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女的古代团宠生活》作者:九熄 文案 一朝穿越,娇娇女成了家徒四壁的小农女。 世人却都说她好福气,在家受尽宠爱,在外还自带逆天福运。 事实上,楚辞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最初是这样的: 家里一穷二白,楚辞表示逆袭人生谁不会,开荒山,种良田,办医馆,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渣男极品闹上门,楚辞表示打脸极品谁不会,一时虐渣一时爽,一直虐渣一直爽。 可后来,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突然扬言要娶她。 楚辞两手一摊:拒婚......我真不会。 作品标签: 宠文、神医、护短、种田文、家长里短 第001章 拒绝报恩 暮春多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两日,今日终于放晴了,楚辞背上竹篓上山采药,她现在除了要养家糊口,还有救命之恩要报。 两天前,她还是中医世家的娇娇女,是顶尖医学院的高材生,却因为一场意外遇难,穿越成了家徒四壁的小农女。 说来也巧,原主也叫楚辞,只是,楚辞姓楚,原主姓宋。 进山后,楚辞往山林深处里走,原主也时常上山采药,纵然这是她第一回 进山,但对山里的情况却并不陌生。 她今日运气不错,挖到了不少的药草,还有一支百余年的人参,还猎了一只体肥膘壮的山鸡。 楚辞抬眼看了看天色,眼看着黄昏将近,出了深林,往山下走。 到山脚的时候,楚辞看到有一抹白迎面缓缓走来。 来人一身白衣,那张冰雪一样的面庞,如琢如磨,眸色极为浅淡,如寒星,似冷玉,还未走近,便让人感到一股霜雪之意。 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救命恩人,云烬。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公子,约莫七八岁,五官俊秀,生得十分的漂亮,是他的弟弟云澈。 楚辞含笑打了一声招呼后,将背上的竹篓拿了下来:“那日多谢公子相救,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正好失足掉进河里,她不懂水性,若不是云烬相救,估计她一穿过来就溺死了吧。 云烬神色甚是冷淡:“不必。” 楚辞道:“我向来恩怨分明,公子救了我一命,我一定要报答的。” 云烬闻言后,目不斜视,举步朝山上走去。 楚辞追了上去:“欠下的恩情,始终要还,现在不还,日后也要还,我如今还不起,但能还一点是一点。” 楚辞也知道,拿这些东西报答救命之恩,实在是有些寒碜,但她现在给得起的,也就只有这点东西。 这些年,以各种借口接近云烬的女人,不知凡几。 云澈也猜不准楚辞是真的想报恩,还是借机接近云烬,不由地打量着她。 她的五官虽然不是很精致,但也算得上清秀,难得的是,长了一双清露般明净清澈的眼睛,似敛着秋水的神韵,煞是动人。 云澈忍不住问楚辞:“你真的想报恩?” 楚辞点头:“不错。” 云澈又问:“你打算如何报恩?” 云烬看起来似乎天生有些不足,脸上没什么血色,楚辞本想说,她可以替云烬诊治,一阵惊喊忽然响起。 “阿姐,阿姐,”宋奚边跑边嚷,一脸的惶急,“阿姐不好了,顾大哥和吴婶子来退婚,还把阿娘推倒,阿娘的头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的血。” 原主失足掉进河里并不是一个意外,楚辞眼睛一眯,现出一丝戾气,问宋奚:“阿娘现在怎么样了?” 宋奚也才七岁,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又慌又怕,眼眶里还带着泪水,抓着楚辞的手,道:“阿娘昏过去了,阿姐,你快回去救阿娘。” 楚辞把竹篓塞进云烬怀里,疾步往家里跑。 云澈看着已经跑远的姐弟,嘟囔了一声:“顾秀才跟宋家姑娘不是指腹为婚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退婚了呢?” 第002章 伤口撒盐 原主相貌平平,勉强只能算得上清秀,虽也读过书,但性情怯懦,又寡言少语,并不讨喜。 顾宁安却不同,他相貌俊美,还是个秀才,书院的夫子都说明年乡试,他必定能中举。 村里的姑娘谁不羡慕原主,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原主之所以与顾宁安有婚约,是因为宋老头和宋义。 宋老头是个秀才,活着的时候,是桃花村的村长,大儿子宋礼是木匠,二儿子宋义是郎中,小儿子宋廉虽没有一技之长,但手脚勤快,干活是一把好手,那时候,整个桃花村就属宋家最富有。 宋义是原主的父亲,当年,顾二牛身患恶疾,还是宋义救了他一命。 彼时,苏氏和吴氏都怀有身孕,顾二牛看上宋家的家底,以报恩为由,提出结亲。 可原主还没出生,宋义被抓去充军,没两年便战死了。 等宋老头也死了,宋家分了家,原主家没有顶梁柱,日子越过越拮据。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是顾宁安高攀,如今却是原主配不上他了。 未来的举人老爷,脑子进水了,才会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农女。 顾二牛为了给顾宁安找一个得力的岳家,想着法子要退了这门亲事,而顾宁安不但是个衣冠禽兽,还心狠手辣,否则原主也不会掉进河里溺死了。 楚辞眼底闪过一丝狠色,顾家这群贱渣,送上门来找死,她可不会跟他们客气。 顾家来退亲,好多人都来看热闹,宋家小院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大房和三房也都过来了,大伯家的大儿子宋孟正心焦地等在院外,伸长脖子往后山的方向看,一见楚辞的身影,激动喊道:“阿楚回来了!阿楚回来了!” 阮氏面上一喜,冲着围观的村民喊了一嗓子:“别挡着我乖孙救人,都让开!” 宋家有不少医书,原主自小翻看,懂得一些医术,在阮氏心里,她的乖孙最厉害。 村民自动让开一条道,楚辞一进院,就看见地上有一大摊血,阮氏道:“你阿娘在屋里,血已经止住了,就是还昏迷不醒,你快进屋看看。” 楚辞进屋先给苏氏诊脉,又看了她后脑勺的伤口,对阮氏和赵氏说道:“阿娘没事,阿奶和大伯母别担心,麻烦大伯母打盆水来,水里放些盐,我先给阿娘清洗一下伤口。” 伤口上撒盐? 赵氏以为自己听错了:“阿楚,我看别的大夫都是用清水清洗伤口,水里放盐,那得多疼啊。” 楚辞正想解释,阮氏已经开口了:“镇上的那些庸医,哪能跟阿楚比,阿楚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阿音可是她亲娘,她还能害她不成。” 楚辞笑了笑,还是解释了一句:“盐水能消炎,不用放太多,放一点点就行。” “好,我知道了。” 赵氏连忙出去打水,没多久,便端着一小盆盐水进来。 清洗完伤口,又敷了药,等包扎好伤口,楚辞看着苏氏衣服上的血迹,对赵氏道:“还要麻烦大伯母给阿娘换身干净的衣服。” 赵氏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楚辞真心感谢赵氏。 三婶张氏跟苏氏也是妯娌,却没有进来,无非是担心苏氏突然死了,晦气。 楚辞起身往院子里走:“新仇旧账,是时候跟那些人好好算一算了。” 第003章 作贱谁呀 一听楚辞要跟顾家清算旧账,阮氏懵了。 阿楚喜欢顾宁安,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这些年,顾宁安的笔墨纸张,都是阿楚买的。 那是多金贵的东西啊,难怪家里的日子越过越拮据,有银子都去补贴顾宁安了。 宋焦还是她亲堂哥,也在书院求学,也没见她给宋焦买过一张纸。 阮氏想不出来楚辞跟顾宁安到底有什么旧账,见她快要踏出房门,连忙拉住她。 楚辞一顿,回头问道:“阿奶,怎么了?” 阮氏道:“吴氏那个泼妇,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别污了你的耳朵,让阿奶来。” “我果然是阿奶的小心肝,有阿奶在,真好。”楚辞脸上扬起甜甜的笑,抱着阮氏的胳膊撒娇。 阮氏孙子孙女一大堆,可最疼的,还是她。 当年分家的时候,阮氏本应跟着宋礼过的,可阮氏担心二房孤儿寡母受人欺负,便跟二房一起过,因此,二房还多分了两亩地,阮氏还自己掏钱,在村尾买了一块地,起了这间屋子,因为这事,张氏心里一直不痛快,觉得阮氏偏心。 宋家本就不愿退婚,吴氏还伤了苏氏,顾宁安担心跟宋家撕破脸,宋家会去衙门报官,虽然心里厌恶楚辞,但一见楚辞出来,还是温和有礼地问道:“阿楚妹妹,苏伯母怎么样了?” 楚辞却是嫌恶地转开目光,顾宁安眉头皱了一下,就听楚辞问吴氏:“哪只手推的我娘?” 从前,原主在吴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个婶子,叫得比亲娘还亲,吴氏不觉得楚辞敢把她怎么样,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自己没站稳,关我什么事,你回来正好,快点把婚书拿出来,我儿是秀才,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怎么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今日必须解除婚约!” 顾家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居然毁阿楚的名节,真是可恨! 对女人而言,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到时候亲事被退掉了,名节也没有了,顾家这是要逼死阿楚啊! 宋家人怒不可遏,阮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要撕烂吴氏那张臭嘴,却被楚辞拦下了。 她“呵”地冷笑了一下,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甩了吴氏一个打耳光:“这一巴掌是教你怎么说人话。” 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不会说人话,就乖乖闭嘴。” 吴氏被打懵了。 其他人也全都惊悚地看着楚辞,活像是见了鬼。 顾宁安率先缓过神来:“阿楚妹妹,你......” 楚辞一个冷眼掠来,顾宁安顿时觉得背脊一寒,脸色变了几变。 怯懦木讷的阿楚妹妹,什么时候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吴氏脸上火辣辣地疼,指着楚辞的鼻子,大骂道:“你敢打我!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啊......” 吴氏还没骂完,就发出一声惨叫,楚辞又甩了吴氏两大耳光,冷冷道:“要不是我爹,你儿子也是有娘生,没爹养,你这是在作贱谁啊?我爹要是泉下有知,你猜,他晚上会不会去找你?” 吴氏脸色一变,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又惊又恨。 这死丫头落过一次水,怎么变得这么凶残? 平时八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这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 看来今日是退不了这门亲事了。 第004章 剁一只手 自从考上秀才,村里人哪个不是讨好巴结,楚辞一连打了吴氏好几个耳光,顾宁安脸色十分的难看,就好像楚辞打的不是吴氏的脸,而是他的脸。 “阿楚妹妹,你怎么能打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泼妇能听得懂道理?”楚辞嗤笑一声。 秀才的娘是个泼妇,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他以后还怎么在书院立足? 一口郁气憋在胸口,顾宁安一边为吴氏洗白,一边还不忘踩楚辞两脚:“我娘性子是急了些,但都是无心之失,阿楚妹妹怎么能动手打人,还出口不逊?阿楚妹妹从小跟着苏伯母读书识字,” 一听顾宁安要连带上苏氏,不等他说完,楚辞语气森寒地截断他的话:“泼妇不会说人话,教不了你怎么做个人,书院的夫子也没教过你?我记得你以前跟着我娘读书识字的时候,明事理,辨是非,怎么去书院读了几年书,考了个秀才,就人模狗样了?” 顾宁安脸色涨得通红。 楚辞继续质问道:“无心之失就能杀人害命了?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吴氏就是个杀人犯!你是秀才,国法律例,你应该熟烂于心吧?还有啊,我身为人子,见母亲受人欺负,我为母讨公道,怎么就是出口不逊了?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我们好好掰扯掰扯,要是掰扯不清楚,就去县衙,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从前,原主一心扑在他身上,对他极其痴迷,根本不敢逆他的意,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难堪。 可现在,却被楚辞质问得下不得台,顾宁安从没这般丢脸过,楚辞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让他心里颇为忌惮,和颜悦色道:“县令大人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何必拿这些小事去麻烦他,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 “县令大人身为父母官,事无大小,皆为他的职责所在,你考上秀才,觉得我配不上你,便想退了这门亲事,另攀高枝,你不去县衙,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名声有辱,断了你将来的仕途,便想拿县令大人来当挡箭牌,顾秀才,你真是好本事啊。” 楚辞直接拆穿了他,顾宁安心中恼恨,但也只能强行压下,脸色憋得难看:“阿楚妹妹,” “既然不去县衙,那就在这里解决,”楚辞打断他,问吴氏,“到底哪只手推得我娘,别让我再问一遍。” 要是在从前,吴氏欺压了楚辞那么多年,根本不怕她,可现在连顾宁安都讨不得好,这臭丫头太邪门了! 吴氏被她盯得心头发怵,下意识地就把右手背到了身后:“你......你想干什么?” “伤了我娘,就得付出代价。” 楚辞步步逼近吴氏,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身后拽了出来。 吴氏挣扎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不由惊恐地看着她,色厉内苒地喊道:“我儿可是秀才,你敢伤我,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呵,”楚辞极其轻蔑地呵笑了一声。 顾宁安被刺激到了:“楚辞,放开我娘!” “我本来打算要她一只手的,既然你要做孝子,那就......”楚辞勾起唇角,笑了,“剁你的。” 第005章 阮氏威武 顾宁安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背过去:“你......你......” 要是被剁了一只手,还能考科举? 顾宁安是吴氏最疼爱的儿子,顾宁安要是废了,比杀了吴氏还要命。 吴氏赤白着脸骂道:“你个恶毒的贱人,想毁了我儿,你妄想!” 看热闹的村民,一听楚辞要剁顾宁安一只手,顿时沸腾了。 “宋家姑娘也太恶毒了,顾家退亲是顾家丧良心,但也不能剁人一只手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不是,那可是读书人的手,手要是没了,将来还怎么做大官,造孽哟。” “这么恶毒,难怪顾家要退亲,谁敢把这种毒妇娶进门?” “也不能怪顾家退亲,这都被别的男人抱过摸过了......啧啧啧......这要是我闺女,早绞了头发送庵堂了,亏苏氏还是城里来的大家小姐,” 说这话的,是顾大富的婆娘杨氏,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顿住了话头。 顾大富跟顾二牛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顾宁安考上秀才后,顾大富一家就巴结着顾宁安,就等着顾宁安将来做官,拉他家一把,所以,一逮着机会,杨氏恨不得把楚辞踩进泥泞里。 她接着道:“我都忘了,苏氏无媒无聘,可是跟着宋义回来的,这城里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乡下的泥腿子,难道......啊......” 杨氏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惨嚎。 原来是阮氏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抽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我乖孙早就说了,不会说人话就闭嘴,我家阿音家逢变故,感激老二相救,才下嫁到了我宋家,轮得到你来编排?还有,人家云公子好心救了我乖孙,你非要满嘴喷粪,摸过?抱过?老娘就让大伙儿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抱过摸过!” 阮氏怒火填胸,直接把杨氏的衣服给扒了,杨氏就那么光着上身,被阮氏推到顾宁安身上,顾宁安没有站稳,直接被杨氏扑倒,压在了身下。 楚辞看呆了,她家阿奶这战斗力也太惊人了吧。 阿奶威武! 吴氏被楚辞拽住手腕,挣脱不开,只能狰狞着脸咆哮:“老贱货,放开我儿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顾宁安还懵着,吴氏这一尖叫,顾宁安瞬间反应过来,嫌恶地把杨氏推开,一张俊秀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精彩得很。 本来是来看顾家退婚的,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围观的村民看得激动不已。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杨氏白花花的身子,顾大富的脸都绿了,朝杨氏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把衣服穿起来!” 杨氏赶紧把衣服拢好,也不敢找阮氏拼命,跟着顾大富灰溜溜地走了。 楚辞玩味地看着顾宁安:“是要剁你娘的手,还是你的?” 顾宁安骑虎难下,哄着楚辞:“阿楚妹妹,你快放开我娘,等我们成亲,我娘也是你娘。” “不退婚了?” “不退了。” 楚辞笑起来,顾宁安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得意。 他就知道,楚辞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因为对他用情太深,非他不嫁,等过了今日,他再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对付一个蠢女人还不容易? “可是我想退婚啊。”楚辞含笑看着顾宁安,当着他的面,把吴氏的手给折断了。 第006章 必须报官 “啊......” 吴氏惨嚎起来,那凄厉的尖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全然忘了楚辞说退婚的事情。 楚辞笑了:“你没有我娘那个福气,没有一个好女儿,所以啊,你自己做的孽,就得你自己来还。” 顾宁安和吴氏来宋家退婚,顾二牛并没有一起跟来,就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想着以吴氏的战斗力,退掉这门亲事应该不难,所以,便在家里等着,可等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吴氏和顾宁安还没回来,他有些坐不住,便赶了过来。 谁知道一进来,就听到吴氏的惨叫,当即怒着脸,叫嚣道:“安儿,快去叫村长来!报官!必须要报官!” 吴氏疼得浑身发抖,眼底泛着怨毒的狠光:“报什么官!直接把这贱人两只手都给剁了!” “阿楚早就说了要报官,是你们要私下解决,我二婶还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断你一只手,便宜你了,你还想剁谁的手?” 宋孟说着,和宋焦一起把楚辞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顾二牛和顾宁安,他们要是敢上前,就打得他们满地找呀。 吴氏气恨得失了理智,尖叫道:“苏氏不是还没死吗,老娘的手却是断了,今日不剁她一双手,老娘决不罢休!” 阮氏已经从灶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出来:“谁敢动我乖孙一根手指头,老娘剁他全家!” 宋家人都很护犊子,宋礼上前看着顾二牛,硬气道:“当年,是你提出要结亲,这些年,阿楚怎么对你顾家的,不用我说,大伙儿也全都看在眼里,你顾家出了个秀才,看不上我家阿楚了,直接说就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配不上我们阿楚,我们不稀罕,可你们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居然毁阿楚的名节,还伤了二弟妹,这事就算告到县衙、府衙,也是我们占理,我二弟虽然不在了,但阿楚还有我这个大伯,谁敢欺负她,我宋礼绝不会放过他!” “还有我!”宋廉也正要上前,却被张氏死死地抓住了袖子,宋廉回头瞪她,“你干什么?” 张氏呕得不行:“有娘和大哥护着,你凑什么热闹!” 宋廉甩开她的手,凶神恶煞地推了顾二牛一把:“还没中举呢,就想学那陈世美攀高枝,是不是还想娶公主?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不是要去报官?去啊,好让清河县的人都瞧瞧,你们顾家是什么狗样,去啊,怎么不去了?” 宋廉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蛮力,顾二牛被他推了一下,险些要摔了,心里头很是怵他。 楚辞心里微暖,宋家上下都很疼她,没有因为她是个丫头片子,就把她当牛马使唤,反而都是捧在手心里宠着。 楚辞对顾宁安道:“吴氏伤了我娘,我断她一只手,这事就算了了,你把婚书拿来,以后你我婚嫁各不相干,今日就请大伙儿做个见证,解除你我两家的婚约。” 楚辞主动解除婚约,阮氏没有拦着,顾二牛一家太不是东西,就算楚辞嫁过去,也不会过得幸福,反而还会被吴氏磋磨,给顾家做牛做马。 她的乖孙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顾宁安不配! 楚辞愿意退婚,顾宁安心头一喜,这时,楚辞又开口了,等她说完,顾宁安的脸僵住了。 第007章 拿回银子 楚辞说:“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银子,你必须如数归还。” 让顾家还钱,比断手腕还疼,吴氏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那些银子都是你心甘情愿花在安儿身上的,凭什么要还?” “本来也没多少银子,就当是打发叫花子,可顾秀才多有骨气啊,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楚辞秀眉蹙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想起来了,顾秀才说了,那些笔墨纸张啊,就当是我暂时借给他的,既然是借,可不就是要还?当然了,顾秀才要是咬口不认也没关系,毕竟脸面这种东西,顾秀才也没有,不是吗?” 顾宁安脸色铁青,咬牙道:“君子一言,岂会反悔,多少银子,我还给你。” 当时,顾宁安那么说了之后,原主每买一次,便记一笔,就怕顾宁安还银子的时候多给了,却全然不知道,顾宁安根本没想过要还银子,只不过是哄她开心罢了。 幸好原主都记了下来,吴氏就是想撒泼不认也不行了。 楚辞进屋把那个小本子找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一笔一笔算了下来:“一共十七两三百一十五文。” 顾宁安怔了怔,显然是没有料到原主会一笔笔记下来,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十......十七两?” 有人惊得都结巴了,十七两,都够他们三年的嚼用了,难怪都说供不起读书人,这笔墨纸张也太贵了。 吴氏撒泼,想着赖账:“十七两!你怎么不去抢?谁知道你是不是坑了我儿,凭什么你说多少就多少!” “阿楚是去镇上最好的铺子买的,铺子里都有记录,去核对一下就知道了。” 说话的是宋焦,每次原主给顾宁安送笔墨,宋焦心里都不是滋味,现在真的是痛快得不行。 楚辞问顾宁安:“你是现在就还银子,还是我去请县令大人来决断?” 顾家的银子,都是吴氏管着,顾宁安看向吴氏,吴氏恶狠狠地瞪着楚辞:“我家没钱!” 楚辞慢悠悠地笑了:“要是没钱,就拿地拿房子来抵。”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吴氏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可怜我儿根本没拿过那些东西,却要被这一群丧心病狂的强盗给赖上了,抢了我家的地还不够,还要抢我家的房子,这是要来逼死我们一家啊,不活了,我不活了......” 楚辞笑盈盈地把小本子递给宋礼:“麻烦大伯去一趟县衙。” 吴氏的嚎声顿时梗在喉咙里。 这小贱人太狠了! 顾二牛在镇上的一品居做掌柜,顾家家底不薄,十七两不是没有,但要拿出来,就跟剜了吴氏的心头肉一样。 可这事要是闹上县衙,势必会影响顾宁安的仕途,顾二牛担心吴氏犯浑,连忙喝道:“还不快回家拿银子!” 吴氏不甘心,但也只能还银子,拿回各自的婚书后,顾宁安正要离开,楚辞忽然问道:“既解除了婚约,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二姐过门啊?” 楚辞口中的二姐,正是宋廉的女儿宋琬。 宋琬此时脸色都白了,但看向顾宁安的目光,却隐隐带着期盼。 第008章 机会来了 宋廉对原主这个小侄女很是疼爱,宋琬却是恨透了原主。 她不过是大了原主两个多月,可在宋家,原主受尽宠爱,阮氏也就算了,可宋廉是她亲爹,对原主,比对她这个亲闺女还要好。 她每天都要喂猪养鸡,洗衣做饭,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原主却什么都不用做,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养了一个大家小姐。 最让她记恨的,是原主有一门人人羡慕的好亲事。 她嫉妒得发疯,做梦都想把这门亲事抢过来,她勾搭上了顾宁安。 顾宁安看不上原主,又怎么会看得上宋琬? 在顾宁安心里,宋琬跟青楼那些女子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更低贱,青楼女子还要银子,宋琬却是自己贴上来的。 当宋琬告诉顾宁安,她怀了他的孩子,顾宁安觉得机会来了。 他哄着宋琬除掉原主,宋琬真以为原主死了,顾宁安就会娶她进门。 当原主采药下山,在河边洗药草的时候,宋琬趁着没人,羞辱刺激原主,原主激动之下,才会失足掉进河里。 在顾宁安的计划里,宋琬杀了原主,他跟原主的婚约便不复存在了,而宋琬做为杀人凶手,自然要偿命。 这一石二鸟之计,他自认为天衣无缝,却偏偏出了意外。 楚辞穿过来,还被云烬救了,代替原主活了下来。 现在,楚辞揭穿他跟宋琬的私情,顾宁安脸色骤变。 他好不容易才退了婚事,怎么能娶宋琬这个下贱的农女? 顾宁安镇定地回过头来,皱着眉看着楚辞:“楚辞,你真让人失望,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为了报复我,不惜搭上自己的堂姐,村里人谁不知道,我跟宋琬从无瓜葛。” 顾宁安这是什么意思? 不认账了? 宋琬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颗心好像坠入了冰窖之中,两眼含泪地看着顾宁安,既委屈又难以置信。 知女莫若母,张氏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猜到她跟顾宁安有什么。 整个桃花村谁不想攀上顾家这门亲事? 张氏心里激动得不行,一开口,却是在斥责楚辞:“你自己婚事毁了,是你没有那个福气,为什么要毁阿琬的清白?你怎么这么坏?阿琬可是你亲堂姐!” 楚辞看着快把衣袖绞烂的宋琬,笑了:“二姐怀了顾宁安的孩子,三婶不知道吗?” 楚辞原本是不打算说的,要不是宋琬,原主不会死! 可宋廉对她太好了,她是看在宋廉的份上,才会帮宋琬一把,不然,等宋琬肚子大起来瞒不住的时候,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顾宁安就是个贱渣,根本不会承认宋琬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一来,他自视甚高,想要娶大家小姐。 二来,他还没跟楚辞解除婚约,便勾搭上了宋琬,被赶出书院都是轻的,就怕村长为了正风气,将他和宋琬一起绑了沉溏。 宋家家风清正,谁也没有想到,宋琬居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而且还是跟顾宁安。 除了张氏,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宋廉脸色铁青,压着心底的怒火,问宋琬:“阿楚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009章 指天发誓 吴氏眉头一跳,宋琬还没开口,她就啐了一口:“什么真的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不知廉耻的小娼妇,想赖上我儿,老娘抓你去沉溏!” 一听要沉溏,宋琬吓得浑身发抖,哪怕还没显怀,双手也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肚子:“不是野种!不是野种!是顾大哥的孩子!顾大哥,你怎么能不认账?” 顾宁安袖中的手指收紧,面不改色道:“宋姑娘,你我素无往来,我之前与楚辞又有婚约,我是读书人,知法守礼,岂会做出不合礼法之事?我不知道你宋家想干什么,但你非要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还请拿出证据。” 男欢女爱,难道还敲锣打鼓吗? 顾宁安真够不要脸,这是笃定宋琬拿不出证据吗? “顾秀才既然是知法守礼之人,想必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辱斯文之事,”楚辞嘲弄地勾起唇角,问宋琬,“二姐,顾宁安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顾宁安神情骤然僵硬,看着楚辞的目光,很是狰狞。 宋琬也没有想到顾宁安如此绝情,心中又恨又怨,今日说什么也要把这门亲事给定下,否则,她真的会被抓去沉溏。 宋琬定了定心神,道:“他身上没有胎记,但他左边的胸口有一颗痣。” 楚辞似笑似讽地看着顾宁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跟我二姐没有往来吗?把衣服脱了,让大伙儿看看,你到底跟我二姐是不是清清白白?” 自己的儿子,身上有没有痣,吴氏当娘的会不知道? 吴氏气顾宁安竟然跟宋琬有一条腿,又恨楚辞要毁了她的儿子,大骂楚辞不要脸:“光天化日就想脱男人的衣服,我呸!” 宋琬怀了顾宁安的孩子,顾宁安就得娶她,张氏还做着秀才岳母的美梦,怎么能容许顾家抵赖。 “不敢脱,就是心虚了!好你个顾宁安,亏你还是个秀才,一边跟阿楚有婚约,一边又来勾引我家阿琬,欺负完了,就不认账,你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老娘打死你!” 张氏扑上去就打,吴氏见状,当即也扑上去要挠死张氏,张氏狠狠地掐着她的右手腕,吴氏惨嚎一声,被张氏踹了一脚,摔了个四仰八叉,顾二牛是个男人,他要是敢上去动张氏一个手指头,张氏就敢喊非礼。 顾宁安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张氏抓着他,就跟抓小鸡仔似的,三两下就把他衣服脱了,大伙儿一看顾宁安胸口的黑痣,瞬间跟炸开了锅一样。 顾宁安平时温和有礼,一副翩翩君子的做派,原来就是个衣冠禽兽。 面对大伙儿的指指点点,顾宁安眼底一片阴鸷:“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偷看我洗澡,都珠胎暗结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宋琬恨得不行,怨毒地指着他:“你敢不敢发毒誓,以你的前程发誓!” 顾宁安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仕途,宋琬以为他不敢,谁知道顾宁安真的指天发誓:“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这辈子都中不了举人!” 第010章 村规处置 宋琬僵滞住了,怔怔地看着顾宁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宁安冷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怕什么报应?” 百姓愚昧,十分敬畏神明的,见顾宁安连毒誓都敢发,不由都信了他。 顾二牛担心宋琬日后再缠上顾宁安,让顾宁安去请村长:“如此不知廉耻,败坏风气,就该按村规处置。” 宋琬脸色发白,又惊又怒,冲着顾宁安激动吼道:“顾宁安,你站住!虎毒不食子,那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宋姑娘,不是我害死你的。” 顾宁安冷漠地说着,目光看向楚辞,眼底的意味再明白不过。 “你看我做什么?不是你,难道是我?哄骗我二姐,玷污她清白的人可不是我,欺负完不认账的人,也不是我。”楚辞冷讽了一句,“你也不必去请村长了,你顾家闹了这么久,村长都没过来,想必是不在家,还是直接报官吧。” 顾宁安瞳孔一缩,紧攥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楚辞让宋廉去报官:“是非公道,自有天理,等孩子生下来,就滴血认亲,血亲这种东西,一脉相承,可是骗不了人的。” 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宋廉再气宋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沉溏,铁青着脸道:“好,我这就去县衙。” 顾宁安霎时变了脸色:“宋三叔,” 宋廉冷冷地看着他:“阿琬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顾宁安目光闪了闪,似在权衡。 宋廉满肚子的怒火,可没耐心等他想什么狡辩之词,抬脚就往外走,顾宁安急道:“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宋廉回身,问道:“真是你的?” “是,是我的。” 张氏一口咬定是他勾引宋琬,顾宁安只得先认下,不然,勾引良家姑娘,被告上公堂,他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举。 宋廉满身煞气,给了顾宁安一拳,顾宁安的鼻梁都差点被打断了。 宋廉不解恨,一拳拳打在顾宁安的肚子上,顾宁安被打得嗷嗷大叫。 “安儿!安儿!”吴氏的心都要碎了,惊声大叫,“宋老三,你住手!你给我住手!” 宋廉不管不顾,只想打死这个畜生,对着顾宁安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宋廉怒红着眼的模样很是瘆人,顾二牛慌忙道:“你要是把安儿打死了,你闺女就得守寡了。” 宋廉这才停了下来,顾宁安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吴氏哭嚎道:“我的儿,我可怜的儿,这是要往死里打啊,烂心烂肺的畜生,怎么下得了这个狠手......” 吴氏还没骂完,阮氏抄起墙边的扫把就打:“滚!给我滚!” 阮氏满心的怒火,手里的扫把砸在宋琬身上:“你们也给我滚!” 宋琬勾搭谁不好,偏偏去勾搭顾宁安,阮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阿奶,”楚辞连忙扶住她,“都过去了,阿奶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您的乖孙孙要心疼了。” 阮氏脸色稍霁,握着她的手笑道:“阿奶一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长得不好看的,我可不要。” “嗯,至少得跟云公子一样好看。” 在阮氏眼里,云烬是顶顶好看的人,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的宝贝乖孙。 第011章 红烧豆腐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苏氏还没醒,赵氏帮着阮氏一起做饭,楚辞笑吟吟道:“大伯母和大伯,还有大哥二哥,也留在这边吃饭吧。” 宋焦喜滋滋地应下:“我好久没吃到阿奶做的红烧豆腐,明天就要回书院,等下次旬休,还要十天呢。” “二哥的鼻子真灵,阿奶早上买了两块豆腐,说是要炖白菜,二哥喜欢红烧,那就红烧,红烧也很好吃。”宋奚边说边吸溜了一下口水。 宋小弟这谗样把阮氏逗笑了,虽然这个小孙子不是亲生的,是苏氏捡回来的养子,但阮氏也很疼他,乐呵呵道:“好,阿奶做红烧豆腐,奚儿,去后院摘些青蒜苗过来。” 宋奚应了一声,跑出去摘了一把青蒜苗,洗干净放在砧板上,看阮氏往锅里到油,便道:“阿奶,我帮你切成段。” 阮氏叮嘱他:“小心点,别切到手了。” “哦。” 油温后,阮氏放入豆瓣酱炒香,接着放大蒜末继续炒,香味出来后,倒入少量的开水,调入酱油、少许的盐,再放入切好的豆腐。 宋奚就站在灶台旁,香味一出来,他的口水也都快下来了:“二哥,好香。” “我闻到了,”宋焦盯着锅里的豆腐,也是一脸的谗相,“阿奶,汤汁快烧干了,是不是要放青蒜苗了?” 阮氏把青蒜苗放进锅里,又对了一点勾芡淋上去,然后盛入碗里,对宋焦道:“端到那边桌上,不许偷吃。” “不偷吃,不偷吃,”宋焦笑呵呵地应着,转个身就喂了宋奚一勺,自己也吃了一勺,兄弟俩“哇”了一声后,异口同声道,“好吃!” 楚辞坐在桌边摘菜:“二哥,你几岁了。” 宋焦腆着脸笑道:“三岁。” 楚辞也笑:“难怪馋成这样。” 宋奚眨巴着眼睛,问道:“二哥要是只有三岁,那不是要喊我哥?” 宋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我三岁,你就一岁半,我喊你哥,你敢应吗?” 宋小弟气哼哼道:“我才不是一岁半,我今年七岁了!” “你就是七十岁,你也得喊我二哥,我是你二哥!” “哼!”宋小弟扭过头,不想看他。 宋焦哈哈大笑。 看两个孙子斗嘴,阮氏脸上一直带着笑,又炒了几碟青菜,煮了一碗蛋花汤,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阮氏舀了一勺红烧豆腐放进楚辞碗里:“乖孙,你多吃点。” “阿奶也多吃一点。” 楚辞也给阮氏舀了一勺红烧豆腐,阮氏笑呵呵,十分的开心。 红烧豆腐味美汁鲜,也很入味,就是豆腐不够嫩。 村里只有顾大富一家做豆腐,豆腐应该是他家买的,宋小弟想到杨氏,小脸忽然一沉:“以后再也不买他家的豆腐!” 楚辞接着他的话道:“那就自己做。” 阮氏诧异,问道:“阿楚,你会磨豆腐?” “会呀,”楚辞问,“阿奶,家里还有黄豆吗?” 阮氏摇头,又问:“乖孙,你真的会做豆腐?” “我明天去镇上买些黄豆回来,给阿奶做白白嫩嫩的豆腐。” 楚辞已经想过了,宋家这么穷,得想个法子赚钱,除了豆腐,她还可以做豆腐干、豆腐乳、臭豆腐什么的。 第012章 又还回来 宋焦道:“我明天要去书院,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阮氏对楚辞的话深信不疑,乖孙说会做豆腐,就一定会,就算做砸了,也就费一点黄豆,乖孙高兴就好。 阮氏对宋孟道:“黄豆沉得很,乖孙一个小姑娘哪里提得动,明天你也一起去。” “知道了,阿奶。”宋孟点头应下。 宋小弟也想去镇上,巴巴地看着阮氏,阮氏道:“你阿娘伤了头,你明日留在家里照顾她,阿奶要在地里忙活。” “我会好好照顾阿娘的。”宋小弟拍着小胸脯道。 阿娘还没醒,他好担心哦。 吃完饭,赵氏帮着收拾,阮氏和宋礼宋孟在聊地里庄稼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闹得有点难看,尤其是宋琬勾搭了顾宁安,虽然楚辞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楚辞之前有多喜欢顾宁安,宋焦全看在眼里。 宋焦不想她难过,安慰道:“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哥现在是童生,八月院试的时候,二哥考个案首给你。” 宋奚也凑了过来,满眼崇拜地说道:“二哥读书可厉害,要不是去年院试,二哥闹肚子,早就是秀才了,等二哥考了秀才,明年再考举人,后年再考状元,看以后谁还敢欺负阿姐,阿娘说我聪颖好学,我以后也是要考状元的人,等我考了状元,跟二哥一样,给阿姐撑腰。” “就是,谁敢欺负你,二哥揍死他!”宋焦晃着拳头,一脸的匪气。 楚辞暖心一笑:“那我以后就仰仗二哥和奚儿了。” “好说好说。”宋焦忙不迭应道。 做豆腐干需要格板,楚辞画了图纸,请宋礼帮忙做几个,宋礼应下:“大伯别的手艺没有,木工活还是不错了,明日就能做好,就这几个够不够?” “够了,谢谢大伯。” 宋礼慈爱地看着她:“跟大伯客气啥。” 入夜后,大伯一家回去了,阮氏烧了热水给楚辞和宋奚洗漱。 楚辞洗完从净房出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打开一看,半个人影也没有,只门口放着一个竹篓。 楚辞看着竹篓里的山鸡,知道是云烬把东西还回来了,提起竹篓,把门关上了。 宋奚听到动静,从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看到竹篓中露出一根羽色艳丽的羽毛,兴冲冲地跑过来:“是山鸡!阿姐不是送给云公子吗?” 楚辞道:“云公子又还回来了,明日给你炖鸡汤。” 家里也养了鸡,可那都是用来生蛋的,宋小弟已经很久没喝过鸡汤,这会儿两眼晶亮,有些兴奋:“可以放些红枣,给阿娘补补身子,阿娘今日流了好多的血。” 楚辞还想把那支人参也跟着一起炖了,一家人好好补一补,笑道:“阿姐知道了,你快回去睡吧。” “阿姐也早点睡。” 宋小弟心里喜滋滋的,抱着被子,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村口,是吴氏从镇上的医馆看完诊回来。 诊费去了好几两,吴氏正肉疼,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不由埋怨起顾宁安:“宋琬那贱蹄子哪里配得上我儿,安儿,你为什么要认下她肚子里的孽种?” 顾宁安脸色阴沉:“不认,等着她去报官,毁我前途吗?” “那就这么算了?” “认了,不代表我要娶她进门,要是宋琬死在楚辞手上......” 顾宁安脸上缓缓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在月色下,格外的瘆人狠戾。 第013章 会是谁呢 天还没亮,楚辞便起来了,看见灶房有亮光透出来,知道阮氏已经起来了。 阮氏见她进来,露出和蔼的笑容:“咋起这么早?你二哥没那么早去镇上。” “昨日上山抓了一只山鸡,本来是送给云公子的,谁知昨夜云公子又还回来了,我想着炖锅鸡汤,咱们也都补一补。” “乖孙你太瘦了,是得补一补。” 阮氏没有反对,让楚辞好好记住云烬的恩情,日后有机会再报。 楚辞洗漱完,正要去后院抓鸡,阮氏连忙从灶膛前起身,又是抓鸡,又是给鸡放血,等清理干净剁成块放进锅里,才问道:“乖孙,你想怎么炖?” 楚辞已经把人参切片,也放进锅里:“清炖吧,再放些红枣、姜片。” 阮氏惊喜道:“乖孙,你昨日挖到人参了?” “嗯。” “我乖孙就是厉害,不过,下次要是再进深林,让你大哥陪你一起去,你一个姑娘家家,多危险啊。” 知道阮氏担心,楚辞点头应下。 大火烧开后,改用小火慢炖,阮氏让楚辞看着火,她去后院摘些青蒜苗,跟鸡杂一起炒。 阮氏厨艺很好,炒出来的鸡杂脆嫩爽口,半点都不腥,楚辞尝了一口后就有些停不下来。 今日早饭,阮氏蒸了馒头,楚辞一口馒头,一口鸡杂:“阿奶,我能吃三个大馒头。” “我能吃四个。”早就被浓郁的鸡汤香味谗醒的宋小弟也进了灶房。 楚辞拿了个大馒头给他:“阿娘醒了吗?” 宋奚摇头,担心道:“阿姐,阿娘什么时候能醒啊?” “阿娘很快就会醒来,快吃吧。” 宋奚点头,也跟着一口馒头,一口鸡杂,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锅里的鸡汤正“咕噜噜”地翻滚着水汽,谗得宋小弟口水横流:“等鸡汤炖好了,我去喂阿娘,阿娘就能好起来了。” 楚辞揉揉他的小脑袋。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鸡汤也炖好了,楚辞找了一个干净的瓦罐盛鸡汤。 宋奚见她端着瓦罐往外走,不解道:“阿姐,你要去哪里?” 楚辞道:“给云公子送去。” 浓郁的鸡汤香气飘了大半个村子,两家住得近,云澈被馋得直咽口水:“七哥,你要是没把竹篓还回去,现在,我们也能喝到香喷喷的鸡汤了。” 云烬淡淡说了一句:“食不言。” 云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七哥,我想喝鸡汤。” 能让从小锦衣玉食的云小公子馋成这样,晏九连忙道:“小公子,我等下就去山上抓只山鸡,咱们也炖鸡汤。” 晏九是云烬的侍卫,他跟云烬隐居桃花村后,一日三餐都是晏九负责,云澈喝着碗里的燕窝粥,只觉得索然无味,以晏九的厨艺,炖出来的鸡汤,哪里比得上宋家的鸡汤。 这时,院外传来敲门声,云澈觉得鸡汤的香气更浓郁了,好奇道:“一大早的,会是谁呢?” 晏九是习武之人,一下子就感知到了:“是宋姑娘。” 云澈的眸光瞬间变得贼亮:“一定是宋姑娘来送鸡汤了,晏九,你快去开门。” 第014章 什么烂招 “吱呀”一声,门开了,晏九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鸡汤香气,客气问道:“宋姑娘有事吗?” “鸡汤我炖足了火候,盛一些给小公子尝尝。”楚辞笑着说道,没再提报恩的事情。 晏九接了过来:“宋姑娘有心了,我替我家公子谢过姑娘。” “都是邻里乡亲,不必如此客气。”楚辞笑着转身走了。 晏九抱着瓦罐进了饭厅,给云烬和云澈各盛了一碗鸡汤:“宋姑娘的厨艺真是好,就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能炖出这么美味的鸡汤来。” 鸡汤入口浓香醇厚,一点也不油腻,云烬默默地喝着,喝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胃口向来不好,晏九见状,又给他添了一碗。 云澈也喝了两大碗,又吃了不少鸡肉,正捧着肚子,无比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晏九什么都好,就是厨艺不太好。 云小公子突然就无比地惆怅,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这么好喝的鸡汤。 楚辞从云家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顾宁安朝着她走来,往她身后的云家大宅看了一眼,神色意味难明:“阿楚妹妹这是刚从云家出来吗?” 楚辞半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顾宁安脸色有些难看,伸手要拦住她。 楚辞侧身避开:“瓜田李下,你不要脸,可别坏我名声。” 顾宁安脸上的温和之色差点要维持不住,随即,又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来:“你可是在怪我?退婚是我娘的意思,阿楚妹妹,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是知道的。” 要是换作原主,听到这一番话,一定被他哄得死心塌地。 顾宁安还等着楚辞含羞带怯地依偎进他怀里,岂料却换来她讥讽冷笑:“你也知道我们已经退亲了,那你还不避嫌?姐夫,你有时间来恶心我,还不如及早去我三叔家提亲,就算我二姐等得,她的肚子可等不得。” 顾宁安尴尬羞恼,但又不好发作。 “是宋琬对我下药,我才会跟她......”顾宁安一脸懊恼,怅然地叹了叹,深情脉脉道,“我们青梅竹马,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如果不是宋琬使那些下作的手段,等你明年及笄,你就是我娘子了,阿楚,我做梦都想娶你,都想唤你一声.......唤你一声娘子,娘子......” 顾宁安满脸的痛苦凄然,楚辞只觉得万分恶心:“那些戏子见了你,怕是都要自行惭愧。” 顾宁安张了张嘴,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温情爱意,那种既痛苦又欣喜的复杂神色,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我知道你恼我,你越是恼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阿楚妹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不要我。” 楚辞凉凉地嗤笑一声:“已经用过一次的烂招,也好意思再拿出来丢人现眼,顾大秀才,你就只有这点本事?还是你觉得,我跟宋琬一样蠢?” 楚辞眼底的嘲讽刺激到了顾宁安,他眯了眯眼,重新审视她。 自从落水后,楚辞不但人变得精明起来,就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嘲弄冰冷,再也没有从前的绵绵情意。 顾宁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阿楚妹妹,你这话说是什么意思?什么烂招?我怎么听不懂。” 第015章 来讹钱的 顾宁安就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 楚辞勾起一边唇角,嘲讽之色更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是想借我之手对付宋琬吧,宋琬一尸两命,你就能另攀高枝了,当日,你也是这般情意拳拳地利用宋琬吧。” 顾宁安目光一闪,有一瞬而过的心虚,可很快便皱起了眉头,痛心道:“阿楚妹妹,没想到你对我的误会竟这么深,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楚辞不想看他惺惺作态,真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万分。 “你够狠够毒,运气却不怎么样,看来恶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不管怎么说,宋琬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你的骨血,小心以后真的断子绝孙哦。” 最后一点脸面被撕扯下来,顾宁安的神情陡然凶狠起来,楚辞以为他会放什么狠话,却见他眼底突然精光一闪,嫌恶地后退两步,并一脸不快地戒备着她。 此时,天已经透亮,不少村民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见已经退亲的两人,瓜田李下毫不避嫌,心底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燃起,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两人。 楚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顾宁安设的一个局。 村里不缺长舌妇,再添油加醋一番,活脱脱就是一出不甘被退亲,死缠烂打的戏码。 宋琬和顾宁安还没定亲,等传到宋琬和张氏的耳朵里,就算宋琬不出手,张氏也不会放过楚辞,到时候,顾宁安抓住她们的把柄直接报官,便可彻底摆脱宋琬,还能借宋琬之手弄死楚辞,一石二鸟。 这个局,意在让楚辞和宋琬互相残杀,可谓是阴狠至极。 楚辞唇角突然绽出一笑。 顾宁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笑什么?” “笑你白费心机。”楚辞冷笑一声,一抬手,就狠狠打了顾宁安一个耳光,在顾宁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指着他,扬声大骂,“你还要不要脸了?亏你还是个读孔孟之书的读书人,如此不知廉耻,你......你......” 楚辞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越是如此,村民越是好奇,有人忍不住问道:“阿楚,这是咋得了?” 楚辞气愤道:“他瞒着我,跟我二姐有私情,我退婚成全她们,可他反过来却说我败坏他的名声,来讹我银子。” 村民哗然,纷纷唾弃顾宁安。 “好歹是读书人,咋就这么不要脸呢?” “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秀才不要脸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然也不会背着阿楚,跟宋琬有一腿,如今孩子都有了。” 精心布的一个局,反被楚辞利用,顾宁安脸色极不好看,一口郁气憋在胸口,整个人都好像笼着一层煞气。 静默了片刻,顾宁安稍稍冷静了些,又开始惺惺作态道:“是我遭了宋琬的算计,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怎么对我,阿楚妹妹,我都不会怪你的。” 顾宁安这副“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神情,任是谁见了,都会怀疑是楚辞因爱生恨,诬陷他来讹钱。 楚辞也不多说,只问了一句:“你不是来讹钱,那你一大早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顾宁安噎住了。 “他就是来讹钱的,他威胁宋家姑娘,要是她不给银子,就毁了宋焦,让宋焦在书院待不下去!”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云小公子趴在自家墙头上,义愤填膺地说道。 第016章 够够的了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这般清贵的小公子,他跟顾宁安无冤无仇,犯不着诬陷他。 于是,村民们都坚信顾宁安就是来讹钱的。 要不是阮氏已经去了地里干活,估计早冲出来打死顾宁安了。 宋奚在后院喂鸡,听到喧闹声,忙跑了出来,就听到云澈说顾宁安来讹钱,气得小脸通红。 “你们打伤我阿娘,我们都没叫你们赔医药费,你还有脸来讹钱?你还想毁了我二哥?我二哥读书向来好,连夫子都夸我二哥,一定是你嫉妒我二哥,给我二哥下药,不然,我二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拉肚子?” 顾宁安阴鸷的脸色,陡然僵了一瞬,虽然只是须臾,但楚辞还是捕捉到了。 难道真如宋奚所言,宋焦无故拉肚子,是顾宁安下药? 他为何要那么做? 仅仅因为嫉妒? 楚辞眸心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顾宁安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呵斥宋奚:“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宋家真是好教养!老话果然没说错,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宁安如此心虚,楚辞越加肯定,呛了他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吴氏不是女人?你除了不要脸,原来,还是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真是没有想到啊。” “你!” 顾宁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盯着楚辞,最终,阴沉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顾宁安一走,村民还要去地里干活,也跟着散了。 继顾宁安不顾礼法,勾搭宋琬之后,又因恼羞成怒,前来讹诈楚辞,甚至还对宋焦下药,让他不能参加院试,相信这些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桃花村。 顾宁安的名声是彻底地臭了。 楚辞脸上扬起笑容,对还趴在墙头的云小公子道谢:“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云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看书的云烬,想了想,又转过头问楚辞:“晏九上山打猎去了,等他带了猎物回来,你能不能来我家做饭?我七哥胃口不好,但你炖的鸡汤,我七哥爱喝。” 云烬握着书卷的手似乎顿了一下,等他听到楚辞笑吟吟地应下,又不着痕迹地翻过一页。 云澈也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等下要去镇上,午饭是赶不及了,傍晚前,我一定会来。” “好。” 云澈喜滋滋地下了竹梯,跑到云烬身边坐下:“七哥,宋姑娘答应来做饭了。” 云烬头也未抬,淡淡地说道:“君子立世,不该为了口腹之欲,挟恩图报,罚抄《论语.季氏》十遍。” 云澈没有愁眉苦脸,反而笑嘻嘻道:“七哥没有规劝,也该罚,那就罚七哥跟我一起抄。” 云烬眼也未抬:“多抄一遍。” 云澈小脸一垮,半个身子都要趴在石桌上:“七哥,我是为了你,才请宋姑娘来家里做饭的。” “所以,只罚十遍。”云烬终于抬头看他,“不够?” “够够够!”云小公子连忙挺直背脊,端正神色,“够够的了!” 第017章 兄妹同心 没多久,宋孟和宋焦来了,带着格板一起来的。 这么快就做好,宋礼一定是连夜赶出来的,楚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宋焦满面春风,看得出心情极好。 昨日猎的那只山鸡体壮膘肥,送给云家一瓦罐后,还剩下一小锅,楚辞也给两人各盛一碗,笑盈盈问道:“二哥这么开心,是捡到银子了吗?” 宋焦一脸得意,简直比捡银子还开心:“我和大哥把顾宁安揍了一顿,他下次再敢来欺负你,你一定要跟二哥说,二哥打不死他。” 两人过来的时候,听到村民议论,谁知冤家路窄,正好碰到顾宁安,兄弟俩狠狠地揍了顾宁安一顿。 “顾宁安太阴险,二哥跟他同一个书院,还是小心为上。”楚辞叮嘱宋焦,随即,又问道,“去年院试,二哥还记得因而闹肚子?” 宋焦才学出众,不论是同窗,还是夫子,都觉得他一定能考中,宋焦自己也是信心十足,谁知因为闹肚子,无缘院试。 时过境迁,此时再提起,宋焦脸色变幻不定:“大夫说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当时,大伙儿只觉得惋惜,却并未多想,可顾宁安伪君子的面具已经被撕了下来,宋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若有所思道:“阿楚是怀疑顾宁安?” 楚辞之前想不明白顾宁安为何要那么做,但略一思索,便全想明白了。 顾宁安嫉妒宋焦,不想被宋焦的光芒所掩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更重要的,是他早就想退亲,担心将来宋焦高中之后会报复。 如果宋焦一辈子都是个童生,又怎么替楚辞出头?怎么跟他斗? 眼中一点寒芒掠过,楚辞开口道:“如果真是他,二哥今年院试,他一定还会再出手。” “去年是我大意,才着了他的道,今年,”宋焦眼中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戾气,冷冷说道,“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不一定呢。” “我一定站在二哥这边,”楚辞端起手中的碗,跟宋焦碰了一下,“咱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好一个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干了它。”宋焦豪气干云,一碗鸡汤一口气全干了。 宋孟失笑:“不早了,我们快去村口坐牛车,不然要赶不及了。” 三人喝完鸡汤,便到村口坐牛车。 牛车上差不多快坐满了人,林大海正要赶着牛车去镇上,看见兄妹三人过来,打招呼道:“阿楚,你们这是要去镇上?” “是啊,海叔,”楚辞应了一声,见车上有不少人,问道,“还坐得下吗?” 林大海道:“坐得下,坐得下,阿孟来前边车辕跟我一起坐。” 三人上了牛车,林大海问起苏氏:“阿楚,你娘怎么样了?” “我娘没事了,休养几天,就能回学堂授课了。”楚辞笑眯眯地答道。 宋焦和顾宁安跟着苏氏读了几年书,竟考上了清河书院,整个清河县,除了县学,最好的书院便是清河书院,每年都有不少学子去清河书院求学,可清河书院却不是那么好考的。 村长希望村里能多出几个读书人,在村里办了学堂,知道苏氏学问高,便请她当先生,毕竟村里穷,也请不起秀才。 因为束脩比其他学堂便宜,若是家境还算过得去的,都把家里的孩子送去学堂跟苏氏读书识字。 林大海的儿子栓子就是其中之一,等栓子考了童生之后,林大海也打算送他去清河书院。 第018章 苏氏醒了 清河县是南燕最靠西的一个县城,靠近西越,两国如今正在交战,虽受些影响,但清河镇依旧很热闹。 平整干净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牛车、马车驶过,原主很少来清河镇,宋焦叮嘱她跟紧宋焦:“阿楚,我先回书院了,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跟大哥说,大哥有银子。” 楚辞笑道:“知道了,二哥快回书院吧,要是迟到了,小心夫子罚你扫茅厕。” “你就不能盼二哥一点好,我才不要扫茅厕。”宋焦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时辰真的不早了,连忙往书院赶。 楚辞侧首对宋孟道:“大哥,我们去集市吧。” 宋孟点头,走出没多远,见有人卖冰糖葫芦,买了两串:“酸酸甜甜的,小姑娘都很喜欢吃。” 楚辞哭笑不得:“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孟指着前面的摊子,道:“我家阿楚是大姑娘了,那就买两盒胭脂,姑娘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些年,要供宋焦在书院读书,大伯家也不是很富裕,但宋孟很疼楚辞,只要来了镇上,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还有头花头绳什么的。 “我就是不打扮,也很漂亮,”楚辞说着,拉着他往集市走。 宋孟笑起来:“对,我家阿楚最漂亮。” 楚辞明灿一笑。 原主长相普通,就连宋琬都比她好看,可在宋孟眼里,他就是觉得二叔家的这个三妹最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盛满了光。 到了集市,楚辞买了黄豆,又买了茴香、花椒、胡椒、八角、桂皮、糖、米酒、白醋,还有一些小坛子。 宋孟见她买这么多卤料,好奇道:“阿楚,你是要卤豆腐吗?” 楚辞摇头,然后,神秘一笑:“保证是大哥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宋孟笑笑:“还想买什么?” 昨日要回了十七两三百一十五文,楚辞手头上不缺钱,又买了些猪肉和排骨,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买了两盒桂花糕,然后,才到镇口坐着林大海的牛车回村子。 到了宋家小院,宋孟放下东西,道:“什么时候要磨豆腐了,让奚儿过来喊一声。” 楚辞点头,从篓子里拿出一盒桂花糕给他,宋孟不要:“大哥不爱吃这些,留着给奚儿吃。” 楚辞直接塞他怀里:“昨日辛苦大伯母照顾我娘,就当是我孝敬大伯母的。” 宋孟不好推辞,便收下了。 宋奚正在苏氏屋里温书,听见声音,忙跑了出来:“阿姐,你回来了。” 楚辞“嗯”了一声,从篓子里拿出另外一盒桂花糕。 宋小弟“哇”了一声,兴奋道:“是桂花糕!阿姐买给我的?” “想吃吗?” “想想想!”宋小弟咬着香甜软糯的桂花糕,高兴得快要飞起,“哒哒哒”地往屋里跑,“阿娘,阿姐买了桂花糕,可好吃了。” 楚辞闻言,知道苏氏醒了,也跟着宋小弟一块进屋。 第019章 不一样了 苏氏见她进来,眼底闪动着温柔的笑意:“阿楚回来了。” 苏氏肤色白皙,容色昳丽,哪怕只是一身粗布衣衫,也掩不住她身上高华的气韵,怎么看也不像是三十有余的人。 原主的容貌不及苏氏十分之一,想必长得像爹。 真是令人忧桑。 楚辞不由暗叹,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握着苏氏的手腕诊脉:“阿娘可觉得头晕头疼,恶心想吐?” 苏氏温柔地注视着她:“我没事。” “我给阿娘换药。”楚辞解下她头上的白纱布,一边换药,一边道,“可能有些疼,阿娘忍一忍。” 苏氏脸上扬起笑容:“阿楚越来越像个小大夫。” 换完药,楚辞微笑道:“虽然没什么大碍,阿娘还是要好好休息。” 宋奚捏了一块桂花糕喂到苏氏嘴边:“这是阿姐买的桂花糕,阿娘也尝尝。” 苏氏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快晌午了,先歇一歇,等午歇起来再练字。” “知道了,阿娘。”宋小弟把桌上的笔墨书本收好,仰头问楚辞,“阿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楚辞让他去地里挖些土豆回来,到时候跟排骨一起炖。 阮氏疼爱原主,家里的活儿,原主几乎都没干过,苏氏掀开被子要下床:“还是娘来做饭。” 楚辞连忙拦住她,唇角微弯:“阿娘是怕我厨艺不好,浪费了那些食材?阿娘放心吧,看阿奶和阿娘下厨这么多年,我多少会一点的,早上那锅鸡汤就是我炖的,是不是很好喝?” 苏氏笑得越发温柔:“嗯,很好喝,阿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楚辞先去后院摘了一把青蒜苗,跟五花肉一起炒,等宋奚挖了土豆,跟阮氏一起回来,满院子都弥漫着香气。 宋奚飞一般地跑进灶房:“阿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楚辞夹了一块肉塞进他嘴里:“好吃吗?”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咬下去,满嘴都是浓郁的肉汁,宋小弟的眼睛瞬间亮了:“阿姐做的饭菜最好吃!” 阮氏也尝了一口,鲜香美味,还带了一点点的辣,一点也不腻。 乖孙就是厉害,第一次做饭都这么好吃,阮氏高兴得不行:“你刚从镇上回来,可别累着了,想吃什么,跟阿奶说,阿奶来做。” 阮氏在地里劳作了一上午,肯定比她还累,楚辞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中午让我和奚儿做一顿给阿奶尝尝,奚儿,烧火。” “好嘞。”宋奚在灶膛前坐下,往里面添柴。 阮氏在一旁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 楚辞做了一碗土豆炖排骨,又烧了一碗白菜汤,饭菜摆好后,对宋小弟道:“奚儿,叫阿娘来吃饭。” “阿娘,吃饭了。”宋小弟跑进苏氏屋里,扶着苏氏来灶房吃饭。 土豆炖得酥烂,混合着浓郁的肉香,苏氏尝了一口,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第一次做饭,便能好吃得令人停不下来,阿楚她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楚辞捕捉到苏氏的异样,问道:“阿娘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第020章 人言可畏 对上楚辞关切的目光,苏氏脸上扬起笑容。 不管楚辞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女儿。 苏氏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楚辞碗里:“阿娘只是没有想到你厨艺这么好,你长大了。” 楚辞道:“阿娘喜欢,以后我多下厨。” 宋小弟吃得满嘴油香,一脸餍足地说道:“阿姐,我明天想喝排骨豆腐汤。” 楚辞轻笑,应了声:“好。” 宋小弟大眼睛贼亮,满心欣喜道:“阿姐,你真好。” 宋奚虚龄七岁,长得瘦弱,看起来只有四五岁,楚辞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肉:“等下帮阿姐洗碗。” 宋小弟咧着嘴,冲她笑道:“我洗的可干净了。” 吃完饭,阮氏去地里干活,宋奚帮着楚辞洗碗,问道:“阿姐什么时候做豆腐?” 没穿过来之前,她在家里做过,所以,算得上是有经验,楚辞还想明早挑到集市上卖,想了想,道:“半夜吧。” “到时候我帮阿姐磨豆子,我可有力气,能磨好多好多的豆子,我以后都帮阿姐磨豆子。” 小话痨兴奋起来说个没完,自从楚辞落水醒来后,宋小弟就觉得她变了,变得更加亲切,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楚辞含笑听着,姐弟俩洗完碗,又去杂物房把石磨找出来,洗干净后,才各自回屋午歇。 早上起得早,这一觉就睡得格外的沉,过了申时,楚辞才醒来,就听见有人喊她。 “宋姑娘,宋姑娘,你在家吗?” 楚辞从屋里出来,见晏九站在院门外,想起来今早答应云澈要去云家做饭,忙应道:“我等下就过去。” 晏九颔首,然后转身回去。 苏氏听到两人对话,从屋里出来,问道:“阿楚等下要去云家?” 楚辞一边掬水洗脸,一边道:“嗯,过去做顿晚饭。” 苏氏递了毛巾过去:“云家一看就不是简单人家,以后若无必要,还是少些来往。” 楚辞刚跟顾宁安退亲,若是跟云家走得太近,难保不会有人嚼舌根,说她想要攀高枝。 人言可畏,姑娘家的名声毁了,以后的处境就更加难了,楚辞知道苏氏的担忧,便把今早云澈替她解围的事情说了:“云家的恩情,早些还完,也能早些两清。” “顾宁安吃了个这么大的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起顾宁安,苏氏眼底闪过一抹深冷郁色,“娘知道你有分寸,但小人难缠,顾宁安更是卑鄙,等下让奚儿陪你一起过去,免得落人口实,给顾宁安可趁之机。” 楚辞点头。 去云家之前,楚辞把黄豆清洗干净,倒入水桶里浸泡,然后跟宋奚一起去了云家。 云烬正在给云澈授课,云澈本来听得很专心,见楚辞来了,一激动,手中的书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书案上,跑到她面前,撇了撇嘴,抱怨道:“怎么现在才过来,本公子都快饿死了,晏九猎了一头野猪,你再不过来,都要臭了,还有那些野兔山鸡,也要臭了。” 楚辞觉得好笑,忍不住就伸手去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先回去上课,酉时的时候,保证能让你吃上香喷喷的晚饭。” 第021章 不可无礼 云澈抬手正要拍开楚辞的手,云烬清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澈,不可无礼!” 云澈悻悻地放下手,回头幽怨地看着他:“七哥都没摸过我的头。” 云澈跟宋奚年纪相仿,气鼓鼓的模样又颇为可爱,楚辞又揉了一把:“云公子没摸过,我就摸不得了?” 云澈的小脸有些黑,云烬浅淡的眸色落在楚辞手上。 楚辞连忙收回手,干笑道:“我去做饭,去做饭。” 那些猎物,晏九都已经清洗干净了,那么大一只野猪,吃是吃不完的,楚辞留了一些做水煮肉片和炖肘子,剩下的,全都做成肉脯。 楚辞让晏九把猪肉剁成肉泥。 晏九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剁肉泥的时候,刀法快得令人看不清,只觉得虚影重重。 楚辞目光微深。 一个护卫都如此不简单,云烬和云澈的身份怕是更不简单。 宋小弟看得目瞪口呆,满脸的崇拜:“阿姐,晏九大哥他好厉害。” “任何事情只要用了心,日复一日,都能成为高手。” “阿姐,我记住了,我会好好用功的。” “帮阿姐烧火。” 宋奚“嗯”了一声,乖巧地坐在灶膛前烧火。 将肘子焯水,洗去血沫后,放入锅中,跟着姜葱、盐、冰糖、酱油、料酒,还有大料一起慢炖。 炖肘子的时候,楚辞还做了红烧兔肉,又将鸡肉切成丁腌制,等炸好鸡肉后,问晏九:“云公子他们能吃辣吗?” 晏九道:“公子口味清淡,不太能吃辣,小公子可以。” 楚辞闻言,做辣子鸡时,只做了微辣,水煮肉片也一样,没有放太多的辣椒,当热油淋在肉片上,顿时浓香四溢。 香气一阵阵从厨房里飘散出去,云澈都无心读书了,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更别说在厨房里剁肉泥的晏九了。 晏九看着她又清炒了几个青菜,炖了筒骨山药汤,蒸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止不住口水横流。 等做完一大桌子的菜,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楚辞见晏九肉泥剁得差不多了,便教他如何做猪肉脯,晏九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说完,楚辞对宋奚道:“奚儿,我们回去了。” “宋姑娘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云烬走了进来,说道。 楚辞笑着摇头:“阿奶和阿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下次吧。” 云烬也没有勉强,颔首致谢:“今日辛苦宋姑娘了。” 楚辞含笑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云澈:“刚才无意冒犯了云小公子,就当是我给小公子赔罪了。” 云澈脸上的神情有些别扭:“刚才发生了什么,本公子都不记得了。” 楚辞笑了笑,和宋奚回去了。 水煮肉片软嫩香辣,辣子鸡麻辣味浓,红烧兔肉味香肉烂,炖肘子酥烂醇香,肥而不腻。 这一顿饭,主仆三人吃得无比的餍足,云澈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背上,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好想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云烬淡声对晏九说道:“去查一下,去年院试,宋焦因而会闹肚子。” 第022章 蹚这浑水 云烬清绝如仙,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晏九闻言后,怔愣了一瞬,很快又回神,点头应了一声:“是。” 云澈不解道:“七哥跟宋家素无往来,蹚这浑水做什么?” “路见不平。” 云烬淡淡说了一句,起身走了,留下一脸懵圈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云澈啧啧道:“能让七哥插手管闲事,真是不容易啊。” 晏九没有答话,觉得楚辞这顿饭做得真值,等收拾了碗筷,开始做猪肉脯。 楚辞并不知道这些,跟宋奚回去后,吃了晚饭,便打算歇下了,反倒是宋奚蹲在水桶旁,看着泡在桶里的黄豆,兴冲冲道:“这么多黄豆,能磨多少豆腐呀?还要泡多久呀?豆子泡久了,会不会馊掉呀?阿姐......” 小话痨兴奋起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楚辞打断他:“快去睡,不然半夜起不来了。” “哦,”宋小弟起身回屋,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阿姐,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哦。” “好。” 宋小弟喜滋滋地去睡觉了。 到了半夜,楚辞起来磨豆。 平时不到辰时不起床的宋小弟,破天荒地早醒了,脑袋上顶着一撮呆毛,愤愤地板着小脸:“我就知道阿姐不会叫我。” 楚辞莞尔:“睡不够,会长不高的。” 宋奚哼了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阿姐休想哄我。” 楚辞微微一笑:“既然起来了,帮阿姐添豆子,等下阿姐给你煮豆花吃。” “豆花是什么?”宋奚满脸好奇,站在磨盘边上,不时往磨盘中加些豆子和清水。 “豆花吃起来跟蛋羹一样嫩滑,爱吃甜的,就撒些糖,喜欢吃咸的,可以加些酱油、芝麻油、葱花、榨菜、木耳、香菇、喜欢吃辣的话,就再加些辣椒,然后再加一勺肉汁......” 宋小弟吸溜了一下口水:“甜的咸的,我都想吃,阿姐会炸油条吗?” 楚辞点头,问道:“想吃?” “嗯!” “还想吃什么,阿姐都给你做。” “阿姐,你真好。” 宋小弟既兴奋又欣喜,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咦”了一声,大半夜的,会是谁来他家。 “阿姐,我去开门。” 院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并不怎么明亮,宋奚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愣了下:“大哥?” 宋孟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走进来:“奚儿也起这么早啊。” “大哥也是来磨豆子的吗?” “嗯,”宋孟见楚辞已经磨了一桶豆浆,道,“你歇一会儿,让大哥来。” “好,辛苦大哥了。”楚辞甜甜一笑,提着豆浆进了灶屋。 豆浆过滤后,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熬煮,以防糊锅,楚辞边煮边搅拌,还不时地撇去浮沫。 煮开后,整个小院都飘散着豆汁的香味,随着豆汁在锅里翻腾,味道越发地浓郁起来。 灶膛里熄了火,让豆浆冷却一小会儿,楚辞往白醋里倒入一些清水稀释,将稀释好的白醋慢慢倒入锅中,慢慢搅动,等凝结出豆花,便停止点浆。 这会儿,阮氏和苏氏也都醒了,楚辞盛了五碗豆花出来,撒了些糖。 刚出锅的豆花,热腾腾,滑嫩嫩的,带着一点甜,宋小弟惊喜地“哇”了一声:“这就是甜豆花啊,比蛋羹还要嫩滑,好好吃。” 宋孟也赞不绝口:“阿楚做出来的豆腐,肯定比大富叔家的要嫩。” 阮氏接着他的话,说道:“乖孙这点浆的手艺,整个清河县都没人能比得上,顾大富算哪根葱。” 楚辞笑盈盈地吃着豆花,苏氏抬头看她:“除了豆腐,阿楚是不是还想做些别的。” 第023章 赞不绝口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 不说整个清河县,就一个清河镇,就有不少卖豆腐的,只做豆腐生意,赚不了多少银子。 楚辞点头:“还想再做些豆腐干和豆腐乳。” 宋奚眨巴着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楚辞微笑:“好吃的东西。” 宋孟这才明白,今早,她买那么多卤料,原来是为了做豆腐干。 虽然他没听说过豆腐干,但他相信楚辞一定会做出来的。 楚辞回到灶屋,又烧火煮了一小会儿,直到有清水分离出来。 在干净的箩筐里铺上一块麻布,将豆花倒了进去,扎上布口后,又将一盆水压在上面,滤去多余的水分。 宋奚问道:“阿姐,这个要压多久?” “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楚辞说着,将宋孟磨好的豆浆,倒入锅中。 苏氏帮着烧火,阮氏边煮,边撇去浮沫,时不时地搅拌几下,等豆浆煮沸,冷切了一小会儿,阮氏问道:“乖孙,要怎么点浆?” 楚辞告诉阮氏,按一比五的比例,用清水稀释白醋,然后又道:“阿奶等会儿把酸浆留下,发酵两三日后,下次用酸浆点豆腐,口感会更好。” “好,阿奶知道了。” 有阮氏和苏氏帮忙,楚辞就可以腾出手来做豆腐干。 她先将麻布铺在格板上,再将豆腐划碎,均匀地摊在麻布上,一层豆腐脑一层麻布地加,然后将麻布扎紧,加压成型,等着半个时辰后拆下麻布,用刀将豆腐干按格子印割开,放在清水中浸泡两盏茶的时间。 这期间,楚辞往锅里放入盐、酱油、葱、姜、桂皮、茴香、花椒制成卤水,烧沸后加入豆干,煮两盏茶的时间,若是色泽棕红,味道鲜美,即可取出来。 做豆腐干不难,豆腐乳却是要费些时间,因为要等着豆腐长满毛霉,要四五天的时间。 楚辞在木盆里铺上干净的稻草,把豆腐一块块放上去,再放上稻草,然后把木盆盖好。 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夜,又是磨豆,又是煮豆浆,豆汁的香味飘散得整个村子都闻到了。 云澈半夜的时候就已经被谗醒了,好不容易捱到卯时,连忙抱着一个坛子,过来敲门。 云澈是个小吃货,看见他,楚辞并不意外,招呼他进来:“小公子吃早饭了吗?” 云澈把怀里的坛子递给她:“我不会白吃你家早饭的,这是晏九昨夜做的猪肉脯。” “都是自家煮的豆浆,也不是多精贵的东西,小公子太客气,这猪肉脯......” 阮氏本想让云澈把猪肉脯带回去,楚辞已经接了过来:“先喝碗豆浆,吃个鸡蛋饼,我去炸油条,若是想吃豆花,让奚儿帮你盛。” 楚辞收下猪肉脯,云澈很开心,这样他就能敞开肚子吃了。 宋孟盛了一碗豆浆,端到他面前:“小心烫。” 云澈道了声谢,捧着碗抿了一口,感觉胃都暖和了起来,宋奚问道:“你想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云澈嘴里正咬着鸡蛋饼,含糊地应了一声:“都想吃。” 云家那边,晏九做完早饭,去云澈屋里喊他,却没见着人,便去禀报云烬:“公子,小公子不在屋里,不知去了哪里?” 云烬目光落向墙外,淡声道:“在宋家。” 晏九愣了愣,咂舌道:“天还没大亮,小公子怎么去了宋家?这也太早了。” 半夜的时候,云烬也醒了,闻了大半夜的豆香,当然知道云澈为何会去宋家:“随他去吧。” “属下去摆膳?” “嗯。” 第024章 另眼相待 楚辞炸的油条,松脆有韧劲,再喝一口豆浆,最好吃不过。 云澈问:“宋姑娘,我想让七哥也来你家吃早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云澈满脸的喜悦,“哒哒哒”地跑回云家:“七哥,七哥,宋姑娘请你过去吃早饭。” 云烬坐着不动:“替我谢过宋姑娘。” “宋姑娘盛意拳拳,七哥要是不去,岂不伤了宋姑娘的面子?”云澈将他拉了起来,冲晏九喊道,“带上两坛猪肉脯。” 云烬被云澈拉去了宋家,晏九跟在两人身后,抱着两坛猪肉脯,阮氏连忙招呼几人坐下。 云澈和宋奚都在长身体,楚辞给两人都剥了个鸡蛋。 宋奚咬了一口,对云澈道:“阿姐说了,多吃些,才能长高长壮。” 云澈闻言,把鸡蛋放进云烬碗里:“多吃些,才能长胖。” 如此懂事贴心的小公子,楚辞很是喜欢:“姐姐再给你剥一个。” 云澈直接改口:“谢谢阿楚姐姐。” 楚辞唇角弯了弯,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快吃吧。” 云澈看着云烬碗里的鸡蛋,道:“七哥也快吃吧。” 云烬性子清冷,不喜他人碰触,更别说别人剥的鸡蛋了,晏九正想找个借口,说云烬不喜欢吃鸡蛋,云烬已经夹起来咬了一口。 晏九当即傻眼了。 楚辞看他吃得慢,以为不合他胃口:“云公子喜欢吃什么,我去做。” 云烬道:“不用麻烦,这些就很好。” “粗茶淡饭,怕是公子吃不惯。” “不会,很好吃。” 云家有规矩,食不言,能让云烬搭话,楚辞是头一个。 云澈看了自家七哥一眼,感觉云烬跟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依旧有些冷淡,但跟楚辞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柔和如风。 “七哥,我......” 云澈还没说完,云烬淡淡地说了一句:“食不言。” 云澈:“......哦。” 晏九目光一动,不着痕迹地看了楚辞一眼。 能让他家公子另眼相待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农女啊!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以往喝半碗粥就饱的云公子,破天荒地吃了很多。 吃完早饭,就要去集市,云澈目光热切地看着云烬:“七哥,我也想一起去。” 云烬浅淡的眸色,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了。 云澈耷拉着小脑袋,楚辞笑了笑,对云烬道:“晌午前就会回来,不会耽误小公子学业的,让他一起去吧。” 看得出来,云烬对云澈管教极严,楚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知云烬却道:“阿澈性子跳脱,有劳宋姑娘多费心了。” 楚辞扬起笑容:“奚儿也要去,两人刚好能做个伴。” 云烬看着云澈:“不可到处乱跑,给宋姑娘惹麻烦。” 云澈高兴极了,忙不迭地应下来:“我不乱跑,一定不乱跑,我保证!” 云烬侧首问宋孟:“会驾车吗?” 宋孟点了点头。 云澈兴奋地拉起他:“我家有马车,宋大哥,你快去驾车。” 第025章 会遭雷劈 有了马车,去集市就方便很多,宋孟把豆腐和豆干搬了上去,楚辞脑中一道亮光闪过,问晏九:“家里有炉子吗?” 晏九点头:“宋姑娘若是有用,那我一并搬上马车。” “好。” 晏九回去拿炉子,云澈问道:“阿楚姐姐是要做什么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辞卖了个关子,云澈心痒痒,好想知道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东西都搬上马车后,宋孟驾着马车往镇上走。 宋奚第一次做马车,满脸的兴奋,小脑袋探出车窗,声音便在风里回荡。 “阿姐阿姐,好快!真的好快!” “阿姐阿姐,那边有牛车,但没我们快!” “阿姐阿姐,我们到镇上了!” 在宋小弟欣喜的话音中,她们到了镇口,马车稍微慢了下来,这下,连云澈也兴奋了:“阿楚姐姐,冰糖葫芦!” 宋小弟闻到香甜的味道,两眼顿时放光:“阿姐,桂花糕!” 两人叽叽喳喳,楚辞不由扶额,顿时后悔带他们出来了。 “等我们卖了豆腐,阿姐给你们买,都买。” 云澈和宋小弟挺起了小胸脯:“阿姐,我们会帮着一起卖的,卖豆腐喽,又嫩又滑的豆腐嘞。” 宋小弟听到有小贩吆喝,也似模似样地吆喝了一嗓子,兴奋得脸上红扑扑的,回头问楚辞:“阿姐,我喊的怎么样?” 楚辞笑容可掬:“奚儿真棒!” 到了集市,马车停了下来。 她们来的比较晚,集市中心的位置,都已经摆满了摊位,楚辞只在街边占了个摊位,偏偏顾大富的摊位就在她对面。 顾大富在集市上卖了大半辈子的豆腐,有很多熟客,宋孟眉头皱了皱,见还有其他几个摊位,便问:“阿楚,我们要不要换个摊位?” 楚辞也扫了一眼顾大富的摊位。 世道艰难,又都是同村人,楚辞也不想抢人生意,但杨氏为了巴结顾宁安,将苏氏踩进泥泞里,就别怪楚辞不留余地。 楚辞收回目光,淡声道:“不用,这个摊位就很好。” “听阿楚的,我把马车赶到牲畜寄停处,很快回来。” “嗯。” 昨夜,顾大富起来磨豆腐的时候,就闻到了宋家飘散出来的豆香,这会儿,脸色黑沉黑沉的。 臭丫头不声不响的,居然也懂得磨豆腐,这点浆的手艺,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顾大富狐疑地看着楚辞:“阿楚从哪里学的手艺?” 还不等楚辞开口,宋奚已经怼过去了:“反正不是跟你学的。” 顾大富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停在豆腐干上,不怀好意道:“那是什么?不会是坏了吧?东西坏了,可是会吃死人的。” 这个时代的人都没见过豆腐干,又听顾大富那么说,先入为主,都以为楚辞昧良心,把做坏的豆腐拿出来卖,纷纷指责楚辞不是人。 “家里的大人怎么也不管管,真把人吃出个好歹来,可是会遭雷劈的。” “哎哟,这都是什么一家子,也太丧尽天良了。” “阮婶子向来疼爱这个孙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都把她惯坏了,”顾大富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实在没有想到,阮婶子居然这么糊涂,居然任由她胡闹。” 第026章 卖不出去 宋奚想要辩解几句,可他一个小娃娃,说的话谁会信。 宋小弟气坏了,看着顾大富得意的模样,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可他人小力气小,定然是打不过的,说不定还会连累阿姐。 宋小弟冷静下来后,安慰起楚辞:“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罢了,阿姐别在意。” 楚辞笑道:“不过是阴沟里的一条臭虫,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云澈恶狠狠地瞪了顾大富一眼,要给楚辞出气:“本公子一定要让他的豆腐,一块都卖不出去!” 楚辞赞同道:“就让他的豆腐,一块都卖不出去!” 顾大富不屑地嗤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左边的摊位是卖鲫鱼的,吴大娘是个面慈心善的人,好心提醒楚辞:“姑娘,吃进嘴里的,可不比别的,要是真吃坏了,可是会被抓去蹲大牢的。” 顾大富跟集市上的这些大婶大娘都混熟了,那些妇人都站在他那一边,难得有好心人,楚辞心中感激,笑道:“大娘放心,我这东西能吃的,而且,还很好吃。” 吴大娘新奇道:“真的能吃?” 楚辞拿了一块给她:“这叫豆腐干,大娘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尝一尝。” 楚辞笑容真诚,吴大娘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吴大娘,见她突然顿住了,脸色也不太对,顾大富正义凛然地叱责楚辞:“吴大娘跟你无冤无仇,你这么害她,也太黑心了,难怪顾秀才要退婚!” “这种黑心烂肺的,要是娶回家,谁能睡得着。” “吴大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一条人命,快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快去报官!” “报什么官?”宋孟只是去停个马车,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这些人居然欺负到楚辞头上来了,他怒气沉沉地扫过众人,“我妹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楚辞冷笑:“大哥何必拦着她们,报假案,可是要挨板子的。” 嚷着要去报官的妇人,脖子缩了一下,不敢再嚷了。 宋孟满面寒霜地看着顾大富:“顾宁安另攀高枝,与人有私情,阿楚才会退婚,大家同住在一个村子里,我们敬你是长辈,你却颠倒是非,挑拨生事,你若给阿楚道歉,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如若不然,” 宋孟眼睛一眯,眼中冷意更甚:“你怎么对阿楚的,我宋孟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大哥好刚! 顾大富还真被他震住了。 可让他一个长辈,大庭广众之下,给楚辞一个小丫头道歉,可拉不下这个脸面。 集市上慢慢热闹起来,不管是摊位上的小贩,还是来买菜的,见有热闹可瞧,都围了过来。 顾大富脸面无光,顿时恼羞成怒道:“你们自己做的那什么豆腐干,吃坏了人,我不过是说几句公道话而已,你们还敢横?” “谁说我吃坏了!”吴大娘气道,“豆腐干咸香爽口,不知道多好吃!” 第027章 真敢开口 话音一落,顾大富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宋孟冷冷盯着他,不容置喙道:“我们还要做生意,该道歉的,大富叔还是利索点。” 顾大富梗着脖子,哼道:“你叫我一声叔,我就是你们的长辈,要我道歉,你们也不怕折寿。” 宋孟冷笑:“我叫你一声叔,那是客气,倚老卖老可不好。” 云澈神色不耐,凶横道:“磨磨唧唧,你是不是男子?再耽误小爷做生意,小爷砸了你的摊子!” 虽然村里人不知道云烬的来历,但也知道招惹不起,顾大富不敢得罪云澈,只得拉下老脸,跟楚辞道歉:“刚才是叔不对,叔错了,你从小知书明理,别跟叔计较了。” 以为服个软,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那就太天真了。 “我娘时常教导我们,得人饶处且饶人,所以,这些年来,大富叔为了巴结顾大秀才,处处为难我们一家,以前没跟大富叔计较,这次当然也不会了。” 众人闻言,看顾大富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顾大富不但丢了面子,连名声都臭了,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闹了这一场,摊子前围了不少人,楚辞趁着人多,扬声道:“豆腐干是我研究出来的一种吃食,所用的食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吃坏人。” 难得有新的吃食出来,大伙儿都很好奇,一个手臂上挎着个篮子的胖大婶问吴大娘:“真那么好吃?” 吴大娘道:“我每天都在这里卖鱼,哪能说谎诳你,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捣鼓出来的,还有五香味呢。” 胖大婶跟吴大娘买过鱼,知道她是实诚人,便问楚辞:“我能尝尝吗?” 楚辞笑盈盈地递给她一块,胖大婶尝了一口,瞬间瞪圆了眼睛。 咸鲜软嫩,香韧可口,这也太好吃了,胖大婶把最后一点豆腐干吃完,问道:“这个怎么卖?” 楚辞道:“一文钱一块。” 胖大婶被惊到了:“这也太贵了,那么大一块豆腐也才一文钱。” 一块豆腐有巴掌那么大,可豆腐干薄薄的一小片,说起来比肉还贵了些,但豆腐干制作麻烦,还需要用卤料卤煮,楚辞不打算降价。 顾大富心里憋着火,正愁着没机会扳回一城,立刻见缝插针道:“一文钱一块,你真敢开口,什么精挑细选,我看就是黄豆做的,一斤黄豆才四文钱,你那一块豆腐干才几两?我看一两都没有!” 不少人都觉得顾大富说的对,楚辞也没辩解,只对胖大婶道:“这食材精贵,价格自然也高一些,您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也尝得出味道不一般。” 被夸了一番,胖大婶心里高兴,又觉得楚辞做事大气,一文钱一块的豆腐干,说尝就给尝了,哪像顾大富,一个大男人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胖大婶决定先买二十块尝尝鲜,但她第一次买,不知道怎么煮才好吃,问道:“这东西要怎么煮?” “可以跟五花肉,或是青蒜苗一起炒,卤煮也不错,若是能吃辣,麻辣豆干也下饭。” 楚辞说着,往炉子里添柴烧火,架上一个铁锅,看这架势是要当场炒一盘了。 第028章 生意火爆 铁锅烧热后,楚辞往锅里倒油,将切好的豆腐干放进去,稍微炸了一下后,捞出来控油,然后把蒜末、辣椒、花椒放入锅中炒香。 香味飘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楚辞又倒入炸好的豆腐干翻炒,淋入酱油,撒了一点盐和白糖调味。 楚辞炒出来的豆腐干色泽金红,干香麻辣,光是闻着味道,周围都已经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众人这一脸谗相,宋孟就知道这些豆腐干不愁卖不出去,难怪她要带炉子出来。 宋孟夹了一块豆腐干塞进宋奚嘴里,笑着问道:“好吃吗?” 豆腐干一入口,一股麻辣充斥着整个口腔,辣中带着一点微甜,宋小弟的眼睛都亮了:“大哥大哥,我还想吃。” “我也要吃。”云澈盯着豆腐干,等着宋孟投喂。 两人一口接一口,吃得无比的满足,谗得周围的人猛咽口水。 胖大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楚辞:“我能尝尝吗?” “当然可以,”楚辞端着盘子,笑吟吟道,“大伙儿也都尝尝,若是觉得好吃,可要抓紧买了,豆腐干做的不多,卖完了,就只能等明日了。” 胖大婶闻言,决定再多买一些:“我再买二十块。” “我要三十块。” “我也要三十块。” “我买二十块。” 生意比想象中的好,没一会儿就卖光了,尝过味道的,就没一个人不想买的,没有尝过味道的,看大伙儿蜂拥而上,也想买一点尝尝,那些买不到的,一脸的惋惜,直问楚辞明日什么时候来集市。 生意如此火爆,顾大富气得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楚辞突然朝他笑了一下,顾大富心里咯噔了一下,本能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楚辞扬声笑道:“没有买到豆腐干的,也没关系,我家的豆腐又嫩又滑,炖鱼汤最好吃不过。” “鱼汤腥得很,不好吃。”人群中,有个圆脸妇人说道。 “把鱼煎至两面金黄,加入姜葱爆香,烹入料酒,保证炖出来的鱼汤鲜香浓郁,一点也不腥。” “真的?” “吴大娘的鲫鱼个头大,一看就很肥美,婶子不如买两条跟豆腐一起炖,若是不好吃,明日我还在这里卖豆腐和豆腐干,到时候送你半斤豆腐干。” 圆脸妇人有些心动:“你豆腐咋卖?” 楚辞浅笑:“两文钱一块。” 圆脸妇人抱怨道:“你家的东西就是比别人贵,镇上的豆腐就没有贵过一文钱的。” 顾大富看楚辞要砸了生意,心中顿时觉得解气。 让这臭丫头神气! 一块豆腐两文前,亏她说得出口! “我看这丫头做的豆腐,就是比别人家的嫩滑,我买两块,”胖大婶说着,转头又对吴大娘道,“婶子,来两条鲫鱼。” “好嘞。”吴大娘喜不自禁,挑了两条又大又肥的鲫鱼,递给胖大婶。 圆脸妇人见状,犹豫了一下,也买了两块豆腐,一条鲫鱼,临走前,对楚辞道:“要是鱼汤不好喝,明日你可得送我半斤豆腐干。” 楚辞笑眯眯地应下:“那是当然,我们还要在这里做生意,不会坑婶子的。” 第029章 觉得有趣 原本还觉得两文钱一块豆腐贵的人,在胖大婶和圆脸妇人买了之后,也纷纷掏钱。 云澈和宋奚在一旁收钱,笑得嘴角都差点咧到耳后根,明明是几文钱的生意,硬是做出了几千万的成就感。 没多久,豆腐也全卖光了,连带着吴大娘的鲫鱼也卖完了。 吴大娘心里万分感激:“丫头,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这鱼也没这么快卖光。” 楚辞微笑:“刚才那么多人落井下石,只有大娘满怀善意,我帮大娘是应该的,大娘不用放在心上,我娘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 “你娘把你教的真好。” “明日大娘要是早点来,麻烦大娘帮我占个摊位,明日,我还摆在这里。” “好,没问题。”吴大娘爽快应下。 斜对面的摊子就是卖猪肉的,楚辞买了几根排骨,然后回来收拾东西,等宋孟驾着马车过来,一起把东西搬上去,几人离开的时候,顾大富当真是一块豆腐都没卖出去,差点气得吐血。 马车里,云澈和宋奚在数着铜板,一共是一两六百七十六文。 几人都十分高兴,楚辞道:“阿姐带你们去买冰糖葫芦和桂花糕。” 宋小弟懂事道:“桂花糕家里还有。” “那就买绿豆糕。” 时辰还早,一行人在镇上逛了起来。 云澈跟着云烬来过几次清河镇,印象中没什么新奇的,但不知为何,跟在楚辞身边,旁边还有个看到什么都要“哇哇”两声的宋小弟,突然就觉得有趣。 逛了大半个镇子,买了不少的东西,大多都是两人的小玩意,还有几匹棉布,楚辞打算给家里人都做两身新衣裳。 宋孟见她买了不少东西,问道:“银子够不够?大哥这里还有。” 出门前,楚辞身上带了十两银子,她笑嘻嘻地道:“大哥年纪也不小,该攒些银子娶媳妇了。” 宋孟以前跟宋老头读书识字,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他相貌俊朗,按理说多的是姑娘想要嫁给他,可他都十七了,还没定下亲事。 一则,这些年供着宋焦读书,家里穷,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 二则,赵氏也想着等宋焦中了秀才之后,再给宋孟说亲。 宋孟读书也不差,要不是家里穷,供不起两个读书人,说不定宋孟早就是秀才了,这些年,赵氏一直觉得亏欠了宋孟,一心想着给他定门好亲事。 宋奚也觉得自家大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姑娘,在一旁起哄:“娶媳妇,大哥娶媳妇。” “你知道媳妇是什么吗,就跟着你阿姐一起打趣大哥,”宋孟轻弹了一下宋小弟的额头,红着脸轻斥了楚辞一句,“别带坏奚儿!” 楚辞一脸坏笑:“脸皮这么薄,哪能娶到心仪的姑娘,哪日大哥有心上人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大哥的。” 宋孟的脸更红了,瞪了她一眼,眼见着快晌午了,转开了话题:“饿不饿?” 三人齐齐点头,宋孟带三人去面馆吃面,吃完面,便驾着马车回村,刚进院门,就见家里头坐着不少的妇人。 楚辞心中纳闷,这些人不去地里劳作,都挤在她家做什么? 第030章 打起主意 “阿楚回来了。”那些妇人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楚辞一脸懵圈,抬眼去看苏氏。 苏氏笑道:“婶子们知道你做了豆腐和豆腐干,过来看看。” 顾大富比楚辞还早回村,杨氏见他挑着豆腐回来,问清缘由之后,气得破口大骂,住得近的几家听了,都知道楚辞在集市卖豆腐,生意还很火爆,一个传一个,村里人都知道了。 “哎哟,阿楚连磨豆腐都会,真是能干。” “我听说顾大富今日就卖了几块豆腐出去,阿楚赚了不少吧?” “那个豆腐干,我听都没听过,怎么做的呀?” 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楚辞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瞧着她家赚钱眼热,就打起了豆腐干的主意。 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夏收了,农户人家就指望着地里的那点收成,这会儿都在地里忙活,哪一个本分人会扔下地里的活儿不管,来她家唠嗑? 这些人分明就是想知道豆腐干的制作方法! 真是好不要脸! 楚辞呵呵一笑,对其中一个妇人说道:“王婶子养的鸡又肥又大,还比别人家的鸡都会生蛋,想必是有什么诀窍,我家也养了几只鸡,婶子不如也传授我一二。” 王氏是李福胜的婆娘,家里就三亩薄田,便养了几十只鸡,靠着这些鸡过日子,真要把诀窍说出去,她家还怎么过日子? 王氏讪笑两声:“什么诀窍不诀窍的,还不都是那么养着。” 楚辞平时寡言少语,没想到这么厉害,妇人们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想着怎么套出话来。 苏氏眼底藏着笑意,柔声问楚辞:“中午吃了吗?” 楚辞跟苏氏撒娇:“还没呢,阿娘,好饿,家里有什么吃的?” 苏氏站起身,往灶房走去:“阿娘给你们下碗面,很快的。” “我帮阿娘烧火。” 母女俩都去了灶房,那些妇人也不好再呆下去,纷纷起身走了。 苏氏要舀面粉和面,楚辞道:“阿娘,我们都吃过了。” 那些人就知道眼红她家,殊不知楚辞大半夜就起来磨豆腐,一大早又去镇上集市,苏氏都心疼坏了:“既然不饿,那回屋歇会儿。” “嗯。” 那些妇人走后,宋孟才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苏氏看桌子上堆了好几匹布,问道:“怎么买这么多布回来?” 楚辞挑了两匹出来:“这两匹布大哥带回去,可不许不要。” 当年朝廷征兵,去的本该是宋礼,是宋义替他去了,大伯一家心存感激,尤其是宋义战死沙场后,宋礼心里愧疚,对她们一家越发地好,这些年没少接济照顾她们,对原主这个侄女真是捧在手心里疼。 楚辞买布的时候,宋孟就在身边,知道这些棉布不便宜,哪里肯要:“家里都不缺衣衫,还是留着给你和奚儿多做两身衣服。” 楚辞看着他身上的补丁,不容置喙道:“大哥要是不收,就是跟我见外,没有把我当一家人。” 苏氏也劝道:“阿楚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她身为小辈,孝敬伯父伯母,都是应该的。” 宋孟推不掉,只好收下了:“我娘要是看见了,准会打死我。” 第031章 张氏生事 “大伯母才没那么凶,”楚辞笑道,从袖笼掏出钱袋,数了七百文给宋孟,“除去成本,赚来的银子,我们一人一半,这些是大哥的。” 宋孟一惊,说什么也不要:“咱们一家人,大哥帮你是天经地义,这些银子你快收回去。” “活是我们一起干的,生意也是我们一起做的,赚来的银子当然要平分。” “哪能这么算。”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生意有大哥的一半,寅时前,大哥可要过来帮忙哦,明日我想多做一些。”楚辞把钱和棉布都塞到宋孟怀里,“大哥快回去休息吧,睡足了,晚上才有精神。” 说完,打着呵欠,拉着宋奚一起回屋午歇去了。 宋孟有些无措,苏氏含笑看着他:“阿楚说的对,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这生意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宋孟只好收下,把马车赶回云家,才往家里走。 云澈回家后,兴冲冲地跟云烬说着集市上的事情:“阿楚姐姐可厉害,炒的麻辣豆干香飘几里,那些人为了抢豆腐干,都快打起来了,明日我还要帮着阿楚姐姐收钱,七哥,这是阿楚姐姐给我买的冰糖葫芦和绿豆糕,还有这些小玩意,这竹蜻蜓可好玩了,还有这木雕的小狗,好可爱呀......” 云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云烬淡淡扫了他一眼:“该上课了。” 云澈撇着小嘴,幽怨道:“七哥,我还没说完呢。” 云烬翻开书卷:“明日不是还要去集市?” 不抓紧把明日的课业都学完,他哪有时间出去浪? 云澈赶紧拿出书本翻开,突然问道:“七哥,明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云烬顿了一下,垂着眼睫,淡声道:“先把昨日的温习一遍。” “哦。” 楚辞睡了快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去灶房把晚饭做了。 苏氏已经在灶房煮饭了,温柔地朝着她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阿娘炖的排骨豆腐汤太香了。”楚辞笑盈盈地说着,站在灶台前,开始切豆腐干,“我帮阿娘炒豆干,我炒的豆干呀,可好吃了。” “多炒一些,给你大伯和三叔都送些过去。” “知道了,阿娘。” 母女俩在灶房里做饭,阮氏从地里回来,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香,脸上溢满了笑容:“乖孙,你回来了,今日累不累?” 楚辞夹了一筷子的豆干,喂到阮氏嘴边:“这是我炒的豆干,阿奶尝尝。” 阮氏眉开眼笑:“好吃,乖孙煮什么都好吃。” “阿姐,阿姐,我好饿,能开饭了吗?”宋奚嚷嚷着,跑了进来。 楚辞盛了两大碗的麻辣豆干,分别装进两个篮子里,递给宋小弟:“你给大伯和三叔送去,我再炒个菜,回来就能吃饭了。” “哦。”宋小弟提着篮子,“哒哒哒”地跑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家人开始吃饭。 宋廉家也在吃饭,张氏看着桌上那一大碗麻辣豆干,心里不舒坦,语气里就带了出来:“下晌的时候,我看见阿孟抱着两匹棉布,从阿楚家回来,我听说阿楚捣鼓的那什么豆腐干,生意可火爆了,大哥家就送两匹棉布,我们家就这一碗豆干,我看她根本没有把你这个三叔放在眼里。” 第032章 推进火坑 宋廉脸色一沉:“这些年,大哥一家时常照顾她们,阿楚要磨豆腐,阿孟昨夜半夜就过去帮忙了,到了下晌才回来,阿楚买些布孝敬大伯,你就眼红了?这些年,你是给过阿楚一块布头,还是给过她一斤米?我要是阿楚,一块豆干都不给你!” 张氏气得呕血:“要不是二弟,战死沙场的就该是大哥,大哥一家照顾她们天经地义的!” “你胡咧咧什么?”宋廉脸色铁青,“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拍在桌面上,森然道,“张翠花,我告诉你,这种话,你胆敢再说一次,老子休了你!” 张氏被吓住了:“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宋廉冷声警告:“老子不是吓唬你,你最好记在心里。” 张氏僵着脸色,满心的怒恨,却又怕惹了宋廉不快,真把她休了,只得憋着心火,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宋廉知道张氏的性子,分家后,他也时常偷偷接济过楚辞一家,只是有一次被张氏撞见了,张氏大闹了一场,宋廉就再没往楚辞家送东西。 不是怕了张氏,而是苏氏一个寡妇,他作为小叔子,在张氏闹了一通后,还偷偷接济她们,怕传出不好的闲话,坏了苏氏的名声,所以,也只在逢年过节孝敬阮氏的时候,宋廉才往楚辞家送银子。 饭吃了一半,张氏突然道:“顾家还没来提亲,你吃完饭过去一趟。” 宋琬正埋头吃饭,闻言,手中的筷子猛地握紧。 她抢了楚辞的婚事,若不是怀了孩子,宋廉估计早打死她了,哪里会去顾家施压。 果然,宋廉瞥了张氏一眼:“别只盯着顾宁安那点秀才功名,这门亲事不要也罢,老子养她一辈子,要是老子死了,还有阿凌。” 宋凌已经十岁了,也算是半大的小子,什么都懂了:“顾宁安不是个好人,阿姐,我养你。” “说的什么浑话!”张氏轻斥了宋凌一句,事关宋琬的婚事,张氏即便心里畏惧宋廉,也不容置喙道,“阿琬怀了他的孩子,不嫁进顾家,她以后还怎么在村里见人?” 宋廉冷嘲:“不顾廉耻,抢堂妹的未婚夫,嫁进顾家,就能有脸见人了?” 张氏底气不足,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能养阿琬一辈子,以后阿凌娶了媳妇,他的媳妇也能容得下阿琬?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可事到如今,阿琬除了嫁进顾家,哪还有别的路走?阿楚都能成全阿琬,你这当亲爹的,难道要逼死阿琬?” 就因为楚辞成全了宋琬,宋廉的心里才更愧疚,语气冷硬道:“你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你尽管去,以后你别后悔。” 张氏气得心口疼,满心怨气无处发泄:“连书院的夫子都说顾宁安能中举,这多好的一门亲事,怎么就是把阿琬往火坑里推?” 宋廉懒得再跟她多说,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走。 宋琬手中的筷子差点被她捏断,发红的眼底闪过怨毒的冷光。 为何宋廉的一颗心全都向着楚辞? 她才是他的亲闺女! 第033章 合作生意 楚辞一家刚吃完饭,赵氏来了,她把钱袋放在桌子上,里面正是楚辞给宋孟的七百文钱。 赵氏看着楚辞道:“你孝敬你大伯的两匹布,大伯母收下了,但这钱,你......” “大伯母不会真把大哥打一顿吧?”赵氏还没说完,楚辞便问了一句。 赵氏嗔了她一眼:“你别打岔,这钱......” “这钱是大哥应得的,”楚辞再次打断赵氏,说道,“我想过了,我家没有劳壮力,不能每次都让大哥帮忙,所以啊,这豆腐生意,我们两家一起合作。” 赵氏何尝看不出楚辞是想拉拔她一家,只是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更不能觉得理所当然。 赵氏道:“若真是因为这样,给你大哥工钱就好。” 楚辞把钱袋塞到赵氏手中:“大伯母别觉得是占了我的便宜,我知道二哥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我这是提前巴结上,将来好让二哥给我撑腰,把生意做大,不是说商人最重利吗?我可不会做亏本买卖,我们宋家就没有蠢蛋。” 赵氏被她逗乐了,既欣慰又高兴:“大伯母没白疼你,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大伯母就承了你的情。” 楚辞笑道:“我就是喜欢大伯母这爽利的性子。” 阮氏和苏氏在一旁看着也都笑了,宋廉走了进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阮氏看见宋廉,笑容就沉了下来。 楚辞知道阮氏是因为宋琬,迁怒于宋廉,脸上笑容不变:“三叔来了,快坐。” 宋廉觑了一眼阮氏的脸色,喊了一声:“娘,” 阮氏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宋廉道:“我听说阿楚在做豆腐生意,担心她忙不过来,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阮氏哼了一声:“别背后使阴招,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帮忙了。” 宋廉被阮氏骂得狗血淋头,楚辞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阮氏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阿奶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看阿奶是心疼三叔,不舍得三叔劳累,我还想在院子里搭个草棚,再砌个灶,阿奶把三叔骂了,话都堵死了,我都不好意思让三叔帮忙了。” 宋廉闻言,连忙道:“三叔明日就过来把草棚搭起来,有用得到三叔的地方,阿楚尽管说,别跟三叔客气。”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阮氏出了气,脸色也好看了些:“既然乖孙开口了,就别给我偷懒,明日早点过来。” 宋廉咧着嘴笑,问楚辞:“草棚要搭多大?” 楚辞跟宋廉出了屋,商议着要搭在哪里,要搭多大。 等商议好,宋廉正色道:“阿楚,对不起。” “三叔是三叔,二姐是二姐,二姐做的事情,三叔不必替她道歉。” “是三叔没有教好她,才让她做出那种事情来,子不教父之过。” “三叔要是觉得心里愧疚,明日干活可要卖力些,不然,我真的会怪你的,我搭草棚是为了磨豆腐,做豆腐干的。” “三叔一定给你搭个又大又牢固的草棚,三叔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 “谢谢三叔。” 第034章 谁更厉害 夜里,丑时还没过,大伯一家就过来了。 阮氏见了,心下满意,但想到宋礼明日既要在地里忙活,又要帮着搭草棚、砌灶,便把人劝了回去。 赵氏也劝阮氏回去歇着:“以后,我跟娘轮着来。” 阮氏年纪大了,楚辞也担心她会吃不消,觉得赵氏的提议很好,道:“咱们先累一阵,等生意好了,就买两个人回来。” 阮氏不高兴了:“你们就是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 “阿奶老当益壮,谁敢说阿奶没用,我们就是心疼阿奶。”楚辞一边哄着,一边扶着阮氏回屋,“有大伯母在,忙的过来的,阿奶放心睡吧。” “好吧,听乖孙的,要是忙不过来,就来叫阿奶。” “嗯,好。” 暮春的夜有些凉,宋孟挽起袖子磨豆,出了一身的汗,却是越干越起劲。 楚辞教会赵氏怎么点浆后,便忙着做豆腐干,终于在卯时前,做完了所有的豆腐和豆腐干。 为了做臭豆腐,楚辞留了一板豆腐,在压干豆腐里的水分后,切成小块,放进装有卤水的坛子里密封好。 没多久,晏九赶着马车过来,云澈人还没进院,就已经嚷开了:“阿楚姐姐,我想吃咸豆花。” 宋小弟昨夜睡得沉,这会儿才起来,站在屋门口打着呵欠:“阿姐,我也要吃咸豆花。” 楚辞催促道:“快去洗漱,等下要去集市了。” 宋小弟瞬间醒神,跑去洗漱了。 晏九帮宋孟一起把豆腐和豆腐干搬上马车,楚辞见只有他和云澈过来,便问起云烬:“阿澈,怎么不见云公子?” 云澈答道:“七哥没过来。” 晏九搬完,就要回去,楚辞喊了一声:“晏大哥,等等。” 楚辞提了个篮子出来,里面装了豆浆油条,还有一盘煎蛋。 把篮子递给晏九,楚辞笑道:“煎蛋沾些酱油,也是极好吃的。” 晏九接过篮子:“多谢宋姑娘。” 云澈在灶屋已经吃上了:“煎蛋沾酱油,果然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最多吃两个。” “哦。” 吃完早饭,便驾着马车去集市,云澈趴在车窗上叹了一口气。 楚辞见他英俊的小眉头快皱到一起,好笑道:“干嘛要叹气,怎么了?” “七哥没有一起来。” 那样清绝如仙的公子,楚辞实在想象不出,云烬站在闹哄哄的集市,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你很想云公子一起来吗?” “嗯,七哥长得那么好看,有他在,一定会卖得更快。” 楚辞失笑,宋奚说道:“云公子不在,我们也会卖得很快的,我阿姐可厉害了。” “阿楚姐姐厉害,我七哥也很厉害的。” “我阿姐更厉害。” “我七哥厉害。” 楚辞扬着唇角,听两人争辩谁更厉害,等到了集市,两人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楚辞还以为两人要闹掰,谁知两人又合力一起搬东西。 吴大娘已经帮着占好了摊位,昨日差点一块豆腐都没卖出去,顾大富今日摆在了别处。 吴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盘肉包子:“吃早饭了吗?这是大娘自家卖的包子,松软鲜美,快趁热尝尝。” 楚辞心思一动,问道:“大娘家也开了包子铺?” 第035章 夸下海口 吴大娘点头:“我大儿子家开的,卖些馒头和肉包子。” 楚辞道:“馒头和肉包子,大家每日都在吃,大娘有没有想过,换些别的口味。” 吴大娘两眼一亮:“包子还能有别的口味?” 楚辞一笑:“香菇豆干馅、鱼香肉丝馅、豆沙包、咸菜包,还有各种用蔬菜汁做的彩色包子,很多的。” 吴大娘越听,目光越亮:“若是大娘跟你买豆干,你是不是教大娘如何做香菇豆干馅的包子?” “不止香菇豆干馅的包子,我刚才说的那几种包子,都会教给大娘。” 吴大娘喜不自禁,拉着楚辞的手说道:“你真是大娘的贵人。” “大娘言重了,大娘请我吃包子,还给了我生意做,大娘才是我的贵人。”楚辞装了一袋豆腐干给吴大娘,又告诉她如何调馅料,“大娘回去先试着做,看味道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推出,我明日过来,把其他几种包子的做法写在纸上带来。” “好,大娘回去试试。”那一袋豆腐干不轻,吴大娘掏了五十文给楚辞。 楚辞只拿了三十文:“多谢大娘照顾我家生意,开单啦。” 吴大娘打心眼里喜欢她,真是个好姑娘。 不管昨日有没有买到豆腐干,这会儿,很多人涌了过来,就怕慢了一步,被别人抢光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卖得差不多了。 “在哪儿!就在哪儿!”昨日跟楚辞买豆腐炖鱼汤的那个圆脸妇人,带着好几个妇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吴大娘心下咯噔了一下:“闺女,她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毕竟楚辞昨日应承过,若是鱼汤不好喝,免费送她半斤豆腐干。 人心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为了一点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宋孟神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挡在楚辞身前:“若真是来闹事的,交给大哥来处理。” 宋孟见识过村里泼妇骂架的功力,就怕闹起来,伤了楚辞。 云澈也挡在楚辞身前,挺着小胸脯说道:“阿楚姐姐放心,我跟晏九学过功夫,我会保护你的。” 宋奚攥着小拳头:“阿姐,我也会保护你的。” 楚辞心下感动,从几人身后出来,笑道:“放心吧,她们不是来闹事的。” 她又岂会为了卖两块豆腐,赔上半斤豆腐干,那圆脸妇人并非心思不正之人,所以,楚辞才敢夸下海口。 圆脸妇人兴冲冲地过来,满面笑容:“我昨日回去,按你说的法子炖鱼汤,果然半点腥气都没有,今日我特意带了我的一帮好姐妹,来你这买豆腐,还有没有?” 楚辞含笑道:“只剩下几块了,几位婶子只能一人买一块。” 圆脸妇人见一块豆腐干都没剩下,有些懊恼:“我还想买些豆腐干,明日我得早点来。” “婶子想要多少,我明日给婶子留起来。” “留一斤吧,我明日回娘家,带些回去给我爹娘也尝尝。” “好,我一定给婶子留着。” 第036章 去买牛车 昨日用楚辞教的法子炖鱼汤的,都说好吃,宋奚被谗到了,见吴大娘的鱼都卖光了,急了:“阿姐,我们快去买鱼吧,我们今日也炖鱼汤,好不好?” 这个时节的鲫鱼最为肥美,后山有一条小河,因为靠近深林,平时鲜少有人去,那里的鱼儿一定又肥又多,楚辞道:“回去后,阿姐带你们去摸鱼。” 一听要去河里抓鱼,宋奚眼底闪动着晶亮的神采,连云澈都十分兴奋:“阿楚姐姐,你说真的?你真带我们去摸鱼?” 楚辞唇角含笑:“阿姐何时诳过你们。” 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地收拾着东西:“太好了,我们赶紧回去。” 楚辞莞尔,等着宋孟驾车过来,她刚一抬头望向集市口,就看见一道欣长挺拔的人影。 他站在日光之下,整个人仿佛都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越发显得他丰神如玉,琅琅如天人。 楚辞先前还好奇,云烬站在闹哄哄的集市,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原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着楚辞呆愣愣的模样,云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欣喜地朝他挥手:“七哥,七哥,” 云烬走了过来。 