,让秦慕突然低头,把手自芊芊膝上移开,放到芊芊的额头上,感觉体温还可以,就拉起枕在芊芊头下的中衣袖口,盖在芊芊眼睛上,然後把手放在坐椅的把手上,握着拳,敲着把手,继续说:“另外,我们募兵表面要募得含蓄,但实际为能打下平瑀两州至少得再募三十万兵马.而且攻打同城前就要募得,才有训练的时间.可是给朝廷的公文要温水煮青蛙,分阶段以不同速度释出要求.最近可多要求粮草军备让主和派能够说事,联姻使团的事就会顺利.“ “进攻同城和莒城後必须放缓要粮力道,让主战派抬头,之後需闪电攻下,玧城平西城和双城周边的十县,让主和派来不及反应。因此,凉肃两州需同时布置,兵力必须充足。之後的推进速度要忽张忽弛,小心拿捏战和两派平衡。且我们在双边朝局都要有人。” “另外”,秦慕看向陆明,等他笔记写完後抬头。“我必须利用这段朝局未明,西羌求和的时候,抢先比朝廷早订下婚事。这段时间大约只有半年,太久会让主和派取得优势。” 陆明点头。给秦慕我懂的表情。 秦慕看向芊芊,眼中有些徬徨,但仍坚定地说道:“因此,我必须这两天跟芊芊说清楚,我本来是想等她大一些,但时局变化太快,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陆明拍了拍秦慕的肩膀,说道:”我挺你。我先去把菜热一热,再整理桌子吃饭吧!”陆明拿了饭盒,走向旁边的小厨房. 秦慕犹豫地看着怀里的芊芊,想着应该怎麽跟她说自己喜欢她,才不会吓到她.又想说她睡太久了,是不是该把她叫醒.然後又觉得是不是先把芊芊放到床上再叫醒,比较恰当. 然而当秦慕将芊芊抱好,准备站起身时,因为左手和双脚维持同一姿势太久,尤其双脚大腿一直被芊芊的腰部铁甲被压着,血液循环不良,麻了一下,又跌坐回去.芊芊被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张开眼. 芊芊一睁眼就看到,秦慕徬徨又忧郁的眼神,那个眼神让芊芊心中抽痛了一下,她从来没有看过秦慕这样忧郁的样子.秦慕一直都是镇定从容的,在最困难的局势中,他也最多皱皱眉,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不安.她不想看到他不开心,她不想看到他难过. 芊芊,陡然了坐起来,想安慰秦慕.然而突然的姿势转变让芊芊眼前猝然一黑,晕头转向地一头撞向秦慕胸甲,额头处发出咚了一声,让秦慕吓得赶紧捧着芊芊的脸,低头仔细检查她的额头,关心的问道:“芊芊,你觉得怎样,头还晕吗”. 芊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後甩了甩头.但眼前还是一片黑.芊芊,用失焦的眼神看着秦慕,说:“秦大哥,你为何难过我可以帮忙吗“ 陆明听到声音,从小厨房跑了出来,看了两人的样子,又决定退回去.然後架了一锅水,准备烧热,让芊芊等会儿要洗澡可以用. 秦慕看着芊芊的眼睛已经开始慢慢的聚了焦,比了个手势,问道:“这是甚麽“ 芊芊说:“二.“然後压下秦慕档住她眼睛的手,继续看着秦慕,逼问他:“什麽事让你难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坐在秦慕的怀里. 这让陆明非常无言.她完全不觉得坐在秦慕腿上,和被抱在秦慕怀里有什麽问题吗陆明对秦慕的未来默哀. ☆、秦慕的告白 (一) 秦慕的心也有点慌乱, 芊芊的聪明早熟表现在很多方面, 但对於男女之事, 她就是个正常的十五岁小女孩. 况且,早期他为了让芊芊的男装扮相更有真实感,以及想让他依靠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说要训练芊芊适应他的拥抱和碰触。这或许让芊芊对待他就像对待陆明,不会联想到男女之事!叹了口气,这算是自做自受吧!他想, 情感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吧! 想清楚後再来谈. 秦慕看着芊芊说道: “先吃饭吧! 你哥应该饿坏了.” 秦慕对着小厨房喊着: "阿明, 菜端出来吧!" 陆明拿着餐盒过来後,对着心存逃避的秦慕,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後开始整理桌子。 芊芊从秦慕的腿上挪了一下, 为了怕头晕, 很慢很慢地站起来. 秦慕扶着她的腰, 等她站好, 然後盯着她的眼睛, 确认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後, 他才开始帮陆明收拾公文和密报. 芊芊却突然僵住了, 不知所措地看向哥哥. 因为, 经血开始快速的从裤子内渗了出来. 可能因为刚刚一直坐着, 压住没事. 现在姿势改变, 血就不断地从双腿间流出. 秦慕离芊芊较近,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转头看向芊芊, 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後, 马上拉过自己的中衣, 将芊芊包裹起来, 跟陆明说: "拿热水进来." 然後抱着芊芊往屏风後走去. 走到床前的柜子, 拉出两件自己的衣服, 铺在地上. 再把芊芊放下来. 又拿了两条毛巾给芊芊, 然後指着床上的包裹说, 这是许芸帮你整理的替换衣物. 就走了出去. 陆明端着温水进来, 放在一张小茶几上, 这样芊芊可以不用弯腰, 就可以取到水. 又搬过两个柜子, 将芊芊围起来, 确认她跌倒时可以有东西扶. 然後跟芊芊说: “我们在门外, 你有事大声喊一声.” 芊芊红着脸, 打开包裹, 看到毛巾, 衣物, 棉布垫都很充足. 开始动手清理自己. 清理完毕後, 她就傻眼了, 一整盆血水. 她不想从门口经过卫兵搬出去. 想了一下, 先把地上染血的衣服卷起. 用包裹包好. 确定地板上没有血迹. 站起来後, 扶着柜子等晕眩状况过去, 再把备用的衣物和毛巾, 以及清洗好的内甲和武器等等, 都整齐地放在柜子上. 只在双手手腕上带上弩针, 折叠刀, 和伸缩铁炼. 然後将外衣穿上, 将包裹背在背上後. 又把茶几搬到窗前, 用来放血水盆. 然後小心地从窗户爬出去. 准备把水拿远点去倒. 另一边, 秦慕和陆明把卫兵遣走後, 站在主帅营房前闲聊着. 陆明一边调侃着秦慕, 一边鼓励他不要逃避现实。他说:”芊芊虽然傻气, 但她不懂你可以教嘛! 你别老是逃避,你不说,她搞不好永远也不会明白你的心思。" 一副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的语气. 一刻钟後, 秦慕不安地对陆明说: “你去看看, 芊芊刚刚的表情, 让我担心她会一个人收拾里面, 她贫血很严重, 我怕她会昏倒..” 陆明进入内室, 紧张地喊了一声: “芊芊你在干嘛!!” 芊芊正爬在窗户上, 准备下去, 只是头有点晕, 正在找平衡感. 结果, 陆明喊了一声, 她就整个人摔了出去. 右手先着地, 手上的装备又重, 手腕就扭伤了. 秦慕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 紧张地寻声跑过去问说: “怎麽了?" 看着芊芊痛苦的表情, 扶着她坐起, 检查了一下. 还好没有骨折, 但应该是扭伤了. 秦慕怕她头晕, 直接将她抱起. 未着甲的芊芊抱起来很轻, 很柔软, 因为刚洗好澡, 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令秦慕有点心猿意马. 他加快脚步回到房中. 陆明已经将血水处理掉了, 正在将柜子归位. 看到芊芊, 很生气的说: "你男人的身体都不怕, 一点血在怕甚麽?" 秦慕让芊芊坐在床上後, 跟陆明说:" 她手扭伤了, 你帮她卸下手上的装备." 然後, 转身到厨房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回来时看到芊芊只着中衣, 但全身整齐. 双手的装备都放下来了, 右手腕肿得很严重. 右脸颊上有擦伤. 额角还有瘀青. 她低着头, 正在听陆明训话. 秦慕拧了条温热的毛巾, 軽軽地擦拭芊芊的脸. 芊芊没有易容的脸, 看起来晶莹剔透的, 像是可以掐出水来. 大大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 小巧但挺俏的鼻子, 以及因为陆明的训话, 正嘟着的苍白嘴唇, 都让秦慕流连忘返. 陆明在秦慕第三次擦过芊芊的额角的时候, 推了推他. 他才愣了一下, 转身洗了洗毛巾, 开始帮芊芊清理双手. 陆明问说: “会自己针灸吗?” 芊芊点了点头. 陆明又问: “用具放哪里?” 芊芊弱弱地说: 床边最上面的抽屉里." 陆明离开後, 秦慕问芊芊说: “今天不着甲好吗?” 芊芊犹豫着. 秦慕双手按着芊芊的肩膀, 弯腰看向她的眼睛说: “你不喜欢当女生吗?” 芊芊愣了一下, 摇摇头说: “没想过这个.” 秦慕笑了说: "你不太在意男女的差别, 为什麽今天这样别扭?”. 芊芊歪了歪头, 想了想说: "就是不好意思." 秦慕在芊芊身边坐下後说: “当你治疗别人的时候, 你不会在意别人的身体隐私, 因为你觉得健康和生命是排第一位的, 其他甚麽道德礼法都要靠後站, 是不是?” 芊芊笑着说: "对啊! 秦大哥, 你真是我的知己." 秦慕摸摸她的头说: "但你今天是病人, 你哥和我都想照顾你. 这些道德礼法不好意思之类的事情, 是不是也先靠後站呢?" 芊芊愣了一下, 歪头想一想後点点头. 秦慕拿起芊芊的外衣说: "那麽让我帮你穿上吧! 今天不着甲. 让我保护你. " 两人走到外间的时候, 陆明已经摆好餐点和碗筷了. 卫兵也都调回来了. 芊芊走向桌边打开自己的针灸包, 用左手取了几支针, 在烛火上烤了烤後, 甩一甩, 扎在自己的右腕穴道上, 又拿了几支隔衣扎在小臂和肩膀上. 陆明叹了口气说: "终於可以吃饭了, 今天真折腾啊~" 芊芊红着脸坐下, 低着头说: “ 对不起.” 秦慕转头看着芊芊笑说: “不是你的错. 生病的人本来就有撒娇和耍脾气的特权, 芊芊连一半都还没用到呢!” 陆明槌了秦慕一拳说: “你会把她惯坏啊~” 然後帮两人在碗里放了菜说: “快吃吧! 都热了两次了。” ☆、秦慕的告白 (二) 秦慕本想喂芊芊,但看着芊芊用左手灵活的夹菜吃饭,就放心了.他笑着说:“芊芊你左手是特别练的还是本来是左撇子” 芊芊用调皮的眼神说:“特别练的.以前在村里的学堂中,我比较顽皮,常常被罚抄书,为了赶快抄完,可以出去玩,就双手一起写.一开始两手一起写的时候,字体不一样,阿虎还被老师骂说,不可以帮我代写.你看阿虎那时候的字有多丑.“ 陆明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这样,那阵子阿虎他爸还奇怪说,这孩子怎麽突然转性,开始练字了呢原来是被你羞辱的.“ 芊芊笑说:“可是阿虎很讲义气,没有拆穿我,不然老师之後会罚双倍的.“ 三人温馨地吃着晚餐,芊芊和阿明互揭糗事,结果芊芊败下阵来,逗得秦慕哈哈大笑说:“芊芊你年纪比阿明小,糗事怎麽比他多这麽多啊!“ 芊芊怨恨地剁了剁脚说:“就是因为我比他小,他小时候那些糗事,我都不知道啊!“ 吃完饭,陆明正在收拾碗筷,芊芊在一旁拔针.秦慕走近芊芊说:“今天睡这边好不好” 芊芊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秦慕低头看着芊芊说:“你刚刚答应我,让我保护你的.“ 芊芊歪了歪头,觉得怪怪的,往哥哥那边看了一下.陆明却不看她.芊芊看向秦慕:“你们有事该跟我说,但是没说,对不对“ 陆明把东西拿向厨房.秦慕拉着芊芊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却站在她前面,双手扶着手把,倾身看向她:“你刚开始跟我提你的计画後不久,就跟我说过,整个布局里面,你最担心的是我.“ 芊芊陡然一紧,原本苍白脸色变得更白了,嘴唇在秦慕落下阴影里显得有点青黑.芊芊双手紧紧握拳,心里紧张地想着,最坏是狡兔死,走狗烹,但是现在肃州大部分地方还在西羌手里,应该还不到那个地步. 芊芊担心地问道:“朝廷做了甚麽“她很早就想过这点,一定要从两国到三国中斡旋取得平衡.只要秦慕还有对抗西羌的价值,就可以安全.所以很早芊芊就开始布局商队,不只在京中,西羌的首都,北燕都城,甚至西禹,还有几个重要城市,都有非以她名义开设,但实际上由她掌控的商号和商队.希望能透过经济去控制局势.只是需要的资金太多,进展缓慢,很多布局都还没有完成,尤其可以真正左右局势的重臣,更是进展缓慢. 秦慕心疼地握住芊芊冰凉的手,感觉到她在发抖.看着芊芊紧张的神色,知道芊芊想错了.他低声说:“还不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但朝廷可能会赐婚皇族,像我的兄长一样.” 芊芊的心稍为平静了下来,但心还是有点痛,只是她不太知道为甚麽。她一直很欣赏秦慕,但秦慕有郡王头衔,也算半个皇族。而她只是个平民,可以跟秦慕平辈而交,做知心朋友,已经很是满足了! 芊芊想到她刚刚醒来时,秦慕忧郁的眼神,问道:“你有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娶皇族为妻“ 秦慕点了点头,笑说:“你真聪明!“ 芊芊的心更痛了。但是想想只要秦慕能够幸福,这些痛又算什麽呢她试着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秦慕看着芊芊的表情,她的神情由担心慢慢变到平静,唇色还是苍白,但握拳小手慢慢地放松了,虽然还是冰冷,但她的眼中已经开始出现云淡风清的神色.这让秦慕的心更凉了.她的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芊芊将心情平复後,抬头看向秦慕说:“我可以帮甚麽忙吗“ 秦慕有些忧伤的说:“我大约还有半年的缓冲期,利用一些人的利益纠葛,在朝廷还没有下决定之前,自己先把婚礼办了.“ 秦慕顿了顿,看着芊芊的眼睛说:“可是我其实还不确定那个女孩喜不喜欢我” 芊芊瞪大了眼睛说:“你还没有表白,就想在半年内结婚你甚麽时候认识她的“ 陆明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人,心里向秦慕默哀. 秦慕郁闷地说:“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只是聚少离多.我试着表白过几次,她没有懂.“ 芊芊点了点头说:“时间是短了点,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吗“ 秦慕深深地看着芊芊,坚定的说:“非常确定.” 芊芊心里揪了一下,低着头,嘘了口气说:“那你再跟她表白一次吧!这次说清楚一些.“ 秦慕看着芊芊说:“可以给点建议吗” 陆明点了点头,心中佩服地想,阿慕这招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芊芊歪头,想了想说:“其实我熟识的人,也就阿虎丶阿文和顾大哥做过这类的事情.他们的方法都不一样.“ 秦慕皱着眉头,看着芊芊说:“那你呢你会希望他怎麽跟你说” 芊芊叹了口气说:“大家都说我很钝.所以得要直接,清楚,明白,不拐弯抹角吧!“ 秦慕笑了说:“是有多少人提醒你这个,让你这麽哀怨“ 芊芊深深地叹了口气:“除了你之外,我的朋友们,你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说了.“ 秦慕敲了敲芊芊低下的头说:“喜欢你的人很多“ 芊芊摇了摇头:“我一直是男装,阿文他们起哄的那些人都是女的.“ 陆明在心中点了光明灯,乞求说:“所以阿慕你一定要成功啊~“ 秦慕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呢你要表白的话,会怎麽说“ 芊芊心中一酸,眼眶有点湿,心里想着自己是不会有表白的机会了.她将双脚缩在椅子上,用膝盖抵着额头,假装在思考,然後说:“我会直接跟他说,我爱他,以及为什麽爱他.“ 秦慕整个心多跳了一下,这是她难过时的动作,她想要安慰她自己她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她可能没有办法表白了这人是谁死了吗是她哭着不要他陪着死的那位 秦慕反射动作地把芊芊整个抱进怀里,却发现身上铠甲太硬,可能让芊芊不舒服,赶紧单手拆掉铠甲,丢在地上,重新抱住芊芊,紧紧地把她头压进自己的胸口.却不知道该说甚麽. 陆明傻眼了,芊芊有喜欢的人是谁 芊芊本来只是眼眶湿,被秦慕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想哭的心情就没有了.但是头被秦慕紧紧地压着抬不起来,只好声音闷闷地说:“秦大哥,你怎麽了“ 秦慕没有放手:“芊芊你有喜欢的人吗” ☆、芊芊的表白 芊芊红着脸说: “欣赏他, 但还没有确定喜不喜欢.” 秦慕继续抱着她问道: "他还活着吗?" 芊芊点了点头, 但发现头不太能动, 就开口说: "活着啊~" 秦慕松了口气说: “那你难过甚麽?” 芊芊愣了一下,然後说: “因为他要结婚了." 秦慕和陆明对看一眼, 期待心目中的神转折出现. 秦慕将芊芊抱到自己腿上, 然後将自己的护手也拆了, 丢地上, 免得烙得芊芊不舒服. 双手环着芊芊的腰, 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芊芊说: “芊芊, 我爱你.” 芊芊促然抬头看向秦慕, 然後就石化了. 秦慕继续说, 说得很慢, 一句一句斟酌: “芊芊认识你的第一天, 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的活泼, 喜欢你关心人的方式, 喜欢你对待生命的执着, 喜欢你期待和平的决心,喜欢你对朋友付出一切的态度。你的理想带给我心灵上的平静,你无私的付出让我沦陷。我认识你的第二天, 我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不能没有你。这一年来, 我们聚少离多, 但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我知道你是天上自由翱翔的鹰, 我不会束缚你。我只希望有一天, 你想休息一下时, 我可以给你落脚处。如果有一天, 猎人弯弓搭箭瞄准你前, 我可以先把他消灭。你年纪还小, 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 我本来想多默默关心你几年, 再告诉你我的心情。但最近局势变得太快, 我不得不仓促地告诉你这些。" "芊芊", 秦慕的声音低了下来: “你对我有感觉吗?” 芊芊的心被秦慕有些哀伤地声音电了一下,让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她不想看到秦慕伤心, 她应该也喜欢秦大哥的,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生一世的喜欢, 她还没有想清楚。 秦慕却被芊芊突然站起来的动作伤到了。心里苦涩地想着, 她喜欢的不是我。 芊芊却因为姿势改变, 眼前发黑, 耳里轰鸣, 没有注意到秦慕的样子。秦慕强忍着心中的空虚,站了起来,放开芊芊的腰, 摸摸她的头, 说道: “芊芊, 别担心, 我还是你的秦大哥.” 他离开了芊芊的身边, 神情落漠地走向内室。 芊芊感觉到有人摸她, 她头很晕, 她应该给秦大哥回答的。她想她应该抓住秦大哥, 等头比较不晕了, 再跟秦大哥说清楚。因此, 她凭着自己的感觉抓向右後方, 却抓了空, 整个人向後倒去. 陆明在厨房门口发呆, 想着怎麽会变这样. 看着芊芊突然昏倒, 要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芊芊的後脑撞在秦慕丢在地上的铠甲上, 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芊芊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秦慕的床上, 秦慕正坐在旁边发呆,哥哥不在这里。 芊芊摸了摸床上, 糟糕, 果然弄脏了。她看了看窗外, 已经天亮了。秦大哥没有睡? 自己让他难过了? 芊芊有点後悔自己昨天的行为,应该第一时间就把事情说清楚的。她看着秦慕憔悴的脸, 心更痛了。 芊芊慢慢地坐了起来, 秦慕抬头看她, 微笑道: “还好吗? 头晕还是头痛吗?” 芊芊说: “一点点晕, 不痛。秦大哥, 昨天对不起。” 秦慕微笑着摸摸芊芊的头说: “没关系, 不是你的错.” 但那是充满哀伤,揪得芊芊心痛不已的笑容,让芊芊忍不住,伸手抚摸秦慕的脸,想要抚平他的忧伤。 芊芊的动作让秦慕心底燃起些许的希望,轻轻地握住芊芊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秦慕的手有些凉,让芊芊很是讶异,在她的印象中秦慕永远都是温暖的,向来都是秦大哥帮自己暖手的,她忍不住用两只手去包覆他,把他的手拉近自己的胸口,贴在自己痛得快要裂开的心上。 秦慕用另外一只手,将芊芊垂落的头发轻轻地拨到耳後,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问道:“我可以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芊芊把秦慕的手拉下来, 两只手都握着,然後看着秦慕的眼睛说: “秦大哥我喜欢你, 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一生一世的喜欢. 你说你要跟别人结婚, 我会心痛. 看着你忧伤我也会心痛. 每次看到你, 我都特别开心. 每次离开你, 我也觉得不舍. 可是, 妈妈说, 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 你会想要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而且每时每刻不分离. 可是, 每次离开你都是我的决定. 我本来也计画今天要离开的.” 秦慕反握住芊芊的手, 问道: “你离开是为了帮我, 不是吗? 你这次回来, 也有部分是为了我, 不是吗?” 芊芊愣住了. 秦慕继续道: “当你衡量後觉得自己离开去做的事, 可以让我更安全, 或对我帮助更大, 你就会毅然决然地离开. 但当你知道我有危险, 你也是千里迢迢赶回来. 芊芊, 如果没有任何事可以威胁我的时候, 你还会想离开我吗?” 芊芊愣了一下想着,是啊!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心就在他身上转。她确实不想离开他的啊! 她想着他离开宁城时心裂开的感觉。她想到在永宁湖畔,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去想他时,难过地整晚哭泣。 芊芊甩了甩头,想再花点时间想清楚再回答。因此换了话题说:“我最近一直想, 其实这次回来也是想跟你提的, 如果朝廷不逼你打仗了, 那就顺势停下来吧! 不用管和平多久了, 当下比较重要. 听说, 最近又要和谈了. 你能让它成功吗? 和谈成功, 你的功绩就没有太大到需要担心安危的地步.” 秦慕拉起两人相握的右手,在芊芊的脸颊上擦了擦说: “不用担心这些, 我有我的计画, 等你身体好一些的时候, 会跟你说. 你把我们俩的布局拼起来. 就会发现, 我们很接近目标了.” 看着芊芊呆呆的脸, 秦慕笑了起来; “我要把你哥派出去了,他再过几天就荣升侯爵了,没办法继续压榨他了。虽然是因为朝中有人想分化我们,才升得这样快,但这样也好,我想要娶你当正妻就不是问题了。而且,之後主力军要放在肃州. 你哥擅长的是林战和山地战. 我会让他守凉州, 然後练兵, 为攻瑀州准备. 他的用兵方法很诡谲, 战略布局也有条理, 但是应该要多多跟骑兵一起操练操练, 把用兵法再理一理, 去瑀州才会顺利. 而且, 要拿平州, 要一鼓作气打到双城. 让主和派来不及反应. 你哥会是很重要的奇兵.” 秦慕摇一摇两人紧握的手, 看着芊芊的眼睛说: “你来做我的副官. 你在三国首城的布局在我身边也可以做, 我会移交一些人和关系给你, 你亲自去过北燕,西羌和京城, 所以会做得比我更好.” 秦慕低头靠近芊芊说: “留在我身边几个月, 然後再告诉我你要离开, 还是待下来, 好吗?” 芊芊看着秦慕的眼睛,那是和二哥一样的浅褐色,那是从见面第一天就一直提供温暖的眼睛,。他每次摸她头的方式都很特别, 是整个手掌按在头顶,一动不动,像是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而且, 他是她的知己, 他为了她的理想不遗馀力,甚至以身涉险。他从不阻止她的想法,只是帮她变得更完善,他包容她所有奇怪的行为, 他不在乎她行医, 不在乎她抛头露面, 也不在乎她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当他担心她的安危时,并不会阻止她的行动,而是尽力为她布下安全网,给她最大的自由和依靠。在记忆里, 只要有秦大哥在就是温暖快乐的,他们一起滑下长长的草坡, 身後是秦大哥温暖的怀抱, 就算天色阴暗, 前方状况不明时, 秦大哥也能帮她指引方向。他们一起登山, 秦大哥告诉她, 不用担心自己的软弱, 面对弱点才是真正的坚强。她记得秦大哥带着她赛马, 那时她可以感受到秦大哥的坚强和毅力, 就算自己已经倒下了, 就算是秦大哥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还是会带着自己冲向终点。 看着秦大哥的表情虽然在微笑,但他眼中深沈的忧伤,不断地扎着自己的心,如同这一年来他的每封信,扎得自己不敢多看。是因为以为自己不爱他吗?她不想他难过,她不希望他忧伤。她记得自己这一年来,每次想起秦大哥时那种想放下一切,飞奔到他身边的感觉。所以, 芊芊说: "我留下来. 永生永世." 秦慕的眼睛亮了起来,正要说什麽。外面却传来卫兵的声音,“报,平子爵陆将军求见。” 秦慕站起来,用手按住芊芊的头,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後说:“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女人,我爱你,永生永世。” 他深情地看了芊芊一会儿,微笑着,然後说:“我去看一下你哥,等会儿就端热水给你,床单衣服我会请村妇洗,你答应我会放下那些旁支末节的。别乱跑好吗?。” 芊芊红着脸点了点头。 ☆、一物克一物 秦慕开门让陆明进来,然後去厨房烧热水。陆明把文件和餐盒放在桌上,跟秦慕进了厨房,看着他疲惫的脸,关心问道:”你还好吗?昨晚没睡” 秦慕笑着点点头:”我想了一个晚上,得和你分开了。” 陆明生气地说:“都是那群老不死的。” 秦慕拍拍陆明的肩:“你得感谢那群老不死,他们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秦慕笑得很开心:“这样我就可以娶芊芊当正妻了。” 陆明愣住了,抓着秦慕的手臂说:“她答应了?” 秦慕点点头。陆明拍了一下手:”你怎麽做到的。天啊~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她嫁不出去。” 秦慕笑着说:“我先拿热水给芊芊,等会儿一边吃早餐一边说。” 陆明槌了他一下说:“有当丈夫的样子了喔!”秦慕笑着槌了回去。但因为槌到链甲两人都痛得甩手後大笑。 当芊芊整理妥当,走出来时,秦慕和陆明正在看密函。秦慕指着不同的盒子,告诉芊芊各种编号的意思。然後说:“今天你跟阿明在这里学文件管理好吗?你身体还没有好,别乱跑。” 芊芊点点头。秦慕又说:“我今天要去巡营,晚上才会回来。有卫队跟着我,你别担心。” 陆明一边摆碗筷,一边看着温驯地像个小妻子的芊芊说:“芊芊呀!阿慕是对你做了什麽,你变得这样服服贴贴?” 芊芊笑得像只小狐狸说:“他说如果我乖乖的,你就归我管。” 陆明无言地看向秦慕。秦慕想了一下:“原话是,我会移交人手和关系,让她去主理三国京城的事。”秦慕点了点头说:“的确,你会包括在内。” 陆明闻言拿筷子敲着芊芊的头:“说道,你会乖?你会乖,我就打到你不乖。” 芊芊双手捂着头,看着秦慕可怜兮兮地说:“秦大哥,你说你会保护我的。” 秦慕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轻轻的亲了亲她被打的头顶说:”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下次不会了。”陆明翻了个白眼。 秦慕单手轻轻的把芊芊的脸抬起来,大拇指轻轻擦过芊芊的唇。芊芊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秦慕看着芊芊迷离的双眼说:“但是你今天乖乖听哥哥的话,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陆明看着正在乖巧地点头的芊芊,叹了口气。一物克一物啊! ******** 秦慕攻下琝城後第六天,朝廷颁下诏书,以陆明身为子爵仍身先士卒,为攻入琝城之第一人,特晋封陆明为侯爵,封地为平邬两城与两县份。对秦慕的战功倒是丝毫未提。 秦慕和陆明两人知道这是主和派的分化攻势,加上兵部尚书为打压秦慕,就此顺势用陆明分权的缘故。因此早就已经规划了应对之法,只等着攻下琝城後复诸实施。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再闹点两人不和,秦慕想牵制他的传言,然後把芊芊的婚事上呈朝廷。 芊芊一边帮两人倒茶,一边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地条列着两人不和执行要点,然後弄得自己的婚事像是两人的私下交易.不禁无言地想着,自己似乎从没认识过这两人啊!! 尤其今天上午,哥哥跟她说明秦慕对凉州的缓步推进战术的四大目的後,芊芊觉得自己根本是被秦慕骗来的.什麽对士兵下缄口令,禁止讨论伤亡是因为伤亡太过根本是伤亡太少,怕引起怀疑,所以不能说吧!秦慕真会误导人,害自己这样着急,千里迢迢地跑来.闹得陆家庄众人都很紧张,连骆云都自西禹赶了回来.吓得她今天早上赶紧写了十几封信,透过隐卫通知东西南北各区的亲友,战事顺利,大家安全. 陆明接到圣旨後,秦慕立刻宣布陆明调任凉州守将,任命楚寒和陆谦为副将。又以林曦不听军令,使战线差点崩溃,但因取得壶县,免其死罪等理由,将之降级为次级将领,归李原麾下。 林曦自知闯下大祸,若按军法处置抗命是死罪。况且取得壶县,并非攻下一城,只是小战果。而且实际上是秦慕冒着洛榆两城空虚的危险,紧急调兵给他,他才勉强守下。更何况,若不是当时秦慕冒死猛攻琝城外围的五万大军,解己之危,能守多久也未可知。因此对秦慕的处罚甚是感激,认为自己的命是秦慕保下的。 接着秦慕宣布李原和黄其续任左右军统帅,黄其调守肃州冀江以南,李原守冀江以北.原三军麾下将士依照新订攻防策略,打散重新分配.然後,大家发现秦慕调给陆明的军队将领,多是善守不善攻,又不懂迎合的木头.几个有点善战之名的,又是一意孤行之辈,应该是和陆明一起被送到凉州冷冻的.再算算兵数,虽说陆明兵数总量表面上看起来和左右两军相当,但细看根本都是这几个月新增的新兵,还有三分之一是未徵之兵,就给个名额.大家想想也理解,毕竟陆明已是侯爵,再升两级就和秦慕平级了.到时分兵分土以朝廷目前的风向,秦慕说不定会吃亏. 接着大家听说,秦慕和陆明两人上书朝廷,秉明两家联姻,陆明的妹妹嫁给秦慕为正妃.大家又认为这是陆明想用妹妹向秦慕示好,秦慕也是顺阶而下,用以拢络陆明.有些将士甚至猜测,秦慕常年在军中,陆明想用妹妹吹枕边风解除冷冻的策略会失败. 然後,又有传言,新任副将之一陆谦,是陆明的弟弟.大家又佩服陆明敢下血本,把弟弟妹妹都呈上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看秦慕弄个双副将制衡陆谦,应该效果不是很好吧! 军队调度令颁布的当晚,楚寒无言地看着两位无良的长官,一边听自己收集的军中反应报告,一边满意的相互敬茶,互相称赞对方技俩高明. 芊芊也无言地拉着楚寒坐下,帮他倒了杯茶说:“楚大哥,这两人以前就是样狼狈为奸吗“楚寒只能无奈地点头. ☆、交心 陆明和楚寒离开後,秦慕看着芊芊整理密函认真的样子,微笑地想着,芊芊其实是很喜欢逃避的人。她小时候因为奶奶是抱着她睡觉去世的, 那种由温暖到冰冷的感觉, 让她无法接受生命死亡後冷却的感觉,让她逃避肉品。但她对於亲友生命安全的执着, 又让她挺身而出, 能以一敌百, 杀人不容情, 夺得阎王称号。但矛盾的是, 杀完人, 她的心里无法承受, 只好选择逃避, 封闭心灵. 而她明明爱着自己,当初在宁城分离後, 竟然因为害怕思念自己的感觉,逃避到不敢看自己的信,回信中也连嘘寒问暖都没有,只有公事. 害他以为, 自己在芊芊心中没有份量。这次, 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别人, 明明心很痛, 她也选择退缩, 然後帮自己想表白的点子。 但她对和平的执着, 对於帮那些伙伴寻找亲人的执着, 又是那样的坚定。她总是把别人的事, 看得那样重。秦慕叹了口气, 这样的女孩让他心痛, 让他想保护她, 让他想帮她达成愿望。 他们终於走到今天, 未来如何他无怨无悔, 但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秦慕走到芊芊身旁,拿走她手上的文件,用纸镇压着,身体微靠在桌边,揽着芊芊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用额头顶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好想你,从我们在宁城分开那天起,无时无刻。” 芊芊红着脸, 略微低下眼睛, 不好意思地说:“我却不敢想你,怕撑不住心痛的感觉。只能一直刺绣,转移心思。” 秦慕用额头轻推芊芊的额头,让她的脸抬向他,鼻子轻轻的画过她的鼻子说:“我知道,你给我的信里都是工作的事。但你的刺绣很美,是我最大的心灵慰藉。” 秦慕一手轻摸芊芊的头顶,拆下她束发的发带,让她的头发完全垂下来。然後单手捧起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手的拇指轻轻的擦过她的唇,害芊芊差点站不稳,然後说:“我竟然没有看过你女装的样子,你们家的锦缎萝纱那麽美,你没想过为自己做一件吗?” 芊芊依恋地用唇轻触秦慕的拇指说:“想过,那次在宁城我选了两块布,本想带回陆家庄做,後来因为你陪我回去,我想多花些时间跟你在一起,就把它放下了。再後来,你离开了。我怕触景伤情,就再也没去碰它了。” 秦慕捧着芊芊的脸,低头靠近,唇部轻轻地擦过她的唇,芊芊一阵晕眩,心跳漏了好几拍。秦慕轻声说:“你帮我做的那件衣服,後来拆成两件了,刚好可以让我天天替换穿。” 秦慕掀开自己中衣的领子,让芊芊看到他穿在里面那件湖蓝色的衣服。芊芊笑了起来说:“ˋ这样穿不舒服吧!” 秦慕在芊芊耳边轻声说:“很舒服,我很喜欢。” 秦慕坐在桌上, 将芊芊放在自己腿上, 用鼻子顶着她的耳朵说: “芊芊,你为什麽喜欢我?” 芊芊红着脸说: "你一直很懂我, 从我们认识後第二天,就开始指引我方向. 你很温暖, 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会包容我. 你很坚强, 好像什麽都难不倒你.” 秦慕的唇轻轻地擦过芊芊的耳垂,吻过芊芊的颈项,害芊芊一阵发软,然後说:“芊芊,你为什麽这麽听我的话。” 芊芊不懂地看向他。秦慕深情地看着她轻声说说:“你把自己交在我手里,不怕我手握兵权,不受控制?不怕我将来不顾你的理想,挥军直入西羌?” 芊芊揽着秦慕的脖子,学着秦慕刚刚的动作,轻轻地亲吻他的嘴唇,笑着说:“你担心这个?” 秦慕点点头。 芊芊心疼地看着他说:“所以你一直认为,我宁愿在外面绕,也不回到你身边是为了制衡你。” 秦慕吻了吻芊芊的额头说:“不全然是这样,只是今天必须问一问,免得你後悔。” 芊芊双手捧着秦慕的脸,将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有心痛的情绪,语气却坚定地说:“秦大哥,我爱你,是因为你一直比我更懂我自己,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是因为我们都会为了守护亲人付出一且。而且你也关心人民。我选你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欣赏你。我从很多难民口中,了解了你的事,你在战场上的事,你前几年提早迁移居民的事情,你在收复城乡後做的事。秦大哥,你值得我付出一切。就算将来,兵戈难以停下来,那也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要拉住那些将领也是很辛苦,要平衡京城的局面更辛苦。秦大哥,我从未想过要制衡你。是我拉你入局,你承担的风险和压力都最大。我怎能再给你使绊子。” 秦慕微笑着,心中的疙瘩终於放下来了。用嘴唇温柔地吻过芊芊的整张脸,然後靠近她的耳朵说:“所以你是我的人了。你答应我永生永世和我在一起那一刻起,我就当你是我的妻子了。婚礼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们要白天晚上都在一起。” 芊芊的心跳很快,秦慕的唇一直在她颈项留连,她根本无法思考。秦慕继续说:“但我不会越界,你还小,洞房那件事我会等你再大一些再说。” 芊芊整个脸都是红的,却轻声说:“我想完全属於你。” 秦慕笑了,气息喷得芊芊更痒了。然後他把芊芊横抱而起,走入内室,将芊芊放在上床,让她躺着,自己坐在床沿,一手摸着芊芊的头顶,一手放在床沿,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气息中,倾身看着芊芊的眼睛轻声说:“你已经完全属於我了。那件事不是重点,重点在於你的心。” 秦慕包裹着芊芊,唇吻过芊芊眼睛,鼻子,脸颊,然後在她的唇上轻轻磨擦。让芊芊整个人晕呼呼地,双手紧紧地抓住秦慕的前矜,好像不抓紧就会陷入旋涡中。然後秦慕说:“我跟你说这些是怕你胡思乱想。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我的身体,也只属於你。但是做那件事,会让你有孩子。你还小,生孩子对你来说,会很危险。而且我想将你带在军中,我不想你遇到危险时我不在身边。所以这件事的进程也交给我好吗?” 芊芊红着脸,点了点头。 秦慕轻轻吸允着芊芊的嘴唇, 继续说:”我们的婚礼, 订在榆城好不好?这样你的亲友要过来也安全些. 对不起, 我没办法离开前线太远. 如果你需要, 和平之後, 我们可以在陆家庄, 再办一次.” 芊芊除了点头,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自己陷在秦慕的漩涡里, 呼吸心跳都被他控制.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只想把自己交给秦慕, 秦慕的任何决定都是她所想要的. ☆、成年礼 (一) 庆历十八年腊月初,凉肃联军的各区换防全部完成,陆明正式上任凉州守将,目前驻守琝城,并开始各地的徵兵和新兵训练.芊芊跟着秦慕巡视军防,已完成凉州东边的四城四县的检视,正往函城而去. 函城是陆虎的领地,上个月林曦离开前已经和陆虎完成交接,目前陆虎和其大伯陆颜正在这里和陆明推荐的城管学习管理,阿文也在这里布置杏林堂和天鼓堂的分部,准备之後往琝城延伸。当秦慕带着芊芊丶楚寒和李磊等卫兵们到达时,阿虎和阿文两人开心地给三人大大的拥抱,然後再跟李磊等人撞拳。 函城收复至今已经有两年,虽然军队调动仍是频繁,但人气已复。尤其是士兵们喜欢的酒馆,妓院更是排满一条街。阿文和阿虎帮众人安排好房间後,恶作剧般地故意拉着芊芊说要带她去全城最热闹的地方,完全不等秦慕完成例行的军情和密函整理工作。 秦慕想着芊芊和阿虎阿文两人也是一年多没见了,就拍拍芊芊的肩膀,微笑地说:“去玩吧!楚寒也一块去逛逛吧!” 芊芊却熟悉两人无事献殷勤必有妖的作风,摇摇头说:“今天累了,不玩,我要陪秦大哥整理文件。” 阿虎看计谋无法得骋有些失望,但阿文却说:“那晚上去外面吃好了,我们没有什麽好厨师,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芊芊看着两人的脸色流转,更肯定背後一定有问题,正想拒绝。秦慕却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先去忙了。”然後招呼芊芊和拿着文件盒的楚寒进入房间。 芊芊关上门後,看着秦慕说:“你知道他们想做什麽吗?” 秦慕笑得很开心,点点头说:“你别担心,我保证到时候在场的没有人玩得过你。”楚寒露出会心的微笑。 芊芊帮楚寒把文件盒一一打开,然後和楚寒一起坐下开始将文件分类,编上号码,方便秦慕阅读。一边整理一边嘟嘴说:“把话说清楚。” 秦慕弯腰在芊芊耳边说了些话後,芊芊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微扬,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秦慕忍不住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後,选择了跟京城有关文件坐在两人对面开始阅读,读到第三张,突然跳了起来,绕过桌子,开心地抱着芊芊旋转了几十圈,直到芊芊晕得趴在他肩上,才停下来.楚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恭喜两位。” 刚刚那份文件是他分类的,他故意不动声色,想让秦慕惊喜。 芊芊有猜测,却不敢确定,紧张地望着秦慕。秦慕开心地抱紧她,在她耳边说:“朝廷同意我们的婚事了。文件以快马送出,应该再一两天就到了。” 芊芊开心地在秦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逗得秦慕哈哈大笑。楚寒也大笑着说:“阿谦也是迫不及待啊!” 让芊芊羞得脸红到易容粉都盖不住。秦慕在她耳边说,婚礼订在元月十五日好吗?芊芊一边点头,一边把脸埋进秦慕怀里。 ***** 傍晚,阿虎和阿文带着众人,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此时正值过年前夕,一些应景的饰品,年货,摆满了街头。芊芊东玩玩,西看看,一行人也是陪着她走走停停。秦慕看她翻翻捡捡,时时询问价格却没有买下任何东西,不禁靠近问说:“没有喜欢的吗?” 芊芊吐了吐舌头,拉着秦慕远离摊贩小声:“老毛病了,我到市集就想探询物价。” 又拉着陆虎小声说:“这里物价是宁城的1.5倍,几乎和京城相当,有点高耶!虽然是战区,但这样不利城市发展!尤其食物类有些高达1.8倍,虽说是冬季,但宁城那里李敏都会要求城守平衡物价,以利民生。” 秦慕点点头说:“是该注意一下。阿谦你有留意平城的状况吗?” 芊芊点头说:“平城是宁城的1.2倍,虽然稍高,但以战区货运不便的状况,这样还算合理,而函城更靠近洵州,这样不合理。” 秦慕看向楚寒说:“让各城隐卫清查各类物价。看看是否有人在做手脚?”楚寒点头。 众人边走边聊,随着阿文走入一间名为怡红阁的地方。一位妙龄女子迎了上来,身上衣服都是轻纱所做,层层叠叠让身材若隐若现。整个楼阁是木造的,却是处处雕花,处处镂空。衬着罗纱烛影,在天花板和地板上勾勒出暧昧不明的花纹。 李磊等人有些尴尬地看向秦慕。不是他们对这种地方不熟,军中都是男人,话题时不时就会带到这些。尤其每天出生入死,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新兵常常会受老兵影响,到这类地方发泄发泄。但是军中规定,值勤时间禁止喝酒嫖妓。 秦慕微笑镇定地说:“今天放假。”但李磊等人明白,秦慕的安全是不能放假的。 两边包箱时时传出调笑的言语和笑声,让芊芊有点紧张地靠向秦慕几步。秦慕感觉到芊芊的心情变化,单手勾向芊芊的肩膀,将她拉近,以示安慰。 众人随着侍女走入三楼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内有二十位身着各色罗纱的少女,向众人微微前倾低身一福,露出上身的傲人曲线。 阿文热络地说:“各位兄弟请自便,美人随便选,喜欢哪个都可以。今天是我们弟弟阿谦的成人礼,欢迎大家共襄盛举。”然後请秦慕上坐。 依礼秦慕的两边应该是陆虎和陆文,芊芊等人只是护卫。但秦慕却不坐上位,说:“今天是与众兄弟同乐,不分主次,随便坐。”便拉着芊芊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里的桌子不是圆桌。为方便侍女就近服侍,都是单个单个的矮几,每个茶几相距有一臂宽,上面放着茶水果物。看着秦慕和芊芊在相邻的位置坐下,楚寒自然而然地坐在芊芊的另一边。 阿文看计谋无法得逞,只好让人撤了主位。众人随便围坐,阿虎挥手让侍女上菜上酒。这里的餐点也是一菜配一酒的套路,厨师手艺很好,芊芊一边吃一边和秦慕讨论酱料和酒。两人都想起了当初在宁城一起做菜的日子,心中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也都庆幸两人还能再相遇相知。正好其中的一道菜的配酒是梅酒,秦慕微笑着对芊芊举了举杯。芊芊立即会意,知道秦慕想到在陆家庄猜菜那幕,心中一甜,唇角扬得更高了。 酒过三巡後,侍女们开始随音乐起舞。芊芊也在秦慕和楚寒镇定地氛围中,适应了下来。加上有酒壮胆,她也开始学李磊他们的神情欣赏侍女们的身材。侍女们的舞蹈随着音乐,越来越奔放,不时在茶几之间绕行,贴近众位客人。芊芊在一位侍女後弯下腰故意将胸部贴近她时,顽皮地在侍女白嫩的胸口亲了一下,让坐在斜对面的李磊和陈齐看了顿时起哄,喊着:“再一个,再一个。” 芊芊乐得玩开了。拉着陈齐在侍女之间穿梭,偶尔就着侍女舞蹈时举起的手,亲一下。陈齐到是比较放不开,而且有护卫职责不敢饮酒,被不满的侍女们故意用身体撞来撞去,有些尴尬。 芊芊却是如穿花蝴蝶,恣意花丛,所有动作皆是一沾即离。逗得侍女们想抓她又抓不到.陈齐赶紧趁机撤离.秦慕一边喝酒一边微笑地看着芊芊优雅的身影和调皮地动作.芊芊的肢体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能跟上侍女的舞步进退,每一步都踩在侍女动作已尽,难以闪躲之时.而且喜欢一次偷袭两人,当两侍女舞步交错,双手出现对称动作时,芊芊的头就会先一步出现在她们低下的胸前或手上,让秦慕和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阿虎,阿文看着攻守已经易位,对领队侍女使了眼色,告知主角是秦慕.一曲结束,领队侍女让乐师换上轻音乐,侍女们离席更衣,换上更轻薄透明的飘逸服饰.芊芊回到秦慕身旁的坐位,脸色微红,却是很开心,问着秦慕说:“等等要不要一起玩.“ 秦慕笑着点头靠向她的耳边说:“晚点回房间陪我玩.“让芊芊的脸变成猪肝色. ☆、成年礼 (二) 之後送上来的菜都是肉食,所配的酒也更烈.秦慕开始档下芊芊的酒,要求侍女另外帮芊芊配酒.领队侍女趁机跪在秦慕身旁,每次上菜都是由她接过餐盘,弯腰低身上菜,再询问要帮芊芊换怎样的酒.两次之後,秦慕看她的衣服越来越往下滑,已经快要只剩肚兜了,直接伸长了手臂拉过芊芊,低头来了个又深又长的舌吻,然後舔了舔嘴唇对侍女说:“我喜欢男的,离我远一点.”众人尽皆石化. 阿文看大势已去,只好放弃.众侍女也是见过各种场面的,立刻恢复过来,该上菜该倒酒,依然不含糊.倒是芊芊完全石化了,她第一次体会舌吻,以前秦慕只是轻触或吸允她的唇,就已经让她晕眩不已了.这次的吻让她觉得全身都被电过,整个麻麻酥酥的,胸口有异样的情绪,有点闷,有点想发泄,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秦慕看向呆滞的芊芊,和她嫣红的唇,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然後,抬头笑着看向石化的众人说:“我们的婚礼订在元月十五,喜帖这几天会送出来,地点在榆城,欢迎各位参加.” 李磊等人终於反应过来了,回想之前从冀城往宁城沿路上的种种,想起秦慕一路上对阿谦的特别照顾,两人共乘一骑时的亲密样子.想到之前听说陆明的妹妹要和秦慕结婚,所以阿谦是陆明的妹妹,不是弟弟!神医阎王竟然是女的!!想着当时芊芊飙悍的作风,顿时有种草泥马飞过的感觉. 而且郡王选在妓院宣布婚礼…这两个.…..真的都不是一般人. 李绮剁着生气的步伐,掀开帘幕,从隔壁上菜的房间走出,生气的说:“阿谦,你之前竟然还想我嫁给你,哼,还好我有眼光.“然後在阿虎身边坐下,对着阿文说:“你的计策一点用都没有.” 原来镇北郡王要和新任侯爵陆明之妹成亲之事已经传遍朝野,毕竟两人都是年轻才俊,都是各大家族注意的对象.而且陆明两年之内凭着军功,由将军,子爵,一路三级跳地升到侯爵之位.若不是早已结婚,人又在前线,多少权贵想跟他攀关系.没想到镇北郡王竟然近水楼台先下手为强,让陆明升为侯爵第二天就把妹妹嫁给郡王. 这件事让李绮知道後觉得很奇怪.李绮住在陆家庄,平日也和天鼓,杏林两堂众人相熟,竟然无人知道陆明之妹是谁。阿虎在她的威逼拷问下承认了阿谦是女孩,顿时让李绮忿忿不平,觉得受骗。加上阿文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两人一合计,趁着芊芊要来函城,设下这个套子,想让芊芊和秦慕出点糗。没想到秦慕道行太高,芊芊也没皮没脸.计谋整个失败。 芊芊的神智在李绮的言语下恢复过来了,恶作剧般地踏着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脚步,走到李绮身边,弯腰勾起她纤细的下巴,凝望着她说:“今晚这个女人最美,阿虎哥,让给我吧!” 阿虎知道这个状态下的芊芊必有後招,面色僵硬地说:“阿谦,朋友妻不可戏.” 侍女过来帮李绮加了茶几椅垫.芊芊顺势在茶几旁坐下,握着阿绮的手,深情地望着阿绮说:“绮姐姐,你知道你嫁给阿虎那天我有多麽地心痛吗你知道阿文帮你们布置新房的那些布料可以买下一间店面吗” 仇恨瞬间转移,阿虎和李绮一起瞪向阿文,生气地怒吼:“原来是你!!你给我记着!!” 芊芊立刻撤离风暴圈.众人喷茶酒以对. ********* 到达函城的第二天傍晚,秦慕和芊芊两人自城外的军营巡视而回.正好收到朝廷同意两人婚事的公文,芊芊开心地直接从马上跃向秦慕,想要扑到先下马的秦慕怀里.但秦慕一个蹲身,将芊芊接在肩上.扛着芊芊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坐在我肩上好玩还是阿明肩上好玩?” 芊芊故意在秦慕耳边吹气,又亲吻他的耳朵说:“你在吃醋吗?” 秦慕却很镇定地微笑着说:“我想尝试所有你喜欢做的事。” 两人回到房中,秦慕让芊芊坐在他腿上,讨论婚礼规划.并奢侈地准备将婚礼的通知用隐卫的鸽子寄出去.但因为芊芊的亲友实在太多了,又分散各地,芊芊怕让鸽子塞车,所以提议先送近的,再送远的,反正那些在北燕和泉盛中三州的也没办法过来.顿了顿又说:“只是哥哥做为边关守将,也是无法参加婚礼了.” 秦慕贴心地说:“没关系,以後你想补办几场婚礼都可以.” 让芊芊嘟着嘴笑说:“这麽多场婚礼,是要让人家觉得你风流倜傥,三妻四妾吗” 秦慕宠溺地亲了亲她说:“没关系,不管有几房几妾,都是你兼任.” 甜得芊芊溺在秦慕怀里不想出来.秦慕只好痛并快乐地接下来了繁杂地请帖书写工作.写完十几张信函後,秦慕覆在芊芊耳边说:“新房你想要怎样布置” 芊芊想到阿文帮阿虎布置的新房,红着脸说:“不要布置了,原样就好.我想看你房间原有的样子.” 秦慕又亲了亲芊芊的脸颊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没时间让你回去好好准备,我只有冬天有机会停战,而且还要巡营.” 芊芊依偎在秦慕怀里说:“你说过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且我觉得只要能跟你一起,不管在哪里,不管地方如何,都是最幸福的事.” 顿了顿,芊芊改变姿势,让自己更贴近秦慕说:“我其实没有很喜欢婚礼.行拜礼前要跟你分开很久,之後你宴客我也要跟你分开.” 秦慕搂紧芊芊说:“这样想想确实不好,我也不想跟你分开。要不我们改一下流程像是拜完,我直接掀头盖,我们一起宴客” 芊芊眼睛一亮说:“这样可以吗” 秦慕点头笑说:“没问题,我们不请外人.还有前一天晚上,我去天鼓堂陪你.” 芊芊傻傻地看着他说:“这样可以吗” 秦慕点头说:“当然可以,你看阿虎也没循古礼,不也很好吗” 芊芊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什麽,歪了歪头问道:“你说过你一年前向我表白过,但我没弄明白.是甚麽时候” 秦慕搂着她笑说:“第一次,是我们见面的第二天,在帅帐中,你提到你的理想,我请你留下来帮我.第二次,是我带着你滑下草坡,我想让你依赖我,相信我.但你只依赖了两次呼吸的时间.第三次,是你在天鼓堂的桂树旁边跟我说,分开後你会想我,我请你跟我走.第四次,是阿虎的婚礼後,我吹奏凤求凰向你求婚.” 芊芊呆了呆,低下头说:“对不起,我都没有弄清楚.我其实有感觉到一些你对我的不同,但是没有很确定.而且那时候,我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敢陷进去,就没有细想.” 秦慕吻了吻她的唇角,将她的脸转过来,深情地看着她说:“我明白,芊芊,你每次都有点犹豫.我可以觉到你的挣扎和你选择後的失落.但你最後都是理性战胜感性.你的决定都很正确,你做的每件事对我帮助都很大.芊芊,遇到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巡视边防(一) 秦慕只在函城多停留了一天,让芊芊和天鼓堂的夥伴讨论婚礼服装.之後一行人又开始往北走,他们计画在婚礼前完成巡边的工作. 十二月的北方,常常大雪纷飞,走到冀江,江面已经都冻实了.趁着巡营的空档,秦慕拉着芊芊在江面上溜冰.芊芊第一次这样玩,又开心又兴奋.楚寒则带着李磊等人往江心走,找冰面较薄的地方开洞钓鱼.然後煮鱼汤让大家暖身. 左将军黄其是目前的冀城守将,原来是秦慕大伯率领的西北军弓兵二营营长,也是看着秦慕长大的长辈。看着秦慕和小少年般的副官在冰上玩耍,想着已经好几年没看到秦慕笑得这样开心了。算算秦慕也才十九岁,却得担下这麽多重担,想想这几年都是靠他殚精竭虑,才能得来一场又一场的胜战。黄其叹了口气,在楚寒身旁坐下,接过一碗热汤问说:“阿寒,阿慕真的和阿明吵架了吗” 楚寒笑着说:“将军不用担心,郡王的都行动是计画好的,这次来也是要跟将军深入讨论的.” 黄其眼有深意地说:“你们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呀!“顿了顿又问:“阿明的弟弟怎麽样怎麽搞了个双副官” 楚寒笑着说:“将军可听过神医阎王” 黄其神色一紧:“传说喜怒无常,可玩弄人心於股掌间,武功高强可以一敌百,又是医术无双能活人白骨” 楚寒笑着点头说:“有他在,郡王安全无虞.” 黄其看着那个小少年:“他是神医阎王太年轻了.” 楚寒喝了口汤说:“亲身体会的,他以一敌百,敌的可是重甲兵.” 黄其想起林曦说过的事,叹了口气说:“英雄出少年啊!” ********* 晚间黄其设宴款待秦慕等人,原是要请秦慕坐上位.但秦慕摇头说:“其叔,今天没外人,就依家宴规格您坐上位吧!” 同时秦慕难得地眨眨眼,调皮地在黄其耳边说:“还有我要结婚了,今天特别带新娘来给你看.” 黄其笑着就坐後说:“阿慕啊~要恭喜你了.终於等到你要结婚了,我很欣慰,可惜要守城,婚礼没办法到场了.”黄其看向门外说:“你要去接新娘进来吗” 秦慕拉着芊芊走到黄其身边,牵着芊芊的手,笑着说:“来,芊芊见过其叔.” 芊芊行了个万福礼说:“陆芊芊见过左将军.” 黄其瞬间石化,看向芊芊颈部和两人相握的手.再僵硬地看向楚寒,用沙哑地声音说:“你说她是神医阎王”楚寒严肃地点点头. 黄其的声音依然沙哑,看向秦慕说:“你军籍怎麽写” 秦慕笑着说:“陆芊,草木茂盛的’芊’.军籍不用备注男女.” 大夏人多为单姓单名,只有女孩会将名字重字称呼,像是芊芊;或加个’儿’字,像是采儿.婚後有人会加个’娘’字,像是云娘. 秦慕招呼其他人入坐,然後让人上菜.等第一道菜上来,秦慕帮黄其夹了菜,黄其才回过神来.吐了一口气说:“你和阿明是怎麽回事” 秦慕挥手让人一次把菜都上了,然後让卫兵守在两厅之外.黄磊和陈齐等人自觉走到房间门口守卫.然後秦慕才说:“顺势推舟,主和派要分化我们,就让阿明吊着他们,我们两边徵兵,相互竞争,摆个月牙阵,看两党打哪边我们就收缩一边,攻击另一边.随时可以攻守互换,让两党怎麽打都出血.” 黄其叹了口气说:“阿慕,阿明确实出类拔萃,你曦叔上次那样一搞,就知道自己掉进人家挖的坑里了,所以你不用顾虑我们.这些年打的仗,赢下的这些地也都是你的功劳.我们几个老头子的能力自己知道,也不贪那些封地.你想怎麽处理,我们不过问.只是你皇嫂那里...” 秦慕笑着说:“其叔,我都想好了.镇北王的地我会还给大嫂;西北王的给大堂嫂,另外我找到三叔的儿子陆羽了,琝城我会留给他.剩下的娄岚榆三城是留给你们三个的,怎麽分派以後再说.” 黄其惊讶地说:“你找到小羽了怎麽知道是他还有你把地都分出去了,自己怎麽办” 秦慕胸有成竹地说:“他认得大伯,父亲和三叔的金牌,他还有李敏送的满月玉佩.我确定是他,他还记得一些三叔和三婶的事.” 黄其欣慰地点点头说:“老天保佑.“又看向秦慕说:“阿慕,你的个性像你娘,聪明却不爱争.但你要成婚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打算打算.你嫂子他们无寸功,拿下那些土地也守不住.” 秦慕笑着说:“他们不适合当边关守将,所以我会帮他们守.其叔你这几年守西北城感觉如何” 黄其摇头说:“不好守,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黄其突然愣住,眼睛瞪大看向秦慕,小声地说:“你要平禹两州” 秦慕笑着点头说:“我只打算让三位叔叔和副官知道喔!你要帮我保密.” 黄其点头小声地说:“所以你让阿明在那边你要摆双头阵,在朝廷来不及反应前一拿而下这要多少兵” 秦慕笑着说:“你知道这次我们攻琝城花的真实时间吗” 黄其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三军将领,他想了想说:“阿明跑到城门边,再跑回来城门就破了.” 想到这里,黄其呆呆地看着秦慕小声说:“阿明在哪里放了甚麽” 秦慕举起握着芊芊的手摇了摇,笑着说:“芊芊做的东西,效果比□□好百倍.” 黄其吸了口气点头说:“难怪你把功劳给阿明.所以到时候你要我守琝城,林曦守平西,李原守镇北” 秦慕点头说:“我要明年冬天趁其不备,长驱而入,所以完成之前是不会回到这边了.要麻烦其叔帮我把後方还有运输线安排一下.” 黄其回神过来说:“没问题.“然後盯着芊芊上下观察,一直看到芊芊脸红.芊芊不甘心地跟他对瞪,然後嘟着嘴说:“其叔,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可好” 黄其哈哈大笑说:“叫黄磊他们也进来吃吧!” ☆、巡视边防 (二) 秦慕一行人在除夕当天踏入镇北城,李原摆下家宴,林曦也在场.秦慕只带芊芊和楚寒随行.一进门林曦刚要说什麽,秦慕就直接给他一个拥抱,然後说:“曦叔,我找到小羽了.” 林曦愣了一下,高兴地说:“在哪里” 秦慕也给李原一个拥抱说:“我们坐下说吧!还有我的婚礼定在元月十五,在榆城,所以先带新娘来给你们拜年.” 秦慕拉过芊芊,芊芊乖巧地福了福说:“陆芊芊,见过两位叔叔,愿两位叔叔身体长健,富贵安康.” 李原以前没见过芊芊,拿出一个红包放在芊芊手上,和蔼地笑着说:“怎麽打扮的像个男孩子你就是阿明的妹妹” 芊芊笑着接过.秦慕牵着芊芊的手说:“芊芊和阿寒都是我的副官,所以穿男装方便些.” 李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说:“我从凉州调上来的那些兵都在猜,你是喜欢阿明的弟弟多一些,还是妹妹多一些.还有人说,因为你还没见到阿明妹妹,所以无法判定.” 楚寒听了也笑了起来,不怕死的问说:“郡王,你比较喜欢谁我去设下赌盘,保证通杀.” 石化的林曦终於在众人的笑声中清醒过来了,看着芊芊说:“你是上次跟着陆文,陆虎到冀城兵营的陆谦.” 芊芊笑着点头说:“上次多谢将军照顾.” 林曦愣愣地看向秦慕说:“那时你就知道他是女孩” 秦慕意示大家坐下,然後笑着说:“那时我就爱上她了.一见锺情.不过追了整整一年,她才答应嫁给我.” 楚寒开始帮大家在火锅中加东西.林曦僵硬地看着芊芊瘦弱的身体问说:“李函说你当时为了救阿慕,一人长驱直入重甲兵阵中,所经之处无一合之敌.怎麽做到的.” 芊芊吐了吐舌头说:“眼睛,重甲兵的弱点在眼睛.” 李原也听出端倪了,惊讶地问到:“你可以箭无虚发” 芊芊笑着说:“百米之内.” 楚寒把煮好的菜分配到每人的碗中,然後下下一轮食物到锅中.秦慕帮大家倒茶说:“先吃吧!等等到外面去让芊芊表演一下.她在江湖上的名号是神医阎王,医术也是很好的.我的後半辈子就靠她保护和照顾了.” 李原哈哈大笑说:“你们两个对打谁赢” 秦慕帮楚寒夹了些肉,意示他赶快吃,然後笑着说:“她赢,我舍不得打.” 秦慕一边帮芊芊夹肉和菜,一边说明找到陆羽的经过,和因为李敏家不安全,所以让小羽继续住在陆家庄的事.然後跟林曦说:“曦叔,我上次回冀城时你正好去函城处理叛徒的事,之後我又出去巡营,然後开战,我们一直都没有遇上,就没来的及跟你说.小羽的事我想保密,不敢在信里说.” 林曦点头说:“应该的,你三婶当时太有名,喜欢她的人很多,洵州守将韩辛我也是认识的,没想到他会对小羽有恨意.” 林曦又转头看向芊芊感激地说:“我是小羽父亲的旧部,当初是我把小羽弄丢的,还好他遇到你.谢谢你照顾他,教育他.还保护他这麽久.这次我跟你哥哥置气差点害了阿慕.你帮我跟你哥哥致歉.” 芊芊摇头笑着说:“小羽也是我弟弟,照顾他应该的,他很乖很懂事,我很喜欢他.哥哥的事不是将军的错,两党搞出来的麻烦事,我们在宁城遇到了,也是被弄得团团转.这种事只有郡王的脑袋弄得清楚.” 林曦笑着说:“是啊~阿慕出的计策都是一环套一环,他的脑袋确实没人比得上.” 楚寒又帮大家捞了些菜.芊芊帮忙把新的食材放进锅里.秦慕开始把下一年的规划,和准备打平瑀两州的事跟林曦和李原说明. 饭後秦慕带着芊芊回到镇北王府.王府内外的灯,李原都贴心地派人点亮了.芊芊看着空无一人的镇北王府,心疼了起来,想到秦慕去年冬天也来到这里,他那时的心情又如何 两人将马栓在马厩里.秦慕自井中打了水给马喝.芊芊拿了一些李原备下的乾草放在饲料槽中.饲料刚放好,秦慕就突然拉过芊芊,将她压在墙上,低下头亲吻了起来.芊芊被吻得晕头转向,一时站立不稳,秦慕抬起一只脚,让芊芊骑在上面,一手按着芊芊的头继续吻她,激情的热吻,让芊芊晕得自己怎麽进内院的都不知道,等到秦慕停下脚步问她说:”今晚你想住我成年後的房间,还是幼年时的房间” 芊芊才茫然地抬头,发现秦慕把自己横抱着,笑着看她.她开始回想秦慕刚刚的问题,想说他会问表示什麽幼年的房间有他母亲的痕迹,他是想去还是不敢去想到这里芊芊心疼地说:“想去你想面对的地方所有的事,我想陪你面对,就像你陪我面对一样.” 秦慕亲了亲芊芊的额头说:“先去成年的房间,小时候的床太小,明天再带你去看.” 秦慕的房间和小院都很素雅.白色的墙面,深棕色的家俱,米白色的窗帘.书架上的书很少,芊芊拿了一本起来看,是兵法的书,上面有秦慕的批注. 秦慕从外面拿了炭火过来,在房中的四个角落点了,又放了一些在炕床里,看着芊芊在看书说:“很多书都丢了,城破时这里被破坏得很严重,原叔後来帮我修复了,但丢了的东西就没办法了.“ 芊芊笑着说:“你小时候的字很秀气,但是语气很张扬.” 秦慕靠在她身边说:“那现在呢” 芊芊笑着说:“现在字很帅气,用语很内敛.” 秦慕笑着说:“因为被磨过了.我看这本书的时候大约十二丶三岁,对你来说或许简单了些,却是不错的入门.你想看可以带走.我先去烧水.” 芊芊放下书说:“我想跟你去.” 秦慕握着她的手说:“你的手很凉,今天你很容易晕眩.我刚刚一时控制不住,让你晕这麽久,不要再出去了.好吗” 芊芊点了点头,秦慕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然後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乖乖的,别乱跑.” 过了一会儿,秦慕拿了一壶水,先倒了一杯,放在芊芊旁边说:“先暖暖手.”然後,将水壶放在炭火上让它热.又亲了芊芊一下,才离开。 秦慕回来时看到芊芊摊开五本兵法书在比对,开心的说:“你也喜欢这样看书吗?” 芊芊笑着说:“这样比较有效率呀!” 秦慕将水拿到内室,倒进一个池子里,倒了五次才把池子装满。芊芊在一旁看着,有些嗫嚅地说:“我今天不能泡澡。” 秦慕愣了一下说:“这是你容易晕眩的原因?每个月都会这样?” 芊芊红着脸说:“其实以前不会觉得晕的。” 秦慕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说:“是我不好,以後不舒服让我知道好吗?” 芊芊摇摇头说:“我没有不舒服,我喜欢你亲我。” ☆、镇北王府 第二天,秦慕带芊芊参观镇北王府。王府内院有十六个小院落,围绕着一个大湖泊建造,多数的小院都是规规矩矩的黑瓦白墙。湖泊上有两座白石拱桥,连接着湖心岛。岛上有凉亭和小船。因为湖面已结冰,小船都拉到了岸上。岸边樱花和梅花,穿插种植,但季节未到,只有小小的花苞,还未绽放。 秦慕牵着芊芊的手绕着湖畔溜冰,然後笑着介绍说:“拱桥过去就是外院,练武场在外院,拱桥正对着的是内院的大厅,左侧那座最大又方方正正的是父亲的院子。右侧那座有阁楼的是王妃的院子。那座红色屋顶的是我大哥的院子,他喜欢江南的红瓦白墙绿柳树。那座松柏围绕的是我二哥的院子,他喜欢松柏长青的坚韧。