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玫瑰》作者:折枝伴酒 文案 【破镜不重圆丨火化渣男丨腹黑闷骚霸总上位】 本文文案: 自从和温景泽在一起,宁姝总在被人劝。 说此人劣迹斑斑,成日花天酒地,前女友多如牛毛。 宁姝自觉两人青梅竹马,总是和旁人不一样。 可订婚后,温景泽依旧不知收敛,甚至带女伴去拉斯维加斯,随意输掉两人的婚戒。 宁姝提了分手。 温景泽和一帮好兄弟彻夜狂欢。 逢人就说:“我TM终于摆脱那个愚蠢无趣的乖乖女了。” - 后来,温景泽神情憔悴,坐在心理咨询接待室里。 对面是一身白大褂,精致干练的美女医生。 “宁大夫,我有病。”男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见不到你就呼吸困难,夜夜难眠。” 宁姝:“滚。” 温景泽穷追不舍,宁姝在门口立了张牌子——温景泽与狗不得入内。 某天暴雨,宁姝加班到很晚,出门时看见一个人蹲在门口,被淋成落汤鸡,瑟瑟发抖。 他望着她,眼底是浓烈的爱意:“宝贝,我好冷。” 雨里,有人撑伞走上台阶,步履稳健沉着,西装裤脚猎猎带风。 伞下那张脸英俊冷冽,霸道地将宁姝护在怀中,语气轻蔑而刻薄:“温少请自重,不要乱叫别人的未婚妻。” - 裴司延是温景泽父亲的好友。 曲城最有魅力的钻石单身汉,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传闻他一人坐拥曲城一半财富。 宁姝和温景泽在一起的时候,有幸结识。 她发现裴先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难以接触。 温文儒雅,谈吐不俗,甚至在她和温景泽分手后,还一直对她施以援手。 宁姝觉得受之有愧。 裴司延什么都不缺,她无可报答。 有一天,她吐露了以上心声。 裴司延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缺。” 宁姝有点惊喜:“您缺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男人目光如星火,灼烈而深邃:“很明显,我缺个太太。” 宁姝:“……” tips&排雷: 1.狼系总裁&盐系仙女,sc甜宠。 2.渣男火化,不复合。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姝,裴司延┃配角:温景泽,夏沐可,裴嘉逸┃其它: 一句话简介:甩掉狗前任后。 立意: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第1章 “我们分手吧。” 婚纱店的VIP试衣间里,女人站在竖直的穿衣镜前,明眸粲然,五官精致,一袭雪白婚纱拖着长长的尾,像一条游弋的美人鱼。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包裹在手工刺绣的高级面料里,勾勒出最完美的形态。 身后的销售员纵然见惯了美女,还是惊艳得两眼冒光。 “宁小姐,您穿这件婚纱可太好看了,比我们品牌的模特儿还好看。”销售员笑得合不拢嘴,“您一定会是最幸福的新娘子。” 宁姝望着镜子里自己无可挑剔的模样,笑得优雅而恬淡:“谢谢。” 婚纱和西服是一个月前定制的,设计师赶工从国外送到店里。宁姝不喜欢炎热的热天,要赶在曲城的酷暑来临之前,把婚礼给办掉。 五月的天气总是连绵好几天阵雨,难得放一会儿晴,但婚礼定在一个大晴天,十六七度,最是宜人的天气。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美好。只不过约好的今天试婚纱,温景泽还没来。 宁姝拨了第三次电话,依旧无法接通,她渐渐收敛住表情。 销售员的笑容也有点僵:“宁小姐,您先生……” “可能还在飞机上吧。”宁姝牵了牵唇,抬手示意她帮忙解拉链,“你把西服也给我装起来,我拿回去给他试,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好的。”销售员点头走上前来。 几分钟后,宁姝站在银色的奔驰SUV旁,看着司机李叔把两个大大的纸袋放进后备箱。白的婚纱,灰的西服,成双成对的摆在一起,让人有种虚无缥缈的圆满。 事实上,温景泽已经三天没消息了,她也不担心,这是常事。 温景泽从小跟着父亲,自由散漫不受管教,现在父亲为了生意常年待在国外,他更是潇洒得无法无天。一不留神人就去了国外,或者猝不及防的,又回到她面前。 宁姝在车里又打了两遍电话,第二遍的时候,终于通了。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喂?” 宁姝略压下心底躁意,冷静质问:“温景泽呢?” 女人娇笑一声:“温少喝多了,躺着呢。” 宁姝唇线抿直,面若冰霜:“叫他接电话。” “不巧哦,他刚睡着。”女人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一回国就有人请他去场子庆生,今儿高兴就多喝了两杯,你是他未婚妻吧?” 宁姝懒得和她多说,冷冷问:“你们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家里咯。”女人轻呵一声,“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温少。” 宁姝先挂了电话,脸上寒意久久未散:“李叔,去扶摇阁。” 扶摇阁别墅是温景泽独居的地方。 李叔虽然没听到电话内容,可从她嘴里那些话,也大概能猜出什么情况,叹了一声,道:“阿姝,你和温少自幼相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怎么就非要……” “别说了,开车吧。”宁姝沉着脸打断他。 李叔闭了嘴,心事重重的视线从镜子里移开,对着前方的车水马龙无声叹气。 宁姝转过头,看着窗外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被拉开夜的序幕。五颜六色的光点在窗玻璃上次第晕开,宛若数不清的花朵绽放,让人视线晕乎乎的,带着夜晚的醉意。 她抬起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将手掌抵在脸颊上,五指虚虚地遮住眼睛,吸了口气:“对不起李叔,我刚才不是故意凶您的。” 李叔笑了笑,不再提:“现在堵车,少说还要半个小时,你睡一觉。” “嗯。”宁姝把脑袋瘫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听着空调减弱下来的风声,像蒙了一层薄雾的风声。 很快,一切都像笼了一层雾,坠入云雾缭绕的梦境里。 梦境里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七岁的她和温景泽。 车子熄火的那一瞬,她醒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用微哑的嗓音问:“到了?” “到了。”李叔抬眼看天,月亮被罩了一抹乌云,“瞅这样又要下雨,你快去快回。” “嗯。” 宁姝提着那袋西装摁下密码,走进温景泽的别墅院子。 他对她倒是毫不设防,家里的任何位置她都能畅行无阻。包括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他父亲和裴叔知道的酒窖和游戏机室。 现在父亲不在国内,温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裴司延。 宁姝站在门廊里,冷不丁想起那个神祇般不苟言笑的男人,莫名的后背一凉。 其实裴司延一点也不凶,至少对她不凶。只不过他那浑然天成的气场,哪怕只是安静站着,也令人望而生畏。 推开门的那一刻,宁姝整个人呼吸一窒。 她或许不该在前一刻忽然想到裴司延。 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里,单手执杯,干净透明的眼镜片里反射出温景泽噤若寒蝉的小模样的,可不就是温父出国前郑重托孤的裴司延? 裴司延比温景泽也就大七岁,外表看上去并不比温景泽老,两人同框,却生生营造出一幅严父逆子的画面。 宁姝不敢再往前,脚步停在客厅的镂空书柜旁边。 裴司延短暂地睨她,桃花眼目光一沉,继续对温景泽道:“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好,好的,裴叔。”温景泽脸颊绯红,舌头还大着,像是被吓醒了酒,一秒也不敢松懈。 裴司延起身走过来,长腿阔步,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发出悦耳的布料摩擦声。宁姝听得有点晃神,直到这种声音在她身旁戛然而止。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淡淡沉香味。 “宁小姐早点离开吧。”裴司延抬手,手指慢条斯理地轻捻袖扣,“温景泽需要面壁思过。” 宁姝脑袋里一个激灵,那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陪温景泽做坏事被家长抓包,可分明自己什么也没做。 裴司延见她没动,眉梢扬了扬,依旧面色严肃,嗓音低沉:“需要我的司机送你?” “……不用了裴叔,我这就走。”宁姝急忙把纸袋放下,溜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车里大喘气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温景泽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对方立马劈头盖脸,和刚才的小媳妇样判若两人:“是不是你告诉裴叔的?” 宁姝抬手揉了揉眉骨:“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这次去拉斯维加斯没带你,我走之前也问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时间,我叫个人陪我还不成?”温景泽醉意熏然,却吐词清楚,逻辑清晰,“宁姝,咱俩当初可是说好的,结婚前互不干涉,我逢场作戏也没真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跑去裴叔那儿瞎掰扯什么?” “我没有。”宁姝气笑了,语调却冷到骨子里去,“温景泽,我没那么厚脸皮,上赶着告诉全世界我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拉扯不清。” 温景泽嗓门更高:“那裴叔怎么会知道?大晚上跑来教训我,还把芊芊——”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的。”宁姝凉飕飕打断他,心却在不停地往下沉,“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自己面壁思过吧。” “我艹我他妈思什么过……” 宁姝烦躁地挂了电话。 “阿姝,走吗?”李叔突然出声,“后面那辆车好像在等我们。” 宁姝脑子里咯噔一响,赶紧回头,只见那辆车牌五个8的劳斯莱斯开着大灯一动不动,也不摁喇叭,气定神闲,不疾不徐,那副君临天下的气质,像极了它的主人。 宁姝闭着眼扣上安全带,用残存的力气呼出三个字:“回家吧。” 她在车上眯了一觉。 醒来时,再给温景泽发微信:【西服试一下,有问题跟我说。】 随后她放下手机,目光转向连绵的街景。 终于驶进最繁华的闹市区,窗外霓虹灿烂,好似要在夜晚打造出一个白天,撞在窗玻璃上却只剩下斑驳的残光。 后面那辆车不见了,分明前一秒还在跟着的。 ** 宁姝到家的时候,只有夏沐可抱膝坐在地毯上看网课视频。 “人呢?”宁姝懒洋洋换着鞋,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夏沐可把视频暂停了下,边写笔记边说:“爸爸妈妈在旭城过夜,不回来了。” 宁姝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走到沙发后面一边看着她学习,一边抬手把头发挽起来。 她刚刚过肩的卷发被染成低调的黑茶色,灯光下发梢泛着不太明显的金光,此刻在脑后用木簪随意挽起,配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像一尊高冷漂亮的白玉雕像。 夏沐可从电脑屏幕的反光里看着她,半晌后嘟了嘟嘴,冷不丁道:“姐,我觉得温景泽一点儿都配不上你。” 宁姝笑了笑,双手抱臂搭在沙发背上:“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说正经的,温景泽除了长得帅,还有别的优点吗?那种教科书级别的纨绔,你怎么就非要嫁给他呢?”夏沐可嘴巴撅得都快能挂油壶了,“反正你要是真跟他结婚,我一辈子不叫他姐夫。” “人稀罕你这声姐夫?”宁姝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别成天不好好学习,七想八想的。” “谁让我姐白长得这么漂亮,偏偏是个睁眼瞎呢。”夏沐可一副小大人的愁苦样,“你就是看上那个裴司延,我还勉强能理解。” 宁姝夸张地张大嘴巴:“夏沐可你喜欢比你大十四岁的?口味够重啊。” 夏沐可到底是个小姑娘,被这么一调侃,瞬间脸红。 “我是说你!”她忙不迭解释道,“我才不喜欢老男人,我只喜欢我逸哥哥!” “就你那位不露脸的主播哥哥,说不定网线后面也是个中年大叔。” “不可能!” 夏沐可鼓着腮帮子,像一只粉红色气球。 “差不多行了啊,小美女。”宁姝轻轻戳了戳那个气球,“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我,回头考不好被你爸抓回来继承公司,我可不帮你说话。” “……” 夏沐可是宁姝亲生母亲和继父的女儿,但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上演过什么姐妹争宠的狗血情节。 夏沐可是她的小天使。 偶尔也是个令人头疼的小恶魔。 这天,宁姝正在事务所开研讨会议,老师侃侃而谈,她手里敲字如飞,调成静音的手机在桌面上不要命地闪动了很久,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她把手机收进兜里的时候,正在讲案例的老师刚好看到,特意恩准她出去接。 对面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好,是夏沐可的家属吧?”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我是她姐,怎么了?” “这里是西城区派出所,你妹妹聚众斗殴,赶紧过来领人。” “……” 夏沐可虽然从小调皮了些,但也就是不爱学习爱玩闹,宁姝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去派出所领人,原因还是聚众斗殴。 到派出所大厅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四五个挂彩的男孩子,估计都是夏沐可的同学。 夏沐可倒是毫发未伤,宁姝松了口气。 另一边站着几个社会人似的男男女女,身上也都带着伤,其中一个最惨烈的,嘴角冒血,半边脸红肿不堪,一头波浪卷发比猪圈里的稻草还乱,但依稀能辨认出女人娇俏可人的容貌。 “姐,就是她!”夏沐可指着那个女人气势汹汹道,“我亲眼看见她勾引温渣男!” 宁姝眼皮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她目光擦过女人的身侧,才终于落在蓝色排椅的最边上。 熟悉的男人坐在那里,微垂着头,发丝凌乱,和那个女人却有种别样的一致。 其余人衣冠齐整,只有他们穿着同款睡袍。 宁姝一动不动地站着,心底只有短暂的翻江倒海,眼中也平静如死水。本该熊熊燃起的怒火就好像打火机没了油,虚飘飘的火星子一闪又一闪,再归于沉寂。 “这就是你所谓的逢场作戏?”宁姝看了看他,手指向衣冠不整的女人,满腔讽刺,“床戏?” “宁姝。”温景泽叫她的名字,和以往一样,“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我不想说了,就这样吧。”她转身拉起夏沐可的手腕,“走。” “宁姝!” 温景泽想跟上来,却被警察拦住:“这位先生,有人举报你嫖.娼,麻烦配合一下调查。” 身后传来温景泽气急败坏的骂声,宁姝面若冰霜地上了车。 夏沐可观察她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姐,我这次没乱来,我是看着温渣男跟那女的进了酒店房间,一个多小时没出来,才叫一帮兄弟去堵他的。他俩绝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你退婚吧,我不要这种人当我姐夫。” 宁姝握着方向盘的骨节泛白,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夏沐可转了转眼珠子,问:“姐,你知道温渣男叫谁来领他吗?” 宁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夏沐可没等到回答,接着道:“裴司延啊,温渣男这回完蛋了。” “哦。”宁姝总算是给了点反应。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温渣男能长成这样,他爸难辞其咎。”夏沐可咬牙切齿道,“温叔叔这次总算找了个狠人来治他,活该。” 宁姝打开车载音乐:“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夏沐可愣了愣,稍转过头看着宁姝,日光侧影下女人冷淡漂亮的眉眼像是蒙了层薄雾,有种真假难辨的动人心弦。她没来由晃神,呆呆道:“……学校。” ** 宁姝把夏沐可送到学校后,整理心情回到所里,继续上完今天的班。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接到温景泽电话: “宁姝,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 宁姝歪在二楼落地窗前的吊椅里抿着果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微醺,男人入耳的语调格外低沉缓慢,像变了个人。 嘴里清淡的果香掺杂着苦味,被酒精麻痹的唇一动也不想动,她摁下免提,把手机扔到大腿上,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睡裙下摆荡起微微的凉风。 “那个,西服我试了,很好……” “嗯。” 温景泽感觉到她的冷淡,也似乎预感到别的什么,一反平常的殷勤里夹着不安,语气显得急切而焦虑:“上次你说喜欢的那个手办,我托人在香港买了。还有之前在展会上看的那双鞋,我联系到了设计师,他说可以……” “温景泽。”宁姝忽然开口打断他,喉咙里哽着没咽尽的酒,声音有点潮湿。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什么?” 宁姝拿起手机,淡淡地问:“戒指呢?” 那边有一瞬间的彻底寂静,连呼吸都听不见。 然后温景泽笑了笑,“什么戒指?” “婚戒。”她手指随意点开公众号推送的界面,眼里却在逐渐地结冰。 “婚戒?”温景泽又笑了一声,“你问这个做什么?当然在家里啊。” 宁姝扯了扯唇:“是么。” 温景泽忽然不笑了。 “别骗我。”她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今天最新的拍卖消息。 “……行吧。”温景泽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夹着委屈,“我前阵子去拉斯维加斯,这不是手气不好,输太多,就暂时用它抵一抵债。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戒指,我会很快把它买回来的。” 宁姝把手机摁灭,扣在掌心:“回不来了。” 温景泽呼吸一窒。 宁姝仰头喝光剩余的酒,手臂耷拉下去,指尖拎着透明的酒杯轻晃,嗓音飘乎乎的,却每个字都很认真:“阿泽,我们分手吧。” 第2章 “是我,裴司延。”…… 她和她的少年,终究是走不下去了。 她曾经预想过和温景泽的无数种以后,预想过两人哪怕是分手,也会像他在她青葱岁月的记忆里一样,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真到了这步田地,除了一句“我们分手吧”,她没有耐心和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咱能不闹吗?”那边沉默几秒后叹了一声,“就算是我错,我都跟你道过歉了,能不能不拿分手说事儿?你今年二十四了,不是十四岁,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宁姝自嘲地扯了扯唇。 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她死乞白赖地跟着温景泽,卑微得像一条可怜虫。就连分手这种话被她说出来,都不会有人当真。 “我是认真的。”她敛眉垂睫,眸底不见一丝光亮,“我不想再当你名义上的女朋友,也不想和你结婚了。” 温景泽嗓音急了些:“阿姝,我跟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开心,我删了她好不好?我以后都不见那些女人了,我——” 宁姝平静地打断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对面只剩下明显的呼吸声。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心跳跟着一点一点地静止下来:“温景泽,我们正式分手吧。” ** 扶摇阁别墅里开出一辆劳斯莱斯,蓝色车牌上的五个8被门口灯光照得透亮,有一个瞬间,灯光掠过后座的男人,打在他深邃的眉眼上。 前排的助理从后视镜瞟了一眼,问:“老板,这次您怎么不教训温少?” “用不着。”裴司延抬起手,指腹放在俊挺的鼻梁上方,轻揉眉心的褶皱。片刻后,才对助理淡淡解释:“他会后悔的。” 助理满脸疑惑地启动车子。 过了一会儿,裴司延突然吩咐道:“二十号洲际酒店的预订取消了吧。” “啊?”助理张大嘴巴,火速浏览手机上的行程,“您是说温少和宁小姐的婚礼?” “嗯。”裴司延闭上了眼睛。 “可是温总那边……” “你不必管,我来说。” “哦。”助理点点头,“您就这么确定他俩成不了?” 裴司延掀开眼皮,不耐烦地轻轻一瞥。 助理瞬间噤若寒蝉,急忙转移话题,语气恭敬得像御前总管:“老板,小丁总半小时前来电话,说想请您去场子里玩,尝尝他庄园新出的酒……” “他是又缺钱了。” “……”这话小小的助理哪里敢搭。 “没兴趣,回家吧。” “哦,好的。”助理恹恹地耷下脸来。 跟着这么一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却无法体验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实在是苦不堪言。 ** 温景泽又打来几次电话,宁姝索性将他拉黑了。 果不其然,母上大人回曲城的第一天,就亲自找她“兴师问罪”。 霍迎春保养得益的一张脸,被她急出了好几条皱纹:“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姝气也气过了,丧也丧过了,本来以为和温景泽分手自己会伤心欲绝,可这种漫长失望酝酿之下的结束,居然意外的令人平静。 她面色麻木,言简意赅:“退婚。” “你现在说退婚,要我们怎么办?”霍迎春重重地把水杯搁在茶几上,“温家彩礼也给了,酒店也订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这让我和你夏叔叔怎么跟人家说?” 宁姝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里面的钱您还给他们吧。婚纱我打包好了,酒店温家知道退订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啊?”霍迎春苦口婆心,“阿泽确实花了点,但孩子是个好孩子。等结了婚你给他管得死死的,他还能翻到哪儿去?有我和夏叔叔在,也不会准他欺负你。” 宁姝低下头:“我知道。” 温景泽结了婚自然不会再这样,他不是个毫无底线的人。哪怕婚礼提前一个月,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是忽然感觉累了,一秒钟都不想继续了。 或许她念念不忘的,只是当初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那个少年。现在她羽翼已丰,自己能翱翔天际,而曾经幻想过的童话也破灭了,变成华丽的枷锁。 霍迎春看着她,觉察到女儿恬淡平静的外表下前所未有的果决,叹道:“真没得商量?” “嗯。”宁姝点点头,把卡放进妈妈手里,“就这样吧。” 她转身上楼,经过夏沐可房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女孩的说话声:“姐姐,你一个射手追那么深干嘛?我不过说你一句你也别送啊,算我求你了,不高兴你挂机好不好?我带你赢。……我去,说了别送,你要把对面项羽喂成爸爸吗?” 宁姝敲了敲门,没应,夏沐可依旧沉迷王者荣耀。 她索性推开门,站在门口凉飕飕望着懒人沙发上戴着兔耳朵发箍的小姑娘:“明天就模拟考了,你还打游戏?” “就打一局。”夏沐可急促地瞥她一眼,依旧手指如飞,“你可千万别告诉爸妈,我马上结束。” 宁姝扯了扯唇:“我要信你只打一局,白当你亲姐了。” “……” “最后一次模拟考了吧?忘了你爸怎么说的?考不上交大计算机系就去国外念金融,回来继承他衣钵。”宁姝站在懒人沙发旁,揪了揪她的兔耳朵,“小妞,你还真想当霸道女总裁?” “不我不想!”夏沐可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帮我打完!我去看书了!” 宁姝啼笑皆非地弯起唇。 夏沐可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喊:“我这把上国一了!不许输!” 宁姝低下头,操纵着游戏里的貂蝉,轻松抓了对面满血的中单。 除了夏沐可,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国服李白的号。 因为和温景泽在一起,她只是他的瑶妹。 ** “温少,分手快乐啊。” 酒杯被人撞了一下,里面的威士忌微微晃荡。温景泽转眸看过去,是一个许久不见的狐朋狗友,他牵了牵唇,神色吊儿郎当:“靳少,消息够灵通的。” “那是,您温少可是圈子里的名人,更何况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甩。”靳少抿了口酒,神色夸张地凑近他小声说,“大家都传疯了,说什么你整日以泪洗面,借酒浇愁。” “笑话。”温景泽眼眸泛冷,“我一点儿都不伤心。” 靳少咋了咋舌:“那可不,您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什么时候对女人认真过?” “就是,女人而已。”温景泽嗓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自言自语,“在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没她那么愚蠢无趣的。” 顿了顿,他若有似无地轻笑:“我TM就不喜欢乖乖女,可算是摆脱了。” 靳少又和他碰了一杯:“恭喜温少。” 温景泽勾了勾唇,目光重新亮起来:“叫几个兄弟,今晚我请,不醉不归。” “好嘞。” 曲城最奢华的高端会所里,整晚喧嚣。 后半夜,几个面红耳赤的男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人手搂着个姑娘,只有温景泽怀里空空。 主管送来的几个他要么嫌丑,要么嫌香水味太浓,全给轰出去了。 靳少搂着的姑娘叫雨萱,是他自己带来的新女朋友,起手选了瑶。 温景泽瞬间皱眉:“谁他妈让你拿瑶的?” “别生气嘛温少,她只会玩这个。”靳少摸了摸怀里女人的头发,侧头亲了一口安慰,“没事儿,你就跟我,别理他。” 辅助是别人的辅助,温景泽拿守约孤零零走下路。开场后角色旁干干净净,再没有那个纤细灵动的身影,绕着他晃来晃去。 11-2-8的战绩,也并没有令他多么愉悦。 开团战时,温景泽意识恍惚,习惯性喊:“上来瑶瑶,我跳了。” 话音未落,瑶妹上了隔壁妲己的身。 温景泽正要开口指责,忽然脑子一嗡,想起来什么,仿佛一盆水兜头而下,从头到脚凉意彻骨。 这不是他的瑶瑶,是别人的。 宁姝已经不要他了。 她居然敢不要他了。 晃神间,守约中了对面安琪拉大招,温景泽没来得及走位,屏幕瞬间黑白。 兄弟们都感觉到一丝异样,谁也没敢出声,默默打完这波团战,全部死回家。 对面紧接着一波推上高地,爆了水晶。 屋里接二连三响起失败播报,温景泽黑着脸扔下手机,一阵风似的冲出包间。 兄弟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才一局就不打了?” “对啊,又不是没输过。” “难不成分手了心情不好?” “不至于吧,今儿不是请我们祝贺他恢复单身?” “就是,也没觉得他多喜欢宁姝,平时呼来喝去的,这会儿深情上了?” 靳少拿着杯子抿了口酒,懒洋洋勾唇:“谁知道呢。” 众人看过来。 靳少放低酒杯,用指腹缓缓地摩挲,一脸高深莫测:“没见刚刚雨萱拿了瑶妹,他那张脸黑的?有些人啊,只缘身在此山中。” ** 和温景泽的事,宁姝以为算是彻底结束,她也回归了正常生活和工作。 夏家的资产不会是属于她的,就算夏明江要给,她也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所以她必须努力赚自己的钱,作为将来一个人生活的底气。 “我先下班了小宁,你别太晚。”同事王瑶在门口跟她道别。 宁姝“嗯”了一声,笑了笑:“明天见。” “明天见。” 她还有一个棘手病例,是从老师那里接来的。一个被强.奸导致抑郁的十五岁小女孩,大家都不建议她接手,但她还是一意孤行了。 办公室的大灯被关掉,宁姝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忙到八点半,才终于整理完所有资料。 一抬眼,视线落在桌角那个土掉牙的粉红色水晶球上。 明知道所谓的情人节礼物都是温景泽托别人买的,她却还是满心欢喜地接受,就连这种全世界女朋友收到都会气得跳脚的礼物,她也像宝贝似的供在目光所及的地方。 到了此刻,水晶球里的每一片雪花都仿佛在嘲笑着她这么多年的卑微和痴傻,玻璃折射下的灯光也格外刺眼起来。 分手后她没哭过,这会儿却没来由的眼中酸胀,热意汹涌,心脏像是被重物有一下没一下碾着,碾破了,突然发现血早就流干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从七岁起就住在她心底的少年,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一片死寂中,回忆的画面像默片似的袭上脑海,唯一的声音是温景泽。 是他挡在那些欺负嘲笑她的同学面前,充满稚气和霸气的声音:“从现在起宁姝是我的人,我罩的,谁再敢骂一句小结巴试试?老子揍死他。” 这一罩,就是十多年,整个青春。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翻滚下来,滴在透明的水晶球上,啪嗒一声,她指腹颤抖着摸上去。 就在这时,手机铃突然响起。 宁姝擦了擦眼睛,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末尾四个8整齐而亮眼,她心底莫名咯噔一跳,有种预感。 摁下接听时,对面的嗓音并没有让她意外:“宁姝?” 她哽着声“嗯”了一下。 男人气息稍顿,嗓音依旧低沉平淡:“是我,裴司延。” 第3章 “别让自己受委屈。”…… 和温景泽在一起的时候,她没少见到这位爷,也不是第一次联系,只不过以往都是助理约她。 温景泽犯浑,裴司延以温父的名义帮他善后,算是个尽职尽责的代理监护人。有时候宁姝甚至会突然想,这人将来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不过这似乎很遥远。 他还年轻,又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况且像裴司延这种男人,把现在的时间用在结婚生子上,无疑是浪费。 宁姝刚走出电梯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车门在她走下台阶时自动打开。 裴司延坐在临窗的位置,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连每根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清俊无瑕的侧脸正对着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不停敲着键盘。 宁姝下意识瞟了眼电脑屏幕,只瞥见满屏表格和数据,她不敢多看,忙不迭开口打招呼:“裴叔。” 男人眉梢微微一蹙,手指停下,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问她:“吃了吗?” 宁姝老实回答:“没呢。” “嗯。”裴司延合上笔电,目视前方,“开车,去盛泰广场。” 司机得令启动车子。 ** 盛泰广场的一家中式餐厅里,裴司延要了个包间,靠窗的实木餐桌,月白色纱帘,带着几分无法遮掩的浪漫气息。 只不过人不对,怎么也浪漫不起来。 宁姝盯着桌面上的百合花数花芯,裴司延叫来服务员点菜。三荤一素一个汤,都是这儿的招牌菜,裴司延特意嘱咐:“汤里别放葱花。” 宁姝稍微一愣,带着点激动不假思索地问:“您也不吃葱花吗?” 裴司延神色淡淡的,拿过盘子里的热毛巾擦手:“上次汤里的葱花都被你挑出来了。”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随即是五味杂陈。 她和裴司延除了这次,也就一起吃过一顿饭。还是订婚前温父专程从国外回来,加上温景泽和她妈妈,五个人一起吃的。 裴司延记得她挑葱花,温景泽却会在过年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给她夹春卷。 明明他家里的阿姨做春卷,葱姜都不要钱似的往里放。 想到这些,宁姝心里头酸涩难抑,表情也沉下来。 裴司延眸色微暗,面上却岿然不动,他接了很长时间的电话,说的是英文。宁姝大致能听懂是谈并购的事,却假装没听,自顾自刷着朋友圈,一不留神又点进某人的页面。 分手后直到现在,温景泽线上消失,连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她也不知道她是想看什么。 看温景泽无病呻吟里透露出对这段感情惋惜的蛛丝马迹? 她可能是在做梦。 宁姝自嘲地扯了扯唇,退出来,暗骂这双没出息的手。 菜很快上来了。 裴司延吃饭不说话,她也不爱主动搭讪,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 末了,裴司延从卡包里拿出一张卡。宁姝抬头一看,有点眼熟。 他把那张金色卡片放在桌面上,手指摁着轻轻推过来:“是阿泽对不住你,这笔钱你收下,算是给你的补偿。” 宁姝愣住。 她认出这是她还过去的那张卡,里面有八百八十八万,是温父送给他们小俩口的。 “这是他父亲的意思。”裴司延淡淡地把手收回去,那张卡孤零零地留在她面前。 宁姝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裴司延显然是没打算拿回去了。 纠结之下,她站起身:“裴叔,我想去趟洗手间。” “好。” 她没让服务员领着,自己循着指示牌找到洗手间。在隔间里站了一会儿,给霍迎春打电话。 这么大一笔钱,收与不收,她没办法独自做决定。 母上大人沉吟片刻,说:“给你你就拿着吧,我叫你夏叔叔项目上让点儿利,这样彼此脸上都好看。” 宁姝挂了电话,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然后往包间的方向走回去。 刚一拐弯,突然一阵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古龙香水的气味侵袭而来。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扑在墙壁上。 抬眼一看,是熟悉的面孔。 男人面颊绯红,清俊的脸上布满油光,眼中是朦胧而狂热的醉意。 宁姝蹙紧眉头:“温景泽,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两瓶伏特加。”他两手摁在她身侧,低下头,任凭酒气喷洒在她脸上,“你最喜欢的那种包装,阿姝……” “离我远点儿,臭死了。”宁姝抬起手用力地推他,可还是拗不过男人的力气。 他的唇凌驾在她额头上方一两公分的位置,呼吸灼热,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在发烫。 “阿姝。”他叫她名字,携着醉意有些模糊的缠绵,“你说不想当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是嫌我不碰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姝梗着脖子,后背紧贴住墙壁,因为太过用力,浑身骨头都开始发酸。 她只是不想再做一个傀儡似的女朋友,看着他跟外面的女人暧昧不清,然后再把她当成借口抽身而退,换下一个。 她就像一个虚无的圆心。他以她为中心,却从来不会停留太久。 哪怕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但她想要的不是特别,是唯一。 温景泽显然是没听进去,醉透了的男人完全沉浸在自己主导的精神世界里,甚至可能连面前的她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他俯身下移,靠近她的唇。 “是你自己说的,婚前不想发生关系,你要是有意见早说啊。”男人身形微晃,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她,唇瓣也只在咫尺的距离,“你早说,我什么都给你。” “温景泽,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姝沉着声再强调一遍,用力掐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清醒点。” “你乖,别闹。”温景泽把她的头摁进怀里,低下头吻她发心,有点语无伦次的急切,“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从小就喜欢我,阿姝,你离不开我的。只要你乖,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宁姝咬住下唇,憋住眼眶里阵阵温热。 一辈子。 她差点就心动了。 到现在她依然相信温景泽会对她好,但绝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 七岁的温景泽和二十四岁的温景泽,除了人长帅了,个子高了,性格几乎没有变化。 他过去不为任何人改变,将来也不会。 “阿泽,你别这样。”宁姝静静地望着他,“一直以来放不下的是我,现在我放下了,你也自由了。” “我不信。”温景泽捧起她的脸,双目赤红,“我不信你舍得离开我。” 浓烈的酒气和突然压下来的吻,让她瞬间濒临窒息的同时,脑袋里嗡嗡作响。 然而温景泽并没有碰到她的唇。 他整个人被拉扯开,撞在走廊另一侧墙上,痛得呻.吟打滚,酒意上头骂骂咧咧。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注意,两名保安匆匆跑过来。 他们先看见倒在地上的温景泽,连忙扶起,刚要教训人的时候,一转头对上裴司延冷然严肃的脸,忙不迭换成满脸谄媚,点头哈腰:“裴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裴司延抬着胳膊,手腕隔着衬衫袖口搭在宁姝肩膀上,手却并没有碰到她,分寸感十足地护着。两名保安见状,也十分恭敬地朝她弯腰。 裴司延冰凉的眼神瞥了一下温景泽:“把他弄去醒酒。” “好的,裴先生。” 保安架着温景泽离开后,裴司延带她去乘电梯。 VIP专用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装修奢华,轿厢壁上挂着复古油画。冷气温度适宜,还有钢琴曲听。 舒缓的旋律里,裴司延淡淡开口:“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宁姝愣了愣,从镜子般明亮的电梯门里看见男人英俊年轻的容貌。偏偏是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一次次说着这种长辈似的话,她禁不住眼角勾起来,一不留神,也泄露出一丝轻笑。 裴司延眉梢一动,唇线依旧拉得很直:“笑什么?” 或许是电梯里的音乐声使人心情放松,宁姝实话实说:“感觉裴叔比温叔叔更像他爸。” “我没有那么大的儿子。”裴司延一句话将她的笑容给堵了回去。 宁姝觉得自己太放松,好像有点忘形了,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说一个字。 不料几秒过后,男人再次开口发问:“你跟阿泽会和好吗?” 宁姝愣了一下,摸不准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回答:“不会。” “那我当不起你这声叔。”说完,电梯门打开,他率先走了出去。 沉香味幽幽地从鼻尖划过,宁姝短暂地晃了下神,连忙跟上。 裴司延送她回家,两人在车上也没说话,宁姝索性切换到工作微信,和病人家属约了上门的时间,又聊了一会儿病人概况。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裴……先生。”她硬着头皮改了称呼,“谢谢您送我回来。” “嗯。”裴司延略抬起头,透过车窗看面前的四层洋楼。 光线昏暗,显得男人脸部的轮廓越发硬朗深邃,眸底泛着高深莫测的光。 宁姝眼皮一颤,局促地低下头:“那我先走了,裴先生再见。” “等等。” 宁姝微愣。 眼眸一转,只见裴司延又拿出那张卡来。 她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腕落进他掌心,感受到男人热烫的体温,和他指腹薄薄的茧子所带来的轻微摩擦和陌生的酥麻。 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方便把卡片放进她手里,很快撤开。 刚才的触碰就好像一个梦。 “该你得的,没人会看轻你。”男人的嗓音磁沉而梦幻,“别让自己受委屈。” 第4章 她好像碰到了他的手。 宁姝手指一颤,卡片差点从指缝间掉下去。 她险险捏住,连头都不敢抬:“谢谢裴先生。” 走进院子的时候,她心脏还是剧烈跳动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不停回放着他那句话——“别让自己受委屈。” 这个人如此轻易地打破她心防,仿佛将她一直以来的委曲求全都血淋淋地剖在阳光下。 但或许是她想多了。 他说的只是那笔钱。 ** 温景泽短期内没再找她,朋友圈也开始恢复更新,对于那天晚上,就好像无事发生。 这是他一贯擅长的。 外面那些女人和她的气恼,他都能一笑而过,当做无事发生。 周一下午给领导报了出外勤,宁姝照约定好的时间和地址,去了那名女孩的家里。 开门的是女孩的母亲,形容消瘦,眼下浓浓的乌青,整个人都没什么神采。 宁姝和她聊了一会儿,女人就忍不住开始落泪。 “呜呜呜……我就不该让她一个人放学回家的,谁想能遇到那种事……都是我的错……” “坏人是抓着了,可是妮妮都一个月不跟我们说话了,给她换了学校,又搬了新家,她还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都瘦得皮包骨了……” 宁姝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底无声叹气。 干这行见多了,尤其她最常接的就是这种病例,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心理医生,而是惩奸除恶的警察,把那些人渣全都剁了喂狗。 好好的花季少女,凭什么都要遭遇这些? “说是这小区高档,治安好,配套的学校也更好些,他爸爸把老家和城里的房子都卖了,贷款买了这个,就希望妮妮能好起来。”女人抬手抹了抹湿漉漉的脸颊,“可到现在她谁都不想见,就连我都……” 宁姝抬眼望了望四周,能看出这房子只是开发商原配的简单装修,没添置什么东西。就连她坐着的沙发和客厅电视柜也都是旧的。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叹了叹,抬手拍拍女人的肩:“我试试吧。” ** 从妮妮家出来的时候没看天气,因为初次交流碰壁,宁姝有点走神。 到了单元楼门口,才发现外面正下暴雨。 眼前的视野被雨帘隔开,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因为雨势过猛,她站在屋檐下也被溅湿了鞋子。 宁姝往后退了退,打算叫辆专车看能不能开进来,刚拿出手机,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车喇叭声。 抬眸一看,灰雾般的世界里出现一抹锃亮的黑色。随着雾灯一闪一闪,车子缓缓开到她面前,停在单元楼门口。 驾驶座车门被打开,一个娃娃脸的年轻男人撑伞走过来。 来人的眉眼逐渐清晰,宁姝认出是裴司延的助理兼司机,礼貌弯唇:“好巧啊,张助。” “还真是你啊宁小姐,我以为老板看错了呢。”张助理笑得十分客气,“快上车吧。” 宁姝愣了一秒,睨向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关着,车窗漆黑,加上朦胧的雨幕,什么也瞧不见。 张助理把伞遮在她头顶,手往车门的方向抬了抬:“请吧宁小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好的,谢谢了。”宁姝笑着道谢。 上车后,她才发现车里除了裴司延,还有另一个人。 裴司延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面容罩在阴影里,眼睛却格外的深邃。 第二排坐着个陌生男人。 目测四十左右,微胖,头顶地中海,挺着啤酒肚,油腻腻的和后排迥异的风格。 宁姝下意识的不想坐他旁边,却又不好意思去挨着裴司延坐,只好吸了口气,暂时忍忍。 孰料她屁股还没放下去,后排的人开了口,轻描淡写的夹着凉意:“过来。” 宁姝短暂地愣了愣,没动,听见裴司延继续道:“王总一会儿要下车,你坐后面。” “哦。”宁姝这才麻溜地钻了过去,总算逃过王总身上浓烈的烟草味。 宁姝记得裴司延也会抽烟,但印象中只见过一次。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难闻的味道,始终是清淡怡人的沉香味。 此刻两人隔着一个座的距离,那股沉香味不太明显,像是幽幽地挑逗着她的嗅觉。 宁姝皱了皱鼻子,无聊而认真地搜寻那股香味,前面的王总突然开始说话:“裴总您看,我们小区的楼房质量,公共设施还有物业都是没得挑的,一期住户反馈也都特别好,您看我们二期的投资是不是……” 王总转过头一脸谄媚。 裴司延手指搭在窗格上,无声地点着,片刻才回:“明天带上企划书,去我公司谈。” “好的,多谢裴总。”王总笑得两眼冒光,头顶油光更甚。 在小区门口王总下了车,宁姝犹豫了下,还是没坐回前面去。 裴司延这才和她说话:“来工作?” “嗯。”宁姝点了点头。 裴司延知道她工作的保密性,没多问,抬手从面前的小桌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没有任何LOGO的一次性纸杯递过来,宁姝还愣着,听见头顶清冷磁沉的声音:“天凉了,喝一点。” “哦。”宁姝伸出手去接,“谢谢裴先生。” 刚要碰到杯壁的时候,男人手拿着杯子往后缩了缩。宁姝正在错愕间,他手指下移,语调很轻,像呵气一般:“拿上面,小心烫。” 他手指放在最烫的位置,将杯口留出来。 昏暗的光线里,杯子冒出蒸腾的白汽,宁姝看见他手指有些泛红,心底就像是哪里破了防,摧枯拉朽似的轰隆隆巨响。 她吸了吸气,强自镇定地接过来,声音快被吞到肚子里去:“……谢谢。” 刚才她好像碰到了他的手。 又好像没有。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记忆,模糊得好像在做梦。 车子在雨幕中前行,她凝神去数砸在窗子上的雨滴,竭力忽略掉男人的存在感。 但那阵若有似无的沉香味依旧融化在空气里。 到家时雨已经停了。 宁姝深吸了口气,把在车里莫名其妙的情绪都赶出身体,才用指纹摁开门锁。 夏沐可火急火燎地从楼上跑下来,边跑边叫:“姐!我没看错吧?那是裴司延的车?” 宁姝正换着鞋,微怔:“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车?” 夏沐可扯了扯唇:“车牌五个8的劳斯莱斯,除了那位大佬还有谁?” 宁姝闻言在心底叹了一声。 也是。 这年头,长得帅的霸总都有明星效应了,霸总的车也是明星车。 他会不会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要签名? 宁姝边想边摇了摇头,裴司延大概率是不会独自出现在街上,给那些女粉可乘之机的。 夏沐可一脸八卦地打断她思绪:“姐,你跟裴司延很熟?” “不熟啊。”宁姝把手机和包扔到沙发上,人仰躺进去,语气是难得的放松,“我车不是送去保养了吗,从客户家出来下暴雨,正好遇见了,就搭一程。” 夏沐可鼓了鼓腮帮子,满脸狐疑:“哦。” “怎么,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宁姝转头瞥她,“你该不会真对大你十四岁的男人感兴趣吧?” “你瞎说什么呀。”夏沐可气鼓鼓地朝她扔抱枕,“我是想着裴氏集团刚收购了凤梨直播,能不能让我有机会一睹男神真容。” “声音好听游戏打得好的男人,大概率是土肥宅。”宁姝一本正经道,“我劝你还是保持距离,否则万一见光死,对你对他都不好哦。” 夏沐可:“……” ** 助理小张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家老板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发表意见。 “老板。”他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您对宁小姐有点特殊。” 裴司延眼皮微掀,唇角动了动:“怎么?” “我刚才都没发现她在门口,您隔那么老远都能看见。”小张理直气壮地分析。 裴司延淡淡瞥他:“你驾驶证该换了吧?” “啊?”小张脑子没跟上他的节奏,错愕了下,然后点头,“是快到期了,过几天去换。” “记得查一下视力。”裴司延收回目光,气定神闲地拿起手机,“哦对,视力不合格没法换证,看来是我该换司机了。” “……”小张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却连声都不敢出,只能腹诽。 就算是裸眼5.0的视力,也没办法从倾盆大雨中辨认出十米开外的一个女人吧? ** 宁姝又去见了几次妮妮,倒是能进得去房门,可无论她说什么,小姑娘都不搭腔。要么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她,要么突然变得惧怕。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静静地对着棋盘发呆。 妮妮的妈妈说她喜欢下国际象棋,是跟爷爷学的。 宁姝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突破点。 刚回到家,屋里安静得鸦雀无声。前些天夏沐可上了个高考冲刺班,封闭式的,一个星期都不回家。夏明江又带着霍迎春去邻市出差了,夫妻俩双宿双飞好不自在。 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难得可以放纵,宁姝从酒柜里拿了瓶酒,一边往杯子里倒,一边点开朋友圈看。 喝完半杯,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杯子发了条朋友圈: 【万能的朋友圈,有人会国际象棋吗?教教孩子QAQ】 第5章 怎么那么像相亲? 刚发出去,她便懊恼地盯了眼吧台上的酒杯。 还真是喝了点酒就不清醒了。 现在网上一查什么都有,B站教学视频一大把,还需要在朋友圈发这种求助信息? 宁姝正打算删掉自己犯蠢的证据,好友消息就来了。她退回去一看,两条。 一条是温景泽:【我会。】 而另一条,居然是日理万机的裴先生:【现在有空?】 宁姝忽略掉温景泽,没头没脑地回了裴司延:【嗯。】 裴司延:【我助理来接你。】 宁姝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地问:【做什么?】 裴司延:【不是要学国际象棋?】 【我教你。】 宁姝受宠若惊,不敢答应:【不用了裴先生,太麻烦了……】 裴司延:【我有空。】 话说到这份上,宁姝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未免也太不识好歹。只好抿了抿唇,无比真诚地敲字:【谢谢。】 小张很快到别墅门口,打电话叫她出门。 车还是那辆车,只不过裴司延不在,她一个人坐在劳斯莱斯宽敞的后座,小桌子上是给她倒好的咖啡,冒着热气,香味弥漫。 “老板说您不太喜欢喝茶,咖啡可以吧?”小张边开车边解释道,“加了糖和奶,应该不会很苦。”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忙不迭点头:“可以的,谢谢。” 裴司延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喝茶?难不成她上次喝那杯红茶,不小心泄露了情绪? 她明明很小心的呀。 裴司延亲手倒的茶,她出于礼貌,忍着喝了大半杯。 咖啡甜度合适,是她喜欢的味道。宁姝喝了两口,问前座的小张:“张助,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该不会是去他家里吧? 宁姝突然紧张起来。 小张笑着回答:“去公司,老板在办公室等着呢。” “哦。”宁姝松了口气,点点头,还想问些别的什么,但忍住了。 车来时只开了二十分钟,中间有点堵车,去时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裴氏集团楼下。宁姝抬头看了眼堪称地标性建筑的超高层写字楼,无意识地吸了口气。 这会儿很多人都下班了,但这栋楼里大半还是亮着灯的。 裴司延的办公室在顶楼,全景落地窗,几乎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屋内装修简洁而高雅,东西不多,很空旷,办公桌摆在圆弧形的中间,白得仿佛一尘不染。 宁姝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用平板看东西,听见声音便垂下手,用眼神示意小张出去。 门被关上,寂静而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许是一天工作下来有些疲惫,男人并不像她平时看见的那样一板一眼。眉目间神色疏松慵懒,衬衫也没有打领带,领口扣子解了一颗,露出少许雪白的脖颈。 他平时应该很少晒太阳,皮肤很白,肉眼可见的细腻。 男人皮肤好会很加分,这或许是他看上去并不像三十岁的原因。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眼眸的时候,那抹亮光让宁姝骤然醒神,才发觉自己的目光过分露骨。 她慌乱垂眸,打招呼的语气加倍礼貌恭敬:“裴先生,您好。” 裴司延拿着平板的手稍一顿,唇角难得挟了一丝玩味:“你好。” 宁姝顿时有种要命的错觉。 这开场白,怎么那么像相亲? 怪她这张笨拙的嘴了。 裴司延没让她继续跟自己较劲,拉开落地窗前的椅子:“过来坐。” 桌上摆着棋盘,和冒着热气的咖啡。宁姝想起今天是来学习的,强迫自己忽略掉刚才尴尬的情节。 坐下来后,她刚把手机放在桌子边缘,突然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温景泽。 手机号早被拉黑了,他用微信打来的电话。 裴司延垂了下眼皮,表情不辨喜怒:“你先接吧。” 宁姝冲他抱歉地笑了笑,摁下接听。 “喂?什么事?” “你怎么不回我微信?”温景泽开口就是抱怨。 宁姝目光微动:“哦,忘记了。” 温景泽难得没跟她计较,言归正传:“你不是要学国际象棋?我教你。” “不用,有人教我了。”宁姝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短促而小心。 “……谁?”温景泽被哽住,随即语气硬邦邦道:“爱谁谁,我不管,你现在过来。” 宁姝被他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几乎忘了对面的存在,毫不客气地怼他:“温景泽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吗?”宁姝语气严肃地提醒他。 温景泽沉默两三秒,然后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我们是分手了,但我没说老死不相往来。” “哦,那我说吧。”宁姝淡淡道,“以后我们没事别联系了。” 温景泽:“这不是有事儿?” “……” 仿佛能看见那人死皮赖脸的样子,宁姝一下子啼笑皆非。 她从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温景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直接挂掉电话,对面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匀称,白而修长。 宁姝脑袋懵了懵,就这么把手机递了过去。 裴司延拿起她的手机,脸微侧向窗外,在斑驳的光影下冷漠地动了动唇:“你很闲吗?” 对面愣住,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下来。 裴司延唇线抿直,嗓音凉飕飕像腊月的寒风:“一季度的财报分析,明天交上来。” 宁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盯着棋盘咬着牙齿,在心里偷笑。 温父现在还不放心让温景泽接手公司,暂时把儿子放在裴氏集团实习历练,裴司延每一句话,都可以是他的晴天霹雳。 宁姝以前就没少见他被裴司延虐得哭爹喊娘。这会儿虽然看不见,可也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温景泽是一副什么表情。 解气。 裴司延挂了电话,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捏了只蚂蚁。 他手指轻悠悠地叩了下棋盘:“我们开始吧。” 宁姝兴奋地点点头:“嗯。” 裴司延从基础开始给她讲:“国际象棋是八乘八的棋盘,双方棋子各有一王,一后,车、马、象各两个,以及八个兵……” “其实和中国象棋有点像。”宁姝一根手指抵着下巴,沉思道。 “没错,很多地方是相通的。”裴司延拿起一个棋子,“比如说这个马,在国际象棋里也走日字,只不过是2x3,六格。” 宁姝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自己拿着棋子在棋盘上示意了一下:“是这样吗?” “嗯。” “横着是不是也可以?” “当然可以。” 裴司延耐心讲述着每种棋子的走法,宁姝边听边拿小本记着。 “现在我教你摆棋,摆完我们先试一盘?” “好呀。”宁姝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两人面前各摆好了两排棋,裴司延让她先走。 宁姝没完全记住,只能对着小本子上的笔记走,走得磕磕巴巴。 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裴司延的后划着一条长长的斜线,畅通无阻,直逼她国王。 宁姝:!!! 当即她来不及多想,抬起手,打算用肉.体凡胎保护她岌岌可危的国王。 男人也刚把棋子送过来,她一时激动没注意,下一秒,手就捂在裴司延的手背上,还用力抓了抓:“等等!” 男人眉梢微挑,唇线往两侧上扬些许,却没有急着把手抽回来。 宁姝感觉到掌心陌生的热度和触感,才发现自己抓了什么,浑身就像过了电一般,猛地缩回手来,脸也红了:“……对不起裴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裴司延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唇。 宁姝强迫自己凝神,忘掉刚才的意外插曲。 她看了眼挤在同一个格子的国王和王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悔一步吗?我好像知道该怎么走了。” 裴司延看着她,眉骨动了一下,眼角微微上挑:“嗯?” “那个,输赢不重要。”宁姝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试着破解刚才的危机,裴先生,我再试一次好不好?” “好。”他很好说话,把气势汹汹的后拿了回去。 宁姝把旁边的象移过来挡住国王,得意地扬起头:“您吃这个吧。” 裴司延并没有给她面子,而是换了另一步棋。 宁姝见他不上钩,努了努嘴,只听见对面的男人淡淡道:“你的王也就多活这两步。” “……”不带这么欺负新手的。 宁姝算是看出来了,裴司延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不过他每局都用不同的下法,很快让她见识了几种常见套路,并教她怎么破解。 裴司延是个好老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裴司延有个国际会议,去了会议室。宁姝觉得自己继续待在他办公室有点奇怪,就准备回去了。 小张过来送她,还叫了两个同事帮忙抱棋盘。 宁姝愣住:“这是做什么?” “老板吩咐的,听说您家里没这个,就拿回去用吧。”小张笑呵呵道。 宁姝忙不迭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买就好。” “您就拿着吧。”小张冲她挤了挤眼睛,“我们老板难得对人这么好哦。” “……” 小张似乎感觉到这话不妥,连连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老板难得有兴致,就让他体会一下帮助别人的乐趣吧。” 宁姝扯了扯唇,依旧觉得奇奇怪怪,但还是默许了。 小张也正经起来:“您千万别有负担,像这种东西年年有人送,您就当是帮他销存货了。” “哦。”宁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替我谢谢裴先生。” “好嘞。” 上了车,她正闭目养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拿起来一看,是温景泽。 他的消息从六点多持续到刚刚,锲而不舍。 【你怎么会和裴叔在一起?】 【你说有人教你是指他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姝,你回话。】 …… 【我跟你说裴叔很忙的,他没空搭理你。】 【你要玩我,我俩当面battle,别拉长辈下场行不行?】 【鸭头,你这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了。】 …… 宁姝懒得看他那些没营养的话,直接划到最后两句。 20:27 【行吧,你是女孩子我不跟你计较。】 【你回家没?】 她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敲字:【回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她心里忽然憋了点坏,继续问:【你不用看财报吗?】 然后顺手一套,拉进黑名单。 世界清静。 温景泽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不过以前她看他是年少热血,到了现在,却只觉得是个到了年纪还没长大的毛孩子。 回到家,她继续钻研国际象棋,在网上找人一起下,几乎两个整夜没合眼。再次去妮妮家的时候,总算用一局棋打开了小姑娘的心门。 其实小姑娘的病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心理疏导进行得还算顺利。 ** 最近只要一打开手机,满屏都是各大电商的促销预热,和各种品牌发来的会员短信,朋友圈微商和代购也开始发布琳琅满目的礼品套盒。 晚上八点,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宁姝刚忙完一阵,泡了杯咖啡,看着对面珠宝店新换的广告牌,才恍然惊觉,520真的快到了。 她几乎忘了这个原本该是她婚礼的日子。 十九号那天晚上,家里人不约而同地坐在餐桌旁一起吃饭。谁也不说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整齐,可宁姝心知肚明。 夏明江借着新项目大赚的由头,给她和夏沐可一人一个大红包。霍迎春把从米兰拍回来的一套宝石首饰送给她。 夏沐可一下子不高兴了:“妈,我怎么没有?” 霍迎春戳戳她脑门:“你还有十多天高考了,送你一套冲刺题要不要?” 宁姝从进门时眼眶就一直温热酸胀,闻言才终于笑出声来,对夏沐可勾起下巴:“等你考上了,姐送你一套更漂亮的。” 霍迎春佯装不高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你自己钱够用吗?别老惯着她。” “我够的。”宁姝满脸得意,“我现在有钱。” 这不还有八百八十八万的意外之财吗? 裴司延说得对,不应该委屈自己。 第6章 宛如拥抱的姿势。 “老板,凤梨直播的新地址选好了。”小张把文件放在裴司延的办公桌上,“前期的资本和人员整合,您打算派谁去?” “安排刘明总吧。”裴司延随手翻开文件,“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现有的营销和公关团队一个人都不许放走。其余部门他看着办,集团的人员和资金也随他用。” “好的老板,我马上通知。” 裴司延嗯了声,翻开选址地图。 看一眼后,忽然俊挺的眉梢一动。 小张刚要出去,听见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等等。” 他连忙回头。 裴司延把文件夹放到桌面上,盯着地图上圈红的地址,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唇:“不必通知刘总了。” 小张错愕。 裴司延接着道:“这项目我亲自负责。” 在小张一脸懵逼地出去以后,一直处在半神游中的裴司延也像是突然醒过神来,猛放下手里的钢笔。 墨水溅在白色的桌垫上,男人却丝毫未察觉。他眉心紧蹙,神色懊恼地抓了抓一丝不苟的头发。 见鬼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 今天是520,刚到事务所,行政部的同事就站在楼门口,进去的小姐姐人手发一朵玫瑰花,一盒巧克力。 心灵曙光是去年刚成立的心理咨询事务所,老板陈修是教授以前的学生,也算是她的师兄。宁姝是被教授介绍进来的,刚来的时候也抱怨过钱少事多,待遇比别的事务所差一大截,但随着对这里熟悉下来,她越发喜欢这个集体。 人情味浓,领导同事都十分友好,一点没有职场上乌七八糟的氛围。 大家也都很年轻,平常闲着就爱一起聊八卦,聊美食,哪有新开的餐馆下班就组团去撮一顿。 不过最近大家都忙,聚餐少了。 “听说这边的新广场有家海鲜自助,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老板要不要请客啊?” “就是就是,为了老板的业绩,我们大家可都没人过节呢,您得对我们这些单身狗负责。” “别闹,你怎么知道我们陈总今儿不要和妹子过节?” 众人哄笑起来,都开始八卦陈修。 虽然他身边一直没什么料可八卦。 陈修是个工作狂,感情几乎一片空白,有人说他那张堪比明星的帅脸,就是为了给所里撑门面用的。 “行吧,今天大家手里的活儿都放一放,大过节的别加班了。”陈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宁姝,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五点半出发,请大家吃饭。” 办公室里一阵欢呼雀跃。 ** 六点,裴司延从公司到凤梨直播的新地址,现场的主管亲自出来接待他。 “裴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工区都还没布置好……” 裴司延面不改色地走进两侧暂时用木板隔住的工区门,被屋里的灰呛得咳嗽了两声,然后镇定下来说:“以后这边我亲自负责,你有问题联系张助。” “好的好的。”主管连连点头,“裴总,这层是办公区,按照原来公司团队的要求重新装修了一下,都是灰,要不您去楼上看看?楼上差不多都好了。” 裴司延抬了抬下巴:“楼上是什么?” “直播间和接待区,一共占两层。”主管答道。 裴司延微微颔首:“好。” 主管带着他大致参观了一下,到直播区门口,裴司延问:“运营团队怎么说?是先投入使用,还是等办公区装修好一起搬?” 主管回答:“原来公司地址的租期到了,一周内全都会过来,我们装修也会加快进度的。” 裴司延“嗯”了一声:“楼上楼下都是些什么公司?会不会很吵?” “您放心,这个我们选址的时候考虑到了,楼下目前是空的,刘总打算租下来,一半当仓库一半存档案,楼上是一家心理咨询事务所,平时都很安静。” 裴司延目光稍顿,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嗯,你忙,我自己随便转转。”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裴总了。” 主管离开后,裴司延乘电梯上楼,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微抬起眸,目光落在雪白墙壁上的浅金色LOGO上: 心灵曙光。 光从名字看不出这是家什么公司,但它近一年在业内口碑不错,作为一家新开的心理咨询事务所,有脱颖而出的气势。 只不过此刻接待处没有人,玻璃门里的工区大厅也是一片昏暗。 裴司延难得露出懊恼的表情。 ——哦,下班了啊。 ** 宁姝其实对海鲜不怎么热爱,一盘两盘还行,满桌全都是海鲜的话,腥味太重,她看着都有点消化不良。 可大家都很喜欢,她也就跟着吃一些。吃一会休息一会,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都快饿了。 同事们各回各家,陈修提出要送宁姝回去,听她说自己开了车,有点失望,只好先走。 和陈修道别后,宁姝正打算去停车场取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裴司延的电话。 她连忙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才接听:“喂?” “你吃饭了吗?”男人直截了当地问。 宁姝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吃了。” 听见对面男人气息一顿,她肚子又刚好咕咕叫起来。于是撇了撇嘴巴,捂着肚子说:“我也不知道算吃了还是没吃。” 裴司延仿佛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憋屈,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在哪儿?” “我公司附近的奥华广场。”宁姝老实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在青栀路。” “嗯,我知道。”裴司延淡淡地说,“我有个广东朋友开了家新餐厅,牛肉火锅做得很地道,想不想尝尝?”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 牛肉火锅? 她记起上周和同事去了一家牛肉火锅店,吃完发了条朋友圈,吐槽那家店不地道,难道他看了她朋友圈? 日理万机的裴总还有时间看别人的朋友圈? 应该是巧合吧…… “我正好在你公司附近。”裴司延没给她时间多想和拒绝,“待着别动,我来接你。” 宁姝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挂了电话,她看着门口的广场发呆。 夜晚的城市光影流转,花团锦簇的广场中央,有不少搂搂抱抱的情侣。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今天是520。 所以她是在520这天,和裴司延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百年难遇的魔幻事件? 那个外表光鲜内心古板的三十岁老男人,心里除了工作只有工作的赚钱机器,应该没意识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吧? 如此想着,她心中压力才缓解了几分。 裴司延的车很快停在宁姝面前,小张不在,驾驶座上是他自己。 他今天穿的比较日常,依旧白衬衫,却不是一板一眼的严谨款式。布料也比较随意,没有那么挺括,却让他多了一丝平易近人的气息。 宁姝有点摸不透这个男人的意思。 自从她和温景泽分手后,他连叔叔都不让叫,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私下联系,实在是有点奇怪。 也许大佬的心思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吧,想一出是一出,单纯的心血来潮? 她不会自恋到以为裴司延是想追她。 宁姝甩了甩头,不再为难自己贫瘠的脑细胞,抬手摸着刚才咕咕叫起来的肚子。 “要不,我们下次再去吧。”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开口。 宁姝蓦地舒了口气,刚要说您有事尽管去忙,裴司延把车缓缓靠边。人行道里是一条小吃街,也有几家像样的餐馆和网红店。 他把车停下,却没熄火,转头征求她意见:“过去那边要半个多小时,我看你饿得不行了,要不就近先吃?”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猝不及防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宁姝久久不能回神。 恍惚间又听见他的声音:“这附近有没有你想吃的?没有的话,前面三公里还有个商圈。” “不用麻烦了。”宁姝忙不迭回答,“就这里吧,这里挺好的。” 裴司延把车摆正后熄了火。 宁姝一下车就闻到小吃街飘来各种食物混杂的香味,和路口烧烤摊扑面而来的烟雾。她回头看了眼裴司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莽撞的决定。 其实她小时候也不被允许吃路边摊,可后来和同学们混久了,哪能一辈子不吃路边摊呢?吃一次就停不住。 裴司延看上去却是把这种健康信条贯彻得很好的人。 因为今天是520,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他们问了街边所有的餐馆,最少也要等十几桌。宁姝实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小吃街:“裴先生,要不我随便买点垫肚子,再陪您去前面的商圈?” “就在这儿吃吧。”裴司延朝里扬了扬下巴,“你先买,我随便。” 宁姝揪着衣摆点点头:“哦,好吧。” 在一排排路边摊和油腻脏污的店面里,终于找到一家连锁炸鸡店,名头挺响的那种。店里虽然没位置坐,但装修干净,她总算好意思带裴司延进去。 两人买了两份炸鸡,两杯可乐,然后开着车去了江边。 裴司延说今天有灯光秀和无人机表演,无人机是他们子公司负责的,他要去现场看效果。 江边看台上人很多,多到人墙把江风都挡住,在五月刮起盛夏才有的滚滚热浪,宁姝一下车就觉得头大。 但裴司延没带她过去。他联系码头的工作人员,从专用通道上了看台顶层。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吹过的风都比下面凉爽几度。 空旷的地方让人心情豁然,所有的郁闷都在那个刹那间一扫而空。宁姝坐在长长的水泥石墩上,打开炸鸡盒子,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尽情享用美味。 她一边吃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裴司延,见男人也用竹签戳着鸡块往嘴里喂,并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才稍微放心。 就连坐在石墩子上吃炸鸡这种事,也能被他做得斯文风雅,如同在高级餐厅里切牛排,宁姝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反观自己手套上满满的油屑,她莫名想到野性和粗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灯光秀九点十分开始,现在是九点零五分。 看台顶层虽然没人,但能听见从下面传来的喧闹声,节日的鼎沸,处处都是人们流露出的欢快和幸福。 有人在尖叫,大笑,有人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大声喊出爱人的名字,声嘶力竭地表白。 广告牌上的求婚视频还在播放,两个陌生面孔,让她骤然想到一些模糊又清晰的画面。 今天本该是她的婚礼。 她本该比视频上的两个人都要幸福。 伴着远处的汽笛声,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卷起她披散的头发,将眼前所有的画面都割裂成一块一块,包括那些并不久远,却恍如隔世的回忆。 恍惚间,有温柔的力道将她的脸轻轻掰过去。宁姝稍一抬眼,对上男人清淡雅致的面容。夜色里明灭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桃花眼,一瞬不动地低垂下来望着她。 他的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一条墨蓝色条纹的方巾。 她认出是他平时放在西服兜里的那种方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口有点紧张地颤动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他抬起手,拢住她肩头散乱的卷发。 有几根头发调皮地沾在脸上,也被他用指腹拨过去,夹在耳后。 做这些时,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她。 