因为那一瞬的失神,楚辞脸上微微透出一抹晕红,但还是扬起唇角,打了声招呼:“云公子,” 云烬颔首示礼。 云澈没想到他会来,声音里满是欢喜:“七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们的吗?” 云烬看着他,脸上没什么神情:“顺路经过。” 云澈还是很高兴:“七哥,我们都卖完了,正要回去呢,阿楚姐姐说要带我们去抓鱼,七哥你会吗?” 云烬没有回答,浅色眸光落在楚辞身上,声音虽仍有些冷淡,却并不疏离:“阿澈顽劣,不必惯着他。” “七哥!”云澈有点小委屈,又有点不忿,撇嘴道,“我哪里顽劣了?” 像云烬这般俊美如仙的男子,若是下河摸鱼...... 心念一起,楚辞脱口道:“云公子要一起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了,正要解释两句,云烬淡声说了一句:“好。” 楚辞一愣,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来。 从来都是生人勿进的七哥,居然答应了。 云澈呆了呆,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地惊奇,又见他抱着一个盒子,奇道:“七哥,那是什么?” 云烬垂眸:“笔墨。” 原来是家里的笔墨用完了,但这些不都是晏九置办的吗? 云澈眨了一下眼,又问:“晏九呢?怎么没跟七哥一起来?” 云烬道:“办事去了。” 云澈没有多想,“哦”了一声。 等宋孟赶着马车过来,一行人出了集市,楚辞道:“大哥,先去牛马市场。” 宋孟诧异:“阿楚要买马车?” 楚辞摇头:“牛车吧,农忙的时候,还能帮着耕地。” 家里有辆牛车确实会方便很多,豆腐生意不是一日两日,总不能每次都跟云烬借马车。 牛马市场在镇子的东边,宋孟赶着马车往那边走。 楚辞没养过牛,没什么经验,看着牛棚里的牛,一时有些犯难。 第037章 并非意外 云烬指着一头小牛犊,对楚辞道:“这头不错。” 小牛犊骨骼粗壮结实,体格强健壮硕,看起来活力十足,楚辞十分满意:“那就它吧,老板,多少钱?” 老板乐呵呵道:“这位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小牛犊可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头犊牛,要是姑娘再加个车厢,那就收你十两银子。” 车厢可以遮风挡雨,还是十分有必要的,只是,一辆牛车要十两银子,还真是有些贵,买了之后,她手上就没剩多少了。 楚辞眉头蹙了蹙,神色有点冷:“看我是个小姑娘,就漫天要价,老板,你做生意也太不实诚了。” 老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云烬,莫名的就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道:“我看姑娘也是诚心想买,那就再少五百文。” 楚辞听了,眉头又蹙了一下,老板卖惨道:“再少,我就要赔本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何况还是个生意人,楚辞才不信:“九两银子,若是可以,这头小牛犊我就买了。” “姑娘,你也太会持家了,将来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生意成了,老板一脸的欢欣笑容,一边偷瞄着云烬,一边夸着楚辞。 楚辞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云烬,正巧对上他浅淡的眸色,脸颊不由地就有些发烫,连忙把脸转向另一边:“老板,你可得给装个结实一点的车厢。” 老板一口应下:“那是当然,姑娘你放心,我做生意最实诚了。” 付了银子,楚辞牵着小牛犊,出了牛马市场。 “哇,我们家也有牛车了。”宋奚有些小激动,爬上了牛车后,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十分地高兴。 “我也要坐牛车。”从没坐过牛车的云小公子,也兴奋地爬了上去,随即想到了什么,扭头问楚辞:“阿楚姐姐,你会赶车吗?” “应该会吧,”楚辞坐在车辕上,抬头去看云烬,一双含笑的眸子熠熠发亮,“云公子上来吧。” 云烬向来冷淡的面容,似乎浮起了一丝笑意,也坐在了车辕,握着牛车的缰绳,教楚辞如何赶车。 第一次赶牛车,楚辞原本还有些紧张,有云烬在一旁指导,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她慢悠悠地赶着牛车,越发地得心应手。 宋小弟满眼崇拜地看着楚辞:“阿姐,你好厉害,一点也不颠簸。” “坐稳了,小心等下撞到头。” 楚辞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似乎还有些小得意,但看宋小弟小屁股扭来扭去,忍不住叮嘱道。 “哦。” 宋小弟乖乖哒地坐在车厢里,跟云澈一起趴在车窗上,看着道路两旁那一望无垠的稻田,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看着明显比从前快活的云澈,云烬对楚辞道:“这两日多谢你照拂阿澈。” 楚辞笑得一脸的明灿:“阿澈也帮了我很多的。” 宋孟赶着马车走在前面,云烬静静看着,道:“去年院试,宋焦闹肚子并非意外。” 楚辞脸上笑容一顿,随即,正色道:“云公子是查到了什么吗?” 第038章 还不完了 “晏九找到了给宋焦诊病的大夫,那大夫被顾宁安收买了,是顾宁安在宋焦的茶水里下了巴豆。”云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楚辞,“这是那大夫的供词,可要报官?” 楚辞看完,眼底沉下冷光,摇了摇头:“只凭这些,还不足以给顾宁安定罪,反而还会被他反咬一口,说我们收买那个大夫诬陷他。” 云烬看着她,眸光里尽是赞赏。 事情过了这么久,闹上县衙也不过是各执一词,若不能一招即中,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顾宁安有了防备,下次再想出手,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一个小农女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着实不简单。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打量,楚辞扬眸看他:“云公子为何会对二哥感兴趣?” 迎上她审视的目光,云烬语气无波无澜:“不为宋焦。” 楚辞一愣,还等着云烬说话,云烬已经转开目光了。 “......是因为我?” 话刚问完,楚辞就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了。 云烬眼底漾起微不可察的波动,静默了须臾,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辞满脸愕然,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唇角才动了动:“云公子来清河镇,真的只是为了买笔墨吗?” “家里没有笔墨了,”云烬抚了一下怀里的盒子,解释完,又垂眸补了一句,“晏九去调查顾宁安了。” 因为晏九去调查顾宁安,没人买笔墨,只能他这个主子亲自去买。 所以,她又欠了云烬好大一个恩情。 楚辞苦着脸,自言自语地低声叹道:“还有救命之恩没还完呢,再加上这一笔,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两人坐得近,云烬自然是听到了,看着她道:“我不需要你报什么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楚辞连忙转头看他:“要的要的,还不完,也要还,只是......” 楚辞欲言又止,捏了捏手指,继续道:“能不能先记在救命之恩的账上?我慢慢还。” 云烬看她说得认真,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把脸转向另一边,平视着前方:“随你。” “谢谢。”楚辞眉眼含笑。 快到村口时,云烬下了牛车,坐到马车上。 宋孟暗暗地松一口气。 这一路上,他都在忧心,要是被人瞧见两人共乘一车,指不定又有什么闲言闲语。 楚辞赶着牛车进了村子,村里人见了,纷纷上前询问:“阿楚,你买牛车了?” “是啊。”楚辞笑着点头。 “这小牛犊壮硕结实,长得真好,阿楚眼光可真好。” “花了不少钱吧?” “怕是要十两银子吧?” 村民围着小牛犊,有羡慕的,也有说话酸溜溜的。 楚辞仍是一脸带笑:“老板是个好人,便宜卖我了,不用十两。” 那些人还想再问,楚辞笑吟吟地道:“时候不早了,我阿娘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我们先回去了。”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楚辞买了牛车,有些人更加眼红了。 才卖了两日豆腐,就买了牛车,这得多赚钱啊! 一些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暗暗打着小算盘。 第039章 太机智啦 楚辞赶着牛车回家,院子里,宋礼和宋廉正在搭建草棚,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见牛车时,眼睛顿时亮了:“阿楚,你买牛车啦?” 楚辞笑着点头:“买辆牛车,以后去镇上方便,农忙时帮着耕田,阿奶也能轻省些。” “是该买头牛,”宋廉爱不释手地摸着小牛犊,“等下三叔在鸡舍旁,再搭个牛棚。” “好,辛苦大伯和三叔了。” 院子里正在搭草棚,等下还要砌灶,看起来有些乱,楚辞便把牛车拴在了院门口,然后提着鱼篓,带着宋奚和云澈去后山摸鱼。 云烬负手而行,跟在她们身后,听宋小弟和云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姐阿姐,河里的鱼多吗?我想喝鱼汤,阿姐喜欢红烧鱼,阿娘头上的伤还没好,那就清蒸吧,上次在大伯家吃饭,阿奶夸了大伯母煮的糖醋鱼好吃,大伯和三叔在我们家帮忙,我想请大伯母和大哥,还有三哥一起来家里吃饭,阿姐,我们需要好多好多的鱼。” 宋小弟口中的三哥,是宋凌,宋凌在学堂跟着苏氏读书识字,两兄弟的感情十分的好。 他刚说完,云澈接着道:“阿楚姐姐,烤鱼也很好吃的,把鱼放到火上一烤,外焦里嫩,还特别的鲜美,吃完一口还想再吃第二口,那天,阿楚姐姐做的水煮肉好好吃,是不是也可以做水煮鱼?” 楚辞忍俊不禁:“我们今日就做全鱼宴,你们喜欢吃什么,阿姐统统给你们做。” 两个小吃货高兴地一路欢呼。 楚辞回头看向云烬:“云公子为何会答应?” 云烬抬眸注视她:“什么?” “答应一起来摸鱼呀。” “阿澈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可能我平时对他管束太严,他待人待物也甚是冷淡,可这两日,”云烬看着云澈雀跃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他也是时候交些朋友。” “云公子也需要朋友,”楚辞眸光带笑,落在他浅淡的唇色上,“云公子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云公子的朋友。” 等两人成了朋友,她就可以找机会替他诊病,那就能报恩啦。 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这世上的人,怕他、厌恶他、想方设法要弄死他,却甚少有人把他当做朋友。 云烬一时恍惚,看着楚辞明灿的笑颜,那久已淡冷平静的心,忽然在这一瞬间微微有一丝涟漪泛开。 “好。”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虽然很浅淡,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愉悦。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楚辞不禁有些看呆了:“云公子,” 云烬声音低柔:“何事?” 那句“你笑起来真好看”,正要脱口而出,却传来宋小弟欣喜的声音:“到了到了,阿姐,我们到了。” 楚辞看着不远处被风吹皱的河面,问道:“云公子下河摸过鱼吗?” “不曾。” 这般清贵的公子,果然是不曾下河摸过鱼。 “下河摸鱼可有意思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奚儿和阿澈要下水了,”楚辞抓着云烬的手,忙追了上去,冲着正要下河的两人喊道:“奚儿,阿澈,别去河深的地方。” 第040章 捉弄云烬 云烬不喜与旁人触碰,在楚辞拉住他手腕的瞬间,一股内力灌入右手,云烬本能地想要震开楚辞,却在楚辞回眸一笑间,卸了力道。 楚辞笑靥明净:“云公子,快点。” 云烬默了一瞬,清淡地“嗯”了一声,神情看似淡漠,却任由楚辞拉着他来到了小河边。 河水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的石头,一条大肥鱼正躲在石头旁,宋奚和云澈对视一眼,慢慢地围了过去,谁知鱼没抓到,两人却撞到了一起,一屁股跌坐在水中,扑腾起一片水花。 楚辞“噗哧”一声笑了:“石头湿滑,你们小心些。” 水面涟漪微荡,哪里还有鱼的影子,宋奚垮着小脸:“鱼都跑了。” “跑了怕什么,阿姐帮你把它们引过来。” 宋奚眸光一亮:“阿姐,你有法子啦!” “嗯。” 楚辞折了根树枝,开始挖地龙。 云烬目光一凝,盯着她白皙的手指:“你不怕吗?” “又不会咬人,不怕呀。”楚辞说着,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把爬有地龙的树枝,蓦地举到云烬面前,“云公子,你怕不怕?” 云烬吓得退了一步。 “哈哈哈......”楚辞开怀大笑。 皮一下,好开心! 很快,云烬脸色如常,平静清淡地看着她:“要不要帮忙?” 云澈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幻听了,扭头问宋奚:“七哥说什么?” “云大哥要帮阿姐挖地龙,”宋奚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七哥被阿楚姐姐作弄了,非但没有弄死她,还要帮她一起挖地龙? 七哥他......好像变了。 云澈看着正在挖地龙的两人,敛了心神:“地龙真的能把鱼儿引过来吗?” 宋奚道:“阿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楚辞抬眼,凝视着云烬的侧脸:“云公子,你不生气吗?” 云烬淡声道:“下不为例。” 楚辞“哦”了一声,唇角高高扬起。 挖了几条地龙扔进水里后,没多久,果真有鱼儿游了过来。 云澈眸光晶亮:“鱼!好多的鱼啊!” “阿澈,不要吵,”宋奚“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鱼都快要被你吓跑了。” 云澈也压低了声音:“我去这边,你去那里。” 为防两人再撞到一起,宋奚点了点头。 楚辞站在河里,见有鱼儿游过来,手中的树枝猛地扎进水里。 水花飞溅开来,鱼儿却是逃脱了。 “看你往哪里跑。”楚辞并不气馁,等那鱼儿躲在石头旁不动了,眼疾手快地扎了进去。 楚辞扎了一条鱼,宋奚也抓了一条:“我抓到了,我抓到鱼了,阿姐,我抓到鱼了。” “奚儿厉害。” “阿姐,你可要接住了喽。” 宋奚把鱼扔过来,楚辞伸手接住,连同自己扎的那条鱼,一起放进鱼篓里。 “阿楚姐姐,我也抓到了鱼。”云澈说着,也把鱼仍了过来。 楚辞连忙又伸手接住,侧首对云烬笑道:“云公子,你的鱼呢?” “等着。” 云烬足尖一点,掠向河面,只见一线水珠飞起,顷刻间,云烬的手上便多了一条鱼,准确无误地扔进了鱼篓里,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第041章 你不瞎呀 这也太厉害了吧! 楚辞看得目瞪口呆,云烬飞回地面:“够了吗?” 楚辞看着快要装满的鱼篓,惊叹道:“云公子,你好厉害。” 云烬唇角微微弯起,“嗯”了一声。 虽然他真的很优秀,但是,他不谦虚一下吗? “云公子,” “何事?” “你不谦虚一下吗?” “不必。” “为何?” 云烬的目光掠过鱼篓,落在楚辞脸上:“你不瞎。” 楚辞:“......” 虽然云烬抓了不少的鱼,但宋奚和云澈还没玩够,还在河里继续摸鱼。 这时,晏九过来了:“公子,” 云烬问:“查到了什么?” 晏九看了一眼楚辞,云烬道:“无妨,说吧。” 他不过是离开了半日,但他家主子跟宋姑娘似乎亲近了不少。 晏九又看了一眼楚辞,才说道:“顾宁安得清河书院的姚夫子看重,姚夫子似乎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姚家在清河镇开了一家笔墨铺子,姚夫子的大儿子是县衙的主簿。” 攀上姚家,也难怪要急着退婚,顾家似乎还没到三叔家提亲吧。 眸底冷光流转,楚辞看着粼粼的水面,笑了:“世上锥心之事,无非是镜花水月,美梦落空,顾宁安也该尝一尝这种滋味了。” 云烬道:“若需我帮忙,尽管开口。” 楚辞摇了摇头:“云公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能应付。” 她心中有数,云烬便没再说什么。 楚辞唇角扬笑:“云公子,” 云烬低眸看过来:“嗯?” “谢谢你。” “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必客气。” 楚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云烬道:“怎么了?” 楚辞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次,你为何又谦虚了?” 云烬唇角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那是你的心意。” 楚辞也笑:“云公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明明只是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面容,笑起来的时候,却明灿至极。 云烬一瞬失神,须臾又转开目光,似是随口一问:“是吗?” 楚辞点头:“你应该多笑笑。” 云烬的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笑容来。 晏九在一旁看着,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家公子居然笑了! 莫不是鬼上身吧? 楚辞看着晏九那惊悚的神情,颇觉得好笑。 时值暮春,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但宋奚和云澈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楚辞担心两人在河里泡久了会着凉,扬声喊道:“奚儿,阿澈,快上来,我们回去啦。” “来啦。” 两人应了一声,上岸后,把衣服上的水拧干,抱着鱼篓回去了。 阮氏见两人湿嗒嗒地回来,连忙去烧热水给两人洗澡,又煮了两碗姜汤,看着两人喝下去。 “别看向着天气暖和了,河里的水却凉得很,可不许再胡闹,着凉了怎么办?” 宋小弟嘻嘻笑着,转移话题:“阿奶,我们摸了好多的鱼。” 鱼篓里的鱼,已经被阮氏倒进水缸里养着,阮氏道:“摸再多的鱼也不行。” 宋小弟小脸一垮,恹恹地道:“阿奶,我饿了。”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开饭,阮氏对云烬道:“粗茶淡饭,云公子若是不嫌弃,也在家里吃吧。” 云澈生怕云烬会回绝,连忙道:“谢谢阮奶奶,阮奶奶做的饭菜,跟阿楚姐姐的一样好吃。” 第042章 想抢方子 这顿饭虽没有大鱼大肉,却有家的味道,云澈大快朵颐,饱得直打嗝。 回去后,他瘫在椅子上,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那餍足的模样,神仙都没他快活。 “牛马市场的那个老板果然没有说错,将来谁娶了阿楚姐姐,真是好福气。” 云烬握着茶盏的手似乎滞了一下,云澈偏头看他:“七哥,” 那一瞬间的波动转瞬即逝,云烬将茶盏送到嘴边:“何事?” “谁会有那样的福气?” 脑海里闪过楚辞明灿的笑颜,云烬垂下眼睫:“不知道。” 要是他家七哥能活过二十五岁,那这个福气,就是七哥的。 云澈的眸光黯然下来,站起身道:“七哥,我先回房了。” 云烬“嗯”了一声。 晏九一进来,就见云澈一脸低落地离开了,纳闷道:“公子,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累了,”云烬道,“上山打些猎物送去宋家。” “是。” 云烬看着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桃花,神情无波无澜,慢慢地将那一盏茶喝完。 只剩七年了...... 消完食后,楚辞正要回屋午歇一下,一群妇人上门来了。 小牛犊还拴在院门口,王氏见了,心里酸得不行。 草棚已经搭好了,宋礼和宋廉正在砌灶,见一群妇人进院,眉头皱了皱。 宋礼扫了她们一眼:“你们有事?” 王氏呵呵笑着:“都说阿楚做的豆腐又嫩又滑,比大富家做的还好,我们好奇过来看看。” “还有那豆腐干,一文钱一块,比肉还贵,要是晚一点,还买不到嘞。” “这又买牛车,又是搭草棚、砌灶,肯定是赚得盆满钵满了,阿楚这丫头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宋礼和宋廉一听,就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宋廉凶神恶煞道:“阿楚有本事,也是老子的侄女,关你们什么事?哪来的,回哪去,别碍着老子干活。” 王氏气得肋下生疼,楚辞却是“扑哧”一声笑了:“上门便是客,我这就去地里叫阿奶回来,婶子们难得过来,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一听要叫阮氏回来,妇人们的脸色都变了。 阮氏出了名的护犊子,她们就是看阮氏去地里了,才敢上门的,哪能让楚辞去叫人回来。 王氏当即道:“乡里乡亲窜个门,哪兴那一套,可别耽误了地里的活儿。” 楚辞道:“我要去教奚儿读书了,婶子们请自便,只是,我娘伤了头,需要静养,婶子们别扰了我娘养伤。” 苏氏正要开门,一听这话,又坐了回去。 阿楚真是长大了,三言两句就把这些人打发了。 苏氏的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就听见宋廉不耐烦的呵斥声:“一群娘们不在家里喂猪养鸡,看大老爷们干活算什么事,赶紧走赶紧走,别坏老子的名声。” 那些妇人臊得满脸通红,纷纷要走,王氏却是个厚脸皮的,见楚辞要进屋,连忙出声道:“大家乡里乡亲的,理应相互关照,清河县这么大,你一家也赚不过来,不如把豆腐干的方子告诉我们,我们不在清河镇卖,不会抢你生意的。” 第043章 不好惹了 宋廉被王氏的厚颜无耻气到了,小暴脾气一上来,差点一板砖拍死她:“相互关照?好啊,把你们家的鸡啊猪啊,还有地,全都记在阿楚名下,老子立刻把豆腐干的方子告诉你们。” 对于农民而言,田地就是她们的命根子,王氏顿时跳脚了:“一窝子的强盗土匪,我呸,你那是关照吗?你分明就是想逼死我们!” 有王氏在胡搅蛮缠,那些妇人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唾沫横飞,骂的没一句好话。 宋礼的脸色越开越难看:“你们之中要是谁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关照一二也没什么,但你们因为眼红,就腆着脸来逼她交出豆腐干的方子,还倒打一耙,这是当我们大房和三房都是死人呐?” 宋廉凶神恶煞,脾气火爆,这些妇人自然是有些怵他。 可宋礼性子和善,从不与人交恶,那些妇人并不畏惧,可如今,见他为楚辞撑腰的这架势,心里顿时明白,宋家人是真的不好惹了。 妇人们心里不甘,尤其是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更不甘心了。 “话可别说那么难听,我大嫂说得也没错,清河县这么大,既然你们赚不过来,何不帮衬我们一二,将来我们的日子好过了,也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情。” 说话的是黄氏,李福根的婆娘,也是王氏的妯娌。 就是她和王氏挑唆那些交好的妇人,来宋家逼楚辞拿出豆腐干的方子。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楚辞正感慨着,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阿楚不过是卖了两天豆腐,你们就全都活不下去了?有这功夫出来丢人现眼,不如好好把家里的地伺候好,勤勤恳恳做人,什么好日子没有?” 妇人们被训斥得脸面无光,却又不敢发作。 谁敢跟村长叫板,活腻了吗? 村长来的正好,不将这些妇人收拾了,过几日,她们还敢上门来闹。 宋廉对村长道:“眼红别人,就上门来逼迫,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桃花村尽出些刁民。” 村长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念着宋家的恩情。 当年,是宋老头举荐的他,他才能当上这个村长。 能当村长的,都是人精,怎么会猜不透宋廉的意思。 村长脸色一沉,铁青着脸,对那些妇人说道:“谁要是觉得我这个村长没本事,不能让你们过好日,想要另攀高枝,飞黄腾达的,我绝不会拦着你们。” 这是要赶她们出村了? 妇人们脸色大变。 她们是被王氏和黄氏撺掇了,一时头脑发热,才会上门来闹。 要是闹得被赶出村子,不说被家里的男人打死,休妻是跑不掉了。 这些妇人恨死了王氏和黄氏,灰溜溜地转身要走。 “婶子们别走啊,”楚辞开口了,脸上带着笑意,“都是乡里乡亲,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那些妇人僵住脚步,脸上的神情跟见了鬼似的。 刚才不出声,任着宋廉和宋礼怼得她们脸面无光,差点被村长赶出村。 现在又松口了,这贱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们可不想被赶出桃花村! 第044章 不敢得罪 村长也是一脸的懵圈:“阿楚,你这是?” 村长含笑道:“就算今日婶子们没有上门来闹,明日,我也要去找您,若是谁家也想做这豆腐生意,可来我家进货,清河县这么大,走街窜巷也好,去其他镇摆摊也罢,终归也是一门营生。” 村长两眼顿亮,欣喜道:“阿楚,你说的是真的?” 楚辞点头:“只是,我们家不做顾家和李家的生意。” 王氏急了,嚷道:“凭啥不做我家的生意?” 楚辞冷眼盯着她:“眼红别人过得好,原也没什么,人性如此而已,可你昨日讨要方子不成,今日便撺掇其他婶子来闹,如此强盗行径,我宋家清白人家,可不敢跟你做生意。” 王氏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氏眼珠子一转,连忙撇清干系:“我也是受我大嫂挑拨,才会被猪油蒙了心,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德什么怨的,大家都是乡邻乡亲的,做人可不能不厚道。” “以德报怨,是有这么一句话,”楚辞讥讽一笑,“可你们李家没那么大的脸。” 黄氏气得倒仰。 有妇人怯声问道:“阿楚,那我们呢?我们能来你家进货吗?” 其他妇人也都悬着一颗心,听楚辞说道:“我既已开口,就不会出尔反尔,可若是有人私下把豆腐卖给那几家,以后,也不必再来我家进货。” “不会不会,我们绝不会那么做的。” 妇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随即,一个个脸上又臊得慌。 早知如此,她们还上门闹什么闹? 幸好阿楚不计前嫌,她们可不能再恩将仇报,给她心里添堵。 最后一点后路都被这臭丫头堵死了。 王氏和黄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楚辞对村长道:“还要劳烦叔跟大伙儿说一声,若是谁家想来进货,明日晌午后来我家登记一下,每家要多少,提前说好,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村长赞赏地点了点头:“你有心帮衬大家,叔谢谢你还来不及,你跟叔客气啥。” 这丫头不简单啊! 心中早有打算,却由着王氏带人来闹,是因为她知道人心不足。 如果她早早地就说出来,这些人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半分不知感激。 眼下却是不同,闹了这一场,以后谁家也不敢再得罪她,毕竟这年头,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个赚钱的营生,求都求不来。 若是有外人觊觎豆腐干的方子,为了共同的利益,村民也不会袖手旁观。 村长和那些妇人走后,苏氏这才从屋里出来,看着楚辞的目光有些愧疚:“娘没有出来护着你,阿楚会不会怪娘?” 楚辞笑道:“阿娘不在,大伯和三叔才好替我撑腰,王氏和黄氏心中顾忌,才不敢大闹。” 不然,那些妇人撒泼起来,只能撕破脸,以后她们一家在村里也不好立足。 宋廉眉头皱了皱:“清河县也就那么大,要是大家都来分一杯羹,这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三叔知道你是好孩子,有心帮衬大家,可你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第045章 他想多了 昨日王氏打听豆腐干方子的时候,楚辞心中就已经有打算了,她知道王氏不会善罢甘休,便等着王氏上门来闹。 楚辞见宋廉和宋义愁眉不展,便说出心中的想法:“若只有我们一家在卖,是能赚不少钱,但终究有限,可若是大伙儿都来我们家进货,一传十,十传百,会有更多的人来我们家进货,以后,我们就能办作坊。” 宋廉和宋礼闻言,对这个小侄女佩服得不行:“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我家阿楚聪明。” 楚辞看了一眼苏氏,苏氏含笑点了点头,楚辞便对宋廉说道:“豆腐生意现在是我家和大伯家一起合作,以后办了作坊,三叔,” 不等楚辞说完,宋廉笑呵呵截断她的话:“以后办了作坊,你请三叔当个小管事,也让三叔威风威风。” 楚辞原本想着,办了作坊,也让宋廉入一股,可不等她说完,宋廉就拒绝了。 楚辞也没勉强,唇角一扬:“小管事权力不大,大管事才威风,我和大哥会好好努力的,早日让三叔当上大管事。” 宋廉喜滋滋道:“以后做梦都能笑醒了,啊哈哈哈......” 院子里满是宋廉魔性的笑声,宋礼和苏氏也跟着笑了,楚辞没了睡意,回屋写方子。 她答应了吴大娘要教她那几种包子的做法,趁现在有空闲,赶紧写下来。 宋奚午歇起来,揉着眼睛来屋里找她:“阿姐,” 楚辞见他一脸的惺忪,显然是没睡够,不由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小弟打着呵欠,小脑袋歪在她肩上:“阿姐,你什么时候做全鱼宴?” 王氏闹得那么凶,都没能把他给吵醒,居然因为惦记着全鱼宴,早早地醒了。 楚辞不禁莞尔,等写完方子收好后,笑道:“走,去捞鱼。” 宋小弟顿时来了精神,跑到水缸旁捞了小半桶的鱼。 宋礼见两人要杀鱼,放下手中的活,道:“让大伯来,活鱼不好杀,别伤着手了。” “谢谢大伯。” 宋礼麻利地把那些鱼清理干净,宋奚坐在灶下帮忙烧火,楚辞和苏氏忙着做晚饭。 香味一阵阵地从灶房里飘出来。 “好香好香,”外面响起云澈的声音,他提着已经清洗干净的野鸡和野兔跑了进来,“阿楚姐姐,这是晏九打的野味,都做了吧。” 楚辞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野味,有六七只呢:“都做了,能吃得完吗?” “能,吃得完的。”宋小弟和云澈异口同声。 楚辞忍俊不禁:“好,那都做了。” 除了全鱼宴,楚辞又炖了一大锅的鸡汤,那些野兔,楚辞只做了一道麻辣兔头,其他的都烤了。 等阮氏从地里干活回来,楚辞又烤了鱼。 宋礼过来搭草棚,地里的活便落在赵氏和宋孟身上,楚辞对宋小弟道:“去看下大伯母和大哥从地里回来没有,还有阿凌,也一起喊来。” “哦。”宋小弟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宋廉没有想到楚辞会喊宋凌过来吃饭,两眼泛起泪花。 昨日,他还想过要把宋凌送去其他学堂,免得苏氏看到宋凌,就想起宋琬,心里不痛快,但眼下看来是他想多了。 第046章 充耳不闻 宋廉在楚辞家搭草棚、砌灶,地里的活,都交给张氏忙活,张氏心里憋了一口郁气,眼见着天都快黑了,宋廉还没回来,整张脸比锅底还黑。 宋琬帮着做了晚饭,见她满脸怒容,小声问道:“娘,要不要叫爹回来吃饭?” “叫回来做什么?还能饿死他不成!”张氏怒气冲冲道,“吃饭!” 宋凌闷声不吭地扒着饭。 他也好想去二叔家,只是宋琬抢了楚辞的亲事,他也没脸去见苏氏和楚辞。 “三哥,三哥,你在家里吗?” 宋奚先是跑到大伯家,喊赵氏和宋孟过去吃饭,然后又跑去宋廉家,只是他没有进门,站在大门口大声喊着。 宋凌放下饭碗就要出去,张氏沉着脸喝道:“不许出去!” 宋凌不悦地皱眉:“娘,” 张氏厉声喝道:“住口!给我坐下吃饭!” 外面又传来宋奚的喊声:“三哥,阿姐喊你过去吃饭,三哥,” 宋凌还以为楚辞再也不认他这个弟弟了,心里难过得不行,没想到楚辞还念着他,抬手抹了一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宋凌转身就跑了出去。 身后,张氏气急败坏的喝骂道:“老娘是缺了你吃了,还是缺了你喝了?没出息的东西!滚了,就别给老娘回来!” 宋凌充耳不闻。 隔壁的妇人听到动静,忙出来看热闹:“奚儿,你怎么不进去?阿凌在家呢。” 宋奚客气道:“能麻烦婶子帮我喊下三哥吗?阿姐还等着三哥过去吃饭。” 苏氏端庄大气,教出来的孩子也知礼明是非,妇人笑呵呵地应下,正要抬脚进去,宋凌就跑出来了。 “奚儿,真是三姐让你来喊我的?”宋凌两眼闪闪地看着宋小弟,既欣喜又忐忑。 宋奚“嗯”了一声。 容凌高兴得要哭了。 “婶子,我们先走了,”宋小弟跟那妇人打了声招呼后,拉起宋凌就跑,“阿姐做了好多好吃的,快走吧。” 屋里传来张氏的骂声,妇人露出一丝鄙夷,转身回去了。 楚辞虽不如宋琬好看,但她知书达理,聪明又本事,还不忘帮衬乡邻,这么好的姑娘,顾宁安居然勾搭宋琬,真是瞎了眼了。 到了宋家小院,宋凌抓着衣角,似乎有些忐忑:“三姐,” 楚辞含笑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快和奚儿去洗手,要开饭了。” “三姐,谢谢你。” 宋凌突然扑进楚辞怀里,抱了她一下,很快又红着脸跑去洗手。 “阿凌,你耳朵怎么红了?” “三姐!”宋凌跺了一下脚。 难得跟三姐撒一回娇,居然被三姐打趣了,三姐好坏。 楚辞却是乐不可支。 阮氏等人见了,也都哈哈大笑。 等云澈把云烬和晏九也喊过来后,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饭。 这一顿饭,比年夜饭还丰盛,几个小吃货敞开肚子,吃的满嘴油香。 宋廉开了一坛酒,正要给云烬也倒一碗,晏九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我家公子不善饮酒,我陪宋大叔和宋三叔喝。” 宋廉笑呵呵:“阿孟也喝一点。” 宋孟把酒碗也递了过去,阮氏叮嘱道:“晚上还要磨豆腐,少喝一点。” 宋孟道:“就一碗,不会误事的。”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谁也没发现张氏就站在院门口,一脸的阴沉。 第047章 可要赏脸 顾家至今还没上门提亲,宋廉居然还有心思喝酒说笑,张氏呕得险些要吐血。 扔下地里的活不管,来这边搭草棚也就算了,连亲闺女的亲事都不上心,不知道再过一两个月,宋琬的肚子就要遮不住了吗? 张氏愤恨地剜了堂屋一眼,转身走了,趁着天黑,一路上避开村里人,往顾家去了。 宋家没人发现张氏来过,晏九却是早就发现了,他看了云烬一眼,云烬神色淡然地喝着鱼汤,晏九便没有多嘴。 楚辞想起云家院子里的那株桃花开得正好,不由问云烬:“云公子,我能去你家摘些桃花吗?” 云烬颔首:“你要多少,我让晏九摘了送来。” “不用那么麻烦,等过两日我空闲了,我再过去摘。” “不麻烦。” 云澈心下好奇,问道:“阿楚姐姐,你要桃花作甚?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吗?” 楚辞笑盈盈地看着云烬:“桃花酿绵甜柔和,就算不善饮酒的人,也都能喝上一些。” “阿楚姐姐是要酿酒啊,”云澈恍然,嘻嘻笑道,“专门给七哥酿的吗?” “不光云公子能喝,我和阿娘阿奶都能喝,还有你和奚儿,也能喝上一小盏。” “不是特意为七哥酿的吗?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七哥喝酒。” 云澈说着,去看云烬。 云烬容色清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叮嘱他食不言。 “等酒酿好,我们就能一起喝了。”楚辞微微一笑,也侧首去看云烬,“到时候,云公子可要赏脸。” 云烬“嗯”了一声。 月上中天时,张氏从顾家回来。 宋琬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从屋里出来:“娘,你回来了。” 张氏正要问宋廉和宋凌回来了没有,就听见大门被推开了,宋凌扶着宋廉进来。 今日高兴,宋廉多喝了几碗,脚步有些虚浮,张氏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心中郁气更甚:“那边那么好,好酒好菜,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宋廉心情好,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让宋凌扶他回屋。 张氏气得脸色发黑。 宋琬也便不敢开口,站在屋门前,等宋凌和宋廉都回屋了,才捏着手指问道:“娘,顾家伯母怎么说?” 张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略有些得意:“你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家的长孙,她敢不来提亲?” 宋琬喜上眉梢,心中的不安忐忑全都烟消云散,抓着张氏的手,欣喜问道:“娘,顾家伯母明日真的会来提亲?”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读书人都爱惜自己的名声,顾家敢不来提亲,娘就闹上书院,你放心,顾宁安不敢不认账。” 宋琬脸上一红:“那宁安哥,他明日会回来吗?” 张氏哼了哼:“他不回来,吴氏也得来提亲,过了明日,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秀才娘子,你只管安心养胎,给顾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立足脚跟,看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给我们母女脸色看。” 这两日,张氏在村里抬不起头,心里憋着一股郁气,真是睡都睡不着。 可过了明日,她就是秀才的岳母,以后谁都得来巴结她! 第048章 宋琬定亲 第二日,做完豆腐和豆腐干,楚辞和宋孟驾着牛车去清河镇。 云澈倒是想跟着一起去集市,却被云烬拘在家里读书。 云澈不在,没人跟他嬉笑打闹,宋奚也快活不起来。 楚辞看他恹恹趴在车窗上,好笑道:“过几日,等阿娘头上的伤养好了,你也得去学堂读书,也该收收心了。” 宋小弟挺起背脊,认真道:“阿姐,我会好好用功的,我是要考状元的人。” 楚辞不想他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读书是为了明理,考不考状元,都没关系。” 宋小弟眸光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很明事理了,所以,我一定要给阿姐考一个状元回来。” 楚辞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才多大,就敢说自己很明事理了?” 宋小弟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奶明事理,阿娘明事理,阿姐也明事理,我当然也明事理啦。” 还能这么四舍五入的吗? 楚辞被他逗笑了。 一到集市,吴大娘乐呵呵地拉着楚辞说道:“闺女啊,你可真是大娘的福星,那香菇豆干包可真好吃,大娘带了些来集市卖,一下子全都卖光啦,大娘给你们留了些,快趁热尝尝。” 楚辞接过吴大娘递来的包子,分给了宋孟和宋奚:“是大娘的儿子手艺好,做出来的包子,才这么好吃。” “那也得闺女你人好,那日看你炒麻辣豆干,大娘就知道你厨艺好,若是你家自己卖这包子,生意肯定也好得不得了。” “大娘,这是其他包子的做法,”楚辞把方子递给吴大娘,道,“明日起,会有村民来我家进货,我们就不来集市卖豆腐了,大娘家若是有牛车的话,也可以拉些去县城卖。” 这两日,豆腐干的生意有多火爆,吴大娘有目共睹,连带着她家的鱼也早早地都卖光了。 楚辞愿意让大家分一杯羹,吴大娘很是心动:“明日,我让我家小儿子去你家买豆腐干,闺女,你真是个好人,大娘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楚辞笑了笑:“大娘言重了,说起来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大娘,你家的包子铺要多少豆腐干,我先给大娘留起来。” 吴大娘要了五斤豆腐干,楚辞刚装进袋子里,圆脸妇人就来了。 她今日来的早,豆腐和豆腐干都有,因着要回娘家,买了不少。 等集市慢慢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买豆腐,巳时还没到,就全都卖完了。 楚辞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集市里逛了起来,买了一牛车的黄豆。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一进村口,就听村民在议论宋琬跟顾宁安定亲的事情。 昨夜被张氏威胁了一番,吴氏只得请了媒婆去宋廉家提亲,只是这婚期却是定在了八月十八。 楚辞唇角勾起一抹冷讽。 顾宁安还等着做姚家的女婿,跟宋琬定下婚期,不过是权宜之计,还有五个多月,他有的是法子摆脱宋琬。 所谓夜长梦多,张氏巴不得宋琬明日就嫁给顾宁安,为何会答应把婚期定在八月? 第049章 你别插手 宋奚听了一路,冷着一张小脸。 楚辞见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若是气坏了身子,阿姐该心疼了。” 宋小弟脸上的寒色,这才淡了些:“阿姐若是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楚辞“扑哧”一声笑了:“阿姐不难过。” “阿姐,你不用硬撑,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宋小弟小脸一红,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我陪你一起哭。” 楚辞既觉得暖心,又觉得好笑,她家小话痨简直不要太可爱。 “阿姐以前是很喜欢顾宁安,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娶谁,不娶谁,都跟阿姐没有关系。” 宋奚看进她的眼睛里:“阿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难过吗?” “嗯,”楚辞扬唇微笑,“一个外人而已,不值得阿姐为他难过,况且......” “况且什么?” 楚辞一脸坏笑:“奚儿哭起来,可丑可丑了,阿姐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 宋小弟的脸更红了:“阿姐!” 楚辞哈哈大笑,宋孟在车辕听着姐弟俩的对话,唇角也高高扬起。 他家阿楚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她值得更好的人。 苏氏还在院子里就听到楚辞的笑声,等牛车进了院子,姐弟俩从牛车上下来,苏氏温柔轻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奚儿喽,奚儿......” 宋小弟连忙去捂楚辞的嘴,可他人小胳膊短,根本够不着,气得直跺脚:“阿姐,不许说!不许说!” “我偏要说。” “阿娘,阿姐欺负我!” 苏氏笑盈盈地嗔了楚辞一眼:“还不帮你大哥把黄豆搬下来。” “哦。”楚辞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等把黄豆搬进屋里,宋孟便先回去了,楚辞这才问苏氏:“阿娘,我听说宋琬的婚期定在八月,三婶怎么同意了?” 苏氏看她一脸的八卦之色,觉得好笑,村子里没有秘密,即便她没出门,也听得差不多了,便道:“你三婶倒是想定在下个月,可吴氏说八月才是好日子,不然会影响顾宁安的运道,你三婶还等着顾宁安中举,做状元,自然就答应了。” “这种鬼话,三婶居然也信了?” 苏氏深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辞也没有瞒着:“顾宁安攀上了姚家,想着做姚家的乘龙快婿,他不过是稳住三婶,伺机退了这门亲事。” 楚辞不说,苏氏也能想到顾宁安会使什么手段。 想要彻底断了这门亲事,又不被宋琬缠上,不是毁了宋琬的名节,就是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除掉。 顾宁安阴狠毒辣,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苏氏脸上神色冷了冷,对楚辞道:“你三叔向来疼你,你若是觉得不说,心里难安,可以告诉你三叔,但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宋廉是个暴脾气的,告诉他,他只会把顾宁安暴揍一顿,正好给了顾宁安机会退亲,楚辞才不会让顾宁安如意。 她眯着眼笑:“宋琬跟顾宁安天生一对,是命定的好姻缘,就是姚家也拆不散,何须我们费心,阿娘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还有什么事情,比顾宁安和宋琬狗咬狗,更有意思呢。 第050章 王氏使坏 还未到晌午,宋家小院就已经来了不少人,等楚辞吃完午饭,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连村长都来了。 宋孟搬了一张桌子出来,摆在了屋檐下,宋奚在一旁帮着磨墨。 村民见状,看楚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财神爷。 “阿楚,我家要两板豆腐,十五斤豆腐干。” “阿楚,我家要三板豆腐,二十斤豆腐干。” “阿楚阿楚,我家要......” 村民争先恐后,院子闹哄哄的,村长喝了一嗓子:“着什么急,一个个来!” 楚辞接着村长的话往下说:“只要大家付了钱,不管要多少,明日卯时前全都有。” “啥?还要先付银子?” “我家哪有那么多的银子?” “要是亏了怎么办?” 村民七嘴八舌,楚辞笑容如常:“要是亏了,难道还要算在我的头上?” 村民老脸一红,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楚辞又道:“若是两板三板豆腐,我家先垫着也没什么,可大家要的不少,那么大一笔银子,我家也拿不出来。” 楚辞说得也在理,有村民跟她商量:“那能不能先付一半的定金,等卖了,我们再补上,一定不会赖账的。” 防止村民赖账,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不给顾宁安使坏的机会。 要是顾宁安收买村民,定了货,最后又不要,那谁来补偿她的损失? 因而,楚辞并未松口:“先付一半定金,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签一份契约,若是谁赖账,就用家里的地来抵。” 这生意如何还不知道,若是赔上自家的地,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少人都在犹豫。 “哎哟,说什么帮衬大伙儿,原来是变着法子要抢大家的地,这大家小姐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能耐。”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楚辞冷冷地看了过去,王氏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她不好过,这贱丫头也别想快活。 她今日过来,就是要坏贱丫头的好事。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村民,听了王氏的话,纷纷斥责楚辞。 “大家乡里乡亲的,你怎么能这么黑心?” “我就说,那么赚钱的营生,你怎么舍得让出来,原来是要抢我们的地。” “你不愿意帮我们,我们也不会怪你,可你怎么能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没了地,你让大伙儿咋活?” 王氏这搅屎棍,村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做生意,你情我愿,若是你们不赖账,阿楚还能上门抢你们的地?别人说风就是雨,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吗?” 村长就是村长,一针见血,昨日差点被王氏给坑惨的那几个妇人,恶狠狠地剜了王氏一眼:“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就是记恨阿楚不做你家生意。” 王氏气得倒仰,脑子一热,脱口就道:“村长这么维护她,这是收了啥好处?” 村长脸色发黑,怒道:“我是维护阿楚吗?我是想让大伙儿都过上好日子!阿楚是个有本事,将来什么良田买不到,犯得着去抢你们的地?” 村长说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说了要多少豆腐和豆腐干后,问宋孟:“阿孟,你看这些够不够?” 第051章 跳梁小丑 “不用这么多,”宋孟一边找钱,一边笑道,“日久见人心,叔的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人自己过得不如意,也不想别人过得好,跳梁小丑罢了,叔不用放在心上。” “你骂谁跳梁小丑,没教养的东西,啊......” 王氏还没骂完,就被楚辞一脚踹出了大门:“擅闯民居,还这么嚣张,欺负我大哥不打女人吗?” 王氏感觉胸骨都要断了,干脆躺在地上撒泼:“断了断了,哎哟,我的骨头断了,不赔老娘一百两,老娘就去报官告你!让你蹲大牢!” “大燕律有云,擅闯民居者,杀之无罪。”苏氏站在屋檐下,冷冷地盯着王氏。 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震得王氏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也不嚎了:“我......我什么时候擅......擅闯民居了?” “不经我们同意,便是擅闯,阿孟,将人绑了送官。” 王氏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灰溜溜地跑了。 楚辞笑嘻嘻地抱着苏氏的胳膊撒娇:“阿娘,你真厉害。” 苏氏温柔地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正事要紧。” 楚辞这才敛了脸上的笑容,肃声道:“若是心存疑虑,信了王氏的挑拨之言,我也不会勉强大家,只是以后再想分一杯羹,别忘记今日之事,我不欠你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人仍犹豫不定。 林大海的媳妇刘氏拿了银子出来:“阿楚,婶子相信你,先来两板豆腐,十斤豆腐干。”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赶紧道:“阿楚,我也相信你,我这就回家拿银子。”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宋孟登记之后,都会再确认一番。 等村民散了,楚辞正要回屋歇一歇,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人,不由问道:“大柱哥要多少?” 宋大柱有些拘谨地说道:“阿楚,我能不能先赊一回,等明日卖了再补上,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我可以跟你立个契约。” 宋大柱是她的同族堂兄,为人憨厚勤快,就是家里太穷。 楚辞笑了笑:“大柱哥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契约就算了,不过,我有件事情想请大柱哥帮忙。” 宋大柱喜不自禁,一个劲地跟楚辞道谢:“有啥事,阿楚,你尽管说,我一定替你办妥。” 楚辞见没有外人,压低了声音,对宋大柱一阵低语。 宋大柱听完,整个人都惊呆住了:“阿楚,这,这......” “大柱哥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不,不为难,只是小事。” 宋大柱满口应下,等他走后,宋孟神色微凝,问道:“阿楚,你跟大柱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顾宁安真的攀上了姚家?” 楚辞不答反问:“大哥觉得顾宁安真的会迎娶二姐吗?” 宋孟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婚期都已定下,由不得他不娶。” “大哥太小看顾宁安,他的狠毒,大哥还没亲眼见识过。” “你既知他狠毒,这件事情就更加不该插手,你对阿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二姐一心想要嫁给顾宁安,我一定会成全她的。” 嫁进顾家,才是宋琬噩梦的开始,她怎能不成全? 宋琬和顾宁安亏欠原主的,她会一点一点,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第052章 臭不可闻 因为村民要的比较多,楚辞和宋孟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起来,丑时刚过,一辆牛车就停在了院门口。 听到敲门声,宋孟过去开门,就见一个穿着褐衣的年轻人,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门口。 宋孟问道:“你是吴大娘的小儿子?” 年轻人点了点头:“我叫余青原。” 宋孟笑道:“快进来吧。” 楚辞正在压豆腐干,抬头跟余青原打了声招呼。 余青原憨厚一笑,把手里的篮子放到灶上:“我娘说,先带些给姑娘尝尝鲜,等明日做了鱼香肉丝包子,再一并带来。” 篮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包子,因为新奇,又是独家生意,卖的不比肉包子便宜,楚辞笑着道谢:“大娘有心了。” “自家包的包子,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宋孟帮着把豆腐和豆腐干搬上牛车,余青原赶着牛车去清河县。 宋孟看着篮子里的包子,新奇道:“阿楚,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用蔬菜汁做的包子,真好看。” “不止好看,还好吃。” 楚辞蒸了一笼,宋孟咬了一口之后,直说好吃,两人吃完包子,又继续干活,没多久,陆续有村民过来。 等全都忙完了,楚辞搬出一个小坛子,刚一打开,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宋孟连忙捂住鼻子:“好臭,阿楚,快扔了。” 楚辞把豆腐捞了出来,笑容满面:“不能扔,这可是好东西。” 宋孟一脸懵圈:“都发臭了,还能吃吗?” 楚辞笑而不语,把臭豆腐清洗干净后,让宋孟帮忙烧火。 宋孟看着一坛子青墨色的豆腐,以为楚辞肉痛,舍不得扔,便道:“阿楚,你别舍不得,咱们家现在不缺这点豆腐,别吃坏了肚子。” 楚辞好笑道:“这豆腐是我故意放坛子里发酵的,真的能吃,大哥信我。” 宋孟半信半疑,坐在灶下烧火,等锅烧热了之后,楚辞往锅里倒油,再把沥干水的臭豆腐放进去炸。 这下更臭了,宋孟被熏得够呛,就连阮氏和宋小弟也捂着鼻子,跑进灶房。 阮氏拧着眉:“乖孙,你这是弄的啥,咋这么臭?” 楚辞笑眯眯道:“别看它闻着臭,越臭越好吃。” 全家只有宋小弟信了她的鬼话:“臭得有点香。” 阮氏和宋孟惊悚地看着宋小弟,宋小弟咽了咽口水:“真的好香。” “奚儿识货。” 臭豆腐初闻臭气扑鼻,可仔细一闻,又觉得浓香诱人。 楚辞烧了酱汁,淋在炸好的臭豆腐上,端到宋小弟面前:“奚儿,尝尝。” 宋小弟也不怕烫,直接塞进嘴里,眼睛都瞪直了:“真的好好吃,阿奶,大哥,你们吃不吃?” 说完,也不等阮氏和宋孟回答,一块接一块,一口接一口,看得宋孟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臭是真的臭,却出奇的好吃! 宋孟吃得停不下来,阮氏傻眼了。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阮氏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也夹了一块。 唔......好吃! 阮氏还想再夹一个,却发现盘子空了。 “你们两个是饿死鬼投胎吗?” 被自家阿奶嫌弃的两人,砸吧了一下嘴,表示,还想再吃一大盘! 楚辞又去炸了一大盘,祖孙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苏氏尝过之后,也赞不绝口,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忽地蹙了起来。 第053章 喝西北风 臭豆腐的价格势必会在豆腐干之上,那样一来就会比肉还贵,百姓根本舍不得买。 苏氏道:“臭豆腐到底是黄豆所制,若是价格太高,只能另寻出路。” 楚辞点头:“阿娘说得对,所以,我打算只供酒楼。” 宋孟闻言,道:“阿焦有个同窗,家里就是做酒楼生意的,听说生意做的很大。” 楚辞思忖道:“那倒是可以请二哥帮忙,约见一下他的那个同窗。” 宋小弟在一旁插了一句:“今日是十五,我们可以去书院找二哥。” 清河书院不允许外人进入,但每月的十五,学子的家人可以进书院探望,带些衣物过来,因为,有不少学子离家太远,旬休的时候来不及赶回家。 午时后,有一个时辰的小休时间,楚辞打算那个时候去找宋焦。 楚辞留了不少豆腐,宋焦知道她要用来做臭豆腐,道:“阿楚,臭豆腐要怎么发酵?” 楚辞告诉宋孟怎么煮卤水,宋孟听完,催促她去睡觉:“你等下还要去书院,这些活交给大哥。” “谢谢大哥。” 楚辞打着呵欠回屋睡觉,睡了两个多时辰才醒来。 宋孟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楚辞走到墙角,把一个个木盆端出来,看着长满毛霉的豆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宋小弟凑过来,两眼发着光:“阿姐,这又是什么好吃的。” “豆腐乳。” “什么是豆腐乳?比臭豆腐还好吃吗?” 楚辞说了豆腐乳的各种吃法,什么腐乳肉、腐乳鸡、腐乳虾、腐乳冬笋,听得宋小弟直言口水。 楚辞弯着唇角,道:“把豆腐整齐地放入坛子里,逐层加盐,腌制七八天后,灌入卤汤,再加些白酒,密封坛口后,放置一个月就能吃了。” “阿姐,我帮你。” “底层可以放少一些盐,越往上盐越多,快到坛口时,盐要铺后一点。” “知道了,阿姐。” 宋奚人不大,干活却很利落,姐弟俩很快就装完了。 楚辞把剩下的臭豆腐全都炸了,淋上酱汁后,盛了一大碗让宋小弟送去云家。 等吃完午饭,楚辞带上臭豆腐,准备去清河书院。 宋小弟也想一起去,却被苏氏拘在家里:“温故而知新,莫要把心玩野了。” “哦。”宋小弟闷声应道,乖乖回屋温习。 楚辞一边套牛车,一边问道:“明日学堂要开课了?阿娘不多休息两日吗?” 苏氏笑道:“我已无大碍了。” “阿娘千万别累着自己。” “嗯。” “阿娘,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慢一点。” “知道了。” 楚辞赶着牛车,慢悠悠地出了村子,正巧,顾大富挑着担子从集市回来。 自从楚辞做出豆腐和豆腐干后,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前几日就楚辞一人在卖,他还能卖出一些,今日,光集市就有两三家,更别说那些走街窜巷的,他是一块豆腐都没卖出去。 清河县就那么大,以后越来越多的人跟她做生意,他这豆腐更加无人问津,若不想个法子,他们一家迟早要喝西北风! 顾大富看着牛车走远,眼底闪过一道戾光。 第054章 醍醐灌顶 顾大富刚进村子,就见宋大柱挑着空竹筐回来,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生意不错,宋大柱心里高兴,脸上就露了笑容,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大富叔,” “哼!”顾大富甩着脸走了。 宋大柱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愣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 顾大富这是嫉妒他。 宋大柱的脸上又扬起笑容,先是去了一趟宋家小院,把昨日欠的银子补上,又定了明日的货。 等吃完午饭,扛着锄头,跟媳妇李氏一起去地里劳作。 李氏见宋琬提着竹篮,路过自家田埂,问道:“阿琬,给你爹送饭呀?” “是啊,嫂子。”宋琬笑着说道,“嫂子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听说你和顾秀才定亲了,到时候摆喜酒,可得请嫂子去喝杯喜酒,让嫂子也沾沾喜气。” 宋琬的脸顿时红透了。 李氏笑呵呵地打趣:“你现在可是秀才娘子,有啥好害臊的,这么好的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我爹还等着我送饭,嫂子,我先走了。”宋琬红着脸走了。 宋琬一走,李氏就对宋大柱说道:“阿琬现在的肚子还能遮一遮,等八月成亲,那是遮都遮不住了,下个月就有不少好日子,怎么就选在了八月?” 宋琬并未走远,听到李氏提起自己,脚步一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宋大柱正在锄草,随口说道:“不是说八月才是好日子吗?说是不会坏了顾秀才的运程。” “成亲是大喜事,怎么会坏了运程?顾秀才成亲一定会宴请书院的夫子同窗,到时候阿琬挺着个大肚子进门,顾家脸上也无光,顾家都是精明人,可做不出蠢事。” “读书人最重前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读书人也重名声,顾秀才不顾礼法,还没跟阿楚退婚,跟阿琬有了私情,书院的夫子和同窗会怎么看他?这事有古怪。” “哪里古怪了?” 李氏说得煞有其事:“吴婶子经常都说书院的那个姚夫子很看重顾秀才,顾秀才学问好,又长得俊,会不会是姚夫子看上他了,顾秀才想要另攀高枝,就想着先拖一拖,等想到了法子,再退了这门亲事?” 宋大柱猛地变了脸色:“你别胡咧咧,这种事能乱说吗?” 李氏道:“哪是我乱说,吴婶子每次说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秀才是姚家的女婿呢,我听吴婶子说,姚夫子的大儿子可是县衙的主簿呢,姚家在镇上也是有些家底的,那个什么笔墨铺子就是姚家的产业,顾秀才那日去宋家退婚,宋家不是说顾秀才是要另攀高枝吗?他看不上阿楚?难道就看上阿琬了?” 宋大柱默了一会儿,才道:“顾秀才是不是要另攀高枝,都跟我们没关系,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赶紧干活吧。” 宋琬脸色发白地靠在树干上,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李氏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根根刺,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里。 第055章 宋焦杀人 等宋琬真的走远了,李氏才压低声音,问道:“孩子他爹,阿楚说的都是真的吗?顾秀才真的另攀高枝了?” 李氏说的那些话,都是楚辞教宋大柱的。 宋大柱和李氏都是老实厚道的人,这些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宋琬不会怀疑。 宋大柱脸色凝重:“攀上姚家,顾秀才就能平步青云了,阿楚应该是看在宋三叔的份上,才提醒阿琬的。” 李氏道:“阿楚是个好姑娘,顾秀才配不上她,幸好退亲了,真嫁进顾家,反倒是委屈了阿楚。” 宋大柱和李氏都不是多话的人,楚辞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便埋头干活。 宋琬从地里回来,张氏看她脸色不对,关切问道:“阿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娘去镇上请大夫?” 宋琬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顾家的长孙,张氏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宋琬抚上肚子,心中的惶然久久不散:“顾家把婚期定在八月,是不是不想娶我进门?” “他敢!”张氏阴着脸道,“谁在乱嚼舌根,你告诉娘,娘去撕烂她的嘴!” “顾家伯母说,书院的姚夫子很看重宁安哥。” “顾秀才学问好,夫子当然看重他了。” “姚夫子看重宁安哥,是不是想他招他为婿?” “你现在应该好好养胎,别整天胡思乱想,婚期都定了,顾秀才就是你的夫婿,谁都抢不走。” “我这肚子下个月就遮不住了,顾家最重脸面,却把婚期定在八月,娘真的相信八月才是黄道吉日吗?娘,顾家根本就不想娶我进门!” 张氏脸色变了几变:“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宋琬的脑子里不断地回响着李氏说的那些话,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达到了极点:“听说姚家在清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开了一家笔墨铺子不说,大儿子还是县衙的主簿,如果娘是宁安哥,娘是想做姚家的乘龙快婿,还是娶我这个乡下丫头?” 张氏脸色又变了变,宽慰她道:“阿琬,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交给娘来想办法,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越是丢不起人,如果娘没有猜错,姚家根本不知道顾宁安已经跟你定亲了。” 宋琬紧紧地抓着张氏的手:“娘,我一定要嫁进顾家,嫁给宁安哥,不然,我只能去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再说这种晦气的话!”张氏轻斥了她一句,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阿琬,你要记住,只要你肚子里的这块肉还在,你就是秀才娘子,成亲前,不要私下再跟顾宁安见面,听到了没有?” “娘,我听你的,一定不会再和宁安哥见面。” 张氏也是担心顾宁安发起狠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夜长梦多,一定要尽早想个法子解决。 越接近午时,太阳越是晒人,楚辞赶着牛车出了一身的汗,好在终于到了清河书院,她停好牛车后,提着竹篮进书院找宋焦。 穿过广场,便是讲堂,楚辞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吵闹之声。 她循声看去,就见宋焦一脸怒色,似乎是和人起了什么争执,宋焦不耐烦地推了那人一把,那书生没站稳摔了一跤,额头一下子磕在地上,竟昏迷不醒了。 有人上前摇晃了一把,书生毫无反应,那人在他鼻下探了探,突然脸色煞白,惊慌喊道:“啊,杀人了,宋焦杀人了......” 第056章 阻挠救人 就算那书生没有站稳,也该是往后仰脑袋着地,为何会磕到额头? 除非是踩到石头脚滑了。 楚辞看到站在人群里的顾宁安,什么都明白了。 是顾宁安把石子踢了过去,那书生不慎踩到,才会磕到额头。 可他的额头并未见血,怎么就断气了? “宋焦杀了陆子游!快去请山长过来!” 场面一阵混乱,那些学子一边去请山长,一边围着宋焦,以防他逃走。 宋焦浑身冰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真的杀人了? 楚辞见状,来不及多想,连忙挤了进去:“二哥,二哥,” 宋焦呆怔地抬头看她:“阿楚?” 楚辞轻握住他的手:“二哥,没事的。” 宋焦脸上血色褪尽,被楚辞握着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阿楚,我......我杀人了。” “二哥别慌,我先看看。” 楚辞把手里的竹篮往旁边一放,蹲下身,双指探在陆子游的颈间。 顾宁安目光一眯,随即又露出一丝冷蔑的嘲笑。 已经断气的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一个乡野贱丫头,自学了一些皮毛,还真当自己是华佗再世了? 可笑至极! 陆子游已经断气,是死脉不假,可楚辞却觉得指下的脉搏有些异样。 她俯身趴在陆子游胸口,竟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银针!谁有银针?”楚辞大喜过望,扬声问道。 “人已经死了,再折腾也无济于事。”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 “杀人偿命,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楚辞不理会众人的质疑,扬声又问了一遍:“谁有银针?” “我去买!” 宋焦身边的一个学子撒开腿就往外跑。 有学子拦住了他:“顾子阑,你疯了吧!你可是读圣贤书的,真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顾子阑一把推开他,冷然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可以?” 那学子压根不信楚辞真能把人给救活了,看着顾子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可看清楚,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不是什么国医圣手,就算你跟宋焦交好,也不该这么自欺欺人。”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救不活他?”楚辞救人心切,毫不留情地怼道,“鲲鹏展翅九万里,燕雀又岂会明白?人可以无知,但别自以为是。” “你!”那学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能救他,自有救他之能,明明可以救活,若因你而误了救治,你就是杀人凶手!” 楚辞脸上神色自信而从容,反倒那学子面红耳赤,更像是个跳梁小丑。 “老夫屋里有套银针,子阑,你赶紧取来。”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顾子阑喜出望外,拔腿就跑:“是,山长。” 秦山长略懂一些医术,因而才备有银针,他握着陆子游的手腕,仔细地诊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止秦山长来了,其他夫子也来了,其中就有姚夫子。 等秦山长诊完脉,姚夫子问道:“山长,如何?” “死脉。”秦山长神色凝重,目光深深地看着楚辞,“人命不可儿戏,你当真能救活子游?” 第057章 无可畏惧 楚辞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医者救人,不在于能不能,今日,就算不是为了我二哥,我也会尽力一试。” 秦山长颇感意外,探问道:“你就不怕救人不成,反惹祸上身?” 楚辞笑了一下:“心正,便无可畏惧。” 秦山长朗声笑起来,赞赏地看着她:“好一个心正,便无可畏惧!” 楚辞也笑:“山长谬赞了,不过是问心无愧而已。” 宋焦已经缓过神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对秦山长拱手一礼:“学生虽与陆兄争吵了几句,却断不会出手杀人,学生是推了陆兄一把,可并未用力。” 宋焦是秦山长看重的学生,深知他的品性,道:“先把人救活,孰是孰非,自有公道。” 宋焦又作了一揖:“是。” “宋姑娘,宋姑娘,”顾子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银针塞到楚辞手里,“快,快救人!” 楚辞取出银针,扎在了陆子游身上的几处大穴。 她下针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子阑目瞪口呆:“阿焦,你妹妹好厉害!” 宋焦也很震惊,他知道楚辞会医术,但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厉害。 秦山长的目光更深了几分。 这一手针法出神入化,有些人行医一辈子,都未必及得上一二。 只是,人死如灯灭,岂能复生? 这丫头当真能救活陆子游?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她救人,突然陆子游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在他咳了一声之后,一口浊气吐出来,人也醒了。 有学子激动地嚷道:“醒了醒了!陆兄醒了!” 秦山长也是又惊又喜,不可置信道:“丫头,你真把人救活了,真是好本事!” 陆子游醒了后,楚辞诊脉,见脉象并无异常,便把他身上的银针拔下来,随后,指着地上的几块石头,说道:“他是被那些石子硌到要穴,一时闭气过去,若真断气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秦山长心中疑惑:“明明是死脉,你如何断定他是闭气?” “他的额头并未流血,可见并不严重,虽是死脉,却有微弱的心跳。” “丫头你观察入微,老夫佩服,不知你师承哪位高人?可否为老夫引见一番?” 楚辞微笑着摇头:“并没有什么高人,先父是大夫,家中留有不少医书,我时常翻阅一二,略懂一些而已。” 秦山长无比震惊,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地赞赏:“果然是后生可畏。” 陆子游平安无事,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顾宁安。 清和书院严禁斗殴,他把石头踢过去,只是想令陆子游出丑,陆子游这人最重面子,怒火中烧之下,一定会和宋焦大打出手,如此一来,宋焦就会被赶出书院。 只是,没有想到陆子游会闭气假死。 当时,顾宁安并无半分的愧疚,反而兴奋高兴。 杀人偿命,宋焦这辈子就完了,谁知陆子游福大命大,被楚辞给救活了。 既然陆子游没有大碍,秦山长神色变得肃然起来,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子游醒来,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一时有些惊魂未定。 秦山长见他脸色发白,转头看向宋焦:“因何起的争执?你来说。” 第058章 小人作祟 宋焦一五一十道:“下学后,陆兄找我对对子,我侥幸略胜一筹,陆兄不服气,认为我作弊,非要揪着我认错,我一时不耐,便推了他一把。” 秦山长沉吟不语,问陆子游:“事情可是如此?” 宋焦说的全是事实,并无夸大不实之处,陆子游点了点头。 楚辞神色铁寒至极:“你学问不如人,凭什么说我二哥作弊?要是输不起,就该藏拙,要我二哥认错?你哪来的脸!” 这一顿冷斥,就如一个巴掌,狠狠地掌掴在脸上,陆子游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我学问虽算不上最好,却也是个秀才,岂会不如一介童生?顾兄说得没错,宋焦若不是作弊,怎么可能赢我?” 顾宁安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声“蠢货”。 楚辞冷笑:“不是我二哥作弊,是有小人作祟!” 陆子游脸上现出愠怒之色:“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兄说得也是事实,岂容你诋毁!” “我诋毁他?”楚辞嗤笑一声,“你们读圣贤书,圣人没教你们不该背后语人是非吗?顾宁安明知你恼怒不忿,却火上浇油,中伤我二哥,如此行径,不是小人是什么?” 陆子游怒意更甚:“顾兄待人温和,性情直率,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蛮不讲理!” 顾宁安一派翩翩温和之态,向宋焦道歉:“我本想宽慰陆兄,却不想一时失言,反而令陆兄误会了你,是我行事有欠周全,宋兄,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顾兄干嘛跟他道歉,要道歉也该是他,”陆子游恶狠狠地瞪着宋焦,“他作弊,他还有理了?” 被顾宁安算计得差点丢了性命,居然还替他不值! 这是哪来的蠢货? 对对子,对得上来就对得上来,对不上来就对不上来,如何能作弊? 宋焦脸色怒沉,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作弊!” “敢做不敢认,与你同窗,简直就是我等的耻辱。” 宋焦双手紧握成拳,两眼怒红:“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作弊! 顾宁安阴毒至极,每走一步,都有他的谋算,“作弊”二字,也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诚如陆子游所言,他是秀才,宋焦只是童生,赢的人应该是他。 人都喜欢先入为主,陆子游输了,所以,一定就是宋焦作弊了。 就算日后宋焦考中功名,也会受人诟病,被人攻讦。 楚辞凉声问道:“你是亲眼看见我二哥作弊了?” 顾宁安目光一闪:“没有。” “既然没有,凭什么说我二哥作弊?”楚辞不给顾宁安狡辩的机会,唇角弯起讥讽的冷笑,“与你有仇的人是我,你要耍阴招,冲我来就是,诬陷我二哥作弊,顾宁安,这就是你的君子做派?” 顾宁安脸色骤变,很害怕楚辞把那些事情全都捅出来,整个人因为紧绷,变得僵硬起来。 秦山长闻言后,沉吟道:“无凭无据,确实不该妄言。” 到底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姚夫子有心为顾宁安辩解两句:“宁安也说了,只是一时失言,想必不是故意的。” 顾子阑一脸八卦,兴奋问道:“宋姑娘,你与顾兄有仇吗?他可是我们书院出了名的翩翩君子,怎么会与你一个小丫头有仇?” 第059章 打人打脸 翩翩君子会与一个小姑娘有仇? 顾子阑就是故意让他难堪! 顾宁安脸色忽青忽白,捏紧了拳头:“不过都是一些误会而已。” “顾兄这是在说宋姑娘小心眼吧?”顾子阑啧啧两声,“顾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这么说宋姑娘。” 顾宁安脸色沉郁:“你误解了,我并无此意。” “是我误解了吗?”顾子阑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楚辞,“宋姑娘,你与顾兄到底有什么仇,说来听听,看是不是我真的误解了。” 顾子阑真是个有趣的人。 楚辞勾起唇角,那笑容让顾宁安心中惶恐,一旦楚辞说出那些事情,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攀上姚家了。 “宋姑娘,” 顾宁安极力让自己努力下来,想要先发制人,谁知楚辞已经偏过脸,问陆子游:“你知道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虽然都已经过了好几天,可顾宁安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下去,看来那日大哥和二哥下手还真的挺重的。 打人只打脸,大哥和二哥真的是太优秀了! “啊?”陆子游懵了一下,呆愣愣说道,“顾兄说他回书院的时候,遇到抢劫的,脸上这些伤都是被劫匪打的。” 楚辞问道:“什么劫匪这么猖狂,光天化日就敢拦路抢劫?你有见过只打脸的劫匪吗?” 陆子游露出了疑惑之色,顾子阑唯恐天下不乱,好奇道:“顾兄,你为什么不报官啊?只打脸的劫匪,我也真的很想见识一下。” 顾宁安脸色凝滞了一下,气得咬牙:“我都没看清那劫匪的模样,如何报官?” “没看清吗?”楚辞侧首问宋焦,“二哥,你打他的时候,套麻袋了?” 宋焦摇头:“没有。” 顾子阑惊呆了,声音猛地拔高:“打人的不是劫匪吗?怎么是宋兄你?顾兄这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惹你动手?” 顾子阑这一嚷,所有人的关注点,全都由宋焦打人,变成了好奇顾宁安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毕竟顾宁安翩翩君子的做派,装得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顾宁安心头强压着一股怒火,恨不得把顾子阑暴揍一顿:“你胡说什么?不知就里之事,岂能胡乱断言,我何时做过丧心病狂之事?” 楚辞冷冷一笑:“那不如你来告诉大家,你这脸,明明是我二哥打的,为什么要说是劫匪?” 顾宁安惺惺作态道,“我与宋兄既是同窗,又是乡邻,宋兄院试在即,我岂能不念旧情,断了宋兄的前程。” “你这演技可真是精湛啊,戏子见了,怕是都要自愧不如。”楚辞勾起一边唇角,“二哥打你,你不趁机报官,好让二哥被赶出书院,反而替他隐瞒,你在害怕什么?” 陆子游纳闷道:“打人的是宋兄,顾兄,你为什么要害怕?” 顾子阑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当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让人知道。” “你胡说,顾兄才不是那种人!”陆子游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顾子阑懒得理他,问楚辞:“宋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快说快说。” 第060章 挑衅秀才 楚辞早就布好了局,要借宋琬之手,让顾宁安一无所有。 要是现在就揭穿顾宁安,那就不好玩了,而且,她和宋琬同为宋家的姑娘,宋琬做出那种事情,她多少也会受些影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楚辞笑道:“世上之事,孰是孰非,本就见仁见智,就算你们去村里打听,不信我的,也会觉得是乡邻偏颇,更别说我与顾宁安有旧怨,我但凡说出一句对顾宁安不好的话,这位陆学子怕是要跟我拼命。” 陆子游脸上发红,却刺了宋焦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才不会胡乱打人。” 顾宁安到底给陆子游灌了什么迷魂汤啊,这么维护他。 楚辞对他道:“刚才秦山长也说了,无凭无据,就不能妄下断言,说我二哥作弊,我二哥之所以还是童生,是因为闹肚子才错过院试,并非才学不如你,还有啊,秀才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你若不服气,不如我出个对子如何?” 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自信,敢挑衅秀才。 陆子游根本没把楚辞放在眼里:“那你出上联吧。”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日送僧归古寺。”楚辞唇角扬起,冲他和煦一笑,“陆秀才,到你了。” 陆子游只觉得这一声“秀才”,啪啪打脸。 他根本就对不出来。 楚辞又弯了弯眉眼:“对不上来吗?那我出个简单的,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陆子游闻言,脸色僵硬涨红,越发觉得难堪。 这两个对子,他一个都对不上来。 不止陆子游,在场的不少学子也在思索着下联。 能在清河书院求学,大多才学过人,这些学子向来清高自傲,自命不凡,没想到现在被一个小丫头给难住了。 秦山长既觉得惊诧,又觉得有意思。 不论是医术,还是才学,这小丫头都令人惊艳,可惜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子该有多好。 过了半晌,楚辞见陆子游一个都对不上来,便道:“你连我的对子都对不出来,输给我二哥有何奇怪?” “即便真是我才疏学浅,宋兄也不该动手,”陆子游为了挽回一些面子,又将矛头指向宋焦,“你打伤顾兄在先,又差点害得我送命,你若继续呆在书院,指不定......” “指不定什么?”楚辞突然很用力地推了陆子游一下。 陆子游一个不慎,踉跄着退了两步。 事出突然,大伙儿都没料到楚辞会动手,一时都很惊愕。 陆子游恼怒万分,指着楚辞:“你,你......” “若不是你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我二哥会推你?”楚辞又推了陆子游一下,“我二哥推你,你应该像现在这样向后仰,就算站不稳摔倒,也该是脑袋着地,怎么会磕到额头?” 陆子游惊疑不定,从怔愣中缓过神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顾子阑扬声嚷道,一脸的恍然大悟,“是有人踢了一颗子石子过来,所以,你脚滑了之后,才会身子前倾,磕到额头,能这么做的人,只有......” 顾子阑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扫了一圈之后,最后落在顾宁安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顾兄,你刚才是站在宋兄旁边的吧?” 第061章 毁了楚辞 顾宁安冷了神色:“顾兄怀疑是我做的?” 顾子阑还没开口,陆子游已经愤然出声:“顾兄怎么可能会害我?顾子阑,你太过分了,无凭无据,你凭什么冤枉顾兄?” 蠢成这样,陆子游也是没救了。 楚辞道:“没人冤枉他,也没人说是他所为,你信不信都是你的事,人蠢没关系,但你不瞎呀,以后看人,可得睁大眼睛。” 陆子游蠢,其他人可不蠢,今日这事,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看出端倪。 顾宁安挑唆在先,陆子游差点送命在后,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那些学子看顾宁安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顾宁安心下一凛,看向楚辞的目光尽是冷然:“宋姑娘,你我之间是有些恩怨,你要挟私报复,是不是也该有证有据,方可服人?你可亲眼看见我踢石头了?” “不愧是秀才啊,能言善辩,我们之间是有些恩怨,可我挟私报复了吗?”楚辞把他的话堵了回去,讥讽一笑,“我有说,那颗石头是你踢的吗?你这般恼羞成怒,莫非心虚了?” 顾宁安的神色陡然僵硬,一片阴沉。 这下,那些学子更加觉得顾宁安是小人了,就连姚夫子也失望地摇了摇头。 楚辞对秦山长拱手行了一礼:“书院清正之地,不该有这等心思不正之人,读书人自诩清高,却行如此歹毒之事,实在令人胆寒不耻,还望山长彻查清楚,还我二哥一个公道,我二哥光明磊落,容不得有阴毒小人作祟陷害。” 秦山长朗声一笑:“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个护短的,孰是孰非,我心中有数,定不会让你二哥受委屈。” 这件事情根本无从查起,楚辞之所以让秦山长彻查,要的就是秦山长这一句话。 楚辞又行了一礼,扬笑道:“多谢山长,那我们先走了。” 秦山长颔首。 楚辞提起一旁的竹篮,正要和宋焦去学舍,有学子叫住了她:“宋姑娘,请留步。” 楚辞回身问道:“怎么了?” 那学子神情羞赧,对着楚辞拱手作揖:“下联,还请宋姑娘赐教。” 在场的学子也都热切地看着楚辞。 楚辞微微一笑:“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日送僧归古寺。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那另一个的下联呢?”有学子忍不住急切问道。 楚辞道:“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 那学子激动地满面红光:“妙!妙极了!姑娘才情过人,实在令人折服。” 楚辞淡笑:“公子过誉了。” 秦山长摸了摸胡子,赞了一句:“宠辱不惊,是大家风范。” 姚夫子不由地也多看了楚辞两眼,叹道:“生在乡野,可惜了。” 这话落在顾宁安耳中,眼神越发地阴冷沉暗,他忽然意识到,若不及早弄死楚辞,总有一日,他会毁在她的手上。 所以,他一定要在跟宋琬退亲之前,毁了楚辞。 第062章 留个心眼 回到学舍后,宋焦的身上还笼着一股煞气,今日若不是有楚辞在,他就成了杀人犯了。 顾子阑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见他沉着脸色,揽住他的肩膀,仗义道:“顾宁安就是个阴险小人,他喜欢玩阴的,咱们陪他玩就是,借刀杀人,谁不会啊。” 楚辞道:“你也说了,顾宁安就是个阴险小人,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平时多留个心眼,别着了他的道就成,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别管了。” 顾子阑眉梢一扬,藏不住眼底的闪闪精光:“宋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妙招?我很乐意帮忙的,你是阿焦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阿楚是我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宋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好你个宋焦,我当你是兄弟,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要打什么歪主意,我就是欣赏宋姑娘,我家要是有个这么厉害的妹妹,我还需要羡慕你?”说完,顾子阑腆着脸,对楚辞笑呵呵道,“宋姑娘,不管宋焦同不同意,你都是我妹妹。” 楚辞莞尔:“顾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他就是不要脸。”宋焦瞥了顾子阑一眼,见楚辞把竹篮里的小坛子端出来,脸上蓦地扬起笑容,“阿楚,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楚辞笑而不语,一打开坛子,顾子阑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什么东西,又臭又香。” 楚辞笑眯眯拿出两双筷子:“二哥,顾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顾子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臭豆腐外酥里嫩,配上香辣的酱汁,简直好吃得停不下来。 “唔......”顾子阑一块接一块,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东西虽然卖相不好,闻着也臭,但真的太好吃了。” 瞧这吃相,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宋焦急了:“这是阿楚送我的,你少吃一点。” 顾子阑直接把坛子抱怀里了。 被抢食的宋焦,好想一锤子锤死他哦。 这混蛋是几辈子都没吃过东西吗? 看着差点抢起来的两人,楚辞忍不住笑了,问宋焦:“听大哥说,二哥有个同窗,家里是开酒楼的?” 宋焦瞥了一眼顾子阑:“就是他。” 顾子阑抬起头来,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宋姑娘是想跟我家合作?” 楚辞笑着点头:“嗯,顾公子觉得臭豆腐如何?” “我会跟我爹说的,让他明日去一趟你家。” 只要生意成了,以后,他就有吃不完的臭豆腐了。 顾子阑一高兴,吃得更起劲了,楚辞看着快要见底的坛子,嘴角抽了抽:“你不给你爹留一点吗?” “留个坛子吧。” 这真的是亲生的吗? 宋焦见他还要往坛子里夹臭豆腐,连忙把坛子抢走了,顾子阑急了:“我爹要是知道我把这一整坛的臭豆腐都吃完,一定会对这桩生意感兴趣的。” “骗鬼呢。” “虽然我爹尝过之后,会十分感兴趣,可不给他尝,他好奇之下,就会有十二分的兴趣,你信我吧,我可是他的亲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 说的是有些道理,他可真是凭实力坑爹啊! 第063章 以防假冒 吃完一整坛的臭豆腐,顾子阑一脸餍足地砸吧着嘴:“宋姑娘,你放心,我爹要是不识货,这臭豆腐的生意,我们两人合作,我认识很多酒楼的东家,保证让我爹后悔。” 这么坑爹,顾老爷居然还没打死他,简直就是奇迹啊。 楚辞笑着道谢:“那就仰仗顾公子了。” “好说好说。” 眼见着午休时间将过,顾子阑去跟夫子请了个假,抱着空坛子回顾家找他爹。 宋焦送楚辞出了书院,牛车旁,宋焦正色道:“阿楚,你实话告诉二哥,你想怎么对付顾宁安,二哥帮你。” 楚辞见四下没人,低声道:“姚夫子似乎有意要招顾宁安为婿,宋琬知道后,以三婶的性子,顾宁安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顾宁安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姚夫子都容忍不了,顾宁安以后在清河书院绝对不会好过,所以,二哥不要跟他起冲突,顾宁安阴险狡诈,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 姚夫子为人师表,向来受人尊敬,结果却被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耍弄算计了,要是忍得了,那就见鬼了。 宋焦想明白后,点了点头:“二哥知道了,你放心吧,二哥以后会小心的。” 楚辞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还有那个陆子游,蠢成那样子,已经是顾宁安手里的一把刀,二哥以后也离他远一点。” 宋焦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操心二哥了,二哥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我先回去了。” “阿楚真厉害,这么快就买牛车了。” 楚辞笑嘻嘻道:“等二哥旬休,我让大哥驾着牛车来接二哥回家。” “好。” 宋焦目送着楚辞走远,没有发现顾宁安站在暗处,一双阴鸷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一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楚辞走远的身影。 离开书院后,楚辞赶着牛车停在一家杂货铺前,买了不少的坛子回家。 苏氏看她满头的汗,倒了一碗茶水给她:“事情还顺利吗?” 楚辞笑了:“那一坛子的臭豆腐,都被顾公子一人吃光了,想来这桩生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宋小弟正在搬坛子,闻言“哇”了一声:“他比我还能吃。” 苏氏看着他明显圆了一圈的小身板,好笑道:“你吃的也不少。” 宋小弟小脸一红,极力解释:“我,我那是正在长身体,必须要多吃一点,阿姐说的,吃多点,才能长高。” 越说到最后,底气越足,挺直了背脊:“阿姐,从明天开始,我会吃好多好多,让自己快点长高,等我考了状元,我养你。” 楚辞弯着眉眼笑:“好呀,阿姐以后就靠你啦。” 宋小弟重重地点头,搬完小坛子,很自觉地回屋继续读书了。 楚辞笑了,对苏氏道:“阿娘,我去一趟大伯家,问下大伯认不认识烧窑的师傅。” “你要定制坛子?” 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一定会有人眼红,然后买回去研究,楚辞颔首:“不同大小的坛子都刻上特制的图案,以防有人假冒。” 第064章 价格公道 楚辞到大伯家的时候,宋礼正在做木架子,看见她来,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阿楚来了啊,你大哥在屋里,我去叫醒他。” 楚辞含笑道:“我是来找大伯的,大伯认不认识烧窑的师傅?我想定制一批坛子。” “隔壁余家村的余师傅,烧窑的技艺,在十里八乡那是很出名的,你要啥样的坛子,跟大伯说,大伯帮你去问问。” “不同大小的坛子都做一批,坛子底下要印有‘宋记’两字。” 木架子差不多要做好了,宋礼道:“你要是不急,等大伯做好这个木架子,就去帮你问一问。” 楚辞以为这木架子是谁家定做的,道:“不急,大伯先忙。” 宋礼一边钉钉子,一边笑道:“这两个木架子你先用着,要是不够用,大伯再多做几个。” 楚辞微愣:“这木架子是给我的?” 宋礼说道:“听阿孟说,你要弄臭豆腐和豆腐乳,做个木架子,坛子摆上面不会占太多地方。” 楚辞笑盈盈道:“还是大伯想的周到,谢谢大伯。” 宋礼咧着嘴笑得慈爱:“大伯别的也不会,能帮上你,大伯不知道多开心,等会儿大伯带上一小坛的臭豆腐去余家,吃人的嘴短,保证让余师傅给你最便宜的价格。” 今早刚放进卤水里发酵的臭豆腐,还不够臭,不过好在家里还剩了不少的豆腐,白豆腐炸得焦脆酥黄,配上酱汁,味道也是极好的。 “大伯,我先回家炸些豆腐。” “等大伯做完这个木架子,就去过去找你。” 回去后,楚辞先是画了个“宋记”的特别图样,然后才开始炸豆腐,豆腐放一坛子,酱汁用另外的小坛子装了大半坛。 没多久,宋礼和宋孟搬着木架子过来了。 楚辞把图纸交给宋孟,让他驾车送宋礼去余家村:“辛苦大伯走一趟了。” “跟大伯有啥好客气的。”宋礼提着坛子,笑呵呵地上了牛车。 忙了一整日,等闲下来,就又困又累,楚辞坐在廊下,垂着眼睫直打呵欠。 苏氏见了很是心疼,进灶房煮了一碗面:“吃完回屋睡一觉,什么时候醒了,阿娘再给你做好吃的。” “嗯,谢谢阿娘。”楚辞笑眯眯道,“阿娘煮的面真好吃。” 苏氏温柔地凝视着她,笑容里有些微的黯然。 楚辞刚好抬起头,瞧见苏氏眼底的异色,关切道:“阿娘?” 苏氏敛了眼底的黯然,笑了笑:“阿娘没事,就是想起一个人,他以前也夸阿娘煮的面好吃。” 楚辞心下一动,好奇道:“谁?” 苏氏默了须臾,缓声道:“一个故人。” 一听就知道有故事,楚辞没有再问下去,吃完面就回屋歇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地久,快丑时了才醒过来,楚辞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打算去灶房弄点吃的。 院子里,宋孟和赵氏正在磨豆腐,赵氏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她:“阿楚醒了,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快去吃吧,别饿坏了。” 楚辞也真的是饿极了,又记挂着坛子的事情,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问宋孟:“大哥,余师傅怎么说?” 宋孟满面笑容:“余师傅吃了你的臭豆腐,立马就答应先给我们赶制一批,而且出的价格也公道。” 第065章 攒嫁妆啊 坛子的事情解决了,楚辞安心不少,见宋孟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由道:“大哥,我们买头驴吧,有驴子拉磨,大哥也能轻省些。” 一头驴要好几两呢,宋孟舍不得,咧着嘴笑道:“大哥不累,不用买驴子。” 赵氏却道:“听阿楚的,明日跟你爹去一趟牛马市场,买头驴子回来。” “娘,你不用心疼我。” “我是心疼银子!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你一个人磨得过来吗?耽误了生意,那得少赚多少银子?” 心口中了一万箭的宋孟脱口道:“......娘,我是你亲生的吗?” 赵氏往他后脑子拍了一巴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你不是我亲生的,难道石头里蹦出来的?” 楚辞坐在门槛上看得乐不可支:“大伯母可是要攒钱娶儿媳妇,大哥,你要是误了大伯母的正事,小心大伯母削你。” 宋孟被她打趣的满脸通红。 赵氏又瞪他:“多上点心,还要给阿楚攒嫁妆呢,我们老宋家,一定要让阿楚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十里八乡,没人能比得上。” 楚辞闻言,扯着嘴角呵呵干笑两声:“大伯母,我还小,不急,不急的。” 赵氏道:“怎么就不急了,我像你这么大,都跟你大伯定亲了。” 楚辞闭嘴了,赶紧埋头吃饭。 等吃完饭,楚辞也忙了起来,在寅时前,做完所有的豆腐和豆腐干。 寅时一过,不断有村民来取货,院子里慢慢热闹了起来。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风一吹凉飕飕的,楚辞煮了一大锅的豆浆,大伙儿喝一碗,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要是家里有小孩的,楚辞都会让村民盛两碗回去,村民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更感激她。 没多久,宋礼也过来了,有他帮忙,楚辞和赵氏进灶房准备早饭。 赵氏煮了小米粥,又炸了油条,煎了荷包蛋,还有小葱拌豆腐,肉沫炒咸菜。 楚辞在一旁包包子,有豆干香菇馅,也有胡萝卜木耳馅。 难得做得这么丰盛,楚辞对宋小弟道:“奚儿,去喊阿澈和云公子过来吃早饭。” “知道啦。”宋小弟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去了云家。 云澈还没起来,一听楚辞请他过去吃饭,一个鲤鱼打挺,衣服还没穿好,就朝外面喊道:“晏九,热水烧好了吗,我要洗漱啦,七哥七哥,你起来吗?我们一起去阿楚姐姐家吃饭。” 云烬站在廊下,听着他聒噪的嚷声,温淡道:“不可喧哗。” 云澈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见他并无责备之意,道:“我就是一时太过高兴了,七哥,你不高兴吗?” 云烬眸子一垂,转身走了。 云澈连忙跟了上去:“七哥,你也很高兴的,对不对?” 云烬道:“不是要过去吃早饭?还不去洗漱?” “哦。” 等云澈进了净房,云烬的唇角才微微一扬。 云澈急着过去吃早饭,胡乱地洗了一把,然后拉着云烬的手,兴冲冲地去了宋家小院。 第066章 非礼勿视 “阿楚姐姐,我来了,哇,好香好香,”云澈迫不及待地跑进灶屋,看着桌子上的各种吃食,眼睛一亮,“好多好吃的,阿楚姐姐家的早饭最好吃了。” 说完,还不忘问云烬:“七哥,你说是不是?” “嗯。” 见云烬点头,云澈笑得跟一只得了逞的小狐狸一般:“我就知道七哥也喜欢来阿楚姐姐家吃饭。” 云烬夹了一个大包子给他:“食不言。” 有楚辞在身边,云澈有恃无恐,眯着眼睛笑道:“阿楚姐姐,七哥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你多跟七哥相处,就知道七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楚辞微笑地看向云烬:“我知道,云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云烬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微微地跳动了一下,浅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温声道:“食不言,你也是。” 楚辞:“......” 云烬低眸喝粥,唇角扬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阿楚姐姐又不是云家的人,七哥为什么要让她守云家的规矩? 云澈眨了一下眼,看看楚辞,又看看云烬,问出心中的疑惑:“七哥,阿楚姐姐不是我们云......” 云烬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截断了他的话:“昨日《论语》没背出来,抄写一百遍。” 云澈哀嚎一声,扯着楚辞的衣袖撒娇:“阿楚姐姐,七哥欺负我,救我。” “再加一百遍。” 云烬淡眸掠来,云澈小脸一垮,乖乖埋头吃饭。 楚辞“扑哧”一声笑了,却在云烬眸光转过来时,也赶紧低头喝粥,没喝两口,又发觉不对劲。 她心虚个什么鬼哦。 楚辞悄咪咪地抬头,正好瞧见云烬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四目相对,云烬眸底笑意一敛,又是一派的清淡出尘。 楚辞凑过去,悄声问道:“云公子,你刚才是笑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嗯。” 楚辞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珠,又凑近了些,狡黠笑道:“云公子,你说谎的时候,耳朵会红,你自己不知道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云烬眼睫一颤,好半晌,才微微侧过头,面色淡然地看着她:“非礼勿视。” 楚辞一脸懵:“什么?” 云烬看着她白皙精巧的耳珠,道:“非礼勿视,你看它,它就红了。” 这下,楚辞的脸红了。 宋小弟好奇地问道:“阿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楚辞脱口就道:“非礼勿听。” 话音刚落,全家人齐刷刷地盯着她。 云澈满脸的兴奋,眸子“蹭”地一下就亮了:“什么非礼勿听?阿楚姐姐,我七哥说什么了?” 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楚辞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云烬见状,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起来,难得地露出愉悦的笑容。 云澈见他心情好,不怕死地又问了一遍:“七哥,你都跟阿楚姐姐说什么了?” 云烬眸子一垂,声音清淡道:“再加抄一百......”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云澈吓得嗷嗷直叫,慌忙道,“我什么都没听见,真的!” 第067章 避如蛇蝎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阴沉沉地,像是会下雨。 阮氏见宋孟在套牛车,叮嘱道:“把蓑衣带上,别淋了雨。” “知道了,阿奶。” 套好牛车,宋孟赶着牛车,跟宋礼去牛马市场买驴子。 眼下,还不到去学堂的时辰,宋小弟拉着云澈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们家要买驴子啦,驴子能赶车,还能拉磨,可厉害了。” 还有一百遍的云氏家规等着他,云澈蔫哒哒地,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宋小弟扫了一眼四周,悄声道:“等我下学,我带你爬树掏鸟窝,还可以抓蚂蚁。” 云澈眸底光芒闪动了一下,来了兴趣:“好玩吗?” 宋小弟平日里就在村里疯玩,跟着那些半大的小子上山下河,说起这些,满脸的兴奋:“当然好玩啦,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们还可以下河摸田螺,还有小虾和小螃蟹。” 云澈向往不已:“到时候,你一定要叫上我。” “嗯。” 宋小弟点头,又跟云澈说起那些追鸡撵狗的光辉事迹,楚辞和云烬站在廊下,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小话痨。” 云烬看着云澈眼底的光采,道:“世人避我们如蛇蝎,奚儿是阿澈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云烬也从来都没有朋友吗? 不知为何,楚辞心里突然闷闷的,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心口,有些难受。 她侧首看着云烬,扬唇笑道:“人活于世,所求各不相同,道不同罢了,但我说过,我愿意做云公子的朋友。” 云烬也笑:“谢谢你。” 苏氏站在窗下,正好看见两人并肩而笑的身影,微微蹙起的眉心,凝着一抹复杂之色。 许久,她从屋里出来:“奚儿,该去学堂了。” “知道了,阿娘。”宋小弟应了一声后,跟云澈约定道,“今日下学,要是不下雨,我们就去掏鸟窝,烤鸟蛋可好吃了。” “嗯。” 宋小弟和苏氏去学堂后,云澈见楚辞和云烬并肩走来,仰头问道:“七哥,我们要回去了吗?” 云烬颔首,对楚辞道:“宋姑娘,我们先回去了。” “好。” 云烬和云澈一走,家里只剩下她一人,也不知道顾老爷什么时候过来,楚辞便回屋睡觉,只是不敢睡得太沉,以免顾老爷来了,她没醒过来,让人白走一趟。 所以,宋礼和宋孟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响起驴子的叫声,楚辞就醒了。 那驴子头颈高扬,体格健壮,眼神大而明亮,是头好驴。 楚辞摸了摸驴头:“以后可得勤奋干活哦。” 见楚辞喜欢,宋礼很高兴,笑呵呵道:“阿楚,大伯先把驴子赶到牛棚。” 牛棚很大,多头驴子也不会挤,楚辞拿了根胡萝卜喂它。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口,小厮掀开帘子,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 院子里只有宋孟在,小厮进院后,很客气地问道:“请问,宋姑娘在吗?” 宋孟打量了一下那中年男子,问道:“可是顾老爷?” 顾老爷点头:“在下是醉云楼的老板,听犬子说起,你家的臭豆腐不错。” 第068章 望尘莫及 “顾老爷,快屋里请。”宋孟连忙把人请进堂屋,泡了茶后,微微笑道,“顾老爷请先用茶,我去叫阿楚过来。” 顾老爷颔首。 宋孟去了后院:“阿楚,顾老爷来了。” 楚辞正喂着驴子,闻言,转过身来:“我这就过去。” 宋孟拿过她手上的胡萝卜,继续喂着驴子,楚辞道:“大哥不与我一道过去?” 宋孟笑了笑:“大哥嘴笨,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决定就好。” 宋孟虽然不善言辞,却不是嘴笨之人。 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阿楚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后,谁也不能因为她曾退过婚,就轻看她。 宋家的每个人都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楚辞心中微暖,朝他笑道:“大哥别喂太多,它已经吃了很多了。” “好,我知道了。” 进了堂屋,楚辞笑着打了声招呼:“顾老爷,” 顾老爷暗暗打量着她。 顾子阑跳脱不着调,他还从来没见过,顾子阑把一个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如今一见,就这从容的气度,就让他颇为欣赏。 顾老爷是个精明的人,既然要合作,自然是都打听清楚了:“近来出现一种豆腐干的吃食,也是出自宋姑娘之手?” 楚辞道:“顾老爷若是对豆腐干感兴趣,我可以列一些菜单出来,不过,在商言商,菜方子不能全都白送。” 顾老爷喜欢她的直率:“菜方子值不值钱,就要看宋姑娘的手艺。” “远来是客,顾老爷若是不嫌弃,中午就留下来吃顿便饭。” “那我不客气了。” 水缸里还养着两条鲫鱼,楚辞捞起来,炖了一锅豆腐鲫鱼汤。 她动作利落,很快鱼香豆腐、麻婆豆腐、豆干回锅肉、胡萝卜丝凉拌豆干,一一上桌。 等她端着炸好的臭豆腐进了堂屋,桌上只剩了几个空盘子了。 顾老爷纵横商场大半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这一顿绝对是他吃过的最美味可口的一顿。 那豆腐入口即化,不管怎么做都色味俱鲜。 豆干回锅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口感柔韧劲道,咸香中带着一点点的微辣,让人欲罢不能。 顾老爷看向楚辞手中端着的盘子:“这就是臭豆腐?确实风味独特。” 刚浇上汁的臭豆腐,滚烫鲜爽,一口咬下去,豆腐的酥脆,和酱汁的浓郁香辣,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顾老爷的眼睛立马就瞪圆了,终于明白顾子阑为何能吃下一整坛了。 顾老爷吃的停不下来,肚子都快撑爆了,也见不他放下筷子。 小厮在一旁看着,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好歹是酒楼老板,这副几辈子都没吃过饭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自己是来谈生意的吗? 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顾老爷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楚辞笑着端了一碗茶水给他。 “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顾老爷老脸一阵臊红,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若你我合作,宋姑娘能否保证只给醉云楼供货?” 一旦推出臭豆腐,绝对能成为醉云楼的招牌,到时候客似云来,财源滚滚,其他酒楼只能望尘莫及。 第069章 在商言商 楚辞唇角微弯:“我只能保证在清河县,只给醉云楼一家供货,人往高处走,顾老爷应该能明白我的。” 顾老爷爽朗大笑,快人快语道:“我就是喜欢有野心的人,你想把臭豆腐开遍整个南燕,醉云楼可以帮你。” 言下之意,醉云楼开遍了整个南燕? 楚辞惊讶之余,眸心灼亮:“若真如顾老爷所言,自然可以商量。” 那眯着眼睛笑的模样,就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顾老爷从来没有因为她出身乡野就小看她,可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比那些纵横商场多年的人还精明老道。 “不论是长安,还是清河镇,或是其他州府县镇,都开有醉云楼,所需之量,自然不是个小数目,你可能按时供货?” “臭豆腐口味独特,不是人人都能接受,醉云楼就算要推出,也只在几家店先试一试,等名声出去了,成为醉云楼的招牌,那个时候,我这作坊就不是现在这规模。” 顾老爷端着茶碗品茶,思量了半晌,才问道:“一坛臭豆腐,是何价钱?” “一坛臭豆腐有三斤左右,一坛五百文,顾老爷觉得如何?” 集市上最贵的豆腐,一块也不过两文钱,不知道能做多少块臭豆腐了,这丫头真敢开口。 小厮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顾老爷摩挲着茶碗的碗沿,似乎在思忖,过了片刻才道:“顾家虽然有自己的商队、镖局,但五百文一坛,撇去各种成本,可赚不了多少。” 楚辞笑得意味深长:“在清河镇,一坛臭豆腐卖三两五两,可在长安,或其他州府,难道也是这个价吗?繁华之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是独家生意,口碑出去了,什么银子赚不来。” 顾老爷一怔,随即又哈哈大笑:“再是独家生意,也不可能卖出天价,你这小丫头真是好大的口气。” 楚辞挑了挑眉:“为何不可能?不过是手段而已。” 顾老爷眼底精光微现:“莫非你有办法?” 楚辞没有接话,话题一转,又转回了生意上:“五百文一坛,顾老爷若是觉得这门生意可做,我们便立下合约,白纸黑字,顾老爷要多少,我给多少,若是交不出货,影响了醉云楼的生意,亏多少,我赔多少。” 亏多少,赔多少,当真是好气魄! 如此说来,这桩生意,醉云楼并不亏。 顾老爷权衡了一番,爽快道:“好,那就依你所言。” 楚辞拿来笔墨,拟好合约后,给顾老爷过目:“臭豆腐还要再过几日才能供货,顾老爷若是没问题,就请签上名字。” 签完名字,两人各持一份,顾老爷问起豆腐和豆腐干:“豆腐和豆腐干,价钱几何?你刚才说白送菜方子?” 楚辞笑吟吟道:“顾老板也知道集市上一块豆腐两文钱,一板豆腐有三十块,我收顾老爷四十文钱,豆腐干嘛,一斤二十文钱,至于菜方子,一百两三个,三百两十个,顾老爷意下如何?” 三百两只送一个? 这丫头比他还老奸巨猾。 第070章 咋这么能 楚辞脸上挂着浅笑:“也不一定都是豆腐和豆腐干的菜方子,还可以是水煮鱼、水煮肉、酸菜鱼、油焖大虾、辣子鸡......” 楚辞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还都是他没听过的,这丫头的手艺比醉云楼的大厨还厉害,这些菜一出来,日进斗金都不是问题。 顾老爷心动了,心思一转,做了个决定:“丫头,若是你每月都能提供五个新菜品,我给你半成利润,如何?” 醉云楼开遍整个南燕,哪怕只有半成,也够她这一辈子吃香喝辣的。 楚辞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成,我要一成的利润。” 一成利润,这丫头还真敢开口! 小厮不淡定了,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知道醉云楼一成的利润是多少银子吗?” 楚辞并不恼,淡淡道:“顾老爷看重的并非只有菜方子,还有我的点子,我不知道醉云楼一成利润有多少银子,但我知道我的点子,给醉云楼带来的,不止一成的利润。” 如此从容自信,顾老爷更加欣赏,赞叹道:“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不过空口无凭,你的点子管不管用,谁也不知道。” 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不就是想要她的一个点子,为了那一成利润,她给了。 “三百两,十个菜方子,外加一个点子,很划算。” 顾老爷当即拿了三百两银票出来。 楚辞写了十个菜方子,又从宋奚屋里拿了一套颜料出来,画了一张宣传单。 “新菜推出前,顾老爷不妨命人派发此宣传单,我可以先供十坛臭豆腐,在新菜推出的当天,凡持宣传单来的食客,宣传单上的菜品都可以打八折,若是消费满十两以上,可以免费送一碟臭豆腐,送完即止,正好给臭豆腐造势,等臭豆腐推出的时候,生意一定火到爆。” 顾老爷拿过宣传单一看,瞪大的眸子瞬间就亮了。 宣传单上画了一盆水煮鱼,满目的辣椒红亮养眼,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只这么看着,就好像已经闻到了那股麻辣的香气,油亮的红汤,映衬着嫩滑鲜美的鱼肉,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顾老爷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往下看,除了活动的内容,在右下方还画了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娃娃。 小娃娃手里端着一盘臭豆腐,正吃得满嘴油香,酱汁顺着嘴角流淌,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垂涎三尺。 这样的一份宣传单,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一尝为快。 顾老爷知道她做生意厉害,没料到画工也如此了得。 “丫头,你真是......”顾老爷本想好好夸一夸楚辞,却发现词穷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优秀,憋了半晌,蹦了一句,“丫头,你咋这么能呢?” 楚辞失笑,接着说道:“宣传单可以让顾公子请些与他交好,家世又不错的同窗帮忙,读书人大多清高,可以以试菜的名义,再送一小坛子的臭豆腐作为谢礼,那些学子回去之后,一定会大肆宣传,我会让余师傅尽快做些两斤装的坛子出来。” 第071章 银子不够 在乡下,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一大家子两年的嚼用。 可对那些世家而言,吃顿饭十几二十两,根本不会眨一下眼。 所以,这就是为何楚辞要找世家子弟来试菜的原因。 那些学子回去后,一定会极力推荐,没有尝过,哪怕赞不绝口,旁人也无法体会,所以,需要一坛臭豆腐作为谢礼。 楚辞有信心,那些世家尝过之后,一定会欲罢不能。 等到新菜推出,他们来捧场的时候,为了一碟臭豆腐,一桌酒菜势必会在十两以上。 醉云楼能开遍整个南燕,顾家本身就不是一般的世家,不少子弟都在朝中为官,顾老爷不走仕途,就是因为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些金灿灿,白花花的银子啊。 顾老爷拿着宣传单,笑得合不拢嘴,就好像已经看到大把大把的银子朝他砸了过来。 直到坐马车离开,顾老爷脸上的笑容还跟花儿一样灿烂。 等马车离开桃花村,一道人影从一棵大树下转了出来,赫然就是顾大富。 顾大富眯了眯眼,阴鸷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光,片刻后,也出了村口,往清河镇而去。 顾老爷走后,宋孟和宋礼看着桌上的几百两都惊呆了。 宋礼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银票拿在手上还有些抖:“阿楚,臭豆腐的生意谈妥了?” 