他们的用兵之法也正好是一柔一刚。” 然後他们到了一间种了五棵高大榉木的小院前,秦慕牵着芊芊的手走进去说:“这是我母亲的院子,母亲是榉县人,之前带你去的那个小木屋就是父亲帮母亲盖的,每隔两年我们都会去那里祭拜外祖父。母亲是猎户之女,父亲巡视军防时经过榉县,正好遇到山崩,外祖父为了救父亲被埋在那片山坡下。当时母亲只有十二岁,相依为命的父亲死了,让她不知所措。父亲感念外祖父的救命之恩,就将母亲带回来照顾。後来他们相恋了,有了我。但母亲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觉得是她介入了王妃的家庭。” 里面的屋子是木造的,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头原色。只有窗廉和布缦是深蓝色的,以染色的方式做出深浅图案。芊芊抚摸着墙上大大小小的凹痕,蹲了下来,摸着一个外表是一字形凹痕,内部却是三角形,明显是剑痕的痕迹笑着说:“看这高度你三岁时就拿真剑在玩了?” 秦慕跟着蹲下,看着芊芊笑说:“那时二哥十二岁,拿到生平第一把真剑,高兴的四处炫耀,来这里的时候,母亲招待他吃点心,我趁二哥不注意,□□玩。害二哥被王妃训了好久,气了三天不想理我。” 芊芊笑着站了起来,弯着腰模着十几个排成一排的飞镖痕迹,有很多痕迹像是被重复戳过,惊讶地说:“你怎麽这麽皮,在房子里面玩飞镖?不过准头真好。” 秦慕笑着说:“那时大约七岁喜欢看母亲帮我缝衣服,但有时看久了会无聊,就射飞镖打发时间。手法是母亲教的,外祖父的独门功夫。” 芊芊微笑说:“难怪你玩弩针上手这样快。” 芊芊看了看四周,走向一个旧的柜子问说:“只有这个是原来的?” 秦慕从芊芊身後搂着她,拉开柜子的抽屉说:“唯一还能修复的柜子,里面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芊芊拿起一只蓝色的布偶兔,惊讶地说:“我也有一只类似的,小时候我都要抱着它睡觉,连逃难时我都带着它,现在还在陆家庄的房间里。” 秦慕弯腰亲了亲芊芊脸颊笑着说:“他们应该是一对的,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团圆。” 顿了顿,秦慕继续搂着芊芊,看向窗外说:“去年我来这里凭吊了一整天,然後你哥哥拿了你寄的信给我。里面是一只玫瑰虾刺绣和没有人敢跟你抢的牡蛎。牡蛎真的很好吃吗?” 芊芊抓着兔子转过身,双手搂着秦慕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说:“滑滑凉凉的,加上柠檬汁後有股特别的香气,不用咬,一口一颗,我可以一直吃不停。不过他的外壳像石头很硬,要用刀子由特定的切口撬开,很麻烦。阿元和刘扬大哥的技术都很好,都是他们剥给我吃的。还有海胆和生鱼片也很好吃。楚大哥切生鱼片刀工一流,每片都切得大小适中,而且不同的鱼都有两到三种切法,吃起来口感完全不同,很是好玩。海胆外壳有刺又坚硬,得要请专门的鱼户帮忙剥,里面是黄色,软软香香的。” 秦慕把芊芊的头抬起来,吸允着她的唇和舌头,感觉着她明显变快的心跳,笑着说:“这个也香香软软的,而且不用剥壳,我很喜欢。” 芊芊红着脸,想把头埋在秦慕的胸口,秦慕却扣着她的後脑勺,不让她动,然後笑着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不想你叫我秦大哥了。你的大哥太多,我会嫉妒。我要换特别一点的称呼。” 芊芊歪头想了想说:“你有好建议吗?” 秦慕说:“慕哥哥,怎麽样?” 芊芊嘟嘴说:“我不要跟小羽一样。” 秦慕哈哈大笑说:“那麽,叫阿慕,就像我叫你芊芊一样。如何?” 芊芊歪歪头说:“那我也有阿文,阿虎,阿元,阿鑫,一大堆…你不嫉妒?” 秦慕摇摇头说:“不嫉妒,除了阿文阿虎之外,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小。我不觉得你会依赖他们。” 芊芊拿着兔子在秦慕胸前一边玩一边笑着说:“你嫉妒的标准是依赖,不是喜欢吗?” 秦慕笑着说:“我母亲的经验告诉我,依赖是喜欢的开始。所以我要从源头阻断。” 之後秦慕带着芊芊一起巡视北疆边防,连绵的碉堡在整条镇北河畔延伸直入远方的千峋山脉。忙了一整天,两人也只抽查了三百里内的十个区域。芊芊可以感觉到秦慕一直心情低落地在河畔找寻着什麽。此时秦慕就着夕阳,骑马沿着镇北河往镇北城的方向走,看着冰冻的江水说:“城破之时,我母亲和王妃她们原想从这里顺江水逃离,却被西羌军追上。最後投何自尽,尸骨无存。” 芊芊担心地想靠近他,秦慕却纵马两步,不让芊芊靠近,然後背对着她说:“芊芊,这是守土郡王和将军的宿命。家属不能先於民众逃难,男人外出守卫其他地区时,只能将母亲,妻子和孩子留在不安全的家里。男孩,十三岁开始上战场,至死方休。芊芊,我即将要将我的宿命套在你身上,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让你离开。” 芊芊直接从马背上跳跃而起,落在秦慕身後紧紧地抱着他说:“我是你的副官,永远的副官。至死不渝。你说过永生永世的,你说过不会放开我的。我不能没有你,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芊芊的泪水控制不住,不断地涌出。 秦慕左手伸到背後,揽着芊芊的腰,身体前倾,然後向右甩,将芊芊由左侧转到自己身前,让芊芊侧坐在马上,用衣袖帮她擦拭眼泪,拥抱着她说:“谢谢你。谢谢你这麽爱我。谢谢你能陪着我走这漫漫长路。” 秦慕抱得很紧,芊芊有点担心,想抬头看他,但秦慕却压着她的头不让她动。芊芊可以感觉到,有泪水顺着她的头发和脖子流下。 ☆、婚礼 (一) 隔天,秦慕率众人和李原,林曦告别,开始东半部的巡视,沿着千峋山脉南行。到达榉县时已是元月十二日,但秦慕敌不过芊芊期待的眼神,还是带她去草坡滑了一整天的雪,隔日傍晚才到达榆城。两人先去天鼓堂,被众人调侃说宾客都到了,主人还没回来是怎样? 芊芊看到阿元和阿鑫惊喜地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说:“你们怎麽从北燕赶回来了?” 阿鑫看看秦慕尴尬地说:“阿谦,你该要开始练习当女人了。”四周顿时爆出疯狂的笑声。 阿元笑着把一个锦盒交给芊芊说:“回来帮你送嫁妆。” 芊芊开心地把盒子抱在怀里。阿彩却把盒子抢过来,放在秦慕手上,然後拉着芊芊说:“先来试衣服,说不定还要改。” 秦慕打开盒子,里面是自己寄给芊芊的信,芊芊把它们依照日期排列,装订成秋冬春夏四本,封面是芊芊的风景刺绣。看来她是怕入西羌遇到危险弄丢,先寄放在北燕阿元那里了。 阿文看秦慕看得差不多了,拍拍他说:“你也要来试衣服。” 两人经过一个房间外面时,却听到阿彩轻柔却抓狂的声音说:“芊芊,你穿礼服铁甲也不脱吗?” 芊芊无辜地说:“上次我是穿着量的,现在当然要穿,不然衣服不合啊!” 阿彩更抓狂地说:“你要顶着虎背熊腰的身材穿新娘礼服吗?”秦慕和阿文在门外笑到快内伤。 之後阿彩又拿了好几件女装摊在床上说:“我一拿到你的身材量测表就知道不对了。所以凭猜测帮你做了几件,你试试看选两件今天和明天穿。不要让秦大哥婚礼前连你真正的样子都没见过。其他的,我和阿琪他们会帮你改好。” 所以到了晚餐时间,秦慕惊喜地看到芊芊穿着鲜黄色的凤纹锦棉袄,领口和袖口露出一圈白色的貂毛,配上染成草绿色的鹿皮裙,裙上以泫染的方式做出深浅不一的花纹,正是榉县的风格。脚上踏着围着白貂毛的棕色鹿皮短靴。头上梳的是双丫髻,只用墬着猫眼石的缎带简单的扎着.柔顺的长发,垂至腰间.随着芊芊轻盈跳脱的步伐一荡一荡的很是可爱. 芊芊的手臂和腰都非常的纤细。看着芊芊诱人的腰部曲线,秦慕终於想通,为什麽芊芊的短刀暗器可以比别人多那麽多了。她腰部铁盒厚度可以是别人的三倍,宽度是两倍,加上肩膀上的。算一算,秦慕心疼地想,她的铠甲可能比自己的重一倍。难怪她要吃那麽多肉,才扛得起来。 芊芊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秦慕在廊檐下等她.开心地用跳跃般的步伐跑过去.秦慕蹲下身,双手撑在芊芊腋下,把她举起来,转了几圈,然後用力一丢,想在她落下时再接住她.没想到,芊芊一个曲身空翻,直接落在秦慕身後,如溜滑梯般,从他背上溜了下来. 秦慕笑着转身搂住她说:“芊芊,本来就知道你漂亮,但没想到这麽漂亮.“ 吻了吻她的额头後,秦慕拉着芊芊的手往餐厅走去说:“大家都在等你用餐了.“ 在餐厅门口看到正在端菜的骆云,芊芊快乐地扑上去想要拥抱.骆云赶紧将菜交给身旁的阿鑫,然後一手按在芊芊肩上,档住她的动作说:“阿谦啊~你真是女大十八变,要不是看着秦兄弟在你身边,我都不敢认你了.可是,长大了就要认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见人就扑上来了.“ “哈哈哈哈“暐叔和兴叔在一旁大笑说:“阿谦啊~恭喜你啊!这几年想跟你结亲家的人那麽多,没想到只有郡王抓对重点啊!“ 看着从各地赶来参加自己婚礼的陆家庄众人,芊芊感动地眼泪都要留下来了.阿文却冲上来笑着说:“别哭别哭他们不让你抱是因为怕老婆,我不怕我抱你.”被芊芊一脚踹走. 席间,芊芊宣布今天开始陆家庄庄主之位由陆文接任.其他任命不变.陆文宣布每人在陆家庄所属各商路的股份和分红不变.顾展宣布,自己和陆采儿的婚礼将於今年三月十五,在陆家庄举办.因为之後大家分隔多地,未免众人奔波,今天顺便先热身了.带着采儿一桌桌的敬酒.众人起哄灌酒,顾展也是来者不拒,展现了千杯不醉的功力.阿文,阿虎,骆云和芊芊小声交流说,到时候送的九百九十九坛贺礼都要是烈酒. 隔日上午,秦慕先回自家,然後带着六十车的聘礼,由李敏陪同至天鼓堂提亲,陆文陆虎以兄长身分接待. 元月十五日正午,秦慕将芊芊迎入郡王府,芊芊的嫁妆也是六十车,外加众人合送的九百九十九坛各地名酒,端是浩浩荡荡.让早有准备的王府管家都大喊吃不消. 行完拜礼後,秦慕依约当场掀开芊芊头盖,亲吻她的额头说:“都是家人,今天不拘礼.“ 拉着芊芊入席.李敏笑着跟芊芊敬酒说:“阿谦啊~我一直希望跟你结亲家,今天终於如愿啊!之前我一直问阿慕说你是跟谁订亲,他都不说,原来是怕人家跟他抢啊!“ 秦慕笑着说:“她太抢手了,我确实紧张.“ 李绮坐在阿虎身旁,不服气地说:“我可没要跟你抢.“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秦慕的大堂嫂瑜华公主终於听出味道来了,看着芊芊问道:“弟妹是陆家庄庄主陆谦“ 秦慕帮芊芊夹菜,意示她赶快吃,把话接过笑说:“皇嫂,当初你问阿谦定亲了没,跟她订亲的是我.只是她一直在外帮我奔波汇集资金,我不希望她的女子身分被人知道.“ 芊芊用左手帮秦慕夹了些菜,然後自己吃了几口,两人的双手自拜礼之後就一直交握着. 瑜华公主叹了口气,自隔壁桌叫过一个威武的少年说:“陆庄主,这是我的长子秦桓,他今年也十五岁了,依礼他可以继承西北王爵.但朝中却无声无息,毫无旨意.陆庄主可以帮忙吗“ 芊芊紧了紧交握的手,告诉秦慕让她来应付,然後说:“长嫂,你知道继任王位要担的责任吗郡王之子,十三岁就要上战场.现在局势混乱,阿慕不希望兄长的子嗣冒险.西北王爵在手上的跑不掉,继任时间不求早,要求稳.阿慕能在千军万马中救出你们,就能把之後的事情搞定.“ 秦桓却说:“小叔叔,我想上战场.我父亲的东西,我想自己抢回来.“ 秦慕看向瑜华公主,瑜华公主眼中有泪,却仍坚定的点点头.芊芊酷酷地说:“吃完饭,你跟我打,打得过再说.“ 阿虎却说:“能不能明天打啊!这样等一下要怎麽闹洞房” 秦桓很不识相地说:“今天打,打完再闹!“ 阿文叹口气说:”这才是闹洞房的最高境界啊~直接把新娘打趴,让新郎独守空闺.” 众人爆笑,秦桓也终於领悟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说:“不急不急,等婶婶有空.” ☆、婚礼 (二) 之後秦慕带着芊芊敬酒, 也是酒到杯乾, 而且是连芊芊的一起乾. 让一群小夥子起哄要秦慕和顾展拼酒. 骆云和阿文立刻显示号召力, 指挥众人迅速地整出两组九百九十九杯酒, 在庭院的石桌上排成两个方阵. 芊芊担心地看着秦慕, 彩儿倒是胸有成竹. 结果秦慕和顾展很有默契地坐下一边赏雪, 一边聊天, 一边喝, 聊各地物产, 聊民生物价, 聊各地风土, 秦慕书看得多, 顾展路走得多, 每人都听得新鲜, 越听越入迷, 完全忘了拼酒的事情. 连骆云都坐下一起聊, 顺手喝掉两人的酒. 让阿文在一旁直跳脚。芊芊和阿彩小声窃笑起来。 秦桓和几位秦慕的侄子侄女, 看着大家说得风趣, 也是跟在一旁起哄。小璐更是直接坐在秦慕腿上,小旻靠在秦慕身边,两人都很是依恋。顾展, 骆云和阿元, 开始喝一杯, 介绍一杯地说着酒的出处, 酿法和典故. 大家都疯狂地, 开始玩猜猜乐. 他们一介绍完, 每个人就风涌到某些酒坛边抢喝. 然後, 阿文会揭开谜底, 输的那群人, 自罚一杯。 秦慕和芊芊则由两倍的九百九十九杯酒中, 靠颜色和气味找出介绍中的酒, 然後交杯互饮。但芊芊永远都只能喝到一口, 就被秦慕拿回来了。 瑜华公主等人, 听着众人的商路开拓经验, 看着这群各有所长, 都不简单, 但又相处融洽地陆家庄人士, 看着这群人自然而然地以芊芊和秦慕为中心的游戏调笑。想到陆家庄这三来年由无到有的崛起趋势, 以及秦慕这几年领着一群原是屡战屡败的人变成百战百胜,突然心有所感。想到芊芊一年前提到的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不强求。 瑜华公主看向秦慕的大嫂璇玉公主说:“你不担心镇北王位?” 璇玉公主摇摇头说:“我们母子的命都是阿慕救的,他这几年待我们的心思如何你清楚。只要是他能给的他不会吝啬,他不让阿桓上战场是因为阿桓太冲动,他怕他护不住阿桓。刚刚主桌上的对答你觉得如何?” 瑜华公主叹口气说: "阿桓确实需要磨练, 所以才想让他去军中." 璇玉公主也叹口气说: "你让他拿命来磨?" 几个游戏之後, 阿文阿虎等人都和秦慕的几个侄子侄女玩开了, 偷偷地想买通几个小萝卜头, 到内院布置些闹洞房的事情. 无奈秦慕的威吓太深, 连秦桓听了都猛摇头说: "让小叔叔知道了可不只是被扒一层皮那麽简单, 他绝对已经设好让我们终身难忘的陷阱等着." 秦昱和秦璐猛点头说: “以前给小叔叔挖坑的人, 最後都迫不及待地自己往坑跳, 我们见过太多, 他连对我父王都不手软, 绝对不行.” 恐怖的积威让阿文和阿虎只能收回满腔的热血, 铩羽而归。 晚间,秦慕送走众宾客後,牵着芊芊的手回到自己的院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布置都没有被触动,打算明天给几个小子们一些奖励。解开所有陷阱後,拉着芊芊回到房中,帮她拆掉烦杂的婚礼头饰,按摩着她的头皮。芊芊斜靠在秦慕的身上,悠闲地打量着秦慕的房间,跟镇北城的房间其实很像,白墙深色家具。只是书比较多, 桌上有笔砚, 柜子中有摆饰, 摆饰多为玉石雕刻, 还有一些精致的功夫茶壶。然後她看到一张七弦琴, 上面有修补的痕迹. 秦慕顺着芊芊定住的目光看去, 轻声说: "我母亲的遗物, 她喜欢弹琴, 琴跟我父亲的姓同音." 芊芊抬头看向秦慕说: "你会弹吗? 我想学." 秦慕起身牵着芊芊走到琴边, 让芊芊坐在自己两腿之间, 教她音阶, 按琴之法, 轮音指法, 然後带着她弹"潇湘水云". 芊芊学得很快, 一个时辰後就有模有样了, 秦慕拿出萧来跟她和, 芊芊想到琴萧和鸣, 笑得很甜. 秦慕在吹萧的空档, 偷空亲了芊芊的嘴角, 害她整个指法都乱掉了, 却生不起气来. 只能嘟着嘴说: "我想弹凤求凰." 秦慕笑着坐下带着她弹了两次, 一边弹一边吻她, 害得她完全没有学进去. 直到有小厮来说洗澡水好了, 芊芊连秦慕弹了几遍都没有弄清楚,就被秦慕抱起来去洗鸳鸯浴了. 到了浴室, 原本芊芊还害羞地不知所措, 但是当秦慕脱掉所有衣物後, 芊芊就甚麽都顾不上了, 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下来. 她第一次看到秦慕身体上的伤痕, 秦慕身前身後都是各式各样交错的伤痕, 很多都没有好好缝合,疤痕凹凸不平. 芊芊心疼地眼泪一直掉. 最严重的伤在右肾脏位置的上方, 有一个菱形的枪伤, 当初应该扎的很深, 又没有缝合, 疤痕很是狰狞. 芊芊一直仔细地摸, 看有没有沾黏, 有没有伤到肾脏, 还问他会不会酸痛. 秦慕一直用手和水, 想洗掉芊芊的泪, 却越洗越多, 怎麽安慰都没有用, 因为芊芊太清楚这些伤, 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 是多麽的致命. 在受伤当时是如何的疼痛. 秦慕把芊芊的头压在胸口, 叹口气说: "芊芊, 你是打算把前几年没用掉的眼泪, 都在今天用掉吗?" 芊芊愣住了. 秦慕在她耳边说: "芊芊, 我活着,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自从遇到你之後, 我再也没有受过伤, 芊芊, 过去的事, 让它过去好吗?" 感觉到芊芊点了点头. 秦慕抬起芊芊的头, 吻掉她眼角的泪, 吸允她的唇. 芊芊感觉到秦慕身体上的变化. 但秦慕信守承诺, 一切止於颈部以上. 芊芊在秦慕放开她的唇, 转而亲吻她的颈项时, 喘着气说: "今天不会怀孕." 秦慕愣住了, 抬起头看向芊芊说: "可以算? 多准?" 芊芊红着脸说: "月事结束後七天应该没问题." 秦慕看向其他地方, 深深吸了十口气, 静下心. 然後把芊芊抱起来, 用毛巾擦乾, 然後包裹起来说: "芊芊, 我从不冒险, 所以百战百胜. 自从我领兵後, 只留下脖子上这道疤. 你再等我两年, 我保证可以和平,那时我们再想孩子的事。你怀孕, 就不能留在军中,我不想把你放在我无法顾及的地方,好吗?" 芊芊红着脸点点头, 然後低头看着他有变化的地方一眼, 又闪开说: "你这样真的没事?" 秦慕看着芊芊可爱样子, 哈哈大笑说: "你懂这麽多, 你知道我可以有其他解决方式吗?" 芊芊愣了愣, 摇了摇头。 秦慕一边亲吻她,一边说:“以後再教你。” 第二天早上, 小厮将两人的早餐送过来. 芊芊梳洗完後, 在嫁妆堆中找到一个绑着丝带的描金箱子, 拿出自己的铁甲和男装, 问秦慕说: "你希望怎麽处理秦桓? 他会是个麻烦吗?" 秦慕拿起芊芊的铁甲, 垫了垫重量, 叹了口气说: "我不敢给他机会领兵, 我之前有跟他谈过几次, 他兵书读得太死。跟西羌人不能死嗑, 他的恨让他的兵法中只有强攻。" 芊芊点头说: “让我来磨他。” 秦慕看着芊芊穿上铁甲和外衣, 拉她过来帮她梳头。 ☆、比武 秦桓一早就看到小叔叔跟一个小少年牵着手在湖边溜搭,一边谈一边笑,有时还击掌撞拳,似乎谈得很投契。便走过去说:“早安,小叔叔,这位如何称呼?婶婶起来了吗” 芊芊在旁边笑着说:“阿桓,早安,我起来了.” 秦桓瞪大眼睛,左看右看绕了一圈,说:“小婶婶,你的身材...”说一半却红了脸,怎麽可以讨论女性的身材,还当着她丈夫的面. 秦慕笑着说:“你小婶婶在江湖上可是男女通杀的类型.你不知道,在昨天成婚之前我都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她何时会被抢走。”然後举了举两人交握的手说:“连现在也是一刻不敢放松.” 秦桓听秦慕说得有趣,也是笑了起来. 芊芊歪头看着秦桓说:“准备接受挑战了吗”秦桓点头. 秦慕带着两人来到练武场时,阿文丶阿虎丶骆云丶顾展丶阿彩丶阿绮丶阿元丶阿鑫几个好事之徒,昨天就特别住在外院等着今天两人比武,所以都早早等在那里了。连秦慕三个较大的侄子十四岁的秦钧和丶秦旻和十一岁的秦璐,都带着早餐来了。公主特别让小厮们搭了凉棚,让侍女送上茶点,几人在那边憩茶谈天,甚是悠闲. 秦桓看观众有点多,稍为紧张了一下,问说:“怎麽比” 芊芊看向秦慕说:“主帅最懂战场,你说怎麽比” 秦慕点头说:“三场,比骑兵战,步兵战和弓兵战.阿桓先选项目,芊芊後选,装备各人自行处理,可以用练武场的,也可以用自己的.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秦桓想了想,选了自己最有把握的骑兵战.两个小厮牵了马过来,芊芊不选装备,直接上马.秦桓选了轻甲和战戟.看着空手的芊芊说:“骑兵战需要长兵器,婶婶不选一种吗” 芊芊笑着说:“你有听说过神医阎王,一人破一百重骑兵的传言吗我是神医阎王.” 秦桓的脸色瞬间苍白.芊芊却说:“但今天不能伤人,我只好不用拿手武器跟你打.“左手甩出长鞭,晃了晃说:“来吧!” 秦桓骑虎难下,只好鼓起勇气,开始冲锋,反举战戟,打算用戟面把芊芊打下来.芊芊,却不冲锋,只让马踏着小步,等秦桓战戟举起,准备挥下的瞬间,长鞭卷住战戟,瞬间改变马跑的方向,顺势卸下秦桓的战戟.然後举鞭在秦桓耳边虚击说:“你输了,要再一次吗” 秦桓吸了一口气说:“好,请婶婶再指教.“秦桓取过小厮捡起的战戟.两人都回到起点的位置.芊芊却收起了长鞭.挥出右手的折刀说:“我这次换短兵器.” 秦桓却因为芊芊换了兵器,刚刚预计好的策略全都乱了.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冲锋.芊芊这次也选择冲锋,在两人即将相交,秦桓准备挥起战戟时,芊芊自马上跃起,直接踏上战戟借秦桓举起的力道空翻,两只脚踏在秦桓肩上蹲着,一只手按在他头上,一只手用匕首的反面横在他脖子上说:“你输了.” 秦慕喊道:“第一轮结束.“待两人下马.秦慕拉着秦桓的手,带他走到远离凉棚的椅子上坐下,意示芊芊去拿水. 秦桓两次被秒杀,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秦慕柔声说:“阿桓,你有注意到婶婶她除了身手灵活外,还做了甚麽事吗” 秦桓茫然地摇了摇头.秦慕说:“她用了心理战.第一次,她说她可以一敌百,让你紧张手滑,就更容易卸掉你的战戟;第二次,她换了短兵器,让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秦慕接过芊芊送来的水,看着芊芊离开,帮秦桓倒了一杯说:“这些你在兵书上都学过,现在可以看实例,学应用.” 秦桓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是你教小婶婶的吗” 秦慕摇头说:“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她的命运比我坎坷,她十一岁时随家人逃难的路上遇到瘟疫,全城死了六万多人,包括她的父母兄长,活下来的人,九成九是陌生人,十岁以下的七百人,十到二十的四百人岁,二十岁以上一百人。是你你会怎麽做” 秦桓想了想说:“带着亲人离开,另寻生路.” 秦慕叹了一口气说:“那时是冬天,她们没有衣物,没有食物,但她没有放弃任何人.她用当时微薄的资源养活了一千三百多人,包括七百多个年幼的孩子,包括你最小的叔叔,今年才七岁的秦羽.这一千三百多人是现在名闻遐迩的陆家庄主干,所以她是陆庄主.她建立的商路,连你母亲都要忌惮.她的策略远见,连我都要伏首称臣.你昨天看到的那些出类拔萃的人,都是她的手下.” 秦慕喝了口水说:“你如果真想进入军中,我会让她带你,她能教给你的,会是连我都无法想像的多.” 秦桓点头说:“好,我佩服她,我跟她学.但是小叔叔,这样厉害的婶婶你是怎麽追到的” 秦慕微笑说:“等你十八岁我再告诉你.还有,她是男是女这件事,出了家门就不承认,不否认,不解释,懂吗” 秦桓喝着水说:“不懂!” 秦慕直接抓住秦桓领口,面对面地瞪着他的眼睛说:“不管懂不懂,照做,不然军法处置.” 秦桓举双手投降说:“遵命!别生气.” 芊芊慢慢地晃过来说:“要比下一场了吗” 秦慕放开秦桓的领子,帮他整了整衣服.然後坐着不说话. 秦桓看小叔叔不看他,紧张地问道:“小婶婶,你昨天说打赢你再说的意思,是我输了就不能去军中吗” 芊芊看向秦慕说:“你们有其他协议吗” 秦慕点头说:“他拜你为师,完全听你的话,我就让他去.” 芊芊歪歪头说:“我拿手的只有弓箭.” 秦桓的脸垮下来说:“小婶婶,刚刚那个你还不算拿手” 芊芊摇头说:“那是个人战,最多敌百人.真正打仗是千人万人,需要团队配合,我不行.” 秦桓说:“好,那我当弓兵.” 芊芊点头说:“我要先看你的天赋.” 芊芊指着五百米外的箭靶说:“武器随便你选,一直射,直到我说停.” ☆、训练 一个时辰後,阿文看着那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现在却是连靶都射不中了,还在努力拉弓射箭的可怜小子,摇摇头说:“芊芊,我们得回去了,回去後我们会帮阿桓配一套武甲让洪青的人送给你。好好照顾自己,每五天要写一次信给我,缺什麽记得跟我们说。” 芊芊点头,跟阿文拥抱说:“我会想你们的。” 阿虎也过来摸摸她的头说:“我现在有老婆大人了,为了我孩子的生命安全着想,就不抱你了。缺什麽跟我说,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会拼了命帮你弄来。刘扬跟我们说鸟粪的位置了,缺了我派人挖给你。” 芊芊眨了眨眼,看向阿绮说:“恭喜,今年七月出生吗?” 阿绮眼睛瞪大说:“你怎麽知道。” 阿元一边喝茶一边说:“她是神医啊~” 之後,众人一一向芊芊告别。芊芊跟阿元拥抱,跟阿鑫击掌,然後跟骆云和顾展撞拳。再和阿彩拥抱说:“帮我问候嫂子。”云娘要照顾小萝卜头们,无法远行。 芊芊将众人送到门口,直到完全看不见大家才转过身,走进门内。秦慕将她搂进怀中,低头亲亲她的头顶说:“还要让阿桓继续射吗?” 芊芊抬起头笑着说:“把他给忘了。我们去找他吧!” 之後几天,秦桓被芊芊操得死去活来。早上射箭,左右手各一个时辰。下午青蛙跳,内院十圈。他一边跳芊芊还会一边问他兵法,通常是热身完五圈後开始问,而问的问题大约是:“如果你率领一百轻骑,遭遇对方一百重骑何解?” 秦桓一边跳一边回答:“游击战法,缠斗消耗,再给於痛击。” 芊芊恨铁不成钢地说:“笨蛋,这种没有战略意义的遭遇战你也打?你在路上遇到一只狗对你吠,你也跟他对吠吗?” 秦桓哑口无言。秦慕憋笑到重伤。 然後等秦桓又跳了一圈,芊芊再问:“若你率领一百重骑,遭遇对方一百轻骑何解?” 秦桓想了良久回答:“跑不掉,只好打。” 芊芊说:“很好,怎麽打?” 秦桓稍有信心说道:“结方阵,以己之长正面冲锋。” 芊芊说:“笨蛋,近身战必有伤亡,你是弓兵,我们所有的骑兵都配有强弩,在还没有接近前就要先拿起来射,射不中人,射马也能把他们变步兵,方阵是最後手段。不然人家跟你打游击不是换你死。” 芊芊为了让他多消化信息,等秦桓多跳两圈後又问:“若你率领一百轻骑,遭遇对方一百步兵何解?” 秦桓已经累到上气不接下气,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战略意义,不打。” 芊芊说:“笨蛋,你就只有打和不打两个选择吗?西羌军步兵很少,移防必有原因。可能是准备攻城,所以步兵移防,或是来自围城的逃兵,或是逃出求援的分队,也可能是为设陷阱马绊的专业工兵。总之,事出异常必有妖,就需要探查。不过你今天累了,改天我们再谈这部份。剩下半圈跳完你就可以休息了。”然後芊芊挽着秦慕的手转身离开。 秦慕握着芊芊冰冷的手,心疼的帮她一直哈气说:“你不需要陪着他跳的。” 芊芊笑着说:“在做规律运动时听到的话,会像真理般被头脑记忆在深处,当成一种常规,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慕惊讶地说:“真的,难怪之前我教的时候他听不进去的事,你来说他就很信服。” 芊芊微笑说:“我那天和他对打时也下了暗示,告诉他柔能克钢和变则通两件事。我想他有明白。” 秦慕将芊芊带到一个隔楼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後帮她倒了杯热茶,让她握着,再用自己的手将她的脸包住,暖和她冰冷的脸颊。 芊芊喝了口热茶,觉得身体稍暖说:“不过兵法,我自己也是初学者,排阵更是没有学过,打仗也是一窍不通。我不知道还能教他什麽?” 秦慕说:“没关系,剩下的到军中磨吧!我会先让黄磊带他。”吻了吻芊芊稍稍温暖的脸颊,秦慕继续说:“你的自学能力很强,你其实都懂了,之後实际看几次就会更清楚明白了。我会教你的,别担心。” 秦慕揽着芊芊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这几天她都着女装,两人也都没有穿炼甲。芊芊整个人很柔软,秦慕觉得只要她贴在自己身上,两人的就像完全契合成一体一般,让他非常迷恋这样的感觉。在心中叹了口气,秦慕说:“明天要出发往壶县去了,我得要开始工作了。你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芊芊点点头。顿了顿又问说:“我需要带女装吗?” 秦慕抬起芊芊的脸,轻轻地用鼻尖和嘴唇,抚摸她整个脸,然後一边吸允她的唇和舌,让芊芊更加软绵绵地靠向自己,一边问:“你觉得我喜欢阿明的弟弟多一些,还是妹妹?” 芊芊笑了起来说:“楚大哥开的赌盘,我也要去下注吗?” 秦慕迷离地看着芊芊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刚认识你时你是男装,我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你这几天着女装,我也是迷恋不已,只想一直抱着你,亲吻你,停都停不下来。不过,你的女装太美了,我想私藏,你愿意让我藏私吗?” 芊芊红着脸点点头。 ☆、我不会离开你 当晚,芊芊将包裹再检查一次,然後打开放信的锦盒,却发现里面多了一本地志,地志的夹层都是自己的刺绣。秦慕从身後将她包裹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把它们放在一起。好吗?” 芊芊的心中甜甜的,点了点头。拿起秦慕的蓝色兔子,亲了亲布偶的额头,然後对着布偶兔子说:“还要再一年多才能让你们见面了,你在这里等我,乖乖的。” 芊芊的声音有点哑哑的。 然後将兔子也放入锦盒中,用书当兔子的枕头,拿小布当它的棉被。然後盖上盒盖。 秦慕看着她做这些女孩子才有的动作,心中突然有种闷闷地感觉。自己带她上战场对吗?是不是她的坚强,让他一直没有真的当她是女孩? 芊芊感觉到秦慕拥抱自己的力度变化,奇怪的抬头看他问道:“怎麽了?” 声音还是哑的。 秦慕在她额头上轻吻说:“你想在这里或是宁城等我吗?或是你又想到处逛逛也行。” 芊芊紧张地反身抱住他说:“不要。你最近为什麽老是想离开我,你说过你不放手的,你说过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你以前从不食言的。” 之前秦慕离开时的心痛感觉重新袭击了芊芊,她放开秦慕,整个人坐在地上卷缩了起来。 芊芊低着头说:“对不起,我离不开你,你去年给我的信我其实都没有认真看,我不敢看。看了我会心痛, 会想回到你身边. 你说过要面对自己的弱点,可是这件事我面对不了。” 秦慕蹲下想拥抱她,芊芊却抱膝卷着,一直将头埋在膝盖上。秦慕在她耳边说:“芊芊,我没有要离开你,只是想问一下你的意愿。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我就永远不会离开。芊芊,你让我抱抱你好吗?” 秦慕伸手想抬起她的头,却发现她突然热起来了。秦慕紧张了起来说:“芊芊你在发烧,起来别坐在地上。” 芊芊也发现自己喉咙痛了,忍不住咳了起来。她也紧张了起来,她不能传染给秦慕,怎麽办,阿慕刚刚也亲过她。她把秦慕推开,跑进放嫁妆的房间,找到一个白底上有红十字的箱子,拿出棉布帮自己绑了围巾,将口鼻盖住。又拿了两大包药,一包交给秦慕说:“你刚刚吻过我,你也得吃药。一天四次,每次一小包。和茶水一起吃。今晚我要自己一个房间,跟不跟你走,我明天一早决定。” 芊芊自己跑进房中,倒水,吃药。然後把口鼻又盖上,拿着用过的杯子说:“我去隔壁房睡,你别过来。” 秦慕心痛地看着她,轻声说:“芊芊,你在生我的气吗?让我抱抱你好吗?” 芊芊摇摇头,哑声说:“我没有生气,只是这个病会传染,咳咳,你是主帅,你的健康比任何人都重要,咳咳,你要相信我,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先赶快吃药,今晚吃一小包就好。” 秦慕担心地看着她说:“芊芊,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然後我就去隔壁睡,你睡这边,好吗?” 芊芊点点头,走近秦慕。秦慕紧紧的抱着她,她可以感觉到秦慕的心跳很快。耳边听到秦慕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没有要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永生永世不会,就算是我死了,也会回来找你。” 芊芊紧张的抱着他说:“我不要你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要你陪我死。” 秦慕抬起芊芊的头,想看着她,芊芊却突然把他推开,跑到一边开始咳嗽。 秦慕压抑自己心痛的情绪,倒水吃了药。他知道芊芊说的对,他不能生病,快要二月了,西羌和谈的时程已经排上台面了,他必须尽快打下同城,阻止主和派的行动。 看着弯腰咳嗽的芊芊,他突然发现,芊芊的女装里面只有穿肚兜,她穿男装时会穿中衣,该死,自己竟然这些天都没有注意到,还让她在雪地里走那麽久。 到芊芊的箱子里拿了套男装,放在床上,又拿了件自己的厚外衣,披在芊芊身上。然後,走到外面叫小厮烧洗澡水,烧好叫他。扶着芊芊到桌旁坐下,看着芊芊说:“等等水好了,你泡一下热水,然後换男装,不许穿炼甲。” 芊芊点点头。然後指着门口,看向他。 秦慕叹了口气,拿了三本书,往隔壁走去。 ******* 第二早上,芊芊稍有好转,没有发烧了,只是精神不好。秦慕来看看她,喂她吃药之後,带着楚寒去隔壁整理战报和密函。 中午,秦慕自己在口鼻上围了布巾,带着瘦肉粥,把芊芊叫醒一口口的喂她吃粥。芊芊吞下一口粥後声音哑哑地问说:“你们什麽时候出发?” 秦慕又喂了她一口说:“明天再出发,差一天没关系。你明天跟我一匹马,不许穿炼甲。现在有驿馆了,不用睡帐篷,我们一间房,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下午,秦桓来探望芊芊时, 芊芊侧身面向秦慕卷曲着睡着了,秦慕坐在床边,一手摸着芊芊的额头,一手拿着书在看。楚桓突然觉得芊芊好小,就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自己的弟弟看起来都比她大。 看到秦桓过来,秦慕指了指外面,带着他到隔壁,拉下口罩後,在椅子上坐下,帮秦桓倒了杯茶说:“今天有按表操课吗?“ 秦桓按着自己酸痛的手脚说:“当然有啊~ 小婶婶还好吗?” 秦慕叹了口气说:“我没注意到她这几天穿的衣服不够暖,昨天晚上发烧了。不过,她是神医,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她不舒服,我会另外帮你安排老师,你一样要听话。” 秦桓点头,又问:“小婶婶几岁,她看起来好小。她这样你还要带她去前线?” 秦慕瞪着秦桓说:“小你六个月,不准打她的主意。我们的事,你别管。“ 秦桓缩了缩脖子说:“就问问,你别紧张。我没那个意思,就看她像小妹妹。” 秦慕抓着秦桓的领子说:“不许当她是妹妹。” 秦桓笑着说:“所以你不敢让人知道她是女孩?你怕她太抢手?” 秦慕生气地说:“你还想不想参战了?” 秦桓赶紧举双手投降说:“当然想。” “噗嗤”,芊芊披着秦慕的外衣,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好笑。秦慕的衣服太长,拖在地上,让她更显娇小。 芊芊笑着说:”阿桓,今天开始不许再举双手了,不要在家举习惯了,在军中也被吓一吓就投降。” 秦桓满脸通红地说:“是,小婶婶。” 秦慕戴起口罩走到芊芊身边,帮她把衣服围得更紧,柔声说:“怎麽起来了? 我不在睡不着吗?我再陪你睡一下。” 芊芊点头。 秦桓跳起来,赶紧告辞。 ☆、备战 隔天,芊芊已经好多了,蹦蹦跳跳地想自己一匹马。秦慕看着芊芊的身型, 脸色一变, 捏了捏她的肩膀,瞪着芊芊说:“为什麽不听话?” 芊芊靠向秦慕,抱着他的腰说:“人家没事了嘛,我习惯这样了,没穿走路都是飘着的,觉得怪怪的。” 秦慕抱紧她,重新感受这种有点坚硬的拥抱。是啊~ 这才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感觉。亲了亲她的头顶,低声说:“真的不跟我一匹马?” 芊芊拉了拉秦慕的手臂,要他低下头来,然後在他耳边说:“其他人也是有妻子,女友的。你要为别人着想,在军中,我们要守规矩。” 秦慕不甘心地看着芊芊, 单手捧着芊芊的脸颊,给她一个深情的舌吻,然後转身上马。芊芊愣住了,那种想随着他去,想被他拥抱的心情,和他放开自己後的失落感,让芊芊的泪水拥了出来。芊芊赶紧擦掉泪水,心中骂到,可恶他故意撩我。转过身正打算上马,秦慕已经後悔了,他弯腰把芊芊捞起,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接过芊芊手里的缰绳,交给楚寒,向黄磊意示出发。然後蹬马走进队伍中心。 紧紧地抱着芊芊,秦慕的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他看到芊芊的泪水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明明知道芊芊眷恋自己,他明明知道她所有理性的决定,虽然看似无情,却都是为了自己好,而牺牲她自己的欲望後的选择。自己还去撩她,去戳她最痛的地方。 秦慕纵马跑了一里路,才从心痛中回复过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芊芊。她正环抱自己的腰,抬头看着自己。她不习惯侧坐,表情有点紧张,又有点担心。秦慕解开自己风衣的几个扣子, 让芊芊的手伸进去, 从衣服内环抱自己, 免得手冷. 然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在生自己的气,我不该在这种时候逗你,对不起。再给我一天,明天我会调整好心情。你再让我抱一天好吗?” 芊芊点点头,依偎在秦慕怀中,感受这种温暖幸福,好像只要他在,自己就什麽都无需担心的奇妙感觉,慢慢的睡着了。 秦慕感觉到芊芊的呼吸变得绵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状况。帮她拉起兜帽档风。 ******** 三天後,他们到达壶县. 阿虎帮秦桓打的特制护甲和弩针已经送到了, 但芊芊还不打算现在给他. 秦桓需要先融入夥伴中, 要先和大家同吃同住, 一起起居, 一起生活. 这时候不能让他有特殊感. 秦慕将秦桓编入自己的亲卫队, 让黄磊当他的主官, 帮助他适应军中生活. 然後和楚寒, 芊芊一起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公文. 预计参战的军队已经趁着冬季侦察不易, 偷偷集结在冀江北岸的壶县和玟县了. 秦慕打算趁冀江融冰之期, 两岸军队不易调动的一个月内攻下同城. 这天晚上, 秦慕邀请这次围城战的几位主要将领聚餐和布局演练. 主桌前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 众将领一边吃饭, 一边听秦慕介绍战略目标. 秦慕每说一步布局, 芊芊和楚寒就会在地图上钉上相应的兵种数量标示. 同城北方为留县,南方为浀县,西方为炜县。 依照现有情报同城与其周边三县共有西羌兵力二十五万, 其中五万重骑兵, 十万轻骑兵, 五万弓骑兵和守城弓兵和步兵共五万. 首要目标是清空同城南北两县的战力, 在同城西面设下新的防线。 因为西羌多骑兵,要使一城三县无法互相援助,攻击速度一定要快,才能各个击破。 这次秦慕预计投入近十八万兵力, 其中攻城步兵两万五千人, 轻骑兵六万人, 批甲军五万人, 专业弓兵两万人, 侦查兵一千八百人和工程兵各六千人, 炮兵五千人, 运输队一万人另计. 其中工程兵一千人, 步兵五千,弓兵两万, 石炮兵五千由原洛城守将楚轩将军率领,佯攻同城。务使同城无法发出一骑一兵. 配侦察兵两百人. 由原榉县守将郑武将军率领,轻骑兵三万人,批甲军三万人,主攻留县, 配侦察兵五百人. 须於两日内攻下. 郑曲将军率领,步兵一万, 工程兵两千五百人, 运输队五千人, 协同郑武将军建立防御工事. 配侦察兵两百人. 由原榆县守将林清将军率领,轻骑兵两万人,批甲军两万人,主攻浀县, 配侦察兵五百人. 须於两日内攻下. 卢升将军率领,步兵一万, 工程兵各两千五百人, 运输队五千人, 协同林清将军建立防御工事. 配侦察兵两百人. 由原榉县前锋队长陈鑫和原冀榆廊道守将李函,各率领轻骑兵五千人,扫荡一城二县南北方向之西羌通讯兵, 配侦察兵两百人. 兵力布置完成後, 楚寒挂上留县地形图, 介绍一天前的西羌军兵力分布, 秦慕和芊芊趁机吃饭. 然後众将官讨论攻击方式与防御工事建立点. 芊芊做笔记,秦慕稍作点评, 让大家重新思考修正. 经过多次修改後, 决定三天後郑曲先领两千工程兵和运输队一千人, 於留县北方三百里处设防御沟渠, 阻断来自北方的西羌援军. 郑武派五千轻骑兵防守. 第四天开始攻击留县. 然後换芊芊介绍浀县地形图和西羌军兵力分布, 以及炜县所有轻骑兵数量, 及可能到达时间和路线。 芊芊介绍时, 楚寒已经饿到狼吞虎咽, 三两下就把芊芊帮她夹的三碗菜饭都吃完了. 浀县的变数来自炜县, 较容易预测. 众人较快定下方案. 因为无法提前在浀炜两县间预建立防御工事, 因此连络和侦查变得很重要. 众人主要讨论的都是信号传递方法和如何攻防互换, 以待炜县方向西羌援兵或其他变数. 并计画攻击时间和留县相同, 於第四日辰时, 因为白日要抓连络兵比较容易. 秦慕建议同城攻击时间抓半天的时间差, 於第四日申攻击. 之後众将官, 根据战术布置侦察兵分布与运输队配合. 芊芊和楚寒两人狂写会议记录. 等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三更了. 楚寒离开後, 芊芊无力的趴在秦慕的桌上说:“哥哥太厉害了, 竟然一个人可以搞定这麽多事.” 秦慕把芊芊抱起来, 放在床上说: “以前没有这样大规模的战略战术会议.” 秦慕一边按摩芊芊的两只手, 一边说:“以前西羌军的密度没有这样高, 我以前的战术也比较被动, 很少主动攻击." 芊芊坐了起来, 抓着秦慕的手,有点担心地说:"那我们的弱点会出现在哪里?" 秦慕把芊芊揽进怀中说:“有了你那些□□後就没有弱点, 我配备这样多运输兵, 除了运送防御工材,就是为了运送□□, 一备不时之需. 但我也下了严令, 能不用就不用. 我们留需要後手攻平瑀两州.” 芊芊靠在秦慕胸前闭着眼睛问说:"□□还有多少?" 秦慕把灯吹熄, 躺在床上, 让芊芊枕着自己的手臂, 帮两人盖好被子後, 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说:”三十斤,睡吧!” ☆、同城序曲 芊芊缩在温暖的怀抱中,听着秦慕均匀的呼吸声,却睡不太着。她第一次参与战争,想到刚刚计算的那些数字都是活生生的人,五天後他们会怎麽样? 十八万人的生死,就在三个时辰内被定下了。她知道自己得丢开这些,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是她的脑中充满混乱的声音,刚刚开会时各种提议的声音,临睡前秦慕说到他要留後手的声音。越想越多,心就越不安,她想要出去走走,排解烦闷的心情。偷偷地抬头看向秦慕,想着要如何才能不惊动他地离开。却看到秦慕正看着她,吓得她缩了一下说:”你怎麽还没睡?" 秦慕翻身压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你在想十八万条人命。” 秦慕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忧郁: “芊芊,我是不是恶魔?我是不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芊芊心疼地摇摇头,抚摸着他皱起的眉头,想要将它抚平,担心地说:”当然不是,你每次布局都想那样多,想那样久,想得不眠不休。你不是。" 秦慕贴近她,亲吻着她的唇继续问:”你相信我吗?你觉得我可以达成你的理想吗?" 芊芊愣了一下,定定地看了秦慕一眼说道:”好,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睡觉。晚安!"然後闭上眼睛。 秦慕转回侧躺,笑着将芊芊重新在怀中固定好,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晚安!" 因为忙得太晚,隔天秦慕和芊芊昏睡到已时,直到亲兵询问是否要送早餐过来时才惊醒。为了让芊芊有时间整理自己,秦慕亲自出去接过早餐。芊芊却看到门口的亲兵眼中闪过怪异的眼神,想到前几天听到的一些对话,心中有点闷闷的。 自从芊芊接任秦慕副将以来两人一直出双入对的,不管是在帐篷还是城中两人都是同睡一房。而且这次婚礼之後,秦慕也只在榆城待了五天,就又匆匆赶回前线,使得许多士兵都传言秦慕喜欢的是陆明的弟弟而不是妹妹。秦慕对这些传言都置之不理,只说士兵们需要发泄,聊聊八卦有益身心健康。 但这天早餐过後,芊芊到鸽房领密函和军情资料回来时,却听到有几个亲兵说起秦慕的断袖之癖,甚至含有贬义。秦桓在旁边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毕竟秦慕对他下了严格的缄口令。但芊芊实在忍不住了,她的阿慕那麽好,那样完美,怎麽可以因为她被说成这样。 芊芊想了想捧着盒子走向谈论得口不择言地众亲兵,酷酷地问道:"你们觉得能征服柔弱女子的男人比较强,还是能征服刚强男子的男人比较强?" 众亲兵想着当然是能征服强者的比较厉害,因此异口同声: "当然是能征服男人的强!" 芊芊满意地点点头说: "那麽男女都能征服的男人怎麽样?" 士兵敬佩地说: "ˊ最强!" 芊芊非常满意地离开了。众亲兵想着刚才的对答还满有道理的,又觉得自己的大帅自领兵以来百战百胜。就算是各国闻之色变的西夏军,对大帅来说也只是盘中飧。众人越想越觉得芊芊刚刚说得有道理,能征服男人的才是真男人! 而这个至理名言在这一天传遍了前线军营,成了最佳的打气口号。大家都说:“我们的大帅是连男人都能征服的人,西羌仔子算什麽!” 顿时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 秦桓对芊芊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终於明白为何江湖传言神医阎王可以控制人心了,这案例真是太经典了。 三天後,同城之战的序曲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中开打了。帅营挑选了二十位亲兵负责前线战报收集和分析。被选中的士兵们都志气高昂地准备到大帅身边学习如何征服男人。秦桓很是无奈地看向这群被芊芊耍的伙伴,开始把芊芊交给他的分类规则表贴在每张大桌上。 秦慕为了能迅速掌握南北中三个战区,将上百只鸽子送到战区中的五个地点,用以方便传讯兵即时送回战报。五个地点的鸽筒颜色不一样,分别是留县北方为红色,留线南方为橙色,同城为黄色,浀县北方为绿色,浀县西方为蓝色。 每四个亲兵负责一区的战报收集和分类。然後由楚寒分析留县,芊芊分析浀县,随时向秦慕汇报。秦慕自己看首日应该是没有战报的同城。 而负责同城资料收集的四人正包括秦桓,是秦慕想要培养的人,他们将有几会在第一天观察资料流的运作。 辰时一到,大家都进入备战状态,随时准备抓鸽子。第一只鸽子来自留城北方,报告壕沟昨晚挖掘至今,目前未被发现。防御战力就定位。 之後,两只鸽子传来两县开打的战报,大家顿时紧张了起来。楚寒到门口确定值第一班的一百位传令兵就定位。帅帐内则有五位传令官,负责对一百位传令兵分配任务。战场变化多端,还是要靠人才能正确传令。所以由壶县到各战区沿线布满了接力传讯点。 辰时正一刻起,战报就此起彼落的出现。楚寒和芊芊两人带领众人将战报依照地区和时间钉在桌上,秦慕趁着战报还少,走过来直接听两人报告。芊芊和楚寒两人过滤掉重复或多馀的战报,直接挑重点说。当芊芊或楚寒发现特殊战报时,会举手,让秦慕决定如何切换两边。 午时战报变得更多更杂了,芊芊和楚寒忙得不可开交,随着交战激烈,两县都有羌人往各方向逃离报讯,两人要统计逃跑人数,和围堵成功人数,但战报有时间差,鸽子飞得快慢又不同,有时以为围堵成功了,又有信息说多跑了几个。 芊芊乾脆拿笔在桌上写下直排时间,横排方位的表格,找个人直接把数字如实填上,黑笔逃跑数,红笔截杀数。 但最为重要的战果还迟迟不明。秦慕看到浀县北方逃离人数过多,对帅营内的值班传令官一号说:“告诉在同城的楚轩,准备提前扬攻,南方可能出现溃兵或传讯兵。” 对传令官二号说:“命南区的陈鑫,注意同城南区,协同楚轩防御。” 申时,楚寒报告,留城北防线出现西羌军五百人。秦慕看向传令官一号说:“告诉镇北城李原,探查雪目山南麓。即时回报。” 芊芊心中一动,这是她没想到的,北方边界也可以更好。秦慕是想趁兵源调动探察。突然她看到一个严重的战报,直接拿到秦慕身边低声说:“浀县藏兵十万轻骑兵在冀北河岸。” 楚寒报告:“申时留县攻下,原西羌兵力仅五万,伤亡极小,北方西羌军持续南下,目前五千轻骑兵,抵达留县北方五十里。” 秦慕看向传令官三号:“告知玫城林曦,三万轻骑强行军协防留县。通知留县郑曲听林曦调派。” 看向传令官四号说:“通知冀城黄其,注意西羌军强渡冀江。通知留县郑武,林曦到防後率三万骑兵南下浀县,沿途回报用北15联络道。多馀骑兵给郑曲。” 看向传令官五号说:“通知陈齐和陈彦两人各点一万五千轻骑兵,五十侦查兵,两刻钟後出发,准备强行军至浀县东南方。通知黄磊所有亲卫队留守,战报分析,由黄磊和楚寒接替。” 又转头看向楚寒和芊芊用不容反驳地语气说道:“阿寒,你主持这里,战报即时转传给我,用西10联络道。陆谦和秦桓立刻交接,之後陆谦跟我走。” 看向传令官一号说:“通知浀县传讯兵,即刻起使用北16和北13联络道。通知陈鑫和李函听楚轩调配,围堵同城兵。” ☆、神箭将军 秦慕继续阅读浀县战报,一条条过滤。 秦桓看向秦慕想要说什麽,芊芊却抓住他说:“现在我们不能添乱,听他命令。” 然後,两人开始工作交接。 芊芊又看到一个战报,意识秦桓去报告。秦桓走到秦慕面前说:“报告大帅,浀县战报,林清完成东浀县占领,目前壕沟对峙。防御工事架构中。对方兵力为西方约十万,南方十万,请求支援。 秦慕看向一号传令官说:“命林清视实力防守,援军明天卯时到。” 然後看向芊芊说:“阿谦,我们走。” 秦慕拉着芊芊的手,一边快步走一边在她耳边说:“等等夜行军,你可以在马上睡,我带你,你不熟夜行军,听我的,别逞强。” 芊芊一边跑一边说:“好,我相信你有把握,不冒险。” 秦慕忍不住在她耳朵亲了亲说:“你真乖,我爱你。” 让芊芊缩了缩脖子,然後问:“你老实告诉我,我的报告是不是漏掉重要资讯了。” 秦慕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试着找看看是否能知道西羌军想做什麽。目前看起来像是准备等冰融攻冀城。但又不合理,这样能左右和谈吗?” 秦慕一行人在寅时抵达浀县东一百里处,秦慕宣布,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分两组轮休。然後将三份封在鸽筒的纸本命令,交给传令兵,要求亲自交给林清,郑武和在同城的楚轩。 芊芊让秦慕枕在自己腿上休息,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秦慕的头发。同时整理传讯兵送来的资料,等秦慕醒来可以跟他报告。 芊芊想着,刚刚浀县两方对敌,林清兵数少,无法围赌,冀江北的西羌军,一定已经知道,却不动。炜县羌兵说不定也已抵达,不知道兵力多少,这可能是半合围之势。郑武军已达同城西方,阿慕也是布置半合围的态势,但兵力比西羌军少。芊芊眼睛一亮,他想动用炸药吗?用林清军当饵? 半个时辰後秦慕醒来,握着芊芊的手吻了一下後,坐起来说:“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芊芊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想事情的时候会抓东西的玩。” 秦慕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地擦过她的唇,让芊芊有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芊芊赶紧吸了口气说道:“一刻钟前的报告,郑武军已达同城。林曦军和一万西羌军交战,留县防御稳固。一个时辰前,同城已开战,目前达到战术要求。你要吃点乾粮吗?” 秦慕靠近芊芊的耳边说:“好想吻你。” 芊芊退开,然後求饶地看着他说:“你再这样我也会忍不住。” 秦慕笑着看着她说:“你不是说,能征服男人的才是真男人!他们不是士气高昂地想知道我怎样征服你的。我不怕他们看。” 芊芊的脸红得跟朝霞一般。 ******* 卯时,林清军的伤兵随运输队,往壶县方向退离战场。秦慕率领三万骑兵和林清四万骑兵会合,将所有在交战区的民众驱离。 卯时正一刻,西羌军二十万自两方向攻击林清和秦慕军,两军且战且退,将西羌军引入壕沟遍地的壶县东半部。 辰时,因壕沟遍布,林清和秦慕军也分散撤退逃离,西羌军分为十队追击。 辰时初三刻,西羌军夺回浀县,林清和秦慕军退守浀县东方。随即浀县发生连环爆炸,西羌军死伤无数。 秦慕,林清,郑武率十万骑兵趁机攻击,已时正二刻,二十万西羌军全灭。秦慕下缄口令,不许谈论战况和伤亡。此役使用二十斤□□。十万对二十万,大夏无人伤亡。 留下林清,郑武和工程队建立防御工事後,秦慕留八万骑兵给两人,只率两万骑兵北上同城,并通知黄磊和楚寒率五百亲卫队於同城会合。 西羌军主将霍鲁正好在同城。他自从和秦慕交战以来,就觉得自陷泥沼,怎麽打都不对,就像在流沙中,哪边用力,哪边陷落。 他原想用秦慕每次守城兵力都不足五万的特性,以二十万兵力强攻冀城。否则自己这几年战功均失,一旦两国谈和,以大夏人对他的恨意,他很可能成为和谈牺牲品。因此布置军队,想等春暖冰融的第一时间攻下冀城。用以遏止西羌国内的主和声浪。 可惜,秦慕还是计高一筹。霍鲁听到两县尽失,同城被围,知道大势已去。却又不干心,率领两万重步兵,城外叫阵,要求主帅对决。 秦慕这边,步兵弓兵结四个长方阵,守东西南北四门,投石机辅助。骑兵两万分为四队和步兵摆出镇守八方的布局。因此主帅身边只有五百亲卫队,看起来显得单薄。两军相隔三百米对峙,芊芊和楚寒跟随秦慕左右。秦桓回到亲兵队中,位於半月阵中段。 芊芊这一整天,行军的沿途都被秦慕撩得很火,又不好意思投怀送抱,正是有气没处发的时候。听着霍鲁为了叫阵,贬低秦慕的言语一箩筐一箩筐地倒出来。而且霍鲁喊一句,众西羌兵会再喊一次,帮他放大音量。让芊芊听得,更是忍无可忍。拿起陆虎帮她特制的长弓,直接百步穿杨,正中霍鲁张开叫骂的嘴,直接贯穿後脑。 霍鲁的两个亲信看主将倒下,也是举箭欲射。芊芊拿起双箭,一次双发,自两人左眼贯入,直至脑中。三位主将瞬间倒下,两军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将兵肃穆地看向能以三百米距离秒杀身披重甲将军的芊芊。羌军全身凉飕飕,全部低下头,不敢以面部看向芊芊。 芊芊不屑地说了句:“毛都没长齐还敢叫阵。” 秦慕的亲卫队看看躺在地上的三个虬髯大汉,再看看芊芊白净秀气的面庞,很想说你才是毛没长齐的那个。但没有人敢宣之於口。 众兵又想起芊芊的阎王传闻,再看看能降服芊芊的秦慕,更是深深地佩服道,果然是真男人。 芊芊看到众人看向自己和秦慕的怪异眼神,心中更是火大。举起弓对着西羌军中唯一头戴羽毛的大汉喊道:“头上长红色毛那个,要箭还是投降?” 众亲兵异口同声地,重复一次,帮芊芊放大音量。同城举城投降。 芊芊一战成名,士兵们都称她为神箭将军。秦桓终於明白芊芊所为拿手的标准,顿时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不足。 ☆、上达天听 庆历十九年二月初秦慕收复同城与周边两县,西羌和谈失败,朝廷主战派大胜。二皇子大悦,请皇上宣布参战官兵全部官升一级。皇上同意,所请照准。兵部又请圣旨,说陆芊三箭定同城,居功甚伟,应封子爵,受封同城。 但皇上已收到秦慕透过宗族管道送达的文件,信中特别说明,陆芊能力非凡,因此招募为副官,但陆芊也是镇北郡王妃。因所有封赏需依礼制,所以皇上只准兵部发文,依士兵所请,封陆芊为神箭将军,无其他封赏。 宣布退朝後,皇上看着秦慕送上来的信函想着,他的嫡母是自己的十二妹,秦慕也算是自己的侄子。这几年他也表现的忠心耿耿,每次计划布属都於开打前先送达。用兵规划以年为单位,稳扎稳打,攻守有据,与其父相比更是青出於蓝。自己这两年来,为试二子能力,纵容两党之争,他也能平衡局面,不入党争,不报复,不算计,心胸宽广,实为不可多得之将才。看他请求继祖父之志,完成国土西部防线的大胆规划,甚是动容。又见他这次行动张弛有度,此计划虽然大胆,但以他的能力却是可行。拿起笔,批准了他的年度规划,又写下旨意告知洵通襄三州州牧,依请向凉肃联军供粮。 芊芊看着名为宗祠报告,实为皇上军事批准信函的文件。傻傻地看向秦慕说:“你可以上达天听,为什麽还让我绕大圈?” 秦慕面有深意地看向芊芊说:“我走得顺,就可以上达天听,不顺,他就是听而不闻。之前,他令两党相争,就是不确定我能做到怎样。这次短时间一次拿下一城两县,就是要给他信心,让他同意我之後的布置。” 秦慕摇了摇同意三州供粮的公文说:“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後援。” 然後又叹口气说:“但天知道,以後如果走得太顺,又会发生什麽事?所以还不能公开你郡王妃的身份。你们“兄弟”俩还要帮我档主和派和兵部的箭。” 芊芊心疼地看着秦慕。 秦慕笑着拍拍自己的铁甲背心逗她说:“所以要委屈你继续陪我穿无袖的军服啦!” 芊芊知道他说的是断袖之僻,想到他这几天都不顾场合地撩她,不禁心火上来,很想拿笔射他。可惜手中的是毛笔,太软。楚寒贴心地把玉石纸镇放在她手中,她看了看,却舍不得丢。也不知是舍不得玉石,还是舍不得秦慕。叹了口气,继续帮文件编号。 秦慕和楚寒看着芊芊的表情变换,都大笑了起来。芊芊拿起桌上的早餐包子,一甩手,正中两人张开的嘴。 这次战役用掉了二十斤□□,芊芊担心储量不足,请天鼓堂分批送十吨的特级鸟粪,和硫化铁到壶县。打算趁秦慕要整顿一城二县,巩固防御,短时间不会大规模开战的时期,再做一些□□。北方春季,草新发芽,没有足够的草木灰,因此又请珍宝斋商路,自南方运送一吨的草木灰,以及托鲁树枝。 秦慕派一百亲卫守卫芊芊,秦桓执意随行。 这几天,秦桓看着芊芊身着布衣,指挥亲卫队员,搅拌熬煮鸟粪和草木灰,化腐朽为神奇地造出威力强大的□□。看着她总是将美丽的脸庞弄得灰头土脸的,看着她毫无顾忌地跟卫兵们打闹,甚至开黄腔。心中不禁泛起一些异样的感觉。 三月底,秦慕的政军布置终於告一段落,特别过来看看芊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芊芊把自己搞得这样邋遢,有些心疼。看到秦桓的表情,叹了口气走向他说:“阿桓,别陷进去,我没有办法把她让给你。” 秦桓吓了一跳,看到是秦慕,脸红地说:“对不起,小叔叔,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只是,你为何没有跟她圆房?” 秦慕瞪着他说:“你怎麽知道?” 秦桓低下头说:“士兵们不知道她是女孩,跟她开黄腔,提到同性和异性房事之间的不同,想套她话,她都不懂。” 秦慕双拳紧握问道:“她听到这些的反应是什麽?” 秦桓头更低了说:“积极询问,求知欲很强。” “哈哈哈哈哈哈... ..."秦慕陡然爆笑出声,吓得秦桓抬起头说:“你不介意?” 秦慕盯着秦桓说:“你希望我介意。” 秦桓摇摇头说:“爱她就不会介意。但你为何不... ..." 秦慕截住秦桓的话说:“她想跟在我身边,她希望待在军中,我就不能让她怀孕。” 芊芊和卫兵也看到秦慕来了。芊芊很是开心,但知道自己身上脏,就没有走过去,只是看着他微笑。 秦慕走向她,看着她的表情非常温柔,让芊芊觉得自己快融化了。秦慕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卫兵们完全不敢看,认真搅拌。芊芊一时忘了自己在哪里,依偎在秦慕怀中,轻声回答道:“很好,就是很想你。” 秦慕抬起她的脸,想吻她,芊芊瞬间惊醒,退後一步,看着四周不知所措。看着秦慕还要前进,赶紧说:“我身上脏,而且这些有毒,不能吃。” 秦慕心疼地看着她,脱下已经弄脏的盔甲,丢在地上,强硬地重新将芊芊拥入怀中。 然後对众亲兵说:“各位亲卫好,我镇北郡王在此谢谢你们这一个多月来帮我保护和照顾郡王妃,因为你们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让你们知道。但请不要向别人透露她的身份,请帮我保护她。” 众亲兵愣了一下,所以陆明侯爵的弟弟和妹妹是同一人!又想到这个月来,王妃每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一天工作八个时辰,就为了造出这个能大量减少士兵伤亡的利器。众人异常感动,纷纷开始喊着:“镇北郡王!镇北郡王!神箭将军!神箭将军!” 惊得芊芊抬头,然後赶紧拉拉秦慕,指着几个被众人遗忘的大锅说:“那个还要继续搅拌。” 秦慕笑着说:“好,你告诉我该怎麽做。” 卷起袖子也加入搅拌的行列。 到傍晚,众人完成今天的硝石制作。二十斤的硝石,放在地上阴乾。芊芊又去另两区,检查其他物品的萃取状况和储存温度,以及最後产物的品质,然後才去洗澡。大家洗过澡後在大堂吃喝聊天,秦慕和芊芊都是话题不计地和大家打屁聊天。秦慕也趁机宣布秦桓的身份,并告知大家秦桓会由基层做起,待遇和大家相同,自己只是以叔叔的身份请大家照顾他。一时大家都觉得,西北和镇北两王府都特别亲民,拚命称赞秦桓,搞得秦桓很不好意思,直说众大哥请饶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月芊芊已经带着众人完成两百五十斤的□□制作和分装,分别运送到琝城,冀城,同城和镇北城储存。 ☆、人力有时而尽 晚间秦慕跟着芊芊回到房间,看着她连走路都走不稳,心疼地将她抱起来。轻声问:“为什麽把自己搞得这麽累?” 但是芊芊已经睡着了。 秦慕陪着芊芊工作五天後,决定一定要把芊芊带走。因为芊芊简直是以命在工作。 制作硝石需要加热,温度高环境闷热,因此芊芊让二十名护卫轮班,每半天一班。而附材料的萃取有特殊气味,对身体不好,芊芊让六十名护卫,每三天轮半天班。但其他成份未保持机密,芊芊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只有最後的反应,挑选了较细心的二十人轮班做。再加上监工和品质分析的时间。以至於芊芊每天累得沾床就睡,整个人至少瘦了五斤。 心疼了五天,秦慕非常强硬地要求芊芊要麽交给别人做,要麽就别做了,他就不相信没有□□自己就打不下西羌。这让芊芊非常纠结。最後芊芊算了算以後的可能用量,决定先把原料封存。 之後,秦慕派不同的人将所有原料和半成品运分别送到的四个秘密的地方存放。 这日上午,芊芊看着最後的车队离开,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她知道以秦慕的能力,□□可能只是锦上添花。但她无法自禁地想起浀县的战役,如果没有炸药,秦慕能调动到足够的兵力吗?能做到无人死亡吗?她不敢说出来,她知道自己在苛求秦慕。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上战场,这或许就是妇人之仁,不适合领兵。秦慕是否就是看出这点,当初才问自己要不要留在榆城。 秦慕看出芊芊的失落,叹了口气说:“芊芊,你必须明白,人力有时而穷。芊芊,你说过你去过天堂和地狱。芊芊,你许我永生永世。这是否意味,你能感觉到,天道循环不止於一生一世。利弊得失也不止於眼前。” 看到芊芊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秦慕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说:“你在在意浀县的战役吗?你希望透过炸药,完成无人死亡的战绩吗?” 芊芊的手抖了一下,她不想让秦慕知道,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怪他。但她看着秦慕的眼神,知道自己骗不了他,他一直是最懂自己的人,比自己还懂!芊芊不自禁的发抖了起来,她很怕,怕伤害到秦慕,她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一件事。 看着芊芊恐惧的表情,秦慕笑着将她揽进怀中说:“小傻瓜,我没有这样脆弱。我们之间不是应该无话不谈吗?” 看芊芊傻傻的看着自己,秦慕在心中了叹口气,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她是不会放宽心的。 拉着芊芊在廊檐上坐下来,揽着芊芊的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吻了吻她的额头,秦慕看着远方说:“芊芊,凡事都有两面,当你用超越时代的力量时,你就在推进一个时代。你虽然没有将□□方法完整的传出去,但你告诉大家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就会加速它普及的速度。一但它普及了,你觉得区区平舒山,双连山挡得住两国的野心家吗?” 感觉到芊芊身体硬度上的改变,秦慕知道芊芊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一只手将芊芊的两只手都包覆住,轻轻地握着,秦慕继续说:“看到阿明引爆城门那次,我就知道这还不是它的最佳形态,□□有更多的用途,它可以更有杀伤力。而它的最佳形态,我们会被时代的演进逼着要去做出来,最後很可能是我们自己亲手打破原有的和平。” 看着芊芊看向自己的眼神,秦慕知道她听懂自己的想法了。