冷的江风,热的手指。宁姝就好像置身于冰与火的中央,大脑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小脑也无法支使她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就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唯独感官是正常运转的。能看见男人认真而迷人的脸庞,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抓着她头发,用方巾包起来,不太娴熟地系了两次结。 他的手似乎在抖,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但此刻她被他拢在双臂之间,宛如拥抱的姿势,鼻腔里灌满的沉香味,却是无法抗拒的清晰和真实。 第7章 “你配吗?” 灯光秀开始了。 随着看台上传来的尖叫和欢呼,对岸的高楼大厦次第亮起来。几千台无人机凌驾于江面半空,变幻成不同的形状,场面蔚为壮观。 裴司延收回手的同时,宁姝局促地转开脸,说了声谢谢,然后假装认真地看向满目灿烂的灯光。 脸还是烫的。 她疯狂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人家就是看她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才好心帮她扎头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片皮肤的温度却怎么都降不下来。 十点多,两人才从江边离开。 宁姝担心又被夏沐可八卦,让裴司延把车子停在别墅区路口,自己走了一段回家。 夏沐可果然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地毯上看她男神的直播,听见门响朝这边睨了眼,目光一亮:“哟,换发型了啊。” 宁姝假装淡定地摸了摸头,迟疑道:“哦,随便扎的。” “我是说你头上那个丝巾。”夏沐可笑笑,“颜色挺好看,在哪儿买的?” “就,路边随便找了家店买的。”宁姝躲过她目光,不太自然地低着头,“我忘了。” “你今天特别随便啊姐。”夏沐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去约会了?” 宁姝一紧张,嗓子眼哽了哽。 随即觉得自己真莫名其妙。 她紧张个什么劲?她跟裴司延不过就是搭伙吃了顿炸鸡,看了场表演,纯得不能再纯的关系。 夏沐可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不会是跟温渣男和好了吧?!” “没有,是同事聚餐。”宁姝把头上的方巾拆下来,十分郑重地捏在手里,心不在焉地说,“我先上去了,你少看会儿。” “知道啦。”没揪到八卦的夏沐可失望地努了努嘴。 回到房间,宁姝把方巾挂进衣柜。片刻后又觉得不妥,这可是曲城最富有的男人口袋里的方巾,金贵得很。 于是她用挂烫机熨平上面的小褶皱,这才满意地重新挂起来。 洗了个澡就十二点了。宁姝躺在床上,照常放空一会儿准备睡觉,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脑子里不停上演着今天晚上在江边,裴司延用方巾给她扎头发的画面。他手指的温度和力道,他近在咫尺的下颌和胸膛,还有满鼻沁人的沉香味,像魔咒一样驱散不掉。 今晚,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好像,不得不认真地将他看作一个很有魅力的异性。 ** 今夜的Night酒吧格外热闹。一个富二代包场举行的520单身party,不少男男女女都慕名而来。 靳少上周和新女友分手了,带着温景泽一起来猎艳。 舞池里不少漂亮姑娘,跟随音乐扭动着身体,酒吧里五彩的灯光漫射在她们身上,闪烁游弋。靳少无比享受地欣赏和比较,温景泽却是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他只是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靳少叫他,他就来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多么极品的女人送上门,他都没兴趣。 “我找到今晚的猎物了。”靳少目光定在一个穿红色长裙的纤瘦女孩身上,胳膊肘怼了怼温景泽,朝他大声喊,“我去了啊。” 温景泽极低地“嗯”了一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见。 靳少也没再多说,起身去勾搭女孩了。 温景泽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步入舞池,慢慢接近那个红衣女孩,俊朗的笑容和寥寥数语就让那女孩面容羞涩,舞步逐渐缓慢下来,几乎要靠在他身上,抬手撩耳侧的头发。 温景泽扯了扯唇,带着点不自觉的嘲讽。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俯身大声和他说话:“温少,一个人?” 温景泽拎着酒杯抬眸,只淡淡地用眼皮子夹了一下对方。 这人是个纨绔二世祖,比他更花,每天要跟三个不同女人上.床的那种。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但从来不是一路人。 当年,宁姝转学过来时病还没好,说话不利索。在学校带头嘲笑欺负她的,就是这个高启。 高启见他不理人,非但没滚蛋反而更来劲,坐到靳少原先的位置上,自顾自倒了杯酒:“温少该不会是分手那劲儿还没过吧?” 温景泽冷冷地瞥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为你不值啊。”高启装模作样叹了一声,“你看看你,从小护着那丫头,结果都订了婚了,她反手把你给甩了,叫所有人看你笑话。” 温景泽突然想到些什么,面色阴沉,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一阵晕眩里听见高启添油加醋的声音:“像我们这种人有几个不在外面玩玩儿姑娘的?就她矫情,没少跟你闹吧?也就你能忍得了她,换我我早给她踢了。像她那种乖乖女,自己不解风情,还得把你框得死死的,没劲。” 温景泽醉意熏然,脸色越发难看。 “分了也好,何必为她那棵歪脖树,放弃一整片森林?”高启朝一侧扯了扯唇,挤眉弄眼:“温少,我那儿有几个身材不错的,保管比你前女友带劲儿,要不要——” 话音未落,温景泽手里的玻璃杯铆足了劲挥向他脑门。 血瞬间流了下来。 这边动静不小,正在舞池里撩妹的靳少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跑过来拉住他:“怎么回事?” 高启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朝温景泽大吼:“卧槽!姓温的你有毛病啊?” “是你有毛病吧?阿姝招你惹你了你他妈从小就看不惯她?”温景泽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把靳少推开,脚步晃悠着上前。他拎住高启的衣领,龇牙咧嘴,语气凶狠,“我说了,她是我的人,我罩的,我他妈就算分手了你也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 靳少目光稍稍一凝,若有所思,上前把两人隔开。 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警察到了。 ** 宁姝好不容易快要入睡,手机铃声将她从浅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无比烦躁地拿过来一看,是个没备注的八位号码,却隐约有点熟悉。 接通后,对面的声音也有点熟悉:“你好,你是温景泽的家属吧?” 宁姝:“……”她瞬间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夏沐可进派出所那天给她打电话的警察。 “你好?”对方见她没声音,又问了句,“是温景泽的家属吗?” “不是家属。”宁姝挠着头发坐起来,嗓音平静地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对面的警察说,“他在酒吧跟人打架,把人打医院去了,现在在我们派出所,需要家属担保,你看你方不方便现在过来一下?” 宁姝下意识地要拒绝,又想了想,朝那边“嗯”一声:“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零点四十。 不知道那个人睡了没有。 宁姝担心万一吵醒他,所以没打电话,先试着发了条微信:【裴先生,您在吗?】 ** 派出所冷气开得足,温景泽坐在椅子里抱紧双臂,时不时往办公室门口瞧一眼。 过了一会儿,靳少出来了,扔给他一件西装外套:“给了你前女友的号码,叫她来给你担保。” “叫她来干嘛?”温景泽懊恼地蹙了蹙眉。 “余情未了,牵肠挂肚,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靳少挨着他坐下,咋了咋舌,“我虽然不是什么专情的人,可也没觉得这事儿丢脸,你要喜欢就追回来呗。” 温景泽沉默着低下头。 这会儿酒醒了大半,但他还记得之前酒意上头干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 有时候没过脑子的话,也恰是最让人醍醐灌顶的。 “我也不知道。”他叹了叹,双手交握俯下身,“就是觉得自从和她分手之后,干什么都没劲。” 靳少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没搭腔。 “以前吧,她一直在我身边转,我总觉得闷得慌,腻得慌,想看看别的风景。可是现在她不在了,那些风景全都不好看了。” “现在醒悟还不算晚。”靳少轻笑了一声,“加油吧,兄弟只能帮到这儿了。” 为了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靳少提前离开了。 温景泽一个人在大厅里等了很久,已经开始犯困,突然听见派出所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无比激动和期待地望向门口,却见黑色的车门徐徐打开,从车内走下来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噩梦。 “……” 裴司延只淡淡睨了他一眼,就去找警察交涉,签字,温景泽全过程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控制着频率。直到裴司延和警察握了握手,事情解决,转身走到他面前,温景泽心跳和呼吸都快停止了。 裴司延身上有一种魔力。 只要他想让你惧怕,你就会觉得面前这个斯文俊雅的男人是个恶魔,把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臣服都奉献给他。 “……宁姝呢?”温景泽张了张口,刚出声就后悔了。 他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和裴司延比以往更加锐利的目光。 “半夜在酒吧跟人打架,叫她亲自来派出所接你,这就是你所谓的还在乎她?”男人嗓音冷得像穿过冰窖的风。 温景泽不自觉瑟缩了下,颤抖着嘴唇试图解释:“我打架是因为——” “你想说,你打架是因为她。”裴司延眯了眯眸,面容覆了一层薄霜,冰冷中夹着嘲讽的语气,“你配吗?” 第8章 “你有新男朋友了?”…… 宁姝被吵醒后就不太睡得着,靠在床垫上打了两局游戏,刚拿完一个四杀,屏幕上方飘过一条消息:【送回家了。】 她赶紧和队友一波推掉对方水晶,切换到微信给裴司延回消息:【好的[可爱.jpg]】 裴司延:【你还没睡?】 宁姝:【嗯。】 紧接着,对面持续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宁姝心里莫名有点慌。直到他的消息再发过来:【担心他?】 宁姝忙不迭敲字:【没有啦,就是被派出所电话叫清醒了,睡不着。】 裴司延:【嗯。】 短短一个字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也没法接。宁姝正苦恼着是以沉默默认结束,还是再说点什么礼貌结束,屏幕上方他的名字又变成正在输入中。 心底忽然咯噔乱跳起来。 夜深了,万籁俱寂,她仿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声音,是震天擂鼓,也是清水横波,热烈又绵长。 裴司延消息发了过来:【你睡不着的时候会做什么?】 宁姝老实回答:【打游戏。】 裴司延:【王者荣耀?】 宁姝睁大了眼睛,有点惊喜:【您也玩这个吗?】 裴司延过了几秒,才回过来:【试试吧,还是很久以前玩的。】 【我也睡不着。】 【等我重新下载。】 宁姝:【好。】 她先登录了游戏,正要去列表里找裴司延的时候,忽然迟疑了。 这个号是和温景泽一起玩的,之前一直是情侣关系,虽然现在关系已经解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膈应。 就在这时,裴司延发了张截图给她:【这个是你吗?】 宁姝手顿了顿,回:【是的。】 【您稍等一下,我建个新号吧,可以一起打排位。】 她看了眼裴司延的青铜段位,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切回选服界面。 裴司延虽然段位感人,操作意识却都不差。一开始可能对技能不太熟悉,翻了两次车,后来便渐入佳境。 他们一起玩到三点多。 ** “Hi,兄弟,有没有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大清早的,温景泽接到靳少电话,整个人就像被点炸的鞭炮:“神你妈难忘的夜晚,这是老子有生以来最怂的一天。” 靳少憋着笑问:“怎么回事?” “你给她打电话,她叫裴叔来接我,我他妈又被训了。”温景泽烦躁地薅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我爸在公安的朋友知道这事儿,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我爸那儿,我这是二进宫,我爸气得不行给我卡全停了。裴叔还扣我三个月工资,我他妈接下来怎么活?喝西北风吗?” 靳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兄弟,你这也太惨了吧。” “……” “我看你前女友不太好追啊。”靳少叹了一声,“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追女孩儿我在行。” “你他妈先告诉我西北风怎么喝能不饿死吧。” 挂了电话,温景泽臭着脸下床,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凳子,打开卧室门,又摔得震天响。 等面条煮好的时候,他发了一条充满委屈的朋友圈:【接下来三个月,十块钱以上的局别叫我QAQ】 像他们这种二世祖,出门动辄几万十几万的,十块钱,相当于是要隔绝社交了。 温景泽发完朋友圈便苦苦等着,期待着某人会出于好奇或者心疼来问一问他,却一直没等到消息。忍不住点开她对话界面一看,才想起来,这丫头早把他拉黑了。 草(一种植物)。 女人心狠起来,还真是格外冷酷无情。 温景泽把手机扔开,去吃了碗连鸡蛋都没有的清汤寡面,整个上午都瘫在客厅打游戏机。 正愁中午吃什么的时候,来了条微信。 居然是高启那孙子。 温景泽扯了扯唇,点开对方发给他的截图,是宁姝昨天晚上的朋友圈和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江岸五颜六色的灯光,另一张是两盒并排放在一起的炸鸡。 他眯了眯眸,发现炸鸡那张照片上模模糊糊的,照进一只手的影子。 他认得,这不是宁姝的手。 也不像是女孩子的手。 脑袋里一阵山崩海啸似的嗡嗡作响,温景泽许久才回过神来,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惊恐而难以置信。 她有新男朋友了? 这么快? 不……这不可能。 她眼里从来只有他一个,就算分手,也顶多是一时生气,过段时间他勾一勾手指就会回来的。 他们之间的十七年,谁能比得过? 温景泽疯了似的给她发微信,哪怕每发过去一条,都只有系统冷冰冰的自动回复——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整个人就像在漆黑的世界里不停往下坠。 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响声,裴司延昨晚那些话也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暗里旋转、萦绕,如同嘲讽着他的魔咒。 “你配吗?” “清醒点,她早就该离开你了。” …… ** 520后一天是周末,宁姝睡到十一点多,才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准备下楼去找吃的。 夏沐可刚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她,就地一个激灵:“卧槽。” 宁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你发什么神经?” “姐,你昨晚干嘛了?”夏沐可咋了咋舌,“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宁姝嘴角一抽:“我说熬夜打游戏,你信吗?” 夏沐可一脸不信:“熬夜撩小哥哥还差不多。” “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宁姝抬手在她头顶上抓了抓,“毕业礼物还想不想要了?” “呜呜呜要!” 夏沐可正娇滴滴地往她怀里钻,楼下传来霍迎春的声音:“你们俩别闹了,下来吃饭!” “来啦!” 霍迎春亲手做的一桌菜,所有人爱吃的全都有。 夏明江一边啃着他最爱的大棒骨,一边说:“下周日有个朋友的儿子办婚礼,请我去,但是我下周要出差香港,你们谁替我去一下?” 夏沐可:“妈妈去呗。” 夏明江搂了搂妻子的肩:“她要跟我去香港。” 宁姝和夏沐可对视一眼,双双露出嫌弃的表情:“咦惹,撒狗粮恶心心。” 夏沐可还得上学,这事儿自然而然落在宁姝身上。正好那天是周末,她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夏明江准备好红包,她就去蹭个饭吃。 “阿姝,婚宴上留意一下有没有不错的男孩子哦。”霍迎春提醒道。 “哦。”宁姝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往嘴里喂了颗青豆。 别墅门口突然有人摁铃。 夏沐可跑过去从可视电话里瞄了一眼,忍不住一声“卧槽”。 “谁啊?”霍迎春问。 夏沐可无比嫌恶:“温渣男。” 夏明江脸色瞬间黑透:“小崽子,还有脸来。” 宁姝神色倒是很淡定,只稍微蹙了蹙眉:“你问他想干嘛。” 夏沐可打开通话功能,冷冰冰道:“给你十五秒时间说明来意。” 机器里传来温景泽的声音:“你姐在吗?” “你管她在不在?我问你话呢,不说我关了啊。”夏沐可说着,手抬上按钮。 温景泽:“我有话要对她说,她到底在不在?” 夏沐可:“还有三秒。” “……” 时间一过,夏沐可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宁姝也不想理门外那人,继续吃自己的饭。 本以为温景泽吃了闭门羹会识趣离开,然而没过多久,他直接在外面扯嗓子喊:“阿姝!你在不在!” “……”宁姝瞬间梦回小时候,通讯靠吼的年代。 外面温景泽还在继续:“阿姝!我有话对你说!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我打电话叫安保了。”霍迎春说着拿出手机,“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等等啊妈,您不觉得挺好玩儿的吗?”夏沐可摁住她手,“反正咱不理他,让他叫一天一夜都成,就当是给我姐报仇。” 霍迎春:“有道理。” 温景泽从中气十足喊到气若游丝。 喊到一家人吃完饭,洗了碗,和和美美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后来温景泽嗓子哑了,整个一破锣嗓子,夏沐可满脸嫌弃:“他声音也太难听了吧?比我家逸哥哥简直就是人和猪的差别。” 宁姝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臭丫头,你快去做题好不好?我怎么感觉高考与你毫无关系呢?” “劳逸结合嘛,老师说最后几天不要太紧张,会影响发挥。”夏沐可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就是贪玩,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夏明江瞥了小女儿一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和无力管教的叹息,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低咒了句:“兔崽子。” 这显然骂的是温景泽。 宁姝转头看向夏明江,只见他进了厕所又很快出来,两手抱着一盆水。 有些事长辈不方便做,夏沐可瞬间领悟到老爸的意思,兴致盎然地接过那盆水,走到门口。 夏明江帮她打开门,夏沐可端着那盆水出去。 宁姝还没看清门外的人影,就听见泼水的声音,和男人破音的嚎叫。 “宁姝!你昨天晚上跟谁过的?!” “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 夏沐可把水盆也砸出去,嘭一下关上门。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宁姝疲惫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去楼上午休,突然被霍迎春叫住:“等等。” 她心底咯噔一跳。 霍迎春翘起一条腿,嗑着瓜子,眼神锐利:“温景泽那话什么意思?” “……” “你有新男朋友了?” 宁姝挠了挠头:“没有的事儿。” 霍迎春眯了眯眸:“那他刚才说什么昨晚?” 宁姝一脸郑重:“妈,他的话您也信?” “可是昨晚姐姐回来很晚诶。”夏沐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单纯无害,“她说是同事聚餐,可是我不信,她发的朋友圈还是两人份炸鸡哦。” 被宁姝瞪了一眼后,夏沐可连忙转身上楼:“我去学习啦!” 宁姝凉飕飕睨她:“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 夏沐可回头冲她吐了吐舌头,很快消失在旋转楼梯上。 “阿姝,你真的有新男朋友了?”夏明江激动地坐下来,“好事儿啊,瞒着我们干嘛?对方是做什么的?年纪多大了?为人靠谱吗?要不什么时候约出来见见,让我和你妈把把关。” “夏叔叔,真的没有。”宁姝有点遭不住夏明江的过分热情,严肃解释道,“就是个朋友临时约我出去吃顿饭而已,我跟他就是非常非常纯洁的关系。” 霍迎春轻嗤一声,抬手用瓜子戳她脑门儿:“昨天是什么日子?昨天约你出去吃饭还纯洁,哎我平时怎么没发现我闺女是个榆木脑袋啊?” “不是的妈,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宁姝解释得心累,往后倒在沙发背上。 夏明江听完皱紧眉头:“为什么不可能?难不成你这条件还配不上他?” 宁姝撇了撇唇:“可能还真配不上。” “哟,何方神圣啊?连我闺女都配不上,可把他能耐的吧。”霍迎春阴阳怪气起来。 在她心目中,自家闺女就是天仙,只有别人配不上的份。 宁姝从她妈手里抓了颗瓜子,喂进嘴里,轻描淡写道:“裴司延。” 客厅里空气瞬间凝固。 霍迎春张着嘴,连瓜子都没继续嗑。 夏明江也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裴司延。”宁姝一脸云淡风轻地嗑着瓜子,“昨天吃饭真就是巧合,人家也没觉得520有什么大不了的,外界不都传他对女人没兴趣么,这种节日他能当回事?” 霍迎春嘴里的瓜子掉下来砸到手背上,才恍然回神,轻轻搭上她胳膊:“囡囡啊,你跟裴司延很熟?” “还好吧。”宁姝稍微点了点头,“之前温景泽很多事情都是他帮忙处理的,所以偶尔打交道,还帮了我一些忙。” 霍迎春面色正经起来:“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宁姝突然有点不敢直视母上大人真诚而纯洁的眼神,心虚地垂下眸:“我知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也就止于他心血来潮,给她绑个头发而已吧? 第9章 “我会负责。” 一个午觉睡到四五点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才醒来,得知父母出去约会了,夏沐可也被同学约出去一起写作业。说得好听,一起写作业还是打游戏尚未可知。 宁姝一边想着晚上自己做点什么吃,经过衣帽间的时候,看见透明玻璃门里挂着的墨蓝色条纹方巾,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裴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把您的手帕还给您。】 裴司延很快回复:【今晚有空。】 【你吃了吗?】 这人为什么每次都问她吃了没? 宁姝撇了撇唇,老实回答:【还没有呢。】 裴司延:【那去上次说的那家餐厅吧。】 【我这边有个客户要见,小张也有事,等会儿过来接你会太晚。】 【麻烦你自己过去一下,位置我先订好。】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又约上饭了,裴司延已经把餐厅地址发给她。 她点开看了看,的确是特别不顺路,如果裴司延过来接她,不仅要绕远路,还要经过一段晚高峰拥堵地狱,怕是到九点都吃不上。 这个男人还真是直接又效率。 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出门前,她在空气里喷了点淡淡的木质调香水,把手帕晃了晃,沾上点幽幽的香味,然后装进一个特别漂亮的纸袋子里。 那商圈很火,加上是周末,她担心找不到停车位,于是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过去。 绕过堵车路段,全程只用了十几分钟。 裴司延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到,宁姝看见入口处的网红奶茶店,决定先买两杯奶茶。 不知道他想喝什么,问了又怕被拒绝,她直接点了两杯最贵的新品。 “小姐姐,这个是我们的积分卡,收好哦,积满印章可以兑一杯免费饮品。”收银员把一个卡片递给她。 “谢谢。”宁姝把纸袋放在面前的台子上,卡片收进包里。 等了一会儿,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突然看见站在旁边的女孩后面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手正往女孩屁股上放。 宁姝心里顿时一阵暴怒,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那男的赶忙缩回手,女孩也一脸懵逼地看过来。 宁姝一把抓住男人领子:“我刚看见你摸她屁股了。” 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神色鄙夷地窃窃私语,那男人瞬间面如土色,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摸她屁股了?” 那女孩脸都红了,娇声喝道:“流氓!” “你报警吧。”宁姝依旧抓着男人的领子,对女孩说,“这种人渣就该抓进去。” 她眼里有呼之欲出的愤恨,似乎不仅仅是对一个大街上摸女人屁股的色狼而已。那种愤恨,仿佛是经过时光的研磨刻在骨血里的。 女孩咬着唇拨了110。 猥琐男见她们真报了警,周围那些人还都对着他指指点点,恶狠狠骂了宁姝一句:“臭婊.子。”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划向她手臂。 宁姝吃痛缩回手,让那人跑了出去。 “你流血了!”女孩大叫着从前台拿纸巾,手忙脚乱地往她伤口上捂。 伤口虽然不大,但似乎有点深,血一直流不停,宁姝除了大姨妈从来没流过这么多血,感觉半只胳膊都快麻了。 “怎么办呀呜呜呜,止不住……”女孩也急得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拨开拥挤的人群。 宁姝余光稍瞥,看见锃亮的黑色皮鞋,和一尘不染的西裤脚。 收银员小姐姐这时也找到店里的药箱:“快包扎一下吧!” “给我。”裴司延伸手接过药箱,从女孩手里接过她血流不止的手臂,眉心紧蹙,“怎么回事?” 宁姝还没开口,旁边的女孩一股脑把事情的经过全倒了出来。 “就是这样。”女孩抽抽搭搭的,“那个流氓把姐姐的手划伤就跑了。” 裴司延从头到尾沉默着,脸色却一秒比一秒难看。 终于给她止住血后,警察也来了,要求宁姝跟回去做个笔录。 裴司延面色铁青地将她护在身后:“我们需要去医院。” 她伤口只是暂时止血,还需要认真检查和包扎,没准要打个破伤风才行。 警察有点犯难:“先生,笔录还是要做的,这是我们办事的规矩。” “先去医院。”裴司延语气不容商量,“你派个人跟我们。” 警察似乎也被他的气场震慑到,无奈答应:“行,那你们弄完再来。小刘,送这两位去医院处理伤口。” ** 万幸的是没伤到筋骨,打了破伤风,急诊医生清理完后缝了几针,包扎好伤口后,他们就去了派出所。 做完笔录已经九点多了,晚饭自然没空吃,宁姝从走廊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两名警察押着那个流氓走上台阶。 裴司延站在派出所门口,手里夹着根烟,一阵风吹过来,指尖那一点红色忽明忽灭,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警察正要把人押进大厅的时候,他忽然伸出那只夹着烟的手。 宁姝远远看见那流氓哆嗦了一下。 烟灰落在他衣领上,被一根漂亮的手指轻而缓地拂开,男人嗓音冰凉,依稀夹着哂笑:“你骂她什么?” “没,没什么。”流氓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裴司延抽了口烟,慢条斯理地扯平他衣领的褶皱,看似动作温柔,却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搁以前的规矩,也就是让你断根手指,断条腿。”男人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比寒冬腊月还要瘆人,“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不玩儿这些。” 流氓整个身子又抖了一抖。 裴司延笑了笑,收回手,把烟碾在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上,“要相信人民警察不是?” 他这话说得轻飘,也不知是真话还是调侃。 宁姝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吃人的气场,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可又莫名觉得爽。 裴司延稍稍转头才看见她,面色如常地抬了抬手:“有消息通知我,进去吧。” “好的裴先生。”警察押着流氓进了审讯间。 宁姝慢吞吞走到裴司延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淡淡的香烟味里,她忽然脑子一热,问:“裴先生,您真的割过人手指啊?” 这种情节,她以为只有港片里的黑帮才会有。虽然三观不正,可当他说出那些狠话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酷毙了。 “骗他的。”男人不太明显地笑了笑,“我是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又不是黑/社/会。”然后目光盯着她胳膊问:“还疼吗?” 宁姝下意识地摇头,当他伸手过来拉她胳膊的时候,虽然力道很轻,但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就说,又不丢脸。”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她伤口的包扎情况,“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别乱动,也别沾水,过两天带你去换药。” “不用了裴先生。”宁姝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您那么忙……” “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他望着她,表情认真,“我会负责。” 小张把车开过来,裴司延帮她打开车门,两个人并排坐在最后面。 宁姝今天受了惊吓,手臂也一直在疼,疼得整个人都有点麻木。吃完小张给她准备的夜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暖暖的,低头一看,是盖着一件黑色西装。 她转过头看向裴司延,只见男人仰头阖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以前她也知道裴司延帅,毕竟是曲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只不过她一叶障目,只看得到温景泽。 如今她有了客观的眼光,才不得不承认,裴司延真的比温景泽帅多了。 除却容貌上的无可挑剔,还有他矜贵高雅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分寸和风度,以及他的沉稳和包容所带来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安全感。 安全感对她来说是一个奢侈的字眼。 和温景泽相识十七年,作为情侣在一起三年,她从来不知道何谓安全感。 作为温景泽的女朋友,就好像坐着过山车,总有极限的心跳和新鲜的刺激,有年少的欢喜和活力。可那些活力和刺激,让他的目光始终向外,从来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如今她不再年少,她的心也不再为他而跳了。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泼冷水,早已凉得彻彻底底。 将乱入的回忆抛至脑后,宁姝望着身边的男人眨了眨眼,她看着他精致俊朗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完美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连喉结的形状都格外性感。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纤薄而漂亮的唇上。 不知道听谁说过,裴司延这样的唇形,吻起来会很带感。 想到这个,宁姝脸倏地一红。 她脑子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继而她又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裴司延会和女人接吻吗? 这种概率,就和神仙下凡差不多吧。 且不说这本身就是个违背科学的伪命题,就算真有神仙,又哪里会轻易下凡? 不想了不想了。 宁姝抬手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这是……”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疑问,“什么表情?” “啊?”宁姝手一僵,还停留在热意未散的脸颊上,保持侧头望着他的姿势,眨了眨眼。 “你脸很红。”裴司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表情却十分坦然,“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越坦然,宁姝越遭不住心虚,胸腔里那颗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忙不迭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热。” 裴司延笑了笑:“小张,空调温度低一点。” “好的老板。”张助理连忙去摁空调按钮,“十八度已经很低了,我调低半度可以吧?” “可以。”裴司延看上去心情不错,唇线是弧形,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眼中明显夹着一丝温暖。 张助理从后视镜里看看他,再看看脸颊泛红似乎有点羞窘的宁姝,忍不住露出八卦的姨夫笑:“宁小姐,我们老板的衣服连我都不让碰的。” 宁姝急忙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揭下来,还给旁边的男人,满脸真诚的惶恐和谢意:“……谢谢裴先生。” 张助理觉得背脊一凉,下意识抬眸,果然看见镜子里裴司延横过来的冰冷目光,像是要活生生剥了他的皮。 张助理:“……”救命,我只是个甜甜的助攻啊。 谁知道女主角是这个脑回路? 最后,车子停在宁姝家门口,快要下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今天的正经事。 两只手在周围摸了摸,惊恐地睁大眸子。 裴司延温温的眼神看过来:“怎么了?” “裴先生……”宁姝十分抱歉的开口,“说了要还您手帕的,可是……” 裴司延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宁姝咬了咬唇,视死如归:“我好像给弄丢了。” 仔细想想,似乎是丢在奶茶店,她等着取餐的时候就放在吧台上,后来出了事,便完全忘掉了。现在去找肯定也来不及。 宁姝满脸懊恼,裴司延却不甚在乎地弯了弯唇:“没关系,手帕而已。” “我再买一个还您吧。”宁姝真诚的双眼望着他。 裴司延微微侧头,似乎要拒绝,可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唇角一勾,眸子里光泽流转:“好。” 低沉的嗓音比平时要温暖绵长许多。 宁姝见他如此果断地答应,心口压着的石头顿时落下来,整个人变得轻松,笑容也明媚了几分:“那就这么说定了,裴先生再见!”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下了车,进院门前,还隔着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脸上凛冬散尽,冰雪初融。 “老板,您可真厉害。”小张一边踩下油门,一边从镜子里睨了睨后座。 裴司延懒洋洋闭上眼睛,爱答不理:“什么?” 小张一脸看破一切的得意:“您缺手帕用吗?居然让宁小姐还您手帕,不就是想着下次见面?您这心眼也忒多了,我自愧不如。” “我看你胆子最近越来越肥。”裴司延掀了掀唇,语气发凉,“连老板的心思都敢随意揣测。” 小张咋了咋舌:“您看看,一说起宁小姐,您话就比平时多。” 裴司延压下试图扬起的唇角,继续冷脸:“闭上你的嘴开你的车。” “连骂我都超过五个字了。” “……” 第10章 或许从来也算不上爱。…… 宁姝从小细皮嫩肉的,没受过什么磕碰,手臂上的伤在家解释了好久,才让霍迎春相信没大碍。 隔天去事务所上班,又被大家亲切问候了一通,听说是缝了针,连喝杯水都不让她自己倒。 宁姝享受到了国宝大熊猫级别的待遇,好几天过得浑浑噩噩。 周五下午茶的时候,同事王瑶来找她聊天。 “喏,你喜欢的配方。” 宁姝接过咖啡笑了笑:“谢谢。” “哎,你听说了吗?”王瑶侧身靠在她办公桌上,“凤梨直播要搬到咱们楼下了。” 宁姝惊愕地抬了抬眼皮。 王瑶跟她解释:“凤梨直播啊,就是那个游戏直播app,王者荣耀好多知名主播都签在他们公司。” “我知道。”宁姝点点头,“不过怎么会搬到咱们楼下啊?” 上次她听说凤梨直播的消息,还是夏沐可告诉她直播公司被裴氏集团收购的事。 王瑶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新接的病例,王瑶就回自己办公室了。宁姝约好一名客户的见面时间,做好接下来的日程表后,差不多快要下班。 她出去洗喝咖啡的杯子。 这个点茶水间没人,宁姝一边把杯子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一边无意识地哼起小曲,哼了几句才发现是最近抖音上的洗脑神曲,头皮一麻,赶紧闭上嘴巴。 被洗脑真是太可怕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她心底咯噔一震,瞬间辨认出对方是谁,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一滑,马克杯往池子里掉下去。 就当她眼睁睁看着这个限量款星巴克樱花杯走向生命的尽头,旁边伸来一只手,长臂一勾,接住了她即将阵亡的宝贝。 熟悉的沉香味包裹住她,分明很淡,却快速地侵入每个神经细胞,让人晕乎乎的像在做梦。 宁姝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像泄洪似的铺天盖地: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她哼的洗脑神曲有没有被听到?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这么干净又清爽…… 可是她午休起来头发都没梳,而且昨天就该洗了,肯定很油。 他怎么能离她这么近…… “……谢谢。”宁姝硬着头皮抬起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 裴司延却并没有松开,也没有后退一步。他在她身后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分明站得挺拔而正经,却总有一丝微妙的暧昧气息游走在两人之间。 “裴先生。”宁姝用手指勾着杯柄,轻轻地往自己这边扯,“您是过来看新公司吗?” 他终于松开手,却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个炸.弹:“来找你。” 下一秒,炸.弹在宁姝脑子里炸开。 她屏息凝神,眨了眨颤抖的眼皮:“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还没有时间去给您买手帕……” 男人微勾着唇角,垂眸看向她手臂,白大褂的袖子把包扎的伤处遮了起来,但她手臂弯折着,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鼓包。 “那有时间去医院吗?”他问。 宁姝再次懵住:“啊?” “别紧张。”裴司延稍低下头,眼神温温地望着她,“我只是接你去换药。” 宁姝这才想起来他那天说过要带她去换药的。 原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大佬还真上心了。她登时有点受宠若惊,讪讪道:“我自己可以的,您真的太客气了。” “那就别跟我客气。”裴司延笑着,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下班了吧?” 宁姝点点头:“嗯。” “你收拾一下,车库等你。” “……好。” 这次张助理总算没跟着,她可真受不了那小圆脸布灵布灵的八卦眼神,就好像她和裴司延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似的。 她伤口愈合得很好,这次换完药只简单包扎了一下,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 宁姝突然有点担忧,问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 这次接诊的是个老医生,看小姑娘一脸担忧的表情,慈祥地笑了笑:“给你用的药里有促进愈合防止留疤的,不过愈合后新长的皮肤肯定会和以前不一样,下次过来我给你开一种祛疤药膏,你抹一段时间应该能减轻一些。” 宁姝敛了神色,盯着自己的伤处有点发呆。 从医院出来,裴司延没急着发动车子,转头看向她:“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还是个怕留疤的小姑娘,他只觉得好笑又心疼。 “不行。”宁姝抬手去扯安全带,义正辞严地说,“那种人渣绝对不能放过,我见一个抓一个。” “都说了是人渣,你一个小姑娘能把他怎么着?”裴司延见她一只手扯安全带的笨拙模样,解开自己扣好的安全带,“以后遇到这种事,报警就成。” 裴司延不太理解。 这个平时足够淡定理智的姑娘,为什么对于这件事如此义愤填膺,甚至不惜伤到自己,也没想着下次长记性。 宁姝努了努嘴,态度坚决:“让他被人骂一顿也值。” 说完她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想要帮帮另一只手。 不然这安全带能系到明天去。 然而下一秒,她手腕被人轻轻握住,温柔地拉下来。 “别动。” 男人嗓音也温柔得不像话,温柔到她心神恍惚,以为是错觉。 但他身体骤然靠近,那抹熟悉的香味和近在咫尺的怀抱和脸庞,他身上自然携带的体温,和她胸口里那颗被吊起来的岌岌可危的心脏,都不是错觉。 “啪嗒”一声,安全带锁扣被摁进去,她才恍然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 好烫。 这温度放个生鸡蛋上去,怕是都能滚熟。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宁姝咬了咬唇,压根不敢看裴司延,脑袋快要埋进胸口里去。 他稍稍退开,像是留给她喘息的空间,若无其事地问:“想吃什么?” 这话飘进宁姝耳朵里,又多了些无端的暧昧,脸上温度更甚。此刻她只想快点逃离他身边,小声道:“我回家吃……” “也好。”男人没再坚持,坐回去系上安全带,“你伤口还没痊愈,就别在外面乱吃了,让家里做清淡点。” 宁姝低低地“哦”了一声。 “那顿牛肉火锅先欠着。” “……” ** 宁姝最近受伤,霍迎春都没跟女朋友们出去玩,每天晚上亲自做饭给她吃。 夏沐可晚自习上到九点多,在学校里怨气冲天,总算捱到周五,能早点回家吃饭续命。 吃完饭,霍迎春和夏明江去散步,夏沐可和宁姝围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一个写作业一个加班看资料,屋里安静得只有纸和笔的声音。 直到夏沐可仰头朝着天花板一声低嚎:“我的妈耶,快点高考吧我一天都受不了了我快要死了。” 宁姝其实也心不在焉,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裴司延那张脸。她轻叹着靠在沙发上,转过头:“喂。” 夏沐可咬着笔头瞪她:“干嘛?” 宁姝用Apple Pencil戳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裴司延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夏沐可愣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宁姝也觉得这想法太自恋了,有点恼羞成怒,送她一个大白眼:“写你的作业去,当我没说。” “姐。”夏沐可凑过来,眼眸亮晶晶地盯着她,手指向自己,“你说,我该不会一不小心考上清华吧?” “……”宁姝有被内涵到,扯了扯唇,毫不留情地掀开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夏沐可拎着抱枕,笑得四仰八叉。 因为手臂上还包着纱布,第二天去婚宴,宁姝选了件长袖礼服。 夏沐可写作业腻了,跑过来看她化妆,对着镜子里的女人啧啧道:“姐,你当心把新娘子的风头压过去,人家恨你一辈子。” 宁姝拧了拧眉:“嘴上积德吧你。” 夏沐可轻哼:“我这叫实事求是。” 宁姝抬眸睨了她一眼,倒是稍一沉吟,放下了刚拿出来的大红色口红,重新选了一个偏水光的珊瑚色。 ** 一大清早,江边的顶层复式楼里,男人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喝水,一边接听响了许久的夺命连环call。 裴司延开了免提放在旁边,手机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跳脱又嘹亮:“大哥,我婚礼你真不来啊?” “不是早跟你说了?”裴司延微微拧眉,“就你那场子,我去了又是麻烦,到时候可没你这新郎官什么事儿了。” “那我能跟您比吗?我蓬荜生辉啊哥。” 裴司延似乎不想多说:“份子钱打你账上了,人就不来了。” “您确定?” “嫌多?”裴司延笑了笑,“嫌多你给我退回来点儿。” “……”对面装模作样哼了一声,“您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人夏总出差没空,还遣人闺女来送祝福呢,您好好学学人家这份儿心吧,别一把年纪都掉钱眼儿里去了。” “我要真是为钱,还不用你三催四请了。”裴司延轻呵着,突然想到什么,眉梢一动,声调也微微扬高,“夏总?哪个夏总?” “夏明江夏总啊。” “哦。”裴司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望着泳池里清风吹皱的水波,“我刚想起来今天挺闲的,就给你个面子吧。” “奈斯啊哥!”新郎官激动得都破音了,“上座好酒立马给您安排,87年的玛歌酒庄怎么样?” “随便。”他又不是去喝酒的。 挂了电话,裴司延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朝客厅唤了一声:“Peter,今天去婚宴。” “好的,主人。”随着一声电子音,足有一米八的机器人踱步进衣帽间,片刻后,选出一套出行穿搭。 黑色西服,布料带着不太明显的纵向暗纹,配上白色衬衫和金棕相间纹路的领带。还有袖扣领夹和手表,以及一双崭新锃亮的黑皮鞋。 裴司延看了一眼,没发表意见,正好另一个机器人叫他吃早餐,于是转身往餐厅走去。 吃饭时,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微信,看见不久前宁姝发的朋友圈: 【负伤人士只能穿长袖,目测会是婚宴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QAQ】 后面附一张礼服照片,墨蓝色,长长的喇叭袖,V领开得有点低。 裴司延蹙着眉放下手机,唤道:“Peter。” 高大挺拔的机器人应声:“在的,主人。” “西服换成墨蓝色吧。” “好的,主人。”Peter重新为他搭了一套。 ** 夏明江一大早启程去香港,没带司机,中午李叔亲自送宁姝去婚宴现场。 很多人都是结伴而来,她独自一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偶尔有搭讪的异性,也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某包房里,正在打麻将的温景泽被人猛拍了拍肩膀。手里一个白板不小心抖出去,他扬声吆喝:“卧槽你干嘛?”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你不想听就算了啊。”靳少睨他一眼。 温景泽眉梢一动,似乎有些预感,眼睛微微发亮:“什么好消息?” “刚去洗手间看到你前女友了。”靳少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道。 “我他妈——”温景泽忍不住爆粗口,一脸烦躁,音量同样压得很低,眼皮子夹了夹不远处喝酒的女郎,“早说啊卧槽我人都带了。” 好不容易有见面的机会,身边还带个女的,宁姝怕是更不想理他了。 “你是不是傻?”靳少拍了把他的后脑勺,“一会儿你就带着珊珊去她跟前晃,你看她要是吃醋,以后就放心大胆地追。” 温景泽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那她要不吃醋呢?” “不吃醋你就凉了呗,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 另一边,宁姝刚从洗手间补妆出来,在酒台上拿了杯红酒,刚准备去找个地方坐下,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宁姝皱了皱眉,没动,假装没听见温景泽的声音。 温景泽却没有见好就收,居然朝她走了过来,还顺手在她旁边拿了杯酒,主动和她的杯子轻轻一碰:“好巧啊。” 宁姝首先闻到的不是温景泽身上的香水味,而是女人的香水味。那香太过浓郁扑鼻,顿时让杯中美酒都失了雅致。 她稍一转眸,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挽着温景泽的胳膊,带着得意和挑衅朝她嫣然而笑。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心底还是有不舒服的感觉。但随着这么长时间的拉扯和不断重复的无聊经历,连这种不适也变得麻木不仁。此刻看着他再次美人在怀,熟悉的场景重现,心口只是空荡荡的,一分情绪都没有。 分手后她才发现她早已不爱温景泽了,或许从来也算不上爱。 曾经他是她整个青春里最耀眼的光,而现在,光失去了光本身。褪去滤镜,不过也就是个游戏花丛不知悔改的男人。 没什么值得不舍的。 如果硬要说起来,多少有一些可惜。 十七年这个数字听上去太过美好,她曾经也希望能延续到一生。只可惜这个人,给不了她想要的一生。 温景泽见宁姝有点走神的模样,便确定了靳少所说,宁姝对他还是余情未了,顿时眼中有了光彩,带着几分自得问她:“你一个人?” 宁姝回神,目光凉薄地瞥了他一眼:“嗯。” 温景泽心中更畅快了,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女人,语气吊儿郎当:“这么可怜?要不要跟我们搭伙儿?” 温景泽身旁的女人娇滴滴哼了一声:“温少,您对前女友可真热心,可惜人家未必领情哦。” 温景泽当她是因为吃醋而故作冷漠,兴致更高,朝她挑起下巴,推了推黏在身上的女人:“只要你一句话,这什么阿猫阿狗的,我都给遣走。” “温少——”那女人娇嗔一声,黏他黏得更紧了。 温景泽也没真推开她,任由女人八爪鱼似的抱着他胳膊。 吃的早饭都消化掉了,这会儿胃里空空,却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翻涌出来。宁姝扯了扯唇,正打算说点儿难听的,身后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以前她没觉得脚步声这东西有什么特别。 可或许因为裴司延的皮鞋都是高定,所以听起来会和别人有些微不一样。 这次她一秒钟认了出来。 他停在她身后,沉香味若有似无地漂浮环绕,在他开口的同时,好像有风吹过她头顶,清爽而舒适。 “抱歉,来晚了。”男人炙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肩头。 温景泽突然瞪大眼睛,连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旁边的女人更是面色苍白,身体僵直。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用理的。”他抬手,将她鬓角几根碎发轻轻地夹到耳后,然后温柔地握起她手腕,放进自己臂弯里,“我们走吧。” 第11章 “你值得被好好珍惜。”…… 宁姝没再给温景泽一个余光,留下目瞪口呆的他和他的女人。 跟着裴司延往贵宾区走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天穿的西服居然和她的礼服颜色十分接近,乍一看就像情侣款。迎面和裴司延打招呼的那些人,目光也总在两人身上转悠,带着点不言而喻的八卦意味。 走完这一段路,宁姝手心都沁了层薄汗。她攥着手指,不敢碰到他的天价西服,生怕在上面留下自己紧张的证据。 两人刚落座,就有人嚷嚷着走过来:“哎哟我去,老远就看见你了,我都不敢认,我说我大哥怎么可能带女人来呢。” 宁姝转头一看,是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新郎官,胸口别着一朵鲜花。 “一个朋友,正好也赴宴,就结伴来了。”裴司延站起身,和新郎官握了握手,“恭喜。” “嘴上说没诚意,份子钱多给点儿啊。”新郎官笑呵呵举起一只手,“带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还穿情侣装,怎么着也得这个数。” 宁姝听着这人的调侃,不禁脸颊发热。 裴司延倒像是不以为意,只稍微眯了眯眸,抬手指向宴厅前门那几个婚宴工作人员:“叫你呢。” “那我过去了啊。”新郎官神色正经起来,拍拍他肩,“今儿没空专门招待了,你们自己吃好喝好。” 裴司延应了声:“嗯。” 新郎官走了。 宁姝低头摆弄着面前的喜糖盒子,思绪却还停留在刚刚,裴司延介绍她的话。 他说她是朋友。 虽然她偶尔少女心爆棚,脑补得比这还要过分,可裴司延亲口说出这个词,就足够让人受宠若惊了。 直到他主动搭腔,嗓音如空谷山泉,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悦耳:“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宁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袖子。 裴司延从兜里拿出一个圆饼状小木盒,散发着幽幽的淡香。 “这是我母亲调配的药膏。祛疤效果不错,你可以试试。”见她发愣,笑着补充道:“放心,我母亲是正经中医。” 宁姝也被逗笑了。 难道还有不正经的吗? 见裴司延一直抬着手,她赶紧接过去:“谢谢。” 裴司延把她当朋友,而且是会送礼物的那种,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让人心中雀跃。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之前更近了些,宁姝坐在他旁边,呼吸也格外轻松自在。 婚礼是西式的,当新娘子被掀开头纱的那刻,宁姝望着台上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忍不住小声评价:“其实她五官挺有古典美的,气质也比较温婉,穿中式秀禾会更漂亮。” 本来是她自言自语,裴司延居然搭了腔:“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我都想要。”宁姝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办两次吗?”男人起先有点疑惑,转而轻笑,“也不是不可以。” “办两次太麻烦了。”宁姝一本正经地说,“一次也可以穿两套呀,我还见过有人换好几套的呢。” 裴司延垂眸,见她恬淡的脸上夹着些兴奋和期待,是独属于年轻女孩的那种神采。他差点毫无防备地陷进去,很快将思绪抽离出来,勾了勾唇:“那就多备几套。” “嗯。”宁姝兴奋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心底咯噔一跳,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和裴司延讨论这个问题?还讨论得这么认真这么开心?搞得好像是他们两个要结婚一样。 宁姝小心睨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地望着台上的新郎和新娘,才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把刚刚那段在心里揭过。 吃完饭,夏明江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参加婚宴是否顺利,有没有吃饱。 中午的宴席接近尾声,大家都在喝酒唠嗑谈生意,宁姝为了让夏总放心,切换成视频通话给他看现场。 她特意将镜头怼在桌面上:“您看,全都是山珍海味,我回去起码胖两斤。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啊,您得负责。” “负责监督你不准吃饭?”屏幕里的夏明江笑了笑,“没问题啊,不过你得先说服你妈,否则她怪我作践你,不让我进卧室。” “夏叔叔,您真是越发贫嘴了。”宁姝忍俊不禁,开玩笑道,“您这贫嘴劲儿还是留着对付我妈吧。我俩这没亲没故的,是不是得注意点儿言辞和态度?” “你这丫头也越发没大没小了。”夏明江假装哼了一声,却没真和她生气,“回来给你带礼物,行不行?” 宁姝扬了扬下巴:“那得看我满不满意。” 夏明江:“悄悄给你带,小可没有。” “好嘞!”宁姝两眼冒光,“夏叔叔yyds!” “什么歪歪帝艾斯?” “夸您的话。” “哦,那我挂了啊,开会去了。” “拜拜!” 这边宁姝挂了电话,裴司延也刚好送走一个前来搭讪的中年男人。他喝了点酒,说话间有淡淡的酒气飘过来:“你和你继父关系不错?” “是啊。”宁姝弯了弯唇,“夏叔叔对我很好。” “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大哥?”裴司延看过来,“怎么这些年,好像没听过消息?” 宁姝刚剥开巧克力包装纸,手忽然抖了抖,巧克力从指间滑脱掉到裙子上。 她有些慌乱地把巧克力捡起来,放进碟子里,唇角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回道:“他在国外。” 听着女孩格外低沉的声音,裴司延盯向她微蜷的手指,蹙了蹙眉。然后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服务员过来送毛巾,裴司延多拿了一块递给她,“你晚上还在这儿吃吗?” 宁姝一边擦手一边摇了摇头:“我就帮夏叔叔送个礼金,一会儿就走了。” “那我送你吧。”裴司延说,“我也走。” 宁姝坦然地拒绝:“不用了裴先生,我带了司机来。” “那好吧。”他笑了笑,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你等我一起出去。” “好。” 宁姝喝了点白开水,清一清嘴里的酒味。 裴司延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刚到酒店门口,宁姝远远看见李叔的车开过来,忽然有人叫她:“阿姝!” 又是温景泽。 宁姝忍着没翻白眼,正要抬脚走下阶梯,手臂被温景泽拉住:“阿姝,你等等。” 伤处被拉扯得隐隐作痛,脚也没迈出去。她叫了一声,转过头,看见裴司延捏着温景泽的手腕,嗓音冰凉:“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温景泽似乎也很痛,触了电似的松开。 “阿姝。”他揉着手臂望着她,因为喝了酒,眼睛和脸颊都微微泛红,“我们谈一谈行吗?” 温景泽态度很认真。 宁姝沉默地看了他两秒后,点头。 他们分手分得草率,很多话都没说清楚,也许正因如此,温景泽才会纠缠不休。 是时候该把一切摊开来说了。 她转头看着裴司延高大的身影拾级而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酸涩的感觉。 宁姝定了定神,看向温景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温景泽抬了抬手,见她下意识后退,有些挫败地收了回来,低头望着她开口:“阿姝,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省,我不该敷衍你的感情,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虽然我也没做什么……但我知道我让你难过了,是我不对。” 宁姝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眼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做什么?那上次那个女人呢?你们一起在酒店,穿着睡衣,盖着被子纯聊天?” “我——”温景泽哽了哽,满脸懊悔,“对不起,我保证那是最后一次。” “你既然敢承认,你就不会觉得恶心吗?”宁姝淡淡地望着他,“我觉得恶心透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以前的话,你跟那些女人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每当我想起来,只会觉得加倍恶心。” 温景泽走上前唤她,嗓音带着柔软的乞求:“阿姝,宝贝,我真的……” “别这么叫我。”宁姝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尖锐的嫌恶,“温景泽,你三年前的情史我都不计较,那是你的过去,跟我没关系,但你跟我在一起的三年间,你连最起码的忠诚都做不到,我忍了你三年,难不成还要忍一辈子?” 现在想想,她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三年的。 或许是贯穿她整个青春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忘了,从两人关系转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那个从小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去风雨陪她历经坎坷的少年,不一定就是值得托付的良人。从友情到爱情,是她选错了。 “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宁姝沉下声说,“现在的我在你心里和七岁时有什么区别?你有把我当女人看过吗?” “我有。”温景泽按住她肩膀,盯住她眼睛,“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不把你当女人?” “阿泽,我们到此为止吧。”她望着他,云淡风轻,“你到此为止吧。” 不要再找我,不要再纠缠,是错误就应该结束。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拨开他的手,转身走下台阶。 李叔把车子开到台阶前,车门打开,她果断钻进后座。 有种不言而喻的轻松和释然,宁姝靠着车窗,长长地舒了口气。再吸气时,忽然闻见一阵熟悉的沉香味。 她迅速转过头,猛地被男人英俊的侧脸吓了一跳,连嗓音都拔高了些:“裴先生?你怎么会在我车上?” 她连敬称都忘了用,裴司延似乎也并不介意,侧过头对她笑:“小张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要麻烦你送我一程。” “……”宁姝抿紧唇,依旧吃惊地望着他。 裴司延露出一丝难色:“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打车。” “不用了!”宁姝忙不迭摇头,“方便,非常方便。” 裴司延帮了她那么多次,这点小小的要求怎么能拒绝? 她怎么对得起他那声高贵的朋友? “您家在哪里?”宁姝十分客气地问。 “滨江一号。” 宁姝点点头,对李叔说:“先送裴先生吧。” 李叔:“好的。” 因为限速四十,车子开得并不快,闹市区的街景缓缓后退。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宁姝低下头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是不是跟裴叔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宁姝扯了扯唇,敲字:【你以为我是你?】 回完后她拉黑这个号码,略带烦躁地望向窗外。 今天是周末,出来逛街的人特别多,情侣也多。 她好像从来没和温景泽有过什么浪漫约会,没有过牵手逛街,更没有纪念日的烛光晚餐。这些年,她就像是在和她记忆和幻想中的温景泽谈恋爱,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和做朋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为什么别人的爱情甜如蜜,她却只谈了个寂寞? 难不成,她就是被月老遗忘掉的倒霉鬼? “别灰心。”脑子里的迷雾被一道清澈磁沉的嗓音拨开。 宁姝猛然被震醒,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裴司延望着她,面容清俊,眼底泛着柔光,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那一刻,她看见他被一层耀眼的光泽围绕起来,如同降落人间拯救苍生的神。 那一刻她居然觉得,他能够拯救她。 男人清沉的嗓音继续飘进她耳中:“你值得更好的。” 宁姝依旧有点懵,张了张口:“啊?” “我是说,”他轻扬着唇角,眼里仿佛有明媚的春光,“你值得被好好珍惜。” 第12章 摸她的头。 宁姝脑袋里嗡了嗡,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忽略那阵突袭的微妙感:“您夸人可真有一套。” 她从小到大收到过各种各样的赞誉,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的。 裴司延总能带给她惊喜,或者说惊吓。相处久了,她发现这人其实不像传闻中那么刻板无趣。 把裴司延送到家后,一直沉默的李叔才看了眼后视镜里女孩的脸,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裴先生挺不错的。” 宁姝莫名脸一热,带着些娇嗔瞪过去:“您说什么呢?” “我是说,裴先生人不错。”李叔一脸故作正经的调侃,“你紧张什么?” “……我才没紧张。” 李叔望着她笑起来,眼角挤出亲和的鱼尾纹。 ** 宁姝找了个清闲的下午,独自去医院给伤口拆了线。每次都要裴司延带着,感觉自己就好像退化成儿童。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王瑶提前十分钟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宁姝见她妆容有些隆重,笑着调侃道:“干嘛?约会去啊?” “孤家寡人约什么会。”王瑶把口红放进包里,睨她一眼,“陪优优去国贸买衣服啦,她爸爸六十大寿,要买件像样的衣服寿宴上穿,我正好也要添几件夏装,顺便也去看下,听说国贸三楼今天打折。” “你们去国贸?”宁姝突然想起来件事儿,“那边是不是有家新开的SK男装?” “是吧,我不怎么关注这种奢侈品,就知道那边有女装,怎么了?” “我也去。”宁姝从柜子里拿出包包,“我有东西要买。” 王瑶眯了眯眸,仿佛嗅到一丝八卦气味:“你买男装?” “……不是买男装。”宁姝心虚地撇开目光,“就买个手帕,之前欠一个朋友的。” “哦。”王瑶意味深长地朝她勾了勾下巴,“男性朋友。” 心脏莫名抖了抖,宁姝假装若无其事地点头:“嗯,是男性朋友。” 同事们都准备下班了,宁姝收拾好东西跟王瑶往出走,电梯还没来,就收到某人微信。 裴司延:【晚上有空吗?】 宁姝:【正打算去逛街呢,看看国贸新开的SK有没有你那款手帕。】 裴司延:【也不一定非要那款。】 【你买的就行。】 这话看着怎么有点犯规的意思? 心脏突突跳,宁姝抬手戳了戳脸颊,下意识地把手机收回来些,生怕人看到似的,再一本正经地给他回:【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图案不错的。】 裴司延:【我下班了。】 【一起吧。】 宁姝眼皮跳了跳,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王瑶在旁边拽了拽她:“哎哎别看手机了,上电梯了。” “哦。”宁姝只好把消息暂且搁下,跟着人流走进电梯。 电梯里挤挤攘攘的,连胳膊都摆不开,她手机响了好一阵,到下电梯后才终于接听:“不好意思啊,刚在电梯里。” “嗯。”裴司延淡淡地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哦。”宁姝鼓着腮帮子舒了口气,挂掉电话。 王瑶和优优在叫她,她抱歉地冲两人笑笑:“我临时有事不去了,你俩去吧。” 东西是买给裴司延的,本人亲自去挑选的确更合适。 她只好放了同事鸽子。 裴司延最近上班都在凤梨直播这边,但平时大家都忙,即便是上下楼,也几乎见不到面。 以至于宁姝完全忘了这事。 裴司延换了辆银色迈巴赫,打开车窗朝她招手的时候,宁姝还愣着。 她以为他只有劳斯莱斯,张助理开就是加长商务车,他自己开就是小轿车,而且全都是黑色。她一度以为裴司延对黑色的劳斯莱斯有什么特殊情结。 今天这颜色着实亮眼,周围不少女孩都忍不住看向那个开着豪车的矜贵男人,车养眼,人更养眼,让人看不够。 宁姝莫名觉得心里堵的慌。 有人长得帅就算了,也不知道低调一些,到哪儿都引起骚乱,凭一己之力让这个浮躁的社会变得更加浮躁。 她可不是酸。 她也不想被当猴看,于是加快脚步跑到副驾驶门前,拉开车门,迅速钻进去。 玻璃是单面可视的,车窗升起来,里面便是绝对隐秘的空间,将那些直勾勾火辣辣的注视全都挡在外面。裴司延看了眼她手臂,边发动车子边问:“伤口长好了?” “嗯。”宁姝抬了抬手臂,冲他笑,“您给的药膏真不错,我才用了两天,这块颜色都浅了。” 虽然还有些凹凸不平,但镇定的效果立竿见影,伤口不泛红了,连皮肤都细腻了些。 裴司延温柔地勾了勾唇:“坚持用,会恢复如初的。” 宁姝点点头:“好!” SK是高端服装品牌,旗下也做一些服装配饰,店面只开在中高端商场。 国贸这家男装店是上个月新开的,连开业当天都没做过酬宾活动,颇有大牌的傲骨。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有钱人慕名而来。 裴司延和宁姝一进去,鹤立鸡群的气质就吸引了导购的目光。 小姐姐笑容可掬地躬了躬身:“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要看点什么?” “配饰。”裴司延答得冷漠而简短。 “好的,先生小姐这边请。”导购带他们去配饰区。 裴司延果真是雷厉风行的直男风格,一路目不斜视,直奔展示手帕的柜台。 宁姝这是第一次知道,男人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帕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毕竟像裴司延这么精致的男人见得不多,她也没有荣幸让哪位男士拿出手帕给她用。 除了裴司延。 思绪不自觉又飘了起来,空调口吹出凉风,就像那天晚上在江岸边,吹乱她头发的风。 他用那条手帕给她绑过头发。 他的手炙热,同样炙热的还有喷洒在她额头上的呼吸。 整个人都像坐在时光机上穿梭,宁姝赶紧定了定神,望向展柜里的那些手帕。 导购员正在向裴司延推荐。 “先生,我们这款是卖得最好的,同色系交错的暗纹,会显得成熟稳重不轻佻,而且颜色也百搭。” 宁姝看了一眼,觉得颜色太暗。 而且这个男人似乎也不用考虑是不是百搭,或许他心情好,可以买走这柜台里的所有手帕,一天一块换着玩。 “你觉得呢?”裴司延偏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觉得,一般般。”宁姝实话实说。 导购员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笑道:“这边的颜色都比较符合先生的气质,您可以多挑一挑。” “可是我觉得那边的更好看。”宁姝指了指旁边展柜,颜色普遍更亮一些,还有花纹。 其实她可以理解导购的想法。 裴司延这人看上去就是严肃了些,致使他气质所表达出的心理年龄远远超出他颜值的年龄。导购也是个火眼金睛的明白人,才没有给他介绍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 可宁姝这会儿好奇心作祟,就想让他试试那些。刚进店的时候,甚至很想让他穿模特身上那件粉红色西装。 哪怕她知道裴司延不会任由她胡闹。 裴司延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居然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些更好看。” 宁姝忍着笑得寸进尺,指了指那个基佬紫色的鸢尾花图案:“我觉得那个最好看。” “那就要那个吧。”裴司延抬眸看向导购,“给我包起来。” 在导购一脸震惊中,他转身直接去了收银台。 宁姝也十分的震惊。 从店里出来,她盯着男人手里的袋子问:“您真的就买这个啊?” “我相信你的眼光。”他勾了勾唇,抬手看了眼时间,“找个地方吃饭吧。” 宁姝面色复杂地收回视线:“……好。” SK店在二楼,一楼好像在举办什么活动,有嘈杂的音乐声传来。宁姝走到扶梯口才看到,原来是一家服装店的走秀。 而且全都是男装。 T台上的小哥哥颜值还不错,隔老远都能看出眉清目秀的轮廓。 二楼玻璃围栏旁几乎沾满了人,宁姝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缝隙把自己卡进去,兴致盎然地欣赏。 裴司延站在她后方,虽然前面全都是人,但他有绝对的身高优势,稍微垂眸就能将一楼景象尽收眼底。 围观的女孩子们都很激动,宁姝也看了好一会儿了。 裴司延眉头皱得很深。 有那么好看? “你喜欢这种?”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连自己都没发现嗓音里泄露出的几分不满。 要么敞着扣子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腹,要么宽大的衣服罩着干巴巴的身材,腿细得像竹竿,脸色白得像鬼,一个个就好像营养不良,吸那个啥似的。 “不呀。”宁姝双手托腮依旧望着舞台上的小哥哥们,“我看他们家衣服设计得不错,模特儿嘛……长得也不错。” 裴司延目光一凝,瞬间冒出森森的寒气。 宁姝接着道:“不过身材也太瘦了,一阵风都能吹走,还不如我呢。没有腹肌的男人能叫男人吗?” 裴司延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脸色稍霁:“那你觉得什么样才叫男人?” 宁姝想了想,语气认真地说:“不能太瘦也不能胖,我也不喜欢肌肉男,但起码胸肌腹肌都得有吧。八块有点儿多,我觉得六块腹肌是最好看的,恰到好处,足够而不夸张。” 裴司延勾了勾唇,脸上一片晴朗:“那还看什么?这些人里有一个达标的?” 宁姝撇着唇摇了摇头。 “走吧。”他抬起手,用些微宠溺的力道揉了揉她的头顶,“我饿了,吃饭去。” 宁姝一下子愣住,脑袋有种被开光似的眩晕感,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摸她的,头? 