楚辞笑着点头:“还要劳烦大伯去一趟余家村,让余师傅尽快做一批两斤装的坛子出来。” “好,大伯这就去。”宋礼放下银票,转身就要出去。 “大伯,”楚辞叫住他,塞了一张银票给他,“既已跟醉云楼签了合约,白纸黑字,我们不能失信于人,醉云楼开遍整个南燕,还得辛苦余师傅日夜赶工,这五十两大伯先拿着,若是不够,大伯再跟我说。”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宋礼带着银票,风风火火地赶去余家村。 楚辞跟宋孟商量道:“每日去醉云楼送货要耽误不少时间,我打算请海叔帮忙,大哥以为如何?” 宋孟没有意见:“这事我去跟海叔说。” 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的黄豆也越来越多,楚辞道:“大哥知不知道谁家种植黄豆?” “我们村没人种黄豆,余家村倒是有几家,不过那些人家都有相熟的合作商铺,他们签了合约,我们想要跟他们收购,得等明年,明日,我去其他村子问一问。” 楚辞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大哥,我想买些良田,我们可以自己种。” 宋孟问道:“你想买多少?” 一亩良田要八两银子,楚辞想了想,道:“先买二十亩吧。” “乖孙,你要买田?”外面下起了雨,阮氏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听见楚辞要买地,不由吓了一跳,“二十亩良田,可要一百多两呢,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楚辞告诉阮氏跟醉云楼合作的事情,阮氏又惊又喜,跟顾老爷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乖孙,你咋这么能呢?” 楚辞笑了:“除了买田,我还想买地盖房,到时候这里可以改成作坊。” 楚辞手上也就三百两多一点,给了宋礼五十两,买田花去一百六十两,若还要再买地盖房,怕是所剩不多了。 阮氏拧了拧眉。 第072章 也能干了 楚辞看出阮氏的顾虑,微笑道:“我很快就会是醉云楼的小东家了,以后财源滚滚,阿奶不用愁银子会不够。” 阮氏对楚辞十分有信心,楚辞这么一说,阮氏也就安心了:“乖孙想买哪里的宅地基?” 村尾安静,楚辞还是喜欢住在这里:“山脚下的那一块地挺不错的,以后去作坊也近点,我们屋后面的那块地,我也想一起买下来,等旧房子推倒,再一块儿建作坊,至于新房子,我想建个二进的,怕是要两亩地。” 二进的大宅子,那也太大了,阮氏咂舌,道:“咱们家也就四个人,不用建太大。” 楚辞笑道:“家里宽敞住着也舒心,等奚儿长大了,还要娶媳妇,二进正正好。” 阮氏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眉开眼笑:“我这就去找村长,打听一下哪里有良田,一块儿买了。” 村尾这边多是荒地,五两银子一亩地,屋后面的那块地差不多有一亩地,加上新房的二亩,也就三亩地,楚辞给了阮氏二百两。 阮氏揣着二百两巨款,心里一阵火热,先去学堂找苏氏,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跟苏氏商量。 添置家业,买地建房,苏氏也很开心,阮氏见她不反对,喜滋滋地去了村长家。 堂屋里,楚辞对宋孟笑道:“等作坊建起来,大哥很快也能建新房子,以后我们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 宋孟笑了起来:“阿楚长大了,也能干了,以后大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辞笑靥如花:“是大哥帮了我良多,要不是大哥,我这豆腐生意也没这么快做大。” 宋孟宠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永远都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 楚辞仰起脸,笑意盈然:“有大哥疼真好。” “大哥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去歇着。” “嗯。” 雨越下越大,楚辞给宋孟拿了一把伞,宋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林大海家,说送货的事情。 宋孟走后,屋里安静下来,越发显得外面的雨声嘈杂。 楚辞睡不着,便静下心画图纸。 以后会越来越忙,就连白天也不得闲,尽早画好新房的布局图,也好尽早动工,她们早点搬进去,老房子这边才好早点推倒建作坊。 前院这边,可以建一排的倒座房,以后买了下人就住在这边。 进了垂花门,正房盖五间,中间为堂屋,左右两边阮氏和苏氏一人一个套间。 套间是两间房打通合并一起,因为楚辞打算每个套间都准备一个小的卫生间,方便洗澡什么的。 东厢房和西厢房也各盖五间屋子,两个套间,一个单间。 她和宋小弟住在东厢房,也一人一个套间,剩下的那个单间,她打算装修成书房,西厢房就留作客房。 而南房这边,可以用作厨房、饭厅、柴房、净房、还有杂物房。 后院可以搭建马厩、牛棚、鸡舍,再开垦个小菜园。 每间房,楚辞都准备铺上木地板,她在图纸上画画改改,觉得二亩地似乎都不太够用。 要不要再买一亩半亩? 第073章 喜欢便好 苏氏和宋奚回来的时候,楚辞还在画图纸。 她画得极为地细致,除了总的一张布局图,各个房间的布局,她都单独再画一张出来。 本来跟云澈约好,下学一起去掏鸟窝,谁知下雨了。 宋小弟原本有些无精打采,但一见桌上的图纸,眸光“噌”地就亮了:“阿姐,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子吗?” 楚辞笑着颔首,把布局说了一番后,指着庭院的图纸,道:“我们可以铺上鹅卵石或是白玉石板,这里搭一个葡萄架,底下摆着石桌石凳,这里种些果树花树,树下搭个秋千,这些地方呢,就种一些花花草草。” 宋小弟哇哇大叫,兴奋地扑进楚辞怀里,抱着她道:“阿姐阿姐,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跟着阿姐有肉吃,有新衣服穿,还有漂亮的新房子住。 阿姐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姐! 楚辞轻刮着他的小鼻尖,笑容宠溺:“多大了,还这么腻人,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不怕他们笑话你呀?” 宋小弟直摇头:“不怕,他们笑话,我也要一直跟阿姐在一起。” 楚辞笑着摸着他的后脑勺:“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宋小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在她肩上蹭了蹭:“阿姐,你真好。” 苏氏唇角微弯,温柔道:“好了,别烦着你阿姐,快回屋做功课。” 宋小弟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做功课这件事情,他是非常认真的,哒哒哒地跑回自己屋了。 楚辞看乐了,对苏氏道:“正房和东西厢房,我打算做一个一尺多高的台基,月台稍微宽一些,铺上木地板,两旁围栏也用木栏杆,阿娘觉得如何?” “你喜欢便好。”苏氏笑道,随手拿起一张图纸,愣了愣,“阿楚,这是?” 那是火墙的设计图,楚辞解释了一番:“这个跟火炕类似,墙体中空,和灶炉相连,灶炉产生的热气被带入墙体的中空层,整个屋子都会变得暖烘烘的,冬天就不会冷了。” 苏氏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在皇宫,很多宫殿的地下都有火道,热气顺着火道流动,把地砖烤热,称为地炕。 两者原理相似,但地炕的设计极为复杂,不如火墙简便。 她的阿楚就像是蒙尘的明珠,苏氏微微一笑:“我的阿楚真厉害。” 楚辞弯着眉眼,笑盈盈地靠在苏氏身上:“阿娘,我会让你,让阿奶,让奚儿,都过上好日子的。” 苏氏揽着她,轻柔地笑:“阿娘知道,阿娘信你。” 没多久,阮氏回来,身上衣服微湿。 楚辞道:“阿奶,你不是去找村长了吗?怎么身上湿成这样。” 阮氏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心里激动得不行:“村长说村西那边正好有二十几亩地,我跟村长过去瞧了,是片好地,村长说了,明日就让人过来把那三亩地也量了,去县衙一块儿把文书办了。” 楚辞也很高兴,把图纸铺到阮氏面前,道:“阿奶,你看,这是我画的图纸,要是哪里不满意,我再改改。” 阮氏眼睛都亮了:“这,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子啊?也太好看了!得花多少银子啊?” 第074章 半夜破门 楚辞笑道:“只要大家住得舒心,银子多花一些也没关系,建房的工匠,要找手艺好,又靠谱的。” 乖孙有本事,阮氏心里喜滋滋的,听她说起造房的工匠,便道:“你大伯母的娘家大哥,就是给人盖房子的。” 楚辞愣了愣:“大哥刚才怎么没说?” 阮氏嗔了她一眼:“赵顺平时给人起房子,建的最好的也就青砖瓦房,你一开口就是二进的大宅子,你大哥怎么敢开口,不过,赵顺的手艺确实没得说,咱家这屋子就是他起的。” 赵顺起的屋子就是比别人的坚固,同样都是茅草屋顶,一到下雨天,别人家四处漏水,她家就从来不漏水,找赵顺,阮氏是很放心的。 先前,阮氏和村长去村西看田,路上碰到不少人,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村里人都已经知道楚辞不仅买下了一大片的良田,还要买地建房。 那些跟着楚辞做豆腐生意的村民,心里头一阵火热,浑身都是干劲,总觉得跟着楚辞干,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能住上新房子。 顾大富回来的时候,听杨氏酸溜溜地说起,脸上闪过狞笑。 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等过了今晚,他倒要看看,那贱丫头还笑不笑得出来? 到了夜里,雨势小了很多。 赵氏和宋孟过来磨豆腐,问起建房子的事情:“听阿孟说,你要建个二进的大宅子,工匠找了吗?” 楚辞笑眯眯道:“阿奶说,还请赵大舅,要劳烦大伯母明日回一趟娘家,问下赵大舅得不得空。” “得空得空,”赵氏忙不迭地应下来,满脸的喜色,“我大哥就是专门给人干这个的,盖房的手艺可是这十里八乡顶顶好的,手底下也有不少信得过的工匠,你尽管放心。” 楚辞问道:“赵大舅造房是一把好手,没什么不放心的,等建了新屋子,老屋这边要推倒建作坊,时间上比较赶,赵大舅手底下有多少工匠?” 赵氏已经听宋孟说过了,醉云楼开遍整个南燕,若是不及早建好作坊,怕是到时候会交不了货。 赵氏道:“我大哥手底下有一二十人,到时候再赶一赶,绝不会误事的。” “明日量了地,过了文书,后日就能动工打地基,图纸我已经画好了,赵大舅明日要是得空,过来看下需要什么木材石料,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图纸都画好了!阿楚,你真能干!”对这个侄女,赵氏是真心佩服,道,“大伯母知道你们接下来会很忙,建房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大伯操心,还有,你需要什么家具,也画张图纸,你大伯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也是顶顶好的,连镇上的大户人家都喜欢他打的家具。” 赵氏和宋礼成亲快二十年,宋孟还是第一次听赵氏夸宋礼:“娘,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一定高......” 话还没说完,突然“砰”地一声,大门被人踹开,进来七八个人,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赵氏猛地变了脸色,操起一旁的棒槌,色厉内荏地喝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第075章 恶霸来了 “老......老子行行......行不改改......改名,坐......坐不改改......改姓,清清......河.......河镇一一......霸,高高......高大......大霸。” 麻蛋,这是哪来的沙雕! 楚辞哈哈大笑。 高大霸感觉自己被无情地嘲笑了,凶神恶煞地狠瞪着她:“娘......娘.......” 楚辞应道:“哎。” 高大霸傻眼了。 宋孟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 那些恶霸也跟着大笑起来。 高大霸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统统捏死,气急败坏道:“娘......娘的,不......不不许.....许笑!” 这么大的动静,阮氏和苏氏都醒了,穿好衣服出来,就听见满院子魔性的笑声,不由地有些懵圈。 阮氏问道:“阿楚,这些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来我们家干啥?” 楚辞道:“他们是镇上的恶霸。” “什么?恶.....恶霸!” 阮氏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这些煞星了。 她们住在村尾,除了云家,也没旁的邻居,眼下刚过子时,还要一两个时辰,村民才会来取货,这些恶霸身材魁梧,一个个虎背熊腰,真要打起来,她们几个老弱妇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赵氏握紧手中的棒槌,戒备地看着几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高大霸为了找回场子,目光凶悍地盯住几人,恶狠狠地说道:“识......识......识相.......相.....” 楚辞道:“换个说话利索的。” 满脸黑线的高大霸:“......老......老二,你来来.......来说。” 高二霸叫嚣道:“识相的,赶紧把豆干方子交出来,不然的话......” “砰”地一声,赵氏把手中的棒槌,直接砸在高二霸的脸上,顿时鼻血横飞,两颗大门牙也被砸掉了。 “泼妇!”高二霸怒火中烧,豁了牙之后,说话都漏风了,“找屎!” 赵氏不解气,叉着腰,一阵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子,你老子娘不教你做人,老娘教你怎么做人!敢来我家抢方子,老娘打不死你!” 高二霸抡圆了胳膊冲过来,却没想到赵氏又抡起一旁的棍子,朝着他的大脸盘子呼了过去。 “咚”地一声,高二霸被一棍子敲晕,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恶霸们都惊呆了。 “臭......臭娘们!不见棺......棺材,不......不掉掉......掉泪,兄......兄弟们,给......给我上!” 高大霸杀气腾腾,张牙舞爪地朝着楚辞扑了过来。 楚辞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避过高大霸朝她挥来的拳头后,运用一些巧劲,直接把高大霸的胳膊给卸了。 高大霸凄厉地惨叫起来,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其他恶霸瞬间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面面相觑了一番,模样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现在的老弱妇孺都这么凶悍的吗? “还,还上吗?” “上啊!一群娘们都搞不定,以后我们在清河镇还怎么混?” 说的有道理,他们可是清河镇最凶恶的恶霸。 “臭娘们,乖乖把方子交出来,否则别怪爷爷不客气!” 楚辞和赵氏之所以能放倒高大霸和高二霸,是因为趁其不备,如今,这些恶霸有了防备,她们未必还能把人放倒。 第076章 胜算不大 楚辞不打算硬拼,一脚踩在高大霸的胸口,高大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楚辞笑容可掬地问道:“方子还想要吗?” 高大霸疼得嗷嗷大叫,说话都利索了:“不,不要了!不要了!” 楚辞笑得特别的温柔可亲:“真的不要了?” 高大霸快哭了,连连求绕:“姑娘饶......饶命啊!我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三哥,大哥不结巴了!”有恶霸惊奇地嚷了一声。 高三霸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嚷什么嚷!” 被一个臭丫头踩在脚下,很好看是不是? 他们可是最凶恶的恶霸,这下,脸都没地方搁了。 “臭娘们,赶紧放开我大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三霸凶狠说道,给其他恶霸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想对苏氏和宋奚下手。 “你们最好别乱动,”楚辞脚步一移,踩在了高大霸的脖子上,“再敢往前一步,可就得给他收尸了哦。” 恶霸们僵住了脚步,齐齐看向高三霸。 作为一个恶霸,一定要有点雄心壮志,说好的来打劫,就一定不能空手而回。 从来没有人能威胁恶霸! 高三霸心一狠,道:“大哥,你放心,我们会给你报仇的!” 高三霸如此六亲不认,那她们的胜算就不大了。 楚辞神色一凝,就听到高三霸让手底下的恶霸去抓阮氏几人:“等人到了老子手上,老子就不信拿不到方子。” 恶霸们冲了过来,一阵惨叫此起彼伏。 却是恶霸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一个个惨嚎不止。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道黑影朝着他们疾驰而来,他们就被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高三霸看着突然出现的晏九,又惊又怒,眯着眼睛凶狠道:“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就敢多管闲事,不想活了......啊......” 话还没说完,一道掌风凛冽而来,高三霸被打飞出去,骨头“咔嚓咔嚓”断了好几根。 一抹白从深黑的夜色中缓缓走来。 楚辞脸上扬起笑容:“云公子,” 云烬目光定在她身上:“你没事吧?” 楚辞笑着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说罢,云烬看了晏九一眼。 晏九会意,找了根绳子,把那些恶霸全都捆了起来,然后拎着高三霸扔在了楚辞面前。 高三霸骇然失色,吓得磕巴了:“你......你们......你们想干......干什么?” 楚辞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高三霸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在,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抢豆腐干的方子。 “是顾大富!”高三霸恨透了顾大富,什么都招了,“下晌的时候,顾大富来找我们,说醉云楼看上你豆腐干的生意,让我们来抢方子,到时候跟醉云楼合作,就有花不完的银子,这一切都是顾大富的主意,你要找人算账,就去找顾大富。” 楚辞原以为是顾宁安,没有料到居然是顾大富。 “你们抢了方子之后,还打算做什么?”楚辞微微弯起唇角,笑得一派温和可亲,“你最好说实话。” 第077章 臭气熏天 高三霸打了个寒颤,嗫嚅着嘴唇,磕磕巴巴道:“砍......砍了你......你的手。” 云烬眼风凌厉地扫过高三霸,冷峻至极,仿佛连头发丝都渗着寒气。 高三霸如坠冰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楚辞面前,“砰砰砰”地磕着头:“姑娘,是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其他恶霸也吓得浑身发寒,连连求饶。 楚辞勾着唇角:“想我饶了你们?” 恶霸们点头如捣蒜。 “把你们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 高三霸连忙把身上的钱袋掏出来,又把其他恶霸身上的银子搜刮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姑娘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回。” 楚辞接过来一看,足足有一百多两。 有了这一百多两,别说多买一亩地,就是再多买十亩,也不用愁会不够银子建房。 楚辞心情美哒哒,对晏九道:“还要辛苦晏九大哥走一趟,把顾大富也一并绑来。” 晏九早就想把顾大富大卸八块了,闪身去往顾家。 阮氏又惊又气,脸色很是难看:“阿孟,去把你爹和你三叔叫来,把村长也请过来。” 宋孟点头。 入夜后,顾大富就兴奋得睡不着,高大霸兄弟几人是出了名的恶霸,他丝毫不觉得高大霸等人会栽在楚辞的手上。 砍了那贱丫头的手,又有豆腐干的方子在手,以后跟醉云楼合作的人就会是他。 顾大富越想越得意,正做着富贵老爷的美梦,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顾大富浑身一哆嗦,他还没反应过来,杨氏就已经尖声大叫起来:“哪个杀千刀的,” 然而,她还没骂完,顾大富就已经被晏九抓走了。 “大富,”杨氏脸色大变,一路追了出去,“救命啊,土匪进村抓人了,土匪进村抓人了,大富,大富......” 杨氏这一嚷,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扛锄头的扛锄头,拿扁担的拿扁担,纷纷跟着杨氏往村尾跑。 顾大富惊魂未定,就被晏九冷冷地丢在地上。 “哎哟,”顾大富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大叫,等看见被五花大绑的恶霸们,惊恐地眼睛都瞪大了,“你......你们......” 恶霸们看见他,恨不得捏死他,身上被绳子捆着动不了,便干脆齐齐一跳,直接砸在了顾大富的身上。 高大霸用力过猛,一下没忍住,一个臭屁就崩在了顾大富的脸上。 顾大富凄厉的惨叫声,一下子就卡在嗓子眼里。 这臭屁又长又臭,顾大富两眼直翻,差点没被熏死过去,他刚要张嘴呕吐,又一个臭屁蹦了过来。 于是,当杨氏和村民赶过来的时候,一股臭气铺天盖地而来,人群中有人呕了一声,下一瞬,村民纷纷转头。 寂静的夜色下,呕吐声此起彼伏。 而楚辞和云烬等人早已捂住了口鼻,离得远远地。 第078章 扭送县衙 村民们恨不得把去年的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村长和宋孟等人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 村长纳闷道:“这,这都怎么了?” 高大霸脸色涨红地低下了头,莫名地就有点虚心了。 杨氏一把抓住村长的手臂,大声哭嚎道:“有土匪抓了我家大富,村长啊,你可得为我们做主。” 来的路上,宋孟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村长说了,村长冷冷地拂开杨氏,铁青着脸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做主?做什么主?” 顾大富勾结高大霸来抢楚辞的方子,杨氏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反倒是一路追了过来,追到宋家小院,认定是楚辞勾结土匪。 一听村长这话,杨氏干脆撒泼开来,拍着大腿大嚎:“我们在家睡得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有些人得了些小恩小惠,就昧着良心包庇,老天爷啊,你咋就不给人活路?” “你给我闭嘴!”村长气得心梗,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他怒指着高大霸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清河镇出了名的恶霸!是顾大富收买他们,让他们来抢阿楚的方子!来砍阿楚的双手!真是能耐了啊,你们这么能,咋不上天啊!” 杨氏被村长吼得都有些懵了,连连摇头:“不!不可能!大富不可能这么做的,不会的!” 高大霸等人无恶不作,很多村民都认识他们,对村长的话是深信不疑。 亏他们还以为顾大富被土匪给抓走了,不顾危险冲出来,没想到顾大富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些盼头,差点就要毁在顾大富的手上。 “好你个顾大富,抢方子不够,还要砍阿楚的双手,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 “太丧心病狂了,这种黑心的玩意儿必须要赶出村子!” “对,必须要赶出村子!说不定他已经害死过谁了!” 村民义愤填膺,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要是顾大富眼红谁,就起歹心谋财害命,大家同住一个村子里,谁能心安? 杨氏慌了:“你们凭什么说我家大富勾结恶霸,你们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顾大富也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大声叫嚷道:“我没有!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些人,是他们冤枉我!” “听到了没有,我家大富说了没有,是你们冤枉他!”杨氏双目猩红,怨毒地剜着楚辞,“一定是你这个贱人贼喊捉贼,你抢走了我们的生意,还要赶尽杀绝,你咋这么黑心?被赶出村子的人应该是你!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楚辞冷冷地说道:“是不是冤枉,县太爷自然会有公断。” 云烬淡声:“晏九,” “是,公子,” 晏九直接把顾大富和高三霸绑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大富!” 杨氏要冲上去,却被宋廉拦住了。 宋廉扬了扬拳头:“老子不打女人,但欺负阿楚的女人,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杨氏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震住了。 这时,宋礼牵着牛车过来,晏九直接把人砸了上去。 第079章 无福消受 顾大富吓得屁滚尿流:“阿楚,阿楚,我错了,我不该收买高大霸他们,大家乡邻乡亲,你把事情做得太绝,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绝不会再乱打歪主意。” 眼中寒光一沉,苏氏凌厉地将他一望,冷凝问道:“你谋财害命在先,砌词狡辩在后,倒打一耙不成,就败坏阿楚的名声,你是在要挟我们吗?” 顾大富根本毫无悔过之心,阮氏也怒了:“把事情做绝的人是谁啊?我乖孙为民除害,是天大的功德!老大,老三,你们还等什么,这种畜生不扭送衙门,留下来污乖孙的眼睛吗?” “啊,不要,不要啊,阿楚,我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顾大富几乎要痛哭流涕。 楚辞面无表情:“做牛做马?我怕我无福消受。” 见楚辞不为所动,顾大富又去求村长:“村长,村长,你帮帮我,阿楚最敬重你,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村长......” 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村长心里有些不忍,但还不至于老糊涂:“你要是想把日子过起来,可以跟大伙儿一样,来阿楚这里进货,何至于会有今日?自己做了什么,就得自己承担!” 别说顾大富,恶霸们也快哭了:“宋姑娘,你不是说饶了我们吗?为什么又绑我们去衙门?” “我有说过吗?”楚辞一脸懵圈,“不是你们说,我让你们往东,你们绝不往西的吗?” 恶霸们被狠狠地噎了一把,差点吐血。 一辆牛车装不下,晏九回去把马车赶了过来。 眼见着牛车走远了,杨氏慌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阿楚,婶子求求你,你饶了大富这一回吧,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顾大富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蹲了大牢,谁来养家糊口? 杨氏觉得天都要塌了。 “饶了他,好让他再来谋害我吗?” “不,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不会了吗?那你跪在我面前做什么?难道不是在逼我?”楚辞唇角勾起一抹讥笑,“你们但凡有半点悔过之心,都不该出这么阴损的招,我往日叫你一声婶子,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心思被拆穿,杨氏脸上一阵涨紫。 “不过,我也不会白受你这一跪,”楚辞话锋一转,又道,“顾宁安得姚夫子看重,姚夫子的大儿子是县衙的主簿,你与其在这里耍心眼,不如去求顾宁安。” 乡下妇人见识浅薄,一个小小的主簿,对杨氏而言,就是顶天的大官。 楚辞话音刚落,杨氏急惶惶地爬起来去找吴氏。 闹了这一场,寅时都快到了,有村民问道:“阿楚,你今天还做豆腐吗?” 楚辞点头:“卯时前,一定把豆腐做出来。” 村民心里松一口气。 他们每日走街串巷,大钱是没有,但也赚得不少。 村长扬声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吧,别耽误阿楚做豆腐了。” 村民走后,赵氏想不明白楚辞为何要帮杨氏:“顾家就没个好人,要是真让杨氏求到姚主簿面前,顾大富回来,一定会报复咱们的。” 第080章 三生有幸 楚辞扬唇笑道:“伯母觉得顾宁安会答应吗?” 顾大富做出这种事情,名声总归是不太好,顾宁安又跟他沾亲沾故,多少都会受一些影响。 顾宁安如此钻营之人,撇清都尚且来不及,如何会帮着求情? 杨氏以前帮着吴氏作贱苏氏,楚辞就要让她们撕破脸皮,狗咬狗,那才精彩。 赵氏想明白之后,心里就特别地解气,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磨豆的磨豆,烧火的烧火,煮豆浆的煮豆浆。 云烬见状,转身往外走,楚辞追了上去,言笑晏晏地跟他道谢:“我又欠了云公子一个大人情,能与云公子比邻而居,真是我三生有幸。” 就是这恩情越欠越不多,不知道要怎么还。 云烬唇角微扬,那张清冷的容色,霎时添了几分柔和:“大可记在救命之恩的账上。” 被看穿心思,楚辞并无半点尴尬,反而还粲然一笑:“我也这么想的。” 有阮氏和苏氏,还有宋小弟的帮忙,终于在卯时前做完了所有的豆腐和豆腐干。 吃完早饭,楚辞直接回屋睡觉了,等她下晌起来,宋礼和宋廉已经回来了。 锅里煮着豆浆,宋孟正在点浆,抬头一笑:“醒了。” 楚辞看着一旁做好的豆腐,不由道:“大哥怎么不多睡会儿了?” 宋孟笑道:“大哥不累。” 楚辞把做好的豆腐放进卤水里发酵,问道:“大伯和三叔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早上衙门的人来量了地,我爹和村长大叔一起去衙门办文书了。” “已经量完地了?我还想着再多买半亩地。” 宋孟笑了:“村长大叔多量了一块地给你,不用再买也够用了。” “村长大叔真是个好人。”楚辞喜不自禁,然后又问起顾大富,“县令怎么判的?” “顾大富被打了五十大板,徒三年。” “杨氏和吴氏呢,打起来没有?” 楚辞满脸的八卦,宋孟不由觉得好笑,但又不好说人是非,只点了点头。 杨氏昨夜去求吴氏,被吴氏赶了出来,得知顾大富要蹲大牢后,简直恨毒了吴氏,又去顾家闹,跟吴氏厮打了起来,两家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两人正忙着,赵氏带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高大魁梧,跟赵氏长得颇为相似。 在宋孟喊了一声“大舅”后,楚辞也笑眯眯地打了一声招呼,忙把人迎进堂屋。 另一锅的豆浆已经煮开,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赵氏端了两碗豆浆进来:“阿楚,你想造什么样的房子,跟你大舅说说。” 楚辞回屋去拿图纸,赵顺喝了一口豆浆,满口都是浓郁的豆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难怪你们做的豆腐比别人的嫩,我还没喝过这么香浓的豆浆。” 赵氏笑呵呵道:“是我们家阿楚有本事。” 那些大豆都是精挑细选的,又要脱腥去渣,这些工序,哪怕是亲兄妹,赵氏也不会跟赵顺说。 不是信不过赵顺,而是这些都是楚辞研究出来的。 第081章 倒抽凉气 楚辞一进屋就听见赵氏在夸她,唇角不由露出笑容,把图纸展开,铺在赵顺面前:“大舅,这是我画的图纸,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赵氏已经跟赵顺说过,说楚辞已经画好了图纸,赵顺只当是随便画画,现在一看这图纸,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氏觉得如果按照图纸来建,那房子一定很好看,见赵顺眼睛瞪得老大,不由问道:“大哥,这图纸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顺没说话,又拿起其他的图纸。 这些图纸画得极为的细致,只这么看着,就好像一座宅子跃然眼前。 他以前给人造房子,从来就没看过什么图纸,都是听主人家口述,便开始建了。 赵顺压下脸上的惊诧之色,问楚辞:“丫头,这图纸真是你画的?” 楚辞笑着点头。 赵顺内心有些小激动,看着那些图纸,赞不绝口:“我给人建房子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细致又别致的图纸,丫头,你这宅子建出来,定是清河县独一份。” “图纸只画了个大概,很多细节的问题,还需要大舅你来把关,若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再商讨一下。” 这么有本事又谦虚的闺女,赵顺很是喜欢。 见两人在讨论,赵氏出去帮忙磨豆浆。 在屋里建卫生间,赵顺已经觉得惊叹了,等看到火墙的图纸,两眼更是发亮,图纸上标注了烟道和炉灶,赵顺一看就懂了:“这里得用方砖,这里要用青石板,这个可比炕暖多了,丫头,你真厉害!” 楚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都需要什么木材石料,大舅,你列一张单子,明日,我让大伯去采办。” “明日我跟阿礼去一趟石材厂,我认识那家的掌柜,保准给个最低价,来的时候,我已经翻看过黄历了,明日就是黄道吉日,可以动工打地基,我跟另一个班子的工匠都说好了,铁牛是老师傅了,明日让他带着工匠先打地基,我找来的人手脚都很麻利,半个多月就能盖好。” “那就麻烦大舅了。” “有啥麻烦的,你叫我一声大舅,就跟阿孟阿焦一样,都是我的外甥,一家人不见外。” 楚辞弯着眉眼笑:“那我就不跟大舅客气了,家里忙得很,怕是抽不出空做饭,到时候我会请人来做饭,工钱一天是二十文,大舅觉得怎样。” 楚辞本来打算中午不管饭的,但是赵顺叫来的工匠都是其他村子的,就算带饭过来也都凉了,都是体力活,总不好让人啃着冷饭开工。 就算去镇上打工,一日也赚不来二十文,况且还管一顿饭,赵顺笑出满脸的褶子:“你这丫头就是厚道,大舅替他们谢谢你。” 商量完,赵顺就先回去,楚辞装了一篮子的豆腐给他,赵顺也没推辞,心想着到时候干活卖力些,早日把房子建完。 赵氏问道:“阿楚,你这宅子建完,得花多少银子啊?” 楚辞默默算了一下:“差不多要一百多两吧。” 赵氏知道她有银子,但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第082章 热火朝天 乡下人家,建一座宅子要一百多两,简直难以想象。 震惊过后,赵氏心里又喜滋滋的,阿楚又本事又能干,跟着她一起干,很快,她们家也能建上这样的大宅子,到时候还能给宋孟娶个媳妇。 赵氏越想越开心,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宋孟好奇道:“娘,你啥事这么开心?” 赵氏瞪他:“臭小子,给我好好干!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宋孟:“......” 当人儿子真的是太难了! 楚辞哈哈一笑,把发酵好的臭豆腐过水沥干,端到灶房里,开始炸臭豆腐,然后放入小坛子里,淋上酱汁密封好。 没多久,宋礼红光满面地回来,把文书交给楚辞:“阿楚,这是地契,你可要收好了。” 楚辞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大印,笑颜明灿。 宋礼回来的时候,路过余家村,拉了一牛车的坛子回来:“过两日还会有一批坛子送来,到时候要是放不下,就拉到大伯那边。” 楚辞收好文书,跟宋礼一起把坛子搬上木架:“大伯,银子够吗?” “用不了那么多。”宋礼说着,要把剩下的银子还给楚辞。 楚辞却又拿了五十两给他:“明日还要劳烦大伯跟赵大舅去一趟石材厂,赵大舅说,明日是黄道吉日,宜动土,咱们早点把石材木料拉回来,也好早日把房子建起来。” 宋礼笑呵呵道:“好,明日,我跟你大舅走一趟,把新宅子和作坊所需的石料都拉回来,建房子的事情,你就别操心,有大伯在呢。” “谢谢大伯。”楚辞笑吟吟,想起要请人做饭,便转头问赵氏,“大伯母,咱们村谁家媳妇厨艺好,我想请两个人来做饭。” 赵氏道:“李氏和刘氏手艺都不错,干活也麻利。” “那给多少工钱合适?” “只做一顿午饭,一日给十文差不多了,等会儿我过去问一下她们的意思,能给家里添个进项,她们应该是很乐意的。” 家里要做豆腐,腾不出地方来做饭,楚辞打算在旁边搭个草棚,砌两个灶,跟赵氏商量道:“明日那一顿午饭,可能要在大伯母家做。” “做顿午饭,你跟大伯母客气个啥。” 吃过晚饭,赵氏就去了宋大柱家和林大海家,李氏和刘氏一听做一顿午饭有十文钱,心里都十分高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事情都安排好了,楚辞也放心下来。 新房子和作坊建好,差不多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开始发酵臭豆腐,到时候给醉云楼供货,应该不是问题。 第二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果然是个好日子。 赵顺带着二十几个人过来,浩浩荡荡的。 谁家建房子也没有请二十几个工匠的,村民不由咂舌,有些爱瞧热闹的,更是一路跟着去了山脚看他们挖地基,心里不由地犯嘀咕,建这么大的宅子,请这么多的工匠,怎么也得百来两的银子。 百来两啊! 阿楚丫头真的是发大财啦! 村子里都在说楚辞建房子的事情,吴氏听了之后,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第083章 不要命了 有铁牛在,赵顺很放心,交代两个工匠去搭草棚和砌灶,然后跟宋礼去石材厂。 一车车的木料石材拉回来,看得村民既羡慕又眼热,有些人心思转得快,想着等作坊建好后,谋一份活计的,便热情地上前帮忙。 楚辞和宋孟忙着做臭豆腐,便没有过去,但听着外面的热闹,也知道山脚处是干得热火朝天。 晌午后,楚辞打算去午歇一下,云澈探着个小脑袋进来了:“阿楚姐姐,” 楚辞脸上带笑:“阿澈来了,快过来。” “阿楚姐姐,你不是说要去我家摘桃花酿酒吗?怎么都不过去?我家桃花都快谢了。” “这几日太忙,都忙忘了,”楚辞这才想起来,牵起云澈的小手,“走,我们去摘桃花。” 云家院子里的这株桃花,开得比别处的娇艳明媚,微风拂过,花枝微微一晃,几瓣桃花落了下来,跟着飘扬的,还有垂在花枝间的一片衣角。 楚辞踩在树干上,一手扶着花枝,一手摘着桃花。 这姿势看起来有些惊险,云澈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阿楚姐姐,你还是下来吧,我去搬张竹梯过来。” 楚辞笑道:“梯子不够高,要这枝头上的,酿出来的酒才醇香绵长。” 云澈道:“七哥要是知道我带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又要罚我抄家规。” 楚辞笑着把几朵桃花放入篮子里:“云公子不是在午歇吗?我们赶在他起来前摘完,他不就不知道了。” “是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树下传来,云澈心头一跳:“七......七哥,” 楚辞莫名地有些心虚,低头一看,对上云烬霜雪般的眉眼,不知为何,更加地心虚,一慌神,脚下突然一滑,连忙伸手去拽花枝。 花瓣簌簌而落,漫天花雨中,云烬飞身掠上树枝,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沉着脸道:“爬这么高做什么?不要命了?” 差点就要跌下去,楚辞惊悸未定,抱紧了他的腰:“我看这树也不是很高,我......” 云烬心口一荡,浅色的眸子将她望住,问道:“你什么?” 楚辞微微低着头,低声道:“我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云烬的眸光变得柔和,声音也轻柔起来:“下去了。” 楚辞看了看手臂上挂着的篮子,摇头道:“我才摘了一小半。” “要那么多做什么?” “我还想做些桃花糕。” 云烬抱着她掠到另一根树干上,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压了一枝桃花下来:“这枝桃花长得不错。” 被他圈在怀里,楚辞的心跳如擂鼓般怦怦乱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低垂的面容上,薄薄地漫起一抹桃色,在满树桃花之中,显得更加的清艳动人。 云烬静静地低眸凝视着她,心口微微跳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异样的情愫慢慢荡漾开来,抱着她的那只手,微微地沁出一点汗来。 他将自己的脸转向另一边,看着枝头上的桃花:“还摘吗?” 楚辞“啊”了一声,脚下又是一滑。 第084章 冒犯了啊 云烬不由地又抱紧了几分,既无奈又宠溺地一笑:“小心。” 脸上红晕更甚,楚辞“嗯”了一声后,身子猛地紧绷起来:“这,这么高?” 感受到她的紧张,向来淡冷的唇角微微一弯,一抹清浅的笑意在云烬的唇边漫开:“现在知道怕了。” 楚辞侧首望向他,一丝笑意从眸心掠过:“有你在,不怕。” 云烬的唇角从始至终都噙着浅浅的笑意,环着她,时不时地压下一枝桃花,让楚辞慢慢去摘。 云澈目瞪口呆,愕然地看着云烬。 他家七哥居然抱了阿楚姐姐,还抱了这么久? 哎呀呀,非礼勿视! 云澈捂着眼,转身要走,却忘了自己也在树上,“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云澈摔得嗷嗷地叫,冲着云烬幽怨地问道:“七哥,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云烬眸子一垂,淡凉道:“跟晏九学了这么久的轻功,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日起,加练一个时辰。” “......” 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云澈深深地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楚辞紧张道:“阿澈,你没事吧?” 云澈泪眼朦胧,抱着腿,抬头道:“我的腿,断了。” 楚辞扯着云烬的衣袖,道:“我们下去吧。” 云烬看了云澈一眼,抱着楚辞从树上下来。 楚辞检查了一番,宽慰道:“没有断,扭到了一点点。” “真的吗?”英俊的小眉头一皱,云澈泪眼汪汪,“可是好疼好疼,阿楚姐姐,我快疼死了。” “我帮你揉揉。” 楚辞轻柔地将他扶起来,两人进了花厅,晏九递了一瓶药酒过来,楚辞把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了之后,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脚踝。 云澈疼得直呲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阿楚姐姐,人家说以形补形,我这伤要吃炖蹄膀才不疼。” 还不待楚辞答应,一道淡冷的眸光落了下来,云烬道:“你是猪吗?” 七哥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哦! 被再次伤害的云小公子,别提有多委屈了:“阿楚姐姐,七哥欺负我。” 楚辞温柔笑问:“除了炖蹄膀,还想吃什么?” 云澈正要开口,对上云烬淡冷的眸光,瘪着嘴,气哼哼地偏过了脸。 云烬对楚辞道:“不必惯着他。” 楚辞笑了笑:“做一顿饭而已,不累的。” 云澈眸子蓦地瞪大,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云烬:“七哥,你是心疼阿楚姐姐啊?” 云烬抬头望天,神色平静清淡,玉白的耳珠却泛着淡淡的粉色。 七哥害羞了? 云澈眨了眨眼,突然站在椅子上,扑进云烬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了须臾,眸底闪着晶亮的光采。 “七哥害羞了!阿楚姐姐,你听。”云澈把楚辞拽起来,往云烬怀里一推。 冷不防地,楚辞一头撞在云烬的胸膛上。 她僵硬地倚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胸膛下的跳动,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过了半晌,听云烬说道:“阿澈被我惯坏了,顽劣了些,冒犯了。” 云澈不高兴了。 都抱了阿楚姐姐那么久,怎么不说自己冒犯了? 第085章 打起来了 楚辞从云烬怀里出来,轻咳了一声,道:“我们来酿酒吧。” “嗯。”云烬颔首,提起一旁的竹篮往外走。 楚辞轻弹了一下云澈的额头:“下次可不许再这么调皮了。” 云澈板着小脸,似乎还在生云烬的气:“是七哥太坏了,不想回答就装没听见,他明明就是害羞了!”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楚辞扬唇笑了笑:“嗯,他害羞了。” 以云烬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不是要酿酒?” “来啦来啦。”楚辞追了上去,笑意里带着戏谑,“云公子,你刚才是真的害羞了吧?” 云烬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嗯。” 云烬垂下眼眸:“自己来听。” “啊?” 楚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云烬又道:“听心跳。” 惊怔住的楚辞:“......” 清冷自持的端方君子,调戏起人来,真是猝不及防啊! 楚辞脸颊微红,目光从他的胸膛一掠而过:“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云烬的唇角微微翘起:“桃花酒要怎么酿?” 等脸上的红晕褪得差不多了,楚辞才道:“先洗净阴干,再跟冰糖一起放进坛子里,倒入白酒后,密封坛口放置一个多月就可以喝了。” 云烬闻言,提了一桶清水过来,两人把洗干净后的桃花放入簸箕里晾干。 晾干水分没那么快,云烬煮了一壶茶,两人坐在廊下品茶。 云烬把一个锦盒推到了她的面前,楚辞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盒子的银票,愣住了:“云公子,你这是?” 云烬道:“你如今处处都要用到银子,这些先拿着。” 一股暖流从心口处漫开,楚辞道:“我有银子。” “有备无患。” 楚辞没有再推拒,扬唇对他微微笑开:“谢谢。” 云烬牵了牵唇角:“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这样霜雪般清冷的一个人,对她却是体贴纵容,温暖如风。 楚辞心口灼灼微热,抿了一口茶后,笑着应了一声:“好。” 时值黄昏,天边逶迤着瑰丽的云霞,楚辞微微仰头:“真美。” 云烬的目光从落日余晖中,落在她清秀的脸上,顿了一下,清浅的笑意从唇边泛开:“是很美。” “云公子也觉得很美吧。” “嗯。” 楚辞真想把这么好看的落日拍下来,可惜啊,没有手机。 她正感慨着,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她:“阿楚姑姑,阿楚姑姑,” 云烬也听到,有人找你。 楚辞道:“我回去看看。” 云烬颔首。 楚辞从云烬家里出来,就看见一个小身影正往院子里张望,见家里没人,急得满头是汗。 楚辞认出是铁蛋,喊了他一声。 铁蛋是宋大柱和李氏的儿子,今年才五岁,平时跟宋奚玩得很好。 小铁蛋闻声,急惶惶地朝她跑来,慌张道:“阿楚姑姑,打起来了。” “奚儿跟人打架了?” “还有阿凌哥哥。” 楚辞愣了一下,宋奚和宋凌都是好脾气的人,居然也会跟人打架? “奚儿和阿凌跟谁打起来了?” 第086章 就是该打 小铁蛋道:“二狗子。” 二狗子是顾大富和杨氏的儿子,十二岁的年纪,也算是半大的小子,不帮着家里干活,却整天跟村里的无赖混在一起,村里的孩子都不敢招惹他,宋小弟和宋凌怎么会跟他打起来了? 二狗子性子顽劣又狠戾,楚辞担心两人会吃亏,连忙赶了过去。 半路上遇到阮氏,阮氏看她火急火燎的,问道:“阿楚,你去哪儿?” “奚儿和阿凌跟二狗子打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楚辞应了一声,声音飘散在风里,阮氏面色一变,也急忙跟了过去。 顾大富被关进大牢,杨氏心里恨得不行,这逮到机会,指不定就往死里打了。 杨氏可是出了名的泼妇,连吴氏都不是她的对手,乖孙柔嫩得跟花朵儿似的,哪经得起她挠。 楚辞跟着小铁蛋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宋奚和宋凌正骑在二狗子的身上,挥着威风凛凛的小拳头,揍得二狗子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顽劣又狠戾的小村霸? 楚辞怎么觉得她家小弟才是! “奚儿,阿凌,住手。” 听见楚辞的声音,两人都停了手,宋小弟扭过头来:“阿姐,你怎么来了?” 楚辞不答反问:“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宋小弟板着个小脸,又给了二狗子一拳头:“他该打!” 二狗子惨叫起来,那痛哭流涕的模样,跟顾大富一模一样,简直是没眼看。 杨氏听到二狗子跟人打架也赶了过来,大老远地就听到二狗子杀猪般的惨嚎。 “二狗子!”杨氏火冒三丈地冲过来,“哪个挨千刀的小畜生敢打我的儿子!” 二狗子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向来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把他揍得这么惨,一见杨氏来了,顿时有了底气,大声叫嚣道:“娘,他们欺负我,你快帮我揍他们!” 可真是出息! 楚辞冷嗤了一声,把宋小弟和宋凌拉了起来,姐弟三人站在阮氏身边。 杨氏看着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二狗子,两眼喷火,恨不得从楚辞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你们害得大富蹲了大牢,现在又来欺负二狗子,今日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老娘跟你们没完!” 二狗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气焰陡然嚣张起来:“好好跪下来给小爷磕头认错,不然,没完!” 楚辞睨了二狗子一眼,吓得他连忙缩了脖子。 楚辞冷笑:“你们想怎么没完?” 杨氏狮子大开口,“二狗子好好一张脸,被打成这样,不赔个百来两,那就叫村长来评评理!” “我弟弟说了,你儿子该打,那就是该打,别说一张脸,就是十张脸,也照打不误。” 杨氏气得够呛,咬牙切齿道:“小贱人,你别猖狂!” 阮氏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丝毫没有半点手软:“一把年纪了,说人话会不会?” 老不死的,骂谁一把年纪呢? 杨氏恨不得喷阮氏一脸老血,但她在阮氏手上吃过亏,不敢再找死,便对二狗子道:“去把村长叫来!” 第087章 杨氏讹诈 宋奚和宋凌把二狗子压在身下暴揍的时候,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杨氏自以为占了理,就等着村长过来给她主持公道。 谁知村长一来,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个消停,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家里的猪喂了吗?二狗子才多大,整天跟着那些混小子偷鸡摸狗,不好好管教,整日折腾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也想他跟大富一样去蹲大牢啊!” 杨氏哭哭啼啼道:“我家二狗子被打成这样,村长,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不能任着那些黑心烂肺的畜生,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村长听着就觉得烦心:“受了不白之冤的,才需要主持公道,二狗子这叫咎由自取。” 杨氏哭嚎声一梗,瞪着眼睛道:“我家二狗子怎么就是咎由自取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当娘的心里没点数吗? 村长懒得跟杨氏掰扯,对宋奚道:“到底怎么回事?奚儿,你来说。” “他骂我阿姐。”宋小弟攥着小拳头,气愤地瞪着二狗子。 二狗子扬起下巴:“你阿姐就是水性杨花,刚被顾秀才退了亲,就去勾搭云家的公子,你家建房子的银子,是你阿姐钻了男人的被窝得来,荡妇!不要脸!” 一个孩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这话要是传出去,楚辞还要怎么做人? 阮氏气得浑身发抖,扑过去,就对杨氏左右开弓,耳刮子打得啪啪作响:“这种话也敢教孩子,我家阿楚是挖你祖坟了,你这么往她身上泼脏水,谁不知道我家阿楚本事大,都跟醉云楼合作生意了,抢方子不成,你就这样败坏阿楚的名声,老娘今日就好好教你做人!” 杨氏被打得嗷嗷大叫:“不是我说的,不是我。” “不是你,这些话,二狗子是从哪里听来的?” “二狗子,你快说,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杨氏朝着二狗子嚷道。 二狗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被阮氏的煞气吓得脸色发白:“是吴,吴伯母说的。” 阮氏顿了一下:“吴氏?” 二狗子怕阮氏不信,又补了一句:“我听见她跟好几个人说。” 阮氏推开杨氏,杀气腾腾地就去找吴氏,楚辞也要跟过去,却被杨氏拽住了裙角:“你们祖孙把我们母女打成这样,就想这么走了,没门!” 大概是阿奶的战斗力太惊人了,以至于她一走,杨氏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楚辞呵呵:“你想如何?” “赔钱!” “多少?” “一百两!” 楚辞笑了,对村长道:“杨氏恶意讹诈,叔也听到了,等去了衙门,还请叔做个人证。” “衙......衙门?”杨氏脸色大变。 “自己为什么挨打,心里不清楚吗?还敢来讹钱?”楚辞上前一步,眸光微寒。 杨氏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快速地盘算着,村长喝了一声:“蠢妇!还真想去蹲大牢不成?” 杨氏自知占不了便宜,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贱人!你会不得好死!” 第088章 揍个痛快 杨氏骂骂咧咧地拉着二狗子走了,满嘴脏话不绝于耳,村长看得直摇头,叹了口气:“阿楚,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辞道:“只要她不再做幺蛾子,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村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阮氏已经冲过去找吴氏算账,宋小弟心里焦急:“阿姐,我们快点过去,别让阿奶被打了。” 吴氏是蛮横泼辣,可她断了手腕,哪里是阮氏的对手。 楚辞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尘,又拢了拢他身上的衣襟:“君子正衣冠,你看你们,满身的泥尘,就跟泥猴似的,快回家洗洗。” 这个节骨眼洗什么洗哦! 吴氏可不是善茬! “哎呀!”宋小弟急得不行,跺了跺脚,“阿姐,阿奶会吃亏的!” 楚辞笑道:“你几时见过阿奶吃过亏?” “可是,” “好了,你和阿凌先回家。” 阮氏满心怒火,当然要让她揍个痛快了。 村长心里透亮,但顾忌顾宁安,担心他有朝一日高中之后,会报复宋家,在宋小弟和宋凌走后,问道:“吴氏到底是秀才的娘,真的不会出事吗?” 楚辞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吴氏毁人名节,有任何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读书人最重名声,有个这样的娘,顾宁安遮羞尚且来不及,如何还敢把事情闹大?” 吴氏为人本就泼辣跋扈,顾宁安考上秀才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村里人谁没受过她的气? 村长也觉得吴氏欠收拾,脚步就慢了些,跟楚辞聊起作坊的事情:“你那作坊规模不小,是去牙行买人,还是雇人做工?” 村长不说,楚辞心里也知道,村长是希望楚辞能帮衬村里,让大伙儿的日子都好过起来:“买些人,然后也请人帮忙,到时候可能还要再麻烦叔。” 村长乐呵呵地笑:“你能帮衬大伙儿,叔谢你还来不及,哪里会麻烦。” “村长,村长,不好了,出大事了,”有村民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道,“阮婶子和吴氏打起来了,你赶紧过去瞧瞧吧,哎哟,要出人命了。” 村长闻言,脸色微变,就怕阮氏气狠了,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加快脚步往顾家去了。 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了大半个村子,吴氏都喊破音了,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围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一个人上前帮忙,人缘差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阮氏骑在吴氏身上,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拿着鞋底,“啪啪啪”地抽着大耳刮子。 吴氏被抽得满嘴都是血,惨嚎声,一声比一声凄惨,楚辞和村长挤进去的时候,看见她那只受了伤的手腕,诡异地弯在哪里,估计又被打断了。 村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却还是被阮氏的粗暴惊呆了:“快把人拉开!” 这才有妇人上前,劝着道:“婶子,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阮氏满腔怒火,哪里听得进去,大耳刮子依旧抽得啪啪作响:“让你泼脏水!让你败坏乖孙的名声!自个儿是个贱货,看谁都不是好人,老娘今天就打烂你这臭嘴!” 牙齿被打掉好几颗,吴氏一嚎,牙齿吞落下去,全堵在了嗓子眼,一口气没上来,吴氏直翻眼白。 第089章 气死过去 眼见着要出人命,楚辞连忙把阮氏拉开:“吴氏皮糙肉厚,阿奶别累着自己了,让我来!” 吴氏刚把堵在嗓子眼的牙齿咳出来,一听这话,差点又背过气:“贱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说说,不敢把你怎么样?” 楚辞漫不经心地上前两步,正好踩在她受了伤的手腕上。 吴氏疼得嚎叫。 “还记得这只手腕是怎么断的吗?” 吴氏惊恐至极:“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打哪里最疼吗?”吴氏的头发都快被阮氏抓秃了,楚辞目光一落,笑容可掬地问道。 脑门猛地一阵发凉,吴氏吓得心惊胆寒,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楚辞摸着下巴,慢悠悠道:“医书上说,后脑受到击打,轻则呼吸失调,重则休克昏迷,不知道是真是假。” 吴氏被吓得不敢再装死,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楚辞绝不好惹,但仗着自己儿子是秀才,怒瞪着楚辞:“贱人,你别猖狂!等安儿考中状元,老娘......啊......” 后脑受了一击,吴氏差点没疼死过去。 如此境地,还敢横,村长看着吴氏那张猪头脸,只觉得她活该被揍。 吴氏张着嘴,正要叫骂,楚辞凑过去,须臾,扭头对阮氏道:“阿奶,吴氏说,愿意赔我们两头猪。” 吴氏怒目圆瞪:“放屁!” 楚辞又道:“还有那些鸡鸭,也一并给我们赔罪。” 血气上涌,吴氏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指着她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你......你......” “还要赔我们银子?在屋里的衣柜里?”楚辞大方道,“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这次就这么算了,以后好好做人哦。” “哇”地一声,吴氏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两眼一翻,气死过去了。 阿澈刚才说,想吃炖蹄膀,有了这两头猪,都不用花钱去买了。 楚辞心情美美哒。 吴氏恶毒跋扈,不狠狠地收拾一番,下一次还敢作天作地。 这个世道,人们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吴氏如此恶毒,村民不觉得楚辞收下她的猪和银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小弟和宋凌回家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站在院门口,见楚辞和阮氏赶着两只大肥猪,还有一些鸡鸭回来,立马“哒哒哒”地跑上去。 宋小弟眸光锃亮,欢喜道:“哇,好肥好肥的猪,阿姐,你买猪啦?” 楚辞笑道:“吴氏赔给我们的,明天阿姐给你做炖蹄膀、香卤猪耳朵、酱爆排骨......” 宋小弟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家里就那么大,没地方再搭个猪圈,楚辞当夜就把两头猪给杀了。 建房子干得都是体力活,楚辞打算留一头,剩下的一头,让林大海明日送货的时候,拉去醉云楼,卖给顾老爷。 半夜,吴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她愤恨地叫骂了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扭曲的神情猛地一顿,利索地爬了起来,急吼吼地打开衣柜,哪里还有半文钱的影子。 吴氏气得浑身发抖,跌跌撞撞地跑去后院,看着空荡荡的猪圈和鸡舍,再一次气昏过去。 第090章 慌得不行 夜色静谧,偶有风来,廊下的灯笼摇曳不定,光影便如水波般荡开,映得院子灯火通明。 云烬将风干的桃花放进坛子里,一层花瓣一层冰糖。 云澈气鼓鼓地道:“刁妇欺人太甚,阿楚姐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七哥你不去安慰人,还有心情在这里酿酒。” 云烬眼也未抬,把花瓣全都放进坛子后,倒入白酒,密封好坛口。 “七哥......” 云烬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云澈心里一个激灵,害怕云烬又要罚他抄写家规,赶紧捂住嘴。 晏九忍不住想笑,道:“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万一被人撞见,不是坐实了公子和宋姑娘有私情?” “也对哦。”云澈恍然,随即又忿忿不平道,“可阿楚姐姐受了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晏九转头看向云烬,只见灯影下,他的面容透出霜雪之意。 “公子,” “去做事。” “是。” 晏九飞身跃出墙外,消失在夜色中。 云澈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七哥你舍不得阿楚姐姐受委屈。” 云烬道:“夜深了,去洗漱睡觉。” “哦。” 云烬站在月色下,看着院中的那株桃树。 灼灼的花枝间,仿佛还能看见飘扬的衣袂,相拥的身影。 心口的某个地方,又跳动了一下,云烬微微翘起了唇角。 没多久,晏九回来了。 静谧的天地间,一声鸡鸣响彻了整个村子,此时,天还未亮,不少村民挑着满筐的豆腐和豆腐干,从宋家小院出来。 宋孟帮着林大海把猪肉和豆腐、豆腐干一起搬上牛车,楚辞道:“麻烦叔跟醉云楼的掌柜说一声,臭豆腐过两天就送过去。” “好嘞。” 林大海赶着牛车去醉云楼送货,谁知刚要出村子,一道人影突然蹿了出来。 林大海吓了一跳,连忙停下牛车,等看清来人后,微恼道:“吴氏,你这是干啥?” 吴氏一屁股坐上牛车,整个人披头散发,一张惨白的脸,眼窝深陷,这副鬼样子就已经够惊悚了,谁知还有更惊悚的。 吴氏嘴里“啊啊啊”地叫着,不停地用左手比划着什么。 居然哑巴了! 林大海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遭了天谴吧! 吴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气昏过去后,就不省人事,直到公鸡打鸣才醒了过来,谁知道突然就哑巴了。 林大海也没赶她下车,驾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村子里时不时地响起鸡鸣声,天边云海翻滚,一缕金光倾洒而下,慢慢地,云霞笼罩了整个村子。 张氏心里窝火,几乎一夜都没睡,拉长着一张脸,进了灶房。 张氏是恨毒了阮氏。 同是孙女,阮氏心里却只有楚辞,顾家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她还跟吴氏闹得那么僵,等宋琬嫁过去,还不得被吴氏磋磨死。 宋琬正坐在灶下烧水,见她脸色不豫,也不敢触她霉头,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张氏还没想出法子。 只要一想到顾宁安勾搭上姚家,宋琬就慌得不行。 第091章 富贵体面 宋琬抚上肚子,怯怯地开口:“娘,下个月月初便是宁安哥的生辰,我想给宁安哥买份生辰礼。” 一听宋琬跟她要银子,张氏脸色更加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宋琬又道:“娘,要是宁安哥不要我了,我就没脸做人了。” “他敢!一个秀才而已,还没考上举人,就学负心汉弃糟糠,也不问问老娘答不答应。”张氏脸色狰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你说姚家在镇上开了一家笔墨铺子?” 宋琬点了点头,不知道张氏为何突然提起,不解道:“娘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给顾宁安买生辰礼啊,你不是说他生辰快到了吗?”张氏眼底精光闪烁,“等吃了早饭,娘就陪你去。” 宋琬隐约猜到什么,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娘。” 姚家的笔墨铺子是清河镇最好的,能进来买东西的,都是有钱人家,伙计一见张氏和宋琬的穿着,便有些嫌弃。 宋琬脸色一僵,四下打量着铺子,铺子极大,不管是笔墨纸砚,还是书籍画卷,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铺子里还有其他顾客在,穿着都极为地富贵体面,她和张氏一进来,那些人便看了过来,眼底的轻蔑和不屑,让宋琬觉得万分难堪。 张氏也扫视了一圈,问道:“我家未来女婿是个秀才,下个月月初是他的生辰,我们想买份生辰礼,不知道买什么合适?” 伙计一愣,没有想到泥腿子居然能攀上秀才相公,赶紧拿了一套湖笔出来:“这可是正宗的湖笔,经久耐用不说,更是笔中之冠,千万毛中拣一毫,用来送人绝对合人心意,清河书院的学子,最喜欢的就是我们铺子的湖笔。” “真的吗?”张氏喜道,“我家女婿也在清河书院求学,他叫顾宁安,学问可好了。” 姚夫人今日正好出来巡查铺子,正要回去,一听顾宁安的名字,立即顿住脚步,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我家老爷是清和书院的夫子,有个得意门生也叫顾宁安,是桃花村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女婿?” 张氏没有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碰上了姚夫人,心底抑制不住地高兴。 张氏假意没听出姚夫人的试探之意,眉开眼笑:“这也太巧了,我家女婿跟我们一样,都是桃花村的人。” 姚夫人含笑的目光落在宋琬身上:“顾秀才学富五车,来年必能考中举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姚夫人一身贵气,笑容端庄,宋琬站在她面前,越发觉得难堪:“借夫人吉言。” 姚夫人对伙计道:“既然是老爷的门生,这套湖笔半价就好。” 伙计恭敬道:“是,夫人。” 张氏忙不迭地道谢:“多谢夫人。” 姚夫人笑了笑,转身出了铺子。 伙计的态度恭敬了很多:“这套湖笔原本要十两银子,夫人既有吩咐,那就收您五两银子。” “五两?”张氏声音猛地拔高,见有人侧目,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咬牙掏了五两银子出来。 第092章 齐人之福 姚夫人上了马车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恼恨至极,咬牙道:“好一个顾宁安!瞒得可真好!” 顾宁安出身乡野,姚夫人本就瞧不上,可姚夫子看重他,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定能高中,想着等顾宁安明年中举,就把亲事定下来。 顾宁安长相俊美,又是少年秀才,镇上不少大户人家都想招他为婿,因而,姚夫子暗示过有意与他结亲,顾宁安也表示自己爱慕姚小姐,却没想到他早有婚约。 着实可恨! 姚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没想到姚夫子会看走眼:“顾秀才品行如此卑劣,简直就是个小人,一个泥腿子,还想享齐人之福,他也配!” 姚夫人不是见识浅薄的后宅妇人,脸色又沉了沉:“只怕没那么简单。” 姚嬷嬷愣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 姚夫人道:“就算来年顾宁安中举,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举人,如何敢得罪姚家,只怕他存了心思要毁了那个村姑,等退了两家的亲事,再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上门来姚家提亲。” 姚嬷嬷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焦急道:“那等他高中,为了攀附权贵,岂不是也会这么对小姐?夫人,此事一定要及早告诉老爷。” “先不急,”姚夫人沉吟道,“你先去桃花村打听打听。” “夫人是担心老爷不信?” “顾宁安以为自己是谁,敢如此算计,就得付出代价!” 姚小姐是姚夫人的心头肉,别说秀才,就是县令家的公子都配得上,却被顾宁安如此算计,姚夫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姚嬷嬷正要下马车,却看见张氏和宋琬从铺子里出来,不由庆幸道:“幸好今日撞见这对母女,小姐福泽深厚,定会有个好姻缘。” 姚夫人道:“此事不宜声张,打听的时候,别让这对母女撞见。” 若是让人知道姚夫子有意与顾宁安结亲,对姚小姐的名声终究是有一点影响。 姚嬷嬷知道姚夫人心里的顾虑,正色道:“夫人放心,老奴知道轻重。” 张氏花了五两银子,肉痛得不行,大骂姚夫子是奸商:“几支笔就要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还书院的夫子,满身铜臭,呸,不要脸的东西。” 宋琬心里的石头落地,一脸的春风得意:“娘,只要我能嫁给宁安哥,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以后我成了秀才娘子,状元夫人,一定会好好孝敬娘。” 憋在心底的郁气,总算是散了,张氏道:“总算没白疼你。” 宋琬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等她把这套湖笔送给顾宁安,顾宁安一定会知道,她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她待他更好。 街上熙熙攘攘,宋琬看到吴氏从医馆里出来,忙道:“娘,是顾家伯母,还有顾伯父,我们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张氏脸色又阴沉起来:“打什么招呼?凑上去找骂吗?没瞧见你阿奶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阿奶怎么能把人打成那样,太过分了!”看着吴氏的猪头脸,宋琬都替她疼,见她和顾二牛坐着马车往清河县的方向而去,脸色变了变,“顾家伯母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去报官?” 第093章 七哥媳妇 吴氏不是不想报官,是不敢。 一来,她毁人名节,理亏在先。 二来,大夫诊不出任何的毛病,她没有证据,证明是楚辞把她弄哑的。 但吴氏不甘心,打算去清河县,找更好的大夫瞧一瞧。 那头猪两百斤不到,醉云楼给了二两银子,林大海回村后,把银子给楚辞送去:“阿楚,吴氏哑巴了,你知道吗?” 楚辞怔住了:“哑巴了?” 林大海点头,把吴氏突然冲出来拦住他的牛车,他又把吴氏送去医馆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吴氏那个人跋扈又泼辣,吃不得半点亏,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楚辞却没有半点担心:“她要是敢来闹事,报官就是,又不是我们毒哑的,问心无愧。” “小人难缠,你也多留个心眼,别让她使坏。” “嗯,我知道了,多谢叔的提醒。” 锅里正在卤肉,楚辞盛了一大海碗给林大海,林大海盛情难却,笑呵呵地回家了。 除了卤肉,楚辞还炖了蹄膀、山药猪肚汤、酸辣猪血汤、蒜爆猪心、酱爆排骨、梅菜扣肉。 云澈喜欢吃辣,还特意做了一盆水煮肉。 满满的一大桌子,云澈和宋小弟大快朵颐,快活得飞起。 楚辞看笑了:“慢点吃,别烫着了。” 宋小弟舀了一勺猪肚汤,呼了两下,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要趁热才好吃,阿澈,你说是不是?” 云澈刚夹起一块水煮肉,闻言,递到楚辞面前:“阿楚姐姐,烫。” 楚辞宠溺地吹了两下:“不烫了,吃吧。” 云澈心满意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宋小弟突然就不待见他了。 阿姐是我的一个人的,只能宠我一个!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宋小弟哼了一声,盛了一大碗的猪肚汤,端到楚辞面前,撒娇道:“阿姐,好烫。” 看着他这吃醋的小模样,楚辞哭笑不得,但还是吹了两下:“烫就慢点吃。” 宋小弟边吃边道:“我要阿姐给我吹。” 楚辞夹了一块笋片放进他碗里:“别只顾着吃肉,也多吃点菜。” “我要吃萝卜,阿姐给我夹。” “阿楚姐姐,我也要。” 楚辞给两个小家伙夹了萝卜,又给云烬夹了一块排骨,低声道:“谢谢。” 云烬似是知道她在说什么,淡声道:“阿澈喜欢清静。” 楚辞突然笑了。 云烬侧首看她:“笑什么?” 楚辞狡黠道:“吴氏诋毁你我有私情,关阿澈什么事情,云公子,你是在替我出气吗?” 能不动声色地毒哑吴氏,村子里也只有云烬有这个本事,林大海跟她说的时候,楚辞就猜到是云烬出手了。 云烬垂下眼睫,也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 “云公子,” “食不言。” “哦。” 云烬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云澈就坐在两人身边,暗戳戳地哇了一声。 阿楚姐姐好听话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七哥的小媳妇。 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一辆马车停在了村口,下来一个妇人,赫然就是姚嬷嬷。 第094章 私德败坏 姚嬷嬷进村之后,找了个人问道:“请问村长家住何处?” 村民抬手指了一处:“那间青砖瓦房,就是村长家。” 姚嬷嬷往村长家走去,路过一家院门口,见有妇人在洗衣服,心思一转,上前问道:“妹子,我赶了半天路,有点口渴,能不能跟你讨碗水喝。” 李氏刚给工匠做完饭回来,打算洗完衣服,就去地里忙活,没有料到会有人上门。 “当然可以了,快屋里请。”李氏把人迎进堂屋,端了一碗糖水给姚嬷嬷。 “多谢妹子,妹子,你真是个好人。”姚嬷嬷摸了一两银子出来。 李氏有些无措,连忙把银子推了回去:“一碗水而已,也不是啥好东西。” 姚嬷嬷直接把银子塞到李氏手里:“出门在外,难得碰到好心人,妹子,你就收下吧。” 那一两银子搁在手里,就跟烫手山芋似的,李氏将银子又塞了回去:“咱们村不兴这个。” 见李氏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姚嬷嬷笑着问道:“妹子,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楚辞的生意越做越大,李氏担心姚嬷嬷也是冲着楚辞的方子而来,便留了个心眼:“不知道你想打听谁?” 姚嬷嬷道:“顾秀才学识出众,我家老爷想请他给我们小少爷当先生,不知道他品行如何?” 原来是来打听顾宁安的,李氏本身就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虽看不惯顾宁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你家老爷为何不请个举人当先生?” 姚嬷嬷何等的精明,岂会听不出李氏话中之意,看来顾宁安果然是私德败坏,品行不端。 “我们当下人的,哪能猜透主子的想法。”姚嬷嬷说着,站起身要告辞,“多谢妹子招待,耽误妹子不少时间,真是过意不去。” 李氏笑笑,送姚嬷嬷出了院门口。 姚嬷嬷从宋大柱家出来,直接去了村长家。 村长正在修理农具,听到敲门声,连忙过去开门,见是陌生妇人,问道:“你找谁?” 姚嬷嬷问道:“这里是村长家吗?” “你有啥事?” “我家老爷看重顾秀才的学识,想聘他为先生,可是听说他品行不太好,不知是真是假?” 村长神情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淡淡道:“他明年要参加乡试,怕是没空去贵府当先生。” 乡野之地,要出一个秀才,十分的不容易,但村长绝不是在替顾宁安遮掩,而是村里有不少读书人,不能因为顾宁安一个人,而影响了其他人的名声。 所以,点到为止。 大户人家心思深,一句话里能说出十个八个弯弯绕绕,同样也能听出暗藏的机锋。 姚嬷嬷见村长和李氏一样,都对顾宁安的品行避而不谈,心中越发笃定,除了有婚约,顾宁安一定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秀才年轻有为,镇上不少大户人家都想招他为婿,可我听说他已经定亲了是不是?” 周氏喂完鸡从后院出来,听姚嬷嬷问起,开口就道:“什么年轻有为,简直就是衣冠禽兽,忘恩负义的小人。” 第095章 一阵后怕 村长眉头皱了一下:“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 周氏不高兴了:“他都做得出来,我就说不得了?” 姚嬷嬷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顾秀才都做了什么?” 周氏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当年,顾宁安的爹顾二牛身患恶疾,我们村的郎中救了他一命,两家便指腹为婚,他跟阿楚有婚约,背地里却勾搭上了阿琬,要不是苏氏教他读书识字,他能考上清河书院?谁知道他考中秀才后,为了攀高枝,居然上门退亲。” “那这门亲事退了吗?” “阿楚知道顾宁安弄大了阿琬的肚子,当场就退婚了,要不是宋老三要去县衙报官,他还不承认呢,前几日,两家刚定下亲事,婚期就在八月。” “没想到顾秀才居然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楚好心成全他和阿琬,他却诬赖阿楚坏他名声,跑去讹钱,吴氏更丧良心,到处抹黑阿楚,那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姚嬷嬷拧着眉,心中一阵后怕。 何止是私德败坏,顾宁安就是个阴毒小人,姚家要真招他为婿,那简直是引狼入室。 打听清楚了,姚嬷嬷坐着马车回姚家。 姚夫人听后,脸色阴沉难看,当即吩咐道:“去书院请老爷回府。” 姚夫子回府后,皱着眉,略有些不悦:“什么事情不能晚上再说,非要这么火急火燎的?” 姚夫人心里憋着火,多少有点迁怒于姚夫子:“那得问你的好学生,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宁安?”姚夫子眉头拧得更紧了,“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嬷嬷,你来说。” “是,夫人。” 姚嬷嬷把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越往下听,姚夫子的脸色越难看。 姚夫子教书育人,最是注重品行清誉,心中恼怒万分,不由地想起十五那日,陆子游和宋焦起冲突,楚辞说得那些话。 难怪宋焦把他打了一顿,他没有去报官,原来是担心宋焦扯出他做的那些龌龊事。 如此说来,陆子游差点送命,真是顾宁安所为! 自己看重的门生,不但是个私德败坏的小人,还阴狠毒辣,为一己私怨,居然以人命作伐,半点不顾同窗之谊。 姚夫子的脸色沉郁至极:“老夫真是有眼无珠!” 姚夫人问道:“老爷有何打算?” 顾宁安的那点算计,姚夫子岂会不知道? 姚夫子有不少门生都在朝中为官,顾宁安无非就是想要姚家替他打点。 “此事,我自会处理。”姚夫子说完,就回书院了。 “顾宁安毕竟是老爷最得意的门生,老爷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会不会?”姚嬷嬷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姚夫人冷然道:“老爷最看不惯龌蹉之辈,就算他再看重顾宁安,也绝不容不下他。” 果然如姚夫人所言,第二日,顾宁安就被赶出了清河书院。 原因无他,有学子去找秦山长,说十五那日,他亲眼看见顾宁安朝陆子游踢石子。 第096章 毁得彻底 顾宁安懵了,心中一慌,跑去找姚夫子:“先生,我是清白,你相信我。” 姚夫子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他:“为一己私怨,谋害同窗,你太令老夫失望了!” 惶然到了极致,反而镇定下来,顾宁安质疑道:“若真是他亲眼所见,当日他为何不站出来?” “你所作所为,山长当日早已查清,之所以等到今日,是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谁知你毫无悔意,山长没有报官,已是仁至义尽,日后你好自为之!” 姚夫子何尝不想报官,只恨没有确凿的证据,真闹到县衙,被县令查出端倪,只怕会毁了那个学子的前途。 毕竟,那个学子没有亲眼所见,是姚夫子背后授意。 “先生,” 姚夫子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学识出众,即便不在清河书院求学,来年亦能中举,你我师生一场,老夫奉劝你一句,磊落自省,乃君子之道,老夫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姚夫子之所以没有揭穿他的龌蹉行径,就是不想与他撕破脸,以免被他报复,败坏姚小姐的名声。 顾宁安脸色阴沉。 姚夫子不为他求情,那他和姚小姐的婚事也再无可能,原本他能借姚家之力,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如今美梦落空,与过街老鼠无异。 在众人的鄙弃和唾骂中,顾宁安被赶出了清河书院,他抬头盯着书院的匾额,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今日之辱,他日定要百倍奉还! 整个书院,包括姚夫子,都被顾宁安记恨上了。 吴氏和顾二牛去县城看大夫,来不及赶回来,便住了一晚,不想一回来就听说顾宁安被赶出清河书院,差点又要昏死过去。 顾二牛慌了:“安儿,你可是姚夫子的得意门生,怎么会被赶出书院?是不是搞错了?” 顾宁安眼底一片阴鸷冷芒,咬牙切齿道:“是宋楚辞那个贱人害我!” 要不是楚辞,宋焦就是杀人犯,而他顾宁安,依然是清河书院最有前途的秀才。 吴氏气炸了。 这个小娼妇!不要脸的贱货!也不知道给书院的夫子山长灌了什么迷魂汤,害得她的小心肝被赶出书院。 可惜啊,她半个字都骂不出来。 顾宁安这才发现吴氏哑巴了,眉头一皱:“爹,娘这是怎么了?” “你娘跟阮氏打了一架,第二天醒来后就这样了。” “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诊不出来,不知道那贱人使了什么妖法。” 诊不出病因,就不能去县衙告她,顾宁安不甘心,狰狞着神色:“她不会得意太久,新仇旧恨,总有算完的那一日!” 顾二牛问道:“安儿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自从退婚后,便事事不顺,顾宁安不敢再大意:“那贱人邪性得很,要对付她,得从长计议。” “短短几日,这贱人又是买田,又是建房,听说还要建作坊,连醉云楼都找上门,安儿,要是......” 顾二牛一脸的贪婪。 顾宁安阴狠地眯起了眼:“那就从她最得意之处下手。” 把她毁得彻彻底底! 第097章 风生水起 这两日,楚辞忙着做臭豆腐和豆腐乳,直到宋焦旬休回来,才知道顾宁安被赶出清和书院。 楚辞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宋琬和张氏都不是省油的灯。 自从被赶出清河书院,顾宁安一直呆在镇上,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遮掩得再好,他被赶出书院的事情,还是在村子里传开了。 宋凌听了之后,跑回来告诉张氏:“娘,顾宁安被赶出清河书院了。” 宋琬正在绣嫁妆,慌得一针扎在手指头上:“阿凌,你说什么?宁安哥被赶出书院了?” “外面都这么说。” 宋琬的脸霎时就白了。 “顾秀才可是姚夫子的得意门生,怎么会被赶出书院?这种鬼话你也信,很闲是不是?还不回屋读书。”张氏把宋凌训了一顿。 宋凌古怪地看了张氏一眼,总觉得张氏和宋琬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张氏见他磨磨蹭蹭,张嘴又骂:“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明年还考不考清河书院了?” 宋凌被骂得耳朵嗡嗡作响,赶紧回屋关上门。 宋琬心里既欣喜,又有些不安:“娘,一定是姚家咽不下那口气,使坏把宁安哥赶了出来,宁安哥会不会知道我们去了笔墨铺......” “你给我闭嘴!”张氏斥道,“那件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里!” “万一被宁安知道了怎么办?他会不会要跟我退亲?” “都过了这么多天,要是想退婚,早就上门了,你慌什么?” 张氏这么一说,宋琬又觉得有道理,稍微心安了些,问道:“宁安哥生辰那日,那套湖笔......” “你是怕他不知道你去过笔墨铺子是不是?”张氏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她,“你给我长点脑子,那套笔就留给阿凌了。” “那我明日再去镇上买生辰礼。” “买什么买?还没嫁过去,就往婆家搬东西,你家是有金矿,还是有银矿啊?” 宋琬咬着唇不说话,却在低下头的瞬间,闪过一丝怨毒,恨上了张氏。 顾宁安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遭人唾弃,他到处找人举荐他进县学,压根就没人理他。 这些日子,他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不管谁见了,都要踩上两脚。 相比之下,楚辞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除了桃花村的村民,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楚辞进货,连其他县都慕名而来,为了帮衬村民,清河镇附近的几个村镇,楚辞都拒绝了。 顾老爷按照她说的,找顾子阑的同窗画宣传单,整个清河镇都知道醉云楼要推出新菜品,不但可以打八折,满十两银子还能赠送一碟臭豆腐。 那些学子画功了得,看得不少人垂涎欲滴,恨不得敞开肚子,大吃一顿,等到新菜品推出那日,醉云楼座无虚席,异常的火爆,晚上打烊,拿出账本算账的时候,居然赚了快五百两。 顾老爷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第二日一大早,满面春风地赶去宋家小院:“二当家,二当家,”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顾老爷纳闷了:“人哪去了?” 第098章 麻烦一些 眼下刚过辰时,阮氏还在地里忙活,苏氏和宋小弟在学堂,楚辞在屋里睡觉。 顾老爷又敲了一会儿:“丫头,丫头,你在家吗?”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楚辞醒来,听见是顾老爷的声音,便出去开门。 看见她,顾老爷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楚辞扬笑:“好久不见,顾老爷别来无恙。” 顾老爷满面红光,爽朗大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我这辈子就没服过谁,你这丫头,不服气都不行,以后啊,你就是醉云楼的二当家。” 楚辞眉梢一扬:“顾老爷舍得那一成利润了?” “不舍哪有得啊,咱们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顾老爷眉开眼笑,已经下定决心,要抱住这尊财神爷。 两人签了合约,顾老爷笑呵呵道:“明日开始,先供一百坛臭豆腐呗。” 楚辞哭笑不得:“你想累死我呀。” 顾老爷摸了摸鼻子,笑道:“那就八十坛。” 楚辞抿了一口茶道:“三十坛。” “那也太少了,至少得五十坛。” “好,那就五十坛。” 总觉得被摆了一道的顾老爷:“......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心眼?” 楚辞笑道:“每日先限卖三十五坛,剩下的十五坛,可以捆绑营销,凡是满十两银子以上,送一碟臭豆腐,送完即止。” 越是吃不到,越是欲罢不能,如此一来,银子真的是“哐哐哐”地砸来。 顾老爷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下个月的五个新菜品?” 楚辞写好菜方子,道:“画好宣传画后,直接挂在酒楼里预售。” 顾老爷两眼一亮新奇道:“何为预售?” 楚辞解释道:“就是在新菜品推出前,便开始预订,预订的食客,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优惠。” 还能有这种操作? 顾老爷大开眼见,赞赏道:“你这丫头简直就是经商奇才,不过,其他酒楼怕是会争相跟风。” 楚辞不以为意:“就怕其他酒楼不跟风。” “何意?” “虽然会被抢去一些生意,但都是寻常的食客,真正的有钱人,在尝过味道之后,会认定醉云楼,形成稳定的客源,所以,我们除了要保证食材新鲜,味道纯正之外,还可以办卡,针对一些老顾客,或者是满多少消费金额,办一张九折、八折的卡,然后在他们生辰那日,可以享受七七折。” 顾老爷原本听得心花怒放,等楚辞说到最后,他眉头一皱:“大户人家过生辰,多是在府里操办。” 楚辞何尝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去酒楼大摆宴席的习惯,便道:“若是他们请醉云楼上门一手操办呢?除了生辰宴,醉云楼还可以接一些喜宴、满月宴。” “若是如此,得多请两三个厨子。”顾老爷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可行,笑得跟一只老狐狸似的,“酒宴不比其他,丫头,你可有好的酒宴菜品?” 她现在是醉云楼的二当家,楚辞也不藏私,从各国名菜,到八大菜系,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天,这其中,当然也不能少了蛋糕,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打蛋器,没有奶油,做起来会麻烦一些。 第099章 好多的血 自从成了醉云楼的二当家,楚辞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豆腐和豆腐干,还做出了豆腐皮、腐竹和豆腐泡。 宋家小院,一整日都飘散着浓郁的豆香,楚辞做完一批臭豆腐,准备再清洗一些黄豆浸泡,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刚转过身,宋礼已经急吼吼地推门进来了。 “阿楚,快去救人!”宋礼满脸的焦急,“虎子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脑袋磕了个大洞,流了好多的血。” 虎子是赵顺手底下的工匠,人命关天,楚辞不敢耽搁,连忙进屋背起药箱,赶去了山脚处。 山脚下围了一圈人,有工匠,也有看热闹的村民,大老远地就能听到议论声,楚辞加快脚步。 “让让,都让让,别耽误阿楚救人。” 宋礼一边跑,一边喊着,围观的人自动往两边散开,楚辞便看到虎子倒在地上,正痛苦地捂住额头。 虎子满脸的血,旁人看得都心底发怵,楚辞却是面不改色,轻声道:“先松开手,我看看伤口。” 也许是楚辞太过镇定,虎子也渐渐安定下来。 额头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手一拿开,顿时血流如注。 楚辞打开药箱,先给虎子止血,只是伤口太深,根本止不住。 赵顺满心焦急,人家把好好的儿子交给他,可不能有个好歹,对宋礼道:“妹夫,不如去镇上请个大夫吧。” 他这么一说,便有人附和。 “虎子都快没命了,还是赶紧去请大夫吧。” “宋姑娘是本事,可她又不是大夫,总不能让虎子流血而死。” “哎哟,咋还不去请大夫,再晚一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喽。” “伤口太深,普通的止血散也止不住。”楚辞拿过一块干净的布巾,捂在虎子的伤口上。 言下之意,就是镇上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赵顺慌了:“那......那该怎么办?” 楚辞低眸,对虎子道:“我有办法救你,别害怕,没事的。” 虎子也不知道为何就信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架了个炉子,平时是用来煮开水,给工匠解渴的,楚辞让赵顺按住虎子的伤口,然后烧水,等水沸了之后,把针、线、布巾,全都放进去煮。 大伙儿都看愣了,赵顺问道:“丫头,你这是要干嘛?” “消毒。”楚辞答了一句,让宋礼回家拿一坛酒过来。 赵顺犹疑道:“丫头,你真的有办法治?” 楚辞笑了:“人命不是儿戏,我不会逞能的,大舅放心吧,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这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别说虎子,其他工匠闻言,也全都安心了不少。 造屋建房说危险也危险,要是碰到无良的主人家,出了什么意外,往往也只能自认倒霉。 没一会儿,宋礼抱着一坛子酒过来,因为,家里药材不齐全,没法熬麻沸散。 楚辞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后,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示意虎子咬住:“缝针的时候会很痛,你忍一忍。” 看着她手里的针线,虎子吓得脸色一白:“缝.....缝针?” 其他人闻言,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质疑道:“这是磕破了脑袋,又不是衣服破了,哪能说缝就缝?” 第100章 头皮炸裂 楚辞看着虎子,道:“伤口太深,只能缝针止血,缝针有利于伤口愈合,好得也快一些。” 虎子心中不安:“你以前也给人缝过针吗?” “没有,”楚辞也没瞒她,冷静道,“但眼下,你只能信我,即便是镇上的大夫,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开......开始吧。”虎子权衡再三,咬牙说道,因为心里害怕,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大伙儿都觉得楚辞是在瞎胡闹,她下针的动作却极其的利落,没有麻沸散,虎子疼得面容扭曲,等楚辞缝完伤口,整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简直快要炸裂了。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大胆呢? “止住了!止住了!”赵顺见伤口不再流血,惊喜地喊道。 其他人也都很震惊,震惊过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阿楚,你也太厉害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太神奇了!” 这么厉害的闺女好想抢回家啊! 包扎好伤口,楚辞问虎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想吐。” “磕到脑袋,头晕恶心是正常的,只要没有感染发热,就没什么大碍,这几日,你就住在我大伯家,隔两日换一次药。” 家里实在没多余的房间,只能让虎子先住在宋焦屋里。 赵顺也宽慰他道:“我这外甥女本事大得很,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在我大妹家养伤。” 虎子心中感激,对宋礼道:“这几日就叨扰叔了。” “客气啥。”宋礼说着,和赵顺一起把他抬回家。 楚辞走到架子前,中间有一截已经断开了,问铁牛:“虎子就是从这里摔下来的吗?” 铁牛叹道:“这架子我们搭得很牢固,不知怎的就断了。” 楚辞看着断开的一截竹子,神色凝沉:“切口这么整齐,是被人故意切断的。” 铁牛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他是老师傅,一看切口,就知道楚辞所言不虚,顿时气得不轻:“哪家兔崽子这么黑心,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楚辞敛了眼底寒光,叮嘱道:“大家日后上工都小心些,安全第一。” 工匠们心有余悸,连忙又检查了一番,确定都没有问题了,才继续干活。 楚辞回到宋家小院,就见阮氏从地里慌慌张张地赶回来:“大柱说,有人从架子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要不要紧?” 楚辞道:“已经没事了,我把人安顿在了大伯家。” 刚松了一口气,阮氏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有人切断一截竹子。” 阮氏脸色沉了下来,怒道:“不是吴氏一家,就是杨氏!” 虽然有不少人眼红宋家,但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村里也只有这两家跟宋家结了仇。 楚辞淡淡道:“不是杨氏,杨氏没这个胆子。” 要论深仇大恨,最恨楚辞的,就是吴氏和顾宁安。 一场退婚,顾宁安名声扫地不说,还被宋琬缠上,如今更是被赶出了清和书院。 吴氏不但赔了银子和家禽,手腕还断了,人也哑巴了。 以顾家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阮氏两眼一眯,怒气汹汹地要去找吴氏算账。 楚辞拦住了她:“无凭无据,吴氏一定会反咬我们一口。” “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101章 以绝后患 暮春初夏时节,桃花已落尽,楚辞拿出前些日子晒干的桃花瓣,做了些桃花糕,敲开了云家的大门。 楚辞把盘子往云烬面前一推,笑嘻嘻道:“云公子,求你件事呗。” 云烬捏起一块桃花糕,淡淡问道:“何事?” 楚辞问道:“晏九大哥能借我一用吗?” 云烬猜出她的来意:“听说有工匠出了意外,查出是何人所为了?” 楚辞点头,又问:“借吗?” 云烬侧首,见她一副“我受了委屈,你要给我撑腰”的神情,莫名地心情舒朗,“嗯”了一声。 “谢谢云公子,好人一生平安哟。”楚辞弯着眉眼,笑得明灿。 云烬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咬着手中的桃花糕。 楚辞给他倒了盏茶,然后托腮看着他:“好吃吗?” 云烬并不喜甜食,但手中的桃花糕却莫名地合他胃口:“还不错。” 楚辞高兴道:“今年桃花都谢了,等明年花开,我天天给你做。” 云烬一顿:“天天?” 楚辞也顿住了,蓦然惊觉这话说得太过亲昵,有些羞赧地看着云烬。 平日里,那清霜般的眉眼,此刻却有潋滟异光,粼粼荡漾开来,楚辞一怔,脸颊止不住地烧起来。 “你......” 云烬刚一开口,楚辞连忙捏起一块桃花糕塞进他嘴里:“云公子,你慢慢吃,我去找晏九大哥了。”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不对哦,我心虚个什么鬼?” 楚辞顿住脚步,一转身就对上云烬粲然的笑意,呆了呆,随即一抹坏笑浮上眼底:“美人,你笑起来真好看,要多笑哦。” 调戏完了,脚底生烟一溜儿地跑远了。 云烬哑然失笑。 晏九对楚辞甚为佩服。 普天之下,敢这么调戏他家公子的,楚辞是第一人。 他问道:“宋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楚辞唇角一弯,笑意却是冰凉:“以牙还牙,晏九大哥觉得如何?” “以绝后患,才能一劳永逸。” “要是一下子就玩死了,以后若是无聊了,哪还有乐子?顾宁安这种小人,有野心,够狠辣,一无所有地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这一日,顾宁安、顾二牛,还有吴氏,以各种姿势摔趴在地,无不是摔得头破血流。 顾宁安两眼怒红,恨恨道:“贱人!一定是楚辞这个贱人!” 昨夜,趁着天黑,顾二牛悄悄回村,跑去山脚切断了架子上的一截竹子,然后又悄悄回到镇上,连吴氏都不知道。 只要出了人命,他再偷偷煽动死者的家属,就够那贱人脱一层皮的,谁知道虎子福大命大,居然被救回来了。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楚辞奈何他们不得,可楚辞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无凭无据,就对他们痛下狠手。 顾二牛痛得呲牙:“这贱人太狠了!” 顾宁安眯着眼,眼底阴霾重重,异常地骇人:“这一次是我们大意了,下一次,一定要她永无翻身之地!” 第102章 杀气来了 赵顺昨日回去的时候,跟虎子的家人说了虎子受伤的事情,虎子的爹娘心急如焚地赶过来,见虎子没有大碍,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入夜前,楚辞过去诊脉,碰见虎子的爹娘。 宋家人照顾得很周到,两人心中万分感激:“多谢姑娘救了我家虎子一命,虎子要是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虎子的娘哽咽了一下,楚辞宽慰道:“婶子客气了,虎子是在我家出了事,我应当负起这个责任,婶子也别太担心,虎子底子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又能上工了。” 虎子的爹说道:“妇道人家就爱哭哭啼啼,让姑娘见笑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楚辞面带笑意:“我让大哥送你们。” 虎子爹连忙摇手:“也不是很远,走走就到了,不用麻烦了。” “大叔别跟我们客气,天一黑,路就不好走,反正家里有牛车,不麻烦。” 宋孟驾着牛车送了虎子的爹娘回村,楚辞叮嘱虎子好好休养,也回去了。 虎子流了不少的血,楚辞打算上山采些药草做药膳,给他补一补身子,顺便家里也备点药草,万一再发生点意外,不至于手足无措。 第二日,晌午起来,用完午饭后,楚辞将小药锄放进竹篓里。 阮氏见她背起竹篓要出门,问道:“乖孙,你这是要上山?” “嗯,采些药草回来。” “山里都是毒蛇猛兽,让阿孟陪你一起去。” 楚辞忍不住笑了:“我又不进深山,哪会碰到什么猛兽,大哥还要磨豆腐,做臭豆腐,忙得很。” 阮氏执意让宋孟陪她一起进山:“有我和你大伯母,忙得过来。” 宋孟也背了个竹篓:“阿楚,走吧。” “这天一日比一日热,地里的稻穗需要灌水,还要施肥除草,可别因为我误了收成,大哥下晌的时候,还要去余师傅的窑厂拉坛子,事情一大堆,哪里抽得出身来。” 农户人家不容易,一年到头看的就是地里的那点收成,楚辞又再三保证不进深山,阮氏才作罢。 山林里,树木葱郁,偶尔有小动物出来觅食,听见有动静,惊得“嗖”地一下就蹿走了。 外围都是寻常的药草,要想挖珍稀草药,必须进深山。 楚辞背着竹篓一路往深山里走,但太深的地方,她也不敢去,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好,还真的让她挖到了不少珍稀药草。 楚辞将一株快成人形的人参放进竹篓里,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吱吱”声,她循声看过去,一道雪白的残影疾如闪电,从她眼前蹿过。 那道白影闪得太快,但楚辞还是看清楚了,是一只幼年雪貂。 “想跑?没那么容易。”楚辞连忙追了上去。 小雪貂跑得极快,“嗖”得一下就不见影了,只时不时地听见草丛里传来的沙沙声。 楚辞差点没跑断气:“小东西,别让我抓到你,抓到了,一定炖了你。” 小雪貂扭头朝她呲牙,很快地蹿进一片桃林里,桃林尽头是一潭热气氤氲的温泉。 楚辞被眼前的景致震得神魂激荡,还不及惊叹,一股杀气陡然而至,小雪貂浑身貂毛一竖,“嗖”地一下蹿进楚辞怀里。 第103章 就得负责 水波之上,雾气氤氲,迷人眼帘。 楚辞定睛一看,才发现热气缭绕间,隐约有个人影,那人抬眼掠来,霜雪般的眸色,看得人心头一颤。 “云......云公子?” 楚辞朱唇微启,眸子瞪得大大的,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如墨的长发,看一眼就觉得气血上涌。 楚辞连忙捂住小雪貂的双眼,“啊”了一声后,道:“好大的雾啊,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云烬又好气又好笑:“果真都没看见?” 楚辞直摇头,信誓旦旦道:“没看见,没看见,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我一点也没看见!” 赤果果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辞说完,都想给自己一拳,直接劈晕了了事。 小雪貂却扒拉着她的手。 貂爷要看美人! 楚辞直接把它摁在怀里。 云烬笑了,唇角笑意荡漾开来,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胸前,有一种妖冶的美:“是吗?” 楚辞心头一跳,说话都结巴了:“是......是这个小东西引我来的,我原本在外围采药,我没想要玷污你的清白,啊,不是,我没有玷污你的清白,我我......我先走了。” 楚辞扔下小雪貂,转身就要逃,身后却传来云烬淡凉的声音:“看完了,就想这么走了?” 莫名地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幽怨,楚辞僵住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扯着唇角,讨好地干笑道:“你要是觉得亏,那......那我也脱了衣裳,让你看回来?” 云烬眸色波动,紧紧地抿住唇,那浅淡的眸色,淡冷地望住她,盯得楚辞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云公子,” 云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不脱了?不是要给本公子看回来吗?难道是想本公子替你宽衣解带?” 楚辞眸子瞪得老大,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当真要看?” 云烬勾着唇角:“不敢脱了?还是,随便哄哄本公子的?” 楚辞懵了。 她也是无心之失,云烬这般清绝如仙的公子,居然如此睚眦必报。 好气哦! 无名火起,楚辞气糊涂了,当即就要扯开腰带:“脱就脱!怕你不成?” 云烬眸光一暗,连忙扯过一旁的衣服。 楚辞只觉得眼前一白,一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云烬穿着中衣,长发微散,带着一身水汽从水面凌波而来,扼住了她的手腕。 楚辞瞪他:“你干什么?真想替我宽衣解带不成?” 云烬笑了,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逗你的。” 楚辞愣了愣,脸上泛起一抹桃色,云烬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日后,不许再偷看男子洗澡,看了,就得负责,懂了吗?” 楚辞眨了眨眼:“负什么责?我看了你,你看了我,两不相欠。” 云烬眸色一寒,眨眼间又是端肃清冷的模样:“还有,不许随便在男子面前宽衣解带!” 楚辞委屈地低着头:“还不是被你气的。” 云烬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握住她手腕的手往下一移,牵住了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楚辞盯着他身上的中衣:“你确定要这样跟我下山?” 第104章 不怀好意 山脚下正在建房,除了工匠,还有不少来瞧热闹的村民,云烬这副模样跟她一起下山,没有私情,也变得有私情,她不想负责都不行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负责哟。 云烬失笑,转身回到池边,捡起大石上的外袍,穿戴好后,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 “走吧。” “哦。” 两人往山下走,小雪貂“嗖”地一下,蹿进她的竹篓里,小爪子搭在楚辞肩上,从竹篓里探出了小脑袋。 楚辞嘴角一抽。 居然送上门来了,这是哪来的傻貂? 云烬淡掠了一眼,道:“这小东西倒是有灵性。” 可不就是有灵性,不然,她哪有机会偷看云烬洗澡,那腰身那线条,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荡漾。 楚辞笑盈盈地问道:“云公子是怎么发现那一处温泉的?” “偶然所遇。” “那你经常去沐浴吗?” 温泉的泉水,有利于压制他体内的毒性,不过这话,云烬没有对她说,而是侧首问她:“下次还想来偷看?” 楚辞脸上一红,清了一下嗓子,道:“我一般不去那边采药。” 云烬翘起唇角:“若再有下次,可要想好,要如何负责了。” 楚辞干干一笑,只差指天发誓了:“下不为例,云公子放心,绝没有下一次了。” 唇角一点笑意荡开,云烬负手与她同行,一起从半山腰下来。 山脚下的小村庄,茅屋错落有致,阡陌交错纵横,时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有几个小童蹲在田埂间,一边乐呵呵地玩着泥巴,一边等着大人干完最后一点活,一起归家。 楚辞仰起头,沐浴着暮色,缓缓扬起唇角:“乡野虽贫苦,却胜在淳朴和乐,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有一日,云公子和阿澈怕是造离开这里吧。” 云烬看着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道:“这里挺好的。” 楚辞眸心一亮,欢喜道:“云公子不离开吗?” “你想我离开吗?” “像云公子这般善心的人,你要是离开了,以后可没人替我撑腰了,我自然不想你离开了。” 云烬笑了:“原来你是怕没人撑腰啊。” 楚辞弯着眉眼:“当然也舍不得,云公子人美心善,与你相识一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说说笑笑地下了山,回到宋家小院,宋奚看见小雪貂,瞬间被迷住了,惊喜道:“哇,好漂亮的小狗狗。” 貂爷才不是狗! 小雪貂傲娇地撇过脸。 宋小弟一把将它捞进怀里,撸了一下它柔软的貂毛:“阿姐,它好可爱,你是要炖了它吗?” 小雪貂瞬间炸毛,“唰”地坐直了小身子,朝着宋小弟呲牙。 宋小弟也对它呲了呲牙,又“略略略”地做着鬼脸。 楚辞笑了,道:“要是喜欢,就养着它。” 宋小弟和小雪貂齐刷刷地侧头看她:“真的吗?阿姐,我真的能养它?” 楚辞笑着点头。 养肥了再炖。 小雪貂貂毛一竖,总觉得这个女人笑得不怀好意,宋小弟高兴地扑进楚辞怀里:“谢谢阿姐,阿姐,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狗蛋好不好?” 第105章 门可罗雀 叫一只貂“狗蛋”,真的是认真的吗? 楚辞嘴角抽了抽,小雪貂嫌弃地直翻白眼。 楚辞伸手揉了一把小雪貂:“就叫豆宝吧。” 宋小弟欣喜道:“我们家卖豆腐,叫豆宝好,豆宝,以后你可要乖乖的哦,好好看家,不让坏人欺负阿姐,知不知道?” 小雪貂又想翻白眼,但见楚辞眉梢一挑,生怕改了主意,把它炖了,立即就怂了,朝楚辞摇了摇它漂亮的尾巴。 楚辞嘴角又是一抽:“你是貂,作甚要学狗摇尾巴?没出息!” 讨好不成,反被扎心的豆宝,气哼哼地撇过头。 人类就是讨厌! 楚辞把竹篓里的药草倒出来洗干净,放在筛子里晾干,那根人参她送去了大伯家,给虎子补身子,剩余的药材晒干之后,制成各种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辞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虎子的伤比想象中的好的快,工地的进度也出奇的快,过几日就能上梁了,大概是她的伙食特太好,顿顿大鱼大肉,工匠们吃得尽兴,干活的时候也特别地卖力尽心。 醉云楼的生意蒸蒸日上,简直就是日进斗金,顾老爷一边催促楚辞多供些臭豆腐,和其他的豆制品,一边又重金聘请了好几个大厨。 那个蛋糕新奇又好吃,一推出来,就风靡清河镇,其他人想模仿,也不得其法,现在镇上的大户人家若有酒宴,都喜欢找醉云楼上门操办。 顾老爷赚得盆满钵满,同为酒楼的一品居却是门可罗雀,顾二牛身为一品居的掌柜,被东家骂得狗血淋头。 顾宁安最近到处找人举荐,可因为他是被清河书院赶出来的,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他品行不端,根本没有人愿意举荐他进县学。 顾宁安正心烦气躁,听顾二牛抱怨,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若是没有臭豆腐,醉云楼的生意势必会一落千丈,爹也会得一品居重用。” “我何尝不知道,可那谈何容易?过几日,就是城西陈员外的七十大寿,陈老爷已经请了醉云楼的厨子,连定金都付了。” 顾二牛一说起这个,就气得心梗。 顾宁安嘴角一勾,尽是阴冷:“那有何难?爹难道没听说过,世事无常,只要有心,皆可水到渠成。” 顾二牛心中一喜:“安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没有黄豆,楚辞那贱人拿什么给醉云楼供货?醉云楼做不出菜来,便是失信于人,得罪了陈员外不说,名声也会一落千丈,我听说那贱人和醉云楼签了合约,这一次我定要让她赔得血本无归!” “安儿,你不愧是秀才,这法子,妙啊!我这去找东家,让东家收购所有的黄豆。” “爹请稍等,”顾宁安叫住了他。 顾二牛回头问道:“安儿,咋了?” 顾宁安阴霾沉沉道:“若此次能助一品居,我想请一品居的东家举荐我进县学。” 顾二牛早就找过一品居的东家,只不过被拒绝了。 商户之家也重清誉,谁也不想举荐品行不端的人,但这一次顾二牛信心十足:“安儿,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办妥的。” 第106章 收购一空 天边晨曦微露,从树杈间射出浅金色的光芒,寂静了一夜的村子又热闹起来,村民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也有不少人挑着满筐的豆制品,出了村子。 楚辞将黄豆倒进木桶里,一边清洗,一边对宋孟道:“大哥,家里的大豆快用完了。” 宋孟正舀水清洗石磨,应道:“我等下去镇上买。” “阿姐,大哥,吃饭啦。”宋小弟在灶房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马上就来。” 吃完早饭,宋孟赶着牛车去镇上买大豆,楚辞也忙活起来,把长了毛霉的豆腐放进坛子里腌制,而一些已经腌制好的,加入卤汤,然后密封坛口。 只要地里的活儿忙完了,赵氏都会过来帮忙:“阿楚,你去歇一歇,剩下的我来。” “好,那辛苦大伯母了。” 楚辞也没推辞,进灶屋倒了一碗茶水,歇了一小会儿后,提水清洗坛子,等坛子晾干后,装臭豆腐。 眼见着过了晌午,宋孟还没回来,赵氏见楚辞一直往外看,不由问道:“阿楚,怎么了?” 楚辞道:“大哥去镇上买黄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阿孟性子沉稳,行事自有分寸,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赵氏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直到过了末时,院外才传来车轱辘辗动的声音,楚辞连忙从灶屋里出来:“大哥,” 宋孟的脸色有些沉凝,楚辞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牛车上空荡荡的,眉头一蹙:“没买到黄豆吗?” 宋孟摇头:“附近几个镇上的黄豆都被人收购一空了。” 楚辞愕然,赵氏也咂舌道:“几个镇子加起来,得有几千斤吧?没事买那么多黄豆干啥啊?” 楚辞神色微冷:“知道是什么人吗?” “一品居。” “顾二牛当掌柜的那个一品居?” 宋孟点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阴损的招数,不用猜也知道是出自顾宁安之手。 他这是刚好了伤疤,又飘起来找死了吗? 赵氏气得大骂:“顾二牛这王八蛋,他想干什么?他这么害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辞面无表情道:“可能是日子太好过了,不作死一下,心里不痛快。” 赵氏忧心忡忡:“我们跟醉云楼签了合约,要是交不了货,就得赔钱,这......这该怎么办?” 宋孟道:“我已经去醉云楼请顾老爷想办法了,醉云楼风头太盛,招了一品居记恨,才会出了这事,顾老爷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赵氏心下稍安,扭头去看楚辞,见她眉眼沉沉,宽慰道:“阿楚,你也别太担心,明日,让阿孟去一趟县城,一品居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把整个清河县的黄豆都买光了。” “有人送黄豆上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啊?”赵氏懵了,“阿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辞笑道:“等到了晚上,伯母就知道了,我先去一趟醉云楼。” 宋孟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大哥奔波了一天,快去歇着,天黑前,我一定回来。” 楚辞驾着牛车出了院门,碰到了云烬和云澈。 第107章 还没死呢 云澈和云烬刚从清河镇回来,正趴在车窗上,看见楚辞很是高兴:“阿楚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楚辞扬唇笑道:“去醉云楼。” 