吻了吻她的额头,秦慕继续说:“上次在浀县我忍不住用了炸药,但後来我後悔了,因为威力太大了。或许是大家第一次用,没有拿捏好份量,用太多了。结果是,为了不让它太容易被世人所知道,我下了灭杀令和缄口令。我没有留下西羌的一兵一卒,投降的也杀了。” 芊芊担心地看向秦慕,秦慕回看她说:“芊芊,我手上的血腥比你知道的多很多。我甚至担心,热爱生命的你,在看过我的杀戮後会离我而去。” 看到芊芊要开口,秦慕伸手压住她的嘴说:“让我说完。芊芊,缄口令其实没有什麽用,它很快会被传出去,所以我已经被迫要继续用它了。不只是朝廷会逼我用,我的将兵也会想用。我能控制的只有它的量,只要它用的量不多,我就有机会让西羌人不要注意到,我就有机会让朝廷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我就有机会维持较长的和平。” 芊芊抬起手来抚摸秦慕的脸,秦慕知道这是芊芊担心自己时的动作,微微一笑说:“芊芊,我只是人,我的算计有限,在我算计着要现在死比较少人,还是要让未来和平长一些时,我会自私的选择让我的将兵们活下来。因为未来我无法预测,但这很可能让我食言,无法完成对你的承诺。芊芊,所以我希望顺其自然,既然这已经是我无法计算的事了,我只能依照我的本心而为。我已经无法控制它的方向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把自己逼成这样,这东西不是越多越好。你明白我的话吗?” 芊芊点了点头,很难过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些。我想帮你,却反而让你压力更大,我该怎麽办?” 芊芊看着秦慕的眼睛说:“但我不会离开你,我不觉得你杀人不好,我知道领兵者的责任。你一直做得很好,你一直是最棒的将帅。但我知道开战前几天,你会睡得很不好。我该怎麽做,才能帮你?我喜欢你,你对我来说是完美的,不要用任何理由丢下我。” 芊芊难过地低下了头说:“对不起,每次都是我丢下你,这次也是,我应该没有资格说这些。我... ...” 芊芊的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 一只手抬起芊芊的头,秦慕的吻已经堵住了芊芊的话,轻轻地吸允她的舌尖,舌头和她的交缠。秦慕一边吻着她,一边轻声说:“芊芊,你对我而言,也是完美的。只要你愿意,我不会离开你。但你是鹰,想离开,想飞翔,我不会绑着你,记得回来就好。好吗?” 感觉到芊芊忘了呼吸,怕她晕眩,秦慕退开她的唇,却看到她失落的表情,笑着说:“但是以後有心事,跟我谈好吗?不要有任何顾虑,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我不希望我们之有任何隔阂。” 秦慕靠近她的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说:“比如现在,你想要什麽样的吻,告诉我!” 芊芊脸红了起来。秦慕却不放过她,看着她的眼睛,两人鼻尖轻触。芊芊开始主动吻他,学着他的动作,吸允他的唇,他的舌,然後将自己的小舌递到秦慕口中。 ☆、我的珍宝 这是芊芊第一次主动深入地吻他,秦慕全身热了起来。他热烈地回应,却仍然觉得不够。一把将芊芊抱起来,冲进屋内,把她放在床上,一边吻她,一边扯下她的衣带,将手伸进衣服里面,却摸到炼甲,整个人骤然清醒。 芊芊感觉到秦慕的意图和停顿,伸手解开自己的腰甲。秦慕却苦笑着压住芊芊的手说:“帮我控制我自己。” 芊芊盯着秦慕的眼睛说:“你不做这件事,是不是也在为我预留离开的空间?你是不是想等战争结束,确认我不排斥你的杀戮,才真的当我是你的妻子?” 秦慕愣住了,苦笑着说:“你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就算你想离开,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妻子,你还是我唯一的女人。不跟你圆房的原因,绝对不包含这个。是太多的利弊得失加起来,让我觉得这样做变数最少。这样我可以不用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失控。不用担心,你怀孕不舒服时我无法照顾你。不用担心,你最危险的分挽期,我不在你身边。不用担心,战争时期你和孩子的安排。这里我觉得唯一要担心的是你的心情。权衡起来,我觉得心情上的事,我们可以谈。身体上的事,我无能为力。” 芊芊隔着秦慕的衣服和炼甲,触摸着他自一年多前就一直挂在胸前的齿轮,有些担心的问:“你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做的事?” 秦慕摸着芊芊的头让她看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认识你的第一天,我们相遇的第一天,你在蓬车上卖皮货。你表情恬静地和那些将兵互动,你看着你哥哥的表情非常温柔。而我看着你,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那是自从我的亲人相继死亡後,我第一次感觉到平静。我当时不知道为什麽,直到第二天你跟我提到和平的规划时,我才明白,是你无私的愿望和努力,使得表现於外的气质带给我平静。那是我曾经认为已经永远的失去的东西。所以我想留下你,那天是我第一次请求你留下。那天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你。无论你当我是大哥,是朋友,还是我可以奢望当你的情人和丈夫,我都想接近你,跟随你。所以我决定跟你回宁城,用我仅有的一个月时间接近你,就算是当时军队中有异声,就算我知道即将有叛变,我还是想跟你走。所以林曦那时候很担心,他怕你们是诱饵。但我觉得,如果你是饵,我吞下也无悔。” 看着芊芊湿润的眼眶,感觉到她紧紧抓住自己前矜的手,秦慕亲吻她的眼角,舐掉眼泪,微笑着说:“别担心我,不要觉得问错问题。你会问表示你在乎我,我很开心。我宁愿你骂我怪我,也不要我们之间有隔阂。” 又吻了吻她的额头,秦慕继续说:“猜测人心是我的天赋,所以你不要觉得你不了解我有错。一般人都是用现在这样的沟通来相互了解的,我们也应该这样做。好吗?” 芊芊释怀地点了点头,靠向秦慕的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腰说:“谢谢你,这麽了解我,总是指引我。被你所爱是我最幸福的事。能爱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芊芊在秦慕的亲吻中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秦慕知道她这几天累坏了。侧身躺下,将她包覆在怀中,轻声说:“睡吧!我的珍宝。” ******** 自和谈破裂的一个月以来,西羌军一直疯狂地冲击凉肃联军的防线,但秦慕毫不在意,只当是练兵。要求各城主将将老兵,新兵以三比一的比例配置,让所有的新兵都经历战争洗礼。 这几天秦慕带着芊芊往北巡视防线,并计划夺取太武山南麓,减少未来西北两面同时对敌的危险。但这里五年前还是北燕的土地,攻取北面,可能引起北燕紧张,两人和楚寒每天晚上都一起分析近来北燕状况,寻求解决办法。 之後他们定下一些策略,编写一些教战守则和建议给北燕的隐卫们和阿元。让他们导引舆论,主题大约是: 所取的土地只有一县大小,应该是顺手取得,而非刻意而为,加上并非是和北燕相邻的土地,等等主题和因素来模糊焦点。而且战术计画中,这次一定要打得辛苦,战力不能太强,以免刺激到北燕。 这次将同时取回风城。太武山南麓的战役将由李原主导,风城则名义上由秦慕领军,林曦辅助。实际上是由林曦主导, 让他赚取军功, 拿回主将位置. 免得未来进攻西羌, 老将不足, 大军调动受阻. 太武山地区因为要攻到山顶,属於山林战。特别调用陆文的哥哥陆辛率领的弓兵队两千人,还有陆明推荐的山林战好手白袁率领的五千步兵。加上李原自己的两万披甲骑兵,两万步兵和运输队。预计动用五万人。 风城战则动用四万步兵围城,四万骑兵清野。至少要在人数上展现攻城的难度。 冀江以北各城守将分别是,镇北城的郑武,留县的郑曲,同城的楚轩,浀城的林清。 风城战役於五月初开打,太武平原李原努力以最慢的速度十五天拿下,五天扫荡。山林推进则花了一个月,慢慢蚕食。於六月中开始陆续巩固山顶防御。之後此地将由白袁领三万将士镇守,陆辛辅助。 风城的外围扫荡则花了三个月。基本上秦慕和林曦都扫得漫不经心,而且会派一些像秦桓这样的种子菜鸟,带着五百老兵新兵混合军去扫荡,因为人数少,引得西羌兵小队觉得柿子软好捏,常常越扫西羌军越多。 秦桓首次亲身体验这种非强攻的攻击风格,每天跟着同级将领和老兵们比谁引的人多,哪队和哪队合围拿下多少人。哪队太嚣张吸引了一大挂人,差点被打趴,还好附近有老将领兵巡逻等等。众小将们相互切搓战术,大家玩中学,越打越有默契,越打越有乐趣。 凉肃联军的大将们早已熟悉秦慕温水煮蛙的风格,大家都老神在在,看着小将们玩,只在一旁引导和补不足,正在为来年的平瑀两州大战预做训练。新调来的西羌主帅却没有体验过秦慕独有的秦氏打法,完全被耍着玩。被玩到炜县完全空虚,秦慕为求防线对称,乾脆密函左将军黄其和林清说,顺便把炜县和蓬县也拿下吧! 九月初,秦慕取得炜县,兵围风城,十月大势已去的风城军投降。十二月秦慕安排黄其带着秦桓拿下玧城。至此,肃州只剩下平西城与其南北四县未收复。 而各个大将则开始挑选他们中意的小将们,编组成千人或五千人大队,让他们继续扫荡肃州的剩馀地区。 这一系列的战役,几乎没有用到□□,只有在攻击玧城时,秦慕让秦桓带领五位士兵,用少量的□□分散攻击某个城脚。并配合投石机,使得□□的爆炸声被投石声和城塌的声音掩盖。然後让秦桓领一千精兵由裂缝入城,打开城门。 因为在城中受到围攻,秦桓让友军就地趴下後,第一次使用陆虎和芊芊设计的飞刀暗器,恐怖的威力让秦桓断绝了对芊芊的念想。看着那些深入城墙和几乎贯穿人体的飞刀,秦桓清楚地明白到自己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新年计画 秦慕虽然将风城战役交给手下的大将练兵,但他也没有闲下来。每天都要分析西羌的状况,规划隔年的战略和战术。 这次的攻击速度会很重要,最好在西羌还来不及屯重兵之前就把几个主要城市围了。否则一但形成拉距战,朝中的主和派和兵部还是可能使绊子。 因此最好能兵分三路,由北,西北和西方同时进攻。幸好今年得到皇上的支持,增兵和军粮的供给都非常顺利。之前的练兵,也基本上让新兵新将们轮番接受了洗礼,帮他们练出一些信心。虽然战术方面还稍嫌稚嫩,但至少在团体作战时不会扯後腿。 只是因为作战规模太大,新兵新将太多,所以一定要有有经验的老将来带。藉由老将多年的经验和敏感度,才能由一些细微末节中察觉各区军令的执行是否到位。因此秦慕计画让林曦再取平西城, 以两城功绩回复他中军统帅的位置. 可惜这些老将对於兵法的运用有些深入骨髓的坚持,虽然因为这几年和自己的磨合,让他们会妥协於自己的命令。但是一但有变数,他们的反应和战术还是原来的那套大夏独尊的战法。幸好陆虎打的铠甲和兵器,给与他们强攻的能力。只是如果执行者正好是新将,将徒增变数。 所以自己必须设下各个军团的联动范围和止血线。严格定下三路军遇到状况,要负责出兵救援的将军,以及一但战线崩溃,要如何切割防守。 剩下的就是这样规模的攻击,可能引起北燕和西禹两国紧张。如果两国提早做出兵力集中边界的势态,这样的压力可能使主和派过早抬头。但这件事必须交由皇上处理。小型的边境冲突还可以用舆论模糊焦点。大型进攻引发的就是外交事件了。 因此秦慕提笔开始写每年例行的西北宗祠报告,提出今年的战略规划,以及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变数。特别指出可能引发的外交事件。也提及冬季发兵,传讯困难,若有旨意,可能因送信产生时间差等等。同时告知自己在凉肃边境设下停损点,一但自己遇险,平瑀战线崩溃,至少原有凉肃地区无损。 写到这里,秦慕看到在一旁磨墨的芊芊露出揪心的表情,不禁好笑。放下笔,将芊芊拉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耳垂,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说:“你知道的,跟他写信总是要装装可怜,博取同情,再表表忠心,让他安心。所以阿文才会宁可自由自在,也不愿拿地封侯。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况且你跟在我身边,我怎麽会让你有事?” 芊芊叹了口气趴在秦慕肩上,贴着他的耳边说:“你这几天都睡不好,梦话里都是担心雪中方位辨识和地点判定的问题。” 秦慕笑着说:“真抱歉,害你也睡不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其实是没有什麽问题的,瑀州那边根本就没有雪,双城,罗城和平舒城之间,都有千珍斋的隐卫帮忙引路,还有驿站可以定位。尤其太武山,雪目山,和平舒山各有特色,又那样高大,本身就是最好的定位依据。再加上南北冀江,我不知道为何我在梦里会一直在雪地里打转。” 芊芊有些嗫嚅地说:“这些隐卫,可以完全相信吗?” 她想到在京城那些被洗脑或收买的隐卫。 秦慕的手抚摸着芊芊的颈项和肩膀,芊芊舒服地全身放松,软在他的肩上。秦慕微笑着说:“谢谢你上次的分析图。这次没问题了,西羌的隐卫系统有两套,千珍斋和我原来有的。而且我在各分队间设了联动线,他们不会被各自引开。因为每六个分队为一组,同时一个分队都和相邻的三队联动。一但斥候兵出现的时间不对,将军们会第一时间反应。 秦慕拉过隔壁椅子和椅垫,正想在让芊芊躺下好好亲吻她,帐外却传来亲兵报告楚寒求见的声音。叹了口气,扶芊芊起来站好,在她耳边亲了一下说:“帮我把给皇上的信封好,用正式管道送出去。” 芊芊趁他头还未抬起,转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两人心中充满甜蜜,相视而笑。秦慕抬起她的头,唇在她唇上轻轻磨擦说:“我好爱你。” 然後才对门外喊说:“让他进来。” 楚寒带着一盒资料进来,看着芊芊微红的脸。无奈的耸耸肩,看着秦慕说:“这个不能拖,还要再调整。” 秦慕揽着楚寒的肩膀, 在他耳边说:“兄弟,别介意,我只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时间。你下次直接闯进来都行。” 楚寒却哭丧着脸说:“老大,你以後能不能别再对我做这动作了,上次我们连续两天撤夜分析战报後,已经有人向我打听你那方面的能力和需求,想要自荐枕席了。” 芊芊瞬间大笑出声说:“阿慕,你的危害范围还真广。” 秦慕叹了口气说:“今年推进速度太快,各地建设跟不上,将士们轮休时无处发泄也是麻烦啊~” 芊芊和楚寒都白了他一眼, 心中腹排说: “是你今年太嚣张, 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吗!” 秦慕看着两人的表情, 故意痞痞地说: “两位爱~将, 开始你们的报告吧!” 楚寒叹了口气, 丢开秦慕的调笑, 打开资料盒, 一边将资料排开, 一边开始报告. 芊芊则赶紧收拾桌面上的文书, 为楚寒的资料空出地方. 秦慕则一边听楚寒的报告, 一边对比资料, 指示可以调整的地方. 来年的战线将跨平瑀两州, 南北相距达两千多里. 秦慕仍希望第一时间得到战报, 才能即时反应, 因应战况变化. 如果用传讯兵由最北边或最南端到秦慕的中军所在地, 就算是接力传讯也要七天. 再等命令回传, 早就无力回天了. 用信鸽传信则不可行, 因为这次秦慕在前线主导战局, 且随时移动, 所在之处常常不会有预设的鸽点. 芊芊想到小羽提过的老鹰, 询问是否可以用鹰来传讯? 但老鹰传讯, 需用鹰笛引导, 放飞後要在三十里内用声音引导降落, 喂食再放飞, 非常麻烦. 预计到後期南北向各要设立至少七十个引导点, 东西向则要十到二十个. 而且为了避免不同方向的信鹰受到错误的鹰笛干扰, 楚寒计画辰时到巳时为北飞时间, 午时东向, 未时到申时南向传讯. 西向因为是前线, 建议用传讯兵比较稳定. 老鹰的训练, 和起飞後各引导点吹笛的时间差, 是最近调整的重点. 秦慕让楚寒跨凉肃两州设点训练. 每天对比信鹰和信鸽的资料, 测试信息稳定度和速度. ☆、大战在即 当一切准备就绪,秦慕则开始新一轮的军队调动,让原邬城守将彭举守琝城和娄城守将吴亥共同主导凉州边境防御.凉州内部巡逻则由黄磊主持,各城守将听其调度.陈齐则升任亲卫队长. 肃州则安排郑武守镇北城和白袁共同负责北部防线。陈鑫守风城,卢升守玧城,两人负责肃州内部巡逻. 林曦带秦桓领五万人准备攻平西城,林清和李函则各领五万骑兵扫荡平西城的南北四县。待攻下平西城後,李函守平西城并负责肃州西南边境防御。林清则负责肃州西北边境防御。 进攻部分,陆明领新凉军三十万人,准备攻瑀州,目标兰城和瑀城。之後推进太武山。黄其领左军二十万人,退可守凉州,进可助陆明建立占领区防御。 李原率右军两十万人,准备攻北平州,目标罗城。李原副官徐岚率十万人,主持後续占领区防御,或退守北肃州. 秦慕自己领三十万人,攻下双城後,将推进至双连山和平舒山。同时拿下平舒城。林曦领中军二十万人,准备接手秦慕攻下的南北冀江流域,并建立防御系统。 这一年来,陆明训练的山林战好手和将领,也一一分派到各军之中.作为未来拿下四条山脉的主力. 京城的风向也慢慢地转变.此时朝中局势主和声浪几乎消失,李敏升任户部侍郎,二皇子一时春风得意,却不知自己纵容兵部打压良臣良将,已经使他开始远离中央。 大皇子却无知地进言凉肃地区的各城城守应由中央轮派。此举引发各地守边郡王反对,一时舆论并起。 而三皇子在皇上授意下,已在五月起自榆城陆陆续续地接受秦慕无法负担的俘虏,转送各地看管屯垦。同时让工部开始将各种防御工材在洵州堆积,透过岚城和榆城送入凉肃两地。三皇子并立的势态渐渐形成。 皇上也开始直接掌控北燕和西禹细作,准备在秦慕攻击西羌时安抚两国。同时准备使团,以备必要时出使表达善意。同时暗暗挑选谈判能臣,若秦慕的行动顺利,将和西羌和谈,定下新边界. 既然皇上出手,秦慕的隐卫立即收敛,只做商业行为和资料收集,一切以不曝露为第一要务。但为避免主战派过度抬头,秦慕还是设定一些行动,要求来年三月,一切行动顺利时再启动。 庆历二十年元月一日,林曦军准备攻平西城,秦桓为前锋。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和磨合,秦桓已经不是当年的冲动少年了。去年秦桓的游骑队战功彪炳,秦桓率领五百人小队分批扫掉总数三万的西羌兵。之後他领五千人骑兵,沿着旁人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和奇怪的步兵移防状况追踪到西羌五个运输队,并和友军一起灭掉他们,使得风城内部存粮不足提早投降,因此被提拔为西将军。 如今他率领着两万步兵,对着大家战前喊话:“我们拥有最好的军备,我们经过最严酷的训练.我们是大夏最强的军团.只要夺回这座城池,大夏就回复了最强状态.我们是前锋,我们即将创造历史,我们即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荣耀.跟着我,踏碎西羌人的妄想.把他们赶出大夏.” 在秦慕的建议下,秦桓领着士兵,堆起厚厚的积雪为梯,雪攻平西城。以陆虎所打的炼甲无惧弓弩的特性,两万步兵在高昂地士气下,踏雪墙强势进入平西城。平西城军准备不足,丢出的滚石檑木反而成秦桓军的垫脚石。 半个时辰内,平西城东西南北四道城门纷纷打开。林曦率领三万骑兵入城,随後历时两天的城内巷战,秦桓如愿以偿地夺回祖父和父亲留下的领地。但没有时间凭吊旧居,秦桓立即随着林曦开始布置城防。 这天轮到秦桓值守,他站在城头,看着远方双城的方向,那是秦慕所在的方位.他心中有些烦闷,烦自己的不成熟和不知天高地厚。 上个月他开始参与军队的高层会议後才知道,秦慕计画於今年冬季,拿下平禹两州.他那时一直不明白为何凉肃两州已经收复後,秦慕还依然要冒险领兵攻击西羌.直到昨天收到祖父和父亲的旧部,黄其将军的来信。信中告诉他秦慕的对於秦氏家族封地的规划,希望他劝他母亲不要再有动作,否则可能反而坏了秦慕的规划。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和母亲给秦慕多大的压力。 母亲一直找人在京城游说,希望自己可以继承西北王爵,甚至有些怪秦慕不帮忙的意思。但是秦慕其实都已经帮大家都安排好了,他要用自己的军功,帮所有的亲人拿回爵位。他已经帮自己推测出取回平西王爵所有可能的障碍,而且正在着手清除。他同时希望将镇北王爵还给嫡系的秦旻,还有希望帮刚满九岁的秦羽,也取回琝城领地。但是秦旻和秦羽其实都没有守护边疆的能力,其实自己也是能力不足。所以秦慕要打下平禹两州,一方面如此大的军功,他可以掌有足够的话语权。并且这样一来他也能够将西北和镇北两王府,甚至琝将军府都包裹在他自己的羽翼之下。 秦桓甩了甩头振作自己。小叔叔其实只比自己大四岁,但他真的表现的像个长辈。自己还记得其他堂弟妹还没有找回来那阵子,小叔叔几乎是每天都疯狂地派人去寻找,只要有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亲自领兵灭掉可疑的那队西羌军。那阵子,无论何时醒来,小叔叔房间的灯都是亮的,都有侦查兵在出入。 其实自从六年前他将自己和母亲从乱军中救回来,自己就一直依赖着他。每次他回榆城,自己都想尽办法黏在他身边,问他兵法,吸引他的注意。他每次离开,自己其实都很不安,很不踏实。所以自己才这麽想加入军队,想跟在他身边。但这次,小叔叔把重担交给了他。 秦桓想着秦慕离开前跟他说的话,他说:“阿桓,无论我是否夺下平禹两州,你要注意的是来自京城的暗箭。我留下的这些守将,都是我们长辈的旧部,如果我出事,他们会听命於你。请帮我保护阿旻和阿璐他们。”然後秦慕留下各种指示,预示着平禹两州战况和两位皇子地位消长的关系,和应对的方法。 秦桓叹了口气,希望小叔叔可以赶快安全归来。自己实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样多的事情。 ☆、西北初定 双城是个非常特别的城市,它是曾经的古国羌瑜国的首都。羌瑜古国崇拜水神,因此建都在两河汇流之处,而且城墙将汇流後的北双江包括在城内,城墙的东西两门即是河流和船只的出入口。西羌占领双城後并没有改变这样的城墙结构,只是在东西两门设可活动的闸门。当关闭城门後,闸门同时关闭。 所以,元月二日秦慕控制双城周边後,让□□顺水流下,卡住闸门後引爆,简简单单地打开了西城门。之後步兵划船入城,打开另外两城门让骑兵入城,剩下的事就交给林曦处理了。 秦慕拿下双城的同时,也控制了周边两县,令所有信息无法传入西羌。同时启动平舒城,兰城和瑀城的隐卫,封锁所有来自东面的传令兵。 因此在西羌官员毫无知觉的状况下,元月五日,陆明和秦慕依照原定计划,分两路进军。以千珍斋隐卫提供的资料为基础,趁着冬季骑兵行进方向易追踪的特性,找出西羌军营的所在地,以强势兵力,一一拔营。 元月三十,秦慕和陆明已经顺利拔除北双江流域南北方共十座兵营。黄其和林曦同时接手乡镇防御,人民安抚和政策实施等事情。让秦慕和陆明两位主将继续往前推进。 二月初, 冰雪稍融, 李原出兵攻击雪目山南麓。依照芊芊的建议,算好方位,用□□引发雪崩。然後快速向山顶推进,建设好防御工事,以防北燕双面夹击。 至二月中,陆明军兵围兰城,秦慕军兵围平舒城并且推进至双连山山麓。又相隔五天後, 西羌朝廷才因为两城商队失联而收到大夏出兵西羌的信息,举国哗然。随即讯息传到北燕丶西禹等国,引发国际震惊,各国纷纷派人出使大夏,希望了解详情。 平阳王和武威王紧急点兵, 加派兵员镇守边境。以防邻国狗急跳墙。此时各地番王已知秦慕崛起之势,已不可挡。同时也深深忌惮秦慕的武力,纷纷向瑜华公主表示,愿意支持恢复平西王爵位。 陆明和秦慕不受外界政局影响, 各留十万人围城,让黄其和林曦主持後续,然後两人持续领兵一人往西,一人往北推进。 三月初, 秦慕控制双连山和平舒山之间的北冀江谷地. 兵至罗城. 和李原军和围. 三月中,陆明军兵围瑀城, 控制大禹山和双连山之间的南冀江谷地. 李原军控制雪目山和平舒山之间的罗城谷地. 之後各战区开始巩固防御工事, 安抚占领区民心, 鼓励耕种, 保证今年税负为原西羌税负之一半. 军队则以凉州军为开路先锋,持续往山林地推进. ********** 三月初,刚回到北燕和西禹驻地的阿元和骆云,为了防止主战派过度抬头,依照计划分别让隐卫在北燕和西禹,暗暗散播西羌若灭,将唇亡齿寒的言论。引导两国派出使臣,压缩大夏的主战气焰。 四月初,秦慕正式飞鸽传书,让榆城守将以正式管道将告捷公文送至大夏朝廷. 四月十日, 朝庭上主战派果然兴奋地提出直捣西羌都城的计划。多数大臣纷纷附和,仅吏部尚书和工部侍郎提醒国土过度延长,管理不易等问题。一时朝野上下,辩论之声四起,酒店丶茶楼丶市场等各种人群聚集之处,都可以听到主战的声浪。京城中的人民和官员,都长年远离战乱,每天吃饱喝足,战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些数字。况且这几个月来,西部战争的顺利,国土的扩张,史诗般的战况,让他们如饮美酒。 各国使臣将大夏的舆论传回之後,北燕和西禹的执政者都非常紧张,秦慕势不可挡的攻击力,两国都没有把握接下,如今只有自源头掐断,不让大夏过度兴奋自满。因此决定联合施压,两国布重兵於大夏边境,要求夏羌两国和谈。 四月底,大夏皇帝宣布, 此举只为报复西羌入侵, 愿与邻国友好. 五月五日, 西羌请求和谈, 派使臣出使大夏. 大夏皇帝同意和谈。秦慕派人护送使团入京. 六月十七日, 西羌使臣入京, 大夏皇帝派三皇子接待, 主导和谈. 七月七日, 西羌皇帝同意以平舒山, 双连山和大禹山为界. 平瑀两州内各县城由秦慕军接手. 八月八日, 大夏皇帝颁下圣旨: 封秦慕为威远亲王,封地平禹两州,享世袭罔替。 封秦桓为西北郡王,领其祖父封地,享四代世袭罔替。 封老镇北王嫡孙秦旻为镇北郡王,领其祖父封地,享两代世袭罔替。 封陆明为定西郡王,封瑀兰娄三城及周边三县,享世袭罔替。 封陆虎武郡王,封函城及周围三县,享世袭罔替。 封琝将军嫡长子陆羽成年後袭其父封地,普通世袭。 封凉肃联军,中左右将军,各领邬平岚三城,普通世袭。 其他凉肃联军各将均有食邑封赏。 陆文以江湖第一神医之名,统领陆家庄三条商路。 战後秦慕和陆明花了又花了五个月的时间,拉起西北四州的行政系统,大部份的行政官先由军职转任。巡视政务的期间,秦慕抽空陪芊芊回了一趟陆家村的原址。经历过战火的肆虐,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芊芊熟悉的景象了。所有的房舍都被夷平,许多的树木都被砍伐,连幼年时玩耍的池塘都已经乾渴,只有远方的青山依旧,让自己还能辨识出大致的方位。 秦慕跟在芊芊身後,随着她的步伐移动。在她停下来时,贴近她身後,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温度。 移动了几个地点後,芊芊在一片及腰的草丛中停了下来,蹲下来身来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一段树根。拔掉一些野草後,甩出折叠匕首,挖开泥土,取出一个陶罐。里面是满满的铜币丶几颗银锭丶油布包裹的一叠信件和一幅陆家庄新址的地图。那是他们离开陆家村前留给当兵的子弟们的,却是一直埋到了现在。 芊芊抽出父亲和二哥写给陆明的信函,担心眼泪滴花了信件,芊芊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放回油布中包好。秦慕拿过油布包,放入衣服内袋,将芊芊揽入怀中,让她靠在没有油布包的左胸尽情哭泣。等她略微平静後说:“我五年前和阿明过来时,这里已经是这样了,所以阿明没有找到这些东西。” 芊芊点点头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广场,村长有事宣布,或是军中的信函寄到时,都会在这里敲锣。平常锣就挂在这颗树上,小时候我曾经顽皮,拿石块丢它,丢中中心和边缘的声响不同,让我玩得不亦乐乎。然後被父亲罚顶着锣不能落地,站一个时辰。二哥看我可怜,也陪我站了一个时辰,期间讲了两个故事给我听,我听得很入迷,还没有感觉到罚站的辛苦,时间就过去了。倒是二哥说得口乾舌燥,当时太阳又大,喝了水後,声音还是哑了一整天。” 秦慕轻轻地抚摸芊芊的头发说:“我们俩都有一个很好很棒很贴心的二哥。” ********* 庆历二十年十月五日, 秦慕, 芊芊, 陆明, 云娘, 陆虎和李绮顺冀江而下, 至京城受封。沿途秋风明媚, 枫叶火红。西北战事抵定,许多商贾纷纷涌入,准备抢占这块因多年战乱几乎空白的庞大市场。江上上行的船只竟是比下行的多了一倍有馀,一大清早,临近岸边的江上,纤夫嗬哟的声音就连绵不绝地融入风中。 芊芊闻声推门而出,站在船弦,望向江边。冀城沿岸的军营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码头外侧成排的仓库和大大小小的商店,袅袅炊烟自几家早点铺升起,秦慕站在芊芊身後,欣慰地看着肃州久违的祥和景象。 芊芊和秦慕均想起当初在此的相遇,两人相识相知於秋季, 重逢也是在秋季,如今已经过三个寒暑,不禁甜蜜地微笑相对。秦慕眷恋地看着芊芊,左手和她十指相扣,右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拇指轻轻的擦过她的唇,让芊芊一时有些熏然,倾身靠向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享受着他的温暖和包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徐徐凉风的吹拂和难得的平和宁静。 ☆、宫宴 今天是大夏皇帝的六十大寿, 上午受封之後, 下午还要参加宫宴. 宫宴分为午宴和晚宴, 午宴只有众臣和外宾. 皇上到内宫主持家宴去了. 宴会上外宾云集. 尤其大夏国三个月内, 拿下西羌两州含五城二十一县. 重登强国之列. 周边各国无人敢轻慢, 纷纷派遣皇子携重礼来贺, 甚至探询联姻的可能性. 连北燕的七皇子都来了. 还好芊芊着女装, 未被认出. 芊芊随着秦慕在御花园的外园, 陪着外宾赏花聊天. 秦慕是此次宴会的焦点之一, 各国使臣都愿与之交好. 尤其西禹和北燕两国都与秦慕的封土交壤, 两国的皇子都非常希望秦慕这只猛虎可以就此安静下来. 纷纷来和秦慕套关系, 表示愿设通商口岸, 关税优惠等等. 秦慕却拉了大鸿胪许梁一起聊, 把两国的关税优惠普及到全国的通商口岸後, 剩下的就是许梁的事了. 许梁是二皇子的人, 此时自认和秦慕是同一战线的, 又可以此功绩在二皇子面前赚些脸面, 因此此事他做得很是尽心, 公文上也以自己为主导. 正好帮秦慕档下一些捧杀的浪潮. 宫宴繁复, 人事关系复杂, 应酬眉眉角角多, 芊芊决定全权交给秦慕处理, 只专心地当个花瓶. 但她很想说, 当花瓶也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她和嫂子两人都出身乡野, 虽然这一个月来, 阿绮天天帮她们特训. 但一整天的应酬下来也是腰酸背痛. 尤其头上顶着成排金光闪闪的步摇, 却绝不能摇. 芊芊觉得她的脖子要断了. 宫宴持续到晚上, 晚宴中, 皇上宣布, 赐京中府邸於威远亲王, 令琝将军嫡长子陆羽成年前居住. 秦慕和芊芊两人赶紧起身谢恩. 坐下後, 芊芊手抚平坦的腹部想着, 阿慕说的没错, 她还不能怀孕, 另一场战争才刚要开始. 皇上已经以小羽为人质制衡阿慕. 没有进一步行动, 只是因为不想太早刺激阿慕. 之後, 一定还会有其他动作. 她该怎麽应对想着下午秦慕与各大臣和外宾们一场又一场的过招, 芊芊叹了一口气, 政治斗争, 是她最弱的一环. 秦慕借着帮芊芊倒酒的动作, 倾身挡住芊芊的表情, 心疼地靠近她, 另一手包覆在她放在腹部的手上, 轻声说: "累了吗手怎麽这麽凉?" 芊芊陡然惊醒, 调整面部表情笑着说: "不习惯戴这样多的头饰, 是有点累了." 秦慕看芊芊已调整好心情, 对她鼓励地一笑, 手继续和她相握, 身体却转向旁边的兵部尚书, 继续没营养的谈话. 芊芊面带微笑地,看着和蔼可亲的兵部尚书和皇座上有如正义化身的威严王者。身旁一派歌舞升平,身披绫罗绸缎的贵人们欢笑轻语,美酒佳肴源源不断,乐声泠泠不绝,一如天上人间,但她的心中却一片茫然。 这里的一切皆不可信,她的依靠只有同样在官海里沈浮的阿慕,哥哥和阿虎,或许还有李敏大人。 然後她想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芊芊小心地吸了口气,重新振作自己,然後仔细记忆各个外使重臣的长像,甚至是他们所携带的夫人和侍从。记忆他们的谈话对像,记忆皇上丶各皇子和几位尚书目光的落点。同时拿着刺绣的针线,暗暗地在自己的袖中记录着自己的观察和推测。 晚宴结束, 一上马车, 芊芊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歪向秦慕, 秦慕帮她揉揉肩膀, 嘴贴着她的耳朵, 用极轻地声音说: "隔墙有耳, 重要的事晚点谈, 回亲王府表情要稳住. 拉你入局, 我很抱歉." 芊芊嘟着嘴说: "我高兴, 我愿意, 不准你再说抱歉." 秦慕开心地给她一个舌吻. 威远亲王府位於京城南区, 正是各大权臣云集的豪华住宅区. 听说是皇家宗室挪用了原先预备给几位年幼皇孙的府邸, 改建而成的. 而大宗正是皇长子的人马, 他这样做是否不安好心, 埋下了什麽伏笔, 一时也很难得看出来. 亲王府占地面积极为广阔, 建得很是气派, 用的完全是嫡亲亲王的规格, 高大的门楼, 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行. 府内管家, 佣人, 家具摆饰一应具全. 墙上的字画全是出於名家之手,显示皇上拢络之意甚浓, 只是天宠天威都是双面刃. 如何应对, 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晚间, 大家都累了, 而且明天秦慕等三位亲王郡王都要上朝. 因此, 几人让管家在外院找个小院休息, 不想再千里迢迢地走进内院折腾了. 管家引众人到了蔚庭轩, 众人都不习惯有人服侍, 只遣了几位小厮去烧洗澡水後, 就让其他下人退下. 看到庭院中的木制躺椅上,铺着舒适的白色软垫,大家忍不住都躺在躺椅上, 看着星空懒散地发呆. 阿虎叹了口气说: "阿慕啊~ 你这间宅院是皇宫除外, 我见过最好的房子了. 我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我那封地也没甚麽事要做, 纯粹坐领乾薪. 阿绮的父母在京城, 她也想跟父母住得近些. 你说让我在这里当个食客如何?" 秦慕知道他是想帮忙照顾秦羽, 感激地看了阿虎和阿绮一眼, 笑着说: "房子能建到这样宽敞,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真的很不错, 这还只是外院, 明天你们去内院走走, 想住哪里自己选. 只是阿虎, 你在京城就得上朝. 想不出去是不可能的." 阿虎活动了一下肩膀说: "上朝就上朝, 顺便见识一下, 免得阿绮老说我是乡巴佬." 阿绮正在帮芊芊拆头饰, 抓起一支步摇刺向阿虎的上臂说: "我是说你是可爱的乡巴佬, 那是褒意不是贬意." 步摇的尖端穿过链甲的缝隙, 扎在阿虎的肌肉上, 阿虎哀嚎了一声, 看向芊芊说: "说好的刀枪不入呢?" 芊芊耸了耸肩说: "是刀枪不入啊! 刚刚扎你的是步摇." 帮云娘拆完发饰的陆明, 等着小厮报告水准备好了後, 到屋内转了一圈, 确定完全没有人. 才低声说: "皇上今天没有立太子. " 秦慕站起来伸伸懒腰说: "明天早朝会很热闹, 我们旁观, 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泡澡吗?" 几人分男女选了浴池後,芊芊舒服地倚靠池边,让温暖的水流漫过全身,舒缓酸痛的身体和脖颈。云娘对於用这样多水洗澡的奢侈方式不太习惯,问着李绮说:“你以前在娘家,都这样洗吗?” 李绮笑着说:“差不多,但池子比较小,就一人可用的大小。” 云娘有些歉疚地说:“那你在陆家庄住,应该很不适应吧?” 李绮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不会啊~ 阿虎在他的打铁房的後面建了一个水池,只比这个小一些,引瀑布水和他打铁机的冷却水,用起来可方便了。” 芊芊大笑说:“没想到阿虎是这样地体贴入微呀!” 李绮翻着白眼说:“他一直很体贴好不好,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芊芊吃吃地笑道:“我不敢知道啊!他不是只能体贴你吗?” 被芊芊取笑善妒,李绮气得冲过来呵痒,芊芊灵活的身手,立刻反击,顿时水花四溅,云娘赶紧换了位置,免得被波及。 陆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说:“云娘,你还好吗?她们两要是太折腾,你要求救一下啊!” 李绮突然哈哈大笑,然後喘着气说:“阿虎,救我啊 …...哈哈哈 … 快来救我啊 … 哈哈 ...” 陆虎脸色微变,喊道:“芊芊,阿绮怎麽了?” 李绮尖叫道:“阿虎,她欺负我,你还问她?” 秦慕叹口气说:“你们两有没有在听我说?明□□堂上,无论他们说得多夸张,或是多无聊,你们都得静心不理,连表情最好都不要有知道吗?” ☆、皇上亲临 次日早朝, 众朝臣不分派系地请求立太子, 并且引经具典地说明历代皇帝多在四十岁前立下太子, 最晚也是五十岁, 得让太子有磨练的机会. 众臣口沫横飞, 皇上却是不为所动地, 静静地观察每位朝臣和皇子的反应. 一切争论, 尤如春风过耳. 陆虎看着众臣, 声泪俱下的劝说, 痛哭流涕地表演, 而三位年长的皇子们却如坐针毡, 怕自己稍有异动, 就与皇位无缘. 再看看台上那位, 不知是在神游还是有认真听. 但这都吵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不打算发表意见吗 陆明偷偷地观察着三位皇子的表现, 在心里暗暗摇头. 没有霸气, 没有自信, 只有斗争. 未来堪虑啊! 本来还希望三皇子有点斤两, 但看今日的表现, 若无皇上撑腰, 他很难稳坐帝位. 以另外两位皇子的心性, 这位三皇子若为太子性命堪忧。再看看其他皇子, 年龄全都在十五岁上下, 看起来比芊芊还稚嫩. 倒是五皇子, 或许是觉得帝位与他无关, 或许是少年心性. 竟然看着众臣的表演在微笑. 秦慕只扫了众皇子和皇上一眼, 就知道皇上心目中的人选不在三位年长的皇子之中, 五皇子看似特出, 但一切变数还多, 自己不该入局. 而且皇上一定在观察众人, 乾脆转头看向窗外, 想着应该作首跟秋天有关的曲子, 跟芊芊一起合奏, 纪念两人跟秋天的缘分。 皇上看着台下最特出的几个人, 他可以猜出李敏苦着脸应该是因为下朝後, 几个与他交好的朝臣会抱怨他置身事外, 完全不发表意见。 而那位新任的武郡王, 号称是打铁高手, 这次能克西羌, 全靠他打出近似天外殒铁的坚硬兵器. 虽然出身低下, 却获得众位守边郡王称赞, 都说陆虎身负奇才, 却不藏私。连兵部尚书都对他赞誉有佳, 说以武郡王所打之铁造出的兵器, 确如神兵。看他以如看猴戏般的表情看着众人, 应该是没见识过朝臣的表演功力而好奇吧! 看他转向自己表情有点无奈, 那是觉得自己为何不发表意见吗皇上突然喜爱上这位心思单纯的武郡王。 再看向秦慕的心腹定西郡王, 这位也是能力非凡, 由一介平民靠军功得郡王位, 很不简单。而且当初他身处主战主和派系争斗的漩涡中, 身为被挑播离间的对象,他竟然仍能让秦慕信任他,让军中派系都服他,确实是个人才。而他现在在观察众皇子,是想看谁是明主吗看他看向五皇子的表情有些温柔,听说他有个弟弟还是妹妹也是十五六岁年纪。他会愿意扶持五皇子吗 再看看秦慕, 皇上差点爆笑出声, 赶紧转为咳嗽声. 这位他破例加封的外姓亲王, 竟然无聊到神游窗外, 这最重要的太子之争, 与他无关吗 皇上心中叹了口气, 以他的能力, 确实可以无关。但秦慕是最无法掌控的人,他的能力非凡,大夏需要他镇守西疆。但自己当初的消极态度是导致他家破人亡的主因之一,他若记恨将危及大夏。 看他的风骨, 他要的不是名, 不是利。看他这几年对家族的用心,亲人是他的命门。但看他今天的表现,似乎不在意自己的这些手段。想到这几年,两位皇子几乎是被他逗得自己挖坑自己跳,皇上心中一紧,这样的人, 不该用一般的手段, 自己让他的弟弟, 在京中为质是否做错了, 看来得找时间跟他谈谈了。 看众臣因为他的咳嗽声, 暂停了发言, 皇上收回思绪开始诉说前朝: "朕的皇长兄十五岁时立为太子, 稳居太子之位三十馀年, 却猝逝於父皇六十六岁大宴之上, 以致於举朝动荡多年, 父皇才又在七十岁之龄立朕为太子, 两个月後朕继位. 纵然当初毫无准备, 如今吾已登基二十年, 大夏历经天灾人祸, 依然屹立不摇. 更於今年重夺国际霸主之位。众卿可知原因为何” 台下理所当然地无人敢言. 皇上继续说: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朕继位之前,早已体验过无权无欲的生活, 权力於吾曾经如浮云, 所以朕不会被近利所惑, 不会被远忧所扰. 不急於作选择, 只在最适当的时机出手。而今时候未到, 太子之事无须再议。散朝。." 之後朝臣各自聚会, 各自猜测, 都推测以此事态皇长子和二皇子应该都没有被皇上选中, 而最近有崛起之势的三皇子, 是否才是真命天子呢一时已站队的, 没站队的都在思考如何和三皇子拉近关系. 外臣们听到风声, 也蠢蠢欲动。三皇子倒是以感染风寒为由, 闭门谢客了。 午餐之後, 秦慕几人在王府内院的湖心凉亭上, 烹茶聊天. 陆明向几位女士说明早朝的状况, 芊芊听了觉得皇上确实是一位智者, 可惜自己只是他手上的棋子, 无对等关系。虽然钦佩他, 但自己和亲人的身家性命还是要顾, 该留的後路还是要留。 正在谈论间, 管家突然来报说: "圣上驾到." 众人抬起头来, 看到皇上带着两名侍卫和一位内侍已经踏入与凉亭相连的曲桥, 赶紧起身相迎。皇上挡下了众人的跪礼说: “今天是来赏秋聊天的, 大家自在些, 朕玩起来也舒服。” 几位女眷正要行礼退下, 皇上却问道: “哪位是神箭将军, 朕久仰大名, 很想见见。” 芊芊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排道, 神箭将军是你封的, 阿慕都说神箭将军是他的王妃了, 那我们昨天的受封你是在看哪里但行动上还是不能失礼. 芊芊稍一步向前, 行了万福礼说道: "妾身有礼." 皇上看着芊芊点了点头说: "亲王妃女中豪杰, 一起陪朕聊聊吧!" 秦慕在皇上身後对云娘和李绮使了眼色, 让她们退下. 两人赶紧行了告退礼, 离开曲桥。 芊芊拿过管家泡的新茶, 为皇上倒了一杯, 再帮秦慕和其他两人上茶. 秦慕先喝了一口, 以示无毒。皇上坐下, 说道: "众爱卿也坐吧! 亲王对这座庭园还满意吗这块地可是大宗正亲自挑选的." 秦慕先行了礼说: "非常满意, 只是太过豪华, 受之有愧. 且微臣长年在边疆, 若让如此庭园荒废京中甚是可惜。" 皇上摇摇头说: "吾大夏国如今有此声势, 全靠爱卿的武功韬略。爱卿所打下的领土实占大夏国土之七分之一, 功绩可比开国功臣, 况且你的嫡母是朕的胞妹, 领此亲王衔当之无愧。亲王依宗室规定在京中应配有一府, 受之理所当然, 爱卿勿拒。" 如此一来秦慕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试探 此时管家送上点心, 内侍每一种都试吃过後, 端上给皇上和众人. 皇上看着芊芊微笑说:“听说亲王妃箭术无双,西羌主帅和两位将领与爱卿对阵,连一招都未发出,就已身亡。能否让朕见识见识。” 皇上转过身意示护卫送上弓箭。芊芊试了试弓的弹性,不太满意,稳定度不足,又无法及远。送上弓的护卫实为禁军主将张拓,看芊芊的神色知道自己挑的弓太轻了。不禁面露吃惊之意。此弓虽是弓兵的入门弓,但也不是每位成年男子都能轻松拉开,因念及神箭将军是女性,因此直觉地帮她选了较轻的弓,可现在看来自己是轻视她了。 张拓向芊芊问道:“将军对此弓不满意,是否要换弓?” 芊芊左右手都拉了几下,适应了弓的力道说:“只是表演,无妨。” 摘下头上碍事地发饰步摇,芊芊将箭筒背在身後。然後抽箭拉弓往湖上射去,众人还在找她射击的目标时,她已经又连射三箭,每一箭都打在前一箭的尾部,每一箭又如骨牌般推着前几箭转弯,芊芊射出六箭後,前面几箭已绕圈回头,正好送到秦慕的左侧面,秦慕一一接下。芊芊继续连射二十箭, 除了最後四箭, 因为没有後续的转弯辅助, 没有飞回之外. 其它都被秦慕接在手中.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如此神技,她刚刚要射谁,谁挡得住?箭从何处来都无法预测好吗? 皇上更明白这个聪颖的姑娘是在向他表示,她与她的家人并无叛意,而且不在乎皇位属於谁,让他不用过度担心。否则以她神医阎王,一人可敌一百重骑的手段,她要杀自己,自己带来的五百禁卫队一点也拦不住。 却不知道穿着女装的芊芊,没有了弩针飞刀,就像没牙的老虎,一点也伤不了人。而且今天这把弓出的箭速比较慢,芊芊也没有把弓拉满,这样转了一圈回来的箭只能伤人皮肉,伤不了性命。但在场的除了秦慕和陆明,两个真的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猛将外,其他人都不明白。 陆明却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套箭法是芊芊特别为她二哥练的。当初村中每年都会有人来挑选有天赋的孩子,收入军中受训,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芊芊担心她二哥也被带走,每年考核时,她都会躲在一旁,偷偷射歪他二哥的箭。阿诚也很无奈,但他总是宠着芊芊,也就没有说破。陆明止不住自己的思维想到,如果阿诚在军中,是不是就不会碰上瘟疫?... …但世事难料,自己多位武功高强的好友不也一样马革裹尸吗? 看着芊芊和秦慕交还了弓箭。皇上强作镇定地说:“果然好功夫,无愧神箭称号。” 皇上转头看向陆明微笑说:“爱卿今日看五皇子的神情甚是温暖,是否愿为皇子之师?” 陆明心中一紧,昨天阿慕千交代万交代不能入局,要他们管好自己的眼神。自己却因为群臣争论太久,忍不住看了几眼,竟然就被皇上发现了。心中後悔,却只能赶紧发言说:“微臣今年只有二十七岁,未及而立,离不惑之年更远,阅历甚少,不敢当此重任。且微臣出身草莽,不通文事,甚感惶恐。” 皇上叹了口气说:“朕今天是来托孤的。” 看着眼前的四位终於变了脸,皇上满意地笑了。看着芊芊说:“听说你在江湖上的名号是神医阎王,愿意帮我把把脉吗?” 芊芊镇定地走过来,将手搭上,静静地感受脉膊。脉膊快而无力,主血液黏稠,心脏跳动乏力,似有动脉堵塞之象。心中叹了口气,问道:“皇上是否有胸闷或胸痛的徵状?多久发作一次?” 皇上点点头说道:“之前偶尔发作,最近三五天会胸闷一下,绞痛只有三天前一次,甚是疼痛难奈。神医可知原因?” 芊芊叹了口气说:“此病甚是凶险,但可以饮食调理减少发作的机会,却难以根治。此病起因於饮食过於油腻,身体无法代谢,使得油脂沈积与血管壁,让血液难以流通。哪边血流不顺,哪边就不舒服。如果堵塞之处在脑或是心脏,可能无法言语或部份肢体无法动弹,最严重很可能至死,发生时间无法预料。这病如果一位亲人有,其他人发作的可能性就大。” 皇上叹了口气说:“神医的描述确实正确,我母后和皇长兄就是死於此病,都是猝死。众御医也是束手无策。神医可有药方?” 芊芊点点头说:“有缓解的药物,但治标不治本。此病本质上需由饮食调理,需多菜少油,肉类多食鱼和鸡,猪牛羊及海鲜类最好不食。蛋不吃蛋黄为佳。尽量心平气和,勿生气动怒。便可延年益寿。药物我现在去拿。” 芊芊正要转身。 皇上抬手阻止说:“药物不急,先听我说吧!” 喝了口茶,皇上说道:“我欲传位给五皇子,但其年幼,又无朝臣支持,太子之位於他太过凶险。而我身有此病症,生死难料。因此我欲立下传位诏书,由其随身携带,请众卿带他离京。将来如朝中有变,还请众位扶持他登基。” 秦慕转着茶杯说:“圣上为何如此拐弯抹角,前几年皇上对两位长皇子设下考验,两位皇子的民生政绩并不差。” 秦慕竟然如此直接的询问,皇上看着他笑了起来说:“贤侄会这麽问,不就是知道了原因吗?” 陆明和芊芊等三人却是不明白皇上打什麽哑迷。 秦慕心中不安, 皇上给的任务疑点很多, 他不希望任务接得不明不白的。推想着皇上是因为六年多前自己写信为父兄求情,皇上置之不理,现在怕自己心有怨恨,所以试探?还是因为两位长皇子都对自己出手过,担心将来两方不合,自己会挥军直指中央? 略做思考秦慕决定一退为进,赌自己还有对抗西羌的价值,直接挑明了说:“我可以赋闲不主导两州事务,皇上另派守将和州牧接收两州便是。” 事情直接谈到这地步,芊芊等人都有些紧张。皇上却大笑说:“果然,权力於你如浮云,以你之才,在哪里都能闯下一片天。” 皇上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说:“但我不能这麽做,别人以为如今我国之兵力已强於西羌,其实不然。短时间内,我们确实强於西羌,但那是因为你这几年耗尽了他们的有生力量。你确实比你父亲和祖父有才,当初他们打下肃州花了十年,你夺回凉肃两州,又打下平瑀两州却只花了五年。我第一次收到你的信,看你是算着西羌国的生育率而不是兵力在打仗时,就很是佩服。以你的算计,就算是没有武郡王打的兵器,最後西羌的国力也会被你耗尽。所以我需要你,大夏国需要你。所以我选继任者的标准是能和你配合,我要他信服你,当你是兄长,不会擎肘你,这样大夏才有希望。” ☆、传位五皇子 芊芊帮皇上补充了茶水,皇上一口饮尽又说:“我在去年就在思考,如果让二皇子继位会发生什麽事。以他的个性,为求中央安定,肯定一上台就冷冻你,甚至给你安个罪名处理掉。结果有两种,一是你早有准备,直接灭了我大夏。另一个是你被干掉了,西羌肯定卷土重来。我大夏无人能敌,一样是被灭。所以我不能传给他。” 看着秦慕毫不意外,眼睛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的表情,皇上想他果然有准备,吸了口气继续说:“如果选皇长子,和平时代可能没有事,但若有战事,他一定跟守边将军对着干,要粮舍不得给,要钱舍不得花。最後大夏会亡在他手上。而且他太容易被短利所惑,不是做大事的料子。” 皇上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三皇子胆小怕事,耳根又软,让他办事没问题,让他主事,被人吓一吓就朝令夕改。比他两个哥哥更不好。” 秦慕想了想说:“听起来二皇子是最好人选,我可以保证不动他。” 皇上意外地看着秦慕和另外三位完全以秦慕为马首是瞻的人,不明白地问道:“我将五皇子交给你,几乎是将王位交在你手上,甚至赌的是你的心胸,大夏的将来,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不要?” 想了想,皇上又说:“你若担心陆羽在京受制於其他皇子,他可以不入京城。” 秦慕点头说:“多谢皇上关心,臣确实希望能将舍弟带在身边,陪伴他成长。但皇子相争,必定祸起萧墙,举国动乱。皇上若是要扶持五皇子,只需将其他皇子分封出去,强势主导即可。臣不明白皇上要五皇子离京的原因。” 陆明等三人,神色一紧,想到确实如此。所以皇上刚刚说得天花乱坠, 动之以情, 诱之以利都只是试探? 皇上定定地看着油盐不进, 千钧不动的秦慕, 叹了口气想着, 果然难缠. 目前看来他对大夏, 对皇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他的底线是他的亲人, 他明白地说了, 所以他一定有把握, 一但自己踩了他的底线, 後继的绝对是雷霆万钧的反扑. 以他对西羌势如破竹的用兵之法, 大夏挡不住他. 更麻烦的是他的王妃. 竟然不声不响地建立了庞大的商业链. 直到前几个月, 几位受勋的将领谈起神箭将军就是神医阎王时, 他派人调出资料, 仔细分析才知道, 现在陆家庄和天鼓堂所带来的税收, 占大夏国的十分之一. 一但动他, 大夏肯定伤筋动骨. 这还只是他明面上的势力. 杏林堂虽然不入京城, 但多少朝臣为了自己和家人, 每季都跑去洵州拿药. 他拿着众人的命脉, 想左右朝局, 根本是一句话的事情. 说严重点, 现在自己的命也要靠阎王的药吊着. 还好目前看来, 他只是留下後路, 并无意於控制朝臣.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已经无法处理他了. 只好尽量不要去刺激他. 皇上叹了口气说: "你是聪明人, 我就直接跟你说了. 你的势力太大, 我动不了你. 我那些朝臣和傻儿子们都怕你, 所以一但我不在了, 他们一定会笨到去动你, 然後自取灭亡. 所以我必须让一个儿子去相信你, 成年的那几个心性已定, 是来不及了. 五皇子的心性灵活, 是最佳人选, 交给你培养, 你要留他在京城, 还是带出去转, 都随你. 我如果还可以撑个几年, 和平传位最好, 不然你就看着办吧! " 皇上看着芊芊说: "去拿药吧! " 然後摇了摇头说: "人老了, 就斗不起来喽." 芊芊离开後, 秦慕帮所有人添了茶, 然後拿了块茶点在手中把玩说: "圣上, 或者您愿意让我叫您皇舅. 您说您过去体会过无权无欲的生活, 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我一直希望, 能陪着我的妻子, 踏遍千山万水, 体验世间种种美好. 所以若非必要,我绝不愿意去碰触朝政之事。" 咬了口点心慢慢地嚼了嚼, 吞下後, 秦慕继续说: "我长年在外, 对京城的事, 皇子们的事所知都不多. 对朝政, 对时局, 完全没有经验. 依皇上希望, 我可以带五皇子四处走走, 体验民情. 但是指导他成为帝王, 还是要靠皇舅." 皇上很乾脆地丢出一块令牌说: “这是亲王令牌, 你可以不用申请, 随时带五皇子进出宫. ” 秦慕伸手接了, 看了看是威远亲王的令牌. 点点头,收了起来。五皇子现在是郡王,有自己的郡王府,但没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皇上这是方便自己随时向他报告。 静静地喝茶,吃点心。秦慕明白帝王的心性让皇上无法忍受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因此皇上嘴上说得漂亮,心中对自己还是有隔阖的,自己现在说什麽都没用。皇上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肯定会想办法出手制衡自己,小羽丶哥哥们的孩子,甚至是阿虎的孩子,都会是皇上对付他的筹码。 现在自己和皇上之间只是绷着一条信任的细绳。在皇上眼中自己的筹码是什麽呢?竟然能让他这样一边倒的屈就自己?皇上特别让芊芊留下,他知道芊芊是神医阎王,所以是芊芊布置的一些局发挥了作用?是杏林堂?还是天鼓堂?还是都有? 千珍斋丶金拳帮和盛兴布庄应该是还没有露陷。之後要更小心,才不会犯皇上的忌讳。势力太大反而会让皇上不顾一切。 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秦慕神色一紧问道:“太医呢?太医有没有过来。” 内侍和侍卫都一直站在皇上身後,因此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脸色,等秦慕问出声音,大家才紧张起来。一位侍卫赶紧往外跑,去传太医。其他人却不知所措。 亲王府实在太大了,芊芊才刚刚走到湖畔,看到哥哥和秦慕的手势,赶紧飞奔过来。一边喘气,一边打开药瓶,取出一颗药锭,单手捏开皇上紧咬的上下颚,将药锭放在舌下。芊芊不敬的动作,让禁军主将张拓吓得拔出了剑。秦慕赶紧将芊芊拉至身後。陆明也往前一步,站在秦慕之前。 三次呼吸後,皇上的脸色渐渐地好了起来。 芊芊看皇上状况好转,松了口气,自秦慕和陆明身後走了出来。伸手再探了探脉膊,血管有收缩迹象,知道这次发作是心思郁结造成的。心中叹了口气,看来皇上对阿慕其实是有心结的。 放开探脉的手後,芊芊说道:“圣上,状况暂时是稳定下来了。这个药不能多吃,每次发作吃一颗,放在舌下,让它自行溶化即可,切勿吞咽,否则药效不佳。另外,这药必须随身携带,一防万一。” 芊芊倒出一颗药锭,让皇上观察,然後说道:“杏林堂出的药锭上有“杏”字和药名,我自信目前无人可仿。之後送入宫的药,请皇上检查後再吃。” 芊芊转过瓶底,让皇上看底下的字说:“这是使用效期,药超过这个日期药效会下降,就别吃了。” 将手上的三瓶药放在皇上手中,芊芊行礼退回秦慕身边。 ☆、皇族心思 皇上定定地看着芊芊,她的药效果确实是好,心痛的症状竟然立刻就消失了。而且她刚刚自湖畔飞奔而来的担心表情,是那样的真心。到自己身边後不顾一切地捏开自己的嘴时,竟然完全没有去想侍卫可能对她出手。连秦慕担心她受伤挡在她面前时,她关心的眼神,依然是落在自己身上。他可以感受到芊芊急切的心情,感觉到她想要将药第一时间送入自己口中的心情。这样的感受,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世上曾经这样真心对待过自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还没有登基前的亲王妃。 皇上对芊芊以经济之力制衡自己的怨气,突然地就消失了。这样出类拔萃又有医者之心的人,怎麽样都不该与之为敌。对秦慕丶对他的王妃,自己是太小心眼了些。 嘘了一口气,将药收好,皇上笑着说:“神医阎王果然名不虚传,药效又快又好。只是这药如果用完,该去哪里购买?” 芊芊恭敬地说:“只要拿着空药瓶到各地的杏林堂都可以购药。只是此药制作不易,而且有保存期,所以每次每人最多只能购买三瓶。” 皇上点了点头,站起来拍拍秦慕的肩膀说:“今日相谈甚欢,明天我会让五皇子唐琰过来找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之後皇上领着张拓和内侍离开了,众人送至大门口,太医此时才刚赶到,先帮皇上把了脉,确认无事後,一起离开了。 皇上离开後,众人看着秦慕,有满腹的疑问想谈。秦慕笑着说:“边吃晚餐边说吧!” 芊芊先请管家将晚餐送至湖心亭,陆虎则去请云娘和阿绮过来。 秦慕丶芊芊和陆明三人先回到湖心亭,秦慕向芊芊询问了天鼓堂和其他陆家庄所属商号的收入,结果让他非常震惊。苦笑地看着芊芊,秦慕故意用担心的表情说:“怎麽办,你老公比你穷那麽多?” 芊芊嘟着嘴不说话,直接坐到秦慕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陆明笑着拍拍秦慕另一个肩膀说:“咱俩是同病相怜,阿虎和云娘都有陆家庄的股份,每年都有分红。” 陆虎走进凉亭,看到芊芊的样子笑着拉着阿绮说:“原来今天晚餐的坐位是这样安排的,这点子真不错,我们也来试试。” 阿绮赶紧闪躲,芊芊也红着脸想站起来,腰部却被秦慕箍住了,站不起来。秦慕笑着说:“我确实喜欢今天的坐位安排。” 阿虎强势地捞到了阿绮,想将她压在自己腿上,却被踩了一脚,只好放弃。 云娘看到陆明跃跃欲试的表情,赶紧退後,却被阿绮一推,反而落入陆明的怀中,和芊芊一样进退不得。 几人玩闹了一会儿,等管家领着丫鬟们上完了菜,秦慕和陆明才有志一同地放开芊芊和云娘。芊芊却不站起,对云娘使了个眼色,夹了一口菜温柔地喂在秦慕口中,然後挑衅地看着刚刚一直幸灾乐祸的阿绮。秦慕配合地看着芊芊,露出幸福的表情,选了芊芊最喜欢的菇类料理,也喂了她一口,两人相视而笑。陆明猜到芊芊想做什麽,也选了云娘爱吃的肉卷,用筷子先在碗中切割成小份,再喂到云娘口中。云娘吃了後,头低低的,却笑得很甜蜜。阿绮看看陆虎有些失落的表情,和旁边两对甜甜蜜蜜互相喂饭的爱侣,忍不住也坐到陆虎怀中说:“阿虎,我也喜欢这个位置。” 陆虎开心地亲了阿绮一口,开始选菜喂阿绮。管家看着几个主子相互调笑的样子,识相地领着下人们退了下去。 等阿绮甜蜜完,想跟芊芊示威时却发现,芊芊和云娘已经坐在石凳上,四人正拿自己和阿虎的表演配饭吃。 自觉上当的阿绮想站起来,阿虎却是不放手了,哀怨地说:“阿绮,你这麽快就要离开我吗?你说你也喜欢这位置的。” 芊芊四人赶紧看向其他地方,免得阿绮恼羞成怒。云娘笑着拉着陆明说:“刚刚你们谈得怎麽样?” 芊芊先跳上凉亭的屋顶,四下察看。秦慕则检查桥下水中是否躲人。一切检查妥当後,陆明才将大致的状况说明,再看向秦慕,想知道他的看法。芊芊看到秦慕面带微笑,眼中却有忧伤,担心地坐回他的怀中。秦慕紧抱着芊芊,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谢谢,然後开始诉说他过去的经历。 陆明帮大家添了茶。秦慕缓缓道来说:“整体而言,我必须说他是一位明君,大夏能历劫不衰,就是因为他永远冷静,永远知道如何取舍。当初凉肃两州,在水患缺粮的同时,面对西羌的进攻。当时节节败退最大的原因在於,我们得不到任何援军援粮。” 秦慕吸了口气,缓解回想过去引起的闷气,继续说:“当时各地天灾不断,他因为全国缺粮,决定保全中央五州,下令粮食禁运,严重打击了西北军和镇北军的士气。持续退守那几年,士兵和马匹从来都没有吃饱过。那段日子,阿明是体验过的。那时一马平川的肃州更惨,没有好马,我们只能以步兵对抗西羌的重骑兵。” 暂停诉说,秦慕压抑心中的闷气,他满身的伤痕,他家破人亡,主因不在西羌的兵器强大,而在於缺粮。但这些原因在朝庭的影响下,都被模糊了。 秦慕感觉到芊芊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感受着她的温暖和柔情,心痛稍缓,吻了吻芊芊的耳朵,秦慕继续说:“作为被舍弃的一方,我心中是有怨气的,所以我刚刚跟他的谈话不够冷静。之後几年,你们应该是清楚的,後来他发现我可以挡住西羌,所以让洵州供粮。但仍然设下停损,任由主和主战两派相斗,就是为了随时可以依照战况切换立场。所以他现在对我的妥协,其实是来自於他身体状况不佳,无力再斗,加上芊芊帮我布置的防护发挥了作用。” 拿起茶壶帮大家都倒了茶,秦慕继续说:“有一件事必须让你们知道。他对我的心结并非单纯是对武将的忌惮,还包括他对我父兄们的见死不救。” 除了陆明,其他人都惊讶地看向秦慕。秦慕抚摸着芊芊的头发说:“大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边关武将必需和城池共存亡,否则诛九族。我当初写了七十几封公文,透过各种管道,希望说服他西羌状况特殊,且天灾难抗,请求他让我们退守,以游击战法相抗,但他完全不闻不问。所以我的父兄为了家族的续存,不得不死。” 喝了口茶,感觉到芊芊关心的目光,秦慕略微松开芊芊微笑问道:“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芊芊摇了摇头,继续依偎在他怀中。 阿虎伸长了手臂,拍了拍秦慕的肩说:“你想做什麽我都跟。” 秦慕摇摇头说:“我没有想把他和大夏当仇人,我不会把将兵的命陪在这样的事上面。况且当初是我天真了,有了玄南王举族被灭的前例,除非翻案承认玄成帝的错误,否他无法回应我。” 深深地叹口气,秦慕说道:“逝者已矣,他既然把五皇子交给我,我会由这一代开始改变皇族的权力结构,弥平这些非对等关系。” 喝了口茶秦慕继续说:“刚刚跟芊芊核算了一下,目前单单天鼓堂交的税金,就占大夏总收入的十分之一。所以他怕伤害到大夏经济,不敢动我们。但是我们必须小心,这里面有很大的一块是对北燕和西禹的出口税。如果细查,可能引出金拳帮和千珍斋,而这两条商路的交税总额约占大夏二十分之一税收。也就是说,芊芊实际上控制了大夏一成五的经济命脉。如果这超过他的忍受范围,他想要壮士断腕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能隐藏则隐藏。” 看到云娘也担心地靠向陆明,秦慕抱歉地对她说:“将陆家庄卷入斗争,我很抱歉。” 云娘靠在陆明怀中摇摇头说:“我们自愿的,能帮大家找回这麽多亲人,能让阿明安全的回来,我们的愿望已经达成。无论未来如何,我们无怨无悔。能够和阿明一起面对,我就开心。我相信芊芊的心情和我一样。” 陆明感激地吻了吻云娘的脸颊,紧紧地搂着她。 芊芊紧张地抱着秦慕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过度扩展的。” 秦慕将芊芊的头抬起,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安抚她说:“没有,你没有错。如果他不是察觉了你的商业势力足以动摇国本,加上还需要我守西羌。他不会放小羽自由,甚至阿虎的孩子,我的嫂子们,侄子们,他都会要求留在京城。” 看着芊芊的眼睛,秦慕说:“力量是双面刃,但没有力量,我们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你没有错,你救了我。” ☆、分割控制 秦慕喝了口茶,抬起头说:“芊芊婚前就将陆家庄所属势力都交给阿文直接控制,这样很好。至少明面上摆出和我切割的状况。” 秦慕将一串紫珠交给陆明说:“五皇子未来会跟我互动密切,我的隐卫也必须切割转暗。阿明,之後你做为隐卫的主要控制者,没有大事时一个月向我汇报一次即可。你那串绿珠给芊芊,我所在地的隐卫调度芊芊负责。” 秦慕转向阿虎说:“你的打算呢?” 阿绮紧张地问:“所以未来的变局在京城?皇上的状况呢?芊芊,你可以算出还有多久出现变数吗?” 芊芊摇了摇头说:“此病难料,可能几天,可能几年。” 秦慕叹了口气说:“其实没差,除了皇上强势主导外,五皇子是不可能平和继位的。二皇子在京中的势力已成,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意皇上把五皇子塞给我的原因。所以阿绮你不用担心,舅舅算是二皇子的人,你只要告诉他我们今天的谈话,他会知道如何切割处理的。” 秦慕看向阿虎说:“你的能力就算是兵部也想拉拢你,但各郡王不会放弃和你的合作,所以你只要在这之间取得平衡,不入党争就不会有问题。只要不将小虎带入京城,其他不用过度忧虑。” 阿虎点头说:“多谢你几年前就帮我安排这些。” 秦慕笑着说:“应该的,你那时可是我和芊芊沟通的桥梁。” 