第13章 (下章入V)他的手还放…… 男人的掌心稍触既离,那种隔着头皮的滚烫的温柔,却仿佛停留了很久很久。 宁姝想吃日料,幸运的是那家店不用排队,却被告知没有包厢了。裴司延去哪儿都是高级包厢,自然不能屈就在大厅里。 可惜整个商场只有这一家日料。 她正打算去找别的店,刚一转身,男人轻轻握住她手腕:“没事,就坐大厅。” 宁姝整个人都僵了,只能被他这么握着,亦步亦趋地跟进去。 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个两人座,卡座的椅背很高,并且用木挡板和旁边桌分隔开来,具有一定的隐私性。宁姝见裴司延并没有流露出不适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等菜的时候,裴司延对她说。 宁姝抿了口茶:“什么事?” “凤梨直播内部刚刚重构完成,但平台走了两个顶流主播,暂时也招不进合适的人,所以运营部提议让我开直播。” 宁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开游戏直播?” “是。”裴司延淡定地点头,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宁姝着实佩服提出这个建议的员工,够胆够魄力,也挺有脑子的。 霸道总裁亲自开直播,尤其是裴司延这种又帅又有钱,神秘而又家喻户晓的大众情人,话题度和流量估计不亚于请来一个顶流主播。光大家对这件事、对他技术的好奇就能够嚼好一阵子了。 提议是好提议,可惜有点儿费总裁。 而且裴司延的技术客观评价,打打青铜白银段位还行,开直播着实不够。 除非他卖的是脸。 宁姝自然不敢问这个,于是委婉地开口:“其实是不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有是有。”他微微颔首,“不过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收购凤梨以后,为了留住整个运营团队,答应无条件配合他们的营销策略。” “也就是说你必须得直播,没得商量了?”宁姝皱了皱眉。 “嗯。”裴司延说,“不过不用太长时间,只要把平台话题度带起来,自然会有别的专业主播接手。” “好吧。”宁姝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那你用不用提前准备,比如说,练一练技术什么的?” 她不敢直言自己对于他操作技术的评价。 “当然要。”裴司延点头,“这就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 宁姝:“嗯?” 裴司延:“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抽空教我?” 宁姝愣住。 “我觉得你打得很好。”裴司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比我公司的主播都好。” 此话一出,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去找自家主播了。 最近她说忙不忙,说闲也还得上班,于是问:“你什么时候直播,急吗?” 裴司延:“不急,时间上他们没要求,说先给一周,如果需要还可以延长。” “那好吧。”宁姝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白皙光亮的牙齿,“有空我陪你一起练。” 裴司延弯了弯唇:“明天晚上可以吗?” “明天不行耶。”宁姝看了眼日历,“我妹高考最后一天,晚上答应她陪她逛街买衣服的。” 裴司延笑着点头:“好,那等你有空再说。” 吃完饭,裴司延送宁姝回家。 目送她进门后,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皱了皱眉摁下接听:“喂?” 对面是另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哥,我猜你现在特别需要我。” 裴司延扯了扯唇,凉飕飕道:“你在梦游?” 裴嘉逸啧了一声:“你就不能稍微对我态度好点儿吗?我,粉丝上千万的顶流主播,国服第一ADC,我现在可是你公司的门面啊。听说你被运营部赶鸭子上架要开直播了,怎么着,不需要我给你来点儿爱的教育?” “不需要。”裴司延冷淡地回答。 裴嘉逸笑:“不是吧亲人,你真打算用脸打?” 裴司延懒得理他,把手机调成免提扔到副驾驶,发动车子,然后听着裴嘉逸在那边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哥,我这凭本事吃饭的都被我爸和爷爷赶出家门了,你要是敢靠脸吃饭,你信不信爷爷和大伯直接把你从家谱上划了?” 裴司延慢条斯理地说:“他就是把我从家谱上划了,也拿不走我30%的股份,我依旧是集团总裁。这位置上还是自家人靠谱,你猜他会不会这么干?” “……”裴嘉逸有被内涵到,哽了哽,又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堂堂总裁游戏玩儿得菜成那样,你好意思开直播,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你公司的。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公司的颜面和口碑,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多谢你成熟的提醒。”裴司延淡淡道,“不过我已经有人选了,用不着你。” 裴嘉逸再次受挫:“不是,我他妈国服第一ADC摆面前你不要,你找谁教你?比我厉害?” “嗯。”裴司延毫不留情地继续戳他肺管子,“长得还比你好看。” “……草。” ** 夏沐可终于熬过了高考,从一名苦逼的高三学生,成长为即将上大学的短暂的自由人。 对她来说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自由自在地打游戏。 宁姝好几天下班回来,那丫头都跟软骨病似的瘫在沙发里,拿着手机打游戏,那一副网瘾上身的颓废样,一点都不像个风华正茂的十八岁少女。 这天周末,宁姝上午刚起床走出卧室,二楼客厅传来夏沐可激动昂扬的声音:“啊啊啊姐!我巅峰赛排到我男神了!” “哦?”宁姝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知道是他?小心被骗了啊。” “我有那么傻吗?这么好听的声音除了我逸哥哥还能有谁!啊啊啊哥哥说他要伽罗!我帮哥哥拿!我要给哥哥打辅助!” “……”宁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接下来,夏沐可开了麦,在队伍里一个劲叨叨,先是花式认亲,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然后是花式彩虹屁。 “啊啊啊哥哥好棒!哥哥太帅了!” “哥哥小心对面打野不见了!他好像在草丛蹲你!啊啊啊他来了!他好变态!哥哥我给你大!干他干他!” 夏沐可戴着耳机,宁姝听不见队里其他人说话,她翻了个白眼,边嗑瓜子边观赏夏沐可的神经质独角戏。 “哥哥太神了!这位置你怎么秒到他的?!啊啊啊哥哥预判牛逼克拉斯!” “哥哥别走太快!我奶你一口!” “哥哥我帮你开干扰了!upupup!” 宁姝耳朵都要炸了,心说她要是那主播,估计要崩溃到操作失常。 可那位似乎很淡定,屏幕上不停显示伽罗击杀对方英雄的图标。 下路一塔刚被推掉,夏沐可却好像突然卡带,惊叫一声,然后牢牢地闭上嘴巴。 宁姝一脸懵逼地看过去:“怎么了?” 敌方四个人赶来,她没能成功溜走,游戏界面很快黑白。 夏沐可呆望着屏幕顶端的读秒倒计时,轻飘飘的,游魂似的开口:“哥哥说,他在直播……” “……噗。”宁姝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 接下来的对局中,夏沐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等到游戏结束,她一把扔掉手机,嘤嘤叫着埋进宁姝胸口:“呜呜呜丢死人了!他在直播!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呜呜他这个点不是不直播的吗?我要死了要死了!我要跳楼!别拦我!” 宁姝一边偷笑一边拍她的背:“没事,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 夏沐可突然从她怀里蹦出来,拿过手机一看,顿时又哭丧起来:“哥哥加我好友了,他是不是想嘲笑我呜呜呜……” “……” 宁姝今天有点事情,下午要去事务所加个班。吃完午饭她也没午休,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整个事务所只有她和王瑶两个人在加班。 弄完手头上的资料,她准备打印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打印机怎么鼓捣都没反应。 叫王瑶过来帮忙,也还是弄不好。 王瑶的办公室没打印机,平时都是来她这儿借用的,外面工区也没有,另外几个办公室也都锁着门。 宁姝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去楼下店里打吧,也就几块钱。” “别啊,你刚来的时候打印店那老板追你多猛你忘了?陈修给你当了两个月保镖,你出门都绕着他店走,好不容易才摆脱的。这一去万一又给他燃起希望怎么办?”王瑶说,“现在男人可普通可自信了,前两天那帖子你没看吗?姑娘点了两碗面吃,那男的就以为人在等他,对他有意思。” 宁姝:“……”哪能不知道呢,大学室友群里吃了一晚上的瓜。 王瑶一本正经地给她出招:“这样吧,我中午来的时候楼下有人下电梯,估计直播公司今天上班,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借用一下。” 宁姝想了想,点头:“行吧。” “注意销毁文件啊。” “我知道。” 宁姝乘电梯下了两层,直播公司果然是亮堂堂的,工区里人很多,都在忙碌。 她正想着挑谁去问,走廊里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宁小姐?” 是张助理的声音。 她有点惊喜地转过去:“张助,你好啊。” “您好您好。”张助理笑盈盈道,“宁小姐是来找老板的吗?” “不是的。”宁姝手里拿着U盘给他看,“我办公室打印机坏了,想过来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 张助理忙不迭点头:“好说好说,我这就带你去。” 宁姝:“谢谢。” 张助理刚要抬脚,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摸着后脑勺“哎哟”了一声:“真不好意思,我这会儿有点急事要去公关部,刚看见你太激动给忘了。这样吧,我老板办公室有打印机,你直接去就成,从这儿进去一直走到底就是总裁办。” “好的,你忙。”宁姝笑了笑,“我自己去就好了。” 工区里人虽然多,但大家都专注着手里的工作,仅有一两个注意到她,也只是看一眼就撇开了。兴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其中一个眼镜男看得久了点。 宁姝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总裁办门口。 不知道裴司延在不在,刚才她忘了问张助理,于是先抬手敲了敲门。若是不在,她也不好意思自己进去。 “你好?”旁边有人问她,“你是找裴总吗?” 宁姝转头一看,是个女员工,她点点头:“是的,裴总在吗?” “在。”女员工道,“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宁姝答道,“张助理让我直接过来的。” “哦,裴总这个点可能在休息,你进去等等吧,他应该快起来了。”女员工很好说话,态度也和善,笑着帮她打开门。 宁姝说了声谢谢,走进裴司延的办公室,关上门。 这间和之前在裴氏集团的办公室很不一样,面积小些,装修风格也更简单,看得出没花什么大价钱。 裴司延不在,但办公桌后有一道白色的门,里面应该就是他休息的房间。 宁姝正在屋里东张西望,想去看看他办公桌上的金色地球仪,那道门忽然打开了。 她一抬眼,跌入一双幽黑而深邃的眸子里。 男人望着她,目光坦然而温和。 他的手还放在衬衫边缘,准备扣扣子的姿势。 白皙无瑕的皮肤,健硕的胸膛,沟壑明显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眼帘。 第14章 “再看我可要收费了。”…… 裴司延这张脸长得已经够犯规了,没想到皮囊之下的身材也这么绝。虽然平时穿着西装也能看出他高大笔挺,宽肩窄腰,可脱了衣服,却是另外一种不一样的冲击。 宁姝目光黏在他腹肌上,人鱼线向下蜿蜒至裤边里,就像截了一半的风光,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心脏吊在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忽然,她听见布料窸窣的声音。 男人手指动了。 他扣上中间那颗扣子,然后再缓缓地往下,修长的手指捏着衬衫边缘,将那半截春光遮挡起来。 宁姝不自觉眼皮颤了颤,再往上看。 上面的扣子也被他一颗一颗扣了起来,一直扣到脖颈处,衬衫的白与他皮肤的白紧密贴合。 末了,他走过来,携着一阵淡淡沉香味,慵懒的嗓音里依稀夹着些调侃:“再看我可要收费了。” 宁姝这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刚刚的眼神有多露骨,忙不迭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换衣服。” “嗯。”裴司延淡淡回道,“那还是意外收获。” “……”宁姝是一眼都不敢再看他了,急忙说明来意:“裴先生,我就是来借用一下打印机,如果您方便的话……” “方便。”他说着,拿着领带走到墙边的亮面金属装饰柜前,当做镜子给自己打领带。 宁姝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的办公桌,稍微犹豫后走了过去。 “裴先生,那我自己打印了?”她还是问了一句。 “嗯。”裴司延系着领带结。 宁姝开始鼓捣电脑和打印机,男人从镜面里望着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裴司延的打印机和她之前用过的都不一样,按钮都是日文标识,她那点儿动漫里学来的贫瘠词汇量,连开机键都找不着。 她又不好意思叫他,一想到他,眼前就自动浮现出刚刚那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和男人若有似无的调侃。于是她决定自力更生,自己查。 好在电脑是中文的,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宁姝刚点开搜索引擎,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停在她背后。 随之而来的是,是一道低而柔的轻笑。 男人微微倾身,胸膛靠上来,滚烫的温度几乎要贴上她的背。 然后他伸长手臂,指头轻轻在打印机侧面摁了一下。 机器运行的声音里,宁姝悄然红了耳朵。 裴司延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迅速染色的耳垂上,唇角的弧度始终压不下去。他似乎吃准了她不敢抬头,任由眼底柔情百转,毫不遮掩,一直维持着这个微妙的姿势,不退开,也不更贴进一步。 办公室里的冷气像是失了效,宁姝觉得浑身上下烧得慌,可又不敢轻举妄动,连每根头发丝都是乖乖的,说话语气也特别乖:“裴先生,我要打印资料了。” 男人好整以暇地勾了勾眼角。 “哦,不能看是吧。”他这才稍稍退开,站到办公桌侧面,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打吧。” 他不看电脑,看着她。 却比刚才近在咫尺的距离更让人脑袋发烧。 宁姝竭力忽略掉男人投射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把U盘插进孔里,点开文件,设置打印参数。 这打印机反应特别快,不到五秒,第一张就打印完毕。 宁姝吸了口气,取出来,以看文件来转移注意力。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他。 听到他走到饮水机旁的脚步声,拿杯子的声音,杯子搁在饮水机台上的声音,哗啦啦的水流声,以及他一边等着水杯装满,指尖一边在吧台上轻轻叩击,短短的指甲和木质台面相碰发出的有节奏的钝响,像是有一首无韵的曲子,在她心底悠悠地吟唱。 而她的心脏开始失去自己的节奏,跟随着他的节奏而跳动。 直到最后一页打完,打印机突然发出提示音,宁姝才恍然惊醒。 她着急忙慌地抱起那一沓A4纸,匆匆道谢离开。 裴司延望着女人落荒而逃,脚步凌乱,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他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一口口抿着杯子里的水,盯着门外空落落的走廊看。 半晌,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今晚有空吗?】 ** 宁姝马不停蹄地回到办公室,猛灌了一大杯水,才将那股子心浮气躁压下去。 真是太要命了。 刚把打印的文件整理好准备装订,手机突然一响,她此刻加倍脆弱敏感的小心脏也紧跟着咯噔一下。 点开一看,果然是裴司延发来的消息: 【今晚有空吗?】 今晚有空吗…… 今晚…… 难不成又要喊她去吃饭?还是买东西?或者去江边看灯光秀? 以前她没觉得,这会儿仔细一想,他们一起做过的那些事,哪像是关系纯洁的一对男女,普通朋友间会做的事? 宁姝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暧昧又刺激的东西。 屏幕上干巴巴的五个字,越看越像某种不普通的邀约。 她用力甩了甩头,一字一顿地自言自语,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宁姝,你给我清醒点。” 或许裴司延只是没跟女人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普通朋友和暧昧关系之间的临界点在哪里。 或许他根本没有那方面意思。 裴司延喜欢上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追一个女人,温柔耐心玩暧昧,这种神仙下凡的概率会幸运地发生在她身上?她不信。 就算裴司延想要一个女人,大概也就是勾勾手指,像小说里的冷酷霸道总裁那样—— “五千万,买你一晚。” 宁姝脑子里没边没际地脑补着,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 裴司延:【有空的话,一起打游戏?】 ……哦。 原来是这个事。 她都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脑子里的粉红色泡泡全部破掉,宁姝摁下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酸涩的心情,敲字的手十分用力:【好。】 **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宁姝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光不太正常。从走进大厦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有人回头注视,有人拉着同伴窃窃私语,那激动劲儿,就好像大街上看见明星似的。 除了没跑上来要合照要签名。 她满心狐疑地到事务所,发现同事们也和平时不太一样,都没好意思在工区多待,直接去了王瑶办公室。 王瑶正在整理桌子上的资料,宁姝走过去小声道:“我今儿怎么有种被游街示众的错觉?” 王瑶放下手里的文件夹:“亲爱的,这不是错觉。” 宁姝:??? “你自己瞅瞅这是不是真的。”王瑶说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给她。 宁姝拿起来一看,愣住。 这照片上是她和裴司延?而且还是一起买手帕那天在商场看走秀,她站在栏杆旁,他站在她身后。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两人举止十分亲密,裴司延的表情又宠溺又温柔。 再往后翻,还有他们走路说笑的照片。 “这怎么回事啊?”宁姝把手机递还给王瑶。 王瑶说:“就这么回事啊,有了这些照片,还有你和楼下裴总昨晚单独在他办公室从六点多待到九点多的事实,现在整栋楼都在猜测你俩的关系。不过也不算猜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够锤了。” 宁姝烦躁地敲着桌面:“这谁这么闲啊?” “照片是物业群里放出来的,那人好像被公司带走去问了,你别急。”王瑶说着,朝她挤了挤眼,“与其着急,不如给我透露透露内部新闻,你跟那位裴总到底有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关系啊?” “没有!”宁姝瞪了她一眼。 “哦。”王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那就是楼下老板单相思了。” 宁姝有点恼羞成怒:“什么单相思啊?你别造谣添乱了。” “我可没造谣,我考研英语看图说话满分。”王瑶举起照片给她看,“喏,这位先生看你的眼神,明显就是带着浓浓的爱意,这可是装不出来的。” 宁姝瞟一眼,眼皮都像是触电了:“那是那人故意拍成这样的!” “可据我所知,那位大佬见谁都是一副门神脸,偏偏到你这儿相机显灵了哦。”王瑶装模作样道,“还是说,有人逼着他笑呢。” “……”宁姝无语。 她又看了看王瑶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男人垂眸看她的眼神,那仿若春回大地,春风拂面的眼神。 好家伙,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 工作时间,宁姝都待在办公室里,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可到了中午和王瑶出去吃饭的时候,又像是明星过街。 更有同事好奇地直接来问,被她否认后依旧一脸不信:“我晓得我晓得,一般这种事情被爆出来,就算是真的也会先否认的,不影响工作嘛。” 宁姝:“……”那您问个毛线? 她决定从明天开始点外卖,早上七点来,晚上九点走,能不出现在公共视野就不出现。 下午,陈修的账号在事务所内部邮箱群发了一份邮件,大意是工作场合禁谈八卦,禁止造谣,注意办公室礼仪之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针对宁姝的事。 王瑶啧了一声:“要不说呢,咱陈总还是护你。” 宁姝喝着咖啡淡淡道:“我来的时候教授说了要他好好照顾我,师兄这是尊师守信。” 王瑶冲她挤了挤眼睛:“你如果跟那位裴总没猫腻,我们家陈总也不错呢。” 宁姝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救命。” ** 忙完一天的活,宁姝还是抽空去了趟陈修办公室。 她看见李秘书和行政部的几位同事都在门口,疑惑地问:“怎么了?陈总呢?” “在里面呢。”李秘书耸了耸肩,“我这刚被他凶出来。” “啊?”宁姝只觉得头皮一麻,“陈总心情不好吗?” 李秘书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倒是另一位同事没忍住,不阴不阳地说:“可不嘛,辛辛苦苦去上海出了几天差,回来就听说小师妹跟人闹绯闻,满城风雨的,换我我也脾气大。” 宁姝不禁嘴角抽了抽:“对不起啊。” “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同事指了指里面,“你来也正好,进去劝劝陈总,说两句好听的让他消消气,我们也就不用水深火热的了。” “好。”宁姝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扭开门锁走了进去。 门外,几个女孩子凑作一团,嘀咕着走进电梯。 “你们说他俩能成吗?” “鬼晓得哦,但是陈总终于能消气了,我真的快受不了啦。” “整个部门都能看出来陈总喜欢宁宁,就她自己啥也不知道。” “谁敢传陈总八卦啊?就看他啥时候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哎,这一天天的不仅要工作,还要为老板操这种闲心。” …… 下两层后,一个中等身高的娃娃脸男人走进电梯。穿着西装,戴着凤梨直播的工牌。 女孩们继续毫不避讳地讲着陈修和宁姝的八卦,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下,门打开,一群人说笑着走出去。 娃娃脸正是张助理。 他看着那群女孩离开,赶紧溜到窗户旁打电话:“喂?老板,是我,我有十万火急的重要敌情向你汇报……” ** 陈修正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宁姝进来的时候,他朝她看了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稍等。 宁姝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没过多久,陈修挂了电话,却没有马上搭理她。他去茶水台倒了杯咖啡递过来,坐到她对面,然后才开口对她说:“刚才是楼下公司打来的电话。” 宁姝接过杯子的手一顿,僵硬地点了下头:“哦。” “人查到了,不是物业的小刘,是他们公司员工拍的照片,也是他们怂恿小刘发的。”陈修看了宁姝一眼,“相关人员,他们老板已经给了处罚。” 宁姝眼观鼻鼻观心地听领导话。 陈修依旧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继续道:“我听说这事儿让裴总大发雷霆,一天之内辞了三名员工。这大企业的老板就是不一样,心肠够狠。” 宁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弯了弯唇,把话题从裴司延身上扯开:“师兄,我过来是想谢谢你,又让你为我的事操心了。” “知道就好。”陈修笑了笑,“师兄自然是想让你好好的,所以以后可叫我省心点。裴总跟咱们,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宁姝淡淡莞尔,不置可否:“那我下班了。” “去吧。”陈修站起来送她。 走出办公室的同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宁姝没打开看。 这个点她不看也知道,肯定是某人要跟她预订今晚的游戏教学。 她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着,心情不自觉轻松了许多。 第15章 “那你没打算再交个男朋…… 裴司延是个很有天赋的好学生,不过提点了他两个晚上,技术突飞猛进。 打游戏能量消耗有点大,六点吃的晚餐,宁姝八点不到又饿了,裴司延给她点了份炸鸡外卖,送到的时候,两人刚好结束一局,打算休息片刻。 宁姝啃着香喷喷的炸鸡,裴司延接了个电话。 不知道对面是谁,他语气格外严肃。 “你自己不会判断?需要我手把手教你?” “这就是你复旦大学MBA的水平?你文凭是花钱买的吗?” “这单要是出了差错,钱从你工资里扣。” 挂了电话,宁姝一只手拎着半个鸡腿,另一只手戳着下唇,神情有点呆滞。 裴司延看了看她,衔着不太明显的淡笑走过来,从盒子里拿了一小块年糕:“是你前男友。” “……咳咳。”宁姝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 也是,这态度,这教训白痴的言辞,她也就见他对温景泽这样过。 能进裴氏集团的都是真材实料的高材生,就连张助理都是航空航天大学毕业的,来这儿之前在东航开飞机,还会四国语言。 据说是有一次航空事故死里逃生,家里人后怕得不行,说什么都不同意他继续开飞机,所以托了关系让他来给裴司延干活。 他不仅开车也当翻译,同时还负责裴氏旗下的中南航空公司,工资是按高管的标准。 也难怪温景泽看上去似乎很努力工作,却没落得裴司延半个字夸奖。 裴司延接着道:“津城有个项目比较难办,我让他过去负责,历练一下。” “这样啊。”宁姝点了下头。 怪不得温景泽最近杳无音讯,原来是上刑场去了。 想着那厮是如何在裴司延手底下苦苦煎熬的,本着作为人类的同理心,她不禁发出一声唏嘘。 这声唏嘘在裴司延那儿却立刻变了味。 他微微眯眸,看过来,眸色幽深,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太苛刻?” 宁姝愣了愣,赶紧摇头:“没有,他这人欠收拾,对他苛刻一些是对的。” 裴司延眸色转深,敛起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嗓音却凉得很:“我公司没养过废物,他确实欠收拾,不过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很有分寸。” “您不用看我的面子。”宁姝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裴司延扯了下唇角:“再怎么说也是你前男友,买卖不成仁义在。” 宁姝咬了一口鸡腿肉:“没什么仁义不仁义的,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裴司延目光一动,像是凝固的冰块倏然融化,勾了勾唇:“那你没打算再交个男朋友?” “以后再说吧,现在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宁姝心口跳了跳,语气故意拿捏得轻描淡写。 “哦。”裴司延点点头,“没有同事追你吗?” “没有啊。”宁姝轻快地回答,“而且我们事务所男同事也没我的菜。” 裴司延眼底柔光更甚:“可我听说,你们陈总很受欢迎。” “他受欢迎是他的事。”宁姝漫不经心道,“我又不喜欢他。” 裴司延“哦”了一声,终于把指尖夹着的那块年糕喂进嘴里,满脸的意味深长。 ** 隔天早上,宁姝刚到办公室,发现桌面上摆着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而且是她上大学时爱吃的那家。 没过多久,陈修发来一条消息:【晨跑刚好路过,就给你带了一碗。】 宁姝已经彻底被牛肉面的香味俘获了,激动地回:【谢谢师兄!】 陈修:【不客气,以后想吃随时跟我说。】 【我搬家了,现在离学校近。】 宁姝再次道谢。 “哎呀,隔老远都闻着香了。”王瑶推门跑进来,“亲爱的,你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宁姝刚坐下用筷子夹了几根面,抬头睨她:“吃个早饭让你说这么严重。” “牛肉面?曲城大学后街那家吗?”看着纸碗上印的图案,王瑶两眼冒光,“我都快三年没吃了!呜呜呜我仿佛闻到了初恋的味道!” “……”宁姝懒得看她发神经,低头吃面。 “哎,不过话说回来学校那么远,你一大早咋过去的?”王瑶平静下来问。 “师兄带的。”宁姝搅着碗里的面条,“他说他离得近,晨跑路过就买了。” 王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宁姝假装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八卦意味:“我可真佩服这种生活忙得鸡飞狗跳,还有闲心有精力每天跑步的人,都是人才。” “是哦,听说陈总每周去三次健身房呢。”王瑶拖着长调,“你猜我们陈总几块腹肌?” “……”宁姝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无聊。 王瑶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没看过吧?” 宁姝差点一口面喷出来:“我当然没看过!” 她也就看过……那个人的。 六块腹肌,还有人鱼线。 很好看,特别好看。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一个男人的肉.体心动了。 王瑶发现了端倪,指着她弯腰大笑:“你这什么表情?你脑补什么呢?宁小姝你有问题哦!” “你给我出去吧!”宁姝笑着拿腰垫甩她,“你烦死了!” 中午去楼下餐馆吃饭,碰到了陈修。 宁姝和王瑶一起,陈修过来和她们拼桌。 王瑶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问陈修:“老板,冒昧问一下,您的新居在哪儿呢?” 陈修不假思索地答:“在南湾,怎么了?” “哦,南湾啊……”王瑶稍稍皱眉想了下,“那儿离曲城大学挺远的吧。” 陈修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往宁姝那儿看了一眼,见她脸色微变,笑着解释道:“也不算远,五公里而已,我跑步都不止这个数。” 王瑶朝他眨了眨眼:“那有空也给我带个牛肉面呗,我给您辛苦费。” “好。”陈修笑了笑,“不过辛苦费就不用了,顺路而已,别这么客气。” 王瑶脸上的奸笑都快绷不住了。 她用胳膊肘怼了怼宁姝,压着嗓音在她耳边道:“看看,沾你的光,我可算鸡犬升天了。” “瞎说什么呢。”宁姝把碗里的鸡块夹给她,“堵你的嘴。” ** “老板,津城项目的进度真的该加快一点儿了,如果再不给乙方施压,怕是到时候资金回笼周期会出问题。”张助理把文件夹递给裴司延,“您看看,这是市场部重做的风险评估。” 裴司延看了几页,眉头蹙起来:“你去把林总手里的单子接过来做,让他去津城亲自监督,你最近就辛苦一点。” 张助理点点头:“好的,我一会儿去总部找一趟林总。” 裴司延:“去吧。” 张助理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 裴司延抬眉:“怎么,还有事?” “是有点儿事,但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张助理咋了咋舌:“您确定?” 裴司延看过来,眼神冷得像冰:“说与不说,后果你自负,考虑好再开口。” “老板规矩在前嘛,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儿。”张助理满脸为难,“可这不是我的私事儿,是您的……” “说。” 张助理往前走了两步,一脸神秘地开口:“老板,据可靠消息,这两天楼上陈总每天给宁小姐买早餐,陪她吃午餐,都快成护花使者了,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裴司延眯了眯眸,继而淡淡地把文件扔到桌角:“不用管。” 张助理好心提醒他:“我还听说,宁小姐和陈总是同门师兄妹,认识好几年了,感情深厚,陈总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要是他强势猛攻,我怕宁小姐很快就被他拿下。” “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裴司延轻嗤了声,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自信和得意,“比得上我吗?” “……”张助理目瞪口呆。 乖乖,他没听错吧? 他这位低调内敛、沉稳如山的大BOSS,有生之年居然能说出如此中二装逼的话来? 裴司延仰靠到椅背上,双手交握搭在桌沿,神色慵懒而刻薄:“你觉得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会选姓陈的不选我?” 张助理抿了抿唇,视死如归:“老板,恕我直言,要是我我就会选陈总。” 裴司延拧了拧眉。 “人家陈总是暖男呀,现在小姑娘都喜欢暖男,我也喜欢。”张助理一本正经道,“您就不一样了,您呢虽然长得比他帅,比他有钱,也比他有能力有地位,可您也太有距离感和压迫感了,跟您谈个恋爱跟处上下级关系似的,多累呀。” “这就是你至今单身的理由。” 张助理一脸懵逼:“啊?” “因为你眼瞎。”裴司延冷淡道,“滚出去吧。” “……” 虽然把小张的歪理邪说怼了一通,很解气很爽,也因为宁姝那天明确表示不喜欢陈修,他心里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危机感,可一整天下来,还是隐约心神不宁。 晚上宁姝要加班,没时间,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打了两个小时游戏,再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却得知她已经回家了。 裴司延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越发的心神不宁。 ** 第二天,宁姝照常七点半起床,洗漱化妆半小时,八点从家里出发,八点半到事务所,也打算照常去办公室吃一碗陈修帮带的牛肉面,然而刚在地库停好车,就看见前面一辆车朝她摁喇叭闪灯。 是裴司延那辆银色迈巴赫。 她走过去正要打招呼,对方却亲自下车,为她拉开后座门。 宁姝愣了愣:“裴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裴司延将手扶在车顶,另一只手抬了抬,示意她坐进去,“陪我吃个早餐。” “哦,好。”宁姝脸色还是懵懵的,坐了进去。 她总觉得今天的裴司延有些不一样,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裴司延也从另一侧坐进后座,然后从前面拎过来一个袋子,拉开小桌板,将袋子里的早餐都摆上去。 宁姝呆呆地望着,心想大佬的早餐可真丰盛。 切好的牛排,煎蛋,蔬菜三明治,荤素搭配,还有牛奶。 一共两份,他放了一份在她面前:“吃吧。” 宁姝不好推辞,只好点着头说谢谢。 想不到这些食物颜色看上去虽清淡,却直击味蕾,让人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连牛奶都比她喝过的强百倍。 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解决干净后,宁姝忍不住问:“裴先生,您这是在哪儿买的?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裴司延见她目光落在牛排上,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把自己盘子里余下的用刀叉给她送过去,“不过不是买的,是从家带的。” “您吃吧,我都吃饱了。”宁姝哪好意思分他的。 “我食量不大,这些足够。”他目光坦然而温柔,一点没有屈就的意思。 “……那就谢谢了。”宁姝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吃牛排。片刻,她抬起眸问他:“这些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不是。”裴司延那边也吃完了,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机器人做的。” 宁姝猛地吸了口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忍不住咳几声,顺了顺气,满脸不可置信:“机器人会做饭?” “嗯。”裴司延见她很有兴趣,便多说了些,“不仅会做饭,还能打扫卫生,洗晾衣服,差不多保姆能做的它们都能做。” 宁姝兴奋得两眼冒光:“也太好玩了吧!我家只有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算是基础设备了。”裴司延笑了笑,“我家那两只是研究所的朋友送的,尖端前沿技术,还有一些暂时不可商用的机密算法,所以市面上没有。” “那我能去看看吗?”宁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她便懊恼地闭上嘴巴。 怎么能提出这种过分要求呢? 就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得是别人主动邀请吧? 更何况这可是裴司延。 宁姝心里正忐忑地敲着小鼓,打算为自己的无礼道歉,身旁男人忽然一笑,淡雅如清风:“好。” 第16章 成功男士相亲话术宝典。…… 宁姝几乎是从他车里逃走的,她没脸在里面继续多待一秒钟。 她居然向一个男人主动要求去人家家里,而她居然还被答应了。怎么看,都像是裴司延故意在逗她玩。 回到办公室,她靠着墙大喘气,手机毫不意外地收到那人的微信消息。 而且这次是语音—— “Frank自带中国八大菜系和中外主流菜谱,有空去尝尝它的手艺。” 男人清沉的嗓音携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通过电流转换后变得更加磁性,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心口挠。 宁姝低着头把脸埋进掌心里,掌心触到一片热烫。 裴司延一定不知道他给别人发语音有多要命,简直就是秒杀少女心防的利器。 “宁姝,干嘛呢?”王瑶边敲门边喊她,“我过去调电脑了,你快点儿来啊。” “哦,知道了,你先去吧。”宁姝这才想起来今天有例会,连忙收拾好心情,补了个口红。 又是一天忙碌。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刚想着终于一身轻松,霍迎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阿姝啊,妈妈给你物色了个男孩,乔氏实业的二公子,比你大三岁。人家跟温景泽可不一样,家里有钱却非要搞科研,听说是研究人工智能的,成天在实验室搞研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人特别单纯。而且妈妈看了照片,面相也不错,跟你挺配。” 宁姝浑身都像卸了力气:“妈,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哎呀,又没让你马上去谈恋爱,见个面吃个饭,先做朋友嘛。你说你一天天的那么宅,除了工作就在家待着,多个朋友也是好事儿。”霍迎春笑呵呵道,“要是跟乔公子有缘分,也不至于被别人抢了先不是?” 母上大人这一套一套的,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他人本来在帝都,这不为了归根,特地申请调到咱们这儿的研究所,今天刚落地。你要觉得可以的话,妈妈帮你约。” 宁姝转了转眼珠子,想着早死早投胎,免得夜长梦多,于是点了头:“行吧。” 反正相亲这种事,大多是见了一面就没有第二面,权当是完成任务,给家长个交代。 ** “老板,林总的机票订好了,今晚八点。” “好。” “您要不要送送?” “你替我去吧。” 张助理刚一出去,裴司延手机就响了。 一个本地陌生号码,他直接打开免提:“喂?” 手机里传来一道拿腔作调的男声:“您好,这里是南方保险公司,因为您是我们的优质客户,现在有一项新推出的保险产品,年收益率——” 裴司延果断挂了电话。 几秒后,对方又打来。 他睨了眼,摁下绿色的键,嗓音冰凉:“乔遇你闹够了没?” “卧槽你听出来了?”那人一秒变了腔调,“我刚才那么温柔体贴的声音,难道不像客服小哥吗?” “你的确适合去当客服。”裴司延凉飕飕地说,“骗钱的那种。” 乔遇啧了声:“你都听出来了还挂我电话?你对我的爱呢?” 裴司延轻呵一声:“我性取向正常。” “算了,你还是那么没意思。”乔遇叹了叹,“兄弟打电话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不猜。” 乔遇仿佛隔空送了个白眼过来:“老子在曲城机场。” 裴司延:“我今天加班,没空招待你,小张也没空,自己打车去酒店。” “谁要你招待了?我给你面儿了吗?”乔遇扬声道,“老子这次不住酒店,研究所给安排了宿舍,北海别墅,那块别墅你知道吗?依山傍水世外桃源。还有,老子今晚也没打算约你,要去跟美女相亲呢,您老就继续吃斋念佛吧,单身狗。” 裴司延自动屏蔽他机关枪似的无聊话语,只捕捉了关键信息:“你调单位了?” “是啊,我调回曲城了。”乔遇语气正经下来,“以后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待在这儿,就是偶尔需要回帝都出差。” “嗯。”裴司延淡淡道,“改天约。” “行,等我研究所那边安顿好联系你。”乔遇说,“我可想我家Frank和小Peter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它们?” 裴司延难得笑了一声。 “说得好像我有那闲功夫虐待俩机器人似的。”顿了顿,又道:“不过稍微有点小bug,你去帮我检查一下。” “行,过两天的,我先挂了啊,去见小美女去了。” “嗯,拜。” ** “阿姝,你到了没?就是我生日那天咱们去吃饭的那家馆子,你找得到地方吧?”霍迎春实在放心不下,恨不能亲自带她去,只好在电话里远程控制。 “我知道妈。”宁姝刚把车停下,摸了摸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拔掉车钥匙,有点不耐烦地扔进包里,“我到了,你就别担心了,先挂了啊。” “哎你别急。”霍迎春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说的你都记得吧?要表现得温柔一点,吃饭别那么快,妆不要太浓,口红涂淡一点的颜色,那孩子说是不喜欢女孩子化浓妆。” “哦。”宁姝懒懒应了一声。 没准还是个直男癌呢,她无声扯唇。 霍迎春还真是铁了心的要把她推销出去:“我跟你说,这位乔公子家里可比温景泽强多了,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得多扬眉吐气?咱们就让姓温的看看,他不喜欢我闺女,多的是男孩子喜欢。” 说起温景泽,宁姝一个字都不想多听,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几分钟,她找到洗手间,先去补了个粉,然后从包里找出一管红色唇釉,抹了厚厚一层。 赶着去楼下发廊卷的大波浪,全套妆容,正宫娘娘色唇釉,还有一双魅惑系花纹的咖啡色美瞳,宁姝看着镜子里的成果,在心底为单纯的科研小哥哥点了根蜡。 “对不起啦,大家都是被逼的。”她用指腹戳了戳左脸颊的腮红,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希望不会吓到你。” 说完她转身,往约好的桌号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窗户旁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灰色短袖的男人。 姿容上乘,肩背挺拔,看样子身高也不会矮。此刻他正端着一个淡青色陶瓷杯,细品着里面的茶。 这颜值,似乎,她有点可以。 宁姝正如此想着,脑子里突然钻进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裴司延居高临下望着她,唇角衔着森森凉意:“有我帅?” ……不,没有。 她连忙甩了甩头,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画面和声音甩出去。 这种时候想起裴司延已经够魔幻了,居然还幻想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丧心病狂。 宁姝定了定神,加快脚步走到那桌旁边,抬起手挥了挥,冲那人露出一个礼貌和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是我到早了,你来得刚刚好。”男人勾了勾唇,“你好,我叫乔遇。” 宁姝也报上大名,然后笑了一下,在陌生帅哥面前她还是有点拘谨。 “坐吧。”乔遇倒是轻松自如,一边招呼她,一边叫服务员过来点餐。 两人吃完饭在附近逛了逛,今天的见面圆满结束。 回到家,霍迎春无比激动地关心相亲成果:“怎么样怎么样?” “长得还不错,身高也够,我倒没看出来这是一搞科研的。”宁姝把包扔到沙发上,“妈,您那介绍人是不是对单纯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霍迎春笑容一凝:“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听他说话,感觉挺会的。”宁姝努了努嘴,“果然这年头,单纯的男人早就绝种了。” 吃饭的时候顺便聊天,就没发现他身上有那股子理工男的单纯劲儿,还挺能说,并且有点油腻那味儿。 让她基于外貌的第一印象呈直线下滑。 “谁说单纯的男人绝种了?”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夏明江看着母女俩,满脸委屈地为自己正名,“我不就是那个最单纯的男人?” 霍迎春忍俊不禁:“好好刷你的锅!” 宁姝今晚实在吃得太饱,不想和乔遇说话的时候净往嘴里塞食物了,这会儿是一口狗粮都吃不下,赶紧往楼上溜之大吉。 ** 两小时前。 乔遇等上菜的时候,悄摸摸在桌下给裴司延发微信: 【兄弟。】 【老子捡到宝了!】 【这小美女真的行!我看到了我未来老婆的样子!】 裴司延:【满世界都你老婆。】 乔遇:【这次这个真不一样!我认真了!】 【照片】 【你看看,是不是人间绝色!】 裴司延那边顿了一下,正在输入中很久,才发过来一个字:【嗯。】 乔遇:【救命兄弟】 【我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啊】 【我他妈要说点儿啥?】 【我想让她对我印象好点啊呜呜呜】 裴司延:【她对你印象好吗?】 乔遇:【我怎么知道!】 【现在好尴尬啊,我们在等上菜,都没话说。】 【她也不说话,她就看杯子,但是他妈的不说话表情也好可爱啊,我现在心脏砰砰砰狂跳,再跳我要进ICU了!】 【我恋爱了!】 裴司延没有回话。 看着对方静止的聊天框,乔遇这才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哥们儿不也是个母胎单身?而且身边方圆几米都不让雌性动物靠近,能指望他帮忙追女孩? 能追到见鬼了。 乔遇咋了咋舌,敲字:【算了,我不如自力更生。】 裴司延:【稍等。】 乔遇:【……】 十几秒后,裴司延发给他一个文件。 文件抬头是—— 【成功男士相亲话术宝典】 第17章 想咬上一口。 “小张你给评评理,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匪夷所思?” 张助理望着面前的乔遇,同情地摇了摇头:“乔老师,就相亲这种事儿吧,成败都是很正常的,您别太放在心上。” “我,这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乔遇指着自己,愤愤道,“她到底看不上我哪点儿了?” 张助理摸着后脑勺清咳了两声:“要不您把相亲过程给我讲讲,我给您分析分析?” 要说裴司延和乔遇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好兄弟,同样的帅,同样的母单,同样的异性社交能力低下。 裴司延最近似乎有点长进,至于乔遇……张助理就不敢恭维了。 但以他对乔遇的了解,乔遇在女孩子面前最多只是嘴巴笨了点,倒也不至于被秒踢出局,再怎么说还有这张硬通货的脸不是? 张助理有点想不通。 于是乔遇把两人见面吃饭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张助理听完觉得没毛病:“这很正常啊,吃饭散步,这么晚了确实不适合看电影,第二天还上班呢。” “就是,我觉得我没做错。”乔遇义正辞严道。 张助理问:“你怎么跟人聊的?” “我用这个。”乔遇把手机递给他,“这是你老板发我的宝典,我就照着上面的话聊的。” 张助理看了看,嘴角猛地一抽,忍不住笑出声来。 乔遇:“咋了?” “乔老师。”张助理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您最近得罪我老板了?” 乔遇愣住:“啊?” 张助理指了指屏幕上的东西:“不然他为啥害你?” 乔遇不解:“怎么了?这宝典有问题么?” “这个吧……”张助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几秒后,对着这些话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我命油我不油天。” 乔遇皱了皱眉:“啥玩意儿?” 张助理把手机还给他:“乔老师,豆瓣上有个相亲吐槽小组,您呢闲着没事去看看,应该能在里面找到不少同类。” 乔遇依旧是一脸懵逼。 张助理往总裁办门口瞄了一眼,急忙道:“这我就不方便多说了,您自个儿体会吧,我有事先去忙了啊。” “……” 乔遇找了个空位坐下,满心好奇地搜到张助理所说的豆瓣分组,里面果然有很多说话风格跟他类似的男人。 那些男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楼主和评论吐槽得体无完肤。 被称为洗洁精都洗不干净的人间油物。 乔遇:??? 他可是一个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的纯洁无瑕的处男! 乔遇气得不行,当即风风火火地跑过去推开总裁办的门,对着正在和高管谈话的男人咆哮:“裴司延,你丫过分了啊,这事儿能开玩笑的吗?” 乔遇在帝都待了多年,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京圈少爷那味儿,语调上扬,地道的儿化音。 裴司延眉梢动了动,冲高管点了下头:“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调整一下方案,下班前发我邮箱。” 高管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兄弟俩,一个气定神闲地摆弄着咖啡机,另一个咬牙切齿,悲愤难抑。 乔遇跟过去,指着他气呼呼道:“姓裴的,你丫是不是嫉妒我?” 裴司延往杯子里放了块方糖,随着一声“咕咚”,他淡淡开口:“没错,嫉妒你。” 乔遇愣了两秒,随即失笑:“不是,这事儿咱不带开玩笑的,你兄弟我的终身幸福你给我搅黄了,你丫该不是真对我有企图吧?我告诉你我是直的——” “抱歉啊,我对你也没兴趣。”裴司延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不过人是我先看上的,得有个先来后到。” 顿了顿,他慵懒地勾唇:“你,别插队。” 乔遇彻底愣住。 直到马克杯烫了手,才恍然回神:“什么情况?” 裴司延没搭理他,转身往办公桌那边走。 “我问你呢什么情况?”乔遇跟过去,一把摁住他肩膀,激动得都快破音了,“你他妈终于铁树开花,看上女人了?” “嗯。”裴司延坦然承认。 乔遇怼了怼他胳膊:“讲讲呗,别挤牙膏似的,让我听听您的光辉情史。” “没有。”裴司延冷淡道,“还在追。” “你确定你在追?”乔遇眯了眯眸,“你那边儿追着人家,人家转头来跟我相亲?兄弟,你这不太行啊。” 裴司延转过头,一本正经戳他肺管子:“你不是相亲被拒了吗?” “卧槽,我被拒还不是因为你?”乔遇气笑了。 裴司延挑了挑眉:“你真以为没有我你就能成功?” “那谁知道?”乔遇轻哼一声,“反正我这次相亲是被你毁的,你得赔偿我损失。” 裴司延想了想,十分大气地说:“行,回头媒人给你安排上。除了她,整个曲城的女人随你挑。” 乔遇刚喝进去一口咖啡,猛地被呛住:“咳咳咳……” 他可是个连女人手都没碰过的纯情处男,哪受得了那阵仗? “别,我还是自己找吧。” ** 宁姝最近终于和远在国外的闺蜜随菀联系上了。 这位大小姐跟着援外医疗队去伊拉克待了半年,期间只有两三通电话,还都无比简短仓促。若不是医疗队没有事故消息传回国,她都要亲自跑去伊拉克确定随菀是不是还活着。 下一批医疗队正在交接,这两天随菀才闲下来,有时间和闺蜜煲电话粥。 随菀那边村通网,才知道宁姝和温景泽分手了,在电话里激动地咆哮:“你终于把温渣男给甩了?干得漂亮!” “……”宁姝耳朵一痛,连忙切换成免提把手机扔到沙发里。 全世界都不看好她和温景泽,偏偏她当局者迷,将自己困在年少朦胧的情愫里无法自拔。 现在想想,还真挺傻的。 尤其是她现在看温景泽,哪哪都比不上裴司延。 此念一出,宁姝心口猛颤了颤。 她怎么又想到裴司延了呢? 把他和相亲男比,还把他和温景泽比,真魔怔了。 裴司延的确是女人心目中完美的理想型,但也就只能想想而已。想得越多,越危险。 她强迫自己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东西挤出去,问随菀:“你什么时候回?我去接你。” 随菀答道:“周四晚上七点到机场,不过万一要是航班延误就不一定了。” 宁姝点点头:“行,那你随时跟我联系。” 今天周末,也不加班,她难得在家咸鱼躺。打了两局游戏,微信突然收到裴司延发来的语音:“晚上八点我直播,记得看,链接发你了。” 连续两局毫无激情的僵持局,宁姝本来打得犯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听见裴司延的声音,瞬间眼皮抻起来迅速敲字:【这么快!】 裴司延低笑了一声:“嗯?很快吗?” 这个“嗯”字上翘的尾音,让她心底遭不住小鹿乱撞。她强自镇定回过去:【是啊,这才练了没多久。】 裴司延:“不放心我技术?怕给你丢脸?” 宁姝:【没有……】 裴司延:“那你来现场监督吧。正好现在过来,我们先吃个晚饭。” 宁姝还没答话,他已经把事儿给定了:“准备一下,我让小张去接你。” 宁姝只短暂发了会愣,然后火速跑上楼去,边跑边用地图估算了一下从大厦到这里现在路况所需要的时长。 还好,中南路那段有点堵车,张助理过来要二十几分钟。 她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脸,乱蓬蓬的头发,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抹上低调的哑光豆沙色口红。 化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好笑。 不过是去和他吃个饭,现场看个直播而已,犯得着吗? 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足够自信,还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 心里想着要淡定再淡定,却还是忍不住拿出眉粉,仔仔细细补了个眉毛。 ** 直播间这边,工作人员已经基本做好了准备。因为是大老板亲自直播,大家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从早上就开始严阵以待了。 现在才刚五点,所有东西都安排妥当,就差主播本人。 裴司延在办公室,对着他那块金属柜门照镜子,手里拿着两根领带问:“张锴,你觉得哪个颜色合适?” 张助理咋了咋舌:“老板,用不着吧?” 裴司延瞥了他一眼。 张助理不怕死地调侃:“您直播又不露脸,那么注意外表干嘛?要不我叫化妆师来给您化个妆?” 裴司延把黑色那条扔到沙发上,留下那条棕色圆点花纹:“也不是不可以。” 张助理目瞪口呆。 裴司延勾了勾唇,对着镜子打起领带,没再逗他:“开玩笑的,你去接一下宁姝。” 张助理这才恍然大悟。 就说嘛。 直播这种小事,哪能让自家老板如临大敌?还亲自选领带?要知道平时从头到脚都是机器人帮他选的,仗着自己这衣服架子,要多懒有多懒。 “好的哦。”张助理笑得贼兮兮,“我这就去。” “别去太早,六点前过来就成。”总得留点时间给女孩子梳妆。 那姑娘应该不习惯素颜出门,每次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淡妆。 妆容清透可人,害羞起来脸颊那层薄薄的粉色,像水蜜桃,耳朵却是不加掩饰的红,仿佛被咬出了血似的。 每次看着的时候,他就真的很想咬上一口。 裴司延望着镜子有些发怔,思绪飘得越来越远,眼底却有柔光泛开。 第18章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 宁姝到的时候刚好六点,虽然离直播开始还剩两个小时,可也来不及出去吃了。 幸好裴司延早有准备。 会议室大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都用精致漂亮的小盘装着,种类很多,几乎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本来想带你去这家,但时间有限,就让人送过来了。”裴司延帮她打开面前砂锅的盖子,“尝尝这道佛跳墙,是他们的招牌。” 宁姝家虽然也有钱,但她迄今为止也就吃过一次佛跳墙,还是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夏明江应酬完,让饭店多做了一份,带回来给她和夏沐可尝鲜的。 那时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口味比较单一,还是因为那家的确做得不好吃,她对于这道贵得离谱的名菜并没有很好的印象。 今天这锅汤却准确地戳在她味蕾上。 “怎么样?”裴司延见她有点发呆,轻声问。 宁姝回过神连连点头:“太好吃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裴司延笑着又给她夹了点牛肉,“也尝尝别的菜,不着急,咱们时间还多。” 宁姝正享受着美味,忽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吃什么呢这么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姝转头一看,居然是那天和她相亲的男人。 叫什么来着? 只记得好像姓乔,名字她都给忘了。 裴司延看见他进来,只淡淡地抬了抬眼,神色如常地对宁姝介绍:“这位是乔遇,我大学室友,也是好朋友。” 宁姝点点头,望着乔遇:“你好,这么巧啊。” 裴司延挑了下眉:“你们认识?” 宁姝答:“算是吧。” 裴司延:“那的确挺巧的。” 乔遇先和宁姝打了个招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咬牙切齿:“no zhuang no die why you try。” 你就装吧。 迟早有翻车的一天。 乔遇不停地朝他发射眼刀。 裴司延视而不见,继续招呼宁姝多吃菜。 “加双筷子呗,我也没吃。”乔遇自顾自坐了下来,“不加我拿手抓了?” 说着还真要上手。 裴司延冷着脸叫张助理找来一副碗筷。 “宁小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这排骨也太棒了,外酥里嫩,咸淡适宜。” “宁小姐,用不用我给你剥个虾?” 乔遇这张嘴饭菜吃得少,话倒是不少,热情得宁姝有些手足无措。 她刚说了句不用,面前的碗里突然落下一块剥好的虾肉。 宁姝无比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裴司延手里戴着塑料手套,正在剥下一只。 红色虾壳被他修长的手指剥下来,动作虽然不快,却很娴熟。这个男人,连剥虾都有种置身于西餐厅似的优雅。 乔遇啧啧称奇:“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裴总给别人剥虾,不知道作为你的兄弟,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裴司延毫不客气地淡淡回道:“你没有。” 乔遇冷不防被自己口水呛住,偏过头一阵猛咳。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又气又笑道:“见色忘义,过分了啊。” 宁姝看着再次放进碗里的虾肉,脸都热了。 乔遇对着裴司延冷笑一声,转头笑着看向宁姝:“小姐姐,我也给你剥?” 宁姝感觉今天的乔遇很不一样。 比起那天的装模作样,和自以为是的油腻,就好像从一个套子里被解放了出来。虽然言语行为跳脱,但神奇般地不那么令人反感了。 就很自然,相处起来比较舒服。 于是她也笑了笑,发自内心地:“不用了,谢谢乔先生。” 这一笑,裴司延默不作声地剥完了所有虾,一个都没给乔遇留。 吃完饭,乔遇也要进直播间,却被裴司延以非公司人员的理由拦在外面。 “瞧你这小气的,旁边看看都不行?我不是你公司的人,宁小姐也不是吧?”乔遇隔着门朝宁姝挥手,“那我带她出去玩了?” 裴司延眯了眯眸,嗓音压得很低:“你敢就试试。” 乔遇冷不丁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 “她参与过这个项目,有权利监督项目成果。”裴司延扯了扯他歪斜的衣领,“至于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乔遇被孤零零关在门外。 屋里,工作人员把手机连上直播间投屏。 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裴司延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只是开个普普通通的商业会议。神态和坐姿淡定而优雅,两手交握放在桌上,拿着手机,登录进游戏界面。 宁姝端着张助理泡的咖啡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上的投屏界面。 直播间人数两分钟内突破了一百万,还在不停地急速飙升。 果然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帅气总裁的商业效应和号召力不会差。 “裴先生,加油!”宁姝抬手握拳,做出加油打气的手势。 裴司延抬眸看向她,原本淡定幽深的瞳眸里,仿佛泄了一池春光。 他朝她笑了笑。 宁姝连忙捧紧了咖啡,咬住下唇,生怕心脏不听话,自己从嗓子眼蹦出来。 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始,裴司延一句废话不说,直接开始打游戏。 公屏上刷得飞快,几乎看不清每一行字。 【啊啊啊为什么不露脸!】 【一人血书!!!想看霸总露脸直播!!!】 【哥哥居然玩李白!呜呜呜帅毙了!霸总和野王的气质不要太反差!但是怎么办我都好爱!】 【哥哥和李白一样帅!哦不!哥哥比李白还要帅!】 【我要看凤凰皮肤!】 【来一把典藏!】 【典藏+1】 【凤凰凤凰凤凰!】 “想看什么皮肤?”男人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句。 宁姝以为他是在直播间问的,眼睛还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直到发现有点不对劲,她转头朝裴司延看过去。 他也正看着她,淡淡出声:“嗯?” 是接着刚才的问话。 粉丝们也都以为是在问他们,荣耀典藏党和凤求凰党还在公屏里打架,偶尔也有蹦出来想看狐狸皮肤的。宁姝慌乱地垂眸,眼皮发抖,在周围工作人员八卦的注视里小声道:“……都行。” 她确定这个距离和音量,她的声音不会被收进麦克风里去。 “那就这样吧。”他没动,依旧锁定原皮。 公屏里炸了。 【不行啊哥哥!原皮会输!】 【原皮真的会输!哥哥求看典藏!典藏最帅最牛批!】 最后时间,裴司延还是换成了凤求凰。 皮肤音效响在直播间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宁姝心底忽然咯噔一跳,目光转过去,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从心脏那块开始,浑身血液都止不住沸腾起来,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凉水,才勉强压下。 游戏打得还挺顺利,裴司延的操作技术也远超出粉丝们的期待,大家奔走相告,人数越来越多。 就是直播间太过安静。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欲言又止,最后所有的希望都聚焦在张助理身上。 张助理吸了口气,走上前,关掉麦克风对裴司延小声说:“老板,您也和公屏里的粉丝互动一下,别光打游戏,不然人家还以为是代打呢。” 裴司延眉毛动了动,眼睛微微发亮:“能代打吗?” 张助理嘴角一抽:“老板,代打当然不行,而且您这样一直不和粉丝说话,运营部交给您的直播任务好像完不成哦。” “……”裴司延似乎有被哽到。 他也是才想起来,自己有十万块礼物的目标呢。 运营部那帮老狐狸,果然是拣肥的宰。 张助理重新打开麦克风,退了回去。 裴司延对着麦克风开门见山:“公司给我规定了任务,需要十万块礼物,所以麻烦大家刷一刷。作为回报,一周内裴氏旗下的商场所有商品七折出售。” 【哈哈哈哈我的妈,总裁好可爱好耿直!】 【这就是总裁求礼物的方式吗!商场七折!牛逼啊哈哈哈哈哈!】 张助理脸都绿了。 这tm也行? 运营部那帮老狐狸,怕是死都想不到吧? 宁姝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个样子的裴司延,真的好可爱。 接下来,他倒是一直在和公屏里互动。 “为什么选李白?因为,符合我的审美。” “没玩多久,平时工作忙不玩游戏。从最近接触王者,也就半个月时间吧。” 【半个月?!】 【这特么是半个月的操作和意识?】 【霸总有考虑长期直播吗!我觉得可以开教学直播了呜呜呜……】 “教学就算了。”他轻笑一声,短促抬眸,看了一眼沙发上对着屏幕弯眸浅笑的小姑娘,“我也是别人教的,我还没出师呢。” “不是我公司的主播。” “嗯,她很厉害。” 宁姝听着他提到自己时语气里无法忽略的温柔,脸颊忍不住热了。 幸好今天是化了妆出来的。 不然肯定满屋子都能看见她这张脸,红得像一只带皮的小龙虾。 直播持续两个小时结束,裴司延成功收到十二万块的礼物。虽然这些钱都会划到公司账上,他也懒得要,大家还是都很满足。 准备了这么久的直播最终完美收官,张助理提议:“要不今晚一起庆祝一下?” 忙活一整天的工作人员兴致昂扬。 “必须得庆祝!” “正好今天周末,明天可以在家休息,要不咱们去酒吧?” “好啊好啊!就去酒吧!我都好久没嗨了!”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忘形,终于有人想起大老板还在,战战兢兢地看过去。 裴司延正接过宁姝倒给他的水,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 目光再次聚集在张助理身上,张助理清了清嗓子,问:“老板,要不要跟咱们去酒吧?” 裴司延抿了口凉水,嗓音微哑地望着宁姝问:“想去吗?” 宁姝脑袋一嗡,迟疑道:“……也行。” “嗯,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裴司延望向同事们,“你们找地方,我请客。” 第19章 “裴叔叔香香的……”…… 听说这是裴司延第一次跟同事去酒吧。 平时除了应酬需要,他不会进这种喧闹场合。 今天大家都高兴,裴司延脸上也不像平时那么严肃,有种雨后初霁的光芒,酒吧炫目的色彩在他身上流转晃动,高贵又妖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后微醺,宁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不禁格外的躁动。连卡座里的空气都显得闷热难受,她放下酒杯跟旁边的女孩说了一句,想出去吹吹风。 裴司延刚在手机上跟一个合作商聊项目的事,一抬头就没见到人了,心里无端的一慌,拉过张助理对他说:“我去回王总电话,你出去跟着宁姝。” 张助理连连跟去,却并没有看到人。 宁姝从酒吧大厅出来后,直接就去找厕所了。路上问了一个工作人员,但人说完一走,她立马就左右不分。 刚才那杯酒的劲儿有点大,虽然还没醉透,脑子却有些不好使。 她站在原地转了个圈,才往某一个方向挪动脚步,最后七弯八拐的,还是找到了厕所。 门口居然没有男女厕所的标识,她又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一个穿红色喇叭裤和披着头发的高瘦“女人”出来,才循着她那扇门走进去。 嗯? 这个女厕所的构造似乎有点奇怪。 墙边那一排白色的东西不对劲,厕所里的气氛也不对劲。 好像,还有个人? 她迷迷糊糊再一抬眼,才发现最里侧那个白色东西前面,真站着一个人。他长着一张熟悉的脸,依旧帅气得无可挑剔,此刻脸色却有些不同寻常。 宁姝突然意识到一个无比可怕的事实,捂住眼睛尖叫一声,转身飞奔出去。 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她着急忙慌撞了墙,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才终于看见男女厕所的标识。 TNND,为什么标识要贴这么远?!生怕客人不走错吗?! 都怪刚才男厕所出来的那个娘炮!!! 宁姝继续拔腿飞奔,这次居然没跑错路,顺利回到卡座。 刚坐下,旁边女孩指了指她面前的杯子:“刚才服务员问要不要续杯,我给你点了杯新的,是——” 话音未落,惊魂未定的人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 晕乎间,听见女孩傻愣愣的声音:“……是长岛冰茶。你,你别喝这么快啊……” “……” 那一丝残存的意识并没有支撑到她在大脑里搜寻出长岛冰茶是什么,只知道,今天她的一世英名大概要毁于一旦。 裴司延从厕所回来后,宁姝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 他叹了一声,走过来搂住人肩膀,俯身将她横抱起来:“你们玩,我送她回去。” 意识模糊的姑娘,一双手绵软无力地往他胸口抓,毛茸茸的脑袋也在他胸口蹭,香甜的呼吸混杂着酒气,滚烫而又近在咫尺,裴司延只觉得浑身都紧了。他忍得面色铁青,才没将人狠狠地往身子里揉,望向张助理,嗓子眼仿佛夹着冰:“出来叫代驾。” 张助理猝不及防被冻到,赶忙拔腿跟上。 ** 宁姝醉成这样,他实在不好把她送回她家,或许也是私心作祟,鬼使神差地报了自己家地址。 到家后,直接将她抱上主卧的床,打开空调吹了一会儿,等屋里温度降下来后,再小心地帮她盖被子。 她一直躁动不安,似乎深陷在噩梦里。先前嘟囔着听不清楚的话,在他俯身盖被的时候才依稀辨认出来,小姑娘压抑的嗓音中夹着他不难感受到的痛苦和挣扎—— “夏奕辉,你离我远点……” “你这个衣冠禽兽……” 夏奕辉? 这名字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夏明江和前妻的儿子,也是宁姝法律上的哥哥。 虽然这位夏家大公子如今远在国外,早几年也是二代圈里的名人。不过他成名的方式和温景泽不一样。 夏奕辉是公认的一股清流,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孩子,成绩优异,为人谦和有礼,不早恋,也不在外面乱搞,成年后也是潜心学术,心思半点没花在玩女人上面。 但此刻宁姝这副模样,不免让裴司延对传闻有了一丝怀疑。 他给她掖好被角,伸手去揩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谁料刚一触碰,就被小姑娘伸出来的手用力抓住。 不知道她用了多大劲,像是要往死里捏似的,向来痛觉不太敏锐的他竟也觉得疼,拧了拧眉,却没有动。 宁姝依旧死死地捏着他,甚至一边嘴里发出呜呜声,一边开始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她眼周都湿了,脸蛋也泛起不正常的红,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裴司延任由她踢打,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他虚虚搂着她不让她从床上掉下来,直到小姑娘没力气了,手脚变得迟钝缓慢,他才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 宁姝半睁着眼睛,呼吸之间都是酒气,嗓音也模模糊糊的:“你不是夏奕辉……” 裴司延轻拍着她的背:“我不是。” 宁姝努力想掀开眼皮,却仿佛被胶黏住了一般,只有嫣红的嘴唇翕动:“那你是谁……” “我是裴司延。”他无比配合她。 “哦。”女孩皱着鼻子用力闻了一下,然后眯缝着眼睛,弯着唇笑起来,“没错,是香香的。” 裴司延看着她,不禁也笑。 “裴叔叔香香的……” 宁姝嘟着嘴巴又闻,甚至凑近他耳侧去闻,更加确定后满意地退了回来。 裴司延一脸无奈,被撩了一身火却无处发泄,深知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正打算起身把她摁回被子里,小姑娘突然盯着他,脸蛋猝不及防地凑近。 绵软的唇瓣是女孩特有的香甜,此刻又带着令人心醉的酒气,碰上他唇的那刻,电光火石,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下来。 仅剩床头闹钟走动的咔哒声,一秒一秒,数着他心跳漏下的拍子。 ** 宁姝这一觉睡得无比沉,直到第二天清早,意识逐渐回笼,脑袋却重重的,眼皮也很难掀开。 后脑勺扯痛了两下,便彻底清醒过来。 视野所及是一整片陌生场景。 轻奢装潢的卧室,灰金色调,到处充满了男性气息,就连她身上的被子都是浅灰色的。 脑袋里嗡地一响,她赶紧掀开被子往下一看,见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才猛地松了口气。 可问题来了。 这是哪儿? 她努力搜寻昨天晚上的记忆,但有关的一切都只停留在她回到卡座后的那一杯长岛冰茶。喝完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姝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起身下床,发现地毯上贴心地放了一双拖鞋,崭新的粉红色,一边一只可爱猫头。 她心口微微一颤,把脚放进去,然后忐忑地走向卧室门口。 从醒来到现在她没听见一点声音,如果不是脚踏在地板上还能发出声音,她都快怀疑自己耳朵失聪了。 门外走廊也是空荡荡的,朝两边蔓延开,两边都是一样的光亮。 她正犹豫着该往哪边走,突然从左边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声音:“早上好,宁小姐。” 这声音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宁姝瞪圆了眼珠子看过去,只见一个一米八大个子朝她缓缓走过来。 方脑袋,方胳膊方腿,方盒子一样的双脚,整个“人”全都是方的,连走路都像在踏方格,要多机械有多机械。 “他”根本就不是人。 一大早在陌生的地方醒来,紧接着又见到这种东西,宁姝仿佛置身于惊悚片里,忍不住抱头尖叫。 直到那个“人”停在她面前,伴随着一阵机械音蹲下来,再次开口:“宁小姐你好,我叫Peter,裴先生让我照顾你。” 听见“裴先生”的名字,宁姝才稍微冷静下来,放下胳膊,小心翼翼地看向这个金属大个子。 Peter虽然身高骇人,形态乍看上去也有点惊悚,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友好。多看两眼也就习惯了,还有些憨憨的。 想起那天裴司延提起的机器人,当下的情况也就明了。 所以说,她昨晚是睡在他家? 宁姝忍住第二声惊叫,惊慌失措地抚住胸口。 