往日,楚辞出门,宋孟都会陪着她一起,今日却是一人,云烬眸光从牛车上掠过,落在她脸上:“出什么事了?” 云公子真是心细如发,这都让他看出来了,楚辞如实道:“一品居收购了附近几个镇子的黄豆,我去找顾老爷商量一下对策。” 云澈很生气,恨不得把一品居的老板暴揍一顿,板着小脸,义愤填膺道:“居然这么欺负阿楚姐姐,太可恶了!” 云烬道:“让晏九陪你一起去。” 楚辞笑着摇头:“不用麻烦晏九大哥了,醉云楼不是一般的酒楼,顾老爷应该有自己的势力。” 云烬扬眉,笑看着她:“不是要我给你撑腰吗?” 云澈眸子圆瞪,又惊诧又欣喜:“阿楚姐姐,你是七哥的人啦。” 云公子的人? 楚辞心口怦然一跳,脸颊也红了,连忙转开目光,看向晏九:“晏九大哥,我们走吧。” 晏九颔首,坐上车辕,驾着牛车走了。 云烬看着牛车走远,才赶着马车回家,云澈一脸的兴奋:“七哥,你为什么对阿楚姐姐这么好?” 云烬目不斜视,淡淡道:“你不是说,她是我的人吗?” 云澈颇有些幽怨,控诉道:“可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云烬问道:“我对你不好吗?” 云澈嘴唇动了动,道:“没有阿楚姐姐好。” “姑娘家不是应该多照顾一些吗?” 这话没毛病,可云澈总觉得自家七哥对阿楚姐姐就是与别不同。 “七哥,那你是把阿楚姐姐当闺女疼,还是当媳妇疼?” 云烬差点趔趄了一下:“你觉得我生得出那么大的闺女?” 那那那,那就是当媳妇疼喽! 云澈眸子又瞪圆了一些,兴高采烈道:“哇,七哥,你终于老树开花了。” 云烬:“......” 然而,高兴不过一瞬,云澈小脑袋一垂,恹恹地,英俊的小眉头紧紧地蹙起。 七哥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阿楚姐姐还有很多个二十五年。 云澈问道:“七哥,真的找不到音神医吗?” 云烬所中之毒,只有音神医能救,音神医虽不是药王谷中人,却是已逝药王嫡亲的外甥女,尽得他的衣钵,可音神医已失踪十余年,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云烬语气淡无波澜:“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也许早不在这世上了。” 云澈心口发闷,眼睛发涩:“七哥,” 云烬负手站在桃树下,眸光柔和:“没有谁能永生不死,若我大限将至,你也无需伤怀,还像从前那样,高高兴兴地活着。” 云澈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忍俊不禁:“我会替七哥好好照顾阿楚姐姐,不让人欺负她,七哥,你就安心地去吧。” 臭小子,他还没死呢! 云烬眸底的轻柔瞬间消散。 半个时辰后,楚辞和晏九到了醉云楼,却被告知顾老爷不在酒楼里。 第108章 黄豆成山 醉云楼的掌柜告诉楚辞,顾老爷已经回府了,晏九驾着牛车赶去顾府。 楚辞叩了叩顾府的大门,一个老头打开了门,客气地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楚辞笑容可掬道:“我叫宋楚辞,有事求见顾老爷,还烦请老伯通禀一声。” “两位请稍等,我这就禀报老爷。” 没一会儿,顾老爷亲自迎了出来,等下人奉完茶退下后,顾老爷问道:“可是为了黄豆一事而来?” 楚辞点头。 顾老爷道:“陈员外七十大寿在即,醉云楼不能失信于人,我已经派人去了清河县和明州府。” 楚辞摩挲着茶碗的碗沿,道:“让顾老爷费心了,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你是说......一品居?” 顾老爷两眼猛地瞪大,这丫头是要劫了一品居啊。 楚辞笑着垂眸饮茶:“一品居黄豆成山,整个清河镇,可找不出第二家。” 顾老爷拊掌哈哈大笑:“一品居喜欢玩阴的,那我们也不必跟他客气,我这就吩咐下去。” 楚辞跟顾老爷介绍晏九:“晏九大哥武功非凡,定能助顾老爷一臂之力。” 顾老爷早就注意晏九了,此人看起来冷峻面瘫,气度却是不凡,一看便是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 顾老爷朝晏九拱了拱手:“此番就有劳晏公子了。” 晏九回礼:“顾老爷客气了。” 有顾老爷和晏九在,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楚辞操心,楚辞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顾老爷热情挽留道:“时辰不早,用了晚饭再回去,难得登门,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 楚辞笑道:“天色渐晚,恐家里人心中挂念,下次吧。” “那我就不留你了。”顾老爷吩咐下人打包糕点,“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楚辞接过食盒:“好,谢谢顾老爷。” “叫什么顾老爷,生分了不是,叫叔。” “那叔,我先回去了。” 顾管家送楚辞出了府门,楚辞驾着牛车回村。 阮氏一直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天色越晚,越是心焦,忍不住就埋怨宋孟:“乖孙一个姑娘家,要是碰上坏人咋办啊?乖孙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啊,你咋当人哥哥的?” 苏氏在一旁劝慰道:“阿楚那性子,娘还不知道吗,也不能怪阿孟,云家的侍卫不是也跟着一起去吗,娘,你别担心。” 阮氏道:“乖孙主意太大,等她回来,我非得好好说说她不可,太不像话了。” 楚辞正吃着糕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纳闷道:“也没起风啊,怎么就着凉了呢?” 一直说要好好教育楚辞的阮氏,一见她回来,连忙上前:“乖孙,你回来啦,累不累?饿不饿?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云家的侍卫呢?路上是不是遇到危险,咋现在才回来?” 心底涌起一股暖意,楚辞笑着一一回答:“跟顾老爷说了点事,耽搁了些时辰,回来的时候,顾老爷送了些糕点给我,可好吃了,阿奶也尝尝。” 第109章 戾气太重 夜色渐深,月影星辉笼罩着整个村子。 苏氏起夜,见楚辞屋里还亮着灯,敲门而进,见她还在制药,不由道:“天色已晚,这些明日再做,快去歇着。” 楚辞抬头,笑着道:“快好了。” 苏氏在她身旁坐下,捏起一颗黑色的药丸闻了闻:“这药有何疗效?” 楚辞道:“能让人上吐下泻的良药。” 苏氏一怔:“上吐下泻?阿楚,你这是?” 楚辞将药丸装进小瓷瓶,眼底掠过一道寒光:“一品居虽是被顾宁安父子利用了,但手段太不光彩,有些事,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 苏氏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人立于世,理当与人为善,却也要有锋芒,如此,才没有人敢欺你,算计你。” 楚辞问道:“阿娘不觉得我戾气太重,有失仁心吗?” 楚辞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苏氏轻抚着她的发鬓,柔声道:“阿娘只想你过得好,若只有手持屠刀才能安然于世,阿娘宁愿你以己为重,人若如蜉蝣,又何谈喜乐平安?” 楚辞不知道外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阿娘流落乡野,但她知道,苏氏和阮氏一样,都是真心疼她的人。 “阿娘,我记住了。”楚辞侧首,蹭了蹭她的手心,就如小女儿般撒娇,“我一定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苏氏的心都化了:“好了,快去睡吧。” 楚辞微笑:“阿娘也早点睡。”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楚辞便起来了,要做的豆制品越来越多,比起刚开始那会儿,足足早了半个时辰起来。 夜里寂静,半点声响都格外的清晰,半夜时分,车轱辘辗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辞打开院门,昏黄的灯火下,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口,晏九从车辕上下来,楚辞高兴道:“晏九大哥,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晏九点头:“那些黄豆暂时就放在顾家的仓库里,日后,自会有顾家的人送上门来。” “几千斤的黄豆,那么大的动静,一品居的人没察觉吗?” “仓库的位置颇为偏僻,看守的人都被迷晕了,一品居即便有所怀疑,无凭无据,也奈何不得,入了顾家的仓库,就是顾家的东西。” 晏九载了一马车的黄豆回来,等全都搬进杂物房,便要回家睡觉。 楚辞出声道:“晏九大哥,我还想求你件事。” 晏九面无表情,却没有拒绝:“何事?” “晏九大哥,你等我一下。” 楚辞连忙跑进屋,把小瓷瓶递给晏九:“这里面是能让人上吐下泻的药......” 楚辞在他耳边一阵低语,最后说道:“此事,便有劳晏九大哥了。” “姑娘是公子的人,无需客气,日后姑娘若有吩咐,但说无妨,晏九定不叫姑娘失望。”晏九说完,拿了小瓷瓶便走了。 楚辞一脸懵圈。 她何时成了云公子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因为她偷看了云公子洗澡,云公子要她负责? 天啦,她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嫁妆,到时候好早点把美人娶回家? 见了鬼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哦? 可浑身充满干劲是怎么回事? 第110章 碍你的路 一想到仓库里囤着的几千斤的大豆,一品居的老板万福贵就心情畅快,问管家:“顾家那老东西怎么样了?是不是急红了眼?” 管家回道:“顾老爷已经派人去往县城和府城。” 万福贵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万分地得意:“清河县我早就派人过去了,一粒黄豆,他都别想有,等他的人从府城回来,陈员外的大寿都过了。” 管家附和道:“陈员外七十大寿,有名望的世家都会前去祝寿,豆腐宴名声在外,陈家失了颜面,醉云楼这次算是栽了,只是,我们不能一直这么大肆收购黄豆。” 万福贵的眼中闪过狠色:“最近天干物燥,要是不小心起火烧死几个人......”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老爷英明,没了做豆腐的人,醉云楼又名声受损,以后便是我们一品居一家独大,小的这就去安排,保证不会让宋家人碍了老爷的路。” 万福贵慢悠悠地喝着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老爷,仓库里的黄......黄豆不......不见了。” “怎么回事?”万福贵脸色大变。 “小的今早打开仓库的门,就发现黄豆全都不......不见了。” 万福贵的脸阴得都能滴出水了:“全都不见了?” 小厮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怎么不见的?” “小的不知道。” “锁在仓库里的东西,难道还能长脚跑了成?”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万福贵上前就踹了一脚,恼恨道:“几千斤的黄豆,在你眼皮子底下,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说不知道?当老爷我是傻子吗?” 小厮吓哭了,慌忙伏地磕头:“小的真的不知道,老爷,老爷饶命啊。” “废物!废物!”万福贵怒火填胸,又连踹了好几脚,“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老爷我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此事,一定是顾老爷所为,老爷何不将计就计。” 王富贵一顿:“如何将计就计?” 管家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道:“一定是这恶奴跟顾老爷勾结,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定然见不得有宵小之徒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小厮吓得脸色苍白:“老爷,小的没有,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万福贵抄起案上的茶碗,朝管家砸了过去,狰狞道:“老子去报官,好让顾家那老东西反咬老子一口吗?就你聪明,想到去报官,顾家那老东西想不到吗?要是官府搜不出黄豆,老爷我就是诬告!知道诬告是什么罪吗?你是不是嫌老爷我活得太长了,碍着你的狗眼了?” 管家吓得也跪了:“是小的思虑不周,老爷息怒。” “没用的东西,滚!都给老子滚!”万福贵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边骂,一边扫落案上的茶具。 茶碗、茶壶摔了一地,小厮和管家赶紧连滚带爬地滚出去了。 万福贵目光阴鸷,正想着怎么扳回一城,刚滚出去的管家,又惊慌失措地滚了回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万福贵心中躁怒,想要抄起茶盏掷过去,却发现全都被他摔光了,于是,一脚将管家踹翻在地:“晦气的东西!还嫌老子不够烦是不是?” 管家被踹得心口发疼,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忙爬起来:“老爷,一品居出事了。” 第111章 息事宁人 就好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万福贵陡然冷静下来:“说!出什么事情了?” 管家急声说道:“顾二牛派人来禀报,说是有几个食客在我们酒楼吃饭,突然上吐下泻死了,店里有不少客人,一下子就闹了起来,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一品居的食材并不是很新鲜,有些食材放了好几天,照样拿来做菜,以前也有人吃坏过肚子,但都暗中解决了。 这一次,居然闹出了人命。 万福贵脸色惊变,继而雷霆大怒,厉声斥道:“死个人,给银子打发了就是,谁不敢给我万家面子,居然闹得要报官,废物!” 万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在清河镇也算是有些名望,再加上万福贵行事狠辣,一般人也不敢招惹。 管家也没想到这次会碰上硬茬:“事情闹得太大,怕是压不住了,老爷,我们该怎么办?” “请大夫了没有?人真的死了?” “请了,确定是死脉。” “走,去一品居。” 一旦惊动官府,封铺都是小事,一个不慎,牵连到万家,那就彻底玩完了。 万福贵脸色阴沉,很快赶到了一品居。 一品居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大伙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万福贵还是从后门进去的。 食客闹得太凶,大堂里一片混乱,顾二牛焦头烂额,见到万福贵,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东家,东家你可来了。” 食客之中,自然也有认识万福贵的,顾二牛这么一嚷,便有人冲了上去:“万福贵,你来的正好,老子在你酒楼宴客,结果你酒楼的东西吃死了人,今日,你若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拆了一品居。” 这人是高大霸的四弟高四霸,高大霸三兄弟被关进大牢后,高四霸就是全清河镇最凶恶的恶霸了。 万福贵咬牙道:“一品居打开门做生意,向来注重食材新鲜,绝不可能吃死人。” 高四霸金刚怒目,一把揪起万福贵的衣领,喷了他一脸的口水:“他娘的,一句话就想推得干干净净,没门!要不是老子最近肠胃不舒服,大夫嘱咐老子不能吃辛辣的,老子今日就死在一品居了。” 闹出人命的,都是吃了水煮鱼的食客。 醉云楼一推出水煮鱼,生意火爆得不行,一品居眼红,买了一份偷偷研究,只是这味道差强人意,没想到还闹出了人命。 看他们的衣着,都不是富贵之人,本来花些银子便可把事情压下去,谁知高四霸不依不饶,闹得人尽皆知不说,还让人去报官。 万福贵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一品居打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断不会谋害人命,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高四爷还请慎言。” 高四霸怒火暴涨,猛地把一旁的桌子给掀翻了,凶横道:“老子说错什么了?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奸商,闹出人命了还不承认,难道这些人就命贱,吃死了也活该?” 万福贵气得心梗,强压着自己的暴脾气,想着在衙役来之前,把事情给解决了。 第112章 收买恶霸 万福贵别有深意地看着高四霸,说道:“我一时不察,被人陷害,才闹出了这事,既然是受一品居所累,一品居自然负责到底,和气生财,高四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是要收买高四霸,让他息事宁人了。 高四霸平时欺男霸女,没少为非作歹,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可惜啊,银子再多,若是没命花,有个什么用。 高四霸高声嚷道:“你这是在收买老子?好啊,你心虚了,一品居的东西果然不干净!” 大堂里一阵哗然,万福贵气得肋下生疼,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高四爷,予人方便,便是予己方便,若把事情闹大,高四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只要高四爷高抬贵手,我万家定有重谢。” 高四霸冷笑:“老子偏不!怎么着了?想收买老子?老子是那种见财忘义的人吗?” 万福贵磨牙,目光阴寒地盯着他:“高四爷当真要如此?” 高四霸冷哼,又扯着大嗓门嚷道:“官差呢?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差老爷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七八个身着青色差服的捕快,脸色冷肃地进来,腰间挂着大刀,自有一股威势,顾二牛一见这阵仗,腿都吓软了。 万福贵还算镇定,对着捕头拱手行了一礼:“梁捕头,我们万家世代经商,向来安分守己,岂会谋害人命,还是在自己店里,那不是自掘坟墓吗?定是有人在一品居投毒,陷害于我。” 梁捕头沉冷着脸,肃声道:“大夫可在?” 一个老头从人群里出来,弯身行礼道:“小民在,” 梁捕头扫过那些死者,问道:“他们可是死于中毒?” 老大夫摇头:“这些死者并无中毒症状,并非死于中毒。” “庸医!”万福贵咬牙切齿,“梁捕头,这庸医和那幕后黑手一定是一伙儿的。” 老大夫气得倒仰,怒道:“是你们一品居请老夫来的,老夫跟谁合谋了?你刚才就要收买高四爷息事宁人,可见你做贼心虚。” “你,你......” “给我搜!”梁捕头一挥手,捕快们立即跑去厨房搜查。 没多久,捕快回来禀道:“捕头,后厨脏乱不堪,老鼠蟑螂到处乱窜,很多食材都已经发臭生蛆。” 万福贵脸色惊变,摇头道:“不!不可能!” 捕快心中不快,从另一个捕快手中拿过布袋,扔在了万福贵身上:“万老爷若是不信,自己看。” 那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厨房里抓到的老鼠,捕快这么一扔,老鼠受了惊,在袋子里乱窜,吓得万福贵连忙把布袋仍了出去。 捕快讥讽道:“万老爷不看看吗?需要我帮你打开吗?” 万福贵声音颤抖:“不,不不用了。” 梁捕头沉声道:“把一品居一干人等全都押回县衙。” 一品居的人全都慌了,大喊冤枉。 梁捕头冷笑:“是不是冤枉的,可不是你们说了算,县令大人自会查证决断。” 第113章 下场更惨 《大燕律》有云: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此律法出自《唐律疏议》) 谭县令认为一品居有害人之心,以谋杀罪论处,顾二牛身为掌柜徒十年,万福贵直接被判了绞刑。 清河县的一处小树林里,原本已经上吐下泻死掉的人,正和高四霸一起恭恭敬敬地站在晏九面前。 晏九把钱袋扔给那几人:“出了明州府,有多远走多远。” 那几人本是乞丐,颠沛流离,无处为家,是在清河镇,还是在别的地方,于他们而言,并无分别。 “公子放心,这一次离开,我们绝不会再踏进明州府半步。”几人给晏九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高四霸腆着脸,笑得一脸谄媚:“公子,我,” 这狗腿子的模样实在辣眼睛,晏九不等他说完,直接扔了一个钱袋过去:“管好自己的嘴。” 高四霸笑得越发谄媚:“多谢公子,公子大可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烂在心里。” 这事若是张扬出去,他的下场只怕会比万福贵更惨。 楚辞研制的药丸,除了能让人上吐下泻,还能假死。 那几人是乞丐,平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就算突然不见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高四霸作威作福惯了,这种事情最是得心应手,万福贵一直以为是顾老爷在算计他,要是知道是楚辞所为,估计要死不瞑目了。 晏九回到桃花村时,已经日近黄昏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宋家小院飘出阵阵饭菜香。 楚辞正要去叫云烬和云澈过来吃饭,在院门口碰到晏九,笑容扬起:“晏九大哥回来的正是时候,快进来,要吃饭啦。” “一品居被封,顾二牛徒十年,万福贵被判绞刑。” “绞刑?” 楚辞惊震住了。 她没想过要万福贵的性命,她以为就是封铺子,却没想到律法如此严苛。 “一品居本不是万家产业,是万福贵豪取抢夺,还逼死了那人一家,如今有此下场也算是报应,以他的性子,他虽不敢把醉云楼怎么样,可对宋家却是不会手软。”说完这些,晏九把小瓷瓶还给楚辞,“这药是你研制的?” 楚辞点头。 研制上吐下泻的药不难,难的是假死药,就算是药王谷也不一定能瞒天过海。 晏九看楚辞的目光不由深了几分。 楚辞见他面有异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晏九问道:“你的医术师承何人?” “我若说,我是自学成才,会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狂傲?”楚辞反问道。 晏九嘴角抽了一下,又问:“你会解毒吗?” “那要看是什么毒,”楚辞心下一动,“谁中毒了?云公子吗?难怪他看起来天生有些不足,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原来是中毒,晏九大哥,云公子中的是什么毒?” 音神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晏九想让楚辞试一试,药王谷不能治,万一楚辞有办法呢? 晏九正要开口,云家的院门打开了,云澈欢快地跑过来:“阿楚姐姐,能吃饭吗?我好饿。” 楚辞道:“已经在摆饭了。” 云烬来了,晏九便没有多言,和云澈一起进了院门。 “云公子,”楚辞忽然拉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探脉。 第114章 苏氏不喜 未穿越过来之前,她是顶尖医学院的高材生,出身于中医世家,祖母和父亲都是国医圣手,她从小耳濡目染,于医道一术上,造诣颇高。 她静静地感知着指下的脉象,居然与常人无异。 这才是最诡异之处。 云烬明明中了毒,她却半点都没诊断出来,若不是晏九说起,她真的以为云烬只是有些天生不足。 云烬低眸看她,抬手抚了抚她微蹙的眉心:“何事如此忧心?” 眉心传来一点清凉,楚辞这才缓神,脸上扬起明快的笑意:“那日,我偷看云公子洗澡,让公子蒙羞了,这几日,我深刻地反思过了,就算公子不与我计较,我也应该要负责的,不知公子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不遗余力圆公子所愿。” 云烬微笑:“暂时想不到,先欠着吧。” “那我们先吃饭。”楚辞拉着云烬进了院门。 云烬手指微微一蜷,手腕上传来她的温度,那样轻软,又那样烫入心底。 苏氏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云烬和云澈在宋家,已然已如家人一般,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云澈和宋小弟一起撸貂,直到月上中天才和云烬回家。 夜间,苏氏敲开楚辞的屋门。 楚辞正在铺床,见苏氏进来,笑问:“阿娘找我有事?” 苏氏拉着她在床沿坐下,轻柔地笑道:“明年你便及笄了,阿娘想着,也该为你再定一门亲事,只是不知,你心里可有心仪的对象?” 人家还是个孩子,定什么亲哦。 楚辞抱着苏氏的胳膊撒娇:“就算有心仪的男子,我也不嫁,我要陪着阿娘。”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有心仪的,可以先定下来。” 楚辞并不知道苏氏在试探她,眼前闪过云烬那张如琢如磨的俊脸,忽然问道:“阿娘,我若是玷污了一个男子的清白,是不是要对他负责?” 苏氏眸色微变,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你和云公子?你们,你们......” “不是阿娘想的那样,我和云公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楚辞见苏氏想歪了,连忙解释,“是我前几日上山采药,不小心偷看了云公子洗澡。” 苏氏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楚辞一怔。 对云烬,她是喜欢的,只是,这一份喜欢,她还分不清是不是男女之情。 苏氏瞧她神色,并非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便道:“云公子可说了什么?” “他不需要我负责。” “既是如此,便不必耿耿于怀。” 楚辞抬眸问道:“阿娘不喜欢我跟云公子走得太近吗?” 苏氏直言道:“是,阿娘不喜欢。” 楚辞愣住了:“为何?就因为人言可畏吗?” 她记得,苏氏说过,若无必要,两家还是少些来往。 那时候,她刚和顾宁安退婚,若两家走得太近,被人乱嚼舌根,恐对她名声有碍。 可如今细想,苏氏不喜两人往来过甚,却并非如此。 第115章 坏事做绝 苏氏看向窗外的夜色,问道:“你知道天下云姓,最尊贵出自何处?” 楚辞摇头。 “是长安云氏,可长安云氏......”苏氏顿了顿,默然了半晌,最终怅然一叹,“云公子常年服药,并非长命之人,阿娘不想你与阿娘一样,阿娘不求你所嫁之人有多尊贵,阿娘只是希望能有个懂你的人,一辈子宠着你,陪着你,呵护你。” 撇开云烬那神秘的身份不说,光这短命之相,就并非什么良配。 阿娘竟然知道长安云氏,可见外祖家也并非是一般富贵人家,村里人都知道苏氏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却不知她到底来自何处。 难道也是长安? 楚辞敛下心底波澜,笑嘻嘻道:“阿娘,我绝不会随便就把自己给嫁了,我所嫁之人,王孙贵胄也好,贩夫走卒也罢,皆得是我心仪之人,如今,再加一个条件,还得是长命之人,阿娘喜欢,我才喜欢。” 苏氏唇角微微上扬:“阿娘喜欢有什么用,要他对你好才有用。” 楚辞亮了亮威风凛凛的小拳头:“敢不对我好......那就狠狠打一顿,一顿不顶用,就再打一顿。” 苏氏“噗哧”一声笑了:“不心疼?” “棍棒底下出良人,”楚辞说完,想起这个时代女子以夫为尊,不由又道,“到时候,我就找个男子入赘,让他遵我们家的三从四德。” 这话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苏氏却觉得未尝不可。 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人,娘家人也不便插手太多,入赘却不一样,有宋孟他们撑腰疼护,定然不会受丝毫委屈。 子时前,楚辞就要起来做豆制品,苏氏也没呆太久,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第二日,宋小弟说想吃胡萝卜木耳馅的包子,家里的胡萝卜吃完了,楚辞便去地里挖,没想到会碰到顾宁安。 顾二牛被流放十年,对顾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吴氏都哭晕了好几回。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顾宁安不得不去书铺找些抄书的活儿,以维持生计。 才半个多月不见,顾宁安变得更加地阴郁,楚辞扫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顾宁安看着她手里沾满泥土的胡萝卜,讥讽道:“听说你上赶着给云家公子的做妾,如此粗俗,别还没进门,就被玩腻了。” 旁边就是个水塘,楚辞抬脚就踹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顾宁安被踹进了水塘里。 水塘不深,只及腰,顾宁安却惶恐得在水里不停地扑腾,一时丑态百出。 楚辞冷眼看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犬乱吠,原来是你这丧家之犬,好歹也是个秀才,怎么如此看不清形势?该夹着尾巴做人,就别逞口舌之快,那可是泼妇所为。”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顾宁安生生压下,从水塘里站起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朝鸡犬升天,就这副小人嘴脸,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楚辞垂眸笑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弄道:“小人?何人在你面前,敢称小人?你卑鄙下作,坏事做绝,谁又比得上你?” 第116章 辱她清名 顾宁安眼底一缩,满眼的戾色:“今日我受你所害,是我命运不济,但天地昭彰,终有一日,我要你后悔莫及!” 楚辞嘲讽地看着他,冷笑道:“你也有脸说天地昭彰?你以为你这一番厚颜之词,就能掩饰你过去种种所为?我因而会落水?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 顾宁安面色僵滞,目光也闪烁起来。 “大丈夫纵横于天地之间,而你,不配为人。”说完,楚辞转身走了。 顾宁安盯着她背影的目光,狰狞得能淬出毒来,紧攥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水面上,水花四溅开来。 “贱人!你给我等着!” 顾宁安愤恨得几近扭曲,爬上水塘后,回家换了一身,然后才到村口搭牛车去清河镇。 去书铺之前,顾宁安去了一趟姚府,他站在姚府对面的巷子里。 他是被清河书院赶出的,若没人举荐,县学不会收他。 姚家,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吱呀”一声,姚府的大门打开后,姚家小姐姚惠儿从里头走了出来。 “惠儿,”顾宁安目光一亮,连忙走了上去。 却有丫鬟白芷挡在姚惠儿身前,拦住了顾宁安:“哪里来的狂徒,休得放肆!” 顾宁安拱手一揖,一副翩翩君子之态:“是我唐突了,惠儿,我无心的。” 姚夫人早就告诉了她一切,姚惠儿对顾宁安已厌恶至极,见他如此做派,只觉得作呕:“顾公子被赶出书院,与家父无关,即便顾公子要报复,也不该败坏我的名声,家父若是知晓,只怕更寒心。” “惠儿,我是被人陷害的,为何连你也不相信我?”顾宁安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痛苦道,“惠儿,我对你一片真心,先生之前不是已经......” 姚府前,已经有不少人停下来瞧热闹,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顾宁安故意说这些,就是要毁她清名,姚家名声扫地,姚夫子要如何面对书院的学子? 她又如何做人? 姚惠儿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冷了神色:“家父赏识你的才学,对你倾囊相授,你却做出令他心痛之事,而今,你屡次败坏我名声,顾公子,我姚家到底何处对不起你,招你如此记恨报复?” 顾宁安急道:“惠儿,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你住口!”姚惠儿恼恨道,“姚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书香门第,我自小幼承庭训,恪守闺训,虽与你见过几面,却并无往来,今日,你于大庭广众之下,多番辱我清名,我姚惠儿以死自证清白。” 说罢,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心口刺去。 “小姐,不要!”白芷脸色惊变,连忙伸手去夺她手上的簪子,好在抢得及时,姚惠儿毫发无伤,但白芷却是心有余悸,“小姐,你怎么做这种傻事,吓死奴婢了。” 吃瓜群众见姚惠儿如此刚烈,纷纷谴责顾宁安。 顾宁安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他本想利用姚惠儿的名声,逼姚家举荐他进县学,却没想到姚惠儿对自己如此狠。 早在顾宁安拦下姚惠儿,门房就已经去禀报姚夫人,姚夫人匆匆赶来,顾宁安见状,赶紧挤开人群,灰溜溜地走了。 第117章 闹市惊马 “惠儿,”姚夫人匆匆而来,看见顾宁安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姚惠儿微微一笑:“母亲,” 姚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慈爱:“没事吧?” 白芷把手中的簪子重新插入姚惠儿发中,不待姚惠儿开口,白芷出声道:“夫人,您可得说说小姐,刚才太危险了。” “顾宁安咄咄逼人,我也是无奈之举,若我真想自戕,你又如何拦得住我?不过是堵悠悠众口,保住姚家的清誉罢了。”姚惠儿含笑看着白芷。 白芷道:“可那终究还是太危险了,万一奴婢没有拦住怎么办?” 姚惠儿玩笑道:“那就把你发卖了。” “小姐,你也太坏了。” 见姚惠儿还有心情捉弄白芷,姚夫人嗔了她一眼,到底舍不得责怪,道:“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名节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就算天塌了,也自有你父兄撑着。” 姚惠儿挽上姚夫人的臂弯,笑盈盈道:“我也是姚家的人,也想为父亲和大哥分担一些,但我答应母亲,日后绝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说话算话。” “让母亲担忧,是惠儿不孝,如何还敢再诓骗母亲。” 姚夫人心下欣慰,握着她的手道:“回去吧,今日就不出门了。” “那不行,”姚惠儿道,“今日,陆府办赏花宴,各家的小姐都去了,我若是不去,陆小姐还以为我对她不满。” 姚夫人不以为意:“不满就不满,大不了以后少些往来,陆家的嫡子还在书院求学,总要给姚家几分颜面。” “刚才之事,很快就会传开,我若避而不出,外人定当以为我心虚,到时候流言四起,那我刚才以死自证清誉,岂不是沦为笑话了?那可真是让顾宁安称心如意了。” 提起顾宁安,姚夫人脸色沉了沉,随即,又叮嘱白芷:“出门在外,机灵点,凡事多留给心眼,务必陪在惠儿身边,寸步不离。” “是,夫人。” “母亲,我想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 白芷扶着姚惠儿上了马车,车轱辘缓缓转动。 姚夫人一进门,顾宁安从一处暗巷里转了出来,他刚才离开后,并未走远,望着缓缓行远的马车,脸上一片阴鸷。 他恨姚夫子,恨他不念旧情。 也恨姚惠儿,恨她的铁石心肠。 既然姚家不仁,那就别怪他无义了。 顾宁安一路跟着姚惠儿,看着她进了陆府,眼底闪过一抹疯狂的算计。 姚惠儿离开陆府的时候,还未到黄昏,街上人多,马车行得慢了一些。 街上人声鼎沸,姚惠儿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姚惠儿猝不及防,脑袋重重地撞在了车壁上,被撞得头晕目眩,却稳住心神,高声喝问:“怎么回事?” “马,马惊了。” 车夫用力拉紧缰绳,想要让马车停下来,可马儿发了狂,疯狂地往前冲,姚惠儿的身子东倒西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叫:“啊,不好,马车要冲进河里了。” “砰”地一声,马车冲进河里,砸起巨大的水花。 第118章 丢不起人 马车不停地往下坠,很快,水面上只能看到马车的车顶。 “有马车坠河了,快救人!快......” 河边有人惊慌地大喊了起来,话音未落,便听“扑通”一声,有人已经跳下了河,随后又有人跳了下去。 “马车行得不快,马怎么就惊了呢?这也太倒霉了。” “好像是姚府的马车,今日陆府办赏花宴,落水的不会是姚小姐吧?” “这人救上来还能活呢?” “要是不识水性,怕是悬喽。” 人们一边盯着河里,一边议论纷纷。 没多久,水底下冒出两颗脑袋出来,有人惊喜道:“快看,救上来了!” 姚惠儿已经晕了过去,抱着她往岸上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宁安。 顾宁安轻柔地将姚惠儿放到地上,轻拍着她的脸:“惠儿,惠儿,你醒醒,惠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顾宁安抱着姚惠儿,疯了一般地往医馆跑:“让开,都让开,” 人命关天,围观的人群自动往两边散去,让出一条路来。 顾宁安飞奔着,时不时地低头看着姚惠儿,一脸的心急如焚,情真意切:“惠儿,我一定不会让人有事的,惠儿,” 人们见状,又议论开来。 “不知姚小姐能不能被救活过来?” “若是救过来,姚家有喜事将近了喽。” “喜事?什么喜事?” “救姚小姐上来的,正是姚夫子之前的得意门生顾秀才,你没瞧见顾秀才那紧张的样儿,这救命之恩,肌肤之亲,姚小姐不嫁给他,嫁给谁?” “顾宁安一个穷酸秀才,又有个犯了大罪的爹,攀上姚家这门亲事,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懂水性,早就跳下去救人了,哪里轮得到他,啊哈哈......” 哄笑声中,白芷和车夫也被救了上来。 姚惠儿醒来,人还昏沉迷晕,冷不防被人抓住双臂。 她受了惊吓,然后就听见顾宁安欣喜的声音:“惠儿,你醒了。” 姚惠儿厌恶地挥开了他:“别碰我。” 顾宁安神色如常,微笑着看着她道:“惠儿,若非我救了你,又及时送你来医馆,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姚惠儿如遭雷击,小脸儿煞白,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她自小得姚夫人悉心教导,心思聪明玲珑,很快就猜到自己被顾宁安算计了。 她恨恨地盯着顾宁安:“你做这么多事情,费尽心思,无非就是想攀上姚家,借姚家之力,替你打点,助你一朝高中,平步青云。” 顾宁安笑眯眯道:“姚小姐果然通透聪慧。” “你这是承认,是你在我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先生本就有意将你许配于我,将来妻凭夫贵,姚小姐就是诰命夫人。” “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但若是查起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想要我嫁给你,妄想!” 顾宁安有恃无恐:“姚家书香门第,最重清誉,若你我成亲,那便是一段佳话,若如不然,你我即便鱼死网破,你名节有污,姚家颜面又何存?先生是疼你,可有些事情,由不得你!” 姚惠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怒恨道:“你,卑鄙!” “要怪就怪姚家太过无情,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顾宁安勾起嘴角。 整个清河镇都知道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姚家丢不起人,最终只能让姚惠儿下嫁给他。 第119章 自己作死 第二日,姚府的管家奉命带着厚礼,上门答谢顾宁安。 顾宁安以为姚夫子会亲自上门,以商讨提亲之事,没想到居然派了一个奴才过来。 顾宁安脸色变幻不定,算计着再加一把火,好逼姚小姐下嫁。 姚小姐落水,被顾宁安所救一事,很快在村里传开,如今,村里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宋孟问楚辞:“姚小姐会不会嫁给顾宁安?” 楚辞在把炸好的臭豆腐放进坛子里,头也没抬:“不会。” “为何?流言如刀,姚小姐未必能挺得住?” 楚辞冷笑:“姚小姐惊马落水,肯定是顾宁安的手笔,姚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顾宁安自作聪明,只怕这辈子就止步于秀才了。” 宋孟眸色微动:“阿楚是说姚主簿?” 臭豆腐放满一整坛,楚辞把坛口密封好,道:“姚家若真有意结亲,今日就该姚夫子亲自登门,姚小姐被毁了,姚主簿会放过顾宁安?得罪了姚家,顾宁安想中举,痴人说梦,不过,” 楚辞唇角微微勾起:“顾宁安如此阴毒,倒是给了我们清算旧账的机会。” 宋孟愣了一下:“清算旧账的机会?” 楚辞把坛子搬到木架子上,笑吟吟道:“二哥明日旬休,大哥傍晚要去接他回家吗?” 宋孟笑道:“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接?” 楚辞一脸玩笑:“大伯母还等着二哥考中秀才,好给大哥说亲呢,大哥不对二哥好一点,小心二哥让你打光棍。” 宋孟面皮薄,被她这么一揶揄,脸就红了:“我要是打光棍,他也别想娶。” 所谓长幼有序,哥哥没成亲,哪里轮得到弟弟。 “谁要打光棍?老娘打死你!”赵氏从院外进来,抄起一旁的扫帚作势就要打下去。 宋孟慌忙躲开,边躲边道:“娘,你福泽深厚,一定儿孙满堂。” “这还差不多。”赵氏满意,把扫帚搁在了墙边,“天色也不早了,快去接阿焦回来,顺便去醉云楼拉些黄豆回来,家里没剩多少了。” “知道了,娘。”宋孟应了一声,然后去后院套牛车。 楚辞也回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找了一个小锦盒出来,然后递给宋孟:“大哥,你让二哥把这个小锦盒送给姚夫子。” 宋孟惊诧:“阿楚,这里面是什么?” 楚辞道:“去年院试的时候,顾宁安买通大夫,给二哥下药,害得二哥没考上秀才,这里面是那大夫的供词,之前,我们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担心被顾宁安反咬一口,才没有去县衙报官,如今,顾宁安自己作死,就算没有证据,姚家也会制造证据给顾宁安定罪。” 宋孟恍然,难怪楚辞刚才说跟顾宁安清算旧账的机会到了。 赵氏一想起宋焦因为小人作祟而无缘院试,心中就愤然不已,对宋孟道:“你让阿焦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姚夫子,这次一定要治那小畜生的罪。” 宋孟郑重点头,驾着牛车去清河书院。 第120章 捕快上门 宋焦和宋孟从清河镇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牛车一停下,宋焦兴冲冲跑去找楚辞,留宋孟一个人把一牛车的黄豆搬进杂物房里。 “阿楚,我回来啦。”锅里正炖着鸡汤,宋焦闻着味儿,跑进灶屋,“好香!” 楚辞正坐在灶下烧火,抬头笑道:“特意给二哥炖的。” “二哥没白疼你。”宋焦笑嘻嘻地凑到楚辞身边,“姚夫子已经去清河县找姚主簿了,顾宁安要完蛋啦,就是可惜了姚小姐。” 楚辞问道:“姚小姐怎么了?” “姚小姐性子刚烈,昨日就去了庵堂,说是要带发清修,她都还未及笄呢。”宋焦叹了一句,有些愤慨道,“顾宁安这个阴险小人,真是害人不浅。” 楚辞闻言,却是笑了:“姚小姐是聪慧之人,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宋焦愣住了:“权宜之计?” 楚辞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说道:“姚家家世不错,姚小姐知书达理,又有个当主簿的兄长,提亲的人怕是快把门槛给踏破了,为人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圆满如意,又怎会让姚小姐一直在庵堂清修?不过是为了挽回一些清誉,等事情淡了,去清河县找姚主簿,想要寻一门好亲事并不难。” 宋焦抿唇不言,目光深深地看着楚辞。 楚辞扬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宋焦笑眯眯道:“姚小姐再知书达理,也比不上你,你才是这世上最好、最聪慧的姑娘。” 楚辞神采飞扬,半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瞎说什么大实话哦。” 宋焦哈哈大笑,闻着浓郁的鸡汤香味,起身揭开锅盖,锅里的鸡汤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宋焦的肚子也咕咕作响。 他拿了双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鸡肉,没吹两下就塞进嘴里,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阿楚炖的鸡汤就是香,我娘都没做的这么好吃。” “二哥,你偷吃!”宋小弟进来见了,嚷道。 宋焦夹了一块鸡肉塞进他嘴里,宋小弟被烫到,气鼓鼓道:“二哥,你想烫死我,好霸占这锅鸡汤是不是?” 宋焦从碗柜里拿几个碗出来,盛了小半碗汤,又捞了小半碗鸡肉,对宋小弟:“别说二哥不疼你,给。” 宋小弟却道:“阿姐,这碗给你。” “你们先吃,我去叫阿奶她们过来吃饭。”楚辞刚出灶房,就见阮氏和宋礼满面笑容地回来,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阮氏笑呵呵道:“赵顺说后天是个好日子,可以上梁。” 最近忙得连轴转,楚辞很久没去过山脚,没想到都能上梁了,心里十分高兴:“上梁都需要准备什么,我明日去镇上采买。” 阮氏道:“这些事情,有我和你大伯母,明日学堂休沐,你阿娘也能搭把手,你忙你的。” 宋家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第二日,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准备上梁所需要的东西,却突然有捕快上门。 宋孟上前拱手问道:“不知差老爷登门,所为何事?” 第121章 村长发愁 捕快问道:“宋焦可在?” 楚辞和宋孟对视一眼,隐约猜到是为了顾宁安下药一事,只是没想到姚家动作如此快。 楚辞扭头对宋小弟道:“奚儿,去叫二哥回来。” “哦。”宋小弟应了一声,跑去山脚找宋焦。 楚辞将捕快迎进堂屋,倒了碗凉茶,问道:“不知谭大人传见,所为何事?” 初夏的日光已经有些晒人了,一路从清河县赶过来,又累又渴,一碗凉茶喝下去,浑身都舒畅起来。 捕快和颜悦色道:“有人状告顾宁安于去年院试之时,下药谋害宋学子,谭大人传宋学子上堂,只是例行问话,你们别紧张。” 虽然是她设下的局,借姚家之力对付顾宁安,但楚辞还是装出一副很惊愕的模样:“去年院试我二哥闹肚子,大夫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居然是顾宁安下药?” 捕快道:“那大夫与人吃酒,醉酒之下不小心说了出来,他早被顾宁安收买了。” 楚辞闻言,心下了然。 八成是姚主簿拿着他的供词威逼利诱,那大夫迫不得已,才演了那么一出,与他喝酒之人怕也是姚主簿的人。 楚辞气恼道:“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毁人前程,顾宁安可真是歹毒。” 捕快说道:“谭大人清正严明,容不得有小人作祟,此番,定会还宋学子一个公道。” 两人正说着,宋焦回来了,捕快起身,道:“谭大人还等着,宋学子,走吧。” “是。” 村里突然来了捕快,村民心中好奇,但摄于捕快威严,又不敢凑近听个究竟,直到宋焦和捕快走了,村民才找楚辞打听。 “阿楚,差老爷找阿焦有啥事啊?顾秀才也被差老爷带走了。” 楚辞笑了笑,道:“去年院试顾宁安收买大夫对我二哥下药,那大夫酒醉说漏了嘴,有人去县衙报官,谭大人找我二哥前去问话。” “啥?顾秀才对阿焦下药?为啥啊?” “一定是嫉妒阿焦比他有才学,真是狼心狗肺。” “阿焦那么厉害,要不是顾秀才害他,咱们村早就出一个案首了,那是多风光的事情啊。” 村民哗然,一下子就跟炸开了锅似的。 村长也来了,至今有些难以置信:“阿楚,顾宁安当真对阿焦下药,害得他无缘院试?” 楚辞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既然有人报官,想来不假。” 村长痛心道:“顾宁安太让人失望了。” 楚辞知道村长痛心什么。 一个村要出一个秀才实在是不容易,村长对顾宁安寄以厚望,希望将来他能高中,造福一方。 村长是个有远见的人,所以,才会在村里办学堂,请苏氏当先生,就是希望桃花村能多出几个秀才、举人,甚至是状元爷。 楚辞道:“顾宁安是个毒瘤,早日拔出了,省得他祸害一方,咱们村是钟灵毓秀之地,以后一定越来越好。” 村长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你这丫头真会说话,那承你吉言了。” “我说的是实话,除了我二哥,学堂里有不少好苗子,只要他们勤加苦学,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村长既欣慰又惆怅,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楚辞问道:“叔为何事发愁?” 第122章 无底洞啊 村长满面愁容:“虽然大伙儿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要培养一个读书人却是不易,这束脩......未必就能供得起。” 除了束脩,还要笔墨纸砚,就算考中秀才,参加乡试、会试的时候,还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做路费,若是外出游学,又是一大笔开销,有些人家就是砸锅卖铁,都不一定能供得起。 不少村民送家里的娃去学堂,只是为了让他们多识几个字,以便将来找份体面的活计,好养家糊口。 当然也有人家希望自家的孩子能考入清河书院,或是县学,可那毕竟是少数。 楚辞道:“若是有学子能考上清河书院,或者是县学、府学,所需束脩,皆有我出。” 村长惊怔住了:“阿楚,你说啥?” 楚辞笑道:“叔应该听说了,我如今是醉云楼的二当家,这辈子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干,也衣食无忧,能为村里尽一份力,我很高兴。”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阿楚,你还是先跟你阿奶阿娘商量了,再做决定。” “阿娘教书育人,便是希望他们能出人头地,造福百姓,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村长见楚辞心意已决,差点老泪纵横,朝她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叔替大伙儿多谢你。” 楚辞连忙扶住楚辞的手臂,微笑着道:“叔是长辈,可要折煞我了。” 村长万分赞赏。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怀,终有一日,定能翱翔九天,这小小的桃花村,要飞出一个金凤凰喽。 下晌的时候,宋礼驾着牛车从清河镇回来,牛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 阮氏从牛车上下来,感叹道:“这买东西可比下地累多了。” 赵氏和苏氏闻言都笑了:“可不就是累,我这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 楚辞倒了茶水,笑道:“阿奶,你们回来,外面天热,快进来喝口水。” “还是乖孙贴心。”阮氏笑呵呵地进了堂屋。 阮氏一大早就带着赵氏和苏氏去清河镇采买,还不知道顾宁安和宋焦去县衙的事情,楚辞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氏神色淡了下来,似是有些自责:“教出如此败类,是我有眼无珠。” “此事跟阿娘无关,是顾宁安太过于阴狠钻营。” 阮氏沉着脸,气恨道:“歹竹出不了什么好笋,敢害我大孙子,等他回来,老娘不打死他。” 宋礼皱着眉头:“娘,老三那边,” 阮氏怒容满面,厉声道:“自己犯贱,就得自己受着!管她们作甚?” “阿奶别生气,我们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情。”楚辞哄着阮氏,笑嘻嘻道,“我跟村长说过了,以后村里,若有人考上清河书院,我就供他们科考。” 阮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着眼道:“这算什么好事?” 宋礼和赵氏也倒抽一口凉气:“阿楚,这,这可不是几百两的事情,这就是个无底洞啊。” 楚辞去看苏氏:“阿娘觉得呢?” 苏氏微笑道:“你做得对。” 赵氏“啊”了一声,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咋就对了?” 第123章 功名被夺 苏氏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不知道还要招多少人眼红,若是寻常商贾,不足为惧,可若是权贵呢?我们无权无势,族中又无子弟为官,于权贵而言,不过是一只蝼蚁,阿楚供有才学之人科考,他日,他们为官,不论是地方官,还是在朝堂,对宋家来说,都是一种庇佑。” 宋礼恍然,夸道:“还是阿楚想得长远。” “我乖孙就是厉害。”阮氏搂着楚辞,稀罕得不行。 越是锋芒毕露,越是容易招惹祸端,尤其是无权无势的时候。 寻常人家想要权势,只能走仕途,可单凭一个宋家,想要跟权贵硬碰硬,那真的是不自量力。 所以,惜才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如苏氏所言。 若是整个桃花村都凝聚起来,再有人想算计宋家,就得掂量掂量,至少在清河县,不会再有人找她的麻烦。 消息一出,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欢呼惊喜之中,那些妇人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耳提面命,让他们好好读书,若是有去外面疯玩的,逮回家一顿教训,村子里的学习氛围空前高涨。 傍晚的时候,宋焦从县衙回来,他一进堂屋,就见宋廉也在。 阮氏问道:“县令大人怎么判?” 宋焦道:“夺了功名,打了三十大板。” 阮氏脸色有些不好看:“真是便宜他了,这种人就应该蹲大牢,一辈子都别放出来。” 楚辞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哥,顾宁安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参加科考了?” 宋焦点头。 楚辞看了一眼宋廉,微笑道:“大伯母炖了鲫鱼汤,三叔留在这边一起用饭吧。” “不了,家里煮了饭了,”宋廉起身,对阮氏道,“娘,我先回去了。” 阮氏虽沉着脸,但也心疼自个儿的儿子,张氏是什么尿性,她很清楚,得知顾宁安被夺了功名,不闹一场才怪。 阮氏瞥了他一眼:“回去你还能吃得下?” 宋廉神色有些讪讪。 楚辞笑道:“三叔很久没在这里用饭了,就当是陪阿奶了。” 宋廉吃了饭才回去,张氏心焦道:“阿焦回来了?怎么说?” 宋廉神色很淡:“被夺了功名,以后都不能参加科考了。” 宋琬身子一晃,若不是扶住桌面,怕是要瘫软在地了。 张氏嚷道:“退婚!明日就去退婚!” “不要!”宋琬慌张抓住张氏的手腕,“娘,我这个样子,不嫁给宁安哥,还能嫁给谁?” 张氏怒道:“他以后就是个泥腿子,嫁给他,你疯了吗?” 宋琬含泪道:“就算他以后再不能考秀才,我也要嫁给他。” 张氏气得心口疼:“顾家完蛋了,你嫁过去就得吃苦受罪,我跟你爹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人去给吴氏磋磨的,等退了婚,把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打掉,娘再给你找门好的亲事,你别给我犯糊涂。” 宋琬心里发寒,紧紧地护住肚子,决绝道:“娘,你要是逼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这辈子,除了宁安哥,我谁也不嫁!” 第124章 半夜私闯 张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大骂宋琬是讨债鬼:“顾宁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非他不嫁?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早知道你是个讨债鬼,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你。” 宋琬在一旁“嘤嘤嘤”地哭起来。 宋廉心烦,揉了揉眉心,道:“够了!哭有什么用?想嫁就嫁。” “你说什么?”张氏惊愣,反应过来后,简直气疯了,“宋廉,你再说一遍!” 宋廉木着脸:“不是你死皮赖脸要求这门亲事的吗?顾宁安是秀才,还是泥腿子,都是你女婿,既然婚期已经定下,就如期成婚。” 宋琬喜出望外:“爹,你说了真的?我真的能嫁给宁安哥?” 宋廉心里失望极了。 顾宁安并非良配,宋琬却一头栽进去。 回来的时候,他想过很多,想着趁此机会,退了这门亲事,等孩子生下来后,他来养,日后再给她寻一个本分老实的人家,日子照样能过得美满,却没想到她居然要死要活。 宋廉道:“自己选的路,日后是好是坏,都别后悔了。” 宋琬压住心底的激动,喜极而泣:“谢谢爹。” “我不同意!”张氏怒吼道。 宋廉冷着脸道:“这个家我才是当家人,别闹得太难看,一把大年纪,就不要劳烦岳父岳母过来说教了,我丢得起这个人,你们老张家怕是丢不起。” 张氏哽住了。 她都是要当外婆的人了,要是宋廉把她爹娘请来,那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张氏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气的,还是面上觉得难堪,羞恼的。 “宋廉,宋廉,你没良心。” 见张氏要撒泼,宋廉烦躁地转身走了。 宋廉走了,宋琬和宋凌也纷纷回房,连晚饭都没吃。 张氏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拍着大腿,哭嚎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个都是讨债鬼,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张氏嚎了大半天,嗓子都嚎哑了,见没人搭理她,干嚎了两声也回房了。 宋家小院那边,宋礼一家人已经回去了,明日上梁,宋焦傍晚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清河书院,跟秦山长告假。 阮氏和苏氏也都回房歇着了,宋小弟看了会儿书也睡着了,夜色静谧,一道轻微“吱呀”声响起,却是楚辞出了院门。 她去了顾家,直接翻墙进去。 顾宁安挨了板子,正趴在床榻上,听到动静扭过头来,一见楚辞,面容倏然阴鸷起来:“三更半夜,翻墙私闯男子卧室,你就不怕我喊人来?” 楚辞好整以暇地在桌旁坐下,幽幽笑道:“那就看是你喊人来得快,还是我打得你哭爹喊娘快。” 顾宁安怒恨交加,阴冷道:“你来干什么?” 楚辞漫不经心,勾唇笑道:“来看看你有多惨,你机关算尽,结果却败在宋琬手上,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宋琬?”顾宁安神情一滞,“关她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楚辞笑起来,眉眼之间尽是同情:“即便你品行有亏,姚夫子顶多觉得失望,却不至于如此厌恶决绝,你自诩聪明,难道都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第125章 永无宁日 顾宁安心头一震,勃然变色:“难......难道姚家......” 楚辞勾着唇角笑起来:“看来你是猜到了。” 顾宁安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仍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楚辞反问,似嘲似笑,“姚家知道你与宋琬有婚约,堂堂姚家大小姐,差点就要沦为抢人夫婿的第三者,如此玩弄算计,不让你付出代价,姚家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震惊过后,便是气愤恼恨,更多的却是不甘心,顾宁安盯着她问道:“宋琬如何知道的?” 楚辞当然不会扯出宋大柱和李氏:“她应当不知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她去姚家的笔墨铺子买东西,正好撞见姚夫人,以张氏张扬的性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有个秀才女婿,之后没多久,姚夫人身边的嬷嬷便来了桃花村打听你。” 顾宁安攥紧双手,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栽在了宋琬和张氏的手上。 楚辞往他心上又狠狠扎了一根刺:“很生气?怪谁呢?你若不去招惹宋琬,大大方方与我退亲,何来的今日?” 顾宁安神色不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她就是要顾宁安憎恶怨恨宋琬,就要让他们彼此折磨,永无安宁。 不过,她不会承认的。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有多惨,你越惨,我越是高兴,痛打落水狗,很痛快的,可惜,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顾宁安目眦欲裂,翻涌起一股汹涌的恨意:“小人得志!贱人!你给我等着!” 楚辞冷冷笑起来:“如此就受不住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顾宁安,这辈子都别想着善终。” 顾宁安又恨又怒,见她要走,冷声道:“把解药给我。” 楚辞回身,目露疑惑之色:“什么?” 顾宁安脸色铁青:“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娘是你毒哑的,把解药交出来。” 楚辞觉得好笑,便真的笑了:“是你蠢,还是我蠢?给你解药,好让吴氏继续满口乱吠,坏我名声吗?” 顾宁安死死地盯着她,眼底阴霾重重,咬牙道:“得人饶处且饶人,世事无常,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为好。”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楚辞勾起唇角,讥嘲道:“真是可笑!得人饶处且饶人?这种话从你顾宁安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臊得慌吗?你何德何能啊?” 额上青筋暴跳,顾宁安怒到了极点:“贱人!你会后悔的!” “你若跪下来求我,兴许,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给你解药,可你顾宁安是什么人啊?”楚辞冷笑,“你自私阴险,毫无廉耻之心,更无仁孝之心,你不过是厌恶吴氏,厌恶她拖累你。” 就好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了下来,顾宁安恼羞成怒,想要讥讽几句,却无言可辩,一时间,脸色扭曲阴沉起来,攥着枕头的手背青筋凸起。 第126章 受了惊吓 静谧的夜色下,偶尔传来一两声稀疏的虫鸣,楚辞刚翻上墙头,乍然看见一道挺拔清俊的人影立在墙下,身形一歪,就从墙头栽了下来。 云烬连忙接住她,眉心蹙了蹙:“怎如此不小心?” 呼吸间,满是清雅的药香,楚辞被云烬抱在怀里,那颗小鹿乱撞的小心心,怦怦乱跳,她微低着头,忽然不敢去看云烬。 满怀温软,云烬手臂紧了紧,突然就舍不得放她下来。 长风之中,他踏着月色缓行,楚辞从他怀里抬起头:“云公子,你,你放我下来。” 在低眸的那一瞬,眸底似有春水微漾,云烬轻声道:“你受了惊吓,我送你回去。” 惊吓你个鬼哦。 但心底却有一股不可言说的欢喜。 楚辞见四下无人,任由他抱着,仰头看着星月之下他俊雅高华的面容,好奇道:“云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云烬面色淡然道:“赏月。” 楚辞眉梢一挑:“赏月?” 云烬“嗯”了一声:“你若有兴致,我们再赏一会儿。” 楚辞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他:“云公子是特意在顾家墙外等我的吧。” 云烬抬起眼睫,目不斜视,云淡风轻道:“只是在村里闲逛,顺路经过。” 楚辞一脸坏笑:“不是赏月吗?” 云烬道:“一边闲逛,一边赏月。” 楚辞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狡黠笑道:“心跳快了,云公子,你说谎哦。” 莹白的耳珠染上一抹绯色,面上却是清淡无波,云烬辩解道:“我见夜色不错,便在墙头赏月,正好看见你出来,这才跟着你。” 赏月是真,至于为何要在墙头赏月,自然是想她了。 楚辞不疑有他,望着夜幕里的那弯半弦月,笑若星辰:“满月的时候,月色更好,那个时候,桃花酿应该能喝了,我们一边赏月,一边饮酒,云公子觉得如何?” “甚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到了宋家小院,云烬放她下来,楚辞笑道:“多谢云公子送我回来。” 唇角微不可察地浅浅弯起,云烬温声道:“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 “云公子也早些歇着,”楚辞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又转过身来,“明日新屋上梁,很热闹的,云公子和阿澈早点来。” “嗯。” 云烬看着她进屋,看着有灯影透出来,又熄灭了,才回家睡觉。 新屋上梁盖顶是大日子,学堂放假一天,苏氏和阮氏天还没亮就起来,宋礼更是早早地就在山脚那边忙活起来了。 上梁前要祭神,阮氏检查了一遍祭品,然后,一家人前往新宅子。 云烬和云澈也正好要过去,便同道而行。 宅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连围墙都砌了,就等着上梁后盖顶,再装上大门。 院子里铺了白玉石板,宽大的走廊贯穿了整个院落,有一处回廊特别宽阔,又高于两旁的长廊,临着荷塘而建,四面通风,闲暇时,不论是听风看雨、赏荷喂鱼,亦或者下棋嬉闹,都十分地惬意。 第127章 算计上了 整座宅院独具匠心,云澈一眼就喜欢上了:“阿楚姐姐,你家好漂亮。” “等栽了花,种了树,会更漂亮。”楚辞莞尔微笑,跟他说,哪里要搭葡萄架,哪里要搭秋千。 云烬负手站在廊下,问道:“要种些什么树?” “种些果树、花树。”楚辞说着,目光看向墙外,“若是能种一片竹林就更好了,炎炎夏日,就没那么热了。” 云澈趴在栏杆上,看着清澈的水面,扭头问道:“阿楚姐姐,你这荷塘要养鱼吗?” “嗯。” “鲫鱼吗?” “也可以。” “太好了,”云澈雀跃道,“我以后要经常过来吃饭,阿楚姐姐,还煮全鱼宴吗?” “你若喜欢,那是自然。” 云澈欢喜地扑进楚辞怀里,抱着她的腰,仰头道:“阿楚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宋小弟吃醋了,气呼呼地扯开云澈,抱住了楚辞:“男女授受不清,我的阿姐,只能我抱,你去抱云公子。” 云澈下意识地和云烬对视一眼,果断地又扑了上去,抱住楚辞:“不要,我就要抱阿楚姐姐。” 云烬有些没眼看,唇角却是笑意微荡。 昨晚,本公子已经抱过了,还是抱在怀里的那种。 很快到了吉时,祭神后,赵顺诵唱上梁文,在那一声大吉大利中,工匠们将正梁往上抬,等放平稳后,便是接包,将五谷彩袋挂在梁正中,然后将果品、食品等用红布包好,边说好话边将布包抛入宋家人捧起的箩筐中,寓意接住财宝。 接下来是拋梁,工匠便将糖果、花生、馒头、铜钱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争抢,十分的热闹。 之后是晒梁,大伙儿回到宋家小院,设宴款待工匠和村民,等着下晌的时候再盖顶铺瓦。 毕竟有二三十个工匠在,一个个又都很卖力,天黑前就弄完了,连大门也装上。 平时,只管一顿午饭,今日,楚辞让李氏和刘氏多做了一顿晚饭。 这顿晚饭比往日都要丰盛,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完后,楚辞给工匠们结了工钱,每人送了一坛臭豆腐,又多给了两百文的红包,赵顺和铁牛是老师傅,楚辞给了五百文。 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宋姑娘,你家什么时候办乔迁酒,到时候我们都过来。” 阮氏已经找人看了日子,说这个月二十八是黄道吉日,便定在了那一日。 楚辞笑道:“等喝完乔迁酒,老院这边要推了建作坊,到时候又要麻烦各位了。” “姑娘厚道,给的工钱高不说,顿顿还有鱼有肉有臭豆腐,能给姑娘干活,我们甭提多高兴了。” “是啊是啊,我婆娘说我都胖了,骂我是不是只吃饭不干活。” “啊哈哈......” 说笑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工匠们揣着银子,提着臭豆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张氏今日虽然没有过来,但整个村子都在说新宅子是如何如何的气派,如何如何的好看,听得她心里直发酸,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又算计上了。 第128章 走错门了 夜里,熄了灯后,张氏辗转反侧,躺在她身侧的宋廉,被她烦得没法睡,有些不耐烦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二房的日子越过越好,那小贱人还成了醉云楼的二当家,这豆腐生意,张氏也想掺一脚,想着还要宋廉出面,语气也温软起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宋廉累了一整日,哪有那个闲心,翻了个身,道:“爱睡不睡,别打扰老子睡觉。” 张氏难得温柔小意一回,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气得肋下生疼,干脆坐起身来:“睡睡睡,就知道睡,是你让阿琬八月成亲的,嫁妆都还没着落,你怎么还睡得?敢情她不是你亲闺女?” 宋廉心里烦躁,也坐了起来:“大半夜的,叨叨叨个没完,你想干啥?” 张氏心中有怨,说话时也就带了出来:“都是老宋家的人,二房凭啥只拉拔大房,不管我们三房?她住大宅子,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却连阿琬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你把她当眼珠子疼着,她却没把你这个三叔放在眼里,未免也太偏心了。” “凭啥?你说凭啥?”宋廉怒笑了,“就凭你闺女抢了她的婚事?还是凭你的刻薄算计?张氏,你怎么不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二房?二弟当初战死的时候,不是你闹着要分家的吗?” 张氏气短,心虚道:“我,我那不是为了咱们家吗?再说,这些年,你也没少照顾她,别以为偷偷摸摸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也不用再挑拨,阿楚是什么人,老子心里最清楚,她本就想让老子掺一股,是老子拒绝了,老子原本想着做个大管事,帮她看着作坊,如今看来还是算了,省得你整天做幺蛾子,害得她都没个安生。” “宋廉,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张氏声音猛地拔高,那嘴脸可真是难看,“明日,明日你就去找阿楚,跟她说,你想通了,这作坊,我们家必须得有一份!” 宋廉阴恻恻地看着她:“张氏啊,你要是觉得老子没本事,不能让你吃香喝辣的,老子也不妨碍你,现在就给你休书。” 宋廉说完,就要下床点灯去写休书,吓得张氏脸色大变,慌忙拉住他:“孩子他爹,夜都深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要去地里拔草呢,就快夏收了,可马虎不得。” 宋廉警告道:“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趁早歇了,你要是闲得慌,就算算七出之条,你都犯了几条,老子忍了你大半辈子,下半辈子老子不想忍了。” 张氏终于安生了,可心底到底是不甘心,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宋家小院,正好撞到阮氏要去新宅子那边打扫。 阮氏不待见张氏,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乖孙啊,贵客上门了,快去醉云楼定一桌酒菜回来,别怠慢了人家。” 她家阿奶损起人来,那嘴皮子就跟长了刀子似的。 楚辞笑道:“阿奶说笑了,年节的时候,都不见三婶过来走动,怕是走错门了。” 第129章 断绝关系 这话甚得阮氏心意,笑开了颜:“你不是从山林里带了只狗回来吗?咱们家可没有吃白饭,以后啊,这看门的活儿就交给它了,走错门倒也罢了,要是碰上那没脸没皮的,就狠狠咬块肉下来,就当是加餐了。” 正在廊下喝着豆浆的豆宝,无情地翻了个白眼。 貂爷威武英俊,才不是狗。 张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把阮氏咒骂了千百遍,讪笑着说道:“听说山脚那边的宅子建好了,我过来看看。” 阮氏看她一眼:“又不是你的大宅子,你看啥?” 张氏的脸色有些僵:“我就是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帮着打扫归置,也是应该的。” 阮氏神色有些不耐:“这种粗活,有她大伯母呢,你有屁就快,老娘忙着呢。” 张氏委屈了:“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怨我当年铁了心要分家,但我也是为了阿琬和阿凌,这些年,孩子他爹没少帮衬这边,我不也没说什么吗,阿琬和阿凌也是你的孙子,你就算再怨我,也该给他们一个体面。” “老娘求你来找骂了?”阮氏绷着脸,“老娘倒是想给你脸的,你有吗?” 张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但气归气,想着今日来的目的,还是腆着脸笑着转开了话题:“阿楚,你这又是建大宅子,又要建作坊的,需要不少银子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银子不够,尽管开口,你三叔最是疼你,你的事就是他的事,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帮你把银子都凑齐了。” 张氏一过来,阮氏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张氏话音刚落,楚辞还没开口,阮氏就已经怼过去了:“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乖孙的作坊,也是你三房的啊?” 张氏扯着嘴角僵笑:“我们也不占阿楚便宜,这作坊建好了,该多少,我们跟大房一样。” “乖孙如今本事了,你就豁出老脸,腆着上门来了?老三现在窝囊得连个婆娘都管不住,让你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直喇喇地刺过来,张氏心窝子疼得慌,既然撕破了脸,索性也说开了:“娘,阿琬眼见着就要成亲了,可嫁妆还没着落,阿楚能帮衬大房,为啥就不能帮衬帮衬三房?” 张氏不说这个,阮氏还没那么生气,宋琬做出那种事情,这要是换了别人,阮氏早上门打死了,偏偏也是自己是孙女,那口气,她只能忍了。 可张氏那话,就跟刀子似的,戳在了她的伤疤上,阮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阿楚把婚事让了还不够,怎么,现在还要她把嫁妆也一起出了啊?你是不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啊?张氏啊,你这是把我当死人呐。” 见阮氏动怒了,张氏慌了:“娘,我没有。” 阮氏怒喝:“阿孟,却把几位族老请来,老娘今日就要跟三房断绝关系!” 张氏吓得脸都白了。 真让阮氏跟三房断绝关系,宋廉一定会休了她的! “娘,我错了,您别动怒,我滚,我以后再也不敢来碍您的眼。” 第130章 上门敲打 看着张氏灰溜溜地走了,楚辞笑了:“阿奶真厉害,瞧把张氏吓的。” 阮氏叹了口气:“张氏不是个安分的,钻营又刻薄,若让她翻了天,以后还敢来做幺蛾子。” 姜还是老的辣! 楚辞见阮氏被气着了,安抚道:“阿奶也别太操心,有三叔压着,张氏也不敢乱来。” “老三要是压得住,张氏今日就不会过来了,这人呢,要是没了脸皮,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娶妻娶贤,怪我看走了眼,让老三娶了这么个祸害进门。” “阿奶,” “我去趟老三家,老三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这个女人了,可别让这个女人把阿凌也给祸害了。” “阿奶,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我过去说几句,就去新宅子那边了。” 分家后,阮氏有十几年没踏进宋廉家,宋廉一时没反应过来:“娘怎么来了?” 阮氏看了一眼张氏,张氏惊恐万状,脸色比纸还白。 宋廉也不蠢,猜到一定是张氏做了什么,才惹得阮氏亲自上门敲打。 阮氏虽然不待见张氏,却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就给张氏难堪。 难道是为了豆腐作坊的事情? 宋廉脸色一沉,阮氏已经从怀里拿了个钱袋出来:“你媳妇说,没钱给阿琬置办嫁妆,这点银钱就当是给阿琬添妆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该惦记的东西,就别惦记了。” 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张氏这贱人果真去找阿楚,要掺和作坊的生意。 宋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连忙把钱袋塞进阮氏手里:“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孝敬您,怎么还能要您的银子。” 阮氏木着脸:“这是我给阿琬添妆的,跟你没关系。” 宋廉这才没推辞。 阮氏又道:“你这一房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阿凌了,可别养瘸了。” “儿子晓得了。” 阮氏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了,宋廉送她出了门口,一回来,大耳巴子就抽了过去,张氏被他打得耳朵“嗡嗡”直响。 “你把老子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以为老子真的不敢休了你?” 张氏怕了,拽着宋廉的衣袖,哭求道:“孩子他爹,不要啊,你真把休了,我就只能去死了,过三四个月,阿琬就要成亲了,她该怎么办啊?等三年守丧过了,孩子也能跑了,她以后怎么在顾家立足啊?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宋琬一直躲在自己屋里,听堂屋里的动静,她本不想管张氏,可关乎自己的大事,她也不能任着张氏被休了。 宋琬脸上闪过怨恨,出了屋门后,也跪着求宋廉:“爹,你真把娘休了,对阿凌而言,也是一大污点,他本没做错什么,你就忍心让他受人指指点点,奚落嘲笑吗?阿奶说得没错,我们家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阿凌了。” 宋廉阴沉着脸,最终没有休了张氏:“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老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要记住,阿凌不是你的护身符,休了你,老子再娶一个,视阿凌如己出,谁又敢看轻阿凌半分?” 张氏吓怕了,再三保证不会再作死了。 阮氏从宋廉家出来,就去了山脚,却被眼前的景象惊震住了,火急火燎地跑回宋家小院。 第131章 乔迁礼哦 “乖孙,乖孙,”阮氏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你快去山脚看看。” 顾宁安正缩在家里养伤,难道还有人做幺蛾子? 楚辞惊讶道:“阿奶,出啥事了?” “好多,好多的树,宅子外,种了好多的桃树。” 有什么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楚辞眼底波光一扬,连忙跑去了山脚。 人间四月,阳光如倾,落在竹叶间,光影深浅不一。 葱郁的竹林中,种着一片桃林,宅子便掩映在桃林竹林间,犹似在画中。 楚辞怔怔地站在那儿,心神震荡。 云烬挽着衣袖,正在给桃树浇水,瞧见她发愣,唇间笑涡微漾:“还有好多要浇水,快过来帮忙。” “阿楚姐姐,”云澈欢快地跑过去,雀跃道,“这些桃树竹子都是从山林里移过来的,忙了快一天一夜呢。”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却放在了心上,楚辞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涌动,让她深溺其中。 “不是多要紧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若是累着了怎么办?” 那遮掩不住的心疼,让云烬满心欢喜,面容看似清淡,眸光却是灼热:“”欢喜吗? “嗯。” “你喜欢就好。” 楚辞心底微微一烫,眸光明灿,眼波动人:“云烬,谢谢你。” 云烬眸光柔和:“这一片地,我已经买下了,等会儿把地契给你,算是我送你的乔迁礼。” 只怕是上梁后,云烬就找村长买地,又去挖桃树和竹子。 浇完水,一起回了云家,楚辞见他手上都起了水泡,有些还已经破了,心疼极了:“疼不疼?” 云烬眉宇微拢,灼灼地看着她:“疼。” 楚辞便更心疼了,问道:“家里可有药?” “晏九,”云烬喊了一声,晏九便要药箱拿了过来。 楚辞拿针把其余的水泡都挑了,然后上药:“下次换药前,别碰水。” 云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眼睫如羽,一颤一颤,仿佛从他的心头拂过。 楚辞没听到他出声,便抬头看来,云烬轻轻一哼,竟是痛得眉心都紧锁了。 楚辞眉心也蹙了一下,低头在他手心吹了又吹:“有没有好一点?” 云烬“嗯”了一声,楚辞继续吹着,没有瞧见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想起他体内的毒,楚辞一手托着他的手背,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细细诊脉。 这一次,她诊出了一丝异常,只是,她还没来及细辨,云烬开口了:“已经好多了。” 楚辞只得作罢,微笑道:“先回屋歇一歇,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清淡些便好。” “好。” 楚辞去了厨房,厨房里各种食材都有,清炒了几样小菜,又蒸了一条鱼,就等着晏九清洗完鸭肉,炖一锅茶菇老鸭汤。 晏九把一整只鸭都剁成块,楚辞焯水去掉血沫后,放进砂锅里,又放入姜、料酒、茶树菇。 厨房里只有两人,楚辞问道:“晏九大哥,云公子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何他的脉象会与常人无异?” 第132章 解毒之法 晏九眼底微动,似有黯然:“宋姑娘没察觉出丝毫异常吗?” 楚辞如实道:“有一丝异常,但说不上来。” 晏九默了半晌,缓声道:“若是姑娘诊不出异常,即便我告诉你也是枉然。” “但至少我知道他所中何毒,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不信我找不到解毒之法。” 楚辞眼中坚毅的清光,让晏九心中不由地燃起了一丝希望。 “公子幼年时被人下了寒毒,为救公子性命,主子迫不得已对公子下了火毒,至此后,两种毒相互压制平衡,可近几年,火毒渐渐压不住寒毒,两年前,我们在深林之中发现那处温泉,温泉水可以帮助火毒克制寒毒,但公子近来毒发的次数越发频繁了,再这么下去,公子......未必能活得过二十五岁。” 原来,他最多只能活二十五岁啊。 心口蓦地揪痛了起来,楚辞问道:“可有火毒的解药?” 晏九点头。 楚辞心下稍宽,可下一瞬,眉心又蹙了起来:“难道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寒毒的解毒之法吗?” 能寻到火毒,可见云家家世不凡。 晏九摇头:“这世上能解寒毒的,只有药王谷的前谷主和他的外孙女,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 楚辞神色微凝:“失踪了?” “十几年前,音神医遭人算计,清白尽毁,说是失踪,可能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是下毒之人所为?” “不至于,要对付音神医,直接杀了便是,用如此龌蹉手段,是后宅之争。” 楚辞心中好奇:“世家大族为了颜面,一般会结为姻亲,音神医失踪,莫非是逃婚?” 晏九道:“被一同算计的,还有楚王,楚王当时已有婚约,还是陛下指婚,而楚家祖训,族中子弟不得纳妾,寻常女子,若无清白,都难有活路,更别说音神医是太傅嫡女。” 设局之人,心思何其歹毒,可楚辞总觉得并非只是后宅之争那么简单,区区一个后宅妇人,如何能算计到一国王爷的头上? 这种事情,一个不慎,便是满门倾覆,那妇人未必有那个胆量。 楚辞认定这背后有那下毒之人的手笔,问道:“下毒之人呢?可查出来了?” 晏九眼底煞气翻涌,紧抿着嘴角不说话。 楚辞明白,下毒之人必然身份尊贵,不然,怎么敢算计楚王? 如此说来,云烬的身份,也定然是尊贵不凡。 楚辞想起,苏氏曾经说过,天下云姓,最尊贵,莫过于长安云氏。 只有那样底蕴深厚的大家世族,才能浸润出像云烬这般出尘绝伦的清贵之气。 云烬,来自于长安云氏吧! 晏九见她发愣,不由喊了她一声:“宋姑娘,” 楚辞敛神,抿着唇角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解毒之法的,云公子睡了吧?” “嗯。” “我去找他。” 在诊出云烬的脉象之前,楚辞不想惊扰了他。 这世上,最令人绝望的,便是所谓的希望。 或许,他早已看淡,可她心疼。 楚辞悄声推开云烬的房门。 第133章 妻妾成群 床榻之上,云烬和衣而眠,一只手搭在胸口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身侧,呼吸清浅而均匀,应是睡熟了,眉眼皎如明月,少了一点霜雪之意。 楚辞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探手搭在他的腕间,闭眼凝神,细细诊脉。 既然知道是寒毒和火毒,先前那点微不可察的异常,便也探出了一二。 这两种毒都极为霸道,毒发时,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眉心蹙起来的时候,心口处也漫出了丝丝缕缕的疼痛,楚辞睁开眼睛,眸光一落,便对上一双惺忪幽深的眼眸。 云烬武功高深,哪怕只是丁点的动静,都能惊动他。 亏她还以为是诊脉的好时机。 楚辞并无半点的尴尬和心虚,扬起唇角笑问:“可是我吵醒你了?” 云烬定定地看着她,因着刚睡醒,声音里带了一丝慵懒:“可诊出了什么?” 楚辞笑意轻柔而笃定:“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云烬问道:“若是治不好呢?” “云公子可知人们为什么喜欢斩草除根吗?” “为何?” “因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怕是长在悬崖峭壁上,只要它想活着,就能找到蓬勃之路,这便是生命的精彩之处,一株小草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云烬笑起来:“你总是有许多道理。” 楚辞从他腕间收回手,笑眯眯道:“我想让云公子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信。”云烬坐起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想活着,为一个人活着,那人说要对我负责,却还未兑现。” 那样炙热的眸光,让楚辞的小脸瞬间滚烫起来:“云公子说的是我吗?” 云烬问:“还有别人吗?” 小心心砰砰狂跳,楚辞扯了扯唇角:“负负负......负责,我一定负责,端茶倒水,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我不缺奴婢。” “那你缺什么?” 云烬垂下眼睫:“你自己想。” 楚辞一本正经地说道:“圣人说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男人的心,海底的针,不能乱猜。” 神色一顿,云烬抬眸看她:“哪位圣人说的?” 楚辞扬着笑容,讨好道:“云公子别管是哪位圣人说的,若我揣摩错了,做了什么令你不喜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云烬又垂下眼睫,淡冷道:“你若觉得为难便算了,晏九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我中了火毒和寒毒,也不是什么长命之人,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楚辞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占了便宜之后,翻脸不认的无情渣女。 她深深地把自己谴责了一番,情真意切道:“云公子不是麻烦,是我说要负责的,我一定好好负责,让你长命百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说完,握住云烬的手腕,特别诚挚地补了一句:“你信我!” 心底一动,云烬眸底似有涟漪漾起:“妻妾成群?”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口说说的,楚辞指天发誓:“肥环燕瘦,万千粉黛,只要是云公子喜欢的,哪怕是九天神女,我也如你所愿。” 第134章 一无所获 云烬望住她:“不管什么样的姑娘,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如我所愿?” 楚辞点头:“决不食言。” “好,我记住了。” 云烬笑了,楚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差一点就成了负心人了。 云烬下了床榻,从暗格里抱出一个小箱子放到案上,楚辞跟过去,在案前坐了下来。 小箱子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摆满了小药瓶,上面一层都是一帖帖抓好的药。 楚辞拿到鼻尖闻了闻:“这些药皆出自药王谷吗?” “嗯,”云烬道,“以前毒发,只要服一帖药便可压制毒性,现在要多服三颗百草丸。” “若是还压不住呢?” “百草丸增至五颗,若还压不住......” 云烬没有再说下去,清淡的面容无波无澜,不见任何情绪。 可楚辞知道,若是还压不住,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她扬起唇角,看着他笑道:“我这个人天赋异禀,做饭厉害,治病也不赖,云公子饿了吧,汤差不多炖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炖了什么汤?” “茶菇老鸭汤。” 云澈在饭厅已经喝上了,天气渐渐炎热,一碗汤喝完,额头上都冒了薄汗,但架不住清香鲜美,云澈又盛了一碗,忽见两人过来,笑逐颜开,大声嚷道:“晏九,摆饭,七哥起来啦。” 说罢,凑近楚辞,悄声问道:“阿楚姐姐,你在七哥屋里做什么?” 楚辞道:“汤好趁热才好喝,叫云公子起来吃饭。” 云澈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可是,你都进去了好久。” 楚辞面不改色道:“云公子睡得沉。” “七哥的武功比晏九还厉害,有人进他房间,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在装睡。” “云公子一夜未眠,睡得沉了些也正常吧。” “我才不信,七哥一定知道你在偷看他,他心里高兴,便顺水推舟,假装睡沉了。” 楚辞莞尔:“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他?怎么知道他装睡?” 云澈道:“阿楚姐姐,你被七哥美色所惑,所以,才会当局者迷。” “本公子就只有美色能入宋姑娘的眼?”云烬眸光淡淡地看着云澈。 “七哥要是连美色都入不了阿楚姐姐的眼,那情何以堪啊。” “是吗?” 云澈心头蓦然一跳,立即埋头喝汤:“阿楚姐姐说得没错,汤好趁热才好喝,七哥,你要多喝几碗哦。” 楚辞忍俊不禁,给云烬盛了一碗汤。 吃完饭,抱着一堆医书回宋家小院了。 像云烬这般清绝如仙的美人,要是英年早逝,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因而,除了翻看医书,寻找解毒之法,楚辞还带着豆宝进深林采药。 小雪貂有灵性,定然知道哪里有珍稀药草。 因出身中医世家,她曾博览医书,在一本药典上看过一种名为“九阳草”的药草。 九阳草汲取日月精华而生,是至阳至刚之物,兴许能抑制寒毒。 然而,楚辞在深林里找了好几日,都一无所获。 第135章 寸步不离 转了大半个山林,楚辞坐在一处树荫下歇息,从竹篓里拿出一个纸包,捏了一块肉干放进嘴里,也给小雪貂喂了一块。 “要是能找到九阳草,以后天天给你炖肉吃。” 小雪貂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两眼一亮,小爪子指了指东南方。 眸光一扬,楚辞欣喜道:“东南方有九阳草?” 小雪貂点头。 “你之前为何不带我去?” 小雪貂伸出小短爪,“哼哼哈哈”一阵比划,最后捂住小心心,“啪叽”一声倒在地上。 楚辞神色微凝:“有猛兽守护?” 小雪貂从地上爬起来,又“啪叽”一声倒了回去。 “很厉害的猛兽?” 小雪貂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一歪,舌头一伸,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很厉害很厉害的猛兽?” 小雪貂狂点头。 累死个貂! 楚辞扬眉:“所以,为了一顿肉,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小雪貂对了一下小爪爪。 貂爷可以逃。 楚辞抽了抽嘴角:“你可真出息啊。” 既然有猛兽守护,便不能轻举妄动,楚辞带着小雪貂下山了。 她没有武功,为了关键时刻能够自保,楚辞做了一把弩箭,又研制了迷药。 都准备妥当后,楚辞去找晏九:“九阳草或许可抑制寒毒,但其长在密林深处,且有猛兽守护,需晏九大哥一道同行。” 晏九回屋拿剑,楚辞把迷药递给他:“万物有灵,不可伤其性命,晏九大哥把迷药抹在剑上,此药效能药倒一头大象,再凶猛的野兽,只要中了药,不出数息,便倒地不起。” 晏九依言在剑上涂抹迷药,两人正要上山,云烬和云澈从廊下走了过来。 晏九见他手上也拿着剑,显然是要一同前去,便道:“区区猛兽,属下一人足矣。” 云烬侧首看向楚辞:“走吧。” 晏九还要再劝:“公子,” 云澈打断他:“你去杀猛兽了,谁来保护阿楚姐姐?” 楚辞眸光微动,看向云烬,云烬已经负手往前走了。 楚辞扬了扬唇角,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粲然笑道:“晏九大哥武功高强,定不会让猛兽伤我分毫,但有云公子保护,我很开心。” 云烬心中欢喜,面上神色却依旧清淡:“等下跟在我身后。” “哦。” “寸步不离。” 唇角笑意一绽,楚辞喜滋滋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是不是这样?” 眼底的欢喜便有些藏不住,云烬垂下了眸子:“嗯。” 有小雪貂带路,三人很快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里葱翠欲滴,药草遍地,无不是稀世珍宝,整个山谷就像是一处天然的药田。 最让楚辞惊喜的是,不但有九阳草,还有蛇还草。 蛇还草是解毒圣药,即便不能解了寒毒,却可以抑制寒毒的毒性。 楚辞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株,突然传来一声虎啸,整个山谷都震颤了起来。 小雪貂吓得貂毛直竖,“嗖”地一下,正要蹿进楚辞怀里,却扑了个空,“啪叽”一声摔地了地上。 第136章 王之蔑视 在小雪貂扑过来的那一刻,云烬揽过楚辞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 小雪貂摔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爬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云烬。 不就是想在你女人怀里躲一躲吗? 至于这么小气吗? 气死个貂! 被他这样抱着,楚辞脸颊发烫,正要从他怀里出来,云烬却不动声色地抱紧了:“有危险。” 话音一落,又传来一声虎啸,小雪貂吓得窜上云烬的肩头,咬住了自己的小肥爪。 一只雄伟威武的吊睛白虎,迅猛地朝几人扑了过来,晏九提剑迎了上去。 白虎虽凶猛,但剑上抹了药,腿上中了一剑后,白虎倒地不起了。 楚辞上前给白虎上药,云烬站在她的身侧,以防白虎突然跃起伤了她。 被云烬的威压震慑着,白虎只是睨了楚辞一眼,楚辞摸了摸它,夸道:“真漂亮。” 见白虎动弹不得,小雪貂又作威作福了,蹿到白虎身上翻了个跟头,闻言,抬起前爪,秀了秀它完美的貂躯。 貂爷才是最漂亮的! 小雪貂在宋家好吃好喝,胖了一大圈,楚辞睨了它一眼:“更像狗了。” 心口中箭的小雪貂炸毛了,小肥爪沾了一点白虎腿上的血,在额头上抹了又抹,然后威风凛凛地嘚瑟起来。 看着它额上歪歪扭扭的“王”字,楚辞嘴角抽了抽,有些没眼看,连白虎也给了它一个王之蔑视。 这是哪来的傻貂! 心口又中了一万箭的小雪貂:“......” 貂太难了! 包扎好伤口,楚辞摸着白虎的头:“伤口不深,过几日就能愈合了,我们不是故意伤你的。” 女人,这不是狗头,别乱摸! 白虎傲娇又别扭地偏过头,但莫名觉得享受是怎么回事? 楚辞又揉了揉:“真可爱。” 这片药田,随便一株药草,都是天材地宝,楚辞采了满满一竹篓。 阮氏年纪大了,又常年劳作,身子骨不如从前那般硬朗,正好采些药草回去炼制一些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药丸。 还有宋焦,读书费神,楚辞想炼一些安神补脑的药丸。 采完药,几人便回去了。 密林深处,鲜有人迹,不免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乱石,又时近黄昏,密林里有些昏暗,云烬一直留意着楚辞脚下的路:“小心看路。” “嗯。” 楚辞正应着,突然有小动物从她脚边蹿过,吓了她一大跳,没看到脚下有一颗大石子,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去,幸好云烬接住了她。 楚辞摸了摸被撞疼的额头,头顶上传来云烬的声音:“可是撞疼了?” “疼。”楚辞在他的胸膛上摸了一把,摸完又觉得失礼,连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触上他清隽绝伦的面庞,鬼使神差地又摸了一把,“太硬。” 云烬揉了揉她的额头,然后握住她的手,笑颜温和:“跟紧我。” “好。”丝丝甜意沁入心底,楚辞唇角噙笑。 等下了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尾僻静,没什么人路过,云烬便一路握着她的手,不想却有一个人影朝几人走了过来。 第137章 不提也罢 “大哥,”楚辞认出了宋孟,“你怎么来了?” 天色昏暗,宋孟只瞧见两人并肩走来,并未发现云烬牵着楚辞的手,等走得近了,云烬才松开她的手。 见两人挨得近,宋孟眉头拧了一下,总觉得今日看云烬有些不顺眼了,他移开目光看向楚辞:“怎这么晚才回来?” 楚辞笑着答道:“今日去的地方有些远,让大哥担心了。” “回来了就好,山里野兽多,下次别这么晚了。” “知道啦。” 阵阵菜香飘散出来,楚辞都饿了:“好香,大伯母是不是在炖鱼汤?” 宋孟笑道:“云小公子和奚儿去河里摸了小半桶的鱼回来,本来是等你回来做全鱼宴的。” “明日吧,”楚辞扭头去看云烬,“阿澈和奚儿一定等急了,我们快点回去。” “天黑,小心看路。” “哦。” 宋孟终于知道为何看云烬不顺眼了。 他家的小白菜快要被猪给拱了。 阮氏看见楚辞,免不了要埋怨几句,楚辞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阿奶,我好饿。” 这可是她的宝贝疙瘩,阮氏哪里舍得让她挨饿,连忙让赵氏摆饭。 吃完饭,楚辞提了桶水清洗药草,苏氏看着晾晒在筛子里的药草,目光顿了顿:“这些药草?” 楚辞没瞧见她眼底的异光,笑盈盈道:“这些都是山谷里挖的,年份都在百余年以上,这是蛇还草和九阳草,给云公子治病的。” 苏氏问道:“云公子的病,你有把握吗?” 连药王谷都束手无策,楚辞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只道:“有了这两味药,云公子一定能活过二十五岁的。” “是药三分毒,你给云公子用药时,万不可操之过急。” 九阳草是至阳之物,药性猛烈霸道,云烬自幼中毒,已伤了根本,若是直接用药,未必能承受得住。 苏氏这么一提醒,楚辞笑逐颜开:“有阿娘提点,云公子一定能早日病愈。” 苏氏莞尔:“阿娘又不懂药理,能帮你什么?” “阿娘是不懂药理,可阿娘是智者。” “阿娘只是一介妇人,见识浅陋,哪里当得起智者二字。” “阿娘若是浅陋之人,哪里生得出像我这么厉害的闺女?” 苏氏开怀一笑,忽然问道:“苏家,阿楚想知道吗?” 话题转得有点快,楚辞微怔了下。 苏氏又问:“想知道吗?” 楚辞摇了摇头。 苏氏讶然:“为何?” 这么多年,苏氏从未提起苏家,想必也不是多愉快的事情。 楚辞含笑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 “当年,阿娘若有你这般通透豁达,便不会把自己困住,你也不会受尽委屈。” “若当年阿娘另有选择,哪还会有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能生在宋家,是我的福气。” 苏氏温柔地抚着她的鬓角:“你说的对,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有你,有奚儿,足矣。” 夏夜静谧,夜风徐徐,过了一夜,药草上的水珠都已经干了,楚辞一边炼制药丸,一边在研究药方,既不会伤了云烬的身子,又不会影响九阳草的功效。 然而,她还没研究出来,云烬却毒发了。 第138章 寒毒未褪 楚辞正在屋里翻看医书,晏九突然出现:“公子毒发了,宋姑娘快跟我走一趟吧。” 楚辞脸色微变,提起药箱就往外走。 云烬说过,百草丸可暂时压制寒毒的毒性,观晏九神色,怕是百草丸也压不住了。 眉心微凝,楚辞问道:“云公子服了多少百草丸?” “五颗。” “还压不住?” “压住了,但寒毒未褪。” 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一股寒气,楚辞心下一沉。 屋里,云澈正守在云烬榻边,一见她进来,眼底有光采透出:“阿楚姐姐,你快救救七哥。” “别怕,云公子会没事的。” 云澈退开,楚辞便看见云烬雪白的衣襟上满是暗红的血迹。 冰冷的寒气笼罩着他,眉心、鬓发、面庞,都凝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毫无血色的面容更是苍白得惊心。 楚辞探手把脉,一股冰寒直沁心底,云烬见她眉心微拢,虚弱地笑道:“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话音未落,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她的脸上。 楚辞大惊:“云烬!” 云烬抬手,想拭去她脸上的血迹,然而,还未碰到她的脸颊便垂了下去,人也昏了过去。 楚辞连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用蛇还草炼制的药丸,她倒了两颗,接过晏九递来的温水,喂他服下。 然后,又吩咐晏九去准备药浴。 九阳草太烈,内服怕伤了云烬的身子,在研究出药方之前,拿来药浴最合适不过。 云澈问道:“阿楚姐姐,我能干些什么?” “把云公子的寝衣脱了。” “哦。” 云澈三两下就把云烬寝衣的衣带解开了,楚辞取出银针,在云烬的心口处扎了一针。 云澈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直到楚辞行完针,才欣喜问道:“七哥眉间的冰霜褪了,阿楚姐姐,你是不是找到解毒之法了?” 楚辞摇了摇头,脸上笑容微扬:“不过,暂时压住了寒毒的毒性,只要平衡寒毒和火毒,近一两年之内,应该都不会再毒发。” “太好了,阿楚姐姐,你比药王谷还厉害。” “阿澈,云公子跟药王谷的交情如何?” “我听七哥提起过,百余年前,药王谷遭人血洗,是先祖援助,才让药王谷躲过一劫,阿楚姐姐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跟药王谷借些医书。” “云家于药王谷有恩,应该没什么问题,等下我让晏九飞鸽传书。” 等楚辞拔了银针,云澈把云烬身上的寝衣拢好。 煮好药汤,晏九搬了个浴桶进来,将药汤倒满,然后将云烬抱了进去,对楚辞说道:“公子这边有我守着,天色不早了,宋姑娘先回去歇一歇。” 楚辞看向窗外,天边晚霞如火,已近黄昏。 “药汤中,我加了九阳草,不知药效如何,我留下来,正好可以观察云公子的病情,看是否要调整药量。” 晏九没再说什么,朝她拱手一礼:“今日多谢宋姑娘,有劳宋姑娘了。” “晏九大哥客气了,且不说云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医者,救人是我本分。” 有楚辞守着,晏九便飞鸽传书,跟药王谷借医书。 第139章 妻子职责 这一守,便守了一夜。 云烬醒来的时候,楚辞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浅淡的曦光落在她脸上,使得她的面容越发地玉白无暇,仿佛所有的光华都笼在了她的眉眼间。 云烬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去描绘她的眉眼,楚辞的眼睫却是颤了颤。 眼见着她要醒来,云烬收回了手,面容淡然地看着她:“醒了。” “觉得怎样?”楚辞握住他的手腕细细诊脉。 云烬道:“我没事。” 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脉象是平稳了,楚辞高兴道:“九阳草药效不错,近来,每隔两日泡一次药浴,得让晏九大哥再进一次山谷,多挖些九阳草回来才行。” 见她眼角眉间尽是笑意,云烬心下微动:“你守了我一整夜?” “一夜没睡而已,无碍的。” “你很担心我吗?” 云烬低眸看她,眸光深深浅浅,虽清淡平静,却有一种几近暧昧的魅惑。 楚辞心底一荡,在他的凝视下,眸光略微有些闪躲,忙起身道:“水凉了,我扶你去榻上歇一歇。” 然而,一下子起得太快,一阵眩晕骤然袭来,楚辞身子晃了晃,在扶住浴桶之前,便已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之中。 鼻息间,满是淡淡的药香,还有他身上清凉的气息。 楚辞抬眸的瞬间,云烬也恰巧低眸,目光相触的一刹间,两人的心口处皆泛起些微的涟漪。 云烬目色温和,未曾掩饰眼底的担忧,关切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辞扶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一下子起得猛了。” 云烬有些不放心:“还是让晏九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一看。” 楚辞笑道:“不用,就是一夜没睡,有些晕沉,睡一觉就好了。” “下不为例。”云烬见她衣服湿了,道,“快回去换身衣服,别凉着了。” 云烬泡了一夜药浴,寝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楚辞便看见了他精壮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腰腹,这一次,比上次在温泉边看到的更为清晰,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体,竟然也如此的魅惑人心,一时移不开眼。 云烬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心头发烫,连耳根都慢慢红了,他轻咳一声:“宋姑娘,” 楚辞的脸腾地烧红,连忙转身逃开:“我就这回家换衣服。” 一抹轻柔的波纹从他眼底涌起,随之有笑意泛开,不似以往的浅淡,那绽在曦光中的笑容,犹如春雪初融,动人心魄。 楚辞回去换了衣服后,又熬了一锅鸡丝粥,做了几样开胃的小菜。 云烬倚在床头,在楚辞将粥碗递过来的瞬间,眉心微微一拢,苍白的面色,显出一丝羸弱之态。 楚辞动作一顿,捏着汤匙调了调碗里的鸡丝粥,便没瞧见云烬眼底的欢愉欣喜之色。 等粥不烫了,楚辞才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你中毒多年,身子亏损得厉害,需好好调养,不然,等解了毒,就太虚弱了。” 云烬眼底渐生笑意,咽了口粥,道:“以后,每日膳食、汤药,就有劳你了。” 照顾他饮食起居,那不是妻子的职责吗? 楚辞红着脸道:“这不太合适吧?” 第140章 毒坏脑子 云烬淡淡抬眼:“你不是要报恩吗?” “是,是呀,”楚辞心思一转,循循善诱道,“可我要是经常出入云家,坏了云公子的清誉,那多不好呀。” “清誉?”云烬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微微勾起嘴角,“不该看的,你都看了个遍,不该摸的,你也摸了抱了,我......还有清誉?” 楚辞语噎了,好半晌才道:“中午想吃什么?” “鱼汤。”云烬唇角微微扬起,随即又平复,咽下楚辞喂来的鸡丝粥,“药太苦了,我想吃蜜饯。” “我去买。” “买的不好吃。” “山里有一棵青梅树,我去摘些回来腌制。” “嗯。” 楚辞喂一口,云烬吃一口,吃得极慢,楚辞不由问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云烬细嚼慢咽,摇了摇头:“你的心意,需细细品尝。” 楚辞怔了一下,随即扬唇笑了。 等一碗粥见底,楚辞拿了一条布巾递给他,云烬却虚弱道:“使不上力,有劳宋姑娘帮我擦。” 楚辞才不信他的鬼话,就算毒发,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云烬虚弱地看着她:“有劳宋姑娘了。” 楚辞有些懵。 这还是那个生人勿进,清冷出尘的云烬吗? 难道是寒毒发作,毒坏脑子了? “宋姑娘?” 楚辞见他眸光清正,心想着,可能是病势汹涌,真的太虚弱了,便伸出手轻轻地擦了擦他的嘴角。 云烬满心都是欢喜,道:“你一夜未眠,快回去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摘青梅。” 楚辞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使不上力吗?还能摘青梅?” 云烬神色如常:“不知为何,感觉好多了。” 男人的嘴,果然都是骗人的鬼! 楚辞嘴角抽了抽,回去睡觉。 最近太累,这一觉睡得极沉,快到傍晚了才醒来,见时辰不早了,一骨碌爬起来。 堂屋里,阮氏和苏氏正在商量酒席的菜单,楚辞进屋,在苏氏身旁坐了下来。 阮氏把盘里的米糕往她面前一推,和蔼地笑道:“乖孙醒了,饿坏了吧,阿奶等会儿去做饭,先吃块米糕垫一垫。” 楚辞捏了一块,边咬着,边拿起一张菜单:“我们家要宴客吗?” 苏氏道:“过两日乔迁,要宴请邻里。” 最近忙着炼药,乔迁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楚辞放下菜单,道:“有鱼有肉,有鸡有鸭,挺好的。” 阮氏见她起身往外走,问道:“乖孙,你去哪里?” 楚辞道:“我约了云公子摘青梅。” “吃了饭再去吧。” “太晚了,天要黑了。” 等楚辞出了院门,阮氏问苏氏:“乖孙和云公子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苏氏道:“阿楚有分寸的。” 阮氏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不是有分寸就行的,乖孙涉世未深,见的人太少,云公子又是那样好看的人,你要多提点乖孙一些,大户人家,阴私太多,若一辈子都要明争暗斗,那多没意思啊。” 阮氏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看得通透,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苏氏并不意外,道:“阿楚说了,将来找个心仪的男子入赘,我觉得甚好。” 阮氏笑了:“不愧是我的乖孙,入赘好,入赘太好了。” 第141章 强烈恨意 夏日的天色黑得晚一些,楚辞和云烬往山上走,那棵青梅树在半山腰,也不是很远。 时近黄昏,倦鸟还巢,两人欣赏着林中的景色。 楚辞问道:“云公子摘过果子吗?” “没有。” “自己摘的果子,会特别好吃。” “是吗?” 两人来到树下,青梅树不是很高,楚辞踮起脚尖,伸手摘了一颗,在袖子上擦了擦,塞到他嘴里:“是不是很脆很甜?” 若是以往,果子没有洗过,云烬是绝不会咬的,但因为是她摘的,鬼使神差地,云烬咬了一口,顿时就僵住了。 楚辞见他表情不对,问道:“不甜吗?” “甜。”云烬把剩下的半颗递到她嘴边,“你尝尝。” 楚辞没意识到这是他咬过的,也咬了一口,却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酸啊,一点也不甜。” 云烬压住翘起的唇角,又咬了一口:“酸吗?我觉得挺甜的。” “甜什么甜?”楚辞酸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控诉道,“你就是故意戏弄我。” 云烬飞身而上,在最高处摘了一颗,尝过之后,递给她:“甜的。” 楚辞摇头:“我不会再上当了。” 云烬笑着,又递近了一分:“真的甜,真的。” 楚辞见他说的诚挚,半信半疑咬了一小口,眸子猛地瞪大,唇边笑意也流泻而出:“真的好甜。” 云烬见她吃得欢快,上树摘果子。 等咬到云烬先前咬过的地方,楚辞才意识到,她居然跟云烬一起吃一颗果子。 云烬低眸,见她脸颊绯红,一双黑眸熠熠灼热,漾着柔和笑意“你说的对,自己亲手摘的果子,果然又甜又好吃。” 楚辞觉得自己被调戏了,看着手里捏着的那颗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口:“我觉得,还是酸的好吃。” 云烬笑了:“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醋坛子。” 醋坛子楚辞:“......” 云烬飞身而下,搂着她的腰掠上树枝,楚辞始料未及,吓得抱紧他的腰。 云烬眼中掠过明朗的笑意,衬得淡冷的面容,似染了一层温润光华,如春风般柔软:“你不是不怕高吗?上次你爬桃树,也没见你害怕。” 那能一样吗? 上次,她是踩着木梯上树,心中有准备,自然不怕。 “谁说我怕了?” 楚辞松开他的腰,一手扶住树枝,一手摘果子。 云烬满眼宠溺的笑,站在她的身后,时刻注意着她,生怕她摔下去。 两人忙着摘果子,并未看到有一道人影从山道上下来。 顾荷花背着一捆木柴,走得气喘吁吁,便停下来歇一口气,从她这里看过来,正好看到两人亲昵地站在一起。 “贱人!不要脸的骚蹄子!”顾荷花咬牙啐骂了一句。 她是顾大富原配所出,张氏对她这个继女十分的刻薄,但有顾大富在,张氏也不敢太过分。 可自从顾大富蹲了大牢后,张氏变本加厉,使劲地磋磨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这也就罢了,张氏只要稍有不顺心,不是挨饿就是挨打。 这一切,全都是楚辞害的! 顾荷花眼底迸出强烈的恨意。 第142章 背她下山 楚辞忙着摘果子,没有察觉。 云烬侧眸,冷若冰霜的脸上透着骇人的森然,那目光太过可怕,顾荷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背起地上的木柴,吓得慌不择路,差点从山道上滚下去。 楚辞听到动静,抬眸看过去,有些讶异:“这是撞鬼了?” “你和她有恩怨?” “她是顾大富的女儿。” “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楚辞知道顾荷花为何会惊慌而逃了,她收回目光,笑盈盈地转过头:“不怕,有你在。” 这一侧身,两人鼻尖相触。 呼吸相缠间,楚辞觉得心跳都快要停了,不由地想要退开一步,云烬揽住了她的腰:“小心摔下去。” 差点一脚踩空,惊慌之下,楚辞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下直接亲上了。 楚辞瞪大眸子,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口好似有电流划过,一阵酥麻。 山风拂过,两人衣袂翻飞,时而交缠一起,时而又错开。 听着擂鼓般的心跳,楚辞慌忙从他唇上移开,云烬的心忽然就空了一下,然后,就听她脱口说道:“我我我我......我会负责的!” 唇角愉悦地扬起,云烬笑了,抬手摩挲了一下她那如滴血一般的耳珠,笑道:“我知道。” 触上他温柔的笑眼,楚辞慌忙避开,看着篮子里的果子,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抱紧我。” “啊?” “不是要回去?”笑涡一漾,云烬道,“又不是没抱过。” 好想把他踹下去哦。 楚辞的脸颊滚烫得不要不要的,想着自己爬下去,可往树下一看,最终还是抱住了他的腰,云烬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揽着她,从树下掠了下来。 楚辞刚一松开他的腰,云烬便握住了她的手:“天黑了,山道难行,跟紧我。” 楚辞抽了抽手,居然纹丝不动:“我会小心的。” “走吧。”云烬却是牵着她的手下山了。 “云烬,” 云烬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你若摔下去,我没法救你。” 楚辞道:“这条山道我走了十几年了,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摔下去的。” 浅淡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云烬淡声问道:“你确定?” 楚辞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还没发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还是小心点好。” 云烬松开她的手,举步往下走了一个石阶,俯下身,一把将她背了起来。 楚辞震惊了:“云烬,你......” 云烬背着她,云淡风轻地往下走:“以防万一。” “我不会摔下去的,真的,你放我下来。” 楚辞挣扎着要下来,云烬道:“别乱动。” 楚辞看着昏暗天色下蜿蜒的山道,乖乖趴着不动了:“你身子还虚着,别累着了,你放我下来,我让你牵。” 云烬步伐从容,走得十分平稳。 楚辞见他不说话,又开口了:“云烬,” 云烬淡淡道:“若是背着不舒服,我可以抱你。” “......”楚辞噤声了。 云烬又道:“身子再虚,抱你也是不成问题的。” 楚辞脸颊爆红,好在山道上也没其他人,她便安心下来,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云烬背她下山。 第143章 乔迁设宴 转眼到了乔迁宴,宋焦跟秦山长请了一日的假,天刚刚亮,就跟宋礼一人赶着一辆牛车,从镇上采买回来。 牛车经过村长家门口时,村长对周氏道:“宋家乔迁,来的人肯定多,你早点过去帮忙。” “这就过去。” 周氏提着一篮子的鸡蛋,还没进竹林,就碰到李氏和刘氏。 两人也没空着手,都提着一篮子的东西。 赵氏和阮氏正在厨房忙活,见几人过来帮忙,都十分地开心。 厨房明亮宽敞,刘氏打量了一圈,羡慕道:“阿楚这丫头真有本事,婶子苦尽甘来,可是咱们村最有福气的人了。” 