芊芊站了起来,掐着陆虎的脸颊说:“你到底透露多少事给阿慕?” 阿绮拍开芊芊的手,生气的说:“你为什麽不掐阿慕?” 芊芊理直气壮地说:“我舍不得。” 秦慕笑着将芊芊拉回来说:“晚上我让你出气。阿虎是我们的红娘,你对他要宽容些。” 阿虎听到“红娘”二字目光圆瞪骂道:“你这过河拆桥的小子。来,单挑。” 陆明却笑着说:“新人拜了堂,红娘丢过墙。这是至理名言,阿虎你要习惯。” 看着即将爆走的阿虎,芊芊在秦慕身边坐下,甜甜地撒下最後一根稻草说:“还是你厉害,动口不动手。” 顿时一堆空盘,空碟子飞了过来,芊芊赶紧躲在秦慕身後,看他表演他外祖父的绝技,用手指轻弹让所有盘碟在接近之前就整齐的分类叠起,在桌上摆整齐。 陆虎傻眼的看着整齐的餐盘,厌厌地收了手。 秦慕笑着将芊芊自身後拉回来说:“阿文的敏感度我放心,但你还是要提醒他,杏林堂的力量是最後的手段,现在绝对不能用。” 芊芊点头。然後看着阿绮说:“给你外祖母的那些药,我会让天鼓堂尽快送过来。她的症状比皇上轻得多,剩下的那三瓶够用很久了。” 阿绮点点头说:“我懂。” 然後担忧地看向秦慕说:“表哥,你把我们都跟你切割,你自己呢?你该怎麽办?” 阿虎也瞬间明白,秦慕闹出这样大的飞盘动静,是要让管家以为,几人谈僵了吗?不禁露出担忧的表情。 秦慕眨眨眼笑着说:“别这样,我们的运作空间很大,五皇子在咱们手上,要他是圆是方,我们可以看状况引导。我只是提供皇上的眼线一些想像空间。皇上是聪明人,他不会用这些模拟两可的资料下定论,但这样可以耗掉他的探查资源,让我轻松一些。所以我其实是拿你们当挡箭牌。” 众人瞬间想到秦慕过去安排的众多技俩,不约而同的翻了白眼,在心中向皇上默哀。 当晚秦慕依照各种可能性,写下五十几封公文给陆明,让自己不在西北边疆的时候,陆明可以依照情势发展帮自己送出公文。 第二天早朝之後,五皇子主动找秦慕攀谈,说是对兵法有兴趣,秦慕邀他一起回府中推演兵棋。陆明丶陆虎则找李敏攀谈,一副对五皇子不太在意的样子。 五天後,陆明丶陆虎离开京城,回陆家庄住了几天,便携眷回到领地。秦慕则在京城多停留了十天, 才带着芊芊丶五皇子丶五王妃丶禁军副统领纪峋和护卫王猛开始云游各地。 这几天众人来到宁北城的永宁湖畔,五皇子也想学着附庸风雅,预约了湖畔的茶楼。芊芊却坚持用自己带的水煮茶,还将所有的茶具都清洗烫过,才开始使用。五王妃不明白地问道:“听说永宁湖水号称天下第一泉,甘甜美味,乃烹茶圣品。陆公子也是爱茶之人,为何不爱这湖水。” 芊芊一边放茶叶,一边说:“小姐看这湖中岩山可有所感?” 五王妃看着湖中奇石罗列,洁白的石山和蓝天靛水相映,甚是相得益彰,便说:“清峻优雅,堪比君子之石,间之承载众飞鸟,望之心胸开阔。” 芊芊摇摇头说:“此为远观之象,等等我们划船就近看看。” 五皇子好奇地说:“那麽先去看看吧!” 芊芊劝道:“还是先享受远观美景吧!” 五皇子和王妃却是好奇心起,不观不快。纪峋向商家要了两艘小船,众人划近岩山一看,岩石原来是黑的,却因为布满鸟粪,反而看起来洁白无瑕,尽皆傻眼。看着湖水浪潮起伏,不断地将鸟粪冲刷入湖,顿时明白芊芊为何坚持不饮湖水了。 回到烹茶小亭,心目中的奇石美景和天下第一泉尽皆崩坏,五皇子情绪低落地问秦慕说:“先生带我来此是要告诉我,世间万物都不能只看表象吗?” 秦慕笑着摇摇头说:“只是出门赏玩风光,别这样在乎细节。你看这湖岸边上多少人烹茶享乐,可有人喝了湖水出了事?再者,平常我们所饮之溪水井水,里面也是有鱼虾生物的,芊芊只是有洁癖,别学着她刁钻古怪。” 芊芊帮大家倒了茶後嘟着嘴,故作可怜地看着秦慕说:“你嫌我刁钻古怪,害你喝不到天下第一泉吗?” 秦慕看到芊芊的难过表情,跟那年两人在宁城分开前的那幕如出一辙,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将芊芊搂入怀,轻吻她的头顶柔声说:“是我不好,口不择言,你做什麽我都甘之如饴,别难过好吗?” 芊芊愣住了,不小心演太过,她只想小小的撒撒娇,没想到秦慕反应这麽大。 纪峋却蒙住了头说:“秦兄弟,你可不可以劝劝弟妹穿女装,这样有碍观瞻。” 五皇子和王妃却是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秦慕却理直气壮地说:“我看到她第一眼就一见锺情,那时她着的是男装。” 五皇子突然爆笑出声,笑到眼泪都飙出来了。说道:“听说当时凉肃联军开赌盘,赌主帅的性取向。不知结果如何?” 芊芊不甘示弱地说:“你说呢?” 秦慕却笑着岔开话题,聊起了盛州的风土民情,特殊物产。芊芊上次急着前往京城,加上思念秦慕无心赏玩,对宁北城并不熟悉。秦慕却是在地志上认真地阅读了所有芊芊经过的地区,因此能对各地风物侃侃而谈。芊芊和五皇子都是爱玩跳脱的性子,听了秦慕的介绍,马上充满兴趣地开始规划往後的行程。五王妃却是想去盛兴布庄的本店,见识见识布料的生产设计,以後跟姐妹淘们也可以吹嘘吹嘘。 芊芊在心中叹了口气,怎麽女子都好这口,还好出发前早有准备,都已通知各地伙伴,相见不能相认。讨论之後,众人决定明日一早先去宁北城东方的永宁地下湖,也是整个永宁湖的源头,然後坐船南下前往永宁城,去盛兴布庄本店看看。下一步才西行去孟城,体验上莒江的激流泛舟。 几人之间的称呼有点混乱,众人对芊芊丶五皇子和五王妃都以公子或小姐相称,以防外人探知众人身份。五皇子则受皇上叮咛,坚持称秦慕为先生,有以他为师之意。纪峋年长秦慕几岁,一见面就托大的称秦慕为兄弟,秦慕不和他计较,称他为纪兄。五皇子却是不太在意纪峋和秦慕两人平辈相称使自己平白矮了一节之事。 ☆、玉石泉 永宁地下湖其实是一个钟乳石洞窟,入口极小,只容一艘扁舟通过。但进入後,洞窟极为辽阔,且洞内怪石嶙峋。最难得的是每年十一月时,因为太阳北移的位置正好在洞口方向,当月的每日辰时之後,只要天气良好,日光自永宁湖中折射至地底湖中,使得整个洞窟被照耀地如同蓝宝石一般。 几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看着洞穴由漆黑到明亮,湖水散发出美丽的光芒。往洞窟内部划去,密集的钟乳石自洞顶垂挂而下,如同一根根的獠牙,而众人如同处於怪兽之口,让王妃有些胆小的依靠在五皇子身边。 芊芊则开心地和秦慕双手交握,她喜欢这样感觉,能和秦慕一起谱下各种美好记忆,让她心中充满幸福感受。秦慕的眼中却只有芊芊,看着她的眼睛随着湖水的光线闪动,看着她对壮观的钟乳石群发出感慨,看着她时时雀跃地转头看向自己,秦慕满足地将和芊芊交握的手由左手换到右手,然後自她身後,拥她入怀。芊芊感受到秦慕温暖的体温,开心地抬头看向他,秦慕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说:“玉石泉到了。” 玉石泉是公认的永宁湖的源头,是自地底涌出的小小喷泉,四周围绕着四个被岩石切割的小池,排列出幸运草的形状。四个小池和中央喷泉底部是相通的,蓝色的日光由底部散发出来,映出神秘的美感。芊芊开心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泉。” 秦慕揽着芊芊的腰, 让她能在船随着水流波动的状况下, 将身体伸展出船舷, 自泉眼稳定的撷取泉水, 两人用羊皮水壶取了五十几袋才罢休。 五皇子看着秦慕两人间甜蜜的互动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和五王妃之间是政治联姻,自从今年年初父皇向他透露将选他为储君後,就帮他安排娶枢密使的孙女为王妃。因此, 虽然和王妃也算是性情相投,却没有什麽感情基础。虽然感觉到王妃对自己的依恋,但总觉得那是王妃寻求宠爱的技俩,必竟自己未来必定妻妾成群,因此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但看着秦慕对芊芊的宠溺,看着秦慕总是挂在脸上的满足感,他也很想要那样的感觉。转头看看刚刚就一直紧张地想靠向自己,却不敢越矩的王妃。看她也很想摸摸灿蓝泉水的眼神,五皇子揽着王妃的腰微笑说:“去摸吧!我保你不摔下去。” 王妃感受到他的温柔,惊喜地看着五皇子。五皇子微笑地说:“去吧!我们尝尝原味的天下第一泉。” 王妃开心地掬了一手回来,但捧到五皇子面前时已经漏得只剩小小一口了。看着王妃歉疚的表情,五皇子微笑地就着王妃的手喝泉水,弄得王妃痒得笑了起来,露出嘴角小巧的酒窝。五皇子第一次看到她的酒窝,她平时的一举一动,都被训练得规矩而又呆版。笑不露齿,身体动而不摇,是贵女的基本涵养。但她的酒窝是那样的可爱,五皇子忍不住靠近去亲吻她。王妃一慌,满手的水洒在五皇子的前襟,让王妃更慌了。但五皇子强硬地拥抱压住了王妃的慌乱,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说:“丢开那些规矩,我喜欢现在的你。” 秦慕看芊芊微笑地看着王妃和皇子的互动,他知道芊芊习惯照顾人的性格。这几天和王妃相处融洽後,就一直当她是妹妹,总是为她的命运担忧。不愿芊芊对这既定的命数有太多烦扰,秦慕捧起芊芊的脸,低头亲吻着她。 纪峋和护卫王猛看着两对忘情的恋人,一对是赏心悦目的俊男美女,另一对明明也是俊男美女,但不当的穿着却辣人眼睛。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约而同想着,都说阎王脾气古怪,果然诚不我欺。两人无奈地继续为这两对情侣稳定船只。 十一月的永宁湖, 正是顺风南行的季节. 纪峋租了一艘宽敞的画舫, 众人在船上烹茶谈天. 芊芊向船家要了个乾净的水坛, 将煮过的泉水用纱布过滤到水坛中. 然後勺到杯中说: "你们尝尝, 这样喝和直接喝感觉是否有不同?" 五皇子喝了眼睛一亮说: "没了涩味, 更加甘甜, 还有一股特别的馀韵." 王妃喝了开心地说: "这个配上龙井的雨前新茶韵味更加." 芊芊得意地将身边的茶罐递出, 王妃打开一闻眼睛一亮说: "泉州的雨前龙井玉泉尖!" 五皇子闻了闻也讶异的说: "这是只在清明前後, 雨将下未下的清晨, 趁着露水未乾之前摘取嫩芽尖端培制的玉泉尖听说父皇也只得几两, 上次寿宴时我们每人也只分得一杯呢!" 秦慕笑着说: "玉泉尖也分等级, 上次贡给皇上是春天的第一批嫩芽所制, 拥有草木刚复苏的清新. 这批稍稍次之, 但我们有天下第一泉相配, 味道也不会差. 重要的是我们只有六人分, 可以管饱." 秦慕接过五皇子递回的茶罐, 将茶叶放入茶壶中. 芊芊将煮好得泉水倒入, 盖上茶盖後, 又用热泉水浇盖茶壶, 使茶香散出, 然後秦慕将茶注入已经烫好的杯中. 五皇子迫不及待地轻饮一小口, 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王妃也端起一杯, 小小地抿了一口, 眼睛顿时亮起说道: "果然清新甘甜兼而有之." 芊芊和秦慕却是不约而同的要端茶给对方, 相视一笑, 互喂了一口, 秦慕在芊芊耳边说: "喝起来像是清晨起床时吻你的感觉." 芊芊笑着躲开, 去向船家要了凉糕来配茶. 三色凉糕, 分别做成绿叶, 桃花, 和雪山的形状, 微凉香甜, 配着温热的龙井和湖光山色, 甚是惬意. 随後船家, 依照芊芊的安排, 依序送上素烧卖, 虾肉烧卖, 蟹黄糕, 珍珠丸子, 凤爪等等餐点. 大家惊喜地发现, 这样不按常规顺序的上餐, 却在玉泉尖的搭配下, 产生不同的味觉层次. 有如湖泊的浪潮起伏, 变化温和却充满惊喜. 秦慕不自觉地握住芊芊的手, 芊芊也习惯性的换左手持筷. 两人互相喂食, 讨论菜色. 纪峋和王猛自觉地接手泡茶, 倒茶的工作. 五王妃开心地向芊芊请教配菜的心得, 五皇子也跟着评点两人的想法. 讨论中三人意见在排骨做法上略有相左. 秦慕离坐一会儿後, 端着三人刚刚提到的配菜回来. 芊芊开心地看出自己提的梅子蒸排骨是秦慕亲手做的, 他的肉类切法习惯斜切, 因为他在模仿楚寒提过的生鱼片纹路. 五王妃则比较自己提的豉汁蒸排骨和芊芊提的梅子蒸排骨与玉泉尖的搭配, 确实豉汁味道过重, 破坏了清新. 五皇子却帮着王妃说话, 说厨子手艺不好, 豉汁不该这样用, 也起身去了厨房. 一刻钟後, 端了豉汁味极淡地清蒸鱼和王妃提到过的鱼翅饺回来, 但船上没有鱼翅, 五皇子硬是逼着厨师用冬粉和鱼浆做出鱼翅的感觉. 让众人对五皇子硬ㄠ的功力极是佩服. 而这两道菜也确实搭得好. 看着五王妃有些低落的表情, 五皇子笑着在她耳边说: "你继续乱点菜, 我喜欢帮你ㄠ回来, 这样显得我能力非凡." 五王妃惊喜地看着五皇子鼓励的笑容, 继续和芊芊对菜. 芊芊也猜到五皇子的心思, 贴心地也开始乱配菜, 考验着秦慕的功力. 随即两位王爷频繁地进出厨房去指导厨师做菜, 然後纷纷端出像是洒了柠檬汁的蜜汁酱烧杏鲍菇, 蒜味比咖哩味浓的咖哩蒸鱿鱼, 比较像山竹牛肉的乾蒸牛肉... 纪峋和王猛看着两个忙进忙出却甘之如饴, 满面笑容的王爷, 和两个一边乱点菜一边吃吃偷笑着比较特调餐点的王妃. 无奈地帮忙消灭口味比较不佳的那几份. 餐後, 众人都饱到不行, 躺在躺椅上吹着凉风, 望着蓝天, 什麽事都不想做. 芊芊却是拿出七弦琴, 开始弹奏秦慕的新作”秋风”. 秦慕吹着萧坐在她身边, 低声相和. 曲中有两人的回忆, 相遇, 相惜, 相知的情怀, 芊芊时时会看向秦慕甜甜一笑. 秦慕却是眼睛从来没离开过芊芊的脸. 两人极有默契地随时变奏, 一首曲子弹出七八种韵味. 五皇子和王妃也是琴棋书画皆通, 听着也是技痒. 等芊芊告一段落. 两人接手弹起了"梧叶舞秋风." 五皇子故意逗着王妃规矩的性子, 将"石上流泉"和"潇湘水云"两曲搭在”梧叶舞秋风”的段落之间. 逼着王妃变调, 岂知王妃守规是自小的训练和家教, 本性其实也是调皮的, 顺着五皇子的萧声, 王妃不但毫无间隙跟着曲目跳动, 还加入了小轮音, 让曲调更活泼. 两人越玩越开心, 连弹了十几首, 直到夕阳西下, 明月将起. 船家了通知晚膳已备妥. 两人才惊觉天色已暗. 都是相视一笑. ☆、京城异动(一) 晚间, 众人各自在画舫的房间内歇息, 纪峋和王猛轮留值夜. 盥洗过後, 芊芊拿出刺绣用的布和丝线, 开始刺着玉石泉的风景. 秦慕斜躺在她旁边, 揽过她的腰, 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 然後听着芊芊的命令, 递给她她所需要的丝线. 看着渐渐成形的泉水开始在烛光下闪耀着点点光芒, 秦慕不自禁的亲吻芊芊的耳朵, 却害她扎到了手指. 看得秦慕心疼地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轻轻地吸允. 芊芊看着秦慕满脸歉疚的表情, 忍不住抽回了手, 感动地在秦慕的唇上轻轻一吻. 秦慕却紧张地先将所有的针线都移到桌上, 再次检查芊芊的手指, 然後才放心地亲了亲芊芊嘟起的红唇。看着她依然不满的表情,秦慕笑着继续吻她,吻到芊芊晕头转向, 完全随自己摆弄时, 才笑着将芊芊抱入怀中说: "你先睡吧! 下半夜我再叫醒你." 陪皇子出游是件麻烦事, 如果遇到危险绝对是震动朝野的大事, 因此秦慕和芊芊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也是芊芊坚持穿男装, 身着链甲弩针的原因. 两人这几晚都是轮流睡的, 不敢只依靠纪峋和王猛. 看着芊芊微笑着在自己怀中沉睡, 秦慕满足地拿起兵书, 一边阅读一边思考. 芊芊是他的珍宝, 他要帮她保有最大的自由和内心的安宁. 西境的防御工事已经完成, 内政有陆明主持可以放心. 应对二皇子或是大皇子的对策也跟陆虎, 秦桓, 和三位叔叔等军团核心沟通推演过了. 五皇子的状况其实可以比照办理. 陆家庄所属势力, 在面对不同局面时的应对之策. 入京城前已经与陆文详谈过了. 虽然多了五皇子的变数, 但陆虎和陆明应该是把他的意思带到了, 以陆文的聪明, 加上顾展, 骆云和阿元的灵活. 他们应该会知道如何调整应对之策.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芊芊, 如果芊芊开始把五皇子和王妃当朋友, 未来如果五皇子和皇上的状况不如预期, 芊芊会不会受到伤害芊芊的心能挺过皇室竞争的残酷吗未来五皇子和人民性命, 哪个会对芊芊比较重要 这样的抉择会不会让芊芊痛苦 或是自己有机会引导五皇子跳脱现有的安排呢 还有现在要注意的是兵部尚书的动作. 枢密使和兵部尚书虽然都和二皇子互动密切, 但是兵部尚书才是直接指挥将兵的人, 所以皇上虽然釜底抽薪地让五皇子娶了枢密使的孙女, 但如果二皇子察觉不妥, 直接让兵部尚书调兵, 枢密使是来不及挡的. 看着隐卫送来的密函, 皇上开始让二皇子处理年底的祭祀安排, 似乎有安抚之意. 希望以皇上的手腕还能继续维持朝局的平稳吧! 画舫在清晨抵达永宁城, 芊芊也正好完成了她玉石泉的刺绣, 收好针线, 偷偷将刺绣放入秦慕怀中, 然後亲吻他的脸颊. 正要起身时, 被秦慕抓个正着, 将芊芊压在身下, 亲吻她的脖颈, 隔夜长出来的胡渣让她痒得咯咯笑. 这已经变成两人这几天的起床仪式了, 秦慕多年在军中养成的浅眠习惯, 让芊芊不可能偷袭成功, 但她却乐此不疲. 让秦慕又是好笑, 又是疼爱. 然後芊芊在秦慕的耳边轻声说: "生辰愉快!" 秦慕微笑着看着她, 摸出芊芊放在他怀中的刺绣, 吻了吻问道: "这是生辰贺礼吗?" 芊芊点了点头, 笑着说: "还想要别的吗?" 秦慕点头, 开始脱掉芊芊的外衣和链甲. 秦慕故意会错意, 让芊芊整个脸都是红的. 今年芊芊的生日时他们还在平州, 虽然战事已定, 但秦慕急着完成防御工事, 两人连续几个月, 攀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走过一片又一片山谷, 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芊芊生日那天, 两人在三千米高的叠峰山上, 察看狼烟碉堡的建设。晚间秦慕抱歉地说, 我没时间准备你的礼物, 连帮你煮顿好吃的都材料不足, 只能将自己送给你了。那天她第一次体会到秦慕的另一面, 充满激情和柔情的一面. 那天她第一次知道与相爱之人紧紧相合, 融为一体的感觉, 是那样的美妙, 是那样的无法自拔. 那天她第一次明白为何秦慕之前坚持不越矩,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欢愉, 怎麽可能停得下来. 但那之後, 秦慕依然坚守着规则, 只有在芊芊确定不会怀孕的那几天, 他才会求欢. 但今天, 今天不是芊芊确定的日子. 芊芊还在犹豫该不该提醒秦慕时,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秦慕帮芊芊盖上被子, 遮盖她凌乱的衣衫, 然後起身去开门. 船家端了盥洗的水进来, 然後塞给秦慕一个紫色的鸽筒. 船家离开後, 芊芊赶紧起身整理衣衫, 然後帮秦慕梳理头发. 秦慕则打开鸽筒, 里面是刘扬寄来的信, 报告了京城附近异常的军队调动, 并告知他也同时通知了阿文跟陆明. 秦慕叹了口气说道: "二皇子可能等不及了." 让芊芊坐下後, 秦慕一边帮芊芊梳头, 一边思考, 二皇子调兵应该是为了逼宫。无论顺利与否,他都会希望所有的皇子都控制在手中,很快他就会开始追查五皇子的行纵了。 两人梳洗完毕後, 秦慕坐下来一连写了五封信, 分别装入绿色的鸽筒中, 标上不同的编码, 然後交给芊芊说: "等一下到盛兴布庄後, 你帮我把它们寄出去, 然後告诉兴叔, 收缩到最小状态. 必要时退回陆家庄, 甚至函城." 看着芊芊担忧的脸庞, 秦慕拥她入怀,心疼地想芊芊不喜欢战争,好不容易平息的一场,怎麽又来一场呢?秦慕温柔地看着她说: "别担心太多,我会尽量减少兵祸, 或许二皇子并不知道皇上的计划,他会保守一点." 芊芊担心的却是秦慕。他的个性和自己其实很像,他也习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也会为了保护别人,牺牲自己。 她明白这次秦慕没有选择直接回西北领地,除了想陪自己四处走走外,也希望让五皇子多见识一些事情,未来可以以人民为重。甚至可能希望,不得已时让他放弃皇位,好让兵祸减至最少。 秦慕早已料到有今日,所以当初留下一堆公文让哥哥营造他在西北的错觉,所以当初入京前就向凉肃联军主干布置了任务,还特别找阿文谈了两天,讨论陆家庄所有商队可能遇到的局面和应对措施。也让阿虎在凉州建设了新的陆家庄,让孩子们必要时可以搬过去。然後他开始把自己和大家做切割,就是为了帮自己保护陆家庄不卷入兵祸。他甚至为此而愿意让二皇子上位。 所以自己不能再给他压力,他自己给的就已经太重了。 所以芊芊坚定地抬头,看着秦慕说: "不要为难你自己, 这不是你的责任, 你不需要为那个自私的老头收拾残局. 保住你自己,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秦慕仔细地看着芊芊,她这次不要求最小伤亡吗?她不是最讨厌人民卷入战争? 看着秦慕不甚了解的眼神, 芊芊揪着他的衣矜,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 "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割舍,我只要你平安。求你,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感受到自己在芊芊心中的第一顺位,秦慕吻了吻芊芊的额头,笑着说: "保证达成任务." ☆、京城异动(二) 五王妃下了船後, 拉着众人直奔盛兴布庄. 开心地在里面挑挑捡捡, 选了几十匹的布料, 冬季的, 春季的, 艳丽的, 清新的, 选得不亦乐乎. 芊芊一边帮她搭配衣服, 一边劝她用拖运的, 将布料直接送至京城最省事. 又拉着王妃选了一些耐脏耐磨的成衣, 说是之後游玩时比较方便. 秦慕也是拉着五皇子选了一些平民衣服, 并告知为了安全, 马上要带他回自己的领地. 五皇子听了脸色微变, 秦慕压住他的话头说: "这里不方便详谈." 又让纪峋将这几天五皇子和五王妃沿途买的纪念品和玩赏物品, 通通托盛兴布庄连着王妃买的布匹一起运到京城. 减少随身行李的份量至每人三到四件衣服. 之後秦慕带着众人玩赏永宁城的风光, 实则是让五皇子自城中几个建筑高点远观兵部的军营, 让他看看绝非常态的军队移防. 吃完午餐後, 众人换上在布庄买的较不起眼的平民服饰. 芊芊和王妃两人都涂上易容粉, 让脸色稍黑. 因为王妃举止太过柔顺, 所以还是让她着女装, 只是帮她在腰部缠了布, 让身材看起来不那样婀娜. 王妃不习惯自己变丑的长像, 一直躲着五皇子. 芊芊劝她以後相处的日子还长, 要大方一点, 也可以顺便训练五皇子不以外貌为重. 王妃却是过不了自己的槛. 五皇子却是为政权烦心, 没空搭理王妃的小心思. 芊芊看着别扭的两人, 叹了口气. 这种事外人很难介入, 况且芊芊自己也是经验有限. 秦慕从来没有表现过在乎她外表的样子, 她穿女装的日子, 也就结婚前後五天和这次受封在京城的十几天, 算一算芊芊笑着想, 难怪秦慕常说他喜欢的是男人, 自己和秦慕相遇相爱至今三年多, 实际相处的六七百个日子中, 自己竟然只有二十几天是女装. 晚餐时间, 众人坐在客栈的三楼的豪华包厢中吃着永宁城的特色料理, 芊芊好奇地问秦慕说: "你觉得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何解?" 秦慕笑着敲着她的脑袋说: ?"你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何解?" 芊芊开心地跟秦慕碰杯说: "标准答案." 五皇子会意地向芊芊点点头, 然後看着王妃说: "阿雅, 你对我很重要, 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心很慌, 如果一时顾及不到你的心情, 请多包涵." 五王妃泪汪汪地看着五皇子说: "妾身明白, 是妾身无能, 不能帮郡王分忧." 芊芊看着五王妃, 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 说好的大气和霸气呢皇上选皇后只看门楣吗 秦慕看着五皇子一点就通地样子, 微微点头说道: "我保你们平安没有问题。但後续状况我希望静观其变,必竟各地郡王的反应,和京城的状况都会影响後续发展,我们必须谋定而後动。" 看着五皇子沈着地点点头, 秦慕看向五王妃说: “五小姐, 称呼很重要, 隔墙有耳.” 然後秦慕开始帮芊芊夹菜,然後诉说通州的风光。芊芊还没有去过通州,开心地听着秦慕的建议,打算去看看神秘的通州古城。 五王妃却看向秦慕说: "我们在京城的家人会如何?" 秦慕叹了口气说: “令祖父有哪些准备我并不知道, 我能做的只是保你们两位平安.” 五皇子也叹了口气, 父皇说过秦慕当初宁可选必定会迫害秦慕自己的二皇子, 而不愿意选几乎是可以任意拿捏的他, 就是因为担心兵祸和同室操戈. 由秦慕力保两位兄长的孩子继位西北王和镇北王, 甚至连叔父的孩子都顾及, 帮他争取到继任琝城领地,就可以知道亲人对秦慕而言是最重要的. 秦慕说他无法帮他们顾及家人, 必定是他确实也无能为力. 其实五皇子也不明白, 为何父皇要选他继位. 现在陷入这样的局面,他未来该怎麽办二皇兄知道他有即位诏书吗为何二皇兄突然开始动作 父皇明明说会安抚二皇兄一阵子的 纪峋担心地问道: “秦兄弟, 是否走水路快速西行比较安全” 秦慕摇头说道: “水路是瓮中捉鳖之势, 尤其逆流而上, 受制於岸上纤夫, 反而失之主动.” 纪峋又问道: “那麽是否直向西行, 不做停留为佳呢” 秦慕盯着纪峋觉得奇怪,这时候行动匆匆不就是自己招认心中有鬼吗?除非他肯定二皇子知道五皇子会威胁到自己继承帝位,而且知道五皇子在那里!想到这里,秦慕严肃地问道: “你向多少人报告我们的行踪” 纪峋低头惭愧地说: “只向皇上报告, 但今早出发连络的人没有回来” 秦慕看向芊芊说: “你可以多快调到马匹” 芊芊跳起来说: “等我两刻钟.” 说完直接由窗户跳了出去. 吓得王妃花容失色, 起身往窗户跑去. 秦慕甩出一条铁炼将她拉回来说: “不用担心她.” 然後看向五皇子问道: “你的骑术如何有夜间骑马的经验吗” 五皇子惭愧地说: “骑术普通, 没有夜间骑过马.” 秦慕转向纪峋,神色严肃地说: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纪峋叹了口气小声地说: “上大人派我保护五公子, 没有说原因, 只说五公子想出城走走, 玩赏风光, 要我跟着, 每日报告行踪. 禁军有五十人参与沿途信息传递. 每天早上和晚上与我联络的都是同一人, 我早上告知我们这两天的计画. 让他们往孟城布置联络站. 一般晚餐前他会向我确认住宿地点. 但他今天没有出现. ” 秦慕盯着纪峋的眼睛问道: ”他们不负责跟你报告京城状况吗他们的主导人是谁?” 纪峋叹道:“禁军统领张拓是主要负责人,我只是报告行踪和接收命令。目前没有任何命令传来。” 秦慕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腹排道,哪个白痴布置这条通讯线。每天这样频繁地进出皇城传递信息,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难怪二皇子会有动作,难怪皇上稳不住二皇子!这是超级猪队友啊!他们难道没信鸽吗?还是信鸽联络已被二皇子掌控?二皇子到今天都还没有动手,还得算他厚道。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他不清楚皇上关心五皇子的真正原因。 秦慕盯着纪峋继续问:“多少人知道我跟五公子在一起?” 纪峋也想到问题所在了,秦慕掌控全国七分之一的土地,所有藩王的领地加起来都没有秦慕和他的亲人的领地大,他支持哪位皇子,就有能力巩他上帝位。甚至不敬的说,以他的能力要抢下帝位自己当皇帝都行。自己竟然透露五皇子和他在一起,这不是置五皇子於死地吗? 纪峋脸色苍白地说:“整条线的人都知道,因为我报告时包含你的行为。” 这是什麽猪队友,秦慕很想骂出来,你们是用纸本报告还是口头报告?完全不设密吗?深呼吸了两次。秦慕说:“我可以不带你们两个走吗?你们两个明天找四个人,依照原定计划往孟城走。让二皇子的人继续盯着你。” 纪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秦慕怀疑张拓或是哪位设计这条通讯线的人别有用心了。芊芊在这时回来了。由窗户跳进来後在秦慕耳边小声说:“马匹亥时城南就定位。” ☆、遁逃(一) 秦慕点点头,看了一整个呆滞在椅子上的王妃一眼,然後对芊芊说:“你在这里收拾一些方便携带的餐点。分成两包。” 然後秦慕拉着五皇子到隔壁收拾行李,顺便告知他不带纪峋的原因,两人回来时芊芊已经打包好餐点了。看着王妃依然不知所措地呆滞在椅子上,秦慕抓起五皇子的手在王妃肩上拍了拍说:“该清醒了,乖乖跟着我们就没事,但你必须有基本的行动能力。” 秦慕接过芊芊递过来一包餐点,将四人的行李都背在自己身上,然後说:“就我们四个走,你带五小姐。” 芊芊点头,将食物包裹背在胸前。拉起王妃,背着她自窗外沿着墙攀爬而下。双脚悬空让王妃紧张地紧紧环抱着芊芊的脖子,快将芊芊勒到不能呼吸了。秦慕背着皇子,快速攀墙而下,经过芊芊旁边,一手敲在王妃的麻筋上,让她放松芊芊。王妃清醒过来,闭上眼睛不往下看,乖乖地扒在芊芊身上。 下楼後,秦慕领路,带着众人避开夜寻士兵,沿着房屋的阴影往南城走去。沿途士兵比平常多,让五皇子很是紧张,他是知道夜巡规章的,现在的夜巡密度,是平常的三倍。 但秦慕熟悉士兵巡营的章法,每每带着众人险险避开。接近城墙後,秦慕和芊芊将所有的包裹都让五皇子和五王妃背起,告诉他们这样可以挡箭。然後在铁鞭上挂上三爪钩,找个火把和月光都照不到的不起眼角落,甩上铁炼,背着两人往上爬。接近城垛时,芊芊撒出麻醉药,让值班士兵睡觉。几人翻过城墙,由另一边溜出城,在五里外的树林中找到了六匹马。 秦慕让芊芊和五王妃骑一匹, 自己和五皇子骑一匹, 只带走四匹马以减少沿途行走的声势. 芊芊说道: "他们会推测我们的路线, 定时在各方位都留下马匹, 食物和饮水给我们, 我们可以完全不进城." 秦慕点头, 领着众人向东南方向急驰, 不走官道, 完全靠着极佳的控马术, 在林间奔驰, 芊芊紧跟在他身後, 摸仿他的动作控马. 王妃紧张地抓着马鞍, 芊芊抱着她的腰, 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安抚她. 路过千珍斋的驿站前, 芊芊还抽空射出四支弩针到驿站的门楣上, 告知自己安全离城, 行进方向和人数. 让他们帮自己处理後续的马匹. 五皇子则心中慌乱, 他知道秦慕怪纪峋暴露众人行踪, 以致未来局势难控, 所以故意不带纪峋和王猛两人. 他知道秦慕这样断掉和京城的联系是最安全的作法, 因为他不知道哪些人可以信任. 但是这麽一来, 自己就真的完全掌控在秦慕手上了. 虽然父皇一直交代, 秦慕没有叛心, 大夏的未来需要秦慕, 自己对秦慕一路行来的行事作风也很是佩服, 但命运不由己的感觉还是令人不安. 此时秦慕低沉的话语在五皇子耳边响起, 秦慕说: "阿琰, 先让我这样叫你吧! 之後步步凶险, 能不露行踪最好, 以我们目前的穿着, 依着平民的称呼为佳. 你叫我阿慕吧! 我知道你担心未来, 但我现在希望你先放开这些. 我们要先解决近在眼前的事情." 五皇子点头说: "阿慕哥, 我明白." 秦慕对五皇子摆出的低姿态和他身体紧绷的感觉叹气, 两人的信认感还来不及建立, 自己又不带五皇子熟悉的纪峋和王猛必然让五皇子不安. 但自己没有选择, 如果纪峋持续留下暗号透露行踪, 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状况. 秦慕继续说道: "我们不能表明身份, 因为不知暗箭会出自谁, 会来自何方. 但是短则今晚, 慢则三日後, 你皇兄会发现无法掌控你的行踪, 而布下天罗地网. 我原先是想说, 若他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让他知道你的行踪, 他反而不会太快动你. 毕竟他的主要目标不是你. 我们就有时间慢慢西行, 摆出游玩的样子, 他反而会安心." 秦慕叹了口气说: "但现在不行了, 五十几个人知道我们的事情, 他必定会采取措施. 但面对未来的围捕, 我们不能杀人. 因为那些将兵, 只是听令上级, 他们没有错. 你未来的名声会和这些事件会密不可分. 所以我们要小心行事." 秦慕拉起缰绳, 一连控制三匹马越过前面横在地上的枯木, 继续说: "阿谦的射速和准度都比我好, 要不杀人的话, 我必须让她出手. 介时情况混乱, 她会没有办法同时顾及王妃. 未来几天你跟王妃骑一匹马,必要时你自己带王妃走。只要向着我告诉你的方向直行即可. 我和阿谦可以保证不会有箭或人追上你们. 我和阿谦可以保证一个时辰内, 我们会有一人跟上你们." 五皇子紧了紧握在马鞍上的双手, 声音有些发抖地说: "好." 秦慕拍了拍他的手臂说: "想办法趴在马上睡一下, 你要保持体力面对明天的问题. 相信我, 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众人在沿途换了两次马, 在清晨到达莒江的小支流, 清水溪. 秦慕停下来让众人盥洗和吃早点, 也让马喝喝水. 秦慕一边吃着奶皇包, 一边笑芊芊说: "你包的餐点果然都是包子类的." 芊芊嘟着嘴说: "好携带, 种类又多, 营养又充实. 难道不好吗?" 秦慕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说: "很好, 我很喜欢. 可惜昨天早上没吃到." 芊芊想到昨天他竟然想要那个当生日礼物, 今天还拿来说嘴, 但舍不得捏他的脸, 他全身链甲又无处可槌. 只能叹口气, 继续咬奶皇包出气. 秦慕看她可爱的样子, 忍不住把她塞入怀中, 在她耳边轻声说:"怎麽办好想爱你." 芊芊依偎在他的怀中, 感受他的柔情, 没有注意到他说的爱有特别含意. 五皇子正在逼王妃多吃点东西. 王妃出行都坐马车, 没有骑过马, 昨晚在马上颠了一整夜,现在整个胃还在翻动, 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胃口当然也不好, 但五皇子知道, 未来几天体力很重要. 自己晚上还小睡了一下, 王妃却是紧张地完全睡不着. 秦慕只让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 就准备继续南行. 这次五皇子带着王妃骑一匹马, 芊芊领队, 秦慕压阵. 众人顺着清水溪旁南向的官道往泉州行进,依照平常的马速前行, 尽量不引人注目. 路上经过两个卖茶的凉棚, 都有金拳商队留下的马匹, 粮食和饮水,和最新消息的报告. 因为秦慕选择往东南行,千珍斋和金拳两商行自动切换了配合人马。众人一路换马, 完全不进县城一路东行. 秦慕希望尽量在二皇子未行动前到达泉州, 用金拳帮的管道出海。因为以王妃的体力,众人是不可能不靠马车,穿山越岭走到西北四州秦慕的地盘的。 他们唯一的选择是由扶南国往西行。避开二皇子的兵部势力,就可以坐马车慢行。因此为了赶路,暂时是无法顾及王妃的不适了. 但五皇子知道永宁城到泉州, 日夜兼程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之後还要再三天才会到海边,纪峋能帮自己争取到六天吗 晚间秦慕和芊芊支起两个金拳商队准备的帐篷, 在一片桦树林中休息. 秦慕猎了一些野鸡和松鼠, 剥了皮架在火上烤. 还煮了芊芊特别要求的姜汤, 帮大家驱寒. 毕竟这个时期体娇多病是最要不得的, 必须提早预防伤风感冒. 芊芊则带王妃到帐篷中上药, 帮她把磨破皮的大腿包上纱布. ☆、遁逃(二) 五皇子参加过皇室的狩猎祭典, 对於处理野味还熟, 帮着秦慕一起料理食物. 一边不安的问: "皇城的状况怎麽样了?" 秦慕叹口气说: "京城的消息比较多,皇城内部无法探知。" 他不能曝露自己的隐卫让五皇子知道, 所以这几天完全是和外界断了联系. 千珍斋和金拳商队传的都是一般的市井信息, 不够详实. 秦慕将商队的信函给看五皇子,压低声音说: "帮我们布置饮食马匹的是阿谦江湖上的朋友. 他们只有市井的小道消息, 资料并不真切. 目前只知道,皇上微恙,由二皇子监国。其他细节一无所知,但二皇子没有登基,没有自立为太子,显示皇上还是有作用在的。但是有众多传言说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软禁,已多日未上朝。两位皇子的人马,最近纷纷被弹劾。” 芊芊扶着五王妃出来, 在石头上垫了包袱, 让王妃坐起来舒服些. 五皇子把先烤好的肉条递给王妃和芊芊, 芊芊闻了闻, 开心地说: “阿琰的手艺真不错!” 五皇子笑着说: "阿谦, 你好像都不担心." 芊芊笑着说: "有阿慕在,我就不担心。” 五王妃讶异地看着芊芊说: "但是阿慕可以和兵部相抗吗?” 芊芊摇摇头说:“不能相抗,只能躲。” 五皇子惊道: "那我们今天是不是别休息了, 赶紧赶路." 五王妃却是面有难色, 她实在是累到不行, 只想赶紧吃完睡觉. 秦慕摇摇头说: "张弛要有度, 我没有办法肯定明天会不会被发现, 保留基本体力是一定要的. 芊芊明天寅时会叫醒我们, 我们早晚多走些路, 但休息还是要的." 可能是二皇子认为秦慕一行人会往西行,所以几人一连四天往东南行,经过盛州和泉州的交界时,都好运地没有遇到盘查。只有准备绕过泓城的检查哨时, 在树林中遇到追赶盗贼的士兵. 芊芊不得以发了几支□□针解决. 期待他们当自己是盗贼的同夥. 之後几天,芊芊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帮大家都稍微易了容. 用色膏改变脸部轮廓的深浅, 让众人看起来都和原来有些差距, 也让大家看起来都不出挑. 然而在快到港口前,秦慕一行人在福城外围的乡间道路上又遇到了检查哨。这条路虽非主要官道, 但行走的人还是很多, 加上关卡检查仔细, 所有携带的货物都要打开受检, 整个等待受检队伍越来越长, 抱怨之声也是越来越多. 许多人都抱怨说已经过了午时了, 今天怕是来不及入城, 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因此一些商队顾虑到安全, 宁可往回走, 退回上一个城镇住宿, 再做打算. 秦慕看二皇子的检查哨已经布置到东南的泉州来了, 而且连小村庄都不放过, 纪峋或是张拓那边应该是泄漏了不少消息. 看着检查哨距离还远,秦慕决定跟着一些打算绕路的商队往回走。约走了十里路後,秦慕带众人转往东行,专挑荒芜的小路和森林行走。 泉州地处亚热带,森林内乱草丛生,树根盘根错节。众人尽量走在林地的边缘地带,让马匹仍然保有足够的速度。然而,众人还是在福城东北方三百里处的乡道上遇见兵部的巡逻马队。 秦慕让大家下马, 将马匹绑在森林外围,带着众人深入林地约一里後,躲在树上。芊芊在树林中飞跃,将几包麻醉粉布置在众人周围的树上,然後用树藤卷了个圆,将控制的丝线依照方位绑在树藤上交给秦慕。打算先迷昏这些兵,真的不行才动用弩针。五皇子则负责安抚王妃和保护她别摔下树。 约半刻钟後,马队的士兵发现了林中的马,排成V字阵,下马往森林深处探查。秦慕看V形阵的深度太深,无法用麻药同时含盖大多数士兵。向芊芊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会自後方拉绳,避免有士兵逃脱,近处的要靠芊芊处理了。芊芊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愿意伤害这些无辜的士兵。 当最後一个士兵踏入麻药阵後,秦慕开始自外而内,拉动丝线,让麻药的袋口打开。士兵所在区域一时白茫茫一片。前队的士兵,听到人体倒下的声音,纷纷转身查看。芊芊将涂抹了麻药的弩针射向士兵的屁股。两百米的距离,目标又大,以芊芊的功力当然是箭无虚发,几次呼吸的时间,所有二十名士兵尽皆倒下。 秦慕和芊芊赶紧靠近,检查伤势和回收弩针。弩针无法及远,极限射程就是两百米,因此士兵们伤的不重,拔掉弩针後应该是三天内伤口可以愈合。但麻药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众人必须立刻远遁。回收了剩下的麻药包,秦慕领着众人沿着乡道疾弛。整夜不停留,直到丑时,五皇子和王妃都快撑不住时,众人终於贴近福城。 秦慕将马留在林中後,让芊芊带着众人往海岸线走去,他们必须躲过盘查上船,才能顺利躲过二皇子的追补。芊芊之前在这里花很多心思寻找鸟粪,所以知道退潮时会有条小路可以通到港口。 岩岸礁石密布,众人摸黑慢慢前行,五王妃摔了好几跤,双脚都擦伤了,强忍着快滴下来的眼泪,还是努力地行走着。五皇子也是一脚高一脚低,走得不稳。眼看涨潮时间快到了,秦慕和芊芊虽然疲被还是不得不背起两人,在礁石上半走半爬。到最後几人腰部或膝盖以下都泡在海水里, 看不太清楚礁岩的位置, 连秦慕和芊芊也是摔了几次. 还好海水的浮力, 让两人没有扭伤. 芊芊实在很想乾脆用游的, 距离海船只剩五百米了. 可惜五皇子和王妃怕水, 把两人抓得死紧. 秦慕也是没有在大浪滔滔的海中游过泳. 芊芊只好努力劝说,让秦慕同意她只身游泳到码头, 偷了一艘小船回来。众人终於在接近卯时, 天即将转亮时登上了大船。 金拳帮的师爷正是秦慕的隐卫, 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 见秦慕安全上船, 立刻指挥货船离港,并帮众人安排休息和灌洗。五皇子和王妃看状况安全了, 立刻倒头就睡。 芊芊则是先拉着秦慕去看海中的日出. 这是秦慕第一次看到海, 第一次知道世间有这样辽阔的景象。想起芊芊刚到泉州那阵子给自己的刺绣是那样的密集, 一天甚至可以寄出两份, 她当也是急着想跟自己分享这样开阔又新鲜的感觉吧! 芊芊的刺绣里面也有一个日出的景象, 秦慕转头望向昨天爬过的礁石群. 那里有一群蕈状岩, 还有稍远的那个海岬, 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 所以芊芊当时也是在这边看日出 秦慕心中充满柔软的感觉, 自芊芊身後抱着她, 两人一起看着美丽的朝霞, 等太阳过於刺目时. 秦慕转身将芊芊包裹在自己的阴影中问她: "你上次过来, 也是在这里看日出?" 芊芊开心地点点头说: "就在这个港口上, 也是这个季节." 秦慕低头吻亲吻着她说: "你的刺绣刺得真好. 让我如同身历其境." 随後两人一边吃早餐, 一边看隐卫的密函. 京城已经几乎被二皇子控制了, 除了禁卫守皇城不让二皇子进入之外, 大皇子所属的吏部被弹劾, 以及几位和掌田赋, 仓储和漕务有关的官员被革职查办, 显示二皇子正在准备掌控官员任免和土地税收部份. 这样一来, 六部中有四部在二皇子手中. 剩下的礼部和刑部一直是中立派. 二皇子实际已经完成政权接收的动作,剩下的只是皇上的诏书罢了. 但是皇上被围皇城, 饮食控制在二皇子手上, 他能撑多久? 另外经查禁军统领张拓可能已被二皇子收买, 所以五皇子有即位诏书的事情, 还有皇上身体不佳的事情已经被泄漏了吗但是目前的迹象看起来又不是. 最近皇上撤换了禁军统领. 但张拓撤换後转为巡城御史, 依然和京城武力息息相关. 这是否是皇上的安排, 让张拓得以分掉二皇子手中的兵, 让他有机会擒贼先擒王呢 只是目前这些都只能先静观後效, 再做打算了. ☆、君之源国之本 晚间芊芊看到久违的生鱼片, 生蚝和海鲜大餐, 兴奋地叽哩呱啦向大家介绍吃法. 船上的金拳帮众人, 完全当芊芊他们只是顾主, 只是上菜, 并不特别与之交谈. 芊芊也只是说, 这是托江湖朋友租的船, 船主是南海尼罗国的人, 送货顺便带他们. 秦慕好奇地拿了生蚝仔细观看, 细细地品尝了原味, 加了柠檬, 以及蒜末和五味酱的版本. 之後笑着将芊芊拉过来让她坐在腿上, 然後一边喂她, 一边在她耳边说: "我也喜欢柠檬味的, 有亲吻你的感觉." 芊芊红着脸, 却无法反驳. 因为被秦慕一说, 确实是那样的感觉. 五皇子本来不敢吃, 听秦慕这样一说, 也吃了一个. 之後也爱上了生蚝滑润的感觉. 笑着跟王妃说, 很好吃, 试试看. 结果王妃喜欢的是五味酱口味的, 被芊芊笑说原来王妃觉得吻是又酸又甜, 却不小心戳中了王妃的心结. 对王妃而言, 五皇子的爱是那样的不确定, 每次的亲吻确实是甜中带酸. 看到王妃有些失落和勉强的微笑, 五皇子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温柔地说: "以後不会再让你感到酸了, 好吗?" 王妃开心地露出甜甜的梨窝, 坐在五皇子怀中帮她剥虾, 然後喂在五皇子口中. 五皇子却是咬着虾子的一端, 递到王妃口中後再咬断, 每一只虾子都和王妃一起分享. 两人越吃越甜蜜. 看到虾子可以这样玩, 秦慕也放下生蚝, 双手环着芊芊, 然後帮她剥虾壳. 芊芊则选了一只肥嘟嘟的螃蟹, 一边和秦慕分享每一只虾子, 一边剔螃蟹肉, 敲螃蟹螯, 然後喂给秦慕. 秦慕看螃蟹麻烦, 想帮芊芊, 手却是没有她的巧, 肉都剔不乾净, 最後还是咬着芊芊处理好的螃蟹肉, 继续剥虾壳, 然後用嘴喂给芊芊. 四人吃得甜蜜又满足, 而且在白天也睡饱了. 乾脆取了毛毯两两相依偎地腻在甲板上观星. 看着美丽的星空, 五皇子心中开始有着奇怪的感觉. 这里的生活是这样的惬意, 这里的天空和大海是这样的辽阔. 相比之下皇城感觉反而像是个牢笼. 自从和秦慕离开京城之後, 许多感觉都便得不一样了. 天下人都称颂的天下第一泉, 其实是在地底, 但湖边那样多文人雅士, 却被商家误导, 取湖水也喝得那样开心. 而多少诗人所吟咏歌颂的, 带有圣洁光辉的永宁奇石群, 其实是被鸟粪上了颜色才如此美丽. 但这里面又有多少是是非非呢 秦慕也说了, 如果不是那些商家的误导. 多少所谓的雅士会蜂拥至地底泉源, 那麽那个美丽的山洞和泉水还会存在吗是否会被破坏殆尽呢而且奇石只是用於远观赏玩, 又何必斤斤计较於它的本质呢况且它承载飞鸟的生生不息, 难道就不圣洁了 看了看正和芊芊在调笑的秦慕, 五皇子想着, 他手握重兵, 却对朝政毫无兴趣, 甚至对唾手可得的监国之位弃之如敝屣. 而且当初二皇子刚调兵围京城时, 如果秦慕直接挥兵中央, 以自己手中的诏书, 他名正言顺. 但他却选择这样辛苦地带着自己逃亡. 对於秦慕而言, 哪些才是真实而重要的呢自己对秦慕而言, 又算是什麽呢想到这里, 五皇子决定直接询问. "秦大哥." 五皇子对秦慕的称呼, 随着他的心境又有了改变. 秦慕放下正躲在毛毯中和芊芊笔谈的手, 转头看向五皇子笑着说: "叫我阿慕就可以了." 五皇子摇摇头说: "你值得我称你为大哥. 秦大哥, 我有一些事情不明白, 想请教你." 秦慕鼓励地看着他. 五皇子在心中整理了一下开始问: "你觉得对一个皇帝而言, 最重要的是什麽?" 秦慕笑着说: "是人民, 先有民才有国, 先有国才有君. 民为国之本, 君之源." 五皇子吸了口气问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如果遇到天灾或是人祸, 无法顾及所有的人民, 该如何取舍?" 秦慕知道五皇子想问什麽了, 叹口气说: "取民之最大数, 或是最有把握的区域, 保护之.” 五皇子担心地看着秦慕说: "大哥对皇上在庆历十三年的粮食禁运有何看法?" 秦慕笑地有些无奈地看着五皇子说: "他是明君, 他的抉择没有错. 中央五州, 本是粮仓, 只要禁运, 就可以保有足够的粮食, 虽然不足以温饱, 至少能让人民活下来. 对於边疆的人来说, 以当时饥民遍地, 盗匪横行的状况, 千里运粮食也不一定运得到. 所以身为被割舍的人, 我心中有怨没有恨.” 五皇子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当时他才八岁, 所以并无国家风雨动摇的感受, 但是听到连中央粮仓都是饥民遍地, 盗匪横行, 那麽凉州和肃州呢没有粮, 他们如何和西羌相抗所以 … 所以当时军功赫赫的西北王和镇北王才会抗不住西羌, 才会一路败退. 人和马都吃不饱, 如何打仗 五皇子觉得口有点乾, 心有点痛地问道: "所以当初你父亲, 你大伯... 不是因为军备问题, 是因为粮食不足, 所以 ..." 秦慕叹了口气, 点头说: "没错, 他们败於粮食缺乏. 当时马匹过於饥饿, 根本无用. 我们只能以步兵对抗重骑兵. 如果当时西羌的政策不是宁可饿死大夏人民, 也要让军队吃饱,如果当初西羌没有在西北和琝城屠城, 用以节省粮食,我们可能不会誓死抵抗。所以当年我在榆城请各军团打援, 才会一呼百应. 大家想抢西羌的粮食, 已经想很久了. 有我调走主力, 大家当然抢得很高兴." 感觉到芊芊的拥抱变紧, 秦慕摸了摸芊芊的头, 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告诉芊芊自己没有事. 五王妃却是缩在五皇子怀中, 不敢动. 这些问题太敏感, 自己和五皇子命都掐在秦慕手中, 她不确定这样提醒秦慕这些不好的回忆好不好. 五皇子则是反正命早就捏在秦慕的手上了, 而且这几天和秦慕相处, 觉得他是很有智慧很有原则的人. 他的每一步, 应该都已经想好了, 不会因为自己问这些陈年往事而改变. ☆、我之所求 调整好心情後, 五皇子决定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麽, 秦大哥对於二哥的看法呢” 秦慕知道这才是五皇子最想知道的问题, 似笑非笑地看着五皇子说: "我想先知道你的看法." 五皇子没想到问题会被丢回来, 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二哥这两年的军政和民政, 我都觉得是在水准之上, 只是他比较小心眼, 容不下对他有威胁的人. 然後他过度鼓励臣下互斗, 虽说是有竞争有进步, 但有时失之内耗, 实在不佳." 秦慕笑着说: "那麽你会怎麽做呢?" 五皇子看着秦慕, 突然明白他决定静观其变的原因了. 他决定不出手,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和二皇兄谁才是比较好的. 因为他不知道, 挑起兵祸扶自己上位值不值得. 五皇子低头想了想说: “军政和民政我只知其然, 却没有真正执行过, 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像二哥一样好, 但我决不会让良臣内耗. 只是要如何平衡臣下的意见和竞争, 我其实也只有理论, 没有实际经验." 秦慕看向五皇子微笑说: "你的心思细腻, 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知道自己的优缺点, 这是很好的为君特质。历史上能完全准备好才接任君主之位, 且上任之後又能做得好也是屈指可数。你父亲也认为, 只要有良臣辅助, 经验可以慢慢累积。人格特质才是最重要的。我明白他的想法,在某些条件下, 我也同意他的想法. 但现在我不想在你二哥没有严重错误的状况下, 兴兵对抗他。对我而言, 人民是最重要的。他只要有你父亲的七成睿智, 我就不会动他。" 就在五皇子沈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时,秦慕突然问道:“关於玄南王灭族之事,你能告诉我前因後果吗?” 五皇子愣住了,他并不知道玄南王的事。 秦慕看着五皇子茫然的表情继续说:“建武三十三年扶南国入侵,玄南王不敌,退守一城两县後才在赭江北岸成功阻挡扶南入侵。玄成帝下旨拔番,诛九族。为什麽?\" 五王妃都呆滞地看着秦慕有些压抑的表情和问题中隐含的压迫感,五皇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 秦慕继续问:“建武四十二年,北燕入侵,老平阳王战死卢城,丧失一城两县,结果是拔除世袭罔替,和玄南王迥异的结果,你的看法是什麽?” 五皇妃和五皇子都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有所推测,五皇子全身颤抖地问道:“你父兄... 担心灭族之祸,所以...” 秦慕盯着五皇子说:“他们为了家族不敢不死。当年我写了七十几封信给你父王,为我父兄求取一线生机,全部石沈大海。这才是你父兄担心我叛变的真正原因。” 五皇子结结巴巴地问:“但是你不打算叛变,为什麽?” 秦慕收敛了声音中的压迫感,低着头吻了吻, 一直以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芊芊说:“我领兵之後才了解你父皇不能回应我的原因,你祖父既然立此先例,如果你父皇给我们秦家特权,以当时国内天灾横行的状况,其他王府可能为玄南王抱不平而引发内乱。” 轻轻地抚摸着芊芊的头发,秦慕说:“而且我不希望因为自身的原因引发兵祸,非不得已,我不会兴兵对抗中央。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打算脱离大夏,我不认为那是叛变,我的家族对大夏已经仁尽义至。你要留住我,我要求立宪明定边关守将权力义务范围。我不想要我的子孙,再面临同样的状况。” 五皇子呆呆地看着秦慕,所以父皇选自己,是因为二哥登基,秦慕会带着西北四省独立,间接可能引发众藩王不稳。但秦慕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和选择,这是威胁还是谈判? 秦慕看着五皇子的紧张的表情笑着说:“我年少时太不懂事,不顾父兄的劝告写信给你父皇,这些公文在文库中都有列档,新皇无论是谁都会因此对我产生类似的心结。你父皇睿智地将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化解这些问题。既然要解决问题,就不该耍心机,所以我挑明了告诉你我的选择,我给你说服我的机会。” 秦慕微笑地看着五皇子说: "所以我带你出来, 冒着京城的变数也要带着你四处走走, 就是想让你知道, 世界很辽阔, 人生有很多选择。你可以多看看, 想清楚你要的是什麽?想清楚你可以给我什麽?这次我们由扶南国西行, 你可以看看沿途风光, 看看他们的施政方针, 和大夏的状况比较看看。之後看大夏的政局发展, 我们再决定是否去其他地方, 同时我们也可以去平南城或镇南城玩玩, 听听人民对你二哥的看法。我可以保你平安无虞,剩下的全看你想如何走下去。” 五皇子愣愣地看着秦慕,他竟然将家国大事和国土分裂危机讲得如此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事情被他明明白白地摊开後,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他确实是像一位兄长在引导自己。但事情到此地步,他仍然不愿意上位,为什麽? 一路上,他和芊芊也是不离不弃,不辞辛劳,不怨怼地照顾自己和王妃两个拖油瓶。他也确实在观察自己,给自己机会。自己是不是该敞开心胸,真的信任他,当他是兄长呢父皇给自己的任务是化解两家的心结,自己做得到吗? 芊芊依偎在秦慕怀中, 看着秦慕依然平静地望着星空的脸庞, 心疼地想着那几年他是怎麽过的看着亲人一一离去, 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也曾经有过. 但是瘟疫的肆虐也就几天, 自己就已经承受不住, 而秦慕他却支撑了几年.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想抚平他平静背後的深沉地忧伤. 秦慕低下头, 微笑地看着芊芊说: "我们的经历相似, 所以你懂我, 我身上的伤是为他们努力过的证据, 我甘之如饴. 你别再为这些事伤心了好吗?" ☆、混乱的政局 三天後, 海船在海州靠岸补给淡水, 鲜果和货物。秦慕收到陆明和阿文传过来的信息, 陆明在十一月二十日抵达凉州。西北四州的对外防御已经启动,陆家庄的孩子们已开始往函城迁移, 预计历时一个月完成。天鼓堂和千珍斋都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减少运送接单, 有必要就进行收缩。金拳商队,冬季属於海运期,陆上货运本就不多,不会受到影响。 但京城的变化北燕已经知晓,有些蠢蠢欲动,兵队有南移之象。平阳王目前布重兵在北疆,所以相较於其他藩王,他的领地对兵部军队防御不足。平阳王曾来信请求必要时支援北疆,陆明已经依照秦慕之前留下的公文回应同意。 另外各地藩王已察觉京中异动, 都已部属重兵在领地边界。尤其有些外嫁的公主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亲妹妹,一旦二皇子处理不妥, 可能引发藩王割据的局面。 ********* 海州的港口属於浅水港,海船无法靠岸,食物饮水需以小船接驳运送。因此只做为补给港,不若泉州的深水港货运繁忙,商场云集。 芊芊趁着船下锚,拉着秦慕要去潜水。五皇子和王妃都不识水性,只能在小舟上观看。但看着清澈的海水下方,各种色彩缤纷的鱼群,虾子和珊瑚礁,两人也是很兴奋。看到海龟游过时王妃惊喜地站起来,整个人都快扑下水,让五皇子紧张地揽住她的腰。 秦慕和五皇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奇特的海中生物,两人都看得目不转睛。远处正好有些鱼女在捡拾珍珠,芊芊看到了请船员将船划过去。 王妃好奇地看着鱼女们,看了一刻钟才发现,她们竟然是在捡拾珍珠贝。大约下潜几十次,才会发现一个贝壳有足够大的珍珠,然後将贝壳交给交给船夫的橇开挖取珍珠。五皇子询问了珍珠的价格,竟然一颗依大小只有约为六到十文钱,看样子她们辛苦一天也就赚个几十文。这些珍珠看起来色泽不错,有些甚至闪着粉色光芒,王妃很是喜欢,五皇子决定只要看到的都收购。 芊芊让船员在小舟上升了炭火, 直接将已经取走珍珠的珍珠贝拿来煮了贝壳汤, 果然鲜甜好吃. 然後说: "你们等我一下, 我去抓几只龙虾上来. 那个超赞的." 芊芊把安全绳锁绑在自己和秦慕的腰上,必要时两人可以拉绳索回船。芊芊水性很好,下水後绕着秦慕开心地转圈圈,先让秦慕适应海浪的波动,然後带着秦慕下潜,先了解他的闭气时间。然後芊芊带着秦慕找龙虾的巢穴。龙虾是夜行性的, 白天多躲在石缝中睡觉, 但龙虾有个特性, 受到惊吓会迅速後跳。芊芊照着以前和渔民学的方法, 用绳子在竹竿上做了个活圈, 趁龙虾在睡觉, 小心地由龙虾尾部套进去, 然後拉紧。只是芊芊技术不佳, 套了五次只抓到一只。将龙虾送上小舟後, 秦慕接手抓龙虾的工作, 他比芊芊有耐心, 虽然花的等待时间较长, 但是百发百中, 一连抓了五只, 让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之後芊芊才带着秦慕贴近去看海兔,海葵,海星,海胆等特别的物种。甚至选了一些确定无毒的让他摸一摸。有一些是她刺绣给秦慕看过的,有一些芊芊也第一次看到的。两人都忘我地玩到船家说要开船了,才依依不舍地回船。 秦慕和芊芊回房间盥洗时, 隐卫的密函和洗澡水一起送达. 两人泡在温暖的热水中, 一起阅读刘扬的综合报告。报告中提到,吏部尚书被贬出京,让其众多的门生人心惶惶,这些人遍布中央和地方,也将是政局的变数之一。 而吏部尚书徐洵被贬原因和其四年前提拔处置云州流民暴动事件的官员有关。有官员弹劾其收贿,所以故意延误处置时间,使部份不法人士得以隐瞒罪证。但当时被提拔的云州麓县县令屈申采用安抚疏导之法,虽费时较久,但深得民心。通州和齐州州牧因此上书为吏部尚书抱不平,却双双被撤职。此举引发官场和士子的哗然。李敏也藉此事件发言挺徐洵,之後被贬通州,离开了京城。 皇上依然被困皇城,大皇子和三皇子久未上朝。定北王是三皇子的舅舅,联合大皇子的姐夫北阳王询问两位皇子身体状况。芊芊站起来, 伸长手翻了翻其他隐卫的报告日期,因为送信的时间差,两藩王询问皇子状况,其实发生在吏部事件之前。发生至今已经五天了, 因此後续如何,实在堪虑。 二皇子如此沈不住气,秦慕始料未及,双手环抱胸前,习惯性地右手握拳敲着下巴。秦慕想着照道理来说,三位长皇子只有二皇子有兵权,他根本无需担心兄弟反叛。而且吏部尚书徐洵就是个固执的老好人,他站在大皇子那边其实是个性使然。他关心人民,对於天灾人祸引起的各地乱事,他的态度一向是能从宽就从宽,能安抚就安抚。徐洵和前户部尚书都是皇上为应付天灾异变,安抚人心时所选的较为亲民的官员。照理来说慢慢磨就能收服,为何出此下策 是因为徐洵的对官员的年终考察报告犯了二皇子的忌讳吗徐洵经历多年党争,应该明白二皇子的势力和为人。所以这徐洵的报告应该是给皇上的,但是二皇子却看到了整个事件感觉怪怪的。 怕芊芊着凉,秦慕放下密函,将已经翻阅完其他信函,但是仍然趴在桌上发呆的芊芊拉回热水中,重新包裹在怀里,用自己温暖她有些冰凉的身体。芊芊习惯性地放松身体,头枕在秦慕肩上,抬头看向他说: “我总觉得二皇子的事有人引导。当初张拓那样大张旗鼓地报告你和五皇子的行踪,就不合常理。这次又像是有人故意引二皇子心浮气躁,像是等着二皇子犯错。” 秦慕点头: “想这样做的人很多, 但有能力做, 而且做了有好处的不外乎是皇上和几位长皇子。但大皇子心思不缜密, 过去的谋臣又能力不足, 一直以来行事都毛毛躁躁的,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皇上不需要这样迂回的处理事情。所以难道是过去一直不显山, 不露水的三皇子吗?他在前几个月声望最高之时仍能表现得韬光隐晦, 身边确实有能臣在。看来要对他多调查一下了。” 秦慕将芊芊抱得更紧一些, 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这样的政局, 你要如何选择介入, 或是不介入?" 芊芊闭上眼睛, 舒服地窝在秦慕怀中, 思考了一下, 叹口气说: "感性上, 我讨厌二皇子, 他做事不分青红罩白, 只看对自己有利有弊的小人作风. 理性上, 他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大到无法忍受, 让人想要大动干戈的地步. 只是在历史上, 这样的忍耐和姑息, 往往只是助长了之後不可收拾, 非得兵祸相见的局面. " 秦慕叹口气说: "你看得真透彻。如此一来,除非皇上能控制局面,否则兵祸已不可免。我需要再多观察一下五皇子,目前我还不想介入朝局。” 吻了吻芊芊的脸颊, 看她没有想睁开眼睛的样子, 笑着问道: "玩累了吗我抱你去睡觉好吗?" 芊芊摇了摇头说: "不想睡, 只是好久没有这样毫无隔阂的贴在你怀里, 觉得特别舒服, 特别安心, 特别不想动." 秦慕笑着说: "水要凉了。在海上没有危险, 今天我们都不穿链甲, 好不好?” 芊芊不太甘愿地点点头. 之後秦慕写了三封信分别给陆明, 楚寒和在京城的刘扬. 交给曲谭透过隐卫系统传送。让他们针对一些疑点, 收集情报. ☆、扶南国的法治体系 四天後众人在扶南国赭江口的宇文城上岸, 与将继续南行的海船告别。金拳帮的隐卫师爷曲谭和一位熟悉扶南国的向导徐风随行。曲谭将帮秦慕处理一些隐卫联络事项。而楚寒已经调度部份南方隐卫在边境守候,准备随时听令。  扶南国是特别的君主立宪国家。五十年前,扶南国第十代王病逝後众王子相争,经历了严重的内战,中兴王屈谭平当年为逃避兄长的暗箭,以平名身份在民间成长,後来在几位朋友和人民的帮助下取得王位。因此屈谭平封这些朋友为贵族,并约定贵族的权力不受国王的侵犯,同时向人民承诺,国王和贵族在徵税权力方面的限制,以及保障民众的自由权和财产权等一些内容。这些约定全部刻在中央石柱上接受所有人民的检视。 有了这样的先例,扶南国的人特别喜欢立法。刑法丶民法丶税法都非常详尽。向导徐风特别叮嘱各项法规和注意事项,以免众人不小心触法。 比如在扶南国吃饭要先给钱,而不是像在大夏吃完才一起结帐。比如在扶南行车走路有严格的靠右习惯,如果走错撞到人会受罚等等。 扶南国自古和大夏互动密切,因此北三州基本上可通夏国语言,许多店家的招牌甚至是两国文字并列。曲谭帮众人换取了一定数量的扶南钱币,方便日常使用。 这天天气有些阴暗, 下着毛毛细雨. 但港口上依然是各式商家云集, 一大早就热闹非凡。徐风在廊檐下开始向大家介绍扶南国的特产。扶南国地处热带,水气丰富,稻米一年可以收成三次,蔬菜更是每个月都可采收。各式水果四季都有,让秦慕看了很是羡慕。可惜和西北距离太远,运送耗时,保存困难。像芊芊喜欢的海鲜,就不可能运到西北去。 芊芊喜欢逛市集,很快就丢开徐风的介绍,开始和店家攀谈了起来。秦慕贴心地跟过去帮她撑伞,两人买了凤梨和红毛丹跟众人分享,这里的水果味美多汁,大家都吃得很开心。接着众人开始逛小吃摊,扶南的小吃习惯配有香料,或香,或辣,或呛,外表都看不出来。芊芊爱吃辣,第一天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多不同的辣法,吃得如登天界。五王妃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敢再凭食物的外表乱尝试。两位男士看了五王妃的惨况,决定专挑芊芊说不好吃,没味道的食物吃。 逛着逛着,太阳升高後,众人开始汗流浃背。扶南天气热,刚下船时太阳刚升起没多久,还可以接受。现在接近午时,穿着大夏的冬季衣物,已是让人热得满头大汗了。芊芊逛了几家店面後选了一家织法比较扎实,但透气度还不错的店家,招呼大家过来选衣服。 下午秦慕顾了两辆马车,沿着赭江边的官道向西赶路。沿途五皇子见识了扶南国法治体系的威力。 他们经过栗含村附近的乡道时,有不熟悉扶南国状况的大夏商人在路边和蕉农谈论香蕉收购, 嚣张地提到方圆百里都是这样的收购价, 他们几个大商家已经商量好了。蕉农不卖他, 卖别人也不会有更好的价钱. 附近蕉农听到马上愤恨不平地聚集过来喊道, 扶南国的商业法有反垄断条文, 一群蕉农扭着那位大夏商人一副要移送官府的样子。吓得商人赶紧承认自己只是信口开河, 没有商人联合事件,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秦慕等人听到有这样的商业法, 都很是佩服, 纷纷向蕉农询问如何取得相关资料. 原来扶南国有商会和农会制度, 每年商会和农会都会举办法治说明会, 告诉大家法律条文是否修改, 改成怎样. 商会和农会所在地也会有纸本文件供大家购买. 秦慕和五皇子都很想见识见识这些法条, 希望将来可以用於大夏. 栗含村的农会规模虽然小, 但是农业法, 商业法, 甚至交通法, 税法等等民生相关法令的书籍都是齐备的. 大夏文和扶南文两个版本都有, 只要付出比印刷费略高的价格即可取得. 