确定只是在这里借住了一晚,其余无事发生,才再次冷静下来问Peter:“你好,裴先生呢?” “裴先生去公司了,中午前会回来。”Peter灵活地回答她问题,“Frank已经做好早餐,请随我去餐厅。” “好……”她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和机器人正常对话。 这也太诡异了吧? 裴司延这机器人是个什么奇特品种? 等她跟着Peter到餐厅的时候,才发现亮瞎人眼的何止这些。 厨房是开放式的,吧台后面也有个机器人,长得比Peter可爱,矮矮胖胖的,正在用长长的钢臂摆弄豆浆机。 “今天的早餐是虾仁火腿蛋包饭,请享用,主人。”矮胖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也更可爱。 宁姝看了看它,又看看Peter,已经没办法更惊讶,平静地在餐桌旁坐下来。 蛋包饭香气四溢,一口下去就没了魂。 如果不是裴司延早跟她说过,自己也有幸尝过一次,她都要怀疑这两只机器人悄悄点了外卖忽悠她。 这会儿就算机器人真会点外卖,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天地良心,裴司延到底过的是什么非人类生活? 刚吃完蛋包饭,宁姝正在喝着现磨豆浆,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抬眼瞥去,只见屏幕上三个大字——裴先生。 她摁下接听,放到耳朵边,拘谨地开口:“喂?” “吃过早餐了?”男人嗓音低沉,夹着无法忽视的温和。 宁姝刚要回答,脑子里某一段模糊的记忆刹那间仿佛拨云见雾,剧情和人物都变得无比清晰,就好像此时此刻正在发生。 七弯八拐的酒吧长廊,男厕所走出来的娘炮,以及—— 在那个匪夷所思的空间里,那社会性死亡的惊鸿一瞥…… 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宁姝颤抖的手指摁断电话,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跌跌撞撞地找到这所房子的大门,冲了出去。 第20章 无声里带着薄薄的侵略感…… 这天,宁姝刚在病患家做完基础诊断,车子还没开出小区,就接到随菀的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怔了几秒才摁下接听:“喂?” “姐妹!我回家了!回到祖国妈妈怀抱了!”随菀高亢激昂的嗓音响在轿车车厢里,夹着国内机场熟悉的广播音。 宁姝夸张地揉了揉被刺激到的耳朵:“你什么情况?不是明天到吗?” “我提前了呀!”随菀笑嘻嘻,“宝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够惊喜,够意外的。 大半年没见过的闺蜜一下子就要出现在面前,宁姝眼眶有些热。她压下这阵汹涌的情绪,语气若无其事地问:“你现在哪儿呢?” “我还在帝都机场呢,先给你报个平安,一会儿坐个高铁晚上就能到。”随菀说,“咱们去我家,彻夜狂欢!” 宁姝扯了扯唇:“得了吧,狂欢什么狂欢,你刚回来先休息,倒倒时差,你家明天才有人打扫,我先给你订个酒店。” “好啊亲爱哒,么~”随菀在电话里给她个飞吻,“你跟我一起住?” “行。”宁姝点头,“我订个套房。” 随菀:“要超级豪华大床床床床哦!” “……” 挂了电话,陈修又打过来,让她赶快回事务所一趟。宁姝只好在小区门口调头,一路上长吁短叹就没停过。 她已经连续三天能不去事务所就不去了,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出外勤,这样每次裴司延试图找她,她都有完美的不在场理由。 她实在没脸面对他。 以为上次撞见他穿衣服已经是最尴尬的场面了,却没想到,还有撞见他上厕所这种尴尬plus。虽然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最要命的是,那天以后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并没有掉头溜走,而裴司延走上前来,关了厕所门…… 紧接着,场景转换到她那天早上醒来的那间卧室。 接下来的个中细节无法用语言描述…… 她感觉她这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出男厕所的阴影了。 在大厦一楼等电梯的时候,宁姝在心底念经祈祷着千万别遇到裴司延。 大概是她中午吃了太多肉,佛祖觉得不够虔诚,电梯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正是裴司延和张助理两个人。 男人眉骨微挑,脚步停在她面前,语气无比自然地寒暄:“最近很忙?” “是的。”宁姝硬着头皮笑了笑,解释,“需要外出的客户比较多。” 裴司延看见她微乱的头发,和眼下被粉底遮得不太明显的青色,面色稍凝:“那也要注意休息。” 宁姝点点头:“好。” “晚上要加班吗?有空的话,我们——” “裴先生,我领导叫我赶快上去,不好意思了。”宁姝客气恭敬地打断他,“晚上应该要加班,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她不等人回话,拔腿跑进电梯里,手指在关门键上快速摁了几下。 随着轿厢加速上升的超重感,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楼电梯外,裴司延望着紧闭上的电梯门发了会愣,直到张助理叫他:“老板,咱们也该走了。” 裴司延回神,淡淡地“嗯”了一声,才缓慢收回目光。 “宁小姐这两天是不是躲着您呢?”张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 裴司延蹙了蹙眉:“你也觉得?” 如果说前些天没空联系,他还能自欺是真的因为她工作忙,那么今天当他看见她的时候,几乎能百分百确定,她是在故意躲着他。 眼神骗不了人,更何况是她这样眼里藏不住事的小姑娘。 然而他自诩这些年在鱼龙混杂的商界早已看透人心,却也拿不准她对自己的感觉,到底有几分。 这是有生以来鲜少让他挫败的事。 张助理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老板愁眉紧锁,轻叹道:“我觉得吧,您得跟宁小姐讲清楚,不然她怎么能知道您的意思?” 裴司延稍一抬眸,对上镜子里的眼睛:“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再明显也得说呀,不然让她自己猜?还是您等着人家主动来追您呢?”张助理道,“虽然以前都是姑娘追您,但我看得出来,这次这个不一样。” 裴司延偏过头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打开别人推荐给他的热门情感社交软件,然后在里面匿名发布了一个新问题—— 【女孩酒醉后亲了我,之后便故意躲着,是什么意思?】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 【楼主凉了呗,八成是把您当成别人亲错了。】 【我觉得不一定,没准儿是姑娘害羞了呢,楼主勇敢一点!冲上去!幸福生活就在前方!】 【很明显,不喜欢你不想见你,所以躲着呗,楼主别去烦人家了,非得说那么直接才行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给彼此留点颜面。】 【要是我喝醉酒亲了我男神,我应该也没脸见他……但是男神主动找我我还是会hin开心的!】 …… 裴司延还没翻完下面的评论,就烦躁地把手机扔到旁边。 这帮人不能统一意见吗? 什么热门软件,情感军师,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张锴。”他淡淡地叫了一声。 张助理从镜子里对他笑:“什么事,老板。” “帮我查一个人。” “谁?” “夏明江和前妻的儿子,夏奕辉。” ** 晚上,宁姝提前在酒店房间准备好两人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随菀八点多到曲城高铁站,她亲自开车去接。 到了高铁站门口,她并没有等到约好的随菀,打电话也不接,于是只好停了车进去。 她站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咨询台前站着那个久违的人影。 纤细苗条,肩背挺拔的姑娘,穿着一身黑色吊带搭浅色拖地牛仔裤,纯黑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丸子,半散不散的,慵懒却不邋遢。 随菀刚和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工作人员有些犯难:“真的不好意思小姐,这边是不可以泄露乘客信息的,不管您是由于什么原因,我们都不可以违反公司规定。” “你干嘛呢?”宁姝走过去拍拍她肩,“电话不接,还以为你半路失踪了。” “啊,宝贝!”随菀激动地抱住她,在咨询台前面转了好几圈,眼眶都红了,才想起来解释,“手机没电了,刚充上还没开机。” 说着抬手给她看,是在咨询台旁边借的共享充电宝。 “要你别在高铁上打游戏你不听。”宁姝把她的箱子接过来,“走吧,车就在外面。” “等一下。”随菀转过身看向工作人员,瞪眼嘟嘴卖了个大萌:“小姐姐,真的不可以吗?” 工作人员无奈地冲她笑:“真的不可以的,我理解您的心情,也请您体谅我们工作。” “好吧。”随菀一脸如丧考妣,终于半个身子挂在宁姝身上,两个人一起往外挪。 宁姝问:“你跟她说什么呢?” 随菀无比悠长地叹了一声:“刚刚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前座那个小哥哥特别帅,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 “可是人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刚才问工作人员可不可以查,她说不可以。”随菀哭丧着脸埋在她肩膀上,“宝贝,我回国后的初恋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宁姝眉毛都没动一下:“没关系,反正你一见钟情的机会多。” “……” 上车后,随菀把手机插到她车上:“真要换新手机了,充这么久还不能开机。” “买呗,你这次援外补贴够买好几个手机了。”宁姝挑了挑眉,“顺便给我也换一个。” “少凑热闹,你去年才换的新手机,说起码用三年,我可有你聊天记录的啊,证据备了好几份呢,你别想赖。”随菀笑着瞪她,“哎对了,红十字和我们单位合办一个答谢晚宴,明天晚上你陪我一起去?” 宁姝摇头道:“别吧,你们那圈子的聚会我去干嘛?” “我们哪圈子?”随菀轻嗤了声,“您当时天天跟谁理论来着,别把心理医生不当医生?” “……” “去吧,免费蹭饭不去白不去,这次特别批准能带家属,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随菀诱惑她,“而且听说给咱医院捐楼的大佬明天也会去,长得贼帅,一起饱饱眼福呗。” 大佬她倒是没兴趣,不过随菀盛情相邀,她向来舍不得拒绝。 宁姝想了想,明天好像不用加班,于是点头:“行,那你把地址发我,我下班后过去。” “得嘞!” ** 第二天,宁姝下了班直接从大厦打车到宴会地点。酒是肯定要喝的,所以她就没开车。 随菀穿着宝蓝色长裙站在酒店门口等,隔老远就开始挥手。看见宁姝一身酒红色晚礼服,一下车就亲密地挽住:“自古红蓝出cp啊亲爱的,你是故意和我穿情侣装?” 宁姝把乱摸的爪子拉开:“少自恋了,我随便穿的。” 随菀不再逗她,在门口认真登了记,然后带她进宴会厅。 今天参加晚宴的都是医学界人士,气氛和商业晚宴截然不同。宁姝和随菀去拿酒,路上听到那些人聊天的内容全都是哪家医院哪个医生又做了什么牛逼手术,发表了什么牛逼论文,国际上又有什么前沿技术和设备革新。 “都是闪闪发光人物呢。”宁姝抿着红酒感叹道。 随菀轻笑:“最闪闪发光的还没来。” 话音刚落,宴厅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她们站的位置离门口不远,宁姝稍一抬眸,在宴厅亮如白昼的光线里,蓦然撞进一双幽黑深邃的桃花眼。 才多久没认真看过,那双眼里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表面的温柔之下,仿佛有暗流涌动,无声里带着薄薄的侵略感。 宁姝下意识地往随菀身后一躲,试图用她一米六八的身高把自己挡住,然而她心里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是裴司延发来的消息—— 【十五分钟后,西边露台见。】 第21章 “那是不是再明显一点,…… 裴司延依旧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样子,和别人说着话,只不过放下手机后,脸上神色比初进来时稍微缓和了些。 随菀手伸到后面扯了扯宁姝的胳膊:“你干嘛呢?” 宁姝这才从她背后出来,舒了口气,把酒杯放下揉了揉眉心:“这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个……” “他?”随菀看了眼裴司延,满脸不可置信,“就是那个你俩正在暧昧期的……” “你注意一下措辞,没有暧昧。”宁姝咬着牙道。 “哦,你不是说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撩你嘛。”随菀盯着裴司延,若有所思地抿着酒,“我看他那副样子,要能让你有那种错觉,八成就是故意。” 宁姝表情怀疑:“是么?” “是的呀,你瞅他那张门神脸,跟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随菀奸笑着靠近她,“人家在你面前是不是贼温柔?” 宁姝忍不住脸都红了:“……也就,还好吧。” 确实能感觉到不一样。可话不说清楚,她很难界定他是不是有意的,或者是出于什么目的。亦或者,是认真的,还是想玩玩。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男女之间那些事儿她看得多了,温景泽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哎。”随菀的声音打断她短暂的神游,“话说,你上次到底看清楚了没?” 宁姝懵了下:“看清楚什么?” 随菀怼她胳膊,眼睛睁得圆圆的:“尺寸呀。” “……” “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 “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宁姝觉得浑身都快烧起来了,这妞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那敢看啊!我又不是你!女流氓!” 随菀笑起来:“我怎么就女流氓啦?你别仗着我宠你就随意污蔑我!” 宁姝轻呵一声:“我看你今天收获几个小哥哥的微信号。” “哦,那叫海王,不是女流氓。” 宁姝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还很光荣哦。” “怎么,就许他们男人遍地情妹妹,女人就不行啦?” 随菀这话听着半真半假,但心里的不甘是真的,宁姝递给她一杯酒,笑了笑:“我不是那意思,你开心就好。” 随菀接过她的酒,“走,带你去认识我们医院院草。” 宁姝脚刚动,突然想起来什么,手机拿起来看了看。 十五分钟到了。 她抬眸在宴厅里扫了一圈,没看见裴司延。 “菀菀你自己去吧。”宁姝站在原地,“我有点事情,找地方打个电话。” 随菀点了下头:“行,你快去快回,小心被大灰狼抓走了。” 宁姝忍不住笑:“知道啦外婆!” “我呸!” 宴厅两边都有露台,宁姝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下方向,才选定其中一个。 露台上空荡荡的没有别人,她也没看到裴司延,正打算微信上问问,电话响了。 是他打来的。 “喂?”男人那边有小小的风声,“你在哪儿?” 宁姝老实回答:“我在露台呀,没看见你。” 裴司延:“哪个露台?” “西边。”她十分笃定地说。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背得可是滚瓜烂熟。 对面的男人笑了一声:“好,你稍等一下,我就来。” “哦。”宁姝挂了电话,走到露台的栏杆边往下看风景。 酒店位置不算太高,宴厅在二楼,正对着对面一家火锅店。火锅店里的香味有一缕没一缕地飘过来,吊着人胃里的馋虫。 宁姝到现在就喝了点红酒,感觉有些饿了。 正犹豫着一会儿是去糕点区拿糕点,还是吃牛排意面,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宴厅里的冷气溢出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沉香味。 “抱歉,来晚了。”裴司延淡淡解释,“我刚才在对面。” 宁姝抬了抬眼皮,看着他:“您是走错了吗?” 男人眉梢一动,似乎有点想笑却没笑,点了下头:“嗯,我走错了。” 宁姝心中腹诽着这也能错,看来他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低下头,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两杯酒。 裴司延感觉到她的视线,弯了弯唇,把其中一杯递出去:“尝尝,他们刚开的香槟酒。” “谢谢。”宁姝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酒味淡,香味浓,于是试着抿了一小口。 口感也不错。 男人站到栏杆边,手臂慵懒地搭在上面,端着酒杯的手指在月光下发白,他微倾上身,转头看她:“最近不太想见我?” 猝不及防被提到这种敏感话题,宁姝心口一跳,忙不迭否认:“没有啊。”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眨眼睛?”男人笑了笑,语气很轻却很温柔,也没有半点指责的意味。 宁姝忍不住又眨了眼睛,感觉到男人灼热的注视,懊恼地低下头。 他没再留给她逃避的余地。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有些话得当面说清楚,要么继续往前,要么就此了断,这种扑朔迷离的状态不是她想要的。 “裴先生,谢谢您。”为了表示真诚,她鼓起勇气抬眸望着他,“一直以来您帮了我很多,也对我这么好,甚至愿意把我当朋友。” 裴司延浅浅地勾了勾唇,却没笑:“所以呢?” 宁姝紧紧抿了下唇,转开头:“其实,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她一直相信,所有关系,无论爱情还是友情,都应该是门当户对的,或者也不该差得太远。一方有付出,另一方起码能给予大致相当的回报,这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您在照顾我,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不知好歹,但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合适。”宁姝咬紧牙关继续,“裴先生,您对我这么好,我却没什么能回报给您的。” 裴司延始终看着她,从女孩梳得整齐的发际线往下,视线里她白皙的脸蛋被闪烁的霓虹灯染成彩色,连长长的睫毛都变了色。翘挺的鼻尖时不时凝上一点光,再旋转跳跃着,落在那双莹润小巧的唇瓣上。 那天夜里这双唇的触感,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甚至从那以后的很多个夜晚,都会被拿来反复回忆。 他确定那是以前不曾有,今后也不会再有的穿透灵魂的悸动。 “为什么总想着回报呢?”他望着她,神色淡而认真,“或许给你的,从来就没想过要你回报。” 宁姝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您不会懂吧。” 像他这样的人,习惯高高在上,随手扔下一个善意的时候,并不在乎这样是否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正别人能给的,对他来说都只是微末。 “我懂。”他侧身低头,指尖穿过她额前被风吹起的几缕头发,“宁姝,我也有做不好,拿不准的事情,就比如我不知道怎么样对你好,才能让你心里舒服。” “我知道你的心情,也一直不想让你有这样的压力,但是很抱歉。” 他的手指落在她头顶,若有似无的触感让她头皮发烫又发麻。 似乎能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宁姝禁不住浑身僵直,把杯子捏得紧紧的,所有的力气都聚在一处,试图缓解那种无名的紧张。 “抛去身份,我只是个感情上并不圆满的普通男人,我追求我想要的,是不是也该得到同样的机会?” 宁姝脑袋一嗡,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 而他那只手紧接着向下移动,撑在她身侧的栏杆上,彻底绝了她的后路。 男人身上的热气逼近,沉香味蔓延在周围的空气里,深邃而犀利的注视也让她无所遁形。 看着女孩慌乱里夹着羞涩的模样,紧紧攥在一起的两只手,还有凉鞋里蜷缩起来的白皙如玉的脚指头,他不禁弯唇一笑。 她这么可爱,叫他也忍不住起了调侃的心思。 “如果你一定要讲回报的话,我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缺。”裴司延一本正经地说,“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 宁姝眼睛亮了亮。 “您缺什么?”她的脸被迫贴近他胸膛,心里念着四大皆空,“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给您。” 话音刚落,她看见他勾起的唇,眼底忽然淌过的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后悔了。就好像无意中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下一秒,男人唇角的弧度更大,眼中光芒也毫不留情地攫住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很明显,我缺女朋友。”他语气依旧正经,甚至让她怀疑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作为这个年纪的男人,我缺一个真心相爱,可以白头偕老的太太。” 宁姝脑子里轰隆隆响了一阵,舌头都快打结了:“这个我,我可能,帮不了您。” “还想装傻?”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双眼缓缓地逼近她,“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说得不够明白?” “……”宁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皮以一秒钟两下的频率发着抖。 裴司延笑了笑,眼底柔光蔓开,像绽放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让她心跳不止,大脑空白。 然后她听见他的嗓音,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茫茫里,柔软而梦幻: “那是不是再明显一点,你就不躲了?” 第22章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露台上起风,吹散了初夏的热气,却怎么都吹不散他磁石一般吸走她所有魂魄的声音。 “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有私心,从一开始我或许还没意识到对你的感情,但绝不是因为想和你成为朋友这么简单。” “请你吃饭是为了多一些和你相处的机会,我不想因为温景泽的事,我们之间完全断了联系。” “从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一直认为你值得更好的。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值得被一个好男人好好疼爱,而不是在他那里委曲求全。可是除了眼睁睁看着,我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你那样做……” “宁姝,我这辈子最欣慰的事,就是你能够离开他。” “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如果可以的话,”他轻轻碰到她的手,温柔而缓慢地握住,“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等等。”宁姝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突然被他牵住的手更是下意识地抽了出来,捂住七上八下的心口,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我觉得,我不太舒服。” 裴司延蹙了蹙眉:“哪里不舒服?” “我头好晕。”宁姝一脸难受的样子,语无伦次,“可能是这里太热了,我酒喝多了,我进去吹一吹……”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从人胳膊底下钻了出去。脚步灵活,一点都不像喝醉头晕的状态。 裴司延转头看向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勾起唇角。 ** 随菀正在饮食区拿吃的,宁姝跑过去,挂在她身上气喘吁吁。 “你怎么了这是?”随菀低下头看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脸还这么红,用不用叫个120?” “不用。”宁姝深吸了一口气,“我还可以自己抢救一下。” 随菀笑了笑,往盘子里夹了块小蛋糕,忽然转头往另一边一看,激动地拍她胳膊:“哎,是你那个谁——” 然而话音未落,宁姝脑袋就搁她肩膀上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随菀第一次近距离看裴司延,不免被男人的俊朗卓绝所吸引,但也只有一个瞬间,阅尽千帆的随菀很快镇定下来,礼貌得体地打招呼:“裴总您好。” “你好。”裴司延点了下头,看向她肩膀上的女孩,“她怎么样?” 随菀刚要说应该没事,肩膀上的脑袋突然动了动,伴随着宁姝吐词不清的嘟哝:“菀菀,我难受……” 随菀嘴角一抽,立刻明白过来,转头向裴司延解释:“裴总,她好像喝醉了,刚才就一直叫难受来着。” “菀菀,你不要吃那个蘑菇……”宁姝梦呓般地开口,“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噗嗤——”随菀忍不住笑了,差点要露馅,连忙扶住她对裴司延道:“裴总,她好像醉得不轻,我先送她回去了。” “嗯。”裴司延抬起手来,“我帮你。” 宁姝一路上装着死,被随菀和裴司延扶到电梯里,再到停车场,最后被放进随菀的车后座躺着,才终于轻松下来。 代驾在启动车子,发动机轰隆的背景音里,她听见裴司延和随菀在外面说话。 “到家记得报个平安。” “好的裴总。” “她睡觉会经常踢被子,你注意一些。” “……额,好的。” 终于随菀也进来了,车子驶离地下车库,宁姝突然被拧了把胳膊,只见随菀眼神犀利地盯着她,严肃审问:“他怎么知道你睡觉踢被子?你俩都到这进度了?” “没有。”宁姝连连摇头,“有一次我聚餐喝醉了嘛,估计就是那次……” “那今天又什么情况?好端端的装什么?你要演戏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搞得我措手不及。”随菀翻了个白眼,打开矿泉水瓶盖。 宁姝揪着手指道:“他刚刚跟我表白。” “什么?!”随菀忍不住一口水喷出来,一边慌忙拿纸巾,一边追问:“裴司延向你表白?什么鬼?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就是这样。”宁姝点了点头,“我脑子一热,就跑了。” 随菀拧上瓶盖,双手摁住她肩,哭笑不得:“姐妹你跑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跑的?你不是也对他有意思吗?你俩这不是一拍即合——” “我当时就是觉得,再不跑我人都要炸了。”宁姝一本正经地说。 到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依旧是心脏控制不住砰砰狂跳,整个生理系统都濒临紊乱,自动开启保护模式。 “我觉得好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宁姝低着头,目光落向纠结的双手,“所以我需要冷静一下。” “这情节是挺偶像剧的,而且像裴司延那种男人,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会很没有安全感吧,也可能会没有结果。”随菀叹了一声,“如果一开始就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倒是行。” 宁姝看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 “还有心情讽刺我呢?”随菀假装生气,“我说正经的,你要是决定投入真心,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弄清楚,他到底是打算对你负责到底,还是仅仅随便谈个恋爱,解个闷儿。” 宁姝一脸苦恼:“那我怎么知道?” 随菀沉吟片刻。 “虽然这个说法不是百分百准确,不过一个男人愿意花越多时间和精力追你,那他是真心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是像裴司延这种男人,他的时间和精力格外宝贵的呀,他要追一个女人付出的沉没成本,也比普通男人要高。”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宁姝一脑门浆糊,哪想到这么多复杂理论,只想要一个结果。 “跑都跑了,还能怎么办?”随菀耸了耸肩,“要不你主动找他,要不等他来找你,自己看着办咯。” 宁姝整个人瘫进座椅里,长吁短叹。 第二天因为大脑兴奋起得太早,宁姝七点多就到了事务所,先放好东西才下楼吃早餐。 结果电梯刚到一楼,门打开,她还没来得及出去,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迅速走进来,摁下顶楼按钮。 电梯门再次关上。 宁姝头皮一阵阵发麻,尴尬地抬了抬手:“裴先生,早。” “早。”他笑了一声,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握着她旁边的扶手,用身体和手臂将她圈在轿厢角落,“昨晚醉成那样,不用休息?” “我……还好,不用。”宁姝用力摇了摇头。 “该记得的还记得吗?”他问。 宁姝迟疑了下。 他便继续道:“不记得我可以再说一次。” 宁姝急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记得……” 再说一次?不如直接打120把她送进ICU。 当初爸爸是心脏病去世的,现在她强烈怀疑自己有被遗传。 裴司延见小姑娘紧张得不得了,嗓音压得更温柔些,不忍心对她太强势:“你不用太有压力,你也可以拒绝我的请求。” 听见他说拒绝,宁姝不禁眼皮一跳。 “但是,”他顿了顿,弯起眸,“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宁姝紧抿着唇,“嗯”了一声。 “你不用怀疑我是不是认真的,我这人从不开玩笑,也不把感情当儿戏,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他把扶手捏得很紧,骨节泛白,却用低柔的语气尽量让她感觉到轻松,“或许,你可以试着考察一下,再做决定?” 宁姝懵懵地抬起头,望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笑了笑,眼底有夺目的光,“能不能让我正式追你?” ** 宁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也不知道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脸面,答应他那句话。 “那就追吧。”她似乎表现得还挺淡定。 可实际上,心脏距离ICU只有寸步之遥。 上班后没多久,宁姝突然接到个电话。 是她三月份接诊过的一个病患家属,父母是农民工,女儿在城中村的小学念书时遭到无良男老师猥亵,心里留下了阴影。后来一家人因为负担不起城里的房租,父母在女儿出事后到处奔波也丢了工作,无奈带着孩子回到乡下。 这次打电话过来,说是女儿得病去世了,问是什么病,他们不说。 “能做的都做了。”王瑶宽慰她道,“当时他们付不起咨询费,你都自己掏腰包了,还能怎么办?” “我没事。”宁姝摇了摇头,“你去忙吧。” 王瑶往出走了两步,回头问:“那你去看看不?” 宁姝稍稍迟疑,然后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就不去了吧。” “哦。”王瑶说,“我一会儿约了人在外面,你车借我。” 宁姝把钥匙递给她,“下班前啊。” “知道。” 整个上午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宁姝午饭也没吃,就啃了个苹果,在系统里调出三月份的病历。 照片上的小姑娘才十一岁,人生精彩的部分还没来得及开始。 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她捡起座机话筒,给陈修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陈总,我请假一天。” ** 车子被王瑶开走了,出租车也不会往邻市的乡里跑,打车app排队十几位。宁姝站在大厦门口看着来往的车流,正思索着怎么办,前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喇叭声。 是裴司延的车。 车窗降下来,里面只坐着张助理,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宁小姐,去哪儿啊?” 宁姝也不和他客气:“我有事要去趟宁安乡,你有时间吗?能不能送我去汽车站?” “上车吧。”张助理开了门锁。 宁姝打开副驾驶坐进去,先说谢谢,然后提醒他:“是南边的汽车站,挨着高铁站那个。” 张助理点了下头,发动车子。 宁姝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两旁的隔离栏倒退成一条模糊的绿线。 她懵了懵:“我不是说去汽车站吗?” 张助理解释道:“去宁安没有直达的城际,您还得在镇上转车,太麻烦了,我直接送您过去。” “那多耽误你时间啊……” “不耽误。”张助理笑呵呵,“老板说了,您的事儿就是头等大事儿。” “……” 第23章 “是不是很想抱我?”…… 路途无聊,宁姝点开夏沐可逼着她下载的凤梨直播app,王者区最上面就是那位声名远播的J.逸。 听说最近又挖过来几个流量不错的主播,有的还露脸。她点进去看了看,即便有美颜加持,那颜值都比他们老板差远了。 老天实在是不公,偏偏有的人长得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像是造物主将所有最完美的咒语都施加于他的身上,是被上天派送下凡的展示品。 真的有人能拥有一枚这样的展示品吗? 宁姝望着车前镜倒挂下来的黄色流苏,一晃一晃地,思绪跟着阵阵飘远。 “宁小姐。”张助理突然开口,“我从来没见我老板这样过。” 宁姝回过神来,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张助理车开得平稳,语气也带着温和的笑:“我刚来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是个贼没有人情味儿的人,好像除了吃喝拉撒和必要的休息,脑子里就只有工作。你知道他家那两个机器人吧?那是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花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上,也不习惯陌生人去自己家,之前没有Frank和Peter的时候,都是老宅从小照顾他的保姆隔段时间去打扫一次的,听说他之前的助理每天早上还得去他家,帮忙洗衣做早餐。” 张助理说完连忙补充:“前助理也是男的。” 宁姝忍不住笑:“哦。” “我还挺幸运的,我就干了一个月,乔老师就送了老板俩机器人,彻底解放我。”张助理得意地笑了一声,语气又认真起来:“宁小姐,我觉得老板自从认识你,就好像变了个人,虽然还是那么变态严格,生活不能自理,不过他整个人都有烟火气了,也有普通人的情绪,会开心,会沮丧,偶尔还会发发呆,这要搁以前,一分钟几百万,他哪舍得浪费一秒啊。”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又不缺钱,裴氏现在也如日中天,他就该享受享受生活和爱情,别老把整个家族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张助理叹了叹,“可惜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在和女主谈恋爱,而我的老板,整天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 宁姝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眼观鼻鼻观心,抠着手机壳背面的小花。 “但有些话我又不敢说。”张助理摇了摇头,“宁小姐,以后你可多劝劝他。” 宁姝低着头咕哝:“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可是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小说女主啊。”张助理笑呵呵道,“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从酒吧把你抱走的时候,酷毙了简直,整个大厅的人都看着——” “等等。”宁姝惊恐地张大眼睛,“你说什么?他抱我?” 张助理点点头:“是啊,你都醉成那样了,我老板一见着你,二话不说就一个公主抱,我们同事眼睛都看直了。” 这信息量来得过猛,宁姝消化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问他:“那我怎么没听说?” “你当然不会听说了。楼里传绯闻那次老板就大发雷霆,辞了好几个嚼舌根的员工,现在谁还敢讲他八卦?那天去的几个嘴巴都封得死死的,要谁不小心透露一个字,倒霉的就是他们一群人。” “……”宁姝不禁眼皮颤了颤。这么可怕的吗? 她还没见过裴司延大发雷霆的样子,那天陈修一语带过,她以为是夸张。 之前温景泽犯再大的错,他也仅是态度严厉一些,她一度觉得这个男人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忍耐力和涵养,似乎无论内里如何汹涌,表面都是一片平静而深邃的汪洋,令人捉摸不透。 “他就是怕你不自在。”张助理接着道,“如果你俩真在一起了,反倒不用这么藏着掖着。” 宁姝心底咯噔一下,忙不迭激动道:“你别瞎说。” 张助理一边笑得鸡贼,一边跟着音乐晃动身子。 宁姝羞恼地瞪他一眼:“好好开车,不然我找你老板告状。” “好的夫人。” “……请你闭嘴。” 张助理用手势给嘴巴上了个封条,却依旧是满脸激情吃瓜的神色。 宁姝懒得理他了。 到宁安镇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出殡是明天,她得找个地方投宿一晚。 再往前走就是乡里,肯定没有能住的地方了。于是张助理开车带她逛遍镇子上的每条街,终于找到一家便捷连锁酒店,看装修还挺凑合。 “真是没办法,这镇上除了招待所,就这一家看得过眼的酒店了。”张助理满脸不忍,“要委屈你在这儿住一晚。” “没事的,这也是正经连锁酒店,我要求不高,干净卫生就行。”宁姝笑了笑,“我没你们老板那么金贵。” “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可比他金贵,我的头号任务就是照顾好你,然后去向老板邀功。”张助理又开始皮言皮语,“那你先在车里等等,我去看看他们的房间怎么样。” 宁姝笑着点头:“好。” 张助理下了车。 这里没有城市耀眼的霓虹灯,夜幕格外漆黑,但小镇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瞧上去却别有一番风味。 宁姝坐在车里,本来想把窗子降下来看看外面的风景,却发现街边来往的镇民都要朝这儿瞅好多眼,还不停回头,估计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车。 感觉到那些人看猴似的目光,她刚摸上按钮的手便放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的目光又通通往后看去。 宁姝懒得关心,打开手机刷微博。 张助理去了很久没回来,她微博都刷到昨天晚上的了,刚准备打电话问问,不经意一抬头,从后视镜看见后面一辆大车开着双闪,从镜子里闪得她眼花缭乱。 宁姝心里暗骂着无聊,找到张助理的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就有电话进来了。 居然是裴司延。 “我刚结束会议。”他开门见山,嗓音听着有点急,“你在哪儿?” 宁姝一听见他声音就忍不住心跳快了些,嗓音也软了些:“我有事去外地了,还是你助理送的呢,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男人笑了一声。 他笑得莫名其妙,宁姝心底也跟着咯噔:“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收敛住语气,“我是在想,张锴擅自带走我的人,回来要怎么罚。” 宁姝赶紧解释:“你别罚他,他也是好心送我,不然我得从曲城坐城际过来,天都黑了,人生地不熟的,明天还得找车去……” 又听见男人的笑声,她忙住了嘴。 裴司延那儿隐约传来两声狗叫,他语气里似乎夹着风:“这还没答应我,就连我下属都护上了?” 宁姝转眼又被后面那辆车的大灯晃到,烦躁地啧了一声。 裴司延问:“怎么了?” 宁姝如实回答:“我等你助理去订房间呢,后面有辆车一直拿灯晃我,烦死了。” 裴司延:“怎么不去骂他?” 宁姝:“我也想啊,可是我怂。万一对方是个彪形大汉,还脾气不好,拿着刀要砍我怎么办?” 裴司延笑了笑:“还不错,这次长记性了。” 宁姝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那次奶茶店门口见义勇为,禁不住努了努嘴:“情况不一样,这个可以忍。” “大晚上开灯闪人是挺讨厌的,你去好好跟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裴司延语气正经,“再或者人家是车坏了,需要帮忙?” 宁姝突然被他点醒,连连赞同:“是哦。” 万一真是车坏了呢? 如果跟她一样也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连个帮忙的都找不到。 宁姝当即没想太多,就把车子熄了火,拿钥匙下车锁门,朝后面那辆走去。 好家伙,原以为是辆普通大车,可居然是辆房车。 当她走近的时候,房车的灯突然熄灭。宁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朝人行道那侧的门缓缓打开,她微垂着头,视野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皮鞋上反射的光,一瞬间把夜色都点亮了。 她目光往上,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 男人踏着异乡的月色向她走来。 空气里的风变暖了,连月色都不那么清冷,刚才电话里分明还在千里之外的人,就这么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 当他站定的时候,宁姝眼眶忽然一热,嗓音夹着微微湿意:“你不是才开完会吗?” “骗你的,三个小时前就开完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通话还没断,屏幕将他的手指晕染成冷白色。 宁姝张了张口:“那你怎么……” “我坐私人飞机,在县里租的车,这样快。”他望着她,视线一秒都没有移开过。 宁姝也不由自主被他的目光黏住,嘴唇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 所以他一结束会议,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所以他们开过来六七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三个小时。 裴司延低头看着她,女孩娇俏玲珑的面庞落在房车阴影里,那双眸子却格外明亮,还依稀泛着水光和雾气,望着他的模样有些楚楚可怜。 “怎么了?你这个表情。”他唇角略带兴味,缓缓勾起来,“是不是很想抱我?” 不等她一脸呆傻地做出回应,他便朝她张开双臂,露出温暖宽阔的怀抱:“来吧。” 第24章 “那天晚上你亲我了。”…… 被他说中了。 那一刻她真的差点忍不住,一头栽进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怀抱。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张助理的声音:“宁小姐!房间开好了!” 张锴从街中央跑到人行道上,才看见房车后挡着的自家老板的身影,一瞬间脸色煞白。 他感觉到自己头顶忽然变得凉飕飕的,光芒万丈。 裴司延冷冷望向他,语气像夹着冰渣子:“你自己住吧。” 张助理一脸委屈:“可是开了两间……” “随你怎么住。”裴司延面无表情,“我报销。” “……”张助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裴司延望着他,微眯了一下眸:“还不消失吗?” “立刻消失!”张助理拔腿溜得飞快,那辆惹眼的劳斯莱斯也很快开进酒店后院。 裴司延见宁姝还望着酒店方向,唇角一勾:“怎么,你还真想住那地方?” 宁姝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巨大豪华的房车:“那今晚我住这里吗?” “嗯。”裴司延笑了笑,“还有我。” “……”宁姝紧张地攥住手指。 这么大的车,应该不止一张床吧? 镇上居民多,车子和人都挺招眼的。裴司延顺着大路往前开,一直到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周遭人烟稀少,也没有楼房遮挡。 举目四望,是浓墨重彩勾勒出的连绵山丘,映在夜晚天幕的微光里,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蛙叫蝉鸣,隔着车窗,悦耳却不吵闹。 车里空间充足,家居用品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卧房有两间。 裴司延从冰箱拿出一盒草莓,站在水池前认真地洗。 宁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哗啦啦的水流声和电视里的声音交融成一片,瞬间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宁姝望着水池边洗草莓的男人,突然想起张助理的话:“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花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上。” “这要搁以前,一分钟几百万,他哪舍得浪费一秒啊。” 而此刻,他用了三个小时从曲城赶过来,在这样的夜晚,不谈工作,也不说别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为她洗草莓。 宁姝心里就像塞着一团什么东西,又软又胀,电视也看不下去了。 她起身走到他旁边,很低很轻地开口道:“谢谢你。” 裴司延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手里动作稍停,随即他轻笑一声,摘掉一颗草莓蒂,缓缓地送到她唇边。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草莓,居然比她的唇瓣还热。 宁姝呆愣片刻,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男人手里的草莓就这么被温柔地送进去,轻轻一咬,香甜中带着微酸,汁水四溅,还有几滴溅到他手上。 脸颊悄无声息地红了,像他指尖溅上的草莓汁,清透水嫩的红色。 裴司延低头看着,唇角弧度压不下来:“热吗?用不用开窗?” 宁姝能感觉到他落在脸上的视线,和男人话里故意的笑腔,硬着头皮说:“我好热,还有点闷,要出去吹吹风。” “这种地方晚上有大灰狼,专吃你这种水灵灵的小姑娘,不要轻易出去。”说着,他松松攥住她的手,轻笑:“是挺热的。” 她的手冰凉。 山里气候和城里差异很大,夜晚十多度,空气也潮湿,体感会有些冷,但又没到开暖气的地步。 裴司延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包进掌心,许是这双用热水浇过的手格外潮湿柔软,舒服得她不想挣脱。 他一只手握着她给她捂暖,另一只手继续洗草莓。 宁姝低头看着他一片宽厚的掌心把自己两只手一起包得密不透风,只觉得空气加倍闷热,企图说点话转移注意力:“我听张助说,那天晚上在酒吧,你——” 说到一半,她猛地又闭上嘴巴。 真是脑子被蒸坏了,真会找话题。 “嗯?”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我抱你那次?” “……”为什么他的语气和表情就能那么淡定? 宁姝吸了口气,尽量也表现得淡定:“我是想说,谢谢你那天照顾我。” 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是道坎,还因此躲了他那么久,所以这声道谢来得有点迟。 “还有呢?”他关掉水龙头,看过来。 “啊?”宁姝愣了下,慌乱垂眸,“对不起,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张助提起来,我都不知道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还以为只是借他的卧室睡了一觉那么简单,没想到还有后续。 裴司延缓缓侧过身,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那别的事也不记得了?” 宁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什么事?” 脑子突然灵光了一瞬,她以为他指的是男厕所,忙不迭摇摇脑袋:“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就算有看到什么,被占便宜的也是我。”裴司延笑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躲着我,是怕我找你负责?” 宁姝脑袋都快摇出水了,简直百口莫辩,恍惚间又听见他低沉而短促的一句:“那天晚上你亲我了。” 宁姝张了张口,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只有眼皮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说,你那天亲我了。”男人松开她的手,脚步微挪,然后再将她锁在自己和料理台中间,嗓音如耳语般暧昧,“在我的床上。” 宁姝脑子里炸了一下,猛摇头:“不可能。”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裴司延笑了笑,无比兴味地垂着眸,目光专注而悠长地凝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仿佛永远也看不够,“我们情景重现一下,或许你能想起来什么?” 宁姝紧咬着唇,生怕他真对她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半夜的,她更怕自己把持不住。手慢慢地摸到旁边,颤抖着将水果盘举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吃……吃草莓吧……” 她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喂草莓,电视换了她喜欢的节目,也还是心不在焉。 裴司延坐在她旁边半米之外,不像平时那么严肃凛然,他一只手夹着抱枕,懒懒侧靠着,无比放松的姿态。 时不时得寸进尺地握一下她的手,又在她准备挣扎之前迅速松开。 温暖一触即离,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搅乱的,似乎只有她的心。 草莓吃到最后一颗,心头的尴尬也终于消散得差不多了,宁姝转头看着裴司延,轻声道:“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裴司延正在手机上回工作邮件,闻言抬了抬眸:“怎么不一样?” 宁姝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发表意见:“就,不正经。” 男人微愣过后,弯眸一笑:“你喜欢我正经还是不正经?” 宁姝这会儿脑子灵光,没上套,抿着唇不回他话。 裴司延笑着把手机屏幕摁灭,放到旁边。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毫无邪念,那肯定是装的。”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不想再装了。” 他的注视近在咫尺,每一个字也都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他的手覆上去,带着薄茧的指头轻轻摩挲她光滑细嫩的手背:“我想给你看最真实的我,虽然不完美,但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姝默默地吸着气,也安抚不下胸膛里那颗肆意乱蹦的心脏,她只能抿紧唇,仿佛这样它就不会失控跳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望进她眼底,“这样能离你更近一些。” 他不再是以众所周知的那个身份陪在她身边,而是独属于她的身份。 一个普通的爱着她的男人,会因为她而牵动情绪,会做一些很傻的,却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 第二天起得很早,两人开车跟在灵车后面,从乡里一路到殡仪馆。 宁姝站在灵堂门外,远远看着遗照上女孩稚气未脱的,永远停留在十一岁的面庞。 有负责送别仪式的殡仪馆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走出来问:“您好,是来送灵的亲友吗?” “不是。”宁姝摇了摇头,淡声道,“路过,随便看看。” 工作人员转身去忙了。 裴司延站在她身后,低声问:“真的不进去?” “不了。” 院子里都是花圈纸特有的香味,她走上前,伸手捋了捋刚刚摆上去的,她亲手写的那副挽联,然后站在院子中央,默默地鞠了一躬。 裴司延能感觉到她的低落,虽然她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带着笑腔,公式化地嘴角上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就算你做得再好,也无法左右他人的命运。”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她头顶上,“尽力就好,别怪自己。” 男人温暖的掌心轻揉着她的头发,带着春风般的安抚。 宁姝吸了吸鼻子,将那阵热意彻底压下去,然后笑了笑,声音还是有点瓮瓮的:“你知道吗,很多人都笑我傻。” 裴司延看着她,静静地听着。 “我干了这行以后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猥.亵和强.奸案发生得那么频繁,其中有一部分会找到我们,但更多的,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甚至为了所谓的面子,都不敢声张。”宁姝低着头,轻轻刮着手指上的墨迹,“这种病例是他们最不想接手的,吃力不讨好,因为那些女孩儿受到的心理创伤比普通人要复杂得多。就连报案到警方,很多也都是息事宁人,好像谁都不想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可是那些女孩儿做错了什么呢。”她回过头,远远看了一眼殡仪馆大门,“我只希望她们能好好活着。她们有资格,有权利比那些混蛋更健康快乐地活着。” 裴司延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哪边是西吗?” 突然被转移话题,宁姝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还是站在原地,指了指左边:“这边?” 裴司延忍不住弯起唇,“你看太阳在哪边。” 宁姝抬头看向天空,这会儿是上午十点,天气晴朗,一片湛蓝里飘着朵朵白云,太阳的位置清晰可见:“那儿。” 话音未落,她突然反应过来,“那边是东?” 她刚才指的恰好是反方向。 裴司延笑了笑,两手搭上她的肩,轻轻带着她转了个身。 淡淡的沉香味萦绕在鼻间,背后是男人温暖的胸膛,比阳光还要暖。下一秒,听见他在头顶低声说:“现在我们面朝北边。” 宁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只有面朝北边的时候,你的方向才是对的。”他用手捧着她的头,转向左侧,“那边是西。” “……哦。”宁姝脑袋嗡地一下,才明白过来,“那那天——” “那天是你走错了。”他轻笑着揉揉她脑袋。 宁姝想起自己还在露台上得意洋洋取笑过他,暗中腹诽他一个大总裁东西不分,顿时窘得面颊滚烫:“那你当时也不说,就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男人不置可否,依旧是笑着。 片刻后,才用手指轻轻捋顺她耳侧的头发,无比认真的嗓音飘下来:“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做什么,对的错的,我都愿意当你的后盾。” “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气馁,做自己想做的便好。” 第25章 “比如,人类至死不渝的…… 宁姝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如此郑重而又沉甸甸的承诺。相比之下,之前那段她自认为深刻的感情就像是小孩过家家,满地幼稚的玩笑。 她实在受不住他如此对待,心里满是惶恐,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唇,抬头看天:“那要是没太阳怎么办呢?” 裴司延也不逼迫她回应,视线落在女孩轻颤的睫毛上,弯了弯唇角:“手机上有个常用软件,叫指南针。” “……” 两人从镇上开车到县里,然后在机场转裴司延的私人飞机。 飞机飞得还算平稳,宁姝在半空中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上披着裴司延的西服。 是带着灰调的咖啡色,市面上类似的颜色有很多,但她没见过一模一样的。 听说裴司延的高定西服连颜色都是他亲自指定,曾经出过一些从未面世的调色,设计师还因此申请专利。 但他的西服从不出挑,都是一眼看去十分低调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都出奇的高雅和惊艳。 宁姝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身上的西服,上面依稀还有属于他的香味,她低下头认真闻了闻,突然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可笑,转过头警惕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还好,他双眸紧闭,睡得正熟,并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 宁姝见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飞机上温度却很低,于是把西服拿下来,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不巧的是机身一个小小的颠簸,刚挂在肩头的衣服落了下来。 宁姝只好重新给他披上,并且朝肩膀里面掖了掖,防止它再掉下来。 做这些的时候她很认真,压根没发现男人睫毛微微的颤动,和唇角不太明显的上扬。而当她正要坐回去的时候,忽然从身侧抬起一只手,拦在她腰际。 男人热烫的掌心隔着一层单薄T恤,仿佛灼烧起她腰侧肌肤。紧接着,那种蚀骨的灼烧感带起一阵阵电流,蔓延到四肢百骸。 随着他手臂越收越紧,她完全无法动弹,身体也没有其他的着力点,只能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维持着这种过于亲密的姿势。 直到头顶传来男人轻轻的一声:“嗯?”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朦胧,裴司延微微掀开的眼皮眯成一条缝,看着怀里的女人:“你怎么过来了?” “……你还有脸说。”宁姝从头到脚都快烧化了,用力从他怀里犟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裴司延朝她侧了侧身,任由西服滑到地上去,似乎也没打算捡,目光悠悠地睨着她:“我说不是你信吗?” “才不信。”对于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突破不要脸下限的行为,宁姝已经对他没有一丁点最初的崇拜和信任,“你就是故意的。” 裴司延轻笑一声,把胳膊搭在扶手上,衬衫袖子若有似无地碰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肘。随着飞机轻微的颠簸,似乎在摩擦着她白嫩的肌肤。 宁姝浑身都快被电麻了,下意识地缩回去,男人带着揶揄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嗯。我可不像你,喝醉了亲我还不承认。” “……”所以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 虽然发生了令人悲伤的事情,但生活和工作还要继续。 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事务所发了福利,每人一大盒各种口味的粽子,还是良品铺子合作款。 每到这种传统节日,陈修都会出很大手笔,去年中秋月饼也是良品铺子,月饼盒专门定制,可以当化妆镜。 宁姝用了很久,后来夏沐可喜欢,就送给她了。 下班后,宁姝顺路送王瑶去相亲的商场。 两人刚走到地下车库,宁姝摁钥匙解了车锁。车灯闪的那两下她抬眸看过去,只见车前盖上插着一朵玫瑰,蓝色的,花瓣上还有细碎的金粉。 “哎哟喂,今天是蓝色妖姬啊。”王瑶满脸八卦地凑过去,“到底是哪位大少爷天天给你送饭送花儿呢?什么山珍海味,稀世名花不要钱似的往这儿送,瞧着比你那前男友靠谱多了。” 宁姝心虚地撇开目光,语气轻描淡写:“我也不知道。” “这人真的好贴心诶。”王瑶把花拿起来闻了闻,递给她,“不往办公室送,免得你被围观,也不送多,每天就一支,你好拿,拿了扔掉也不可惜。” 宁姝接过花睨她一眼:“你这么懂,咋到现在还相亲呢?” “口下留德啊。”王瑶作势要拍她屁股。 宁姝啧着舌灵巧地躲过去,钻进驾驶座。 她把花插在用光了的白色香薰瓶里。 把王瑶送到商场下车后,宁姝继续开回家去,路上裴司延打电话来,预约她明天下午的时间。 宁姝故意说有事不约。 这男人越来越会说俏皮话了:“大周末的,宁大夫这么忙?是不是背着我见什么追求者二号呢?” “怎么可能只有二号?”宁姝煞有介事地说,“我这儿都排到九十九号了,就算一天一个,裴总再约也要等三个月呢。” “那就现在吧。” 宁姝愣住:“嗯?” “停车。”裴司延突然笑着说,“我让张锴给你开回去。” 宁姝:“别闹了,等红绿灯呢。” “没闹。”电话里男人嗓音很轻,带着隐隐的诱哄,“你往后看。” 宁姝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正停在她斜后方的另一条直行道上,两人中间只隔着一辆黑色大众。车前的挡风玻璃有点反光,她看不见他,却神奇般地能感受到男人注视着她的目光,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一会儿过了红绿灯,找地方停车。” 宁姝乖乖应了声:“哦。” 前面有个停车场,她把车开进去后,裴司延在路口等她。 宁姝一上车,就看见他车上也插着一朵蓝色妖姬。 他的香薰瓶是黑色的,此刻里面插着同样的花,就像是情侣款。 就这么毫无预兆被撩到,她心跳一乱,有点局促地转开目光,语气保持镇定地问:“去干嘛呀?” “带你去玩点儿有意思的。”裴司延从后座捞过来一个袋子,放到她腿上,热乎乎的,“吃吧,一会儿可没时间吃。” 纯白色的袋子上没有LOGO,宁姝低头闻了闻,是炸鸡的味道。 裴司延笑着收回目光,把车子开出路口:“是Frank的手艺,尝尝。” 宁姝眼睛一亮,想起那个圆圆胖胖可可爱爱还会做饭的机器人,激动地打开袋子。 这可比任何一家网红炸鸡店都香。 Frank的手艺果然还是记忆中那样戳中她味蕾,炸鸡外酥里嫩,咸辣度都刚刚好。宁姝一块接一块下肚,直到最后一块都快吃完了,才想起来问驾驶座上的男人:“你吃了吗?” 裴司延淡淡地看她一眼:“等你问我都快饿死了。” 宁姝嘴角抽了抽,有点不好意思:“你没吃晚饭么?那怎么办啊?” 这荒郊野外,哪里都不像有饭馆的样子。 裴司延慢慢减速拐了弯,车子在平坦空旷的新柏油路上直行,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你抱我一下,就不饿了。” “……”呵。 正经不过三秒。 裴司延不再逗她玩,转过头去专心开车。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凑过去,靠近他的衬衫袖子闻了闻,然后轻哼一声:“有牛排的味道,你明明吃过了。” “中午吃的。”男人漫不经心道。 “不可能。”宁姝对自己判断绝对自信,“你要是中午吃的,早把这衣服换了。” 裴司延挑了下眉,侧头看她,目光里夹着几分揶揄,嗓音低沉酥软,像在说情话:“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猝不及防又被撩,宁姝急忙把头发扒拉下来挡住脸,转头去看窗外去了。 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车子停在一片山崖前面。 宁姝远远看见那儿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跟着裴司延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滑翔伞。 那人对着裴司延点了点头:“裴先生,都按您说的安排好了。” “嗯。”裴司延拿过他手里的包,开始取里面的东西。 宁姝瞪大了眼睛看着,傻愣愣接住头盔和飞行服,还有其他的防护工具,直到看见男人在她面前戴上头盔,才想起来有样学样。 裴司延很快搞定自己,看着宁姝笨手笨脚的模样,笑了笑,走过来帮她。 宁姝拽着头盔的两侧,低声问:“一会儿不会突然起龙卷风,把我们刮到外国去吧?” 裴司延不禁失笑,手里动作停了停:“你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韩剧里的剧情啊。”宁姝语气很认真,“女主坐滑翔伞被龙卷风从韩国刮到朝鲜,然后认识了男主。” 裴司延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盔:“少看点韩剧,别什么都信。” 宁姝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嘟起嘴巴“哦”了一声。 裴司延给她弄好后,手放在她肩上,轻轻弹了弹她鬓角落下来的头发,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信。” 宁姝稍稍抬眸,露出好奇的眼神。 裴司延望着她,勾了勾唇角,嗓音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 “比如,人类至死不渝的爱情。” 第26章 “再抱五秒,你就是我女…… 在他过于灼热的目光下,宁姝紧抿着唇,压抑住嘴角上扬的冲动,声音都不自觉往肚子里咽:“那都是电视剧里的。” 裴司延笑了笑,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崖顶:“今天我们从这儿跳下去,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 听他这话,宁姝还真的瞬间紧张起来。 她没蹦过极,没玩过滑翔伞,连去景区坐个缆车都一惊一乍的,典型的眼大胆子小,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表现得很丢人? 不及她多想,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提醒:“裴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宁姝站在起点,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现在太阳正要落入海平面,半边天都是层层叠叠的红云晚霞,景色是从没见过的壮美。 “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裴司延笑了笑,摸她的头,趁她不注意,伸手将人拽入怀里,低沉酥软的声音贴在她耳朵旁,“坐好,系安全带了。” 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以十分亲密的姿势被他抱在怀里,系上安全带后,两人更是贴得严丝合缝。不知道头盔有没有挡住她通红的耳朵和脸颊,宁姝低着头,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被他听见自己紧张凌乱的呼吸。 他们顺着风冲出去,跳下山崖的那刻,宁姝下意识地将身体缩成一团,紧闭上双眼,恐惧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风的疾呼声窜过耳边,伴着身后贴近的低沉嗓音:“别怕,我在。” 她紧紧蜷着的脚趾逐渐松开。 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继续温柔地哄:“睁眼看看,很漂亮。” 宁姝承认自己还是怂,即便在安全措施如此齐备的情况下,还要人哄着才敢睁开眼睛。 两人现在悬在半空中,头顶灿烂的晚霞,在绵延山峰的环抱里,远处的繁华城市在脚下如蝼蚁一般匍匐。 他们渐渐地往城市靠近,那片仿佛罩着雾气的灰蒙蒙里,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像萤火虫一般铺满了视野。 有的是彩色,有的会闪烁,还有一些旋转着射向遥远的天幕。 她从未在这样的角度看过整个城市入夜的这一瞬间,就好像万家灯火,万丈霓虹,全都为她而绽放。 “喜欢这个礼物吗?”裴司延握着她的手,这样的姿势好像是故意将她圈在怀里,像情侣相拥的姿势。 宁姝根本都不敢动,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但还是发自内心地点点头:“嗯,喜欢。” 他笑了一声,把她的手再摁紧一些:“那准备好,我们要加速了?” 宁姝懵懵地眨了眨眼:“……啊?” 话音未落,这一声忽然变得悠长而高亢。 她在半空中忍不住尖叫,起初是因为害怕,但渐渐地,她睁眼看着四周和脚下急速倒退的景色,突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畅快,就好像在头顶停留许久的乌云顷刻间消散,又像是从一个狭窄而憋闷的瓶子里钻了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晴空万里、万物可爱的崭新世界。 靠近降落点的时候,她心中有浅浅的怅然,但之前那种像影子一样长久萦绕的郁结却彻底不见了。 他们落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她躺在他怀里,怔怔地喘着气。 忽然,听见头顶飘下来一道戏谑的笑腔:“再抱五秒,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宁姝脑子里嗡地一响,即刻清醒,整个人触了电似的弹起来。 “看来没吓傻。”裴司延笑了笑,也解掉自己的安全带,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脱掉罩在外面的飞行服,然后一身清爽地走到她面前,抬手要碰她的头盔。 宁姝一个激灵往后撤。 一想到刚刚她又是露怂又是尖叫的,两人还贴得那么紧,这会儿这人身上就像带着电,让他碰一下就能原地化掉。 她咬了咬唇,嗫嚅道:“我自己来。” 裴司延低头看着她,眼底噙着无边纵容:“好。” 宁姝背过身去脱飞行服,然后把头盔手套都摘掉,捋了捋头发,后面却似乎打了结。 正当她无比挫败地和那缕头发较劲的时候,身后一道温暖的气息靠近,他的手轻轻摸上她头发:“别乱抓,我帮你弄。” 宁姝把手放下,拘谨地揪到一起。 男人均匀而平缓的呼吸落在她头顶,吹得发心的漩涡打颤,心口也跟着微微颤动。 他动作温柔而细致,很快将她打结的头发捋顺。手指在她发端停留片刻,才摁上她肩头,将小姑娘身子转过来。 他俯身低头望着她,深邃的眸底仿佛有星星点点的光,宁姝下意识地对上一秒,就仓促躲开。 她竭力控制着呼吸和心跳,却在一片温软贴上额头的时候,突然间乱得摧枯拉朽,一发不可收拾。 他轻轻吻了她额头,不带任何欲.望和侵略,是一个男人最纯粹的爱意和怜惜,温柔的安抚:“心情有好点吗?” 这段时间,她压在心底的情绪他都知道。 从宁安镇回来后假装不在意,他也知道。 她在别人面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演得连自己都信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却没能瞒过他。 但是在刚刚放声高喊的那一瞬间,她的灵魂终于重获自由。 眼眶微微发热,是因为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发自内心地对他说:“谢谢。” “只是谢谢?”裴司延挑了挑眉,在她面前缓缓抬起双臂,“不值得你主动抱我一下?” 看着这男人不要脸索抱的样子,她实在感动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 “就一下。”宁姝往前站了站,伸手前,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许动。” 就怕他趁机揩油,故意抱她好久,然后又三言两语轻易哄她消气。 这个男人实在太狡猾了。 得到男人眼神里的首肯,她才抬起手臂,搂了搂他的腰。 只一秒钟就迅速弹开。 裴司延满脸无奈地望着她笑:“你这也太敷衍了。” “说好的就一下,你要求还挺高。”宁姝理直气壮地瞪他一眼,转身要离开。 结果刚迈出一只脚,身子就被一双手臂从后面捞住,她的背贴近他胸膛,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上。 “什么叫抱一下。”他俯身弯腰,温柔而虔诚,“你好好学学。” “……” ** 端午节那天放假,夏明江也推了个应酬,一家人一起过节。 宁姝为了今天能安心休息一整天,昨晚多加了会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下楼下到一半,就听见底下传来霍迎春的声音:“你又打游戏,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昨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就听见你屋里有声音,熬夜打游戏了吧?眼睛一睁开你又开始,吃个早饭也不消停,你是想气死我啊?” 夏沐可满腔不耐烦:“妈,我都高中毕业了,您能不能别管我了?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我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生活。” “哎你个破小孩,你别说你成年,就是你孩子成年了我也是你妈,说你几句就不得了了?”霍迎春也气得不行,“有时间多看看报考手册,别什么都不操心。” “那我不是估完分了吗,我报交大计算机系不就行了吗,还有什么好看的?” “那只是估分,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上得了?不提前多做几手准备,到时候又慌死你。” 宁姝听得脑袋都大了,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向沙发,把自己摔进去,打了个哈欠:“妈,她都成年了,也该自己管自己了,您不让她碰碰壁吃吃亏,说再多也没用,等她到时候哭着鼻子回来找您就是了。” 夏沐可瞪她一眼:“姐,你对我的爱呢?你到底哪头的?” “我哪头都不是。”宁姝拿个抱枕抱起来,笑嘻嘻,“我爱我自己。” “哼!”夏沐可凉飕飕扯了扯唇,“我看有的是人爱你呢。” 宁姝警惕地眯了眯眸:“你什么意思?” 夏沐可:“最近我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哦,比如——” 宁姝摔过去一个抱枕。 “我什么都没说呢你心虚什么?” 宁姝恶狠狠看着她:“别逼我堵你嘴。” 夏沐可这丫头自带八卦雷达,没准真是发现了什么。 霍迎春看着两个女儿又闹起来,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我去帮你们爸爸洗菜,阿姝你看着她,不准她玩游戏。” “放心吧,手机都不让她碰。” 