周氏也打心里喜欢楚辞:“阿楚不但有本事,还不忘帮衬大伙儿,真是难得。” 李氏不善言辞,脸上带着笑,也夸了一句:“阿楚心地好,好人有好报。” 阮氏最喜欢听别人夸赞楚辞,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多起了两道褶子。 几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洗菜、切菜,十分的麻利。 宋廉和宋孟从各家借了桌椅碗碟,不少村民帮着一起搬过来,看着气派雅致的宅院,心里羡慕得不行,暗戳戳地想着,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建一座这么漂亮的宅子。 楚辞又买地又造房子,宋孟肯定也赚得盆满钵满,便有人问宋孟:“阿孟,你们家啥时候造房子啊?” 赵氏也想买块地建房子,只是近来太忙了,就想着,等建好作坊,再请赵顺建房。 这事,赵氏跟宋礼商量过,宋孟无意间听到,也知道赵氏的打算,笑了笑,道:“等建了房子,一定请叔上门喝一杯。” 说笑了几句,又有村民问道:“阿孟啊,你家作坊啥时候动工啊?” 建了作坊,肯定要请人,宋家厚道,出手又大方,村民都想进作坊,见有人开口问了,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宋孟。 宋孟道:“老宅那边拆了就动工了,就这两日。” “作坊建好了,请人不?” “大伙儿若是有意进作坊上工,等作坊建好,可以去村长那儿登记。” 请人的事,楚辞已经跟村长提早说过了,村民大多朴实能干,但也有偷奸耍滑的,这种人难缠又不讲理,交给村长最合适不过。 村民陆陆续续地来了,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心里酸得直冒泡。 逛完了宅子,几个妇人抓了一把瓜子,坐在葡萄架下唠嗑。 “瞧见没,三房就来了宋老三和阿凌。” “抢了阿楚的婚事,哪还有脸来?” “顾秀才被夺了功名,张氏那么势利的人,居然没闹着退婚。” “哪是不闹啊,阿琬要死要活,张氏没辙。” “阿楚除了长得不如阿琬,哪一点比不上?顾秀才真是瞎了眼了,女人再好看,关了灯不都是一个样,整个清河县都找不出比阿楚更能干的。” “呸,什么秀才,我听说,他这辈子都不能考科举了。” “活该!” 妇人们磕着瓜子,正说得起劲,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楚辞听到动静出去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144章 不请自来 竹林外停着一辆马车,顾子阑站在马车旁,看着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宋姑娘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竹子和桃树?夏天住在这里,简直比神仙还快活,爹,你咋就生不出这么优秀的闺女,好让也我享享福?” 顾老爷从马车上下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你咋不出息点,也让老子享享福?” “老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肖父啊。” “我看你是欠削。” 顾老爷一巴掌要呼过去,顾子阑脑袋一缩,连忙躲开。 楚辞面上带笑:“顾叔,顾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顾子阑凑上前,道:“你都叫我爹叔了,怎不叫我一声大哥?我就缺你这样的妹子。” 楚辞从善如流:“顾叔,顾大哥,快里面请。” “要不是阿焦跟山长请假,我们还不知道你今日乔迁,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居然不请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顾子阑说得幽怨,楚辞总觉得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这不是怕乡下地方太寒酸,招呼不周吗?” 院子里铺了白玉石板,栽了果树,种了花,葡萄架下还弄了两架秋千,长廊蜿蜒相连,廊柱上还雕了莲花纹。 “这也叫寒酸?”顾子阑瞪大眼睛,满眼的惊羡,“阿楚妹妹,你家也太漂亮了。” 一走进来,顾老爷就觉得惬意,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处都透着雅致。 楚辞没料到顾老爷和顾子阑会来,把他们跟村民安排一处,村民怕是会不自在,楚辞便带着两人往宽廊这边走来。 云烬喜静,宽廊里也摆了一桌。 荷塘里种了荷花,也养了鱼,云澈和宋小弟正趴在栏杆上喂鱼。 云烬靠在沙发上,一边饮茶,一边欣赏着荷塘景色。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来。 楚辞跟他介绍顾老爷和顾子阑,几人打过招呼后,顾子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眼的惊奇:“软软的,好舒服了,阿楚妹妹,你家的椅子好别致。” 楚辞笑道:“这是沙发。” 这套沙发,是她画的图纸,然后交给宋礼去做。 “哪里做的?我也想做一套,太舒服了。” “这些都是我大伯做的,顾大哥若是喜欢,我跟我大伯说一声,顾大哥人脉广,可要给我大伯介绍生意哦。” 顾子阑看着她的目光都在发着光:“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确实舒服。”顾老爷也在沙发上坐下,他坐的是单人沙发,两只手放在扶手上,说不出的舒适放松。 顾子阑性子跳脱,楚辞叫了宋焦过来,然后出去招待其他的人。 快开席的时候,宋染一家来了。 宋染是宋礼和赵氏的大闺女,嫁去余家村六年,和余成育有一女。 阮氏只请宋染两口子,没想到她的婆婆林氏也来了。 一进门,林氏的眼珠子就没停过,骨碌碌地转着,眼底透出的算计遮都遮不住,赵氏瞧见了,心下十分不喜,但来者是客,又不能把人轰出去。 第145章 没好脸色 宋染还未出嫁前,很疼原主,楚辞笑盈盈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姐,” 宋染推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大丫,快叫小姨。” 大丫朝着楚辞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小姨,” 小姑娘长得像宋染,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的可爱,只是又瘦又小,明明五岁了,看起来却像只有两三岁。 楚辞从兜里摸了几块糖果给她,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宋染,见宋染点头了,才伸手接过来:“谢谢小姨。” 楚辞揉揉她的小脑袋:“大丫真乖。” 说话间,赵氏走了过,对林氏道:“亲家来了,真是稀客。” 赵氏今日穿了一身细棉布襦裙,头上也插着一支银簪子,林氏看着眼热:“亲家这身行头可真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呢。” “侄女儿孝敬的。” 赵氏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对林氏没有半点好脸色。 余家有酿醋的手艺,家境还算不错,这门亲事是老宋头定下的。 宋染嫁过去六年了,却只生了一个闺女,不得林氏喜欢,没少磋磨宋染,连带着对大丫也很刻薄,赵氏心里有气。 林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但想着今日来的目的,只能狠狠地压下心头的火气,看着楚辞的目光满是算计:“这就是阿楚丫头吧,长得可真俊,不知道定亲了没有?” “我们老宋家的闺女,哪一个不俊?”赵氏怼了一句,将林氏的那点算计全看在眼里,目光一转,笑眯眯地朝大丫招手,“快到外婆这里来。” “外婆,”大丫软糯糯地喊了一声,抱住了她的大腿,很是亲昵。 大丫很喜欢来宋家,因为一来宋家,就有好东西吃,还能吃饱肚子,不像在余家,饿肚子不说,还要被林氏打骂。 赵氏一把将她抱起来:“快要开席了,大丫饿不饿?外婆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氏这一打岔,林氏也不好再开口,等入了酒席,吃得差不多了,又重新提起来。 林氏脸上堆满了笑容,对阮氏道:“婶子,阿楚这丫头越看越好看,不知道哪家有这个福气,能把她娶回家。” 林氏的小儿子还没定亲,这是把主意打到楚辞身上来了。 阮氏看她一眼:“乖孙贴心又孝顺,当然是留在家里招婿了,亲家可是认识什么好人家的儿郎?” 林氏可舍不得把儿子入赘到别人家,讪笑了一下:“乡下泥腿子,认识的人也都是泥腿子,哪配得上阿楚。” “我还以为你要把你家老二入赘我们家呢。”阮氏看林氏脸色僵了一下,不冷不淡地笑了起来,“不过,你说得对,乡下泥腿子可配不上我家乖孙。” 一个退了亲的贱丫头,她能看上她,那是她的造化,居然还敢嫌弃她儿子。 林氏气得脸色发青,但又不好发作,眼珠子一转,说道:“听说阿孟跟着阿楚,都和醉云楼合作生意了,阿染虽然嫁到我们余家,却也是宋家的闺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阿楚丫头,你可不能偏心,怎么着,也得帮衬你大姐一把。” 第146章 如意算盘 这是明目张胆地打豆制品的方子,还真敢开口。 楚辞浅笑着说道:“大姐夫若是也想做豆腐生意,可以跟大伙儿一样,来我家进货。” 这话林氏不爱听,道:“成儿可是你大姐夫,那些泥腿子怎么能跟他比?我们也不奢求跟阿孟一样,阿染只要臭豆腐的方子。” 宋染被林氏的厚颜无耻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捏紧手中的筷子,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你说这话,是想让我被人戳断脊梁骨吗?” 林氏没想到宋染居然有胆子来拆她的台,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扯着嘴角,讪笑道:“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婶子这话说得好,一家人就该守望相助,”楚辞接着她的话,笑容可掬地说道,“听说,余家的酿醋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酿出来的醋,醇香回甜,不如婶子也把方子拿出来,我们一起把生意做大,如何?” 余家家境不错,全靠那酿醋的方子,林氏的脸上甭提有多精彩了。 楚辞笑意不变,眸光却凉了下来:“既然婶子舍不得,我也不强人所难,婶子就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口不择言。” 这不是在拐着弯骂她不懂事吗? 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林氏都快气炸了,还没散席,就借口身子不舒服,黑着脸走了。 婆媳几年,宋染很清楚林氏的性子,她若是不跟着回去,什么难听的话,林氏都说得出来。 今日是楚辞一家乔迁的大好日子,她不想惹晦气,便也起身要走:“大丫,我们回去了。” 林氏见宋染没跟上来,转过身,正想破口大骂,落了宋染和宋家的面子,却见她牵着大丫的手要走,“哼”了一声后,又扭头走了。 赵氏道:“林氏如意算盘落了空,你们娘俩回去,少不得又要受她的气,就让大丫留下来陪我跟你爹几日。” 大丫眼巴巴地看着她:“娘,奶奶很凶,我怕,我不想回去,能不能在外婆家多住几日?” 这话听得宋染眼眶发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叮嘱道:“大丫要乖乖听外婆的话,别给外婆惹麻烦,知道吗?” “嗯,”大丫点头,“我会乖乖的,帮外婆干活。” 赵氏听了,心里酸涩,对宋染道:“大丫乖巧又懂事,能给我惹什么麻烦,你快回去吧,别让林氏又借机磋磨你。” “娘,阿奶,我先回去了。”宋染道。 阮氏道:“余家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回来,阿奶给你撑腰,别什么委屈都自己一个人受着,你要记住,你是宋家的姑娘,咱们老宋家不怕事。” 宋染低下头,偷偷抹泪,“嗯”了一声后,便走了。 楚辞牵着大丫的手,含笑道:“小姨带你去找小舅舅玩。” 口袋里还放着小姨给的糖果,大丫很喜欢楚辞,便由楚辞带着她去了宽廊。 顾老爷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第147章 都好商量 楚辞把大丫交给宋小弟,让宋小弟陪她玩,然后,问顾老爷:“顾叔找我有事?” 顾老爷指着桌上的那道腐乳扣肉,眼睛都在发着光:“这道菜金黄透红,软烂鲜嫩,还有一股很香醇的味道,吃了一块想吃第二块,正好做醉云楼下个月的招牌菜。” 顾子阑抱着盘子正在大快朵颐,一块又一块地塞进嘴里,盘子很快就见底了。 顾老爷瞬间就后悔把他带过来。 简直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丢人呐。 楚辞笑了笑:“这道菜以腐**入味,口感香浓醇厚,我等下把菜方子写给顾叔。” “腐**?” “腐乳细滑松软,味道鲜美奇香,不管是当做小菜,还是用来做菜,都风味独特,一坛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太贵!” 顾老爷正要跟楚辞还价,楚辞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品,顾老爷瞪着眼,默了半晌,咬牙道:“五两就五两,你能供多少?” 楚辞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一百坛之内都好商量。” “那就先给九十九坛!” “没问题,叔等下回去,正好给叔带回去。” 顾老爷见天色不早了,装好豆腐乳,便打算回去,等了半天也不见顾子阑出来,便又折回去。 “阿楚妹妹,你家的水煮肉片真好吃。” “辣子鸡够辣,我都停不下来。” “还有这红烧鱼块,也好好吃。” 顾子阑吃得满嘴油光,顾老爷满脸黑线,扯着他后衣领,将他拽起来。 顾子阑扑腾了一下,不快道:“爹,爹,你放开我,我还没吃够!” 顾老爷看着快被扫荡一空的酒桌,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拽着他出了宋家。 顾子阑探出车窗,朝楚辞嚷道:“阿楚妹妹,我下次来,你可得亲自下厨,腐乳扣肉、八宝鸭、酱肘......啊,爹,你拽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顾子阑被顾老爷拽进马车里,更加不满了。 楚辞目送着马车走远,忍俊不禁。 她刚转身,就看见云烬朝她走来:“你会做酒酿圆子吗?” 楚辞微微一笑:“你想吃?我这就去做。” 酒席虽散了,但宅子里都是人,云烬静静地看着她:“家里有糯米粉。” 楚辞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笑着道:“好,那去你家。” 云烬唇角微微翘起,自然而然地去牵她的手,楚辞脸颊绯红,紧张地四下张望,见四周没人,才小声道:“天还没黑,我能看得见路。” 云烬捂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喘了一下:“胸口有些难受。” 他的唇色本就淡,眉心一拢,脸色也微微有些白。 “是寒毒又要发作了吗?”楚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诊脉,脉象平和,并没有毒发的迹象。 云烬道:“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 “我炼了好些安神的药丸,本打算给我二哥的,等会儿我拿一瓶给你先吃。” “嗯。” 楚辞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两人携手走了一路,云烬面色淡然,心底却是说不出的窃喜欢欣。 楚辞从橱柜里找出了糯米粉,加了水准备搓小圆子,云烬微微笑起来:“我帮你。” 第148章 娶回来啊 楚辞一抬头,在暮色金光中,撞见云烬唇间的笑意,那笑容浅淡如风,撞入眼帘时,心底也微微起了涟漪。 不由地脸就红了,楚辞把揉好的糯米团子,捏成一小块一小块:“搓圆了就行。” 含笑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云烬应了一声:“好。” 糯米不易消化,楚辞没有做太多,等搓完圆子,往锅里加水,云烬就坐在灶下烧火,水沸了之后,再倒入小圆子,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倒入酒酿、蛋清、枸杞,还有冰糖。 酒酿味浓甜润,圆子软糯,云烬尝了一口,微微笑起来:“好吃,很香甜。” “下次,我们再一起揉圆子。” “我们?”云烬不由地低喃了一声。 楚辞这才惊觉话中的暧昧之意,连忙捧着碗遮住自己的脸,却被热气氤氲得比天际的晚霞还明灿。 “小心烫。”唇边笑意加深,云烬温声说道。 见她脸上沾了些糯米粉,抬袖就要帮她拭去,正好楚辞抬头看来,他抬起的手,便顿在了半空。 楚辞下意识地抬袖擦脸:“我脸上脏了吗?” 云烬点头:“左边脸颊。” 楚辞“哦”了一声,抬袖去擦左脸:“还有吗?” “还有一点。” 楚辞又擦了擦,然后抬头看他,云烬微笑望着她,抬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糯米粉:“好了。” 在他的注视下,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楚辞低着头:“谢谢。” 吃完后,两人又一起收拾厨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辞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云烬握住她的手,不等她拒绝,又补了一句,“顺便接阿澈回来。” “云公子,” “何事?” “男女授受不清。” “我是病患,你是大夫,医者有救无类,不是吗?” 楚辞:“......” 云烬微垂着眼睫,浓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欢悦,却遮不住唇边的笑意。 进了院门,云烬去找云澈,楚辞回屋拿了一瓶安神丸给他:“睡前服两颗。” 云烬抿唇而笑:“好。” 楚辞送两人出了大门口,云澈笑嘻嘻地朝她挥手:“阿楚姐姐快回去。” 楚辞含笑点头,等两人走远了才进门。 云澈抬眼望天,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听见好多妇人都要给阿楚姐姐说亲,阿楚姐姐若是嫁了人,七哥,你怎么办?” “娶回来。”云烬淡淡道。 云澈猛地瞪大眼睛,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格外的亮,扯着云烬的衣袖,激动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跟阮奶奶提亲。” 云烬负手,看着沉沉夜色,没有说话。 “七哥?” “我要让她风光大嫁,等那件事了了,我请母亲上门提亲。” 云烬舍不得让楚辞受委屈,若没有父母之命,终究要受人诟病。 云澈恍然,随即眉头蹙了起来:“大伯母不认识阿楚姐姐,不知道她的好,怕是不会答应。” 云烬语气微凉:“她欠云家的,终究要还。” 云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沉寂下来,眼睫也垂了下来:“七哥,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吗?” 云烬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只要我活着,势必替云家讨回公道,让天下人知道,云家百年傲骨,从不曾折弯。” 第149章 势在必得 夜色渐浓,宋礼一家帮着阮氏和苏氏收拾完之后,也要回去了。 “二哥,你读书累,我给你做了些药,”楚辞将一个小锦盒塞进宋焦手里,“白色的药瓶是安神丸,睡前服两颗,保证你一觉到天亮,青色的药瓶是补脑丸,晨起后也服两颗,能让你神清目明,健脑益智。” 宋焦接过来,心里动容:“二哥这次一定给你考个秀才回来。” “我相信二哥,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别累着自己。” “放心吧,二哥不会死读书的。” “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楚辞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宋礼道,“大伯,顾大哥看上了沙发,你有空也给他做一套,我跟他说好了,让他帮你拉生意。” 宋礼笑道:“大伯知道了,那图纸是你的,以后若有生意,我们五五分。” “家里里里外外那么多的家具,大伯也没收我银子,那些图纸就当是我孝敬大伯的,咱们是一家人,大伯就别跟我客气了。” 楚辞给的那些图纸,前所未见,除了沙发,还有嵌入式推拉的衣柜,榻榻米,厨房用的地柜和吊柜,各式各样的椅子、书架,不论是那一款,一旦打出来,一定能风靡整个清河县。 宋礼不想占她便宜:“那些家具是大伯恭贺你乔迁的。” “那些图纸也是我的心意。” 宋礼还想推辞,阮氏开口了:“这些年,你没少帮衬三房,乖孙现在本事了,想要孝敬你,你就收着。” 宋礼这才没说五五分账的事情。 宋礼一家走后,楚辞洗洗也睡下了。 林氏从宋家回去后,越想越恼火,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大半夜起来,碰到起夜的余成,便把他拉到一旁。 余成打了个呵欠:“娘,咋还不睡?” “我睡不着。”林氏阴着脸,说出心中的盘算,“一个退过亲的小贱人,名声不好,长得还一般,就算有些本事,赚再多的银子,到最后也是别的男人的,倒不如便宜她们老余家。” 余成没想到林氏还没死心,皱了皱眉头:“宋家不是说了要招婿?你舍得二弟?” “要是那小贱人成了老二的人,宋家还敢强硬?老二要是不娶她,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破鞋!” 林氏一想到这里,心里的郁气都散了。 余成惊了惊,连忙劝道:“娘,你别乱来,要是撕破了脸,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了。” “怕啥?要是成了,宋家捂着还来不及,怎么敢撕破脸,除非她不想活了,不然,她就得嫁进我们余家。” 林氏这么一说,余成也有些心动,脑子里不由地闪过一个念头。 楚辞可是醉云楼的二当家,娶了她,就跟娶一座金山没啥差别,既然都是要便宜他们余家,为何不能便宜他?反正宋染也生不出儿子,她们两姐妹共侍一夫,说不定还能是一桩美谈。 余成对楚辞势在必得,心头不禁一阵火热,急切地问林氏:“她在桃花村,想要下手可不容易,娘,你有啥好的法子?” 第150章 跟着享福 “让宋染回娘家把人请来,她还能不来?”林氏满眼精光,在余成耳边嘀咕了几句。 余成眼底放光,压制着心底的激动,搓了搓手:“娘,真的能成?” 林氏得意地笑起来:“你就等着老二把她娶进门,咱们全家跟着享福。” 郁气散了,林氏回屋做了个美梦。 余成却被心底涌起的那份躁动,兴奋地睡不着了,天还没大亮,就悄摸摸地去了余郎中家里。 宋染起来,见林氏在杀鸡,差点以为林氏中邪了。 余家世代酿醋,在镇上开了两家铺子,家境还算殷实,可林氏抠搜惯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买肉杀鸡。 “娘,我来吧。”宋染走过去,说道。 “不用,”林氏难得地给了个笑容,“你等下回一趟娘家,请阿楚丫头来咱家做客。” 宋染眉头一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请阿楚来咱家?” 林氏道:“我昨日说的那些话是有些不妥,想着请她来咱家吃顿饭,就当是赔罪了。” 林氏跋扈惯了,会给人赔罪? 八成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想要算计楚辞。 宋染替楚辞回绝了:“阿楚不会介意的。” “阿楚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咱们跟她搞好关系,以后也能帮衬咱们一些,虽说日子还过得去,但总不能世世代代都守着一个酿醋的方子,你嫁过来这么多年,只给老大生了个闺女,不多备些嫁妆,能招得好人家入赘?” 平日里,林氏没少骂大丫是赔钱货,这会儿,她越是说得情真意切,宋染越是不信。 “娘是长辈,哪有给晚辈赔罪的道理,岂不是折了阿楚的寿?” 林氏平时颐指气使惯了,见宋染诸多推诿,恼火了:“老娘还没死呢,就使唤不动你了?老娘就知道,你跟咱们老余家不是一条心,你要是不去,让老大走一趟。” 林氏铁了心,宋染只得走一趟,到时候就说楚辞没空,免得遭了林氏的算计。 宋染走后,林氏在她背后啐了一口:“不下蛋的东西,老娘还管不了你了!” 再看砧板上剁了一半的鸡块,林氏心里一阵肉痛。 这只老母鸡她还想留着下蛋呢,便宜那贱丫头了。 林氏一刀下去,恶狠狠地把鸡头给斩断了。 这时,余成回来了,把手中的小纸包递给林氏:“娘,东西我买回来了。” 林氏赶紧把东西塞进袖子里,说道:“你媳妇已经回娘家请人了,你快去镇上把老二叫回来。” “知道了,我这就去。” 余成出了院子,并没有去镇上叫余老二回来,而是在村子里溜达了起来,等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再回去了。 那贱丫头长得不怎样,身段却是不错,准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余成心口发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尾,路过一户人家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余成一个趔趄,在门槛绊了一下,一只鞋落在了门外,这时,大门关上了。 第151章 怎能不去 把余成拽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寡妇。 李寡妇的男人死得早,家里没了顶梁柱,便打了余成的主意。 余家是村里的富户,家境殷实,余成和宋染成亲六年,连个儿子都没有,如果她能给余成生个儿子,即便是做小,宋染还不是得被她踩在脚下。 李寡妇相貌一般,但皮肤白皙,身段婀娜,余成见了,眼珠子就移不开了,两人勾搭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寡妇将他压在墙上:“我刚才瞧见你偷偷摸摸去了余郎中家,你干什么去了?” 他在李寡妇腰上掐了一把:“我娘给老二相中了一户人家,只是对方仗着家境好要招婿,我娘舍不得老二,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把亲事给定下。” 余成这么一说,李寡妇便知道他买的什么药,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你呢,你什么时候娶我进门?” 反正时间还早,又被李寡妇这么一撩:“我知道委屈了你,你暂且忍一忍,等你怀了儿子,我才好跟我娘开口,不然,别说我娘,就是宋家人,都能把我打死。” 李寡妇没有再逼余成,娇嗔道:“你都不来,我跟谁生儿子?” “我这不是来了吗?” 余成开门,把落在门外的鞋子捡了进来,然后抱着李寡妇进屋了。 林氏还等着余成把余老二叫回来,不知道余成另有盘算,正跟李寡妇厮混,等她炖了鸡汤,宋染也到了桃花村。 赵顺带着底下的工匠,把宋家小院拆了建作坊,院子里的东西,楚辞全都搬到新宅子那边。 宋孟正在后院磨豆,楚辞在临时搭建的灶台旁煮豆浆。 大丫在灶膛前坐下,仰着小脸笑道:“小姨,我帮你烧火,我烧火可棒了。” “大丫真乖。”楚辞抓了一把糖放进她兜里,然后,剥了一颗喂进她嘴里。 大丫眯着眼睛笑:“糖好甜,谢谢小姨。” 楚辞笑着叮嘱:“一天只能吃两颗,吃多了,牙牙会长小虫虫,知道吗?” “我听话,不长小虫虫。”大丫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正巧看见宋染进来,“哒哒哒”地跑过去,摸出一颗糖递给宋染,“娘,这是小姨给我的糖糖,可甜了。” 宋染温柔地笑道:“娘不吃,你吃。” 豆浆刚好滚了,楚辞盛了一碗给她:“大姐来的正好,尝尝咱家的豆浆,可香了,大丫,你说是不是?” “嗯嗯,”大丫点头如捣蒜,从厨房里端了一盘油条出来,“小姨炸的油条好好吃,跟豆浆一起吃,就更好吃了。” 宋染还没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浓郁的豆香,早上还没吃就过来了,肚子正饿得咕咕响,一碗豆浆喝下去,配着油条,胃都舒服起来。 宋孟见宋染早饭没吃就出来,问道:“大姐,是余家出了什么事吗?” 宋染看着楚辞:“我婆母一大早起来杀鸡,说是要请你过去吃饭,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等会儿我回去,就说你没空。” 楚辞眯了眯眼:“林氏请我吃饭,我怎么能不去,大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第152章 给你赔罪 宋染劝道:“我那小叔子早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些年,林氏挑三拣四,谁都看不上,突然说要请你吃饭,只怕没什么好事,咱们能避开就避开。” 楚辞何尝不知道林氏的心思,只是,她不想让宋染难做,今日,她若不跟宋染一起回去,指不定又要受林氏的责骂。 楚辞说道:“就算避开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乡下妇人能使的手段,来来去去也就那一些,林氏想算计我,没那么容易。” “可是,” “大姐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等到了余家,不管林氏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免得事迹败露了,又迁怒到你的身上。” 宋染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对宋孟道:“午后,你去余家接阿楚回来。” 林氏不是个善茬,宋孟也有些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大哥若是一起去,岂不是坏了林氏的计划?林氏要是不出手,我没有机会收拾她。” “那就请云公子的侍卫陪你一起去,他武功高,躲在暗处也没人发现,真要有个意外,他也能帮你脱险。”宋孟不由地就想到了晏九。 楚辞摸了摸鼻子,莫名地不想让云烬知道:“这种事情,也不好麻烦人家,云公子已经帮了我们许多,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 非亲非故的,你们还手牵手? 别以为天黑,他就没瞧见! 昨日,吃完酒酿小圆子,云烬送楚辞回来,在院门口,宋孟不经意间撞见的。 当时,他就想冲上去,把拱了他家小白菜的云烬暴打一顿。 宋孟没好气道:“你和云公子不是走得很近吗?” 楚辞讪笑了两声,拉起宋染就走:“大姐,我们快走吧,免得林氏起疑,我都不好出手对付她了。” 虽然楚辞没说,但不用想,宋孟也知道林氏想使什么手段,无非就是坏了楚辞的清白,逼楚辞嫁进余家。 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宋孟不放心,去了云家找云烬。 楚辞和宋染到余家的时候,林氏已经做好了一整桌的好菜,一张老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阿楚来了,快请坐。” 楚辞笑盈盈地坐下:“婶子也太客气了。” 林氏笑眯眯地看着宋染,和颜悦色道:“老大出去大半天了,也不见回来,你出去找一找,家里来了客人,可不好怠慢了。” 林氏以为余成去了清河镇,心想着,宋染就是把整个村子都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人,只要把她支开了,后面的事情还不水到渠成。 宋染看了楚辞一眼,楚辞扬唇微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宋染便出门去找余成了。 林氏殷勤地给楚辞夹菜:“也不知道婶子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 楚辞尝了一口,笑道:“婶子的手艺,都快赶上酒楼的大厨了。”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给楚辞和自己都倒了酒:“昨日,婶子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一碗酒,就当婶子给你赔罪了。” “婶子言重了,昨日人多事忙,婶子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这一碗,理应我敬婶子。”楚辞将酒碗递到唇边,立马就知道酒里被掺了药。 第153章 拨动心弦 林氏眉开眼笑,就等着楚辞把酒喝下去,谁知楚辞突然“哎呀”了一声,把酒碗放下了。 看到楚辞豁然起身,林氏脸色一变,生怕被她给看穿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楚辞小脸微白,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有老鼠,有老鼠。” 林氏悬着的心才放下去,暗戳戳地咒骂楚辞小见多怪,都是泥腿子,老鼠有什么好怕的。 但脸上还是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在哪儿呢?我这把它赶出去。” “在,在哪边。”楚辞随便指着墙角说道。 林氏抄起一旁的扫帚,当即就过去了,楚辞趁机换了两人的酒碗。 林氏走近,并未发现老鼠踪迹,又问:“在哪儿呢?” “窜到柜子底下去了。” 林氏在柜子地下扫了一通,问道:“出去了吗?” “跑了,跑出去了。”楚辞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林氏笑眯眯道:“乡下地方简陋了些,吓着你了。” 楚辞端起桌上的酒碗,抿了一口压压惊,讪笑了一下:“让婶子见笑了。” 林氏又招呼楚辞吃菜,端起酒碗说道:“这是自家酿的桂花酒,带一点甜,酒劲小,你多尝尝。” 楚辞又抿了一口:“婶子自己酿的吗?难怪特别清香柔和。” 林氏见她慢慢地把碗里的酒都喝光了,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林氏克制不住心底的喜悦,又给楚辞倒了一大碗,楚辞也都饮尽了。 酒没问题,被下了药的是酒碗。 也不知道林氏到底放了多少,很快就发作了,一张老脸红地滚烫,她抬手去扯衣襟:“今日咋就这么热呢。” 楚辞笑道:“都快五月了,一天天地渐热了。” 林氏浑身燥热难耐,想起来喝碗水,谁知一个恍惚,站都站不稳了。 楚辞连忙上前扶住她:“婶子醉了,我扶你回屋歇着。” 林氏已经神志不清了,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任由楚辞扶着她回屋。 林氏这个样子,是个男人进来,都会扑上去。 楚辞才不管待会儿进来的是不是余老二,敢给她下药,用这么龌蹉的手段算计她,就得自尝苦果。 楚辞正打算退出来,只听“砰”地一声,一个男人被扔在了林氏身上,楚辞吓了一跳,一双清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鼻尖药香浮动,楚辞心口微微一烫:“云烬?” “是我。”云烬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了出去,然后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看见他,楚辞心中欢喜:“是大哥让你来的?” 云烬颔首:“嗯。” 楚辞问道:“屋里的男人是谁?” 捂住右耳的手微微地移开了一点,云烬凑到她耳边:“村里的一个老鳏夫。”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耳根一下子就红了,楚辞羞赧道:“你先出村,别让人看见了,我去找大姐,跟大姐说一声,我们村外见。” 云烬看着她那绯红的耳珠,鬼使神差地又凑了一些,冰凉的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好。” “轰”地一下,楚辞整个人都仿佛要烧起来,荡漾的春心跳得飞快:“云烬,” “我在村口等你。” 那又低又柔的声音,仿似情人间的低喃,楚辞心底的那根心弦就这样被拨动了。 第154章 杀气腾腾 云烬说完,揽着她的腰掠上墙角,出了余家。 楚辞怔愣道:“为什么不走大门。” 云烬把散落在她脸颊的碎发拂到耳后,低笑道:“污言秽语,不想你听见。” 即便隔着墙,林氏屋里的动静还能隐约听到一些。 楚辞的脸又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说了一句:“我去找我大姐了。” 云烬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唇角微扬,离开了余家村。 余成在李寡妇屋里快活了一把,瞅着时辰差不多了,说道:“我要去镇上叫老二回来了,误了事,我娘能打死我。” 李寡妇知情知趣,没有再缠着他,余成就喜欢她这一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穿戴整齐后,离开了李寡妇家,走出不远,便碰到了宋染。 宋染以为余成去叫余老二了,乍然看见他,不由有些怔愣,目光掠向他身后的院门,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在这里?” 余成有些心虚,反问:“你不在家里帮娘的忙,出来瞎溜达啥?” 宋染面无表情道:“娘请阿楚来家里吃饭,让我出来寻你。” 余成听出这是林氏支开宋染的借口,没想到,让他给撞上了。 这下好了,到嘴的美人飞了。 余成不甘心,一路上,眼珠子转个不停,想着怎么支开宋染。 理由还没想到,居然碰到楚辞了。 宋染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楚辞道:“婶子喝了两碗酒,有些不舒服,我出来找大姐。” “那我们快回去吧。” 余成这下彻底歇了心思,怪恨林氏不看黄历,好好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走到余家门口时,楚辞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紧闭的大门说道:“我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怎么关起来了?” 余成心下一跳,隐约想到了什么。 林氏喝了酒之后,人就不舒服了,难道她喝的,是混了药的酒? 余成脸色惊变,一脚踹开大门,路过的村民见他神色不对,也跟着他进来。 一进院子,屋里的动静可就瞒不住人了,村民回过味后,忍不住就调笑起来:“这大白天的,你爹铺子都不开了,瞧这猴急的样,是准备再给你和老二添个弟弟呢。” 余父和余老二在清河镇,一人看着一家铺子,这会儿绝不可能回来。 如果不是余父回来了,那就是林氏偷人了! 余成五雷轰顶,满心都想着不能让外人给撞见了,脸色难看地把人推出了院门:“赵四叔,你乱说个啥,时辰不早了,婶子喊你回家吃饭呢。” 赵四一只脚刚跨出院门,余父余长海回来了。 余成面色僵白,内心一片哀嚎,完了完了,他老余家的祖坟要绿了。 赵四看见余长海也很惊讶,回头看看屋门,又看看余长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猛地瞪大。 那动静实在太大,余长海一见众人的表情,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当即杀气腾腾地踹开了屋门。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林氏惊醒过来,看着压在身上的余鳏夫,脸色顿时煞白,尖叫着把人推开。 第155章 逮个正着 看清是余鳏夫,不止余长海和余成,就连赵四,也都瞪圆了眼睛。 这这这......这也太刺激了! 余家村大多都是姓余,余鳏夫略长余长海几岁,可按辈分,余长海要喊余鳏夫一声“叔”,被自己的叔父给绿了,余长海的心里既膈应又窝火。 林氏看着余长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底又慌又怕,也顾不上有人围观,慌忙把衣服穿上,连滚带爬地扑到余长海脚下,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当家的,六叔欺你不在家,趁着我酒醉,把我......当家的,我对不起你,我不活了。” 余鳏夫就是个老色鬼,平日里,不是钻这个寡妇的门,就是趁谁家男人不在上门调戏,林氏说余鳏夫趁她酒醉非礼她,余长海信了大半。 余鳏夫原本在家吃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林氏屋里,还被逮了个正着。 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叔父强迫侄媳妇,这违背了道德伦理,要是不能撇清关系,余家村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余鳏夫心里慌怕,脑子却是异样的清醒,胡乱地套了衣服之后,指着林氏,大骂她不守妇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吃完饭,出来消个食,路过你家门口,就被你拽进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老子眼又不瞎,你送门上,老子都不稀罕!” “你......你胡说!”林氏又羞又怒,伴着心里的那点心虚,面色狰狞到了极致。 眼下的境况,已经让她明白过来,那碗掺了药的桂花酒,阴差阳错被她喝了,她当时神志不清,不知道怎么跟余鳏夫厮混在一起的,可余鳏夫这么说了,她就以为是真的。 林氏打定主意,咬死了不认。 余鳏夫恼火道:“我胡说?老子虽然浑了点,但也不会对自己的侄媳妇下手,你个不守妇道的荡妇,坏了老子的清白,还想诬赖老子,没门!” “啊,你个杀千刀的,我跟你拼了。”林氏恼羞成怒,扑过去就把余鳏夫的脸给挠花了。 余鳏夫吃痛,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要不是老子倒霉,碰上这档子事,还不知道你到处勾搭汉子,长海不在家,也不知道你钻了多少野男人的被窝。” 赵四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林氏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偷汉子,就林氏这张老脸,莫不是花银子倒贴的吧? “长海啊,我觉得六叔说得对,他平时是浑了点,可也不至于饥不择食,说句不好听的,就林氏这样的,六叔也下不去嘴。” 林氏气噎,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余长海阴沉着脸。 不管是余鳏夫强占了林氏,还是林氏偷汉子,他余长海的脑门都绿了。 林氏一看余长海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又哭嚎起来:“当家的,我......” “贱人!”余长海不等她说完,一巴掌呼了过去,“老子每次让你去铺子,你总是推三阻四,原来是勾搭了野汉子,老余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老大,去把村长请来,老子要把这对奸夫**抓去浸猪笼!” 第156章 犹豫不决 林氏不想去铺子,是想留在家里磋磨宋染,没想到在余长海眼里,反而坐实了她偷人。 林氏惊慌失措,连忙拽住余长海的袖子,哭求道:当家的,不要!不要啊!我今日请阿楚丫头上门吃饭,客人在家,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余成也连忙道:“爹,娘没说谎,娘跟阿楚吃酒,喝了两碗,人就不舒服了,阿楚还出来寻阿染,我们在半路遇见了。” 余长海闻言,看向楚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林氏紧张地看着楚辞。 要是楚辞不承认,她就说出今日的盘算,余成去余郎中家买药,总归是事实,只要能证明她没有偷人,余长海就不能把她抓去浸猪笼。 楚辞说道:“婶子昨日去我家喝乔迁酒,言语间,有些不太愉快,婶子说要给我赔罪,特意让大姐请我过来吃饭,我看婶子喝了酒不舒服,扶她回屋歇着后,便出来找我大姐。” 林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哭得很是凄惨:“当家的,我一辈子安安分分,从来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老余家的事情,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被人给欺辱了,当家的,我真的没脸活了,你得为我做主啊。” 余鳏夫跳了起来:“你少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村里人谁不知道你酒量过人,喝两碗就醉?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余长海本来都相信了,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跟林氏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她是什么人,余长海心里很清楚。 林氏跋扈刻薄,得理不饶人,会撇下面子给一个小辈赔罪? 还做了一大桌的好菜? 怕不是失心疯了! 这贱妇一定是另有打算,难道真的是借着酒醉,在家偷人? 余长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死死地盯着林氏,盯得林氏背脊发寒,嗫嚅着嘴皮子:“当......当家的,” 余长海眼底的戾气掩都掩不住了:“你当真喝醉了?要是敢有半句谎话,老子抓你去浸猪笼。” 林氏眼神一飘,捏紧了手指:“我......我真的喝醉了。” 闹的这么大,附近的乡邻都来看热闹,林氏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有些跟林氏有过龃龉的妇人,当即就道:“偷人就偷人,好歹你也爽过了,干啥子遮遮掩掩,就你那酒量,两碗酒就把你给喝醉了,谁信啊,你们信吗?” “你给老娘闭嘴!”林氏恶狠狠地剜着那妇人,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不管林氏怎么说,在场的人都没人相信,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早上瞧见余成去了余郎中家,出来的时候鬼鬼祟祟,也不知道买了啥。” 余长海脸色青黑,盯着余成:“你去余郎中那儿买了什么药?” 余成脸色变了变,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他要是如实把事情交代了,宋家一定不会饶了他的。 余长海看他眼神闪烁,心中怒火窜起,大声厉喝道:“说!” 余成哆嗦了一下。 买了什么药,只要找余郎中一对质,就什么都清楚了,余成的脑子快速地转着,暗暗斟酌着说辞。 第157章 余父休妻 余成思前想后,到底是不敢说谎,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娘昨日去宋家喝乔迁酒,看上了阿楚,想给二弟说亲,谁知宋家想招婿,娘舍不得二弟给人做上门女婿,又不甘心,就让我去余郎中家买了那种药,然后,借着赔罪的由头,让阿染把人请过来,我再去镇上把二弟叫回来,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宋家再强硬,也得把人嫁过来,谁知道我走到半路,突然肚子疼,在茅厕里蹲了一早上,等我要去镇上叫二弟的时候,就碰到阿楚了。” 余长海额上青筋暴跳,觉得老余家的脸面,都被林氏和余成剥下来,踩在了脚下摩擦。 “余家真是好算计!”宋孟冷寒着脸,从人群里挤了过来,问余长海,“叔打算如何给宋家一个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林氏面容狰狞,瞪着楚辞的目光阴恨至极,“我就说,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老鼠,原来是你这小贱人害我,是你换了酒碗,害得我没了清白,贱人,你不得好死!” 楚辞质问道:“乡野之地,哪家没有老鼠?你亲眼看见我换了酒碗?我害你?我害你什么?是我让你下药了?还是我让你把余六叔给拽进房的?我凭什么要给你遮丑?” 林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着楚辞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你......” “娘还想迁怒阿楚什么?”宋染冷着脸,恼恨道,“娘若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自食恶果。” “贱人!由不得你来教训我!” 林氏满心怒火,扑过去要挠死宋染,却被楚辞一脚踹了出去,一身老骨头差点没摔断。 “真当我宋家的人好欺负?”楚辞目光转向余长海,“叔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只好把我大伯和三叔请过来,讨一个公道了。” 楚辞说得不疾不徐,却让余长海心底一阵颤栗,被她身上透出来的气势震得胆寒。 林氏心思歹毒,手段龌蹉,害人不成,反而跟余鳏夫厮混在一起,败坏了余家的门风,让人看尽了笑话。 一个声名狼藉,连清白都没有的老女人,余长海多看一眼都觉得扎眼。 余长海权衡再三,给了林氏一封休书:“林氏恶毒无德,淫佚乱族,不配为余家妇,今日请大家做个见证,我跟林氏夫妻情断,从此以后各自婚嫁,没有半点干系!” 林氏被震得脑袋发懵,踉跄着差点栽倒,因为太过慌乱恐惧,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给余家生了两个儿子,是余家的大功臣,从没想过有被休弃的一天。 她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被休回家,脸面丢尽不说,连容身之所都没有。 林氏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在余长海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崩溃地大哭:“当家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咱们夫妻这么多年,纵然我做错了什么,你也应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乱打歪主意,你不要休了我。” 第158章 苦肉计啊 “晚了!”余长海抽出了自己的腿。 林氏扑过去又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哭得无比的凄然:“你把我休了,让我上哪儿去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没人逼死你,是你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余长海一脚踹开了她,神色不耐地看着余成,“把你娘送回林家!” 余成为林氏求情道:“爹,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休什么妻?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身边若是没个人伺候,那咋行呢,你就再给我娘一次机会。” 余长海道:“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自身难保,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余成怂了,去扶林氏起来,劝道:“娘,你暂且回林家小住几日,等爹消了气,我再接你回来。” “我不走!”林氏挥开他,脸色扭曲地看着余长海,“我是你三媒六聘娶回家的,给你老余家开枝散叶,你不能休我!” 余长海冷着脸:“休书已经给你,你不再是我余家的人,收拾好东西赶紧滚。” “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余家!” 林氏恨恨地咬牙,说完后,就要往墙上撞。 在场的所有人当即变色,楚辞踢了一颗石子过去,正好击在她膝窝上,林氏脚一软,摔在了地上。 余长海受了惊吓,更加恼恨,对余成喝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送回林家!” 余成回神,半拖半抱,拽着林氏出了余家。 林氏哭得撕心裂肺,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宋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后怕:“我还以为林氏死定了。” 楚辞笑了笑:“不过是苦肉计而已,林氏真想寻死,谁也拦不住。” 余长海怒容未敛,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家里乱七八糟的,就不留你们了。” 楚辞笑容不变,对宋染说道:“大姐,我和大哥先回去了。” 宋染点头:“路上小心。” “嗯。” 宋染站在大门口,看着两人走远了,再也瞧不见了,才转身进屋。 楚辞坐在牛车上,晃动着双脚,心情十分地好:“余家休了林氏,以后,再没有人欺负大姐了。” 宋家的人都护短,林氏为母不慈,楚辞岂能容她继续作恶。 宋孟脸上带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大哥赶的再快一点,我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伯母。” “坐稳了。” 宋孟挥动鞭子,牛车果然快了起来,出了村口后,楚辞远远地就瞧见云烬就站在一棵大槐树下。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林氏被休了。”楚辞往里面挪了挪,好让云烬坐上来。 云烬挨着她坐下,唇角浅浅一弯:“举手之劳罢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 “鲜虾豆腐汤,清蒸鲈鱼,再清炒几个小菜,好不好?” “好。” 宋孟在前面驾车,听着两人如小夫妻般地闲谈,心里很是复杂。 他家的小白菜真的被拱了,好舍不得怎么办? 到了云家门口,楚辞跳下牛车,对宋孟道:“大哥,你跟阿奶说一声,我晚上在云公子家吃饭,不用等我啦。” 宋孟道:“我有事找云公子,你先进去。” 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还得支开她? 第159章 陪她一世 楚辞古怪地看了宋孟一眼,但宋孟不想她知道,她也不问,便先进去了。 宋孟看她进了院子,往厨房去了,收回目光看向云烬,问得很直接:“你喜欢阿楚吗?” 云烬淡声反问:“我不能喜欢她吗?” 宋孟肃声问道:“你喜欢她,你家人也能喜欢她吗?” 云烬侧身,看着消失在长廊尽头的一片衣角,唇角轻扬,柔和又坚定:“人生在世,很多事情不能选择,但所爱之人,云烬此生,唯楚辞一人,不必选,也不必他人为我选。” 宋孟甚是满意,神色缓和了许多,再看云烬时,都觉得他顺眼了起来,但还是摆出大舅兄的姿态,警告道:“你若负她,不管你是何身份,有着怎样滔天的权势,我宋孟与你,不死不休!” 云烬郑重道:“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包括我自己。” “我希望云公子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当你心有所悦,就会明白世上万千风华,有她,才是人间盛世,她好,才是心之所安。” 麻蛋!是心动的感觉! 这厮不会靠着这些甜言蜜语,拱走了他家的小白菜吧? 宋孟的神色骤然端凝起来。 云烬掏出一个玉白瓷瓶,递到他面前:“我体内有寒毒和火毒,这是火毒的解药,若有一日,我负她,你便毁了这解药。” 宋孟脸色微变,却没有接过来,凝眉道:“你能活多久?” “以前活不过二十五,如今,虽不知能活多久,但我想陪她一世。” “既是救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真心待她便可,我知道你出身不凡,想杀你,犹如痴人如梦,但想要你死的人应该不少,若有一日,你让她难过了,不用这瓶解药,我也能找到可以杀你的人。” 宋孟说完便走了,云烬也去厨房找楚辞。 看见他进来,楚辞扬唇微笑:“等鱼蒸好,就能吃饭啦。” 说完,坐到灶前烧火。 云烬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木柴,道:“我来吧。” 楚辞只得往里挪了挪,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便捏着左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你最近睡得可好?” “好多了。” “那我改日再做些给你。” “好。” 四下寂然,只有木柴燃烧时爆出的一两声“噼啪”声,楚辞不由侧眸看他,火光映着他的脸庞,似踱了一层柔光,却在云烬看过来时,连忙低下头,继续寻找话题。 “我让晏九大哥跟药王谷借医书,算算时日,应该快到了吗?” “应该就这两日。”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毒之法?” 云烬握住她的左手,指腹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我生来比别人艰难,不信天,不信命,但我信你。” 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心口,既复杂又欢悦,楚辞定定地看着他,在他浅淡的眸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由问道:“要是我救不了你呢?” “别忘了我,若有一日,我死了......” 云烬猛然顿住,柔软的唇瓣覆上来,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第160章 我娶你啊 楚辞也不知道怎么就亲上去了,只是听到他说“死”,心底没由来的慌怕心疼,便就亲上去了。 云烬也是怔住了,面上虽无表情,但他的耳朵却是微微泛着红,握住她左手的那只手,也慢慢滚烫起来。 楚辞被他手心里的热意烫得心口一漾,忽地从他唇上离开,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我想过了,我偷看你洗澡,摸了,也抱了,我应该负责的。” 云烬灼灼地看着她,声音低哑深沉:“想好了?” “嗯。”楚辞忽然紧张起来,手指微微蜷了蜷,“若你解了毒,我娶你,若你死了,我娶你的牌位,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的鬼,等我百年过后,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云烬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楚辞越发紧张了,懊恼自己太过唐突:“你若是不......” “好,”云烬忽然开口,抬手抚上她的脸,“说出来的话,便要做到,你不能反悔了。” 楚辞脱口道:“我不反悔!” 唇角轻扬,云烬和煦一笑:“我也不怕你反悔,我终归是要将你锁在身边的,我既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楚辞,” 楚辞心头砰砰地跳,云烬平时清冷沉敛话不多,可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见他突然顿住了,楚辞“啊”了一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烬唇边又绽出一笑,接着说道:“你,逃不掉了。” 楚辞小脸绯红:“我没想逃,我说了要负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只是,我先前答应你的,让你妻妾成群,怕是不成了,你进了我宋家的门,就得守我们宋家的规矩,你不能纳妾。” “我就只有你一个,以后你可要多生几个,说好的儿孙满堂,你总不能再食言。” 小脸简直红得能滴出血来,但她向来输人不输阵,绝不允许这时候怂了,不然,以后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要好好地活着,我才能儿孙满堂。” “你不会守寡的,我信你,你不会让我死的。” 云烬揽住她的腰,倾身亲了上去,楚辞呼吸一窒,紧张地拽着他腰间的衣服。 “是你先亲我的,”云烬声音低低地说着,说不出的魅惑撩人,“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辞心口一阵荡漾,突然闻到一股焦味,她“啊”了一声,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水烧干了,快熄火!” 云烬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含笑将灶膛里的火灭了。 锅里的水果真烧干了,楚辞尝了一小口,道:“蒸得有点久,没那么鲜嫩了,不过还算美味。” 就算不美味也没关系,收获了一个心上人,心底还是喜滋滋的。 两人也没去饭厅,就在厨房里吃饭,吃完了,云烬收拾碗筷,楚辞托腮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云烬转过身来看她,轻笑一声:“有那么高兴吗?” “美人赏心悦目,还是我的人,当然高兴了。”楚辞眸光熠熠灼亮地看着他,“云烬,你再让我亲一下吧,不然我总觉得是在做梦。” 向来清冷自持,寒若冰霜的云大公子,脸红了! 第161章 心跳快了 云烬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疼吗?” “不疼,”楚辞摇头,摸了摸被他弹过的地方,“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是太高兴了,又害怕你是被我强迫了,阿澈说过,你不喜与人接触,若是我亲了你,你没有一掌打死我,看来,你是我对死心塌地了。” “不管你想占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云烬失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还觉得我被强迫了吗?” 楚辞乐呵呵地傻笑,心里美滋滋的:“你今天是不是要泡药浴?” “嗯。” “快去拿药包,我帮你煎药汤。” “好。” 煎好药汤后,云烬倒进浴桶里,楚辞摸了摸水温:“泡两个时辰就够了,要是太冷了,让晏九大哥提热水进来,我先回去了。” 云烬穿着寝衣站在浴桶旁,说道:“天色还早,你陪我聊会儿。” “啊?不......不太好吧?” “要是我寒毒突然发作,晕倒吐血了怎么办?” “这几日,都不舒服吗?” 云烬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还伸出自己的手腕:“你来探脉。” 楚辞认真地诊着脉,眉间微拢,有些不解:“除了心跳快了些,没毛病啊。” 云烬目光微闪,只是楚辞专注诊脉,并未瞧见他泛红的耳根。 好想把下毒之人给活剐了,居然下这么棘手的毒药。 楚辞搬了张凳子,在浴桶边坐下:“我陪你聊一会儿,若是不舒服,别硬撑,一定要告诉我。” “嗯,好。” 云烬颔首,心底涌起不可言说的欢喜。 楚辞满心思都在想着解毒之法,被冷落了的云大公子委屈了:“阿楚,” 楚辞抬眸,乍然看见他白皙赤果的上半身,气血直往脑袋上涌:“你你你......你怎么把寝衣脱了?” 云烬反问:“你都穿着衣服洗澡吗?” 如墨长发散在胸前,衬着玉色肌肤,更加魅惑勾人了。 楚辞几乎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了,云烬唇边绽开一抹轻笑,不同于以往的清淡,这一笑,风流自成,秾艳生动。 楚辞看呆了。 云烬静静地笑看着她:“阿楚,” “嗯?” 云烬拿起一旁的巾帕,在她鼻下轻擦了一下:“你,流鼻血了。” 楚辞看着巾帕上鲜红的血迹,整张小脸都红透了:“最近吃得太辣,上火了,上火了。” 云烬笑而不语,楚辞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轻咳了一声,道:“天气热了,看来还是要清淡一点。” 他的阿楚还真是可爱。 云烬也不拆穿她,凝望着她,眼里全是温柔:“刚才我在厨房看见绿豆,等我泡完药浴,煮些绿豆汤给你当夜宵。” “不用了,我不吃夜宵,我等下回去熬碗凉茶就行了。”说完,楚辞连忙转开话题,“除了药浴,还要记得按时服药,不要怕苦,就不喝药,再过两天,青梅就腌制好了,到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好。” 两人聊着聊着,楚辞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没多久便趴在桶沿上睡着了。 云烬眸光带笑,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眼:“看来是累坏了。” 眉心一动,楚辞在睡梦中娇憨地哼了几声。 云烬的心都柔了起来,穿戴整齐后,抱着她回了宋家,刚踏上楚辞屋门前的月台,就碰到了苏氏。 第162章 两个要求 云烬身上还带着湿润之气,显然是刚刚沐浴完,苏氏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楚辞,眉心紧紧蹙起,凉声道:“多谢公子送阿楚回来,只是男女有别,公子日后还是多避讳些。” 云烬淡声道:“我已答应阿楚,将来入赘宋家。” 苏氏愕然,默了半晌后,目光微深:“你可是出自长安云氏?” 云烬道:“长安已无云氏。” 苏氏端婉温柔,时常让人觉得温和可亲,可当她神色冷凝的时候,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端肃的气势,也让人不可轻视。 “你是戴罪之身?” 那通身的气度韵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更何况,她还是楚辞的母亲,云烬没有半分的隐瞒,如实道:“那人说过,不可赦,不可死,他未曾褫夺我的封号,在外人眼里,我依然是天之骄子,荣宠无双。” 苏氏的眉头蹙得更深了:“那人不过是将你架在火上烹烤,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在阿楚身边,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危险和麻烦。” 云烬眼睫微垂,目光落在楚辞脸上时,清冷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前,我不会把阿楚牵扯进来。” “听阿楚说,你身中剧毒?” “是。” “能活多久?” “不知。” 苏氏审视着他:“你真心喜欢阿楚吗?” “我想陪她一世,若找不到解毒之法,”云烬顿了顿,面若冰霜,“我已查出下毒之人,虽没有证据,但我每日杀一人,他不想断子绝孙,总会给我解药。” 苏氏唇角冷抿:“若是如此,即便让你活下来,他也依然不会放过你,他奈何你不得,就会以阿楚布局。” 一个乡野村姑,无权无势,不正是拿来对付他的利器吗? 云烬抬头,看着苏氏说道:“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走那一步,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收集他的罪证,我用国法杀他,以绝后患。” “你要报仇?” “灭门之恨,下毒之仇,不敢忘,亦不可忘!” “云氏满门尽毁他人之手,你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了,何以觉得,你能大仇得报?若有一日,你不得善终,你要阿楚如何自处?” “心有牵挂,便不敢死,云氏灭门时,我能护下阿澈,他日,我也能护住阿楚,我这一生所求不多,不过一个阿楚,还请伯母成全。” 云烬神情赤诚认真,苏氏沉吟了须臾,道:“为人父母,所求的,也不过是子女的喜乐平安,既然阿楚喜欢你,我不会阻拦你们,但你若想娶她,得答应我两件事。” 云烬问道:“哪两件?” “活下去,不负她。” “多谢伯母成全,答应伯母之事,绝不会食言。” 楚辞窝在云烬怀里正睡得香甜,夜风吹来,鬓边的碎发拂过脸颊,痒痒的,她挠了几下,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并不知道云大公子已经搞定未来岳母了。 第二日醒来,想起云烬的安神丸快吃完了,家里正好缺了两味药,便背上小竹篓,带上弓弩和小雪貂一起上山了。 第163章 神秘少年 楚辞要采的药,密林里就有,不必去那片山谷,她带上弓弩,是想猎些野味。 一路上没怎么遇到猎物,倒是在挖夜交藤的时候,发现草丛里躲着两只野兔。 楚辞取出弓弩,搭上木箭,“咻咻”两声,两只野兔中箭倒地。 楚辞喜滋滋地跑过去,将野兔捡起来:“可真肥啊。” 小雪貂两眼放光,盯着野兔,口水“吸溜”了一下。 楚辞将野兔放进竹篓里,笑道:“再猎两只,给你做麻辣兔头。” 小雪貂快活地翻了一个跟头,翻到一半时,貂躯一立,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凶残地呲牙。 楚辞眸光一厉,戒备地看着那棵大树:“什么人?出来!” 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年从树后走了出来,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梢飞扬,透着一股子逼人的英气,一双桃花眼微微带着笑意,冲淡了肃冷的凛然之气。 “姑娘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偶然路过,看姑娘狩猎,被姑娘手里的弩吸引了,这弩是姑娘自己做的吗?”说着,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弓弩,眼底的惊艳之色都藏不住。 楚辞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弓弩:“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的目光就没从弩上移开过:“我也喜欢狩猎,姑娘的弩应该不止两发吧?” 楚辞挑了挑眉梢:“你想如何?” 少年诚意满满:“既是姑娘自己做的,不知可否割爱?不管多少银子,我都买。” “不卖。”楚辞不为所动,漠然转身,背着竹篓往山下走。 “姑娘,”少年追了上来,锲而不舍道,“姑娘怎样才肯割爱?” 她手里的弩威力极强,能连发五支箭,射程在五百米左右,若是落到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听口音,这少年来自长安,不走大道,应该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 少年行踪诡秘,楚辞才不会卖给他,脚下不停,并未再搭理那少年。 那少年追了一路,快到山脚时,楚辞停住脚步:“你真想要?” 少年眼底一喜:“你愿意卖给我了?” “想要我手里的弩,就留下你一只手臂。” 少年看楚辞的神色并不像在开玩笑,一股肃杀之气凌厉而出:“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楚辞丝毫不惧,淡然道:“你身上虽有血腥气,但你并非嗜杀之人,为了一把弩杀人,不至于,再说,这附近有不少人,只要我喊一声,大伙儿就会发现你,你总不能杀光所有人吧?” 少年往下一看,发现山脚下有两座宅子,还有一处在建作坊,大约有二三十个工匠。 这姑娘是故意把他引到此处,才挑明了。 真是个聪明的人! 少年忽然起了兴致:“姑娘手中的弩,可不是一般的弩,你我素未谋面,你怎知我不是嗜杀之人?” “眼睛,”楚辞看着他的眼睛,“你目光清正,即便为达目的,手段阴狠了一些,却也有底线。” 少年笑起来,目光赞赏:“姑娘是如何闻出我身上有血腥气的?” “我是大夫,自小闻药辩药,嗅觉异于常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少年摇头。 “那我可以走了?” “姑娘,请。” 少年侧身,把路让开,楚辞下山回家。 少年对楚辞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到她进了宋家,眉梢挑了一下,随后,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云家。 第164章 这么闲吗 少年一翻墙进去,晏九就发现他了,抱拳拱了一礼:“见过璟世子。” 久别重逢,萧明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久不见,你家公子呢?” “公子在书房。” “给阿澈授课吗?” “小公子去宋家玩了。” “宋家?”萧明璟若有所思,“竹林里的那处大宅吗?” 晏九点头:“是。” 萧明璟想起楚辞的淡静聪慧,眸底微光闪动,问道:“你家公子与宋家的交情如何?” 晏九不由抬眼看他:“世子问这个作甚?” 萧明璟催促道:“碰到了个有趣的人,也不知道阿烬认不认识,快带我去找他。” 晏九带他去了书房,云烬坐在案后,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看着他道:“比预计的晚了些。” “你以为甩开那些人容易吗?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找出你的踪迹吗?那么多人盯着药王谷,我不得小心行事?”萧明璟把手中的盒子搁到案上,翻开一个茶盏,斟了一盏茶饮尽,才继续说道,“你要的医书,你这是久病成医了?” 云烬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堂堂定远侯府的世子,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萧明璟气噎,又灌了一盏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恶趣味,调笑道:“除了不能给你生儿子,我简直无所不能啊。” 云烬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中的书卷翻过了一页。 萧明璟半个身子撑在案上,凑近他,问道:“你和宋家的那个小姑娘熟不熟?” 听萧明璟提起楚辞,云烬目光一顿,淡淡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刚刚在山里认识的,我从未见过那么有趣的小姑娘。” 眼睫一抬,眼风扫到他面上,云烬冷若冰霜:“你想如何?” 萧明璟还没来得及细想,楚辞进来了。 “阿烬,”楚辞过来找云烬,却没想到会碰到萧明璟,讶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烬问:“他欺负你了?” “没有!”萧明璟连忙否认,“我想买她手中的弩,她不卖。” 云烬看着楚辞,楚辞点头:“他行踪诡谲,大路不走,非要翻山越岭,我以为他居心叵测,我不知道他是你朋友。” 云烬慢慢道:“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见了离得远一些。” 气成河豚的璟世子“......” 人间不值得啊! 楚辞觉得好笑,好奇地打量着萧明璟:“观他姿态,像是军中之人。” “嗯,定远侯府的世子,随定远侯一起镇守明州府。” 定远侯可是南燕的战神,有他镇守,西越才不能越雷池一步,百姓才能不受大战影响,明州府上下,依然热闹繁华。 她刚才在萧明璟身上闻到血腥气,应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护一方安定,楚辞向来都很敬佩,也知道萧明璟为何要买她手里的弩,能为南燕出一份力,她也是很乐意的。 楚辞道:“那把弩就送你了,等会儿,我再把图纸画出来给你。” 萧明璟道:“你那把弩看起来有些复杂,明日,我把我身边的一个副将带过来,他擅长制弩,到时候有劳姑娘教授一二。” 楚辞觉得萧明璟有些古怪。 既然擅长制弩,那一看图纸就能明白,何必再跑一趟? 现在不是正和西越交战吗? 这么闲吗? 第165章 莽夫出身 西越刚刚输了一场仗,士气低迷,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大举进攻,军营有他家老头子坐镇,没什么好操心的。 而向来不近女色的云大公子,居然如此亲近一个小姑娘,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让人激动,萧明璟可不想错过什么。 楚辞不知道萧明璟心中的那点小九九,道:“要开饭了,我们快过去吧。” 云烬道:“家里有客,今日就不过去。” “我猎了两只野兔,做了一锅药膳,能补气血,很适合你。”楚辞拉着云烬的手往外走,随即又回头,对萧明璟说道,“璟世子若是不嫌弃乡下简陋,也一道过去吧。” 见两人携手同行,萧明璟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云烬这棵老铁树真的要开花了! 萧明璟跟了上去,云烬道:“把盒子带上,里面的医书是给阿楚的。” 萧明璟很是意外:“宋姑娘也懂医术?” 楚辞颔首微笑:“略懂一些。” 连药王谷都对寒毒束手无策,她年纪轻轻却能缓解寒毒的发作,其医术不在药王谷之下。 不论是胆识、才智,还是医术,都不是一个村姑能有的。 萧明璟眸光微深,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样的亲切无害,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眼底闪动的异光。 “宋姑娘谦虚了,早知这些医书是给你的,在山里我就交给姑娘了,抱了一路重死了。” “给我吧。” 楚辞伸手去拿,却被云烬反手握住了:“虎父无犬子,别小看了璟世子,他若是连区区一个盒子都抱不动,岂不是让敌军看了笑话?” 这是区区一个盒子吗? 这些医书简直比秤砣还重,山里不易骑行,他抱了一路,手都要废了! 这么讨厌,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弄死他了! 因为萧明璟的到来,阮氏又炒了两个菜,这顿饭极为的丰盛。 有了未来丈母娘的认可,云烬时不时地就给楚辞夹菜,楚辞也给他夹了不少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萧明璟贵为侯府世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却还是觉得,这样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更为美味。 尤其是那一道麻香藕片,跟他祖母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就是离得有些远。 萧明璟看着摆在云烬面前的那盘藕片,道:“阿烬,我想吃藕片。” 云烬淡淡道:“你没手吗?” 不配有友情的璟世子:“......” 云澈扬着唇角,萌萌哒地看着楚辞:“阿楚姐姐,我想吃藕片。” 楚辞干脆把藕片端到两人面前,云澈眉开眼笑,还不忘对着萧明璟挑眉。 瞧着他得意的模样,再次气成河豚的璟世子,夹了一片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好气哦! 再来一碗饭! 云澈看着快被扫空的盘子,不满道:“璟大哥,你太能吃了,你少吃一点,都快被你吃光了!” 萧明璟筷子不停:“你们云氏那么多规矩,族中子弟无不恪礼端肃,你话怎这么多?” 云澈扭头去看云烬:“七哥,他说你教得不好。” 萧明璟眉心一跳,就听云烬漫不经心地说道:“萧家英勇,却是莽夫出身,他嫉妒你。” 他嫉妒个球! 萧明璟咬牙切齿,又双叒叕添了一碗饭! 第166章 我有婚约 这顿饭,萧明璟吃得餍足,瘫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 楚辞煮了一壶山楂茶:“阿烬曾说起过,世人避他如蛇蝎,我还以为他没有朋友呢。” 萧明璟接过她端来的热茶,哼了哼:“他这是把我当死人呢!” 楚辞笑了笑:“世子和阿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自小就相识,那一次,他把二皇子踹进湖里,我觉得他踹得好,找他打架,打着打着就打出交情来了。” “把二皇子踹进湖里?” “二皇子碰了他的衣袖,他又不能砍了二皇子的手,就把人踹进湖里了。” 楚辞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牵过他的手,摸过他的胸膛,云烬居然没有砍了她。 萧明璟笑得别有深意:“阿烬不喜与人接触,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能靠近他,宋姑娘当真是与别不同。” 楚辞呵呵干笑,转开了话题:“陛下没有怪罪吗?” “他还拔过陛下的胡须,陛下都没怪罪,怎么会因为二皇子而处罚他,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萧明璟眼中闪过黯然,随即又笑起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看得出来,他比从前快活。” 楚辞笑了笑,端着茶盏饮茶。 萧明璟坐了一小会儿,便回军营了。 楚辞趴在栏杆上,看着荷塘里的荷花,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云烬来了都不知道。 云烬温声道:“有心事?” 楚辞回神,坐直了身子:“璟世子说你生人勿进,二皇子碰了你,你就把人踹进湖里,在昨日之前,我也算生人吧,你怎么没......” “你不是生人。”云烬截断她的话。 楚辞问道:“那是什么人?” 云烬抬手抚过她的眉眼:“心上人。” 楚辞眉眼含笑,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道:“你说情话的时候,心跳平稳,可见不是真心话。” 云烬弯唇,微微低下头,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珠,低哑着声音,问道:“这样呢?” 眼睫一颤,楚辞贴在他胸口上,一动也不敢动。 天地间都似乎静了下来,只余那砰砰乱跳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一下一下,跳成了同一拍。 云烬抱着她,脸上露出和暖的笑意:“还有什么想问的?” 楚辞抬起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刚才便见你心事重重,可是萧明璟说了什么,让你不安了?” “他没说什么,他是个聪明人,又是你的挚友,不该说的,他不会告诉我的。”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你,可有婚约?” “有。”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哽在了喉头,她看着他,冷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有婚约,” “云烬!”楚辞冷声截断他的话。 云烬看着她微微攥起的双手,接着未说完的话,继续道:“与你。” 楚辞怔在那里。 云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抿唇而笑:“虽还没过定,但你亲口说过的话,总归是作数的,不是吗?” 楚辞唇角动了动,既欢喜又忐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又问了一句:“你的婚事,你能自己做主吗?” 第167章 身份象征 她虽然从未问起云烬的身份,却也知道他尊贵不凡,世家子弟的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又有谁真的能随心所欲,想娶谁就娶谁? 更何况云烬得尽帝心,他的婚事,怕是要由燕帝决定。 云烬道:“我不想娶的人,没人能逼我娶,而我所爱之人,即便已嫁作他人妇,也不代表我不能娶她。” 楚辞低着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不是我想瞒你,而是不想把你牵连进来,不想你担惊受怕。”云烬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这玉佩是高祖御赐,是云家主母身份的象征,若你信我,便是它的主人。” 楚辞心中早已一片柔软,面上却没有表情:“若我不信呢?” “你说过,你要报恩,你要负责,你要让我儿孙满堂,你说过什么,我都会让它一一兑现,你可知世人为何避我如蛇蝎吗?” “为何?” “我不信天,不信命,不畏生,不畏死,我只随心而活,我要你,这一辈子,你就只能是我的女人,你愿不愿意,都是!” 这话,既霸道又温柔,圈住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楚辞忽然笑了:“幸好你长得好看。” “不然?” “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出来。”楚辞从他手里拿过那枚玉佩,对着日光瞧了瞧,笑道,“以后,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了,谁敢来抢,揍不死她!” 说着,歪着头看着云烬:“我是不是特别有正室风范?” 云烬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带着柔和的宠溺:“我在长安声名狼藉,世家避之不及,不会有人跟你抢的,若有,我自己动手。” 楚辞心情十分的好,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既是主母身份的象征,这玉佩不是应该在你母亲那儿吗?” 云烬半垂着眼睫,漠然道:“她不配。” 楚辞听出了话中的厌恶和憎恨,也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以至于母子离心至此。 她没有问,出声道:“璟世子明日要带人过来学制弩,我要把图纸画出来,你帮我研磨好不好?” “好。” 两人回了书房,云烬捏着墨条在一旁磨墨,静静地看着她画图纸,眸底亮光闪动。 萧家军本就勇猛,有了这弓弩,更是如虎添翼。 云烬眸光一移,落在了楚辞的脸上。 微微翘起的唇角,小巧挺立的鼻子,浓长如蝶翼的羽睫,每一处虽不是很惊艳,却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楚辞画得太认真,没有察觉到云烬的注视。 等画完图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扬眸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云烬反问:“不是我吗?” “是!是你!” 这该死的求生欲,满分! 云烬目光从图纸上扫过,眉梢淡淡地扬起:“就这么喜欢银子?” 银子谁不喜欢哦。 楚辞握着他的手道:“不!我喜欢你!” 云烬被取悦了,问道:“你想跟军营合作生意?” 她心里想什么,云烬居然都知道,果然是心有灵犀。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优秀! 第168章 买山种药 楚辞道:“将士上阵杀敌,受伤是常有的事,我做的止血膏和伤药,不比别的药商差。” 云烬把图纸上的墨迹晾干,缓声道:“明璟虽然重情,却也公私分明,事关将士性命,他不会因为你我的交情就与你合作,家里可有止血膏和伤药?” 楚辞点头。 乡下人家,整日都在地里刨食,难免会有些磕碰,家里常年都备着这些药。 云烬问道:“一旦跟军营合作,所需量极大,你有何打算?” 楚辞想到了山谷里的那处天然药田,道:“山地不能种粮食,但可以种植药草,我想把后山买下来。” 整座后山买下来,可要不少银子。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说罢,云烬回了云家,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锦盒:“这些你先用着,若是不够再跟我说。” 楚辞打开一看,满满一沓银票,估摸着有几千两,心中微暖:“你上次就给了我不少,还有呢。” 楚辞将锦盒推了回去,云烬却道:“你既已收了玉佩,我的人,还有我的银子,都是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既温柔又宠溺,楚辞满心欢喜:“云烬,” “嗯?”云烬含笑看着她。 “我觉得,”楚辞顿了顿,静静地瞧着他,突然觉得这世上最美的,便是他的容颜。 她本来想告诉他,她娶了一座金山银矿。 可话一出口,却道:“我想亲你了。” 云烬眸光灼热起来。 楚辞的脸也热了起来,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云烬笑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楚辞放下手,抬眸看他:“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只对我一人这样。” 说好的不近女色,这撩起人来,真真让人招架不住。 楚辞连忙从案后起身:“我......我去找村长买山。” 出了书房,站在廊下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去村长家找村长。 她来得凑巧,村长刚从地里回来,笑呵呵道:“阿楚来了,快进屋里坐。” 楚辞说明来意:“叔,我想把我屋后的那片山买下来。” 村长愣了一下:“山地不好种庄稼,你买来做什么?” 楚辞道:“我想种药草。” 村长眉头皱了起来:“各大药铺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你没有人脉,要是销不出去,就砸手里了,不如先租一块山地试一试。” “我种药草是为了炼制药丸药膏,只要东西好,不愁没有销路。” 要是真销不出去,就找顾老爷帮忙。 “你心里有数,叔也就不多说了,只是那片山头不是荒山,面积又广,价格可不便宜,没有五百两可买不下来。” 她现在有云烬这座活金山,银子不是问题,就山谷里那片药田,五百两也不亏。 楚辞当即拿了六百两给村长:“明日还要劳烦叔去一趟衙门。” 村长看着桌上的银票,不由咂舌,这丫头也太有钱了! “跑跑腿的事儿,不麻烦,只是,”村长皱着眉头,叹道,“一旦过了地契,村民便不能进山打猎,怕是有人会闹事。” 第169章 雇人开垦 农闲时,村民也会进山打猎,以补贴家用,突然断了财路,很难说,不会有人出来闹事。 人都是自私的,村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楚辞说道:“我只在外围种植药草,若是有人要进山,我也不会拦着。” 这丫头仁义,村长心中欣慰感激,事情谈妥后,楚辞便回家了,等着萧明璟明日过来。 从军营到桃花村,骑马要一整日,第二日,村长从衙门回来,把地契交给楚辞的时候,萧明璟还没过来。 那么大一片山头,楚辞打算雇人开垦。 云烬从云家过来,问道:“都需要什么药苗,你列张单子给我,我让晏九去办。” 云烬现在是她的人,楚辞也没见外,写好单子交给他。 药苗不好买,她需要的又多,有云烬帮忙,她真的能轻省很多。 药苗的事情解决了,楚辞跟阮氏商量雇人的事情:“中午不管饭,阿奶觉得多少工钱合适?” 雇的都是村里人,住得近,晌午的时候可以回家吃,楚辞便没打算再请人做饭。 阮氏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十五文一天吧,再过十来天就夏收了,乖孙,你多雇些人,要是人手不够,可以去外村请人。” “我去跟赵大舅说一声,让他回村帮我问一问,看有没有人愿意过来。” 说完,楚辞去找赵顺:“大舅,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啥事,你说,跟大舅客气啥。” “我买了个山头,想请人开垦,十五文钱一天,中午不管饭,大舅回去帮我问一问,看有没有人愿意过来。” 赵顺一口应下:“没问题,我回去帮你问问,你给的工钱高,一定有很多人来。” 一旁的工匠听了,也问道:“阿楚姑娘,你要请多少人?我让我二弟三弟也过来。” “是啊是啊,还有我们家。” 工匠们齐齐看着楚辞,楚辞笑道:“越多越好,要是愿意,都可以过来。” 工匠们咧开嘴,一个个开心得不行,虽然不管饭,但工钱给得高呀。 村里人听说楚辞要雇人开荒,一下子就沸腾了,争先去宋家,就怕慢了抢不到活。 这些人虽然都是冲着工钱来的,但不少人也存了一些小心思,想着干活的时候卖力一点,到时候作坊建好了,楚辞能招他们上工。 桃林里站满了人,有村民问道:“一天十五文钱,阿楚丫头,你说真的?” 楚辞笑道:“一天工钱十五文,中午不管饭,晌午可以歇一个时辰,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偷奸耍滑,我也不会客气的。” 村民纷纷道:“拿了银子就得干活,咋能偷奸耍滑呢?咱们不是那起子人,阿楚丫头,你尽管放心。” 楚辞道:“明天起,大家先把山地开垦了,等药苗一到,我再教大家怎么种药草。” 听了楚辞的话,村民安了心,正要回去,有个妇人突然出声问道:“阿楚丫头,我家狗娃也十五文钱一天吗?” 半大的小子又黑又瘦,还有些腼腆,见楚辞目光落来,突然就紧张了。 第170章 给活剐了 狗娃底气不足:“我......我力气很大,不会耽误干活的。” 那妇人附和着,又道:“阿楚丫头,我家狗娃真的很能干的。” 说话的,是王氏母子。 王氏心里很是忐忑,毕竟他家男人跟顾大富是亲兄弟,顾大富得罪了楚辞,她就担心楚辞迁怒,不给她家活干。 两年前,顾大贵外出做工,却音信全无,家里靠她一人操持,这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楚辞道:“只要不耽误干活,别人多少,你们也多少。” 王氏心中感激:“谢谢阿楚丫头。” 王氏比苏氏还小一些,可看起来却比赵氏还要老上许多,楚辞心里也是唏嘘。 “假仁假义。”一声嗤笑突然响起。 楚辞循声看过去,就见顾宁安走了进来。 刘氏怼了过去:“狗娃力气再大,也是个小孩子,阿楚是可怜王氏操持不易,才给狗娃一份活干,你咋能这么说阿楚丫头?” “我说的不对吗?”顾宁安冷笑,“她要是真的仁义,就不该买下那片山头,那座山是她的了,婶子以后还能上山捡根木柴,挖根野菜吗?” 刘氏噎住了。 以前,那座山无主,大伙儿想捡柴就捡柴,想挖野菜就挖野菜。 现在,那座山是楚辞的,山里所有东西都是楚辞的。 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杨氏朝着楚辞“呸”了一声,大声嚷道:“她这是断了大家的财路,不给我们活路了!” 还真是让村长猜中了,果然有人来闹事。 杨氏和吴氏不是撕破脸了吗? 这是为了对付她,又沆瀣一气了? 不少人被顾宁安和杨氏挑拨了,纷纷谴责楚辞。 “阿楚丫头,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真是太过分了!你都已经是醉云楼的二当家了,还有那么大的作坊,怎么还跟我们抢食?” “我们真是看错你了!这山不是你一个人的,绝不能卖!” “对,绝不能卖!” 顾宁安看着楚辞被村民围住攻讦,脸上露出得逞的冷笑。 犯了众怒,看这贱人如何收场! 楚辞面无表情,淡淡道:“已经在衙门登了记,过了地契,那就是我的,你们若是出得起价钱,我也可以卖给你们。” 村民脸色难看。 他们要是有几百两,还至于在这里闹? 顾宁安讥笑道:“为富不仁,自古奸商无不如此!说什么愿意出银子供人读书,我看,你是笃定乡下泥腿子,考不上清河书院,随便说说的吧?” 杨氏也趁机落井下石:“清河书院要是那么好考,遍地都是秀才了,银子在她的钱袋里,谁知道她会不会说话不算话,你们别被她蒙骗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活菩萨,巧取豪夺,不顾别人死活的,倒是不少。 村民面面相觑,觉得杨氏和顾宁安说得有道理。 “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你们若是要相信一个品行不端,心狠手辣,被县令夺了功名的跳梁小丑,我也无话可说。” 被揭了伤疤,顾宁安恼恨至极。 他这一生所有的屈辱和绝望都来自于此,此刻,恨不得把楚辞给活剐了。 第171章 鬼哭狼嚎 楚辞不给他再挑拨的机会,又道:“夏收在即,这几日,必须把山地开垦好,有没有不想干的?” 顾宁安给宋焦下药,害得宋焦无缘院试,他们没有亲眼所见,而且,这也不关他们的事情。 可楚辞买了山头,断了他们的财路,却是关乎切身利益。 有那脑子不太好,又暴脾气的,当即骂道:“黑心烂肺的畜生,老子就是饿死,也绝不会跟你讨活干!” “还有人吗?” “谁稀罕啊!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真是瞎了眼了。” 又有四五个人表示,他们全家都不稀罕。 “好。”楚辞勾起唇角,“我已经跟村长说过了,虽然我买了这座山,但我不会阻拦大家进山,只是,大家若是在山中出了什么意外,我宋家概不负责,不过,” 楚辞目光转向那几人:“你们几家就不要进山了,即便是带走一粒泥尘,我也会去县衙,告你们偷窃。” 顾宁安阴着脸,胸口憋着一口老血。 这贱人,居然早就打算好了! 谁也没想到楚辞居然真的这么仁义大气,那些误会楚辞的村民,一个个臊得慌,不由庆幸刚才没明着得罪她。 那几人却是慌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楚辞无辜地摊手:“你们也没问我啊。” 心口中箭的几人:“......” 不过,还是有人腆着老脸,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阿楚丫头,我刚才都是跟你说笑的,夏收马上就到了,咱们乡邻乡亲,我哪能不帮忙,你放心,我一家人明天一定到。” 楚辞呵呵:“叔刚才说,就是饿死,也不会跟我讨活干,强扭的瓜不甜,我就不勉强叔了。” “......” 挑事没成功,顾宁安转身要走,楚辞叫住了他:“你好歹也读过圣贤书,做人,磊落一点,下次再想来算计我,别挑唆大伙儿,都不容易,你也给他们一条活路。” 顾宁安面容扭曲了一下,一个拳头忽然朝他揍了过来。 那几人恨透了顾宁安,要不是他挑唆,他们至于得罪楚辞吗? 几人对着顾宁安一顿拳打脚踢,顾宁安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揍得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了位。 杨氏在一旁看得眉心直跳,趁着场面混乱,暗暗地往外挤,想要开溜。 楚辞冷笑:“杨氏,你去哪儿啊?顾宁安好歹也算是你的子侄,他被人打了,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吗?你们刚才一搭一唱,不是很齐心吗?” 杨氏脚步一个趔趄,气得够呛。 这贱人!这贱人! 那些人气狠了,才不管杨氏是个妇人,照样大耳刮子就呼过去。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一家人一起过来的,见自家男人抽不出手,妇人们抡圆了胳膊,一把就抓住了杨氏的头发。 男人打架,拳拳到肉。 女人打架,扯头发、挠脸、撕衣服。 杨氏常年干活,力气是大,可双手难敌四拳。 楚辞听着杨氏的咒骂和鬼哭狼嚎,转身进了大门。 傍晚的时候,晏九回来了,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可楚辞却是连半棵药草都没瞧见。 第172章 会挑时间 晏九身后乌泱泱的,大概有二十几人,楚辞微怔,问道:“晏九大哥,这些人是?” “这些都是公子给姑娘找的人,他们当中有人懂药理,可以帮姑娘打理药山,其他人可以进作坊。”晏九说着,把这些人的卖身契交给她。 楚辞心中动容。 云烬想的太周到了。 她原本还打算过两日去牙行看一看呢。 见楚辞收了卖身契,那些人纷纷拱手行礼:“见过姑娘。” 楚辞审视了一圈,问道:“你们当中有谁懂药理?”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妇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中年男人拱手道:“回姑娘的话,小的叫周中元,这是小的婆娘许氏,这是犬子周青,原先的主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我们父子都懂些药理。” 所以,这是犯了错,被原先的主家发卖了? 楚辞眉梢扬了一下,却没有问周家父子究竟犯了何事。 云烬找来的人,她信得过。 倒座房那边有五个房间,一个房间睡三个人,也住不下这么多人,楚辞想着剩下的几人,先暂时安顿在云家,等作坊建好了,再让这些人搬进作坊。 安顿好了之后,楚辞才问起药苗的事情,晏九道:“我已经跟人谈妥了,等山地开垦好了,我再去把药苗拉回来。” “辛苦晏九大哥了。” 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阮氏连忙去地里挖了不少青菜回来,把水缸里养的几条鱼捞起来,又去冰窖把肉都拿出来,许氏帮着一起做饭。 等晚饭做好,萧明璟带着姚副将来了。 楚辞笑着打趣:“璟世子可真会挑时间。” 这一路快马加鞭,又走了大半天的山道,萧明璟口干舌燥,连灌了两碗茶水,丝毫不见外,从案上拿了个果子就啃了起来:“我赶了一路,就是为了这一顿晚饭。” 楚辞失笑:“我这就去摆饭。” 宽廊临着荷塘而建,晚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一丝凉气,很是舒爽。 漫天晚霞落在水面上,金波微荡,景色也极好。 “晚饭就摆在这里吧,景色这么好,我能多吃两碗。” 萧明璟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自有一股亲切而明俊的气息,让人拒绝不了。 楚辞莞尔,把云烬和云澈也叫了过来,云澈爱热闹,便去找宋小弟。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都是萧明璟爱吃的,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我见你家多了不少人,你买下人了?” “嗯,”楚辞点头,说道,“作坊快建好了,我又买了一座山种药草,哪哪都需要人手。” 萧明璟神色顿了一下,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你要做药材生意?” “我种植药草,是为了炼制药丸药膏,璟世子有没有兴趣合作啊?” “你想怎么合作?” “我家里有不少止血膏和伤药,璟世子不妨带些回去,若是满意,我们再谈,如何?” “你若有意合作,有件事情你得知道,跟军营合作,都是一年一结。” 第173章 有事相求 军营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什么都得按章程办事,在结算之前,只能药商先行垫付的。 云烬淡淡地插了一句:“你先垫付。” 萧明璟嘴角抽了抽:“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 云烬给楚辞夹了一块鱼肉,漫不经心道:“你这是在嫉妒?” 萧明璟哼了哼:“媳妇,谁不会有。” “是会有,”云烬淡淡道,“但像阿楚这般出色的,你这辈子是不会有了。” 又酸又气的萧明璟:“......” 姚副将目瞪口呆。 不近女色的云大公子,为了心上人,“嗖嗖嗖”地往萧明璟心上扎刀子,这般肃然又温柔的模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萧明璟和姚副将赶了一路,也累了,吃饱喝足后,楚辞把人安排在西厢房,然后和云烬坐在月台上纳凉。 却有人不请自来。 顾荷花有事相求,却被许氏拦在了门外:“有事吗?” 傍晚的时候,晏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村,村里人都瞧见了,顾荷花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楚辞买的下人。 这个贱人,凭什么过得这么舒畅快活? 顾荷花嫉妒得面容都扭曲了。 许氏原先的主家,也算是府城里的大户人家,见的人多了,一眼就瞧出顾荷花心思不正,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有事吗?” 顾荷花道:“我叫顾荷花,是来找楚辞的。” 许氏道:“你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 顾荷花被拦在门外,心中极其恼恨。 乡下泥腿子,有几个臭钱,竟然也学大户人家摆谱,不要脸! 却不愿承认,隔着这道门,她和楚辞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许氏进了庭院,禀报:“小姐,有个叫顾荷花的姑娘求见。” “顾荷花?”楚辞讶异,“她来干什么?” 许氏问道:“我见这姑娘心思不正,可要打发了?” “不必,让她进来吧。” 入夜了,云烬还在宋家,让人见了,有损楚辞的名声,便进了楚辞的房间,瞧见案上放了个绣棚,便拿了起来。 很快,许氏引着顾荷花进来。 顾荷花四下打量,眼底的嫉妒更深了。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全都落在了楚辞眼里,楚辞疏冷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顾荷花捏着衣角:“我听人说,你雇人开垦山地,我不要十五文,十文钱就可以。” 楚辞觉得好笑:“你我两家的恩怨,远的就不说了,就说今日下午,杨氏联合顾宁安挑唆村民闹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雇你?” “我娘也是被顾宁安蒙骗了。” “是吗?”楚辞抬眸,“你觉得,我得有多蠢,才会信了你的鬼话?” 那眸光幽深清冽,却又犀利清锐,一眼就能看进她的心底。 顾荷花目光闪了一下,说道:“我娘是不对,可她被几个婶子打得连床都下不来了,你也算出了气了,你能给狗娃十五文钱一天,为什么不能给我十文钱?我做惯了农活,绝不会比狗娃差。” “王氏老实本分,狗娃又懂事孝顺,小小年纪便想着帮衬家里,我可怜他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帮衬了一把,你呢?我为什么要帮衬你,因为你记恨我吗?” 第174章 伺机报复 “我,我没有!”顾荷花慌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楚辞面前,哀求道,“我只是想活下去,不想再被杨氏磋磨,你就当可怜我,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楚辞道:“我知道,你会干得比所有人都尽心。” “你答应了?” 顾荷花面上隐隐有喜色浮现,那是压制不住的得意。 蠢货就是蠢货,她稍微卖个惨,这贱人果然心软了。 就在顾荷花沾沾自喜的时候,楚辞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你尽心尽力,便留你在药山,你便可以伺机算计我,在我背后捅刀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顾宁安的主意?” 顾荷花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楚辞冷笑一声,又道:“这么费心费力的诡计,你应该没有这个脑子,那就是顾宁安了。” 顾荷花目光飘忽,慌道:“杨氏如何对我,你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该听到一些,我,我就是想为自己多筹谋一些,在村里,能帮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楚辞道:“许氏今日才来我家,在这之前,她与你素未谋面,今夜不过见你一面,都能看出你心思不正,或许,你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从你一踏进这院子,你眼底的嫉妒,我是得有多瞎,才会看不见。” 顾荷花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攥紧。 “你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筹谋,我与杨氏水火不容,你来我这里做工,杨氏能饶了你?你脑子是不好,但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一件事情要想做得滴水不漏,”楚辞眸光往她手上一落,笑了,“不管别人怎么激怒你、羞辱你,都要宠辱不惊,尤其是这手啊,” 啧啧叹了两声,楚辞道:“你稍稍蜷了一点,别人就能看穿你。” 顾荷花一惊,连忙松开收成拳头的双手。 “还有,”楚辞接着说道,“不管心里有多慌乱,眼神千万不要闪躲,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你。” 顾荷花恼羞成怒,霍然从地上起身,咬牙切齿道:“你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 楚辞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你今年十六了吧?” 顾荷花脚步一僵,回身阴恻恻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杨氏会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婆家,会不会为了几两银子,把你卖给又老又丑,还瘸腿的鳏夫?” 顾荷花脸色大变。 杨氏根本不把她当人看,为了银子,别说又丑又瘸的老鳏夫,就是卖进窑子,杨氏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楚辞提点道:“奉劝你一句,离顾宁安远一点,别算计人不成,反被他算计了,到时候,你的下场,可比卖给老鳏夫要惨得多了。” 顾荷花脸色发白地离开了宋家。 云烬在屋里全都听见了,楚辞一进去,便问:“为何要提点她?她是死是活,你操什么心?” “我在她心里扎了一根刺,关键时刻,她才能为我所用,给顾宁安致命的一击。”楚辞说着,瞧见他手里拿着的绣棚,脸色顿变。 第175章 睹物思人 月牙白的棉布上绣着一对小人,小娃娃头大身子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的软萌可爱。 这么萌萌哒的小人,便是楚辞和云烬。 楚辞绣的,是她在山道上,初次遇见云烬时的那惊鸿一瞥。 她本打算绣好了,再送给云烬,却没想到被他撞见了。 楚辞清了清嗓子,略有些羞赧:“你不是夜里睡不安稳嘛,我就想着给你做个药枕。” 云烬指腹摩挲着绣着的小人,低哑着声音问道:“你这是要我睹物思人,夜夜想着你吗?” 楚辞小脸爆红,在他凑过来时,呼吸都屏住了:“药枕能安神助眠。” 云烬眸底暗凝魅惑,灼灼地看着她:“心若有所思,外物又能如何?你是要我睡得安稳,还是要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我我......我重新再给你绣一个,兰草,绣兰草怎么样?” “我还是觉得这个好。” “你你......你不是......” “我很喜欢,”云烬又摩挲了一下,“明日,我们一起上山采药。” 明日还要教姚副将制弩,楚辞道:“明日怕是不行,后日吧。” 见云烬眉头蹙了起来,又道:“这才绣了一半,也没那么快绣好。” 云烬柔声道:“夜里就别绣了,伤眼睛。” “嗯,我知道。” 已经入夜了,云烬心疼楚辞忙了一整日,叮嘱她早点歇息,带着云澈回去了。 夜色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顾荷花从宋家出来,便一直阴着脸,快到家门口时,看到墙下站着一道暗影,想起楚辞最后说的那句话,目光沉了沉。 顾荷花朝顾宁安走了过去:“宁安哥,” 顾宁安问道:“如何?” 顾荷花道:“她没答应。” 顾宁安眉头一皱:“你没按我教你的说吗?” “她不信,”顾荷花捏了一下手指,“她看穿了。” “看穿什么?” “我们的计划,她全都猜到了,还猜到是你的主意。” 顾宁安眯了眯眼,眼底凝着阴鸷的光:“她说什么了?” 以前,人们都赞顾宁安温和有礼,是谦谦君子。 可现在,在顾荷花看来,顾宁安整个人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就好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危险又阴毒。 顾荷花留了个心眼,只道:“她把我赶出来了,宁安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顾宁安眼底精光冷冷一闪:“你明日把宋琬约出来。” 顾荷花愣了一下。 宋琬抢了楚辞的婚事,楚辞不弄死她都是客气的,难道还会跟她姐妹情深? 顾荷花猜不透顾宁安找宋琬要干什么,说出心中的疑虑:“那贱人睚眦必报,对宋琬怕也是恨之入骨,要不是看在宋三叔的面上,两家早就结仇了,宋琬她能做什么?” 顾宁安冷笑一声:“她对宋琬恨之入骨,宋琬就不恨她?不管怎么说,宋琬也是宋家的人,下手的机会总比我们多,那贱人防备你,却未必会防备宋琬,她能对你赶尽杀绝,却不敢对宋琬狠绝。” 一股凉气从脚底蹿进,顾荷花越发觉得顾宁安可怕。 第176章 有心上人 第二日,用完早饭,楚辞拿出画好的图纸,跟姚副将讲解,萧明璟在一旁听得眸光发亮,不由地就靠得有点近,一股寒意忽然从脊背漫起。 萧明璟摸了一把凉飕飕的后颈,回头一看,云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几人的身后。 见他满面寒霜,萧明璟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你不用给阿澈授课吗?” 云烬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坐下,道:“死读书有什么用。” 萧明璟翻了个白眼,然后挤眉弄眼,贱兮兮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的是不是就是你?” 云烬端起案上的凉茶,抿了一口:“我有心上人,你有吗?” 受到一万点暴击的璟柠檬:“......” 楚辞本来还有些脸红,但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触上萧明璟幽怨的小眼神,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意,对姚副将说道:“将军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动手做一把试一试。” 姚副将一脸的惊悚,闻言,才缓过神来。 但还是难以置信。 这还是以前那个不近女色的云大公子吗? 瞧把他家世子怼得,都酸了! 宋家这边,楚辞和姚副将在制弩。 顾荷花拿着一幅绣样,去了宋廉家,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问张氏:“婶子,阿琬在家吗?这朵牡丹,我怎么都绣不好,想请阿琬看一看。” 宋琬绣工极好,村里也有不少姑娘、小媳妇过来请教,但顾荷花突然上门,张氏总觉得有些古怪。 张氏把人请进来,道:“阿琬在屋里,你进去吧。” 别说张氏,就是宋琬看到顾荷花都觉得奇怪。 她和顾荷花虽然都是一个村的,年纪也相仿,但没什么往来。 顾荷花也不是真的来做绣活儿的,直接道:“午后,宁安哥在池塘边等你。” 原来,顾荷花是来传话的。 之前,顾宁安被夺了功名,还挨了一顿打,宋琬忧心不已,却被张氏压在家里,喝令不许过去。 现在听到顾宁安邀约,宋琬心中暗喜,羞赧地低下了头:“你跟宁安哥说,我一定到。” “宁安哥说,你们虽然过了定,但到底还没成亲,若是传出些什么,恐对你的名声不好,你出门的时候,别让人瞧见了。” “好,我知道了。” 宋琬心中感动万分,一点也没觉得古怪。 两人已经定了亲,私下见一见,只要进退有度,那也没什么,即便被人撞见了,顶多就是打趣几句。 两人本就不熟,也没什么话说,过了一小会儿,顾荷花就走了。 张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进屋问宋琬:“顾荷花这么快走了?” 宋琬为了不让张氏起疑,按压住心底的欣喜,说道:“我跟她也不熟,问完了,就走了。” 张氏定定地看着宋琬。 宋琬面不改色:“娘找她有事?” 张氏没瞧见异样,放心下来:“杨氏刻薄,没少磋磨顾荷花,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完,哪有那个闲心思做绣活,突然上门请教,也不知道又打什么歪主意,顾大富蹲了大牢,他们家名声早就臭了,你少与她往来,免得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宋琬点头:“我知道了,娘。” 把张氏糊弄过去后,宋琬悉心打扮了一番,等过了午后,去池塘边见顾宁安。 第177章 做戏高手 宋琬身上穿着细棉布裁做的新衣服,衣襟和袖口都绣了莲花纹,虽然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但身姿依旧娉婷。 再加上宋家的姑娘也都是读过书的,身上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哪怕生在乡野,也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贞静端婉。 当初,顾宁安会勾搭上她,也是看中她这一副好皮囊,整个桃花村,就她最为好看。 可自从见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再好看的皮囊,也只剩下一身的穷酸气。 顾宁安站在柳树下,一眼就瞧出她精心装扮过,嘴角不屑地勾了勾。 这贱人害得他名声扫地,前途尽毁,还妄想着能嫁进顾家,简直是愚蠢可笑! 一个蠢货,还怕不能为他所用吗? 借她的手对付宋家,那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楚辞那个贱人害他失去的,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宁安哥,”宋琬满面娇羞地走了过来,声音轻轻柔柔的,“我娘盯我盯得紧,让你久等了。” 顾宁安注视着她,声音温柔:“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孩儿的娘,我不等你,等谁?” 宋琬娇羞地低下了头。 顾宁安微微一笑,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摸上她的肚子:“他可有闹你?” 宋琬小心脏怦怦乱跳,顺势依进他怀里,也抚上肚子:“他才多大,还不到闹人的月份。” 见她贴上来,顾宁安眼底露出了冷笑,握住她的手,既愧疚又心疼地说道:“我听人说,十月怀胎最是辛苦,阿琬,让你受累了。” 宋琬心里甜滋滋的,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能为你生儿育女,我不觉得辛苦。” 顾宁安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宋琬的目光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宁安哥,你怎么了?” 顾宁安自责道:“我被夺了功名,再也考不了科举,不能让你当官夫人,不能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以后,你们只能跟着我吃糠咽菜了,阿琬,是我没用。” 宋琬道:“宁安哥,我不介意,能嫁给你,我很知足了。” “可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顾宁安摸着宋琬的脸,说得情意绵绵,“阿琬,我想让你跟那些夫人太太一样,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宁安哥,”宋琬感动得不行,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楚辞花大价钱买山种药,肯定是有利可图,若我跟着她种药,以后你嫁给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我不懂药理,也没有相熟的药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我太没用了。” 顾宁安是做戏高手,宋琬的心都疼了:“宁安哥,你别这么说自己,没有人一生下就什么都会,宁安哥,我会帮你的。” 顾宁安脸色一变,正色道:“不行,楚辞对我们恨之入骨,要是她知道你觊觎她的药山,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宋琬满心思都是他,早就被他迷得死心塌地:“宁安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我也是宋家人,她还能把我杀了不成,你等我的好消息。” 第178章 神清气爽 顾宁安微微一笑,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温柔道:“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这么热的天,还约你出来,要是中了暑气,我会心疼的。” 宋琬已经出来很久了,怕张氏起疑,以后盯她盯得更紧,只得万分不舍道:“宁安哥,我先回去了。” 