农会的值班人员也是个小农夫, 他很得意地说, 扶南对各级官员和商会都有既定的审核表格, 表格中会列出必须做到和希望做到的事项, 每年都会有人来查核. 这个表格甚至是公开的, 民众如果发现有不如预期之处, 可以向上级单位或是村长告发, 请求改善. 如果考核优等, 还可以获得参选权. 他已经连续三年优等了, 明年他就有权参选村长. 进一步了解, 众人才知道扶南国的地方官是民选来的. 要当官要先层层往上爬, 取得优秀的考核成绩和足够的人民声望. 当爬到州牧等级後就可以参加中央的立法或修法会议, 并且有提出修法的权力. 表现的好甚至有机会进入中央任职。 秦慕过去也只是略微听说扶南国的奇特制度, 真正接触後觉得建构这套体系的人确实有大智慧, 大手腕. 真想跟扶南国的高层好好谈谈, 交个朋友. 能运作好这样体系的人, 绝不简单. 五皇子积极地请教了还有哪些法令, 一一条列的下来, 决定找个大城市, 全部买齐。 一路上秦慕和五皇子一边阅读法条和政治制度, 一边交换心得, 慢慢修改成大夏可行的版本。芊芊和五王妃也会提供一些意见, 众人时时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芊芊和秦慕有时会故意选不同的立场, 闹矛盾让五皇子去平衡。有时候两人故意和王妃相抗, 争得面红耳赤, 让五皇子想办法处理。五皇子知道秦慕和芊芊的个性, 所以看出他们是在出题目让他练习。王妃却是没有看出来, 每次都争得很认真,甚至引经据典, 说明大夏不适合这样的改革. 这日五皇子提出地方官选举可行性的讨论,五王妃却持反对意见,摇摇头说:“此举不妥,会和自古以来就有的殿试制度冲突,引发广大士子不安。” 秦慕则提意说:“两者或许可以并行,通过殿试有基本文书能力者才有候选权如何?” 芊芊则说:“选票统计有太多黑箱空间,管制困难,可能沦为各派系暗中操作,控制底层的技俩。” 连续几日的辩论,众人慢慢看出王妃是保守派的, 而五皇子却是激进派的。芊芊笑着说, 这样刚好, 政令你们两个先吵完, 再放到朝堂上就不会有问题了。让已经杏目圆瞪, 对着秦慕拍桌子的王妃愣了愣。终於明白秦慕和芊芊这几天, 故意一人支持自己, 一人支持五皇子, 闹得众人争论不休, 每天吃饭都不安宁, 是希望自己的见解可以对五皇子不可或缺,两人的未来就有机会密不可分。心中感激, 表情就柔了下来。看着本来拿着筷子敲桌子的王妃, 突然收回了手, 温柔地帮秦慕和芊芊夹菜说抱歉, 瞬间变脸的功夫, 很是经典,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但笑完,五皇子又深深感到政治变革之难,有些挫折感。秦慕看着五皇子的低落,安慰地说:“阿琰,所有的改革都无法一蹴而得,都需要先由教育做起,花至少一代的时间,让人民打由心中同意这样的做法,之後就能顺水推舟。” 五皇子叹了口气说:“这样说不定无法在我手上完成了。” ☆、京城局面 众人在扶南国研究法令, 但大夏的变化却是越来越凶险. 为了让五皇子也能跟上局势变化,这日几人以独立商人的身份由南境进入大夏平南城。 此时,定北王和北阳王已经将兵部的势力赶出幽州和鲜州, 并要求释放大皇子和三皇子。而五王妃的爷爷枢密使董威,则联合云通襄泉齐五州守将, 弹劾兵部尚书刘庆的不当调兵引发国中不安,要求撤职查办。 京城位於中州, 此五州正好包围中州和盛州, 形成皇上被围皇城, 张拓控制京城, 二皇子和兵部尚书刘庆控制中州和盛州, 而枢密使董威控制外围五州的复杂事态. 这其中若无人妥协, 兵祸立现. 五皇子和秦慕等人一起在酒馆之中,吃着重口味的南方小菜,却是味同嚼蜡。他很想问秦慕该怎麽办,但这不适合在公众场合问。 芊芊想着昨天晚上和秦慕的谈话。 目前大夏亲王有六位, 除了秦慕威远亲王是边关守将之外,其他五位都在京城,分别是皇上的两个弟弟巩亲王和虞亲王, 另外大皇子是鸿亲王, 二皇子是盛亲王, 三皇子是骆亲王, 每人都有五百亲兵, 所以二皇子要无声无息控制两位皇子并不容易. 巩亲王和虞亲王的一千亲兵加上五千禁卫军, 是皇上身边的最大战力. 然後是张拓手上的五万京城守兵. 整体算起来, 目前的局面, 皇上和各皇子都可自保, 形成平衡状况. 以定北王, 北阳王和刘庆动用外围兵力, 二皇子都没有拿皇上和各皇子当人质威胁, 应该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控这些人. 只是这样的平衡并不稳定。 秦慕则望着窗外想着, 那麽这个平衡会被谁破坏呢是否会就此形成割据局面?皇上任由二皇子胡来, 为什麽三皇子挑拨了整件事, 煽动定北王, 北阳王效果却不太好, 枢密使董威一次五州围下来.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棋应该都不管用了. 那麽皇上要出手了吗 看着该让五皇子知道消息都听到了,秦慕决定找个地方好好谈话。之前派出去的曲谭回来跟秦慕报告,已经在城中区租了一间屋子,家具佣人齐全。秦慕点头,让曲谭带路。沿途芊芊买了一些食材和茶叶,还选了一些水果。 曲谭选的屋子是属於中产商人喜欢购置的五进院落。屋主主要居住在扶南,这里只是偶尔回来时的落脚处,平时会出租给时常来往两地的商人暂居。屋子有管家丶小厮和丫鬟共七人,管理得还算妥当舒适。只是芊芊为了安全起见,饮食方面还是自己动手。 秦慕让曲谭帮大家安排房间,自己则将整个房子仔细地绕了一圈,以确定没有安全故虑。芊芊切了一些水果端进偏厅,还泡了一壶茶等秦慕回来。曲谭和徐风两位主动在厅外五米处守卫,避免其他人靠近。 秦慕回来後坐着慢慢品味芊芊泡的茶,静静地看着一会儿沈思中的五皇子和五王妃两人,然後握着芊芊的手,亲了一下说:“这茶还真不错,这样短的时间,你竟然还能选到定南州最有名的冬片茶,真不简单。” 然後抬头看向五皇子说:“阿琰,这是定南山区的冬茶,因为日夜温差大,有时茶树会误以为春季到来而早发嫩芽,甚是难得。而且冬季日照短,使其茶叶较不苦涩,茶汤甘甜而醇厚,是定南的特色茶。” 五皇子知道这是秦慕的习惯,会利用外物让自己跳脱原来的心情,先让思绪沈淀之後对事情的判断才会正确。 因此五皇子免为其难拿起杯子,慢慢地吸了口气,确实清香扑鼻,味道比春茶淡,却有一股特别丶如同来自山林中的清爽感觉。原本因为听到京城乱局的紧绷心情也因此稍稍地平静了下来。浅浅地抿了一口茶,让茶香在舌尖打转,体验着淡薄的甘甜。心中突然对芊芊佩服了起来,这样的茶,确实能帮自己调整心情。 看到五皇子表情渐渐地放松下来,芊芊笑着推过一盘巧手切成蝴蝶展翅形状的苹果说:“冬片茶配这个最好。” 五皇子笑着捻起一片带着红皮的白色薄片放入口中品味说:“果然绝配。” 五王妃看着众人谈话不说重点,叹了口气,也拉过一盘苹果,狠狠地啃着蝴蝶的翅膀,心却是很难平静下来。勉强又喝了口茶,茶香确实特别,只是不对现在的气氛和心情。看这众人悠闲地品茶吃水果,芊芊和秦慕甚至开始互相喂食。五王妃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杯子,语气有些急燥,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局势如此复杂,秦大哥有何见解?” 秦慕一边品茶,一边语气悠然地说:“令祖父不在京城,目前自保无虞。他对你的家人应有安排,只是目前无法探知,但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的。需要担心的是皇上对皇城内的掌控度,这方面阿琰清楚吗?” 五皇子叹了口气说:“禁军统领张拓叛变,他知道父皇要传位给我,所以几位兄长应该是都知道我有诏书这件事了。我母妃已经去世多年,我是皇后抚养长大的,只是不知道父皇选了我,而没有选皇长兄,母后会怎麽样反应。” 五皇子自己倒了杯茶说:“目前的消息看起来父皇还可以掌控禁军,所以得担心的是张拓的五万京城守兵是效忠於谁?” 芊芊喂秦慕吃了片苹果说:”真不知道这些人在玩什麽但张拓绝对不是二皇子的人, 不然二皇子不会这样被动. 但他也不是皇上的人, 不然事情根本不会变得这样麻烦。” 五皇子一边闻着茶香一边说:“所以张拓是皇长兄或是三皇兄的人罗?那他们两个还装着被软禁的样子引定北王和北阳王动作,是想做什麽?只靠两位郡王是无法和兵部对抗的。” 芊芊喝了口茶说道:“所以是因为知道了阿琰有即位诏书,所以长皇子或着是三皇子,选择在毫无基础的状况下, 挺而走险地挑拨吗?这是希望二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主要继位人相互斗起来,最後两败俱伤,而他们可以鱼翁得利吗?那麽其他的几位皇子呢?是否也被控置了呢”  秦慕帮自己和芊芊倒了杯茶说: “你的推论可信度很高, 张拓应该是三皇子的人。挑拨两个皇上最中意的继承人, 确实是一步好棋, 可惜他自己的筹码不够,玩不太下去了。” 秦慕一边喝茶一边说:“枢密使董威基本上已经掌控了局面,皇上只要宣布阿琰继承帝位,士兵们自然就不受张拓和二皇子控制了。皇上只要守住皇城,应该就安全无舆了。此时定北王和北阳王如果还有异动就是叛乱,枢密使收拾起来就名正言顺。” 五皇子点头说:“确实如此,能这样解决最好。” 只是最大的变数其实是皇上的身体。秦慕犹豫地问道:“阿琰,你知道你父皇的身体状况吗?” 五皇子眼神暗淡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会是变数之一。这也是父皇要我跟着你的原因,他说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安全。” 秦慕顿了顿,看着五皇子又问道:“阿琰,你知道张拓为何会叛变吗?皇上让他知道你是继承人,等於是为他指了一条明路,他没有道理放弃这条康庄大道。况且他谁都不帮,也比选边站好。” 五皇子叹了口气说:“宫中有传言,当年我母妃落水死亡是张拓的过失所致。我不知道他是否因此担心我报复他。只是父皇既然信任他,我就一直以为传言不实,如今,我也有些不确定了。” 秦慕把最後一块苹果喂给芊芊後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要尽快回西北,无论是皇上立太子,还是其他皇子有动作,五殿下都需要立刻发言。明天就出发北行吧!” ☆、皇上驾崩 皇城中, 皇上一人看着星空, 心情烦闷. 这近一个月以来, 看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胡闹, 看着张拓的叛变, 看着自己失去掌控的能力. 皇上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遭糕. 吃了一颗芊芊给的药锭, 心口的郁结闷痛稍减. 众皇妃和朝臣都有复杂的利益纠葛, 有些看着几位长皇子相争, 偷偷地希望他们三败俱伤, 让自己的皇子有机会上位. 有些嫔妃因为父兄被二皇子弹劾或拔官, 每天向自己哭闹, 让人烦心. 皇后怪自己不立长皇子为太子, 已经多天没给好脸色了. 或许自己该听秦慕的话, 把这些烦人的皇子们都分封出去吧! 五皇子已经完全失去联系了, 秦慕竟然真的完全不出手!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让三皇子的挑拨变成只有二皇子一人跳上跳下,而五皇子依然保持进可攻,退可守的势态。甚至许多知情的皇子都在期待五皇子在逃离的过程产生一些的污点,像是五皇子在逃离追补时伤人丶杀人之类的。但是二皇子在各地设下的关卡都无所获,五皇子就这样自盛州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样也好,保持五皇子的完美纪录。以自己对秦慕的了解,他至少是个光明磊落丶心怀仁慈的人,他既然能带着五皇子躲到三位长皇子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应该就会继续保护他。只是西北已经形同独立, 二皇子一但即位, 西北四州会马上脱离控制吧! 皇上叹了口气, 想着反正当初是自己先放弃凉肃两州的, 算了就当是自己赔偿给秦慕的吧! 但定北王和北阳王这两个笨蛋, 想掌控幽州和鲜州吗这两个气候寒冷,只能靠着动物毛皮和矿产换粮食的州也想学秦慕秦慕是有地广人稀的平禹两州当粮仓才敢嚣张好吗而且一但内乱, 他说不定连洵州也吃掉. 想着国土即将在自己手中分崩离析. 皇上有些後悔, 应该照秦慕说的强势出手才对. 只是现在要如何才能保住大夏不在自己的手中消亡呢?自己已经承诺让枢密使的孙女为皇后,目前董威也顺利掌控主要兵权,看来只能赌五皇子安然无恙,而秦慕看在自己照他的要求明白宣告五皇子即位的状况下,会照着约定做吧! 几经思考之後, 皇上写了两封圣旨,分封幽州和鲜州部分地区给大皇子和三皇子当封地。派人交给二皇子,并告知办好事之後还有另一封圣旨在早朝时宣布。 二皇子取得分封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圣旨高兴了很久,他认为他终於胜利了。为求稳定,二皇子先於早朝时拿着圣旨昭告天下,然後才派人到两王府宣读圣旨。 张拓听到圣旨的内容傻了眼,他投错人了。如果一开始就抱着皇上,怎麽样都不会错。自己怎麽就突然利益熏心地答应了大司农的建议,选了三皇子呢?心中很是恍恍不安,因此在皇上派人游说之下,再次倒向皇上。 隔天早朝,朝臣们看到久违的皇上,纷纷激动地口称万岁,大家都猜测皇上要宣布二皇子为继位人选了。只是当二皇子志得意满地准备领取即位诏书时,台上宣告的却是骆亲王封地为北州的诏书。 然後下一封圣旨才是宣布五皇子唐琰为太子的诏书。整个结果和众人想得都不一样,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随着台上继续宣告其他皇子的封地食邑等等,众臣才慢慢清醒过来,开始将现在领兵包围中央的枢密使和五王妃的关系连系起来。 二皇子却是无法忍受由云端跌落的感觉,激动地逼问皇上,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为何要选毫无施政基础的五皇子? 看着自己曾经看重的二儿子这样地难过,皇上心中不忍,心脏突然血流不顺,绞痛了起来。要找药时却发现,更换朝服时忘了携带药物。心越来越痛。等激动的二皇子发现不对,要传唤太医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夏第七代皇帝,驾崩於庆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享年六十岁。 正当朝堂上一阵混乱,众朝臣们都望着太医救治皇上,人心惶惶之际,兵部尚书刘庆靠近二皇子身边,轻声说道:“殿下,此刻必须当机立断。” 二皇子突然醒悟过来,向刘庆点了点头。 因此当京城的众皇子披麻带孝守丧哀思,朝臣们於皇城外遥祭之时,一股暗潮正慢慢涌动。在刘庆的威胁下,张拓再次倒戈向二皇子。 夹五万守兵之势,多数的朝臣又本来就是二皇子的人,因此在二皇子和兵部尚书的威胁利诱之下,竟然无人敢提皇上宣布五皇子为太子之事。 大皇子和三皇子感觉到了异动,各自溜出京城,跑到各自封地幽州和鲜州拥兵自重。并於元月十五日宣布两州自治。 二皇子受到刺激,於元月十八日,直接在皇城宣布登基。要求所有将兵听令,讨伐幽鲜两州。 枢密使董威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按兵不动。 秦慕收到皇上驾崩的消息时正好是元月一日。几人乘小型楼船逆湘江而上,到达洵州漓城。湘江上各式跨年庆典,一场又一场,热闹非凡。芊芊丶五皇子和五王妃正兴奋地看着空中的美丽烟火和周围各画舫放出的华丽水灯。 秦慕让芊芊陪伴皇子和王妃,自己则趁机躲到房间阅读隐卫送来的密函。看着刘扬送过来的京中信息秦慕愣了好一阵子,叹了口气,功亏一篑,失去和平解决的最後机会了。 芊芊在甲板上待了一会儿,看五皇子他们沈浸在两人世界中,再算算时间,秦慕应该是看密函看得差不多了,趁着烟火还在放,她开心地跑去敲敲秦慕的门,闪进来说:“真的很漂亮耶!你不来看吗?” 秦慕将密函收好,微笑着拉了芊芊的手走向甲板,看着天上的烟火,心中却有些苦涩,已经有九年没有看到烟火了。九年前最後一次看烟火,是自己十三岁完成新兵训练後不久,当时天灾刚起,天气偶尔放晴,父王为了振奋人心,於新年之际扩大烟火施放。母亲拉着自己的手,一起看着烟火,眼中却有担忧的神色。几个月後,西羌就开始大举入侵,自己跟着父亲转战各地,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母亲了。 而今年的烟火之後,举国服丧,动乱将起,又有多少年不能看到烟火了呢?看着芊芊陶醉地看着烟火的神情,秦慕自身後拥抱着芊芊,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我绝对要把你带在身边,我绝对不能再失去心爱的人。 ☆、最後的烟花 丑时,烟花庆典即将结束的最後炮声中。秦慕在芊芊耳边轻声说:“皇上於六天前在早朝时驾崩,公开了五皇子太子身份,分封了所有其他皇子,但是所有消息都被压制。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分封令,其他所有圣旨都被二皇子取走,几乎等於没有宣布。动乱将起。芊芊,我会回到我们刚新婚时的状态,我必须将你带在身边,你能原谅我吗?” 芊芊略微转身,半侧着身体依偎在秦慕怀中,环抱着他的腰,微笑地抬头看着他说:“在你身边是我最幸福的事,新婚燕尔是我们特别甜蜜的回忆,我很喜欢你不冒险的约定,我喜欢你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这些都令我非常的安心。” 略微垫起脚尖,芊芊轻轻地吻了吻秦慕略微干涩的嘴唇说:“新年快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快乐。” 秦慕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由浅至深的长吻。 当晚,秦慕让曲谭传出一系列的命令,然後联络一直在附近待命的楚寒和陈齐过来,调动军令准备拿下粮仓洵州,为之後的战事垫下基础。京城变动已经开始,很快事情就会传到这里,他必须即时公开五皇子的身份。 早餐时间,五皇子感觉到秦慕的严肃。秦慕平常都是一派悠然,连逃难时都能随时轻松地跟芊芊调笑,所以现在事情很严重?父皇...出事了。 秦慕看五皇子和王妃吃完了,让芊芊先出去和楚寒了解军队状况。自己帮五皇子倒了一杯茶说:“陛下,先皇於六天前去世,外界传闻中没有提到任何即位安排。细节都还不清楚,但动乱即将发生,我必须先稳定洵州,为军队取得足够的粮草。我需您的圣旨和即位诏书。” 五皇子和王妃如五雷轰顶,完全呆滞,所以是最坏的状况,连枢密使都可能无法控制兵权? 秦慕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让五皇子消化信息。芊芊带着李绮入内,在秦慕耳边轻声说:“李原率兵三十万在原州北境就定位,黄其在榆城领兵十五万,林曦在岚城领兵十五万,阿明哥哥坐镇平禹两州,四州总兵数两百三十万。阿虎会负责照顾五王妃。陈齐领五百亲卫队已分散驻扎在城西三十里处,楚寒带五十人入城。” 五皇子一边抿着茶,一边深呼吸,慢慢调整伤心难过,紧张徬徨等等五味杂陈的心情。父皇预示过这一天,秦慕既然愿意帮自己,自己就不能扯後腿。半饷眼眶略红的五皇子抬起头说:“秦大哥,圣旨在衣服夹层,我回房取出。” 秦慕点点头,拿过芊芊手中的包袱,交给五皇子说:“这里面是炼甲,可以刀枪不入,你穿在中衣外面。禁卫军的纪峋和王猛在外边,你需要他们帮你更衣吗?” 五皇子点了点头说:“谢谢。”拿了炼甲,拉着王妃回房间。经过船厅,看到纪峋丶王猛身着丧礼的白色军服和另外两位一样一身白衣的将军正在聊天,五皇子才意识到秦慕和芊芊今天的穿着也是一身白。看到五皇子出来,四人都行跪礼,口称万岁。 感觉到大家疏远的态度, 五皇子叹了口气, 自己的身份以後都不一样了,和秦慕还有芊芊一起玩闹的日子也快消失了吧!有些无奈地说:“平身吧!几位以後行军礼即可。纪峋,你来帮我更衣。” 在船舱中,王妃手不自主地颤抖着,勉力地拆着五皇子的夹衣的缝线,想取出里面的即位诏书。 五皇子则在纪峋的帮忙下穿上炼甲,炼甲没有想像中重,活动上也很方便。五皇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确实比较安全。 穿上了秦慕准备的白色锦袍,五皇子翻动着包袱,里面没有五王妃的衣物,所以她不会需要在新年时节穿上显眼的白衣丧服?看来秦慕是要安排他们分开了。 看着正弯腰帮他打理衣服的纪峋问道:“纪峋,分开之後你们发生那些事?” 纪峋一边帮五皇子整理腰带,一边说:“我们往孟城的一路上都有人跟踪,一到达孟城就被二皇子的人扣留了,他们守在城门口,说我们是逃兵,要依照军法处制,还向我们拷问您的去向。” 纪峋自嘲地笑了笑说:“陛下,您也知道,我们根本没东西可招,但当晚,威远亲王的人找到了我们,我们被救出来後一直躲在一个民宅中,直到几天前,亲王的人让我们跟着商队到达这里,之後我们就一直跟亲王的亲卫队长陈齐将军在一起。” 五皇子点点头想着,秦慕还是有情有义的,当时在气头上,虽然赶走了纪峋他们,但还是安排了人搭救。甚至自己逃难会如此顺利,都可能是秦慕安排了人,调开二皇兄的注意力。 看着王妃还在跟夹衣奋斗,五皇子叹了口气,她毕竟是一直被保护在深闺中的女孩,若不是父皇坚持,她的父母甚至不愿意她嫁入皇家。拿过衣服,摸了摸诏书所在的位置,用剪刀直接由边缘剪开,抽出诏书。 王妃傻眼了,自己是怎麽了,这样简单的方式都忘了,惭愧地低下头说:“陛下,臣妾无能,心一乱就...” 五皇子有些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说:“阿雅,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阿琰,我想记住这段平和宁静的日子,记住你的温柔,记住你亲自帮我做饭丶洗衣丶缝补衣服的这些日子。这段没有富贵却很真实的日子,对我而言很珍贵。” 吻了吻王妃的脸颊,五皇子继续说:“你怀孕了,秦大哥为了安全,对你可能另有安排。我们或许得分开一阵子了。你放心,这个孩子只要是男孩,我就会立他为太子,他有能力最好,如果能力不足,我会帮他完成君主立宪。你帮我好好教他。” 捧起王妃的脸,五皇子看着她的眼睛说:“是女孩我也会疼她,她是我们这段日子的纪念。只是你会比较辛苦,你得准备再帮我多生几个,因为你必须是太子的母亲。” 五王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可爱的表情让五皇子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这阵子你也一起跟秦大哥学了很多,有很多事情,如果事先安排好,就不会因为猜忌和意外而造成不幸不是吗?你的个性不适合斗争,这个很合我意,我想保持你这样傻傻的样子。所以你一直以来担心的後宫之事,我不会让它发生,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五王妃心里又酸又甜。这确实是她的心结,她和五皇子同年,这使她注定无法和未来年轻貌美的嫔妃们竞争。所以她其实更期待维持现有的生活,只是五皇子的心不会甘於平淡,他这样努力地研究扶南国的政策,就是因为他也有抱负,他也想一展所长,他不甘心逃避一生。 五皇子已经给她,他所能给的最好承诺了,自己也该满足了。靠在五皇子的身上,王妃有些犹豫地说:“我知道我太柔弱,跟着你只会拖累你。但是我希望你安全,如果事不可为,现在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五皇子拉她站起来,他知道目前分秒必争,不能再拖了。让她在自己身上靠一会儿,然後说:“我保证回到你身边。我们该出去了。” ☆、双皇登基 窗外已经看以看到战甲的反光了,秦慕拍拍阿琰的肩膀笑着说:“谢谢你,陛下,你想保有朋友的心情我了解,我很欣慰你有这样的想法。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很骄傲。只是我们两个未来随时会面对公众,届时称呼不能乱,我该行跪礼时,你不能挡。你我之间的情宜心照不宣即可。” 马车停下来了, 唐琰看着窗外,深深地吸口气,他知道可以软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秦大哥可以帮他挡风遮雨,但最终还是要自己亲自面对才能让各地藩王和将领信服,才能真正将国家掌控在手中。 贴近秦慕给他一个紧紧地拥抱,唐琰说:“未来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秦慕回抱着拍拍他的背。然後,下车扶阿琰下来。陆虎和楚寒众人都已经下马,列队在唐琰的马车边。 芊芊则等在王妃的车旁,扶王妃下马。小虎正在王妃怀中熟睡着,笑得很甜,一只拇指塞口中, 一脸满足. 看得王妃也是满脸幸福洋溢. 唐琰心中对秦慕和芊芊等人的用心, 非常感激。有小虎在阿雅应该可以很快适应自己不在身边的日子吧! 唐琰拥抱着王妃, 在她耳边说: "等我回来." 王妃微笑着点点头, 只是眼中有些泪水. 芊芊在一旁笑着说: "阿雅可以每天写点生活报告给陛下, 我们有军令传递系统, 保证第一时间送达." 王妃开心地点头, 又对唐琰说: "你如果忙, 不用回信也没关系." 唐琰笑着说: "会多忙我不知道, 但是每天写几个字我还是做得到的, 你别嫌我写得短就是了. " 这时远方有一匹快马靠近, 前两排的所有亲卫行动划一地举起强弩瞄准. 肃杀之气瞬间飙升, 让唐琰和王妃吃惊得抬头看去. 快马上的人看到亲卫的动作, 自怀中拿出黑底白字襄黄边的威远亲王旗,用手举高用以告知身份。但亲兵的强弩并没有放下, 只有楚寒领了十人上马迎了过去. 楚寒和对方互验隐卫珠後, 给对方一个马上拥抱, 对方将密函交给楚寒後, 转身回马往来时路走了. 亲卫们却一直等楚寒回归下马後才放下瞄准的强弩. 秦慕治军之严谨细腻, 让随着父皇巡视过禁军和中州军的唐琰深感佩服. 楚寒回来後将密函打开,直接低声念出: “京中传讯使已抵洵州, 诏告天下, 先帝驾崩, 谥号庆睿, 新皇登基, 改元真和.” 看了一眼唐琰忿忿不平却有些茫然的眼神, 秦慕对楚寒说: "送出传令使到盛州以西十一州, 说五皇子唐琰奉先王令巡视边疆, 如今依先王诏书即位, 中州伪皇潜越,必讨伐之,号令天下勤王." 然後看向唐琰说: \"陛下, 这种事比谁大声没有用, 天下是用脑袋和拳头打下来的, 我们该出发了.\" 唐琰点头, 先让王妃的车队和陈齐率领的一百亲卫先出发. 而秦慕和唐琰这边则是全部都是马队, 纪峋展开大夏皇旗, 四百亲卫全部白色军丧服, 分为前中後三个百人队和一个楚寒率领的百人前锋往洵州首府宁城出发.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三天,沿途另有威远军的伙食营和运输营帮忙供应三餐饮食和搭建帐篷。秦慕完全狐假武威地把威远亲王军搬进了洵州。洵州州牧田启听到风声,一面哀叹自己首当其冲,一面赶紧到渠县相迎。只是这皇上闹双胞,要分辨真假是自古难题。这可不是看看诏书真伪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因为只要能笑到最後,假的也能变真的。所以田启是沿路都在搅尽脑汁想着推拖之辞。 倒是洵州守将韩辛自知和秦慕有仇,以不能擅离职守为由,躲在宁城要田启去当说客。 既然州牧田启亲自来了, 秦慕和唐琰也就不赶路了, 在县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秦慕特别派人以牛皮和陆家庄特制的防水布拼成一顶偌大的白色王帐, 占地达半亩. 为使王帐通风, 且不容易因为强风倾倒, 外围的墙面如风车片般, 以六十片防水布交错搭建, 每个通风区, 都有一位亲卫防守. 外边的一百顶军帐分为六层, 将王帐层层围在中间, 最外围则是值勤的六个十人队交错巡逻. 田启长年待在富庶且近百年没有过战乱的洵州, 完全没有见识过如此宏伟又防卫森严的军营. 经过层层关卡进入王帐时,心中安排好的推拖台词已经忘了大半了。 王帐内由门口自皇帝宝座铺有宽五米的黄色地毯。地毯两旁各有二十个亲卫,全部持战戟端然而立,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表露无遗。唐琰立於宝座之前,客气地道:“爱卿远来辛苦了。” 受到帐内气氛影响,田启不自觉地就跪了下来,刚要行拜礼却愣住了。这要称呼什麽? 唐琰看田启停顿,刚要说什麽,但秦慕却站在帐篷角落对他摇摇头。秦慕所在的位置被帐幕遮掩,只有唐琰座位的角度能看得到,却能清楚的观察到田启的动作和说话。唐琰看到秦慕的指示,不理田启的心思,自顾自地在宝座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田启。 田启想了一下,决定打模糊仗。端端正正地行了跪礼,但只说了句:“臣洵州州牧田启叩见。” 唐琰心中叹了口气,想着的确如秦大哥所料,官员多的是老油条。於是淡淡地说:“爱卿所来何事?” 田启又愣住了,这您往宁城不是去找我吗?那您不是该下令要我做些什麽吗?对方不下令,自己就不能找理由推卸。看唐琰不紧不慢地看着自己,田启突然觉得,五皇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却不好对付。虽然不若他的几位皇兄威严,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角色。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这次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想了一阵子,田启说:“臣听说皇旗到达洵州特来相迎。” 芊芊走到秦慕身边席地而坐,盘着腿,无聊地用手撑着头,看着这慢速的踢皮球,想着难怪阿慕说他不想再忍受政治平衡了。这浪费下来的时间能做多少事啊!铁杵都磨成绣花针了! 唐琰继续淡淡地说:“爱卿可找到皇旗了吗?” 田启哑了,说找到了,那是要承认五皇子配得上皇旗吗?说找不到,那是争眼说瞎话,要是被治欺君之罪,岂不是阴沟里翻船? 田启想了想,巍颤颤地说:“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的军营,一时忘了找。” 唐琰点了点头说:“那麽爱卿就去找吧!”说完唐琰就自径走了。 田启完全傻了。五皇子不是来找自己的?那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装傻回宁城?五皇子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自己的!那他现在是在给自己机会,如果自己再继续装傻,那最好的下场是革职,最差就是砍头了。这该怎麽赌啊? 秦慕蹲下来看着芊芊,在她耳朵上吻了吻,低声说:“不是该换你上场了?能控制人心的神医阎王。” 芊芊在秦慕耳边笑着说:“我是想看他能傻多久?” 说完站起身,踏着轻快地步伐走向田启。站在地毯两侧的卫兵看到芊芊,整齐画一地挥动战戟,行了个军礼,然後喊道:“将军好。” 锋锐的战戟自面前划过,吓得田启整个人跌坐在地。 芊芊点点头说:“你们下去吧!” 卫兵们又行了个撞戟礼後才退下。声势震得田启抖了好几下。 ☆、旁敲侧击 芊芊自然地在田启身边盘坐了下来,随意地问道:“田大人怎麽还在这里?” 田启感觉到身旁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舒了一口气,也学芊芊坐了下来说:“将军如何称呼?” 芊芊笑着说:“陆芊,大人可以叫我阿谦。” 田启看芊芊年轻,却有将军称号,不敢大意说道:“陆将军年轻有为,不知道令尊是哪位大人?” 芊芊笑着说:“在下出身草莽,先父不是什麽大人。这边不是聊天的地方,大人可愿意去我的帐中坐坐?” 田启想着,前途茫茫,总要找个突破口。这小将军不知道是什麽来头,摸摸底也好。便点了点头说:“有劳将军了。” 芊芊引路到了一个和王帐相邻的大帐篷中,帐中摆设大气舒适,地上有三个暖炉,都烧着高级的银削碳,帐内用屏风隔成前後两厅,前厅有个大大的办公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後边的靠背大椅上铺着暖和的白貂毛皮。侧边有一个小圆桌,上面是一套紫砂茶壶,旁边的碳炉上正热着水。 芊芊让田启在圆桌旁坐下来,自己由柜子中取了两罐茶叶走过来说:“田大人想饮冬片茶还是雨前春茶?” 田启眼睛一亮,说道:“将军是好茶之人啊!” 接过芊芊手中的茶罐打开闻了闻惊讶的说:“定南的冬片茶和泉州的雨前龙井?将军如何取得如此好茶?” 芊芊笑着说:“看来田大人也是茶道高手,咱们先喝味道清淡的冬片茶,再换雨前龙井如何?” 田启笑着点头说:“如此甚好。” 芊芊取了一个适合冬片清香的黄段茶壶,然後温壶丶置茶丶醒茶,每个步骤都优雅而不含糊。当芊芊将泡好的茶分入杯中时,田启已经迫不及待地端了起来,陶醉地闻了闻,轻抿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道:“果然如飞雨洒轻尘,物清世莫知呀!” 芊芊笑着以同一首诗对道:“此茶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田大人是果然是知茶之人。” 田启陡然惊醒,之前一直在想不入党争才有未来,可是这时若不依附五皇子马上就是祸从天降,自己还去担心未来?马上就没有未来了好吗?这小子是在指点自己吗?他既然愿意指点,不如再问问。 田启又轻抿了一口,静了一下心然後问道:“将军觉得一枪茶,一旗茶,无为茶,何者为佳?” 芊芊知道他是在掉书包,引用“一枪茶,一旗茶。休献机心名利家。无为茶,自然茶。天赐休心与道家。”等诗句,来暗喻自己依附五皇子,是有了名利之心。 叹了口气,芊芊决定配合他掉书包,为两人倒了茶说道:“田大人既然是好茶之人,当知茶之芳荼冠六清,其之洁性不可污,而且饮之可以涤凡尘。为何又有此问呢?” 田启心中一紧,他听出芊芊是在暗喻二皇子并非明主,五皇子才是芳荼冠六清。以目前二皇子的作为确实让人寒心,只是五皇子如何却是还看不出来。但自己骑虎难下,已经没有选择了。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陆将军,老朽刚刚心思蒙蔽,对皇上不敬,将军是否可以为老朽美言几句,让我能够去叩见皇上。” 芊芊点了点说:“没问题,田大人请稍待。” 出了帐後,芊芊开心地绕到帐篷後面,由特制的後门溜进同一个帐篷的屏风後面,对秦慕和唐琰做了个鬼脸。唐琰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秦慕则将她抱入怀中,吻了又吻。 唐琰离开後,芊芊由帐篷的大门进来说道:“皇上这几天赶路累了,先去歇息了。或者田大人在此暂住一宿,明日再见皇上,我来为大人安排营帐如何?” 田启也知道,自己刚刚不敬,皇上是不可能马上见他的。点点头说:“有劳将军了。” 芊芊笑着说:“难得遇到茶之知音,没什麽劳不劳的。大人这边请。” 有点想试试看田启的心性,芊芊拿起两个茶罐放在田启手中,然後一边往外走说:“这两罐茶就送给田大人品味品味了。” 田启却是把茶放回圆桌上说:“受之有愧。”也跟着往外走。 芊芊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我明白田大人不想糊里糊涂地介入二皇之争的心思,因此拉大人入局,小可心中不安,这两罐茶当是赔礼可好?” 田启却是毫不犹豫的往外走说:“如果皇上确实如将军所言是芳荼冠六清,就无需赔礼。” 芊芊笑着说:“田大人是同道中人, 如此甚好。” 芊芊带着田启到隔壁的大帐,帐前有两个卫兵,芊芊让他们去拿碳火。田启进入帐篷稍微看了一下,这个帐篷的布置跟芊芊的那顶很像很舒适。他满意地点点头。 芊芊说:“晚膳时间,会有士兵送餐过来。大人营帐外的士兵只是方便大人提需求,不会限制大人行动。” 田启看着这位长像清秀的少年将军, 有军人的爽利,却无领兵的霸气。谈吐斯文,心思敏捷。能以一介草莽,靠军功在如此年轻的状况下取得将军之位,又能自由出入王帐,还住在最好的中心帐篷区,可见地位不凡,很想结交结交。便说道:“能和将军一起用晚膳吗?我想和将军多认识认识。” 芊芊微笑着说:“我平日都是和威远亲王一块用膳的,田大人若不介意,就一起来吧!” 田启心中一紧,他是威远五大将中的哪一位吗?这样年轻,却能和黄其丶林曦丶李原等老将同列五大将军之一,真是不可思议。他说他是陆将军, 陆芊, 难道他是定西郡王陆明的弟弟?三箭定同城的神箭将军? 心中暗暗盘算,如此能直接与核心对谈也好。既然必须冒险入局了,就应该要直指核心,未来才能有所建树。便对芊芊说:“老朽很想拜见威名远播的威远亲王,不知是否方便引见?” 芊芊看着田启决定依附五皇子後,行事马上变得当机立断,每踏一步都是前行,毫不含糊。不禁同意秦慕的看法,此人必须交心,不能威迫。如能让他心服口服,未来必有大用。 芊芊微笑点头说:“当然可以,我去安排,田大人请稍事休息,晚膳备妥後会有亲兵来邀请大人。” 芊芊离开没多久,田启的亲随们通过威远军的查证,来向田启报告。陈齐领着几位士兵,在田启的帐外搭了两个帐蓬,给田启的六位亲随居住。 ☆、请君入瓮 芊芊回到自己帐中时,秦慕已经调整了外帐的位置, 毫无痕迹地封闭了後门, 正坐在大桌後面整理密函和公文。看到芊芊回来, 微微一笑说: "玩得怎麽样?" 芊芊蹦蹦跳跳地跑向秦慕, 抱着他的脖子, 由身後挂在他身上, 看向秦慕手中的密函说: "你说对了, 他确实有决断, 而且今天想跟我们一起用晚餐." 秦慕笑着说: "要怎麽招待他?" 芊芊嘟着嘴说: "他嘴刁得很, 你要满足他吗?" 秦慕点点头说: "我觉得这个朋友值得交. 而且我想跟你一起下厨, 做一些菜配雨前龙井怎麽样?" 芊芊开心地说: "好啊~ 那我去伙食营那边看看. 但是阿琰怎麽办他不好这样快就跟田启见面." 秦慕一边把密函收回盒子里,一边说: "等等做两份, 一份给阿琰他们好了." 转身将芊芊拉到身前,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一边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一边说: "回香阁又出新货了?" 芊芊缩了缩头, 躲开痒痒地感觉, 然後点点头说: "阿绮调的味, 很不错吧! 她说用了这个, 小虎睡得特别好." 秦慕亲吻着她的耳朵说: "你怕我睡不好吗?" 芊芊转身环抱着秦慕的肩膀, 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说: "自从上次看完烟火後, 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秦慕愣了愣说: "是吗我自己不知道. 我梦中说些甚麽?" 芊芊心疼地抱紧秦慕说: "你会把我抱得很紧, 然後说, 父王对不起, 我能再失去心爱的人." 秦慕叹了口气,抚摸着芊芊的头发说: "我上一次看烟火是在九年前, 我十三岁的时候,刚入军籍没多久,母亲拉着我的手很是担忧,但也不好说什麽。半年後西羌入侵, 我随父亲出征, 以後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母亲身边了。那时战况激烈, 好几次我都要父亲让我领兵回镇北城保护她。但父亲不许, 他说将帅不能有私情,不然对不起其他将士。” 紧紧地抱着芊芊, 秦慕有点压抑地说: "我不是一个好将帅, 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 我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 但我放不下你." 芊芊靠在秦慕肩上, 用手抚摸着他的侧脸, 难过地说: "对不起, 不该拉你看烟火的. 但你是个好将帅, 你战无不克, 你百战百胜, 而且伤亡最少. 而我是你的副官, 我可以和其他将兵一样上战场, 我在你身边也可以帮你的, 对不对” 秦慕微笑着说:“是啊!还好你这麽优秀,让我的私心变得这样理直气壮。” 突然帐幕被掀开,唐琰偷偷摸摸地闪进来。看到搂搂抱抱的两人, 见怪不怪地直接拉了张椅子, 在秦慕面前坐下来说: "芊芊, 之後你们谈得如何?" 芊芊转过身来笑着说: "顺利上钩, 他今天想和我一起吃晚餐, 进一步认识认识. 我拉了阿慕一起. 你要躲在屏风後面偷听吗?" 唐琰贼贼地笑了笑说: "我被你带坏了啊! 最近都爱上这类偷偷摸摸的事了." 秦慕站起来说: "我和芊芊想做点菜配雨前龙井, 你要一起来给点建议吗?" 唐琰跳起来说: "当然要, 我觉得豆鼓蒸鱼不错, 豆乳鸡也很好, 要是阿雅在这里, 她一定会点糖醋里肌..." 秦慕一手揽着芊芊, 一手揽着唐琰, 拉着他们往外走说: "我饿了, 你还是动手别动口的好." ******** 夜幕低垂後,北风也变得强劲。皇旗和威远亲王旗猎猎飘动,田启刚随着亲兵走出帐篷, 就看到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将军和芊芊一起站在芊芊的营帐外对他点头打招呼. 等田启走近, 芊芊果然向他介绍这位是威远亲王. 田启恭敬地行了拜礼说道: "有劳亲王相迎真是不敢当." 秦慕将田启让进营帐内, 笑着说: "田大人是内人的茶友, 今天不谈官阶, 只叙友谊." 田启不太听得懂秦慕的话, 不明白地看向芊芊. 芊芊对他眨了眨眼, 笑着比了个请的动作说:”田大人进来再谈吧!” 帐内的小圆桌已经换成了一个大圆桌, 桌上已经沏好了雨前龙井, 一股醇厚的清香扑鼻而来, 桌上有九道菜, 分别是酱冬菇丶醋腌萝卜丶蒜香豆芽菜丶味噌白菜卷丶火腿豆腐丶芙蓉蛋丶豆鼓蒸鱼丶豆乳鸡丶糖醋里肌. 每一道的香味, 或清淡, 或浓烈, 或冲突, 或相辅相承, 都和雨前龙井都融和地洽到好处. 令田启瞬间食指大动, 先前的拘谨之气顿时消失. 狂吸着香气说: “亲王身边有好厨师啊~不知可否引见引见,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 就是爱美食. 只是菜煮得好的人多, 配得好的人少啊!” 秦慕笑着说: “难得遇知音, 田大人若猜对厨师有几位, 还有哪几道菜是同一人做的, 我就帮你引见.” 芊芊帮大家倒了茶说: “随便坐吧!边吃边聊.” 秦慕坐下後, 先闻了闻茶香, 又抿了一口, 让茶水在舌尖滚动了几下, 惊讶地说: “雨露配雨前, 竹香配龙井. 芊芊, 你这点子真不错.” 田启吃了一惊, 赶紧端起杯子, 细细地品尝, 果然除了龙井的清香, 还有一股极淡的竹叶清新, 衬得龙井更是纯厚. 满足地吸口气说:”陆将军真是雅人, 这竹尖雨露收起来很麻烦吧!” 芊芊笑着说: “不麻烦, 这几天伙军砍材时, 我要求他们多砍些桂竹, 在竹节中钻洞, 然後将水缸口用油布封住, 再将竹子全部穿过油布插在水缸里. 下雨过後, 就是一缸又一缸的雨露绿竹水. 而且雨水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竹节, 层层浸润, 才能有如此香气.” 田启笑着拍手说: “有趣有趣, 陆将军的脑袋真是好用, 想出如此轻松简便的方法” 芊芊笑着说: “大人过讲了,咱们来猜菜吧!猜法分等级, 用眼睛看为第一级, 用鼻子闻为第二级, 用嘴尝为第三级, 只要猜对亲王都会履行承诺. 但是趣味不同.” 田启笑着说: “陆将军古灵精怪地个性很对老朽的味口, 小女今年刚满十四, 长得清秀可人, 琴棋书画皆通, 将军可愿意认识认识” 芊芊笑着点头说: “大人聪慧豪爽, 小可也很想见见被大人如此称赞的爱女. 只是我已婚配, 大人可介意?” 秦慕揉了揉芊芊的脑袋说: “你桃花太多, 不要这样吊人味口.” 看向田启, 秦慕笑着说: “刚刚在门口可能没有介绍清楚, 陆将军是我的王妃.” 田启呆呆地看着秦慕, 回味刚刚秦慕讲的话, 转头有点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下芊芊, 然後才把事情兜起来, 所以三箭定同城的伟将军是女的! 芊芊无奈地看着每次告知身份时都会发生呆滞事件. 然後转头不满地对秦慕说: “你看你破坏气氛, 菜都要凉了.” 秦慕也有些无奈地对芊芊说: “我有些无法接受, 我的情敌都是女孩.” 芊芊看着秦慕吃鳖的样子, 大笑出声. 田启此时才被惊醒, 担忧地说道: “皇上可知道?” 秦慕点头笑着说: “多谢大人关心, 先皇和皇上都知道. 他们都没有反对.” 田启笑着说: “女中豪杰啊!亲王和将军都非常人. 老朽能与两位结识, 甚感荣幸.” 芊芊笑着说: “大人怎麽突然客气起来了, 赶紧猜菜吧!都要凉了.” 结果田启用眼睛猜是两位厨师, 芊芊和秦慕做的被归为一类, 让两人甜甜地相视一笑. 但是闻了气味之後, 马上猜出是三位厨师, 因为芊芊的调味重香气, 而秦慕今天选择的是淡雅的口味, 用以平衡唐琰的重口味. 秦慕笑着说: “田大人不愧是美食家. 都猜对了.” 芊芊则笑着眨眨眼说: “有两位厨师在你面前, 你猜猜我们煮的是哪几道?” 田启惊讶地看着秦慕和芊芊说: “贤伉俪真是让人自惭形秽啊~” 芊芊则说: ”不要掉书包, 快猜!” 田启慢条斯理地一边细细品尝一边说: “陆将军心思灵活, 不甘於平淡, 所以酱冬菇丶醋腌萝卜丶蒜香豆芽菜是你做的.” 芊芊拍拍手说: “厉害!再来!” 田启喝了口茶, 让茶在舌尖滚了几圈才说: “亲王心思沉稳, 平和中正, 今日做的菜, 相当於在为性情跳脱的两位友人平衡菜色, 所以味噌白菜卷丶火腿豆腐丶芙蓉蛋是你做的. ” 芊芊拍拍手说: “大人太强了, 那再来评评第三位厨师的性情.” 田启一边喝茶一边悠悠地说: “小丫头, 你别挖坑给我跳, 能跟你们两位一起配菜的绝非常人. 我不敢猜.” 秦慕笑着说: “田大人不猜即是猜. 果然能力非凡啊!” ☆、新皇唐琰 看几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唐琰一边揉着肚子, 一边从屏风後面走出来, 拉了张椅子坐在秦慕旁边说: “你们两个太搞笑了, 我忍得肚子好疼, 要消化不良了. ” 田启看到皇上出来,吓得要赶快跪下,弄得茶也洒了,椅子也翻了。 唐琰右手拉住他的手臂,硬拉他站起来,语气不善地说:“别跪了,你今天白天跪了那麽久,心中也没有丝毫敬意,不如不跪。” 这话说得田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瑟瑟地发抖着。 芊芊若无其事地把椅子扶起来,帮唐琰添了个杯子,又帮田启换过一个茶杯,微笑地说:“那麽罚他跳我挖的坑如何?我很好奇田大人,铁口直断的能力。” 唐琰拍着手看着田启笑说:“芊芊这个主意好。说吧!说得对,我就既往不咎。” 秦慕帮大家倒了茶,然後笑着说:“大人还是坐下来想吧!反正皇上的金口是说别跪着就可以了。” 芊芊开始收拾桌面,移走空盘和残菜。将餐桌清空,只馀茶具,然後重新泡了壶茶。 唐琰闻了闻新泡的茶说: \"还是你泡得比较香。\" 然後完全不去看田启,单手挂在秦慕身上笑着说:“情敌都是女孩是什麽感觉?楚寒跟我说,你们去年开赌盘,九成九的将兵赌你喜欢陆明的弟弟多过妹妹。害他不好意思通杀,就关了盘。” 秦慕无奈地说:“你什麽时候变得这样唯恐天下不乱了?” 唐琰笑着说:“从你害我肚子痛开始。” 看着仍不敢坐的田启,唐琰说道:“田大人坐下,赶紧说吧!等会儿还有正事要谈呢!” 田启拘谨地躬身说:“老臣参见陛下,老臣之前不敬甚感惶恐...” 唐琰板着脸打断说:“田大人,你跟芊芊说话就乾乾脆脆的。怎麽跟我说话,就没有一句是重点?” 芊芊大笑说:“皇上我可是泡了不少好茶,又烧了不少好菜,才把他的真性情给逼出来,你想要不劳而获吗?” 唐琰想到之前在王帐中拐弯抹角的对话,和那些掉书包的隐喻茶诗,叹了口气说:“我也煮了三道菜啊!虽然是用嘴煮的,但还是有贡献的吧?” 田启看着三人宛如好友,肆无忌惮的对话,也慢慢地回过神来。坐下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头脑也开始灵活起来了。 趁着几人玩闹的空档,田启说:“陛下,臣知道了。臣刚刚猜不出来,是因为不知道那三道菜其实是两人合作做出来的。因此觉得情绪和火候不相搭。” 三人看向田启,表情各不相同,唐琰是玩味的神情,芊芊则是好奇的表情,而秦慕只是平静地微笑着,似乎已知晓後续发展,还拿起茶壶帮田启斟了杯茶。 田启心中暗暗感激秦慕给自己调适心情的空档。被皇上注视,让田启的心有些慌乱,拿起杯子慢慢地抿着茶,收拾心情,然後说:“皇上心中在思念亲人与爱人,所以菜色的调味偏甜,带点涩味。但厨师不明白皇上的心情,所用火候太过,使甜味略失,食之略有愁怅之感。” 唐琰知道田启是避重就轻了。对秦慕和芊芊两人他猜的是个性,对自己则谈心情。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让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因此平静地点点头说:“田大人果然不简单。朕确实思念家人,而且因为亲人相互猜忌,确有愁怅之感,大人无需帮我粉饰。田大人如此心思,可知我来洵州,所为何事?” 田启知道重点来了,点头说道:“取洵州为威远军之粮仓,为屯兵之中继。” 唐琰继续问:“如今局势,大人有何看法。” 田启叹道:“国土分裂必为趋势,威远军难以孤军对抗,需号令天下勤王。只是...臣不知先皇为何不公开诏书?臣担心皇上公信力不足。” 秦慕插话道:“先皇已於去年底在朝堂之上立五皇子为太子,并分封诸位皇子,唯朝政被人把持,京中朝臣皆不敢言。田大人在中央若有信得过的朋友,可以问问。” 田启摇摇头说:“天下人皆看表面,如今诏书只能锦上添花。” 唐琰接口道:“无论如何,父皇交给我的任务,我要完成。我欲取洵州,田大人对洵州有多少掌控力? ” 田启叹气道:“州牧只管民生税收,军队控制权在守将手中。我离开宁城时邀韩辛同行,但他说他与亲王有仇,自知不敌,不敢相见。” 秦慕叹口气说:“昨天消息传来,宁城已经戒严,目前商旅许出不许进。田大人能帮忙传话说,我不追究他刺杀之事吗?我不希望弄到兵戎相见。” 田启点点头说:“我试试看。” 芊芊用讨好的表情看着秦慕说:“我想跟田大人一起进城,你知道的,宁城我熟,不会有危险。如果陆辛说服不了,我们可以擒贼擒王。” 秦慕心中叹气地想着,芊芊还是希望没有伤亡,双手握紧,慢慢地深呼吸几次平静心情,然後说:“让我想想。” 秦慕将诏书拿出来看着田启说:“诏书需要由第三方公开才有公信力。我需要请你帮忙公开,这样可以对各城守军提供方向,未来收编会比较容易。你能帮忙吗?” 田启打开诏书看了看,吸了口气,果然是真的诏书,印鉴齐全,而且是先皇的字体。日期是在去年六月,正好在秦慕取得平禹两州之後两个月,五皇子娶枢密使孙女之前一个月。所以先皇决定立五皇子,是因为秦慕?先皇必须要找一位能和秦慕合得来的皇子,大夏才不会分裂。只是那时候二皇子的势力已成,为了五皇子的安全,诏书不能马上公开。想到这里田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先皇远虑,让人佩服,可惜天不从人愿。老臣愿尽力而为。” 秦慕看着田启的表情变化,有些讶异田启可以由这些小细节猜到先皇的心思。不禁点了点头,想着此人难得,有他在自己会轻松很多。 唐琰则看着秦慕紧握的双手,他知道秦慕只有担心芊芊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心情破绽。上次见到,是在福城,芊芊打算自己游过海岬去取船时,秦慕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秦慕的表情,让人心痛,他甚至担心要是芊芊没有顺利回来,秦慕会崩溃。但他现在不能干扰秦慕的决定,只有等秦慕下决定後自己才能正确应对。 ☆、不能控制的心 唐琰和田启离开後,芊芊将收拾好的餐盘, 放在箱子中, 端到门□□给站岗的亲兵。回到帐中,看到秦慕依然坐在圆桌旁沉思。看到他握紧到泛白的拳头,芊芊的心突然变得好痛,她知道自己刚刚要求入城的提议让秦慕为难了。 走到秦慕身边, 芊芊轻轻地用两只手包裹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蹲下来将头靠在秦慕的膝盖上。 秦慕用另一只手拆掉芊芊的发束, 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声音低沉地说: "芊芊, 到我怀里来。" 芊芊刚站起来, 秦慕已经顺手将她捞了过来, 包裹在怀中, 鼻尖和嘴唇轻轻地擦过她的颈项, 芊芊的心跳和呼吸一整个快了起来。秦慕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惆怅地笑着说: "你的心跳真好控制,可惜我不能控制你的心,我不能控制你想要和平的心。” 肩颈被秦慕抵住, 芊芊只能略仰着头, 秦慕的呼吸擦得她气息不稳, 只能喘气地说: "对不起, 让你为难, 但我可以不去的, 你知道的, 如果你觉得不妥, 我就不会行动。" 秦慕紧紧地拥抱着芊芊, 两人的心脏贴在一起, 秦慕的心跳有点强, 隔着链甲都能感觉到, 芊芊突然发现秦慕心跳的速度和自己是一样的。 秦慕叹了口气说: "你的想法很好, 这确实是个比较直接的突破口, 我也知道你在宁城的势力, 但我无法确定你不会有危险,我最近心一直静不下来。" 稍微放松芊芊, 让她可以呼吸, 秦慕自己也深深地吸了口气说: "我跟你一起去。对韩辛我们不能用强, 至少表面上不能用强, 因为其他的州守都在看我的态度。我必须安他们的心, 未来的路才会顺, 所以我必须踏入韩辛布置的陷阱。" 芊芊惊讶地抬头看向他说: "不行! 你是主帅, 你不能涉险, 你如果出事, 唐琰就全盘皆输!" 秦慕忧郁地看着芊芊的眼睛说: "世事无常, 我越想控制它, 它就越不受控制. 我当初让二哥带家眷退守榆城, 我以为那是最安全的任务, 却因为有叛徒, 反而置他於死地。我们当初的心愿, 是希望西疆和平。我们达成了愿望, 但现在中央却因我而乱了。” 秦慕抚摸着芊芊的脸说: "北疆那边也开始不稳定, 今天消息传来, 鲜于的军队往大夏边境集结, 而北燕军已经在边境守了快一年了。南疆那边摩罗和扶南也不□□定。我会尽量稳定局面, 但我没有办法保证我可以做到多好。现在分秒必争, 我必须尽快控制洵州和原州, 然後才有能力帮忙徽州防守。鲜于那边我已经顾不到了, 希望北阳王挡得住。我或许会让阿元动动他的三吋不烂之舌, 看可不可以说服北燕按兵不动, 顺便帮我们看着鲜于。但这可能暴露你的金拳帮势力, 我得好好想一想。” 才一天, 事情就变成这样吗芊芊看向那盒她今天还没有时间看的密函, 叹了口气说: "我说过, 我只希望你保住自己。” 秦慕将芊芊的脸转过来, 他的眼神很忧郁, 芊芊不自禁地抬起手, 抚摸他的脸颊, 想抹去他的哀伤。秦慕看着芊芊的眼睛说: "所以我选择跟你一起入城, 芊芊, 我的心在你身上, 我知道我不理性, 但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遇险的可能。如果你自己面对韩辛,我会担心他拿你威胁我,他如果要用你换唐琰,芊芊,我会同意。” 芊芊心中一震,心揪得更紧了。她知道秦慕那些运筹帷幄丶云淡风轻的表像之後,有多少撤夜不眠的辛劳,有多少现实和理想之间的苦苦挣扎。 秦慕轻轻地抚平芊芊的眉头说:“如果我出事, 楚寒会带着阿琰退守西北。剩下的事情, 你哥可以处理。威远军反正只够防守四个州, 如果连洵州都无法和平解决, 那以後每个州都要一路打进去, 我也玩不下去, 我没有办法兴兵对抗自己的同胞。” 芊芊点点头,依偎在他怀中说: "你怎麽说, 我怎麽做, 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慕你说过人力有时而尽,这次的兵祸不是你的错,未来难测,我们只求心安好吗?” 秦慕吻了吻芊芊, 抱起她走向床铺说:“我也是这样想。" 第二天,一早唐琰就拉着楚寒一起去找秦慕。秦慕像是知道他会来, 一脸是平静地将他迎入帐中, 芊芊则端过亲兵送来的早点, 帮大家倒上豆浆。秦慕一说他打算和芊芊只身入宁城时,唐琰马上坚持同行。他拿出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说词, 自觉理由充份地拍着早餐桌说:“只有我去谈,韩辛才会乖乖听话,有什麽比圣旨更能堵他的口。” 秦慕看着激动的唐琰柔声说:“你是帝王,不该入险境。” 唐琰摇摇头真诚地说:“只有你陪伴我,我才有走下去的能力,否则我什麽都不是。所以你决定去哪里,我都跟着。” 芊芊看着紧张的两人,安抚地说道:“宁城有一万步兵,五千骑兵,如果韩辛躲得不见人影,他们会听谁的命令” 唐琰转头看着芊芊说:“除非他们特别效忠谁,不然州守不在时,秦大哥的亲王令足以号令州军。” 芊芊以手支头说:“那你们在担心什麽?韩辛只要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保证他一个呼吸之内倒地。他要是不出现,阿慕刚好收编州军。” 秦慕盯着芊芊说:“暗箭难防,小心为上。虽然我们有布置,但韩辛也知道他挡不住我们,他会赌我不愿在一开始就兴兵对抗,所以他在等我支身找他谈判,我无法确定他设多少陷阱等我们。” 秦慕转头看向唐琰说:“我无法确定我可以同时保护好你。对韩辛而言最好的状况就是抓住你,把你献给你二哥,这样一来我挺谁都毫无意义了。你乖乖跟着楚寒,状况稳定了再入城。” 秦慕的态度坚决, 不听任何劝告, 只带着陈齐和芊芊扮成田启的护卫和田启一起北上宁城。唐琰知道秦慕说的是事实, 只好无奈地和楚寒一起领军北行, 只落後秦慕一天的路程。 ☆、谈笑取洵州 先皇驾崩,双皇登基的事情, 很快地传遍大夏各地。中央分裂, 幽州和鲜州宣布独立, 各种消息纷呈, 让各州州牧和守军无所适从。二皇子唐律登基後下令革职枢密使, 使得董威也失去对各州的掌控力。 往宁城的路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百姓,不断有官员拦下田启的马车,请求州牧指点迷津,告知何去何从。田启态度明确,公开唐琰的即位诏书,痛斥二皇子扰乱朝局,造成国家动荡,同时向众人表示,洵州将奉先皇诏书,听令於新帝唐琰。同时威远亲王奉旨守护洵州,洵州境内安定无虞。 到达宁城时,沿途却依然三岗五哨,让芊芊皱眉看着秦慕说:“他要拿什麽跟你谈判?” 秦慕伸手抚平芊芊的眉头笑着说:“只要我没有破绽,他就只能以和平交接这点威胁我不能动他,其他的事他会乖乖听话。” 众人靠着田启的州令,不接受盘查,穿过众多检查点进入宁城後,秦慕先让田启的家人进入天鼓堂由自己的隐卫守护。然後换上亲王服和田启一起拜会州守韩辛,芊芊则隐身护卫之中。 州守府中守备森严, 大门到大厅整个廊道上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肃杀之气令田启不禁瑟瑟地发抖着, 秦慕倒是脸色不变, 像是没看到这些士兵一般, 只是信步神闲地跟着管家深入韩府, 甚至还点评了府中风格布置太过匠气。自信的神色, 让田启想起自己和护卫都穿了刀枪不入的链甲, 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管家领众人进入大厅後, 只见韩辛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 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慕,也不请众人坐,也不说话,就这麽僵着。秦慕进了厅门,看了一眼韩辛後,自顾自地选左首最尊位坐下,让众人瞪大了眼睛。因为那是离门最远,但离韩辛以及他身後的护卫们最近的位置。 秦慕却轻松地看了看厅中的摆饰, 之後看着韩辛身後的一幅大字狂草, 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韩大人这满厅的字画, 也就只有这幅\'武\'字写得真情真意, 动人心魄。\" 韩辛却是心头一震, 这个字是秦慕三婶结婚那天, 自己满腔相思成空, 充满愤恨时写下的。没人知道, 却被秦慕一眼看破! 韩辛不自觉地充满悲愤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当时为何不放她走\" 秦慕看也不看韩辛, 端起管家送上的茶说: \"依皇家规定, 守边将领之亲属城破前不能离城,我的长辈没有一个活下来, 同辈也只剩下我和小羽。\" 韩辛激动地站起身夺过秦慕手中的茶摔在地上说: \"那你还为皇家卖什麽命\" 秦慕神色平静地说: \"你不也一样在卖命。\" 韩辛看着秦慕毫无破绽的应答, 想着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 自己确实没有和他抗衡的资本, 但又不甘心屈居其下。看看站着发呆的田启和他身後的六个护卫, 无奈地笑了笑说: \"你就带这几个人进来\" 秦慕淡淡地说: \"你觉得带多少人才够\" 韩辛笑着说: \"如果我想杀你, 你纵然有百万大军压境, 也救不了已入虎穴的你.\" 秦慕微笑地说: \"但你不想杀我, 你在等我找你谈。\" 韩辛突然警醒, 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被秦慕的言语牵着鼻子走。哼了一声, 坐回主位说: \"我抓了你献给二皇子可是头功, 没了你五皇子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 秦慕神色不动地说: \"你这不是心有顾虑, 到现在还不想动手吗\" 田启也终於回过神来了. 秦慕的军队已经遍及洵州各地, 还有圣旨做依据. 韩辛根本是被围住了, 抓了秦慕也出不了洵州. 定了定神, 田启找了个远离交战方的位置坐下. 护卫们自然地在田启身後站定, 连芊芊和陈齐都在站最两端, 丝毫没有要靠近秦慕的意思. 田启虽然觉得奇怪, 却也不好说什麽, 只能静静地坐着. 但对芊芊而言, 只要对手在厅内, 她就能用弩针让他瞬间毙命, 所以站在哪儿都没关系. 韩辛愣了半天, 不知如何接话. 自己确实不看好二皇子, 几位当州牧和州守的好友都不看好二皇子. 这位莽皇子一开始就的革职颇得民心的吏部尚书, 弄得朝野人心惶惶. 还笨拙地让大皇子和三皇子逃到领地, 弄得定北王和北阳王顺利掌控幽州和鲜州, 还有了夹天子以令诸侯的资本. 现在三位籓王各挺一位皇子, 其中势力最大的还是坐在自己面前的威远亲王秦慕. 二皇子除了占据京城外, 手边兵力不足三十万, 根本没有其他优势。连最精明的李敏都急流勇退,藉由被贬通州脱离二皇子的掌控。 看了看田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而秦慕竟然是一个护卫也没有带, 但坐在那里却是说不出地自然闲适, 手指略在桌面舞动, 看着窗外随风飘荡的柳树, 似乎在谱着乐曲。韩辛气势被夺,不禁示弱地说道: \"贤侄心中是想到什麽好曲吗\" 秦慕眼中神色温柔地笑道: \"想到上次来宁城时的一些事情, 确实有些灵感。韩大人至今未娶, 在下对韩大人的专情很是感动。只觉得我们其实心思相似, 不需为一些莫须有的事落下隔阂。” 韩辛看秦慕竟然将上次的刺杀如此轻易带过, 还给自己台阶下, 对他的气度不禁动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太多选择,韩辛叹口气:“贤侄希望我做什麽?” 秦慕微笑地看着他说:“目前朝局状况不明,各州守将暂由皇上亲自掌控。韩大人的任务将由皇上下旨。” 韩辛一整个愣住了,秦慕态度看似轻松写意,但他的每一句话,自己都无法招架。五皇子在他军中,他这是要自己学他孤身闯虎穴!转头看了看已被收服的田启,却还是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些话。 田启已被秦慕一入厅门就掌控全局的气度大为折服,对於自己刚投诚就能与之结交,甚感幸运。看韩辛已是服软的求救目光,赶紧接下自己的任务说道:“皇上礼贤下士,韩贤弟实是第一位表态的守将,必会受到重用,无需太过担忧。” 韩辛叹了口气,皇上到宁城自己没有亲迎已是不敬,只能去请罪了。秦慕这次来没有刁难,没有威迫,已经是顾全自己的面子了。既然决定归附五皇子,就得心怀袒荡。而且举国上下没有人比得上秦慕的武力,自己没必要自讨没趣。况且自己和秦慕确实没有仇恨,上次是自己昏了头,被人利用,秦慕都既往不咎了,自己更该退一步。 想到这里,韩辛起身说道:“不知道皇上已到何处?还请威远亲王代为引荐。” 秦慕却笑着说:“韩大人和田大人明日开城门恭迎皇上还来得及,在下就先告辞了。” 韩辛惊喜地看着秦慕,他连这点颜面都帮自己留了,虽然到时候威远军接收宁城和自己入军营所受的压力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但至少外界看起来,是自己主动开城相迎,和被迫入军中请罪,意义完全不同。 田启更是震惊,难怪秦慕要楚寒落後一天路程。这样外界看起来,就像是皇上来到宁城,韩辛就解除戒严,恭迎皇上。这个戒严更像是因二皇子即位而戒严,因五皇子到来而解严。洵州无需表态,已经是铁铁地帮五皇子完成了造势。秦慕的算计竟然至此,让韩辛的种种叛乱行为,最後却像是在为五皇子铺路。难怪先皇担心二皇子玩不过他,是人都玩不过他好吗?连当初所向披靡的西羌都被他磨到现在一蹶不振。 韩辛看秦慕起身就往外走,赶紧禀退左右士兵让道,自己也一直送到门口,更拿出通行令牌双手呈上。秦慕笑着接过令牌说:“这世上也就你丶我和李敏丶李原还记得她了,连小羽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所以两位舅舅对你是感激的,以後你们可以多通通信。” 韩辛听了眼眶微红。 田启也趁机告辞说要准备明天的仪仗,下午会派人来跟韩辛讨论仪程。 ☆、恭迎新皇 回到天鼓堂,芊芊开心地问田启要不要一起吃饭,田启笑着说:“准备迎接皇室的仪仗可不容易,得要快马加鞭才行,我准备回州府啃馒头去了。” 田启一家离开後,陈齐识相地说要找朋友聊天,拉着天鼓堂的辉叔蹭饭去。 