霍迎春一离开,宁姝便坐过去,摁着夏沐可的脑袋把她转过来:“说,你刚才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啊。”夏沐可眨巴着眼睛,“我好几次看见裴司延的助理把你车开回来,你呢深更半夜才到家,还故意从路口走回来,掩耳盗铃,你以为我傻?” 宁姝满脸威胁地戳戳她胸口:“你最好给我烂肚子里。” “好说,看你拿什么收买我嘛。”夏沐可笑得贼兮兮,“你俩到底天天去干嘛了?你是不是真的在和裴司延谈恋爱?” “没有谈恋爱,也没有你想的那种事情。”宁姝敲了敲她额头,“年纪不大思想还挺龌龊。” 夏沐可:“我都成年了,18X网站都不拦着我。” 话音刚落,宁姝手机就响了。 手机放在沙发上,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被夏沐可看了个清楚,小姑娘挤了挤眼睛,作势要朝厨房里喊。 宁姝一把捂住她嘴巴:“滚吧,回你房打游戏去。” 夏沐可短促而敷衍地亲了亲她脸颊:“姐我爱你。” 说完一阵风似的消失。 宁姝拿起手机,去院子里接电话。 裴司延那边很安静,他声音还隐约有回声,夹着他一贯的温柔笑腔:“端午节快乐。” 宁姝一本正经地纠正:“应该说端午安康。” 裴司延笑了笑,从善如流:“嗯,端午安康。” 宁姝问:“你在做什么呀?” “等吃饭呢。” “Frank给你做饭吗?” “今天不是。” “哦。”宁姝也不多问,心想他估计有饭局,跟自己也没关系。 两人一来一回地又说了些没营养的话,直到她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是清晰的女人声音:“饭好了,别打电话了。” 嗓音甜甜软软的,语气很熟稔。 裴司延回答的语气也很熟稔:“知道了,马上来。” “谁呢?”女人和他明显很亲密,甚至从电话里都能听出两人靠得很近。 裴司延淡淡的,带着些温和的不耐:“你不认识。” 除了她,他好像没对任何人有过这样温柔的语气。 宁姝不自觉心里泛酸。 那人似乎还没走,她鼓了鼓腮帮子,终究没忍住问:“你那边有女人啊?” “嗯。”他边答边笑。 宁姝心情十分低落,压不住的情绪都从嗓音里泄露出去:“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气鼓鼓的,正要挂掉电话。 那边男人轻笑一声,解释道:“是我妈。” “……”宁姝心口突然哽了一下。 “我开着免提呢。”他语气带着揶揄的诱哄,“要不,说两句?” 脑子里轰隆隆的,仿佛毁天灭地的山崩海啸扑面而来。 宁姝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语无伦次,慌得舌头直打结:“下,下次吧,再见!” 说完她对着手机上的红色按钮,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了好几下。 第27章 我想当你最特别的那一个…… 看到通话结束的文字提示,宁姝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门口柱子上。 要死了。 为什么会是他妈? 为什么还要开免提? 那刚才她那副酸溜溜生闷气的语气,岂不是全都被他妈听到了? 伯母不会觉得她很小心眼吧呜呜呜…… “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自我催眠,“你又没有要嫁给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片刻后,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微信收到裴司延发来的消息: 【已经说好了,下次。】 【摸头.jpg】 宁姝:【?????】 ** 裴司延一脸春风得意地从书房下楼,刚走到客厅,望着正在餐桌旁开酒的裴嘉逸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裴嘉逸无比享受地闻了闻瓶口,“我爸不要我了,大过节的一个人多可怜,还不能来你这儿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裴司延一脸刻薄:“你爸不要你怪谁?” “当然怪他了。”裴嘉逸义正辞严,“我直播赚钱也是凭本事的正当行业,我是技术主播,又不卖脸不卖肉的,他凭什么瞧不起我?他就算瞧不起我,也该连你这个直播公司的老板一起瞧不起才对。” 裴司延懒得跟他闲扯这些:“开这瓶够了,我柜子里的酒别动。” “啧,小气。”裴嘉逸瞪了他一眼。 保姆端菜从厨房里出来,裴母跟在后面,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是我让嘉逸来的,你客气点儿,别老欺负弟弟。” “就是,大伯母请我来的。”裴嘉逸挨着裴母撒娇,“大伯母最好了。” 裴司延扯着唇,轻呵了一声。 吃完饭,裴嘉逸陪着裴母去后院晒药草。 裴母疼爱这个侄子不是没原因的。自家儿子性格过于沉稳独立,很小的时候就不对她撒娇了,作为母亲少了许多乐趣和成就感。 终于在裴司延十岁的时候,裴嘉逸呱呱坠地,小侄子见谁都亲亲热热自来熟,尤其喜欢对她撒娇,裴母自然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 裴母小声问裴嘉逸:“你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裴嘉逸愣了下,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哥那性格哪个女的能跟他过?就算是为了钱也得有命花吧,冻都冻死了。” 裴母皱了皱眉:“可是我刚才上去找他的时候,他好像在和女孩儿通电话。” 裴嘉逸:“那肯定是您听错了。” 裴母戳了下他的额头:“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耳朵没聋。” 裴嘉逸耸了耸肩:“那我还真不知道,这种事儿他能跟我说?” 裴母摇着头轻叹一声:“你哥什么时候要是能开窍,交个女朋友,我这一生就了无遗憾了。” “您放心吧。”裴嘉逸拍拍胸脯,“为了您的了无遗憾,我一定好好帮我哥,有合适的姑娘就给他介绍。” 裴母:“那也得他想见啊,我之前安排的相亲还少吗?他不是工作忙没空,就是太累了不想去,上次那个可好,人家迁就他,约在他公司楼下咖啡厅,他直接一趟飞机跑国外出差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男人从月洞门走进来,嗓音里夹着无奈:“您想知道,干嘛不直接问我?” “我问你也得你愿意说啊。”裴母看了看他,满脸抱怨,“那嘴巴跟观音大士的瓶子似的,装的都是仙水,几百年舍不得漏一滴。” 裴嘉逸没忍住噗嗤一笑:“大伯母,您这比喻可真绝。” 裴司延依旧是神色寡淡,走过去帮裴母晒药草:“我是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裴母整个人僵住,裴嘉逸嘴巴也瞬间张成“O”形。 裴司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轻描淡写地继续:“正在追,不考虑换目标,所以别给我瞎张罗。” 裴母回了神,惊喜里夹着担忧:“儿子,追姑娘你行吗?用不用我教你——” “不用,您等着见儿媳妇吧。” “那姑娘什么情况啊?你快给我讲讲。”裴母激动得不行,“家里哪儿的?做什么工作?年纪多大?” “本地人,心理医生,比我小七岁。” “小七岁……小七岁挺好的。”裴母笑呵呵问:“有照片吗?” “没有。” 裴母不依不饶:“那你喜欢人家什么啊?” 裴司延懒得回答这种八卦问题,可自家母亲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一点没有作罢的意思,不得已撇了撇唇:“漂亮。” “……” “可爱。” “……” “善良。”一个比一个敷衍。 他实在敷衍不下去了,对上裴母那双求知欲十足的卡姿兰大眼睛:“喜欢就是喜欢,哪那么多为什么?” 裴母满脸担忧地看向大侄子,灵魂发问:“嘉逸啊,你觉得你哥这副狗德性,他能追得上么?” 裴司延手一抖,搓烂了一棵药草:“……” “哎哟我这野生乌拉草,你能不能小心点儿?”裴母心疼得快哭了,“不能干就上边儿去,赔钱货。” ** 宁姝的阴历生日在端午后一周。因着家里老人的习惯,她从小都是过阴历,但很多同学都会记成阳历日期,公司系统也只记录员工的阳历生日。 所以她五月份就已经收到几次祝福和礼物,真到生日临近的时候,反而没了什么期待感。 这天早上她刚到办公室,就看见陈修等在门口,穿的是和平时一样的衬衫西服,看起来却又仿佛有很大区别。 走近后她才发现,今天他头发抹了发胶,比平时更加精神。 陈修一只手抱着一束粉百合,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礼品袋,看见她时眼眸微微亮:“宁姝,生日快乐。” 说着,他把手中的花和礼物递过来。周围同事一个个的,边鼓掌欢呼,边互相挤眉弄眼。 “谢谢陈总。”宁姝淡定地接过花,却没接礼物,用玩笑的语气道:“太贵重的我不收哦。” “不贵,就一个小玩意儿。”陈修笑了笑,“严格遵守你的国际惯例,加上这束花,价格不超过三位数。” 宁姝这才满意地拿过来,又说了声谢谢。 同事们都开始起哄。 “宁姐不是上个月才过生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宁宁习惯过阴历,公司系统只有阳历,陈总专门给她记着呢。” “哎哟喂,陈总也太有心了。” “就是就是,陈总对宁宁那是没得挑,同门师兄妹嘛。” “常言道,师兄妹之间必有JQ。” “嘿嘿嘿……” “宁姝。”陈修认真地叫了她一声,似乎有点紧张,“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宁姝没想太多,笑着点头:“好啊,来我办公室。” 她关了门,把同事们八卦的目光也都挡在外面。 “宁姝,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陈修站得直挺挺的,就好像学生时代准备要上台演讲的架势。 宁姝愣了下,轻笑:“嗯,你快说吧,一会儿上班了。” “呃,我……那个。”陈修吸了一口气,手抬起来想摸摸后脑勺,又觉得有点傻,半路垂下,在身侧攥起拳头再松开,似乎特别紧张。 “师兄你今天怎么了?你不会是背着我给我接了什么疑难病例吧?”宁姝见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笑了,“没关系的,多大点事儿。” “不是。”陈修摇了摇头,“我是有点……私事。” “啊?”宁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难不成是你亲戚?” “也不是。”陈修挫败地挠了挠头,终于双手握拳,舒了口气,字正腔圆地开口:“宁姝,其实我这么多年,我……我一直都喜——” “宁宁!快点出来收花!这个好漂亮啊哇哇哇我的天美死啦!” 陈修的话突然被打断,宁姝也下意识地打开门,定睛一看,整个人懵在原地。 “您好,是宁姝小姐吧?”闪送小哥哥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999朵朱丽叶玫瑰,请您签字签收。” 宁姝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心中有些预感,但还是忍不住想确认:“请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不好意思啊,那位先生没有留姓名。”小哥哥腼腆地笑道,“不过他说您会知道的。” 宁姝笑了笑:“那好吧,谢谢。” 小哥哥帮她把花搬进办公室后,宁姝便关上了门。 999朵玫瑰花用精美的蕾丝包装着,周边点缀着绿叶和满天星,花朵是淡淡的橘粉色,还有乳白色的渐变。摆在落地窗前,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醉人的芬芳。 这种香气她从没闻到过,仿佛是任何一种香水都调配不出来的淡雅和高贵。 宁姝蹲在花束前,摸了摸冰凉柔软的花瓣,再俯身凑近闻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她这才发现花里还插着一张卡片,镶金的白色,不太显眼。 卡片是折叠起来的,她拿过来也先闻了闻,除了浸染上去的玫瑰花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和那人身上一样。 她轻轻展开这张卡片。 行云流水的蝇头小楷,勾勒出执笔者低调的柔情—— “在你收到的所有祝福里,我想当你最特别的那一个。” 第28章 我心里有别人了。 我想当你,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话怎么看怎么想,都不仅仅是在说一个生日祝福。 宁姝望着面前的花和卡片,又傻乎乎地发了会呆,直到王瑶在外面提醒她该去咨询室准备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得坐诊。 过着最开心的生日,干着最琐碎又忙碌的活儿。生活还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宁姝把水杯和文件夹拿好,刚走出办公区打算去门诊区的路上,看见陈修在茶水台泡咖啡。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走过去用力拍了他一下:“师兄!” 陈修十分淡定地回过头,冲她勾了勾唇:“嗯。” 没吓到人,宁姝有点失望地问:“你刚要跟我说什么啊?” “没什么。”陈修面色温润,眼神却有些暗淡,“是有个认识的朋友说想预约咨询,不过刚才又告诉我不用了。” “哦,好吧。”宁姝笑了笑,“那我去忙啦。” “好。”陈修转过身继续泡咖啡。 ** 裴司延为了一个越洋会议在办公室整宿没睡,早上六点张助理过来上班,顺便报告给宁姝准备生日惊喜的情况。 “老板,送花的人也已安排妥当,我亲自告诉他摆花的位置,应该不会有差错。不过我昨天去花店付尾款的时候遇到了楼上的陈总。” 裴司延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眉心一紧,抬手揉了揉眉骨:“陈修?他去干什么?” “订了一束粉百合,也是今天要,而且我听他对花店老板说,是表白用的……” “他有说今天什么时候吗?” 张助理想了想:“好像是早上。” 裴司延倾身把胳膊支在桌面上,略一沉吟。 张助理接着问:“那咱们还是按原计划吗?” 裴司延指尖摩挲着桌面上的眼镜框,目光微沉:“你去联系,让那人早上九点前送过来。” “还是地下车库?” “不。”他眯了眯眸,“楼上办公室。” 张助理当场打电话重新安排,过后对裴司延说:“老板,还有个事儿。” “说。” “津城的项目提前完事了,林总说,温少连夜赶了航班回来。” 裴司延眉眼中露了丝烦躁:“他没拦?” “没理由啊。”张助理也面露难色,“您交代的是项目不完成不许回来,林总已经够谨慎了,但温少这次做得的确挑不出错儿,不能不放人。这不半夜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会儿您在和华盛顿那边开会,我就没来得及说。” 裴司延拎着眼镜晃了晃,神色有点疲惫:“你出去吧。” 张助理也叹了口气:“好的。” ** 宁姝忙了一天,还是按时下班了,和几个同事一起乘电梯下楼。 有人提议:“今天宁宁生日,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这人说完立马被怼:“你是不是傻?那999朵黄玫瑰你忘了吗?宁宁今天晚上能跟你吃饭?” “对哦……” “纠正一下,那不是黄玫瑰,是朱丽叶,黄玫瑰是道歉用的。” “我看着都差不多,也就比黄玫瑰稍微好看点。” “你这直男眼光活该没对象。” “说花就说花,咱不带人身攻击的。” “哇靠,那什么?兰博基尼?这颜色也太他妈骚了吧!” 刚走到大厦门口就有人喊了一句,宁姝抬眼一看,车有点熟悉,只不过换了个颜色,绿得应景。 靠在车门旁的男人也熟悉。 白衣黑裤,面目俊朗,略有点裴司延那味儿,但气质差太多。 同事们一个个激动得不得了,连大厦门口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宁姝叹了口气,走下台阶,站到温景泽面前:“你想干嘛?” “阿姝,生日快乐。”温景泽笑了笑,看上去比以前沉稳些了,“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谢谢。”宁姝淡淡地望着他,“祝福我收下,过生日就不必了,应该不少人望穿秋水等着温少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阿姝,我是特地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温景泽拉住她手腕,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马上松开,“对不起。” 宁姝垂眸看了眼手腕:“没事,伤都好了。” “那你想吃什么?”温景泽热切又谨慎地问。 宁姝看着他,脸色波澜不惊:“都可以。” 温景泽表情刚一激动,她又泼了盆凉水下来:“但不想和你吃。” “那好吧。”温景泽苦涩地扯了扯唇,“其实前两天有同学找到我,说高老师从温哥华回来了,今天晚上他们有聚餐,想让我联系你来着。” 宁姝脚步稍稍退回来:“高老师?” “嗯。”温景泽点点头,“他就在国内待三天,明天就走了。” 宁姝有些怀疑地望着他。 温景泽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表情:“你要是不想单独跟我吃饭,那咱们去见见高老师吧,这次错过,又不知道要等几年了,也可能这一辈子都——” “在哪儿?”宁姝打断他。 温景泽眼睛一亮:“你上车,我带你去。” “不用了。”宁姝冷淡道,“报地址,我打车去。” 最近都是裴司延早上绕弯接她上班,她就没开车。 温景泽拗不过她,只好报了地址和包间号。 在路上,宁姝接到裴司延电话:“你先走了?” 宁姝从镜子里看了眼斜后方那辆紧跟着的原谅绿跑车,心思烦躁,说话语气也有些敷衍:“嗯,初中老师回国组局,今晚我去一下。” “怎么听着不是太高兴?”裴司延感觉很敏锐。 “没有啦,上班上得有点累。”宁姝故意露了一声笑,“我没开车,晚点你有空去接我吗?” “好啊,地址发我。”裴司延依旧温柔,有求必应,“虽然是饭局,但还是尽量多吃点,别喝酒。” 跟他说着话,宁姝心情奇迹般地变好:“我只能尽量不喝。” 裴司延语气略严肃:“你是忘了自己喝醉酒什么样了?” “……” “你只能在我面前喝醉。” “行吧。”宁姝努了努嘴,不自觉语气娇嗔,“那我就说我酒精过敏好了。” 到了指定的饭店,宁姝报了包间号,有服务员亲自领她去。 印象中饭店的大包间,走廊里都能闻到浓烈的酒肉味,听到里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男人们酒桌上吹牛逼的声音。 可服务员带她下电梯后,一路上都很安静。 最后停在一个包厢前,服务员帮她打开门,鞠了个躬:“到了小姐,祝您和朋友用餐愉快。” 包厢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落地窗边放着长长的欧式双人桌,还点着蜡烛。蛋糕,气球,地毯上洒满的玫瑰花,浪漫到极点。 宁姝突然意识过来,是温景泽给她下的套。 心底腾起一团火,她转身打算离开,却被刚好赶到的温景泽拦住:“阿姝,你别走好不好?” 他眼里带着乞求。 宁姝发现到了现在,她心中已经不会为温景泽的任何表情任何话而波动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冷冷地望着他,“放开。” 温景泽不动,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执着,宁姝使出最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包间。 当她走出饭店大门的时候,温景泽气喘吁吁地从安全通道跑出来,声嘶力竭地叫她:“阿姝!” 一阵无力的挫败感,她心脏沉沉地往下坠,脚停在台阶前。 “阿姝,宝贝。”他像以前哄她的时候那样叫,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真的离不开你。我在津城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我想更快一些完成项目,早一点回来找你,我拼了命的工作,终于赶在你生日之前做好了一切,他们总算同意放我回来。” “你不觉得很熟悉吗?”宁姝没有回头,背对他,嗓音轻飘飘的,夹着淡淡的嘲讽,“我在曲城读研的时候,你在上海,我为了去上海给你过生日,没日没夜地查资料,提前写完毕业论文。” “可是当我过去找你的那天,你和一群男男女女在KTV玩到半夜,一整天都不接我电话。” “我在你宿舍楼底下,抱着行李箱坐到凌晨三点。” “我知道错了,阿姝,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除了你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要是不解气我给你跪三天三夜好不好?我跪多久都可以,跪到你愿意重新接受我。”说着,他在饭店大门口真的跪下来。 “温景泽,你别这样。”宁姝只觉得刺眼,转开头,“你不嫌丢脸,我还不想让人看笑话。” “我不怕丢脸,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他脸上都是湿意,轻轻一擦沾了满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粉色钻戒,“你看,戒指我托人买回来了,你最喜欢的……” 宁姝目光轻轻地落在盒子上,才发现粉色原来如此不耐看,也难怪那么多人都会选白色,不出挑,却也不出错,一辈子也看不腻。 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呢? 温景泽就好比这枚粉钻,只是年少的惊艳,却禁不起岁月的考验。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宁姝看着他,四目相对,坦诚而认真,“还有,我心里有别人了。” 说完她转过头,目光越过长长的台阶,那里刚停下一辆银色迈巴赫,虽然没看见车牌,但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一辆。 茫茫人海中,那里有让她熟悉和安定的感觉。 第29章 唇瓣软软地贴在他嘴唇下…… 裴司延从车里走了出来,眉眼间略有焦急,车门被他带得一震,踏上台阶的脚步也快过他的平常步速。 温景泽看见他的时候微怔片刻,然后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当裴司延无比自然地将宁姝护在怀里的时候,他眼皮狠狠地一颤:“裴叔,你们……” 裴司延眼里却只有他身侧的女人,甚至没给他一个余光,手指轻轻捋开宁姝嘴角边的一根头发:“能走了吗?” 宁姝抬起头冲他笑:“走吧。” 明天她还要上班,裴司延便没有安排得很复杂,就吃个晚饭。两人一起去了那家她心心念念很久的牛肉火锅。 “就是这个味儿,这个汤。”宁姝尝了一口就兴奋起来,“这个QQ弹弹的丸子,跟我在广州吃的一模一样!” “那就多吃点。”裴司延接着给她涮,“吃不够再加。” 宁姝看着摆满桌的各种牛肉:“再加我得胖死不可。” 裴司延笑着,又给她碗里放了颗涮好的牛肉丸子:“你又不胖。” “我都比开春的时候胖五斤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八十八斤的瘦子,虽然用霍女士的话说,看着有些营养不良。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了五斤,下一个五斤想必也不是难事。 若要认真追究,恐怕就是从这个男人三天两头请她吃各种山珍海味开始的。 裴司延笑了笑,问:“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动物吗?” “什么呀?” “企鹅。” “……”宁姝忍不住瞪他,“我觉得你在内涵什么。” “没有。”裴司延轻笑,“我喜欢企鹅和我喜欢你,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他顿了顿,望着她满脸真诚的温柔,“你们都一样可爱。” “那我要按照您的喜好长成一只企鹅吗?”宁姝努了努嘴,佯装不悦,“我突然不太想吃了。” 裴司延知道她是开玩笑,继续兢兢业业地给她涮肉。 两人吃完后在商圈外的广场上遛弯。 这边是个新商圈,对街的商场才刚建成,还在招商,三楼的空中花园已经亮起了彩灯。宁姝第一次来觉得新奇,举着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她正在百无聊赖地观察着灯光变化的规律,身后突然一阵吵闹。 转头一看,是一群人围着一辆车。 后备箱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头顶扎着小丸子,戴两只草莓耳环,此刻正满脸惊喜地捂着嘴巴,眼眶都红了。 她身侧也是一片红艳艳,铺满后备箱的玫瑰花。 一身西装的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举起一颗硕大的钻戒,饱含深情:“盈盈,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女孩梨花带雨地点点头,戴上那颗硕大的钻戒。 两人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拥吻。 宁姝看着女孩无名指上的钻戒,不知为何,心里没有一点羡慕和激动。 “这种东西还是普普通通的好。”她幽幽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当它的浮夸超过感情所能承载的极限,最后只能是感情崩塌掉。” 曾经她也傻傻地以为一枚天价钻戒可以代表什么。 珠宝商的谎言多么好听啊。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最后永远不会褪色的真就只是钻石而已,而不是感情。 “你知道吗。”男人淡淡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当初在米兰的展会上,温景泽和一个意大利富商同时想要那枚钻戒。” 宁姝错愕地抬起头。 “他抢不过那个亿万富翁,只好求他父亲帮忙,可他父亲一个眼里只有赚钱的生意人,哪懂这些门道。”裴司延笑了笑,“所以他找到了我。” 宁姝眼皮颤了颤:“所以那枚戒指是你买下来的?” 裴司延笑而不答。 过了几秒,他轻轻拢起她背后的头发。 “早知今天,我何必多此一举呢。”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那时亲自把钻戒送给你,就没温景泽什么事儿了。” 心口里一阵砰砰乱跳,她强自镇定下来,舒了口气:“你想得还挺美。” 是想得挺美的,他要真那么做,大概率只会被当成神经病。 当时的裴司延对宁姝来说,不过就是男朋友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人会有如今这样的境遇。 可是她站在这个地方,站在他面前的此刻,过去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就好像一场梦,恍如隔世,除了那些连色彩都暗淡下来的画面,和一些已然拼凑不全的破碎情绪,残留在心底的边边角角,等着被时间慢慢地慢慢地,彻底抹掉。 ** 裴司延送她回家,还是老规矩,车停在别墅区路口。 宁姝下车的时候,他也跟着下了车。 她错愕地回头,看见男人手搭在车门上,眼眸温温的:“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宁姝站在车前盖侧面朝他转过来,一脸俏皮,“难不成还有礼物呀?” “你怎么知道没有?”男人说着,单手推上车门,绕过车头,一直望着她走向她,眼底噙着温柔的星光,和盈盈的带着缠绵深意的暗涌。 他走来时带起的风,仿佛将她眼前的夜色都点亮,她站在光里,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送花只是心意,不算礼物。”裴司延站在她面前,挡住周围穿梭不止的风。 “什么礼物啊?”宁姝装作随意地开玩笑,“太普通的我就不要了,今天收到好多呢。” 裴司延神色里夹着兴味:“我倒想送你个独一无二的礼物,但你又不要。” 宁姝疑惑地抬眸。 “独一无二,万里挑一的男朋友。” “……” 宁姝被他不遮不掩地盯着说出这话,脸唰地红了,幸好夜黑风高,他大概是瞧不清。 裴司延轻笑一声,抬手蒙住她一双眼睛,才装作恍然说了一句:“这么烫?” 宁姝恼羞地咬住下唇,刚想就此溜掉,男人携着沉香味的身子靠近,几乎贴在她后背。 然后他松开了手。 恢复清晰的视野中,彩色烟花在天幕上次第绽开,而她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别墅区那幢北欧童话风格的古堡式钟楼。 烟花绽放在钟楼的顶部,就好像绽放在画里一样,古堡和烟花,伴着星月同辉。 最后一朵是粉红色,映照着古堡浅蓝的墙壁,在夜空中变幻出一行闪闪发光的字幕—— “P?N” 裴司延爱宁姝。 她在心底默默地念出来,整个人就好像那朵烟花,轻飘飘地悬到半空里。 直到头顶悬下来一颗更亮的。 熠熠发光的链子,吊着一只可爱的猫咪头。 “你的礼物。”身后的人拉开项链两端,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 脖子上一圈冰凉,却很快融进她的体温,甚至那颗猫咪还隐隐发烫。她低头看去的时候,仿佛在冲着她笑。 裴司延见她呆呆地望着吊坠,低声问:“怎么了?” 宁姝恍然回神,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猫咪,钻石触感微凉,一点也不扎手,她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谢谢啦,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一只企鹅。” 裴司延帮她掖起耳侧的头发,“送礼物,当然要是你喜欢的。” 宁姝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 她好像没和他聊过类似的话题。 妈妈猫毛过敏特别严重,所以她和夏沐可虽然都喜欢猫咪,家里却不能养。 因为不想让妈妈内疚,朋友圈也从来不发猫咪相关的内容。 “有一次我看见你,”他顿了顿,嗓音略低,“和温景泽逛宠物店。” 那天他去裴氏旗下的男装门店,商场扶梯口正好是那家宠物店。 宁姝站在玻璃笼子前,看一只小短腿麦基康。温景泽拽她也不动,脚就像被502胶黏在地面上。 温景泽有点无奈,叫老板:“这猫能不能拿出来抱抱?” 老板疑惑地问:“先生您是要买吗?” “不好意思,他开玩笑的。”宁姝对老板道了歉,看向温景泽,“还是别抱了,万一沾上毛带回家怎么办?” 温景泽挨着她蹲下来,叹气:“那我们以后也不能养猫了?” 宁姝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只麦基康:“不能哦。” 那时他不太能明白宁姝望着那只猫的那个眼神。 直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被迫接近她,以一个不可能的身份,一点一点地被她吸引,为她不平,却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改变这一切,给予她应得的幸福。 就好像当初她蹲在那只猫的面前,那么喜爱,又那么无能为力。 “那都好久了呀。”宁姝软软的笑腔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你居然记得。” 裴司延望着她,目光幽深,嗓音有点飘:“嗯。” 宁姝没感觉到他深层的情绪,自顾自揶揄地开玩笑:“你该不会那么早就对我有企图了吧?” 他接着“嗯”了一声。 宁姝错愕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跌进他幽黑的瞳孔。 男人忽然弯起唇,眸子也变得清浅如春水:“是啊,我上辈子就对你有企图了。” 宁姝“噗嗤”笑了出来,却依旧挪不开目光,仿佛被他勾在了眼底。 夜色如墨,他如此温柔又如此好看,连灵魂都是无比契合她喜好的形状。脑子就像是着了魔,嗡嗡地响,一股未知的魔力驱使着冲动上头。 她忽然踮起脚尖,唇瓣软软地贴在他嘴唇下方。 第30章 “想你了啊。” 前一秒,他还沉浸在她怔怔的目光里,想着古人所说的瞳如剪水不过如此。 猝不及防扑上来的一抹馨香和柔软,让他一瞬间方寸大乱。 那晚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不过这次她碰的不是他的唇。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由于身高差异,这个吻只落在他唇瓣和下巴间的浅窝里。就如一股热流从那处窜开,电光火石,吞噬了他一身硬骨,全在那一瞬间化成专属于她的柔软。 宁姝在亲到他的那一刻才猛然回神。 到底是夜黑风高,男色惑人,她还长大了一岁,居然就做出如此孟浪之事。 她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裴司延看着她的灼热目光,如一头锁定猎物的狼,将她圈禁在猎食的范围,好整以暇,势在必得。 他往前一步,她退一步。 “今天没醉?” 男人低沉的嗓音掠过,像薄薄的砂纸在她心口摩挲,一阵酥麻感融在血液里,从脚灌到头。 她禁不住又退了一步。 裴司延手臂长,轻易绕过去勾住她脖子,但没怎么用力,只是拦住她继续后退的脚步,眸底漆黑如墨:“亲对地方了吗?跑什么?” 宁姝忙不迭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摇头,或许是想阻止他低下来的脸。 男人俯身垂眸,视线落在她唇瓣上,距离已经十分逼近:“那次你亲的是这儿。” 宁姝咬了咬下唇,浑身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被她摇得头昏脑涨:“你没有证据别瞎说。” “你看,过了夜就翻脸不认。”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是不是到了明天早上,又给我玩儿失忆?” “……我没有。”宁姝硬着头皮迎上他目光,“对,刚刚就是我亲的你,明天早上也不会不承认,但是你说的那个,我不记得就是不——” 话音未落,她蓦地瞪大眼睛,浑身僵住。 男人手指抬着她下巴,唇轻轻地覆在她唇上。他的唇滚烫而柔软,呼吸里带着火锅店免费赠送的薄荷糖香味,清甜又醉人。 这种从未有过的触碰让她仿佛灵魂出窍,又重重地撞进身体里,就好像不停地穿梭在真实和梦幻之间。 他只是轻轻吻着她的唇,带着第一次清醒着触碰的虔诚和珍视。仿佛是怕吓到她,抑制着心底热切的渴望,因而呼吸分外灼热,连掌心的温度都失控着缓缓爬升,将她白嫩的脸颊蹭出红晕。 直到女孩因为这个浅浅的啄吻几乎紧张到窒息,他才稍稍退开,抵着她额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蹭着她。 “想不起来算了。”他又蜻蜓点水似的一碰,“记得这个就好。” 记得。 再也忘不了了。 她到现在两脚都是飘的,如坠云中。 宁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连路都没看,跌跌撞撞地进门,就被夏沐可叫住:“姐,刚钟楼那边有人放烟花你看见了吗?” 她心不在焉地换完鞋,才“啊”了一声。 “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比之前在迪士尼看的还漂亮!”夏沐可激动地跪在沙发上,“而且咱们这儿燃放许可很难弄诶,听说各种检测特别麻烦,这是牛人啊!” “啊?”宁姝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嗯,没错。” 夏沐可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附和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脑袋跟着脚走上楼梯。 楼下,霍迎春狐疑地收回目光:“这丫头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安啦,我姐肯定是谈恋爱了。”夏沐可轻描淡写道。 “谈恋爱?”夏明江手里的烟差点掉下去,“跟谁谈恋爱?” 夏沐可一脸神秘地竖起食指:“你们得保证不是我说的。” 夏明江表情快急死了:“你快说!” “就最近吧,我姐早出晚归,都是那位裴先生亲自接送的,虽然她每次都让人把车停在路口,可是我多么机智呀,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夏沐可挤了挤眼睛,“他俩肯定有猫腻。” 夏明江皱了皱眉:“可她刚刚那表情不对呀,是不是被欺负了?” 霍迎春也是一脸凝重。 “不行,我得去问问。”夏明江坐不住了,“他姓裴的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他随便欺负,我老夏不是好惹的。” “你站住。”霍迎春拉住他裤管,横了一眼,“你个大男人去问闺女这种事儿?你合适吗你?” 夏明江吹了口气:“那你去。” “你瞅她那样像是会说的?之前温景泽那小子让她受那么多委屈,她有跟我们提过一个字?”霍迎春叹道,“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妈,到现在才发现我这闺女心思重着呢,还不知道瞒了我们多少事儿。” “不能吧。”夏明江啧了声,摇头,“从小到大都在眼皮子底下,能瞒什么?” “我不知道。”霍迎春抚了抚胸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最近经常觉得不踏实,还老梦见阿姝小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朝我哭。” 夏明江面色沉下来,灭了烟,握住她手:“别多想,你这就是更年期综合征,改天带你看医生去。” 霍迎春略一沉思,凝重地望着他道:“这样吧,你找个机会跟那位裴先生约着聊聊,探探底儿。” 夏明江点了点头:“行,正好公司最近和裴氏有合作,我找机会。” “你注意点儿,旁敲侧击问问就行了,万一要是没事儿,整得大家都尴尬。”霍迎春认真嘱咐道,“你这暴脾气,可千万别吵起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还能没长进吗?” 夏沐可刚偷偷排了局游戏,忘关音效,一开局就被霍迎春抓住,劈头盖脸嚷嚷:“又打游戏!这游戏能打饱啊?学校看了吗你又打?” “我就打一局。”夏沐可在她抢手机前迅速起身往楼梯上跑,“打完我就看!” “臭丫头!没你姐一半听话!” ** 当晚宁姝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徜徉在一片童话镇里,周围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欧式楼房,每个窗台上都种满了朱丽叶玫瑰,梦里还能闻见那种清新淡雅的幽香。 蜿蜒的石头铺成的路,踩在脚下却是软绵绵的,有糖果的香气。 走着走着,她在路边看见一只白色小猫,眯着眼睛坦着肚皮晒太阳。当她走近的时候,小猫眼睛睁开了,眼珠子是清澈明亮的蓝色,特别漂亮。 梦里的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抚摸小猫光滑柔软的毛,小猫发出无比享受的呼噜声。 然后她把它抱了起来,把头低下去,用鼻子蹭蹭小猫粉红色的小鼻尖,一下又一下,欢喜得不行。 突然,路上起了一阵风,一切都被白色烟雾笼罩起来,宁姝下意识地抱紧小猫,却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浓雾散去,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她低头一看,怀里抱的哪是什么小猫,分明就是一个大男人。 长得和裴司延一模一样。 而这个顶着裴司延脸的男人,正一点点朝她靠近,还像猫咪一样蹭她鼻子。 宁姝大口大口喘着气,瞬间惊醒过来。 她没有一丝惺忪的感觉,醒得彻彻底底,然后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脸颊。 一片滚烫。 心也仿佛是烫的,在胸腔里迅猛地跳跃。 咚,咚咚,咚咚咚…… 像擂鼓一般敲碎了周遭的寂静。 宁姝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捞过来一看,六点多。 这个点醒过来还困意全无,是没办法再入睡了。 觉得有点饿,她去楼下厨房里找东西吃,路过客厅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手机铃声。 是夏明江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忘了拿。 平时有这种情况她都是会帮忙接的,横竖也都只是些生意上的事,于是这次她也没细看,用余光睨着点下了绿键:“喂,您好。” “是阿姝?”一道清澈优雅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宁姝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滑下去,恍惚间瞳孔都缩了缩,稍一侧头,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夏奕辉。 她紧咬了下唇:“你有事吗?” “没什么,算错时差了。”夏奕辉笑了笑,“想告诉爸爸今年有时间回国来着,跟你说也一样。” “知道了。”宁姝冷淡地回答。 她正要挂电话,那边的男人又开口:“这些年哥哥不在,有照顾好自己吗?” 宁姝没有说话,唇瓣被她抿得发白。 “听说你差点就要结婚了。”夏奕辉轻笑,优雅的嗓音像电视剧里的CV一样滴水不漏,“我还想着,我回不来可怎么办。” “不过幸好,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那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阿姝,等我啊。” 手机里的嘟嘟声持续了很久,她也独自愣了很久,直到放在旁边的另一部手机响起来。 她恍然回神,看着屏幕上裴司延的名字,稍微迟疑后才摁下接听。 “喂?” “怎么这么久?才醒吗?” 宁姝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早就醒了,刚在洗漱。” 那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我今天早点过来?” 刚才那一些些微妙的情绪都因为他的声音倏然消散,宁姝忍着笑腔假装一本正经:“干嘛要早点过来?” “因为——”他稍一沉吟,故意拖着调子。 “想你了啊。” 第31章 你就摆桌上,睹物思人。…… 一上车,裴司延就把储物盒里的小袋子递给她,并抬手捋开她鬓角的头发。指尖比以往多停留片刻,还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 这种亲密的小动作让她浑身一酥,被男人指尖摸过的地方禁不住像被火灼烧着一样,她连忙转移注意力,看手里的袋子:“今天是什么呀?” 他收回手,笑了笑:“红枣燕麦粥,和紫薯培根三明治。” “哇。”宁姝掀开袋子闻了闻,包装很严实,几乎闻不到香味。 裴司延见她满脸期待都快憋不住了,眼底全是温柔和纵容:“今天时间还充裕,你可以吃完再走。” “不了不了。”宁姝转头看了眼自己家楼房的红顶顶,“一会儿夏叔叔要去公司了,万一被他碰见说不清楚。” 男人眸色一深,挑眉:“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宁姝哽了下,忙不迭解释:“我是觉得……我还没准备好怎么说。” 人生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也很不公平。 当年和温景泽确定关系的时候,她恨不得昭告全世界,第一时间告诉妈妈和夏叔叔,让所有人一起分享她的喜悦。可是大喜之后带给她的,并不是理想中的结果,那些曾经与别人分享过的喜悦后来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不幸。 现在她却有点莫名害怕,只想悄悄守着这份至今感觉不太真实的幸福,仿佛多一个人分享,它就随时可能会从身边溜走。 万一这段感情很快走到尽头,除了自己也没有人知道。 裴司延看着她沉思的表情,大概猜出她在顾虑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心疼。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坐好,我们去公司了。” 他还是把车停在距离大厦几百米的一个路口。 宁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捏紧了手里的袋子,“……谢谢。” 她话音刚落,就被突然凑近的那双唇吻住,对方还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她的唇,然后退开。 他的手扶在她椅背上,漆黑的眸近在咫尺,“还跟我这么客气?” “哦。”她笑了,噗嗤一声,“不用谢。” “这还差不多。”裴司延抬手捧起她脸颊,因为抹了粉底,他只用手背轻轻地蹭,却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视线落在那片白里透红的细腻,他很满意,“公司那边,都听你的。” 宁姝错愕地望着他。 “你不想说,我们就暂时不说。”他握住她的手,沾上他掌心热烫的温度,“我没意见,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嗯?” 宁姝轻轻地咬了下唇,点头:“好。” ** 一到办公区,好多同事都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猫咪项链,一个个凑过来八卦。 “是不是昨天那位送的啊?” “哇塞,这切工,这blingbling的,肯定很贵吧!” “废话,能送999朵朱丽叶的,会是便宜货吗?” “宁姐宁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 “是昨天那辆兰博基尼吗?他好帅诶……” 最后那个小姑娘被王瑶用力怼了一下,压着嗓音道:“你不知道别瞎说,那是她前男友,渣得一批。” 小姑娘惊恐地捂住嘴巴:“我错了……” “你们是都忘了陈总的规矩吗?”宁姝扫视她们一眼,“工作场合禁止八卦。” 说完看着这群小姑娘嗷嗷待哺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丢下一句:“都好好干活了!该出门诊出门诊,该干嘛干嘛。” 她转身进了办公室。 今天她只有一个复诊病人,约了下午。上午她便在办公室里看看资料发发呆。 很少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上班时间还能亲自手磨咖啡。 王瑶路过茶水台看见她这副样子,咋了咋舌:“瞅你这春风满面的,拜托收收吧,酸臭味都飘到楼下去了。” 宁姝睨她一眼,端起杯子:“喝咖啡吗亲爱的?” 王瑶一脸无药可救的神色,甩着头发蹬着高跟鞋跑了。 有没有飘到楼下去她不知道,不过当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倒是有东西从楼下飘上来。 一架粉红色无人机,在她窗户外面扇动着小翅膀,蠢萌蠢萌的样子。 宁姝笑了笑,把窗户打开,看见它飞进来落在桌子上。 下方的一个小盒子自动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探进去,从里面摸出一颗巧克力,是她爱吃的椰蓉味道。巧克力上还贴了张便利贴,上面是熟悉的字迹:休息时间到了,注意劳逸结合。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还真是,老年人的关心…… 以及这不土不洋的方式…… 笑了一会儿,她把巧克力喂进嘴里吃掉,然后拿手机发微信:【谢谢啦。】 裴司延很快回过来,只有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嗯?】 她突然想起什么,俏皮的回了句:【哦哦,不用谢!么么么么哒!】 对方似乎还不是很习惯小姑娘们这样的说话方式,对话框里正在输入好一会儿,删删减减,只发过来一个表情:【亲亲.jpg】 还是系统自带的光头揪嘴亲亲。 宁姝窝在椅子里差点笑岔了气:【无人机给你飞下去呀?怎么弄?】 裴司延:【不用了,你留着吧。】 【送给你玩。】 宁姝看了眼那个粉色的小东西,好像的确和某人气质不太搭,她笑得合不拢嘴:【好玩吗?怎么玩?我都不会用。】 裴司延:【不会用没事儿。】 【你就摆桌上,睹物思人。】 宁姝笑得停不下来。 突然办公室门被敲了敲,她连忙收住表情对外面道:“请进。” 然后把手机摁灭。 进来的居然是随菀,宁姝微微错愕:“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随菀把手里的奶茶放她面前,叹了一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别提了,还不是我家作精老太婆,总说我爸给她气出了抑郁症,天天在家哭天喊地的,我爸实在受不了了让我给想想辙,我就想在你这儿约一个呗。最近忙不?加个号?” “加号就不必了,我这两天都不出门诊,明天下午有空,你让阿姨直接来找我吧。”宁姝笑了笑。 随菀点点头:“行,你也不用太当回事,她就是更年期到了情绪不稳定,中药吃着呢,不过见效没那么快,你让她相信她自己没病就行了。不然我爸这一天天的,恨不得出家当和尚。” “别闹,我有职业道德的,凡是客户都得认真对待,就算是你妈也不能随便。”宁姝笑着把奶茶吸管插下去,抿了口直皱眉,“哎,怎么这么甜啊?” “有吗?”随菀挑挑眉,看了眼奶茶上贴的标签,“我买的是半糖啊,这上面写着呢。” 宁姝又喝了一口,还是甜甜的。 随菀看着她桌面,突然发出一声破音的“卧槽!” “你干嘛呀?”宁姝恨不得上去捂她嘴,“我办公室呢你安静点儿行不行?外面还有人上班。”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忍住。”随菀压低嗓音,弯腰伸手把她旁边的无人机拿起来,眼睛睁得像奶茶里的珍珠一样圆,“卧槽,这合着不是我奶茶甜,是您这自个儿糖分超标啊,巧克力?还有字条儿?” 宁姝站起来要去抢,随菀躲过去,把那张便利贴上的内容念出来:“休息时间到了,注意劳逸结合……噗嗤,这哪个竹精转世的大直男啊?肠子都不会拐弯儿的吧?就这?能追上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宝贝儿吗?” 宁姝揉了揉额头:“咳……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送的,能麻烦您高抬贵手吗?”她指着随菀手里的无人机,“挺贵的。” 这一句,吓得随菀差点把无人机掉地上。幸好她两只手捧住了,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嘴角抽搐着问:“你新男朋友?不会是那天晚上那位裴总吧?” 宁姝含着奶茶吸管,边笑边嗯了一声,甜得不行。 “哎哟喂你收起你那副傻笑吧,我真的看不下去了!”随菀凑过去捏捏她脸,“想当年和那谁在一起也没见你这样啊。” 宁姝收住表情,眨了眨眼:“没有吗?” 她倒是不记得了。 时间过于久远,有些东西根本没法对比。 随菀旁观者清,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是啊,你这才像是谈恋爱的样子嘛,傻妞。”说着,像欣慰的老母亲一样摸摸她头,“这辈子总算见你正常谈恋爱了。” 宁姝仰起头笑,握着她手指摇了摇:“你觉得他好吗?” “我哪知道?”随菀笑了一声,“人家那种级别的大佬,我见他也就晚宴上那一次,印象中还不错,挺有风度也挺细心的,虽然可能太直了点。不过只要你喜欢,我都做你坚强的后盾!” 宁姝嘻嘻笑着,脑袋在她肚子上蹭了蹭。 “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手术刀伺候。”随菀一边说着一边轻戳她额头,“先说好,你可不许跟护着温渣男那样护着他。” 宁姝略微迟疑了下,晃晃脑袋:“那我到时候再考虑吧。” 随菀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就这点儿出息!” “嘿嘿。” 宁姝正笑着,桌上手机突然响了。 她打开微信一看,是裴司延发来的消息: 【在?】 【中午带上你闺蜜,一起吃饭。】 第32章 他闷骚吗? 宁姝愣了愣,他怎么知道随菀在这儿? 下一条信息很快为她解了惑:【无人机侧面有个白色按钮,你长按一下关掉。刚刚应该是你闺蜜不小心打开了。】 宁姝笑了笑,找到那个按钮,长按后顶上的信号灯就灭掉了。她把无人机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对随菀说:“恭喜你哦,裴先生说中午请你吃饭。” “裴先生?”随菀眨了眨眼睛,“您这爱称够特别的啊,裴太太。”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宁姝脸一红,恼羞成怒,故意凶巴巴道,“你去不去?不去滚回医院上班,我还不想要你这电灯泡呢。” 随菀得意洋洋:“那我这电灯泡还当定了。” “……” ** 中午下班,宁姝便开车带着随菀去吃饭的地点。 裴司延提前到了,菜也已经在电话里商量点好,她们去了就能吃。 只是没想到乔遇也在。 看来裴司延的确挺重视随菀这个闺蜜,还特别请了科研大佬级别的陪客。 乔遇和随菀没见过面,彼此介绍后,宁姝发现随菀不太对劲。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瞟,还单问了乔遇几个问题,只不过乔遇那厮态度不是很热络。 这么久接触下来,宁姝也从裴司延那儿听过一些,乔遇这人,不熟的时候人模狗样,熟了就是人来疯。尤其在初次见面的女孩儿面前,完完全全的理工男特质,嘴笨,不会说话。 所以他习惯用高冷来掩饰这种笨拙。 那次相亲,是他第一次尝试跟女生多多聊天,很可惜在某人的阴谋算计下,最后以失败告终。 吃完饭,宁姝和随菀一起去洗手间,上完厕所补妆的时候,随菀在旁边问她:“那小哥哥有女朋友不?” “怎么,打算扩建鱼塘了?”宁姝从镜子里睨她一眼,作为闺蜜这丫头什么想法,早在饭桌上她就看出来了,“我可提醒你,乔老师是裴先生的好兄弟,你别染指好不好?别弄得到时候大家尴尬。”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随菀样子十分正经,“你记得我从帝都回来的时候在高铁上遇见的男人么?就是他!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你这次认真多久啊?三天还是一个月?”宁姝看着她,“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最近有一个正在暧昧期的男人吧?” “我马上就不暧昧了……我们说好的,没感觉就散。” 宁姝望着她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菀菀,我是学心理的,我知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只要建立情感联系,到最后都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脱离掉,就算有,你也不是那种人,你做不到。” “作为闺蜜,我希望你活得开心,洒脱,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认同你这样的恋爱方式。”宁姝眉头皱得很深,“你是在消耗自己,还是在惩罚自己?” “行了。”随菀故作洒脱地笑着,用胳膊怼了怼她胳膊,“我就见个色起个意,把你紧张的,我不祸祸你男朋友的兄弟了行不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大发慈悲放过他。” 宁姝收起口红,望着镜子扯了扯唇:“你啊,什么时候正正经经找个男人谈恋爱吧,能让你把鱼塘解散掉的那种。” “那不行,多可惜我那些精心挑选的小鱼鱼啊。”随菀笑嘻嘻道,“我可得把他们养得肥肥的。” 宁姝转过身,漫不经心道:“养得再肥有什么用?你吃得下吗?” “哎,你这个死女人!”随菀气鼓鼓跟上,“杀人不诛心啊姐妹!” 从餐厅出来后,宁姝和裴司延要回大厦上班,乔遇回研究所。 宁姝正想着载随菀回去开车,那丫头却已经凑到乔遇那边:“乔老师,我今天出门没开车,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程?我就在仁和医院上班,你顺路的~” 没开车?呵呵。 宁姝笑了,可也没拆穿,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挽着裴司延道:“那我们先回去了,麻烦乔老师送一下菀菀。” 裴司延将她搂紧紧的,嘱咐乔遇:“好好送人家。” 分别后,裴司延和宁姝也各开各的车。 她开得慢,他便也压着车速,一路上都和她并驾齐驱。两人车窗都开着,宁姝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旁边那辆车里的男人,也正笑盈盈望着她。 每一次四目相对,都忍不住心口泛甜。 他的黑色香薰瓶里插着一朵紫色的路易十四,宁姝车里的这朵,却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她这瓶香薰早已见底,却好久没换了,因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花香。 白色的瓶子也和他很搭。 这就是真正恋爱的感觉吗? 不再是傻乎乎的单向窃喜,而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在意,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 随菀正式对乔遇展开了追求,但进行得不太顺利。 也不知道为什么,养了一大个鱼塘的随小姐,自认对男人了如指掌,这位母胎单身的纯情理工男却让她头一次栽了跟头。 宁姝想帮帮好姐妹,旁敲侧击问裴司延,他这次居然没有无条件偏向她,而是保持中立。 “你有这时间关心闺蜜,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可她是头一次认真喜欢上一个男人。” 裴司延挑了挑眉,语气有点醋:“那我也是头一次。” “……” 屡战屡败的随菀约宁姝逛街,打算用金钱收买她,说不定那位宠妻狂魔心情一好,能给透露点儿关键信息。 “我知道有样东西你男朋友一定喜欢!”随菀信誓旦旦道,“走,去拿我的杀手锏!” “什么玩意儿?”宁姝一脸懵逼地被她拽进内衣店。 “就是它!”随菀指着模特儿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蕾丝睡裙,“我的战袍!不是,是你的战袍!” 宁姝看了看那点儿聊胜于无的布料,脸唰地红了:“你省省吧,什么乱七八糟的?走走走——” 她刚要跑路,却被随菀拉回店里,苦口婆心道:“你信我,越是像裴司延那种外表正经的男人,骨子里越是闷骚。” “是么?”宁姝狐疑地扯了扯唇。 闷骚? 他闷骚吗? “是啊。”随菀摸着模特儿身上的布料,吃吃地笑了一声,“而且据我观察,乔老师肯定也是那型的。” “得了吧,你没救了。”三句话离不开乔遇。 “宝贝儿你快去试试。”随菀从旁边找了件新的,把她往试衣间推。 “我不试,我不穿。”宁姝用力扶着墙,满脸拒绝,“你想多了,我跟他还没到这步呢……” “我的好妹妹,这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分步骤严格执行呢?”随菀大跌眼镜,“你别告诉我你跟温渣男谈了三年还清清白白?” “没错啊。”宁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觉得他应该对我没兴趣。” 随菀嘴角一抽,面露不忍:“对不起,我认错,我不该提这茬。” “就是。”宁姝推了推她手里的那坨蕾丝,“快放回去,我们换地儿。” 随菀终于放过她。 一转头,对着导购员喊道:“这个我要了,S码,白色黑色红色各来一件。” 宁姝惊恐地瞪大眼睛。 随菀朝她抛了个媚眼:“你的身体嘛,目前还是我最了解的。” “……” “再过几天就不一定了哦。” 宁姝恼羞成怒,拎着包带子朝她扔过去,毫不客气地喊她绰号:“随大碗!你还要不要我帮忙啦!” “要的要的,当然要。”随菀忙不迭往收银台跑,“这不是在贿赂你吗。” “……” 最后,宁姝还是满脸通红地拎着那三件睡衣从店里走出来。 看着轻飘飘的,拎在手里还有点分量。 最要命的是品牌做活动,还送了两个杜蕾斯方形小盒子。随菀随意往袋子里一扔,宁姝接过来后用手掏了半天没找出来,只好作罢。 两人中午那顿是在小吃街随便对付的,三点多就饿了。去顶楼吃了顿日料,出来的时候也才四点多,于是决定去看个电影。 宁姝想看最近刚出的国内爱情片,随菀想看那部美国科幻大片,搁以前,两人都会争执上头一番,这次随菀却特别好说话,主动把选择权让给她。 买票的时候认真嘱咐:“看了我的电影,你就要为我的爱情负责哦。” “……”宁姝无语地扯了扯唇,“付钱吧你。” 随菀正在和收银员要零食的时候,宁姝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夏沐可。 宁姝微微蹙眉摁下接听:“怎么了?” “姐,你在哪儿呢?”夏沐可嗓音火急火燎的,“你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去临仙居,荷塘月色包房,我爸约了裴司延吃饭!” “夏叔叔约裴司延吃饭?”宁姝愣了愣,“为什么?” 夏沐可:“好像是为了你的事。” 宁姝:“你爸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对不起啊姐。”夏沐可委委屈屈,“那天晚上爸妈问我,我没忍住就说了。” 宁姝气笑了:“不是,你知道什么啊你就乱说?” “那我又不傻!你跟裴司延就是在谈恋爱对不对?他每天车接车送的,难不成他一大老板闲着没事给你当司机?”夏沐可道,“你那天晚上回来那样,爸爸以为裴司延欺负你,要跟他算账。” 宁姝心头一慌:“不至于吧……” 夏沐可:“我爸狗脾气上来什么样你不知道?上次泼温渣男那盆水你忘啦?” 宁姝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爸到底怎么说的?” “我不清楚啊。”夏沐可为难死了,“我那会儿打游戏呢也没认真听,好像说是要跟他吵架还是打架来着。我本来都忘了这事儿,刚听见我爸给王秘书打电话,说要和裴司延那边约时间和地址。爸刚走,你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夏明江要找裴司延打架?!这还得了?!! 宁姝赶紧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对随菀说:“电影没法儿看了,我现在有急事,我们改天再约啊。” “啊?哦……”随菀转过头一脸懵逼地看她慌不择路,“我去你慢点儿跑!别摔了!” 第33章 “想你想得疼。” 她从扶梯上跑下去,边跑边给夏明江打电话,不通。 又给裴司延打了几个,也没人接,最后总算是张助理接了她电话:“喂?宁小姐?” “裴司延呢?”她着急忙慌地问。 “哦,老板他刚结束会议——” 张助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那你叫他接电话。” “他现在不在呀。”张助理说,“刚开完会就接了个电话,走了,不过要我晚点去接他,好像在什么临仙居,是私人饭局所以我就没跟……” 宁姝赶紧挂了电话,继续往楼下跑,到商场门口火速拦了辆出租车。 ** 包间是中式餐厅加茶室,古色古香的雕花隔断门后摆着矮几和竹垫,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阿姝跟我虽然没血缘关系,但在法律上我是她的父亲,所以你不要嫌我多事。”夏明江亲手捧了一杯茶递过去,“她从小没了父亲,这么些年,我们不是亲父女,胜似亲父女。她的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裴司延难得对人流露出几分恭敬,双手接过:“谢谢。” “之前那件事裴先生全都知道,甚至有可能知道得比我们都清楚。”夏明江看着他,眼神里不乏锐利,“我闺女在别的事儿上是聪明通透,但沾上感情就是一根筋,因此先前才受了那些委屈,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裴先生,我们都是明白人,说明白话,不必绕弯子,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伯父,对于之前的事,立场不同我不多评价。”裴司延抬眸看向夏明江,目光无比认真,“但我不是温景泽,我会好好珍惜我爱的女人。同样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请您相信我。” 夏明江神色稍松,垂眸端起茶杯:“我能相信你吗。” 裴司延笑了笑:“您不妨试试。” ** 宁姝一路让师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临仙居,在门口急吼吼问了服务员,然后火速跑向包房。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用力推开包厢门。看见矮几边互相动手的两个男人,急忙拔腿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她像母鸡护仔似的护着裴司延,“夏叔叔,您冷静一点!” 夏明江一脸懵逼,抬到一半的手却僵住了。 宁姝盯着他,眼神坚定:“夏叔叔,他没欺负我,您别打他,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谈……” “我们这不是在谈呢吗?”夏明江从桌上纸盒里抽了张卫生纸,在胸口衣服上擦了擦,“我们谈得很开心,你这是干嘛?” 宁姝回头望了眼裴司延,愣愣道:“你们不是在打架?” “不是,谁在打架了?”夏明江笑了,“我们刚聊着前两天的欧洲杯呢,我一激动把茶给洒了,这不,洒我一身水。” “……”宁姝看着他胸前的茶渍,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老顽童,五十好几的人了熬到半夜三点看球赛,这还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傻事。 身旁男人也笑了一声,搂住她腰,温柔道:“放心,我和伯父相谈甚欢,我们支持的也是同一支球队,不存在任何意见分歧。倒是伯父,”他看过去,“您真的不要换件衣服?我打个电话,让人从附近商场送过来。” “真不用了,我一把年纪又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注意形象,新衣服不如旧的舒服。”夏明江放下卫生纸,“你瞧,我这黑衬衫擦干净了也看不出来。” 裴司延笑了笑,也不坚持。 忽然,夏明江视线一低,落向矮几边的小袋子:“这是什么?”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 她刚刚扑上来的时候太急,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拎着一袋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会儿她一低头,就看见那个可可爱爱的纸袋倒在旁边,倒是只露出白色蕾丝的一角,但先前她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方形小盒子就这么孤零零地被甩了出来。 浅色竹垫上,红色的方形小盒子十分显眼,上面的logo更是在灯光下格外明亮,仿佛还自带炫酷的出场BGM。 宁姝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史无前例的尴尬。 这时,身旁的男人忽然握住她手,然后微微倾身,将甩出来的小盒子装回袋子里去,神色如常地拎起来,放到自己身边,“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语气里尽是宠溺。 这一下夏明江也不好多问,清了清嗓子,主动化解尴尬:“时间差不多了,过去开饭吧。” 说完叫服务员添了双筷子,三个人坐到餐厅去聊。 那袋东西被放在裴司延座椅的背后,反倒弄得宁姝如坐针毡,都不敢抬头和两个男人对视。 “阿姝,你多吃点啊。”偏偏夏明江格外关照她,生怕她吃不饱似的,“你不是爱吃粉丝吗?这家的粉丝煲特别好吃,早先就想领你来吃了。” “还有这个炸大虾,也是一绝,快尝尝。” “我特意点了这个东坡肉,口味地道,肥而不腻,特别棒。小裴你也多吃点,你们俩都太瘦了。” “来小裴,我们喝酒,这可是我藏在这儿的好茅台。” 宁姝一直低着头只管吃东西,这会儿才抬眼看了看裴司延。 她知道他不喜欢喝酒,虽然有时候应酬难免,但都很克制。 也不知道他酒量究竟怎么样,但夏明江是个酒桶子。酒量一般,但特爱喝的那种酒桶子。 都是自家人,她也就不遮掩了,望着夏明江道:“夏叔叔,您少喝点儿,别晚上回去又折腾。” “你可别在小裴面前瞎说,我什么时候回去折腾了?你问问你妈,我什么时候真喝醉过?我这酒量,饭桌上那都是喝倒一圈,众人皆醉我独醒。”夏明江满脸得意。 宁姝:“……”吹起来比喝起来强。 裴司延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递过来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再一看夏明江那副又菜又爱玩的样子,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她也是瞎操心了。 裴司延是什么人?传说中坐拥曲城一半财富的男人,迄今为止还没人能让他吃亏。 但这晚上他的确喝了不少。 夏明江那个酒桶子喝多少,他就陪多少,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的,到最后夏明江满脸通红冒油光,胡言乱语,走路都晃悠了。 宁姝看了眼裴司延,倒是表情如常,双眼清明,除了耳朵尖微微泛红。 很久很久之后宁姝才知道,这是他这辈子喝得最多的一次。 生意场上没人敢这么灌他酒,他也从不轻易接招。 哪怕是结婚那天,他心情好不用克制,也还惦记着洞房花烛夜。 吃完饭,喝完酒,宁姝打电话让夏明江的秘书上来接人。王秘书把夏明江从椅子上扶起来,像是练过无数遍似的,一点儿也不吃力,还出声哄他:“夏总,我们换场子了。” “换场子?换什么场子?”夏明江大着舌头嚷嚷,也不知道是真脑子清楚,还是假的,“我得回家了,我老婆等我呢。” 宁姝忍不住笑了出声。 夏明江喝到兴头上是没法停的,每次也只有骗他说换场子喝,才能把人架走,今天倒是十分肯听话。她嘱咐王秘书:“我妈今天出去打牌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回,麻烦您回家给他喂点儿药。” “好,放心。”王秘书点了点头,“那我带夏总走了。” “嗯。” 包间里只剩下宁姝和裴司延,她连忙转身去问裴司延:“你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事。”他顺手捞过她身子,把人揽在怀里,低下头无比专注地看着,“我发现喝了点儿酒,看你更漂亮了。” 宁姝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喝醉了吧?” “你看我像吗?”他抱着她,身形也不带晃的,眼睛里她的影子也十分清晰,抬起手温柔地穿进她头发,轻轻托住她后脑勺。 “像。”宁姝也环住他腰,仰着头一脸认真,“不过看着也更帅了。” 裴司延笑:“我不一直都这么帅?” “还说没醉。”宁姝笑得合不拢嘴,“你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离夏叔叔那样也不远了。” “那还是有区别的。”他俯身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还能陪你约个会,想去哪儿?” “你真的可以吗?”宁姝蹙了蹙眉,一本正经地问。 这人说话间喷出的酒气都快把她给熏晕了,不过破天荒的,她居然一点儿都不讨厌,还舍不得放开他。 “嗯,是喝太多了,伯父真厉害。”他点点头,实话实说,“不过我这会儿感觉还行,没不舒服,就是脑子有点儿……” 男人话语一顿,宁姝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头疼吗?” “嗯,头疼。”他低下头,“想你想得疼。” 说完,男人托着她后脑勺就要吻下来。 宁姝余光瞥着半开的门,和门口站着的服务员,赶紧抬手推开他的脸:“别闹,外面有人呢。” 裴司延抵着她额头笑了笑,没继续,只用唇碰了碰她的鼻尖,就挪开。 宁姝相信他真没事儿了。 “我们去看电影吧。”她提议道,“最近有一部电影不错的,今天本来要和菀菀去看,都被你们俩搅黄了,你陪我看好不好?” 裴司延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没和女朋友一起看过电影,于是摸着她的头轻笑:“好。” 宁姝正要拉着人出去,裴司延却没动,从身后拽住她:“等等。” 宁姝回过头:“嗯。” “你忘了你的东西。”说着,他走回座椅旁,拎起那个可可爱爱的纸袋。 宁姝蓦地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抢回来,可刚一抬手,就被男人举到她够不到的高度,然后他从袋子里拿出那个方形小盒子,细细端详。 几秒后,裴司延垂眸看过来,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去看电影之前,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 “……”他要做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她这方面的想法现在已经有所松动,但也没开放到和一个男人刚谈不到一个月就坦诚相见的这种程度。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于是她连忙解释:“你误会了,这个是我买睡衣的时候店里送的,我没有……要买这个。” “哦,是吗。”他轻轻地勾了勾唇,朝她迈进一步。 宁姝忙不迭后退,被他身上携带的浓烈酒气所压迫,腿一软,坐进椅子里。 第34章 “我能再过分点儿吗?”…… “我是说。”在她脑子里一片轰隆隆的背景音里,男人揶揄地开口,“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放好,不然你要拎着它们去和我看电影吗?” 宁姝懵然回神,眼前的一张俊脸近在咫尺,他两手撑在椅子两侧,俯下身将她圈起来,“当然你如果有别的想法,电影可以改天再看。” “……我才没有别的想法。”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那个大色狼。宁姝吸了口气,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目光,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我今天只想看电影。” “嗯。”他把袋子放到她腿上,轻轻地,“那收好。” 顿了顿,又坏坏地勾起唇:“别再掉了。” 宁姝咬了咬唇,把他的手从椅子上扯起来,拔腿开溜。 裴司延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背影,长腿阔步慢悠悠跟上。 两人在商场找了个免费寄存柜,把东西存好,然后直接去了四楼影院。 虽然一个人看完的随菀已经在微信上丧心病狂地给她剧透了所有精彩剧情,宁姝依然兴致高得很。 毕竟这是第一次和裴司延看电影,而且还是爱情片。 这十分有纪念意义。 为了这份纪念,她买了最大份爆米花,还买了她一直以来退避三舍的碳酸饮料,两杯大杯可乐。 虽然现在小姑娘都爱喝奶茶,她也爱喝,但就看电影来说,还是古老的配搭爆米花和可乐最有仪式感。 等电影开场的时候,宁姝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说:“你知道吗?其实两块钱一瓶的百事可乐,也就第一口值两块钱。” 裴司延抱着爆米花望着她,发出一道直男询问:“这杯不是七块吗?” “……我就是打个比方。”宁姝无语地皱起眉头,“你这人也太没有幽默感了。” “嗯。”他把脑袋凑过来,跟她靠在一起,嗓音低沉绵软地呢喃,“我的确没有幽默感,还请女朋友调.教。” 宁姝刚还有些气,这会儿忍不住又笑了。 以前她就觉得,男人有点小醉可又没醉透的样子特别可爱。 夏明江每次应酬回家,只要人还醒着,不是在沙发上抱着老婆撒娇卖萌,就是大手一挥,钱包里的红票子一把一把往她和夏沐可手里送。 以至于夏沐可小时候每天都盼着爸爸喝醉酒,这样她就能拿最多的零花钱。 裴司延这会儿的样子,像极了夏明江回家躺在沙发上抱着霍迎春情话连篇的样子,也像极了给她和夏沐可发零花钱的样子。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清醒,但他说话的调调,明显就和平时不同,带着一股子悠长悠长的黏糊劲儿。 忽然间脑子一热,她转过头,学着夏沐可对夏明江说话的语气,用清甜软绵的声音道:“叔叔今天又赚大钱啦?给阿姝买糖吃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毫不设防地,热切而明亮地望着他,紧接着男人目光一沉,半晌没说话,视线却仿佛被黏在她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他眼底淌过一阵暗光,若有似无的,宁姝只觉得心口像被螃蟹脚抓住,忙转开眼,掩饰道:“我开玩笑的……” 在她转头那一瞬,男人喉结终于滚动了一下,一边轻轻地舒了口气,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嗓音飘忽忽的,十分慷慨:“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话音刚落,宁姝听见自己手机的提示音。打开一看,是微信里他刚刚发来的转账。 单次最高限额两万元。 完事他又皱了皱眉,似乎哪里还不满意,宁姝转头看见他把卡包也掏出来,手指随意翻了几下,抽出一张黑色的卡,“密码880229。” 这突如其来违规操作是她万万没料到的,宁姝瞬间慌了,忙不迭推开:“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嗯?”他眉骨上挑,还是那种悠长悠长的腔调,尾音朝上勾着,带着绵绵的鼻音,“叔叔给你买糖吃,想买多少都成。” “真的不要,我逗你玩的。”宁姝有点哭笑不得,“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喝醉了就散财啊?