顾宁安忽地抱紧了她:“阿琬,我想你。” “宁安哥,” 宋琬红着脸也抱住了他,对他更加地死心塌地,别说帮着他算计楚辞,就是把命给他都可以。 顾宁安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掸了掸衣服,眼底闪过阴鸷和嫌恶。 楚辞正和姚副将制弩,一点也不知道顾宁安教唆宋琬算计她。 姚副将扣动机括,五箭齐发,直直钉入树干之中,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了这把弩箭,老子一定要把西越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进犯我大燕,哈哈哈......” 萧明璟两眼亮着光,急切道:“让我试一试!” 姚副将把弩递给他,萧明璟试过之后,整个人也热血沸腾:“西越敢进犯我大燕,就是仗着他们擅长炼制兵器,改日,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燕的厉害!” 云烬神色淡淡,坐在一旁慢慢地饮茶:“你可以走了。” 萧明璟看了看快要西斜的日头,道:“明日再回去。” “姚副将,” 突然被点名,姚副将心头一跳,连忙拱手:“末将在,” 云烬淡淡道:“交战期间,主将擅自离营,什么罪啊?” 姚副将看看云烬,又看看炸毛的萧明璟,暗暗哀叹。 他太难了! 这道题真的超超超纲了啊! 姚副将可怜巴巴地看向楚辞。 宋姑娘,救我! 楚辞触上云烬投来的眸光,扯着嘴角,呵呵笑道:“两国交战期间,将军离营太久,确实不太好。” 恋爱的酸腐气,令人窒息啊! 不配拥有友情的璟世子,酸得呼吸困难,咬牙道:“我才不讨你的嫌,走就走!下次,有事别求我!” 不就是让楚辞教他们制弩吗? 可也没碍着她们眉目传情啊。 搞得他们不在,他就能原地洞房似的。 不过,没有了那股甜腻腻的酸腐气,萧明璟立马觉得神清气爽,带上楚辞给的止血膏和伤药回军营了。 楚辞往他身边挪了挪,道:“下次别这么欺负璟世子。” 因着她的靠近,云烬心情十分的好:“他不缠着你,就不欺负。” “能为国出一份力,我很高兴。” “明明看图纸就行,非要带人过来,”云烬哼了一声,“我已经很客气了。” 楚辞打趣道:“不近女色的云大公子,突然铁树开花,百年奇观呐。” 云烬默然,似乎若有所思。 楚辞托腮看他:“在想什么?” 云烬问道:“等我们成亲,我们给天下百姓发喜蛋,举世同欢,好不好?” 楚辞扯着唇角干笑:“太铺张了吧?” “我不差钱。” “那,会不会招人惦记?” “他们不敢。” “那......” 云烬目光炙热地看着她,楚辞怂得一笔,眉眼一弯,笑眯眯道:“听你的,你说好,就好。” 唇边笑涡一绽,云烬欢愉了。 第179章 乖孙喜欢 原先,阮氏觉得云烬家世不凡,不喜楚辞跟他走得太近,觉得楚辞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受委屈。 可自从苏氏告诉她,云烬愿意入赘宋家,云大公子这个未来的孙女婿,阮氏是越看越中意,很热情地留他在家里吃晚饭。 “阿烬,来,吃块肉,多吃肉壮实。” “阿烬,来,喝碗汤,对身体好。” “阿烬,来,再添碗饭,身体壮实了,好看,乖孙喜欢。” 看着阮氏眼角笑出来的褶子,楚辞默默地扒着饭。 云澈在一旁搭话道:“多吃饭,能生大胖小子。” 楚辞刚扒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阮氏笑眯眯地给云小公子夹了一块肉:“阿澈说得真好。” 云澈笑嘻嘻,也夹了一块肉放进云烬碗里:“七哥,我看好你。” 阮氏眉开眼笑。 云小公子好贴心,跟小棉袄似的。 楚辞嘴角狠狠一抽。 见鬼的小棉袄! 宋小弟狠狠地扒了一口饭。 跟他抢阿姐,好气! 等我长大,抢回来! 在阮氏和蔼热情的笑容里,云大公子吃撑了,和楚辞一起出去散步消食。 天色已经暗下来,在山上开垦的村民也都回去了,云烬牵着楚辞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阿楚,” “嗯。” 云烬笑意灼灼:“原来,你喜欢身材壮实的啊。” 楚辞面红耳赤:“阿奶胡说的。” “阿楚,” “嗯?” “我很壮实。” “......” 两人十指紧扣,慢慢往山上走。 村民朴实,干活都很勤恳,没人偷奸耍滑,一天时间,已经开垦了一大片。 楚辞唇角扬起:“再过几日就能种植药苗了。” 云烬抬头望天:“明日天朗气清,我们上山采药。” 楚辞惊讶:“你还会看星象?” “略懂一些,”云烬垂眸,翘着唇角,“但我还是喜欢看你,好看。” 就她这勉强只能算清秀的面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她好看的。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楚辞道:“既然明日天气好,我们早一些上山。” 想到楚辞夜里还要做豆制品,云烬道:“好好睡一觉,过了晌午再上山。” “有许氏他们帮忙,也没那么累,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他们都上手了,阿烬,谢谢你。” 有些男人,满嘴甜言蜜语,却只说不做。 她的云大公子,说起情话来动听,做起事情来,更让她动心。 他总是默默地把事情都办了。 “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谢谢,为你,心之所愿。” “云烬,” 云烬侧首看她。 楚辞眉眼弯弯:“你把头低下来一点。” 云烬依言,楚辞在他唇上清浅一吻,笑容明灿娇俏:“谢谢。” 昏暗天色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他的一双眼睛,盛满了星光,眸光灼热明亮地逼人,尽数落在了她的唇上。 “你日后若要道谢,就都如这般。” 楚辞捂住嘴,笑着摇头。 云烬勾起唇角:“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楚辞:“......” 天色昏暗,山道不好走,两人转了一圈就下山了。 等第二日午后,两人又一起上山采药。 第180章 山林遇刺 湛蓝天色下,日光倾洒而下,又是炎热的天气,但林间草木葳蕤,古树参天,倒也凉爽。 云烬背着竹篓,两人并肩而行,听楚辞言笑晏晏,说着各种药草。 “夜交藤补中气、行经络、通血脉,是养心安神的良药,石菖蒲长在山涧流水砾石间,虽不起眼,却能治心气不定,五脏不足,还有五味子、柏子仁、合欢花、决明子,决明子清凉,用来做药枕,夏夜特别舒适。” “你还真是为我操碎了心。” “你养好身子,等解了毒,才不会气血两空,五脏尽损,我是医者,自当尽力而为,回头我给你开几张食补的方子,好生调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云烬眸光熠熠地看着她:“你亲手做吗?” 楚辞从善如流,笑容明媚:“说好的,照料你的日常起居,自然要亲力亲为,云大公子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 云烬看着她清瘦的身姿,微微皱眉:“你陪我一起用膳。” 楚辞眯着眼,笑得狡黠:“不止我,还有阿奶、阿娘、奚儿、阿澈,我们都会陪你一起用膳的。” 云烬无奈失笑,眼中有柔光。 两人一边采药,一边说笑,突然,云烬眸光一凝,抱着楚辞掠上树冠。 楚辞惊吓未定,等看清不远处的黑衣人,不由放缓了呼吸。 她转头看向云烬,见他神色肃冷沉凝,心底涌起一个念头。 这些黑衣人应该都是冲着云烬来的。 然而,她并没有多问。 远远地,传来黑衣人的声音。 “前面几个县镇,我们都搜了,并未有任何发现,会不会是大人想多了。” “大人行事,何时轮到你我置喙?璟世子两次离营,都是往南而行,此事必有蹊跷。” “是,是属下失言了。” “药王谷有异动,璟世子又突然离营,这两件事情定有联系,山下有个村子,你们几个下山打探,若是发现我们要找的人,格杀勿论。” “是。” 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都别活着回去了。 云烬眼底寒意凌人,大有风雪压城之势,楚辞瞧见他眼中的杀意,轻声叮嘱道:“小心些。” 脸上神色瞬间温柔如风,云烬把肩上的竹篓递给楚辞:“在这里等我。” 楚辞颔首。 云烬飞身疾冲而下,一掌打在一个黑衣人的头颅之上,那黑衣人当场毙命。 杀气凛然而起,惊得其他黑衣人纷纷拔剑出鞘。 为首的黑衣人眼睛眯了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公子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想杀我的人不知凡几,凭你们?”云烬唇间勾起一抹锋锐,冷冷一笑,“就怕你们没那个本事。” “公子武艺卓绝,我等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让公子失望。”为首的黑衣人突然高声道,“主子有令,取云烬首级者,赏百金,兄弟们,上!” 杀气铺天盖地,震得林间落叶凌乱飞舞,云烬四周剑气纵横,黑衣人的攻势密不透风,楚辞躲在树上,看得惊心动魄。 第181章 死得痛快 云烬夺过一把剑,他的剑招凌厉霸气,大开大合,剑气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浓重的血腥味在风中弥漫开来。 血光剑影之下,黑衣人躺了一地,漫天落叶纷纷飘下,云烬身上戾气杀意未散,手中的长剑抵在黑衣人的胸口。 这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黑衣人。 云烬肃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反问:“陛下派我来的,公子信吗?” 云烬眸光清锐冷寒:“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给你一个痛快。” “终归是一死,还会在乎怎么死?公子活一日,那些人就寝食难安一日,没有人想要你活着。”说完,黑衣人抓住剑身,狠狠往胸口一刺,长剑穿胸而过。 云烬面容清寒,冷冷地盯着黑衣人,并没有拔剑。 鲜血不停地从胸口涌出来,黑衣人低头,看着贯穿胸口的长剑,嗬嗬笑起来:“他日,就不知道公子能不能死得这么痛快了?” 黑衣人突然把剑拔了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溢出嘴角,他直挺挺地倒下,气绝了。 林间一片寂然,云烬敛了一身凛冽杀气,抬头看向楚辞,清浅一笑,飞身将她抱了下来。 楚辞见他身上染血,连忙握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云烬笑意微现:“是黑衣人的血。” “你没事就好,”楚辞安心,看着一地的尸体,随即眉头又蹙了起来,“很多人要杀你吗?” 云烬“嗯”了一声:“想要我命的人,确实不少。” 楚辞又问:“这些人,跟给你下毒的人,是同一伙人吗?” “或许吧。” “你的行踪已暴露,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你,”楚辞咬了一下唇,心口又酸又胀,“你要离开了吗?” 云烬微笑:“你在这里,让我上哪儿去?” 长眉紧紧一蹙,楚辞垂眸道:“可是,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畏缩而逃,不是我的作风。”云烬握着她的手往山下走。 楚辞愕然:“这些黑衣人,就这样放着吗?” 云烬道:“晏九会处理的。” “这些人是追踪璟世子而来的,难道有人在军中安插眼线?” 楚辞觉得惊心,能把手伸进军营,这背后之人,定然权倾朝野。 云烬道:“那些人知道我与明璟交情匪浅,药王谷那边无从下手,自然会盯紧他。” 再骁勇善战的将军,也躲不过阴谋算计,楚辞不由有些担心:“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若是背后之人还另有谋算,璟世子怕是有险。” 云烬道:“我会飞鸽传书给他的。” 楚辞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口:“阿烬,陛下要杀你?” 云烬只说了句:“挑拨之言。” “万一陛下真的要杀你呢?” “世人皆知我活不过二十五岁,他不必多此一举。” 楚辞不解:“那其他人为何要杀你?” 云烬微抿着唇角,讥屑道:“坏事做多了,自然怕死。” 楚辞默然,想着多做一些毒药给他防身。 云烬身上染了血,便回了云家,让晏九上山清理黑衣人的尸体,又给萧明璟写了一封密信。 第182章 罪名累累 自从山林遇刺后,楚辞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研制毒药。 家里买了下人,有宋孟在,豆制品也好,药山开垦也罢,已经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三日后,毒药做好了,药枕也绣好了,楚辞去了云家。 云烬摩挲着药枕上绣着的小人,唇角勾起欢喜的弧度。 “阿楚姐姐,你偏心!”云澈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楚辞,“我也要。” 云烬道:“让你媳妇给你绣。” “......”云小公子又酸又气。 楚辞摸摸他的小脑袋:“等忙过这一阵,也给你绣一个。” 药山快开垦好了,得把药苗拉回来种下。 云澈眸光晶晶亮,指了指药枕上的小人:“阿楚姐姐也把我绣上去。” “好。”楚辞笑着应下,把盒子里的瓶瓶罐罐推到两人面前,“红色小瓷瓶是毒药,不会要人性命,但能让人生不如死,青色小瓷瓶里的是迷药,不管对方武功多强,一沾即晕。” “哇,这么厉害。” 云澈难掩欣喜,打开了青色小瓷瓶,只听“咚”地一声,小脑袋栽倒在桌上,昏迷过去了。 楚辞失笑,道:“白色小瓷瓶是解药,这些东西,你和阿澈,还有晏九大哥,带些在身上防身,以防万一。” “辛苦你了。” “那些人一心想要你死,如今又发现了你的踪迹,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见她眼底眉间暗藏的担忧,云烬心中动容。 他自小在阴谋算计中长大,云氏倾覆之后,更是见多了人间百态,人心冷暖,但原来,被人挂心呵护,是这样的美好。 云烬将她带入怀中,低声道:“阿楚,谢谢你。” 他的话,让她心中一酸,心疼得不行。 楚辞凝眸看他,眼中尽是温情,含笑道:“从前,都是你救我护我,往后岁月,你我风雨同舟,就算你不得父母喜爱,没人疼也没关系,你还有我,我疼你。” 心口血潮翻涌,只余一片柔软,云烬唇边静静绽开一笑:“有你,此生足矣。” 楚辞微笑,又说起了正事:“既然那些人誓不罢休,我们也不能见招拆招,可惜,黑衣人都死了,问不出幕后主使。” 云烬眸光幽深,隐见冷芒:“我已经给明璟去信了,他自会有法子透露给陛下知道,正好借陛下之手敲打一番。” 楚辞一愣:“陛下?” 云烬冷笑,讥嘲道:“云氏一族为社稷皇权满门倾覆,得来陛下一句,不可赦,亦不可死,如今那些人一心欲置我于死地,便是不把皇权君威放在眼底,陛下容不得云氏,又岂会容下他们?” 楚辞震得不轻:“满门倾覆?” “云氏一族除了我与阿澈,还有我母亲。”说起母亲,云烬神色霜冷。 楚辞心中隐隐有猜想:“阿烬,你是皇族宗亲吗?” “云王府虽不是皇族宗室,却也算皇亲国戚。” “原来,你是王府世子,阿烬,你还能入赘吗?” 云烬笑了:“世上已无云王府,我这个世子,罪名累累,仇敌遍地,得你不弃,才见人间暖阳,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要把你锁在身边。” 第183章 长嫂如母 云澈睡了大半日,终于醒了,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下榻穿鞋。 云澈出了房门,正好瞧见云烬和楚辞坐在花树下。 “阿楚姐姐,我使不上劲了。”他走过去,恹恹地靠在楚辞身上。 楚辞眸光带笑:“药效还没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烬看他整个人都要粘在楚辞身上,长眉拢了一下:“站好。” 云澈哼哼唧唧:“长嫂如母,我抱一下怎么了?” 这话成功地取悦了云大公子。 楚辞小脸微红,轻咳了一声:“阿澈,你......” “我一生下来,我娘就死了,”云澈靠在她肩上,声音很低,“阿楚姐姐,我很可怜的。” 云烬有些没眼看。 楚辞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云澈是云烬三叔的遗腹子。 云王府满门覆灭时,他还未出生,是云烬跪在燕帝面前,以死相求,才求来生机。 只是,他出生之时,他的母亲便被燕帝赐死了。 楚辞摸着他的小脑袋:“以后,阿姐疼你。” 云澈的小脑袋在肩上拱了拱,露出孺慕之情:“七嫂,你真好。” 险些要炸毛的云大公子,被这声“七嫂”安抚了,对楚辞道:“天色不早了,阿奶应该在等我们过去吃饭,走吧。” 楚辞嘴角抽了一下。 明明还没入赘,可喊得也忒顺口了些。 三人刚进竹林,迎面就碰见大丫。 大丫甜糯糯地笑道:“小姨,你回来啦。” 养了几日,大丫胖了些,脸颊肉嘟嘟的。 楚辞忍不住捏了捏:“快吃饭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太姥姥让我喊你回家吃饭。”大丫笑嘻嘻地,跑去牵住云澈的手,“还有澈哥哥。” 小丫头的手软乎乎的,云澈捏着捏着就不放了:“吃完饭,澈哥哥带你去河里摸小鱼。” 村东头有一条河,并不是很深,每到夏天,村里的娃儿都喜欢去河滩边上玩,搬开石头,就能摸到小鱼、小虾,还有小螃蟹。 云澈跟着宋小弟和宋凌去河滩摸过不少的小鱼回来。 小鱼差不多只有食指那么长,裹了面粉,放进油里炸,又酥又脆,甭提有多好吃了。 大丫雀跃地欢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走。 后院开了扇小门,可以直接通往药山,宋孟带着宋凌和宋小弟从药山回来,刚进饭厅,就碰到楚辞。 “三舅舅,小舅舅,”大丫开心地朝着宋凌和宋小弟喊道,“澈哥哥要带我去摸小鱼,我们一起去呀。” 云澈眉心抽了一下。 突然差了个辈分是什么鬼? 然而,还没等他感触完,宋小弟欣喜道:“吃完饭,我们就去。” 云小公子认真地对大丫说道:“以后,你也叫我舅舅。” 大丫懵了,眨巴着眼睛:“可你不是我舅舅呀。” 云小公子循循善诱道:“以后,我七哥要是娶了阿楚姐姐,就是你小姨夫,你就不能再喊我哥哥了,反正你家里那么多舅舅,你都喊顺口了。” 大丫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觉得云小公子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甜甜地喊了一声:“澈舅舅。” 云小公子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真乖。” 众人:“......” 第184章 有你陪着 饭厅里,阮氏已经摆好了碗筷,见几人回来,笑容和蔼:“快去洗手吃饭。” “已经洗了。”宋小弟往桌上一瞧,开心道,“阿奶,你做麻辣豆腐了。” 阮氏道:“你最近有些上火,少吃一点。” “阿姐煮了凉茶。” “要是喉咙痛,别喊疼。” “阿姐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不怕。”宋小弟舀了一大勺,满足地眯起了眼,“阿奶,我今天能吃三大碗。” 阮氏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怕撑着了。” “阿奶,我正在长身体,不快点长高,我怎么考状元?我觉得我可以再多吃一碗。”宋.状元.奚一本正经地说道。 饭量跟考状元有毛的关系?! 楚辞道:“听阿奶的话,要是撑了,夜里会睡不着的。” 宋小弟一向很听她的话:“那还是三碗吧,晚上,还要炸小鱼呢。” 楚辞嘴角抽了抽,想着家里要多备一些消食丸才好。 宋孟说道:“最多一两日,药山就能全都开垦好,可以先拉一批药苗回来。” 楚辞道:“明日,我和晏九大哥去一趟杏花村。” 杏花村在青山镇,离清河镇不远,整个村子都在种植药草,晏九便是跟杏花村的陈村长订购了药苗。 家里吃货多,一大桌子菜扫得光光的,宋小弟一手提着小木桶,一手牵着大丫,跟云澈和宋凌去了河滩。 河滩的水只到脚踝,阮氏还是忍不住担心,几个孩子中,宋凌年纪最大,阮氏叮嘱道:“河水深的地方别去,阿凌,你是舅舅,看着大丫一些。” “知道啦,阿奶。”宋凌应声道。 消完食,楚辞回屋翻看医书,时而提笔写着什么。 云烬坐在她身边,也拿了一本翻看。 屋里,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偶尔,两人抬头,看着彼此的目光,微带着温情笑意。 楚辞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医书,问道:“不觉得枯燥吗?” 云烬浅笑:“有你陪着,便是人间至欢。” “云烬,” “嗯?” “他们都说你不近女色,可你说起这些,比抹了蜜还甜。” “大概是见着你,无师自通了。” 楚辞托着腮看他:“那你能看懂这些医书吗?” 云烬摇头:“医书晦涩难懂,今日见了,才知医者不易,阿楚,我也会好好疼你的。” 楚辞小脸一热,干脆把医书盖在脸上。 她跟云烬说,她会疼他,那时满心柔软。 可听他也这么说,突然觉得心潮翻涌,心荡神驰啊。 过了须臾,楚辞把医书拉下来一点点,只露出一双明灿的眸子,正好触上云烬含笑的眸光。 楚辞轻咳了一声,道:“你好好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好。” 云烬见天色昏暗下来,便点了灯。 宋小弟他们也回来了,似乎收获颇丰,很快,就闻到炸小鱼的香味。 小鱼酥脆香辣,外黄内鲜,几个小家伙吃得意犹未尽,相约明日再一起去摸小鱼。 阮氏担心几人会上火,一人给端了一碗凉茶过来。 宋凌见夜色深了,便回家去了。 “阿凌回来啦。”宋琬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第185章 谋算人心 宋凌问道:“阿姐,你怎么还没睡?” 宋琬笑道:“我去睡了,谁给你留门。” 宋凌看了一眼主屋,道:“我以后早点回来。” “你自小与阿楚亲厚,她买了山地种药,你过去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别落了功课。” “二伯母让我明年下场试一试,若是能过了童生试,考入清河书院就十拿九稳了。” 宋琬眼底发亮,隐隐有些激动。 苏氏让宋凌去考童生试,十有八九能考上。 只要宋凌考上秀才,她在顾家也有了依仗,若是日后宋凌能高中,即便外放做个七品芝麻小官,也能拉顾宁安一把,让他在县衙谋个职位。 宋琬越想越激动,双手不由地捏紧了衣袖。 宋凌眉头一拢:“阿姐?” 宋琬握着他的肩头,目光灼热:“阿凌,你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个功名回来,这样,我们一家在村里就能挺起背脊,知道吗?” 宋凌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宋琬笑了,收回手后,不动声色地又说回楚辞买地种药的事情:“那么大一片山地,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夏收前种完。” 宋凌不知道宋琬的算计,便道:“三姐明日去杏花村拉药苗,用不了几日,就都能种好了。” 宋琬眼底微动:“杏花村?” “嗯。” “阿楚到底是个小姑娘,那么大一笔买卖,别被人给坑了。” “晏九大哥找的是杏花村的村长,能当村长,品性应该都不会太差。” 宋琬神色温婉,笑道:“如此便好,时辰不早了,快回屋睡吧。” “阿姐也早点歇着。” 宋琬含笑点头,看着宋凌进屋,然后也关了房门,一直等到家里人都睡熟了,才悄声拉开房门,出门去找顾宁安。 顾宁安也一直暗中关注着药山的进展,知道山地快开垦好了,不出两日,楚辞就会拉药苗回来。 这两日,宋琬一定会来找他。 果然,夜里有人来敲门,顾宁安嘴角勾了起来,开门让宋琬进来。 宋琬见到情郎,整颗心都荡漾起来,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宁安哥,” 顾宁安搂着她的腰,将她扶进了屋。 宋琬被他的体贴感动,羞答答地贴在他怀里,说道:“楚辞明日一早就要去杏花村拉药苗,我想着,事情紧急,过来跟宁安哥说一声。” “事情再紧要,也没有你重要,就算明日来不及,以后再寻机会就是,天这么黑,要是你摔了,可如何是好?” “乡下丫头哪有那么娇贵,再难走的山道都走过,这一小段不算什么,宁安哥是办大事的人,怎能被我耽误了。” “婉儿一心为我,我以后绝不负你。” 宋琬一听顾宁安换了称呼,一颗心更荡漾了:“宁安哥,” 顾宁安血气方刚,抱着她倒在了床榻上:“夜里路不好走,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宁......宁安哥,”宋琬呼吸急促起来,抵在顾宁安胸膛上的手却是绵软无力,欲拒还迎。 顾宁安摸上她的肚子:“我会小心的。” 顾宁安惯会谋算人心,知道如何能让宋琬更加死心塌地。 第186章 丧门星啊 顾宁安阴险又自私,就算明日被人瞧见宋琬从顾家出来,败坏的,也是她的名声,他不在乎。 一夜快活,天微微亮,顾宁安起来了。 宋琬满面红光,掏出一个钱袋塞到顾宁安手里:“天气热,宁安哥别坐牛车了,雇辆马车,别舍不得。” 钱袋里,都是宋琬做绣活攒下的二两银子,顾宁安摸了一下,眼底闪过嫌弃,嘴上却说得情意绵绵:“婉儿,有你真好。” 宋琬娇羞一笑,柔声细语道:“宁安哥,我回去了。” “嗯。” 吴氏起来,正好瞧见宋琬从顾家离开,鄙弃地啐了一口。 不要脸的贱货! 怀了身孕还不安分! 瞧把她家安儿勾得,都累瘦了! 吴氏看着顾宁安眼下的青影,心疼坏了,要不是哑了,定要骂得宋琬没脸再做人。 比起楚辞,吴氏更恨宋琬。 自从两家定亲后,霉运是一波接着一波。 这贱人简直就是个丧门星! 顾宁安看着吴氏愤恨的面容,说道:“我绝不会娶她进门的,这种贱人,她不配。” 吴氏见顾宁安心中有数,指了指屋门,让他回屋再睡会儿。 顾宁安道:“我要去一趟杏花村,楚辞那贱人要是出村,娘想办法拖住她。” 吴氏一听,就知道顾宁安要对付楚辞,忙不迭地点头。 可她一个人对付不了楚辞,在顾宁安走后,去了顾大富家找杨氏。 顾宁安坐着牛车去了镇上,然后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 在他去往杏花村的路上,楚辞和晏九也驾着马车出村。 快到村口时,吴氏突然冲了出来,晏九拉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吴氏躺在马车前,装模作样地惨叫。 杨氏假装路过,大声嚷嚷道:“这么大个活人,你说撞就撞,你这是杀人!” 楚辞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表演,漫不经心道:“杀人都是要灭口的,既然你们俩不想活了,我就发发善心,送你们上路。” 吴氏吓得赶紧从地上起来,又惊又怒,恶狠狠地瞪着楚辞。 杨氏也被骇住了,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你......你敢!” 楚辞冷笑:“我又什么不敢的?有谁瞧见了?” 这会儿,村民不是在药山开垦,就是地里干活,这里又是村口,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杨氏脸色变了又变:“你少在这里吓唬老娘,撞了人,不赔点医药费,你休想离开,我们也不要多,” 杨氏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两,只要你赔我们五百两,今天这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就是把你们卖了,也卖不出五个铜子,五百两?”楚辞哂笑,看着杨氏脸上的挠痕,“你这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了?” 那日,她跟顾宁安挑唆不成,反而惹来村民的一顿毒打,都养了好几天了,她这身上还疼着。 心里的那口恶气咽不下,所以,吴氏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现在,楚辞旧事重提,杨氏被恨意冲昏了脑子,搬起地上的一颗大石头,就朝楚辞砸了过去。 第187章 能毒死你 晏九眼底杀气骤起,将砸来的大石头反踢了回去。 杨氏被砸飞,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来。 吴氏吓得两股战战。 她是想要楚辞的贱命,但也只是想想,这贱人太邪性了,她不敢。 楚辞冷眼看着两人:“下次看到我,最好绕道走,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还回去,别以为我不敢,杀个人也不是多难,我能毒哑你一次,就能毒死你,做人,还是惜命一些,能长命。” 吴氏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楚辞。 楚辞懒得再理会两人,对晏九道:“晏九大哥,我们走吧。” 杨氏捂着胸口,爬到了路中间,她的胸骨断了,这贱人要是不给医药费,她就只能等死了,家里所有的银钱都花光了,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看病。 杨氏两眼猩红,咬牙切齿道:“不给医药费,你休想走!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楚辞冷笑:“又不是我叫你来拦路的,你找我要什么医药费?” 吴氏眉心一跳。 果然对上张氏怨毒的目光。 杨氏心里清楚,楚辞不会给她医药费,吴氏更不会给。 杨氏觉得胸口更疼了,喘着气道:“我可以不要医药费,只要你打断吴氏的肋骨。” 杨氏还真是个狠人。 楚辞道:“你们的恩怨,与我何干?” 杨氏阴笑:“你就不想知道吴氏为什么拉着我来拦路吗?” 吴氏脸色大变,比杨氏要打断她的肋骨还让她惊恐。 绝不能让杨氏这个贱人坏了安儿的好事! 吴氏狠狠地在杨氏的胸口上踹了一脚,杨氏惨叫一声,疼晕过去了。 楚辞却来了兴趣。 她以为,吴氏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跑来讹钱,没想到居然还另有算计。 楚辞取出银针,在杨氏身上扎了几针。 吴氏见杨氏醒了,拔腿要跑,晏九挥动马鞭,扫起地上的石头,直击吴氏的后心,吴氏摔了个大马趴起不来了。 楚辞对杨氏道:“你告诉我顾宁安的诡计,我就告诉你吴氏把银钱藏在哪里。” 杨氏眼底一亮,道:“今天一大早,我瞧见宋琬从顾宁安屋里出来,然后,顾宁安也走了,吴氏就来找我了,要我拦住你,不让你出村。” 这事扯上宋琬,楚辞就想明白了。 她今日出村,是为了去杏花村拉回药苗。 这事,宋凌知道,宋琬若有心试探,自然也知道。 所以,顾宁安让吴氏拖住她,是不想让她把药苗拉回来。 那么,顾宁安这会儿一定是赶去杏花村了。 她倒是要看看,顾宁安有什么本事,能让陈村长不把药苗卖给她。 杨氏见楚辞不说话,目光阴沉了一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吴氏都把钱藏哪里了吧?” 楚辞道:“若不是藏在墙角的洞里,应该就是藏在被子里,或者,你把床底下的地给挖了,总能找到的。” 吴氏目呲欲裂,恨不得拦下杨氏。 可她伤得不比杨氏轻,杨氏求生欲太强,爬也要爬到顾家。 怒急攻心之下,吴氏喷出一口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晏九抖动缰绳,驾着马车要走,张氏慌慌张张地跑过去:“阿楚,阿楚,” 第188章 耽误不得 张氏一路疾奔,差点把鞋给跑掉了。 晏九停下马车,楚辞回头问道:“三婶,出什么事了?” 张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她的手臂道:“阿琬,阿琬见血了,你快过去看看。” 宋琬突然见红,张氏吓坏了。 她跑去宅子找楚辞,被告知楚辞出门了,只好去镇上请大夫,没想到会在村口碰见楚辞。 宋琬怀孕四个多月,胎位已经坐稳,突然见了红,想来是昨夜太快活了。 楚辞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杨氏今早看见二姐从顾宁安屋里出来,三婶是过来人,二姐为何见红,三婶不会不知道吧,我正好也要去镇上,可以捎带三婶一程。” 张氏五雷轰顶,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她今早撞见宋琬从外面回来,宋琬说睡不着出去散散心,没想到竟是送上门跟顾宁安厮混。 张氏气得胸口疼,可生气归生气,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那孽种没了就没了,宋琬不能出事。 张氏又去抓楚辞的手腕:“阿琬痛得厉害,人命关天,可耽误不得,你马上跟我回去。” 楚辞微微一挣,就挣脱了。 宋琬跟顾宁安一起算计他,还想她去救人? 楚辞冷声道:“三婶若是不上车,我可就走了。” 张氏怒恨道:“阿琬是抢了你的婚事,但这事也不能怪阿琬,要是你能管住顾宁安,顾宁安会去勾引阿琬?不管怎么说,阿琬都是你二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太狠心了!” 楚辞眸光冷了下来,淡淡道:“三婶不如回去问问二姐,昨夜,她都做了什么。” 张氏脸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婶回去问了不就知道了。”楚辞问道,“三婶还要不要上车?” 张氏见她铁了心,差点气得心梗,但又奈何不了她,只好坐上马车,对晏九道:“你赶快点!” “三婶最好客气点,晏九大哥是云公子身边的人,这马车,也是我借来的。” 张氏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刚才是气昏了头,才会对晏九呼喝。 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哪怕只是一个奴仆,也比她们这些泥腿子金贵多了。 张氏心下惴惴,手脚都有些发凉发软。 既然知道了顾宁安在做幺蛾子,晏九赶得飞快。 一路上马车疾行,风灌了进来,却吹不散张氏憋在心口的郁气。 张氏恨恨问道:“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见死不救,就不怕被人唾弃,名声扫地?” 楚辞垂着眸,悠悠哼笑了一声:“除非三婶想让大伙儿都知道二姐是个荡妇,怀着身孕还要送上门给顾宁安睡,睡了也就罢了,偏偏不知节制,还动了胎气,不知道到时候被人唾弃,名声扫地的人会是谁?” 这话太浑,太直接,刺得张氏心口发疼,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你......你......”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楚辞漫不经心道:“三婶回去的时候,告诉二姐一声,她做的那些事情,看在阿奶和三叔的面上,我不跟她计较,但阿奶和三叔知道后会如何,二姐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成全她,还有啊,三婶和二姐在姚家的笔墨铺子碰见了姚夫人,顾宁安应该不知道吗?” 张氏脸色大变。 楚辞道:“前面就是镇口了,三婶下车吧。” 第189章 坐地起价 顾宁安一大早赶往杏花村,并非是阻挠楚辞收购药苗。 他能阻挠一次,下一次却未必。 他要做的就是膈应楚辞,让她添堵。 药草只不过是计划里的一环,算计的人不是楚辞,而是宋琬。 想要借刀杀人,让楚辞和宋琬姐妹相残,宋琬这颗棋子才是所有计划里,最重要的关键所在。 到了杏花村,顾宁安想找个人问路,居然让他碰到了陈村长的小儿子陈良才。 “请问,村长家怎么走?” 陈良才是个浑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上花楼,就是进赌坊。 这刚过晌午,就已经在赌坊里输了个精光。 陈良才正烦心着,见顾宁安过来打听,眼珠子一转:“你也来买药材的?” 陈村长带着全村人一起种药草,赚来的银子,大伙儿一起平分,以往有人来买药材,也都是找的陈村长。 有人来买药材,他才好跟陈村长讨银子,有了银子,他就可以再赌两把,有赌未必输,还愁翻不了本吗? 顾宁安摇头:“我不买药材。” “不买药材,你瞎打听个啥?”陈良才心里失望,越发地烦躁恼火,不耐烦道,“走走走,赶紧走。” “我虽不买药材,可有个人今日会来收购药苗,”顾宁安拿出一两银子,“还烦请带个路。” 陈良才收了银子,和气了许多:“听我爹说起过,那人好像是桃花村的。” 一听陈良才是村长的儿子,顾宁安眼底精光闪烁。 陈良才贪财,比陈村长更能为他所用。 “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道陈兄有没有兴趣?” 陈良才目光锃亮,急切道:“什么法子,你快说!” 见陈良才上钩,顾宁安附在他耳边:“你先要......然后再......” 陈良才听完,已经迫不及待了:“兄弟,你真是我的贵人啊,等事成之后,我请你去怡红院快活快活。” “陈兄美意,在下心领了,时辰不早了,就不叨扰陈兄了,告辞。” 顾宁安说完就走了。 想要大赚一笔,就得先支开陈村长,陈良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陈村长给药倒了,然后扛回屋锁上门,等楚辞过来。 一个时辰后,楚辞到了杏花村,晏九将马车停在了村长的家门口。 院门口打开着,楚辞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村长在家吗?” 终于把财神爷给盼来了,陈良才激动了,清了清嗓子,从堂屋里出来:“你谁啊,找我爹干嘛?” 楚辞道:“前几日订了一批药苗,我们今日过来把药苗拉回去。” “我爹说了,这日头太毒辣,村民伺候药材不容易,想要买我们的药苗,价格得调动。” 谈好的事情,突然坐地起价,这就是顾宁安的诡计? 楚辞面色淡然,问道:“调多少?” 陈良才竖起三根手指:“也没多少,多给三成就行。” 顾宁安告诉他,楚辞急需这批药苗,整个清河县,也就他们杏花村有药山。 这桩生意,楚辞比他们更急迫,陈良才不怕楚辞不买。 只要生意成了,这多出来的三成,就能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第190章 血口喷人 陈良才这是笃定除了杏花村,再没有人能给她供货,才敢狮子大开口,多加三成,还真当她人傻钱多了? 楚辞无声冷笑。 陈良才见她不说话,又道:“只要你答应多给三成,我立马让你把药苗拉走。” 楚辞扫视一圈,问道:“陈村长呢?” “往上调三成,就是我爹的意思,你找他也没用。” “是陈村长的意思,还是顾宁安给你出的好主意?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陈良才目光一闪,恼怒道:“顾宁安?顾宁安是谁?你少血口喷人!要买就买,不买就滚,老子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给你出馊主意的那个人啊,”楚辞神色清冷地看着他,“虽然,整个清河县只有你们杏花村有药山,可明州府又不是只有杏花村种植药材,你们坐地起价,以后谁还敢跟你们做生意,药材若是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 陈良才得意道:“谁不知道我们杏花村的药材要比其他地方的好,多的是人跟我们做生意。” “既然谈不拢,我也不勉强,晏九大哥,我们走。” 楚辞转身要走,陈良才急了。 楚辞所需量大,卖出去能赚不少,村民可都盼着呢。 这几日,陈村长一直等着她上门,楚辞今日要是不过来,明日,陈村长都要亲自去一趟桃花村了。 这桩生意要是黄了,他坐地起价,企图私吞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陈村长非得打死他不可。 眼见着楚辞要走出院门,陈良才连忙追上去,拦住了她:“宋姑娘,你别走啊,万事都好商量,你要是觉得三成太贵,那就两成。” 楚辞说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按原先谈好的价格,我今日就把药苗拉走,你若是还想坐地起价,我换一家就是。” 真的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陈良才不死心,继续讨价还价:“那就加一成,不能再少了。” “这药山,不止是你们一家的吧,村民信任陈村长,才把药材交给陈村长,若我出去,讲明今日之事,村民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觉得,你们家私吞了他们的血汗钱?” 村民要是闹起来,还不得砸了他们家? 陈良才慌了:“宋,宋姑娘,” 楚辞道:“你坐地起价,等同讹诈,我可以去县衙告你。” 陈良才吓得腿都软了。 他就是想私吞一点银子去赌,没想去蹲大牢啊。 “宋姑娘,我错了,是顾宁安,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他突然拦住我,都是他给我出的主意,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就按原先说好的价钱卖给你,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把药苗拉走。” “陈村长呢?”楚辞问道。 陈良才见钱眼开,她实在是信不过。 陈良才讪笑了一下:“我爹在屋里,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把我爹叫醒。” 陈良才不知道楚辞什么时候来,下的药量足足能药倒一头牛。 陈村长年纪大了,陈良才怎么掐都不醒,吓得陈良才额头都冒汗了。 他逛花楼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药量下得太大,能直接把人药死了。 第191章 重新再造 陈良才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宋姑娘,我爹怎么喊都不醒,能不能借你的马车一用,我去镇上请大夫。” 楚辞神色一凝,往屋里走:“陈村长怎么了?” 陈良才也不敢瞒着了,讪讪道:“我给我爹下了药。” 楚辞给陈村长诊脉,眉心跳了跳:“你这是要陈村长的老命吧?” 陈良才心下害怕,慌张道:“宋姑娘,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爹。” 楚辞取出银针,扎在了人中、少冲、百会、合谷、内关、十宣等穴位。 陈村长胸口起伏了一下,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 陈良才欣喜道:“爹,爹,你醒了,吓死我了。” 陈良才晕晕沉沉,瞧见楚辞,打量道:“这位姑娘?” “爹,这是宋姑娘,她今日过来拉药苗,就是他救你了。” 陈良才缓了一下,想起是怎么回事,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去,怒气冲天地吼道:“逆子!老子以为你只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都敢给老子下药,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陈良才躲避不及,挨了好几下。 陈村长浑身无力,打在身上也不是很疼。 虽然平时陈村长没少骂他,却是从未动手打过他,陈良才心里一时有些发怵:“爹,我知道错了,你是我爹,我怎么敢害你。” 陈村长满面怒容,气的浑身发抖:“你当然不敢,老子要是死了,谁给你银子去赌?” 陈良才脖子一缩,心虚得不行。 他做梦都保佑陈村长能长命百岁,不是因为孝心,是缺银子! 陈村长恨不得把他塞进娘胎,重新再造。 楚辞见他余怒未消,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又厥过去了,便劝道:“动怒伤身,药效还没过,不宜太激动。” 陈村长脸色稍霁:“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逆子,让姑娘见笑了,还要多谢姑娘相救。” 楚辞道:“村长客气了,我今日来,除了来拉药苗,还想再收购一些药草,不知我能否去药山看看。” 陈村长浑身无力,说几句话都喘,只好让陈良才带她过去:“我大儿子在药山,姑娘想买啥药,跟他说就行。” 陈良才很热情地带着楚辞和晏九去了药山,扯着嗓子喊道:“大哥,宋姑娘来买药材。” 陈良广长得憨厚,常年的药田劳作,晒得黑黝黝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姑娘想买啥药?” 楚辞把药草单子给他,环顾着药山:“你们这都有吗?” “有,姑娘要多少?” 这些药材品相不错,楚辞说了个数,她要的量大,陈良广问道:“姑娘什么时候要?” 楚辞道:“四五天后吧。” “没问题,”陈良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姑娘是来拉药苗的吧,我这就让人挖采。” 看了看日头,又道:“只能先让姑娘拉回一部分,剩下的,我明天给姑娘送去。” “那就麻烦你了。” 陈良广憨憨地笑着,召集村民采药,等药苗装上马车,天都快黑了。 陈村长留楚辞和晏九在家吃饭,楚辞婉拒了,付了银子后,拉着药苗回桃花村了。 第192章 又要作死 楚辞抱着一盒点心,坐在车辕上,问晏九:“吃吗?” 晏九摇头,问道:“顾宁安阴魂不散,可要给他一点教训?” 楚辞边咬着糕点,边说道:“顾宁安狠辣,以他的行事作风,若要报复,只会等药苗种下后,再半夜烧山,鼓惑陈良才坐地起价,倒是有些古怪,先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接下来一路无话。 晏九寡言少语,楚辞都已经习惯了,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欣赏着夜色。 下午,顾宁安回去后,看见家里乱七八糟,就跟进了土匪似的,吴氏更是去了半条老命,整个人阴戾得想杀人。 他一直关注着村口的动静,就等着楚辞回来。 这一路上,楚辞吃了两盒糕点,一盘水果,还觉得有些饿,又摸了两个果子出来。 眼见着就快到家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楚辞抬头,就看见顾宁安拦在了路中间。 她咬了一口果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早上有老狗挡道,现在又有恶犬拦路,看来以后出门还得看黄历才行。” 眼底闪过阴霾,顾宁安上前两步,阴冷地盯着楚辞:“你这是承认,我娘身上的伤是你弄的了?” 楚辞戏谑道:“承认什么?承认吴氏是老狗?” 顾宁安脸色阴沉,压制着翻涌的怒火:“杀人偿命,我娘若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楚辞讥笑反问:“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过是你来我往罢了,你不算计我,我还能上门打伤吴氏?若今日,我被吴氏打伤了,你还会说杀人偿命吗?”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顾宁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来找楚辞要医药费,却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顾宁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她身后的马车。 “不用看了,满满一马车的药苗,凭陈良才也想坐地起价,真当我是死人吗?”楚辞悠然笑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如何啊?” 顾宁安面容狰狞了一下,阴恻恻地笑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楚辞笑着说道,马车缓缓驶动,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听三婶说,二姐见红了,看在姐夫伺候得如此尽心用力的份上,” 楚辞扔了一个铜板在他脚边:“一点心意,给姐夫买些牛鞭狗鞭,好好地补一补。” 一个铜板能买个鬼哦,这贱人敢如此羞辱他! 顾宁安的羞恼至极,血气上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见顾宁安被气得吐血,楚辞心情大好:“晏九大哥,我们快回去吧,肚子好饿。” 等马车行得远了,晏九问道:“姑娘故意激怒顾宁安,是有什么打算吗?” 楚辞继续啃着果子:“没什么打算,就是逼得他狗急跳墙,我才好早日将他和宋琬都收拾了。” “顾宁安心思深沉,等他冷静下来,未必会上当。” “杨氏把他家里能搜刮的,都搜刮走了,这没钱的滋味可不好受,顾宁安已经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拦路讨好医药费,等着吧,他很快又要作死了。” 第193章 给你惹祸 回到宋家时,已经戌时了,楚辞看见云烬,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我家?” 云烬看她愣在门口,抬手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来坐。 楚辞笑眯了眼睛:“你不会是想我想得不见我就睡不着吧?” 云烬打开桌上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 一碗肉沫拌面,一碗菌菇汤,还有几碟小菜。 楚辞满心欢喜,虽然吃了不少东西,但还是觉得饥肠辘辘,捧着汤碗喝了一口,突然顿住了。 云烬眸光一动,问道:“怎么了?” 楚辞砸吧了一下,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云烬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她:“合胃口吗?” 每样楚辞都尝了一口,细嚼慢咽:“你自己尝过了吗?” 云烬问道:“不好吃吗?” 他其实是尝过的,这已经是他尝过的,最好吃的。 楚辞说得很委婉:“能填饱肚子。” 云烬垂着眸饮茶。 看来还得再努力。 楚辞把椅子一挪,凑到他身边,笑盈盈道:“就算你给的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只要是你给的。” 云烬被取悦了:“下次,不会再这么难吃了。” “人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龙肝凤髓。” 楚辞大快朵颐,一抬头见云烬含笑凝视着她,也弯着眉眼笑。 云烬把那碗淡而无味的菌菇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噎着了。” 楚辞心里美滋滋的,一大桌不甚美味的饭菜,全都被她扫光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云烬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声音低柔:“顾宁安又算计你了?” 楚辞极其享受,笑容明灿道:“他被我气吐血了,我以前都没发觉,拿银子砸人,居然这么爽。” “这么开心?” “嗯。” 云烬抿茶。 楚辞瞧着他的神色,问道:“你明日不会又要给我送银子了吧?” “咱们家不缺钱,你玩得开心最重要。” 是开心,可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哦,她的爱,怎么能便宜顾宁安那个人渣。 屁股一挪,楚辞又凑近了一些,托腮看着他:“你就不怕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到处给你惹祸吗?” “有我在,你尽情地玩,我的女人,谁敢动?” 这霸道的语气,果然很云烬。 “阿奶和阿娘虽然都很宠我,可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楚辞闭着眼靠在他肩上,说着说着便睡着了,云烬微微侧首,瞧着她微扬的唇角,眼底波纹温柔如水,轻轻地抱起她。 楚辞在他怀里蹭了蹭,睡得更深了。 等第二日醒来,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好在有周青父子在,把药苗拉到药山,正教村民怎么种植。 楚辞去药山转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便又回来了。 谁知,张氏闹上门来了。 “杨氏的胸骨明明是你打断的,凭什么要我出医药费?” 昨日,张氏太过慌乱,请楚辞给宋琬诊病的时候,忘了避忌,正好被杨氏听了一耳朵。 杨氏恨毒了顾家和宋家,就把宋琬跟顾宁安厮混,动了胎气的事情,嚷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张氏怒火攻心,上门找杨氏打了一架,结果杨氏刚接上的胸骨又断了。 杨氏讹上了张氏,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是宋廉给了杨氏十两银子。 张氏越想心中越恨,就上门找楚辞讨要十两银子。 第194章 一石二鸟 楚辞站在大门口,神色淡淡地说道:“三婶还请慎言,三婶说我打断了杨氏的胸骨,是杨氏亲口承认了,还是三婶亲眼瞧见了?” 杨氏那贱人要是承认了,她至于赔了十两银子吗? “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想老娘给你背锅破财,做梦!” “我昨日不在家,我应该清楚什么?既然三婶说不清楚,那我只好去问三叔了。” 张氏恨得咬牙:“少拿你三叔来压我,别废话,十两银子,一个铜板你也别赖掉!” 楚辞看向她身后,微微一笑,喊了一声:“三叔,” 张氏怕极了宋廉,一听宋廉来了,吓得不轻,连脸色都变了。 她连忙转身过去,想要辩解几句,就听“砰”地一声,楚辞把大门给关上了。 桃林里,哪有宋廉的影子。 发觉上当了,张氏气得跳脚:“贱人!不拿十两银子出来,这事没完!” 然而,她也只敢放放狠话,咒骂两句,真要闹起来,却是不敢,就怕再闹下去,这小贱人真的把宋廉给叫过来。 张氏骂骂咧咧地出了桃林,顾宁安扶着吴氏过来了。 张氏看见顾宁安,恨不得撕了他。 她家现在的名声臭得不能再臭,罪魁祸首就是顾宁安。 顾宁安温文有礼地打了声招呼:“婶子,” 张氏本来想甩脸走人的,但见吴氏捂着胸口,咳一下就要去半条老命的模样,眼珠子一转,问道:“你来找阿楚给吴氏治病?” 顾宁安点头道:“阿楚妹妹医术精湛,镇上的大夫都没她厉害,我娘年纪大了,病一日就遭罪一日,身为人子,就算让我跪下来求她,我也甘愿。” 那小贱人凉薄无情,连宋琬都不救,会给吴氏治病? 张氏决定留下来看戏。 虽然拿不回十两银子,但能给那小贱人添堵,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顾宁安扶着吴氏上前,敲门喊道:“阿楚妹妹,阿楚妹妹,你在家吗?我娘病了,你能不能给我娘看看?阿楚妹妹,阿楚妹妹,” 听到顾宁安的声音,楚辞眉心一蹙。 村里没什么秘密,楚辞和顾宁安那点恩怨,许氏也听得七七八八,当即道:“这种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他还有脸上门,小姐不用理会这种人,我这就去把人赶走。” “我倒想看看,他又有什么新花样,”楚辞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快到晌午了,阮氏等人快要回来吃饭了,便对许氏说道,“你去忙吧。” 许氏点头,进了厨房做饭。 楚辞打开大门,顾宁安欣喜道:“阿楚妹妹,我娘咳得厉害,心口更是一阵阵刺痛,你快给我娘看看吧。” “找我给你娘看病,你就不怕你娘死在我手上?”楚辞冷笑,“顾宁安,你可真是孝顺啊,你这是想借我的手,摆脱吴氏这个累赘,再去县衙告我谋害人命,一石二鸟,果然精彩啊。” 说着,万分同情地看着吴氏:“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吴氏心底泛起一阵寒气。 安儿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真的成了安儿的包袱了? 第195章 歹毒心思 吴氏心里涌起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心肝,居然嫌恶得恨不得弄死她。 顾宁安看着吴氏摇摇欲坠的模样,暗骂一声“蠢货”。 他用力地在吴氏的胳膊上捏了一下:“娘,你生我养我,这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爹如今不在我身边,我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会害你?” 吴氏愤恨地瞪着楚辞。 差点着了这小贱人的道! 安儿可说了,家里没有银子,只能找楚辞给她医治,这贱人要是不答应,就是见死不救,这贱人的名声也就臭了。 楚辞看着吴氏:“顾宁安不想娶我二姐,我二姐和三婶不知道,你心里应该清楚吧,要是你死了,顾宁安守孝三年,三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以顾宁安的手段,退一门亲事,应该不难吧。” 不止吴氏,张氏的脸色也变了。 这小畜生睡了她家阿琬,婚期都定下来了,居然还想退婚! 张氏恨不得从顾宁安身上咬下一块肉来:“阿琬肚子怀的可是你的孽种,你还想另攀高枝?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敢退婚,老娘让你断子绝孙!” 顾宁安突然觉得裆下一凉,心中阴恨万分,却还得安抚张氏:“婶子误会了,阿琬对我一往情深,我怎么会负她?阿楚妹妹恨我,她这是再挑拨我们,婶子是精明人,怎么会上她的当。” 张氏并未完全信了他的话。 毕竟当初他上门跟楚辞退婚,就是为了攀上姚家。 要不是楚辞说出宋琬有孕的事情,顾宁安根本不会跟宋琬定亲。 她虽然也不想宋琬嫁给顾宁安,可宋琬的名声太臭了,不嫁给顾宁安,也没人会要她。 张氏哼了哼,没再说什么,却是留了个心眼。 顾宁安听到桃林里有脚步声传来,哀求道:“阿楚妹妹,你是医者,医者仁心,你就给我娘一条活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救我娘,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到了晌午,村民会回家吃饭,从药山下来,都会经过她家门口,顾宁安这个时候上门求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楚辞看着过来瞧热闹的村民,站着并未说话。 顾宁安又道:“我娘病得厉害,连镇上的大夫都说没办法,不管之前有什么误会,我们终归都是乡邻,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以为你见死不救,坏了你的名声。” 村民都觉得顾宁安说得没错,纷纷劝道。 “阿楚丫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个有福气的,别因为置气,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阿楚丫头,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发发慈悲,给吴氏治治。” “再深的恩怨,也没人命重要,阿楚丫头,你就当是个自个儿积福了。” 村民朴实淳厚,容易被顾宁安迷惑,他们如今都跟着她干活,自然不希望她坏了名声。 而楚辞若真的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就会寒了这些村民的心,即便村民还跟着她干活,可她的名声和名望却是一落千丈了。 顾宁安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第196章 我不后悔 楚辞眸光清冷,没有一丝波动:“不是我不给吴氏治病,实在是两家恩怨太深,要是吴氏有个什么好歹,不知道顾宁安又会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这是大实话。 顾宁安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谦逊和善的秀才相公,前几天,他还挑唆他们对付阿楚。 村民尴尬地讪笑道:“阿楚丫头,大伙儿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楚辞笑道:“我知道,各位婶子大叔也是为了我好。” 村民感动了。 阿楚丫头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她不救吴氏,也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谁让吴氏母子太不是人了,瞧瞧她们做的那些事情,想起来,他们都替阿楚丫头生气。 顾宁安暗暗捏紧手指,低声下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是因为过去之事,就让你我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阿楚妹妹,我求求你救救我娘。” “你轻飘飘地一句误会,就想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揭过去了,”楚辞顿了顿,脸上浮起冷嘲,“昨日,我去杏花村拉药苗,你不是还蛊惑陈良才坐地起价吗?陈良才两兄弟,今日还会送药苗过来,需要我让他来跟你对质吗?” 村民哗然,对着顾宁安指指点点。 顾宁安却好像抓住了楚辞的什么把柄,说道:“你跟他有生意往来,他自然向着你说话。” 楚辞冷笑:“陈良才受了你的蛊惑,差点药死陈村长,若是让他听到这话,你猜,他会做些什么?” 顾宁安虽然只见过陈良才一面,却也知道他是个浑人,这新仇旧恨,陈良才会放过他才怪。 顾宁安眼底缩了一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只要你肯救我娘,你要打要骂,要我的命也行。” 男儿膝下有黄金,尤其读书人,更是清高有气节,顾宁安能为了吴氏下跪,村民对他的看法都改变了不少。 楚辞站着不动,配合着他演戏,问道:“你真的愿意拿你的命换吴氏的命?” 吴氏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一听楚辞这话,急得去扯顾宁安,要将他拉起来。 顾宁安却是对着楚辞“砰砰砰”地磕着头:“若我一条命,能让你消气,能治好我娘,我不后悔。” “好,你要当孝子,我若是不成全你,还真是浪费你这一番苦心。”楚辞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扔在顾宁安身上,“只要你吃下去,我就治好吴氏,这毒药,我是用来防身的,所以,没有解药。” 顾宁安笃定,众目睽睽之下,楚辞不敢把他怎么样,没想到这贱人居然真的给了她一瓶毒药,顿时就傻眼了。 这贱人真的不要名声了吗? 张氏心头一跳,顾宁安要是死了,她家阿琬就要守寡了。 吴氏要是死了正好,省得阿琬嫁过去,还得受她磋磨。 张氏当即捡起顾宁安身上的小瓷瓶,扔给了楚辞:“她连阿琬都不救,会救吴氏?她的话你也敢相信,脑子被驴踢傻了吗?你就是跪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救吴氏的!” 第197章 不过如此 顾宁安本就没想用自己的命,换吴氏的命,张氏这一番斥责,正好给了他台阶下,又保住了他孝子的名声。 他万分痛心地看着楚辞,失望道:“我与阿琬再对不起你,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楚辞冷嘲道:“你要真心疼二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你别睡她啊?你睡得她动了胎气,怪谁哦?你快活了,却来迁怒我,说白了,你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情来中伤我罢了,你对二姐的情深疼护,也不过如此,还有,你要是真心想救吴氏,早就服毒了,做戏谁不会?” 原本还觉得顾宁安有孝心的村民,看他的目光也都变了。 顾宁安的脸色一下子就涨成猪肝色,十分的难堪。 楚辞转向张氏:“二姐怎么跟顾宁安定亲的,大伙儿都知道,万一二姐有小产的征兆,三婶会不会迁怒我,说我记恨二姐,故意落了她的胎?人言可畏,我避嫌有什么不对吗?” “你......”张氏被噎得心口疼。 “张氏!” 一声怒喝传来,张氏脸色猛地大变,转过头,就见阮氏怒气汹涌地朝她走了过来。 阮氏的眼神太吓人,简直是要撕了她啊。 “娘,”张氏慌得一笔,刚才怼楚辞的气焰,在看见阮氏的那一刻,就灭得连渣都没有了。 阮氏脸色极其阴沉,把张氏骂得狗血淋头:“上次,你上门闹着阿楚给阿琬出嫁妆,我们跟你们三房就已经断绝关系了,要不是看在阿凌的面子上,老娘早就把族老请来作证,今日倒好,你伙同这一对畜生,又来上门闹事,老娘倒想问问你,乖孙凭什么要救?” 张氏的脸色僵住了,气得眼睛发红,但她不敢跟阮氏撕啊。 村民议论开了。 “啥?要阿楚出嫁妆?我的亲娘嘞,张氏,你咋就能这么不要脸呢?” “两家都断绝关系了,阿楚丫头凭啥去救阿琬?” “我就说,张氏怎么也来了,原来是伙同吴氏,一起上门欺负阿楚,啊呸,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脸,让阿楚丫头救人。” “救了,再让你们欺负阿楚丫头吗?忒没良心了!”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张氏脸色涨红,怒火填胸。 张氏怀恨在心,目光怨毒地瞪着阮氏和楚辞,气急败坏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你见死不救,小心天打雷劈。” “老娘现在就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阮氏气狠了,下手毫不留情,打得张氏抱头鼠窜,连忙求饶。 “娘,我错了,你别打,别打了。” “张氏,你再敢做幺蛾子,我老宋家可不敢留你了,你好自为之。” 张氏吓得脸色发白,万分后悔,不该为了看戏而留下来。 顾宁安功亏一篑,反而还搭进去自己的名声,阴沉着脸扶着吴氏也走了。 却偷摸摸地找了顾荷花:“去把宋琬约出来。” 顾荷花瞧着他眼底的阴狠,心头猛地一跳:“宁安哥,你想干什么?” 顾宁安阴恻恻地盯着她,阴笑:“我与自己的未婚妻私会,你说,我想干什么?” 顾荷花想起村里传的那些闲话,脸上一阵发热,连忙去找宋琬。 第198章 暗恨在心 快到宋廉家时,顾荷花突然停住脚步。 楚辞那日说的那些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顾宁安找宋琬,绝不是为了私会。 顾荷花也不是蠢人,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 顾宁安这是要借宋琬的手对付楚辞,这事不管能不能成,都会牵连到她的身上,以宋家护犊子的性子,一定会撕了她的。 顾荷花背后不由地沁出一层冷汗,脑子快速地转了起来,想着如何撇清干系。 到了院门口,看见张氏,突然福至心灵,顾荷花瞟了一眼宋琬的屋门,说道:“婶子,宁安哥让我来给阿琬传话,他有事要见阿琬一面。” 张氏恨透了顾宁安,一听他还敢来找宋琬,顿时火冒三丈,全都迁怒到了顾荷花身上。 张氏扑过去就挠:“上次,要不是你来给阿琬传话,她会送上门给......阿琬没了名声,都是你害的,你个小贱蹄子,老娘打死你!” 顾荷花被挠了一爪子,疼得抽气,哪敢再触张氏的霉头,忍着痛转身就跑。 张氏不解恨,不停地咒骂顾荷花和顾宁安。 宋琬在屋里都听见了,阴冷地看向屋外,对张氏暗恨在心。 顾荷花一路抚着脸,到了顾宁安家里才放下手:“张婶子一见我就挠,我没能见到阿琬。” 顾宁安目光阴鸷,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这个贱妇!” 顾宁安狰狞起来的模样还真是可怕,顾荷花被吓着了,慌忙道:“宁安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杨氏不但坑了张氏十两银子,还把我家的银子也全都搜刮走了,你去帮我偷出来,我分你一半。” 偷杨氏的银子,杨氏还不得把她给卖了换钱。 顾荷花吓得脸色发白:“我娘的银子全都贴身藏着,我,我......” 顾宁安眼底闪过阴霾:“你随便下点药把她迷晕了,还怕偷不出来?” 顾荷花简直要哭了:“宁安哥,这事真的不行,我娘不会放过我的。” 顾宁安说得别有深意:“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有银子傍身,即便张氏把你卖了,你也有活路不是?” 顾荷花的脸色霎时惨白惨白,忍不住全身发抖。 她要是不把银子偷出来,顾宁安一定会挑唆杨氏把她卖了,杨氏见钱眼开,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顾荷花颤抖道:“宁安哥,你,你给我一点时间。” 顾宁安阴沉地笑起来:“我娘还等着银子看病呢,人命关天,荷花妹妹,你可得利索点。” 顾荷花双腿发软地出了院门,回到自己屋里后,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隔壁屋里,杨氏不停地叫骂:“养不熟的白眼狼,好吃懒做的贱货,死哪里去了,想要渴死老娘不成?没心肝的贱蹄子,早知道就卖进窑子里,老娘还能得几两银子。” 顾荷花感到一阵绝望,想要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哭出声。 在这个村子里,能救她于水火的人只有楚辞,可她知道,楚辞不会帮她。 所以,她还是要靠自己。 顾荷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眼底透出的恨意阴狠至极。 第199章 憨厚热忱 傍晚前,陈良广带着几个壮汉把剩下的药苗送过来。 大热天的,楚辞请人进屋歇脚。 陈良广看着气派的宅子,洁净的白玉石板,都有点不敢下脚。 一时间,都有些拘谨。 “大伙儿辛苦了,快喝碗绿豆汤去去暑气。”楚辞端了几碟糕点出来,还给每人都盛了一碗绿豆汤。 大热天的,暑气重,村民和赵顺他们尽心尽力地给她干活,她也不能亏待了他们,便让许氏煮了绿豆汤,放在冰窖里冰镇后,再送去药山和作坊。 因而,家里每日都有绿豆汤。 绿豆汤冰镇过,喝下去浑身凉快,陈良广咧着嘴笑:“姑娘要的药材,今日已经开始挖了,等全都清理好了,我再给姑娘送过来。” 楚辞笑道:“那就谢谢陈大哥了。” “看姑娘的药山也不小,咱们明州府就这么大,要是找不到销路,一旦阴雨天气,药材就容易受潮,药效也就没那么好了,要是姑娘的药材品相好,我可以给姑娘介绍几家大药铺。” 陈良才这话一说完,同行的几个壮汉脸色都变了变。 觉得他对不起陈村长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是良才,蠢材还差不多。 他也说明州府就这么大,要是大药铺以后看上了楚辞的药材,不跟他们合作,那么他们的药材就要烂在地里了。 楚辞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陈良才会说这话,除了他憨厚热忱,心地好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对杏花村的药山很有信心,坚信那些老主顾不会因为她,而不再跟杏花村收购药材。 况且,就算陈良才不搭桥牵线,难道她就不会找上这些药铺吗? 楚辞笑道:“我种植药草是为了炼制药膏药丸,我在乡下,也不知道各大药铺的情况,到时候还真得请陈大哥帮忙。” 陈良广憨憨一笑:“姑娘救了我爹,我们全家都感激在心,有什么能帮上姑娘的,姑娘尽管开口。” 听说楚辞种植药草是为了炼药,壮汉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世道艰难,他们也不容易。 楚辞也没有因此就心存芥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陈良广歇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 楚辞打包了一些点心给他们路上吃,几人千恩万谢。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村民有说有笑地从药山上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如今,大伙儿的日子都好过多了,有好几家都在等着作坊完工,好请赵顺翻修一下屋子。 有些人的腰间挂着竹筒,里面装的都是绿豆汤,想着带些回去,也给娃儿,还有家中的老人尝一尝。 绿豆汤搁了蜂蜜可甜可甜了。 这两日,山上搭了木屋,种下药草后,周中元派了几人守夜,以防有人打药草的主意。 村里炊烟袅袅,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人们吃完饭,坐在院里纳了一会儿凉,也都回屋歇下了,明日还有活儿要干。 天地间一片寂静,一声轻微的开门声缓缓响起。 宋琬慢慢地拉开门,关注着主屋的动静,见没有吵醒宋廉和张氏,悄悄地去找顾宁安了。 宁安哥让顾荷花来找她,一定是想她了,她也想宁安哥了。 第200章 我该受的 顾宁安没想到宋琬会来,但既然来了,正中他的下怀。 顾宁安一手揽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肚子:“都怪我情难自禁,害你受苦了,婉儿,对不起。” 宋琬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我和孩子都没事,宁安哥别自责。” “听到你动了胎气,我心如刀割,本想让荷花去看看你,可婶子,”顾宁安叹气道,“婶子气我,是我该受的。” “我娘粗鄙妇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宁安哥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怪婶子,要怪就怪我没用,几次三番着了楚辞的道,要是没有她,婉儿你也不会受尽委屈,我原本以为退了亲,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可谁知道她如此狠毒,对付我也就罢了,她还到处败坏你的名声,她太可恨了!” “楚辞那个贱人,”宋琬神情冰冷,恨恨道,“宁安哥,我不会再让她害你!” 顾宁安脸色一变,把她抱在怀里:“婉儿,你要做什么?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是男人,什么流言苦痛,我都受得住,我只想早日把你娶进门,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去娶谁?” 宋琬感动得泪花闪动,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只要你好,我就好,等我对付了那贱人,再让我爹把婚期提前,宁安哥,你说好不好?” 顾宁安还等着宋琬弄死楚辞,哪里会说不好:“以后,我们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宁安哥,” 目的已经到达,顾宁安懒得再与她做戏:“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婶子要是发现你不在,又要骂你了。” 宋琬粘在顾宁安身上,半点也不想离开情郎,怨恨道:“要骂就骂,从小到大,她骂得还少吗?” “可我心疼。” 宋琬被哄得心花怒放,万分不舍地回去了。 顾宁安的局,一环扣着一环,就是要加深宋琬对楚辞的怨恨,如今,宋琬终于要对楚辞出手了。 顾宁安心情舒畅,做了个好梦,没有发现一道暗影从屋顶掠下,消失在暗夜里。 楚辞也做了个好梦,一觉醒来,瞧见云烬坐在她床头,吓得她连忙坐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云烬指了指半开的木窗:“翻窗进来的。” “你这样鬼鬼祟祟地溜进来,要是让阿娘瞧见了,非得训你一顿。”楚辞又好气又好笑,但想着云烬不是不守礼的人,又问道,“一大早翻窗进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送给你。” 楚辞这才发现云烬的手里还捏着一根木簪子,簪头刻了桃花,簪身有卷草纹,很是别致清雅。 楚辞看着他指腹上的伤口,心疼了:“你怎么受伤了?这簪子,你亲手刻的?” “已经抹了药膏了。”云烬只觉得被她抚过的指头,一阵酥麻,目光也炙热了起来,“喜欢吗?” “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楚辞满心欢喜,把玩着桃花簪,“真好看。” 云烬拿过她手里的簪子,别在了发中,扬唇道:“还是你好看。” 楚辞盈盈笑起来:“时辰不早了,等下阿娘一定会喊我起来吃饭,你快回去。” “我陪你一起吃。” “好。” 楚辞见他翻窗走了,起来洗漱,等她到饭厅,云烬已经盛好绿豆粥等着她了。 第201章 算计上了 云烬看着她别在发间的簪子,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低声道:“昨夜,宋琬去见了顾宁安。” 楚辞眉梢扬了一下:“你让晏九大哥去监视顾宁安了?晏九大哥也太可怜了,下次不要了,顾宁安那种杂碎,我还对付不了了?” 云烬定定地看着她:“你心疼晏九?” 云大公子,你这关注点是不是偏了啊。 楚辞扯着唇角,笑眯眯道:“我是心疼你,要是半夜有人偷袭,晏九大哥不在,你怎么办?” 云大公子的唇角又扬了起来:“有你给的药,谁能伤我?” “那晏九大哥都听到什么了?” “顾宁安挑拨宋琬对付你,宋琬对你已经动了杀心。” 云烬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要不是楚辞想留着他们的性命慢慢玩,他早就想弄死这一对狗男女了。 楚辞默默地喝了一口粥,道:“宋琬要作死,那就不能再留她在宋家了。” 云烬问道:“你想怎么做?” 苏氏见两人一直在咬耳朵,不由轻咳了一声。 楚辞抬头,见大伙儿都盯着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埋头喝粥。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 宋琬那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终于也让她想到了办法。 吃过早饭,宋凌去学堂上课,宋廉下地干活。 张氏的小日子来了,腰酸得不行,一边揉着腰,一边喂鸡。 宋琬端着一碗红糖姜茶给她:“娘,你先歇着,鸡我来喂。” 张氏以为宋琬知错了,所以,才来讨好卖乖。 虽然她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但终归是自己的闺女,哪还能气一辈子。 张氏道:“大夫让你好好歇着,你回屋躺着,哪个女人来了月事不是照样下地干活,我没事。” 宋琬语气惆怅,很是感慨:“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嫁人了,以后再想留在娘身边尽孝,怕也不能了,姜茶里我还搁了红枣,喝了能补气血。” 闺女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张氏喜滋滋地接过她手里的碗,抿了一口,都要甜进心窝里了:“这些鸡你随便喂一些,要是不舒服,就回屋歇着。” “我知道了,娘快去歇着吧。” 张氏端着碗进了屋,一碗红糖姜茶很快就喝完了。 宋琬随便扔了几片菜叶,见屋里没了动静,便抬脚进去了。 红糖姜茶里,除了红枣,宋琬还搁了迷药,张氏已经昏睡过去了。 “娘,娘,”宋琬推了张氏好几下,都没见张氏醒来,顿时换了脸色,冰冷中带着一丝怨恨,“娘,你也别怪我,谁让你不喜欢宁安哥,不过,没有关系,谁也不能阻止我跟宁安哥在一起,阿奶不喜欢你,爹要休了你,娘应该高兴,你还有一点用。” 从顾宁安被夺了功名,张氏想要退婚开始,宋琬就恨透了张氏。 哪里还有什么母女情分。 宋琬出门去找楚辞,她一脸的慌张无措:“阿楚,我娘突然昏倒了,怎么叫都不醒,你快去看看我娘。” “三婶昏迷不醒了?” 楚辞暗自冷笑,宋琬还真是片刻都等不及了,昨夜才见过顾宁安,这一大早的,就算计上了。 第202章 宋琬杀母 宋琬慌得六神无主,眼泪说掉就掉:“我娘身子一直都很好,这突然晕倒,不会有什么隐疾吧?阿楚,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娘。” 为了让楚辞更加相信,摸着肚子,哀哀戚戚地说道:“我娘,我娘不能有事,我婚期将近,不能再耽搁了。” “我过去看看。”楚辞说道。 “阿楚,谢谢你。”宋琬眼眶含泪,却在低头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楚辞看了一眼许氏。 许氏会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楚辞跟着宋琬去给张氏诊病。 虽然来了小日子,张氏的面色不是很好,但就她昨日闹事的时候,那中气十足的劲儿,能有什么大毛病。 楚辞看一眼,就知道张氏是被宋琬下药了。 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床榻边,探指搭在张氏腕间。 宋琬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可当她看见楚辞发间的桃花簪时,她改变主意了。 趁着楚辞给张氏诊脉,宋琬拔下她发间的簪子,就往张氏的心口戳去。 楚辞眼疾手快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冷笑道:“二姐这是干什么?这要是扎下去,三婶可就没命了。” 宋琬没想到会失手,惊慌了。 簪子离张氏的心口不过咫尺,只要扎下去,楚辞这贱人就得偿命。 宋琬不甘心,两只手握住簪子用力地往下扎,力道之大,连指节都泛着白。 她疯狂道:“我娘要是没命了,你也得死,这可是你的簪子!” 谁都知道她跟张氏有怨,若是用她的簪子刺死张氏,那真是百口莫辩。 楚辞紧紧地扼制住宋琬的手腕,不让簪子再往下半分:“顾宁安当真就那么好,好到值得你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你住口!”宋琬面容扭曲,恨声道,“要不是你,宁安哥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会是秀才娘子,状元夫人!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楚辞,你这个害人精,当初,你掉进河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楚辞的脸色骤然冷寒了起来:“所以,你为了顾宁安,连三婶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宋琬怨毒道:“要怪就要怪她嫌贫爱富,一听宁安哥不能被夺了功名,不但逼我打掉我跟宁安的孩子,还逼我退婚!你可恨,她也一样可恨!” 楚辞当真不知道,顾宁安到底给宋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本以为宋琬知道顾宁安想要娶姚家小姐,会对他心生怨恨,谁知道,她被顾宁安迷得死心塌地,连她那日的敲打都置若罔闻。 这该死的爱,金刚不坏啊! “宋琬,你真是疯了,不管怎么说,三婶对你也有生养之恩,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要对付我,有的是手段法子,何至于赔上三婶的性命?”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恨我娘,你就不恨她吗?”宋琬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癫狂而快意地咬牙道,“今日,你们就一起去死!” “孽女!你给我住手!” 宋廉匆匆赶回来,一听这话,一见这情形,惊骇得不能自持,差点没背过气去。 第203章 如你所愿 宋廉这一厉喝,宋琬狰狞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惊慌之下,手一松,簪子掉在了张氏的身上。 “爹,你......你......我......我.......” 对上宋廉那要吃人的眼神,宋琬骇得说不出话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宋廉怒不可遏,痛心道,“为了一个男人,企图杀害你娘,嫁祸阿楚,宋琬,你怎么这么歹毒?” 宋廉向来疼爱楚辞,又被他给撞见了,宋琬惊恐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地掉:“爹,我......我我是逼不得已的,阿楚,阿楚容不下宁安哥,她要害死宁安哥,我既然要嫁给宁安哥,自然要向着他,爹,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阿楚逼我的,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宋琬毫无悔意,宋廉失望至极。 楚辞把簪子捡起来,重新别在发间。 宋琬的心狠手辣,她可是见识过的,原主不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她哪里敢掉以轻心。 早让许氏去找宋廉了。 她对宋廉说道:“三婶中了迷药,睡一觉就能醒来,没什么大碍。” 宋廉愧疚道:“是三叔管教无方,差点累及你,阿楚,对不起。” “此事与三叔无关,”楚辞看了一眼宋琬,忽然笑了一下,“二姐做这么多,不过是想求仁得仁罢了。” “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事已败露,宋琬也不再掩饰她对楚辞的恨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除了会在我爹面前装巧卖乖,你还会什么?我宋琬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爹对你疼爱有加?连我这个亲生的都不如你!宋楚辞,我恨你!我恨你!” 这一刻,楚辞才知道,宋琬如此恨她,不止因为顾宁安,更因为宋廉对她的疼爱。 她一时怔愣住了。 宋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阿楚从小就没有爹,他多疼爱她一些又什么不对吗? “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我的女儿,我自问从来没有厚此薄彼。” “你没有?”宋琬嘲笑一声,扭曲着脸,愤恨道,“爹,你跟阿奶一样,你们的眼里永远都只有她,你们一个个都宠她疼她,她跟宁安哥有婚约,就是父母之命,我呢?我跟宁安的婚事,也是你跟娘定下的,可你们,” 宋琬太过激动,肚子隐隐有些作痛,她扶住肚子,脸上的痛色和怒色,让她更加地狰狞。 她继续说道:“你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恨毒了我,恨我抢走了她的婚约,是!我就是故意的!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宁安哥那么好,只有我才配得上!” 宋廉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说道:“既然你一颗心都扑在顾宁安身上,明日,我就让你嫁进顾家。” 嫁妆都还没准备好,成亲的事宜,顾家也全无准备,明日就嫁进顾家,怎么嫁? 她一个人走进顾家,就算嫁了? 那她岂不是沦为全村的笑柄? 宋琬又慌又恨,泪流满面地咆哮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我不要脸面,你也不要了吗?” “女大不中留,今日,我就如你所愿。” 宋廉早已寒心,拽着宋琬的胳膊,将她关在屋子里,然后铁青着脸,出去找顾宁安。 第204章 添什么妆 宋家的地都是连在一块的,许氏去地里找宋廉的时候,阮氏也知道。 楚辞一回来,阮氏就问道:“张氏病了?怎么样了?” 楚辞道:“三婶没事,是二姐给三婶下了药。” “阿琬给张氏下药?为什么啊?” 宋礼惊震住了,宋琬柔柔弱弱的,实在看不出来,竟然如此歹毒。 自从宋礼给顾子阑做了一套沙发,镇上的大户人家纷纷找他下单,他一个人快忙不过来。 眼下又是农忙,赵氏在地里忙活,也顾不上做饭,因而,大房一家偶尔也会来这边吃饭。 别说宋礼,所有人都震惊了。 阮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阿琬给张氏下药,找你做什么?” 楚辞把事情说了一遍:“二姐恨我,也恨三婶,被顾宁安一挑拨,就想杀死三婶在嫁祸我。” 赵氏倒抽一口冷气:“阿琬,阿琬,她疯了吗?” 阮氏的脸色很难看,显然也气得不轻:“这是祖上没积德,才出了这么一个孽障,她怎么敢?!” 宋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阿琬怎么会变成这样?小的时候,她分明很乖巧的啊。” 阮氏哼了一声,气怒道:“就张氏那德行,能教出什么好闺女?” “天气热,容易躁怒,阿奶喝口茶消消气。”楚辞倒了一碗凉茶给阮氏,说道,“三叔已经去找顾宁安了,让他明日就把二姐娶进门。” 乖孙太贴心,阮氏火气消了大半:“这种祸害早日嫁出去也好,省得再败坏老宋家的名声,影响了你们几兄妹。” 赵氏问道:“娘,这婚期提前,我们是不是该去添妆?” “老三草草把她嫁了,就是当没这个女儿,没把她扭送官府,已经仁至义尽,还添什么妆?你们就当不知道。” 阮氏恨透了顾宁安和吴氏,怎么还会再拿宋家的银子,去便宜顾宁安母女。 她都后悔给了那五两银子。 宋琬彻底寒了宋家人的心。 为了一个禽兽不如的渣男,连对自己有生养之恩的母亲都可以下杀手,还要嫁祸给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堂妹,这么狠毒,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阮氏既然这么说了,赵氏也就当自己不知道。 顾宁安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明日迎娶宋琬之事,他也未必会答应。 没一会儿,学堂下课,苏氏带着宋小弟和大丫回来吃饭。 家里太忙,也没人照看大丫,她已经五岁了,也该读书识字。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进来,已经不见初见时的拘谨,跟着宋小弟和云澈疯玩,倒是皮实了不少。 一进来就甜糯糯地喊了个遍,扑进楚辞怀里,抱着她的大腿高兴道:“小姨,我今天认识了三个字,等吃完饭,我写给你看。” “好呀,咱们大丫真棒。” 得了夸奖,大丫笑眯了眼睛,先前那沉凝的气氛一下子就冲散了不少。 阮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都回来了,那就开饭吧。”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饭,没有再提起宋琬的事情。 也不知道宋廉跟顾宁安说了什么,第二日,他赶着一辆绑了红绸的牛车来迎亲。 第205章 爱要崩了 昨日,张氏醒来,得知宋琬要杀她,气病了。 今日宋琬出嫁,她躺在屋里就当瞧不见,宋琬出门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村民看到顾宁安穿着喜袍,才知道他今日成亲。 一下子议论开来。 “婚期不是定在八月吗?咋今天就成亲了?昨个儿也没听两家提起啊,顾家冷冷清清,也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模样啊。” “宋老三不是挺疼阿琬的吗?咋就这样把闺女嫁了?” “这哪像嫁闺女?倒像是把阿琬扫地出门。” “一定是阿琬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宋老三才会连脸面都不要,匆匆就把闺女嫁了。” 宋琬坐在牛车上,听着村民的议论,两只手紧紧地攥着。 她是想嫁给宁安哥,但不应该是这样。 顾宁安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的。 可如今,没有喜宴,没有宾客,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嫁给了顾宁安。 甚至,宋家没有一个人过来添妆,除了阮氏当初给的五两银子,她一无所有。 那村民说得没错,她就是被宋廉扫地出门了。 这让她感到了屈辱,把宋家人全都恨上了。 等进了顾家,拜完堂,吴氏就让她去干活。 宋琬瞪大了眼睛。 她可是新嫁娘,今天可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吴氏这老虔婆居然让她去干活? 吴氏见她杵着不动,在她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宋琬吃痛,委屈地眼眶都红了。 她扯着顾宁安的袖子:“宁安哥,” 宋琬没了利用价值,顾宁安怎么可能还对她情意绵绵,木着脸说道:“娘是长辈,总不能让她拖着病体来伺候你吧?” 宋琬脸色一白,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可嫁都嫁进来了,难道还有退路吗? 只得含泪收拾院子。 等她揭开米缸准备做饭的时候,米缸里连半粒米都没有,她还得掏银子买米买菜,谁知她刚拿出钱袋,就被吴氏一把抢走了。 宋琬慌了,没有银子傍身,她在顾家的日子岂不更难过? “娘,这是我阿奶给我添妆的银子,你还给我。” 吴氏一巴掌呼了过去,恶狠狠地瞪着她,把钱袋塞进怀里,转身走了。 宋琬捂着脸哭了。 顾宁安冷冷地站在门口:“吃完饭,就去地里。” 宋琬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去地里?” 顾宁安面无表情道:“你嫁进顾家,就是顾家的媳妇,理应为娘分担一些,娘身子不好,地里的活儿,你多担待一些,别让娘再操心。” 宋琬难以置信:“可我,我,宁安哥,我还怀着孩子呢。” 顾宁安的眼神阴沉了下来:“乡下妇人,哪个不是如此?别人干得,你为何干不得?” 宋琬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冰冷和厌恶,身子不由地晃了一下。 宋家虽然不是很富有,但那些粗活,张氏从来没让她干过,更不要说下地干活,平日里,她都是在屋里做些绣活,做绣活得来的银子,张氏也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她自己攒着。 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给顾宁安,结果,嫁进来的第一日,就被顾宁安和吴氏磋磨。 这金刚不坏的爱,终于,要崩了! 第206章 审时度势 荷塘上,水风阵阵,呆在宽廊里甚是凉快。 楚辞静静地翻看一本医书,云烬陪在她身边烹茶赏荷。 楚辞翻看书页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云烬淡淡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相问:“想知道什么?” 楚辞唇角现出笑容,放下医书,托腮静静地看着他:“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云烬笑了一下:“你想问,为何顾宁安会答应迎娶宋琬,是不是?” 楚辞实在是很好奇,但这种事情也不好去问宋廉:“三叔做了什么?” 云烬道:“顾宁安若是不答应,他就带着宋琬去衙门告官,姚惠儿至今还在庵堂里清修,顾宁安难道不怕姚主簿再借机报复吗?” 挑唆他人谋害人命,一旦罪成,不是砍头就是流放。 顾宁安向来会审时度势,再不甘愿也只得咬牙答应了。 楚辞随手端起茶盏,心情舒畅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宁安估计要气疯了。” 云烬唇角扬了一下,端起另一盏茶。 楚辞喝茶的动作一顿,低眸看着手里的茶盏,小脸泛着桃色,恨不得把脸埋进茶盏里。 她居然喝了云烬的茶! 哎呀呀,小心心跳得好快哦。 云烬悠然地品着茶,笑道:“分甘同味,阿楚不用不好意思。” 楚辞干干笑了两声,重新拿起医书翻看,就是不敢再看云烬了。 见她连耳根都红了,云烬欢愉地笑了,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晌午的时候,高四霸闯进顾大富家,把顾大富家给砸了,杨氏从张氏吴氏那里搜刮来的银子也被他抢走了。” 楚辞惊讶:“高四霸?镇上的恶霸,高大霸的兄弟?” 云烬点头:“高大霸兄弟三人蹲了大牢,高四霸心情不好,想起这一茬,就去寻杨氏的晦气。” 楚辞思索着道:“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顾荷花去找的高四霸?”云烬冷笑,“杨氏搜刮了那么多银子,被顾宁安盯上了,让顾荷花把银子偷出来,顾荷花进退无路,就去找了高四霸,毕竟高四霸寻杨氏的晦气,不会有人怀疑的。” 楚辞道:“顾荷花倒是有些小聪明。” 如此一来,顾宁安就不能再逼她。 “为了不让顾宁安怀疑她,她还让高四霸把她踹得吐血,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她跟宋琬是同一种人。” “她做这么多,除了为自己谋一条退路,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高四霸分了她五两银子。” “没想到最后,竟是顾荷花占尽了便宜。”楚辞啧啧叹道,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璟世子可有传信过来?军中细作可揪出来了?” 云烬抿着茶道:“能把人安插进去,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揪出来的,那些黑衣人没有回去复命,细作知道事情败露,行事定然更加谨慎。” “就算一时半会儿揪不出来,他也应该过来跟我商谈合作的事情,难道我的止血膏和伤药不好用吗?” “那些人虽然知道我隐居明州府,却不知我到底隐居何处,明璟离营太过频繁,难免惹人注目,即便是药材合作,那些人也能顺藤摸瓜。” 如此说来,在细作揪出来之前,萧明璟是不会再过来了。 第207章 药山招工 过了两日,宋琬回门,顾宁安没有跟她一起回宋家,宋琬一个人回去。 宋廉不在家,只有张氏在,宋琬一见张氏,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扑在张氏怀里嚎啕大哭。 两三日不见,宋琬就被磋磨得没人样了,张氏再大的恼恨也都消散了:“早就让你退婚,你不听,非得往火坑里跳。” 宋琬也后悔啊。 从前跟她耳鬓厮磨,温柔体贴的情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冷眼旁观,任着吴氏磋磨她,还碰都不愿碰她。 宋琬越想越伤心:“娘,我该怎么办?” “你都嫁给他了,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想和离?” “不!我不要和离!”宋琬激动了,“宁安哥只是气我没用,没能杀了楚辞那个贱人,等他消了气,他一定不会再让吴氏磋磨我的。” 张氏闻言,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对宋琬也没了刚才的怜惜之心:“我还要去地里,你先回去吧,省得吴氏又找你的麻烦。” 宋琬怔怔的,险些又快哭成个泪人:“娘,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那是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你怀着身孕,不宜大喜大悲,你不为自个儿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张氏从前一口一个孽种,却突然关心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宋琬笃定张氏是恨上她了,一时有些慌张。 吴氏没日没夜地磋磨她,要是娘家的人不能为她撑腰,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娘,” “好了,哭什么哭,你爹还等着我去地里帮他,你回去吧。” 宋琬失魂落魄地离开宋家,却并没有回顾家,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山脚处。 桃林里,围满了村民。 药草都已经种下去了,楚辞给村民算工钱,顺便招些长工。 家里有二十几个人,十五人在作坊,剩下的十来人放在药山,药山极大,种的药草又多,十来个人显然是忙不过来的,还得再请些人手。 村民领了工钱,全都喜滋滋的,有人咧着嘴,笑嘿嘿道:“阿楚丫头,你这次要招多少人?我力气大,啥活儿都能干。” “我,还有我,我跟我婆娘都是手脚勤快的人,阿楚丫头,你看我们成吗?” “我们干活也很麻利的。” 村民争先恐后,楚辞不禁莞尔:“大伙儿也都瞧见了,我家里有不少人,所以,这次也不会雇太多,大概二十个人。” “二十个啊。” 村民有些失望,那么大一片药山,他们还以为阿楚丫头会招好几十人呢。 不过,也有人觉得自己棒棒哒,一定会被选上的,不由问道:“那工钱这么算?” 楚辞道:“一个月五百文,若是做的好,以后还会再涨。” 五百文! 那一年岂不是有六两银子! 这工钱也太高了! 村民两眼发光,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村里人谁不知道我伺候庄稼最是精细,阿楚丫头,选我选我。” “呸,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儿,还敢说自己是精细人,不要脸!” “五大三粗怎么了?五大三粗就不能有一颗精细的心了?”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楚辞开口了。 第208章 待她不公 楚辞说道:“药苗不比庄稼,除了力气大,还要干活精细的,以后,药山由周青负责,这几日,他教大伙儿种药,谁合适,谁不合适,他心中都有数。” “这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啊。” 村民暗暗想着自己干活的时候,是不是够精细,能不能被这小伙子看上。 楚辞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王氏母子:“婶子和狗娃干得不错,要是婶子没有问题,明日就来上工。” 幸福来得跟龙卷风似的,王氏母子都懵了。 刚才,村民一个个的,都很热情,她们母子站在人群后面一声都没吭,还以为阿楚丫头没看上她们呢,谁知道,这幸福竟砸在她们身上了。 村民羡慕嫉妒了,见母子俩半晌没反应过来,连忙推了一下:“你们要是不要,让给我呀,我也不差的。” 王氏回过神来,带着狗娃给楚辞行礼:“谢谢东家,我和狗娃明日一定早些到。” 这称呼都改了,王氏很上道嘛,谁说她老实木讷了,站出来,好想打死他哦。 村民其实都很可爱哒,楚辞又选了十八个人,有妇人也有壮汉,都是年轻力壮的好帮手。 被选中的人满心欢喜,没有选中的人唉声叹气。 楚辞扬声道:“除了药山要招工,作坊也要招人的。” 话音刚落,村民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变得激动兴奋。 作坊是流水线生产,磨豆的磨豆,煮豆浆的煮豆浆,压豆干的压豆干,每个人各司其职,而最重要的步骤,全部由买来的下人接手。 如此一来,也不怕有村民会泄露方子。 作坊招的人比较多,楚辞招了三十人,也都是青壮年,毕竟干得都是体力活。 这些人踏实肯干,也都是村长推选的。 村长的眼光,楚辞还是信得过的。 确定好人数,楚辞拿出合约,当着众人的面,把合约上的条约读了一边:“大伙儿要是没有异议,就在这上面签字,但凡有人触犯了一条,我都不会留情面,该赔钱的赔钱,该告官的告官。” “阿楚丫头,我们都不是那起子人,绝不会偷奸耍滑,更不会泄露方子,你好心帮衬我们,我们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狼心狗肺的事情,我们不做。”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在合约上按下了手印。 这么高工钱的活计可不好找,几年下来,也能攒下一大笔钱。 阿楚丫头厚道,只要真心实意地跟着她干,以后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要是他们出卖了她,作坊倒了,他们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活干。 找到了好活计,村民高高兴兴地回家了,那些没选上的人,也没气馁,阿楚丫头的生意越做越大,以后一定还会再招人的。 宋琬躲在一棵桃树后,楚辞没有瞧见她。 这一刻,宋琬心里的嫉妒简直要无法抑制。 凭什么她受尽磋磨,连顾宁安都冷待她,楚辞这个贱人却能风光无限,受尽村民的吹捧和敬重。 同是宋家的姑娘,命运为何如此待她不公? 宋琬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两眼阴沉癫狂。 她一定要弄死楚辞这个贱人,一定! 第209章 不容易啊 赵顺带着工匠日夜赶工,不用半个月,就建好作坊了。 楚辞给工匠们结了工钱,还做了两桌酒菜答谢他们。 楚辞举杯笑道:“这些日子辛苦各位叔了,这杯酒我敬大家。” 难得碰到这么好的主家,工匠们也都很高兴:“以后再有这么好的活计,阿楚丫头别忘了我们,等你作坊再扩建了,记得还找我们。” “那是自然,整个清河县,再也找不到比各位叔更好的匠人了。” 好听话,谁都爱听,赵顺笑呵呵道:“阿楚丫头就是会说话,这杯大舅敬你。” 楚辞举杯,仰头饮下。 不少工匠也找楚辞喝酒:“阿楚,我们也敬你。” 赵顺把人推开:“阿楚一个小姑娘,喝两杯意思一下就好了,你们凑什么热闹?真把人灌醉了,还不得耽误阿楚丫头做正事。” 工匠们也都知道楚辞忙得很,一些憨厚的傻大个,挠着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 吃得差不多了,有人问道:“阿楚丫头,听说在作坊上工,一个月有五百文,是不是真的?” 楚辞招人的事情,村子里都传遍了,楚辞点了点头。 那人又问:“阿楚丫头,你这作坊会请外村人吗?” 楚辞道:“若下次再招人,会考虑的。” 楚辞是桃花村的人,自然优先考虑桃花村的村民,只是不知道下次招人是什么时候,他们可都盼着呢。 赵顺招呼工匠们喝酒吃菜:“别看这丫头年纪小,说话办事,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大伙儿就把心安肚子里,阿楚丫头说了会考虑,就不会食言的,来来来,喝酒喝酒,过了今天,再想吃到这么好的酒菜可就不容易了。” 赵顺这么一说,工匠们觉得还真是,一瞬间,酒桌上又热闹起来。 等工匠们喝完酒走了,楚辞回去碰到赵氏,问道:“大伯母,你跟大舅说了建房的事情吗?” 楚辞知道赵氏想买地建房,可席间没有听赵顺提起,楚辞才会有此一问。 赵氏道:“越来越多的人跟你大伯订制沙发家具,你大伯想在镇上开间铺子,再招收几个学徒,这哪哪都需要银钱,建房的事情以后再说。” 楚辞也替宋礼高兴:“大伯要开铺子?那是好事啊,银子够吗?不够,我这里有。” 虽然楚辞只是个侄女,可赵氏就是觉得自己多了一个贴心的小棉袄:“要是不够银子,大伯母会跟你开口的,你现在可是个地主婆,大伯母可不会跟你客气。” 楚辞亲昵地挽着赵氏的胳膊:“大伯母千万别跟我客气,这些年多亏了你和大伯,我爹死得早,大伯就跟我爹一样,大姐嫁去了别人家,以后,我就把大姐的那一份也一起孝敬了。” 赵氏听得心里跟灌了蜜一样:“你这小嘴儿就是甜,咱们老宋家就你惹人疼。” 楚辞笑呵呵道:“好久没喝到大伯母炖的鱼汤了,大伯母今晚露一手呗。” “我就说今天小嘴儿怎么这么甜,原来是嘴馋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厨房。 这时,好几辆牛车停在了桃林外。 第210章 果然忘记 原来是陈良广送药草过来,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天,楚辞心中感激。 这些药草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周中元清点后,带人把药材搬进炼药房。 那日在杏花村的药山,楚辞只付了定金,她递给陈良广一个钱袋:“这是尾款,陈大哥,你数一数。” 陈良广笑道:“姑娘厚道,信得过,不用数。” “时辰不早了,各位大哥不如留下来吃完饭再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等下去镇上随便吃碗面就行。” “陈大哥特意送药草过来,我还没谢谢你们,哪能再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 “那就叨扰了。” 推辞不过,陈良广一行人便留下来吃饭。 好在家里人多,备的食材也多,不然,还真没法招待人家。 宋家的饭菜一直以来都很丰盛,那些汉子看着一桌的饭菜都惊呆了。 过年的时候,他们的年夜饭都没这么丰盛过,还有那酸酸甜甜的浆饮,也太好喝了。 那些浆饮都是楚辞用新鲜果子榨的果汁,冰镇后,更加清爽可口。 汉子们起先都有些放不开,但架不住饭菜太好吃,很快都敞开了吃,等吃完,看着被风卷残云过的碗盘,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良广挠着后脑勺,憨厚笑道:“多谢姑娘款待,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等姑娘炼好了药,若有需要,派人到杏花村说一声,我给姑娘介绍药铺。” “好,先谢谢陈大哥了,你们路上小心。” 从桃花村到杏花村,要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辞便也没再挽留他们,临行前,一人送了一坛臭豆腐和豆腐乳,汉子们受宠若惊。 他们早就听说过臭豆腐和豆腐乳,只是这些东西不是他们能吃得起的,没想到楚辞出手如此大方。 陈良广忽然就觉得烫手了:“宋姑娘,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那些汉子也推辞不要。 臭豆腐和豆腐乳,只有醉云楼有卖,卖得可贵可贵了。 楚辞笑道:“都是自家做的,各位大哥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陈良广惊得瞪大眸子,有些语无伦次:“宋姑娘,你,你,这些都是你做的?” 楚辞颔首:“醉云楼里的所有豆制品,都是我供货的。” 陈良广暗暗咂舌,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万分钦佩:“宋姑娘,你好厉害。” “陈大哥过奖了,都是为了生计。”楚辞说着,让人准备灯笼。 夜里路黑,有灯笼照路,会方便许多。 汉子们带上臭豆腐和豆腐乳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楚辞去炼药房看了一圈,琢磨着明日开始炼药。 这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冷落了云大公子。 于是,等她回屋,就看见云大公子坐在桌案边,特别的幽怨地看着她:“快月圆了。” 楚辞“嗯”了一声,看向窗外的明月:“快十五了,再过几天就是夏收了。” 云大公子更加幽怨了:“你果然忘记了。” 楚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什么了?” “你好好想想!”云大公子突然恼了,起身就走了。 第211章 我追不上 “阿烬,” 楚辞一脸懵圈,连忙追了出去,可惜云大公子已经走远了。 “我要是想得起来,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楚辞苦恼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夜色中站了好一会儿,正当她要转身回屋的时候,云烬突然又折了回来。 “阿烬,”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楚辞欣喜地迎上前,“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没有追出来?” “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 “想到了?”云烬又问了一遍,但见她心虚的模样,就知道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了。 “阿烬,”楚辞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抓着他的衣袖,讨好一笑,“不如你告诉我。” 云大公子垂眸,眸光落在她莹白的指尖上,须臾,又掠上了墙角,这回是真的走了。 她又双叒叕把云大公子气走了。 楚辞举头望明月,再次叹了一口气。 男人的心,真的太难猜啦。 她太难了! 回屋后,楚辞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了大半夜也没想起来。 “明日再想好了,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被子一拉,楚辞闭眼睡觉,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好的,今天一定要想起来,又忘记了。 不过,却想起另一件事情。 她跟宋孟都太忙了,作坊的事情根本顾不过来,当初跟宋廉说好的,请他当大管事,村民已经去作坊上工了,她得去一趟宋廉家。 自从楚辞招工后,张氏就心急如焚。 前些日子,张氏打作坊的主意,惹恼了宋廉,放了狠话,说绝不会去作坊当管事。 村民一个月的工钱都有五百文,那大管事怎么说也得一两银子。 虽然,张氏不敢再提掺一股的事情,可这大管事,她不想放弃。 然而,宋廉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很难再有回转的余地 这几日,张氏急得嘴上都快起泡了。 农忙时节,楚辞担心宋廉不在家,特意踩着饭点上门。 张氏看见她,眼底猛地放光,高兴得不要不要的:“阿楚来了,快进来,吃饭了没?” 张氏向来不待见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楚辞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已经吃过了。” “那喝碗糖水。” 张氏忙去厨房端了一碗糖水过来,楚辞受宠若惊:“谢谢三婶。” “你难得来一趟,谢啥。” 张氏脸上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这谄媚的模样,宋廉和宋凌简直没眼看。 宋廉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你咋过来了?” 楚辞微笑:“作坊已经开工了,就缺三叔这个大管事,三叔啥时候能过去。” 宋廉也猜到楚辞是为这件事情而来,便道:“地里的活,你三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了,我想了想,就不去了。” 虽然,张氏尖酸刻薄爱钻营,干活却是一把好手,家里那几亩地,她一个人也确实忙得过来。 要是农忙,作坊也会适当地给村民放假,毕竟民以食为天,工钱再高,也没有粮食重要。 所以,宋廉这话是推脱之词,楚辞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第212章 要你多嘴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宋廉这榆木疙瘩,居然给拒绝了。 张氏又气又急,瞪着眼道:“也就几亩地,我咋忙不过来了?” 随即又对楚辞说道:“阿楚,你别听你三叔瞎说,他明日就去上工。” 宋廉恼怒地瞪着张氏:“我才是当家人,家里的事情几时轮到你一个妇人多嘴。” 张氏气得肋下生疼:“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给我闭嘴!”宋廉动怒了。 说好的事情,宋廉突然推辞,楚辞不用想也猜到,宋廉一定是担心张氏会做幺蛾子。 宋廉这是不想给她惹麻烦。 她道:“我和大哥都太忙,作坊的事情,真的顾不过来,三叔就当是帮帮我。” 张氏附和道:“你不是最疼阿楚吗?那么大的作坊交给别人打理,你放心吗?” 宋廉沉着脸道:“我相信阿楚的眼光,她选中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张氏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 楚辞目光柔和地看向宋凌,继续劝着宋廉:“听阿娘说,阿凌明年定能考进清河书院,他以后要走仕途,读书科考最费银子,三叔也该为阿凌想想。” 宋廉闻言,神色有所松动。 “凡是在作坊做工,都要签一份合约,虽说我们是一家人,可作坊那么多人,我也不能为一人破例,不然,这规矩就形同虚设了。” 说完,楚辞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氏。 宋廉立即会意。 要是张氏搞幺蛾子,宋廉违反了条约,楚辞也不会讲情面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果然,一听要签合约,张氏问道:“合约上都说了啥?” 楚辞从袖笼中拿出准备好的合约,一一给张氏讲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三叔是大管事,也不能随意安排人进作坊做工,要是触犯了作坊的利益,或者是监守自盗,即便是一家人,也要对簿公堂,当然,要是泄露方子,出卖作坊,就得断手断脚。” 那真真是把张氏所有的小心思,都给掐断了。 她被条约里的内容给震慑住了,连忙道:“你知道的,你三叔最是疼你,断断不会做出不利你的事情来,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要是有人出卖作坊,你三叔第一个不答应。” 楚辞笑了起来,看向宋廉:“三叔的意思是?” 有了这份合约,宋廉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当即就答应:“那我明日过去。” 楚辞笑容灿烂:“谢谢三叔,我和大哥终于也能轻省些了。” 张氏揪着的心也松快了,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问道:“你三叔是大管事,这一个月有多少工钱?” 宋廉气恼地瞪了一眼张氏,张氏讪讪地笑了一下。 楚辞道:“暂时二两银子,以后还会再涨的。” “二两银子?”张氏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还以为最多不会超过一两银子呢。 这一刻,张氏看楚辞那真是哪哪都顺眼。 宋廉也怔住了:“二两银子太多了。” 第213章 无情女人 宋廉知道楚辞是在帮衬他,不然,一个管事一个月的工钱,也不可能有二两银子,毕竟这里只是乡下。 即便他们是一家人,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受了。 宋廉又道:“阿楚,三叔知道你的心意,三叔都记在心里,可你也不容易,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张氏听得心里着急,但她不敢再多言了,要是把宋廉惹恼了,又把活计给推了怎么办? 楚辞含笑道:“作坊那么大,三叔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我没有请账房,三叔还得管账算账,这身兼数职,二两银子真的不多,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 “我还得回去炼药,就先走了,作坊我就交给三叔了。” 宋廉笑道:“放心吧,三叔一定替你和阿孟管好作坊。” 张氏热情地送她出门:“以后得空,常过来坐坐。” “好,三婶快回去吃饭吧。” 楚辞发现,张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人也变了很多。 要是换做以前,她指不定觉得二两银子太少了。 作坊的事情解决了,楚辞开始炼药制药,忙得是废寝忘食,一日三餐都是阮氏送过去的。 转眼到了十五。 这两日,楚辞忙着炼药,别说想起两人的约定,就连云大公子都被她无情地给忘了。 云烬站在夜色中,看着那轮明月,骂了一句“小没良心。” 云澈的小脑袋从廊柱后面探了出来,看着云烬的背影,问晏九:“七哥好可怜,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阿楚姐姐?” 晏九道:“公子会不高兴的。” “我们可以偷偷提醒。” “瞒不过公子。” 云澈皱着英俊的小眉毛,苦恼道:“那怎么办?” 晏九也不知道,只能期盼楚辞早点想起来,哄一哄他家公子。 云澈把小手背到身后,一本正经地感慨道:“得手了就不知道珍惜,呵!女人!七哥真的真的太可怜哦。” 听着他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晏九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云澈决定去安慰一下自家七哥:“阿楚姐姐对七哥,那是心如磐石,她就是太忙了,不是故意的。” 云烬淡淡垂眸:“夜深了,还不睡?” “七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女人的记性都不太好。” “你懂得倒是挺多的。” 云小公子露出萌萌哒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还是个孩子呢。 然而,下一刻,云大公子给了他会心的一击:“明日背《论语》,错一个字,抄写一遍。” 晴天霹雳的云小公子,炸毛了:“七哥,你无情!” 云烬淡凉地勾起唇角,笑容逐渐变态:“你知道的,我还可以更无情。” 愤愤咬牙的云小公子:“......” 无情女人宋姑娘继续忙得昏天暗地,云烬知道她想在夏收前,赶制一批药膏出来,便也没去打扰她。 夜里翻窗进去,看她睡得沉,眉间尽是掩不住的倦色,忍不住心疼,抬手温柔地抚了抚。 楚辞似有所感,舒服地浅吟一声,在他手心眷念地蹭了蹭。 云大公子就这样被取悦了,每天夜里来,天亮前离开。 第214章 这么急啊 楚辞在炼药房里没日没夜地炼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阮氏心疼坏了。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肉嘟嘟的好看。 阮氏端着一碗鸡汤面进来:“乖孙,饿了吧,先歇一歇。” 