秦慕看着熟悉的院落,想到之前在这里甜蜜的点点滴滴,想着芊芊说离开自己会心痛,以及芊芊决定不和自己走时的心酸。而如今伊人近在眼前,只觉这一生除了两人就这样走下去,已经别无所求。拉过芊芊, 拥她入怀, 低声在她耳边说: \"跟我走好吗\" 芊芊紧紧地抱着他, 也想到当时的离情依依, 笑着说: \"这样记恨吗\" 秦慕轻抚芊芊的头发, 抬起她的头吻了吻说: \"没有, 只是想把在这里的记忆, 层层叠叠地延续下去. 跟我走好吗\" 芊芊笑着点了点他胸口的齿轮说: \"跟你走, 永生永世不分离.\" 将头靠回秦慕的胸口, 芊芊说: \"我其实很想你再陪我, 窝在小舟上睡一晚。只是不知道李府现在如何?” 拉起芊芊的手,秦慕微笑地看着她说:“冬天太冷了, 春天时会如你所愿, 午餐想吃什麽?” 芊芊也想到同样的事说:“一起做好吗?” 秦慕拉着她走向熟悉的厨房,笑着说:“在小舟上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吗?” 芊芊推开厨房的门笑着说:“更早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样的情绪代表麽” 秦慕蹲下来准备材火,看着跳动的火光,拉着芊芊蹲下说:“当初在冀城,我最後一次和二哥见面,帮他准备鸟肉乾拌面时他问我喜欢什麽样的女孩,那时我看着火焰交舞缠绕,相互扶持,越舞越大,傻傻地说,我想要一个能和我一起上战场丶面对所有困局的女孩。二哥笑我说,没有那样的女孩,但是我真的遇到了。芊芊,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芊芊拉他起身,笑着说:“那今天要吃鸟肉乾拌面吗?” 秦慕拿出香菇丶虾米和蒜头,摇摇头说:“拔鸟毛太累了,当时心中烦躁才这样搞。我做香菇乾拌面好吗?” 芊芊点点头,拿出一包面粉,正打算开始揉面,秦慕已经打了颗鸡蛋在面粉上,然後接手揉面的工作。芊芊将香菇泡入水中,又架了一锅水在火上准备煮面。然後自秦慕身後环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背上,静静地感受他的温暖。 刚刚的谈判,她其实是紧张的,在厅内的任一角落,她都能用弩针制服韩辛。但对城内一万五千守军会听令於谁,她没有把握,韩府内的士兵会怎样反应,她也没有把握。 刚刚秦慕是在赌,赌韩辛设置的三岗五哨其实是在探询田启何时回归,赌韩辛没有在他们入城後,第一时间发难对付秦慕,是因为他也看好五皇子和秦慕的武力。秦慕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原本以韩辛这样的态度,其实让田启来谈也是会成功的,是自己不够冷静,才逼得秦慕得亲赴险地。 但秦慕没有怪她,刚刚看出自己情绪的低落,还想办法藉由过去的回忆安慰自己。秦慕完成面条的制作,丢入滚水中後,洗净了手,转身搂着芊芊,将她包裹在胸前,然後开始处理香菇和蒜头。 芊芊抬起头看看着他,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没有三思而後行。说服田启後,我太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可以帮你解决韩辛。” 秦慕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但结果很好,我更了解韩辛的本质,他也有机会对我敞开心胸,还让田启对我更有信心。这样一来後方会更稳,以後的路会更好走。” 秦慕将芊芊拉到身後,架起油锅,拉起她的手,重新环着自己,然後一手压着芊芊略微冰凉的手,单手炒着香菇,厨房内顿时香气四溢。火候差不多後,秦慕捞起面拌上,用筷子夹了一条面,转身喂在芊芊口中,笑着说:“好吃吗?” 芊芊吃了眼睛一亮,开心地点点头。拿了碗公装好面条後,却愣了一下,现在陈齐一定在餐厅。秦慕拿起碗筷,弯腰亲了亲她的红唇说:“在你房间吃吧!天气冷,你的手都是凉的,别在院子里吹风了。” 饭後两人换了便装,秦慕坚持让芊芊披上风衣,包裹严实後,才带着她在宁城闲逛,观察守军布置,然後让陈齐送讯,安排明天的接收事宜。 次日辰时正一刻, 洵州各大官员在宁城东门外列队, 大夏皇旗挂满整圈城墙和城楼, 一万步兵分为四个方阵在城外左右列队, 队内州旗飘扬, 田启和韩辛都身着朝服, 站在众官员之前, 迎着冬阳, 肃穆地等待新皇唐琰的出现. 城中百姓则在韩辛设置的封锁线外围观. 秦慕和芊芊昨晚就到城外二十里处的兵营和大家会合, 秦桓和秦旻也自榆城领四万骑兵到此会合. 队伍中威远王, 西北王, 镇北王和定西王四大王旗护卫着居中的大夏皇旗, 浩浩荡荡地往宁城移动, 让洵州百姓心中大定. 在城外相迎的洵州官员也不禁动容, 大夏的十大领兵籓王中有四个站在唐琰这边, 其中两个还是最近威名赫赫的威远亲王和定西郡王, 明眼人都知道, 光他们两位就有横扫大夏的实力. 当四大王旗所属的四万骑兵以十六个方阵列, 踏着整齐划一的马步声走近时, 在场的人无不震撼, 城中没有参与围观的百姓们都不自禁地奔向东门。每一个马步声都如同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连唐琰都被这样的马步声震得心中颤抖, 韩辛更是庆幸这次自己没有昏了头和秦慕对着干. 这支军队创下的威名又何止百战百胜 秦慕治军之能第一次展现在大夏官员面前, 洵城内各家派驻的细作探员无不叹弗, 赶紧写下密函回报自家主人. 四万骑兵在州军之後站定, 唐琰, 秦慕, 芊芊, 秦桓和秦旻领着中央的四百亲卫骑兵开始进城, 唐琰居中靠前, 其他人落後两个马身. 田启和韩辛领着众人行跪礼, 山呼万岁之声顿时响彻云霄. 唐琰看着这个秦慕帮他撑起的场面和两旁极为年轻的西北王秦桓和镇北王秦旻, 他知道自己对秦家的亏欠是怎样也还不清了, 只能尽全力帮秦大哥达成他的理想, 那也是自己和芊芊的理想. ☆、口舌抵万军 新帝唐琰在洵州接受万民朝拜的事,伴随着西北四州的军威,如野火般迅速地传遍各地。在京城登基的二皇子唐颢听了很不是滋味,怒斥秦慕叛变,并挟持五皇子为伪帝,下旨令各郡王和州军讨阀。 但五皇子的即位诏书已被多位官员验过,加上威远军声势浩荡,各地郡王和州牧守军皆按兵不动,选择观望。连定北王和北阳王都暂时偃旗息鼓,不再替大皇子和三皇子出头了。加上,二皇子唐颢斥责秦慕叛变之後,西北郡王之母瑜华公主就以兵慌马乱,货运难以为继为由,停止了对各地的特级铁矿供给,这招让各地领兵者如哽在喉。 西北四州之铁堪比天外殒铁,所造之甲常兵难破,所造之弩,当者披靡。但因为前几年西北战乱,能供应的特级铁矿很少,价格堪比黄金。各地州守郡王也只能为亲兵装备,而且还不是全套。对上全身上下都是特级军备的威远军,将士们还未开打就士气低迷。 但大家也知道威远军毕竟兵数有限,还要镇守虎视眈眈的西羌边境,算一算真正能动的也只有百万大军。百万听起来吓人,真要散布到除了西北之外的大夏全境十七州,那也就杯水车薪。因此除了临近洵州的原通襄徽四州,有归付秦慕的些许意思,其他几州还是各自为政。连在凉州南方的兰州,都没有太多的表态,并且各州界的巡查更趋严格,各自的关税也渐渐独立。 大夏混乱的随着商贾的移动和密探的活动,一五一十地传向周边各国,使得四周邻国蠢蠢欲动。虽然去年秦慕在两个月内,就能够横扫西羌两州,让多数国家扔心有馀悸。但是远离西北四州的摩罗,鲜于和扶南都自恃秦慕鞭长莫及,开始点兵开往边境。摩罗和扶南地处南方,并无冬季难以开战的顾虑,动作更是频繁。 北燕首城,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七皇子皇甫斌和金拳商队的刘元正在天香酒楼的暖阁中计算分红,阿元打着算盘,叹了口气说: \"从去年年初边境就一直重兵防守,害我的货主一直担心北疆战乱,都要我交了保证金才给货。这运作空间少了很多啊!\" 皇甫斌也是唉声连连说: \"就是啊! 明明就没事,皇兄这样添乱。今年听说你们大夏那边闹双皇啊! 你那边货源还能稳定吗\" 阿元拍着胸骄傲地保证道: \"我是什麽人朋友遍天下。只有想不到的货,没有找不到的货,更没有运不到的货。只是希望鲜于别添乱,不然海运和幽州线不能走,货运费丶各州关税都会上升啊!\" 皇甫斌立刻精神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说: \"鲜于小儿,我让皇兄盯着他,你那些南海香料酒,珍珠,珊瑚甚麽的,可不能断货啊! 多少大家族排着队盯着要订货呢! 还有那些西禹的猫眼石也是抢手货啊! 你们西北四州戒严了,货还能送到吗\" 阿元恹恹地说: \"那些都简单,给威远亲王交交税,就可以安安全全地过境。甚至洵州汾酒,通州的五粮液,徽州的茅台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皇兄那些兵啊~ 这些酒是我们的大宗,可每次过境那些军队都要走一半。再加上交给你皇兄的税金,都快没赚头了。\" 皇甫斌吓了一跳,拿起帐本翻一翻,生气地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头兵,我的货也敢苛扣。难怪我觉得去年的收入不太对。你怎麽不早说。” 阿元苦着脸说:“我说了啊~ 去年四月就说了。你那时候说,你皇兄被镇北王吓得心情不好,要我别去触眉头。现在他心情应该是平复了,可以说说了吧?” 元月二十日,原州平阳城。 温暖的冬阳穿过山楂树的枝枒,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柔和的光影摇曳,让北国的寒风中流动着一股恬静惬意的味道。 秦慕与平阳王在半开放的长廊下雪中烹酒,遥望着新帝唐琰和西北王秦桓丶镇北王秦昱丶平阳王次子杨璟等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不顾纷飞的雪花,在院中打马球打得不亦乐乎。芊芊感冒刚好,精神有些倦怠,被秦慕禁酒丶禁止玩雪,正在一旁不满地嘟着嘴,一边喝热茶暖身,一边和平阳王的长子杨珹下棋。 平阳王帮秦慕斟了杯酒说:“贤侄年轻有为,玹兄後继有人,我甚感欣慰。这几年能帮你的太少,如今北燕重兵压境将近一年,还得要靠你的威吓来让他们退兵,真是说来惭愧啊~” 秦慕和平阳王碰杯後喝了一口後笑着说:“杨姨父哪里的话,北燕退兵是因为我们内乱,对他们而言就是威胁解除了,自然无须重兵防守,和我在不在这里,可没甚麽关系。” 平阳王摇了摇头,大夏内乱由二皇子软禁先皇算起至今,已经两个多月有馀,边境上的北燕兵力一直是有增无减。他们是在观望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并非单纯的防守。如今秦慕这样说,或许是客气,或许是不希望太过张显实力,以免树大招风。 秦慕帮平阳王斟了杯酒後继续说: “况且当初若非姨父暗中供粮供铁,这麽多年战乱,小子我可撑不下来。” 平阳王饮尽杯中酒,看着秦慕平静的脸色,和远方正在跟西北王秦桓抢球的新皇帝说:“那你仍愿意效忠皇家?” 秦慕也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後帮两人斟了酒说:“姨父,得失相依,端看你想取得的是什麽?我若称帝,诸位郡王都不会服气,所引兵祸太多,我之不愿。若让各位郡王各领封土独立,将因实力不足,而被邻国各个击破,得不偿失。目前皇室势微,最好的方法是学扶南国君主立宪,明定中央地方权力义务。唐琰已经同意,若各位郡王可以团结,一切将事半功倍。” 杨珹听到这里转过身看着秦慕,惊喜地说:“此话当真?” 平阳王则是精神一振说道:“贤侄之言当然是一言九鼎,阿珹失言了。” 秦慕笑着喝了口酒说:“只要各郡王意见统一,何需担心此事不成?只是几位郡王要麻烦姨父去游说,我和唐琰走得太近,公信力不足。” 平阳王知道秦慕是要把功劳留给他,未来被拔除世袭罔替的平阳王府才能取得和大家一样的话语权,感激地笑道:“多谢贤侄帮衬,贤侄说得不错,这是大家都获利的最佳方法,我会好好跟他们谈。” 芊芊趁杨珹分心,下错一子时喊了声:“将军!” 杨珹回过神来,笑着说:“秦兄弟果然好算计,连何时该干扰棋局都算好了。” 芊芊不服气地说:“君子坦荡荡,输了就是输了,不要乱找理由。” 秦慕笑着说:“我可没有想到杨兄会定力不足。” 杨珹被说得哑口无言叹道:“栽在你们夫妻手下我认了。” 一边重排棋局,一边问芊芊:“还下吗?” 芊芊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略为趴在扶手上说:“我想休息一下。” 秦慕看芊芊神色恹恹丶脸色和唇色的都太过苍白,走近芊芊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了握她的手,竟然都是冰凉的。赶紧将她包裹在怀中说:“身体怎麽样了?怎麽全身都是凉的。” 芊芊小小声地说:“头晕,贫血。” 秦慕将她搂得更紧,转头对平阳王和杨珹说:“内人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休息。” 平阳王关心地说:“需要请大夫过来吗?” 秦慕摇摇头说:“老毛病了,多食红肉就好,能劳烦姨父晚餐准备些牛肉吗?” 平阳王也是有妻有女,听秦慕这样一说,已知状况,点头说没有问题,赶紧让管家去安排房间。秦慕直接抱起芊芊,跟着管家往外院的客房走去。 ☆、南北局势 芊芊闭着眼睛,晕眩的感觉略减,嗫嚅地说:“会不会影响你们谈话?” 秦慕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会。都谈得差不多了,晚餐时再让阿琰阐述他的构想即可。” 管家领着两人进入一间雅致的小院,院内腊梅处处,淡雅的清香让芊芊不禁张开双眼,惊喜地看着茂盛到如云似雾的金黄色花朵。 秦慕看着芊芊略显精神的眼睛微笑着说:“喜欢这样的院子吗?” 芊芊点点头,但晕眩的感觉让她再次闭上双眼。 管家恭敬地说:“正房留给皇上,亲王是否住东厢房?” 秦慕点头後,管家帮秦慕推开房门,温暖的气息一涌而出。管家恭敬地说:“地龙都已烧热,後间的灌洗用水会一直温着,随时可以使用。” 秦慕点了点头,抱着芊芊走入。两人的包裹已经放在矮柜上。将芊芊放在床上後,秦慕拿了几颗芊芊用乾燥的波菜磨粉後自制的青丸,配上热茶让她服下。北方冬天没有深绿色蔬菜,这几天又为了赶路,多吃乾粮少吃肉,芊芊知道自己容易贫血,每天都会照三餐吃着青丸,没想到还是贫血了。 吃完药後芊芊却不愿意躺下,熟悉的反应让秦慕叹了口气问道: \"你月事来了吗\" 芊芊点点头,秦慕心疼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说: \"我陪你睡,保证不会让你出状况。” 知道她怕弄脏别人的床,拉过毛毯将她包裹好,抱着她半坐半卧地靠在躺椅上,又帮她拆掉束发的绑带,将长发揉开,让她在自己怀中窝得更舒服,然後柔声说: “乖乖睡一下,晚餐前再叫你。” 担心纸片翻动的声音会影响芊芊入睡,秦慕一直等到芊芊的呼吸变得绵长,才取出今天入城时收到的隐卫信函,打开来分析。 刘元已经按计划,让北燕七皇子皇甫斌去找他皇兄咬耳朵了。北方局势是否能照自己希望的稳住,就只能等等看了。 南方,扶南的动作比较保守,毕竟两国边界上的赭江还是有阻隔之力,且定南王受玄南王之事影响,这几年对扶南不敢掉以轻心,练兵练得很勤。徽州守将是玄南王旧部的後代,昨天收到希望能见面详谈的信函,扶南的兵力也主要集中徽州边境。虽然已经让郑武率兵在凉徽交界准备支援,但徽州方面未松口接受威远军入境。而且自己身在原州,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达南境。 比较麻烦的是安南州,镇南王的领地还好,罗江湍急,天险难渡,所以摩罗的军队主要是集结在无险可守的安南城。陆平率领的军队要跨越兰州支援安南州并不容易,两州对於唐琰的公文和自己的信件都在打模糊仗。所以自己才会先前往位於北方的原州,希望透过联合多数郡王支持唐琰,逼兰州和安南州表态。但现在能做的事也只是等。但是安南的军队安逸太久,多是未经战事洗礼的将兵,这几个月百姓得要受苦了。 怀里的芊芊动了一下,喃喃自语地说: \"我会不会害你来不及去徽州。\" 吻了吻芊芊的额头,感觉她的体温比较正常了,秦慕心中略安,低声在她耳边说: \"不会。乖,再睡一会儿。” 秦慕心中叹着气,芊芊不太能适应北国的冬季。这几天为了尽快到达原州,一直处於急行军的状态,又为了减轻马匹负重,所用的帐篷都是最简易的,只能遮风挡雪,帐内空间不足,无法生火保暖,使得芊芊这几天先是感冒,现在又是贫血。 身体无法适应的问题不在於芊芊是女性。过去凉州的将兵北调肃州时也会有相同的问题,因此当初要打平禹两州时还花了两个冬季的时间训练和筛选,才完成南北两边的兵源布置。而这次因为先皇驾崩造成的国土分裂影响太大,为了争取时效,很多事情都安排得很紧凑,所以在凉州南方长大的芊芊才会来不及适应。但整个队伍中只有芊芊一人生病,连唐琰都是生龙活虎的,使得芊芊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总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家。 或许自己应该放缓脚步,尤其南方现在的状况也无法太早介入,远端控制会是更好的选择,但得要先派有经验的人去探查地形,然後制定战术,未来要抢回丢失的土地才会顺利。秦慕略为挪动芊芊的位置,翻出安南州的地志和地图,开始规划探查点,让陆明和陆辛选择适合的山林战好手,去评估状况。 芊芊其实没有睡太久,内心的不安,让她这几天都比较浅眠。西斜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照入,映着屋内一片金黄。芊芊醒来时,秦慕刚完成初步规划,正看着地图上标示的记号,编写给陆辛的密函。芊芊看了看旁边翻开的地图,地志和散落的密函,大约知道了秦慕的想法,有些愧疚地说: \"我是不是影响到你的规划了\" 秦慕放下炭笔,吻了吻芊芊的额头笑着说: \"没有,要管理的地方变大之後,本来就该采用远距遥控的方式,否则以後只能疲於奔命。我太习惯於在凉肃联军中的做法,一时忘了变通。还好你提醒了我。” 芊芊嘟着嘴说: \"我才没有提醒你,是你为了迁就我才这样说的。” 秦慕把密函在芊芊面前依照地理位置排好,笑着说: \"你的身体提醒我也是一样,咱俩想要永不分离,就别争这个。帮我看看还有什麽该补充的\" 芊芊依然对自己拖後腿的身体不满,嘟着嘴,坐了起来,拿起地志翻阅着,先不看秦慕写的密函,只和地图对比,然後转头看着秦慕说: “之前在平南城我有看到一些金鸡纳树,那个可以用来预防部份的瘴气,让威远军在夏季的雨林中也能开战。当初透过骆大哥的镖局,送了一些到函城,阿文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对你会有帮助吗” 秦慕惊喜地看着芊芊说: \"当然有帮助,可以抗几成的瘴气\" 芊芊微微笑着说: \"八到九成,但是要给军队用还要再多做一些。等等写信跟阿文说一下,还要派人再多采一些树枝。” 秦慕点点头说: “可以先送一些给陆辛吗?现在虽然瘴气少,但能防则防。” 芊芊点点头说: “阿辛哥可是阿文的亲大哥,他说不定已经给了。初期需要多少人份?” 秦慕点了点地志说: “你先帮我完善想法,再来算人数。” 芊芊仔细思考後翻了翻密函,然後摇头说: “你想得比我多,我没有更多想法了。只是南疆夏季多雷雨,现在这样的胶着状态,如果拖到那时候还没有打完,士兵们的装备最好是内披炼甲,外套皮甲,武器选择木柄长枪,避免雷击为佳。军装最好是透气易乾的材质和织法,这部分我得好好想一想。” 秦慕笑着点头说:“你想的周到。另外,我也想送士兵去徽州熟悉丛林的状况。已经去信给徽州守将了。希望他能同意。” 看着事情谈完,芊芊又回到心情低落的样子,秦慕捧起她的脸,看着她说:“芊芊,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做到决胜於千里之外,现在南方的问题在於他们不希望威远军介入,我们现在往南方赶路其实没有意义。安南已经三十年没有战争了,我不知道安南军的战力,所以我没有把握,问题并不在於你,不要为此愧疚。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从不对你粉饰太平,相信我好吗?” 芊芊眼睛微红,抓着自己的衣摆说:“我相信你,我知道你的能力,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你一直是那样的好,那样的完美。我只是讨厌自己的身体太弱,我希望我能跟得上你。” 秦慕把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着说:“小傻瓜,我们俩的心情是一样的。你很完美,芊芊,你别苛求自己。况且你偶尔的软弱和依赖,对我而言是一种充满吸引力的风情你知道吗?” 芊芊惊讶地抬起头来,秦慕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我说过我希望你能依赖我,记不记得?你如果永远都不需要依赖我,我这个丈夫会做得很没有成就感,知道吗?” ☆、秦慕的过往 较为释怀的芊芊靠在秦慕怀中,看着他继续完善密函的指令,再依照她的说明给陆虎和陆文写信。窗外的腊梅随风摇曳,枝条的光影丝丝散落,跟着秦慕的写字的韵律摆荡。 一阵阵的谈笑声从小院外面传来,秦昱笑着说:“你知道吗?小叔叔还做过更夸张的事 …… 二婶说刚嫁过来那几天,她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二叔在就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全身都有虫在爬,耳边有螽斯的机机声。” 唐琰笑着说:“螽斯衍庆!亏秦大哥想得出来。” 秦桓笑着说:“那还不是最夸张的,永浴爱河那个洞房祝福,让小叔叔的名声都传到了西北城。那次徐将军早防着小叔叔作怪,婚礼前七天就命令好几位将兵守卫在洞房外不让任何人进入。你知道的,小叔叔耍人的名声是让所有镇北城将士都心有馀悸的,所以所有的将兵都同仇敌忾,自动轮班,尽心尽力地守卫,日日夜夜都不敢掉以轻心。没想到小叔叔竟然早就料到,那个祝福一个多月前,新房刚装修完成时就布置好了。。。 。。。你知道吗?当时冷水洒下时的尖叫声,惊动左邻右舍,当时知道的人爆多,好多人都在猜为什麽油布包里的水球摆了那麽多天没事,当天会有事?之後西北城几位军官的子嗣要结婚,都很怕镇北王给面子,要携眷参加。” 平阳王次子杨璟瞪大眼睛说:“果然料敌机先,难道是因为震动?” 秦桓哈哈大笑说:“那是最多人猜的答案,不过小叔叔没给解答。” 唐琰听了笑到喘不过气地说: “太可怕了,还好父皇让我早早就成婚。” 杨璟紧张地拉着秦昱说: “那我怎麽办?他和我父王有交情,我原定六月要成婚的,快帮帮我。” 秦昱安抚地说: “小叔叔已经快十年没有出手了,我二婶说她是最後一个被我小叔叔陷害的。” 屋内,芊芊瞪大眼睛看着秦慕说:“你竟然和阿文是同好?” 秦慕将密函夹入地志和地图一起收好,然後镇定地起身说:“那些是我十三岁前不懂事时的胡闹。我去处理一下这些没规矩的小子,等等再回来陪你。” 芊芊嘟着嘴说:“我也想听你以前的事。” 秦慕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讲给你听,保证更多更完整。” 於是当唐琰等人踏进小院时,就看到秦慕斜倚在门厅外,几朵娇艳的腊梅落在他的肩上,更衬得他的俊美无筹。秦慕脸上扬着温暖的微笑说:“阿桓丶小昱你们这样期待有个终身难忘的婚礼吗?” 看到秦慕,秦桓和秦昱整个人吓得缩了起来,退到唐琰身後说:“别,小叔叔,我们不值得你出手。” 秦慕微笑着走近说:“值不值得我会好好观察一下。” 两人赶紧退後一步,行了个军礼说:“保证以後行为端正丶不越矩。 秦慕点点头说:“晚上写份检讨报告给我。” 然後看着杨璟说:“听说杨贤弟。。。” 还未说完,杨璟已经跳了起来,缩到三人之後说:“不敢劳烦秦大哥,保证所有事情不外传。” 看到秦慕挑了挑眉,杨璟求救地拉了拉秦桓,秦桓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杨璟赶紧改口说:“都忘了,刚刚被马球打到,记忆力不太好。” 秦慕看向唐琰,刚要开口,唐琰赶紧说:“刚刚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什麽。嫂子还好吗?” 秦慕点点头说:“芊芊没事了,这几天多休息就好。我会派人去南方四州观察一下,安南既然不接受我的军队,我就先不过去了。徽州我已经寄信过去说明状况,需要的话军队随时可以支援。这几天我先等北燕和鲜于的消息,再决定往哪边走。我先回去陪芊芊,一会儿你准备一下,晚餐时把立宪的规划跟大家说明,对於未来要有讨价还价的心里准备,参与的郡王越多,意见也会越多越苛刻,他们会测试你的底限和诚意。” 拍了拍唐琰的肩膀,秦慕转身往东厢走去。 唐琰看秦慕连肩上的落花都没有注意到,转身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上前跑了几步,心疼地拉住他的手说:“秦大哥,二皇兄也就只能叫嚣几声,没办法对你怎样,也没多少人会相信他的话。时局混乱,你不可能守护所有地区的人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别勉强好吗?” 秦慕没有回身,只是点点头,拉着他一起往前走说:“我知道,你别担心我,这几年我都挺过来了,这些对我而言只是小风小浪。你好好把心思放在这场谈判上,时程你自己拿捏,你知道时程的拖延代表什麽,但未来的纲领更关系到几十年的朝局推展和更多人的生活。这些压力你要自己撑住,不到最後,我不会出手,我的立场毕竟和你不同。” 唐琰握紧秦慕的手,然後放开,目送秦慕踏入东厢房,在他身後坚定地说:“我明白,我会做到。” 秦慕在扶南时就已经帮他剖析各种利害关系,推衍了各种可能性。秦慕已经帮自己做了最好的准备和铺垫,现在是自己展现才能,说服众籓王的时候,秦慕当然是不能出手。 秦昱勾着唐琰的肩膀,学着秦慕低沉严肃的声音说: “没错,我得好好测试测试你的底限和诚意。” 秦桓笑着勾着唐琰的另一边的肩膀说: “没错!我的条件绝对苛刻,我先来让你见识一下。” 唐琰用手肘槌了槌两人的胸口说: “来啊!谁怕谁,放马过来!” 又对杨璟抬了抬下巴,骄傲地说: “你也过来,一对十我都不怕,现在一对三只是牛刀小试。” 杨璟笑着说: “我们一边泡温泉一边谈如何?这个小院是有温泉池的。咱这里的温泉可是碳酸气泡泉,对筋骨好。” 四人的笑语声随着风向的转变时断时续。秦慕叹着气推开房门,心中祝祷着他们四人的友谊可以长长久久。 ☆、无能为力的感觉 走入门後,看到芊芊扶着柜子,站在窗边,满头的乌丝垂落,随风飘荡,衬得她的身影更显娇小。精致的容颜,骄俏的嘴唇,以及眼中关切的神色,都让秦慕无法自拔地想贴近她 。 取下肩上的落梅,簪在芊芊的头上说: “头还晕吗?你要不要漱洗一下,穿上我们在宁城选的那件女装,正好配这里的腊梅。” 芊芊抬头盯着秦慕的脸,仔细地看着,想找寻让唐琰觉得他在勉强硬撑的端倪,但甚麽也看不出来。秦慕一手撑在柜子上,一手托着她的後脑勺,让她无法闪躲,倾下身,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层层叠叠,由浅至深,让芊芊一时无法招架地腿软了下来。秦慕却早有准备,捞起她就往後间走去,顺手提起芊芊的包袱背着。 芊芊红着脸,敲着他的肩膀,紧张地说: “今天不行!” 秦慕笑着放下芊芊,弯腰试了一下水温,然後起身说: “我知道,保证不看你,只是怕你头晕,所以在这里陪你。不要离开我身後超过一尺,这样有状况我可以马上扶住你。好吗?” 看芊芊乖巧地点着头,秦慕帮她打开包裹,取出需要的东西,一一在旁边的柜子上排好,然後说: “你刚刚想在我眼中找到甚麽?” 芊芊从他身後抱着他说: “我想知道阿琰为什麽说那些话。” 秦慕点头说: “你一边洗澡,我一边告诉你。晚宴的时间快到了,你还要预留梳头和上妆的时间。” 看芊芊解下腰带,担心她站不稳,秦慕先扶着她,脱下武甲,等到只剩中衣时才转身背对着芊芊,拿出刚刚写的信函,整理好分类放入信筒中。然後说: “你知道的,和二皇子决裂是迟早的事,对於大夏我也不会有什麽高尚的情怀。我只是觉得每次战乱,我都充满无能为力,无论我多自负可以料敌机先,还是凭着战术可以以弱胜强,但我还是无法排除来自自己人的猜忌和擎肘。” 秦慕拉了张矮几当椅子坐着,身体略弯,双肘抵着膝盖,撑住下巴说: “我可以想见安南会有多少人如我当年一般,只能无力地看着亲人逝去,但我帮不了他们。这次的立宪谈判的速度,关系到未来安南可以多快接受我的支援。但是我不能太快介入,我必须让阿琰自己去取得各籓王的信任和支持,我必须让这些人的利益达到平衡,这样所订下来的规章才能存在得长久。” 秦慕的脸已经几乎埋在手掌之中,声音变得有些压抑说: “我设定给阿琰表现自我的时间是半年,但这半年对安南的人民代表甚麽,你比我更清楚,但我甚至没有立场去帮这些平民完成撤退和迁移,我几乎是在拿这些人命换取家族的利益。。。” 看到秦慕难过的样子,芊芊担心得身体没有擦乾,就扑上去抱住秦慕,跪在他的前面,拉开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坚定地说: “你没有! 我们一起算过,如果你挥军直入安南,只会引发更多的战乱,他们只会更不相信你,只会让那些野心家更想裂土而分,每一州的合并战争将会展开,平民的伤亡人数会更多。。。 ” 突然警觉到芊芊没有穿衣服,甚至身上都还是湿的。秦慕猛地站起身,拉过毛巾,将芊芊包裹好,一边擦拭她的身体,一边检查她的体温,然後才松口气说: “傻瓜,这样会着凉,赶紧把衣服穿一穿。” 芊芊却依然盯着秦慕的眼睛说: “阿慕,你现在做得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有人可以做得比你更好。” 秦慕叹了口气,帮她披上中衣说: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这些心情还是会收拾不住。” 心疼地靠在秦慕身上,芊芊难过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我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吗?” 轻轻地抚摸着芊芊的长发,手指略过头发时凉凉柔柔的感觉能让他心情安定,感受她柔软的身躯贴合着自己,秦慕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在缓缓地呼出说:“芊芊,不要离开我,这几天我一直担心,担心你会怕拖累大家的行动说要离开。芊芊,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提醒我我的行事是否有偏颇,告诉我我的计画完不完善,帮我分析我的思虑周不周全。芊芊,你的大局观比我好,我需要你。请你无论如何陪着我。” 抬起头看着秦慕疲惫的样子,芊芊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惦起脚尖亲吻他的颈项,他的脸颊,他的唇,然後说:“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不离开,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是秦慕对她的誓言,现在也是她的誓言。她知道外人看起来刚强威武丶行事无所畏惧的秦慕,其实是建立在不断地反求诸己之上。每一次的战略规划,每一次的算计,都会让他好几个晚上睡不好。他需要反覆地推演,确定每一次的人命牺牲都是不得已,都是尽力布置後的避无可避,他才能跨过自己的槛,因为被放弃过的伤痕是无可抹灭的。 不知道该如何让秦慕放宽心,芊芊只能学着秦慕平常安抚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亲吻他。感觉到随着身体的动作,血液顺着脚滴落在地板上,芊芊顿时变得手足无措。感觉到芊芊有些笨拙的安慰,秦慕笑着亲了亲芊芊的耳垂,轻声说:“你在我身边就能让我心情安定,我喜欢向你倾诉,你总是能给我忠肯的答案。” 看着芊芊越来越不自在的样子,秦慕放开她,让她有空间整理自己。拉过矮几重新背对着芊芊,坐回上面,秦慕闭上眼睛继续思考,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想得很透彻,方向也都很明确,但还是需要一个人来肯定他。他需要一个行事标准比他高的人,来告诉他他是对的,这样他踏出的每一步,才会更心安理得,未来才不会被这些长期累积下来的不得已压垮。把心静下来後,秦慕继续说: "我刚刚会控制不住情绪,是因为唐琰没有霸气。" 秦慕叹了口气说: "我和他都这样熟了,他连我开玩笑般的威胁都不反抗。他的个性体贴温和,不易和我起冲突,但也会压不住各地的籓王。这麽一来,这次的谈判我势必要出手,可是这样对家族不利。" 芊芊重新清理好自己後,穿上秦慕在天鼓堂帮她选的新衣,以淡黄彩云绸包棉为内里,外边缀着以八层极薄的飞羽纱和炫金纱交叠出的飞羽流金裙。搭上镶着白狐毛的银白色凤锦绸棉袄。素雅的颜色让芊芊看起来非常的清丽脱俗。 走到秦慕身边,蹲下来握住秦慕的手,芊芊看着他说: "秦家独大已经是事实,就算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无论出不出手,都已经树大招风。但是和众籓王的关系我们还有调整的空间,他们要的无非是现有利益的维持或增长,以及家族的安定。这些你都给得起,以怎样的态度给,何时给,你有很多拿捏的空间。" 拉着芊芊站起来,仔细地感受她眼神,确认她的晕眩稍减,眼神有焦距後,秦慕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说: "你说的对,我需要在既定的事实上重新取得平衡,纠结於现在众人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意义。不如更直接地告诉他们我要是什麽,我可以给他们的是什麽。" 芊芊看秦慕心情好些,正想转身去收拾东西,秦慕已经拉着她往外走,将她按在椅子上说: “里面等等我再去收拾,需要我帮你梳妆吗?” 看着妆台上描金漆盒内琳琅满目的金钗步摇,芊芊不太好意思地说: “你会吗?我没有梳过包头。” 秦慕拉过一张椅子,在芊芊身後坐下说: “我帮我母亲弄过,试试看,弄不好我再去找个ㄚ鬟帮忙。” 芊芊推了推他说: “没那麽容易的,那次你二嫂拉我过去,梳了快一个时辰都没弄好,最後还是紫鸢姐弄的。” 秦慕笑着一边熟练地分着发束,帮她编着办子说: “这套衣服淡雅,衬你刚好,我们不梳那麽复杂的头。” 轻轻梳理芊芊柔软的长发,将她脑後的头发用细银簪翻转盘好,再用一根细细的双岔珍珠簪固定。留在前额的发束,搭配辫子,略盘於头顶偏右,选了个银制的琉璃舞蝶簪做固定,将发尾藏在後面的盘发中,补上两只双岔珍珠簪固定。将手伸到窗外,摘了几朵腊梅缀在辫子中间。然後拿起镜子照给芊芊看说: “怎麽样?喜欢吗?” 芊芊惊讶地看着镜中的看起来雍容华贵却又清丽自然的自己,轻轻拂过点缀在银色蝴蝶上的七彩琉璃说: “这麽熟练!你一定每天都帮你母亲梳头。” 秦慕微笑着点点头说: “母亲很依恋父王,只要父王不在母亲身边,我总是要想办法变着花样,让母亲开心,所以母亲会的事情我都学了,除了裁衣刺绣她怎样都不肯让我碰之外,煮菜,做点心,编头发,化妆我都会。” 芊芊低下头说:“我也应该好好学这些。” 抬起芊芊头,拿起眉笔帮她画眉,略施眼影和腮红,然後柔声说:“你会的事太多,我能为你做的太少,这些让我来好吗?而且是我不好,我没办法让你过平和安定的日子。没办法让你像其他女孩那样,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没有机会让你学这些。” 芊芊摇摇头说:“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秦慕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也喜欢。只是你跟着我,会有一些避不开的王族聚会和宫庭应酬,你就当是为了我,接受这些不自在好吗?” 芊芊笑着说:“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开心。” 又帮芊芊点了唇膏柔声说 :“你皮肤好,就不用扑粉了,但今天气色比较差,上些颜色比较好,只是这样一来你不舒服我会看不太出来,有状况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好吗?” 盯着芊芊直到她点头,然後秦慕笑着说: “换我去更衣了,乖乖等我。” 秦慕穿的是和芊芊的棉袄同系列的凤锦绸长袍,一整身素雅的银白。只有领口,腰带和袖口上滚着芊芊亲手绣的金黄色夔龙纹。配上白玉镶金的发簪和清新俊逸的脸庞,连芊芊都不禁一边帮他梳头,一边发呆。 看着镜中芊芊难得的呆滞样子,秦慕突然兴起,牵起芊芊的手,拉她到窗旁坐好,拿起备在房中的笔墨和宣纸,画下芊芊身着白袄黄裙,在雪地中玩赏腊梅的情景。题上”韵似腊梅清香,颜似红梅多丽,容似江梅清艳,肤似雪梅滢滢 慕芊结缡周年端月二十 平阳府。” ☆、平阳晚宴 北国冬季暮色早临,酉时刚到,庭院中的石灯已经点起。映着昏暗月色中的腊梅,另有一番风趣。秦慕泡了壶雪梅茶帮芊芊去寒,两人倚在长廊上赏着灯景。但没多久,芊芊就静不下来,爬到栏杆上,好玩地用茶水将一颗颗的腊梅,包裹在冰珠之中,再慢慢地高高低低的镶缀到长廊上垂挂的冰柱上,让冰柱如枝枒般,开满了艳丽的花朵。秦慕担心她晕眩,一边帮她固定身形,一边帮她补充茶水,还得三不五时提醒她,不要忘了喝热茶和暖手。 当秦慕泡完第三壶热茶时,秦昱夸张的话语声,再次由风中传来,秦慕笑着说: “这个小昱,说话总是这样故甚其词。” 芊芊开心地自栏杆上跳下来,倚在秦慕身上待晕眩稍减,然後抬头欣赏自己的作品,笑着,说: “这样好啊!小羽太稳重了,没有少年人朝气蓬勃的感觉。” 秦慕放下茶壶,拉起芊芊的手,往前庭走去。四位少年都已经换上正装,端是气度翩翩。 看到难得穿着女装的芊芊,秦昱开玩笑地说: “小婶婶,你又想开啦!今天打算给小叔叔一些福利吗?” 芊芊知道不能应,否则小昱口无遮拦的言语会一箩筐一箩筐地倒出来。因此摆起婶婶的架子,莫测高深地不回答。 秦桓倒是有些呆滞,久未见到芊芊的女装,一时勾起当初的迷恋情怀,想起她当初翻身踩在自己肩上的情形,明明当时她用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项之上,但自己却只记得她跳起翻跟斗时,秀发扫过自己脸颊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看着秦桓直直地盯着芊芊发呆,秦慕重重地踹了秦桓一脚说: “该收收心了。” 唐琰第一次看到芊芊着女装,一时没有认出来,口不择言地说: “秦大哥这位也是你的夫人吗?这样清新明媚,你真是好福气啊!” 芊芊调皮地接口说: “你知道阿慕有几位夫人吗?” 熟悉地语气带着略高的声调,让唐琰眼睛瞪大,瞬间警醒,赶紧弥补说: “当然只有一位,秦大哥多专情啊!对他唯一的夫人总是呵护备至。” 杨璟怕说错话,拉着秦昱问说: “我该怎麽称呼?” 芊芊笑着说: “杨大哥,我是陆芊,午间我们见过的。” 杨璟刚刚不敢盯着人家的女眷看,听芊芊这样说,才仔细地看了一下,确实有下午想一起打马球而不可得的那位少年的影子,笑着说: “秦大哥把你藏得很深啊~ 各位请这边走,宴席摆在平阳厅。” 几人刚走出小院,平阳王和长子杨珹已经在外相迎,两人都只看了芊芊一眼,见秦慕与她双手交握,就都了然没有多问。一边在前引路,同时询问住处如何,是否有什麽不足? 厅中平阳王妃带着长媳颍阳公主和两位十三四岁的双胞胎么女在门口相迎,因为是宴请皇上,整个宴会采用宫宴规格。在场有十五位侍女服侍,芊芊暗叹了一口气,不能大剌剌的吃饭了。秦慕由芊芊略为下垂的睫毛,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紧了紧相握的手以示安慰,然後弯腰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来把它变得没那样正式,如何\" 芊芊惊讶地抬头看向秦慕,用口形问说:“可以吗?” 秦慕点点头说:“轻松一点,大家也会聊得比较尽兴。” 拉着她走进平阳厅,管家正领着众人入座。 按礼,唐琰坐了主位,秦慕是亲王,应该坐在唐琰左方首位,但秦慕却坚持让平阳王坐次尊位的左方首位,自己则选了右方首位。唐琰和秦慕相处久了,看着秦慕和芊芊依然相握的手,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是根深蒂固,雷打不动的,对平阳王笑着说: “照着秦大哥的意思坐吧!你等一下知道原因後会啼笑皆非。” 这样一来,西北王和镇北王都只能跟着秦慕坐了右方位置,反到是爵位较低的杨珹和杨璟两兄弟坐在左方第三和第五顺位。王妃们都坐在自己夫婿的旁边。两位平阳王的么女则是最末位。 众人依序坐下後,侍女们送上第一道菜,雪莲迎君。 佐菜的诗句为: 嶙峋峻岭傲雪开, 银砾凝霜冰莲绽。 千年座等真君子, 何惧风雪月盈满。 菜中以雪莲的特性暗喻平阳王府所经历的风霜与铮铮傲骨,以冰莲於风雪中绽放暗喻对新时代的期许,再以菊花暗合君子之意,希望平阳王府能等到真君子,诗中有向唐琰所提的立宪概念示好之意,暗示愿全力支持立宪。 青瓷圆盘中一朵娇艳的白莲被放於左半边,右边则是白萝卜雕成的白莲花苞,内盛淡黄色的菊花茶,几朵艳黄的腊梅点缀盘中。而盘中的雪莲并非单纯的一朵花,是将雪莲块茎削皮切片,烫熟蜜过後再一片片如花办般地安插在闷煮过的芋头上面,作出莲花的形状。 芊芊本来胃口不佳,看到这样美丽精致,又香甜可口的莲花,立时吃得眉开眼笑,让秦慕一直担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看着芊芊对冰糖雪莲情有独锺,秦慕奇怪地问她说:“芊芊,你以前没有这样爱吃甜,今天怎麽口味变了?” 芊芊也是有些不明白地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雪莲吃完,心口会暖暖的,特别舒服。” 秦慕吃了一口雪莲,慢慢地咀嚼,却没有特别地感受,只觉得雪莲名字好听,吃起来口感像梨子,又不及梨子清脆爽口。 平阳王的双胞胎么女杨蒣热心地介绍说: “秦大哥,冰山雪莲是原州七大险地之一的奇连山上独有的特殊植物,不但生长於奇险之地,采集不易,可遇不可求。而且具有养颜美容,改善易寒体质和气血虚弱的效果。你的身体强健,或许体会不到药效。” 秦慕听了很是惊喜,开心地说:“芊芊,难怪你会爱吃,你的身体真的很需要它。” 把自己盘中的雪莲都给了芊芊後,又转头问说:“多谢妹妹指点,雪莲要吃多少,怎麽吃才有效?” 杨蒣其实还小着芊芊两岁,红着脸说:“其实我也是听说,没有深入了解过。” 秦慕则微笑着说:“一样感谢,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就错过了对芊芊而言,很重要的一味药材。” 另一位双胞胎杨莉则好奇地问道:“芊芊姐姐用左手拿筷子,是天生这样吗?” 芊芊笑着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右手说:“因为这样,所以那样。” 平阳王爽朗地笑着说:“原来是这原因,难怪贤侄坚持退居右座,竟是为了体贴娇妻。能让贤侄心情舒畅,我这越矩的位置就坐得轻松自在了。” 杨莉则继续八卦,眼中充满星星地问道:“芊芊姐是特别为秦大哥练的吗?真是好浪漫喔~” 不想抖出小时候的糗事,芊芊决定笑而不答,让杨莉误会到底。秦慕却故意用拇指轻轻地刮着她的手心,让她一整个心都痒痒的,不禁媚眼含情地看着秦慕。秦慕堂而皇之地和芊芊对视,夹起雪莲喂给芊芊。让秦昱也起哄着学秦慕的表情给秦桓喂食,秦桓不甘势弱地夺过筷子说:“要也是我喂你。” 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往温馨随性的氛围漂去,连杨珹都不禁放下筷子,握住颍阳公主的手,让杨璟笑着说: \"嫂子,大哥的意思是要你喂他。。。” 杨珹瞬间提起筷子,甩出一片雪莲堵住杨璟还想说话的嘴。 第二道菜是山楂渍野菇佐山楂枸杞茶。 配诗则是: 枝屈狰狞伴日斜, 迎风昂首朴无华, 从容岁月带微笑, 淡泊人生酸果花。 暗点平阳王府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只愿朴实无华地渡过从容岁月。 唐琰和秦家兄弟看平阳王这样表态,都安心了下来,聊天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秦慕和芊芊虽然知道这只是开始,平阳王本来就是最好说话的,所以才会被秦慕选为第一站,但至少也是个好的开始,所以两人也只是微笑地看着唐琰和大家互动。 随着菜一道道地上来,大家聊天的内容也从表面的风花雪月,各地风土,进展到各人对朝局的看法和抱负。秦慕和平阳王都不太插嘴,任由几个年轻人去发挥。平阳王静静地观察唐琰的个性,说话的方式,和遇到相左的意见时的处理态度。平阳王妃则是看着这位新崛起的皇室之星心有感慨,新一轮权利分配又将展开,平阳王府能有机会翻身吗? ☆、立宪构想 随着餐点进入主菜阶段,配酒也越趋浓烈,但平阳王妃非常的贴心地配了两套酒,几位女眷的餐酒都是兑了香料或药膳的低浓度酒,喝得芊芊整个手心都是暖的。为此秦慕特别向王妃感谢和请教,王妃也是不吝啬地写下一些宫庭密传的药膳和药酒给秦慕。然後和善地说道:“这些你母妃也是知道的,只是来不及传给你。\" 当最後一道甜品红豆椰浆糕佐甜菊桂花酿上来後,杨珹,杨璟和几位平阳女眷纷纷起身告辞,要将空间留给皇上和几位王爷去讨论正事。平阳王妃走到芊芊身边邀请她一块到内院赏夜樱,说是有几株用温泉特养的樱花开得特别好。秦慕和芊芊一起起身道谢後,向平西王等人说: \"姨父,姨母,芊芊以胞妹身份,代表定西郡王参与立宪讨论。\" 几位平阳家眷都有些担心地看向平阳王和皇上,过去从来没有以妹代兄这样的先例,尤其是国家大事,平西王就算无法亲至,也应该派兄弟,甚至是亲信过来,派女眷,而且是已经出嫁的女眷,不合先例。这毕竟是连平阳世子杨珹都无法参与的场合。 唐琰暗暗翻着白眼,西北四州五位郡王的要求秦慕早就都帮他们谈好了,西北王和镇北王只是被秦慕叫来撑场面的,现在秦慕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要留下芊芊陪伴的小心思犯了而已。但自己於情於义都该发言,只好清清喉咙拉过众人的目光说: \"陆芊将军是先皇下旨亲封的神箭将军,战功彪炳,当年兵部尚书甚至提议封侯,只是因为王妃身份而无法受封,因此我同意她代表定西郡王。\" 皇上都这样说了,大家也就散了。侍女们在桌上留下一壶白毫乌龙茶和每人一盅乾和汾酒,也随之退场。 秦慕直接将芊芊面前的酒移走,芊芊已经习惯了,毫不反抗的自己拿过白毫乌龙茶倒了一杯,让秦慕忍不住吻了吻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暖暖地笑着。 唐琰看着秦慕一副置身事外,连头也不看自己的样子,决定不管他。对着平阳王和西北镇北王开始诉说自己的构想: “各位郡王,皇室与各位郡王原是世交。当年□□与各位的先祖以兄弟相称,相约共创大夏皇朝。只是多年过去,大家分隔千里之遥,难以来往交流,以致猜忌渐生,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令人伤心且难以弥补的憾事。因此,先皇让朕随威远亲王行走各地,思考能够再建兄弟之情的方法。朕也因此有机会亲入扶南国了解其法治制度之优缺点,并思考如何引入大夏。” 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唐琰向芊芊要了白毫乌龙,喝了一口继续说: \"法治立宪的好处在於,所有行事方针皆有规章可循,无需推测猜疑。所有奖逞赏罚,由各家讨论後明订,非皇家独自制定。\" 听到这里平阳王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然而,\" 唐琰继续说: \"有利就有弊。弊端在於各家有各家的想法,要订下规章将旷日废时,且若条文明确度不足,当每人解释不同时,可能产生争议。\" 唐琰拿出几本薄册,分发给几位郡王和芊芊说: \"因此,朕与威远亲王清查扶南国所有法令,与近五十年来所有判决案例与争议,拟定下面主要宪令用以明订中央地方权力义务规范,作为此次讨论的初稿。\" 唐琰回到座位上开始说: \"首先是主约,第一条,大夏皇朝自永安元年起施行君主立宪,以下条文由边关郡王,边关亲王与皇帝共同拟定,并签署执行後公诸於世。第二条,本宪令如需修订,须由三位以上边关郡王,边关亲王或皇帝提出申请,同意人数达半数以上,则修订条文成立,并公诸於世。第三条,违约者依条文规章惩处。这部份是否有异议要讨论\" 平阳王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秦慕,有些犹豫地开口说: \"我本身并无异议,只是这法条若我没有理解错误,需要有十位郡王,一位亲王和皇上同意後签署。\" 看皇上点了点头,平阳王继续说: \"其中西北四州即有亲王一位,郡王四位 … 这是否会引发其他郡王反弹\" 秦慕睁开眼睛说: \"我们秦家有三位王爵,拥有绝对提议权,但西北五位王爵没有过半数,无法主导提案通过,所以不会影响整个宪令格局。当然如果大家希望提高通过门槛或提议门槛,我可以接受,但拉高门槛後未来修改难度将大增,受害的还是你们自己。\" 见识到秦慕强硬的气场,平阳王弱弱地说: \"我是怕人家把我和你算在一起,再加上皇上,就过半数了,这样法条不是我们说了算吗他们怎麽可能同意\" 秦慕笑着说: “姨父果然心思缜密,我就是要故意要探探谁有这样的心思,这个留给他们去提,这也能让他们拼了命去拉拢其他郡王参与,但是想避开我秦家独大的格局是没办法了,他们只能选择参与还是灭亡。” 平阳王吞了吞口水说: “贤侄树敌容易,交友难。你以前不是这样锋芒毕露的,最近有什麽难事吗?” 秦慕灌了一杯酒,然後叹口气说: “因为时间,如果让他们意见多多,这法一年都修不完,那时大夏早就被打烂了,跟我一个一个去把他们打下来有何差别?” 平阳王点点头说: “我知道我的任务了,皇上请继续吧!” 秦慕又喝了两杯酒,对芊芊笑着用口型说: “我没事,晚点谈。” 之後却只是看着酒杯发呆。 唐琰也被秦慕的气场震了震,赶紧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继续说: “再来就是这次立宪的重点条文了,首先是税制分配,这部份和以前相较比率上并无变动。主要变动在於粮食输送,未来如因天灾战乱等因素,粮食缺乏时的因应措施,第一时间由中央下令,之後各守边王爵可以提出异议,新案由六位王爵同意即可执行,无需过半数,无需皇族同意。中央粮食禁运命令只限於中央,守边王爵之间运送不在此限。” 平阳王愣住了,看着秦慕一眼说: “我建议删除”无需皇族同意”,这个字眼,前句也改为半数同意即可,把皇上包含进去为佳。” 秦慕没有抬头,只是说: “同意平阳王建议。” 这文句本来就是唐琰想试探平阳王,而擅自改的,唐琰看秦慕没有特别戳破後,就心虚地直接划掉修改,然後才想到问说: “其他郡王是否同意?” 等大家都说同意後,唐琰翻页继续说: “下一条是守边规章,第一条,如因战乱,各军官亲属可随民众退离前线。第二条,如因不得已须弃城退守,守将可於民众退离後离城。第三条,守将所属封地失守後,降爵抜封,一城一级,赏罚於战争停止後判定,可将功赎罪。” 随着条文一条条修订讨论下去,平阳王更加明白,秦慕要展现的就是,这些好处是秦家的鲜血换来的,你们这些郡王只是白拿好处,意见不要那麽多。 ☆、等待的时光 条文修定完毕已经是四更天了,为了不拖延时间,秦慕等人连夜用蝇头小楷将所有的条文抄写六份,仔细校对後於清晨以平阳王府的信鸽送出,信件属名是唐琰和平阳王。 等确认所有信件送达已经是十天之後了,平阳城的天气渐暖,有些早发的春芽已经由雪中钻出,一簇簇鲜绿的小草,像是散落的翡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芊芊的身体已经好转,杨蒣和杨莉每天都邀芊芊去逛街或是赏花,让芊芊过了几天难得的女孩生活。秦慕则是芊芊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里。保持一尺的距离,帮三位女孩拿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 安南的战争已经在谷县开打了,但战况未明,只知安南城已封锁,无人可进出。唐琰虽然尽量表现无所谓的态度,但还是心情烦闷,每天拉着秦桓丶秦昱要军训。秦桓开心地拿出秦慕和芊芊的操练项目,很有成就感地每天把唐琰磨得死去活来,沾床就睡,起床就全身酸痛,连关心安南战况的力气都没有。 经历长久又难耐的等待之後,终於在二月十五收到第一封与立宪有关的回信。平阳王邀众人一起阅读,信件是由距离最远,还是大皇子姐夫的北阳王府寄出,令众人皆感意外。依照隐卫的报告,北阳王收到信函的第二天就立即回信。唐琰双手颤抖地打开信件,颤抖的原因是因为经过半个多月的锻练,他今早终於能够支撑左右手拉弓各一个时晨,此时两手酸到不行。 信中对於所有条文完全同意,只求军事支援,因为鲜于已经集结五十万重骑兵和三十万轻骑兵压境鲜州。而北阳城位於大夏最北方,定龙江冰封未解,三月中旬前骑兵可直达鲜州。 念完信件,所有人的都转头看着秦慕。芊芊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慕,相信他必有所解。 秦桓则是紧张地说:“我们无法跨云丶幽两州支援鲜州。而且威远军如果离京城太近,会刺激二皇子过度反应。” 秦昱也是为难地说:“抽离百万大军对抗鲜于,会降低我们对其他州的威慑力。” 秦慕平静地点点头说:“姨父,麻烦你写封信,让北阳王在每一张我们所寄宪令的背後都写上同意立宪条文字样,再加盖的北阳官印。” 又转头看着唐琰说:“皇上,要麻烦你写一封信给北燕皇帝,相约共取鲜于。威远军二十万轻骑兵,请求过境北燕,威远军攻打鲜于所得领土三分之一给北燕。” “阿昱,七天後让镇北水军第二大队到镇北江晋阳城段集合,於北燕国境南方五百米处下锚待命。布置每船一百士兵草偶,早晚操练。由沈司领军。让十万镇北骑兵,七天後集结雪目山南麓的北燕边境,扎五十万规模营地。由林耀领军。” 平阳王忧虑地说:“北燕虽已退兵,但他不会让我们借道的。” 秦慕笑着说:“我也没真的打算借道,我只是要逼北燕去打鲜于。鲜于物产不足,人口稀少,虽然是全民皆兵,但全国青壮年男子不过百万,竟然敢调七十万人攻打鲜州。无论他是拿老年兵和少年兵烂芋充数,还是後方空虚,这便宜不捡白不捡。北燕皇帝是聪明人,他会懂我的意思的。” ******* 北燕卢城。 随着军队撤离,北燕和大夏边境的商队也热络了起来,尤其春季将至,对冰封了四个月的北燕商队而言,正是一年之计在於春的时候。 七皇子的商队早就准备好各种特产,各大车队陆陆续续在卢城集结,准备镇北江完全溶冰,就要开始南行。 阿元则是刚到镇北城探望驻守北方的大哥和三伯,顺便带了一大批天鼓堂的顾展和千珍斋的骆云帮他准备的各地名酒,由雪目山南麓进入北燕,五十辆装满酒的大车这日刚到卢城,选择在七皇子皇甫斌经营的醉央酒楼休息打尖。 摸了摸脖子上翠绿的隐卫珠,服侍的小二马上送上菜单问说:“刘爷,还要点其他餐点吗?” 然後偷偷塞了一个鸽筒给阿元。 阿元随手加点了两道菜,在怀中默默地打开鸽筒,然後将信函夹在帐簿中翻阅。看着秦慕交代的事情无奈地笑着说:“这位大老板越来越难服侍了,我得跟老板娘抱怨抱怨。” 阿鑫抓着肉乾边咬边说:“你确定跟老板娘说有用?连阿明哥都说老板娘已经被老板收拾得服服贴贴了。” 阿元踢了阿鑫一脚说:“不懂就别乱说,大老板从来都是以妻为尊的,你难道没看过老板娘骑在老板头上玩吗?” 此时皇甫斌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阿元合起帐本,起身相迎说:“真巧啊!轩辕兄正好也在卢城呀!我这次可带了不少好货回来。” 皇甫斌挥退所有侍从,阿鑫正要退下,皇甫斌拉两人坐下说:“一起听。” 然後小声地说:“出大事了,你有看到大夏那些兵吗?” 阿元看了看四周问道:“在哪里?” 皇甫斌转过阿元的头说:“在边境啊~ 浩浩荡荡的大军啊!” 阿元茫然地说:“哪个边境?我六天前还在镇北城,怎麽没有看到?” 皇甫斌叹口气说:“你运气好,威远军昨天到雪目边境的,看兵力至少五十万。镇北河那边也是,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从河岸边就能看到。皇兄四天前才接到大夏那个不明不白的小皇帝写信跟皇兄说要借道打鲜于,说是二十万轻骑兵借道,共取鲜于。结果皇兄还没有想清楚,威远军就在边境集结,那个声势可不只二十万!你说这是在干什麽?” 阿元吞了吞口水,这是要怎麽讲,才能不让皇甫斌起疑,又能顺了秦慕的意思? 阿鑫看了看阿元的脸色,赶紧帮口说:“皇甫兄,感谢你的信任,只是我们是夏国人,这事猜对猜错都里外不是人的,你是不是别为难我们了?” 皇甫斌帮大家倒了酒说:“就算是帮帮我嘛,你们随便猜,对我皇兄怎麽说不是我来拿捏吗?不会把你们说出去的。” 阿元抓了花生吃了几口,又喝了一些酒才说:“夏国内乱未定,我不觉得他们有心思攻打北燕。” 皇甫斌喝了口酒说:“你是要我相信他们会乖乖的过道,直接往鲜于?当初威远军和西羌对打时,用步兵就可以对抗同等数量的重骑兵,轻骑兵可以横扫五倍以上的重骑兵。谁敢放他们进来?他们二十万可以当一百万用好吗?” 阿元咬着花生不满地说:“看你激动的。我只说他们不会无源无故开起战端自找麻烦,又没要你让道。” 皇甫斌愣了一下,想想果然是自己跳太快,一厢情愿,赶紧倒了杯酒向阿元陪罪说:“我这不是太紧张吗?你知道吗?我五皇兄在原州边境亲眼目睹那些船只,说那些船上至少有五十万步兵。这加起来是百万兵力啊!百万兵力是随便调好玩的吗?鲜于的全国总兵数也就百万好吗?” 讲到这里,皇甫斌抓住阿元说:“鲜于调七十万大军攻鲜州,那後方不是只剩三十万?这便宜太好捡了?有没有陷阱?” 阿元瞪大眼睛说道:“鲜于傻了啊!调这麽多兵?所以威远亲王是想拿北阳王当诱饵,然後绕道攻鲜于後方,趁其不备吗?战术是好战术,只是中间卡了你们北燕,这战术就是儿戏了。” 皇甫斌跳了起来说:“是好战术,给我们北燕用刚好。只是边境那些兵让人心慌,你说他的目标只是鲜于?那我让皇兄试着跟小皇帝谈谈,我们和北阳军共取鲜于可以,威远军就不用参和了,只要北阳军可以卡住鲜于主力半个月,所得好处我们跟小皇帝分。” ☆、千里救鲜州 二月二十,鲜于七十万大军过定龙江,同时攻击鲜州一城两县。 二月三十寒县和惠县沦陷,北阳王死守北阳城,鲜于派十万大军围城,其他六十万大军持续南下,分兵追击北阳王的三个儿子。 三月五日,北燕百万大军直攻鲜于田州,趁其不备且内部空虚,十五日内连下两城三县,只差五百里就直指鲜于首府。鲜于皇室震惊,急调在鲜州的七十万大军回援。 三月二十五,鲜于皇帝再次急令完颜将军退兵鲜州,回救中央。但完颜将军却因为军队太过深入和分散,落入北阳王布置的陷阱中,被各个击破,退回定龙江北岸後只剩三十万骑兵。 四月七日,北阳王领四十万大军过定龙江,挥军鲜于,衔尾直攻,完颜将军只身而逃。 四月十六,北阳王取得鲜于一城两县。北燕得三城五县,兵围鲜于首府。鲜于皇帝请求和谈,愿对北燕上贡称臣。 四月二十,定北王看有便宜可捡,亦领四十万骑兵借道鲜州,入鲜于。 四月三十,北阳王和定北王共同拿下三城五县。鲜于同意割地,请求停战。 五月五日,三国谈判使聚首鲜于琵琶丘。西方是北燕的东大军,南方是大夏的北阳和定北军,北方是鲜于的皇军。三国士兵总数超过百万,以北燕军最多,大夏军次之,各式旌旗招展,如连天际。 定北王吴浩看着面前三国旌旗招展的宏大景象,感慨的对北阳王齐寰说:“贤侄,你竟然能化必死之局为如此战功,这运筹帷幄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你这次约我共享此功勋,是希望我支持长皇子吗?” 北阳王摇了摇头说:“不是。长皇子虽是内弟,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总觉得其为君特质不足。” 定北王疑惑的说:“那不是更好拿捏吗?” 北阳王不屑地笑着说:“拿捏?三十几岁人了,又当过政,会乖乖给我拿捏?不擎肘就谢天谢地了。你不也说快被三皇子烦死了,才来我这里透透气的?” 定北王叹口气说:“是啊!他一直喊着你帮长皇子拿下如许功绩,我如果不做点事,就是置他於死地。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要我拿一州之兵又守北燕,又防二皇子,还要出来帮他争功!这数术都没学好,还想当皇帝?” 北阳王看着在琵琶丘升起的三国皇旗说:“你觉得五皇子那个立宪政策怎麽样?” 定北王摇摇头说:“看起来冠冕堂皇,好处多多,但细看他就是秦慕的魁儡,整个条文是以秦家占最多话语权。” 北阳王点点头说:“你知道五皇子的即位诏书是真的吗?” 定北王点头说:“先皇都当朝宣布了,那当然是真的。要不是京城那帮软蛋,被二皇子吓得不敢说,事情会这样不上不下的吗?” 北阳王看着远方飞过的雁群说:“你有想过先皇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他为何传位五皇子?为何让他死後大夏几乎分崩离析吗?” 定北王吸了口气说:“想过,但想不通?按理我们两家和皇族一直交好,当初我们的先祖就是最早跟着□□皇帝的结义兄弟,嫁给我们的公主都是皇族的核心,每次皇权交替,我们都被付与扶佐重任。这次是出了什麽事,让我们连诏书都没有看到?” 北阳王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飞扬的王旗说:“我也是最近才想通。你知道我如何化腐朽为神奇,拿下这片土地吗?” 定北王转头看这北阳王笑着说:“终於不打算藏私了吗?” 北阳王点点头说:“本就该说。当时我自知敌不过鲜于倾国之军,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向五皇子背後的威远军求救。” 定北王讶异地说:“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北阳王点点头说:“我同时也向二皇子求救了。後者置之不理,但我也知道他没兵可借,所以也怪不了他。秦慕一样是调兵不及,可是他写了一套战术给我,说北国冬季本就坚壁清野,让我拉出纵深,拖住鲜于主力,说他要釜底抽薪,让鲜于有来无回。然後北燕就出手了,乾净俐落,直取中央。” 定北王瞪着北阳王说:“北燕听秦慕的?” 北阳王点点头笑着说:“能不听吗?他百万大军压境北燕,一副你不打,我就自己来的样子,我又拖住了鲜于七十万兵力,那北燕还不眼巴巴地去抢食?” 看了一眼呆滞的定北王,继续说:“你没看到,谈判使田启是跟着北燕七皇子由北燕方向来的吗?” 定北王吸了口气说:“竟然还能这样?控兵他国?难怪先皇要把五皇子塞给他,不塞给他等着的就是大夏灭亡。” 北阳王点点头说:“是啊~ 你想想,当年两位长皇子和多少朝臣被他玩弄而不自知?原来凉州只有一半是秦家的封土。而当时凉州州守的家人因为独子战死平城,过度伤心,污陷西北王情报共享不足,以至州守准备不及才至战败。当时多少嫉妒秦家过往的人落井下石,在凉肃战况趋稳时,兵部尚书还建议皇上将几乎完全沦陷的凉肃两州分封给秦慕,说是这样他才会尽心尽力抢回。这些人还沾沾自喜地,以为捧杀这招能用两州全境的税收压垮他。结果呢?被他取得凉肃两州所有土地的分封权,他还老神在在地用这个拢络了打铁神将陆虎。随後兵部与之相争,拚命拉抬陆明的身价,分掉他凉州的封土。结果呢?最後陆明还是他的人,本来秦家最多也就三位籓王,结果这些政敌白送他两位,搞得现在西北四州独大!你想想这几年,给他挖过坑的那些人,哪个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还眼巴巴地把自己埋好等着他来踩?” 用下巴点了点琵琶丘,北阳王说:“鲜于就是近在眼前的例子。” 定北王想到自己最近对立宪条文的刁难,不安地说:“那我先回去处理立宪的事,我会让北阳世子领军,暂时听你的调派。” 说着就转身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两个月内,秦慕用计千里救鲜州,让进攻的鲜于几乎灭国,还让北阳王和定阳王将国土北推五百里,囊括土地共两千平方里,将南鲜最大的金矿收入袋中。三国谈判之後,鲜于对北燕和大夏两国称臣纳贡,割地五千平方里分与两国,所获之多,震惊大夏。 其他郡王不敢再对立宪条文有意见,北阳王第一个对秦慕示好,就能在两个月内,取得足以让家族再拿下一个郡王之位的土地。听说定北王也出兵了,这两家向来交好,如果秦慕也让定北王功绩满满,其他家族的话语权就更小了。 原州平阳王府。 唐琰和平阳王看着面前印鉴齐全的十二张立宪文稿,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人努力了快五个月还兜不起来的事情,秦慕放出一个没根没据的,北阳王府可能再得一郡王位的风声,所有签约好的文件就纷纷飞来。用得还是最原始的那个版本,因为谁都不敢再让他人取得头筹。 於是,五月十五日,大夏十一位籓王共同宣布奉唐琰为新皇,改元永安,公告立□□案。 同日,各郡王所在的原州丶安南丶幽丶鲜四州宣布奉唐琰为新皇,交付军令。 五月二十,兰丶徽丶湘丶通丶云州,随大势所趋宣布奉唐琰为新皇,交付军令。 五月二十二,定南州牧宣布奉唐琰为新皇,却因为守将於乱军中失联,无法交付军令,但以州牧名义,恳请中央派军相助。 於此,唐琰名义上掌控了大夏十五州,只剩下东部六州未归附。而二皇子实际可控者只有三州,优劣已判。 ☆、安南处境 安南州苏县。 不见天日的热带雨林中,安南守将胡定带领五万步兵躲在这里。丝丝落落的雨滴,要下不下地惹人心烦。 摩罗军队已取得安南的两城四县,正与镇南王在雨城对峙,也让胡定军有些喘息的机会。 只是雨林多蚊虫,就算是在地人,有些防蚊偏方。但是常久在雨林中驻扎,还是有多人染上了疟疾,不但发烧发冷,疼痛偶吐,更是有几人陷入昏迷。