所以谈生意都要给别人灌酒?” 裴司延目光微沉,拿着卡在手里转了转,轻笑:“谁告诉你的?还有哪个男人?” 这男人喝了点酒倒是毫不掩饰,醋意熏天。宁姝有些讨好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夏叔叔啊。他每次应酬回家都给我和妹妹发零花钱,大把大把的那种。”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伸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手指挑着她头发玩,“其实没有所谓的借酒浇愁,酒后吐真言倒是真的。一些醒着说不出口的话,不敢去做的事,想珍惜想疼爱的人,借着酒劲儿才能肆无忌惮。不管是好的情绪,坏的情绪,都会因为酒精的麻痹而被无限放大,大过人的理智和胆量,就像伯父宠爱你和你妹妹,还有我,” 他顿了顿,侧过头吻她的发心,“还有我喜欢你,想对你更好。” 宁姝听着他娓娓道来的声音,朴实又真诚的告白,心口就像塞了团棉花糖,柔软和甜蜜止不住要溢出来,她不禁仰起头,在男人嘴角轻啄了一下。 裴司延当然不满足于这么一个浅浅的表示,刚要压过来,就被她抬手挡住:“电影开始啦。” 放映厅里瞬间漆黑,宁姝把手机电筒打开,照在他手上:“快把你的卡收好,财神叔叔。” 她是真没打算拿。 裴司延笑了一声:“行,那我先替你保管。” “……又不是我的。” “迟早这些全都是你的。” “……”宁姝紧抿着唇克制,却还是在黑暗里翘起了唇角。 小姑娘喜欢的爱情片,对裴司延一个年过而立的大男人来说实在没有吸引力。好在放映厅里虽然光线昏暗,他还是能看清旁边的小姑娘。 他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脸上,看不够似的,像是用目光在心底刻画她的每一寸肌肤和骨骼。 她的五官立体精致,是走在大街上会让人频频回头的那种程度。他一直知道她漂亮,甚至一度好奇过,温景泽外面的那些女人没有任何一个能比得过她,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男人,舍得让她难过。 人最不能轻易尝试的就是好奇。 他因为一时好奇而深陷不拔,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 “你看什么呢?”耳朵里突然钻进一道轻飘软绵的声音,“我说我要那个。” 裴司延猛回过神,看见宁姝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指着他手里的爆米花。 “快点呀,放中间来。”宁姝指了指两人中间的扶手,“放这儿。” 裴司延没把爆米花放在扶手上,而是直接放到她腿上,身子也稍稍倾过去,抬手喂了她一颗,“好吃吗?” 宁姝一边嚼着一边点头:“还是现烤的好吃,超市里卖的那种都没有灵魂,你也尝尝。” “我不想吃这个。”裴司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确切地说,他的视线正落在她沾了一点爆米花屑的唇瓣上。 放映厅幽幽的光线里,她的唇看上去格外晶莹软嫩。 宁姝错愕地眨了眨眼,还来不及问下一句,男人骤然靠近的唇已经贴上她,将那片爆米花的碎屑纳入口中。 宁姝刚拿了一颗爆米花的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任由他含着她的唇,轻柔反复地啄吻。 爆米花掉回盒子里,她微蜷着手指,在他彻底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搂住男人脖颈。 眼前的视野完全被挡住,仿佛整个世界都落入一个黑暗的盒子,她只有抱着他,这是她仅有的依靠。 唇瓣厮磨间,两人呼吸渐沉,却都默契地克制着。 直到有人打破这种暧昧的和谐。 “我能再过分点儿吗?”他嗓音低哑如耳语,舌尖卷了一下,扫过她上唇。 仿佛突然间触了电,她脑袋一瞬空白。 裴司延感觉到小姑娘骤然咬住的牙,和紧紧闭上的唇,低笑一声,继续浅浅地厮磨。 电影到最后,她还是得靠随菀的剧透才知道大结局是什么。 出去的时候脸都红透了,嘴唇也变得饱满而艳丽。 她气呼呼地走在前面,裴司延却心情极好,好整以暇地跟着,满面春风。 张助理开车,裴司延送她回去。 一路上宁姝沉默如金,裴司延亦然。张助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没力气。”宁姝回了一句,依旧气鼓鼓的。 镜子里映出张助理骤然扩大的瞳孔,饱含着惊惧和对自家老板的钦佩,紧接着,裴司延忽然笑了一声。 宁姝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忙从镜子里瞪着张助理:“我就是玩累了,你那什么表情?” 当人助理的,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八卦老板了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着想着,她也没放过旁边的男人,送去一个同样的大白眼。 “哦,没什么。”张助理赶紧变得一脸正色,“那我开慢点,你休息休息。” 宁姝闭上眼睛假寐,张助理车开得平稳,一路上几乎没有颠簸。 但她也没能睡上一时半刻。 裴司延把手伸过来盖住她,她便用另一只手拽开。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过来,她再次拽开。 后来她索性靠着车门,把头放在窗玻璃上,两只手都藏到座椅角落里。 裴司延没再调戏她的手了。 片刻之后,她肩头落下一件西服,带着熟悉的沉香味和淡淡的酒味。 男人力道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边角,手指晃过去时,她又闻见他手上的爆米花香味。 那一刻,胸口那团气倏地散了。 车停在别墅门口时,张助理识趣地把车熄了火,对后面两人道:“我下去抽根烟。” 老板和老板娘似乎在闹别扭,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车门被关上,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宁姝其实一点也没睡着,特别是他给她披上衣服后,心情愈发不能平静。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全都是属于他的各种气息交杂入侵,哪里能睡得着。 可闹别扭是她先开的头,她得有个台阶下。 裴司延要是不给这台阶,她得在上面被晾成人干。 好在男人还是体贴她,主动凑过来,手指托住她下巴,嗓音轻如飘絮:“真亲疼了?” “你说呢?”宁姝自己咬了咬,都是麻的,“你怎么不知道节制?” 从电影开场不到二十分钟直到电影结束,期间也就断断续续休息了十多分钟。 以前两人要么是忙工作,要么是早出晚归在车上那点时间,还没这么长久地腻歪过,今天他的表现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嗯,对不起。”他笑了一声,似乎有点儿诚意,但还是打趣的成分更多,“没经验,没把握好力道。” 听着这人一本正经地分析总结,宁姝给他气笑了,可笑出来的同时也没办法再生气。 她没法真的对这张脸生气。 裴司延仔细端详着,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杰作,女孩像果冻一样莹润饱满的唇,他忍不住目光又沉下来,“要不,我改过自新,重来一次?” 不等她首肯,托着她下巴的手指稍稍用力,他也同时低下头,无比温柔地噙住那双娇嫩的唇。 这次他吻的力道很轻,没那么如狼似虎。期间手机铃声响了好一阵,不依不饶的,他闭着眼拒接,扔到身后再不理会。 最后宁姝被他抱在怀里揉得七荤八素,也没再觉得疼。 眼看都快十一点了,裴司延终于舍得放人回家。 被忽略了许久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漫不经心地放到耳边:“喂,什么事?”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裴司延听完眉心倏地一皱:“知道了,我过来。” 第35章 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宁姝刚一进门,看见沙发背后露出的那颗脑袋,换了鞋风风火火地跺过去:“夏沐可,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啥?”夏沐可手里拿着块西瓜转过来。 “是你跟我说你爸找裴司延打架的是吧?是不是你?”宁姝毫不留情地质问这个害她当众社死的罪魁祸首,“别人说话你用脚听的吗?你脑袋是在洗衣机里滚过没甩干呢吧你?” 夏沐可被她连着戳了好几下额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的懵逼,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走廊里传来霍迎春一声轻嗤:“她脑袋哪是在洗衣机里滚过啊,她是游戏中毒太深,洗衣机加消毒液都洗不干净。” 姜还是老的辣,宁姝忍不住噗嗤。 夏沐可不乐意了,正襟危坐朝老妈嚷嚷:“母上大人,我做错事归做错事,您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吧?别干嘛都是游戏的锅呀。考试考差了赖我打游戏,考得好让我以后少打游戏能考更好,眼睛长个麦粒肿怪我游戏打多了,人医生说是您给我吃的羊肉上火,感冒发烧拉肚子也能是打游戏打的。妈妈,您未免也太看得起王者荣耀了吧?” “别跟我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说今天呢。”霍迎春转头看向宁姝,“你以为她怎么听错的?边打游戏边听我和你夏叔说话,是我提醒你夏叔冷静点儿,千万别跟人吵架,这丫头转头跟你说他爸要和人打架。” “那我不是太着急了吗!”这件事没得洗,夏沐可声音弱下来,“我还不是关心则乱,为我姐的爱情保驾护航……” “你就别操心你姐了,她比你省心的多。”霍迎春哼了一声,“就你这一天天的宅家打游戏,以后能有对象吗?你玩游戏能交到男朋友?” “我怎么不能?我现在就——”夏沐可激动地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巴。面对老妈和老姐疑问的目光,强自镇定地眨了眨眼,“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去了啊。” 说完拔腿溜得飞快,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霍迎春望着小女儿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一天天鬼子进村似的,没个女孩儿样,头疼。” ** 裴司延今晚的确喝多了酒,当踏进酒吧那一刻,再闻到空气里飘着的各种味道混杂的酒精分子,眉心拧成了一座山。 他沿着走廊找到尽头那间包房,只稍顿了顿,便推开门。 迎面扑来的又一室酒味,不过是干干净净的纯麦威士忌。 他关上门,瘫在沙发上的男人同时抬头看过来,噙着浓浓的醉腔轻嗤了声:“那帮小子又他妈叫你来,能不能他妈的有点出息?” 桌上桌下丢了好几个空酒瓶子,温景泽手里还拎着半瓶。65年的麦卡伦莱俪,全球限量400多瓶,他就跟烧烤摊上的青岛啤酒一样仰头灌。 “你多有出息?”裴司延站到他前方,冷冷开口,“公司不去,家也不回,一天天在这儿喝酒。你是想让你父亲回来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如何一蹶不振,醉生梦死的吗?” “不然呢?”温景泽仰天大笑一声,抬手指着裴司延,“让他回来看看,他最最最信任的好兄弟,是如何抢走他儿子的未婚妻的?” 裴司延放在身侧的手指攥了攥,眉心紧拧。 “不如你猜猜。”温景泽呵呵笑着,“我爸他会是什么表情?” 裴司延看着他,一字一顿:“我相信你爸分得清是非曲直。” 温景泽嗤笑了声,转开头,抱着酒瓶咯咯抽起来,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手背上湿淋淋的,也不知道是酒还是眼泪。 裴司延走到沙发旁边,隔他半米坐下,双手交握,视线微垂。 “我自认没有半点对不住你。”他缓慢低沉地开口,“阿泽,你就是个不懂爱的小孩,把全世界最好的糖果放在你手里,你都不知道珍惜。也许你现在懂了,但感情这件事毕竟不像一颗糖那么简单,你随时想要,它就永远在那里等着,被你捡回来。” 温景泽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脸闷在抱枕里,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裴司延拿过来一个酒杯,往里缓缓倒酒的时候,他才闷着嗓子开口:“我妈跟人跑的时候,我才五岁,她走之前那天还跟我说,等我过生日,她要亲手给我做个大蛋糕。后来我五岁生日那天,没有蛋糕,也没有我妈,只有我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女人都是骗子。” 裴司延手顿了顿,放下酒瓶。 “直到我们班转来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头。”温景泽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湿的,“她吧,跟我一样可怜,五岁就没了爸爸,可是她比我惨,她妈悲伤过度,一蹶不振,好长时间没人管她,差点一场高烧要了她的命。后来运气好,命是被人救回来了,可是没办法开口说话。当年差点被送到特殊学校,是阿姨费了好大心思才让她重新开口,就是结结巴巴的,一开始来班里,所有人都欺负她。” 裴司延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说,一边喝了口杯子里的酒,眸色幽深,在昏暗的包间里看不清表情。 “是我护了她十几年。”温景泽仰头灌了一大口,因为克制着哽意而猛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才缓解。 “我承认我混蛋,一开始我看着那些女人为了钱在我面前摇尾乞怜,就像我妈,当初为了钱抛夫弃子,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去了美国。我信不过她们,更不会爱她们,可又喜欢看她们为我着迷的那副嘴脸。” “可是慢慢的,这个世界太过眼花缭乱,我也就忘了最初自己是要什么了。那些女人就好像路过的港口,风景漂亮就停一停,我以为我始终记得终点在哪里。” “后悔吗?”裴司延端着酒杯,第一次转过头看他。 温景泽目光一颤,整个身体也跟着僵住。 裴司延不再继续说,转回去一声不吭地喝酒。 包厢里静得只有两个男人的呼吸声,和酒液在瓶子和杯子里流动撞击的声音。 直到温景泽垂着头抽噎起来。 “裴叔,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他湿漉漉的嗓音闷在膝盖里,“你还可以有别的女人,但我不能再没有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可以有别的女人?”裴司延嘲讽地扯了扯唇,“谢谢你曾经保护过她,但在你没想好如何对这段感情负责的时候就贸然将她牵扯进来开始,就注定你带给她的只能是伤害。” “而我和你不一样。”他看向温景泽,目光灼烈如星火,“你们已经结束了,但我会对她负责到底。” 说完,他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将杯子重重地搁在桌面上,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开的那一瞬,温景泽叫住他:“裴先生。” 裴司延停住脚步,站在门外的光里,听见温景泽坚决冷静的声音:“过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敬重你,仰慕你,我能有今天全都要感谢你。但唯独她,我不能让。” “那就走着瞧。” 从酒吧出去,浑浊而燥热的空气终于变得清新凉爽。 晚餐时喝的茅台劲儿还没过,又混上了高度数威士忌,裴司延一路强撑着,到门口终于还是抵不过头晕,身形晃了晃。 张助理一看见他就火速从车里跑出来,扶住:“老板,你又喝酒了?” “喝了点,没事。”他坐进车里,单手扶额,嗓音有些疲惫,“回家吧。” 张助理连忙去前面开车。 刚上路没多久,张助理便说:“老板,明天早上的会要不推迟吧,你喝这么多酒肯定难受,先休息一上午再说。” 后座的人没应声。 张助理从镜子里一看,那人正在闭目养神,就不搭理他,于是叹了叹,拿出杀手锏:“工作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啊,您这样,宁小姐肯定要心疼的,您舍得让她——” “老板?!” 眼睁睁看着人倒下去,张助理一个急刹,“老板你怎么了?别吓我!” 转过头,只见前一秒还正襟危坐的男人此刻横躺在后座上,手捂着腹部,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淌,还咬着牙开口:“不许告诉她。” ** 第二天早上,宁姝破天荒地自己开车去上班。 夏沐可起来找东西吃的时候看见她拿车钥匙,“哟”了一声:“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的亲亲亲亲男朋友呢?” “人家出差。”宁姝扯着唇瞥她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得长蘑菇?” 夏沐可哼了一声,踩着傲娇的小碎步离开她视线。 宁姝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看手机。 一秒前裴司延刚发来一句:【记得吃早饭。】 宁姝赶紧钻进车里,坐下来回他消息:【你也记得吃哦。】 【是不是快登机啦?】 裴司延:【嗯,快了。】 宁姝:【落地记得告诉我。】 裴司延:【好。】 宁姝:【那我开车啦,先不说了~】 她手机还没放下,消息又过来:【等等。】 宁姝笑着打字:【嗯?】 裴司延:【亲一下。】 “噗嗤。”宁姝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车里自顾自乐了好一会,才摁下语音键发过去一句:“么么哒~” 再不走都要迟到了。 她赶紧平复下心情,把手机扔到储物盒里,专心开车。 这次裴司延出差的时间有点长,一不留神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每天也就是晚上回家发发微信,打打电话,他说那边不方便,连视频都没通过。 这天宁姝上午闲着没事突然袭击,给他打了个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接通了。 那边是男人淡淡的笑腔:“怎么,今天不忙?” “今天的预约都在下午,我偷个闲。”宁姝趴在桌子上摆弄着他送给她的粉色无人机,“你也没开会呀?” “嗯。”他笑了笑,“看来是老天知道我太想你了。” 宁姝故意娇嗔一声:“想我也就一张嘴,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呢。” “快了,就这两天。” 宁姝顿时惊喜:“真的吗?” “真的,骗你你就罚我……”男人略微沉吟,“三天不让我亲你。” “这么狠毒啊,不过才三天?”宁姝笑眯了眼,“怎么也得一个月才够诚意吧?” 裴司延坚守底线:“四天,不能再多了。” “要不五天吧……”宁姝觉得自己够幼稚的,可又乐意陪着他幼稚。 那边很快回过来:“成交。” 这讨价还价的认真劲,比她还幼稚。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裴先生,这是今天最后一瓶药水了,明天您再做一个检查,如果没问题后天就可以出院。” 第36章 “见不到你就呼吸困难,…… “放心吧宁小姐,你男朋友身体没有大问题。”医生把检查结果递给她,“今天才出的结果,还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宁姝心事重重地点了下头:“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医生笑了笑,“以后一定要饮酒适度,不然这样发展下去小问题变成大问题也不是没可能的。他最近还在恢复期,要多注意饮食,也尽量多休息,避免过度疲劳。” “好的。”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宁姝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第一次见他穿病号服的样子,靠在白色的病床上,看上去似乎比平时虚弱一些。但其实神色间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床上还支着小桌板,放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打着针的那只手也还在键盘上敲击。 宁姝板着脸走过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他桌上的笔电,合上,扔到墙边的储物柜里。 裴司延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酝酿,这件事该怎么跟她解释,但他想了很多很多的说辞,也推翻了很多很多,到现在看见她的这一秒,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虽然她也不说话,但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该生气。 这件事他本想瞒到最后,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可事实证明做人就是不能亏心。哪怕出发点是觉得这件事小,不想让她徒然担忧。 然而在看见她表情的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有意思吗?”宁姝终于开口理他,把手里的检查结果扔到床头柜上,“出差?开会?忙得很?不方便?” 裴司延被她一句句怼得面色泛红,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坐在病床上,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下头:“对不起。”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还是宠物?你有时间有精力的时候就哄一哄,你生病了,就撒开绳让我自己跑出去玩?你有把我当成你女朋友吗?”宁姝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头顶上那些瓶瓶罐罐,忍下一阵泪意,“还是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对不起,我没有。”他抬起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其实我没事,我就是怕你担心……” “我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吗?”宁姝眼眶湿润地望着他,“你记不记得那天在晚宴的露台上,我对你说过什么?” 不等他回忆,她低沉平缓地开口:“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有什么能回报给你的。” 裴司延望着她,目光一颤:“你很在意这件事……” “对,我很在意,特别在意。”宁姝用力睁着眼睛,还是蓄不住眼泪掉下来,“可能你享受这种付出,但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也想对你好,但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你宁愿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躺在医院让陌生的护工照顾你,也要瞒着我,骗我,裴司延,你让我觉得我特别失败。” 他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宁姝没甩开。他手上插着输液针。 但她也没像之前那样,用软软的手指回握住他,只是手指僵硬地蜷缩着,垂在身侧。 病房里静默了很久,只有两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却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半晌后,宁姝抬眼看输液瓶,叹了声:“好了,我叫人过来拔针。” 说完她看了眼他握着她的手。 裴司延手指颤了颤,还是松开。 她俯身摁下床头的呼唤铃。 “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在这里陪你了。”看着护士拔针,她垂着眼眸幽幽道,“反正你这儿也不缺人。” 裴司延喉咙哽了哽,艰涩地开口:“好。” 出来的时候,在电梯口迎面遇到张助理。 张助理笑吟吟地抬手打招呼:“宁小姐,你好呀。” “你好。”她不太热情地点了下头。 张助理感觉到她的情绪,摸了摸后脑勺,表情为难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看着小圆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她忍不住唇角往上扯,但还是冷冰冰道:“我不想和骗子说话。” “对不起嘛,还不是老板不让我说,不然我哪敢瞒着你。”小圆脸说完,又连忙找补,“其实也不能怪老板,他也是怕你担心,你工作已经够忙了还得抽时间来看他,每天来来回回的多折腾呀。老板就是太心疼你了,舍不得让你辛苦。” “我知道。”宁姝笑了笑,“你去吧,我也得回事务所上班了。” 宁姝是打车来的,可能是预料到自己会没心情开车。出了医院,她又拦了辆出租车回大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顶都亮成灯泡了,就剩下两鬓稀稀落落的黑色,等红绿灯的时候,接到个电话,后视镜里那张严肃的脸立刻变得谄媚: “哎,老婆。……开着呢,今儿这日头可晒了,可热死我了。” “老婆,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肉。”一个大男人嗲着嗓门撒娇。 宁姝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她也希望她的男朋友难过的时候,难受的时候能给她撒撒娇,她希望她能为他做点什么,显得自己还有点用。 就算什么都帮不了他,能在一旁陪着也好。 那天如果不是因为夏明江请他吃饭,让他喝酒,可能他也不会胃疼进医院。 如果没有今天这通电话,也许自己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宁姝长长地舒了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 “老板,宁小姐真的不来接你出院啦?”张助理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裴司延对着镜子整理衬衫,面色沉沉地“嗯”了一声。 脱下病号服,他又变回平时那副高不可攀的精英模样,张助理看着,不禁咋舌:“我觉得你真不该瞒着她。” 裴司延好像没听到似的,径自把领带拿过来,从脖子后绕过去。 “我昨天遇到宁小姐,她确实挺生气的,而且今天都不来接你,依我看啊,这事儿没完。” “我看你也是没完。”裴司延淡淡地怼了一句。 “老板,有些话可能不该我说,但我这人吧就是看在眼里,憋得难受。”张助理叹了叹,“其实你这病也不是啥大病,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又不丢人。你心疼她不想她折腾,可没准儿人家还乐意呢,女孩子也喜欢男朋友偶尔撒娇示弱的。这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结果你看现在,搞得连话都不跟你说了,这面子争得划算不?” 裴司延手指捏着领带结,目光微顿。 张助理接着叹气:“你要是因此失去一个女朋友,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冤。” “你什么意思?”裴司延一眼刀横过来,“你敢咒你老板分手?”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下。 裴司延一个箭步回到床边拿手机,打开屏幕一看,是宁姝发来的: 【在忙,刚看到。】 【中午就不一起吃了,我约了菀菀。】 【还有,】 【这段时间都冷静一下吧,我想,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裴司延看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心口一跳:“什么意思?” 张助理凑过来一看,颇有些同情地咋了咋舌:“老板,你可能,真的要没有女朋友了。” “……” ** 最近一周都有点忙,好久没吃大餐了,宁姝和随菀约了顿火锅。 “夏奕辉什么时候回来?时间定了吗?”随菀边涮着肉边问。 宁姝目光动了动,摇头。 “不知道。”她把碗里的丸子戳碎,“我懒得问。” 随菀看她一眼:“你得问清楚啊,我这边也早做准备。” 宁姝:“你做什么准备?” “迎接你同住呀。”随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我得提前给你买生活用品,漂亮的睡衣,拖鞋,好多好多呢,这些都要时间的。” “……算了吧,心领了。”宁姝眼睛一热,笑着说,“你跟你爸妈住一起,我过去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随菀努了努嘴,“还是你有了男朋友,就不能和闺蜜睡啦?”说着她稍稍一顿,“对哦,男朋友,所以你到底是去跟他还是跟我?” “我谁都不跟。”宁姝低下头,目光也沉下来。 随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吵架啦?” “没有。” “骗我,那也是闹不开心了是不是?”随菀一脸了然,“就你每次提到他那个两眼冒光的劲儿,今天这么平静,一看就不正常。” “嗯,是有点小矛盾,不过我现在不想说这个,吃吧。”宁姝笑了笑,给她舀了一大勺肉,“多吃点,今天我请。” 很少像今天这样工作日中午吃大餐。 宁姝回到事务所已经一点半了,于是就没午休,随便看了看资料,准备下午的坐诊。 今天人不多,三点多就快结束了。 她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临时过来的,没走成。 咨询室门被敲了敲,她刚在系统里登记完上一位的病历,随口道:“请进。” 门被打开。 宁姝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稍稍愣住:“怎么是你?” 温景泽一身笔挺西装,还挺像精英男那么回事,这次从津城回来,的确是不太一样了。 他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宁姝很快平复下那点错愕,进入专业状态:“请大致描述一下您的问题。” 温景泽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身子稍往前倾,目光灼灼。 宁姝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宁大夫,我有病。”温景泽看着她,一脸深情,“见不到你就呼吸困难,夜夜难眠。” 第37章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好意思啊温先生。”宁姝淡淡道,“经过我的初步诊断,您这不属于心理疾病,建议您去综合医院挂脑科。” 温景泽激动地越过桌子去抓她的手:“阿姝,我是真的,我有病,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温先生,给您一句忠告。”宁姝面无表情看着他,“没病就别浪费公共资源,剥夺其他人及时得到治疗的机会,而且,你的出现严重妨碍我工作。” “那你下班有时间吗?”温景泽不依不饶地问,“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饭——” “温先生,您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宁姝收回被他碰了一下的手,拿纸巾慢悠悠地擦,“如果不希望我叫保安上来的话,请,滚。” 温景泽愣愣地望着她,“别啊,阿姝,我就是想跟你——” “喂,是大厦安保吗?”宁姝拿起电话,“我这边有人闹事,麻烦你们……” “我走,我走还不行嘛?”温景泽把她电话摁下去,“我明天再来。” “……” 可别再来了。 后面还有两个,忙完后她回到办公室,终于能歇息一会。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裴司延发来的。 14:20 【睡醒了吗?】 【我给你买了咖啡,一会儿送来。】 【下午坐诊注意休息。】 14:45 【今天忙吗?不太忙的话回个消息。】 【语音通话未接听】 15:10 【我在办公室了,下午有个会。】 16:02 【晚上见个面好不好?】 看见这些消息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下午见到温景泽的那股烦躁也被勾了起来。 她呼了口气稍稍平复,把手机放到一边,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星巴克。 刚抿两口,微信电话便响起来,她故意等了几秒才接听。 “忙完了?” “嗯。” “晚上……” “晚上我和同事有聚餐。” 听着电话那头男人失望的呼吸声,又忍不住心一软,说:“改天吧。” “好。”他沉闷的嗓音稍微提起来,“你们在哪儿吃?” 宁姝报了一家烧烤店的名字。 她的确是有聚餐,一名同事考上了国外研究生,要出国深造,今天是践行宴。 刚挂掉电话不久,她拿着化妆包打算去卫生间补个妆,为晚上的聚餐做准备,张助理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夫人干得漂亮!】 【我从来没见过老板这么丧,这历史性的一刻值得铭记!】 【夫人牛逼克拉斯!】 宁姝:【……】 【我截图了。】 【发你老板看。】 张助理:【???】 【我可是你这头的!我这么忠心不二的小粉丝你确定要这样对我吗?】 宁姝:【你什么时候成我粉丝了?】 【现在移除你可还来得及?】 张助理:【嘤嘤嘤……】 【女神不要嫌弃我……】 【虽然我跟了老板这么多年但我依旧保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宁姝:【你是说你的老板龌龊又恶毒?】 张助理:【我没有……】 宁姝:【截图了。】 张助理:【……】 宁姝:【不过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发给他。】 张助理:【好!我听话!】 宁姝忍不住笑了:【我还没说呢。】 张助理:【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宁姝:【他刚出院饮食要清淡,注意休息,不许应酬喝酒不许熬夜加班,你好好看着他。】 张助理:【放心吧!我眼睛安他身上!有情况随时报告!】 宁姝:【还有这些你别告诉他。】 张助理:【我明白!】 【夫人还在生气,不理他!】 【就该让他长点记性!】 宁姝:【还有。】 【好好说话。】 【不许叫我夫人。】 【难听死了。】 张助理:【……】 ** “来!最后大家一起敬小郭一杯,祝他前程似锦,前途无量!” “加油啊小郭!” “哈哈哈到时候回来怎么着也是个郭总了,希望还能记得我们这些老同事。” “那必须的,各位哥哥姐姐都是我的恩师,忘不了的。” 大家尽兴后,陈修叫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在系统里查了一下,笑道:“先生,您那桌已经买过单了。” 服务台离得不远,宁姝坐在最外面的位置听得一清二楚,面色稍稍一凝。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你干的?】 裴司延似乎在等着她似的,秒回:【嗯。】 宁姝:【我这是同事聚餐,你闹什么?】 裴司延:【我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请我女朋友吃饭?】 宁姝不禁心口一颤,撇了撇唇,忍着没笑出来:【以后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裴司延:【那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店门口等你。】 宁姝:【……你过来了?】 裴司延:【放心,车里。】 从烧烤店出来,宁姝对同事们说自己叫了车,捱到最后等人都走了,才拉开路边那辆迈巴赫的后座车门,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 “快开吧,我九点半前要到家。” 裴司延也没介意她冷冰冰地把他当司机,边发动车子,边转过头对她笑:“什么时候有的门禁?” 宁姝漫不经心地绕着头发:“这两天。” 说完抬眸看了他一眼:“师傅你走不走?不走我换车了?” “走,这就走。”男人满脸纵容和宠溺,笑着转过身去开车。 一路上他问话,她都爱答不理。 最后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宁姝拉开门锁打算下去,结果拉了好几下都毫无反应。 转头一看,男人满目温柔,面带促狭。 她瞬间懂了。 这个人!居然!给她!上!儿童锁??? “裴司延!”宁姝气呼呼叫了一声。 他笑着答应:“就来。” 说完便开门下车,绕到她车门外面,轻而易举地拉开。 宁姝还没动,就被一抹高大的影子压下来,他的手撑在她身侧,灼热的呼吸逼近:“又没分手,要个晚安吻不过分吧?” 宁姝瞪着他:“过分。” “嗯。”她的愤怒他照单全收,引以为荣,“你知道的,我一向这么过分。” 紧接着,不由分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也没有多么深入,像是照顾着她的情绪,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宁姝感觉到了那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禁不住心软,便没有推开他。 厮磨间,他的手移到她腰上,低声喃喃:“就算生我的气,也得照顾好自己吧。” “你看,才几天没抱你都瘦了。” “……流氓。”宁姝咬着唇拽开他手,“你这哪里是反省认错的样子?” “你想我怎么反省认错?”他稍稍退开,认真地望进她眼底,“负荆请罪?痛哭流涕?跪搓衣板?还是在公司楼下当众跟你道歉?” 宁姝板着脸不理他。 “除了哭我都行。” 宁姝别开眼,推了推:“九点半了。” “嗯。”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再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 宁姝从车里窜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进自家院子。 ** 第二天下午,裴司延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张助理憋着笑喊他:“老板,有事汇报。” 裴司延睨了他一眼,“说。” “楼上事务所门口刚刚多了张广告牌。”张助理说完这一句,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在裴司延冰冷的眼神下,才终于继续:“上面写着:温景泽与狗不得入内。” 裴司延听完,眉心瞬间拧起来:“温景泽来找她了?” 张助理也正色起来:“听说温少昨天下午来了一次,被宁小姐轰出去了,今天又来,然后宁小姐就让人立了这么个牌子。” 裴司延扯了扯唇,嗓音里夹着点笑:“她是对我们男人的脸皮厚度什么误解。” 张助理硬憋着笑意,清咳两声:“老板,不包括我。” 裴司延淡淡地“嗯”了声:“你不是男人。” “……”张助理瞬间脸都绿了。 裴司延不再和他开玩笑:“通知安保,以后不准放这个人进大厦门口一步。” ** 宁姝忙完下午的活,还剩半个多小时下班。 她正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喝咖啡休息,突然听见窗玻璃响了响。抬头一看,是一架黑色无人机轻轻撞着玻璃。 引起她的注意后,无人机便往后退了些,开始不停地转圈圈,像一只小鸟笨拙地在半空中跳舞。 宁姝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 她忍住了,然后无情地拉上窗帘。 紧接着手机亮了一下。 【好看吗?】 宁姝嘟着嘴回消息:【难看死了,别打扰我工作。】 裴司延:【你今天还有工作?】 【我以为你是闲得慌,才会搭理温景泽那种人。】 宁姝:【我是闲得慌才跟你聊天。】 【你怎么这么闲?公司要倒闭了吗?】 裴司延:【倒不了,我还得养老婆。】 宁姝:【……】 裴司延:【我这是身体虚弱,不宜操劳。】 宁姝:【呵呵。】 裴司延:【真的,我有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 【就是太想你了。】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宁姝忍不住笑,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狗男人。 裴司延:【医生说长期这样会影响我身体恢复。】 宁姝:【哦,那你就再回去医院养着吧。】 【千万别通知我。】 第38章 “温景泽与狗不得入内。…… 温景泽来找宁姝的事,大部分同事都不敢明着八卦,只敢放在心里嘀咕。但也有新来的小孩没眼力,追着前辈问东问西的。 那些话大都最后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你真不打算管管啊?现在他们对你和你前男友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啦。”王瑶提醒道。 宁姝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怎么管?一人一张嘴我管得住吗?” “你现在的男朋友也是挺可怜的。”王瑶一脸惋惜地咋舌,“没名没分的不说,连和女朋友传个绯闻都被前任捷足先登,换谁谁想得开啊。哎,这事儿他知道不?” 宁姝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知道。” 王瑶睁大了眼睛:“不生气?” 宁姝想了想,不禁笑起来:“他不敢。” “我去,你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王瑶羡慕得两眼冒光,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猫咪项链,“有钱,长得比陈总帅,还这么听你话……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宁姝敷衍地点了下头:“再说吧。” “我倒要看看,除了楼下老板还有谁能比我们陈总帅。” 宁姝刚喝进去一口咖啡,不禁抽了口气,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咳……” 王瑶:“你没事吧?” 宁姝忙不迭摆手:“没事没事。” “又快下班了哦。”王瑶看了眼时间,轻叹,“今晚去酒吧蹦个迪,看能不能钓一个又帅又有钱还听我话的小哥哥当男朋友。” “肯定不能。”宁姝毫不留情地打破她幻想。 王瑶一记眼刀横过去,佯怒:“有你这么泼冷水的吗?” “我得让你面对现实啊,傻妹妹。”宁姝一本正经道,“真正像你说的那种,像我男朋友那样的男人呢,多半是不会出现在酒吧的。他们只在高级会所谈生意,走VIP通道和专用停车场。你在酒吧蹦迪能钓到的那些小少爷,就算有钱,八成也就是玩玩儿,因为他们将来和谁在一起自己都做不了主,有钱也都是爹妈的副卡。卡一停,乖乖儿地回去和别人家小姐联姻。” “还有啊,他们随便玩玩的对象,要么也是玩咖,要么就是像你这种没有背景的乖女孩儿,一来不怕被纠缠,二来就算出了事儿,也能兜得住。” 王瑶目瞪口呆:“你咋那么了解?” 宁姝耸了耸肩,不说话,只冲她眨眼。 “不是宁宁,你前男友,开兰博基尼戴百达翡丽,现男友,随便一条高定钻石,天天送花儿,还神神秘秘不肯露面,你还那么了解那些有钱人,你家到底干嘛的?你富二代啊?” 宁姝轻描淡写道:“我爸就是卖房子的。” 只不过卖得比较多,被俗称为房地产大亨。 想当年霍迎春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二婚嫁给他,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红眼,又有多少人背地里不盼着两人好。 可后来呢,夏明江生意越做越红火,对老婆也是越来越宠。 宁姝拍了拍王瑶的肩,语重心长:“去酒吧,你还不如相亲呢。虽然遇到正常男人的概率小,但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 ** 第二天宁姝去上班,担心又被一群同事碰见温景泽纠缠她,所以特地去得比较早。 果不其然,那人就站在大厦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等着她。 一抬眼,便笑呵呵地冲她打招呼:“阿姝!” “……”他最近是吃错药了吗? 酒吧不好玩还是夜店MM不够香,天天来这儿报到? 别是脑子真出了什么问题? 宁姝有些细思极恐,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抬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温景泽拦住她,递出一袋热腾腾的早饭:“还没吃吧?我特地买的你爱吃的那家牛肉面。” 宁姝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望向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温景泽继续嬉皮笑脸道:“我以前都没去过,没想到这么火爆呢,早上排队排半个多小时,老板说要是再晚点,就买不到了。” “从大学城过来,面都坨了吧。”后面传来一道凉飕飕的男声,“你不知道她最讨厌吃坨掉的面条吗?” 说着,裴司延停在宁姝旁边,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因为恶心。” 他这一句指桑骂槐,温景泽瞬间面如土色。 宁姝:“……” 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讨厌坨掉的面条?这个男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简直是登峰造极。 但此刻站在门口的这两个她一个都不想理,于是也就没反驳。 裴司延不再关注温景泽,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Frank做的虾仁烧卖。” “你自己吃吧。”宁姝看也没看他,径直走进玻璃门里。 温景泽本来沮丧得要死,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满脸扬眉吐气:“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啊,嘚瑟?” 裴司延望着宁姝的背影,沉着脸安静几秒,才开口:“六年了吧。” 温景泽脸上的得意蓦地僵住。 裴司延转头看向他,目光如夜里的海一样深邃:“她第一次告诉你这家店的时候,那会儿应该才十八岁吧。” 温景泽抿住唇,渐渐攥紧了手里的袋子。 “她等了六年。”裴司延看着他,“你现在才来,不觉得太晚了?” 温景泽咬了咬牙,“就算是晚了一些,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 “我女朋友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耍过小性子?”裴司延打断他,面带宠溺地望向大厅里,在电梯门前站着的女孩。 温景泽没跟上他的话,愣了愣。 男人随即弯唇一笑,温柔里带着挑衅:“这么可爱,你没见过吧?” “……”温景泽一张脸彻底黑掉,满脸都是骂不出来的脏话。 裴司延抬脚走进门里,温景泽也要跟进去。 突然,裴司延停步回头,看了眼门口保安,凉凉的视线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温景泽与狗不得入内。”他轻飘飘的,一字一顿,笑里藏刀,“她说的。” “……” 温景泽气鼓鼓地被保安拦在门外,却无计可施,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裴司延过去的时候,电梯还没下来,他站到宁姝旁边,听到女孩轻嗤一声:“幼稚。” 他笑了笑:“不解气吗?” “您自己解气吧。”电梯门正好打开,宁姝径自走进去。 裴司延抬脚跟上,顺手搭上她的肩:“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我的气?” 宁姝往旁边躲了躲:“你小心被人看见。” “行吧。”男人装模作样深深地叹道,“谁让我长得丑,没脸见人呢。” “……”呵呵。 宁姝到办公室查询工作安排的时候,看着日期有点眼熟,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夏明江生日。 她连忙给夏沐可发微信:【给你爸买礼物了吗?】 夏沐可:【买了买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加上你那份,早买好了。】 宁姝弯了弯唇,眸色温柔:【谢了小宝贝~】 夏沐可:【真谢我,下班陪我去拿蛋糕。我可不想打车,他们送货我又不放心。】 宁姝:【行,我开车接你。】 今天不算太忙,下午她做完自己的活,跟陈修打了声招呼就提前走了。 时间才四点半。 夏沐可订蛋糕的店在世纪广场,那边不好停车,于是她把车子停在不远处的一家酒店门口。 宁姝刚锁好车,打算往世纪广场走的时候,突然在酒店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小姑娘一身黑,黑T黑裤小黑鞋,只T恤背面印着几个玫红色字母,皮肤却白的胜雪。高考完才被同意染成粉色的短头发,被罩在黑色的鸭舌帽里。 她旁边还有一个男生,个子一米八几,清瘦挺拔,虽然看不见脸但气质不错。 宁姝躲在大厅的柱子后面,心里乱的不行,就像烈日炎炎之下呼啸着千军万马,连腿脚都是麻的。 直到不远处电梯“叮”了一声,她才猛回过神,可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她急忙跑去前台问:“你好,请问一下刚才那两个小孩在哪间房?” 前台一脸官方微笑:“不好意思,这是客户隐私我不能透露。” “那女孩儿是我妹妹。”她指了指电梯那边,表情严肃而焦急,“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负责?” 前台一听立马慌了,眼皮颤了颤,忙说:“那您登记一下吧。” “好。” 宁姝在登记册上写完自己的信息,出示身份证,前台才告诉她房号。 2201。 指示牌写着VIP套房楼层。 宁姝懵懵地站在轿厢里,恨不得立马飞上去,可随着电梯每往上一层,她心里又越来越慌。 她不知道,万一真遇到最坏的情况,她该怎么办。 更怕的是夏沐可那个傻姑娘,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电梯终于停在22层,宁姝走出去的时候,双脚都是软的。她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走向2201那扇华丽的雕花木门。 然后抬起手,微顿,用力敲下。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孩子,面目清秀,个子高挑,衣服和她在大厅里看见的一样。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她哪有心情欣赏帅哥,只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男孩,厉声问:“夏沐可呢?” 男孩懵了一下,唇角微扯:“姐姐,你哪位?” 宁姝懒得和他多说,一把推开房门,男孩也被她用力搡开,高大的身形微晃,无奈道:“我说这位漂亮姐姐,您怎么私闯民宅呢?您再这样我叫——” 他话音未落,正站在收藏柜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傻傻地张了张口:“……姐?” 宁姝盯着夏沐可,眼神冷得像冰:“你在干什么?” “啊?”夏沐可颤巍巍地把手里的陶瓷小娃娃放回柜子上,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在……” “夏沐可,你长本事了?”宁姝把包摔在沙发上,“刚成年就学会跟男生开房了?” 夏沐可一脸懵逼:“姐我没有……” “你没有那这是哪儿?!你家啊?!”宁姝气得头顶冒烟。 “姐姐,这是我家。”身后传来一道清澈慵懒的嗓音,“你别误会,其实我们是——” “我教育我妹,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宁姝矛头转向他,“你干嘛的?叫什么名字?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男孩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态度礼貌地回答她的问题:“姐姐你好,我叫裴嘉逸,是一名游戏主播,我和小可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夏沐可连连拽她胳膊:“姐,你别这样,他是……” “你闭嘴,你给我好好坐那儿,从现在起一个字都不许说。”宁姝把人推到另一边沙发里,自己也坐下,表情严肃地看着裴嘉逸,“身份证拿出来。” “不好意思姐姐。”裴嘉逸尴尬地笑了笑,“身份证不在我身上。”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宁姝冷笑一声,“你要是骗了我妹再一走了之,我上哪儿找你去?” “姐姐,我身份证被家里人没收了,真不在。”裴嘉逸满脸真诚。 “好。”宁姝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身子往后靠了靠,翘起一条腿,“你叫你家长过来,我们聊聊。” 第39章 “我这人一向洁身自好,…… 裴嘉逸摇了摇头,叹气,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喂,哥,我这儿现在出了点儿事儿,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你来了再说……嗯,在酒店呢,等你。” 打完后,他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姐姐,喝水。” “……”这破小孩还有点懂事,宁姝皱了皱眉,问:“你成年了吗?” 裴嘉逸没忍住笑了出声,“姐姐,我21了,还差一岁就能结婚了。” 宁姝剜他一眼:“我没问你能不能结婚。” “哦。”男孩乖巧地低下头去。 21岁,看着顶多就是个大学生,长得也太嫩了点儿。 还这么帅。 怪不得把夏沐可那傻妞迷得七荤八素。 宁姝喝了口水,这会儿冷静下来,这男孩看着也不像坏人,但有些东西还是得弄清楚。她抬眸看向夏沐可:“说吧,你们俩到底来这儿干嘛?” 夏沐可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收藏柜:“来看手办。” “……” “真的。”夏沐可一脸真诚地说,“这些都是王者的限量手办,还有那个,那个是去年直播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我今天正好要过来拿蛋糕嘛,就顺便……” 宁姝转头看了看那一柜子东西,问裴嘉逸:“你真住这儿?” 裴嘉逸:“骗你干嘛。” 宁姝垂了垂眼,漫不经心道:“正经人天天住酒店。” 裴嘉逸嘴角一抽:“……” 等家长来的过程中,宁姝有一句没一句的,把裴嘉逸怼到自闭。 到底是年轻人,脾气再好也难免心浮气躁。 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起身去开门。 人刚走进来,裴嘉逸忍不住告状:“哥,我真的要疯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姐姐,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说——” “说你什么?”男人脚步停在收藏柜旁边,目光温温地落向沙发上的女人,看着她,视线再没挪过。 裴嘉逸还没察觉到异样:“说我不是正经人,拐骗无知少女,还说要报警抓我。” “小朋友,讲道理的哦。”宁姝说着也没看他,而是望着裴司延,表情似笑非笑,“我原话是你如果敢拐骗我妹妹,我就报警抓你。还有啊,管教不严的人也该好好反省一下。” “嗯。”男人稍一颔首,“说得没错,是该反省。” “不是,哥,我叫你是来干嘛的?”裴嘉逸懵了,“你到底帮哪头?你没听见这姐姐说——” “叫嫂子。”裴司延淡淡睨向他。 裴嘉逸:“啊?” 裴司延走过去挨着宁姝坐下,无比自然地揽过人肩膀:“嫂子教训你就听着,哪那么多意见?” “谁是他嫂子啊?”宁姝一把拽开他手,嫌弃道,“他哥还在考察期呢,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对一切尽在掌握的夏沐可抱着抱枕咯咯直笑,裴嘉逸整个人却如遭雷击:“不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逸哥哥。”唯一好心的夏沐可冲他眨了眨眼,指着裴司延道:“我姐夫。” 说完又指向宁姝:“你嫂子。” “……” “时间到了吧?”宁姝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还不去拿蛋糕?” 夏沐可一个激灵蹦起来:“我马上去!” 感觉到自己头顶越发敞亮的裴嘉逸也赶紧跟上:“我陪你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 宁姝往边上挪一寸,裴司延就跟过去一寸,最后到了沙发边上,她索性站起来,气鼓鼓地望着他:“你这个弟弟到底靠不靠谱?” 裴司延仰起头,满脸的好整以暇。 “他就是你们公司那个主播逸是不是?”从夏沐可的态度她不难猜到,“我妹特别喜欢他,他要是敢仗着我妹单纯就欺负人,我——” “放心吧。”裴司延笑着,站起来摸摸她的头,“嘉逸虽然爱玩了些,但绝不会欺负你妹妹,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宁姝冲他拧了拧眉:“你能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姐夫的身份够不够?”裴司延表情认真,“我总得对我小姨子负责。” “……臭不要脸。”宁姝瞪他一眼,转身坐回去喝水,“你弟怎么住这儿啊?他不回家的?” “嗯。”裴司延点点头,挨着她坐下,“二叔不同意他干这行,把他给扫地出门了,我就暂时让他住我这儿。” 宁姝像是捕捉到什么破绽,挑眉看过去:“原来这房间是您的?” 裴司延轻笑:“这家酒店是我的。” “哦。”宁姝讪讪地转回脑袋。 “你放心。”他看着她,满脸温柔,“我这人一向洁身自好,从不乱来。” “谁管你。”宁姝含着纸杯嘟哝一句,正经地问:“那你弟打算一直这样吗?” “他的梦想是打职业,不过现在他所有的证件都被他爸扣着,就算我能给他买个战队,也没法帮他成为职业选手。”裴司延微蹙着眉,摇摇头,“先走着瞧吧,二叔现在的态度也比之前松动些了,应该不会一直反对。” 时间一晃都快六点了,宁姝赶紧从酒店出去,夏沐可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蛋糕取到了,在广场的公交站等她。 宁姝正要开车的时候,发现男人还站在她车门外,回头道:“我要回家了。” 男人双手插兜,点头“嗯”了一声。 宁姝手放在方向盘上,皱了皱眉:“你还跟着我干嘛?” “跟你回家。”说着,他从车头绕过去,不请自入,坐上了副驾驶,还十分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宁姝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小小地心肌梗塞了下,“你别闹好吗?我们的事回头再说,今天夏叔叔生日,我得赶紧走了。” 裴司延望着她,抬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她看。 是夏明江的电话。 裴司延按了免提,语气温和礼貌:“伯父。” “哎,小裴啊,你们出发了没?”夏明江笑呵呵的,满腔寿星的喜悦。 “出发了伯父。”他笑着回,“我们很快就到。” 宁姝等他挂了电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怎么回事?夏叔叔为什么请你去?” 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地下交易了? “未来老丈人过生日,请准女婿回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男人挑了挑眉,“开车吧,不然真晚了。” 宁姝瞪他一眼,回过头,鼓着腮帮子舒了口气。 ** 夏家今天晚上的饭菜很丰盛,夏沐可订的蛋糕也是全城排名top3的网红店,连送的寿星帽子都格外好看。 再加上裴司延在,夏明江过了个圆圆满满的生日。 快结束的时候,夏奕辉打了个视频过来。 “爸,生日快乐。” 夏明江笑呵呵地的,霍迎春也很高兴:“小辉啊,你爸昨天还念叨你呢。” “就你会说,我什么时候念叨他了?”夏明江哼了一声,“他是国外的米吃多了,哪还记得我这个老子?” 手机里传来男人清澈温柔的笑声:“爸,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快回来了吗?” “哼。”夏明江故意别过脸。 “你爸就是嘴硬,别理他。妹妹们也好久没见你了,快跟她们聊两句。”霍迎春刚把手机转过去,一抬头,却只看到宁姝忽然起身离开。 裴司延脸色微微一沉,“她刚才说不太舒服,我去看看。” ** 盛夏的夜晚蝉鸣不止,时不时传来远处鱼塘里的蛙叫。别墅区太过安静,几乎听不见外面的街声。 宁姝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边,微仰着头,目光呆呆地望着太阳能灯管发出的耀眼白光。 忽然视野一黑,一片温暖罩在她眼皮上,男人灼热的气息从背后靠过来,伴着他低沉柔和的嗓音:“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瞎了就瞎了。”她嗓音有些死气沉沉,“眼不见为净。” 裴司延把她的身子轻轻转过来,“那你不如多看看我,赏心悦目。” 宁姝忍不住“噗嗤”笑了,抬起头瞪他一眼。 男人将手指穿进她柔软的发丝,缓缓捧起她的头。 “我认真反省过了。” 她目光一动,情绪倏然安定下来。 “那次住院不告诉你,是我做得不对。你是我女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该告诉你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否认我做错了这件事。” 宁姝微微嘟起唇“哦”了一声,悄悄地对起手指。 “我郑重地跟你道歉。”他望着她,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眼底,无比认真,“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瞒你任何事,再也不会骗你了,好不好?” 眼眶微微热了起来。 宁姝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也会心疼你。” “嗯。”他俯下身,轻轻靠在她头顶上。 “你不能这么霸道。”她瓮声瓮气地说,“你都不让我心疼你,照顾你,那我跟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你不如养一只宠物好了。宠物还会撒娇打滚呢,都比我有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别生气了?” “唔。” “不生气了?” “勉强不生气,看你以后表现。” 裴司延知道是雨过天晴了,低下头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眼和贝齿轻咬的唇,情不自禁地缓缓凑过去。 结果刚靠近一点,就被她抬起的手拦住。 “五天。” 裴司延错愕地抬了抬眸:“嗯?” “你自己说的,骗我罚五天。”她用手指捏住他的嘴,“不准亲。” 裴司延被捏着嘴,样子有点委屈,嗓音也模模糊糊的,却还十分坚持:“不是早过了吗?” “你想得也太美了吧?”宁姝一脸冷血无情,“从现在开始算,五天。” “……” 第40章 你们刚才对我女人做了什…… “好吧。”裴司延满脸无奈,“忍忍就忍忍,我都听你的。” 宁姝嘀咕着戳了戳他胸口的肌肉:“以后也要听话。” 男人攥住她乱摸的手,闷闷地笑了声:“嗯,听话。” 说完,他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宁姝听着皱皱眉:“你家张助理都有专属提示音,我都没有。” 宁姝知道他设置特殊提示音是为了工作方便,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冒酸泡。 对一个男的吃醋,她也觉得自己是闲得慌。 “回头给你也弄一个。”裴司延摸摸她脑袋,“先进去吧,我回个工作信息。” “好吧。”宁姝假装不高兴地努了努嘴,还是乖乖进屋去了。 裴司延打开张助理发来的文件,表情逐渐凝重,末了他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张助理:“老板,东西您看完了吧?” 裴司延:“嗯。” 张助理:“这些都是查到他在国外的信息,国内那些年暂时没什么特别的,至于宁小姐他们的家事,这我就无从下手了。不过这位夏公子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可真是潇洒自在啊,我也挺佩服他,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到国内来。” 裴司延蹙着眉:“不奇怪,夏奕辉这个人做事很谨慎。而且他跟着他母亲,自然有人给他兜着。” 张助理愤愤道:“就是,我要不细查也得被他的外表骗过去,这男的可真是个好演员,奥斯卡都欠他一小金人。” 裴司延略一沉吟:“就这样吧,一切等他回国再说。” “好。” 挂了电话,裴司延望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愣,才转头看向小洋楼的红色木门,拧紧的眉很久没松开。 ** 晚上送走裴司延后,宁姝回到房间,还不太困,便靠在窗户边的吊椅里刷微博。刷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又打开王者荣耀打算领个日常,结果刚一上线,就跳出来一个排位邀请。 是隔壁那丫头。 对方连着邀请好几次,宁姝挂在屏幕上没动,起身出去一把推开夏沐可的房门:“都几点了还打游戏?还要不要脸了?你看看你那黑眼圈,想当国宝啊?” “就打一局。”夏沐可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委委屈屈地望着她,“你陪我嘛,保证今天就打一局,不然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还挺毒。 宁姝扯了扯唇,同意邀请,在她旁边坐下来。 “就一局,一会儿不许跟我耍赖。” “嗯嗯嗯!” 宁姝这才低头看屏幕,一愣:“哟,阵容不错啊。” 队伍里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裴嘉逸。 夏沐可得意洋洋:“那是,有了男神也不能忘了我亲爱的姐姐。” 宁姝嘴角一抽。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是个坑。 屏幕上裴嘉逸在打字。 J.逸:【小可,你怎么认识他的?】 木可可:【嘿嘿嘿,我的秘密武器。】 J.逸:【你小心出来被打。】 木可可:【放心吧!不会!】 宁姝刚想问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就已经匹配进去了。 等看到这两人的预选,她越发觉得这是个坑。 夏沐可选了AD,裴嘉逸选了辅助。 “野王姐姐,带飞哦。”夏沐可望着她眨起萌萌的大眼睛。 宁姝舒了口气,摇头选下李白:“你们俩确定吗?” 国服第一AD打辅助,国服第一貂蝉打AD,怎么看都是奇奇怪怪的阵容。她边问边捏了把冷汗。 “确定确定,最近逸哥哥教我练得可好了!”夏沐可连连点头。 “嗯,是挺好的。”宁姝面无表情,“还掉了不少分,不然这把我真不敢说carry。” 夏沐可笑容一僵,厚脸皮地凑过去mua她一口。 时间不多,宁姝没跟他们再掰扯,心想就随便打吧。 开场后,夏沐可才老实承认:“刚才几局路人打野实在太坑了,而且我确实不太会玩AD,姐,这把你认真点噢。” “……”很想送她一个滚。 裴嘉逸那边开了语音。 “我这把是不是能划水了?” 宁姝冷着脸不说话,选好预购开始打蓝,游戏里只有夏沐可的声音:“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我们有个变态野王在,不过你不能让我死噢。” 宁姝送了她一个大白眼。 “啊啊啊,对面虞姬打我好疼!” “小可别怕,我保护你。” 宁姝:“……” “小可我技能没好,你自己去吃血包。”裴嘉逸说,“E哥打完红过来抓一波。” 宁姝:“等我,马上四级。” 她这号取了个男人名字,Eric.ng,又从不在游戏里开语音,所以圈里都叫E哥。 裴嘉逸也一直以为E哥是男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E哥的声音。艹,为什么是个女的? 而且还那么那么那么的耳熟? “……嫂子?”他不太确定地开口。 “嘿嘿,想不到吧?”夏沐可得意洋洋,“大名鼎鼎的E哥是我姐噢。” 裴嘉逸沉默了。 宁姝进塔把对面虞姬砍到残血,却还是让她跑了,只好在最后关头一技能跳回来。 “虞姬交闪了,夏沐可你下拨要单杀不了她以后别叫我姐。”对于这两人合伙给她挖坑这事,她心里不是不气的。 “……” 打完河蟹,她冷酷无情地撇下两人去抓中路诸葛亮。 很快拿了一血,又紧接着干掉前来支援的敌方打野,拿下双杀。 而下路虞姬也死了,人头居然是裴嘉逸的。 宁姝转头睨了夏沐可一眼:“被辅助抢人头?你是菜狗吗?” 夏沐可被抢了人头也很憋屈,嘟哝道:“我要不是菜狗也用不着你了。” “我错了小可,我不是故意的。”裴嘉逸在语音里道歉,“下拨我不打了,我保证。” “没事啦,是我自己菜。”夏沐可委委屈屈。 “好好玩你的貂蝉,练什么AD,还拿公孙离这种AD,看你之前练李白那手残劲儿就知道你不适合。”宁姝在旁边淡淡说道。 “是是是,是我不配。”夏沐可索性不挣扎了,她说什么就认什么。 “嫂子,小可学得还是挺快的,你别这么说她。”裴嘉逸立马护上。 “嗯,那也别来巅峰赛下饭啊。”宁姝道,“你们猜队友心态崩没崩?有没有骂你们?” “可是对战匹配的新手太多了,完全练不了技术。”夏沐可正色道,“所以才叫你来带赢嘛,这样被骂得好一点。” 宁姝叹了一声:“夏沐可,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夏沐可:“为啥?” 宁姝:“所以被罚来当你姐。” 裴嘉逸都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姐妹关系真好,比我和我哥好多了。” 宁姝:“你哪里看出来的好?我分分钟想把她从窗口扔下去。” 裴嘉逸今天被她怼习惯了,没脸没皮接着笑:“嫂子人美心善嘛,肯定不会。” 宁姝:“……”这高帽子戴的,她突然有点脸热。 “要不下把叫我哥一起来吧?”裴嘉逸突然提议,“我哥之前为直播练了好久王者,玩得还不错,我们四排。” “你哥只会玩打野。”宁姝嘴角一抽,“四排?你是想我一拖三?裴嘉逸,你这样坑我以后别想进我家门。” 夏沐可拿光脚丫子踹她一脚,红着脸嘀咕道:“姐你说什么呢!” 裴嘉逸那边却格外淡定:“好吧,那为了以后顺利进你家门,下把我乖乖拿AD好不?” 宁姝:“这还差不多。” 过了很久,裴嘉逸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嫂子,你怎么知道我哥只会玩打野?难不成我哥那个大忙人还会陪你玩游戏?” 宁姝勾了勾唇:“你猜。” 裴嘉逸沉默片刻,忽然吸了口气:“怪不得,我当时就纳闷儿他直播那个打法怎么看怎么眼熟呢,我还以为他是看你视频抠着学。” 宁姝憋着笑:“嗯哼。” “原来是你手把手教的?”裴嘉逸笑出声了,“我艹,之前我还好心想教他来着,他说不用,找着人了,还说什么打得比我好长得比我好看,我艹这一口过期狗粮,我他妈受不了了。” “谢谢,没过期呢。”宁姝难得跟他皮,“新鲜着呢,你要想吃随时喂你。” 裴嘉逸要哭了:“救命,放过我吧。” 宁姝:“想活命啊?自己脱个单呗。” “我倒是想。”裴嘉逸满腔唏嘘。 宁姝转头看了夏沐可一眼,意味深长:“加油加油,看好你哦。”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同时,敌方水晶也爆了。 宁姝也同时舒了口气。 摊上俩下饭的货色,她打匹配1VN都没这么累过。 点出去看了眼战绩,她是意料之中的MVP。对于一个AD来说,夏沐可数据就有点惨了,没眼看。而裴嘉逸一个辅助,居然拿了5-2-0的KDA,他辅助玩得其实还不错。 看着这个神奇的数字,宁姝挑了挑眉,观察着夏沐可的神色。 小丫头傻乎乎的,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宁姝摇了摇头,点开裴嘉逸私聊打字:【小子,我让你5个人头,你能争气点儿吗?】 裴嘉逸:【嫂子,她是不是没看?】 宁姝:【你是对她的直脑子有什么误解?】 裴嘉逸:【我自闭了……】 宁姝忍不住有点同情裴嘉逸。 这种迂回又隐晦的表白,夏沐可怕是这辈子都看不懂。 游戏里突然跳出来一个邀请,她点开一看,是裴司延。 队伍里四个人齐了。 宁姝在公屏里敲字—— 【这把一个都别闹,自己玩自己擅长的。】 【不然我泉水挂机。】 J.逸:【……】 木可可:【……】 裴司延的消息来得有点晚:【???】 【你们刚才对我女人做了什么?】 【裴嘉逸?】 【你说话?】 第41章 朕为你打下的江山,13…… 裴嘉逸哪敢吱声。 夏沐可感觉到屏幕那头传过来的威胁,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姐姐,更不敢吱声。 裴司延:【你这个月绩效没了。】 【敢消极怠工,就继续扣底薪。】 J.逸:【???】 【哥,你无情。】 裴司延:【嗯,好好记着。】 【下次再犯,我还可以更无情。】 “姐。”夏沐可虚弱无力地叫了她一声,“你这男朋友是魔鬼吧?” 宁姝看着屏幕上的字,自顾自傻笑。 某人真的是越来越可爱,就连打个字都能看得她心潮澎湃。 夏沐可欲哭无泪:“逸哥哥太可怜了……” “那你可得好好安抚安抚人家。”宁姝不阴不阳地说。 当然她这种暗示,夏沐可是绝对听不懂的。 选英雄的时候,裴嘉逸很快锁了他擅长的公孙离,夏沐可也不再胡闹,乖乖预选下貂蝉。两人都发了战绩给路人看。 路人:【???这把我躺?】 宁姝:【随便。】 裴司延只会打野,她把位置让给他:“我辅助。” 裴司延选了李白后,宁姝望着界面微微发怔。 夏沐可凑过来,看她手指停留的位置,眉头一皱:“瑶?” “嗯。”宁姝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手指果断按了下去。 “姐。”夏沐可小心翼翼望着她,“你确定你真要拿瑶妹?” 宁姝人生第一局游戏就是和温景泽一起玩的,瑶这个英雄对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夏沐可知道自从两人分手后,她没再碰过这个英雄。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想碰。 夏沐可正色道:“其实蔡文姬也可以,你虽然不怎么玩别的辅助,但是这个简单易上手,而且有逸哥哥在——” “不用了。”宁姝打断她,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就她。” 夏沐可心事重重地坐回去。 等到开局后,才听见宁姝那边幽幽传过来的声音:“瑶妹还是瑶妹,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再心如止水地拿起瑶,是她真的完全放下了。 开局他们都打开了语音。 宁姝最先听到裴司延的声音:“阿姝,跟我。” 裴嘉逸:“哥你抢我的辅助?” 裴司延:“你嫂子给你打辅助你觉得像话吗?” “弟弟你自己好好的哦。”宁姝笑了笑,“我相信你国服第一的水平,不需要辅助。” 裴嘉逸:“……” 路人程咬金:【我以为你们在开玩笑。】 【我真的躺了?】 “你可千万别躺,咱队里这对情侣只负责喂狗粮,从来不管人死活。”裴嘉逸阴阳怪气道。 “没错。”裴司延一本正经,“我老婆只管我,你们自求多福。” 旁边夏沐可噗嗤一声,宁姝隔着屏幕脸都红了:“你瞎叫什么……” 裴司延笑了笑,那股温柔和宠溺仿佛要从屏幕里溢出来:“困了吧?上来我带你走。” “……” 路人程咬金:【我TM信了。】 【你们俩要不闭嘴,我先死为敬。】 裴嘉逸:“哈哈哈……” “你们不要聊天了好不好?我中路要被压死了!”夏沐可终于忍不住出声,“姐姐姐夫救我!” “他俩是不会救你的。”裴嘉逸懒洋洋道,“等我,我来。” 夏沐可:“还是逸哥哥最好了,你才是我亲哥。” “我可没你这么好看的妹妹。”裴嘉逸笑了笑,嗓音又清澈又软,勾得人心砰砰跳,“这小妲己和王昭君带个小猴子就敢欺负我家貂蝉,活腻了吧。” 看见夏沐可悄悄泛红的耳根,宁姝笑了笑,放技能挂到李白身上。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从任何地方都能体现出来。 以前给温景泽打辅助的时候,她几乎每场都会死得很惨,习惯了也会主动给温景泽挡伤害,让AD活下来输出。 可裴司延一个近战刺客,都没怎么让她死过。 他很注意走位,既不会把她扔对方塔下,也不会让她一掉下来就被敌军率先围殴。唯一一次是她主动替他挡伤害死了,裴司延难得语气有点急躁:“叫你躲我后面,冲什么?” 宁姝数着黑白屏幕上的倒计时,死了也很开心:“保护你呀。” 路人程咬金:【我死了。】 以前温景泽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瑶瑶上来,我冲了。” 