闻到浓郁的鸡汤香,楚辞顿时感到腹中空空,捧着碗喝了一大口鸡汤。 阮氏看她大快朵颐,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慢点吃,别烫着了。” “阿奶煮的面真好吃。”楚辞眯着眼睛笑。 阮氏坐在一旁和蔼地看着她吃面,见她吃得一滴汤都不剩,更心疼了:“够不够?锅里还有呢?” “够了,”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阮氏收了碗筷,叮嘱道:“事情永远都做不完,别累着自己了。” “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我还要陪着阿奶呢。” 阮氏笑出了褶子,窝心得不行。 又过了三四天,楚辞终于炼制了五千瓶的止血膏和伤药。 等她从炼药房出来,见阮氏在整理农具,不由问道:“阿奶,咱们家什么时候收稻?” 提起收稻,阮氏脸上满是笑容:“田里的稻子已经成熟了,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明天就收回来,咱们家人多,又只有六亩田,一天就能收回来。” 楚辞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怎么脱粒啊?” 阮氏觉得乖孙真的是忙傻了,笑呵呵道:“还能怎么脱粒,先摊开晾晒,晒得差不多了再碾压。” 可这样脱得并不彻底,还是会有不少谷粒挂在穗子上,还得一根根秸秆翻查过来,用手捋下穗子上的谷子。 “那不是很辛苦?” 阮氏笑起来:“农户人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能吃饱肚子,还有余粮,比什么都重要。” 楚辞不由地想起现代的打稻机。 可她前世是医学世家的娇娇女,从未接触过农具,唯一一次接触打稻机,还是在一个农耕博物馆里。 那是脚踏打稻机,稻桶里装了带有铁齿的滚筒,一边踩着踏板,让滚筒转起来,一边把稻穗往滚筒上一放,就能把谷子脱下,省时又省力。 楚辞回屋,依着记忆,把图纸画了下来,修修改改了好几遍,觉得差不多了,才把笔搁在笔架上,带着图纸去找宋礼。 阮氏见她从炼药房出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如今天都黑了,还往外跑,不由扬声问道:“乖孙,你去哪儿?” 楚辞跑得飞快:“去大伯家。” “吃了饭再去。” “回来吃。” 声音飘散在风里,楚辞已经跑远了。 宋礼一家正在吃饭,一边说着明日收稻的事情。 因为夏收,清河书院也放了假,宋焦也赶回来了。 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往她身后瞧了瞧,打趣道:“跑这么急作甚?后面有狗撵你?” 赵氏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瞪眼道:“说啥呢?你以为阿楚是你啊,人憎狗嫌的。” 宋焦咧着嘴笑:“哪能啊,咱家阿楚人见人爱。” 赵氏问楚辞:“晚上吃了吗?” 楚辞也真的饿了,道:“还没。” 赵氏连忙给她盛了饭,好奇道:“啥事这么急啊?” 第215章 成了沉了 楚辞扒了两口饭,把图纸展开,一边吃着饭,一边把打稻机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不是要夏收了嘛,我寻思着能不能做个物件,让大伙儿都轻省些,大伯,这是机架,这是脱粒的滚筒,这是篷罩,还有这个,这个是接谷斗。” 楚辞把打稻机的结构讲解了一遍,然后问道:“大伯能做得出来吗?” 宋礼捧着图纸,激动得抖了起来:“只要踩着踏板,让滚筒转起来,就能轻松脱粒了?” 楚辞又扒了一口饭:“原理上是这样的。” 因为没有见过,宋礼并不确定这玩意儿真的能轻松脱粒,但因为是楚辞说的,他就信了。 “太好了!”宋礼越发地激动起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一定把它做出来!” 宋焦也与有荣焉,满眼的骄傲:“阿楚,你真不愧是我宋焦的妹子,太厉害了!” 宋孟也深感自豪,指着滚筒问道:“滚筒上的齿是铁质的吧,铁匠铺能做得出来吗?” 宋礼闻言,敛了脸上的喜色,思索着道:“我明日去铁匠铺问问,要是做不出来,就用消尖了木条试试。” 楚辞觉得可行,笑眯眯道:“那就麻烦大伯了。” 有了图纸,做起来并不难,宋礼兴奋地睡不着,连夜在院子里赶工,一下子就做了两个出来。 一个滚筒上的齿,用了削尖的木条。 另一个滚筒打算嵌上铁齿。 宋礼在脚踏上一踩,滚筒立马转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又跑去地里,割了一大捆稻禾回来。 滚筒一转起来,果然如楚辞说的,谷粒飞快地脱离了稻杆。 宋礼兴奋地嚷道:“成了!成了!” 天还没大亮,赵氏等人都被他吵醒了,纷纷披衣出来。 赵氏看着谷粒脱离的稻草,眉开眼笑:“阿楚这丫头真是个福娃娃,这脑袋瓜子也太好使了。” 宋孟也惊叹道:“不用碾,不用打,就能飞快脱粒,真是太好用了!” “滚筒上的木齿要是换成铁齿,一定更好使,我就去铁匠铺。” 宋礼带上铁齿的图纸,火急火燎地往镇上赶。 夏收是件大事,作坊和药山也放了三天的假,而且不扣工钱,村民心里十分高兴。 农户人家整日在地里忙活,就盼着有个好收成了,这天还没大亮,就已经有人去地里收稻了。 宋家人也忙了起来,云澈和晏九都过来帮忙,就连大丫也跟在宋小弟和云澈的身后,帮着把割好的稻子抱到田埂上,再由宋小弟和云澈扎成一捆捆,搬到牛车上。 楚辞和苏氏留在家里做饭,即便有许氏帮忙,可要做二三十人的饭菜,半点也不轻松。 晌午的时候,三人提着篮子去田里送饭。 因为干得都是力气活,每家每户也都添了肉菜,但跟宋家却是没法比的。 不但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补汤,那浓郁的香味飘过来,看得人直流口水,偏偏那几个小吃货吃得又香,真是快把人馋死了。 宋琬也坐在自家田埂吃饭,却只有一碗糙米饭和一碟咸菜,远远地看着宋家人大快朵颐,脸色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下。 第216章 刺到她了 以往在宋家,宋琬从没下地干过农活,真真是当小姐养着,娇贵得很。 就算农忙,也就送送饭,送送水,收稻的事情,张氏半点都不让她干,生怕晒丑了,嫁不了大户人家。 可她嫁进顾家不过几日,脸粗糙了不说,人也累脱相了,又黑又瘦的模样,比村姑还要丑。 更可恨的是,吴氏借着身上有伤,躺在家里躲懒,顾宁安仗着自己是读书人,地里的活儿全扔给她。 她挺着个大肚子,顶着火辣辣的日头,这胳膊酸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比她更惨的,还有顾荷花。 她好歹还能糙米饭配咸菜,顾荷花就下地前喝了一碗稀饭,饿得是头昏眼花,杨氏却还没来送饭。 实在是又饿又累,便坐在田埂上歇一会儿,看着宋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笑声不断,顾荷花心中的嫉妒止也止不住。 偏偏张氏过来送饭,瞧见她偷懒,顿时破口大骂:“不孝的东西!老娘伺候你吃喝,你在偷懒,怎么不来个雷劈死你?” 顾荷花慌忙站起来,嗫嚅着唇,怯怯地说道:“娘,我饿得没力气,才......” “天生的贱命,当自己多金贵呢,”顾荷花还没说完,杨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吃吃吃,就知道吃,好吃懒做的东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杨氏那大嗓门,嚷得所有人都听见了,楚辞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顾荷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羞愤和难堪充斥在心口,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杨氏脸上怒火更甚,张口又骂开了:“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说你两句,还给老娘脸色看了,反了天了!” 顾荷花连忙把眼泪抹了:“娘,我没有。”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不由地说了句公道话:“杨氏,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家家户户忙着收稻,连小娃娃都下地帮忙,你躺在家里躲懒,还好意思骂荷花。” 杨氏黑着脸,狠狠地剜了那妇人一眼:“老娘的家事要多嘴,满嘴喷粪的下作东西,咋不叫你嘴上生疮?” 那妇人气得个倒仰。 “乡下贱丫头,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再敢给老娘偷懒,看老娘不弄死你!” 日头毒辣,晒得杨氏更加暴躁,骂骂咧咧地走了。 篮子里只有一碗稀饭和几个窝窝头,顾荷花闪过猩红的恨意,抓起一个窝窝头塞进嘴里,正好瞧见苏氏抬手给楚辞擦汗。 这贱人的命太好了。 一个赔钱货,家里人却全都当她是宝,宠着她护着她,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紧着她。 而她呢,那么努力地活着,没日没夜地干活,却还是惹来杨氏的怒骂毒打。 顾荷花嫉妒得面目全非。 宋琬瞧着她脸上神色,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有些人命好,别人是羡慕不来的,又不是物件,得不到就把它毁了,做人,该认命,就别痴心妄想。” 手里的窝窝头,差点被顾荷花捏扁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刺到了她。 宋琬看向楚辞,嘴角勾起一丝阴笑。 第217章 啧啧称奇 吃完午饭,宋家人歇了一会儿,又开始收稻。 宋小弟和云澈将牛车上的稻禾拉去晒谷场。 楚辞也拉了一牛车,宋小弟道:“阿姐,你快回去吧,姑娘家家的,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楚辞笑道:“我戴了帷帽正好遮阳,大伯说打稻机已经做出来了,我去试一试。” 早上收割的水稻已经晒了小半日,烈日当空,应该也晒得差不多了,正好脱粒。 晒谷场上铺满了竹篾编制的晒席,各家都在晒着稻禾,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脱粒了。 收稻是体力活,老人和小孩也干不了多少,便在晒谷场上碾压稻穗脱粒,脱粒后的谷子,还得用筛子筛去细碎的稻叶。 周氏带着几个孙子在翻检稻杆,把留在穗子上的谷子一粒粒捋下来,瞧见楚辞过来,笑着问道:“你家人多,稻子收得差不多了吧?” 楚辞笑着答道:“已经收了大半,今天应该都能收完。” “要是天气好,晒个三四天就能收仓了,等装进谷仓,可就安心了。” 楚辞抬头,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接下来应该都会是好天气。 她把牛车上的稻禾铺在晒席上,然后将暴晒了小半日的稻禾拢成捆,等着宋礼把打稻机搬过来。 没多久,宋礼和宋焦便带着打稻机过来,两人合力将打稻机从牛车上搬下来。 宋礼脸上扬着兴奋的笑容:“阿楚,我早上试过了,可快了。” 楚辞看着宋礼做的打稻机,竖起了大拇指:“大伯,你真厉害。” 被小棉袄夸了,宋礼笑得见牙不见眼:“你才厉害,要是没有你的图纸,大伯哪能做得出来。” 宋焦已经急不可待地踩着踏板,扬声道:“奚儿,阿澈,打稻啦。” “来啦。”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捆稻禾,“哒哒哒”地跑过来。 宋焦拿了捆稻禾放在翻转的滚筒上,谷粒霎时飞溅,须臾间,一捆稻禾脱得干干净净,谷穗上半粒谷子都没留下。 两个小家伙惊奇地连连尖叫:“二哥二哥,我们也想试一试。” 宋焦担心两人力气不够,会连人带禾卷进滚动的轮圈内,便握着他们的手一起打稻,两个小家伙兴奋地哇哇大叫。 “哇,好快好快。” “阿楚姐姐,你真的真的好厉害。” “我阿姐当然厉害了,我阿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阿姐。” 不要钱的彩虹屁一波一波地拍过来,楚辞忍不住笑道:“玩一下就好,别耽误二哥打稻。” 两人“哦”了一声,给宋焦打下手,递递稻禾。 周氏早就被吸引了,不由地两眼发亮:“阿楚,这是啥?” “这是我大伯做的打稻机,”楚辞解释道,“只要踩着踏板,让滚筒转起来,就能自动脱粒,滚筒转得越快,脱得就越干净。” “我的娘嘞,这也太好使了!”周氏连声惊叹。 其他人也全都围了过来,看着飞溅的谷子,啧啧称奇。 这台打稻机滚筒上的齿是木齿,楚辞问起铁齿的事情:“大伯,铁匠铺能打得出来吗?” 第218章 怼不死你 宋礼道:“明天就能打好,我跟铁匠铺定了三台的铁齿,今晚,我再做两台出来。” 楚辞见他眼睛发红,眼底尽是熬夜熬出来的红血丝,心疼道:“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再做也不迟。” 宋礼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村民,说道:“大伙儿知道你研制了打稻机,一定会找上门来,我多打两台,大伙儿也能早日把谷子脱粒晒干。” 宋礼猜的没错,没一会儿工夫,村里人都围过来了大半,连村长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了。 他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过来了:“阿楚丫头,听说你捣鼓出了打稻机,不用石磙碾压就能脱粒,是不是真的?” 还不待楚辞出声,已经有村民兴奋地嚷开了:“当然是真的,稻禾放上去,“嗖嗖”几下,谷子就出来了,太方便了。” 农忙时节正是丰收的时候,有了打稻机,不知道要省下多少力气,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附和道:“估摸着一天能打个六七亩。” 村长万分惊奇,忍不住想要试一试,楚辞道:“叔不妨也上去试一试,两个人一起打,也能轻省许多。” “还能两个人一起打?” 村长两眼发亮,跟宋焦一起踩着踏板,抓着一把稻禾就对准了滚筒,只听“嗖嗖”几声,谷子就从谷穗上脱落下来,他翻了翻稻杆,一把稻禾,每几下就搞定了。 村长意犹未尽,又抓起一把稻禾,赞叹道:“也就阿楚能造出这般精细又实用的物件。” 楚辞笑了笑:“叔谬赞了,打稻机是大伯打出来的,我只会纸上谈兵,真让我动手,我就不行了。” 村长目露赞赏。 有能力有本事,却又谦逊内敛,真是个好丫头。 一些人的心思却是转了起来,有人说道:“阿楚丫头,等你家打完谷子,可得借我家用用,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为富不仁。” 前些日子,楚辞买山种药,顾宁安前来挑事,其中有个村民放话,就是饿死,也不跟楚辞讨活干。 说话的,就是那个村民。 现在又一顶“为富不仁”的帽子扣下来,宋家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东西是阿楚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理所应当了?不借又怎么了?本事没有一点,脸倒是越来越大了。” 宋焦当即就怼了过去,敢说阿楚坏话,怼不死你哦。 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道:“你咋说话的?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清河书院的夫子就是教你这么顶撞长辈的?” “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你是我宋氏族人?还是我娘那边的亲戚?人老了,就可以不要脸了?倚老卖老,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 “够了!”村长沉着脸,呵斥道,“你还想胡咧咧什么?” 打稻机是楚辞研制出来的,她要帮衬大伙儿,是她仁义。 她不愿意借,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何况,这丫头向来心善,就算他们不开口,她也会借给大伙儿使用。 村长恨铁不成钢。 第219章 显然不信 宋焦那句“理所应当”,不但怼得那人脸面尽失,也让村民心下惴惴不安。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之事,不能因为楚辞心善,他们就可以得寸进尺。 看着村民殷切忐忑的眼神,楚辞失笑,说道:“打稻机就放在晒谷场,大伙儿商量好谁先谁后,别闹事就好。” 那么多人等着打稻机脱粒,楚辞就怕会打起来。 “谢谢阿楚丫头。” 得了楚辞的应承,村民心安了下来,纷纷回地里收稻。 每年农忙,都能把人累个半死,今年有了打稻机,应该能轻松许多了。 村民心下轻快,干起活来也越发觉得有劲。 家里也就六亩地,不用两天就全都忙完了,正摊在晒席上暴晒,另外三台打稻机也全都装上了铁齿。 楚辞决定送一台去县衙,这种为国为民的好事,宋家人都很赞同。 楚辞喊上宋礼:“大伯跟我一起去吧。” 宋礼道:“打稻机本来就是你想出来了,大伯去干啥?” “打稻机一推出,必定轰动整个明州府,大伯不是要开铺子吗?要是大伙儿知道打稻机是大伯打出来的,咱们宋家的木匠铺子,就声名在外了。” 宋礼觉得十分窝心:“你这丫头想得也太周到了,大伯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多亏了这丫头,家里越过越好,楚辞为他们家做的,一件件,宋礼都记在心里。 翌日一大早,两人赶着牛车,带着打稻机去了清河县。 到县衙时,已经过了晌午,谭远正在后院用饭,小厮进来禀报:“大人,有百姓求见。” 谭夫人给谭远盛汤的动作一顿,问道:“有什么冤屈,击鼓鸣冤便是,为何要私下求见?” 谭远也觉得奇怪:“可有说为了何事?” 小厮摇头,询问道:“可要小的把人打发了?” “不可,”谭远让小厮把人请进来,“百姓畏惧官衙,他们既然寻上门来,定然是有要事。” 很快,小厮领着楚辞和宋礼进来,两人给谭远行礼。 谭远打量了一翻,问道:“你们找本官所为何事?” 宋礼拱手道:“回大人,草民是个木匠,阿楚是草民的侄女,她研制出了打稻机,能快速脱粒,我们伯侄此番便是为此而来。” 谭远看着两人带来的东西,惊奇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打稻机,当真能快速脱粒?” 楚辞抿唇微笑:“民女家中六亩地,不出两日便全都忙完了,打稻机我们也带来了,大人一试,便知我与大伯所言不假。” “若真如你们所言,那真是百姓之福。”谭远立即吩咐一个小捕快去拿稻禾。 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谭远把目光落在楚辞身上,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竟有此本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问道:“你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似是料到谭远会有此一问,楚辞面带笑容,从容道:“每年夏收秋收,总能累得人去掉半条老命,即便是用石磙碾压,稻穗上也总是留有不少谷子,用手一捋,芒刺扎得手疼,我阿奶年纪大了,民女便想着有什么能让她轻省些,没想到,还真的让民女捣鼓了出来。” 谭远目光微深,显然没有完全相信。 第220章 取之于民 然而,他也没有再探究,转开了话题:“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难得难得,只是,本官有一件事情不明。” 楚辞道:“大人请说。” “若那打稻机真如你所言,省时又省力,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人也看到了,一台打稻机需要不少铁,价格定然不菲,那百姓又如何买得起?民女长于乡野,深知地里刨食有多不易,辛辛苦苦一整年,交完赋税,所剩粮食勉强能够果腹,既然取之于民,为何不能用之于民?” 谭远眼底一震,越发欣赏楚辞:“好一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姑娘虽长于乡野,却胸怀天下,本官佩服。” 楚辞笑起来:“大人谬赞了,民女不过是将心比心,何况,这打稻机并没有多复杂,木匠研究个几回便也能做出来。” 如此不骄不躁,淡然从容,若不是她说自己长于乡野,谭远很难相信,眼前的小姑娘,真的只是个乡下丫头。 虽然不知道打稻机到底有多好用,但冲着这丫头的一片赤诚之心,谭远就十分喜欢她,走到打稻机旁,认真地研究起来。 “滚筒中间有一根轴伸向稻捅外,稻捅外又装又齿轮,齿轮上的铁勾子连着脚踏板,只要用力一踩,滚筒转了起来,把稻禾往上一放,就能脱粒了。” 楚辞一边讲解,一边踩着踏板,见滚筒转动起来,谭远目露惊奇。 没多久,那小捕快回来了,宋礼拿着一捆稻禾,往转动的滚筒上一放,“嗖嗖”几下,稻穗上的谷子脱落得干干净净。 谭远激动了,亲自上手。 看着谷粒飞溅开来,谭远狂喜万分,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太好了!简直太好了!我这就上书朝廷!” “大人,这是打稻机的图纸。”楚辞递上图纸,就要和宋礼离开。 “等等,”谭远叫住了两人,对宋礼道,“眼下正值夏收,本官想招一批木匠赶制打稻机,要是动作快,应该有不少百姓能用上,打稻机既是出自你手,不如留下来,指导其他匠人。” 民生大事,谭远十分地重视,倒不是为了那点功绩,而是真的想为百姓出一份力。 楚辞的那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深深触动了他。 宋礼没有拒绝,当即就应了下来,不过却提了一个小要求:“阿楚第一次来县城,又路途遥远,草民实在不放心她一人回去,草民斗胆请求大人,派人送她回去。” “好。”谭远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如此聪慧能干,又仁孝至善的小姑娘,他也不希望她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 虽说在他治下,治安还算不错,但意外之事难说,宋礼既有此请求,他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人家把打稻机都献上来了。 谭远对那个小捕快说道:“陆成,你送宋姑娘回去。” “不用不用,”楚辞连忙摆手,“天色尚早,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不用麻烦捕快大哥了。” 谭远笑道:“若不能把姑娘安全送回家,你大伯怕是无法安心留在县衙了。” 第221章 蜻蜓点水 宋礼确实不放心,对楚辞道:“就让差大哥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差大哥了。”楚辞对着陆成拱手道谢。 “姑娘客气了。”陆成也拱手还礼,甚是恭谨客气。 过了今日,这个小姑娘就不只是乡野丫头那么简单了,整个明州府,甚至是整个南燕,都会知道她。 第一次来县城,楚辞还想好好逛一番,买些新奇的玩意儿回去,可眼下陆成护送她回村,她总不好再耽误他的时间。 毕竟女人逛起街来,那真的是六亲不认的。 楚辞离开县衙后,谭远对着图纸又画了一份,然后让人把图纸和打稻机火速送往长安。 天刚刚黑时,楚辞回到了桃花村,人送到了,陆成便回去了。 晒谷场很是热闹,家家户户都忙着晒谷子,天黑后,就把谷子拢成堆再盖上晒席,以免被露水打湿了。 小孩子在晒谷场上嬉笑玩闹,大人们就坐在一旁有说有笑,也有的人家排得晚,这个时候了,还在踩着打稻机脱粒。 牛车经过时晒谷场时,村民纷纷跟她打招呼。 “阿楚回来了。” “回来了,叔,你家稻子打好了吗?” “前天就打好了,多亏了你,明天再晒一天,就能收仓了。” 村民咧着嘴笑,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和村民说笑几句,楚辞便走了,路过云家时,想起好几日没有见到云烬了,便下车敲门。 晏九打开门看见楚辞,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挑。 你终于想起我家公子了。 楚辞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道:“我好几日都没瞧见阿烬,他是病了吗?” “相思病,算不算病?”云澈突然冒了出来,笑嘻嘻地问道。 楚辞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的。” “七哥在桃树下,阿楚姐姐快去找他吧。” 云澈特意加重了“桃树”两个字,楚辞微笑道:“我知道了。” 云澈皱着眉,抬头问晏九,“阿楚姐姐这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 “宋姑娘的表情,”晏九反问,“小公子觉得她听明白了吗?” “可小爷明明已经提醒得很明显了,姐姐怎么这么笨哦。” 操心操得都快要稀碎的云小公子,忧桑地叹了一口气。 七哥不容易,小爷我更不容易! 楚辞走近的时候,云烬正躺在树下的竹榻上,双眼微闭,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楚辞放轻了脚步,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下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树下挂了两盏灯笼,映得他的脸柔和清隽。 “当真是秀色可餐呢,”楚辞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要是能再多一点肉就好了,养了这么久,怎么半点都不见长肉?” 说着,握住云烬的手腕诊脉,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看来有好好吃饭喝药。” 楚辞四下瞧了瞧,见晏九和云澈没有过来,蜻蜓点水般地在云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正窃喜着,冷不防对上云烬深黑的眼眸,吓得连忙去捂住他的眼睛:“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第222章 答应之事 云烬躺着不动,声音温淡清浅:“几日不见,即便再挂念本公子,也不该趁本公子睡着的时候,非礼本公子。” 一张小脸都红透了,楚辞眸光闪烁,却也说不出的清艳。 她咬了咬唇,闷声道:“你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若非如此,怎么知道你对本公子心怀不轨?” “我......” “你什么?” 楚辞悲愤了:“我自己的男人,我还不能亲了?” 这话落在耳中,云烬心口飞快地跳了一下,抿着唇角,不说话了。 夜风徐徐,万籁寂静,楚辞反而尴尬了:“你......你怎么不说话?” 云烬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却仍然清淡如水:“不是要非礼本公子吗?怎么不亲了?嗯?” 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带着一股子的魅惑,勾得她心猿意马,楚辞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她努力抑制住飞快的心跳,偏偏那张脸俊美如仙,虽被遮住了半张,却也变得更加勾人。 楚辞连忙移开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他微微泛着桃色的耳珠,神色顿了顿,旋即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很想我亲你?阿烬,是不是?嗯?” 楚辞学着他的语调,慵懒而魅惑地拖长尾音,云烬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划过她手心时,痒痒的,楚辞的心口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得意地翘起唇角,倾身附在他耳边:“我偏不亲,得了便宜,还要说我非礼你,哼!” 撩拨了一把,楚辞春心荡漾,又怕真撩出火来,被云烬反击,起身就跑远了。 夜风里飘荡着她的声音:“明日给你做药膳。” 云烬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又好气又失落。 早知道就亲回来了。 他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唇角勾了一下。 他一定会亲回来的! 云澈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见楚辞这么快就走了,以为楚辞没能哄住他家七哥。 楚辞见他心事重重地模样,不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烦心,跟阿姐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云澈小手背在身后,抬眸看着她,那板着小脸不说话的时候,跟云烬有些相像:“阿楚姐姐,你还记得跟七哥的约定吗?” 楚辞茫然:“约定?什么约定?” 呵!女人! 无情地女人! 楚辞被云小公子的神情看得眉心一跳,眸子不由地睁大。 前几日,云烬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后来忙着炼药夏收,她给忘记了。 楚辞扬起唇角,笑容可掬地说道:“好阿澈,你就给我一点提示呗。” 云澈哼了一声:“小爷已经提示过你了?” 楚辞眨了眨眼,愣道:“有吗?你提示什么了?” 云小公子气得跺脚:“你不是跟七哥一起酿了桃花酿吗?你还记得,你答应七哥什么了吗?” 云澈这么一问,楚辞便想起来了。 她好像答应过,月圆的时候,要陪他一起喝酒赏月。 难怪那日他说快月圆了,原来是等着和她一起饮酒,她居然给忘记了。 楚辞懊恼了一番,问道:“阿烬这几日心情还好吗?” 第223章 凶残家规 云澈看着她,活脱脱就是在看一个无情的渣女:“你刚才是不是又惹七哥生气了?” 楚辞莫名地有些心虚:“应该没有吧。” “那就是有了。” 云小公子叹了一口气,一副“阿楚姐姐好笨,小爷要操碎心”的小表情。 楚辞嘴角抽了一下,暗戳戳地想着怎么哄云烬高兴,揉了揉云小公子的小脑袋:“谢谢你告诉我。” 云澈有些别扭地偏开头:“长嫂如母,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再欺负七哥,我就,我就......” 云小公子一时没有想到要怎么样,楚辞打趣道:“你就怎样?” 云澈突然笑得跟小狐狸似的:“阿楚姐姐,你知道云家的家规吗?” 楚辞点头:“略微知道一些,怎么了?” 云澈眯着眼睛,笑得特别的可爱:“云家家规第一条,便是不得忤逆家主。” 楚辞问道:“忤逆了怎么样?” “阿楚姐姐还想惹七哥生气吗?” 楚辞嘿嘿干笑两声:“我怎么可能会惹阿烬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澈笑眯眯道:“阿楚姐姐以后就是当家主母了,是得熟悉一下云家家规。” 不知为何,楚辞眉心一跳,然后就听见云澈对晏九喊道:“送些家规给阿楚姐姐,让阿楚姐姐也陶冶一下情操。” 晏九面无表情地捧了一摞家规过来,楚辞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多?” 云澈歪着小脑袋,笑得天真无邪:“不多啊,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箱子呢,等会儿晏九会送过去的。” 一大箱?! 陶冶毛的情操! 她一个乡下丫头,不需要啊! 楚辞仿若被雷劈了一般:“阿澈,” “姐姐迟早都要熟识这些家规的,凭姐姐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倒背如流,哦,对了,还有一大箱子的家法,晏九也会一并给姐姐送过去。” 楚辞瞪大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地掠过一抹亮光:“家规第一条,是不是不能忤逆家主?” “嗯。” “那要是阿烬觉得,我可以不用熟识这些家规,我是不是就不用看了?” “那就要看阿楚姐姐能不能哄得七哥高兴了。” 兜兜转转,原来是要她去哄云烬高兴,楚辞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人小鬼大,阿烬没白疼你,明日给你做好吃的。” 一说到吃,云澈眸光锃亮:“我最近都瘦了,要多吃肉,吃好多好多的肉,炖蹄膀、水煮肉、竹筒香菇鸡......” 云小公子掰着手指头,报了一大窜的菜名,楚辞忍俊不禁。 这吃货本性,是她的云小公子没错了。 “明日都给你做。” “谢谢七嫂。” 楚辞小脸一红:“还没过定呢。” “我会催催七哥的,姐姐别急。” 她哪里急了!!! 不!她不急! 谁还不是个孩子了! 楚辞满面红晕地离开了云家,阮氏见她一人驾着牛车回来,问道:“你大伯呢?” 楚辞道:“谭大人招了一批工匠做打稻机,大伯被谭大人留在县衙指导那些木匠了。” 阮氏闻言,道:“我去跟你大伯母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还是我去吧。” “你奔波了一天,累了吧,快去歇着。” 第224章 会有报应 虽然错过了月圆之夜,但明晚也可以啊。 饮酒怎能没有好菜呢? 第二日一大早,楚辞带上弓弩上山打猎,没有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后面。 不是别人,正是顾荷花。 家里就三亩地,收割了两天,就全都收回来了。 顾家跟楚辞恩怨颇深,顾荷花担心楚辞不借打稻机,昨日趁她不在,一大早就去了晒谷场,三亩地一天就全都打完了。 本以为可以歇一歇,杨氏又使唤她上山挖些野菜菌菇,她心下正愤恨,没想到会遇到楚辞。 那日在田埂间,宋琬说得那些话,鬼使神差地全都冒了出来。 宋琬说得没错,有些人命好,真的羡慕不来。 可她不甘心,她不想认命,她要毁了楚辞! 仿佛只有楚辞死了,她才能好过一点。 顾荷花一路尾随着她,但也不敢跟得太近,藏在茂密的草丛里,见她扣动弓弩“嗖嗖”两下就射中一只野兔,既嫉妒又记恨。 嫉妒她如此轻易地就能猎得野兔。 记恨她太厉害,她都没有机会下手。 这贱人不是躲在宅子里,就是身边跟着宋家人,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这么好的机会。 顾荷花捏紧手指,猛然瞧见不远处有野菜,心思一转,从草丛里出来。 楚辞拎起野兔,一转身就看到她在挖野菜,不动声色地深了目光:“深山多猛兽,你一个人,就不怕有来无回?” 顾荷花目光一闪,抖了抖野菜根茎上的泥土,避开她的目光:“外面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我不走远一点,哪还有什么野菜?” “你能不能挖到野菜,与我无关,这座山我已经买下,你再不走,我就去请村长开祠堂,杨氏来闹那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凡你们一家谁上山来,哪怕沾了一粒泥尘,我都会告你们偷窃。” “你......”顾荷花脸色一变,气红了眼睛,“你太冷血了!” 楚辞脸上带着冷冷的嘲笑:“你要是出了一点意外,杨氏没脸没皮地闹上来,那得多糟心啊,冷血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清静!” 顾荷花低声下气地求道:“杨氏简直把我当做牛马在使唤,今天,我要是不把野菜挖回去,我就没晚饭吃了,我不像你,你有家人疼爱,你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命,我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楚辞淡冷地看着她:“你不用在我面前如此作态,你伙同高四霸上门打劫,分得了五两银子,杨氏和顾宁安不知道,你真当以为就天衣无缝吗?” 顾荷花脸色陡变,目光也跟着飘忽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宋琬能有今日,你也功不可没,她如今被顾宁安和吴氏磋磨,日子过得不比你好多少,她舍不得对付顾宁安,那么你呢?你有没有那个好命,也得宋琬另眼相待?” 顾荷花脸色发白,心中的惊惧到达了极点,咬牙切齿道:“你会有报应的!” 第225章 遇野猪群 楚辞哂笑:“像顾大富那种自作自受的,那才叫报应。” “你!”顾荷花眼底一缩,怒恨万分地盯着楚辞,恨不得把她撕碎。 楚辞冷冷地看着她:“杨氏虽然难缠了一些,可我也没放在眼里,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不然,自作自受的滋味,你怕是受不住。” 顾荷花眼底的惊惶恐惧掩都掩不住。 楚辞的目光太凌厉,一眼就能把她暗藏心底的龌蹉心思,全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你,你想干什么?” 楚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就要看你想干什么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 这贱人对她如此防备,早知道就不现身了。 顾荷花心下懊悔,愤恨不甘地转身走了。 还不到晌午,这时候回去,肯定会被杨氏责骂,顾荷花看着竹篓里的那把野菜,目光狰狞了一下,决定再挖些野菜回去,否则中午肯定是没饭吃了。 深林里虽然危险,但也有不少菌菇,烤着吃,味道也是不错。 顾荷花咽了咽口水,没有瞧见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脚踩了下去。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顾荷花低头一看,居然是野猪的粪便。 胃里直犯恶心,顾荷花死命地擦着鞋底。 这粪便很是新鲜,看来野猪就在这附近,野猪喜欢群居,有一头,那势必还有一群。 顾荷花心下一慌,转身就要跑,猛然间想起楚辞也在附近,微眯的眼睛里,闪过阴毒的狠意。 林间虽然阴凉,但追了一上午的猎物也出了一身的汗,楚辞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休息,刚想从背篓里拿出竹筒喝口水,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截腐木上,长着大片的银耳。 银耳滋补养颜,价格极贵,还不易寻得,楚辞喜不自禁,将腐木上的银耳全都摘了下来。 楚辞刚背上竹篓,地面突然一阵抖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顾荷花拼命地朝她这边跑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群的野猪。 楚辞眸光一沉,转身就跑。 顾荷花常年在地里劳作,体力自然比她要好,很快就追上了她。 她扭过头,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 果然,顾荷花是故意把野猪群往这边引。 楚辞脸上并无丝毫的惊慌,幽黑眸光沉静得宛若一汪寒潭:“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是我命丧于此,还是他日,你顾荷花自作自受。” “你不会永远都那么幸运,至少现在,没人可以救你,宋楚辞,你去死吧!”顾荷花露出恶毒的冷笑,突然跑往另一边。 等野猪群追过去了,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群野猪疯狂地追着楚辞,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贱人!让你猖狂嚣张!死了活该!” 那群野猪越追越近,楚辞心思急转。 她并不觉得仅凭一把弓弩,就能干过一群野猪,正想着如何脱身,突然脚下一个踩空,直接跌了下去。 麻蛋!底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第226章 被吓住了 那深坑,深不见底,这么跌下去,得摔成一滩肉泥吧?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楚辞心脏一阵刺痛。 她有家人,有云烬,有太多舍不得的人,她不想死! 楚辞伸手去抓一旁的岩壁,岩壁上有不少凸起的石头,可她下坠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来不及抓住。 手指上磨出了血,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只清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即被搂进一个满是药香的怀抱。 眸底水雾泛起,楚辞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带着哭腔的声音,娇娇软软,特别惹人心疼:“阿烬,我舍不得你。” 云烬温柔地笑了笑:“别怕,我在。” 手中的匕首一路划过岩壁,缓冲了两人下坠的速度,好在下面的岩壁有不少凸起的大石块,云烬踩着那些石块施展轻功,抱着楚辞安然地下到了坑底。 巨坑底下深黑一片,云烬掏出一个火折子,借着火光,打量着四周。 这深坑不像是人为挖出来的,好像是被什么砸出了一个大洞,也不知有几百年了,坑底的枯叶烂了,又有新的枯叶铺上,一层又一层。 云烬捡了一些枯枝,点起了一堆火,楚辞坐在他的身边:“你怎么来了?” 云烬拨弄着火堆,让它烧得更旺一些:“我去家里找你,阿奶说你进山了,我便找过来了。” 幸好他找来了,不然,她就死翘翘了。 楚辞心有余悸,往他身边蹭了蹭。 云烬问道:“怎么了?” 楚辞抓着他的衣袖,委屈又可怜地说道:“被吓住了。” 云烬低眸一笑:“确定不是想占我便宜?” 楚辞:“......” 云烬含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既知害怕,以后别再孤身进山。” “我想着饮酒赏月,怎么能没肉呢,”楚辞抬头往上看,忽然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今夜陪你饮酒赏月,怕是不成了。” 云烬心下一动,语气也轻软了起来:“终会有机会的。” “阿烬,”楚辞抬眸看他,“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是我食言了。” “我早就不生气了。” “阿烬,你真好。” “你怎么会碰到野猪群的。” 楚辞行事向来又分寸,不会贸然去激怒野猪。 “顾荷花故意把野猪群引来的,”楚辞委屈巴巴地说道,“阿烬,我被人欺负了。” 云烬的心都软了一片:“我帮你欺负回来。” 有人宠着惯着的感觉真好。 要不是被困在坑底,楚辞都想出去作威作福一番了,她又抬头往上看看。 湛蓝的天色已经被染得红彤彤的,应该黄昏了,家里人见她这么晚还没回去一定担心坏了。 云烬握着她的手道:“晏九会找来的。” 这坑太深了,周围又有草丛遮着,很难会被发现。 楚辞心里没底:“晏九大哥真的能找到我们吗?” “晏九是从云家暗卫营出来的,暗卫营是这世上最血腥最残酷的地方,百人择一人,只有赢的那一个人,才有资格活下去,而晏九,要打败所有暗卫,才能成为我的侍卫,所以,他一定会找来的。” “云家灭族之时,暗卫营没有折损吗?” 第227章 不是阿姐 云烬顿了顿,过了片刻,才垂下眸子说道:“暗卫营是云家根基所在,圣心已定,父王不会白白牺牲他们的。” 楚辞与他十指紧扣,坚定道:“云氏一族终会沉冤得雪,不是因为我信天道,是我信你,我知道,你可以的。” 云烬问道:“我是乱臣之后,阿楚,你不怕吗?” 这个问题,楚辞从来没有想过,也不需要去思量。 她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郑重:“你能为我跳下这深坑,我以身以命相许,我们这样也算是一段佳话,复仇之事,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天地为证,不论生死,此心此情,永不会变。” 说完,脉脉一笑,娇俏灵动:“谁让你长得好看。” 云烬莞尔:“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不然呢?”楚辞歪着头,扬了扬眉梢。 云烬眸底温情炙热:“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不止脸好看。” 楚辞被他灼灼目光看得脸颊微烫,云烬垂眸一笑,接着道:“我以前从未想过要成亲生子,也不知道与我生儿育女的女人会是谁,但幸好是你,幸好只是你。” 楚辞扬唇微笑:“也幸好是你,我每次有危险,都是你来救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即便天塌下来,也不用惊虑害怕。” 不知为何,每次呆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安心。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她一个人呆在坑底虽然不怕,但若有一个陪着,再黑暗的夜,也仿似有万千华光照进心里。 这一整日又惊又累,心神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困倦起来,楚辞靠在云烬肩上,抱着他的手臂甜甜地睡了过去,只是睡着睡着,姿势就不太对了。 天黑了之后,楚辞还没回去,可把宋家的人急坏了。 虽然她偶尔也会晚归,但极少这么晚,阮氏坐立不安,心口砰砰跳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氏心中也很是担忧,楚辞答应了要给云澈做饭,不该这么晚还没回来。 阮氏不停地往门口张望:“乖孙咋还没回来?” 赵氏忧心忡忡:“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阮氏的心口跳得更厉害了,喝了赵氏一句:“乖孙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出什么事?” 宋孟宽慰道:“云公子也不在,想来是两人一起进山了,有他在,阿楚不会有危险的,阿奶别着急,我就这带人进山找找。” 宋小弟道:“大哥,我也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去了也帮不上忙。” 苏氏不让他去,宋小弟软磨硬泡:“阿娘,你让我去,我担心阿姐,好担心好担心。” 苏氏却是不为所动,叮嘱宋孟道,“把豆宝也带上,山里它熟,有它带路,你们也能少些危险。天黑山路难行,都小心些。” 宋孟道:“二婶放心,我会把阿楚带回来的。” 宋孟正要叫上周青等人,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宋小弟眸光一亮,连忙跑出去:“阿姐,你回来啦,阿姐,” 然而,很快又传来他失望的声音:“不是阿姐啊。” 第228章 才喜欢你 过来的是晏九和云澈。 晏九一见宋小弟脸上失望的表情,便知道楚辞和云烬还没回来。 这么晚还没回来,晏九担心云烬遇上刺杀了,对宋孟道:“我和你们一起上山。” 云澈道:“我也去。” 晏九颔首。 宋孟等人都是寻常百姓,若是真的有人刺杀,他们不是对手,云澈自小习武,年纪虽小,武艺却不低,至少能护住他们。 宋小弟也要一起去,却被苏氏按在家里了。 宋小弟气恼道:“为何阿澈可以一起去找阿姐,我就只能等在家里?” 苏氏道:“阿澈有武功,他能帮得上忙。” 宋小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晏九学武功。 宋孟带上小雪貂,一行人拿着火把上山了。 顾荷花一直关注着宋家的动静,躲开野猪群之后,她便下山了,不知道楚辞掉进深坑里。 就算是最厉害的猎户,对付一只野猪就已经够吃力了,更何况是一群野猪。 顾荷花不觉得楚辞能活着回来,如今看着暗夜中晃动的火把,心中万分痛快得意。 那贱人果真是死在山里了,真是老天有眼。 上山后,没有闻到血腥气,晏九心下微微一松。 豆宝循着楚辞的气息,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他们一边找,一边大声喊着楚辞和云烬的名字。 云烬半倚在岩壁上,让楚辞在他怀里能睡得安稳一些。 原本,楚辞只是枕在他肩上,可睡着睡着,身子一歪,便横在他腿上。 山里的夜有些凉,楚辞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他。 云烬长臂一伸,将她捞到怀里,软软的人儿睡得香甜,云烬的唇角温柔地翘起,抱着她闭着眼养神。 可没一会儿,他又蓦地睁开眼睛。 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比一般人要敏锐,隐约之中听到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猜到是晏九和宋孟带人找来了,便把楚辞叫醒。 楚辞迷迷糊糊醒来,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阿烬,我困。” 声音慵懒惺忪,格外的软糯,听得云烬心口涟漪微荡,声音里也带着隐忍的暗哑:“晏九他们找来了。” “找来了?” 楚辞瞬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他怀里,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帮他理了理被她压皱的衣服。 “我我我......我有没有......” “没有,你很规矩。”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楚辞脸红得像是煮熟的大虾。 谁要问这个!!! 她又不是禽兽! 她不是!!! 她就是想问有没有把他给压麻了! 楚辞气呼呼地瞪着他,云烬觉得她真是可爱:“阿楚,” “干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 “我就要这么看着你!”楚辞哼了一声后,又气鼓鼓地凑近了一些。 云烬眸光一片深暗,像是要把她深溺其中,勾着唇角忽然就笑了:“我想亲你了。” 还不等楚辞反应,就扣住她的后脑勺,直到小雪貂在坑洞上“吱吱”地叫,云烬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阿楚,你要记住,我是个男人。” 楚辞还沉溺在他的霸道和温柔里,冷不防听到这话,脱口就道:“你是男人,我才喜欢你。” 第229章 他的心思 这话没毛病,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面红耳赤呢? 楚辞捂住砰砰乱跳的小心心,想着,甜言蜜语是真的会死人的吧,她感觉心跳快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坑洞上已经传来宋孟的声音:“阿楚,阿楚,云公子,你们在下面吗?” 楚辞站起身,大声喊道:“大哥,这坑洞太深了,要多备些绳子才行,大哥,你能听到吗?” 听到她的声音,宋孟激动万分:“你们等着,我这就让人回去拿绳子。” 吩咐完之后,拿着火把往下照了照,奈何坑洞太深,瞧不清楚,心口一下子就紧缩起来。 “阿楚,你们有没有受伤?” “我们都没事。” 宋孟这才彻底安心下来,周青连忙回去拿了绳子,将两人拉了上来。 阮氏已经从周青口中得知楚辞安然无恙,可她着实吓得不轻,一阵数落:“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一个人上山吗?别进那深山老林,你怎么就是不听?” 楚辞心虚,瞟了一眼云烬:“我没有一个人上山,我和云公子一起进山。” “你还敢顶嘴!”阮氏瞪着她,心有余悸道,“你说你,一个小姑娘,胆子怎么就那么大?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山里什么猛兽没有,那猎户不知道挖了多少坑,万一底下做了什么陷阱,你说你,你让阿奶怎么办?” 周青只说楚辞掉进坑洞里,阮氏便以为是猎户挖的陷阱,这会儿想起来,仍然忍不住一阵后怕,眼眶一红,都气哭了。 楚辞心中涌起暖流,给阮氏拭泪:“好了,我下次一定会小心的。” “你还想有下次?”阮氏又怒瞪着她,气道,“以后再敢上山,打断你的腿!” 楚辞也知道阮氏吓坏了,既窝心又内疚,顺着她的话,安抚道:“我以后不去了,要是不听话,阿奶你就打断我的腿,狠狠地打!” 阮氏气笑了:“狠狠地打,疼的还不是我?” 楚辞嬉笑,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阿奶,我饿。” “饿你一顿,你才能长记性。”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吩咐许氏摆饭了。 楚辞是真的饿狠了,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云烬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喝口汤,别噎着了。” “嗯,你别管我,快吃吧,饿了一天了,都饿坏了。”说着,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道,“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说完,还不忘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肉。 云烬唇角微扬,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云烬打算回去了,起身时突然顿住了。 楚辞问道:“怎么了?” 云烬看她:“我香囊掉了。” “很重要吗?我明日和你一起找。” “阿奶不是说了,你敢上山,就打断你的腿。” “那是气话,我要是破一块皮,她都能心疼半天。” “阿奶是真的疼你,别惹她生气了。” “那你的香囊?” “你绣一个送我吧,跟枕头上绣的一样的小人。”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楚辞忽然就知道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第230章 神采飞扬 自古,香囊都是定情之物。 楚辞把手背在身后,倾着身子,笑意嫣然地凑近他:“真那么想要?” 云烬眼睫一颤,面上清冷淡静依旧,耳珠却是慢慢地红了起来。 楚辞又凑近了一些,眨了眨眼:“怎么不说话了?”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呼吸相闻,云烬垂着眸光:“什么时候能绣好?” “夜里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可我白天又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绣好,可能一个月,可能两个......” “十日,”云烬忽然开口,抬起眼睫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香囊上的小人,要一对。” “人家绣的都是鸳鸯。” “你我不就是?” 云烬凝视着她,眼波清浅潋滟,楚辞的小脸慢慢地就红了。 云烬又问了一遍:“十天可能绣好?” “能。”楚辞颔首。 云烬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神采飞扬地走了。 楚辞看着连背影都透出欢喜的云大公子,唇角也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等回到云家,云烬脸上又是清冷如霜,戾气冷寒,吩咐晏九道:“把顾荷花扔进山里。” “是,公子。” 以晏九的武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顾荷花扔在山里,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楚辞一夜好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正好宋染过来了。 她是来接大丫回家的。 宋染早就想将大丫接回去,奈何家里事情太多,林氏被休后,她还得帮余成一起酿醋。 大丫挨在楚辞身边,怯怯地对宋染说道:“娘,我不想回去。” 小姨家里好好,不但没人骂她打她,还有新衣服穿,能吃得饱饱的,舅舅们也会陪她一起玩,还能跟二姥姥读书识字,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看着胖了好几圈,眼睛也灵动起来的闺女,宋染知道大丫在这里是过得很快活,可大丫到底是余家的孩子,她不能让娘家人一直帮着养孩子,虽然她知道楚辞她们不介意。 宋染柔声哄道:“奶奶已经不在我们家,以后没人再欺负大丫了,大丫乖,跟娘回家,娘以后经常带你过来,好不好?” “不要,娘,我不要回家。”大丫眼底泛起水雾,乞求地看着宋染。 她对余家有着天然的恐惧,即便林氏不在余家了,可余家带给她的,只有责骂毒打,和干不完的活儿。 楚辞心疼地搂着她,对宋染道:“大丫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就让她留在家里,跟着阿娘读书识字,等休沐的时候,再让大哥送她回去。” 大丫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子,睁着那双湿漉漉地大眼睛,就那么看着宋染:“娘,我会乖乖听话的,你别带我回家。” 楚辞揉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对啊,大丫可棒可棒了,能干好多活儿,大姐,就让大丫留下来吧。” 宋染无奈,也有些过意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姐今日过来,可是家里的稻子都收好了?” 第231章 不大放心 “收是收好了,就是还没脱粒,如今都在说打稻机的事情,阿楚,你真厉害。” 宋染与有荣焉,对这个堂妹钦佩不已,微笑着看着楚辞。 打稻机轰动了整个清河县,甚至都传到了府城那边,谭远召集工匠日夜赶工,争取每个村子都能分到一台打稻机。 余家村还没分到打稻机,但打稻机出自桃花村,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宋染今日过来,除了想接大丫回去,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跟楚辞借打稻机。 楚辞笑道:“大伯做了好几台,大姐回去的时候,带一台回去便是。” 说完正事,姐妹俩又聊起了家常。 林氏不甘被休,一定会时常回余家,楚辞担心林氏撒泼,又欺负到宋染头上,问道:“林氏可有为难你?” “倒是回来几次,不过,她如今不是余家的人,我也不必顾忌她。” 宋染虽这么说,楚辞心中却是了然。 林氏即便被休,余成也是他的儿子,宋染可以不用顾忌,但余成一定会护着林氏的。 楚辞眸光微凝,对宋染道:“余家要是敢给大姐委屈受,大姐只管回家来,出嫁从夫都是鬼话,咱们宋家的姑娘不受这个委屈。” 这话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宋染心下却十分动容:“你以前整日捧着《女则》,大姐还以为......不过这样也好,日子过顺心了最重要。” 楚辞见她似有感慨,道:“大姐也要过得顺心顺意,不必顾虑太多。” “大姐知道了,谢谢阿楚,家里还等着打稻,我先回去了。” 楚辞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宋染这个时候回去,准得饿肚子,她可不觉得余成会给宋染做午饭。 “快到晌午了,大姐吃完饭再回去,大丫很就没见大姐了,很是想念大姐。” 宋染盛情难却,便留下来吃午饭,吃完饭,宋孟赶着牛车带上打稻机,送她回余家。 林氏为了能回余家,趁着夏收过来帮忙,一直不见宋染回来,骂骂咧咧地,正好被宋孟听见。 宋孟从车辕上下来,站在大门口,目光冰冷地扫过林氏和余成:“大姐嫁进余家这么多年,替你余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断没有被外人欺负的道理,姐夫若是护不住大姐,那我宋家人可要过来讨一个公道了。” 余成脸色微变,陪笑道:“大舅兄这话严重了,阿染嫁过来,那就是我余家人,我们余家自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如此最好,姐夫可要记住了,别自己说过的话,当屁给放了。”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林氏刚要发飙,余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宋孟冷冷道:“我爹如今在县衙教人做打稻机,虽说忙得脱不开身,但要是知道自己闺女被人欺负了,跟县令大人告个假也不是可以。” 宋家进献打稻机,那可是有功劳在身的,这要是惊动了县太爷,余家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余成连连赔笑:“大舅兄放心,我们余家是厚道人家,断不会欺负阿染。” 宋孟却不大放心。 第232章 喝西北风 宋孟回去后,眉间郁色深深,楚辞问道:“是不是余家的人欺负大姐了?” 宋孟皱着眉头:“我在余家看到林氏了。” 楚辞闻言,眸光沉郁了起来。 她让林氏绿了余长海,就是要余长海将她赶出余家,怎么可能还让林氏回去继续磋磨宋染? 看来,得想个法子,绝了林氏的心思。 晒谷场上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家家户户都在晒着谷子,杨氏翻着晒席上暴晒的谷子,嘴里骂个不停:“作死的东西,也不知道躲哪里偷懒去了,让老娘逮到,看老娘不扒了你的贱皮。” 顾荷花昨夜被晏九扔进了山里,杨氏一大早起来没瞧见她,以为她出去挖野菜,可过了晌午,都不见顾荷花回来煮饭,杨氏便寻来晒谷场。 谁知道谷子都堆在晒席里,气得杨氏当时就破口大骂了。 一直到天快黑了,还不见顾荷花回来,杨氏这才发觉不对劲,连忙去找村长。 这贱人要是有个好歹,家里的活儿谁干? 杨氏要不是想留顾荷花在家里干活,早将她卖了。 “村长,我家荷花不见了。” 村长一愣:“咋就不见了?” “我今早起来就没瞧见她,以为她上山挖野菜了,便没有多想,可这天都要黑了,她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在山里出事了?”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一整日,你现在才发觉,不是你亲生的,就能这么作贱是吧?后山那是多危险的地方,你也敢让她一个人进山。” 杨氏被训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不是大富蹲了大牢吗,不干活,全家喝西北风吗?” 村长也懒得跟她掰扯,当即叫上村里的壮汉上山寻人。 楚辞绣了一下午的香囊,眼睛有些酸涩,便去药山走走,见村长带着人过来,问道:“叔,这是出啥事了?” 村长叹道:“荷花不见了,我带人进山寻一寻。” “天快黑了,叔当心点。” 村长点头,带着人进山了。 楚辞看了一圈,见药草长势不错,便下山了。 阮氏在菜园子里浇水,见她从旁边的侧门进来,问道:“我刚才瞧见村长带人进山了,是出啥事了吗?” 楚辞拿起水瓢,也帮着一起浇:“顾荷花不见了,叔带人去寻。” 顾荷花突然不见了,楚辞猜想,一定是云烬的手笔。 阮氏哼了哼:“那丫头心太黑,果然遭报应了。” 一想到顾荷花有可能会死在山里,眉头皱了起来,说了声“晦气。” 楚辞浅笑道:“山里的猛兽都躲在密林里,她只是进山挖野菜,丢了性命倒不至于,顶多是吃些苦头罢了。” “她做了那种事情,还有脸进山挖野菜?”阮氏气愤不已。 要不是无凭无据,她早冲到顾家,将顾荷花撕碎了。 只吃些苦头真是太便宜她了。 楚辞笑而不语,继续帮着阮氏浇菜。 晏九出手,即便是吃些小苦头,也够顾荷花受的。 阮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浇水的动作一顿:“乖孙,” “嗯,” “顾荷花要是在山里出了事,会不会赖上咱们家?” 楚辞不以为意:“让她来。” 第233章 无尽恐惧 村长一行人找到顾荷花的时候,顾荷花正努力地往山下爬。 晏九把她扔进野猪群里,顾荷花摔得晕晕乎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看见野猪的獠牙,吓得连滚带爬,结果慌不择路,踩空滚下了山坡,虽然躲过了野猪群,却摔断了腿。 顾荷花伤得很严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几个壮汉将她抬回了顾家。 顾荷花的那条腿诡异地扭曲着,有人见了,万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要是废了一条腿,她这辈子就完了,那还怎么活? 顾荷花脸色唰地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听杨氏“哇”地一声就嚎开了:“那么多人上山,咋不见别人也摔断腿,这是造了什么孽,招了小人。” 这话里话外,都在说楚辞害了顾荷花。 村长的脸色很难看:“号丧呢?还不快请个大夫!” “家里哪还有银子请大夫,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杨氏拍着大腿,一个劲地嚎,别说家里真的没银子了,就是有银子,她也绝不会拿出来给顾荷花治伤。 村长额上青筋隐隐突起,掏出银子让人去镇上请大夫,那人却说道:“镇上的大夫哪有阿楚丫头医术高,不如让阿楚丫头给荷花看看,这一来一回也耽误伤情。” 村长能不知道吗? 可顾家与宋家恩怨太深,那丫头怕是不愿意,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容易落下见死不救的名声。 所以,他才掏银子让人去请大夫。 谁让他多嘴了! 村长心中憋气,杨氏已经嚷开了:“我家荷花是在山里摔断腿的,那山是她宋楚辞买的,就该她给荷花治伤。” 村长垫付的银子,最后还不得要她来还,杨氏才不干,说什么也要让那贱人来破这个财! 就是楚辞这贱人让人把她扔山里的,让她来治伤,她这条腿还要不要了? 顾荷花吓得脸色大变:“娘,我们还是去请大夫吧。” 杨氏骂道:“请大夫不用银子啊?败家的玩意儿!你在她的山上摔断了腿,她敢赖账,老娘跟她拼命。” “闭嘴了吧你!”村长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道,“阿楚丫头欠你了?她早就说过,大伙儿上山可以,要是在山里出了意外,她概不负责,你闹什么闹?” 杨氏撒泼了:“我们家荷花断了一条腿,她轻飘飘一句概不负责,我们就得自认倒霉了,凭什么?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村长要是不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就去县衙,请县令大人做主!” 村长气得个倒仰。 旁边有村民劝道:“荷花这腿要是废了,以后还咋说亲啊?还是请阿楚丫头来瞧瞧吧,兴许真的能治好呢。” 村民说得也不无道理。 杨氏刻薄,不待见顾荷花这个继女,断不会管她的死活。 顾荷花年纪还小,要是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废人...... 村长叹了一口气,道:“去把阿楚丫头请来吧。” 顾荷花心底涌起无尽的恐惧。 这个贱人说过,要让她自作自受,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第234章 恐慌至极 楚辞一听杨氏赖上她,不由地勾着唇角冷笑。 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得出来作死! 楚辞跟着村民去了顾家,杨氏见她两手空空地过来,瞪着眼道:“药箱都不带,你咋给荷花治伤?” “谁说我是来诊病的?”楚辞的眸光从顾荷花腿上,淡无波澜地扫过,“你们上山行窃,我不去县衙告官,已是仁至义尽,你们倒好,居然还赖上我了,顾大富就在县衙大牢里呆着,你们进去了,正好一家团聚。” 顾荷花心慌意乱,脱口就道:“你让人把我扔进山里,还倒打一耙,你不得好死!” “什么?”杨氏跳起来,“是这个贱人把你扔进山里的?” 村长和村民也很震惊,沉声喝道:“你可别血口喷人,无缘无故,阿楚为何要那么做?” “怎么会是无缘无故?村里谁不知道我们两家的恩怨?”杨氏自以为抓到了楚辞的把柄,凶横道,“要不是村长进山寻人,我家荷花就死在山里了,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辞好笑道:“要论恩怨,也是我跟杨氏的仇恨来得深一些,我即便要把人扔进山里,也该是杨氏啊。” 顾荷花脸上闪过慌乱。 她当然也可以说出昨日之事,可她真要那么说了,那就是先撩者贱,与人无尤了。 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恶毒,是她自作自受,村长未必还会再垫付银子替她请大夫了。 顾荷花更加心慌,死死地拽着衣袖。 她和楚辞的那点恩怨,村里没人知道,村民当然不觉得楚辞会出手对付她。 “你们两家是有恩怨,可也没见阿楚报复,这说话做事可得讲良心。” “讹诈不成,就冤枉阿楚,小小年纪也太歹毒了。” “这歹竹果然出不了好笋。” 村民原本都还很同情顾荷花,如今都鄙弃得不行。 顾荷花正羞愤难堪,杨氏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大骂道:“你个死丫头,居然敢胡说八道,害老娘冤枉了阿楚丫头,黑心烂肺的丧门星,你怎么不死在山里?” 顾荷花捂着被打肿的脸颊,眼底闪过恨意。 杨氏却跟变了张脸似的,堆满了笑容:“婶子听信荷花这死丫头的鬼话,冤枉了你,是婶子不对,咱们乡邻乡亲的,哪有什么隔夜仇,荷花这腿,镇上的大夫哪有那个本事,你就发发善心,给她治治。” “我发善心,给你省银子吗?”楚辞戳穿了她。 杨氏脸上难堪,却不敢撕破脸:“婶子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前几日遭那王八蛋打劫,真的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怎么会一个铜板都没有?不是还有五两银子吗?” “你这丫头真会说笑,我要是有五两银子,早就让人去大夫了,那龟孙子上门搜刮银子的时候,大伙儿可都是瞧见的。” 顾荷花面白如纸,神情恐慌至极,接着杨氏的话说道:“那恶霸一看就不是好人,抢了银子不说,还打伤了我和我娘,怎么会给我们留银子?” 第235章 翻箱倒柜 顾荷花后悔了。 她不该起那坏心思对付楚辞。 她强自压下心底的惊慌,乞求地看着楚辞,然而,楚辞只是冷冷一笑:“高四霸不是分了你五两银子吗?” 杨氏目光阴寒地盯着顾荷花:“那龟孙子真的分了你五两银子?” 顾荷花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拽着衣袖的手不停地颤抖,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娘,她这是在挑拨离间,那些恶霸无恶不作,怎么会那么好心分我银子?娘,你别中了那贱人的诡计!” “高四霸要是没分你银子,你害怕什么?”楚辞反问。 顾荷花眼底充斥着恐慌,声泪俱下地斥责道:“难道就因为我爹娘得罪过你,你就要逼死我吗?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如今断了一条腿,还不够让你解恨吗?” 人都有恻隐之心,村长实在难以相信顾荷花会勾结恶霸,上门打劫自家的钱财,便问道:“阿楚丫头,你当真亲眼看见高四霸分了荷花五两银子?” 楚辞道:“杨氏把吴氏的银子都搜刮走了,顾宁安便让顾荷花去去偷银子,顾荷花害怕被杨氏打骂,便勾结高四霸,高四霸分了她五两银子。” 村民哗然,没想到居然还牵扯出顾宁安。 “我没有!我没有!”顾荷花矢口否认,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要是不信,可叫宁安哥过来对质!宁安哥是读书人,怎么会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情,宋楚辞,你说这话也太诛心了!” 楚辞冷笑:“这种事情,顾宁安怎么会承认?是真是假,何须找顾宁安来对质。” 顾荷花害怕极了,害怕楚辞会叫高四霸来对质,那样一来,事情就瞒不住了。 楚辞看着她额上冒出来的冷汗,慢慢道:“我又不打算叫高四霸来对质,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顾荷花目光闪躲,指甲都在手心里攥出了血痕:“我,我没有。” “即便高四霸承认了,你也会咬口不认,耍嘴皮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楚辞讽笑一声后,看向杨氏,“家里就这么大,有没有五两银子,搜一搜,不就一清二楚了?” 杨氏目光一亮,当即就翻箱倒柜,连墙角缝都不放过,顾荷花心头砰砰乱跳,又惧又恨。 当杨氏从她一双破烂的鞋里翻出五两银子的时候,顾荷花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人色了。 杨氏拿着五两银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突然发了疯一般地去厮打顾荷花:“贱人,老娘供你吃,供你喝,还不够?你居然伙同外人来家里抢银子,我看你不只是想要银子,你还想要老娘的命!你这天打雷劈的贱蹄子,咋就这么恶毒?” 顾荷花求饶道:“娘,你别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村民看了一出大戏,慢慢地咂摸出别的事情来。 “没想到真能搜出五两银子,这么说,顾宁安叫荷花偷杨氏的银子是真的了?” “顾家当真没一个好东西。” 村民正议论着,杨氏突然惨叫起来,就见顾荷花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狠狠地扎进了杨氏的胸口。 第236章 吓得瘫倒 杨氏下手又重又狠,顾荷花躲闪的时候,看到针线筐里的剪刀,恨意一下子涌上脑袋,抓起筐里的剪刀就扎了下去。 鲜血喷了顾荷花一脸,深深地刺激了她。 顾荷花想起平日里,杨氏不停地磋磨她,满眼都是猩红的戾气,拔出剪刀后,又狠狠地扎了进去:“让你打我!让你打我!贱妇,你去死吧!” 满脸鲜血的顾荷花,狰狞得犹似恶魔,杨氏惊恐地瞪大了眼,身子抽搐几下,就气绝而亡了。 “死了,死了好,贱人,都该死!”顾荷花癫狂地大笑起来。 村民回过神来,吓得放声大叫:“啊......杀人了......杀人了......” “贱人!你也该死!”顾荷花目光阴戾地看着楚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村长心头一跳,防备着顾荷花发疯:“荷花,快放下剪刀!杨氏打骂你,你只是失手杀她,我们都会替你向县令大人求情的。” “失手杀人也是杀人,叔把我当三岁小孩哄了吗?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人,不在乎多杀一个。” 顾荷花阴笑,面容瞬间扭曲起来,挥着剪刀,就朝楚辞扑过去。 村长脸色大变,厉喝道:“快把她按住了,别让她再杀人!” 顾荷花断了腿,行动不便,很快就被村民按住了。 她疯狂地挣扎起来,朝着楚辞怒吼:“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贱人!你不得好死!” 楚辞神色平静:“我日后如何,可惜啊,你看不到了。” “贱人!贱人!” 顾荷花目眦欲裂,眼底皆是狂怒之色,恨到极致,额上青筋根根暴跳。 顾荷花这模样太过瘆人可怖,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把人捆起来关好,明天一早送去衙门。” 楚辞从顾荷花屋里出来,看见顾宁安趴在墙头往这边看,她冷笑了一下:“你利用顾荷花的时候,可有想过会害死她?” 顾宁安眼底缩了一下,浮上了阴霾:“她杀人与我何干?她有今日,可全是拜你所赐。” 楚辞冷嘲反问:“你把她磨成一把刀,如今这把刀见血了,我不反抗,等着被她杀吗?” 顾宁安脸色阴沉了下来。 “堂堂一个男人,躲在女人的背后耍阴招,顾宁安,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阴险狠毒,自私下贱,不愧是你!” 楚辞抬脚往外走,清冷的声音飘散的风里,却一点一点地飘进顾宁安的耳朵里。 顾宁安握拳,恨恨地砸了一下墙头:“贱人!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荷花勾结高四霸打劫自家钱财,又发疯杀死杨氏的事情,当夜就传开了,谁也没有想到,平时一吭不声的丫头,会如此歹毒狠辣。 而更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顾宁安这个斯文败类,居然教唆顾荷花去偷杨氏的银子。 顾宁安的名声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第二日一大早,村长带人来到顾家,要将顾荷花扭送衙门,刚一打开屋门,冷不防对上顾荷花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吓得差点瘫倒。 顾荷花死了。 咬舌自尽了。 第237章 多晦气啊 杀人偿命,自古如此。 在她将剪刀扎进杨氏胸口的时候,就注定她没有活路了。 与其等着被处斩,不如自己了断。 人死如灯灭,村长买了两副棺材,把杨氏和顾荷花收殓下葬了。 至于二狗子,寄养在了王氏家里。 不管怎么说,顾大富和顾大贵是亲兄弟,王氏作为婶娘也不能不管他。 好在她和狗娃在药山上工,日子好过了许多,不然,这日子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楚辞听了一耳朵之后,便带人去翻地。 她买了二十几亩田,眼下正是种大豆的好时节。 赵氏和阮氏干惯了农活,犁起地来得心应手,连宋孟都差点追不上。 其他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瞧见了,也暗暗使劲,干起活来更加卖力,简直快要一个顶俩。 楚辞见大伙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不由觉得好笑。 田里灌了水后,有利于播后种子发芽,她便一边浇水,一边将杂草清理了。 不到小半天的时间,已经翻了四五亩了,照这样的速度,不用两天就能翻完。 楚辞脸上绽开笑容,抬袖擦了擦汗,阮氏道:“乖孙,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 楚辞笑着摇头:“我就浇浇水,也不是多重的活儿。” “你从来没下过地,别逞强,去一边歇着。” “阿奶,我真的不累,跟着你们干活,越干越起劲。” 宋孟递了一个竹筒过来:“太阳这么晒,来,喝口水,别中了暑气。” 楚辞接过,甜甜一笑:“谢谢大哥。” 不远处的田埂上,余青原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宋姑娘,宋姑娘,” 余青原是吴大娘的小儿子,也是余家村的人,一直跟着楚辞做豆制品的生意,那包子铺都开到县城了。 楚辞搁下手里的竹筒,问道:“余二哥,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余青原还不及喘气,就脱口道:“你大姐被林氏打了,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要是一点小伤,余青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跑来。 楚辞脸色骤沉,赵氏又慌又怒:“阿孟,走,我们去余家!” 阮氏气得不轻,也要一起去:“敢欺我宋家的姑娘,当我老婆子死了吗?阿孟,去把你三叔也叫上,让余家瞧瞧咱们老宋家的厉害!” 楚辞拦住她们:“我和大哥带着周青他们过去就可以了,打架这种事情,还得年轻人来,阿奶和大伯母还是在家里等我们回来,要是溅你们一身血,多晦气啊。” 阮氏看着田里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点了点头。 楚辞回去拿上药箱,然后和宋孟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杀去余家村。 路上,楚辞问余青原:“余二哥,林氏为何打我大姐?” 余青原道:“余成勾搭上了李寡妇,李寡妇有了身孕,便去余家找你大姐,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你大姐一生气就推了她一把,李寡妇摔在地上,说动了胎气,林氏就冲上去打你大姐。” 楚辞眸光沉沉。 跟人苟且,还敢上门耀武扬威,真把宋家人当软柿子捏了? 第238章 指手画脚 余家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有人瞧见楚辞和宋孟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气势冷沉地浩荡而来,“唰”地一下,连忙让开了路。 宋染捂着胸口,一脸的痛苦之色。 楚辞赶紧上前:“大姐,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没事。” 宋染坐在地上,头发微散,脸颊高肿,五个手指印清晰而狰狞,身上还有不少脚印,有大有小,看起来林氏和余成都曾对她拳打脚踢。 楚辞心疼得不行,把她扶起来,不小心碰到她胳膊上的伤口,宋染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宋孟眸光骤寒,带人杀气腾腾地围住了林氏母子和李寡妇。 林氏心中发怵,但还是梗着脖子,在那儿叫嚣道:“别以为叫了一帮畜生过来,老娘就怕了你,一个不下蛋的老母鸡也敢横,李桂花怀了我们余家的小金孙,今日就必须进这门,老娘告诉你,啊......” 楚辞抄起一旁的水瓢,狠狠地抽在林氏的脸上,林氏惨嚎一声,满嘴的血,连门牙都被打掉了。 楚辞森寒的眸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个不守妇道,到处勾引野汉子的老虔婆,也敢插手余家的事情,我大姐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这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飘?” 林氏气得浑身发抖:“你!” “你从前仗着是余家的当家人,磋磨我大姐,我大姐忍了,如今,一个被休的老娼妇,竟还不知死活,我可忍不了,谁敢欺负我们宋家的人,我定要千百倍还给她!” 楚辞慢慢地说着,林氏心口砰砰地跳着,浮上一丝惊恐。 楚辞目光一转,落在李寡妇的肚子上,不由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李寡妇吓得浑身冒冷汗,身子一缩,紧紧地挨着余成。 这小贱人太凶残了! 太可怕了! 余成也被楚辞的气势震住了,吓得都磕巴了:“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楚辞盯着李寡妇的肚子冷笑。 “贱人!”林氏眉心一跳,叫骂着,朝她扑过来,“敢伤害我的小金孙,老娘挠死你!” 楚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一脚就将她踹开,朝李寡妇走去。 李寡妇吓得连连后退。 前两日,她得知自己怀孕了,欣喜若狂地让余成纳她进门。 可因为打稻机,宋家被县令大人看重,宋家风头正盛,余成根本不敢去触霉头,就哄着李寡妇,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 李寡妇又不蠢,这万一生了个赔钱货,她还怎么进余家的门? 于是,心中一算计,趁着林氏在余家,找上门来。 一来,是想给宋染一个下马威。 二来,林氏想孙子都想疯了,正好借此机会,利用林氏逼余成娶她进门。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楚辞如此竟彪悍,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就听余成的话,先把孩子生下来了。 李寡妇死死地拽着余成的袖子,色厉内荏地喝道:“这里可是余家,容不得你撒野!余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第239章 留一口气 楚辞勾唇哂笑:“肚子里的野种还没生下来,就敢耀武扬威,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主儿,原来这手段都使在了男人的被窝里了。” 李寡妇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嘴皮子如此利索,就跟长了刀子似的,将她的脸面一刀一刀地剥下来。 就在李寡妇羞愤万分的时候,楚辞又开口了:“我大姐与人为善,你们就以为我们宋家好欺负了是吗?” 李寡妇心下一抖,涌起不好的预感,惊恐地连连摇头。 楚辞冷冷地笑起来:“周青,把林氏和余成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要不是李寡妇怀有身孕,楚辞绝不会放过她。 十几个小伙子上前,立马就将林氏和余成按在了地上暴打,惨嚎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李寡妇被这凶残的场面震慑住了,双腿发软,险些要站不住。 楚辞扶宋染进屋,给她上药。 宋染眼眶发红:“阿楚,谢谢你。” 楚辞柔声道:“大姐是宋家的姑娘,宋家永远都有大姐的一席之地,永远都不必有后顾之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被休,娘家哪还会有容身之处。 楚辞这话,触动她紧绷的心弦,心底的情绪翻涌而上,宋染哽咽着捂住了嘴,眼泪簌簌地落。 这些年,宋染过得太苦,什么都一个人承受着,什么都压在了心底。 她需要发泄。 楚辞静静地安抚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大姐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把这些都放下,我们重新再来。” “我担心大丫,”宋染抹着眼泪道,“余家不会让我带走大丫的,我不在,大丫,大丫......” 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些年,宋染一直不敢跟余成和离,除了担心和离后会受人指点,累及娘家。 最大的原因便是大丫。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她不在大丫身边,大丫可怎么办? 楚辞郑重道:“一切有我,我绝不会让大丫留在余家的,她也是我们宋家的姑娘。” 要是从前,楚辞说这话,宋染是不信的。 从前的楚辞,木讷怯懦,断不敢让人暴打林氏和余成。 她的阿楚,终于长大了,会为身边的人遮风挡雨了。 宋染破涕为笑:“是我做大姐的太没用,不但没能替你分担,还要反过来让你替我操心。” “大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小的时候,大姐可疼我,每次去绣坊卖绣品,宁可剩下几文车钱,走着去镇上,也要给我带好吃的,大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宋染的眼底又泛起了水雾。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威沉的厉喝:“光天化日,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我余家村行凶,真当我余家村没人了?” 楚辞眉头一动,宋染道:“是村长,我们出去吧。” “嗯。” 屋外,又传来了林氏大声嚎道:“村长救命,救命啊,这些杀千刀的兔崽子,欺人太甚,村长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第240章 戳心窝子 “好大的口气,我看谁敢!”楚辞和宋染从屋里出来,目光落在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身上,似笑似讽,“我大姐被余家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村长来抖威风?” 余村长的目光闪了闪,老脸有些挂不住:“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得喊打喊杀,你们桃花村都是这么目无法纪的吗?” “人家都说老眼昏花,村长年纪大了,眼就瞎了吗?没瞧见我大姐这一脸的伤吗?你这么威风,可半点都瞧不出是个心软的人,怎么,你余家村的人可以打人,我们就不能反手了?这余家村的法纪,可真是与别不同啊。” 这话太不客气,太不给面子,太戳人心窝子。 余村长怒沉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放肆!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出言不逊!” 楚辞幽幽道:“我宋家有钱有人,还占着理,就算放肆了一点,谁又敢说半句不是?这世道,可不是年纪大一点,就可以倚老卖老的,也不是声音大一点,就是天王老子了。” 大庭广众之下,余村长被一个小辈怼得哑口无言,真是什么老脸都丢尽了。 就在他差点背过气的时候,楚辞又接着说道:“说到底,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私事,与旁人何干?就算你是村长,也别管得太宽。” 余村长气疯了,喘着粗气道:“你在我余家村,把余家母子打成这样,今日之事要是这么算了,我余家村以后怎么在清河县立足?” 同为余家村村民,自然是站在同一条船上,余村长话音一落,村民纷纷谴责楚辞欺人太甚。 楚辞神色不变,笑了笑:“我就欺人太甚,你们又能奈我何?一个寡妇不为先夫守节,却勾引有妇之夫,如此伤风败俗,你们余家村就有立足之地了?余家村应该有不少未出阁的小姑娘吧,不想要嫁人了?还有,那些小伙子,娶不到媳妇,等着断子绝孙吗?” 这话一出,上至余村长,下到村民,个个勃然变色。 这事,李寡妇和余成做得太不厚道了,累及了整个村的名声,要是闹大了,对余家村没有半点好处。 余村长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可又心有不愤。 他做了一辈子的村长,向来说一不二,如今却接二连三被一个小丫头下了脸面,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虽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也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好过。 “得人饶处且饶人,余家做得是过分了一些,可你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是不是也过分了些?” 余村长终于把宋孟给惹怒了。 一个糟老头子也敢毁阿楚的名声,真是村长当久了,人也飘了。 宋孟冷沉着脸:“余家打人在先,我们还手在后,恩怨之事,本就如此,怎么到了村长的嘴里,就如此不堪了?” “不说得难堪一些,怎么从我们身上扣银子?”楚辞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余村长说的,得人饶处且饶人吗?” 第241章 宋染休夫 心里的算计被揭了出来,余村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都说老糊涂老糊涂,人老了,脑子就不大好使,奉劝一句,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余村长可别犯糊涂,小心惹得一身骚,临老了还晚节不保。” 楚辞说得漫不经心,可眸心的锋锐却让余村长一个激灵。 这小丫头片子,真的太难对付了。 罢了罢了,余家这一堆烂事,他不管了。 余村长憋着一口老血,满眼阴郁地走了,余长海很快就从镇上的铺子赶回来了。 楚辞杀气腾腾地带着人进村的时候,余村长就已经让人把余长海叫回来。 这会儿他回来,林氏和余成也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余长海瞬间沉下脸来,咬牙切齿道:“宋家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楚辞冷笑,质问道:“我大姐嫁进余家这么多年,可有半点对不起余家?即便是个不相干的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该有些感情,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是你们欺人太甚,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我做错了?” 回来的路上,余长海就已经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了,不愧是在外做生意的,知道这件事情余家不占理,便想避重就轻。 “那逆子做出这种事情,是他不对,可也不能都怪他一人,你也说阿染嫁进余家这么多年,可她不曾给余家留后,阿成动了心思也在所难免。” “没有留后吗?大丫不是你们余家的骨血吗?” “小丫头如何能继承家族香火?” 楚辞呵呵,也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道:“既然你们余家如此不待见大丫,那我大姐今日休夫,大丫就是我宋家的人了。” “什么?休夫?”余长海震惊道。 宋孟和宋染也都惊住了。 本以为只是和离,没想到阿楚这丫头居然提出了休夫。 纵使是和离,可名声,也多少会受些影响。 休夫却不一样了。 受人指点的,绝对不会是宋染。 楚辞挑眉冷笑:“余成勾引寡妇,无耻失德,休不得吗?” 余长海勃然大怒:“荒谬!这天底下哪有女子休夫的?” 楚辞强硬道:“今日,我大姐就要休夫,你们余家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公堂上见!” 余长海眼底一缩,脸色变了几变。 宋家研制出了打稻机,不说谭县令会向着他们宋家,就单单余成和李寡妇私通,那可是通奸之罪。 根据《大燕律》,通奸可是死罪! 余长海权衡再三,咬牙道:“休夫可以,但大丫,你们不能带走。” 宋染心下焦急,她就知道余家不会松口。 楚辞不慌不忙道:“我不但要带走大丫,我还要你们余家的一间铺子。” 余长海被激怒了,青黑着脸,恼怒道:“你还真敢开口!事已至此,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你可别得寸进尺!” 楚辞反问:“我大姐给你们余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要你一间铺子,很过分吗?” 余长海冷怒道:“要休夫就赶紧的,至于其他的,我不同意!” 第242章 赔钱货啊 “怕是由不得你了。”楚辞慢慢说着,眸光淡冷无波,“与人私通可是死罪。” 余长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很是狰狞。 楚辞接着说道:“你要是觉得余成的贱命,和李氏肚子里的野种,都比不上一间铺子,我也不勉强,至于大丫,我宋家是要定了,你不同意又何妨,只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 私通之罪,不但余成要死,李寡妇也要死。 李寡妇惊慌地脸色煞白,跪在余长海脚边,哭求道:“叔,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余家的大孙子,他要是跟我们一起死了,阿成就绝后了,叔,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铺子是余家的立足根本,是余家几辈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余长海怎么舍得拱手送人? 见余长海不为所动,李寡妇又扑在余成身上,哭哭啼啼道:“我背着骂名跟你在一起,为你们余家开枝散叶,你们余家可不能这么对我,你说过,你会护着我们娘俩的,你爹为了一间铺子,不管我们的死活,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阿成,阿成,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李寡妇扑在余成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不得不说,她也算是有点小聪明的女人。 她这一番哭诉,可真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她虽然死不足惜,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还是老余家的血脉,余长海今日要是不拿出一间铺子,那就是冷血无情。 为了一间铺子,连亲儿子和亲孙子都不要的人,以后,谁还上他的铺子买醋? 余长海怒火填胸,恨透了李寡妇。 都是这个小娼妇,搞得他们家宅不宁,跟宋家决裂。 宋家风头正盛,连县令大人都对他们青睐有加,原本,他还想着借宋家再扩大家里的生意,如今,全都被这小娼妇搅黄了。 余成看着余长海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心凉到谷底:“爹,爹,我不想死,那贱人要铺子,给他就是,以后我再给你挣回来,大丫就是个赔钱货,你要她干什么,白白浪费口粮,爹,我求求你了,给她们吧,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还得给你养老送终呢。” 余长海一口老血险些就要喷出来,他拧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楚辞听到余成如此说大丫的时候,脸上闪过冷色:“林氏不也是个赔钱货,没有她这个赔钱货,能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 余成被噎得心口都疼了,谁知楚辞手指一抬,指着李寡妇:“她也是个赔钱货,还是个人尽可夫的赔钱货,你不是照样......” 宋染眉心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浑话来。 她还是个孩子呢?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荤话,名声还要不要了? 楚辞拉下宋染的手,哼了一声道:“她把李氏当成宝,凭什么去作贱大丫?” 宋染温柔一笑:“大丫要是知道你这么疼她,一定高兴坏了,不过,我们又何必跟狗男女计较,他们不配。” 狗男女余成和李寡妇:“......” 楚辞看向余长海:“考虑好了吗?” 第243章 祖传绿帽 余长海阴沉着脸,转向宋染:“你们要铺子和大丫,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发毒誓,酿醋的方子,你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余家世代酿醋,靠酿醋方子发家,宋染原本就没想过要泄露出去,何况,酿醋最重要的步骤,她根本就不知道。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宋染气怒道:“我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发毒誓?” “你们要我余家的铺子,难道不是看重酿醋生意?你们好阴险!”余长海义愤填膺地怒斥道。 这间铺子,本就因威吓得来的,村民闻言,也纷纷谴责宋染丧尽良心。 “娶妻娶贤,这种黑心肝的白眼狼,谁娶了谁倒霉。” “难怪余成跟李寡妇勾搭上了,这种毒妇,谁不怕啊。” “没脸没皮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楚辞眸色清寒,凌厉地扫过那些人,正骂得起劲的几个妇人,顿时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闭嘴了。 这丫头出手狠辣,瞧把林氏和余成打的,这没有休养半年,甭想好。 她们可不想招来一顿打。 楚辞冷然道:“余家的酿醋方子要真的那么好,早就富甲一方了,原本,我们只想把铺子租出去,不过,就冲着你这小人之心,我们还真就要酿醋了。” “你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酿醋是那简单的吗?” “简不简单,我不知道,不过,我们酿的醋绝对比你的好。”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敢口出狂言?” “是不是狂言,比过了才知道。” 余长海心思一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辞道:“等我们铺子开业那天,你不妨带上你们的醋,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最关键的几个步骤,别说宋染,连林氏都不知道。 余长海笃定楚辞酿不出好醋,当即就答应下来:“要是你赢了,我把另一个铺子给你,要是我赢了,你今日从我余家抢走的铺子,就得还回来。” 楚辞呛了回去:“别以为人老了,脸皮厚了,再不要脸的话也往外倒,这铺子可不是我们抢来的,是我大姐应得。” 一口怒郁之气憋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余长海恼恨道:“怎么样?你敢不敢答应?” “有蠢货送铺子上门,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楚辞收起脸上的冷嘲,眸光如箭,“就你余家酿的醋,我可看不上,到时候要是输了,不服气不要紧,别给我耍阴招就行,我宋家虽与人为善,却也不是软柿子。” 余长海的脸色难看至极。 宋染写了休书,还有大丫跟余家的断绝书,自此,她们母女跟余家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宋染的心情都明快了许多。 余长海拿出铺子的地契,楚辞收下之后,让宋孟把打稻机带上,她才不会便宜余家。 只是,快踏出大门时,楚辞突然顿住脚步,回身对余成说道:“我给我大姐诊过脉,她的身子并没有问题,否则也不会生下大丫,你跟李氏勾搭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吧,之前半点动静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怀上孩子了?你们余家的绿帽子,别是祖传的吧?” 第244章 索然无味 村民哄然大笑,余成和余长海却差点气得吐血。 这贱人,嘴上是长刀子了吗?! 不过,她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宋染要是真的不能生,当年,他们成亲的第二个月,宋染也不会怀上大丫。 李寡妇缠着他的时候,可来劲了,她能勾搭上他,难道就不会去勾搭别的野男人? 余成目光阴冷地盯着李寡妇的肚子。 李寡妇脸色大变,嘤嘤地哭起来:“你个死鬼,别人挑拨几句你就信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要是真不要我们娘俩,你就直说,我还能赖上你不成?” 李寡妇哭得十分的委屈,这要是搁在平日里,余成一定搂着她哄,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他勾搭李寡妇的时候,觉得新鲜来劲。 如今,宋染都把他休了,刺激没了,李寡妇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而且,还赔上了一间铺子。 要不是她上门挑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成为第一个被休弃的男人,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深,李寡妇还嘤嘤嘤地哭个不停,余成心中烦躁,怒吼道:“哭什么哭?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 哭声噎在了嗓子眼里,李寡妇又慌又恨。 恨的是,这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得手了,就开始呼呼喝喝了。 慌的是,闹了这么一场,余家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她本身又是个寡妇,余长海未必会让她进门。 她得趁余成还没有彻底腻了她之前,笼络住他的心。 她肚子里怀了余家的种,余成的名声又烂透了,谁家姑娘还愿意再嫁给他,她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这么一想,李寡妇连忙擦掉脸上的泪,讨好余成道:“你别动怒,动怒伤身,伤上加伤可如何是好?” 热闹瞧完了,村民也就各自散了,余长海请了郎中给余成治伤,却不管林氏的死活,直接将她扔了出去。 这老娼妇都被休了,还敢插手他们余家的事情,李寡妇可恨,林氏更可恨,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要不是林氏动手打伤宋染,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林氏在外面拍着大门,又哭又骂,余长海警告余成道:“老子已经把她休了,她就不是老余家的人,你要是再拎不清,别怪老子不认你这个孽子!” 赔了一间铺子,余成也不敢触余长海的霉头,忙不迭地应下来:“爹,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的往来。” “你知道最好。” “那贱丫头心狠手辣,她要是没有把握,不会跟我们打赌,难道她真的有更好的酿醋方子?”余成心下没底,“爹,我们该怎么办?” 余长海目光一沉,闪过一丝戾气:“还能怎么办?酿一坛最好的醋,把铺子抢回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再厉害,能比我们余家的酿醋方子厉害,那可是几代人的心血!” 余成却不这么想。 楚辞做出来的豆制品,在醉云楼,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吃得上,听说醉云楼好多招牌菜,都是出自她之手,兴许,她真的有好的酿醋方子。 第245章 七上八下 他家阿楚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宋孟心下惊奇:“阿楚,你还会酿醋?” 楚辞微微一笑:“略微知道一些,香醋、米醋、陈醋、果醋。” 宋染惊喜道:“阿楚,你这哪是略微知道一些,你,你也太厉害了。” “等把这些醋都酿出来了,大姐再夸我也不迟。” 牛车悠悠晃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桃花村。 阮氏和赵氏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正好碰上了,两人这七上八下的心才安了下来。 赵氏一见着宋染脸上的伤,眼眶就红了。 她好好的一个闺女,被打成这样,心都要疼坏了。 “余家那一堆天打雷劈的狗东西,阿楚,你有没有打回去?” 楚辞愣了须臾,旋即大笑。 大伯母好可爱哦。 “打得只剩一口气。” “不愧是我宋家的姑娘,”赵氏说着,又对着宋染叹气,“你要是有阿楚的一半,何至于被人欺负。” “都过去了,娘,我和大丫跟余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赵氏神情一顿,问道:“你们和离了?” “不是和离,是休夫!”宋染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把在余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阮氏也很心疼这个大孙女,道:“休得好!以后,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下,谁要是敢乱嚼舌根,阿奶替你撕烂他们的臭嘴。” 宋染心中涌起暖流,眼眶漫起水雾:“谢谢阿奶。” 阮氏对赵氏道:“家里要是住不下,就让阿染和大丫搬过来,这边还有不少空房间。” 赵氏打算把宋焦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宋染搬进去:“阿焦在书院不常回来,要是休沐了,就让他跟阿孟挤一挤。” 赵氏这么说,阮氏也没勉强。 楚辞忽然说道:“咱们是不是该给大丫取个名字?” 阮氏点头:“是该取个名字。” “就叫悦儿吧,”宋染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希望她以后都能喜乐开心,无忧无虑。” 大丫很喜欢这个名字,一听以后再也不用回余家了,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宋家人在院子里纳凉消食,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村民也在井边的大榕树下纳凉,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唠嗑说闲话。 “阿染回来了,脸上的伤哟,一看就是被余家的人给打的,这下手也忒狠了。” “难怪下晌的时候,阿楚和阿孟带人杀去余家村了。” “有个强硬的娘家就是好。” 有个小媳妇感慨了一句,立马收到自家婆母的死亡凝视,顿时不敢吭声了。 另一个小媳妇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阿染把余成给休了。” “啥?阿染休夫?”村民也激动,纷纷催着那小媳妇,“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啊。” 这小媳妇是从余家村嫁过来的,她家老娘知道她爱吃咸菜,便让她大哥给她送了两坛过来。 如今整个余家村都在说宋染休夫的事情,她大哥便跟她提了一嘴儿。 第246章 想要和离 小媳妇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得唾沫横飞。 “阿染的男人勾搭上了个寡妇,那寡妇仗着怀有身孕,上门给阿染下马威,阿楚一过去,就把余家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不但休夫,还要了余家一间铺子呢。” “还要了一间铺子?余家给了?” “私通是要被沉溏的,别说一间铺子,就是两间,余家也得给。” “可不是,”小媳妇附和了一声,吐着瓜子皮,继续道,“阿楚和余家打赌,看谁酿醋好喝,要是阿楚赢了,余家的另一间铺子也得归阿染。” “阿楚这丫头还会酿醋啊?我的亲娘嘞,我咋就生不出这样的闺女嘞?” 谁不想生个这么优秀的闺女嘞! 妇人们磕着瓜子,说着八卦,宋染休夫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宋琬听到的时候,隐隐也动了些心思。 原本,她以为就算做不了秀才娘子,只要有顾宁安的温柔体贴,再难的日子,她都能过得下去。 可顾宁安对她太冷淡了,没有丝毫的怜惜之心,她每日受苦受累,还要被吴氏磋磨,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不想再熬下去了。 宋琬回了娘家,张氏看见她回来,脸上不是很好看。 自从宋琬嫁进顾家后,就经常回来打秋风,张氏心中不喜:“哪有出嫁的闺女,三天两头地往娘家里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宋琬假装没有听出张氏语气中的不快,问道:“娘,我听人说,大姐休了姐夫,是不是真的?” 过几天就要耕地,种下一茬的水稻,张氏一边整理农具,一边说道:“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爹过去问了,是真的。” 宋琬沉眸默了半晌,忽然说道:“娘,我想跟宁安哥和离?” “你说什么?”张氏惊得停了手上的动作,“你要和离?” “娘,我后悔了。” 张氏绷着脸:“我当初让你退亲,你要死要活,不但给我下药,还要捅死我,你现在后悔了,怪谁?” “娘,”宋琬低着头,眼泪说来就来,“我过不下去了,我真的过不下去了,他们母子根本不把我当人,娘,我不和离,迟早要死在顾家。” 张氏憋在心口就郁气突然就上不来了,语重心长道:“你和离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阿染有铺子傍身,她能养活自己和大丫,你和离了,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宋琬的脸色滞住了。 张氏从身上摸出几百文给她:“先吃点什么就去买,别让吴氏瞧见了,你爹快下工了,我得去给他做饭,你回去吧。” 宋琬攥着手里的几百文,突然道:“娘,你让爹去求求阿楚,让她也给我一份活干,我和离了,就不用靠你和爹养了。” 张氏脸上顿时沉了下来:“你赶紧给我歇了这心思,别说你爹不会去,就算去了,阿楚也不见得就会答应,你爹好不容易在作坊当个管事,你可别给做幺蛾子,连累了他,阿凌还要读书考功名,家里哪哪都需要银子,你给我安生一点。” 第247章 狠毒冷血 宋琬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掩不住。 她恨张氏,恨楚辞,恨宋家的每一个人,甚至还恨宋染。 同是宋家的姑娘,同被婆家磋磨,凭什么宋染休夫,还可以得一间铺子,她就只能忍气吞声? 宋琬满心不忿地离开了娘家,谁知在路上碰到了宋染。 宋染正要去新宅那边跟楚辞一起酿醋,看见宋琬时,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宋琬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变得阴冷刻薄了许多,宋染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宋琬做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经听说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堂妹,居然是这么狠毒冷血的一个人。 宋染收回目光,抬脚要走,宋琬叫住了她:“大姐,” 宋染不得已停下脚步,疏冷问道:“有事吗?” 宋琬低声下气地讨好道:“听说大姐要开铺子,不知道请不请人,我可以给大姐帮忙的。” 宋染才不敢把毒蛇放在身边,委婉道:“你怀着身孕,还是安心养胎,养家糊口那是男人的事情。” “大姐有人撑腰扶持,日子当然好过,宁安哥没了功名,活计不好找,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么大一个铺子,大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要是请个伙计,这整日里一起呆在铺子里,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大姐不在乎,可也得为大丫着想,大丫以后还要说亲呢。” 宋染气得不轻,当即沉下脸色:“我请不请人,请什么人,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身份尴尬,也不好连累了你,我被人说闲话不要紧,带坏了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怼完,宋染就走了。 宋琬扭曲着脸,恨恨地啐道:“给脸不要脸!贱人!” 在清河县,余家酿的醋小有名声,一个不慎,余家就会反咬一口,说她们偷了余家的酿醋方子,毕竟,宋染曾是余家的媳妇。 她不但要酿香醋,还要酿陈醋、米醋,还有果醋,狠狠地打余家的脸。 陈醋酸甜醇厚,回味绵长,是由高粱、麸皮、谷糠、大麦、豌豆等五谷,经蒸、酵、熏、淋、晒,酿就而成。 楚辞打算先酿陈醋,宋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将高粱磨碎,见宋染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大姐不舒服吗?” “碰到了阿琬,”宋染感慨道,“没想到她会变成那样,也不知道哪来的煞气,整个人阴沉沉的,怪瘆人的。” “她冲撞大姐了?” “那倒没有,说是要去铺子帮忙,可话里话外却没半句好话。” 楚辞眸光微微沉了一下,提醒宋染:“防人之心不可无,宋琬突然说要去铺子帮忙,必然是有所图。” “她连三婶都能下杀手,这样的人,我怎么敢用。”宋染边说,边磨高粱,突然好奇道,“阿楚,余家酿醋,都是以糯米为原料,你为何选用高粱?” 楚辞解释道:“香醋以糯米为原料,但陈醋却是以高粱、麸皮、谷糠和水为主要原料,陈醋酸醇、味烈,却又绵长,陈酿期在二十天到一个月之间,可若是夏伏晒,冬捞冰,那陈醋期就要在九个月到一年之间,或者数年之久,存储时间越长,越香酸可口。” 第248章 揪出细作 宋染听楚辞讲酿醋的工艺,越往下听,眸光越亮,越发觉得余家输定了。 高粱粉碎后,加入麸皮翻搅,然后再一边加水一边搅拌,静置六个时辰后蒸熟。 蒸熟拌曲后,就可以放入缸里发酵形成醋醅,半个月后,再将醋醅稍稍晾干,再放入缸中醋酸发酵。 发酵的第二天,开始将醋醅均匀地翻搅松动,每天清晨和下晌各翻动一次,直到十天后醋化完成,然后开始熏醅,用文火熏制五天,然后便是淋醋,最后是陈酿。 上层的醋液清亮,中下层的则略微浑浊,搅拌均匀后,滤去悬浮物,然后放着日晒。 姐妹俩忙着酿醋,又打算买地建作坊,翻地种豆的事情就交给了阮氏和赵氏。 豆制品的生意越来越好,不少酒楼都过来商谈合作,连其他州府的人都慕名而来,宋孟也忙得团团转。 最高兴的,莫过于村民了。 一赶工就会有额外的工钱拿,村民都铆足了劲在干,阿楚丫头可是说过了,还会再涨工钱的。 作坊的生意越好,工钱才能涨得越快。 于是,整个桃花村都忙了起来。 云大公子白日里给云澈授课,夜间就爬墙翻进楚辞屋里,坐在床榻边给她按摩,免得她第二日起来浑身酸痛,就是每次看到绣了一半的香囊时,脸色有些臭。 又过了数日,萧明璟来了。 看他春风得意的模样,楚辞笑问:“打胜仗了?” 萧明璟意气风发道:“昨日又攻下了西凉城,多亏了你研制的弓弩,再攻下两城,就能直捣西越皇庭了。” 打了胜仗,真是激动人心的事情,楚辞问道:“我那止血膏和伤药好用吗?” “好用极了!不但能快速止血止疼,伤口愈合得还快。”萧明璟赞不绝口,“先来一万罐吧。” 楚辞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我的药,还是要我的命?” “那就八千。” “太多了,我手上只有五千。” “五千怎么......”蓦然触上云烬投来的清冷目光,萧明璟怂了,“五千就五千。” 楚辞笑眯眯地侧首看着云烬,悄摸摸地牵住了他的手。 云大公子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萧明璟莫名地觉得眼前飘浮着好多粉红泡泡,一股恋爱的酸腐臭扑面而来,他被齁到了。 于是,轻咳了一声,又道:“不过,你要是得空,得再赶制一批出来。” 有时候一瓶好药,就能救回一条命,楚辞颔首应下,然后问起细作的事情:“潜藏在军营里的细作,都揪出了吗?” “那龟孙子居然是伙头营的伙夫,要不是翻查了整个军营,还揪不出来。” 萧明璟起先以为是身边的大将,再不然也该是个校尉,谁能想到竟是个不起眼的伙夫。 萧明璟气得都想骂娘了。 云烬端着茶淡饮:“谁的人?” “二皇子,”萧明璟从果盘里拿起个果子,一边啃,一边啧啧道,“那龟孙子的嘴可真是硬啊,怎么严刑逼供都没用,要不是查到他有个相好的,还生了个儿子,都不一定能让他松口。” 二皇子? 不就是被云大公子踹进湖里的那个皇子吗? 楚辞好奇道:“二皇子为何要置阿烬于死地啊?” 第249章 酸死你们 萧明璟脱口就道:“活腻了呗。” 燕帝早就下了旨意,云烬虽不可赦,但亦不可死,二皇子公然与燕帝作对,可不就是活腻了。 但同时也说明了,二皇子势力深厚,不然,怎么有胆量作死。 楚辞看向云烬:“二皇子明知你活不过二十五,却还执意要置你于死地,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云烬眼底暗凝阴郁,冰冷道:“他踩着云王府满门的尸骨,不想着斩草除根,永久后患,又如何能安心呢?” 楚辞心中一凛,没有想到云王府满门被灭,居然与二皇子有关,也难怪二皇子恨不得将云烬除之而后快。 楚辞道:“二皇子知道你在明州府,一定还会另有行动。” 云烬漫不经心地饮着茶道:“我会怕他另有行动吗?” 这般狂妄恣意,果然是令无数世家闻风丧胆的云世子! 萧明璟幸灾乐祸道:“二皇子现在可是自身难保,我把细作,还有那份供词,一起给陛下送去了。” 敢在军营安插眼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心叵测啊。 也多亏了连连大捷,这万一要是打了败仗,一顶通敌的帽子扣下去,皇子也得玩完。 萧明璟啃完一个果子,又啃了一个,接着说道:“这些年,二皇子羽翼渐丰,心里可是有不少打算,他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太子一党可不会放过他,就算有镇国公替他周旋,终究是失了帝心啊。” “再龙颜大怒,也是自家儿子,陛下还能赐死他不成,左右不过就是禁足。” “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二皇子触了逆鳞,可不止禁足这么简单,陛下能给他多少圣宠权势,就能收回来多少。”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议论陛下,不怕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将你治罪吗?” 萧明璟有恃无恐道:“怕什么,不就是说两句坏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胆儿可真肥啊! 