让本来就半数将兵有伤在身的胡定军更是雪上加霜,人心惶惶,若不是无处可逃,大家早都散了。 胡定是将门之後,有自己的骄傲。因此一开始秦慕想要派军帮忙时,他本能的拒绝。在他看来,对上民风未开的摩罗,他有十足的信心。多本祖传的兵书他都已经读透,家族里多少位将军的领兵心得,战略战术规划,他都了然於胸。秦慕仗着有几许军功就想指点自己,根本是年轻人过度澎胀,自我感觉良好的行为。况且,安南多丛林,南方的丛林和北方那些乾乾净净的树林可不一样,虫蛇泥沼都可能致命,有毒植物遍布,他不觉得威远军可以做得更好。 只是没有想到,安南的将士们从没有见过血。当鲜于兵队拿着明晃晃的刀具,以整齐划一的喊杀声靠近时,士兵们整个乱了套,什麽战术战阵,全部抛诸脑後,只知随意地砍杀。见了血之後,更是一片混乱,有吓得逃跑的,有搞不清楚方向爆冲的,还有自认所向无敌,不听将令的。於是几场交战下来,败多胜少,连连退守,胡家军从来没有这样难看过。 坐在潮湿滴水的山洞中,胡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看着最近的战报,他所守护的区域只剩下一县,所剩下的战力,不足五万。 “报告。”副将卢勋的声音自山洞的转角传来。 “进来。”胡定形式上地喊着,但其实山洞很浅,卢勋如果选择自右方走来,自己所在位置根本就是一览无遗。 卢勋拿着信件恭敬地说:“安南州守徐大人的来信。” 胡定恹恹地接过信件,只觉外界的消息,似乎是看了也没有什麽用。徐旭和自己是世交,同为原玄南王幕僚的後代,当初玄南王全家被灭时,力保这些家臣们留了下来。分别被镇南王府和定南王府收留,几代之後,凭他们自己的本事,各自成为安南或定南的世家大族。但几大家族之间颇为团结,常互相应援,因此在大夏南方也算一股势力。 这几日忙着迁移民众,忙着收拾残局的安南州守徐旭,终於抽出空派人给胡定送信,告知他外界状况的变化,提到所有的籓王都已经站在五皇子那边了,所以徐旭必须马上表态支持,以免落人之後太多。同时徐旭已向中央请援,告知安南状况棘手。皇上告知西北王秦桓和镇北王秦昱将领兵支援。 胡定看着州守徐旭的信,叹气连连,忍不住用力把徐旭的信函甩给副官卢勋说:“你看看,你看看!向中央请援军,结果派来的是西北王和镇北王这两个不足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秦慕以为是让他们两个来郊游赚军功吗?” 然後胡定又垂下肩膀,唉声叹气地说:“以五皇子和秦慕的关系,我们搞不好还要当保姆,照顾这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卢勋翻了翻信件,镇定地说:“州守徐大人有详述最近发生的大事,最大的一件是威远军助北阳王,完灭七十万鲜于大军,还取得南鲜金矿山和鲜北两州以北两千平方里土地。” 胡定摇摇头说:“我知道秦慕战无不克,但那是在北方。平原战和丛林战完全不同,更别说北方那些士兵根本受不了南方闷热的气候。他们更不习惯蚊虫,到时候晚上睡不好,体虚多病,也只是来拖後腿的。” 卢勋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实情,但已方已经不能再退,只能期待援军有用。翻了翻信件,卢勋突然双眼瞪大说:“威远军并非直接支援北阳军。他。。。。他们因为距离太远,怕救援不及,因此逼迫北燕去攻打鲜于!北阳王大败鲜于时,威远军远在三千里外的原州!这。。。。。这怎麽可能?” 卢勋愣住了,把信又看了一次。胡定也是不信,抢过信件,自己仔细看了看说:“竟然能够威逼利诱让北燕去攻打鲜于!这效果比起威远军人生地不熟地去鲜于乱窜有用。北燕军根本是熟门熟路,直指核心。难怪北阳王能赚得满钵满盆。有对鲜于知根知底的百万大军当帮手,谁都能打下两千平方里土地!难怪定北王眼巴巴赶去捞功劳,这是不赚白不赚啊!” 卢勋有些期待地说:“既然如此,我觉得威远亲王能致胜千里之外,应该是知道南北方战法方面的差异,派那两个小夥子来是有些道理的。” 胡定叹口气说:“我也希望啊!” 镇南王吕辉失去安南军的屏障之後,在领地边界的雨城陷入苦战,摩罗国内多山多断崖,士兵们自幼生活就需要攀山越岭,去采集药草贴补家用。因此定南的山地缓坡对他们而言,根本是如履平地。安南城和周边几县失守後,摩罗的士兵就如同蚂蚁般,一批一批地越过青黛山,怎麽打都打不完。 另一批摩罗军同时在湍急的罗江沿线,不怕死地不断以飞锁渡罗江。让镇南守军疲於奔命,精神极为紧绷。摩罗国为君神合一政体,信奉摩罗神。喜以巫术占卜凶吉,且深信如果某事卜得吉兆,若不尽心尽力执行,将会由吉转凶,且从此厄运难解。因此,就算已经有十多万将士在雨城和镇南城外殒命,摩罗军依然前扑後继。 镇南王是最後一个回覆立宪合约的人,不是他意见多,而是战况严峻,根本无心理会。直到秦慕的隐卫来提醒说,多位郡王都已回信,他才赶紧叫过副官,确认状况,然後草草签核。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签了这个合约,他的亲人就可以离城,一但战况危急,家族还有退路。因此,当镇北王秦昱来信说,奉旨领兵支援已到安南北境时,他还愣了一下,他没有要求支援啊!但人家拿的是圣旨,也只能派将领去迎接了。 ☆、支援安南 (一) 秦桓和秦昱领各领二十万弓步兵,进入安南时正值芒种时节。安南州的绵绵细雨开始转为磅礴的午後暴雨。前来迎接的镇南王副将程渂将军和州守副将卢勋,都有些恶趣味地想看看这两位被秦慕保护得极好的小少爷,在被大雨洗礼成落汤鸡之後,会是怎样表现。 可惜他们失望的发现,威远军对暴雨视而不见,整整四十万威远军在雷雨中站得笔直,就算是雨水落入眼中,依然没有人任何人动摇。而那两位秦家少爷悠然地站在阵前欣赏花草,似乎是对脚边的几株猪笼草颇有兴趣,用脚对着澎大的虫笼指指点点,对於发上不断落的水滴,恍若无闻。 程渂和卢勋领兵走近到五十米时,威远军前两排的士兵立刻错身,平举□□瞄准。整齐划一的动作,惊得程渂不禁想要退後一步,卢勋则是已经退了一步,再赶紧踏回来,後面的士兵连退四五步才站定,没定力的表现,让程渂和卢勋脸色很是难看。 威远军第三排的士兵整齐地喊道:“来将通名。” 程渂赶紧让身後的士兵喊道:“镇南王府程渂将军与安南州守副将卢勋将军,率军迎接西北王和镇北王。” 此起彼落的音节,和明显不够宏量的声音,让程渂不禁羞愧地红了脸。 听闻了镇南军的喊话,秦家的士兵并不放下□□。只是由对伍中走出两位将军和秦桓丶秦昱一起前行。两位将军在前,秦桓和秦昱跟随在两位将军身後。将军们在程渂等人前方五米处停下来,行了军礼後,拿出一块金牌说:“陆辛丶罗宣率镇北军丶西北军各二十万,支援安南和镇南战场。这是将令,两位大人是否能出示令牌或身份证明?” 程渂和卢勋都尴尬了,两方人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谁会想到要带身份证明?但又想想,身在战区这又是必要的,不然随便一个人,都能够把整支军队带入陷阱。程渂想了半天,由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兵牌,上面刻有自己的姓名丶兵籍丶官阶和镇南军徽,红着脸递了过去。自从升军官後,他已经十几年,没有用兵牌当身份证明了,那通常是士兵阶级才用的验证法。 陆辛神色不变的接过兵牌,仔细检视後还给程渂说:“军牌无误,多谢程将军相迎。” 卢勋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後还是只能拿出兵牌。 罗宣验过兵牌後,还给徐旭後说:“多谢卢将军相迎。” 此时西北丶镇北两军才放下□□归队。秦桓和秦昱也向前一步,示出两王府的狼形徽章和虎形徽章。程渂和卢勋赶紧恭敬地行了军礼说:“参见两位郡王。” 秦桓点点头说:“我西北军将支援安南战线。请卢将军带路。” 秦昱则说:“程将军我们通过信的,我想先去雨城与镇南王讨论战况,麻烦带路。” 众人集合的地点其实和胡定军的驻地很近,因为丛林中能容纳二十万人的空间很少,秦桓让多数士兵原地休息和警戒,和罗宣带了十五人,跟着卢勋在丛林中疾行。 卢勋讶异地看着秦桓几人身手灵活,行动完全不受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扰乱视线的藤蔓影响,不禁开口问道:“这些士兵都是西北人吗?” 秦桓爽朗地笑着说:“就知道将军会担心这个,这次来的士兵们都是在徽州丛林受训三个月,通过考验的。我们也都服过抗瘴气的药物,对蚊虫咬伤无需担心。当然,毒蛇会必较麻烦,不过我们的护具基本上刀抢不入,小心脸部就行。同时我们的兵器护具加工过了,虽是铁器,但不怕雷击。” 卢勋惊讶地说:“威远亲王连雷击都想到了!” 秦桓笑着说:“将军担心我们是来扯後腿的?不过这次来得匆忙,这些士兵们的训练期是在春季,夏季的热度会是较大的问题,所以我们希望能速战速决。” 到了山洞口,胡定带着几位士兵相迎,看着几位在磅沱大雨中疾行了半个时晨,却依然精神奕奕的西北士兵,深感讶异。秦桓领着副官和十五位士兵向自己走来,明明是踩在层层落叶上的无声步伐,却因为十七人的脚步同起同落,震得胡定心慌意乱。 看着全身湿透,树叶满身西北王,走入山洞前随性地抖了抖身体,甩了开全身的潮湿和落叶。悠然的态度解开胡定慌乱的心情。定神看去,秦桓的军衣竟然就不再滴水了!再看向其他西北兵,他们甩身的动作没有秦桓夸张和毫无顾忌,但基本上布料也是马上呈现半乾状态。 秦桓拨开湿发,迈着稳重的步伐走近胡定,随意地说:“第一次见面,我是西北王秦桓。” 胡定赶紧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说:“安南州守胡定,见过西北郡王。” 看着胡定惊疑不定的样子,秦桓知道必须要先破除安南军的心结,并且让胡定对自己和西北军有足够的信心,之後的行动才会顺利。想起出门前秦慕以林曦举例说:“对付老将就是要比他更严肃!” 秦桓摆出略微严肃的表情,对着胡定说:“胡将军,战况迅息万变,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这位是西北副将罗宣将军,阿宣你向胡将军介绍一下我们的状况,等等合作起来比较方便。” 罗宣也不要求入内,就端正地站在山洞外缘开始说明,让自己和几位身後的西北兵再次被雨水溅得湿透。罗宣拔出自己的军刀,随手砍向石质的地面,划出一道深达五寸的刀痕说:“我们二十万西北军全配备精□□和精铁砍刀,握柄处绑了特殊的防滑布条,可防雷击。所穿护甲为以铁制轻炼甲为内甲,外罩布衣和皮甲,不影响丛林活动,又有足够的防御力。此次选雷雨季过来,所属全军皆经过挑选,都是经历凉肃两州长达两年的暴雨洗礼之将士。前三个月在徽州丛林受训,通过无火野外求生训练。此次主要战术,就是要以雷雨季摩罗军只能着藤甲的特性,以铁兵对藤兵,让他有来无回。” 罗宣收起兵器後又说:“此次战役需熟悉地形和丛林特性的安南军支援,希望安南将士加入我们各小队,引导我们前行。” 胡定和卢勋都被震得无话可说,之前还在说秦慕不懂丛林战,不识南方战场特性。人家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连兵器防具都是特制的。看着几位西北兵那些一甩就乾的布料,人家连军服都是为雨林特制的。 卢勋突然想起秦桓提到的药品,赶紧说:“刚刚郡王提到贵军有抗瘴气药物,不知是否可以提供给安南军?” 秦桓点点头说:“可以,需求量多少?” 胡定傻了,连抗瘴气的药都有?秦慕麾下能人不少啊!但总兵数是机密,不能再此谈论。於是说:“是否能让几位将士在外洞休息用餐?请郡王入内详谈?” 秦桓向罗宣点点头,向胡定说:“将军请带路。” 胡定苦笑着看着一览无遗的山洞,和秦桓一本正经要他带路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郡王请。” ☆、支援安南 (二) 引秦桓在林中随手搬来的石块上坐下,胡定小声地说:“下官惭愧,目前安南军可行动者,只有四万两千人。中瘴气者三千人,重伤未愈者六千人。” 秦桓不太在意的点点头,这人数和小叔叔估算的差不多。秦桓自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在一个较平整的石头上摊开说:“我们边吃边说吧!胡将军请随意取用,这是肉乾。” 然後取了一块肉乾放入口中,拿出一份地图说:“伤病者可以送往徽县疗养,安南北境有我们的医士队,凭安南兵牌即可进入。我们需要四万安南军分散到西北军的五人小队当中。经过五日磨合後以每组五万人众,同时攻击河定川左右岸这四个摩罗军驻地。” 胡定看着秦桓手中,详细到包含各山坡地陡峭程度和各区雨量的地图,再看看上面标示的摩罗兵营,不但包含兵数,还包括巡逻路线,不禁感叹,难怪秦慕战无不克,可决胜千里之外。他开战前就把什麽都算好了。 定了定神,胡定问道了:“五天的磨合不一定足够,有什麽原因需要五天後出击吗?” 卢勋端着茶水和乾粮走过来,放在石台上後离开。胡定说道:“郡王,为避免被摩罗军探知驻地,所以不生火,只有雨水和乾粮招待,还请包容。” 秦桓拿起茶水看了看,水还清澈,但是杯底有些沈淀物,略为转动後,有些微小的颗粒还隐隐蠕动。正如芊芊所言,在哪里喝水都要小心。不禁摇摇头说:“这水有寄生虫,不能喝。” 然後放大音量对罗宣说:“阿宣,带着弟兄们帮安南军架设取水系统和过滤工具。” 胡定赶紧示意卢勋去帮忙。 秦桓倒掉两人杯中的水,撒入些许石灰,然後用自己带的水将杯子冲乾净,再倒入饮水拿给胡定说:“之後安南西北联军的饮食由西北军提供,我们和神医阎王请教过对付瘴痢之法,饮食和环境卫生至关重要。” 递了一片肉乾给胡定,秦桓继续说:“摩罗举国迷信占卜,五日後卯时金星凌日,九日後将有血月,二十三日後的巳时有蚀日之象。而三者对摩罗国的巫师而言,都是极凶之象,我们要让他们把天象和战局联系起来,如此一来,他们自觉攻大夏非吉,就不会再前扑後继,没完没了了。” 雨城。 刺眼的闪电接连不断地划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两军的厮杀声,雨水如瀑布般直直扑下,在雨城内外形成一道道的洪流。 镇南军为避免在城头遭受雷击,只能在城外迎敌。然而雨势太大,雷声太响,两军士兵都看不到指挥部的军旗,也听不见战鼓中隐含的指令,整整二十五万人,陷入混战当中。 镇南副将程渂带着镇北军自东北方的树林,缓缓靠近战区,看了看混乱的状况说:“郡王,看样子要等到晚上才能进城了,我们是否先退回几里休整。” 秦昱笑着说:“大雨中打混仗可是咱们镇北军的强项。阿辛哥,我们去灭了那群摩罗蛮子怎麽样?” 陆辛点点头说:“可以,速战速决,天黑前灭了他们。” 镇北军将士看到秦昱的手势,五人为一组在树林中散开来,自东北方包向混战中的两军。为避免被镇南军误会,镇北军专门选择摩罗军最多的地方下手。精铁所铸的军刀砍向摩罗的藤甲兵,一刀就是一个深可见骨的血痕。而且镇北的士兵和西羌军打了这麽多年,上千场战役打下来,哪一种战术没有用过?完全不需要指挥,看现场状况,各组之间就能够很有默契地合纵连横,半个时辰就完成了清场。十五万摩罗军全灭时,雨势渐歇,夕阳刚穿过云层,映着雨城之外满地鲜红。 看着镇南军士兵们敬佩的眼神,镇北军倒是毫无骄色。镇北军不习惯以多胜少,过去极为溃乏的资源让他们对所有的事情都锱铢必较,多派出兵数等於多耗粮饷。因此以多胜少这个兵法上常用的计俩,对镇北军而言等於是浪费和无能的代名词。今天二十万对十五万,还是对上防御力极弱的藤甲兵,旁边还有十万镇南军辅助,他们只觉得回去都不敢拿出来说嘴。 在镇南军将兵的眼中,却是自己打了一整天都解不开的局,镇北军一个时辰就解决了,而且还是完胜,看着镇北军重新集合为五块整齐的方阵,连个轻伤的士兵都没有。镇南王看在眼中,只有名不虚传四个字。 将收拾战後的任务交给副将程渂,镇南王走向镇北军的方阵,秦昱和陆辛也同样向他走去。镇南王看着如小少年般的镇北王说:“果然是将门虎子,我没有见过你父亲,但你比你的祖父年轻时还要优秀。” 秦昱客气地说:“不敢当,都是家叔训练有方,我只是沾光。这位是这次的镇北军主将陆辛,他擅长山林战。我是副将。” 此时镇南王的长子吕炜走过来说:“父王,城门已开,要先让客人入城吗?” 秦昱想到秦慕的交代,赶紧拿出一封信说:“世祖丶世伯,家叔有交代,如果世祖同意家叔的战术,我们要在四天内赶到罗江江岸,今天就先不入城了。” 镇南王接过信函说:“阿炜你让左将军安排将兵入城,你去准备一下,等等由你帮镇北军带路。还有,让伙军送热食过来。” 打开信函後,里面的内容让镇南王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口气。各种传言都比不上眼前这封货真价实的战术规划,信中俊逸的字迹,流畅的思路,客气而不让人反感,却又面面俱到的提议,以及天衣无缝丶丝丝入扣的战术,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禁拜服。 偷偷以眼角观察外表稚嫩的秦昱,他刚刚和士兵们一起杀敌,所用刀法进退有度,招招难防,与队友的配合也是精彩连连,可见其实战经验丰富。而现在秦昱甘居副将之位,不骄不躁,随性地跟陆辛谈笑,却又不失恭敬。让镇南王不禁对秦慕有更深的敬佩之意,他将兄长的孩子教得真的很好。由秦昱的谈话和眼光中,可以感受到他对威远亲王如兄如父的依恋。这样的感觉,使得镇南王很想见见这位名震天下的威远亲王。他的年纪和自己的孙子相当,却凭一己之力,扛起近乎毁灭的家族,还带领着家族走向更为辉煌的境界。 秦慕的字,一如他的兵法,以稳为主,却又环环相扣,敌人无论怎样走,照着他的规划都会陷入死局。而他的心,镇南王想深入了解。 镇南王将看完的信折起来,看着秦昱说:“我完全同意威远亲王的提议,请转告令叔,在下对他仰慕已久,近日如果方便,希望能见面聊一聊。咱们到树林边,边吃边谈吧!” 伙军已经在树林旁搭起开放式的帐篷,砍了一些原木堆叠起来,做为简易的桌椅。十几锅热腾腾的肉汤,已经可以食用,下面用微火温着。一盆盆的蔬菜和米饭,和餐具一起排列在原木桌上。 镇南王牵起着秦昱手,往帐篷走去,感觉到他手上浓厚的指茧,心中震了一下。秦昱眨眨眼让陆辛安排士兵,然後笑着说:“小时候很想帮小叔叔的忙,所以练得太勤,又不得章法,所以就这样了。” 镇南王点点头说:“将门之後,都是不易。那些立宪文件,字字都是你们秦家的血泪织就,你们愿意共享,请接受我的谢意。” 秦昱笑着说:“应该的。大家都是世交。” ☆、镇南王的试探 南风阵阵地吹进树林,暂时缓解了潮湿闷热的感觉。镇南王帮秦昱添了饭菜,秦昱大方地笑着接过。看到镇南王的长子吕炜带着一位年纪和自己相当的少年走来,秦昱心中暗笑,小叔叔所料一点儿都没有差错呀! 在权力重新平衡的当下,各家族能想到招式就是交朋友,相互拉拢。这也是自己被派过来的主要任务。小叔叔也特别交代,对方一定会先派出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同辈,只有当自己的表现让对方刮目相看时,才能真正的和其他王爵平起平坐。 热络地向吕炜挥挥手,秦昱帮四人添上肉汤,吕炜将包袱放下後,介绍说: \"这位是我的长子,吕鸿。想说你们年纪相近,这几天急行军可以一起做伴。” 秦昱将汤碗放在吕鸿面前笑着说: \"我是秦昱,请多多指教。” 吕鸿有些不耐烦地接过汤碗说: \"我今年十七岁了,你比我小吧! 你打过几次货真价实的战役我们镇南王府的地自己守就好,向你们求救的是安南军,你们来这里干嘛! \" 吕鸿的不稳重让镇南王吕辉和镇南世子吕炜的脸色都有点难看。秦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口无遮拦的人,在脑中快速地翻阅秦慕给的应对守则,然後笑着问说: \"吕大哥打过几场战役,胜率几何\" 吕鸿倒是老实,张开手掌挥了挥说: \"就打五场,每次都打到难分难解,直到天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收场,不算是输就是了。” 秦昱在吕鸿对面坐下来,用手撑着头说: “我就只打过一场,就在刚刚,敌方全灭,我方零损伤。不过厉害的不是我,是因为我带来将兵是百战百胜之师。” 吕鸿喝了口汤,看着秦昱说: “我也不觉得你有多厉害。那你来干嘛” 秦昱跟着喝汤说: \"我来执行圣旨啊! \" 吕鸿愣了愣说: \"靠,小屁孩也能执行圣旨\" 秦昱吃着汤里的肉说: \"你怎麽定义小屁孩啊?发圣旨那位只比我大半岁呢!\" 吕鸿顿时呆滞,事情扯到皇上身上,就怎麽说都不对了。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虽然不服气,还是只能埋头吃饭。 秦昱看着埋头苦干扒着饭的吕鸿,算算他接手镇南王府少说也要二十几年之後,自己短期之内是不用跟这个愣头青认真应对了。吃了几口菜後,向吕炜询问: \"世伯,这里到镇南城的行军安排怎样合适\" 吕炜看着秦昱态度稳重,几句不偏不颇的话,就塞得自己的儿子哑口无言,两人的气度和能力高下立判。在心中暗暗叹气,帮秦昱夹了些肉说: \"要四日到达镇南城边的罗江峡谷,每天必须急行军七个时辰,我们今天可以先夜行两个时辰,远离交战区後扎营,之後每日辰时到亥时行军,中间休息两次,各半个时辰。如此四天後的午时可以到达,沿途餐饮我们会负责。” 秦昱点头说: \"那就有劳世伯了。” 镇南王将秦慕的信交给吕炜说: \"有空看一下,之後照着威远亲王的建议做。” 然後帮秦昱夹了些菜说: \"你这几年没有跟着令叔一起打仗吗我看你身手不凡,以为已经打过几场了呢!\" 秦昱摇摇头说: \"家叔不赞成我们十五岁之前上战场,他说他自己体会过,力气比不上大人,上去只是送死,没有意义。当年家叔继承镇北王位也是为了不让我上战场,他袭爵,我就不算王爵子嗣,没有十三岁入军籍的要求。” 镇南王愣了愣,当年朝廷重臣对秦家的算计一波又一波,但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对秦慕的制衡擎肘和分化伎俩,在他们秦家的内部人看来竟然是正面的!秦慕借此保住了兄长的子嗣,让他们可以安享童年,平安成长!而秦昱完全不觉得秦慕抢了他的爵位,依然对秦慕敬重有加。秦慕的对手面对这样的结果,表情应该很精彩。 回想最近收到的立宪文件,边疆王爵的兵役义务确实修改了,改为入军籍五年後可袭爵,但没有明定入军籍的年龄。还加了可以传位後退役的选项,避免垂垂老矣还要上战场的无奈。这些都是秦慕为边疆家族争取的福利,但秦家却完全没有对其他家族提出任何要求。这位能让整个威远军和秦氏家族铁板一块,让所有对手的算计都像是为他雪中送炭,对於权力和利益却又像是无所求的威远亲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镇南王看着秦昱,笑着问说:“你很喜欢你小叔叔吗?” 秦昱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点了点头说:“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了。小时候他可是孩子王,我们兄弟都喜欢黏着他,他可以随时随地变出新游戏,跟他在一起可以整天都笑到肚子痛。他甚至可以把逃难都变成游戏,那阵子不管日子多困难,只要他在我们身边,我就什麽都不怕。” 吕鸿不屑地插嘴说:“只是陪你玩游戏,你都能说得这样满足,真是小孩子。” 秦昱看着白目的吕鸿想着,资料上说他还未成婚,回去应该跟小叔叔或阿文哥讨教几招,未来送他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嘴上却平静地说:“和小叔叔常常在一起是在我十岁之前,因此所有的事都跟玩有关。後来父王,二叔,堂伯父们相继过逝,所有的事都是小叔叔一人担下来,他变得很忙,每年就只有过年那几天有机会见到他了。其他时候他不是在前线,就是在巡营。但他常常给我们写信,聊些生活上的事,聊些他在外地的见闻,也追踪我们的课业。” 吕鸿撇撇嘴说:“那你就是长於妇人之手罗?” 秦昱笑着说:“长於妇人之手没什麽不好,我很敬重我的母亲。” 吕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再说就是贬低自己的母亲了。可是就此打住又好像是自己输了,憋了半天说了句:“娘炮!” 镇南王看秦昱毫不在意吕鸿贬低的言语,叹了口气。自己的孙子平常看起来也不差,但今天跟秦昱一比,简直就一无是处。让他和秦昱待在一块,根本就是在拉低镇南王府的格调。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说了句:“小鸿,你就留在雨城,我还有其他事要你做。阿炜和镇北军准备好就出发吧!” 目送镇北军离开後,镇南王回想刚刚和秦昱的对话。乍听之下,好像自己问什麽,秦昱就答什麽,还滔滔不绝,毫无城府地说了一大堆。但现在回想起来,秦昱其实完全没有说重点。秦慕在乎家族,秦慕把朝中重臣耍得团团转,这些都是众所周知之事。自己套了半天话,竟然是什麽都没有套出来。反而被秦昱一派天真的表象,弄得忘了问出更直接的问题。这是秦昱刻意还是无意的行为?秦昱才十五岁,秦家人都这麽不简单吗? ☆、战前布置 经过了四天的急行军,秦昱让多数的镇北军在镇南城中休整,自己则完全不休息,领着两千位士兵要求立刻前往罗江。他只剩下一日的时间布置任务。依照这几天的金星运行轨迹推算,後日早晨将发生凌日现象。镇南城这个季节下雨都是在午後,而隐卫的报告中,这几日摩罗首府都是晴天,因此这是一定会被司天台注意到的大事件,他绝不能错过。 镇南城往西南二十里,即是有名的罗江峡谷。罗江切割安南高原而过,历经上万年水流的侵蚀切割,形成直落上千米的雄伟地形。江水自峡谷下方奔驰而过,在岩壁上打出轰隆隆的声响,顺着山谷地势形成巨大回音。因此,谷中军令联系全靠旗语。 数以千计的摩罗士兵们,如蝗虫般遮天蔽日地沿着飞索,迅速地由对岸的高点滑向镇南军所在的北岸。镇南军的射速和准度都来不及阻挡摩罗军,几个定点很快的失守,形成步兵战。没有了弓箭的干扰,摩罗的士兵更加快速地聚集,开战一个时辰後,镇南的弓兵已经没有防守之力,全靠步兵围堵。但罗江沿线太长,镇南军无法预知摩罗军的渡江点,兵力过於分散,打得很是辛苦。 这样的战役已经打了一个多月有馀,每天都有约五六千的摩罗士兵顺利渡江,然後被完全歼灭,而镇南军每天会有一千到三千左右的人员伤亡。这是摩罗以人命牵制镇南军的战术,二十万的镇南军被牵制在罗江沿岸,而无法支援雨城和安南战场。 秦昱和陆辛各领将兵,沿着罗江北岸,往上游和下游两个方向行走,对於眼前由防御战变成消耗战的状况视而不见。几个镇北军的校尉们领兵散开,依照镇南的二子,镇南城的守将吕焌提供的资料,对比地形状况,开始描绘地势状况,测量两岸高低落差,规划布置拦截网的地点和之後攀爬的路线。秦昱和陆辛则骑马来回巡视,依状况修正观测地点。吕炜和他的副官也分别跟着两人,以便需要时可以调度镇南军帮忙。 和秦昱相处了几天,吕炜已经不敢小看这位看似天真活泼的小少年了。自己的父亲没有套出来的话,自己花了四天也没有套出来。秦昱看起来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每天都很热络,谁跟他聊天,他都能劈里啪啦地讲上一大堆。但聊完再想想,秦昱讲的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只是他用更夸张的方式描述事件,像说书一样,时时吊着大家的味口,引着大家顺着他的故事问问题。然後整个聊天套话的重点,就完全歪得不着边际去了。 太阳西下之後,摩罗军停止攻击。吕炜靠在崖边的石墙上,看着秦昱就着月光,带领镇北军在巨石和悬崖之间,布下一张又一张的拦截网。靠着臂力和指力,在大雨过後,滑溜的断崖边爬上爬下。从戌时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他领着众人布置了十八个拦截点,士兵们都换了十几批了。只有秦昱是扎扎实实地,除了移动据点时让手臂休息一下外,其他时间完全靠臂力挂在悬崖上,一丝不苟地探查地形。难怪他小小年纪,第一次领兵,就全军皆服,连自己都被他降服了。 直到接近子时,月亮西沈,五米之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之後,众人才退回树林边休息。秦昱成大字形地摊潮湿的草地上,毫无形象地喊着说:“累死了,这根本不是人做的工作。” 吕炜笑着直接将乾粮喂入他的口中说:“是啊!我终於知道你小叔叔为什麽派你来了,这工作就该派只猴子过来。” 秦昱笑到呛到,坐起身来拍拍胸口说:“我小叔叔那天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小猴子啊!你看看,这工作舍你其谁呀?一句话塞得没人敢跟我抢任务。” 吕炜递过一壶水给秦昱说:“你们任务是用抢的?不是你小叔叔说了算吗?” 秦昱喝了口水後躺回地上说:“看状况,有时候小叔叔会让大家抢着玩,当是联络感情。那时候特别好玩的。大家各显神通的时候,你会发现平常很严肃正经的一个人,竟然会不择手段玩阴的。不过这些细节坏人名声,我就不能跟你说了。” 吕炜笑着说:“这样不会有人事後报复吗?” 秦昱咬了一口乾粮,笑着说:“你说到重点了,那是最好玩的地方,有几位将军特别爱玩这个,任务分配好後会有人开赌盘,赌谁会不会报复,还有报复会不会成功。还有一次,两位被压赌的将军故意演戏,弄得赔率被拉到一比一百,全军疯狂。然後那两位拍手言合,赚了一大笔。後来他们被挂在赌盘的拒绝往来名单中,已经挂了两年,现在还在上面。” 吕炜咬着乾粮说:“你小叔叔真的是很有趣,很会玩的人,真想跟他见见面。他会来安南州吗?” 秦昱摇摇头说:“没有听说,最近盛州和通州州界有些小冲突,他得去压着,避免冲突过大。” 吕炜喝了口水说:“虽然不敬,但很多人应该都想问。以你小叔叔的能力,称帝是轻而易举,他为什麽要花心思帮小皇帝?” 秦昱笑着说:“你们都想问这个问题,那有没有问过自己,他称帝,你们无条件支持吗?” 吕炜愣住了,佩服他的能力和支持他称帝是两回事。尤其是经历过玄南王被满门抄斩,秦氏家族被两位皇子当作争权夺利的角力中心之後,谁会没事愿意给自己头上安个令人糟心的顶头上司。因此,秦慕想称帝就必须靠杀戮把大家打服。 就算他以立宪名义拉拢,支持他的也不会多,必竟他太强势了。以他的武力,除非所有郡王都紧密连合,否则他十年内就能够将众郡王各个击破。谁都会担心他称帝後口蜜腹剑,兔死狗烹。毕竟当年秦家倍受打压,背腹受敌之时,各郡王府没有一家挺身而出。因此,他一但称帝,完全没有保留这些旧朝贵族的理由。 但是,接受五皇子称帝就比较没有排斥感,因为大家对大夏的运作状况熟悉,和中央的几大家族都有交情,未来该如何角力,也有几代的经验传承。 秦昱看了看吕炜的表情变换,知道这些籓王们的心思小叔叔都猜得八九不离十。等吕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秦昱继续说:“小叔叔说要让大家日子好过,方法有很多种,他称帝是最笨的一种,那会让自己的有生之年都在战场上渡过,让自己和子嗣的未来都要在权力的方寸之间步步算计。他说他只打算花一年的时间,让法规化起步,剩下的就是你们和皇帝的事了。往後的日子,他要海天任逍遥。” 吕炜心中惭愧,秦慕共享立宪利益,出兵帮助定北丶安南丶镇南等地,至今完全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自己还是忍不住要猜忌他,叹了口气说:“你小叔叔看得很透澈。请转告他,兵部尚书刘庆是玄南王的么子,当初我们以为他只是想透过二皇子为家族重新正名,但现在我不确定他要的是什麽?” 秦昱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吕炜问道:“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多少人支持他?” 吕炜摇摇头说:“我不能说,当初我们保下他只是因为同情。他走上那个位置,靠得也是他自己的努力。” 秦昱点点头,重新躺下,继续啃乾粮,然後思考着。兵部尚书的真正身份是什麽其实影响不了战局,小叔叔已经分析过了,他和二皇子现在的态度就是收手不甘心,要打没实力,所以僵持在那里。要说玄南王的旧部会支持他,早就该支持了,不会拖到现在。当初小叔叔也是很关心玄南王事件,因此做过详细地调查,而南方七大家族是玄南王旧部,以及当初是平南王和镇南王收留这些人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也不难查。最近七大家族已经都表态支持唐琰,徽州和安南的州守州牧都是七大家族的人,他们的事小叔叔已经安排给秦桓哥处理了。楚寒伯伯和隐卫们也会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 所以现在要知道的只是吕炜为什麽要说出这个密秘,他想做什麽?向秦家示好?为兵部尚书求情?或者都有,但这可以等局势更安定些再来考虑。想着想着,秦昱闭上眼睛睡着了。今天他累翻了,虽然说在小叔叔和小婶婶安排的魔鬼锻炼下,他和众位兄弟的耐力堪称一流,但今天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他希望能布置到完美,所以每个地点士兵们探查後他都想再看一遍,所耗费的体力也就格外地多。 吕炜看着刚听完自己放出的重磅消息後,只惊讶了一下子,然後就像没事人般,啃着乾粮都啃到睡着的秦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秦家到底知道多少事,让这个他自以为对秦家重要,可以用以示好的消息,对秦昱来说,都不如睡觉重要! 吕炜起身离开後,镇北军的士兵自动围拢,把秦昱抱入营帐内休息。 ☆、罗江绝壁 隔日镇北军四更刚过就集合完毕,没有月光,星空中的银河特别闪耀,几缕如丝般的云朵顺着南风北飘。秦昱和陆辛只留下四千位特别训练的神射手来完成这边的任务。其他二十万将兵将顺罗江而下,藉由湍急的河水,预计一日内抵达罗江和摩罗江汇口。四天後的六月十五日是摩罗国的水祭典,整个摩罗江沿岸都会彻夜庆祝,镇北军要在这天截断江水,让这次的水祭典充满不祥之气。 罗江上的布置和後续应对将由镇南城的守将是吕焌主持,镇南世子吕炜和他的副官刘启则和镇北军同行,继续引路的工作。 每位镇北军都已经将背上的牛皮筏吹满气,每五人为一组,顺着前半夜探勘好的路线和扎好的绳索,直接由悬崖绝壁攀爬而下。吕炜和吕焌虽然早就知道秦慕给镇北军布置的任务,但实际观看二十万人摸黑攀岩直下高达千米的峭壁,还是看得头皮发麻。尤其是即将和镇北军同行的吕炜和刘启,两人脸色苍白,颤抖的手脚止都不住。还好两人站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巨石阴影中,不然在这麽多士兵面前露怯,以後就没脸见人了。 秦昱和陆辛将皮筏交给两位士兵,取出绳索,准备将吕炜和刘启固定在自己背上。感觉到吕炜的紧张和颤栗,秦昱用顽皮的语调说:“世伯,笑一个,我跟你说喔,看到悬崖一定要快乐嘛!” 吕炜已经紧张得完全无法思考了,也不觉得自己笑得出来,板着脸问说:“为什麽要笑?有什麽好乐的?” 秦昱用绳索摆了一个骑马和勒马的动作说:“因为看到悬崖,一定要赶。快勒。马!” “啊哈哈哈。。。哈哈哈。。。”,在场反应过来除了几位憋笑中的士兵外,只有城守吕焌和陆辛,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停不下来。秦昱无奈地看着完全转不过脑筋的吕炜和刘启,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们记得勒马可以,但千万不要勒猴子就行了。我细嫩的脖子可禁不起你们的手劲。” 吕炜终於听懂秦昱在说什麽了,虽然还是笑不出来,但至少心情被带开,手脚都不抖了。在士兵的帮助下,秦昱用绳索在两人的肩胛骨丶腰部和髋部上做了十字绑缚,让吕炜就算是松手,两人也能固定在一起。等陆辛和刘启也准备好後,四人和两位同组的士兵一起下行,四组人腰部都用绳索相连,这样有状况时可以相互支援。 秦昱以稳定的动作背着吕炜快速地往下移动,一直到下行了七百多米,江水的声响已经不再带有轰隆隆的回音时,吕炜才由紧张中清醒过来。他发现,秦昱并非拉着绳索往下爬,绳索只是用来指引落脚点和行进方向,每走一段路,秦昱就会把部分的绳索回收。而秦昱的双手双脚上都套着锋利的爪状工具,每一抓都深入岩石,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心中稍定後,吕炜低头往江中望去,先行的士兵们已经将皮筏绑在一起,五个人一组,排成前一中二後二的坐位,任何方向出现礁石,都有一到两人出手,用船桨荡开避免撞上。而江上密密麻麻的皮筏,在湍急的水流中,竟然井然有序,互相之间机乎没有碰撞。 观看没多久,秦昱几人已经到达河谷底部。前一组士兵正等在这里,带着秦昱和陆辛的背包丶三个皮筏和船桨,过来帮秦昱等人完成七个皮筏的绑缚。一位校尉前来报告说全部二十万将兵到齐,其中十五万人已经出发。陆辛点头和交代了几句话後,秦昱将吕炜和刘启固定在皮筏上,和同组的两个士兵扛着吕炜和刘启两人和皮筏往江边走,加入排队出发的队伍中。 吕炜抬头观看星斗的位置,二十万人攀岩而下,竟然只花一个时辰。虽然说他们的装备让攀爬更为安全,也不受限於绳索的承重能力,但能这样有效率地完成任务,镇北军的素质也是高得惊人。 尤其是前半夜已经在绝壁上攀爬了两个多时辰的秦昱,竟然在背自己下来後,还能扛着沉重的皮筏轻松地走过高高低低的岩石滩。吕炜忍不住弯腰靠近秦昱的头部小声问说: \"小昱,你不累吗要不等等的皮筏我来操纵。\" 秦昱压低声音笑着说: \"现在还行,身体的疲惫下午才会反映出来,所以我才急着今早走,晚上我的手就会酸到举不起来,只能靠着一张嘴工作了。等等皮筏可能会在激流中转向,谁前谁後会变来变去,只能随机应变,没有主导的人。\" 激流泛舟让许多年轻的士兵们玩得不亦乐乎,秦昱好几次故意弄的皮筏转向,非往水流最湍急处撞去,还一边低声呼叫着: \"太爽了,这样才够劲呀!\" 到达三江会口的潜龙滩时,秦昱还意犹未尽地说: \"世伯啊! 这里太好玩了,比镇北江那边刺激多了。要不我们把罗江南岸也占了,这样玩起来可以更无顾忌!\" 吕炜一边卸下身上的绑缚,一边甩甩酸痛的双手,无奈地说: “你先跟皇上请示一下吧!”  心中苦笑着想,要不是秦昱的疯狂,他手现在不会酸成这样。自己现在也还不到四十岁,每天还跟着士兵们锻炼呢!但跟活力十足的秦昱一比,自己都像个老年人了。副将刘启也是手酸到快解不开绳索,他和吕炜坐在皮筏中段,按理来说应该受力最少,但每次看到快要撞到礁石,两人都忍不住出手,结果反而变成出力最多的人。而秦昱看筏上的六个人都身手矫健,玩得更是毫无顾忌,结果累惨了这两位锻炼强度不及镇北军的中年人。 被陆辛踢了一脚,秦昱缩了缩头,快速地卸开皮筏之间的连结,同时收拾过度兴奋,以致口不择言的心情。过来之前小叔叔就千交代万交代说,政教合一的人民,收下来不好管理。政教合一的君主,更是自认为是神的疯子,这次收回失土就好,不准乱开战场。国内未定,这个时间点,惹毛这个没完没了的国家会自讨没趣。 此时天色渐明,对岸的树林後已经有几股炊烟升起,士兵们都赶紧扛起自己的装备和皮筏往己方这边的树林奔跑,秦昱等人也快速跟上。躲在树林中确认对岸的摩罗军并未察觉後,众人才在吕炜和刘启的引领下,进入镇南军的营地,享用热呼呼的早餐和温暖的营帐。 吃饱喝足的秦昱满足地缩进久违的被窝中补眠,两个时辰後他将和陆辛兵分两路,各领十万镇北军和两万镇南军往不同的方向前进,他们需要在三天内完成拦水坝工程。 潜龙滩西北是西禹国的卢云高地,东方是大夏的安南高原,南方则是摩罗国的摩北高原。罗江和摩罗江在此会合,湍急的河水时常改变河道地貌,雨季时只要几次大洪水,河道就会切换,山谷中的巨石也会变换位置。因此,三国的国界在这里无法清楚划分,只能各自於高地边缘设营防守。河流砾滩平和时期则属於三不管地带,而现在摩罗和大夏两国交战,此地就变得异常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战役。为此秦慕特别让唐琰写信邀请西禹国王,共掌摩罗国的水权。 摩罗江是摩罗国境内唯一的一条大型河川,摩罗国内的灌溉用水有八成取自摩罗江。江水如果长期不足,将危及摩罗神皇身为摩罗万能之神的威信。而摩罗江的上游分别在西禹和大夏边界,参照当地地形後,秦慕计画在潜龙滩北五十里处的卢安狭谷和东十里处的潜龙狭谷修建拦水坝,水流栏截的时间不求长,只需要两三天,吓吓摩罗神皇即可。 如此可以上应血月天象,未来还可以要胁摩罗神皇,以水权要求他降低商税。增加农产品出口量。这两点对於西禹国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这次西禹甚麽都不用做,只需要不干扰镇北军的拦水坝工程,就能坐享其成,西禹国王自然是满口答应。 ☆、水星凌日 微黄的朝阳,穿过几缕薄云,照耀在安南高原上,缓缓带起地面和树梢的水气,让空气中更显湿润。 秦昱舒服地睡着的同时,摩罗国勒鲁将军刹斯臣在噩梦中惊醒。刹斯臣坐起身来,恍惚地望向窗外,外面天已大亮,他竟是起得比平常晚些。用力甩了甩头,他已记不清梦境,也不知为何惊醒,但是一直跳动的右眼皮,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他的任务是拖住镇南军,让镇南军无法支援安南战场。这个月的行动一直很顺利,摩罗国内多绝壁,飞索渡江和岩壁攀爬都是摩罗山区居民的必备技能,因此摩罗军的伤亡其实没有镇南军以为的多。他们渡江後如果不敌,会爬下崖壁,由下方的飞索回归。刹斯臣更是以少量金钱利诱贫穷的山区居民加入飞索队,每天遮天蔽日的飞索大军,只有三分之一是有战力的士兵,其他三分之二都是为了金钱铤而走险的老弱病残。刹斯臣用此方法只靠七万人的军队,牵制了镇南军二十万馀人一个多月。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战後爬升一级。 刹斯臣用力揉了揉脸部提振精神,然後走到户外漱洗。今天又是个适合飞索渡江的日子,风向是强劲的南风,南风对摩罗军而言是顺风,可以加快渡江的速度,又能让镇南军射出的箭矢力度变差。辰时刚过,各组军官已经在挑选民夫,并将铜钱发放给他们的家人。获选的民夫和家人们还可以在军营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 一般摩罗军的攻击会在午时之後开始,正午的阳光会影响弓箭手的准度,而午後的大雨会让弓箭手更是无法抬头瞄准,只能盲射。早餐过後,军队中的巫师完成焚香静心的仪式後,虔诚地取出蓍草开始占卜今天攻击的地点。刹斯臣和众位军官都跪伏在祭台旁,喃喃地颂祷着占卜用的经文,请求摩罗神再次为子民指引方向。 位於摩罗首府的司天台此时却是一片混乱,九名大祭师恐惧地看着镶嵌在司天台穹顶之上的观日圆盘。日光透过一凹一凸两面铜镜的反射,照在白玉制成的观日圆盘上,往日皎洁无瑕的盘面上,此时却有一正圆形的黑影。这个黑影是今天的主祭师拉菲彤发现的,黑影在辰时初二刻时出现在太阳的左下缘时,拉菲彤还以为是铜镜有脏污。怒斥了两个维护司天台的寺人,让他们将铜镜重新擦拭了五遍。黑影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拉菲彤一直到辰时正一刻才惊觉,那是一个非常清晰而且会移动的圆形。他紧急通知其他的大祭司,请求共同参详。半个时辰後的现在,黑影已经略为往中间移动了,九位大祭司已经确认有邪恶的星君入侵主星。太阳主君主,如今君主受到不明黑影侵袭代表怎样的意义,让九名大祭师不寒而栗。首席大祭师司考量良久後指示,先将消息呈报给神皇,各位祭师立即占卜,推算邪恶星君来自何方,凶兆将反映在何事上面。 各地的摩罗军则完全没有注意到水星凌日的发生,随军巫师完成当日的占卜後,大家就该做什麽,就做什麽。刹斯臣也拿着巫师提供的挂象,对照着地图方位,开始分配工作。 午时初一刻,刹斯臣的士兵开始例行的滑索任务。但今天的情况有些奇怪,不少人滑到接近北岸时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停顿,然後完全不挣扎地落入江水之中。仔细观看後,这些人也不是被箭所伤。似乎是有种无形的力量,让这些人撞在空处,然後就晕厥下落。刹斯臣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早晨的恶梦,似乎是自己被无形的东西抓住,完全无法动弹。 而罗江北岸这边,镇北军的四千弩针手,平均分散在昨天布置的四十多个拦截地区,隐身在镇南军之中。他们所用的弩针发射器是芊芊修改後的版本,射程只有两百米,但射速比弓箭快十倍,可以挂在右手上,但体积较大无法隐藏在衣服之内,每射完一百针,需要更换一次弩针储存筒。好处是造价较低,零件也可以量产,後续维护比较方便,适合配备给军队使用。 今天摩罗军的五个攻击点都落在秦昱和陆辛推测的位置上,镇北士兵们趁着摩罗军撞入拦截网停顿的瞬间,发射弩针,由眼睛灌入脑中,瞬间毙命的摩罗军抓不住滑索,自然就落入江水之中了。射了几次之後,滑索上的士兵数量变少,镇北士兵渐渐有机会抓住滑索摆动的规律。几位镇北士兵举起肩上的强弩,直接射向滑索,顿时几十条滑索一条接一条地断裂,滑索上的近百位士兵瞬间带着恐惧的尖叫声砸入江水中,让刹斯臣吓得立刻喊撤军,他觉得今日是不祥之日,他的任务只是牵制镇南军,少攻击一天影响不了战局。 但摩罗的巫师却不以为然,巫师们还具有督军的身分。他们立即将刹斯臣没有认真执行军令,任意中断飞索任务的事情上报中央。刹斯臣知道了更是不服气,也同时写了公文上报今日的飞索状况,还指证历历说有上千人可以证明他所言为真,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巫师们一定在占卜上有所缺失,才导致今日的状况。 镇南城守将吕焌则呆滞地看着百发百中的镇北军,两个时辰不到,摩罗军已有至少五千人落入罗江中,被冲得不知去向。就算在滂沱的大雨中,镇北军帽子一戴,阻挡雨水流入眼中後,弩针还是一个射一个准。今天滑索上的摩罗兵,硬是没有一个踏上北岸,让刹斯臣吓得申时未到,就早早收兵。和一个多月以来,被磨得有五万多人伤亡的镇南军比起来,吕焌不禁惭愧地想,人家四千镇北军比自己的二十万镇南军更有用。 大雨依然如河流倒泻般泼洒而下,江水的滚滚回音依旧震耳欲聋,但身边将兵们的欢呼声更是震天动地。一群人疯狂地拥抱,他们已经闷得太久了,每天一成不变的消耗战,不知会由哪个方向飞驰而来的摩罗军,让镇南军这个月身心疲惫,完全无□□休。如今有了对抗摩罗军的方法,让将兵们看到了希望。 ☆、风起洛河 通州斐县。 洛河边青翠的杨柳随风飘荡,柳叶尖端点在河水上,漫起朵朵涟漪,层层叠叠,随风散去。秦慕定定地望着日影在河中闪耀着斑斓光辉,任由摆荡的枝条在他的脸上划过。 芊芊靠坐在他的脚边,翻阅今天的隐卫报告,用碳笔编上号码,同时将重点摘录在随身的小册子中。偶尔举起一片黑色的琉璃砖,观察水星凌日的状况,以这次水星划过的角度,凌日现象可以持续一个半时辰,随时会注意日月星座状况的摩罗司天台应该是会注意到。但另外一个需要担心的是大夏的司天监对於这次天文现象的解读,这个月连续三个大型天文事件都和日月有关,让芊芊担心状况会对秦慕不利。如果二皇子让司天监指责他是乱臣贼子,有天象相应的状况下,他将百口莫辩。 整理好隐卫的资料,芊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秦慕蹲下来,在她耳边问说:“饿了吗?想去市集逛逛吗?” 芊芊摇了摇头,自秦慕怀中拿出纸包肉乾咬了一口问说:“往後的月食和日食对你的影响会很大吧!如果司天监乱说话怎麽办?” 秦慕靠着树干坐下,让芊芊倚在怀中,也拿了一块肉乾吃,然後说:“不会,人民若是信我,我就帮他们赶走天狗,若是不信,我就当天狗,帮他们换颗太阳。没有什麽区别。” 看着芊芊依然担心的表情,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那些籓王和州守们表态後就没有退路了,二皇子的个性容不下墙头草是众所皆知之事,所以你无须过於担心。" 喂一片肉乾给芊芊後继续说: "如今洵通原湘云五州的州军已经整合完毕,我手边可以调动的州军已达一百二十万,虽然素质和威远军仍有落差,但对抗中州和盛州是绰绰有馀。泉州丶海州和齐州基本上是你金拳帮的天下,有什麽风吹草动我们都知道。北州北阳王已取得控制权,应该也翻不出甚麽浪,你无需过度担忧。” 芊芊翻着笔记说: "小昱的密函说,镇南王世子透露兵部尚书刘庆是玄南王么子。这会有影响吗?" 秦慕将头靠在树干,看着穿透绿叶的阳光,微笑着说: "小昱竟然得到镇南王世子的认可,真不简单。他这个镇北王可以当得名至实归了。" 拿起芊芊脚边的黑色琉璃砖对着太阳观看,水星已经快走出太阳的范围了。秦慕叹了口气说: “玄南王有後,我其实非常高兴,但兵部尚书是罪魁祸首,他必须伏法,不然对不起牺牲的将兵和人民。无论他的目的为何,身分为何,都改变不了他引发内乱的事实。他的子嗣再让皇上看状况处理吧!” 芊芊继续翻着笔记说: “目前在安南和镇南战区的布置都如期进行,徽州目前无战事,郑武说扶南国那边看到威远军旗就退兵了。” 看着秦慕有些清冷的微笑,芊芊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柳枝问说: “在想你大哥吗?” 秦慕轻轻地握着芊芊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点点头说: “有些事,忘不了,也不想忘。同时也有些担心小昱和阿桓,虽说小鹰大了就该放出去飞,但我部份的心也不自觉地跟他们一起飞出去了。”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陈齐率领的二十位亲兵立刻由周边的树後闪出,半数人对准马行的方向,其他人面向四周警戒。 唐琰骑马自官道跑来,身後跟着五位州兵,和陈彦率领的五十位威远军护卫,在距离秦慕五米处勒马站定,秦慕的亲兵纷纷下跪喊道: “参见皇上。” 秦慕和芊芊起身,正要行跪礼,唐琰赶紧翻身下马拉住秦慕说: “朕说过了很多次了,亲王和郡王就别跪了,要不我就要写圣旨,不准你们跪了。” 秦慕笑了笑,躬身行礼说: “参见皇上。” 芊芊随後依样画葫芦。 唐琰叹了口气说: “越接近京城,跟你们就越疏远了。” 芊芊笑着说: “要不,皇上你让礼官把这些虚礼改一改?” 唐琰抬头看像秦慕,秦慕摇了摇头说: “这些只是小节,回京城後会有更多的大事要做。轻重缓急,你要自己拿捏。” 看了看唐琰身後的士兵,秦慕微笑着说: “就剩这几个?” 唐琰叹了口气,不满地说: “就剩这几个,还都追不上我。我这匹马还是他们挑剩的。我真想从威远军中挑人啊!” 这几日秦慕要唐琰自州军中挑选亲卫队和京城驻军,之後入京原有的禁卫队和守城军势必要全部打散,甚至换掉。但唐琰已经习惯威远军高规格的表现,对这些州军都看不上眼。 秦慕镇重地说: “皇上,为君之道在於平衡,您如果要自威远军中挑人,其他郡王那边也要挑一些。但是主官还是要由州军中选。” 唐琰摇了摇头说: “上次跟那些郡王谈法条的事,已经体会过他们的水磨功夫了,这次再跟他们要兵不是自找苦吃吗!还是麻烦你帮我重新训练这批人吧!” 看着树阴下眼熟的纸包,唐琰弯腰捡了起来,拿出几片肉乾,边吃边说:“饿死我了,你们午餐要上哪儿去吃? ” 芊芊挑了挑眉说:“皇上,您的岳祖父邀请您今天到他府上用午膳,帖子两天前就送来了。” 唐琰摇了摇头说: “朕今天没有空,去他那里他也只是要我跟他那些朋友们的子侄熟悉,将来好往朕的朝廷里塞人。那些人我都看过了,没有看得上眼的。” 秦慕看着唐琰严肃地说: “皇上,我建议您今天还是先去董大人那里坐坐。” 唐琰看着秦慕坚持的眼神,叹了口气说: “好吧!我现在终於体会到你说的有得必有失了。但我不想被这些人绑架一辈子。” 看着唐琰垂头丧气地上马,秦慕鼓励地说: “皇上,您现在有足够的威权可以清楚地表示您要的是怎样的人,您必须清楚而且强势地让董大人知道您的想法。他的人脉够广,当您持续拒绝他的人选,但又与他维持良好关系时,他才会真正视你为自己人,才会将心比心地为您选人。” 唐琰眼睛亮了起来,点点头说: “我知道怎麽做了!” 等唐琰和他的护卫队离去,芊芊看着秦慕说: “我们来通州半个多月了,董大人就只邀请你一次,却找了唐琰五次,他应该视你为对手吧!” 秦慕拉过马匹让芊芊上马,然後翻身坐在她身後说: “我的政敌未来会有多少和唐琰的态度有关,他对我可以有尊重,不能有偏颇。他必须学会平衡,他如果和董威亲密和陆,董威就不会对我有敌意。他必须表现得强势些,人们才会相信他不是我的魁儡。他不能总是等着我来为他开路,我最近得对他狠心一点了,他必须要自己去面对现实,才能成长。” ☆、血色河定川 星凌日,多战事。 安南的河定川旁,秦桓看着脚边的血色雨水汇集後,往河中流去,身後的将兵们正在掩埋一具具的摩罗兵尸体。这已经是他们这四天来歼灭的第七个摩罗兵营了,他们所歼灭的摩罗将兵高达五十几万。秦桓有些疲累地靠在远离士兵们的树干上,这并非是身体上的疲累,是心情上的。这些摩罗兵完全不愿意投降,他们的神没有给他们投降的选择,所以秦桓只能下令,歼灭所有的摩罗将兵。 秦桓闭上眼睛,仰着头,让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他想将心中压抑的感觉冲掉,他不想看到这些无边无际的血红色。他想起出发前秦慕说的话,他说: “阿桓,为了家族的未来,我必须将你和小昱送上战场。只有战功能让家族稳定,只有战功能提升你们未来的话语权。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我没有办法让小昱去承受,他才十五岁。” 那时自己还坚定地说: “我可以,你十四岁时就做得到,我现在一定也可以的。” 但事实上,这并不容易。尤其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状况下,还要打起精神来帮士兵们打气。自衣服的内袋中拿出一条丝巾,盖在脸上,努力吸取已经完全闻不到的槴子花清香。这是芊芊绣的丝巾,浅黄的丝巾,绣着几朵洁白的槴子花。这是芊芊最喜欢的花朵,不知道芊芊知不知道这也是秦慕的母亲最喜欢的花朵。 当芊芊知道秦慕给自己的任务时,她很担心地问秦慕要如何才能承受战场上的残酷。秦慕给她的答案是,当你有想守护的人时,你可以承受所有的事情。所以芊芊又问自己: “阿桓,你有想守护的人吗?” 那时自己鬼使神差地说: “我想守护你。” 所以芊芊给了这条丝巾,她当着秦慕的面给的,秦桓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当时秦慕的心情如何?但芊芊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给了,还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让你饮鸠止渴,但是既然你明天就要出发了,我们的事可以等你平安回来再说。” 雨水慢慢地变小,几缕阳光穿过层层的树叶和芊芊的丝巾,看起来一片金黄灿烂,秦桓的心情就突然变轻松了。这几天自己竟然就真的靠着这条丝巾,一次又一次的撑过来。 深深地吸了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秦桓转身回到掩埋尸体的区域,拿出石灰粉,仔细地用最节省的方式,铺满整个区域。剩下的石灰粉不多了,不知道够不够今天用。 正值雨季,尸体无法火化,这样大量的尸体,天气又闷热潮湿,很容易引发疫病。河定川的水是不能喝了,石灰也只能暂时减缓疫病发生。 胡定也拿了包石灰由另一个方向,仔细地铺撒在地上。他这几天对秦桓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打得安南军毫无招架之力的摩罗军,在西北军手上却像是纸糊的。更难得的是,这位年龄只有他的一半的年轻郡王,竟然可以做到杀伐果决。 对於无法劝降,随时会爆起伤人的摩罗兵,为了不防碍後续行动,秦桓在第二天就决定下灭杀令。西北军毫无异议地确实执行了,反而是安南军无法忍受这样反复地杀戮,好几餐都食不下咽。 他佩服的不是秦桓的冷酷,他佩服的是秦桓自己都不适应这样的杀戮,但还是能下正确的命令,并且坚持到底。熟悉兵书和家传战记的胡定,深知这关系到一位将领能走多远,爬多高。 将剩下的石灰都撒完的秦桓走向胡定说:“得再让人多送一些石灰过来,这里的石灰三天内要补足 。安南城那边还有一个十万人的军营,不知道今晚的血月,能不能让这些摩罗军清醒过来,自动退兵。” 胡定叹了口气说:“天晓得,以前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可以死忠到这样疯狂的地步。” 秦桓看着依然在渗血的地面说:“河定川沿岸这几年是不能住人了,之後你们安南城的补给得从青黛山那边运送。” 胡定点点头说:“我会安排。今晚一样在青黛山整休吗?” 秦桓点点头,然後说:“我去集合将兵。” 皎洁的月光下,西北的伙军们正在烹煮着行军沿途采集到的野菇丶木耳和竹笋,而镇南的伙军则在处理毛虫料理。 摩罗军已铲除得差不多了,加上西北军的装备近乎刀枪不入,这几日大家也就放胆地煮了些热食,慰劳慰劳运动过度的身体。安南战场的好处是,只要你有常识丶有知识,补给完全不用担心,随时随地可以伸手取得。 只是这几天,所有的士兵们对肉类都兴趣缺缺。安南军基本上是看到肉就吐,西北军们经历过多年的战争洗礼,对於砍杀之後再吃点肉什麽的,其实不太排斥。但那是指外面运来的牛羊肉,而不是在丛林里猎捕的野兽。天晓得这些野兽最近吃些什麽?对於在血水里游过的鱼,更是是敬谢不敏。 为了维持足够的蛋白质摄取,秦桓让後勤送来大量的黄豆,每天早餐都供应豆浆。胡定则特别让民夫采集了大量的天蛾幼虫,这些绿色的毛虫川烫剥壳後,用来炒山苏丶山莴苣丶兔儿菜丶车前草等等,堪称人间美味。 胡定刚开始以为西北军会不敢吃,殊不知当年西北缺粮的日子里,士兵们连蝗虫都抓来吃过,毛虫算什麽。只有秦桓是硬着头皮吃的,但没想到这些毛虫的滋味鲜美难言,之後他也爱上这口美味。 这次月蚀开始於亥时後半,只有值夜的士兵会看到。虽然秦桓已经对大家讲解了月蚀的原因和之後会发生的事情。但士兵们看着月色渐渐地昏暗了下来,皎洁的圆月一点一点地消失,还是有些紧张和压抑。为此秦桓特别和士兵们一起值夜,在整个营地一圈一圈的巡视,和士兵们聊一些家常趣事,鼓励打气。 胡定则望着由白转红的月盘,想着一些民间传说和星象卦意。 星凌日,多战事。 赤月现,风云变。 耀日蚀,山河鸣。 如今,三件事都将依序发生。大夏的形势也确实如星象所言正在转变,这一切的源头是二皇子篡位,所以反映星凌日的天象。而今日,赤月落於东方苍龙之角宿。角宿为星宿之首,东方并无边将,目前龙子之首应是指二皇子,月蚀无华之象是否表示二皇子地位即将改变呢?而这个季节,西方白虎的隐於太阳之後,正好对映西北秦家和皇上的关系。所以按照星象,这个月底,秦慕将会领兵进京吗?但是如果一切顺利,耀日为何会受到侵蚀呢? ☆、赤月之夜 六月十五 摩罗江岸首府城。 今日是摩罗国的一年一度的伽拉姆祭典,许多民众都聚集在摩罗江边,庆祝雨季来临和乞求今年丰收。祭典自午时开始,九大祭师齐聚坐落於摩罗江中央的伽拉姆祭塔,开始冗长的诵经仪式,所有民众都跪伏江边,直到日正当中,日影消失後,人民开始欢唱,相互洒花,结束今天的首祭,等着迎接午後大雨的到来。这一天,每个人都一定要把自己淋成落汤鸡,越湿表示未来的运势会越好,因此大家甚至会相互泼水,表示祝福。 日落之後,大雨渐止,月亮升起,祭典的高潮,乞水祭即将展开。但摩罗江的水量自昨天就开始缓慢而持续地下降,让今日的祭典变得有些诡异。日间祭典刚开始时,水线还在祭塔底部二分之一的位置,虽然比往年稍低,但还可接受。但等月亮升至天顶,大家要开始到江边放许愿水灯时,水量已经降到祭塔底部下三分之一处了。江中露出不少大小石块,让今年的水灯施放非常地不顺利。不但民众要踏入砾石滩才能施放水灯,许多水灯没有漂流多远就被卡住,一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议事厅中,大祭师们面无人色地跪伏在神皇脚边。这几日安南和镇南战场战况不佳的消息,於今天早上陆续传来,神皇已经发了几次脾气要求祭师们占卜凶吉,说明原因。现在重要的年度祭典又出此疲漏,首席大祭师声音颤抖地说: "前几日的天象显示,水星凌日。夏国位於北方具壬水之象,此次祭典受扰,江河缺水,应是壬水吸取曜日精华,以致五行失衡。壬水因曜日精华而壮大,以致我军不敌。" 神皇眉头紧皱,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却传来阵阵惊恐的声音。 轮值的侍人紧张地冲进议事厅,在门口就跪伏在地说: "神皇恕罪,血月当空,众生惶恐!" 神皇惊得站起,赶紧走向外廊。大祭师们也纷纷起身,走向门口。此时月亮正自厚厚的云朵後方探出,但半个时辰前还莹白如雪的月亮,现在看起来是却诡异的血红色。无数惊恐的喊叫声自宫内宫外传来。 神皇遣退周围的侍人和卫兵,咆哮地问道: “这是怎麽回事? 这样大的事情,事前都占卜不出来吗?” 首席大祭师赶紧跪伏说道: "赤月落於角宿位,角宿属木,木生火,则可与水抗。此象指水危可解。" 神皇略微点头问道:“如何解?” 神皇没有怪罪,首席大祭师心中稍定,盘算了一下最近不佳的战况,恭敬答道:“止戈於大夏,先定水,则五行安。” 安南的闷热依旧,秦桓每天都是被热醒的。每当太阳升起,营帐内的温度就直直飙升,变得闷热难耐。还好这边雨水充足,秦桓特别在每个营帐旁架设了聚水装置,这样不耐炎热的西北将兵们就可以随时冲洗冷水澡,消除暑气。 今天西北军要跟镇南军交接这边的防守,然後行军到安南城北五十里外扎营。暂时不用跟摩罗军交战,让秦桓的心情非常舒畅。冲完澡後秦桓选了一条比较不潮湿的毛巾擦拭自己,然後接过徐旭递过来的隐卫密函,走入帐内。打开信函後,秦桓笑着说:“小叔叔的计谋成功了!小昱真不简单,时间这麽赶,他竟然两件事都做得一丝不苟。看来我们不用走得太快,得让摩罗神皇有机会指示他的子民下一步该怎麽做。” 在京城的二皇子则极度不安,星凌日,血月现。司天监的报告里指出,此象主兵戈。但他不敢把事情往秦慕身上推,他怕过度刺激秦慕会适得其反地加快他领兵进京的速度。 这日早朝前,众臣不安地窃窃私语。秦慕并没有隐藏他的行踪,只要稍加查探,就知道他已在通州集合了百万州兵。加上近日的天象,兵祸已当头的感受,让整个京城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心情都非常地压抑。 然而,却无人在早朝上提出血月之事,连司天监都选择纸本上书,不提後续。各部尚书还是依然如常报告各部状况,只是自二皇子登基以来,这些报告就只包含中盛二州。其他地区的状况,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尽量不提。就连各边疆郡王宣布奉唐琰为帝,十州响应等事,也都未搬上朝堂讨论,毕竟兵力不如人,讨论无用,只是徒增烦恼。 退朝後二皇子秉退所有的人,坐在祭天台上,茫然地看着天空。他本来以为兵部尚书可以控制各州守军,没想到被枢密使董庆一搞,各州都不买兵部的帐,给了秦慕有可趁之机。如今掌握六部的他竟然败给只有秦慕相挺丶名声不显的五皇子。而他手上的棋只剩下不是很确定真的有用的太皇太后。 ☆、选择幕僚 通州董府。 午时的艳阳照射在莲花池畔,水光粼粼,花朵娇媚。一群舞姬踏着隐藏在莲叶下木桩婆娑起舞,宛如莲间仙子。凉亭中暖风轻拂,捎来自湖中画舫传出的笙竹之乐。前枢密使董庆和几位世家友人在此烹茶聊天。 裴狄拾起一块茶点问道: "董兄,皇上最近还来找你吗?" 董庆闻了闻新泡的茶说: "来啊! 每隔两三天会来一次。还常捎来雅儿的家书,两口子相处得不错呢! 上次来的时候,我选了几位貌美的舞姬相陪,他竟然坐怀不乱! 你们几个的心思要换换了,你们那几套小门道对我的好孙婿是没用的。” 卢方笑了笑说: “他还让你帮他选朝臣吗?” 董庆喝了口茶说: “你带来的这翠玉金宣不错!但你推荐的那几个人都不行。皇上挑着呢!你不敢紧换些好点的来,别说我没给你留位置。” 彭宸帮大家倒了新茶问道: “你们对前几日的血月之象有甚麽看法?” 裴狄喝了口茶说: “这还用说,二皇子篡位,天地不容,降下血月示警。” 卢方也点头说: “血月示兵戈,但威远亲王的武力无人可比,你根本无须担忧。京中的消息也说,二皇子对於最近的两个天象,连谈都不敢谈,可见心中有愧。” 彭宸也喝了口茶说: “只是皇上是听威远亲王的话多些,还是董兄的多些?” 董庆笑了笑说: “彭老弟,你是哪根筋不对要离间皇上和亲王的关系吗? 我跟你说,我孙婿可是精明的很,他几天前就跟我说了,现在二皇子已经是瓮中抓鳖之势,挑播离间是二皇子唯一的武器了,他特别要我把这些不识相丶乱嚼舌根的人列个名单给他。” 彭宸脸色微变,赶紧说: “董兄误会了,我也只是关心皇上,怕他年轻,让小人有可趁之机。” 董庆面色不善地说: “彭老弟是否可以明指小人是谁,也好让皇上有所防备?” 董府的管家匆匆走入凉亭说:“各位大人,皇上来访。” 众人赶紧起身相迎。此时唐琰已经走到池边,正往凉亭的方向走来。这几日秦慕要他亲自训练亲卫,熟悉发号施令的感觉。几日军事化的生活,让唐琰的站姿更为挺拔,走路的神态隐隐带出一些压迫感,连说话的语气,也因为受到连日下军令的影响,有了些许的霸气。 唐琰领着五个侍卫,悠然地走入亭中,除了董庆躬身行礼外,其他人纷纷行跪礼口呼:“参见皇上。” 唐琰向众人示意说:“叨扰了,请归坐吧!朕有些心喜之事,急着跟岳祖父分享。” 董庆帮唐琰倒茶,陪笑着说:“皇上有何心喜之事与臣分享? 臣真是宠若惊。” 唐琰笑着说:“安南之乱已平,国土无损。” 董庆取过管家送来的茶点,亲自端上说: “那真是要恭喜皇上。” 其他人也纷纷送上恭贺之词。 唐琰端起茶杯说: “只是战乱已平,入京的时程就近了,幕僚人选却还残缺不全,想请教岳祖父是否还有好人选,帮我补足?” 董庆反射性地问说: “何时入京?” 问完却反悔了,彭宸是不是二皇子的间谍目前还不确定,只能希望唐琰自行打住。唐琰却是表现地不疑有他,立即说道: "秋收之前吧! 至少今年的税收和年底尾祭都要如期进行才行。" 唐琰的热情,却让董庆有些不踏实。唐琰的背後早已经由秦慕一人,变成十一位籓王了。西部十五州都已归附於他,各州州军的兵符皆由唐琰亲掌。虽然是削弱中央权力得来的支持,但至少在唐琰这一代,他得到的支持力道已经辟美开疆□□,自己对唐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以秦慕的足智多谋,他不塞自己人,却总是让唐琰来催自己要人,这是为何呢?他是看出了什麽?或许该找时间和秦慕深入聊一聊了。 