而裴司延说得最多的是:“上来,我带你走。” “打不过你先跑。” “不能让你死我前面。” 说好的只打一局,因为裴司延的加入,他们玩到快十二点。后来那个路人程咬金也一直跟着队伍,一起五排。 最后一场裴司延的战绩很漂亮,13-0-14。 他在公屏里打字:【看到没?朕为你打下的江山,1314。】 宁姝忍不住“噗嗤”一笑。 人和人的差距啊……明明是兄弟俩,怎么就同根不同命呢? 路人程咬金:【谢谢各位,帮我省了今晚的夜宵钱。】 Eric.ng:【打得不错,下次再一起排~】 路人程咬金:【你老公不吃醋?】 Eric.ng:【……他不是我老公。】 宁姝看得脸都热了。 老公来老公去的,现在的人怎么那么不矜持? 裴嘉逸终于也知道为自己争取了:【小可。】 木可可:【啊?】 J.逸:【我今晚打了把520呢。】 木可可:【???】 【你还说?你还说?你那场人头比我都多呢!不许再提我的屈辱史!呜呜呜……】 宁姝:“……” 带不动的终究是带不动。 下了游戏回到房间,宁姝简单洗了个澡,十二点多,裴司延打电话过来说晚安,两人聊起来又没完没了。 “我妹好像还没开窍似的,你弟都那么明显了,她都看不出来。” “没事,让他多费点心,追女孩儿哪那么容易的?” “也是,反正他们还小呢,慢慢来。”宁姝叹了一声。 她举着电话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刚一阵困意下来,打了个哈欠,男人忽然问:“你老公是谁?” 宁姝愣了一下:“啊?” “你刚才跟人家说我不是你老公。”裴司延笑意里夹着危险,“那你老公是谁?叫过来认识一下?” “……” ** 最近几天,裴司延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勾引她见面,好在宁姝的意志力还比较坚定,没那么轻易上当。 上午十点多,他消息又来了。 【中午来我这儿吃饭吧。】 【我点个牛肉火锅。】 宁姝吸了口气,坚决不被牛肉火锅勾引:【不去。】 进了他的办公室,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男人阴谋的味道。 裴司延:【放心,我保证就只吃个饭,别的什么都不做。】 宁姝:【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裴司延:【什么?】 宁姝:【就是男朋友说他什么都不做。】 裴司延:【……】 宁姝:【乖乖的哦,自己吃。】 虽然都这么久了,她也很想抱抱他亲亲他,不过原则就是原则,打破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把这种蠢蠢欲动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而对裴司延来说,这种看似玩闹的惩罚,的确够他记很久很久的教训了。 中午她还是跟王瑶去楼下餐厅吃,结果好巧不巧地,裴司延和张助理就坐在斜对面那桌。 王瑶激动得两眼都直了,压着气声对她夸张地咆哮:“宁宁!你看你看!” 宁姝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竭力忽略那道灼热视线:“看到了,吃吧。” “裴总那种级别的大老板,也来这种小餐厅吃饭啊?”王瑶声情并茂地咬着筷子,“这霸道总裁可真亲民。” “嗯嗯,可能他就是闲得慌。”宁姝淡淡回着。 王瑶边吃边感叹:“他那种谪仙般的人物,怎么能沾染人间烟火的气息呢?” 宁姝:“……您的谪仙也是要吃喝拉撒的,说不定还会放屁。” “呸呸呸,男神不可能会**!”王瑶瞪她一眼。 “嗯嗯。”宁姝语气敷衍道,“祝你以后找到的老公是貔貅转世。” 王瑶:“什么东西?” 宁姝抬起头无比认真地望着她:“只进,不出,特别符合你对男神的要求。” “……” 看着王瑶嘴角抽搐的表情,宁姝忍不住想偷笑。 突然对面那桌的人朝她望过来,目光深邃,温柔含笑。 她对上一眼,心口就乱得砰砰跳。 她连忙低下头,一边数米粒一边腹诽着。 宁姝啊宁姝,这是你男朋友。 你俩都那么熟了,怎么还能脸红心跳呢?真没出息! ** 下午午休刚醒,夏沐可打了个电话过来:“姐,我有个小姐妹去你们那儿面试,你能不能帮我带带她?” “我这儿没新员工面试啊。”宁姝仔细想了想,所里的确最近没招人。 “不是你们事务所的,是你们楼里的,具体哪个公司她也没说。”夏沐可道,“我高中同学,一路痴,刚在群里嘤嘤嘤呢。你现在有空不?忙的话就算了。” 宁姝想着她下午约的第一个在三点,这会儿还早,也闲着没事,于是点了头:“行,我下去看看,你把她电话发我。” 夏沐可发来电话号码,她拿着手机便乘电梯下楼。 边走出电梯边给小姑娘打电话。 “喂?我是夏沐可的姐姐,你人在哪儿?” “姐姐我在这儿。”小姑娘嗓音清清甜甜的,有点熟悉,“我看到你啦!” 宁姝抬起头,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在闸机前冲她摆手,笑容有些惊喜:“姐姐!” 宁姝看见这张脸也愣了愣。 这不是那次在奶茶店门口遭猥琐男“毒手”的女孩儿吗? 乖乖,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快进来吧。”她笑了笑,帮小姑娘刷开门禁。 小姑娘脸色有些白,刚见她的时候似乎十分紧张,这会儿站到她旁边,已经好多了。宁姝拍拍她肩:“很紧张?” “嗯,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姑娘站在电梯门前,两只脚并得紧紧的,“不过看到你就不害怕了。” 这姑娘是夏沐可的同学,今年最多也就十八岁,她皱皱眉:“你怎么来这儿面试上班?是暑期兼职吗?” “不是的。”小姑娘摇摇头,“凤梨直播通过了我的网络初选,通知我过来面试,我爸妈也答应了,以后我想就当主播。” 凤梨直播? 宁姝稍微愣了下,但很快平复下来:“你喜欢就好。” 说完又笑着补充道:“凤梨直播挺不错的。” “嗯嗯,我也觉得他们的理念不错。”小姑娘忙不迭点头,“不像别的游戏直播公司,总想让女孩子卖脸蛋。” “是啊。”宁姝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十分温柔,正巧电梯门开了,“进去吧。” 小姑娘跟在后面。 “对了姐姐。”她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有点囧,“忘了跟你说,我叫江月。” “嗯,你好。”宁姝笑着朝她伸出手,“我叫宁姝。” 江月睁大眼睛:“你和夏沐可不是亲姐妹吗?” “嗯。”宁姝没有解释太多的打算,“她跟爸爸姓。” 江月点点头,“哦”了一声。 宁姝抿着唇,不再说话。 虽然到现在,她对亲生父亲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深刻,但自己只要还叫这个名字,就还算保留着一些属于他的痕迹。 如果不是老天捉弄,让他生了那场病,他一定也很想陪着她长大吧? 那一定是爸爸此生最大的遗憾。 江月面试的楼层和裴司延办公的楼层不一样。 还是裴氏财大气粗,大手一挥直接租下了三层,据说还有一层空着,平时就放放杂物和资料,听说最近还打算弄个员工食堂。 宁姝带着江月走向直播区的咨询台:“你好,她是来你们公司面试的,名字叫江月,麻烦你帮忙查查。” “好的。”小姐姐笑得很甜,在系统里看了看说,“没错,是有这个名字,我这就让人事过来。” “好。”宁姝笑了笑,转过身安抚江月,“别紧张,面试不难,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江月深呼吸一口气,连连点头,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嗯!” “呀,张助?什么风把您给吹上来了?”咨询台小姐姐瞬间亮了眼睛,然而紧接着,声音突然低下八度,颤巍巍的:“裴总……您也来了……” “嗯,开个小会。”裴司延走过来,目光落在宁姝脸上,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会议你主持吧。” 后面那句是对张助理说的。 张助理没应。 裴司延转过头,冲他皱了皱眉:“张锴?” 张助理整个人一激灵,这才把视线从江月脸上移开,脸都红了,忙不迭道:“好的老板,我这就去。” 走之前,还多看了两眼咨询台前的小姑娘。 负责面试的人很快下来,把江月也带走了。 裴司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着宁姝:“关于请你们事务所来给公司主播做心理健康管理的事,陈总考虑得怎么样了?” 宁姝懵了一下:“陈总还没提过。” “嗯。”裴司延点点头,“那麻烦宁小姐帮个忙,把我们公司的资料给陈总带上去,让他尽快给答复。” 宁姝也公事公办地回应:“好的。” “跟我去拿吧。”男人勾了勾唇,目光深邃而灼热。 第42章 “只要你敢,我现在抱你…… 宁姝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凤梨直播有过这种合作,但兴许是陈修亲自接洽的,还没来得及出业务公告,所以她也就没多问。 不过现在的网络环境复杂,像网络主播这种经常需要面对各种黑粉和网暴的职业,的确心理上需要一定的专业疏导和管理。 裴司延一向是个体恤员工的老板,他能想到这层并不意外。 宁姝跟着他乘电梯下楼,到行政楼层,裴司延却没带她去办公室,甚至连员工工区都没进,直接打开了外面走廊边大会议室的门。 宁姝傻头傻脑地跟进去,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回头,只见刚扭上门锁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视线微垂,温温柔柔地落在她脸上。 宁姝站在原地有点僵:“不是说拿资料么……” “我一会儿叫人拿过来。”男人长臂一伸,捞过她的肩把人拽进怀里,“先跟你好好叙叙旧,女朋友。” 宁姝僵了僵,他胳膊却像铁一般,纹丝不动:“叙什么旧,你别闹……” “我没闹,我很认真。”男人将她箍得越发紧,头低下来,唇瓣只与她咫尺之遥,“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我怎么能辜负你一片心意?” 宁姝瞪他一眼:“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就是上天的安排,更不能辜负了。”说完他不管不顾,倾身吻下来。 他的手臂从她背后移上来,摁住她企图后仰的头,手指从发丝间穿进去,与她的头发缠绕着,摩擦着,摁得越发紧。 他的力道带着久旷的思念,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她试图像以前那样紧闭的齿关,也没能抵过他空前猛烈的进攻。 陌生的感觉让她头脑一阵阵空白,仿佛清醒的神智和感官被一丝一丝地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双腿发软,呼吸急促。 此刻她的世界里除了这个人,和他愈发侵入灵魂深处的吻,什么都不剩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 突然,男人扶着她的腰将她转了个方向,靠住背后的墙。 恍惚间她的背好像碰到了什么,但还来不及多想,短暂的清醒便再次被掠夺。 直到她被吻得濒临窒息,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裴司延才稍稍退开。而透过刚睁眼的那一缕光线,她看到视野对面,会议室全透明的玻璃墙外,那一双双瞪得似铜铃般的陌生眼睛。 这一瞬她忽然变得无比清醒,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忙推了推裴司延,表情都快哭了。 裴司延这时也缓缓回头,看见那些个瞠目结舌、满脸八卦的员工。 然后他面色如常地将宁姝揽进怀里,手指摁下她背后的按钮。 透明玻璃墙瞬间变成不可视的白墙。 “……才第三天。”宁姝咬着唇,拳头用力捶在他胸口。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好像毫无感觉,笑得放肆又张扬:“嗯,但是我忍不住了。” “你还让你员工看到……”她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气的,“怎么办啊?这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漫不经心地睨了眼墙上的按钮,“而且你放心,我公司员工嘴巴都很严,不会乱说。” 宁姝瞪了眼他:“是因为你动不动就开人吧?”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男人挑眉,“看来你对你男朋友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宁姝继续瞪他。 “我觉得我们需要经常地,深入地交流。” 宁姝脸一红,忍不住骂道:“……流氓。” “我指的是正经交流,交流思想境界,全面了解我的人品和人格,怎么就流氓了?”男人一脸好整以暇,“还是你更希望我们做一些别的交流?” “我才没有呢。”宁姝推了推他,“你个骗子,说什么拿资料,结果就在这儿做这种事,亏你还是个老板,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拿资料是真的,想亲你也是真的。”裴司延笑了笑,毫不心虚,“我每天按时超量完成工作,给我的员工创造优越的工作环境和工资回报,我想他们不会介意我这一点小小的……私心。” 这男人臭不要脸的样子实在是可恶又可爱,宁姝忍不住还是笑了。 “我看你新业务还不够熟。”他垂眸看着她的唇,脸颊再次贴近,“趁机多练练?” “……不要了。”她娇声咕哝着,这会儿舌头还在发麻,一想起刚刚的事就面颊通红,“一会儿还得回去工作,我得注意仪容仪表,你也是,口红都蹭上了。”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快擦擦。” “我看不到。”男人站得直挺挺的,一副等伺候的大爷姿势,“你给我擦。” 宁姝边笑着边嗤了声,抽出一张纸巾,抬手时冲他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低下来点?” 他没有低头,而是将她牵到会议桌旁坐下,然后轻轻一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样的姿势,两人头顶差不多高,身体和气息也格外贴近,而她为了能侧身坐稳,不得不把一只胳膊从他肩头绕过去,揽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给他擦嘴唇沾上的口红。 裴司延也拿了张纸巾给她擦,刚才一时情迷忘我,此刻两个人都有点狼狈。 擦着擦着他不禁就笑了。 宁姝努了努嘴:“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他不敢对她说。 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不方便启齿的恶趣味和幻想。 “你到底笑什么?”宁姝却不依不饶,“是不是在偷偷笑我?是不是?” 不就是吻技差了点吗?至于看着她这样笑? “你真想听?”裴司延表情认真地望着她,挑了挑眉。 宁姝瞪着眼,一脸凶巴巴的神色:“你说不说?” “我是在想……”男人顿了顿,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然后在她下颌线边缘缓缓摩挲,“会议室是个好地方。” 宁姝:? “适合偷情。”他的表情和语气过于正经,却说着这种话,十足十像个斯文败类,“除了接吻,以后说不定还能做点儿别的。” “……” “是你非让我说的。”他勾着唇,“生气是不是不讲道理?” 宁姝别过头“哼”了一声:“流氓。” 果然,男人不分年龄,不分性格,某种特质都是一样的。 所谓的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都只是没遇到那个人而已。 想起裴先生在别的女人面前那副冰冷禁欲的模样,她不禁笑了笑,心情瞬间高涨,突然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 裴司延见她前一秒还气鼓鼓,后一秒便像吃了蜜一样甜,顿时无奈地勾了勾唇:“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宁姝蹙了蹙眉,假装不高兴:“你对别的女人很感兴趣?” 裴司延轻笑着,啃了一口她的鼻尖:“只对你感兴趣。” 两人正腻歪着,裴司延手机响了响,是张助理的消息。 “资料好了。”裴司延看了眼,摸摸她耳朵,“我去见个客户,你自己找张锴拿。” “哦。”宁姝故意阴阳怪气地嘀咕,“什么破男朋友,也不说送送我。” “你敢吗?”他刚起身,回头兴味地瞧她一眼,“只要你敢,我现在抱你上去。” “……” 宁姝回到办公室补了个口红,三点快到了。 约好的病患还没到,她正在看病历,微信突然收到一个好友申请,是江月。 刚点下同意,对方消息就发过来了:【今天谢谢姐姐啦!】 【还有那天的事,本来当时就想谢谢你的,可是在派出所等了好久你都没来。】 【姐姐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宁姝笑了笑,回:【一点小事,别客气。】 【面试过了吗?】 江月:【过啦,下周开始培训!如果表现得好,很快就可以正式开播了!】 宁姝:【恭喜你。】 江月:【嘿嘿。】 【对了!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不是上次去接你那个哥哥啊?】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宁姝没否认:【嗯。】 江月:【你们太般配啦!】 宁姝:【谢谢。】 一会儿还有工作,她便没和小姑娘多聊。 晚饭是和裴司延一起吃的,两人都准点下班,去了他家。 宁姝好久没尝过Frank的手艺,居然有点馋。 两个机器人分工合作,Frank准备晚餐,Peter在旁边切水果。 宁姝趴在沙发背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俩,笑得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问裴司延:“他们两个平时在家会无聊吗?会不会一起玩?” 裴司延看过来,无奈中夹着宠溺:“他们是机器人,不会无聊。” 宁姝:“那他们在家都做点什么啊?” “不需要干活的时候充电,休眠。”裴司延认真回答她,“一旦检测到家里的卫生情况需要改善,Peter会针对问题自动打扫。” “那你在家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宁姝努了努嘴,“你也太爽了吧。” 对于机器人她实在有很多好奇,过了一会又问:“他们会不会互相对话?” “他们之间有程序连接,不会对话。”裴司延笑了笑,“只有和我们交流才需要说话。” “哦。”宁姝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望着peter,“它忙好了诶,我可以去和它玩吗?” 对于小姑娘过分的好奇心,裴司延满是无奈:“去吧。” 很快,身后传来对话声。 “Peter你好哇。” “宁小姐,你好。”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没有性别。” “你今年几岁啦?” “我出生于德国微克西实验室,2017年3月2日。” 机器人的声音太蠢萌,勾起宁姝久违的童心。 她左看看右看看,盯着Peter胸口那块黑色的反光面板,继续问:“PeterPeter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裴司延:“……” 第43章 “我自制力没你想的那么…… Peter毫不迟疑地开口:“主人说,宁小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猝不及防的,心底咯噔一跳,宁姝咬了咬唇转回头去,正对上那人微微含笑的目光。 “玩好了吗?”他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叉,“过来吃。” 宁姝心花怒放着,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被他手臂一勾,捞进怀里喂了一片凤梨:“甜吗?” “稍微有一点点酸。”宁姝仰着头笑了笑,“不过比我之前吃的都甜。” 裴司延等她咽下去,再喂一块:“我特意挑的,老板说这种最甜。” “我还要留着肚子吃饭呢。”宁姝皱皱眉,举起一根手指,“最后一块。” “那我尝半块。” 说完他低下头,轻易撬开她牙齿,勾了剩余的半块出来,笑得一脸揶揄:“是挺甜的。” 宁姝捂着嘴巴瞪他:“流氓。” 男人对这种事情就好像无师自通。 吃完饭,宁姝从片库里找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抱着十二分兴趣,刚开头就消减了七八分。 剧情节奏实在不够吸引人,画面调色看上去也让人昏昏欲睡。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打开微信,看见被置顶那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你上次说了要给我设置铃声的。” 连张助理都有专属铃声,她作为女朋友,过得还不如一个助理。 “嗯。”裴司延点了点头,拿出手机,“你选一个。” 宁姝听完他手机里的音乐和音效,摇着头递回去:“你这个牌子的都好难听,配不上我世界第一的美貌。” 裴司延忍不住笑了一声:“要不你自己录一个吧?这样勉强配得上你世界第一的美貌。” “好主意呀。”宁姝眼睛一亮,“我给你录一个。” 裴司延满眼温柔和宠溺,手掌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揉着。 “录什么呢?”宁姝把两条腿都放上来,盘着腿认真思索,“我唱歌不好听,被别人听到也太丢脸了。” 想了一会儿都没有满意的,她半开玩笑道:“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这个不错。”男人勾了勾唇,奖励地拍拍她后脑勺,“就这个。” “我开玩笑的,才不用这个呢。”她瞪他一眼,“让你占好大便宜。” “就这个吧,我喜欢。”裴司延一脸认真,扬了扬手机,“我都录好了。” 宁姝:??? 裴司延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手机里传出她笑意绵绵的嗓音:“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不行不行,这也太肉麻了。”宁姝伸手去抢他手机,“谁是你老婆啊,不要脸,你敢用我跟你分手!” 裴司延手抬得高高的,还当着她面设置好铃声,“分手当我老婆吗?” “……” “好了。”他把设置完毕的手机扔到旁边,笑得明媚又张扬,“先分手,再去民政局?不过民政局现在下班了,要不你忍忍,我们明天早上再分?” “裴司延!”宁姝又气又好笑,只恨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不过这个男人。 打不过就算了,连耍赖都耍不过。 正气鼓鼓地瞪着他无计可施,他手机突然响了。不是张助理的铃声。 裴司延拿过来一看,居然是温景泽。 他直接放回旁边。 宁姝皱皱眉:“你干嘛不接?” 裴司延看着她:“你现男友为什么一定要接前男友的电话?” 宁姝:“万一是工作上的事儿呢?” “他早不在我公司干了。”裴司延勾了勾唇,嗓音有点凉,“你前男友还算有骨气,主动辞职,说要和我公平竞争。” 铃声停止。 宁姝叹了口气:“一天天的阴魂不散,害我上下班还得走后门。” “你要是每天跟我一起上下班,就不会有这种困扰。”裴司延望着她,笑容微敛。 “那我同事不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裴司延盯着她眼睛,神色认真,“我们光明正大谈恋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我的身份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我只是觉得,公司就是工作的地方,给同事制造谈资,也会影响大家的工作效率。”宁姝主动握住他的手,嗓音温和道,“而且马上我们事务所会和你们公司合作,大家见面的机会多,这种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吧?” 裴司延笑了笑:“那等合作结束就可以了?我不想一直这么躲着。” 宁姝想了一下,点点头:“可以。” 裴司延面色晴朗起来,宁姝看他一副小屁孩拿到糖果似的兴奋模样,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到时候我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男朋友,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依旧是那个令人烦躁的名字。 宁姝被温景泽的锲而不舍逗笑了:“你这不接也不拉黑,他一天打几次?” 她倒是拉黑屏蔽干净利落,没想到裴司延每天都要被如此骚扰。 “你们小朋友才动不动赌气拉黑。”男人语气毫不在意,“我身为长辈,这么做不合适。” 宁姝“啧”了一声。 裴司延看了眼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他也就是打过来问问我又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他这些天都见不到你,顺便向我发表一通他感天动地的宣战。小孩子的幼稚手段罢了,没必要接,也没必要理会。” “那我怎么记得某位叔叔曾经当着人的面气人家呢?”宁姝咋了咋舌,学他语气:“身为长辈,这么做不合适。” 裴司延低沉地笑了一声:“叔叔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偶尔也会冲动。” 宁姝再也憋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手机还响着,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叔叔,我也是小朋友。” 裴司延错愕地挑了挑眉:“嗯?” 宁姝笑嘻嘻地把他手机捞过来,摁下接听,然后打开免提。 有些事小朋友可以做。 裴司延正纳闷着这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突然她抱紧他的脖子,抬头吻上来。 她动作青涩而笨拙,可软糯清甜的嗓音就像个妖精一般:“裴叔叔,你抱紧我呀。” 他依言抱紧了她,反客为主,让她一个字都再说不出口。 传入手机里的,只剩衣衫摩擦的窸窣声,和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通话断了,并且再没有打过来。 宁姝整个人倒在他身上,早就不记得什么电话了。 他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抱得很紧很紧,噙着分外低哑的嗓音问:“上次买的东西带了吗?” 宁姝起先懵懵的,没懂他说什么。当男人手掌在腰间缓缓摩挲,那阵酥麻和腹下隐隐的触感让她脑子突然一灵光,人几乎要被煮熟:“谁没事带那个!我……我早就扔掉了!” “那就别招我。”他惩罚似的啃了一口她的耳垂,“我自制力没你想的那么好。” 灼热的呼吸在脖颈间游动,她浑身就好像过了电,猛从他身上跳起来。 眼眸一转,视线落在Peter身上,高高大大的机器人立在走廊边,不知道多久了。她嘴角一抽,看向裴司延问:“你的机器人没有回避功能吗?” “没有。”男人坐起来,慢悠悠整理着被揉皱的衬衫,“但它不会录像。” 宁姝瞪他一眼:“……你以后能不能让它回避一下?” 就算是机器人站在那里,她也觉得心里怪怪的。毕竟一个可以跟她玩跟她说话的小伙伴,是不该看到那种画面的。 “这个我得问问乔遇。”裴司延微一皱眉,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严肃道:“改天我问他。” ** 今年夏天没有特别热,连三伏天的太阳也是温柔和煦的。 温度最高的几天,因为没有需要外出的病患,宁姝一天到晚都在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度过,几乎没有经历过这个人间的酷暑。 立秋过后还没出伏,就已经稍稍降温了,很快又要迎来七夕。 办公室里上演着单身狗们的比惨大会。 “我就过过一次520,前男友送了我一支死亡芭比粉口红,七夕前就光荣分手了。” “分得好,不然七夕该送你一电饭锅。” “你们谁有我惨?我人生中两次恋爱,都完美错过情人节520和七夕,早知道我就把妇女节植树节愚人节什么的都过上。” “我母单,谁跟我比?” “不是吧静静,你长得这么好看,你母单?” “学校里追你的男生应该不少吧?没赶时髦早个恋?” “早什么恋啊,我爸妈看我看得跟坐牢似的,小学毕业跟我表白那男生,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可我哪儿敢啊?我一拒绝,人初一就跟他们班班花在一起了。我高中毕业前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拒绝所有男生的理由都是爸妈管得严,结果导致我爸妈的威名都传到大学去了,根本没人敢追我。”被叫做静静的女孩叹了口气,“现在倒好,一天天的催婚,可是我早就对男人失去兴趣了。” “没事儿,那你就试试女人。” 众人哄笑。 “你们猜,今年我们公司谁最先收到礼物?” “那还用说,当然是宁宁姐啊,她男朋友对她那么好。” “唉,我可太羡慕她了,有一个又有钱,又疼她的男朋友,就算又老又丑我也认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又老又丑?” “看她藏着掖着的,八成是长得丑,或者年纪太大吧?毕竟现在的小姑娘……” “你别瞎猜,宁宁才不是那种人。” 这边正在聊着,突然有人敲了敲工区玻璃门:“我想找一下宁姝小姐,这边有她的快递。” 刚才八卦的女人们看着快递小哥手里精美的礼品盒,一个个都沸腾了。 “我刚说什么来着?说到就到!这也太快了吧!” “七夕还有两天呢,这礼物这么赶趟?” “她这会儿不在,你给我们吧,我们帮你转交。” 快递小哥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客户交代了贵重物品,必须本人签收。她不在的话我晚点——” “怎么了?”穿着白大褂和高跟鞋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还没下班呢,这么热闹?” “宁宁,你的快递。” “你男朋友送礼物啦!” 宁姝转头看了眼快递小哥,微微皱眉。 裴司延最近也没给她透过口风,要送什么礼物啊…… 快递小哥有点着急,她也就没多问,签字签收。 一群大小姑娘都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宁姐,我们就看一眼……” “看吧。”宁姝无奈地笑了笑,把盒子放在办公桌上。 她拆掉上面的蝴蝶结,掀开盒盖,然后拿走盒子里的彩带和羽毛,最里面的东西终于显露出来。 是一件香槟色礼服裙。 虽然没展开,但她也能从衣襟的设计认出是今年米兰秀上的夏款新品。 姑娘们一个个激动得捂嘴惊呼,宁姝却盯着盒子里这团价值不菲的布料,缓缓蹙了眉。 她把手从礼服边缘伸下去,果然找到一张白色卡片。 上面的字迹陌生又熟悉—— “来不及陪你过七夕,就先送个礼物吧。” 第44章 作为她未来的丈夫。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有少许变化,夏奕辉的字化成灰她也认识。 她不禁背脊一凉,浑身僵硬。那些兴奋的惊呼声就好像蒙着层什么东西,嗡嗡地在耳朵边响。 她缓缓回神,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你们先出去吧,我打个电话。” 同事们离开后,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宁姝直挺挺地站在办公桌前,片刻后才有了动作,倏地把盒子盖上去,仿佛一秒都不想多看。 然后她十分粗暴地把盒子往垃圾桶里塞。 塞了很久,才发现小小的桶根本放不进这么大的盒子。 垃圾桶失去平衡翻了过来,里面的废纸和礼品盒一起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宁姝重重地舒了口气,跌进椅子里。 这两天集团有股东大会,裴司延暂时回了总部那边,他很忙,没时间事事关切,两人也就是中午打了会电话。宁姝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拨过去。 平时天色能亮到七点多,今天却早早地乌云密布,然后突然下起暴雨来。 宁姝加班到将近十点,直到霍迎春打电话来问,才慢吞吞地准备回家。 雨还没停,一阵大一阵小,可就是绵延不绝。 门口保安还没换班,和早上是同一个人,宁姝走过去时打了声招呼。 保安望着她欲言又止了一两秒,说:“宁小姐,那男的还没走呢。” 宁姝脑子有点懵,一下没转过弯来:“谁?” 保安:“就是最近老在这儿等你的那个。” “哦。”是温景泽。 她波澜不惊,却有点心不在焉。 跟保安道别后,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便直接从前门走了出去。 雨点被大风吹得肆意翻飞,温景泽虽然人在屋檐下,却还是浑身湿透。 宁姝一转眼就看到了他。 温景泽似乎也有所察觉,很快回头,看见她的那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即便像一只瑟瑟发抖的落汤鸡,那一瞬间也是一只兴奋的落汤鸡。 他抬眸望着她,眼里有可怜巴巴的乞求,也有明显的深情爱意:“宝贝,我好冷。” 温景泽的确是很冷,冷到整个人蹲在地上。宁姝居高临下望着他,脸上毫无波澜,嗓音也平得像一池死水:“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又像是越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宝贝。”他扶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脸上都是水,看见她紧蹙的眉又很快改了称呼:“阿姝,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宁姝沉静的眸子从他脸上移开,不带一点情绪:“你凭什么要我回头?我那么努力想忘记,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着我回头?” “阿姝,你说什么呢?”温景泽眸子颤了颤,有点慌,“你怎么了?” “还有谁?是谁欺负你了吗?”温景泽按住她肩膀,“是不是裴司延?他对你不好是不是?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 宁姝拽开他的手:“别碰我。” “宝贝,你相信我。”温景泽满脸认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疼你的,我们之间的十几年,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宁姝目光凉凉地掠过他,落向台阶下面。 雨里,有人撑着伞走上来,步履稳健沉着,西装裤脚猎猎带风。 黑色伞沿下,那张英俊的脸夹着凛冽寒意。 他站到宁姝身边,霸道地将她护在怀中,才转头瞥向温景泽,语气轻蔑而刻薄:“温少请自重,不要乱叫别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温景泽目光一颤,失魂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已经……” 裴司延淡淡地望着他:“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我不希望在这个地方再看见你。” 温景泽面色苍白如纸,不停地摇头:“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需要替你叫辆车吗,温少?” 裴司延礼节性问了一句,见他神神叨叨不作回答,便径自转身,搂着宁姝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凄惶地在雨里喃喃不休。 车里,裴司延递了块毛巾给她。 宁姝呆着不动,他便又把毛巾拿起来,轻轻替她擦起头发上的水珠。 “怎么出来不打把伞?”他笑了笑,“温景泽脑子笨,你也被他传染了吗?” 男人熟悉的香味逼近,让她杂乱无章的心绪骤然平静,只剩下些微躁动,被脸上的微笑压着:“加班累了,有点懵,才不是被他传染呢。” 听见他笑,她抬眼瞪他:“谁是你未婚妻?有你这么占人便宜的吗?” “长辈的合理冲动。”他一脸正经道,“理解一下。” “……” “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裴司延调了下空调温度,“等我这次出差回来,带你去见我爸妈?”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这么快的吗?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时间长短和感情的质量没有直接关系,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裴司延转头看着她,“我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男孩了,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就看你,对我是不是足够满意。”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肉麻话,宁姝反倒脸颊滚烫,低下头嘟哝:“那我还得考虑一下。” “好,你慢慢考虑。”他并不逼迫,笑着将她微凉的手包裹进自己炙热的掌心,“我可以等。” 空调风送来阵阵香味,是他今天新换的香水百合。 ** 裴司延七夕过后要去趟澳门,时间会有点长。七夕那天,宁姝跟他一起过,也和家里人说可能不回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没多问。 两人去超市买晚上做饭的食材。 虽然有机器人做饭,菜还是要自己买的。平时食材都是张助理在网上买好直送到家,但今天七夕,宁姝说想逛一逛超市,会比较有节日氛围。 裴司延也就由着她。 超市里人多,起初裴司延不太习惯,每次不小心被人碰到都会微微皱眉。宁姝看着他那副高岭之花被亵渎的模样,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笑:“叔叔,您没逛过超市吗?” “很少。”他把她牵紧了些,似乎还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揽进怀里,“有需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张锴给我买,偶尔过来,人多我就不进了。” “也是。”宁姝突然想起王瑶那天在餐厅说的话,看着他身上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咋了咋舌,“谪仙是不能沾上人间烟火的,否则就回不去天上了是不是?” 裴司延被她逗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叔叔,把那个茄子拿几根。”宁姝指了指他那侧的货架。 “哦。”裴司延听话地扯了个袋子,然后从货架上随便拿了几根茄子装进去,都不带仔细挑的。 宁姝装完青椒回头一看,顿时皱起眉头,嚷嚷道:“你不要拿这么胖的好不?都快生小茄子了。” 裴司延不禁轻笑一声,拎着袋子很有兴趣地看了看:“还会生小茄子吗?” “反正就是不好吃。”宁姝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回去再自己选,“我喜欢瘦的,你以后记住就是了。” 男人看着她认真挑茄子的模样,满眼宠溺:“好,记住了。” 宁姝发现裴司延真的是完全不会买菜,活脱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白痴”。 挑西红柿的时候,忍不住又说他一句:“这种软软烂烂的,拿回去放两天就坏了,你选的时候要捏一捏。” “嗯。”男人好脾气地照单全收,“知道了。” “你看你拿这个黄瓜,一看就不新鲜。” “叔叔,您平时真的完全不买菜吗?” …… 最后几乎所有的食材都是宁姝亲自挑的,一边挑还一边教他,比当初教夏沐可打游戏还认真。 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的时候,她看见他盯着货架上的一排排方形小盒子,顿时紧张得揪紧手指。 裴司延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一看,揶揄地勾起唇:“你教我选?” “……我不会,你自己选。”她脸一红,转身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裴司延居然真的仔细研究起来。 宁姝脑袋都要炸了,这么多人,他都不会难为情的吗? 最后拿了两盒在手里,放到收银台上。宁姝看一眼就像触了电一般地闪开,目不斜视。 偏偏收银小姐姐还特别问了一句:“后面两盒避.孕.套是一起的吗?” 宁姝没好气道:“不是!” 裴司延笑了一声,把人扯进怀里:“一起算吧。” 等他付完钱,宁姝早就拎着一袋往前跑了。 裴司延拎起另一袋,大长腿很快追上她:“跑这么快干嘛?” 宁姝两条腿倒腾得更快。 男人笑了笑:“赶着回去睡觉呢?”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气呼呼望着他:“裴司延!” “嗯。”他好像没听出她的呵斥,十分开心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搂住她腰,“你那袋也给我吧。” “给你都给你。”宁姝赶快塞进他手里,“谁要帮你拿,坏人。” 第45章 “抱着你睡,可以吗?”…… 回家把食材交给Frank后,夏沐可和裴嘉逸叫他们一起打游戏。那天那位路人好友不在,宁姝却发现随菀头像是亮的,于是果断拉了她。 可能今天腻在一起打游戏的情侣多,五个人很快匹配上了。 开局就听到随菀的声音:“你们这一对对的,七夕大好节日用来打游戏?对得起我这单身狗?” “我和逸哥哥等上菜呢,就开一局。话说菀菀姐你怎么还是单身狗?上次不是说看上一小哥哥吗?”夏沐可笑出声来,“以你的魅力,不会还没追到手吧?” “别提了,太难啃,我都要放弃了。”随菀冷哼了声,“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我是那种在一棵树上的吊死的人吗?” “可是菀菀姐还是第一次追男人哦。”夏沐可一语中的,“正儿八经的追。” “有吗?我也就随便追追。”随菀语气轻松,却转头贡献了一血,咋舌道:“对面那铠怎么那么ex。” 宁姝听到现在终于出声:“你专心点儿吧。” 随菀虽然平时玩远程多,但拿坦克也不至于这么快被人单杀,宁姝叹了叹,等兵线的时候转头看了裴司延一眼:“你知不知道乔老师怎么想的啊?” “不知道。”男人专心打着野怪,“我跟他一般不交流感情问题。” 宁姝:“那你问问呗。” 裴司延蹙了蹙眉:“我问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好兄弟,你关心关心他的终身大事。”虽然以裴司延一贯的性格,主动八卦确实有点崩人设,“你就随口问一下呗,好不好?” 她把脑袋伸过去,蹭蹭男人的脖子。 男人宠溺地笑了声:“别闹,我过去抓AD了。” 宁姝努了努嘴,只好继续清兵。 裴司延拿了敌方射手的人头,手机里传来裴嘉逸的声音:“哥,你这节奏简直就是嫂子的翻版啊。” “那可不。”宁姝得意洋洋道,“我的宗旨就是抓死中下路,让他们幼儿园毕不了业。你哥是我的关门弟子,必须学得炉火纯青。” 裴嘉逸咋舌:“真看不出来,嫂子人温温柔柔的,打起游戏简直不给人活路,之前看你视频,动不动把人中单射手抓到泉水挂机,我还以为是个猛男。” “说不定我姐只是表面温柔呢。”夏沐可说,“姐夫你可要当心了。” 裴司延沉沉地笑了一声:“别以为你们都很了解她。” “哎哟喂。”裴嘉逸酸得不行,“那必须您最了解啊,是不是?从里到外透透的那种。” 裴司延看见这姑娘紧咬着唇耳根都红了,忙呵斥道:“裴嘉逸,过分了啊。” “嗯?我刚说什么了吗?我要干嘛?”裴嘉逸开始演,“我去送送这个小阿珂,让她抢我河蟹。” “……” 宁姝摇了摇头:“你弟真是个好演员。” 害她四十米长刀不得不收回来。 “他说得也没错。”裴司延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宁姝懵懵地抬头。 “所以,”他顿了顿,勾起唇,“你什么时候让我多了解一下?” 宁姝蓦地一激灵,被男人过分灼热的目光盯得脸颊如火烧。 这个人东西都买好了,问这种问题? 真的是超级无敌太讨厌了! 直到手机里传来随菀恼怒的声音:“你俩干嘛呢?夫妻双双送人头啊?” 两人这才重新看向自己黑白的游戏界面。 “嗯。”裴司延满不在乎地轻笑,每一个字都吐词清晰,“生同衾,死同穴。” 宁姝咬了咬下唇,却忍不住嘴角弯起。 “抱歉啊,来和你们挤棺材了。我很亮,忍一忍。”刚挂掉的随菀凉飕飕道。 “……”的确很亮。 裴司延难得叹了口气,关掉游戏语音对宁姝道:“改天我帮你问问乔遇。” 夏沐可和裴嘉逸的饭菜都上了,宁姝也想去看看Frank的厨艺,所以他们只玩了一局。 随菀一个单身狗,七夕当仁不让在医院值班,哭唧唧地去单排了。 裴司延家里的厨房很干净,就好像从来没人踏足过,宁姝一边看着Frank动作灵活地炒菜装盘,一边回头问:“你平时在家是不是只会吃饭睡觉?” 男人帮忙接过机器人手里的盘子,淡淡道:“偶尔也会加班。” 宁姝嘴角一抽:“我问的不是这个。” 虽然裴司延皮了一把,她大概也能猜到这男人不止是不会买菜而已。他就是一彻彻底底的生活白痴,除了人类生存本能,只会工作的赚钱机器。 Frank的手艺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宁姝吃饱饭躺在沙发上,忍不住叹气:“怎么办?我发现我做饭的手艺居然比不上一个机器人。” 裴司延笑着把人拉进怀里说:“有机器人在,也用不着你做饭。” “是哦,有机器人在,我们裴叔叔什么都不用干。”宁姝仰起头望着他,一脸认真,“那看来我这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小说女主角的待遇了。” 裴司延眯了眯眸,问:“什么待遇?” 宁姝表情羡慕又惋惜:“有一个十项全能的男朋友,做饭好吃,包揽所有家务,还会疼人的那种。” “做饭做家务有机器人。”裴司延低头吻了吻她额角,“我会疼你不就够了?” “那不一样。”宁姝轻轻揪着他的袖子,“男朋友亲手做的饭是有温度的。”怕他不懂,她接着补充道:“我指的不是那个温度,怎么说呢,就是会感觉心里很温暖,就算不好吃也很开心。” 裴司延若有所思地问:“那你是愿意吃Frank做的美味,还是吃我做的黑暗料理?” “……”宁姝眨了下眼睛,沉默。 裴司延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做饭的技能我暂时还没有掌握。”裴司延看着她,目光灼热而暧昧,“但我们可以做点儿别的。” “什么呀?”宁姝表情很认真。 男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忽然搂紧她的腰,唇下移到她耳侧,低沉的嗓音伴着滚烫的呼吸钻入她耳膜。 听见那两个字,宁姝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从被他呼吸占据的颈侧,蔓延开一阵火热的酥意。 紧接着,吻压了下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明显的侵略和吞噬的意图,他手掌抚过的每一寸皮肤都激起一阵触电般的战栗,瞬间侵蚀到血肉深处,和所有的神经末梢。 被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她被他压在卧房的柜子旁边,又亲了一会儿,才稍稍放开。 他的呼吸落在她头顶,胸膛起伏,嗓音格外低哑:“先洗澡?” 宁姝整个人还是懵的,在他怀里下意识地点头。 紧接着听见男人发自胸腔里的笑:“一起?”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 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也突然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抬手撑在他胸前猛地摇头:“不行不行。” 裴司延轻笑一声,揉揉她通红的耳骨,然后勾着小姑娘的肩,把人连拉带拽地弄进浴室。 她被转了个身,背靠着洗手台,纤瘦的身子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显得格外可怜,因为刚才那阵,眼睛还是红红的,看上去更加可怜:“我想一个人洗……可以么?”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好整以暇地低头望着她,眼眸里柔光缱绻,也有十足的兴味。他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臂抬起来,忽然拉开头顶的柜子。 宁姝紧张的一眨眼间,他便拿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放在洗手台旁边的架子上,勾了勾唇,夹着点坏:“笨蛋,帮你拿浴巾和睡袍。” 柜子太高,是她踮脚也摸不到的高度。 宁姝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又羞又恼,刚攥起拳头想教训一下他,人却已经迅速而敏捷地退到浴室门口。 她只能愤愤地看着男人满是戏谑的那张脸。 “我去外面洗,有事叫我。”他拉着门把手从门缝里看她,“也可以来找我。” “……”宁姝跑过去用力推上门。 空间紧闭的那一瞬间,她也平静了下来。手蜷缩着撑在瓷砖上,听着男人脚步声渐远,再传来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直到他的动静完全被隔绝在她所能听见的范围之外,只剩浴室里换气扇呜呜的风声。 宁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微乱,脸颊绯红,眼睛里还有未散的雾气,锁骨下有一片刚才他力道失控留下的浅浅痕迹。 一些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漂浮起来。 她不禁抬起手,轻轻摩挲锁骨下的红痕,然后合拢双臂,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抱住。视线在镜子里逐渐涣散,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了魂。 片刻后,她忽然用力甩了甩头,企图把那些恶心又肮脏的画面从脑子里,从整个身体里甩出去。 “你可以的。”她望着镜子里的女孩自言自语,涣散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宁姝,你一定可以的。” 她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搓到皮肤泛红,有的地方都已经渗出血丝。直到浴室门被敲了敲,外面传来男人担忧的声音:“没事吧?怎么这么久?” 她这才匆匆回应:“马上好。” 皮肤被水汽蒸得格外白皙,恍惚给人一种半透明的错觉。尤其是那双盈盈的眼,连自己都会不经意看呆。 这副完美无缺的皮囊,是有人哪怕昧着良心,违背道德和伦理,也想要得到的样子。 宁姝站在浴室门口闭了闭眼,紧握住把手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拉开这扇门。 裴司延站在一米之外,空气里飘来跟她一样的沐浴露香气。不像她从头到脚穿得这么齐整,男人浴袍半敞,带子松垮随意地系在腰间,衣领敞露出健美的胸肌和隐约的腹肌轮廓。他皮肤白,连肌肉都比别人更秀色可餐。 他的目光也太过灼烈,仿佛要将她烤化。 宁姝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向他,抬起双手微微颤抖着环住他腰身,即将化在他目光里的那一刻,仰头送上她的唇。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背贴着柔软的褥子,深深陷下去。 她化在他火一样的热情和怀抱里,强压着心底蠢蠢欲动的恶魔,她将他的背搂得很紧,像是要拼命汲取他身上的勇气。 当男人手伸向床头柜的时候,她咬咬唇,闭上眼等待着下一步,却只听见啪地一声,房间里重回光亮。 壁灯晦暗的光线里,裴司延目光幽幽,神色清明:“你真的没事吗?” 宁姝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咬着牙冲他摇头。 “那为什么一直在发抖?”他把她放在自己背上的手拉过来,握住,“手还这么凉?” 她眼皮一颤,眼眶也涌上一阵热意,把脸狠狠地埋进他胸膛里:“对不起,我下次……我还没准备好……” 男人胸膛也跟着她呼吸的频率而起伏,片刻后,唇间的热气轻轻落在她头顶:“没事,睡吧。” 说完便又关上了灯。 宁姝在黑暗里发着愣,身上的热气很快便散了。男人放开她,平躺在旁边,拉上被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只好翻身向外,把自己蜷缩起来,在宽大的床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裴司延偏着头,藉着月光看向同床共枕的小姑娘像刺猬一样蜷成一团,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挪过去,拥她入怀。 “这样可以吗?”他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她,“抱着你睡,可以吗?” 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一如既往地令她安心,原本因为介怀内疚而兴奋的大脑,缓缓陷入休眠。 她“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五点,裴司延就起床离开了。 张助理开车接他去机场,看见自家老板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咋了咋舌:“明知道今天要出差,也不用急着春宵一刻吧?” 后座男人冰冷的目光从镜子里穿过去,张助理浑身一抖,噤若寒蝉。 ** 宁姝本来有认床的习惯,工作这些年还多了个神经衰弱的毛病,房里一有别人就睡不着。昨天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被人搂着,居然能急速入眠,还一觉睡到大天亮。 被窝里还是暖暖的,身边的热源却消失了。宁姝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今天出差,一定是很早就走了。 她抬手想揉揉眼角,却猝不及防被自己手指上的光闪了一下。 是一枚好大好大的钻石,比当初那枚粉钻还要大。清澈透明,色泽纯正,切割精致的六角形。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一边转过身,看见枕头旁放着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字迹整齐而飘逸,婉若游龙—— 【你说过,这些东西再昂贵也不能保证什么,但我还是想把最好的送给你。七夕快乐。】 第46章 “是我浪费了你三年。”…… 有高中同学组织聚会,为了庆祝班长大人即将结婚,为他举办的单身夜。宁姝本来不打算去,但当时的同桌兼好友秦雪不远万里从西藏过来,她便答应了。 只是她没想到,温景泽居然也会来。 这些年他几乎不参加高中同学会。 宁姝也很少参加。半个月以前她连班级群都没进。 如果不是秦雪援藏好几年都没回来过,她是断然不会来的。 秦雪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们两人分手的事。 以至于温景泽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起哄,只有秦雪烦躁不已地瞪了门口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上桌吧都快饿死了,一群人等你一个,真有脸。” 温景泽一身西装革履,人比平时看上去谦和许多:“抱歉,有事耽搁来晚了。” “听说泽哥最近给你爸拿了两个大单子?”有同学笑着道,“可以啊,成家立业两不误,泽哥再也不是当年的泽哥了。还是我们姝姝会调.教。” 有少数几个知道两人分手的,都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 秦雪直接白了那人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完便拉着宁姝上饭桌。 “泽哥,坐你老婆旁边啊。”还有人在起哄,“你坐那么远干嘛?刚过完七夕还牛郎织女呢?” “就坐这儿吧。”温景泽没有挪位的打算,“一会儿要喝酒。” “哎哟喂,这体贴劲儿。” 秦雪怼了怼她胳膊,小声道:“你不打算公布一下你俩分手的事儿?好多人都不知道呢。” 宁姝扯了扯唇:“今天是班长的主场,我现在说这种事儿,不是砸人场子?” “也是,弄得大家尴尬。”秦雪叹了一声,“吃饭吧吃饭吧,不管他。” 宁姝专心着吃饭,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完全没往温景泽那儿看过一眼。 可还是有人不长眼,非要给她找不痛快。 “温景泽,我上周在上海遇到安宁啦。”这是当初就总看宁姝不顺眼的一个女同学,叫何筱盈。 有传言她喜欢过温景泽,但只是传言,没有证据。 温景泽喝了不少酒,又和兄弟们聊了半天,嗓子有点沙沙的:“哪个安宁?” “就你高二的时候追过的那个高一实验班的小姑娘啊,苏安宁。”何筱盈笑道,“那时候搞得人尽皆知的,怎么,这就忘得一干二净啦?” “哦。”温景泽面色如常地点了下头,“有点印象。” 何筱盈笑了笑:“你高中时候喜欢过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这是怎么就突然想开了,要跟我们宁姝在一起呢?” “以前不懂事。”一直刻意回避的温景泽,目光终于落在最远处的那个女人身上,声音压得十分低沉,一字一顿,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心盲,眼瞎,混蛋。” 秦雪拍了拍宁姝的手背,小声嘀咕:“还挺有自知之明。” 宁姝垂着眸笑了一下,能感觉到温景泽注视着她的视线,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喝着汤。 直到她端起碗来的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她左手中指上的钻戒。 何筱盈最先吸了口气,惊呼道:“泽哥,这么大手笔啊?” 温景泽目光黯了黯,手指捏紧杯子,微微发抖。 宁姝本来不想让自己的私事抢了今天班长的风头,但何筱盈挑衅在先,也没给班长面子,到现在还生出这种误会,她不得不说清楚了。 于是表情淡定地站了起来。 “有件事情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和温景泽已经分手了。”她冲大家笑了笑,扬起手上的戒指,“我现在有男朋友,温景泽也是自由人,就不要开我们的玩笑了吧,这不合适。” 此言一出,饭桌旁一片哗然。 宁姝端起杯子:“今天我们是为了班长的喜事儿聚在这里,就不要关心别的事情了,来,大家一起敬班长一杯。” 她主动把这段揭过,同学们也都识趣地站起来,举杯祝贺起班长。 男生们喝了点酒兴致都高,几句吉祥话就把气氛重新调动起来,仿佛刚刚的插曲没发生过。 只有温景泽默默地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始终面色沉闷。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喝着酒聊着近况,宁姝也在跟女生们聊最近流行的电视剧,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裴司延,于是冲她们笑了笑:“男朋友电话。” “哎呀,去吧去吧。” “酸死了。” 姑娘们挤眉弄眼,全是羡慕。 宁姝起身离座,出了包间,找到一个阳台接电话。 “喂?” “在干嘛呢?这么久才接?”裴司延那边有车喇叭和音乐的声音,应该是在街上。 “今天有同学聚会,刚吃饭呢。”宁姝娇声道,“我可是抛弃她们出来接你电话的。” 男人轻笑一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宁姝嗤他:“不要脸。” 那边呼吸顿了顿,又问:“温景泽在吗?” “在。”宁姝十分平淡地回答。 “他有没有纠缠你?” “没有,你就放心吧。”宁姝笑嘻嘻地说,“我高中同桌,最好的朋友也来啦,特别开心。你知道吗,当初……” 她兴致勃勃地讲着高中时候和秦雪一起的趣事,完全没发现身后几米外静静站着的,眼眶微红的男人。 温景泽听着她对那个男人讲述那些开心的过往,听着她对他的毫无保留,还有那些从未对自己流露过的依赖和娇嗔,全都给了另一个男人。突然间,仿佛胸口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地抽干净。 酒意尽散,只有无所适从的空荡和空虚。 宁姝挂了电话,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温景泽站在阳台口,靠着走廊望着她。 她礼节性地冲他点了点头,正要错身而过,温景泽叫住她:“宁姝。” 他叫着她的全名,语气听上去很平和。 宁姝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温景泽无比认真地问:“是不是我再做任何事,都没有用了?” “嗯。”宁姝垂下眸,想起那人神色都温柔了些,“我爱他,真心的,我跟你的事已经完全过去了。” “那你爱过我吗?”温景泽看着她。 宁姝稍微一愣。 温景泽说完,又自嘲地扯了扯唇:“算了,当我没问。” 宁姝也不打算回答他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回去吧,一会儿还要去KTV,别让大家等。” “阿姝。”他低着头,手紧紧攥着酒杯,嗓音里夹着湿意,“对不起。” 在宁姝不解的目光中,他头埋得很低,但还是能看见那双憋得通红的眼。 “是我浪费了你三年。” 宁姝眼皮一颤,“你别这么说。” 温景泽缓缓转动着手里的两个杯子,一片死气沉沉:“我以前觉得自己能给你够多了,给你钱,给你少奶奶的身份,将来整个温家的女主人。可是刚才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来没给过你幸福。” “我现在好像学会了。”他想起她刚刚在电话里的那种开心,那种笑声,不禁弯了弯唇,“可是也晚了。” “幸好。”温景泽吸了吸气,脸上终于有一分释然,“我没浪费你一辈子。” 宁姝望着他,轻轻一叹:“阿泽,你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你说我如果早一点懂,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他似乎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又紧接着摇头,“算了,全都是废话。” 宁姝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没下药吧?” 温景泽轻嗤一声:“你认识我快二十年了,我是那种人吗?” 宁姝拿着酒杯,目光微顿。 是啊,快二十年了。 除了是一对失败的恋人,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共享过彼此最伤痛的记忆。当她还活在灰暗里,独自抵挡着这个世界的恶意的时候,是当初那个男孩给了她第一缕光。 一转眼就快二十年了。 心智成熟起来的温景泽,看着也没那么讨厌。 宁姝笑了一声:“你当然不是。”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温景泽笑了笑,“我爸已经回国,我打算去接管他美洲的业务,以后可能,会一直在那边。” “你不会是去疗情伤吧?”宁姝开了句玩笑。看见男人骤然蹙起的眉,弯了弯唇,“听说那边的姑娘不错。” 温景泽眼神黯淡,有点强颜欢笑:“是啊,皮肤白,身材好。” “那你也不亏。” “这杯酒就当你送送我吧。”温景泽垂眸盯着杯子里的酒液,和她一碰,“以后——”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一沉,仰起头一饮而尽。 宁姝最后也没听全这句话。 ** 从KTV出来的时候,宁姝叫的车还没到,先接到夏沐可电话。 “姐,都几点啦,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今天同学聚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知道呀,可是这都快十二点了,我担心你嘛。”夏沐可道,“大哥晚上回来啦,妈妈说明天我们一家人出去玩玩,可是还没想好去哪儿,大哥说等你明天一起商量。” 宁姝突然捏紧了手机,脑子里嗡嗡响了一阵,语气尽量压得平静:“大哥回来了?” “是呀,本来要再过几天的,不过他那边提前安排好,就直接买机票回来了,说一定要赶上过中秋。”夏沐可叹了叹,“大哥都好久没回家过中秋了。” “哦。”宁姝在裙摆上擦了擦手心,“我这边还没结束,你先睡吧,明天再说。” 挂了电话,秦雪激动地跑过来叫她:“阿姝,你今晚还回去吗?要不跟我去酒店一起睡?” 宁姝笑着点点头:“好呀。” 第47章 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的。…… 第二天的家庭聚会,宁姝推说要加班,没有去。 昨晚和秦雪聊到半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秦雪已经离开了。 父母还住在乡下,她要赶早班车才能当天回村里。 宁姝简单洗漱了下,便离开房间到酒店大厅去退房。 “您好,请稍等一下。”前台接过房卡,给清洁人员打电话。 宁姝突然叫了她一声:“等等。” 前台疑惑地看过来。 宁姝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不退了,给我续一周吧。” “好的。” 有夏奕辉在,她便不想回那个家。 如果他这次要住很久的话,宁姝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搬出来租个房子。 这样一来麻烦事又多了。 ** 晚上九点,夏家别墅。 霍迎春正在厨房里忙着,门被打开,个子高大的年轻男人稍低下头才走进去:“阿姨,做什么呢?” “银耳汤,小可和阿姝爱喝的。”霍迎春叹了叹,“阿姝这孩子,这都两天不回家了,工作也不能这么拼命的呀。” 夏奕辉垂眸笑了一下,眼底流过一抹暗光。 “你要不要尝尝?”霍迎春拿了个碗给他盛,“小可喜欢甜的,我糖放得多一些,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阿姨的手艺我一向喜欢。”夏奕辉尝了一口,满脸笑容,“嗯,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我煮了一锅,小可那孩子小鸟胃,想喝又喝不了几口。”霍迎春满脸慈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禁叹气:“都九点了还不回,天天住办公室,像什么话。” “还剩这么多,要不盛点儿我给她送过去吧。”夏奕辉道,“要不她肯定又点外卖。” 霍迎春也想着给女儿送点去,但又不太好意思:“这多麻烦你啊。” 夏奕辉笑了笑:“一家人,您说这话就见外了。” “那就辛苦你去一趟。”霍迎春不好再推辞,“正好你这次回来阿姝还没空见你呢,你们兄妹俩也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好多年了。”夏奕辉接过霍迎春拿出来的保温桶,“您歇着吧,我来装。” “好。”霍迎春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孝顺懂事的继子,满脸欣慰。 ** 这两天,宁姝都在公司忙到很晚,一不留神居然就十点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去茶水间洗个杯子,就回酒店休息。 整个事务所只有她一人,四下寂静。除了水龙头流下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和浇在杯子里像乐曲一样的叮咚叮咚,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身后电梯间忽然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是男人的皮鞋踏在瓷砖上,逐渐靠近。 她心底莫名慌起来。 这个声音不是裴司延,她也听不出是谁,可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就好像僵住一般,想转也转不过去。 那种从内心深处爬起来的本能的恐惧,让她浑身如坠冰窟,冰冷而僵硬。 那人停在她身旁。 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往下流,杯子落在水池中央,清脆的响声将她拉回现实。 同时她也听见那道噩梦般的嗓音:“为什么不回家?不知道哥哥会担心吗?” 男人手伸过来,替她关掉水龙头,也捡起水池里掉落的杯子,轻轻放在旁边的大理石台上:“送你的七夕礼物怎么样?喜不喜欢?” 他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温文尔雅,却比恶魔的咆哮还要令人背脊发冷。宁姝紧紧攥着水池边缘,咬了咬牙,道:“我扔了。” “嗯?没关系。”夏奕辉仿佛丝毫不介意,“下次再送你喜欢的。” 男人微热的体温和他身上的香水味太有存在感,宁姝吸了口气,身子往旁边靠一些:“你能不能别这样?” 夏奕辉也跟着挪了挪,抬手撑在旁边墙上,将她困在水台尽头的死角:“怎样?” 宁姝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尽力保持平静的语气:“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叫保安了。” “哥哥担心深夜加班的妹妹,过来看望她而已。”夏奕辉勾着唇,手按在她肩上把她转过来,逼着她直视自己,“叫保安,没必要吧?” “夏奕辉,你还知道你是我哥,我们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她用力抠下肩膀上那只手,“你这样是做什么?” 夏奕辉看了眼被她捏红的手背,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然后双手撑着水台,身体前倾,鹰一般的目光攫住她:“听说你又交男朋友了?” 宁姝顿时警惕:“关你什么事?” “别这么紧张,我又没生气。”夏奕辉笑了笑,“你可以谈恋爱,也可以结婚,但无论你跟谁结婚,我都还是你哥。” 他抬手托在她后腰,语气低沉而缓慢:“阿姝,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的。” 宁姝想摆脱他的禁锢,男人手臂却像铁钳一般,她只能愤愤地骂他:“夏奕辉,你这个变态。” “你可以再大点儿声。”夏奕辉一脸好整以暇,“反正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一会儿随你怎么叫。” 这一层寂静得可怕,甚至除了茶水间这块,别的地方都没开灯,黑漆漆的。随便哪个角落发生点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 “你想干嘛?”宁姝整个人又僵又冷,连声音都微微发抖。 夏奕辉没急着回,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从脸蛋往下,毫不掩饰的膜拜和欣赏:“这么多年不见,我的阿姝越来越好看了。只可惜,便宜了两个臭男人。” 炙热的手掌圈住她胳膊,宁姝瞬间汗毛倒立,满脸嫌恶:“夏奕辉,你放开我——” “嘘。”男人手指轻轻敲了敲水龙头,发出叮咚的响声,“你想从哪儿开始?” “你滚。” “我对女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你是第一个。” 宁姝咬着牙,使出最大的力气想要挣脱。 “不说的话,就从这儿开始了。”他浅浅地勾了下唇,手指捏着她下巴抬起来。 夏奕辉想要夹住她的腿,也正好给了她活动的空间,宁姝一咬牙,屈起膝盖拼命地顶起来。 随着男人一声闷哼,走廊口也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嗓音:“流氓!变态!我都录上了啊!保安马上就来,你再不滚蛋我们派出所见!” 夏奕辉满脸痛苦地捂着下身,狠狠盯了眼宁姝,又看向走廊口举着手机正对着他的女孩,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仓皇而逃。 宁姝刹那间泄了气,靠在水台边大口大口地喘。 江月连忙收了手机跑过来扶住她,担忧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宁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她,“你怎么会在?” 江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赚钱呗。” 看到宁姝疑问的眼神,她继续解释道:“我入职得晚,这个月直播时长比前辈们差太远了,家里的设备爸爸还没给我弄好,就先在公司补。”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杯子,“楼下没热水啦,我是来偷水喝的。” “嗯。”宁姝笑了笑,“热水还有,你接吧。” 江月在接水的时候,宁姝看了她一会儿,说:“今天晚上的事能帮我保密吗?别让你们裴总知道。” “为什么呀,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江月满脸问号。 “他知道了肯定会赶回来的,这次澳门的项目很重要,不能让他分心。”宁姝把自己的杯子放回杯架上,“而且我也没什么事。” “好吧。”江月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小姑娘从安全通道跑下去,几分钟后便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个小袋子。 宁姝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我的秘密武器。”江月把袋子递给她,“防狼喷雾,电击棒,那次奶茶店的事情过后,我爸妈给我买的。你就拿着吧,我还有好多好多。” 宁姝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温柔地勾起唇:“那谢谢了。” “不用谢。”江月咧开嘴,笑得像个小太阳,“上次姐姐帮我,也不让我请你吃饭,这次我终于也帮你啦。” ** 江月回到直播间后,正打算继续开播,微信突然有新消息进来。 张总:【丫头,今天怎么样?】 江月叹了叹,回:【还行吧,补了三个小时时长,但是没收到几个礼物。】 这位张总其实就是张助理。虽然在老板面前只是个助理,人有点傻还有点逗,但听说在总公司是个高管级别的人物。 所以江月一直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张总。 回了张锴的消息后,江月直接回到主界面,刚登录游戏,屏幕顶上出现一条消息浮窗。 宁姝姐姐:【你把刚才录的视频发我。】 江月赶紧从浮窗进入微信,点开旁边的加号,选择视频发送。 然后她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消息:【这种坏蛋就该抓进去,姐姐如果需要人证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刚要点击发送的时候,她目光朝上一瞟,突然看清屏幕顶上的那个名字——张总。 脑袋里猝不及防一阵电闪雷鸣,人呆了。 这辈子第一次做出这么尴尬的事,她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回过神,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消息,删掉对话框里的内容。 张总那么忙,应该不会一直盯着她的消息看吧? 嗯…… 他肯定还没来得及看。 第48章 “在你眼里,自己就那么…… 张锴在酒店会议室门口焦灼地等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听见里面散场的声音。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立马钻进去,环顾四周,找到正在和人交谈的自家老板。 “不急,后续计划我们还有时间。”裴司延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难得露出他的公式化笑容,“今天您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张锴也用尽量平静的笑容送走这位大名鼎鼎的当地首富。 裴司延一直目送老头出去,才转眼看自家助理:“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板,出事了。”张锴把手机拿出来,急忙点开那个视频,“还好小月错发到我这里,我赶着保存下来了,不然——” “夏奕辉不是下周五才回来?”裴司延倏地皱紧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行程突然提前了,我也是没想到,就没派人盯着。”张锴满脸歉意,“老板,这事儿怪我。” 裴司延神色凝重,紧紧捏着手机,张锴提议道:“你明天还有应酬,要不我先赶回去看看情况?” “不了,查最近的航班,我必须尽快回曲城。”裴司延把手机扔回给他,“明天的应酬你和苏总一起去,一切还按我说的办。” 张锴愣了下,也知道自家老板有多么重视未来夫人,于是郑重点头:“行,这边你放心交给我。” ** 【这种坏蛋就该抓进去,姐姐如果需要人证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宁姝看着江月发来的消息,有点感动地弯了弯唇,把视频保存下来。 