董庆自怀中取了一张叠好的纸说: "臣最近收获不多,又尽心过滤了一遍,因此人选比起之前少了些。” 唐琰将字条揣入怀中,却没有抱太大希望。他这半个月以来,听秦慕的话,努力按下心中的厌恶和董庆搞好关系,但董庆却不是找舞姬美人相伴,就是给他一堆有背景没实力的人员名单让他选。完完全全感受不到董庆在为他着想,让他都怀疑董庆到底是不是王妃的亲爷爷了。 相比之下,秦慕却是实实在在地支持自己。他自原州一路走来,秦慕都会帮他安排与各地官员会面,会引导他如何去了解每位官员的政治理念和行事特性。让他以文士身份结交各地翰林名士和乡绅,让他自己挖掘人才或听听基层人士对官员的看法,期间秦慕还会让他假想,如果官员按照百姓的想法做会怎样? 无法满足所有人要怎麽取舍? 因此,他对於自己的朝堂和幕僚人选其实都有了初步的规画,但秦慕还是要他再多看看多想想,多接触不同的人。 但是他越接触,越不明白当初父皇选择董庆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枢密使吗? 但难道父皇对於自己的枢密使,在为人方式上没有要求吗? 完成了秦慕交代的任务後,唐琰按耐不住地想要离开,董庆身边这些朋友跟自己都属於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关系。喝完杯中茶,唐琰起身说:“朕破不及待想回去研究这份名单了。你们继续聊吧!不必相送了。” 讲完台面话後,唐琰转过身以尽量稳定的步伐离开董府。 一回到兵营,唐琰就躲进自己的房中,在床上静坐让自己的心情先沉淀下来,这是秦慕要求的,最近自董庆处回来後唐琰心中就会说有不尽的烦闷,因为他没有办法接受父皇选这样的人来扶佐自己。但秦慕坚信先皇的选择必有道理,要自己烦闷时就静坐,喝茶,操练,直到心情安定後再试着由不同角度看待事情。这次静坐的时间比较长,睁开眼睛时太阳竟然已经西斜了,打开董庆给的名单,唐琰惊喜地发现名单上的三个人都是秦慕评点过的翰林新星。他开始有了一些信心,或许坚定直接地告诉董庆自己要什麽真的有用。 深深地吸口气,平静自己过度兴奋的心,拿出规划好的幕僚名单,把这三个人圈起来。秦慕要求他的名单中各个派系的人要平衡,未来政令推行之前才能预先知道各方想法。但这些人又不能是滥竽充数,没有理想之人,因为他们还要扮演说服者的角色。他们要能够帮唐琰修饰政令,要能够接受唐琰的政治理念,还要帮唐琰用各派系的惯用的思维角度,去说服各自的亲戚和友人。 ☆、兵有诡道 兵营的校场上,秦慕正在监督禁卫军的枪法操练,偶而会要求三五位士兵向他围攻,击败他们後再指证他们的不足是秦慕的习惯。惨败的经验,可以让士兵们印象深刻,不会再重蹈覆辙。秦慕的要求很严格,这些士兵已经舞了一整个下午的枪法了,疲累的身体让他们的枪法越来越凌乱。但秦慕要求他们就算把动作放慢,姿势还是要正确,被他逮到姿势错误三次以上的人,隔天要提早一个时辰集合,加强训练。禁卫军未来遇到敌人的机会很少,不会有太多实战经验,但是一旦遭遇,就是危及国家的状况,因此必须要让他们练到各种技法都深入骨髓,一切反应都如同反射,未来遇到状况时才不会惊慌失措。 西斜地残阳映照在成排的木棉树上,让校场一片火红。用晚餐的鼓声传来,所有的士兵都忍不住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秦慕大吼一声说: \"我有说可以休息吗我说的是练到我说停为止,你们还有身为军人的自觉吗不听将令依法是死罪,你们还要继续坐在地上吗\" 因为完成了幕僚名单,正怀着兴奋心情,想来找秦慕谈天的唐琰,被秦慕的吼声震得退後三步。他从没有见过秦慕发脾气,秦慕向来是平和中正的。唐琰换了行进方向,步向正坐在树梢的芊芊,等芊芊溜下树,唐琰小声地说: \"秦大哥怎麽这样生气,发生了甚麽事\" 芊芊笑着说: \"你是没有见过他练兵,新兵训练的前一个月都是这样的,没有被逼过凶过的兵是上不了战场的。” 士兵们赶紧站起来,拿起枪继续摆姿势,秦慕继续大声地训话说: \"在战场上,敌人是不会给你们休息时间的,想要活得长久,想要活着领取军功,就要先苛求自已,能人所不能。 \" 往姿势不佳的士兵脚上踢一踢,让他蹲低一点,秦慕继续说: \"你们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要流汗还是流血,自己选择。 \" 用枪杆拍了拍某位士兵的肩膀,让他再往左扭转一些,秦慕接着说: “要练习到累得趴下,还是要被敌人打得趴下,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但是为了皇上的安全,明天开始,让我不满意的人,我会把他直接踢出禁卫军训练营,我没有时间跟你们在这里慢慢磨,想加入禁卫队的人都可以在城墙外排队绕上几百圈了。有得是新人可以递补你们。解散!\" 看士兵们拖着沈重的步伐离开,芊芊欢快地跑向秦慕,递给他一壶水和一条毛巾。秦慕将毛巾披在肩上,拿起水壶,一直灌到涓滴不剩,才拿起毛巾擦拭汗流浃背的身体。芊芊接过空水壶,指了指後面树下,说:“阿琰被你的吼声吓到了。” 秦慕笑着摇摇头说:“看来明天开始要让他加入训练了。他不会从小都没有被骂过吧?他这几天不是也自己练过兵吗?” 芊芊笑着递给他另一条乾毛巾,想接过用过的湿毛巾,秦慕却摇摇头不给她,说:“别弄脏手了,我自己拿就可以。” 芊芊收回手,笑着说:“你凶人的方法不一样,像是真的要军法处置般,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秦慕低下头,略微靠近芊芊说:“你怕吗?” 芊芊趁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说:“你说呢?” 秦慕叹口气说:“你自找的,等等跟我一起洗澡吧!” 伸手要将芊芊逮到怀中好好亲吻,芊芊却是踏着枪法的脚步,左右各晃一次,就溜出秦慕的攻击范围,做着鬼脸,继续踏着步伐躲开秦慕,笑着说:“我都看了一个下午了,早就学会了。别想抓到我! ” 两人边玩闹,边往唐琰的方向走去。秦慕笑着对唐琰说:“今天董大人给的东西,您满意了吗?” 唐琰笑着说:“果然如你所说,确实让我对他改观了一些,晚上能跟你谈谈吗?” 秦慕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我得先冲个澡,不然味道不好,你饿了吗?要等我们一起吃吗?” 唐琰点点头说:“当然,我让亲兵把晚餐送到我房中如何?” 秦慕点点头说:“那等会儿见。” 看着芊芊蹦蹦跳跳地跟在秦慕身边,唐琰不禁地想念起了阿雅。伸入怀中拿出阿雅帮自己绣的丝巾,淡蓝色的丝巾,用蓝白两色系绣了几朵在扶南国见到的天堂鸟。唐琰有些怅然地想着,已经快七月了,阿雅的产期是在九月,看来她生产时自己是无法陪着她了。 晚餐是军营中常见的菜色,秦慕饿得连吃三大碗才开始说话。芊芊笑着帮他又添了一碗饭说:“连你都饿成这样,我开始可怜那些禁卫军了。” 接过芊芊递过来的碗,秦慕叹口气说:“在平和地区长大的士兵危机意识不足,当初在西北练兵时不需要这样累,他们为了活下去,自己会拚命练。” 唐琰也叹口气说:“难怪我一直觉得这些人看起来不顺眼,原来是决心不一样。这些州军的脑袋中只有升官,他们只觉得通过考核就可以升禁卫军,所有的训练都得过且过,并没有真正地体会到这些枪法和战阵会让他们一生受用。” 芊芊帮秦慕夹了块肉说:“还是有几位看起来不错的,要不让他们分组对抗,相互刺激一下,也练练集体荣誉心。” 秦慕点点头说:“这想法不错。” 抬头看向唐琰问说:“你找我想谈董大人吗?” 唐琰点点头,拿出一张叠好的纸说:“是的,你说过只要我完成幕僚名单,就可以跟你讨论他。” 秦慕接过来打开,仔细地看了看说:“选得很好,过一阵子,各地郡王过来,同样的事你得再做一遍。” 唐琰问说:“那你的人呢?不安排进来吗?” 秦慕笑着说:“你算不算是我的人?” 唐琰坚定地说:“当然是。” 秦慕一边夹菜说:“所以我早就安排好了啊!” 唐琰笑着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关於董庆,你的看法可以跟我说了吗?” 秦慕笑着说:“老规矩,我想先知道你的看法。” 唐琰已有准备,喝了口茶说:“和他交友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每次去找他,他身边都有朋友,但风格都不尽相同。有跟我谈得来的,也有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但他都能称兄道弟。所以父皇选他只是因为他交友广阔吗?” 秦慕点点头说:“没错。但你把他的交友广阔看得太简单了。能让西部十五州这样快速决定支持你的原因,除了十一位郡王统一发言挺你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各州都不听兵部调令。” 秦慕喝了口茶说:“他虽然身为枢密使,但他的职权更像是制定战略方针,其实不太和州军交流,也没有直接控制权。但二皇子发难时,他可以第一时间联合五州州军,兵围中央,让二皇子的命令完全出不了中央两州,让二皇子的兵力总数只有三十万。直至他被罢免至今,局势未变。现在我们能有瓮中捉鳖之局,他居首功。你觉得他是如何做到的?” 唐琰跳了起来说:“他透过他的猪朋狗友安插舞姬丶幕僚,由各方面左右州守的想法。他现在也想对我做同样的事。父皇为何会信任这样的人!” 秦慕帮他倒了杯茶说:“他对你是明着来的,否则你会一无所觉,他甚至让你接触他的猪朋狗友们,他是在试探你的个性丶心性和容忍度。未来想在你身边安插人的人会很多,你需要有懂门道的人帮你挡。” 看到唐琰坐了下来,秦慕将纸片折好,还给唐琰说:“他现在开始当你是自己人了,做法就会不一样,你自己也要开始学这块。兵有诡道,政治也一样,你无法永远强攻直行。我们目前对内可以做到兵不血刃,是他提供的契机,你知道这对你未来的名声有多重要,你要心存感激!” ☆、日蚀之象 夏日的艳阳下,木棉的白絮纷飞,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校场上却无人有心情欣赏美景。芊芊白布蒙眼,站在校台上,她的面前十米处一字排开的十位士兵头上顶着苹果,正在瑟瑟发抖。唐琰威严地站在台上问道: \"何为军法\" 下面的五百禁卫军们站得笔直喊道: \"军人行事的依据。\" 唐琰站在台上问道: \"若违法该当如何\" 五百禁卫军们继续直喊道: \"依法处置。\" 唐琰站在台上继续问道: \"不听将令,依法如何处置” 五百禁卫军们虽然心里凉飕飕,却还是不敢不答地喊道: \"死罪当斩。\" 唐琰走下台,向十位士兵一一问道: \"可知何罪可有不服\" 十位士兵虽然瑟瑟发抖,还是坚定地说: \"知罪。没有不服。\" 他们之中有三位是训练时,不听指挥以致队友全灭者; 有五位是被箭雨吓得临阵脱逃者; 有两位是躲在队友身後,还抓着队友的铠甲,拿队友挡枪挡箭者。 唐琰回到台上说: \"你们运气好,威远亲王念在你们初犯,而且是训练期间,所以给你们机会,由神箭将军亲自执法。今日可侥幸不死者,逐出禁卫军队伍,他日再犯者,杀无赦。\" 秦慕站在十位士兵身旁说道: \"立正,不许晃动。行刑~\" 十位士兵紧张地闭上眼睛,完全不敢动,但瑟瑟地颤栗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芊芊自背後抽箭,一次两支,瞄准,射出。故意把动作做得很慢,而且并未依序射击。其中一位士兵被咻咻地箭声吓到快站不住,差点跪下的同时,秦慕出现在他身後,揪着他的领子让他站直,还恶狠狠地说: \"我的命令是立正,不许晃动。\" 芊芊听声辨位,一支箭直直地射向自士兵头顶滚落的苹果,在箭穿过苹果,到达士兵颈部前,秦慕将他的身体上提,让箭撞在他的胸甲上。然後放开他。士兵惭愧地低下头,他知道他再次不听将令,神箭将军原是要射杀他的,是秦慕饶了他的命。 芊芊完成了射击,拉下蒙眼的布条,对唐琰行了告退礼後,转身下台。她射的每一支箭都扎在苹果上面,令所有的士兵都倒吸了一口气,竟然盲射都可以做到箭无虚发。 唐琰也是有些震惊,他知道芊芊箭术好,但他没办法想像,蒙着眼,她如何知道滚落中的苹果位置殊不知秦慕挑今天惩罚士兵就是因为今天天气好,日光强,芊芊透过特选的天鼓堂白布还是可以看到影像的。 秦慕走上台对着士兵们说: \"许平因为过於紧张,无法确实执行将令,依律退出军籍。其馀九位回到原属州军,职务不变。但你们要记住这次的教训,新兵在战场上的伤亡,有部分来自不听将令,另一部分来自你的队友是猪! 想要让初上战场,就有媲美老兵的存活率,就要好好要求自己,要求你的队友。去问问我的威远军,他们的死亡率是多少,去比比看你们的训练强度差多少。好好地为你们自己的性命着想,不要每次训练都要耳提面命。\" 对唐琰行了告退礼後,秦慕也转身下台。将校台留给唐琰,他才是禁卫军的主官。 唐琰对下面的士兵们说:“解散。” 然後转头对站在校台边缘的原禁卫军副统领说: \"纪峋,今天下午开始你负责所有禁卫军的训练。威远亲王和朕都会抽查你的成果。\" 纪峋行了个端正的军礼後说:“遵命。” 士兵们解散後,芊芊向十位受罚的士兵招手,要他们过来。唐琰会意地点点头,向十位士兵说:“跟我过来。” 这是秦慕要求的,大夏平和地区是募兵制,选择当兵的人,家庭上多少会有一些状况。退出训练的士兵问题较小,只要对心里稍加辅导,让他们挺过队友的冷嘲热讽及可。但许平的家庭生计需要多为他着想和了解,这部分秦慕要求唐琰要有拿捏和决断的能力。太过会让其他士兵不服,不足可能会埋下悲剧的种子。 所有人都离开後,芊芊走向在树下休息的秦慕,他的脸色和刚刚在校台上相比更加地苍白了。芊芊不安地把了把他的脉,脉象除了心跳较快外,感觉不出问题。 秦慕抬起头说:“先扶我回房间。走小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芊芊忧虑地点点头。 到房间时,秦慕已经几乎站立不稳了,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头往上仰,似乎一直无法吸到足够的空气。秦慕抓住芊芊的手,塞了一本小册子给她说: \"我如果撑不过去,照上面的建议做。如果我死了,再去找个人喜欢。\" 芊芊正要说话,处理完事情的唐琰,风风火火地冲进秦慕的房间喊道: “日蚀开始了!” 看到秦慕脸色发紫的样子,唐琰担心地扑过来跪在地上说: “秦大哥,你怎麽了芊芊,怎麽回事” 秦慕的嘴唇变得黑紫,面部痛苦地扭曲,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是努力地呼吸着。芊芊注意到唐琰靠近後,秦慕的状况变得更差,而唐琰在校台上站得最久,他身上的木棉的棉絮也最多。赶紧将唐琰推出房间说: \"你去安抚将兵,日蚀的问题给你处理。阿慕我会照顾。” 推走唐琰後,芊芊关上房门,到离秦慕最远的角落,快速地脱掉自己所有可能沾有棉絮的衣服。只穿链甲和中衣,走到秦慕身边,帮他脱掉铠甲,外衣,努力把他背到远离门口的床边。扶他靠着床沿坐好。然後把所有的衣服都丢到隔壁的空房间,拿扫把把所有的棉絮都扫出去。又拿水在空气里泼洒,让棉絮沉淀下来,再用抹布仔细地擦拭房间内外所有的角落。清理好後,看向秦慕,他的呼吸已经渐渐恢复正常,芊芊松了一口气,但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对木棉过敏是秦慕致命的弱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走近秦慕帮他把了把脉,然後看着他苍白地脸色,心疼地说: \"我去处理衣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原因。包括唐琰。” 秦慕虚弱地点点头说: “西北没有木棉,所以 ... 我不知道 ...” 芊芊亲了亲他的脸颊说: \"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 随便拉了件外衣穿好,芊芊到隔壁房间,把所有的铠甲都用水擦拭三次,才拿回房间放好,将所有的衣服都用布包好,等有空要专门清理。端了盆水想帮秦慕擦拭一下黏附在身上的棉絮时,唐琰走了回来说: \"日蚀结束了,将兵们虽然紧张,但状况还好,只是大街上议论纷纷。秦大哥还好吗\" 看唐琰跑了这一趟,身上的棉絮都被风吹走了,芊芊推开门说: \"好一些了。” 将水盆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秦慕已经自己坐到床上去了,正闭着眼睛靠着床头休息着,听到唐琰的声音,秦慕张开眼睛笑着说: \"我没事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拿过芊芊拧好的毛巾,自己擦拭了脸部,颈部和手部。弄掉所有的棉絮然後对唐琰说: \"下午我就不去看士兵的训练了,他们该有的技能都学了,剩下的就是练习和体能的增强,这些以後让纪峋处理就可以了。” 唐琰走到床边,坐在芊芊端来的椅凳上,担心地看着秦慕依然苍白的脸和明显好多了的精神说: \"秦大哥,你真的没事了吗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这样,你一直很健康。我 … … 我担心 ...\" 看着唐琰愈言又止的样子,秦慕将毛巾交给芊芊处理,吻了吻她因为後怕而颤抖的双手,然後说: \"芊芊是神医,有她在我不会有问题的。” 唐琰深深地吸了口气说: \"可是我担心的是 ... ...日蚀之象与你有关。” 秦慕和芊芊都歪着头,等着唐琰把话说完。唐琰又吸了一口气说: \"你的身体状况受到日蚀影响,你才是真命天子,我不该 ...” 秦慕起身坐在床沿,握着唐琰的手说: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看着唐琰依然低垂的头,秦慕说: \"阿琰,别相信天。” 唐琰吃惊地抬起头来,秦慕盯着唐琰的眼睛说: \"西北战乱始於天灾,我的家人死於天命,那麽我为什麽要应天听命阿琰,你未来会遇到很多挑战,会有人要你听民意,会有人要你顺天意。那些都是虚的。何为民意你身在中央,如何听到真正的民意朝臣有多少人真正深入民间他们所谓的民意有多真对於这些,你自己要有判定的方法。至於天,谁晓得它在想甚麽离我们那麽远,你真的观察天象,就知道它在想甚麽吗你想想我如何用天意处理安南和镇南的战局,你想想一个天象,可以有多少种解释方法我们周边邻国有多少位帝王,他们今天都不舒服吗阿琰,很多事我们看到的都只是片面。” 用力握了握唐琰的手,秦慕继续说: \"阿琰,抛开那些表象,你行走过民间,你知道百姓需要的是什麽他们迫切需要的那些,天给不了他们,但你可以!\" 唐琰低下头说: \"我觉得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秦慕叹了口气说: \"阿琰,抬头看着我。你知道我要的是甚麽,你知道我不想要甚麽。我也给过你选择的机会,这条路不好走,我说过那是一生的责任,你选择接手,就没有放下的机会了。阿琰,你要记得,三心两意,是对人民最大的伤害。阿琰,你有你父皇的睿智,你缺的只是历练。 \" ☆、真命天子 接过芊芊端来的茶,秦慕一口饮尽,芊芊赶紧再帮他倒一杯,看秦慕连喝七杯,唐琰赶紧把自己的也倒给他,让芊芊再去泡壶茶,然後说: \"秦大哥,对不起,我的心不够坚定。” 秦慕摇着头说: \"高处不胜寒,我知道你的徬徨,尤其你没有长年相伴,知根知底的幕僚和亲信,所以越接近帝位,你会越不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京城多待一阵子。” 芊芊端过亲兵送来的餐点,在圆桌上摆好,为大家倒上茶,然後说: \"已经未时了,一边吃午膳,一边谈吧!\" 秦慕和唐琰刚围着圆桌坐定,亲兵又来报告说: \"董庆大人求见。” 唐琰隔着门问道: \"他要见谁\" 亲兵恭敬地说: \"董庆大人求见陛下和威远亲王。” 唐琰看着秦慕说: \"秦大哥,你的身体还好吗我可以去打发他的。” 秦慕起身穿上外衣说: \"我也觉得他差不多该过来探听我的想法了。” 提高音量,对门外的亲兵说: \"阿清,你让董大人在议事厅等一等,我们吃完饭就过去。” 芊芊帮他系上腰带,又拿过铠甲,问道: “现在穿吗?” 。 秦慕拿起胸甲先穿上说: “先穿好吧!等等阿清会来第二次的。” 唐琰看着秦慕几乎是恢复正常的俐落动作,心中叹了口气想着,如果秦大哥是真命天子,我算什麽呢?不过是和二皇兄一様的窜位者罢了! 芊芊看着唐琰依然低落的心情,坐到他身边说: “阿琰,我是平民,我经历过天灾,战乱和家人的生离死别,那阵子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人在骂贼老天,狗老天的。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阿琰,我也不信天。而且,各地郡王归附於你,是因为你有先皇的诏书。他们不会信服阿慕,因为如果阿慕取得皇位,他们只不过是前朝的贵族,所以他们会为了既得利益反抗阿慕的。还有所有的州军,也都不会听令於阿慕,阿慕没有根基,他要当皇上必须像所有的开朝皇帝,踏过尸山血海才能站上那个位置。大夏的百姓不需要这样的战乱。阿琰,你才是我心中的真命天子,你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只差最後一步了,我不希望你被狗老天毁掉。 ” 芊芊的开导终於让唐琰释怀了,笑着说: “没错!管他贼老天,狗老天。民为君之本,关老天什麽事!” 秦慕帮大家添了饭後,自己夹了菜,狼吞虎咽地说: “我饿了,不等你们了。” 唐琰也笑着说: “是啊!饿扁了,都是那个狗日蚀害的。害我还要花时间安抚士兵。” 外面亲兵的声音又传来说: “董大人求见,他担心皇上安危,正在营房门口。” 唐琰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不知道该说什麽,因为刚刚身体不舒服的是秦慕。秦慕叹了一口气,阿清属於禁卫军,如果是威远军,军令要说第二次他就要开骂了。 秦慕推开门,让阿清看见唐琰,然後说: “皇上很好,只是肚子很饿。能让他先吃午饭吗?” 阿清吓得跪地告罪。 这一餐,被董庆一闹,大家都吃得很不尽兴。匆匆吃完後,芊芊收拾餐具,拿出房外,交给亲兵。唐琰走出去後,秦慕看着依然没有笑容的芊芊,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说:“刚刚的事,对不起,我认罚,随你处置。但董庆的事需要小心应对,不能让他等太久,你先陪我过去好吗” 芊芊点了点头,秦慕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外走,他知道他刚刚情急说那些话,芊芊一定不开心,但没时间好好安慰她了。 芊芊低着头,任由秦慕拉着她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刚刚真的是吓坏了,她没有办法想像失去秦慕後的日子,她觉得她一定会崩溃,还好当时唐琰冲了进来,让她发现原因,某方面来说,是唐琰救了秦慕。 秦慕走得稍慢,给她收拾心情的时间。唐琰看秦慕没有跟上,回头看到芊芊的样子,也放慢了脚步。 到了议事厅外,等亲兵喊道:“皇上驾到,威远亲王驾到。” 秦慕放开芊芊的手,三人依序进入。等董庆行礼完毕,唐琰随意地说:“众卿就坐吧!” 看了看桌上没有动过的点心,唐琰笑着对董庆说:“岳祖父急忙赶来,有何急事吗?用过午膳了吗?” 芊芊没有坐下,她想离秦慕近一点,所以选择作为副官,站在他的身後。 等亲兵在唐琰和秦慕身边奉上茶後,董庆笑着说:“多谢皇上关心,因刚刚有蚀日之象,担心皇上受影响,特别过来看看。皇上没事就好。” 唐琰抛开脑中不断回放地,日蚀当时秦慕苍白到发青的脸色,恐怖的紫黑嘴唇和跌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身影,镇定地说:“还好,影响不大。” 董庆转头看向秦慕笑着说:“久仰亲王大名,甚想结交,只是近日忙着为皇上选幕僚耽搁了。还请亲王包涵。” 秦慕不在意他的官腔和话里隐藏的讽议,淡淡地笑道:“国丈公哪里的话。国丈公口舌抵万军,如今皇上能兵不血刃,直逼中盛两州,国丈公居功甚伟。本王很是佩服。” 董庆倒是没有想到秦慕不怕他抢功,一语道出他的主要贡献,看了皇上一眼,唐琰笑着向说:“是啊!全靠岳祖父第一时间控制各州州军,事情才会这样顺利。” 皇上能知道他的好,董庆心里高兴,更热络地说:“亲王才智着绝,名扬天下,先皇选择我们两扶佐皇上。老臣想说应该先跟亲王通通气,未来行事好相辅相承。” 秦慕点了点头说:“国丈公考虑周到。国丈公对目前局势可有建议?” 诚恳的讨教口气让董庆不好拒绝,只得避重就轻地说:“二皇子应自知不敌,但长久以来并无近一步动作,实在令人担忧其後手为何?” 秦慕点头问道:“对於二皇子和京城众朝臣的处置,国丈公有何建议?” 这个问题敏感,但想着秦慕刚刚才说自己能力非凡,自己应该打铁趁热,多让皇上记得自己的能力,因此董庆考虑了多时後,决定直言无讳地说道:“皇上,以下只是微臣浅见,若想得不周全,还请恕罪。” 唐琰挥挥手说:“只是集思广益,岳祖父请畅所欲言,无需担心。” 董庆喝了口茶,压压心情,吸口气说:“兵部尚书怂恿二皇子窜位,依律当斩。二皇子篡位後未兴一兵一卒对抗,念及弑兄不详,建议流放。朝中官员人格有损,但念及国家稳定,建议罢免即可。” 唐琰没想到董庆选择这样宽容的处置,虽然这和秦慕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一直以来,董庆的表现都是又圆滑又小人。但今天他一改常态,不推拖,不打官腔,直接给中肯的建议,让他很意外,不禁仔细地看了看他。 董庆看唐琰盯着他看,担心所言不合圣意,紧张地看向秦慕,希望能透过秦慕的表情,猜到几分皇上的想法。秦慕也很意外董庆的直言不讳,本来以为还要绕上几圈才能直指主题。对董庆微微一笑说:“国丈公果然见识不凡。不知国丈公能否辗转告知二皇子,以安其心,以免狗急跳墙?” 董庆手抖了一下,秦慕是什麽意思?挑播离间?还是真的觉得他人脉能够广到影响二皇子? 董庆苦笑着说:“老臣无法转告二皇子。” 秦慕叹了口气说:“本王一直守在通州,不动一兵一卒,就是在等二皇子自行认罪。一但领兵进京,可能就要坏了皇上兵不血刃的名声了。国丈公有何好方法吗?” 董庆苦笑地说:“我可以将皇上的仁心传出去,但二皇子信是不信很难说。” 秦慕诚恳地说:“为了身不由己的无辜将士,还请国丈公尽力而为吧!” 董庆叹了口气,秦慕先捧後问,几句话就让他乱了心神,今天所有的话题都由秦慕取得主导权了,已经不适合再试探秦慕了,因此起身告辞说:“皇上和亲王仁慈,老臣回去想想法办法,若有进展再来商议。” 送走了董庆,秦慕拉芊芊坐下,然後靠在她身边的坐椅手把上闭眼沈思。想了好一阵子说:“陛下,目前边境安定,且日蚀之象已现,我想二皇子应该忍不住要打出最後一张牌了,我们只能尽力提供二皇子选择的机会,但如果我们用尽方法,他依然冥顽不灵,请恕我不能饶他,否则天下难安。” 唐琰望着杯中茶,叹口气道:“秦大哥,我明白的。只是想到皇家无骨肉,而有些感伤罢了。” 秦慕点点头,望着窗外的阳光说:“为君为将者,都会有很多的不得已。有些决定会让你在午夜梦回之际,心痛难忍,而渐渐变得优柔寡断。” 感觉到芊芊关心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秦慕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然後看着唐琰说:“未来你会需要谏臣丶亲信丶后妃的支持来顶住这些压力,但这里面又会有多少的人情是非层层叠叠呢?我可以明白历史上为何有些君王由明智转昏庸,前後判若两人,但我自己的经历也不足以教你克服这些。只能共勉之吧!” ☆、对你的承诺 芊芊抬头看着秦慕,她是最能感受到秦慕这些压力的人,而唐琰其实没有秦慕勇敢耐压,自己更是做不来这些。感觉到芊芊的目光,秦慕低下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想到要怎麽惩罚我了吗?” 芊芊摇摇头,靠向秦慕。唐琰看着两人的样子,起身说:“我去看看纪峋的训练状况。” 待唐琰离开,芊芊抬头说:“我想去县城外的州军训练营看看,如果那边没有问题,我们就搬过去,各地郡王也快到了,那边才能容纳这麽多人。你...在房中休息好吗?” 秦慕扶着椅背,弯下腰,将芊芊禁固在自己和椅子之间,一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支撑着她仰起的头,低下头绵绵密密地吻她。然後在她耳边轻声说:“通州的木棉其实不多,我记得哪些路段有木棉,木棉絮多成团,飞行距离不远,绕过那些路段就行。州军训练营应该没有问题,我跟你去,顺便抽查楚寒的进展。” 他的温柔让芊芊忍不住落下了眼泪,秦慕脱掉胸甲,让她可以靠在外衣上,拥抱着她,亲吻她的头顶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知道你怪我说那些话,但我不忍心让你像我嫂子们那样生活。对不起。” 芊芊却是心很乱,她不认为那是秦慕错,也不知道该怪什麽,但她明白秦慕的心情,只能一直摇头,说不出话,也无法停止哭泣。秦慕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发泄,能让芊芊恐惧的事情不多,而今天这件正好是她最恐惧的事。 芊芊直到哭累了,快要睡着间,才猛然警醒,还没有帮秦慕准备挡木棉棉絮的东西。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秦慕,才发现他依然保持刚刚弯腰,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姿势。秦慕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原谅我了吗?” 芊芊摇摇头说:“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没有办法失去你。” 站起身来,让秦慕可以直起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後靠在他身上说:“我该先帮你准备防护用具的,明天再去州军训练营好了,我们回房间好吗?” 秦慕笑着说:“遵命,娘子。” 夏季的申时阳光依然璀璨,斜斜地自窗棂穿入,在圆桌上映出呆版的直条纹。芊芊选了起块通气性佳的布料,先放在秦慕鼻前测试,确定他不会过敏後,开始裁剪,然後拿出针线缝成脖围的样子,需要时再拉起束紧。秦慕坐在桌边,以手撑头,看着芊芊手指舞动的韵律和脸上的温柔表情。手却不自觉地摸出几个铜币,习惯性地往墙上打去。芊芊听到声响转头看去,忍不住噗哧一笑说: \"你娘怎麽能忍受你这样搞破坏过几天州军会来抗议的。” 秦慕愣了愣,看看自己的手笑着说: \"好久没有这样做了。没关系,修补费我钉在墙上了。” 芊芊低头继续缝脖围,嘟了嘟嘴问道: \"你给我的那本预言未来的小册子,你一直都准备着吗\" 秦慕挪动椅子,靠近芊芊,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她说: \"我的习惯,十四岁开始,我就会写这些。当初进攻平禹两州时我也给了阿桓一本,去年入京前,我也给了你哥和阿文各一本。” 芊芊眼中有些泪光地问说: “是遗言还是预言” 秦慕亲了亲她的额角说: \"不冲突,只是世事难料,为雨绸缪罢了。” 看着芊芊睫毛上的泪光,秦慕叹了口气说: \"这个习惯跟我身上的伤痕有关,你想听吗?\" 芊芊滴下一滴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伸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秦慕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怕你伤心,所以不跟你提。 \" 芊芊擦掉眼泪,抬头看着秦慕说: \"我不哭,你说。” 秦慕笑着说: \"在我面前不要压抑情绪,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什麽招式我都接着。” 芊芊被他说得破涕一笑说: \"你到底说不说\" 秦慕亲了亲她的眉心说: \"当然说,娘子的命令,不敢违背。只是怕你扎到手。” 芊芊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後低头继续缝衣说: \"不会,你不要弄我痒,就不会。” 秦慕倾身更靠近她,几乎是用两只手臂将她环在自己的气息中,却又留下空间,让她能继续逢衣,然後说: “我十四岁那年,西羌大举进攻,当时因为水患严重,粮草缺乏,马匹受损严重,我们其实已经没有骑兵了。我的大伯和三叔在一天内相继阵亡,西北军和凉州州军持续退守,我父王决定驰援西北王府的领地。” 移动手臂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芊芊口中,然後继续说: “我知道父王是想救下我堂哥他们,但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喝了一口茶後,秦慕继续说: \"当时我担心父王的安危,所以设计了一套枪阵,就是我前几天带禁卫军练的那套的原型,用枪法限制马匹行动,以步兵围攻骑兵。” 吻了吻抬头看他的芊芊,继续说: \"当时相信我能以步兵抗重骑兵的人只有我的前任副官许勋一人,但不战也是死,所以我们说服了两万愿意和我一起冒险的士兵,用这个战阵搭配陷阱,成功地歼灭了两万重骑兵。” 顿了顿,秦慕继续说: \"但那次我受了重伤,我身上的伤痕,有九成是那次留下来的。包括後腰那个让你哭得最久的,让我差点致命伤痕。 \" 看芊芊停顿了缝衣的动作,秦慕递给她一杯茶,等她喝完继续说: \"当时伤势时有反覆,但我们与西羌的战争正在关键时期,如果那次可以档下来,我的父兄至少可以多活一年,一年後如果天气好转,他们说不定就能打退西羌。所以那时我在病床上口述,让许勋帮我写下几十条的战术,还有对於未来西羌的行动预测和应对建议。” 秦慕揽着芊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说: \"之後几天我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但我的战术帮我父兄挡住了西羌的进攻。所以这个习惯,我就一直留下来了。” 轻轻抚摸芊芊的头发说: \"那次是我唯一一次做没有把握的事,之後我大哥要我发誓不再冒险。他要求我为了家族,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我至今没有违背对他的承诺。这个承诺也是对你的,为了你我无论如何会努力活下去,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吗\" ☆、秦氏家族 时序进入七月,结实累累的果树让芊芊非常兴奋。由一棵树荡向另一棵树,三两下就摘了满满一麻袋的梨子,自树上跳下来对着通州的伙军头说: \"怎麽样这些够今天吃了吧!\" 秦慕,唐琰则和通州州守戴维悠闲地在树下啃着梨子闲聊。芊芊又上树摘了三颗梨子,然後直接垂直降落在秦慕身旁,盘腿而坐,然後把手中的梨子递给三人说: “这三颗保证是最甜的,你们吃吃看。” 唐琰叹口气说: “芊芊,我今天午餐光吃梨子就饱了。吃不下了。” 秦慕拿出匕首,帮芊芊把梨子削皮切片,然後递给唐琰和戴维说: “吃一小片就好,品评一下芊芊的眼光如何?” 戴维接过一片,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说: “真的最甜!原来这颗我都不想吃了。” 唐琰听了也接过一片,咬了咬说: “哇!跟伙头选得怎麽差那麽多。真後悔刚刚吃了一堆。” 芊芊吃着梨片,得意地说: “这可是独门功夫。” 秦慕微笑地看着芊芊,直接一整颗拿起来啃说: “还是我了解你,你看空着肚子一直等着呢?有没有奖励啊?” 芊芊调皮地眨眨眼说: “奖励你,想吃多少我都帮你摘!” 秦慕倾身靠近她,笑着说: “这个奖励我喜欢!记得帮我摘一辈子!” 芊芊的脸红到滴血! 密集地马蹄声自远方传来,引得众人转身看去,陈齐立即领了一队士兵过去侦察。唐琰开心地说: “应该是阿桓和小昱他们到了吧!” 果然没多久,阿桓和小昱跟着陈齐一起回来,其他大队人马则在後头。 三人在唐琰身前五十米处下马,正要走过来行礼,唐琰已经迎上去说: “免礼。” 然後一左一右紧紧地抱着阿桓和小昱说: “好想你们!” 小昱有点呆滞地说: “我以为这话由美女来说合适些!” 唐琰放开他们,一脚踹向小昱,小昱赶紧退後两步说: “皇上,我身有护甲,您踹我脚会疼,不如捏脸吧!这是小婶婶娘家的传统。” 芊芊走过来,捏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昱的脸,先扭转再往下拉说: “你这个欠捏的小猴子,我娘家你都能拿来说嘴,小小年纪就开始想美女,得让你小叔叔好好地整治一下。” 小昱哭丧着脸说: “小婶婶整治您来就行了,别麻烦小叔叔啊!而且,我以为第一个迎上来的会是你啊!” 秦慕看着秦桓的领口,帮他把被唐琰的拥抱挤出来的丝巾塞回去,然後给他一个拥抱说: “你们都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很欣慰。” 让秦慕看到他把芊芊给的丝巾贴身放,秦桓愧疚地低下头,紧紧地抱着秦慕说: “小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跟你抢,我也抢不过你,我只是...忘不了。” 秦慕叹了口气说: “阿桓,我明白,我了解,不怪你。找时间谈谈好吗?事情别闷在心里。” 镇南王远远地就看到几人之间的互动,走到唐琰面前躬身行礼说: “老臣,镇南王参见陛下。” 唐琰还礼说: “免礼,镇南王远来辛苦了。” 戴维也走近说: “老臣,通州州守戴维见过三位郡王。” 秦慕放开秦桓,拉着芊芊走向镇南王说: “世伯,在下秦慕,这位是拙荆,阿桓和小昱这次麻烦世伯照顾了。” 秦慕以家礼相见,不以官位压人,镇南王不禁动容,都说威远亲王气度非凡,诚不我欺。赶紧躬身行礼说: “世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次南疆动乱全靠世侄和两位世孙平息,老朽甚是感激。” 秦慕笑着说: “世伯过奖了,此次旅程辛苦,先到军营中略作休息,晚上再为世伯设宴洗尘如何?” 镇南王拈须点头说: “如此甚好。” 通州州守戴维赶紧让手下亲兵过来引路。镇南王,秦桓和秦昱各带两万骑兵过来,为了让六万人能够快速进入营地,秦慕特别要戴维多安排带路的人手。 秦桓和秦昱洗完澡後到秦慕帐中作述职报告,两人的任务都做得很完美。芊芊为他们送茶时,偷偷将几团小小的木绵絮,自他们侧边洒出。秦慕屏闭气息,等木棉絮沈降後,芊芊借着添补茶水的机会用鞋底将它们黏出。看两人对木棉絮没有反应,秦慕缓缓地吐着气,放下了心。 报告完成後楚寒和芊芊带着秦昱去看斗鸡比赛。秦慕则帮秦桓新泡了壶碧螺春,浓郁的香气立即布满整个营帐。秦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清雅的茶香,脑海中一直徊荡不去的血腥味淡了。小叔叔永远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麽,缓缓地吸吐着茶香,闭上眼睛沉淀了一下,秦桓说: “在安南的那段日子真的很难熬,每天要杀近十万人,每次埋葬时,血水都会和雨水相混,淹没脚踝。我那时完全靠小婶婶那条丝巾撑过来,不知道为何,明明经过雨水的冲刷,上面香料的味道早就没有了,但只要盖在脸上,它就可以帮我隔绝血腥味。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淡忘她了,可是在安南的日子,确实像她所说的,我在饮鸠止渴。每一次,握着丝巾,我就可以得到力量,我就可以感觉到她站在我肩上,贴近我的感觉,尽管那时贴近我的是把匕首,我依然甘之如饴。” 秦桓捧着茶杯顿了一阵子,低着头说: “那条丝巾,她原先是要绣给你的是吗?” 秦慕抿了一口茶说: “是。” 秦桓慢慢地饮着茶说: “那为甚麽给我?” 秦慕叹了口气说: “她听到了我的梦话。她自己有过类似的经历,她的阎王称号,是来自於杀戮。她要保护家人,她必须杀鸡儆猴来避免强盗丶山贼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当然跟我比起来,她杀的不过是几百人。但对於从小不爱杀生,连鸡鸭鱼肉都不吃的她来说,那是无法忍受的痛苦。我见识过一次,我在榉县遇到叛军那次,她为了救她哥哥阿明,近距离射杀了近一百位重骑兵。之後她一整天都面无表情,几乎不说话,行动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我花了不少心思开导她,才带开她的心情。所以她听到我要你去杀人那麽多人,她很担心你。” 秦桓深深地吸了口气,芊芊的关心只会让他更无法自拔。自己倒了杯茶,抛开想拥抱芊芊的心思说: “所以你是她的心灵导师,这是她依赖你的原因吗?” 秦慕点点头说: “一部份。” 秦桓喝着茶说: “我会再次努力忘掉她。我不後悔去安南杀人,能帮上你的忙,能接近你的高度,我很开心。我和小昱都希望家族的事不再只压在你一人的肩上。小钧其实也很想参与。” 秦慕抿着茶笑着点头说: “你们都大了,可以承担责任了,事实上也已经开始让你们接手了,你们俩这次在安南和镇南的表现好得超乎我预期。我未来在西北的时间不会太多,但你们要记得,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就算和平了,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秦桓有些担心地说: “你要待在中央吗” 秦慕笑着摇摇头说: “不,我答应芊芊带她去云游四海。” 秦桓点头说: “你给的预测,我紧记在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慕跟他碰杯说: “你有了你父亲的沈稳,我很欣慰,我不在的时候,秦氏族长由你代任,家族内的争议,由你调停。你无法决策的事情,可以和阿明讨论。基本上要做到四州农税独立,商税单一,政策统一。另外,我的领地暂时让阿明代管,但毕竟跟你的比较接近,如有磨擦,直接用急件跟我报告。” 秦桓点头说: “我明白,没问题。” 秦慕送秦桓出帐,一回头就看到芊芊隐身在对面帐篷的阴影处,阳光包裹在她身後,让飘动的发丝闪耀着金色光芒。看秦桓背对着这边离开,她立刻像只小豹子,由静而动,瞬间扑入秦慕怀中。 揽着她走进帐篷,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红唇,秦慕笑着说: “我以为你和小昱他们去玩了。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芊芊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一个紫色的鸽筒,放在他手中,然後问说: \"阿桓还好吗\" 秦慕在书桌前坐下,让芊芊坐在自己腿上说: \"别担心,这些问题他可以自己处理好的。\" 芊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问道:“那你呢?你还好吗?” 秦慕正在抽出鸽筒内的信件,听到她的问题,转头吻了吻她的耳朵说:“我很好,是哪件事让你不安?” 芊芊将额头抵在他的颈部说:“木棉和丝巾都有。小昱跟我说送丝巾有特殊涵义。” 秦慕将看过的密函写了编号,收进盒中。然後抱着芊芊,手指轻轻地梳理她扎起的发丝,笑着说:“小昱怎麽这麽八挂,他的心思比女人还女人,你别管他。” 芊芊点了点头头,满足地闭上眼睛,让秦慕的气息溢满於全身。 拉过桌上的一叠公文,秦慕一边审批一边说: \"二皇子终於打出他的最後一张牌了。我们的行动也要开始了。” ☆、十一王旗聚通州 万里无云的蓝天下,通州斐县城外的兵营前旌旗招展,十一幅籓王旗和大夏皇旗齐聚一堂。通州平原上的兵马由南向北延伸,一望无际。每位籓王各领两万本军和五万州军。芊芊代理西北郡王陆明,楚寒代理武郡王陆虎。唐琰的五百亲卫队居中。浩荡的声势自通州中部穿过落云峡谷,往盛州延烧而去,所经之处无不民心沸腾。 众王齐聚拥夏皇,是百年之前的开国元年才发生过的宏丽景象。而和当年相比,大夏领土多出四州有馀,籓王也由八位增加为十一位。让单纯的基层百姓心中只有兴奋,认为盛世即将到来。 勤王军所行之处都是繁华之地,弥天盖地的旌旗,雄壮的马蹄声,威武的骑兵,在阳光下闪耀的铠甲和战戟。对於多年没有战乱的中央地区而言,这些都是最佳的史诗材料。舆论一面倒地支持五皇子唐琰。二皇子篡位,五皇子忍辱负重,终於历刧归来,等等各式传闻沸沸扬扬,如野火般快速传向临近的州县。 而秦慕这样做是为了让剩下的东部中盛齐泉海五州别无选择。五州的总兵力将近六十万,虽然他们行动一致的可能性不大,但依然不可不防。秦慕的兵力虽然远高於五州,但大规模内战带来的伤痛会在这些州的百姓心中埋下怨气,进而影响唐琰未来的政策推进。而早年为建立帝王与贵族权威,开国□□与众籓王不可力敌的故事早已深植民心。秦慕希望集众籓王之威,降低二皇子和东部六州的反抗之心,借此弭平兵祸。 落云峡谷谷地开阔,呈东西走向,是通州往东的陆运要道。沿途商旅繁忙,虽因近日各种消息和天象都显示将有战祸,因而货运行人稍减,但每日仍有约五十辆驴车或马车通行。为不影响商旅行走,秦慕让军队们走在官道以南二十里的草原上。威远前军一字排开,清除沿途的灌木和障碍。 整体队伍以秦慕的威远军为前锋,平阳军和芊芊代领的平西军为後卫。秦慕和芊芊两人皆将斥候撒出五十里,随时了解周边状况和各籓军之间的距离。秦桓和秦昱为中军,一前一後护卫唐琰的禁卫军。楚寒丶武威军和定北军为左翼。北阳军丶镇南军和平南军为右翼。 众人走到通州边界时,黄磊领着十万威远军护着太皇太后的銮驾等候於此。各籓军立即以太后营帐为中心下马扎营。 秦桓和秦昱完成营地任务分派後,陪着唐琰往中央营地走去。沿途满是忙碌着整地搭营的将士和轮值巡逻的士兵。唐琰的表情有些忐忑不安,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母后对我一直以来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父皇没有选皇长兄为太子,让母后很不满,如今她看到我不知道会说什麽?” 秦昱撇撇嘴说:“你这是近乡情怯。太后在宫中时你担心你二皇兄用她要胁,守在通州不敢前行。现在太后被解救出来了,你又怕她骂你。其实她也就只能骂骂而已,担心什麽呢?” 秦桓伸长手臂,越过唐琰身後,敲了敲小昱的头说:“你以为谁都能像你,把长辈的训斥都当成清风过耳,痕迹不留。” 小昱揉揉被敲痛的头顶说:“不,我是觉得那有如狂风扫过,有涤尘效果。你不觉得被小叔叔吼过之後,脑袋里都是空的吗?” 唐琰想到校场中那幕,心有同感地点点头说:“也是,就当是一阵强风吹过好了。我最近脑中老是充斥一些烦心事,正好清理清理。” 接近太后营帐时北阳王齐寰正在帐前等他们。齐寰笑着走近说:“两位秦郡王不方便陪皇上入内,不如我来陪皇上一起聆听太后指导如何?” 唐琰淡淡地说:“有劳姐夫了。” 历代长公主的夫婿不是北阳王就是定北王,两王各掌五十万边军,曾经於元延十五年和建武三年联合平定两次外戚之乱,对於巩固皇权有着卓越的贡献。所以历代的北阳世子都很傲,每年齐寰陪长公主入宫拜会时,对於没有权位的皇子都爱理不理的,唐琰跟他没什麽交情。虽说秦慕要求唐琰要趁此机会和众籓王打好关系,但两人自小见面就相互冷着脸,现在要摆热情,也实在摆不出来。 两人踏入营帐时太后帐中只有两位贴身女官相陪,帐中摆设只是最高规格的军帐,并无后帐的华丽。太后的神情憔悴,和半年多前相比竟是老了很多,待两人行礼过後只是淡淡地说:“你们要如何处置哀家?” 唐琰愣了愣问道:“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看了齐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寰儿你说说,徽儿和绫儿在你府中有想念我这个母后吗?我在宫中担心受怕的日子里,你们有在乎过我吗?你帮徽儿向那个孽子抗争之时,有顾虑过我在宫中的安危吗?现在徽儿争不过,你就转帮琰儿,你有骨气吗?” 齐寰一时语塞。唐琰接过话头说:“皇长兄不过在一开始气不过,说了几句。之後顾虑母后安危,就不敢再闹了,姐夫和我不也是等了半年,等到母后有机会出宫才赶紧来相迎吗?” 太后吸了几口气怒气稍减,对着唐琰说道:“你现在翅膀硬了,还认我这个母后吗?我娘家举家被贬海州,你有关心过吗?我兄长七十高龄被流放北州,你在乎吗?你就是个缩头乌龟,你有诏书丶你有圣旨,为什麽不敢站出来说话?” 唐琰在心中叹口气,想着这风刮得没有罗辑了,但表面上还是恭敬地说:“大舅路经环城时姐夫已经救下,目前在北阳府中休养。外公抵达襄州时我们见过面,他们目前暂居莒城,衣食无缺。只是因为母后身在宫中,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事也只能隐晦处理,以免波及母后。” 太后细细地看着比以前更有自信,侃侃而谈的唐琰说:“威远亲王果然教得好啊!你现在也能八面玲珑丶行事周全了,只是这里面有多少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这是受制於人而不自知啊!” 唐琰在心中叹口气,太后这是要贬低他的能力,消弱他的信心,离间他和秦大哥,好让自己未来会依靠她。好在自己已经被秦慕训练得无论对方怎麽说,都能抽离自身的感情去思考这些言论背後的涵义了。如果是以前,听母后这样说,自己只会直观地觉得自己这样做也不对,那样做也不好,得要难过徬徨好几天。 想了想,唐琰不为所动地说:“真金不怕火炼,母后请拭目以待。” 太后叹口气,恹恹地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决断了。我这几天一直赶路,累得很了,你们退下吧!” 齐寰正要行礼退下,唐琰却说:“母后,我能知道二皇兄让你出来是要对我说什麽吗?” 太后听唐琰这样说,不禁气往上来,猝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你叫那个孽子什麽?你还认他是皇兄?他要张拓拿我的性命威胁你自杀,如果不成功,就杀了我嫁祸给你,要不是威远亲王的人守在城外,我们一离京张拓就被拿下,你想想你现在是什麽样子。你还嫩的很,你不要以为十一位籓王都挺你,你就志得意满。你不要以为大军压境,那个孽子就会对你伏首称臣。你这心性,想在京城闯,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唐琰行礼告退。心中闷闷的,果然是这招,看来是无法平和入京了。走入自己的皇帐,将头闷在手中,目前的状况一如秦慕的预测,连母后在乎的事情,打出来的招式也都雷同。只是对於入京後会发生的事情,有很多秦慕都没有给应对之策。他说,那些事非他所长,他建议对内与太后和岳祖父商议,对外与李敏和田启讨论。 只是这些人说话都拐弯抹角丶虚虚实实,应对起来好累。尤其是今天和母后的对话,她句句带刺,一见面是就威胁逼迫,贬多褒少。看来自己即位对她仍是个打击,只是 … 仔细想想,言语间...她还是有一些关心自己的 ... 门外的卫兵传来镇北王求见的声音。唐琰起身掀开营帐,将秦昱拉进来说:“阿桓怎麽没有跟你一起?” 秦昱坐下自己拉过茶壶,往里面加茶叶加水说:“今天不是打算探探盛州军的态度吗?他跟小叔叔一起出去打前锋了。你怎麽了,脸色不太好,太后风刮得太大吗?” 唐琰接过秦昱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是刮得太没有技巧了。我好歹也是在宫里长大,见识过一些尔虞我诈的,但这次回来,多懂了些事情後,就觉得她的拐弯抹角,其实是源於长年不敢说出真心话,她的呲牙裂嘴只不过是她的防卫线,突然就觉得 … 宫围是个可怕的地方 … 她很可怜。” 唐琰喝着茶,叹了口气说:“我年幼时母后对我是很好的。母亲过世後,她让我在她宫中居住,虽然她是为了吸引父皇,让父皇能多留在她宫中,但我确实得到不少温暖。那时候,长姐已嫁丶皇长兄也已出宫开府。白天,母后整天陪伴着我,教我习字弹琴。夜晚,父皇回来,我总会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三口,而我是核心。” 伸手帮秦昱和自己倒了壶茶,然後说:“虽然美梦也就维持了一年多,但对我而言仍然是段美好的时光。之後,因为太子之位空悬,斗争也就多了起来,她渐渐地看所有的皇子都不顺眼,我们也就生疏了。” 秦昱拍了拍唐琰的肩膀说:“你不是说你回京城就是为了改变这些吗?怎麽了,我这次回来觉得你消沈很多。” 唐琰低着头说:“小昱,如果我不是真命天子,你还会挺我吗?” 秦昱哈哈大笑说:“谁交朋友先看看他是不是真命天子的?” 唐琰笑着说:“也对。那我换个说法,如果你发现有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会受到日蚀影响,他才是真命天子,你会怎麽办?” 秦昱愣了愣说:“你拿着先皇诏书,然後觉得日蚀比诏书更可信吗?阿琰,我保证日蚀那天身体虚弱的人很多。那天阿桓的俘虏营中有很多摩罗兵吓得口吐白沫。日蚀前一晚,镇南王的孙子为了整我,在我的饭菜中放巴豆,被我发现了。我为了不削镇南王面子,随地把饭菜埋了,结果日蚀当下他们家的狗集体拉肚子,当时院子中臭到没有人有心思管日蚀。” 唐琰:“......” 秦昱悠悠地喝口茶说:“这样你说谁是真命天子?” 唐琰哈哈大笑说:“也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古都内的叛军 云卷霞舒戏重岭,白练横空指辉城。 落云峡谷的东口,一道道卷云如□□横空,与城中扬起的飞檐相映。前方正是前朝古都,盛州首府辉城。 城内密集的楼阁,鼎沸的人声和盛夏时节闷热的空气,都压得盛州州牧唐衢喘不过气来。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桌案上的诏书,上面盖的不是玉玺印,而是十一籓王玺。密密麻麻的血红印记丶弯弯曲曲的篆书,一如催命的魔符。 崔师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惊得唐衢弹起身来。膝盖撞上檀木书桌,疼得唐衢呲牙裂嘴。抬起头看到是崔师爷,唐衢赶紧招招手说:“你看看这如何是好?” 崔师爷看着桌上的诏书,上面只有几个大字:夏皇回京,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松了口气说:“皇上仁慈,并无任何要求,只要不轻举妄动,应该无事。只是城外大军已经合围,是否告知州守静观其变?” 城门上,州守唐梧望着城外浩浩荡荡丶一望无际的军旗。威远军丶西北军和平西军共二十万骑兵,以二十个万人方阵,兵围盛州首府辉城。 唐梧叹了口气,几个月前就已经预知了这个结果,只是知道了又如何?盛州自古就是中州屏障,他和州牧唐衢都是皇族的远亲,家人都在京城,他们别无选择。 城门口的商贾百姓傻傻地望着城外的大军进退两难,城门上下的士兵呆呆地地望着兵甲雄壮的骑兵不知如何是好。两军就这样静静地相望,半个时辰过去後,秦慕向传令官说:“就地扎营,六班制轮守。” 就在部份士兵下马准备扎营时,稀疏的箭雨自城墙各处飞出。听到箭矢破空之声,二十万骑兵冷静地低头,护住马眼。箭矢打在炼甲上的叮咚声中,芊芊的声音自後军响起:“所有弓兵准备掩护射击。” 传令的军鼓声响起,城外三军所有弓箭手在友军的盾牌掩护下举箭满弓,射击的鼓声传来时,无数箭雨射向城垛。唐梧的脸色惨白,他没有发布攻击的命令,但守城军中有兵部尚书的人。城墙上的士兵们多数都未经战阵,吓得乱成一团,各自找掩护。但飞上城垛的箭矢并未落下,而是在空中两两相撞,无数白色粉末自空而降,由城墙向内外延伸五十米内,所有人员倒地沉睡。 城外军鼓声再次响起,所有弓兵与平西军留守城外,其他十万骑兵开始自四方城门前进。接近城门时,士兵们齐声呼喊:“奉圣上令,入城查叛,弃械跪地者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铠甲鲜明的骑兵带着辉城百姓从未感受过的肃杀之气入城,西北军替代守城军守卫并清理城墙,将箭囊中箭数不足的士兵和所有军官都另外关押。威远军清查所有城内守军,无论职级,缴械後兵营禁足。同时秦慕下令全城戒严,所有人无故不得出门,当街闹事者杀。 浓郁的桂花香在皎洁的月色下扑散开来,却压不下满城的惶惶不安。州守唐衢满头大汗地在院子中来回跺步,他从下午威远军入城到现在,已经在这里走了两个时辰。外面吵闹的盘查声和惊呼声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消失了,现在外面静得可怕,连士兵巡逻的脚步声都没有。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声音,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抬头看了看时辰,唐衢叹了口气,累得跌坐在石椅上,才发现自己渴得要死,只好再站起身,入内倒杯冷茶喝。秦慕入城後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但威远军在州府四周三岗五哨,他现在是家也不敢回,公也办不下,只能静待处置。 威远军和西北军对於敌城接收是经验丰富的。这日,所有凌空的鸽子都遭射杀,所有的偷袭暗箭丶挑拨群众的招式,都被久经战阵的将士们破解。待城内状况稍定,秦慕将提讯守城军的工作交给秦桓後,带着二十位亲兵到州府敲门。 沈重的叩门声,重击在唐衢的胸口,他想都不想,就赶紧冲过两道门廊,至门口相迎。秦慕一踏进门就看到所有的州府衙役丶师爷等都跪伏於地,州牧则不断地叩首,全院却无人敢言,整个府中除了夏夜虫鸣外,竟然是寂静无声。辉城官员的软弱让秦慕忧心,叹了口气说:“州牧何在?” 唐衢赶紧爬前两步, 再次叩首说:“微臣在此。” 秦慕挥了挥手让亲兵们各司其职,去盘查官员,然後说:“领路入内详谈吧!其於人等听威远将士号令。” 唐衢低头爬起身来说声:“上官请。” 却完全不敢抬头看向秦慕, 只是低头在前引路。秦慕静静地跟着往内走, 见唐衢说缩头乌龟般看都不看自己。终於在越过两重院门之後不耐烦地说:“知道我是谁吗?” 唐衢愣了愣,赶紧停步躬身行礼说:“还请上官示下。” 秦慕冷冷地说:“不知道我是谁还这麽听话的带路!你是谁的号令都听吗?” 唐衢赶紧跪下趴伏在地说:“下官不敢,下官谨遵皇上号令。下官知道威远军奉皇上号令调查叛军.” \"如何知道我们是威远军\" 唐衢: \"我 ... ... \" 秦慕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拿出威远亲王令在他眼前晃一晃, 然後自行走入大厅, 在主位上坐下说: \"所以, 你被撤职的原因是怠忽职守, 查核不明. 我申时入城到现在, 你这个州牧不用带着各级官员来找我报告吗不需要亲自向我解释状况吗不需要出门安抚民众吗不需要清查城内人员状况吗\" 唐衢: \"我 ... ... \" 秦慕伸手在茶案上重重一拍说: \"州牧印信在哪呈上来.” 接过唐衢巍颤颤自内袋拿出, 以如履薄冰地恭敬态度奉上的玉印. 秦慕说: \"现在抬起头来, 详详细细, 完完全全的把该说的事说一说, 希望你的语言组织能力不要令我烦厌.\" “是.” 唐衢不敢隐瞒, 巨细靡遗地把他所知与二皇子有关的人一一条列写出, 同时列举证据. ☆、改元永安 清风夜云游, 信使暗夜行. 隔日唐琰邀众籓王共进早餐,让纪峋将昨夜秦慕送达的报告念出後说:“各位郡王,目前情势一如我们所料,我们已取得绝对的主导地位,各城守军叛变意愿不高,但仍有少数细作间谍隐身各个城军之中,为求稳定,请北阳王和武威王先取容城,平阳王和镇南王取宁北城,定北王和平南王取孟城,镇北王和代武王守卫皇旗。各军今日午时拔营出发。” 所有郡王皆起身行礼说:“臣遵旨。” 是日起,中丶盛两州各地兵马震动,城内月桂飘香丶城外烽烟渐起。圣旨丶州令齐至各城各县,违令者斩。 在秦慕和众多籓王的威赫下,两州在两个月内收归唐琰掌控,北丶齐丶泉丶海四州,同时地向唐琰交付兵符,公开宣告奉唐琰为新皇。 完成四州州军收编之後,唐琰颁下圣旨,改元永安。同日董雅诞下皇长子,陆虎以飞鸽传讯。 随後唐琰宣告七日後入京城,放下武器不抵抗者不杀。唯兵部尚书手掌兵权却率先叛乱,罪无可恕,若自行伏法,则罪不及家人。唐颢,惘顾圣命假诏登基,以至天下动乱,罪无可恕。若开城消减兵祸,赦免死罪,流放北州。 这日,秋天飒飒,细雨纷飞,十一王旗再度齐聚一堂,京城外百万大军罗列,城内人心惶惶。刘扬等隐卫,在城内各处暗哨待命,以防兵部尚书丶唐颢等罪首逃脱。午时,攻城鼓音响起,百万大军同喊:“皇上回京,阻挡者杀无赦。” 州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归降。兵部尚书自缢,唐颢降,唐琰执掌皇城。 秦慕和秦桓在隔日午时完成京城的掌控, 派陆芊率平西军恭迎太后入城。 此时城中戒严令未解,肃杀之气依然浓重,唐琰骑马扶轿而行,禁卫军护卫太后銮驾。沿途威远军随行,直入皇城。皇上丶太后登殿就坐後,秦慕执亲王礼报告城内状况。唐琰宣布解除戒严丶恢复工商活动,京城在历经几日惊魂後再次热闹了起来。 往後几日,唐琰埋首书案,桌上布满来自大夏各地的夏收报告丶秋收预测书丶州兵调整与训练进度和全国各城的民生状况。几位幕僚一日轮三班地帮他整理文书丶提供建议丶草拟诏书,让他完完全全被钉在书案上,动弹不得。 放下手中的毛笔,揉揉酸痛的双手。唐琰望者窗外刚升起的明月,中秋已近,只是月圆人难圆。阿雅刚产下皇子还在休养,至少要下个月才能启程回京。自己如今也正值接收京城的关键时刻,需要坐镇中央,各项政务也还在熟悉,能给阿雅的也只有几封关心安慰却无实质助益的信函了。 “太后驾到!” 唐琰叹口气,不想也知道她来做什麽,但自己还是得用这样一次次的机会,让太后认同自己。不愿让太后察觉自己的思绪,唐琰重新拿起朱笔,继续无边无际的公文批示。 “琰儿,政事重要,身子更重要啊~ 母后炖了些鲜菇鸡汤,先喝点吧!” 太后人未到声先到,领着两个宫女,迤迤然而来。 唐琰挪开公文,接过鸡汤,让左右帮母后搬过椅凳後,遣所有人退下。然後亲自扶太后坐下说:“多谢母后。母后自己不喝吗?” 看皇上待自己依然如年幼时的亲厚,心中稍定,和蔼地说:“专程炖给你的,怕你累着了。昨天给你的那几幅肖像,可有中意的?” “光看图怎能看出什麽呢?” 唐琰一匙一匙,慢慢地喝着鸡汤。 “也是,要不母后办各赏秋游园会,让这些个世家女子同乐,你也好挑一挑?” “母后,来日方长,不急於一时吧!我最近光忙着了解各地民情就焦头烂额了。” “那怎行?难道今年尾祭,就一个光杆儿皇后跟你上祭坛,这不像话!” “母后,我要是父皇,绝对只带你一个光杆儿皇后上祭坛。” 同理心是自己少数可以拉拢太后的机会。 “你... … 唉!我知道他心意,但也知道有很多现实要面对。” “娘,这些世家不过是些墙头草,他们这一年来除了懦弱无能外还做了什麽我们目前有能力不靠这些裙带关系立足,就不该任意松口接受他们的示好,否则未来他们只会予取予求,带来无穷後患。而且他们近水楼台,熟悉京中派系根脚,跟那些边将的影响力不同。我们绝不能屈从他们。” “你叫我什麽?” “娘,民间都这样叫的,唯一选择,没有其他。” 这是自己和太后之间唯一的羁绊,两人都需要亲人来支持自己撑过朝中的尔虞我诈。自己没有其他亲人,只能让太后愿意把自己当亲人。 “也是,未来京城就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其他人的心思都飘乎难测。” “娘,没什麽相依为命的,以後你只会被一群孙儿烦得想躲起来。” “你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威远亲王最近怎麽都不来了?” “到中州督军去了,中央军虽降,但还是得大换血,需要和各地州军打散重新安排才能免除後患。” 喝完了鸡汤,唐琰继续批阅公文。 “他那两个侄子看起来都不错,你说让熏儿和襄儿嫁给他们怎麽样?” “娘,这个时期这样做会起误会,还会让其他郡王不满。”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娘做事,你就这麽不放心?” “娘,也不是不好,您不是说想办游园会吗?咱们等事情底定後後办个大的,让这些世家丶 权臣们自己去搓合,咱们提供机会,他们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这样确实可以不着痕迹。你出去这一趟倒是学了不少啊!都是威远亲王教的吗?” “娘,你知道父皇都不想跟他硬碰硬,如今他也没有什麽野心。最好的机会他都不要了,孩儿以为无需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你确实长大了。好吧!你自己的江山,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永安元年腊月十五日,各籓王离京返回封地,新皇颁下诏书: 立董雅为皇后 立皇长子唐淳为太子 威远亲王秦慕扶佐有功封为帝师 北阳王齐寰平定鲜于之乱有功,晋封亲王 西北王秦桓平定摩罗之乱有功,享世袭罔替 镇北王秦昱平定摩罗之乱有功,享世袭罔替 平阳王立宪有功,享世袭罔替 *********** 永宁湖上,一叶扁舟随水飘流,舟上红泥火炉碧罗飘香。 芊芊将一串烟熏烤菇递给秦慕说:“你觉得阿琰能把局势稳定下来吗?” 秦慕吃着烤菇,翻转着烤鱼说:“董庆和太后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帮他稳定下来。” “那董庆会不会坐大?” “田启和李敏会注意的,况且我把所有的州军都重新整编了。董庆若有动作,我们会知道的。” 新年的烟花满天,星斗映残雪。大夏新局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