怕他还没走,于是没敢去地库开车,从大门口出去打了辆出租车回酒店。 她一夜都没睡安稳,梦到许多光怪陆离的情节,分明连夏奕辉一个影子都没有,可是却格外累。 第二天七点多被闹钟闹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下拖。数次尝试起床失败,她不得不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那边很快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师兄。”宁姝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太舒服,上午请个假。” 陈修听完立刻担忧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昨晚睡太晚了,缓缓就行。”她抬手捂着眼睛,“上午有个病患,麻烦你帮我打电话推迟一下时间,资料都在我办公桌那个黄色文件夹里。” “工作的事你放心,我会解决好。”陈修依然很担心,“真没事吗?用不用我过来看看?” “不用了。”宁姝笑了笑,“我下午会去上班的。” “那行。”陈修无奈道,“你有需要随时打我电话。” “嗯,挂了。”宁姝立马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 她现在只想继续睡下去。 又一觉醒来,脑袋感觉稍微轻松了点。她摁下床头的按钮,窗帘朝两侧滑开,阳光迎面照进屋子里。 已经快十点了。 她打电话和病患改约了下午三点,便起床准备去吃个饭。 刚到楼下,前台叫住她:“宁小姐。” 宁姝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叫过客房服务,可还没到需要续订的时间,疑惑地走过去:“你好?有什么事吗?” “宁小姐,今天早上有位先生过来,给您续了一个月房费。”前台温柔地笑了笑。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他有说他是谁吗?” “说是您的哥哥。” “我知道了。”宁姝垂下眸,心里居然异常的平静。 夏奕辉如果什么都不做,她反倒会觉得匪夷所思,惶恐不安。 刚走出酒店大门,停在门口的一辆白色跑车冲她摁了摁喇叭。宁姝一看那骚气的玛莎拉蒂车标,便知道没别人了。 对于一个人的厌恶可以延伸到与他相关的各个方面,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对于开跑车的二世祖们都很鄙视。 在她眼里,他们不无意外的都和夏奕辉一样,虚伪,龌龊,令人作呕。 现在想来,或许这也是裴司延那样的男人格外容易吸引到她的原因。 因为他和夏奕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车里的男人衣冠楚楚,打开车门朝她走来,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送你上班?” 宁姝没理他,面色冷冷地转了个方向。 夏奕辉显然没那么容易放过,长臂一伸,勾住她肩膀:“妹妹,我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你好歹给点面子吧?” “我让你等了吗?”宁姝面无表情望着他,“房间我会退订,你付的钱都会返还到你卡上,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夏奕辉将她的肩膀摁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哥哥从小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宁姝吸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夏奕辉勾了勾唇,“我只想要你。” “变态”这两个字,她已经说到乏力了,只是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男人。 “我说过了,你谈你的恋爱,结你的婚,都没关系,我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光明正大。”夏奕辉将她摁在车门前,“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你妈妈就还能好好地待在夏家,不然你猜,她会不会疯?” 宁姝扯了扯唇,目无波澜:“她会先杀了你。” “没关系。”夏奕辉抬起手,轻轻撩开她脸颊边的头发,“牡丹花下死,那我也活够本了。” 宁姝满脸嫌恶地避开。 夏奕辉眯了眯眸,正要得寸进尺去摸她脸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被拽开,踉跄着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一声闷哼,他抬眼看到面前的男人,“你是谁?” 裴司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抱着怀里的女人,满脸心疼和担忧:“没事吧?” “没事。”宁姝摇了摇头,眼眶瞬间红了。 她这才发现裴司延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墨镜黑衣男。 夏奕辉正要上前,就被两名黑衣男重新摁回去,撞在树干上。因为力道过猛,香樟树剧烈摇晃,几颗掉下来的果子在白衬衫上留下明显的黑色污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也落满灰尘。 裴司延看着夏奕辉咬牙切齿却动弹不得的狼狈样子,目光冰冷,宛如地狱修罗:“这次只是个警告。” 宁姝跟着他去了他家。 一路上裴司延都不说话,她也不敢主动搭腔。心里知道肯定是昨晚的事情走漏风声了,不然他不可能突然回来,还出现在酒店门口。 上楼的电梯里,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没事,刚才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他也干不了什么。” “那昨晚呢?”裴司延盯着面前的电梯门,面色凝重,“昨晚发生那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都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不会一个人留在那儿加班。”宁姝还是心虚,两只手紧紧地揪在一起,“你不是说,澳门那个项目关系到集团未来十年——” “在你眼里,自己就那么不重要吗?”男人轻飘飘地一句打断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电梯。 宁姝知道他是生气了。 就连进了屋,也只是自己走到茶水台去倒水,都没有再理她。 她甚至不敢提自己的事情,试探着问:“你现在回来,澳门那边怎么办啊?” 裴司延坐到沙发上抬眼看她,目光深沉地凝视片刻,才开口:“我的事,我会解决。” 宁姝感觉到男人毫不掩饰的怒气,鼻头一酸。 裴司延放下水杯:“先说清楚你的事。” 宁姝乖乖地坐到他旁边。 “我答应过你,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隐瞒。”裴司延盯着她局促的侧脸,“我做到了,那你呢?” 宁姝张了张口:“我——” “不要跟我提工作。”男人打断她,“如果我今天拿下这个项目,代价是让你受到伤害,你觉得未来十年我会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对不起……” “夏奕辉怎么回事?” “……”宁姝咬了咬唇,低下头。 裴司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叹气:“我去洗澡。” 说完,他背着她扯开领带和领口的扣子,径直走向浴室。 宁姝默默地低着头很久,骨节都被攥到发白,直到两滴滚烫的东西落在手背上,才恍然回神。 她拿出手机,给张锴打了个电话。 “喂,宁小姐?”张锴很快接听,“是老板到了吗?” 宁姝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嗯,他去洗澡了。你那边怎么样?” 张锴笑了笑:“老板本来就打算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早点回去,所以昨天就和那澳门老头谈好了,后续事宜有我和苏总呢,别担心。” 宁姝垂下头:“哦。” “倒是老板担心死你了,本来想连夜赶回去,结果没航班。夜里航空管制也申请不到私人航线,这不,他一整夜没怎么合眼,又大早上去赶六点的飞机。”张锴叹道,“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宁姝眼眶一热,攥紧了手指,“那我挂了。” 把手机放到旁边,她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湿润,然后起身走向浴室。 里面只有花洒淅沥沥的水声,和换气扇呜呜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腿都麻了。 脑子里晃过数不清的画面。 黑白的,彩色的,模糊的,清晰的,过去的,现在的。一会儿是夏奕辉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一会儿是温景泽,一会儿是裴司延。 她站在那些画面的中间,就好像一只不能自主的木偶。 直到里面的水声停了,她听见男人的脚步声,从淋浴间踏出来站在离她很近的门里。 宁姝缓缓抬起一只颤抖的手,将门锁压下来。 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稍一回头,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他身上的灰色浴袍还是松松垮垮地拦着腰带,头发湿漉漉的,正要拿下吹风机。 宁姝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第49章 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爱…… 女孩子纤细柔软的胳膊圈住他的腰,两只手在他身前紧紧攥着,隔着浴袍都能感觉到她略微紧张的呼吸,热热的,叫人心燥,也再生不起来气。 裴司延叹了一声,握住她手,嗓音添了一丝温柔:“怎么了?” 宁姝吸了吸鼻子,脸在他背后蹭,嗓音闷闷的,夹着哽意:“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全都告诉你。” 裴司延手指一顿,正要转过身,却被她更用力地抱住:“你别动,别看我。” 只有这样抱着他她才能有勇气,也只有这样抱着,她才能假装谁都看不见自己,把那些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宣之于口。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去世了,我也生了一场大病,很长时间都说不了话。我妈把房子卖掉,还了爸爸公司的欠款,然后带着我回到老家。一个寡妇,带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到哪都被人嘲笑。” 这些事情,裴司延都在那天晚上听温景泽讲过,可今天听着她亲口说出来,心里无法抑制地抽痛。他紧抿着唇,将女孩柔软的手指全部包裹在掌心。 “是夏叔叔,他到乡里去考察项目,遇到了我妈。后来我妈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夏叔叔离开那里。”那似乎是一段还不错的回忆,她说起来唇角弯弯的,嗓音也轻,“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妈妈和夏叔叔是大学同学,那时候他还喜欢过我妈,只不过我妈选择了我爸,他才放弃了。” “我妈和夏叔叔结婚的那年,我才六岁,我妈带着我四处求医,好不容易我的失语症才有所好转,能进城里最好的小学念书。只不过因为太久不和人说话,也不跟小朋友们玩,那时我性格懦弱,孤僻,胆子小,在学校被同学嘲笑欺负,回家只能一个人躲着偷偷哭。” “我妈和夏叔叔都不知道。”宁姝吸了吸鼻子,眼泪冒出来也不去擦,只是抱他抱得更紧,“第一次被发现,是我哥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我在房间里哭。” “然后他哄我,安慰我,陪我睡觉。”她身子微微发抖,手指也变得僵硬,甚至毫无察觉地,指甲用力掐着他手心的肉,“那时候他特别温柔,耐心,我也很喜欢这个哥哥。我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一直到我小学毕业,我哥都经常给我补习功课,带我出去玩。他大我好多岁,那时候在他们学校也有很多女孩子追,可是他说,那些女孩儿都没我好看。” “我当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她手指越来越凉,冒着冷汗,“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很不对劲。” 裴司延很想转过身去抱抱她,可是她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他困住,他也不忍心去看到她此时此刻的样子。 后背湿了一片,滚烫滚烫的,都是女孩子的眼泪。 “等我上了初中以后,我哥还是经常给我补习,检查作业。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他的手总是不老实,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很奇怪。”宁姝把脸深深地埋在他衣服里,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我很害怕,所以开始躲着他,但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想进我房间。他经常站在我房门口,洗澡的时候也站在浴室门口,只要一回房,我就要把门锁起来。” “有一次,夏叔叔带着我妈出差,他从夏叔叔的保险柜拿到备用钥匙,半夜进了我房间。” 裴司延目光骤然凝住,“别说了。” 心疼和愤怒交杂着,男人双目低垂,眸子里都在冒火,却竭力压制着手上的力道,怕捏疼她。 “你不是很想知道吗?”她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我从来没跟人讲过这些事情,就连菀菀也只是知道我讨厌夏奕辉,讨厌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 “别说了。”明明是她在剜着自己的心,裴司延却觉得心口都要被绞烂了,“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她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很脏?你是不是现在才发现,我并不是你眼中的那个样子?” 裴司延用力掰开她手臂,面色沉沉地转过来,然后拥她入怀。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他捧着她湿漉漉的脸,看着和想象中一样令人心疼的那双眼睛,“宁姝,刚才那是你的真心话?” 她扯了扯唇,没说话,只是眼睛红通通的,又滚下一滴泪来。 裴司延轻轻地用指腹替她抹干。 “当初在宁安镇的大街上是谁跟我说,那些女孩儿有资格,有权利比那些混蛋更健康快乐地活着?发生这种事,是你的错吗?”他低沉缓慢地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爱的只是你。”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对一个偶然遇见的流氓那么无法容忍,为什么她如此热衷于她的事业,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帮助那些不幸的女孩走出阴影,重新积极地面对人生。 “我没事。”看着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忽然间释然了,也抬手摸他的脸,“夏沐可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动静,他就装作没事人一样出去了。” 裴司延俯下身吻她额头:“其他人都不知道?” 宁姝摇了摇头:“他说,如果让他爸知道,只会是我和我妈被赶出去。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夏叔叔给的。我不想再让我妈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后来我就一直熬着,一边瞒着夏叔叔和我妈,一边和他斗智斗勇。但是我很小心,没让他真正得逞过。直到我初三那年,他才出国……” 男人的唇终于覆在她唇上。 火热的宣泄里夹杂着竭力克制的疼惜,然而他到底克制不住,还是将她抵在门边的墙上,疾风骤雨般放肆地啃噬。 她以为这次是真躲不过了。 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抱着她抽搐和颤抖的身子,用唇一点点揩去她眼角的泪。 就连在这种事情上,他也耐心得不像话。 整宿没睡的男人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沉,连她玩弄他的头发和睫毛,偷亲他鼻尖和嘴唇,侵犯他的喉结,再拉开他的手臂从被窝里爬出来,都毫无反应。 已经两点多了,宁姝起来洗漱,再里里外外换了一身,下楼去事务所见约好的病患。 结果刚出电梯,就被门口杵着的两个黑衣男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冲她浅浅鞠躬:“宁小姐,裴总安排我们保护你。” “不不用了。”宁姝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我只是去上个班,我很安全。” “这是裴总的命令。”两位大哥对了个眼神,然后站到她身后,一副随时备战的架势。 “……” 宁姝实在无计可施,又不忍心吵醒那人补觉,只好暂时让他们跟着。 到了大厦门口,她正要请两位大哥别再跟,他们也很默契地停下脚步:“您去上班吧,我们在楼下等您。” “……” 好家伙。裴司延的下属都和张助理一样乖巧懂事? 去茶水间打水的时候,王瑶和几名同事正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看什么东西。 “我的妈,这也太帅了吧?” “是啊,我强烈怀疑长得帅的哥哥都下海拍片去了。” 宁姝把杯子放在饮水机下面,清了清嗓子:“看什么呢?那么见不得人。” “宁宁?”王瑶激动地看过来,“你来了?身体没事吧?” “没事。”宁姝笑了笑,“就是昨天没睡好,多休息了一下。你们看什么呢?” 说着她也凑过去,只一眼脸就热了:“姐妹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能不能低调点儿?” 王瑶看了看表:“两点四十五到三点整是官方休息时间。” 宁姝嘴角一抽:“那也别在公共场合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吧?” “哎呀,还不是优优弄来的绝版资源,我们没忍住好奇就……先看一眼嘛。” “就是就是,我跟你讲这个哥哥绝绝子,长得帅身材好,而且特别特别温柔,还会哄人。” 宁姝搅着咖啡漫不经心道:“还不是照剧本演。” “拜托,你表情别这么纯真无邪好不好?”王瑶笑了,“你好歹也是我们当中唯一有男朋友的人。” “……”听到男朋友这个词,又想到中午裴司延对她做过的事情,不仅是脸,整个脑袋都烧起来。 虽然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可他却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花招,把她弄得人都快没了。 难道也是这种片子? “对了宁姐你要看吗?我私发你。这个哥哥最近特别火——” “不用了,我不看。”在彻底变成一只熟龙虾之前,宁姝捧着杯子赶紧开溜。 ** 曲城最高档的会所附近,无人问津的小巷门口停着一辆银色迈巴赫。 驾驶座上的男人姿容清俊,面色冷凝,骨节匀称的左手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手臂慵懒地伸到车窗外。 电话响了,他摁下接听。 “老板,您确定真的要这样吗?” 裴司延目光如炬地盯着巷口,一边抽了口烟,一边拧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低低应了一声:“嗯。” “可我们证据都搜集得七七八八了,姚律师也说没问题。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是不是不太好?”张锴知道自家老板的火气,小心翼翼地劝,“我是觉得,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法律自然会惩罚他的,用不着脏了您的手。” 路口出现几个黑衣保镖,将一个高瘦挺拔的年轻男人堵进巷子,裴司延目光一凝,把袖扣也解开,对着电话里的人凉凉道:“法律是法律,我是我。” 人还在澳门的张锴都快急死了:“行,您要气不过我们就雇人办他,您别自己——” “我有分寸。”裴司延打断他,直接挂了电话。 第50章 “今天这顿是为我女朋友…… 车门被打开,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水泥地上,扬起的灰尘被西裤角带动的风劈开,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巷子角落,气势汹汹,又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夏奕辉正在对保镖们骂骂咧咧,却被死死地摁在墙上动弹不得。直到拦在面前的黑衣人散开,他看见那个逐渐靠近的男人,白衣黑裤,目光凛冽,毫不掩饰心中恨意。 夏奕辉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朝他大喊:“裴司延!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男人飞起一脚踹在他腹部。夏奕辉捂着肚子蹲下去,张了张口,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当他颤巍巍直起身的时候,衣领又被揪起,整个人撞向身后的红砖墙,从墙顶掉下来两块松动的砖,砸在他头和肩膀上。 这一块被保镖围得密不透风,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男人不绝于耳的痛苦闷哼,连骂都骂不出来的低吼声。 最后夏奕辉晕乎乎地蜷在角落,缓了一阵,才终于吐掉嘴里的血沫,虚弱地勾起唇:“想不到传说中光风霁月的裴总,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裴司延上前一步,脚踩在他手腕上,“我的手段还多,你想试试?” 夏奕辉痛苦地叫了一声:“裴司延!你就不怕我报警!” “你报啊。”裴司延居高临下,冷冰冰看着他,“反正你做的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你报警,很快警察也会知道。” 夏奕辉瞳孔一缩,冲他吼道:“我做的什么事?你别胡说八道。” 裴司延蹲下来,语气很轻,吹乱他额前被汗湿的头发:“你以为有华哥帮你打掩护,国内国外就都能为所欲为了?你以为那些被你祸害的姑娘,就都不敢站出来指控你?” 夏奕辉警惕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华哥?” “华哥,乔三叔,你留学圈子里那帮人,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裴司延勾了勾唇,满眼凉意森森,“不急,我们留着法庭上慢慢说。” “今天这顿是为我女朋友打的。”他接过保镖手里的烟,抽了一口,烟灰弹在夏奕辉的白衬衫上,顷刻间烧了一个洞,“你的账,还没算玩呢。” 夏奕辉兀自呆怔了一会儿,忽然开始用力摇头,两只脏污不堪的手抓住他裤脚,苦苦哀求:“裴总!你能不能放过我?我知道错了,那些事你能不能就当做不知道,我不想坐牢……” “我道歉,我亲口向她道歉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她,我离你们远远的……我求你,我不想坐牢……” 裴司延满脸嫌恶地垂眼一看裤脚,保镖便立刻上前将夏奕辉拽开。 “道歉?”他扯了扯唇角,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出现在她面前,污她的眼?” “你的下半辈子,只配在牢里过。”裴司延把烟丢下来,用脚碾灭,“别想跑,我的人会盯紧你,你出不了曲城半步。” ** 宁姝刚下班,就接到霍迎春电话,说是裴司延把夏奕辉给打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姝两眼一抹黑,哪知道突然会发生这种事。一边开车往家里赶,一边给裴司延打了个电话。 “你是不是……派人把夏奕辉给揍了?” “没有。” 宁姝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肯定是他们搞错——”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被男人轻描淡写地打断:“我亲自揍的。” “……” 她加快车速,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家。 跟她前后脚,裴司延也到了。 一进门就看到夏奕辉浑身被包得像个木乃伊,坐在沙发上。 夏明江闻声望过来,看着裴司延的眼神十分复杂:“平白无故的,还请裴先生给个解释。” “爸,您别问了。”夏奕辉主动开口,因为嘴角的伤,嘴巴都没法正常张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滑稽,“是我说要和裴总切磋切磋,我技不如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裴司延递眼神。 “哦,是吗?”裴司延完全忽略他的示意,走上前,唇角浅浅地弯着,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我记得我可没答应和夏公子切磋,明明就是,我揍了你一顿。” 夏奕辉一听他这语气,便知道这人是真的无意帮自己隐瞒,顿时慌了:“裴总,我求你……” “求我帮你坦白吗?”裴司延轻描淡写地接腔,“抱歉,这种事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夏明江一直就觉得这事蹊跷,以裴司延的人品和性格,轻易做不出这么极端的事。这时看着自己儿子的异常反应,也听出了些许端倪,神色凝重地望向夏奕辉:“你说,你要坦白什么事?” “没,没什么。”夏奕辉心虚地眼皮一抖,头低低埋下去,“真没什么。” “夏公子。”裴司延语气认真,“如果你实在说不出口,我也不介意帮你。” 夏奕辉抱着头大吼出声:“裴司延!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我已经那么求过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夏奕辉。”夏明江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夏奕辉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满脸挣扎:“爸,我……” 他实在说不出来。 “夏叔叔。”一直站在斗柜边默默旁观的宁姝,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夏明江转头看过来。 霍迎春听他们吵到现在,满头雾水:“囡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姝此刻的表情过分平静。 她把手机拿出来,递给霍迎春,然后微微垂下眼眸:“对不起,夏叔叔。” 或者她当初就有勇气把这件事说出来,不至于到今天,夏奕辉酿成大错无法挽回,或者瞒着他们一辈子,可偏偏就是在今天,要把这些肮脏和污秽都揭示在两个善良的长辈面前,让他们面对这种两难境地。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些事是不可能永远瞒着的。 总得有那个人,揭开那层的虚伪的面纱,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霍迎春还没看完她手机里的视频,就已经神情呆滞地坐倒在沙发上。夏明江把她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来。 “是我当初胆小懦弱,在哥哥开始犯错的时候没有勇气告诉您。”宁姝半个身子倚在裴司延怀里,藉着他给予的勇气,“事情发展到今天,我也有责任。” 视频里是那天晚上在事务所的茶水间,夏奕辉疯狂而变态的举动,夏明江一秒一秒地看着,气得脸色发黑。 “但是我恨他,讨厌他。”宁姝转眼盯着夏奕辉,目光坚定,再没有了昔日惧怕,“从十二岁起,这个人就是我心里最可怕的噩梦,我时刻都能想起他那副恶心的嘴脸,白天无法安心,夜里无法安眠。” 夏明江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停地发抖。 “可是他伪装得太好了。”宁姝扯了扯唇,“除了我,所有人都喜欢他完美的样子,夏叔叔,妈妈,身边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暗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今天终于能把这些告诉你们,对我来说也是种解脱。就算你们怪我,怨我,我都值得。”宁姝看了看霍迎春,心口一痛,“只是对不起,让你们难过了。” 霍迎春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地蜷起来,握紧,神色恍惚,幽幽地开口:“我亏待过你吗?” 客厅里一片静默,她转头看着夏奕辉,眼睛里有水光:“我有对不起你半分吗?” 夏奕辉垂眸低首,用力地摇头。 霍迎春深吸了一口气,肩膀重重地垂下,“我尽心尽力照顾你,生怕别人说半句我这个后妈的不是,我也是出自内心的喜欢你,在外面逢人就说,我儿子懂事,听话,聪明又孝顺。” “我把你视如己出,把你当家人,毫无保留地信任你。”她浑身颤抖着站起来,满眼通红,失控地咆哮,“我那么放心地把女儿托付给你,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妈妈。”宁姝吸了吸鼻子,叫她,“妈妈你别这样。” 明知道这种场面迟早会面对,夏奕辉造的孽,注定要让全家人为他买单,可还是无法不心疼这个打心眼里疼爱过他的可怜女人。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懦弱,才害得妈妈现在如此难过。 她忍不住恼恨起自己。 裴司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和后背,带着温柔的安抚的力道。 “夏奕辉,你这个畜生。”霍迎春突然目光一凝,拿过桌面上的烟灰缸举起来,用尽全力朝他扑过去,“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夏奕辉因为太过紧张和呆滞,并没有半分要躲开的意思。 眼看着烟灰缸就要砸在他头顶,裴司延立马跑过去,拦住霍迎春:“伯母,您别冲动,别伤到自己。” “你别拦我,我要杀了他,我杀死他……”霍迎春泪流满面,狠狠地盯着沙发上的夏奕辉,“他敢对我的女儿……他竟然敢……他怎么不去死……” 突然,站在茶几边的夏明江闷哼一声,脸色痛苦地捂着头倒下。 宁姝惊慌地拔腿跑过去:“夏叔叔!” 第51章 “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床头药水静静地往下滴着,医生拿下听诊器,对围在旁边的几个人笑了笑:“血压降下来了,人也没事,你们让夏总好好休息休息,别打扰他。” “谢谢李医生。”裴司延点了下头,“我送您出去。” “裴先生太客气了。” 他送完医生回来的时候,宁姝正坐在客厅里发呆,面前茶几上放着个医药箱。 听见声音,她转头冲他笑了笑:“你快过来。” 裴司延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和撕开棉签包装的声音,随即她努了努嘴,嘟哝道:“明明是你揍别人,怎么自己搞成这样。” 他接到电话就直接赶了过来,手上的伤一直都没处理,见她满脸心疼的样子,勾了勾唇:“没事的,就一点皮外伤。” 不过是打人的时候太用力,手指擦伤了一些而已,和夏奕辉的惨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宁姝看着他手上破裂的伤口和血渍,没办法不心疼:“你呀,刚才知道拦着我妈,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你没有想过后果吗?” 裴司延一只手给她握着消毒,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练过搏击,下手有分寸,你别看他那么痛苦,就算报警验伤,连个轻伤都不算。” “有这么玄乎的吗?”宁姝轻嗤他一口,“你还挺会钻法律的空子。” 裴司延笑了笑,凑过去亲她额头。 “你别闹。”宁姝笑着往后躲躲,拧开药水盖子,换了只棉签伸进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过打了他一顿,他干嘛那么怕你啊?我认识的夏奕辉可不是这种人。” “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裴司延低头看小姑娘握着他的手,认真擦药的样子,眉眼里尽是温柔和享受,连疼都似乎感觉不到了,“我托了个律师朋友查到不少证据,如果全部交给警方,够他下半辈子在牢里过。现在我们正在搜集人证,只要能保护好隐私,不少女孩儿愿意站出来指控他。” 宁姝面色一沉,用力在他伤口上戳了戳:“那你还打他?有必要吗?他犯的罪就交给法律好了,你看看你的手——” 男人伤处被弄痛,也只是稍微蹙了蹙眉。 “法律只裁决他的罪行,不能消我心头之恨。”裴司延望着她,缓慢低沉地说,“我承认,以这种方式为你讨回公道是很幼稚的行为,但我忍不住。” 宁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眶一热,忍不住就湿润了。 裴司延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紧接着一滴滚烫落在自己手背上,他心一慌,连忙抬手摸摸她脸颊:“怎么又哭了?” “没事。”宁姝摇了摇头,眼睛湿漉漉的却在笑,“我是在想,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一把年纪还去跟人打架。” “一把年纪?”裴司延勾着唇,眉眼里凉飕飕的得意,“你这话说的,是想让我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你还是高兴点吧。”宁姝仰起头,微微嘟着嘴印在他唇上。 原本是想给个蜻蜓点水的奖励,却被人托着后脑,反攻下来。 “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他轻轻咬着她的唇,气声里混着低哑的音色,“可能永远比你以为的,要更多。” “那你是不打算让我赢了呀……”宁姝搂着他的脖子,也轻轻啃他。 男人不解地“嗯?”了一声,尾音暧昧上扬。 “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心声,说出口脸就热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你能不能让我喜欢你多一点?” 男人再次霸道地吻下来,“不能。” 任何事都可以让着她,唯独这件事不能。 两人正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突然听到一声很不合时宜的清咳。 宁姝脑子里嗡地一响,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家客厅,忙从他怀里钻出来。 一回头,对上霍迎春欲言又止的眼神。 “我等了有一会儿了,刚孩子她爸又催了一次。”霍迎春有点不好意思,都不看他们俩,“人醒了,叫你们都过去。” 裴司延倒是十分镇定:“好的伯母,我们这就去。” 霍迎春便先走了。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也起身去夏明江房间。 进去时,霍迎春正在给夏明江背后垫垫子,夏奕辉似乎想上前帮忙,却被父亲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得浑身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动。 裴司延盯了夏奕辉一眼,把宁姝更紧地揽在臂弯里,唤了一声:“伯父,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老毛病。”夏明江靠着垫子坐直了,轻哼道,“我这高血压多少年没犯了,托某人的福,今天一条老命差点过去。” 夏奕辉满脸内疚地张了张口:“爸——” “你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逆子。”夏明江低吼一声。 夏奕辉低下头,攥紧了拳微微发抖。 霍迎春自始至终不再看夏奕辉一眼,只默默地递了杯水给丈夫。 夏明江喝了一口,面色稍微平静。 他睨了一眼儿子,低沉开口:“我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一直信奉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亏心,也不亏人,每一分钱赚得干干净净。外面的人都说,和我夏明江做交易,从来不担心被坑。” “我万万没想过,我的家风,我的名声,会毁在你的手上。” “你从小我和你妈妈离了婚,你跟着我,我虽然忙,但自认没有疏于对你的关心和教导,你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变成这副德行?”夏明江盯着他,满脸痛心疾首,“你告诉我,是我的错吗?是我这个爸爸没教好你?” “爸,不是您的错。”夏奕辉低声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既然你也承认不是我没教好你,那这件事,你就自己负责吧。”夏明江叹了口气,“迎春,去拿家谱来。” “爸!”夏奕辉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您别这样好不好?我是您的儿子啊,我是您唯一的儿子……” “没错。”夏明江闭上眼,不再看他,言辞果断狠绝,“你是我夏明江英明一世,唯一的污点和败笔。你要去坐牢,别拖累夏家,拖累你父母和妹妹。以后说出去,是我夏家出了个罪犯。” 夏奕辉给他跪了下来,边哭边叩头:“爸我求您了,别赶我出门,爸,您怎么罚我都行,别赶我出门……我去自首,我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霍迎春走进来,手里拿着夏家的家谱。 “就这样吧。”夏明江翻开家谱,手指微微颤抖着摸上去,“你的户口早就迁出去了,也好,省得再麻烦一次。” “从现在起,你和我的父子关系就此了结。” 夏奕辉头顶都磕出了血:“爸——” “你也不用再叫我爸。”夏明江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去了牢里,别再跟别人说你是我夏明江的儿子。我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割肉般的隐忍,宁姝紧抿着唇,攥起手指。 裴司延缓缓地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温柔安抚。 ** 虽然夏奕辉已经被赶出去,但宁姝知道两位长辈心里都不好受,再加上夏明江高血压才发作一次,她实在不放心。 学校提前安排军训入营,要去遥远的大西北,夏沐可昨天就走了,家里就剩下宁姝一个孩子,于是她当晚留了下来。 裴司延也陪她留宿在夏家,照顾夏明江和霍迎春两人。 等他们都睡下后,宁姝安排裴司延睡在二楼的空客房。 男人听完就蹙起了眉:“我不和你一起睡吗?” 宁姝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得脸一热:“你今天还是睡客房吧。” 虽然两人不是没一起睡过,但这好歹是在长辈家里,多少要矜持一点。 裴司延也明白,为了自己的形象和好感度,在未来岳丈家还是低调点好,于是半推半就地进了客房。 第二天早上,宁姝在厨房给二老准备早餐,裴司延非想露一手,结果一连煎糊两颗蛋。 “你还是收手吧。”宁姝对他彻底没了耐心,“我妈最讨厌浪费粮食,你再这么下去,别想进我家门。” 裴司延从善如流地放过那些可怜的食材,站到旁边:“那你教我吧,我慢慢学。” 宁姝满脸狐疑:“你真要学啊?” 裴司延看着她娴熟地起锅烧油,表情认真又虚心:“女朋友说想吃我做的饭,这么朴素的愿望,我当然要满足。” 宁姝忍不住嘴角上扬,不小心手一抖,鸡蛋黄没磕到正中间,回头娇嗔地瞪他一眼:“都怪你,这个蛋不完美了。” 裴司延笑着从背后抱住她,温柔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以后我送你最完美的,你想要什么都有。” 锅里飘出油煎鸡蛋独有的香味,整个厨房里满溢着人间烟火气。背靠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她心底不禁暖暖的,又泛起一阵甜,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结果嘴唇被他短短的胡茬扎了一下,吃痛躲开。 “笨蛋。”裴司延揉揉她耳朵,满眼宠溺。 宁姝委屈地嘟哝:“谁叫你不刮胡子的……” “昨晚临时决定留下来,没带剃须刀。”他低下头故意用胡茬蹭她脸颊和脖子,“反正以后要习惯,你多感受感受。” “哎呀你走开。”宁姝被扎得又疼又痒,忍不住咯咯笑,“夏叔叔有新的,我一会儿去给你找。” “那你给我刮。” “想得美……” ** 闹了一早上,昨天的郁闷一扫而空,宁姝去上班都是笑着的。 “宁姐,这么春风满面啊。”同事一脸八卦,“昨晚干嘛去了?” 宁姝心情正好,不遮不掩地回了句:“当然是跟我那又老又丑的男朋友在一起啊。” “噗——”那同事瞬间脸红,“宁姐,我发誓不是我!我没有说你男朋友又老又丑!是优优,她说你男朋友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不是老就是丑。就你七夕收礼物那天,不信你查工区监控!” “我知道呀。”宁姝望着她笑了笑,“优优当着我面说过。” 同事间的小玩笑,都没走心,宁姝也从不和这些口没遮拦的姑娘们计较。 “宁姐。”女孩一脸正色地发表疑问,“那你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啊?真的年纪很大又很丑吗?” “你休想撬开我嘴。”宁姝看她一眼,“一会儿要和凤梨直播开合作会议,你资料准备好了吗?” 女孩恹恹地努了努嘴:“噢,我马上去。” 上次裴司延说要他们事务所给主播们开展心理健康管理的业务,陈修接下了。今天是双方负责人第一次会面,制定初步计划。 凤梨直播那边是裴司延亲自负责,开会也是他亲自来。 陈修让手下准备好投影仪和资料,等了一会儿,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裴司延却还没有来。 十分钟后,他对宁姝说:“你给裴总打个电话吧。” “好。”宁姝正在检查做好的策划有没有遗漏,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拨号。 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走廊传来男人的脚步声,伴着一阵清新脱俗的电话铃声—— “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第52章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女…… 宁姝一抬头,就看见长腿阔步走进会议室的男人。 “抱歉,来晚了。”他没有对着负责人陈修,而是望着陈修旁边的宁姝说道。 宁姝这才慌忙挂了电话,表情有点尴尬地朝他致意。 两个人目光相接,一道淡定温柔,一道急促闪躲,看来大家眼里,就是锤得不能再锤的事实。 更何况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来,那铃声是谁的声音。 宁姝不敢再看裴司延,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聚在耳朵,清晰地听见同事们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人傻了。” “这还不明白吗?宁姐的男朋友是裴总……” “我的妈,不说是个长得很丑的老男人吗?” “裴总年纪也不小了吧?” “可是他这么帅,怎么能是老男人?” “啧啧……宁宁可真是深藏不露。” 宁姝强迫自己忘掉开头的尴尬,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完会,双方商议的成果还不错。 末了,裴司延起来和陈修握手时说:“大家如果今晚有空的话,我请客一起聚聚。” 陈修今天从见到他起,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礼貌地婉拒:“裴总这么忙,怎么好意思耽误您时间,还让您破费?” “有人跟我说,工作再忙也要吃饭。”说着,他朝宁姝看了一眼,温情露骨,毫不掩饰,“今天这顿,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同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女朋友的照顾。”顿了顿,他无比真诚地望着陈修:“尤其是陈总。” 陈修愣着不发话,大家都不敢率先答应。宁姝及时提醒了句:“陈总,反正明天是周末,就让大家放松一下吧。” 陈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望着裴司延点点头:“那好,就由裴总定时间和地点吧,多谢了。” 裴司延公司还有事,他离开后,宁姝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接受审问。 “可以啊你,够能藏的,地下恋多久了?” “老实交代,你俩怎么好上的?” “不会那次传绯闻就是真的吧?” “不是的。”宁姝忙不迭解释。“没那么早。” “哦哦,都叫上老婆了,是不是快请我们喝喜酒啦?” 宁姝嘴角一抽:“没有,那铃声就是个误会……” “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还能有什么误会?你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认识。” “楼上楼下的果然容易产生JQ啊,我也好想去勾搭一个主播小哥哥,长得帅游戏打得好的那种。” “那些游戏主播平均年龄不到20,你确定?” “倒是宁宁,你男朋友成天跟那些年轻小姑娘待一起,要看严一点哦。” “……” 费了好大心力才把这些八卦的姑娘们请走,宁姝躺在办公椅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里有裴司延发过来的消息:【今晚六点,星光会所,跟大家说一声。】 【下班我接你[亲亲.jpg]】 宁姝不自觉弯起唇,回道:【好的哇[亲亲.jpg]】 受某人影响,她居然也用起了系统自带的老年人表情。 居然还挺可爱的。 晚上下班前,裴司延光明正大地上来接她,又被大家好一阵起哄。 张助理刚从澳门回来,马上履行起司机义务,一边开着车一边道:“老板,我可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为您服务,行李都还没卸呢,是不是值得表扬一下?” 裴司延当然不会表扬张助理,他理都懒得理。 倒是靠在他怀里的宁姝笑了笑,对驾驶座上的张锴说:“你真敬业,我代表裴总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谢谢夫人。”张锴也跟着演起来,拿腔作调的,听得裴司延笑了。 “行啊。”他淡淡道,“中秋节给你包个红包。” 张助理激动得破了音:“真的?!” “嗯。”裴司延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会叫人你就多叫叫。” 张助理瞬间明白过来,又从镜子里看了看宁姝:“好的夫人。” 宁姝:“……” 路上,她突然收到随菀发来的一条微博推送。 【妞,这人我看着怎么这么像夏奕辉呢?我没看走眼吧?】 宁姝蹙了蹙眉,打开微博。 是一段视频,由当地公安的官方微博发出来的,今天刚刚抓获一名强.奸.犯的过程。人被从楼里带出来的时候,路边还有人在朝他扔鸡蛋。 虽然视频像素不高,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这张脸对于宁姝而言,化成灰她也认识。 她编辑微信回过去:【嗯,是他。】 随菀:【卧槽!夏奕辉居然这么不是东西?幸好你一直远离他,真的是太可怕了!】 宁姝笑了笑:【是啊,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有些呆怔地望着手机,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温热。 男人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轻轻地包裹起来,他的双臂也像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没事了。” 宁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仰起头看他,被男人含住唇瓣,温柔而缓慢地,带着安抚地亲吻。 ** 晚上的聚餐,张助理也一起参加了,一来后续工作他是主要的接洽人,二来裴司延也体恤他出差辛苦,想让他吃顿好的。 张锴晚上还得开车,不能喝酒,于是端着果汁和一群事务所的同事们聊天。 “你们知道当老板助理最大的财富密码是什么吗?” “热心细致地,有分寸地伺候好老板的心上人。” “不然老板会以为,你想跟他抢女人。” 周围姑娘们立刻哄笑起来。 宁姝抿着杯子里的葡萄味rio,努了努嘴:“我怎么觉得他没喝酒也醉了?” 裴司延端着酒杯兀自沉思着,没搭话。 宁姝转头戳了戳他胳膊:“看哪个小姑娘呢?跟你说话都不理我。” “没有啊,我是在想。”男人顿了顿,一只手揽住她肩,“张锴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宁姝:“啊?” 裴司延抿了口酒,轻描淡写道:“就他那样子,还想跟我抢女人?” “……”宁姝无语地笑出声来。 张助理也就是个子没太高,但一米七八在所有男性里也不算矮,只不过总站在裴司延旁边,才稍显得逊色一些。长相嘛,虽然不是令人惊艳的帅气,但五官也算很精致。一张娃娃脸亲和可爱,是所有女孩子看着都会觉得养眼的那种长相。 毕竟像裴司延这种各项指标都在天花板上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百年难遇。 后半场,宁姝打麻将打得太过投入,连赢张助理几百块,正在兴头上,都没发现自己男朋友不见了。 阳台上,两个男人各端着杯酒,一起看月亮。 “你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吧?”陈修毫不掩饰地开口,“那丫头傻乎乎的,这么多年都只把我当师兄,没想到却被你看了出来。” 裴司延微垂下眸,望着杯子里晃荡的酒液:“陈总很优秀,也很有魅力,但是抱歉,无论事业还是爱情,我这个人都不喜欢输。” 陈修低低地笑了一声,“是,你赢了。” “阿姝很喜欢你的事务所。”裴司延转头看向他,“我希望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能好好待在那里,心无旁骛地做她热爱的事情。” “裴总放心吧。”陈修点了点头,“她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业务扎实,有责任心,有信念,就算我和她之间没有我想要的那种缘分,但作为领导,我都会一如既往善待她。” “多谢。”裴司延勾起唇,和他碰了碰杯。 陈修缓缓摩挲着被碰撞过的杯壁,沉默片刻,才低沉地说:“也希望裴总,以后能照顾好她。” ** 从会所出来的时候是九点多。宁姝记挂着家里二老,于是没等大家散场,就和裴司延提前离开了。 她喝了酒有些犯困,刚上车就躺在男人怀里眯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一看车外,顿时愣住:“这不是去我家吗?” “是去我家。”裴司延把她身上盖的毛毯往上牵了牵,“下午伯父打电话过来,说伯母心情不好,他带着伯母出门散心了,要去半个月。” “那我怎么不知道?”宁姝脑袋一激灵,那点儿惺忪的困意瞬间没了,“夏叔叔怎么又越过我联系你?” “伯父是担心你心里难受,想让我多开解开解你。”裴司延笑了笑,“不过我看你这样,好像并没有很难受。” 宁姝默默地揉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才说:“我的确没什么好难受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 她叹了叹:“夏叔叔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吧,可是他还要照顾我妈。” 为人父母的,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却是在剜自己的心。更何况是把亲生儿子逐出家门,再眼睁睁看着他进监狱。 明明最为痛心疾首,却还要隐忍不发,做别人的参天大树。 “那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裴司延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就算再累再痛苦,也不想把压力转嫁给自己的女人。有很多事情,男人习惯自己扛着。” “裴叔叔。”她忽然仰起头望着他,一双眼亮晶晶的,无比认真。 她每次刻意撒娇的时候,便会这么叫他。 裴司延放开她手指,手臂抬起来搂紧她背:“嗯?” 宁姝搂着他脖子,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你以后不可以这样。” “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必须告诉我。”她语气严肃道,“我不要你自己扛。” 裴司延目光微颤,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忽然他勾起唇,在她额头上浅浅地碰了碰:“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不开心?” ** 宁姝不是第一次睡在他家,也早就熟门熟路了,衣帽间里还有一大片给她买好的衣服。 裴司延随时做好了让她搬过来一起住的准备。 在衣帽间里选睡衣的时候,宁姝才突然脑子一灵光,想起来有问题。 她跑到衣帽间门口大喊一声:“裴司延!” 男人刚从外面的洗手间出来,挑了挑眉:“怎么了?” 宁姝瞪着他质问:“夏叔叔下午就给你打电话了,刚才在会所你怎么不说?” 男人满脸兴味地望着她,笑而不语。 宁姝:“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他大大方方承认,走到她面前,“故意的。” 裴司延如此不加掩饰,她反倒被哽了哽,“你这个人,真是……” “骗子,流氓。”他面不改色地替她骂完,抬起双臂将她搂起来,靠在门边,“我就是故意把你拐到我家。” 宁姝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你想干嘛……” “跟你要个解释。”男人一脸认真。 宁姝愣了愣:“啊?” 他低沉缓慢地开口,表情十分虚心:“什么叫……长得很丑的老男人?” “……” 第53章 正文完结想与你今生今世都不分开。 “……”宁姝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 他怎么会知道? 被男人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忙不迭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裴司延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等她说:“那是怎样?” “是同事们瞎猜的,不是我自己说的。”宁姝急忙为自己正名,脸面都豁出去了,“我男朋友这么年轻这么帅,我又不瞎。” “倒也是。”他仿佛被说服了,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你的确不瞎。” “就是,我眼光可好了。”宁姝满脸正色道,“我看上的可是全天下最帅最有魅力最优秀的男人。” 裴司延被夸得很上瘾,勾了勾唇:“还有呢?” 嗯? 他很喜欢这种无脑夸吗? 宁姝又想了想,继续:“最聪明。” “嗯。”勉强满意。 “最温柔。” 裴司延认真纠正道:“这个只对你。” “好吧。”宁姝笑得合不拢嘴,捏捏他脸颊,“还有最有钱。” 他毫不谦虚:“倒是实话。” 宁姝还在脑子里奋力想着夸他的词,突然猝不及防地,男人手臂勾过她腿弯和后背,将她横抱起来。 “你干嘛呀?”双脚腾空,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男人没说话,而是径直将她抱进浴室,反手关上了门。 她被圈在洗手台和他火热的身躯之间,呼吸紧张,动弹不得。 “既然对我这么满意,是不是该有点表示?”他捧起她的脸,两人额头相贴,呼吸之间全是醉人的酒气。 宁姝紧张得说不出话,两只手紧紧攥着他腰侧的布料。 “今晚可以吗?”他一面从裙子边缘入侵着,一面用格外温柔的语气问她。 宁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而是松开他腰侧衣服上的手指,缓缓挪动,然后用力圈住他整个腰身。 得到女孩沉默的首肯,男人低头衔住她微微泛白的唇瓣,再将它变得嫣红而湿润。 这是她这辈子直到今天,洗得最长久也最混乱的一个澡。 末了晕乎乎地被男人抱出浴室,栽进柔软的被褥里。 今晚的盛宴才正式开始…… 她偶尔恍惚,偶尔清醒,就好像挣扎在生死边缘,却总有人拉着她,哄着她,用人世间最温柔又最极致的霸道。 宁姝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在用体力跟她计较那句,老男人…… 直到凌晨后不知几点,她才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裴司延已经不在房里了。 宁姝习惯性地要坐起来,结果稍微一动,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这感觉就像高考体测那次,三年没怎么上过体育课,突然跑了个八百米。 但她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过了。 到大学以后经常运动,体能测试都是轻松过,现在虽然工作忙碌,也会定期去健身房松松筋骨。 想起昨晚激烈的战况,简直就像是把她浑身上下每块缺乏锻炼的骨头都拉出来操练了一番,痛不欲生。尤其是某个部位,虽然他已经很温柔很小心,但到底是第一次,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 宁姝在被窝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舒服点。 但她今天已经不想起床了。 突然卧室门被打开,宁姝一抬头,看到穿戴整齐的男人。 “你去哪里啦?”她嗓音低低软软的,有气无力,还有点哑。 裴司延走到床边坐下,“去给你买了药。” “什么药?”宁姝脑子一激灵,“你昨天不是戴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轻描淡写地回答:“外伤药。” “……” 看着他拧开盖子,用手指挖了一点,淡淡的药香味飘过来,宁姝忙不迭摇头,攥紧胸前的被子:“不用了,它自己会好的……” “药店老板说这个成分温和,还有镇定作用。”男人一本正经道,“抹一点,会没那么疼。” “其实还好,不怎么疼。”她把被子攥得更紧了。 “是吗?”裴司延勾了勾唇,“那昨晚你是骗我的?” “……” “还能继续?” “……我自己来吧。”宁姝颤颤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裴司延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坚持,把药递给她。 昨晚因为怜惜她还意犹未尽,这会儿再碰,他不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 裴司延去洗了个手,换了跟她同款的情侣睡衣,出来的时候,宁姝已经自己抹好药了。可是骨头还是疼,躺在床上不想动一下。 裴司延看她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不禁笑:“有那么难受吗?” “你当然不难受了,换你跑八百米试试。”宁姝瞪着他嘀咕道。 “什么八百米?” “就是班主任占了三年的体育课,高考突然要你跑八百米。” “哦。”男人漫不经心道,“我们那时候经常打球,不存在这种问题。” “……”呵,男人。 “起来吧。”裴司延俯身撑在床上,亲了亲她额头,“再不起早餐要凉了。” “你拿进来给我吃。” “那像什么话?”在卧室吃饭这种事,他连听都没听过。 宁姝努了努嘴,娇滴滴道:“你就拿进来嘛,我保证不会弄被子上。” 她和夏沐可在家都是小公主,每次来个例假,躺被窝里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在床上吃饭这种事,她无比有经验。 “算了。”男人一脸纵容,“反正这套是要洗的。” 昨晚折腾成那样,别说床单被套得洗,卧室里满满的都是味儿,这丫头能吃下饭,他也是佩服。 “……”宁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脸就红了。 裴司延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她:“你是不是还没刷牙?” “……嗯呢。”宁姝笑盈盈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裴司延秒懂她眼神里的示意,无奈地叹了一声,去浴室挤好牙膏,端着杯子回到床边,像伺候老太太一样帮她刷牙。 好几次都不小心戳痛她嘴里的肉,宁姝皱着眉把手伸出被窝,满脸嫌弃:“我自己来吧,手笨死了。” “我看是你快懒死了。”裴司延弹了一下她额头。 宁姝含着一口牙膏沫沫瞪他:“你有意见?” “不敢。”裴司延笑了笑,满眼宠溺,边揉她脑袋边说,“改天我问问乔遇,有没有刷牙洗脸喂饭都能包办的那种机器人。” 宁姝忍不住笑了一声。 “肯定有。”裴司延煞有介事道,“毕竟以后的人工智能应该会普及到养老院和医院,照顾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和瘫痪病人。” 宁姝脸上的笑蓦地僵住,快速刷完牙吐掉牙膏沫,踹了他一脚:“裴司延你长胆子了,你敢讽刺我。” 男人一脸温柔坦荡荡:“我有吗?” “……” 一天的时间太长,宁姝还是没法忍受一直躺在被窝里长蘑菇,更何况Peter还等着洗床单被套。于是她又撒娇让裴司延把她抱到客厅去看电视。 刚开荤的男人不再像以前那么老实,坐在一起总忍不住想动手动脚,宁姝完全拗不过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也很喜欢这样跟他腻歪。 电视里播着最近很火的片子,两个人却都没怎么认真看,反而把对方弄得衣衫不整。 宁姝正在兴趣十足地玩他耳朵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以为是张锴,她没怎么在意,不舍地戳了戳男人肩膀:“你去开吧。” “嗯。”裴司延低头亲了她一口,才起身。 宁姝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刚剥完还没放进嘴里去,听见玄关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妈,您怎么来了?” “回医院讲座,刚好路过你这儿,就来看看。” !!! 宁姝蓦地瞪大眼睛,手一抖,橘子掉到了地毯上。 她慌忙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裴母走过玄关时也看到了她,保养得益的中年女人,漂亮又有气质,眉眼间的温柔和裴司延看着她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像。 裴母亲切面善,让宁姝本来紧张的心情因此缓解了些,礼貌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你好。”裴母笑得合不拢嘴,转头激动地问裴司延:“不介绍一下?” 裴司延走过去把宁姝牵过来,语气郑重地介绍:“妈,这是我女朋友宁姝。” 裴母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长得比我儿子好看。” 裴母的亲切十分有感染力,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宁姝忍不住笑了出声。 忽然觉得这么笑好像不太礼貌,她连忙补救:“伯母您坐吧,我去给您倒杯茶。” 裴司延知道这丫头是在找借口开溜,便没拦着。 宁姝倒茶的时候,裴司延和裴母坐在沙发上说话,声音虽然压着,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这是你上次说的那小姑娘吧?” “是。” “之前你找我拿那个祛疤的药膏,也是给她?” “是。” “可以啊,你这又没谈过恋爱,又不懂女孩子,成天板着张脸冷冰冰的,居然能追上。” “妈,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我实话实说,你别不高兴。就你这样能找到女朋友太不容易了,好好把握,争取早点娶回家去。”裴母催促道,“这么好的小姑娘,万一人家反悔怎么办?” 裴司延笑了笑:“您这才见一面。” “就是第一面的印象最重要,你妈火眼金睛,还能看走眼了?”裴母笑着回头看了看,“我跟这姑娘有眼缘,我喜欢她。” “我喜欢的您能不喜欢么?” “你听我的,好好把握,早点结婚,都三十多了还不着急……” 裴司延满脸无奈:“您放心,我比您还着急。” 裴母望着他咋了咋舌:“这谈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脸都不要了。” 宁姝竭力憋着笑,把茶端过去:“伯母,您喝茶。” 裴母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漂亮高贵,但没一点架子,性格热情又直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她。 宁姝心里对于未来婆媳关系的担忧一扫而空。 “阿姝中秋节去我们家过吧?他爸做的月饼可好吃了,哎,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宁姝笑了笑:“我不挑,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 “您就让我爸提前做一盒吧。”裴司延道,“中秋节我去她家,正好带过去。” “也行,是该你先去拜访。”裴母点点头,“过了中秋再去我们家。”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莫名其妙的就把上门日期都给定了下来。裴母走后,宁姝还是一脸懵逼的。 她怎么就见了他家长,还把进度条往前噌地拉了一大截? “……我这么快就要去你家了吗?”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还没准备好,你爸爸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啊?你家是你妈说了算,还是你爸说了算?” 裴司延把人搂进怀里,笑道:“原则上谁对谁说了算,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我爸听我妈的。” “那你也说了是一般情况下,万一情况特殊,你爸爸特别不喜欢我,偷偷甩支票让我离开你呢?” 裴司延拧了拧眉,无比认真地问:“你倒是说说,我爸为什么不喜欢你?” “……”她忽然语塞。 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致命缺点? “是你长得太好看,还是太温柔乖巧,或者,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裴司延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这么一说,你的顾虑也不是毫无道理,我爸可能怕我耽于美色,影响工作。” 宁姝顿时紧张起来:“会吗?” “你猜?” “……” “耽于美色是肯定的。”裴司延缓缓低下头,灼热的呼气绕在她脖颈,“但他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 宁姝半边身子一麻,抱住他脑袋不让他乱来,却又拦不住他的手,轻易软成一滩水…… ** 出门散心的夏明江夫妇在中秋节前回了家,夏沐可中秋节有三天假期,也从学校回来了。 八月十五那天,宁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最近的裴司延勤勤恳恳,没有一个晚上放过她。 “老男人”的精力真的很可怕,但他的温柔体贴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等宁姝磨磨蹭蹭起床的时候,裴司延已经把给长辈的节日礼物都整理完毕,让张助理放上车。 宁姝惦记着妈妈的手艺,于是只喝了点牛奶,吃了个苹果就出发了。 车上,宁姝正在给亲戚同事们回中秋节的祝福消息,回得手指都软了。 裴司延却没有这种烦恼。 他的节日祝福都是张助理负责编辑,张助理负责发送,需要回复的重要人士也不多。 宁姝和陈修聊得好好的,突然一连串消息轰炸,她原本不想管,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才退出去看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调戏她。 列表第二是温景泽,简简单单的一句中秋祝福。 列表第一,被她置顶的裴.乌龟王八蛋.司延,头像上面的小红点数字惊人。 她抬头睨他一眼,点开。 裴司延若有所思地把手机放回兜里,然后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退出别的男人的对话框,绕过前男友,点开他的对话框。 他唇角微微一翘。 宁姝一下子眼睛都直了。 接连不知道多少条一千块转账,每条都有一模一样的备注:给老婆买月饼。 她“噗嗤”一笑,抬起头:“谁买月饼用这么多钱啊?” 裴司延挑了挑眉:“我老婆。” “……”宁姝又无语又好笑,往上翻几页翻不到顶,“你直接发五万块不就好了,干嘛要发这么多个?” “因为无聊。” “……” 宁姝也不傻,明白他的小心思,于是不厌其烦地一条一条地收,不再理会外面的消息,最后手指累得不行,扔给他,“你帮我点。” 裴司延笑着接过她手机。 他没继续帮她收钱,而是点开温景泽的消息,用语音回:“我老婆说谢谢你,也祝你中秋快乐。” 宁姝顿时哭笑不得。 把手机拿回来的时候,温景泽也发了语音回来:“裴叔,您也太幼稚了吧?” 宁姝敲字回:【就是,他好幼稚。】 眉眼间却满是幸福得意。 “跟前男友聊这么欢?”裴司延再次夺过她手机,“没收。” “……”真特么幼稚的老男人。 ** 吃过午饭,宁姝陪妈妈去打扫晚上赏月的小露台,霍迎春说弄了两盆昙花,让她去看看。 家里半个多月没人,小露台都积了层灰,守旧的长辈不爱请保洁,这么大房子都是自己打扫的。 可宁姝才擦了一会儿栏杆,就累得不行了。 “你们现在的小孩就是吃不了苦。”霍迎春睨她一眼,“不过我看啊,小裴比你还算能干些,你这将来又是懒人有懒福。” 宁姝自己也觉得挺有福气的,趴在栏杆上笑了笑:“是嘛?” 霍迎春轻哼:“吃个饭都恨不得给你喂嘴里,这还是当着我们的面呢,私底下不给捧天上去?把你养成个废物啊?” 宁姝嘿嘿笑了两声:“您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至于私底下,她躺在床上刷牙吃饭这种事,的确没少干。 霍迎春不能指望她干什么活,又说了两句就把人轰走了。 宁姝在一楼没找着裴司延,估摸着是跟夏明江去哪儿了,于是打算先回房困个午觉。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站在她房间书架前的男人。 裴司延手里拿着一本书,和一张纸,正转头朝她望过来,蹙着眉,脸色并不怎么晴朗。 宁姝关上门走过去问:“怎么啦?” 男人面无表情地扬了扬右手里的作业纸。 宁姝看清上面的内容,眼睛一亮:“居然被你找到了!” 裴司延凉飕飕望着她:“你还很惊喜?” “我找了好久都不知道在哪儿。”她看见他手里的化学知识手册,“原来藏在这儿啊。” 裴司延把那张纸平铺在桌面上,用指骨敲了敲:“这么高兴,不解释一下?” 只见浅黄色的英语作业纸上写着—— 宁姝和温景泽约定,如果到了30岁两个人都还没有结婚,就在一起。 右下角是签字和手印。 中学生的字迹整齐却稚嫩,一笔一划都特别认真。 宁姝赶紧解释道:“我是记得还有这么个东西,当时和阿泽开玩笑写的,我想着找出来扔掉,但是一直没找着……” 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衣角:“你生气啦?” 裴司延沉默片刻,才抬手摸摸她的头。 “没有。”男人眉心依旧蹙成一座小山,“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晚出生几年,也陪你长大,和你做同学,或者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才不要。”宁姝搂住他的腰,仰起头笑盈盈望着他,“万一你太早遇见我,觉得我幼稚不懂事,就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裴司延稍一挑眉:“你是说你现在很成熟懂事吗?” “难道不是?”宁姝满脸认真,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嗯。”裴司延笑了笑,“就是爱赖床了点,自己不会刷牙,不会吃早餐。” 宁姝踮起脚,牙齿在他下巴上磕了磕:“我才不是不会。” 裴司延轻轻揉着她后脑勺,手指穿进她长长的头发里,顺势低头噙住她唇瓣。 “有笔吗?”他忽然问。 宁姝不解:“你要做什么?” 嘴上问着,还是从抽屉里随便拿了一支递给他。 只见男人利索地拔开笔帽,在那张纸下方的留白处,迅速写下一行红色的字。 巨大飘逸的狂草,几乎占了半页纸—— 【我不同意。】 “裴叔叔。”宁姝仰起头眯着眼看他,哭笑不得,“您是只有三岁吗?” “我今年三十一岁。”裴司延目光下垂,落在她惊诧的眼中,神色忽然正经。 宁姝呼吸顿了顿,玩笑的表情也渐渐收起来。 他望着她,语气平缓而郑重:“家世清白,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自两年前匆匆一面,心系阿姝至今。” 宁姝目光一颤,所有的心绪被勾进他深邃的眸里。 “原本暗恋无望,幸得老天垂怜,让我有机会堂堂正正地站到你身边。但仍贪心不足,想与你今生今世都不分开。”他眉眼温柔,将她的身子轻轻搂住,“阿姝,你愿意嫁给我吗?” 宁姝有想过他求婚的场面,想过这么开心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哭。 然而真到了此刻,就好像被施了魔法,控制不住鼻尖冒酸,眼眶发热,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下眼泪,全部晕在男人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上。 她不想弄脏他衣服,从他怀里出来。结果一抬头,忽然被闪了眼睛。 男人手指刚拨开她耳边晕湿的头发,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颗闪闪发光的钻戒。 跟七夕送她的那颗差不多大,但样式要沉稳大气许多,一看就是婚戒。 宁姝忍不住“噗嗤”一声,含着眼泪瓮声瓮气地笑:“你想让我上街被抢是不是?”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上街。”男人轻笑一声,执起她手,“能戴上吗?” 宁姝故意收回手:“我要考虑一下。” “嗯,好。”他十分耐心地望着她,“三秒钟,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话音刚落,他紧接着:“时间到。” 宁姝笑着捶他胸口:“哪有你这样的啊!” “你总归是要嫁给我的。”他为她戴上戒指,然后轻轻摩挲她白嫩的指尖,“我等了你那么久,不会再让你跑了。” 宁姝望着手上那两颗钻石,湿着眼眶一直笑。 裴司延无比满足地拥她入怀,低下头吻她的发心:“阿姝,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闭了闭眼,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想起过往经历过的磨难,流过的眼泪,那些独自咬牙熬过的黑夜,或许都是为了遇见这个男人吧。 他周身带着耀眼的光和温暖,靠近她,拥抱她。 然后,所有的过往因他而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