楚辞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动,问道:“镇国公府是二皇子的母族?” 萧明璟“嗯”了一声:“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便是出自镇国公府,跟镇国公是同胞兄妹。” 云王府被灭时,二皇子不过是十岁不到的少年,怎么可能扳得倒一个王府,所以...... 楚辞扬眸看向云烬:“陷害云王府,又给你下毒的,是镇国公府?” 云烬饮着茶,寒眸幽黑无波,冷然缓声道:“我且看看,灭了一个云王府,他们到底还能不能如愿,这灭门之恨,离丧之痛,寒毒之仇,终有清算之日。” 果然是镇国公府。 楚辞握住了云烬的手,眸光心疼又温柔:“天理昭彰,他们终会为曾经做过的事情赎罪。” 有媳妇心疼的感觉真好。 璟柠檬又酸了,拿起一个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楚辞看他啃了一个又一个,不由道:“给阿烬留一个。” 不就是吃几个果子吗? 也太小气了! 有人疼了不起啊! 等本世子什么时候找到媳妇了,也酸死你们! 第250章 暴露行踪 说完正事,萧明璟随楚辞回去清点止血膏和伤药,五千罐药膏,萧明璟一个人也带不回去,云烬让晏九随行。 楚辞眉心蹙了一下:“我让周青走一趟吧,虽然已经揪出了细作,可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盯着璟世子,晏九大哥要是去的话,不就是暴露了你的行踪吗?” 云烬淡声道:“已经暴露了。” 楚辞愕然:“暴露了?怎么会?” 云烬侧首看向萧明璟,楚辞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萧明璟:“璟世子,你做了什么?” 萧明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做什么呀,就是把细作送回了长安。” 云烬眉梢一挑。 萧明璟干笑了一下,却又抑制不住地现出一丝小得意:“一路敲锣打鼓送回长安。” 楚辞蓦地瞪大眸子。 难怪暴露了,这么大张旗鼓,想瞒也瞒不住啊。 萧明璟讪笑了两声:“不把动静闹大,文武百官怎么知道二皇子如此胆大包天?太子一党还怎么弹劾二皇子?” 楚辞气闷道:“你这是打草惊蛇。” 萧明璟理直气壮:“阿烬是怕打草惊蛇的人吗?” 二皇子一事后,要是有人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怕下场会更惨。 萧明璟在云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天刚刚亮,就和晏九带着药膏回军营了。 炼药的事情,楚辞交给周中元和周青父子俩。 白天和宋染一起酿醋,晚上就绣香囊和枕头,不止云澈,宋小弟和小悦儿也一人给绣了一个。 宋小弟看着枕头上萌萌哒的大头娃娃,高兴地扑进楚辞怀里,用力之大,差点把楚辞扑倒。 “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以为阿姐有了云公子,就不要我了。” 这幽怨委屈的小模样,把楚辞逗乐了:“哪能呢,阿姐就是太忙了。” “我就知道阿姐心里有我。”宋小弟高兴极了,指着枕头上的萌娃娃,“哇”了一声,“大姐,我跟他好像。” 这是高兴傻了。 楚辞揉揉自家傻弟弟的小脑袋:“阿姐是按照你的模样绣的,他当然跟你长得像。” “阿姐,我我......”宋小弟英俊小脸一红,突然扭捏了起来。 “你怎么了?” “我我我,我好喜欢你......”猛然瞧见云烬翻窗进来,宋小弟心下一个激灵,连忙改口道,“喜欢你给我绣的枕头,天色不早了,阿姐,我先回屋了。” 说完,“哒哒哒”地一溜烟跑走了。 云大公子眉间的霜雪之意,顿时如春风拂水,和煦暖人。 楚辞含笑嗔了一句:“看你把奚儿吓的。” 云烬在她身边坐下,从案上拿起已经绣好的香囊。 香囊上绣着一对小人,携手站在桃树下,相视而笑。 云烬放到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药草香,楚辞道:“我放了清心宁神的药草。” “清心宁神?” “嗯。” 云烬突然勾起了唇角:“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啊?”楚辞一脸茫然,有些懵。 “若是担心有别人女人算计我就直说,放什么清心的药草,我是那么容易就着了别人的道吗?” 第251章 千防万防 楚辞更懵了。 她只是想让他凝神静心,夜里能睡得更安稳一些,仅此而已啊! 云烬定定地看着她:“你以为什么女人都可以吗?不是你,谁都不行,我谁都不用防,只需防你一人。” 楚辞眨了眨眼:“你防我做什么?” 云烬的眸光深邃而幽暗,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又低又沉:“防着你对我使美人计。” 心口荡漾了一下,楚辞默默地偏开脸。 窗外,明月皎皎,清辉莹然。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心下一动,楚辞又转回目光,笑靥明灿道:“上次月圆,我没有陪你一起饮酒赏月,今夜,不醉不归,好不好?” 云烬心下欢喜,眉梢微微一扬:“你想灌醉我?” 一抹绯色漫上脸颊,眼底波光盈盈,楚辞也挑了挑眉:“你怕了?” 云烬勾唇浅笑:“怕什么?怕你非礼吗?” 楚辞哼了一声,搬了一坛桃花酿,两人坐在月台上对饮。 云烬品了一口,赞道:“清冽甘醇,好酒。” “这酒是为你酿的,自然是好。”楚辞悠然一笑,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我酿酒的手艺果然不错。” 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云烬面前:“给你。” “什么?” “解酒丸呀,晏九大哥说你滴酒不沾,酒量肯定不好,吃了它,你就能喝个痛快啦。” 云烬唇间带笑,服了两颗,两人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一坛酒快见底的时候,楚辞也酒意微醺,撑着额头,笑眼迷离:“好像没酒了。” “还想喝?” “嗯,我去拿酒。” 楚辞撑着桌案起身,酒意袭来时,身子不由地晃了晃。 云烬怕她摔倒,一把扶住她,将她护在怀里:“看来是真的醉了。” 小脑袋靠在他胸前,楚辞醉眼迷离地笑道:“我的酒量好着呢,我没醉,是你醉人。” 云烬心口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他的耳根慢慢地红了。 他低眸看她,戏谑笑道:“是吗?” 独属于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笼罩她,楚辞脑中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神志迷蒙地点了点头。 她伏在他的怀里,点头时,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地蹭着他的胸膛,心口处,痒痒的,荡起一片涟漪。 楚辞抬手抚上他的心口:“阿烬,你的心跳,跳得好快。” “我也有些醉了。” 只饮了一盏酒的人,醉个鬼哦。 楚辞却是“哦”了一声,云烬见她那迷糊的样子,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被牵动,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身子骤然一轻,楚辞半睁着迷蒙的眼睛:“阿烬?” 云烬抱着她进屋:“睡吧。” “不想睡。” “那你想干什么?” 云烬将她放到床榻上,楚辞拽着他的衣襟,身子一翻,反将他压在身下。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不是千防万防,防我非礼你吗?防住了吗?” 云烬呼吸一窒:“阿楚,” 楚辞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更加地得意:“你是我的!你怎么防都没有用!” 第252章 上下摸索 云烬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暗哑着声道:“我没有防着你。” “假的。” “什么假的?” 楚辞趴在他胸口上,有理有据地说道:“你心跳跳得这么快,你说谎了,你就是防着我了。” 心底翻涌的情动,让云烬觉得,就是再来一百个清心宁神的香囊都不管用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酒意慢慢上头,楚辞醉得有点深了,小手在他身上乱摸,“都是我的,你是我的!阿烬,” 云烬紧绷着身子躺在那儿:“阿楚,你别乱摸,你......” “嘘,”楚辞捂住了他的嘴,得意地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阿烬,你防不住的。” 她哼了一声,手又不规矩地摸起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摸索......” 屈原要是听到了,估计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看着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的人儿,云烬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抱着她也睡了过去。 清晨的曦光透了进来,云烬醒了过来,轻轻地抱着她翻了个身,替她挡住了照进来的日光。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摸索。”云烬念着她昨晚念过的诗句,不由地失笑,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光温柔而缱绻,“是你的,都是你的。” 等楚辞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云烬也已经回了云家。 苏氏端这一个托盘进来,见她坐在床榻上揉着额头,柔声道:“醒了,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谢谢阿娘。”楚辞接过来,抿了一小口,蹙着眉心道,“阿娘,好难喝。” 苏氏轻嗔:“让你喝得那么醉。” 楚辞耷拉着脑袋,恹恹道:“下次不敢了。” “大口喝下去,就不难喝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阿娘休想骗我。”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三岁小孩啊,那你还没个分寸。” “阿娘,” “快喝了。” “下次,我一定要炼制醒酒丸,太难喝了,真的好难喝,阿娘,有没有蜜饯。” 喝完醒酒汤,楚辞起来去饭厅吃饭,正好宋礼过来,面上一喜,笑吟吟道:“大伯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宋礼动容道,“阿染的事情,你大伯母都跟我说了,阿楚,谢谢你。” 楚辞扒了一口饭,笑弯了眼:“咱们这是父慈女孝,我与大姐守望相助,咱们老宋家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说到宋礼心坎里去了,呵呵地笑:“我在镇上看中了一间铺子,打算买下来,阿楚,你觉得咋样?” “要是地段不错,价格也合适,咱们就买下来,等我吃完饭,我和大伯一起去镇上看看。” “好。” 等楚辞吃完饭,宋礼去套了牛车,两人往镇上赶。 “那铺子原先是个客栈,生意好得很,因为东家的儿子在赌坊欠了一大笔银子,赌坊放了话,要是还不上,就砍手砍脚,不得已才放出来卖掉。” 楚辞眸光亮了一下:“客栈?” 宋礼问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第253章 冤家路窄 按理说,客栈的格局并不合适开家具铺子,宋礼会看中,是因为其他铺子都太小了,家具都是大物件,根本就搁不下啊。 宋礼瞧着楚辞的神情,又问道:“阿楚是不是觉得不适合?” 楚辞笑着摇头道:“没有,客栈也挺好的。” 客栈是上下两层,倒是可以开一间家居铺子,好好装修一番,楼上再弄个家居展示。 楚辞正想着铺子的格局,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阿楚,到了。”宋礼抑制不住地有点小激动。 客栈的位置极佳,街上两旁商铺林立,往来的,也都是一些衣着光鲜的人。 楚辞的目光忽然顿了一下。 宋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只顾着高兴,居然忘了余长海的铺子也在这条街上,而且,就在客栈的斜对面。 还真是冤家路窄。 余长海也看见了两人,脸色同样不好看。 楚辞收回目光,对宋礼说道:“大伯,我们进去吧。” “嗯,走吧。” 两人来的巧,正好客栈的东家也在,转了一圈后,楚辞十分满意:“这里挺不错的,地方也够大。” 宋礼也很中意,笑呵呵道:“是很不错。” 客栈的东家看了一眼停在门外的牛车,眉头皱了一下:“我这客栈只卖不租,两位应该知道吧?” 这间客栈少说也要几百两,两人虽然穿着细棉布,但坐着牛车过来,显然是乡下人家。 赌坊越逼越紧,前一个压价又压得太狠,东家的心里正郁闷着,一瞧两人也不像是能买得起的主,便没有那么热情。 楚辞也不介意,只道:“我大伯想开一间家居铺子,正好你这客栈适合,过来看一看,要是价格合理,我们就买下来。” 他明明想开一间家具铺子,阿楚怎么说成家居铺子了? 宋礼愣了一下,只当楚辞一时口误,接着她的话问道:“这间客栈,东家打算要多少?” “二百两。” 说出二百两的时候,东家的心都揪痛了。 二百十两也算是贱卖了,要不是赌坊逼得紧,这间客栈怎么也得卖个二百五十两以上。 “二百两?”宋礼不由咂舌,这镇上的铺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贵得多。 要是一般的铺子,一百多两就能买到,这间客栈位置好,地方又大,难免就贵了一些。 东家强硬道:“你们知道我要卖客栈,应该也知道我那不孝子欠了一大笔的赌债,我急着脱手,才便宜卖给你们,二百两,一两不能少,你们要是觉得合适,今日就把地契给你们。” 楚辞眼也不眨,就拿了二百两出来:“这间客栈,我们买了。” 东家客栈看着递到眼前的银票愣了愣,没有想到一个乡下小丫头如此利落。 一手交钱,一手交铺子的地契,皆大欢喜。 楚辞看着空荡荡的客栈,唇角的笑意比外间的日光还明媚灿烂:“大伯,客栈得拆掉,重修装修。” 宋礼也是喜不自禁,问道:“你有啥好点子?” 第254章 无所不能 楚辞道:“镇上已经有两三家的家具铺子了,我们可以把客栈改成家居铺子,我刚才看过了,能来这条街的,都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只要家具新颖实用,价格稍微高一点也无碍。” “家居铺子?”宋礼目光一亮,“你刚才不是口误,是真的打算开家居铺子啊?” 楚辞点头,跟宋礼说起铺子的格局:“把二楼全都打通,卧房区域可以大一点,其次是书房区域,靠窗的地方摆上榻榻米,一楼则是厨房、饭厅、厅堂之类的,等回去,我画张图纸,我们再好好规划规划,大伯觉得怎么样?” 楚辞想做的,跟家居生活馆差不多。 宋礼笑呵呵地点头:“好,听阿楚的。” 他的阿楚无所不能,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从客栈里出来,锁好门后,赶着牛车回去了。 余长海和余老二一直关注着两人,见他们走了,余老二惊诧道:“爹,他们这是把客栈买下来了?那可不便宜啊,宋家发大财了?” 余长海阴沉地盯着走远的牛车,没有说话。 余老二又问道:“他们买下客栈是要做什么?” 要不是余成这个孽子勾搭寡妇,把事情闹大,余家倒是可以分一杯羹。 余长海心里憋着气,黑着脸道:“你好好看着铺子,我回家一趟,这次的醋绝对不能出错。” 余老二不以为意:“咱们家的醋名声在外,那两个娘们不知天高地厚,能酿出什么东西来,咱们一定能把铺子夺回来,爹,你就等着吧。” 余长海不敢掉以轻心,不由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那臭丫头太邪性了。” 余老二撇了撇嘴,觉得余长海年纪大了,人也变得畏畏缩缩,根本不把楚辞放在眼里。 回去后,楚辞便一直在画铺子的布局图,苏氏端着晚饭进来,道:“先来吃饭。” 楚辞抬头,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谢谢阿娘。” 她揉了揉脖子,抓去筷子扒饭。 苏氏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然后掏出二百两:“你大伯送来的,他说,家居铺子分你一半,你怎么看?” 夹菜的动作一顿,楚辞抬眼问道:“大伯真这么说?” “嗯。” “那就一人占一半,不然,大伯心里会不踏实的,”楚辞道沉吟着说,“这二百两,阿娘还给大伯,装修要银子,买木材打家具也要银子,总不能都让大伯一人出了。” 说着,想起了什么,扒了两口饭后,笑嘻嘻地说道:“大伯家应该没多少银子了,不然,大伯母早就买地盖房了,大伯母还惦记着给大哥娶个媳妇呢,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大哥?” “自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好了,快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咱们家可没这个规矩。” “云家有这个规矩。” “那是云家,阿烬可是要入赘咱们宋家的,就得守咱们的规矩。” 苏氏含笑轻嗔道:“还没过定呢,也不知道害臊。” “我跟阿娘害什么臊,对了,” 楚辞眯着眼笑,突然顿了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第255章 貌美绝伦 前些日子,楚辞跟宋染商量好了,打算在作坊旁边买块地,也建个作坊酿醋,因为农忙,赵顺不得空,事情便耽搁了下来。 楚辞问道:“农忙都过了吧,赵大舅怎么还没带人过来?” 苏氏道:“听你大伯母说,后天才是黄道吉日,宜动土,你大舅说了,让你把心安肚子里,他就是日夜赶工,也得在十日之内把作坊建好。” 赵顺都这么说了,楚辞没什么不放心的,吃完饭,打算继续画图纸,苏氏从袖笼里拿出一本手札:“我今日整理你爹的东西时,发现了这本医书手札,手札里记载了他行医时,遇到的疑难杂症,还有他的一些心得,或许对你有用。” 楚辞随手翻开一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阿娘,我阿爹的医术这么高超的吗?” 苏氏笑道:“虎父无犬女,你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奶说,阿娘是感谢阿爹的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的,依我看,阿娘一定是被阿爹的医术所倾心,不然,就阿爹那张脸,阿娘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你又没见过你阿爹,怎么知道你阿爹长得不好看?” “阿娘瞧瞧我不就知道了,我一定是随了阿爹,”说着,楚辞低下头,看了看胸前若远山一般的起伏,“幸好这里不随阿爹。” “没个正经,”苏氏嗔笑,抬手摸着她的脸,抚过她的眼角,神情温柔如水,“阿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在爹娘眼里,就算孩子是如花,那也是貌美绝伦。 楚辞并未把那句话放在心上,笑嘻嘻道:“阿娘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苏氏见她把手札放到一堆医书上,随手拿起一本,却发现这本并不是医书:“这是云公子的脉案?” “嗯。” “还没找到解毒之法吗?” “雪莲和九阳草相辅相成,正好可以用来入药,只是,还差一味药。” “云公子看起来不像是短命之人,定能得上天庇佑,伴你一世。” “承阿娘吉言。” “夜里早点睡,别熬太晚,伤身。”苏氏温柔地笑了笑,目光微微一垂,落在她胸前,“不然,这里就随你阿爹了。” 这波可以,稳中带皮!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娘! 真的皮! 苏氏走后,楚辞继续画图纸,改了好几回,终于满意了,又开始画一些家具的图纸,不同风格的床、沙发、案几。 等她全部画完,已过子夜,却没有半点睡意,便拿起那本手札翻看。 越往下看,越发折服,她阿爹这医术,估计比药王谷的谷主还要厉害,若是阿爹还活着,就算找不到音神医,阿烬也有救了。 楚辞一页页地往下翻,不知过了多久,一线曦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了手札上。 楚辞拿着手札的手突然颤了起来,眼底的清光,亮过了清晨的曦光。 手札上居然真的记载了寒毒的解毒之法! 阿娘的嘴果然是开过光的! 阿烬真的可以伴她一世了! 第256章 不必深究 楚辞带着手札,连忙跑去云家,激动地叩着门环:“阿烬,阿烬,” 宴九已经从军营回来,云澈正和他在院子里打拳,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跑过去开门:“阿楚姐姐,你这么早过来找七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找到解毒之法了,阿烬呢,他起来了吗?” “找到解毒之法了?”云澈和晏九也激动了,“七哥,七哥,” 云澈正要去喊云烬,就发现他站在廊下,怔愣地看着楚辞。 楚辞也看见他了,跑过去把手札翻给他看:“阿烬,你看,我在阿爹的手札上发现了解毒之法。” 云烬拿过手札,眸底波澜涌起,随即又漾开丝丝缕缕的心疼,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你又熬夜了。” “原来差的最后一味药是凤血草,只要找到凤血草,就能解了你的寒毒,阿烬,你的寒毒有解了。” 因为喜悦,她的眸底异常的清亮明灿,云烬的唇角也绽开一抹微笑:“这么高兴吗?” “你不高兴吗?” “看见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楚辞盈盈笑起来:“阿烬,你要长命百岁啦。” 云烬柔声道:“熬了一夜,快回去睡觉。” “太高兴了,睡不着。” “我给你抚琴。” “我先回去等你。” “好。” 等楚辞走远了,晏九神色微凝:“公子,这个手札?” 云烬眸光一垂,合上手札,淡声道:“不必深究。” “是。” “传信给十三,让他寻药。” “我这就去飞鸽传书。” 云澈仰着头,看着云烬手里的手札,问道:“七哥,这手札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晏九的表情那么古怪,一定有问题。” 云烬眸光淡瞥:“这是阿楚父亲的手札,会有什么问题?” 云澈道:“一个乡野村夫,医术比药王谷还好,却名不见经传,这才是问题。” 浅色眸子淡无情绪,云烬淡声:“乡野之人就不可以淡泊名利吗?” 云澈被噎住了。 云烬负手往饭厅而去,云小公子跟了上去:“七哥,你等下给阿楚姐姐抚琴,那我的功课怎么办?” 云烬淡淡道:“你跟奚儿一起去学堂,听苏伯母授课。” 云澈英俊的小眉头一皱:“苏伯母只教启蒙,我都学过了。” “温故而知新,再浅显易懂,也会因教授的人不同,感悟也有所不同,你听她授课,会有收获的。” “我没有看不起苏伯母,她教出来的学生,既能考进清河书院,说明她的才学不比那些大儒差。”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了宋家。 苏氏道:“你来找阿楚?她去了她大伯家还没回来。” 云烬目光从云澈身上掠过,落在苏氏脸上,问道:“我今日有事,不能给阿澈授课,阿澈能去学堂听课吗?” 苏氏眸光微动,随即扬起轻柔的微笑:“小公子若是不嫌我学识浅陋,便一起吧。” 云澈连忙拱手,作了一揖:“还要请伯母多加教诲。” 云烬也拱手致谢:“多谢伯母。” 苏氏笑了笑,带着桃花村最靓的两个崽去了学堂。 第257章 狠辣得多 楚辞带着图纸去找宋礼,等所有事宜全都商定好了,宋礼心里头火热得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人装修。” 真真是半刻钟都等不了了。 楚辞失笑:“我和大姐的醋坊也要开始装修,大伯多找些人手。” “好。” 宋礼笑呵呵的,立马去找人装修铺子,然后,又想着聘请两个木匠师傅。 那么大一个铺子,那么多家具,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从大伯家回来,刚进院子,楚辞就听到屋里有琴声传来,笑意在眸底泛起,楚辞连忙进屋。 “阿烬,” 云烬抚琴的手一顿,琴声低了下来,他含笑看了过来:“回来了,” 楚辞在案前坐下,托腮看着他:“阿烬,你抚琴的样子真好看。”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为美色所惑的人。” “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呀。” 云烬唇角微扬,琴声又起,只见他十指抚动,琴音流泻而出,衬着他那张俊美如仙的脸,越发地秀色可餐。 楚辞倾身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快速地窜上床榻,拉过被子蒙住了脸,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和得意。 云烬笑意温柔地看过来,楚辞刚好探出小脑袋,四目相对,她眸底的清光,仿佛一下子就落进了云烬的心底。 心口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云烬默然了片刻,道:“闭眼,睡觉。” “哦。” 楚辞又要蒙上被子,云烬问道:“你不热吗?” “热。”楚辞干干地笑了一下,把被子拉下来。 他的阿楚好可爱! 云烬唇间带笑,继续抚琴,等楚辞睡得深了,双手置在琴弦上,琴声渐歇。 他拿起案上的一个小册子。 册子上,画的都是家具。 楚辞打算铺子开张后,置放几本,供客人挑选。 旁边就有家具的图纸,云烬执起画笔,照着图纸继续往下画。 窗外,日光流转,暮色渐起。 一道暗影笼罩了下来,云烬抬眸见是晏九,搁下手中的笔。 怕吵醒楚辞,便起身走到了廊下,云烬问道:“何事?” 晏九道:“十三传来消息,陛下罢黜了二皇子在朝中的所有职务,并软禁府中半年。” 意料之中的事情,云烬并不觉得意外,看着远处的斜阳若有所思。 晏九见状,便问道:“公子可是觉得哪里有不妥?” 眸光落在暮色里,添了几分幽寒,云烬忽地问道:“你觉得,他会不会再派人行刺?” 晏九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微凛:“二皇子的胆子没这么大。” 云烬弯了弯唇角,冷笑:“他如今被禁足,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那个胆子,他没有,镇国公有啊。” 那可是一只老狐狸,最喜欢反其道而行。 眼下对二皇子来说是困局,可未尝不是个机会。 二皇子触怒龙颜,谁都不会觉得他还有胆子去刺杀云烬,就算派出去的人失手被擒,也可以说是有心人栽赃嫁祸于他。 想到这里,晏九神色肃沉:“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镇国公的手段,可比二皇子高明得多,狠辣得多。 不得不防啊! 第258章 百两下注 楚辞醒来,看见案上的画册,心中微暖。 阿烬总是不动声色地就帮她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半点都舍不得她劳累操心。 云烬和晏九说完正事进来,楚辞又搬出一叠的图纸,笑眯眯道:“阿烬,还有这一些。” 云烬负手走来:“可有工钱?” 楚辞反问:“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分忧解难,不是你分内之事吗?” “心爱的女人?”云烬眸底似是敛着光,目光炙热地看向她。 楚辞弯起眉眼,笑得明灿,仰起脸问道:“我不是吗?” “你是。” “我就知道我是。”楚辞得意地扬起了眉梢。 有云烬帮着画小册子,楚辞便腾出手,忙活酿醋的事情。 陈醋、米醋、香醋都已经酿好了,可以开始酿果醋了。 宋染虽然听楚辞说起过果醋,但还是觉得有些惊奇:“水果真的也能酿醋吗?好喝吗?” 楚辞颔首:“果醋酸酸甜甜,喝起来非常爽口,还能美容养颜。” 这个时节,可以酿苹果醋、酸梅醋、葡萄醋。 这些水果家里也有,但要酿醋可就不够了。 楚辞打算去镇上采买,宋染道:“我给我爹拿些换洗的衣物,正好给你带过去。” “好。” 醋坊和家居铺子都在装修,宋礼便干脆住在镇上,跟请来的两个老师傅,没日没夜地打家具。 到镇上的时候,楚辞先去买果子,买完了才驾着牛车去家居铺子。 两家铺子订做的匾额,宋礼正好拿回来,笑呵呵地朝她招手:“阿楚来了,快过来瞧瞧。” 匾额上,一张写着“宋记家居”,一张写着“宋记醋坊”。 楚辞十分满意,说道:“醋坊的匾额,我们今天就给挂上去。” 宋礼愣了一下:“今天就挂上去?” “嗯。” 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休夫,宋染休夫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轰动了整个清河县。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人人都知道宋染和余家的赌约,都在盼着醋坊快点开张。 她今日把匾额挂上去,百姓见了,议论会更甚,这无形之中,也是在给醋坊造势。 果然,宋礼刚把匾额挂上去,路上的行人瞧见了,纷纷停下来围观。 “匾额都挂上去了,莫非快要开张了?” “也不知道这两家酿的醋,谁更胜一筹?” “当然是余家了,我可是押了余家赢,你押的是谁?” “我押宋家,一赔百,万一宋家真的赢了,我就发大财了,啊哈哈......” 卧槽!赌坊居然开赌了,还是一赔百! 她一定要去下注! 趁着宋礼不注意,楚辞悄摸摸地拉着那个押她赢的路人,问道:“这位大哥,哪家赌坊可以下注啊?” 赌坊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没见过小姑娘玩赌,不由挑了一下眉梢,兴致盎然地问道:“四方赌坊,姑娘押谁?” 楚辞眯着眼笑:“当然是谁的赢面大押谁了,不知大伙儿都押谁?” “都押余家赢,宋家嘛,大概不会超过五个人。” 楚辞呵呵,回桃花村前,去了一趟四方赌坊,押了一百两。 这么看不起她,一定要输得四方赌坊的东家,连裤衩都不剩! 没错,她就是这么地有志气! 第259章 麻烦一点 楚辞哼着小曲儿,驾着牛车回家了。 宋染打趣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捡银子了?” 楚辞从车辕上下来,和她一起把果子搬下来:“差不多吧。” 一百两,一赔百,那就是一万两。 她真的好想叉腰大笑三百声,啊哈哈哈...... 院子里摆满了坛子,这些坛子,宋染已经洗干净,并用开水烫过晾干了。 两人把果子倒进水桶里洗干净,再用干净的布巾擦干。 楚辞道:“大姐,苹果要削皮,削了皮之后,切成小块,放进坛子里,然后再倒入米醋和蜂蜜,摇匀后封坛,放在阴凉处,差不多七八天就能喝了。” “这么简单吗?”宋染惊讶。 楚辞莞尔:“简单的事情才不易做,真正好喝的苹果醋,色泽清澈透亮,口味醇厚,果香浓郁。” 当然,现代工序可麻烦复杂了,可这里不是没有酿醋的设施和条件嘛。 楚辞把擦干的梅子,一颗颗放进坛子里,然后撒上冰糖,再把醋倒进去,密封坛口后再放到阴凉处。 葡萄醋会相对麻烦一点。 葡萄去皮磨成果汁后需要加热,让葡萄汁里的水分蒸发,借以提高糖分达到浓缩的效果,然后再倒入木桶内,让其慢慢发酵。 两人忙起来,连吃饭都忘记了,阮氏端着饭菜过来,让两人吃饭歇一歇,然后和赵氏、苏氏一起帮忙。 宋小弟和小月儿就帮着剥葡萄皮和磨果汁,一家人齐心协力,忙到后半夜才全都酿完。 阮氏站起来,捶了捶老腰:“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楚辞走过来:“阿奶,我给你按一按吧。” “不用,夜都深了,赶紧去歇下。”阮氏摆摆手,让她去洗漱。 楚辞拗不过,只好回屋洗澡,等洗完拿了一罐药膏敲开了阮氏的门。 阮氏正坐在床沿,慢慢地捶着腰,灯光下,瞧着她鬓间花白的头发,楚辞心中发酸,脸上却扬起了笑容:“阿奶,这是我做的药膏,能疏通筋脉,调和气血,舒缓酸软疲劳,我给你揉了一揉。” 阮氏窝心,慈祥道:“我都一把老骨头,难免会有些老毛病,歇一下就好了,你赶紧回屋歇着。” “今晚,我要和阿奶一起睡,我好久没跟阿奶一起睡了。”楚辞让阮氏躺下趴在床榻上,挖了药膏,不轻不重地揉着。 阮氏乐呵呵道:“多大的人了,还跟阿奶撒娇。” “阿奶不喜欢吗?” “喜欢,你永远都是阿奶的小心肝。” 楚辞脸上带笑,一边揉,一边问道:“阿奶,要不要再重一点。” 阮氏舒服地眯着眼笑道:“嗯,可以再用力一点点,乖孙,你累不累。” “不累。” 夜深如水,灯火微微地摇曳着。 桃花村一片静谧安然,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了,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掠进一家院子,落在了顾宁安的床前。 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坏事做得多了,睡觉都不敢睡安稳,顾宁安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看着站在面前浑身寒气逼人的黑影,吓得心头一颤:“你是什么人?” 第260章 讨价还价 那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顾宁安看不清他的脸,心中骇然万分,不由自主地往后面挪了挪身子:“你到底是谁?” 黑影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 顾宁安目光转向窗外,正想要大喊,一股杀气直逼而来,在他惊恐的喘气声中,那声音阴寒得宛若是从地狱里传上来的:“不想死,就别耍花样。”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恐怖,顾宁安狠狠地攥了一下手心,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人半夜闯进他的房间,若不是为杀他而来,那就是另有目的了。 这么想着,顾宁安慢慢镇定了下来:“你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替我杀一个人。” “谁?” “云烬。” 顾宁安脸色大变:“他身边有个武功很厉害的侍卫,我不是他的对手。” 黑影冷笑声中充满了讥讽:“那是你的事情,像你这种卑鄙狠辣的小人,想杀一个人,总会有无数的办法。” 顾宁安惊骇得不能自抑。 很显然,这人事先调查过他。 以他的武功,若要亲自动手,总比他有胜算,却费了一番心力找上他,可见云烬的身份不简单,杀了他会有无尽的杀机。 顾宁安这人虽然阴险狠毒,但确实有点脑子,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黑影开口了:“你若答应,我可以治好你娘的哑疾。” 吴氏的哑疾能不能治好,顾宁安根本就不在乎,他试探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死,我怎么安心?”黑影的嘴角挂着冷笑,“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让人安心,不是吗?” 顾宁安吓得浑身发颤,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我替你杀了云烬,你也替我杀一个人。” “宋楚辞?” “没错。” 黑影冷声道:“宋楚辞与你有仇,又不是与我有仇,做人还是本分一些,心思太多,容易死得太快。” 顾宁安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心中思绪急转,嗫嚅着嘴皮子说道:“云烬与她关系匪浅,那贱人若死了,我才能寻得机会杀他,既是殊途同归,你帮我,也是帮了你自己。” “你倒是巧舌如簧。” “我也是想完成你的心愿。” “完成我的心愿?我看你是想借刀杀人吧?敢利用我,你好大的胆子!” 顾宁安惊恐地否认了:“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要杀了云烬,绝无别的念头。” “没有最好,如何杀云烬,那是你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没人能跟我讨价还价吗?” 顾宁安目光一颤,抿了抿嘴角,问道:“为什么?” 黑影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既然不知死活,又何必活着?你还能活着,是因为你还有那么一点用处。” 顾宁安咽了咽口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黑影扔了一个黑色的药瓶给他:“里面的药能治好你娘的哑疾,记住,云烬若是不死,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便是你。” 第261章 最好不过 黑影离开之前,又给了顾宁安一个警告:“今夜之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下场。” 顾宁安脸色大变,慌忙说道:“我定会小心行事,你放心。” 黑影走后,顾宁安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床榻上,直到鸡鸣声起,才缓过一口气来。 压下心底的惊骇之后,顾宁安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弄死云烬,又不会惹祸上身。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吱呀”一声,隔壁传来了开门声。 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顾宁安浑身难受,知道宋琬起来了,也起身开门,对她道:“去烧锅热水,我要沐浴。” 两人成亲后,一直分房睡,说什么怕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宋琬心里清楚,顾宁安是厌弃她了。 那些金刚不坏的情意,也在吴氏的磋磨中,所剩无几了。 闻言后,宋琬木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灶房烧水。 顾宁安握着手里的药瓶,去了吴氏屋里:“娘,这是我去高人那里求来的灵丹妙药,能治好你的哑疾,你快把药吃了。” 一听能治好哑疾,吴氏欣喜若狂,把药瓶里的药丸全都吃下去,哪里会去深究这句话里的古怪之处。 顾宁安整日都在村里,偶尔去镇上,也是去书铺抄书,哪有时间去找什么高人。 不过,这药果然神奇,很快就见效了,吴氏张了张嘴,发现能出声了,激动道:“安儿啊,你真是娘的好儿子。” “娘没事就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宁安最擅长虚情假意,吴氏太过高兴,没有瞧见他眼底的阴郁。 顾宁安已经想到了弄死云烬的法子,只是他不能亲自动手,吴氏对他而言就是个累赘,正好借吴氏之手行事。 若是事成,那最好不过。 若事情败露,吴氏一定会一力扛下,绝不会把他攀咬出来。 那么,他既可以置身事外,又不算违背了黑影的警告。 所以,这就是为何顾宁安选择吴氏,而不是宋琬。 宋琬会背叛他,可吴氏不会。 灶房里,宋琬一边烧水,一边忙活早饭。 灶上煮了一小锅的瘦肉粥,“咕噜咕噜”地翻滚着,肉香弥漫开来后,宋琬的肚子也“咕咕咕”地响了起来。 她嫁进顾家这么久,还没沾过一点荤腥,瘦肉粥实在是太香了,她没忍住,舀了一小勺尝了一下,谁知吴氏正好来灶房,被她瞧见了。 吴氏火冒三丈,当即拧着宋琬的胳膊,破口大骂:“你个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的贱货,安儿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都累瘦了,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居然敢偷吃!” 宋琬疼得直冒眼泪,一时没反应过来吴氏能开口说话了,一个劲地求饶:“娘,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粥煮熟了没有,好给宁安哥端过去。” “你当老娘眼瞎吗?”吴氏一个字也不信,又狠狠地拧了一下,“老娘娶你进门,是让你伺候安儿的,你当是来我顾家享福来了?作死的东西,敢偷吃,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262章 旧事重提 吴氏是恨不得将她手臂上的肉全都拧下来,宋琬嗷嗷惨叫:“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吃。” “老娘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敢跟狡辩,老娘还治不了你了!”吴氏抡起一旁的擀面杖就往宋琬身上打。 “娘,你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宋琬连连求饶,“我肚子里还怀着宁安哥的孩子,娘,你别打了,再打下去,孩子就没了。” 吴氏黑着脸,打得更狠了:“贱人!你还敢威胁老娘,要不是这个孽种,我家安儿早就娶姚家的小姐了,老娘也能跟着吃香喝辣的,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个丧门星,老娘打死你!” 吴氏越想越气恨,恨不得打死宋琬,但到底还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孽种,一个劲地往大腿上打。 宋琬痛得嗷嗷大叫,眼泪直飙。 吴氏打累了,才扔了手里的擀面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警告道:“今天不许吃饭,要是让老娘瞧见了,小心你的贱皮!” 宋琬又痛又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她会被吴氏折磨死的。 宋琬正抹着泪,吴氏又转身骂道:“你是个死人呐,杵在那里等老娘伺候你啊,还不快把洗澡水给安儿提过去!” “马上,我马上就给宁安哥送过去。” 宋琬生怕再惹怒吴氏,又招来一顿毒打,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提着水桶,连忙把热水给顾宁安送去。 “宁安哥,热水来了。” “放着吧。”顾宁安冷淡地说道。 顾家就那么大,吴氏打骂她的时候,顾宁安怎么可能会听不见? 可他不为所动,任由吴氏打她,顾宁安再厌恶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他的骨血,他居然也能如此冷漠无情。 这一刻,宋琬彻底地把顾宁安恨上了。 回到灶屋,闻着肉香,宋琬直咽口水,却不敢再偷吃了,坐在灶下添柴烧火,蒸了一锅的粗面馒头。 宋琬阴戾地盯着灶膛里的火,心中的恨意也像那火苗,越烧越旺。 凭什么顾宁安和吴氏可以喝瘦肉粥,她怀着孩子,却只能啃粗面馒头? 宋琬恨恨地又添了一根柴,狰狞的神情映着跳跃的火光,越发地扭曲暴戾。 猛地听到倒水的声音,知道顾宁安洗完澡,宋琬压抑住恨意,起身盛了瘦肉粥,给他送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顾宁安和吴氏在说话。 吴氏厌恶道:“宋琬那贱人,我一看到她就憋气,我顾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个这样的玩意。” 顾宁安虽然不耐烦,但他还要借吴氏之手弄死云烬,只得安抚道:“那贱人不规矩,我会收拾她的,娘别气坏了身子。” 吴氏恨恨道:“那贱人明知你有婚约在身,还勾搭你,害得你得罪了姚家,什么都没了,等她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要是个带把的,就留下来,要是个赔钱货,跟那贱人一起卖了!” 旧事重提,顾宁安眼中闪过阴霾:“那贱人嫁进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人,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宋家也不能把我们怎样,娘高兴就好。” 第263章 败家祸害 吴氏心花怒放道:“娘就知道你孝顺,那贱人还有几分姿色,卖进窑子里还能得几两银子,等银子到手,娘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谢谢娘,让娘操心了。” 宋琬站在门外,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如坠冰,身子一晃,手里的粥碗便打碎在地。 吴氏和顾宁安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打开屋门,瞧见溅了一地的瘦肉粥,吴氏肉痛地一个大耳刮子抽在宋琬脸上。 吴氏那愤恨的表情,像是要把宋琬活剐了一般,怒骂道:“你个败家的贱货,你要是不想过了,老娘现在就把你卖了,省得你再祸害我的安儿!” 反正都被听到了,吴氏也没什么顾忌。 宋琬两眼含泪,定定地看着顾宁安:“宁安哥,你真的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吗?” 顾宁安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吗?” 眼泪滚了下来,心头的痛跟针扎了一般,宋琬抬手扶住了门框,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宁安哥,你,你可有喜欢过我?” “一个送上门来的贱人,也配谈喜欢?”顾宁安目光阴鸷,不掩恨意,“你坏了我的好事,挡了我的路,还逼我娶你,要不是你还有一点用处,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宋琬软软地靠在门框上,痴痴地笑,笑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恶心?我为你不惜杀母,就只得你这一句恶心?宁安哥,你太无情!” “我又没有逼你,是你自己犯贱。” 宋琬捏紧了手指,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顾宁安,我要跟你和离!” 吴氏跳起来,哪里会让宋琬断了她的财路,恼恨道:“你害得安儿啥都没有了,想和离?你想得美!” 撕破脸了,宋琬也不用再忌惮吴氏,咬牙含恨道:“你们别欺人太甚,我们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呸!老娘会怕你宋家?你不是最爱勾搭男人吗?老娘把你卖进窑子,不是正如了你的意?你这种骚蹄子,大个肚子还不安分,少在老娘面前装贞洁烈妇!” “你......你......”宋琬气得差点动了胎气。 顾宁安忽然阴冷地笑道:“想要和离也不是不可以。” “安儿!你胡说什么傻话?”吴氏情绪十分激动,“这贱人把你害得这么惨,怎么能便宜她?” “你想要什么?”宋琬太了解顾宁安,没有好处,他哪里会松口? “想和离,就拿豆制品的方子来换,我给你两天时间,要是两天后,你没有拿到方子,”顾宁安的脸色沉了下来,露出了阴险狠毒的嘴脸,“你就等着被卖进怡红院。” 从前,宋琬有多痴迷顾宁安。 眼下,就有多恨他。 “我真是瞎了眼,顾宁安,你连禽兽都不如!” “别废话了,要是拿不到方子,多的是禽兽伺候你。” 宋琬脸色大变,赶紧出了顾家,回娘家找张氏。 楚辞那贱人恨毒了她,怎么会给她豆制品的方子,宋廉虽然在作坊当大管事,可父女俩已经离心,不一定会帮她。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第264章 官府不管 一回到娘家,宋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张氏面前,哭得好不凄惨:“娘,你要救我。” 张氏吓了一大跳,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扯起来:“你先起来,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现在怀着身孕,身子不便,得多顾着自己一点。” 宋琬掩着脸,痛哭道:“顾宁安和吴氏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娘,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不想活了。” 张氏怒不可遏,阴沉着脸道:“他敢!我就这把去你爹叫回来。” “娘,没用的,”宋琬拦住张氏,哀哀戚戚地哭道,“我现在是顾家的人,爹去闹了也没有用,顾宁安要把我卖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行,这年头卖儿卖女,拿媳妇抵债的多得去了,就算告官,官府也不管。” 张氏握着拳头,愤愤道:“那就和离!” 眼泪“啪啪”地掉,宋琬一脸的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那种禽兽,你非得一条路走到黑,你要气死我啊!”张氏恨铁不成钢,气郁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死心眼的,造孽啊!” 宋琬道:“娘,我没有,我后悔还来不及,怎么会舍不得。” 张氏松了一口气,拉着她要往外走:“你想明白了就好,走,我们现在就去顾家。” 宋琬却是坐着不动,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还不行。” 张氏皱眉:“怎么又不行了?” 宋琬捏着手指道:“顾宁安要豆制品的方子,才肯跟我和离。” “什么?”张氏猛地拔高了声音,“他怎么不去抢!一窝子的土匪禽兽,他怎么敢肖想?” “娘,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能救我的,只有阿楚了。” 豆制品是楚辞研制出来的,方子自然也在她手上,虽然宋孟也知道,但他向来跟楚辞一条心,楚辞不开口,宋孟也不会帮她。 这些,张氏心里也清楚,扶着桌面慢慢坐了下来,想了半晌后,说道:“这事,我去说没用,要去找你爹,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她或许会帮你。” 宋琬抹着眼泪道:“爹早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了,他向来疼阿楚,怎么舍得把她的方子拿去给顾宁安,娘,我们去求阿奶,都是宋家的姑娘,阿奶不会不管的。” “你说得对,这件事情还得去找你阿奶,走。” 昨夜,忙了大半夜,按摩完,祖孙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向来卯时就起来的阮氏,破天荒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才刚起来没多久,两人正吃着早饭,张氏和宋琬找上门来了。 阮氏一看见宋琬,脸色就有些不好。 张氏陪着笑脸:“娘,您吃早饭呢。” 阮氏黑着脸道:“你不是都瞧见了吗?问什么问?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张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向来怵阮氏,也不敢顶撞,便把来意说了:“娘,顾宁安要把阿琬给卖了,要不是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来求您。” 阮氏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你去找老三,求我做什么?” 第265章 替你挡灾 楚辞眉梢扬了一下,侧眸看向宋琬:“顾宁安真的要把你卖了?” 宋琬含着泪道:“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抢了你的婚事,阿楚,顾宁安根本就不是人,我也算是帮你挡灾了,你可得帮帮我啊。” 楚辞冷笑:“二姐这话可说得不对,替我挡灾?挡什么灾啊?你自己不要脸,是你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情?” “你......” 宋琬气噎,还想说什么,被张氏用眼神制止了。 张氏脸上堆起笑容,讨好道:“阿琬向来嘴笨,又一时心急,才会说错话,阿楚,你别跟计较。” 眸光扫过张氏和宋琬,楚辞似笑非笑:“顾宁安若真铁了心要把二姐卖了,三婶来找阿奶也没有用,阿奶年纪大了,不宜再操心费神,三婶还是去找三叔吧。” 张氏讪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该来惹你阿奶烦心,可这事找你三叔也没有用,我也是没有办法,阿琬想和顾宁安和离,可顾宁安......” 楚辞忽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问道:“顾宁安要什么?豆制品的方子?” 张氏突然跪在了楚辞的面前:“阿楚,三婶求求你,你就帮帮阿琬。” “三婶,你这是做什么?”楚辞身子一侧,避开了张氏。 阮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喝道:“张氏,你给我起来!” 张氏跪着不动,哀求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是两姐妹,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阿琬的话虽然不中听,可话糙理不糙,若不是阿琬替你嫁进顾家,跳进火坑里的就是你了,看在这个份上,阿楚,你......” “张氏!你给我住口!”阮氏恼怒,差点要拍桌而起,“过去的事情是过去了,可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别往乖孙身上扯,乖孙福星高照,她有今日,是她自己的造化,你给我记住了!” 张氏没想惹怒阮氏,顿时就慌了,抬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娘,是我错,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别动怒,别动怒。” 这时,赵氏和宋染过来,正好瞧见张氏跪在阮氏面前扇自己,愕然道:“这是怎么了?张氏,你这是做啥?” 张氏扯着嘴角干笑:“大嫂和阿染来了,” 赵氏对宋琬道:“快把你娘扶起来。” 谁知宋琬也跪了下来,哭求道:“顾宁安要把我卖进窑子里,我要跟他和离,他却不肯,除非把豆制品的方子给他,大伯母,你救救我,我要是被卖进窑子,这辈子就完了,我还怎么做人?以后,我们宋家的姑娘走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宋家颜面扫地,还怎么立足?” 赵氏气怒道:“顾宁安这混账,他怎么敢?这事得告诉村长,瞧把他给能耐的!” 宋琬嘤嘤嘤地哭起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长能有什么办法?” 阮氏沉着脸,开口道:“阿染,去把你三叔叫来。” “是,阿奶。”宋染点头,连忙去作坊找宋廉。 宋琬心下惴惴不安,不由地捏紧了手指。 第266章 可怨恨的 路上,宋染已经把事情都跟宋廉说了,宋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进饭厅,就对宋琬和张氏喝道:“你们还有脸来求阿楚,自己干的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没数吗?顾宁安要是真敢把你卖了,老子就去打断他的腿!” 宋琬就知道会是这样,宋廉怎么可能会帮她,含着泪质问道:“我都被卖进窑子了,打断他的腿有什么用?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张氏当即打了她一巴掌:“说的什么胡话,你不是你爹亲生的,难道是捡来的?” 宋琬委屈地捂着脸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宋廉心里憋着怒气,又发作不出来,被她哭得心烦,铁青着脸道:“自己选的路,哭给谁看?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宋琬不敢哭了,抽抽噎噎地低着头。 阮氏看着头疼,问道:“老三,这事,你有什么打算?” 宋廉说道:“我去找村长,顾宁安要是不和离,我就把阿琬接回家,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阮氏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要和离!我一定要跟顾宁安和离!”宋琬激动了,“不和离,我哪有什么活路?他要是把我卖了,买主上门抢人,爹,你能拦得住谁?阿楚,阿楚,” 宋琬突然膝行两步,抓住楚辞的裙裾,激动道:“你把豆制品的方子给他,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他根本抢不走,不过是少赚一点,你还有药山,你还跟大姐一起酿醋开铺子,你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你救救我啊,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你把方子给他!”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记得我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吗?” 宋琬脸上闪过慌乱,抓着她裙裾的手也松开了。 楚辞冷冷一笑:“想不起来吗?” 张氏眉头一跳,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阿楚,你去河边洗衣服,失足掉进河里,关阿琬什么事情?” “那日,我去河边洗衣服,二姐特意来找我,告诉我,她怀了顾宁安的孩子,我不信,她就抓着我手,逼我给她把脉,推搡的时候,我一脚踩空,才摔进了河里,二姐看着我挣扎,看着我一点点地沉进水里,然后转身走掉了,要不是云公子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阮氏气得浑身发抖,一阵后怕。 赵氏和宋染也心惊不已,看着宋琬的眼神全都变了。 楚辞看着宋琬,冷然道:“今日,若是换成大姐,别说豆制品的方子,就是要我的药山,我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你宋琬,凭什么?” 宋琬面如死灰地跪坐在地上,许久许久,忽然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宋琬喃喃了两声,抬起头恨恨地盯着楚辞,脸上现出了癫狂之色,“就凭你抢走了我爹那份原本就该属于我的疼爱!我是不折手断,我是狠毒,可是你死了吗?你宋楚辞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有什么可怨恨的?啊!” “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阮氏气疯了,指着宋琬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第267章 就是疯了 宋琬从地上站起来,扭曲着脸,恨声道:“你们一个个都偏心她,何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就是疯了,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不去拿回来,难道指望你们吗?” 宋廉怒沉喝道:“孽女!你疯够了没有!” 宋琬阴恨地盯着每一个人:“你们不帮我,没关系,我用不着你们帮!” 张氏气急攻心,连忙上前扯住宋琬,阻止她再发疯,然后,又跟楚辞赔罪道:“阿琬是中邪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过去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无方,看在你三叔和阿凌的份上,阿楚,你就帮帮阿琬吧,三婶求你了。” 楚辞什么话都没说,只问了一句,“三婶,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害死你的女儿,你会如何?” 张氏哑口无言。 若真是如此,只怕她早就上前撕了她。 宋琬眼底的恨意,宛若实质,死死地盯着楚辞:“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你给我的屈辱,我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你,贱人,你给我等着!” “孽女!”宋廉气得不轻。 然而,宋琬已经走了。 阮氏疲惫地摆摆手,对宋廉道:“你们也走吧。” “娘,” “你们三房的事情,以后不用再跟我说了,我老了,也管不了了。” 宋廉闻言,带着张氏也走了。 楚辞倒了一盏茶给阮氏:“三房的事情,三叔自会处理,阿奶放宽心,顾宁安不是好人,宋琬也不是什么善茬。” 阮氏叹了一口气:“教出那样一个孽女,家门不幸啊,罢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赵氏想起来,也觉得胆寒:“阿琬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可怕了!” 宋染看向楚辞,心有余悸道:“幸好阿楚福大命大,好人果然是有好报。” 楚辞微笑:“咱们不说她了,今日,我陪阿奶去地里锄草,别让杂草抢了大豆的养分。” 阮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宋廉和张氏一出桃林,就追上了宋琬,将她拽回了家。 顾家那边,顾宁安偷偷摸摸地买了两大桶的桐油回来,吴氏见了,纳闷道:“安儿,你买这么多桐油做什么啊?” 顾宁安目光一闪,心虚道:“有家铺子桐油买一桶送一桶,我瞧着便宜,便买了。” “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娘。” “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安儿,你老实告诉娘,你买这么多桐油,到底想干什么?” 顾宁安不耐烦地说道:“娘,你别问了。” 吴氏心中越发紧张,追问道:“你是不是要去对付楚辞那个贱人?安儿,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别为了一个贱人,赔上自己。” “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顾宁安再三保证。 吴氏就是不信,又问:“那你告诉我,你买桐油,是要干什么?” 顾宁安被追问得紧了,犹豫了再三,终于松口了:“娘还记得早上我给你的药吗?” “你跟高人求来的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第268章 摆脱累赘 “药没有问题,只不过......” 顾宁安支支吾吾的模样,可把吴氏急坏了:“只不过什么?安儿,你倒是说啊,你这孩子,成心要急死娘是不是?” 顾宁安皱紧眉头,为难道:“不是我不说,是我答应了高人,不能说,否则,高人不会放过我的,娘,你就别问了。” 吴氏心里更慌乱了:“你是娘的儿子,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安儿,你放心,娘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顾宁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吴氏急得快五内俱焚了:“安儿,你还信不过娘吗?娘怎么会害你,你快说!” 顾宁安这才四下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高人求了药,高人要我替他杀一个人。” “什么?杀人!”吴氏惊得声音都拔高了。 顾宁安赶紧捂住吴氏的嘴:“娘,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娘就是被吓着了,”吴氏讪笑了一下,然后咽了咽口水,问道,“高人要你去杀谁?” “云公子。” “什么?云......”吴氏瞪大眼睛,尖声道,等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又压低了声音,“安儿,你疯了,那云公子是什么人啊?我们惹不起啊,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糊涂。” 顾宁安垂下头说道:“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娘就是哑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不说话又不会要人命。” “身为人子,不能让娘享福,已经是不孝,怎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受哑疾之苦,别说杀一个人,就是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儿子也不会犹豫的。” 吴氏眼眶里泛起了泪光:“娘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可杀人不是儿戏。” 顾宁安握住她的手,说道:“娘,我已经想好了,夜里,我就去放火,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就算被人瞧见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娘能开口说话,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吴氏的脸色变了又变:“不行!太危险了!娘替你去!” 顾宁安不同意:“事情是我应下的,我怎么能让娘去替我杀人?” 吴氏坚决道:“你也是为了娘,才会铤而走险,就这么说定了,安儿,娘老了,死了也不可惜,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娘,” “别担心,夜里大伙儿都睡了,谁也不知道是我,放个火而已,娘烧了一辈子的菜,还能不会了。” “娘,是儿子不孝。” 顾宁安哽咽了,一把抱住了吴氏。 吴氏眼泛泪花,抚着他的后背,笑道:“是娘没用才是,要不是娘着了那贱人的道,你也不会答应那什么高人,安儿,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娘知道的,你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娘很高兴。” “娘,你真好。” 顾宁安阴恻恻地勾起了嘴角,哪还有半点的自责和孺慕之情。 吴氏这个蠢货,终于上钩了。 有她放火杀人,他就能安枕无忧了。 过了今日,他要彻底摆脱这个累赘了。 第269章 还向着她 宋廉将宋琬拽回家后,沉着脸说道:“和离的事情,我会替你想办法,这几日,你就住在家里,别再给我乱动歪心思,否则,别怪我跟你断绝父女之情。” 宋琬嘲讽一笑:“你以前就偏心,现在还是如此,明明就是楚辞那个贱人见死不救,你还向着她。” 张氏见宋廉脸色不好,在她的手臂上拧了一下:“你给我少说两句。” 宋琬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恨声道:“不是要断绝父女之情吗?断绝就断绝,你以为我稀罕吗?” 张氏吓得脸色大变,大声呵斥道:“你还没疯够是不是?你个不孝女,我跟你爹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跟我们反目为仇的是不是?” 张氏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用力地拍打了宋琬两下:“嫁了人了,你能耐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宋琬抹了一下眼泪,偏过头不说话。 宋廉心下复杂,只叮嘱了张氏一句:“给我看紧她,别让她再做什么幺蛾子。” 张氏应声:“知道了,你去忙吧。” 宋廉便回了作坊。 屋里静了片刻,张氏道:“你先去我屋里歇着,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宋琬带着哭腔道:“娘,我饿了。” 张氏心中酸涩,她虽然刻薄小气,还爱钻营,虽然心思全在宋凌身上,但宋琬也是她亲生的,有再大的气,再大的怨,还能不认她吗? 这世上,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血脉之情都是割舍不下的。 “锅里热着馒头,自己去拿。” 宋琬去灶房,揭开锅盖后,端着盘子坐在桌子前,吃了一个又一个的馒头,吃得眼泪“啪啪”直掉。 这是她嫁给顾宁安以后,第一次吃饱了。 这一早上,情绪波动太大,掉了太多的眼泪,吃饱后就有些犯困,便回主屋睡觉了。 张氏收拾完屋子,进灶房准备做午饭,瞧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心里又疼又酸。 早知道会落得如此田地,当初说什么也不让她嫁进顾家,哪怕宋琬恨她一辈子,也绝不会让她嫁给顾宁安那个禽兽。 张氏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淘米煮饭。 做好午饭,张氏回屋,见宋琬睡得沉,也便没有叫她。 下晌的时候,宋琬醒来,吃了饭后,对张氏说道:“娘,我回去收拾几身衣服换洗。” 家里也有她的旧衣服,只是如今肚子大了,那些衣服都穿不下了。 张氏笃定顾宁安不敢乱来,便让她回去了。 宋琬推开大门,一进院子,就瞥见藏在墙角里的桐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生开来。 吴氏从屋里出来,瞧见她杵在那里,张口就骂:“老娘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什么时辰了,还不滚去做饭,想要饿死老娘是不是?” 宋琬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想起当日给张氏下药,还剩了大半包,便回屋找了出来。 然后,炖了一锅肉汤,把剩下的药全都倒了进去,再把包药的纸扔进灶膛里烧掉。 第270章 宋琬疯了 顾宁安和吴氏压根不会想到宋琬会对他们下药,一锅肉汤喝得一滴都不剩。 宋琬就站在窗外,看着两人昏倒在桌上,嘴角勾起笑意,抬脚走了进去。 她找来了绳子,将两人五花大绑,然后,倒了一碗水,坐在一旁慢慢地喝着,看日色淡薄,渐渐昏黄,最后深黑一片。 顾宁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顿时心神大乱。 夜风吹来,吹得灯火微微一晃,宋琬冷笑着说道:“别挣扎了,没用的。” 顾宁安大怒道:“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把我松开!” 宋琬起身,慢慢走近他,将手里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大腿:“宁安哥,你叫我什么?” “啊......”顾宁安放声惨嚎,狰狞着脸道,“贱人,你......” 宋琬拔出匕首,又狠狠地扎了进去,鲜血溅在她的身上,她却面不改色:“宁安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顾宁安疼得冷汗直下,差点没昏厥过去:“阿琬,阿琬,你怀着身子不宜见血,你,你快把我松开。” “把你松开?” “对。” “把你松开,好让你把我卖进窑子里吗?” 宋琬冷笑,慢慢地转动着匕首,顾宁安疼得直翻眼白,惨嚎连连。 惨嚎声终于把吴氏给惊醒了,吴氏张口要骂,却发现嘴里被塞了抹布,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宋琬。 那眼神,恨不得把宋琬给千刀万剐了。 宋琬又慢慢地转着匕首,侧过脸,阴沉地看着吴氏:“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吴氏听着顾宁安的惨叫,心都要碎了,挣扎着要扑过来,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瞪着宋琬的目光跟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血洞来。 “吴氏,你以为,我真的就怕了你吗?” 宋琬诡笑着,不停地转着匕首,等顾宁安疼晕过去,吴氏终于意识到,这贱人疯了! 她会把顾宁安折磨至死的! 吴氏惊慌惶然,“呜呜呜”地叫着,哀求地看向宋琬,想让宋琬放了顾宁安。 宋琬满意地笑了,端来一盆水,直接把顾宁安泼醒,可顾宁安恨不得再昏死过去。 因为,太疼了,真的太特么疼了! 宋琬抬手摸着顾宁安的脸:“我为了你,跟家里闹成这样,我一心一意地对你,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想跟你过一辈子,你呢?你竟然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宁安哥,我可以忍受吴氏磋磨我,但我绝不允许你负我。” 顾宁安忍着疼痛,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阿琬,我没有负你,我怎么会负你?我说那些话,不过是在安抚我娘,你怎么就当真了?阿琬,我的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太小看我宋琬了,”宋琬仍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宁安哥,你没想到吧,有一日,你的这些甜言蜜语,对我全无用处了,你虚情假意的样子,” 宋琬突然捏住了他的脸,神情变得冰冷而憎恶:“可真让人恶心啊。” “阿琬,” “嘘,别说话,我不想听。” 宋琬已经疯了,顾宁安不敢再刺激她。 第271章 宋琬放火 宋琬望着顾宁安,温柔地笑:“宁安哥,你可记得,你哄骗我对楚辞下手的时候,说过什么?” 顾宁安目光闪了闪,道:“阿琬,我没有哄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宋琬痴迷地抚着他的脸:“你说,只要楚辞死了,你就迎娶我进门,这一辈子,你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顾宁安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阿琬,你不信我吗?我的心意天地可鉴!” “我都记着呢,”宋琬笑起来,笑容里透着无尽的寒意,“可我改变主意了,你死就好,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阿琬,” “被人抛弃的滋味怎么样?”宋琬提起一旁的桐油,全都泼在了顾宁安和吴氏的身上,“宁安哥,没人可以负我!” 顾宁安和吴氏的眼底充满了惊骇。 “不要!阿琬,不要!” 宋琬却提起另一桶的桐油,四处泼了起来。 “阿琬,我们忘记过去,重头开始好不好?阿琬,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白头偕老,儿女成群,阿琬,” 看着顾宁安惊恐万状,又苦苦哀求的模样,宋琬高兴地笑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眼瞎看上了你,我那么爱你,结果得到的全是利用和欺骗,顾宁安,”宋琬拿起了桌上的油灯,“你负了我,你该死!” 宋琬铁了心要烧死他,顾宁安惊怒交加,阴鸷地盯着她:“宋琬,你这个贱人!你永远都得不到所爱之人,永远被人抛弃玩弄,永远......” 宋琬将一块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勾着嘴角阴笑:“你就等着被烧得灰飞烟灭,寸骨不留吧,哈哈哈......” 宋琬大笑着,将油灯扔在了顾宁安身上,火苗一下子窜起来,连吴氏身上也着了火。 宋琬退到了门外,冷漠地看着两人在大火中痛苦地挣扎着,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顾宁安发了疯一般地冲了出去,死死地抱住了宋琬。 “啊......”烈火灼身的痛,让宋琬凄厉地惨叫起来。 不论她怎么挣脱,都被顾宁安紧紧地抱住。 顾宁安狂乱地大笑起来:“你不是爱我入骨吗?我死了,你怎么可以独活?” 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阵风起,大火越烧越旺,映红了整个夜空,也惊动了村民。 “走水了!走水了!快!快救火!” 张氏一听,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涌起,穿上鞋就往顾家跑。 顾家早已烧成一片火海,张氏脸色煞白如纸,凄厉地嘶声大喊:“阿琬,阿琬,阿琬......” 看着眼前的大火,宋廉的喉头哽咽了一下。 这么大的火,宋琬不可能生还了! 张氏放声大哭,不停地扑打着宋廉,悲痛大骂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要是退了婚,阿琬何至于到这一步?都怪你!都怪你!” 宋廉任由她打骂,像一尊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听说顾家失火,宋家人也全都赶来了,张氏看见楚辞,激动地要扑过去:“你来干什么?你不救她,你来干什么?你个害人精,你给我滚!滚!” 第272章 真相如何 宋廉死死地拽着张氏:“你闹够了没有?关阿楚什么事情?” “阿琬说的没错,你就是偏心眼,”张氏指着熊熊大火,怒吼道,“你的亲闺女正被活活烧死,你还一心维护着你的好侄女,你就不怕阿琬死不瞑目吗?” “你别胡搅蛮缠,阿琬会有今日,谁害她的?是她自己!路是她自己选的,没有人逼她!” “宋廉,你还说这种话,你没有良心!她可是你的亲闺女啊,是你的亲闺女!” 阮氏沉着脸喝道:“都给我消停,要哭要闹,回家去闹!” 张氏嚎了两声,不敢再闹了。 楚辞站在大火前,目光沉沉。 若说宋琬因爱生恨,楚辞相信。 可若说她跟顾宁安同归于尽,楚辞不信。 宋琬这种人,怎么会寻死? 火势太旺,等村民把火扑灭的时候,天也亮了。 张氏看着烧成一片焦黑的宋琬,再也受不住刺激,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阮氏也撇开目光,不忍再看。 村长走过来,宽慰道:“老三,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宋廉点了点头,冲着村民道谢道:“辛苦大家了。” 村民摆摆手,让他节哀顺变。 宋廉拿来白布把人盖上后,抬回了宋家。 “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 “谁知道呢,这火也太大了。” “可不是,怎么扑也扑不灭。” 听着村民的议论,楚辞眸光微凝,转身跟着宋家人,去了宋廉家。 很快就搭起了灵堂,张氏醒来后,又哭得死去活来。 宋孟问道:“这火起得太蹊跷,三叔,可要报官?” 宋廉沉吟了片刻,道:“人死如灯灭,算了。” “怎么可以算了?报官!一定要报官,阿琬死得要惨了!” 张氏情绪激动,知女莫若母,她不相信宋琬会寻短见。 “二姐没想寻死。”楚辞开口道。 宋廉神情一顿,问道:“阿楚,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是桐油,顾家上下泼满了桐油,所以,火势才会那么大,怎么扑都扑不灭,顾宁安和吴氏身上也满是桐油味,是有人往他们身上泼桐油,那个人就是二姐。” 所有人都惊住了。 “阿琬想烧死顾宁安和吴氏?” “你放屁!”张氏激愤地叱骂道,“人都死了,你还要诬蔑阿琬,阿琬尸骨未寒,你就不怕她夜里去找你吗?”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氏:“二姐跟顾宁安死都不分开,三婶觉得是二姐用情太深,死也要跟顾宁安在一起吗?” 张氏看着怎么掰,都掰不开的两具尸体,怔愣在了那里。 楚辞继续道:“他们的尸体是在堂屋门口发现的,是二姐放完火要走的时候,顾宁安冲出来抱住了她,二姐挣脱不开,才被烧死的,三婶若是不信,大可报官,谭大人会给你一个真相的。” 只是那样一来,宋琬即便是死了,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真相如何,宋家人心里一清二楚。 阮氏沉声道:“这事就是个意外,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让人知道,宋家出了一个这么狠毒的姑娘,整个宋家都会被连累。 第273章 为难之色 村民也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意外,毕竟,在村民眼里,宋琬柔柔弱弱,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如此狠毒。 云烬正在考较云烬的功课,晏九进来了,拱手行礼:“公子,” “查清楚了。”云烬淡声问道。 “是。”晏九道,“前天夜里,谢家的暗卫统领找上了顾宁安,要借顾宁安之手对付公子,昨日,顾宁安买了两桶桐油,本想让吴氏烧死公子,谁知顾宁安和宋琬反目成仇,宋琬因爱生恨,想要烧死顾宁安和吴氏,却被顾宁安缠住,两人同归于尽。” 那日,得知镇国公不会善罢甘休,晏九便监视着村里的一举一动。 黑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一切皆被晏九尽收眼底。 两人说起这些事情,并没有避着云澈,云烬不想把他养得不谙世事。 人心险恶,若不经风雨,又如何能护得自己,和身边的人周全? 云澈冷着小脸,哼了哼:“暗卫统领?镇国公还真是大手笔!” 晏九问道:“公子,可要把人除了?” 云烬淡声道:“不用打草惊蛇,我倒想看看,谢家还有什么手段。” 云澈道:“杀了一个暗卫统领,谢家还会派其他人过来,如今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我们正好暗中行事,收集谢家的罪证。” 云烬眸光看过去,云小公子笑嘻嘻地等着云烬夸他,谁知云烬却罚他抄写《孟子》。 因为,他分心了。 云小公子瞬间气成了河豚。 他不可爱吗? 他不聪明吗? 他不是七哥心中最靓的崽吗? 云小公子默念了百八十遍“这是我亲哥”,才压下心底的幽怨,继续背书。 谢家的暗卫统领谢一,也气炸了。 顾宁安这个废物,居然死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 要不是镇国公有令,刺杀云烬一事,不能跟谢家牵扯上关系,他何须借用他人之手。 这千挑万选,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有暗卫问道:“统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谢一阴鸷地眯起了眼睛,咬牙说了一个字:“等!” 夏日炎热,尸体不易保存,只停灵了两日,宋廉就将宋琬下葬了。 人死了,过往的恩怨也消散了。 楚辞又忙活起来,周中元和周青炼制了五千罐的药膏出来,楚辞让他们送去军营。 过了几日,作坊也建好了,楚辞想着再买几个人回来。 一来,帮着酿醋。 二来,等赢了余家的另一间铺子,也得有人管理。 楚辞把想法跟宋染一说,宋染也很赞同。 第二日,楚辞驾着牛车要去镇上,云烬来了,知道她要去牙行买人,便道:“我陪你一起去。” “好呀。” 小半个时辰后,牛车在一家牙行门口停了下来。 有生意上门,牙婆很热情地迎了出来,然后把人都叫了出来,让两人挑选。 那些小姑娘看见云烬,一个个面若桃花,娇羞地低着头。 牙婆笑眯眯道:“我这儿的人,最是机灵忠心,姑娘,你大可放心。” 楚辞看了一圈后,指着几人,对牙婆道:“就他们几个吧。” 牙婆看着楚辞看中的其中两人,露出了为难之色。 第274章 她不吓人 楚辞问道:“这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儿的人绝对没有问题,”牙婆连忙说道,然后,指着另外几人,又道,“他们是一家人,都是勤恳本分的人,只是,姑娘若要买下这两兄弟,他们的父母妻儿妹妹,也得一起买下,我答应了他们,不把他们分开,总不好食言。” 这年头,无权无势,人命贱如草芥,更别说卖身为奴,一家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楚辞从牙婆口中得知,这一家人姓李,并非是被前一个主家发卖,而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自卖自身。 楚辞见这一家人没有问题,便买下了:“那就他们一家吧。” 终于把李家人卖了出去,牙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给楚辞便宜了一两银子,只收了六十两。 李大春和李大夏年轻力壮,要十两银子。 李秋儿和李大春的媳妇魏氏长得水灵,也要十两银子。 李老爹和袁大娘年纪大了一些,需八两银子。 李大春的儿子小虎子要五两。 付了银子后,楚辞带着人走了。 这么多人,牛车也坐不下,楚辞便去牛马市场,买了一辆马车。 李老爹一家一辆牛车,楚辞原本想让李秋儿和小虎子过来,李秋儿表示牛车还可以挤一挤,楚辞便没有勉强。 楚辞坐在云烬身边,笑吟吟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买下李老爹一家吗?” “不是因为他们本分勤恳吗?” “牙行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那是为什么?” 楚辞弯起了眉眼:“那么多姑娘里,只有秋儿没有盯着你看,我就觉得这姑娘不为美色所动,是个好姑娘。” 云烬唇角翘起:“你这是在防着我?” 楚辞摇头:“我大哥二哥都太优秀了,我大伯三叔年纪虽然大了一点,但他们长得周正,家里还有银子,万一有人乱动心思,怎么办?我可不能引狼入室。” 马车慢慢悠悠地走着。 李大春驾着牛车,跟在两人身后。 不知道主家的性情如何,李家人心里都有些忐忑,等马车进了村口,才知道他们住在村里,不由地都变了脸色。 李家人之所以日子过不下去,是因为田地被土财主占了,被逼得在村子里过不下去,才不得已卖身为奴。 他们误以为楚辞也是土财主,心里充满了恐惧。 马车在桃林里停了下来,李家人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越发地战战兢兢。 越是财大气粗,越是为富不仁。 他们这是刚逃出虎口,又进狼窝啊。 楚辞发觉几人的异样,出声问道:“你们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家人惊惶地摇头:“我们没事。” 别当我眼瞎哦。 你们这副见鬼的模样,是像没事的样子吗? 李家人不肯说,楚辞也没问,带着几人进去了。 “我和我大姐合开了一间醋坊,以后你们就住在那边,等会儿我再带你们过去。” “是,小姐。” “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安守本份,我们宋家也不会苛待你们。” “谨遵小姐教诲。” 见李家人如此拘谨,楚辞不由挑了眉梢。 她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也不吓人啊,李家人为什么这么怕她? 第275章 还要好看 正好,许氏从药山回来,楚辞让她带着李家人四处转转。 对着许氏,李家人就没那么拘谨了。 许氏带着他们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说起药山和作坊的事情,也说起宋家的事情,等回来的时候,李家人的心都安了下来,对楚辞也生出了敬佩之情。 看着跟许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明显神采飞扬的李家人。 楚辞不由地又挑了挑眉梢。 难道真是她太吓人了? 不应该啊。 楚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小悦儿:“悦儿,小姨长得好看吗?” 小悦儿点头如捣蒜:“小姨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看的人,比天上的神仙姐姐还要好看。” 这一通彩虹屁拍下来,楚辞莞尔,起了逗弄她的小心思:“有这么好看吗?” 小悦儿亮出了她威风凛凛的小拳头:“谁要是说小姨不好看,我跟小舅舅一起揍他!” 楚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小悦儿也好看。” 小悦儿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那是当然,我像小姨!” 苏氏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好了,吃饭啦。” 因为多了李家人,晚饭比往日更为地丰盛,李家人跟周中元一家坐了一桌,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惊呆了。 许氏笑呵呵道:“快吃吧,小姐待人宽厚,咱们跟着她,有数不尽的好日子。” 李家人连连点头,等吃完饭,楚辞带着他们去了醋坊。 后院有五六间的屋子,里面都已经收拾干净,也添了一些家具,铺了床铺。 楚辞对袁大娘说道:“需要添置什么的,就跟许氏说一声。” 袁大娘道:“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添置了。” 屋子干净整洁还宽敞,比他们原先的房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作坊和药山加起来有二十三人,平时,一日三餐都由许氏一人操持,以后,大娘帮衬她一把。” 袁大娘忙不迭地应下来。 楚辞看着依偎在魏氏身边的小虎子,说道:“我阿娘在村里办了个学堂,明日起,就让小虎子跟奚儿和小悦儿一起读书识字。” 李家人都高兴坏了,心中感激万分:“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楚辞弯下身,揉了揉小虎子的小脑袋:“以后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知道吗?” 小虎子懵懂地点了点头。 李家人却激动得不能自抑。 他们原本只是为了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想都不敢想。 可楚辞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黯淡又灰败的人生鲜活了起来。 楚辞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李老爹手上:“这是你们一家这个月的月钱,没有银钱傍身,总归是有些不方便。” 李老爹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小姐,这......” 楚辞笑起来:“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我还怕你们逃了不成,拿着吧。” “多谢小姐。” “你们好好歇着,明日,我和大姐过来教你们酿醋。” “小姐慢走。” 楚辞走了许久,李家人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犹如在梦中。 李老爹道:“小姐是个好人,咱们以后好好干,可不许做出背主的事情来。” 第276章 气吞山河 李家人终于睡了个踏实的安稳觉,魏氏连夜给小虎子绣了个书袋,小虎子高高兴兴地跟着宋小弟和小悦儿去了学堂。 楚辞和宋染去了醋坊,教李家人酿醋。 都是做惯农活的人,干起活来,半点也不马虎。 村里人知道楚辞又买了人,心里羡慕,都在议论铺子什么时候开张。 “你们说,阿楚能赢吗?” “咋不能赢嘞,以前,也没人能做出那么多的豆制品,现在说起咱们桃花村的豆制品,谁不是赞不绝口。” “我听说,赌坊都开赌了,都押余家会赢。” “我呸!咱们阿楚才是最棒的,不行,咱们得去给阿楚撑场子。” “我押五百文!” “我押一两银子!” “我也押一两银子!” “还有我,我......” 于是,桃花村的村民杀气腾腾地去了四方赌坊。 赌坊里的人还以为要砸场子,差点把打手都叫出来了,下一刻,村民掏出铜板,气吞山河地砸在赌桌上。 “我们押宋记醋坊赢!” 赌坊里安静了一瞬。 赌坊的管事抹了一下额头冒出来的汗。 麻蛋! 下个注而已,硬是使出了干架的气势! 吓死老子了! 虽然都是几百文,最多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但赌坊的管事还是很开心的。 他压根不觉得楚辞能赢。 看着村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赌坊,那管事骂了声“蠢货”。 转眼,快到了七月中旬,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人们的议论也越来越火热,都等着宋记醋坊开张。 楚辞在余师傅的窑厂又订制了一批小坛子,坛子一到,楚辞就把醋一坛坛装好。 果醋的坛子特别的精致,葡萄醋是浅紫色,酸梅醋是青色,苹果醋是粉红色。 楚辞拎着几坛醋,踏着月色去找云烬,云烬以为是酒,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想起她醉酒的模样,唇角笑意泛起。 楚辞给两人各倒了一盏,云烬刚递到唇边,神情顿了一下:“醋?” 楚辞微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醋,是葡萄醋,果味浓郁醇香,很爽口的。” 云烬抿了一小口,酸中带着一点甜,口感很细腻:“不错。” “铺子已经装修好了,等大伯的家居铺子开张后,醋坊也要开张了,阿烬,我在四方赌坊押了一百两,到时候,不但能赢回一间铺子,还能赢一万两。” 说起一万两,楚辞的眸心仿似盛了万千星辰,熠熠璀璨。 云烬心里起了涟漪,如此明灿耀眼的阿楚,真让人动心。 他垂下眸子,抿了一口果醋:“大伯的家居铺子什么时候开张?” “快了,就大后天。”楚辞见了饮了大半盏,笑意扬起,“阿烬,原来你喜欢吃醋。” 云烬眸光落进她眼底:“以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人。” 云烬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楚辞哼了一声,道:“那可不行。” 云烬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行吗?” 瞧着他眉间的霜意,楚辞心中暗笑,附在他耳边,轻声笑道:“阿烬,你吃醋的样子,可真招人喜欢。” 第277章 铺子开张 两日后,家居铺子开张了,宋家人一大早就去了铺子,连张氏也一起去了。 宋琬的死,给张氏打击很大,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人瞧着清瘦了不少,好在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铺子里请了两个老师傅,又招了三个学徒,宋礼按楚辞说的,去成衣铺子,给每个人都订做了两套衣服。 “这是咱们铺子的工作服,以后每季都会有两套,大家快把衣服换上。” 师傅和学徒的衣服不一样,但胸前都绣了“宋记”两个字,大伙儿心里喜滋滋的,连忙去后院把衣服换上。 张氏咂舌:“那可是细棉布,一季两套,得费多少银子啊?” 楚辞道:“穿上工作服,大伙儿有归属感,做事上心了,咱们铺子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 阮氏赞同道:“是这个理儿。” 果然,换了工作服之后,每个人出来都焕然一新,脸上的笑容也更亲切了。 时辰一到,宋礼点了两串鞭炮,在“噼里啪啦”声中,铺子开张了。 顾老爷带着贺礼前来恭贺:“宋老弟,阿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宋礼笑得合不拢嘴:“承你吉言,快里边请。” “不用招待我,你去忙你的,我随便逛逛。”顾老爷摆了摆手,瞧见楚辞往二楼走,也跟了上去,“现在整个清河镇都在议论你跟余家的赌约,余家是老字号了,有把握赢吗?” 楚辞道:“尽人事听天命。” 顾老爷拍着胸脯道:“就咱俩的交情,你跟我说实话,要是没有把握,也没关系,咱有的是银子,有叔罩着你,还怕赢不了吗?” 楚辞弯唇笑起来:“余家虽然老字号,但有句老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有这句老话吗?” “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赢得漂漂亮亮的。” “既然你心中有数,叔就不操心了,不过,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叔一定帮你。” “谢谢叔。” 两人逛到卧房区域,顾老爷眼前一亮,道:“这摆设很不错,照这样的,也给我整一间。” 楚辞乐呵呵:“多谢叔关照,明日,我让人去府上量一下房间的尺寸。” 等逛到书房区域,顾老爷觉得书架很不错,又订了一套。 两人一边逛,一边说起醉云楼的生意。 楚辞每个月都要给醉云楼提供新菜,刚入夏的时候,醉云楼就推出了水果沙冰和冰淇淋。 冰淇淋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先在锅里打几个鸡蛋黄,放入白糖后,朝一个方向搅散,然后把牛奶烧开,倒入搅好的胆糊里,用文火不断地搅拌,最后放进冰窖里冰冻,期间再不断地搅拌,等搅拌好了,也就做好了。 其他酒楼不得要领,根本做不出来,只能看着醉云楼日日火爆,赚得盆满钵满。 顾老爷想起来就高兴:“阿楚啊,我觉得咱们醉云楼的生意,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楚辞瞅着他道:“叔,你也不缺钱啊,咋就这么爱财呢?”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呢?” “银子和婶子掉河里,你捞谁?” 第278章 生意火爆 顾老爷瞪眼:“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楚辞继续搞事情:“只能救一个,叔,你救谁?” “你婶子可是我的小......”顾老爷老脸忽然一红,轻咳了一声,道,“赶紧把新菜方想出来。” 楚辞挤眉弄眼地调笑道:“叔明晚来我家试菜,把你的小心肝也一起带过来。” 顾老爷老脸爆红。 好想捶死这臭丫头! 皮一下超级开心,楚辞笑道:“叔,你慢慢逛,我下去帮我大伯。” 顾老爷看她蹿着比兔子还快,又好气又好笑。 跑那么快干啥,他又不会真的捶她。 下楼后,见村长和宋大柱,还有林大海等其他村民也都来了,楚辞笑着上前打招呼:“叔,你们都来了。” “阿楚,你们这铺子可真气派,好多家具,我见都没见过。” 村民都有点不敢下手,就怕摸坏了。 阮氏和赵氏领着大伙儿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因为打稻机,宋礼名声在外,铺子里挤满了人,那些沙发、榻榻米、还有床榻,都坐满了人。 人们觉得新奇又舒服,翻着画册,挑选着心仪的家具。 楚辞笑容可掬道:“大家若有看中的,可以先付定金,按照下单顺序,我们尽早把家具打出来。” 画册上的家具上了色之后精巧华美,深得那些妇人的喜爱,纷纷掏银子付定金。 楚辞又道:“今日铺子开张,前一百名付定金的客人,可以免费送一套抱枕。” 话音刚落,原本有些犹豫的,立即掏银子,生怕晚了一步,便宜被别人给占了。 余长海一直关注着家居铺子,余老二见那些人空手出来,忍不住幸灾乐祸道:“一早上,连张凳子都卖不出去,真是笑死人了,爹,你看着吧,不出半年准关门。” 进出铺子的,都是大户人家,这些人不缺银子,他们虽然空手出来,可满面红光,显然心情很不错。 余长海道:“家具都是大物件,必定是付了银子后,再安排人送货上门。” 余长海刚说完,两个妇人从他铺子前经过。 “你运气好,前一百名,有一套抱枕,我鞋子都挤掉了,也没挤上。” “没有挤上有啥关系,东家不是承诺送你两个吗?” “可是一套有八个呢,我闺女八月要出嫁,我订了张拔步床,一百两银子,改日,我得让东家再送我两个。” “我瞧着那衣柜不错,你也一并订下,让东家送你一套抱枕。” “那衣柜可要八十两呢。” “你家又不缺银子,还在乎这百八十两,这份陪嫁多体面啊,那可是清河镇独一份。” 妇人被说动,转身又回了铺子。 一个衣柜八十两,居然还有人买? 这种败家娘们不剁手还等什么? 余老二看着快被挤爆的铺子,嫉妒得面目全非。 余长海除了嫉妒,心中更多的却是气恼,越看越觉得憋火糟心。 和宋家的赌约,他一定要赢! 一定要将宋家踩在脚下,让他们在清河镇颜面丢尽! 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第279章 坑余长海 顾老爷要回去了,楚辞送他到门口,正好瞧见余长海转身要进铺子。 “余叔,”楚辞喊住他。 余长海脚步一滞,转过身来,就见楚辞脸上带着笑,朝他走来。 余长海眉心一跳,听楚辞说道:“叔也是来恭贺大伯铺子开张的吗?” 他脑子又不是被驴给踢了,都闹成这样,他恭贺个鬼。 但街上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们俩,余长海为了让人知道他心胸宽广,扯着嘴角笑道:“咱们两家好歹也曾沾亲带故,铺子开张,我理应过来恭贺一下的。” 楚辞笑眯眯道:“余叔有心了,不过,贺礼就算了,大家同在一条街上开铺子,以后多多关照。” 尼玛!老子压根没想要送礼啊! 可恭贺的话都说出口,不送礼的话,那不就是打脸了? 余长海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僵笑道:“开铺大吉,怎么空手呢,我正打算回铺子拿贺礼呢。” 楚辞笑得特别真诚:“礼轻情意重,叔也别送太贵重了,像顾老爷一出手就是一对金猪,一对翡翠玉白菜,还有大家的名画,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余长海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麻蛋! 你都这么说了,老子要是提一篮子果蔬鸡蛋,像话吗? 街上围观的百姓都在等着余长海会送什么贺礼,毕竟,两家的那点恩怨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大伙儿都以为两家撕破脸了,没想到余长海居然会来祝贺家居铺子开张。 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但他不能说啊,余长海气得险些要吐血,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 他回铺子拿了三个锦盒,脸上挤出微笑:“顾家财大气粗,叔比不了,小小心意,别嫌弃。” 楚辞笑盈盈地接过来:“叔客气了。” “阿姐,”宋小弟满脸红光地跑出来,“村长叔给我们送了好多的礼。” 说着,仰头看着楚辞手上的锦盒,张开了他肉嘟嘟的小肥爪,满眼熠熠亮光:“村长叔送了五个!” 顾家比不上,咋连乡下泥腿子也比不了? 余长海真的要吐血了,颤巍巍地从袖笼掏出了好几张银票,放在了锦盒上:“这是阿成的一点心意。” 楚辞弯着唇角微笑:“叔,你真是太客气了,进铺子坐坐吧。” “不了不了,铺子里还忙着呢。”余长海连忙拒绝。 “那叔先去忙,有空过来逛逛。” “好。” 余长海转过身,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一进铺子,喉头涌上一阵腥甜,猛地喷出一口老血。 余老二吓坏了,连忙扶着他坐下:“爹,爹,你没事吧?” 这臭丫头坑了他一百两,能没事吗? 余长海早就想一口老血喷她脸上了。 楚辞见他吐血,心情无比畅快。 她并不介意这点贺礼,但如果能让余长海添堵,她还是很高兴的。 宋小弟笑嘻嘻地道:“阿姐,我是不是很棒!” 村长送什么贺礼,楚辞会不知道吗,宋小弟特意跑出来,就是要坑余长海一把。 那么多人都瞧着,他就不信余长海能不要老脸。 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是阿姐最贴心的小机灵鬼。 第280章 路遇故人 铺子里的生意异常地火爆,直到过了下晌,人才渐渐地少了。 宋家人笑了一整天,脸都快笑僵了,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大房和二房的日子越过越好,只有她家还是老样子,张氏心里酸得直冒泡。 再看着呵呵傻笑的宋廉,张氏险些气得呕血。 一直忙到傍晚,宋家人准备回去了,留下赵氏和宋孟在铺子里帮忙。 宋廉和楚辞各赶着一辆马车回桃花村,半路上,宋廉忽然停下了马车,惊诧地看着旁边的一男一女:“大贵?” 大贵?顾大贵? 楚辞不由多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这两年,顾大贵经历了什么,黑不溜秋的,跟块炭似的。 阮氏探出窗外,见真是顾大贵,一脸的欣喜:“大贵啊,你可算回来了,王氏和狗娃都盼着你呢。” 顾大贵也笑着道:“两年不见,婶越来越年轻了。” 阮氏笑眯了眼睛,看着他身边的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顾大贵道:“这是林娘。” 林娘含笑跟宋家人打招呼。 外出两年,毫无音信,一回来,身边就带着个年轻女子。 宋家人面面相觑,一脸的八卦。 都是回村,便捎带上了他们。 顾大贵摸着车辕:“这马一看就是好马,婶儿,你都买马车了?” 阮氏笑眯眯道:“乖孙买的,家里做了点小生意,有马车出入方便。” 乡下人家买辆牛车就是顶天了,宋家一下子就买了两辆马车,顾大贵暗暗吃惊。 虽然阮氏说马车是楚辞买的,顾大贵只当是宋家人疼爱她,毕竟,对于这个女娃娃,宋家人那可都是捧在手里心宠着。 她要多买一辆马车,宋家人还会不答应? 顾大贵没有多想,打量着楚辞,笑道:“我离开的时候,阿楚还是小丫头,这一眨眼都这么能干了。” 楚辞抿着嘴笑笑。 夸得半点都不走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一路上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村口。 桃花村的变化很大,不但路整得平坦了,不少屋子都重新翻修过,这一路走来,桃花村倒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了。 顾大贵不禁咂舌:“要不是坐你们的马车回来,我都不敢进村了,这变化也太大了。” 阮氏乐呵呵道:“大伙儿不是在药山忙活,就是在作坊做工,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村里建了作坊啊。” 早知道村里变化这么大,他还去矿山干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搂着婆娘唠唠嗑,不够快活吗? 黄昏时分,晚霞如火,村民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看见马车进村,纷纷打招呼,乍然见到顾大贵,都惊愣住了。 “大贵?真是大贵?” “你不是去县城找活干吗?咋都不回来?” “这两年,你去哪儿了?” “你咋这么黑了?” 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顾大贵和林娘下了马车,说起这两年的事情:“我看到有矿山招工,便去了,可进了矿山,人家不让离开。” 见村民打量林娘,顾大贵又介绍了一番,说起和林娘的相遇。 第281章 惊悚的瓜 顾大贵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碰到林娘在卖身葬父,看她可怜,便帮了一把,林娘无亲无故,我便想着既然是缘分,那就认个妹子。” 顾大贵这一番说辞,不知道村民信不信,张氏反正是不信。 宋廉赶着马车缓缓往山脚处而去。 马车上,张氏感慨道:“报恩报恩,报着报着就抱一起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 不知为何,楚辞莫名地有些心虚,不由摸了摸鼻子。 说好的,心无旁骛只报恩的。 结果,她抱了个云大公子。 张氏感慨完,扭头问阮氏:“我瞧着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什么认个妹子,娘,你信吗?” 阮氏也不信,叹道:“可怜王氏一人拉扯狗娃,吃了多少的苦。” 张氏也很同情王氏:“可不是,这天天看着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眉眼传情,多糟心呐。” “家家有本难念经啊,这都是命。” 因为顾大贵和林娘的瓜,这对婆媳破天荒地聊到了一起。 楚辞都惊悚了。 林娘报恩,有没有报着报着,抱住顾大贵,她没有兴趣。 她只要抱紧她的云大公子就行了。 楚辞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他了,想着想着,小心心也跳得有点快。 宋小弟和她同乘一辆马车,见她小脸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关切道:“阿姐,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中了暑气了?” 楚辞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呵呵笑道:“天气太热了,晒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宋小弟不解道:“太阳都下山了,晒吗?阿姐,你......” 楚辞一把按住他的脸,怼在了车壁了。 一张俊脸差点被怼扁的宋小弟:“.....” 明晚,顾老爷要来试菜,楚辞想烧烤。 大夏天,就该火热起来。 一口烤肉,一口冰冻过的果汁,简直不要太爽了。 不过,烧烤前,得进山打猎。 自从上次她掉进深坑里,阮氏已经不允许她进山了。 这事,还得去找云大公子。 楚辞心情愉悦地去了云家:“阿烬,我们明日进山打猎吧?” 云烬低眸看她:“怎么想起来要打猎了?” “想吃烤肉。” “明日,我让晏九进山一趟。” 楚辞扯着他的衣袖,眸光盈盈地看进他眼里:“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打猎。” 难得见她撒娇,云烬心口微漾:“阿楚,” “嗯?” “你这是在对我使美人计?” 楚辞一脸懵圈,又莫名觉得脸有些烫,绞着他的衣袖道:“哪有人使美人计被发现的。” 云烬看着皱巴巴的衣袖,道:“你这是承认对我使美人计了?” “那你答应了?” “嗯。” 楚辞忽然笑起来,欺身靠上去:“那你也承认,你刚才是心动了,是不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靥,云烬垂下眼睫,然后,云淡风轻地转开了脸:“没有。” 楚辞抱住了他,将他抱了个满怀,笑嘻嘻道:“阿烬,你是害羞了,才说不出口,对不对?” “没有。” “不可能,我可是比天上的神仙姐姐还要美,你怎么可能不动心?”楚辞抓着云烬的手,搂住自己的腰,“你看你,都抱上了。” 第282章 心疼了没 第二日,楚辞和云烬一起进山。 也不知道云烬跟阮氏说了什么,哄得阮氏心花怒放,于是就答应了。 楚辞很是好奇:“你都和阿奶说什么了?” 云烬漫步在林间,淡淡道:“你体弱,得多动动,将来才有力气多生几个。” 麻蛋! 她哪里弱了? 她可是东方不败.楚辞,一个拳头哦,能干死一票人哒! 云烬见她僵在那儿,也停下脚步回身看她:“阿奶等着抱小曾孙,你不知道吗?” 前头还有宋孟和宋焦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楚辞气鼓鼓地瞪着他:“是阿奶想抱曾孙,还你是想玩儿子?” “我。” 云大公子云淡风轻地继续往前走,耳珠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楚辞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看着林间日色下,清隽高华的身影,好想立刻扑倒,原地洞房,怎么办? 小心心都跳得贼快贼快的,以至于打猎的时候,都不能专心地瞄准动物,大半天了,连一只野兔都没猎到。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楚辞正感慨着,云烬从身后环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抬高她手里的弓弩,对着一处草丛,扣动了机括。 “嗖”地一声,木箭离弦,射入草丛之中,一点血线飞溅,一只肥硕的野兔倒地不起了。 楚辞怔怔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在云烬低眸看来的瞬间,慌乱地避开了:“阿烬,你射中了。” 云烬勾唇浅笑,声音又低又柔:“山间猎物野性难驯,最是机敏矫捷,狩猎的时候,要心无旁骛。” “我很专心的,是弓弩不专心。” “是吗?” “我往常一射一个准,可厉害着呢,一定是弓弩的问题。” 被迫背锅的弓弩:“......” 云烬浅浅一笑,握住她的手,又猎了好几只:“好了,弓弩没问题了,可以玩了。” 这波宠溺,猝不及防,楚辞心跳如擂鼓,晕晕乎乎地“嗯”了一声。 云烬温柔地替她把脸颊上的碎发拂到耳后:“去吧。” 楚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心,开始寻找猎物。 这一趟进山,收获颇丰,云烬还猎了一只梅花鹿。 傍晚的时候,几人刚处理完猎物,桃林里停着一辆马车,顾老爷带着顾夫人和顾子阑来了。 顾子阑看着一堆的野味,欣喜若狂道:“阿楚妹妹,今日全肉宴吗?” “今晚,我们烤肉。”楚辞一边腌肉,一边说道。 一听烤肉,顾子阑满脸的谗样掩都掩不住,顾夫人有点没眼看,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帮忙。” 顾子阑笑呵呵地凑到楚辞身边:“阿楚妹妹,有什么粗活,我来干。” 楚辞也没跟他客气,指着一旁的竹子道:“把竹子削成竹签,等会儿串肉。” “好嘞。” 楚辞第一次见顾夫人,不由打量了一番。 顾夫人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宋姑娘,” 楚辞咧着嘴笑:“叫我阿楚就好。” 顾夫人性子爽快,半点也不扭捏,挽起衣袖帮着一起腌肉。 楚辞忽然抬起头,一口白牙在日光下亮闪闪的:“叔,我让你的小心肝帮着腌肉,你心疼了没?” 第283章 不太合适 顾老爷原本坐在一旁饮茶,闻言,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顾子阑不厚道地放声大笑,顾老爷老脸爆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警告地瞪着他。 顾夫人俏脸微红,略微有些窘迫:“老夫老妻了,什么小心肝,让阿楚见笑了。” 顾夫人落落大方,洒脱和善,楚辞很是喜欢她:“叔说了,要是婶子和银子一起掉河里,他救婶子,叔对婶子可真好。” 顾夫人横了顾老爷一眼,似羞似嗔。 顾子阑从顾老爷的手里挣脱出来,脱口道:“我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顾老爷脑坑有点疼。 好想把这逆子按进水里摩擦怎么办? 顾子阑嚷道:“爹,过来帮忙削竹签。” 顾老爷想削他! 几人说说笑笑,等顾子阑和顾老爷削好竹签洗干净后,把腌制好的肉,一串一串地串起来。 晏九搬来一小堆的木柴,等烧成了炭,再架上铁架子,把串好的肉放在铁架子上烤。 楚辞一边翻着,一边刷上调制好的调料,浓郁的肉香味,伴着油滴落到炭火里“滋滋滋”的声音,格外的谗人。 顾子阑盯着她手上的肉串,两眼直放光:“阿楚妹妹,能吃了吗?好香啊。” 楚辞看肉烤得金黄酥嫩,递了一串给云烬,笑盈盈道:“小心烫。” 肉烤得很入味,调料也香,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 云烬把肉串递到楚辞唇边:“很香,你尝尝。” 楚辞咬了一口,笑得眼里的光都要溢出来。 被酸到底顾子阑:“......” 顾夫人也烤了一串,递给顾老爷,顾老爷吹凉了,送到顾夫人嘴边。 再一次被酸到的顾子阑:“......”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马车底。 酸到怀疑人生的顾子阑,往云澈和宋小弟那边挪了挪,拿着肉串,一边烤,一边吸溜口水,好不容易烤熟了,也顾不上烫,直接塞进嘴里。 唔...... 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也一并吞下去。 顾老爷把肉片往醋碟子一蘸,顿时瞪圆了眼睛:“阿楚,这就是你酿的醋啊?你这丫头,咋就这么能呢!” 这醋,都能甩余家十八条街了。 顾夫人也赞不绝口:“这醋又香又醇,还带着一点点微甜,肉片蘸上一点,更加鲜美了。” 肉吃多了,有点腻,这醋刚好能解腻,顾老爷道:“丫头,你有这么好的醋,咋不早说?你这醋,拿来蘸料最好吃不过。” “等铺子开张了,叔要多少有多少。” “先给我带两坛回去呗,我不拿去醉云楼,我就自己吃。”生怕楚辞不给,顾老爷又补了一句,“你婶子也爱吃。” 顾子阑从盘子里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也爱吃。” 顾老爷半点也不想看见这糟心儿子,但又怕顾子阑跟他抢,竖起食指,道:“那就再多给一坛呗。” 楚辞笑着应下:“我再送叔两坛果醋。” 顾老爷心满意足,问道:“丫头,你这烤肉确实美味,可要是在酒楼,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烤肉还是要现烤好吃,总不能每桌都摆个铁架子,那像什么样? 第284章 啥滋味的 楚辞喝了一口果汁,才说道:“叔明日把酒楼前面那条街的摊位,全给租下来。” “一整条街的摊位?”顾老爷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楚辞是想在外面支个烧烤摊子,满脸兴奋地应下来,“不过,明晚你得去指点一下。” “好。”楚辞点头。 这一顿,顾家人吃得心满意足,顾老爷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顾子阑还吃得停不下来。 他不是特意把他喂饱了才带出门的吗,咋还一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的模样呢? 这糟心儿子,没法要了啊! 顾老爷后悔把他生出来了,幽怨地看了一眼顾夫人。 顾夫人道:“这孩子随你,瞧着吃饭的架势,亲生的” 顾老爷:“......” 心里默念了百八十遍“这小崽子是亲生的”,顾老爷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走了。” 顾子阑挥舞着双手:“我的肉,我还没吃完呢,爹,你干嘛呢,快松手,爹,” “娘,瞧瞧你的男子,太粗暴了,这种男人要不得,准家暴,啊......” 顾子阑还没嚷完,顾老爷给了他一个大爆栗。 顾子阑生无可恋地被拽上了马车。 这种爹,他也不想要啊! 楚辞忍俊不禁,把剩下的烤肉全都打包给顾子阑带走。 顾子阑立马又活了过来,探出窗外:“阿楚,你真是我亲妹,等花神节的时候,我带你去县城玩。” “好。” 楚辞含笑,然后挥了挥手,见马车走远了,刚转身,就撞上了云烬的胸膛。 “阿烬,”楚辞揉了揉额头,“你怎么站着不动?” 云烬眉眼清淡:“他约你,你就答应了,阿楚,你是有男人的人。” 楚辞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我知道啊,我男人就是你。” 云烬眼睫颤了一下,负着手,转身进了院子。 楚辞追上去,道:“顾大哥就跟我大哥二哥一样,他虽然约了我,也一定会叫上二哥的,我答应了,就能跟你一起过花神节啦,不然,就我们两个人,阿奶和阿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花神节,多少年轻的小姑娘和小郎君,花前月下,一把持不住就为爱鼓掌转圈圈。 家里人又怎么会放心她和云烬孤男寡女,在清河县过一夜。 云烬慢下脚步,低眸看她:“明晚,我和你一起去。” 虽然云烬神色淡淡,但他眼底的微光,却亮过了万千星辰。 触上他柔和的眸光,楚辞笑起来:“嗯。” 摊位和食材,有顾老爷准备,楚辞没什么可操心的。 第二日傍晚,楚辞和云烬驾着马车一起去醉云楼。 落日余晖下,街道两旁已经摆好了桌椅,醉云楼的门前也架好了铁架子,腌制好的肉也都串好了,就等着楚辞过来。 食客见醉云楼这么大的阵仗,纷纷围拢过来。 “醉云楼这是又要推出了什么新的吃食吗?” “你不知道吗?” “知道啥?” “顾老爷今早放话了,晚上要烤肉。” “烤肉有啥好吃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醉云楼烤出来的肉,能是一般的烤肉吗?” 那人本来要走,闻言,忽然又来了兴致,也想尝一尝这不一般的烤肉到底是啥滋味的。 第286章 尽得我心 天色昏暗下来后,街道上挂满了灯笼,照得犹如白昼,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 楚辞和云烬到的时候,根本挤不进来,只能把马车停在另一条街。 街道两旁的摊位上,都已经坐满了食客,顾老爷笑呵呵地跟人唠嗑,一见楚辞来了,忙起身迎了过来。 “丫头,你来了,饿不饿?咱先吃饭。” 楚辞看着坐满一条街的食客,每个人都目光热切地看着她,她忽然就不好意思说自己很饿了,她就是只有那么一点点饿而已。 云烬却已经牵着她的手,进了醉云楼:“先吃饭。” 撇下一整条街的食客,管自己吃饭。 阿烬霸道起来的样子,真是该死地迷人! 顾老爷看着已经进去的小两口,满脸笑容地跟大伙儿说道:“大家还请稍等,等我侄女儿吃完饭,立马给大家烤肉。” 厢房里,云烬正给楚辞夹菜,看着如此贴心温柔的云大公子,顾老爷一只脚都踏进去了,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等小两口吃饭完了,顾老爷让伙计把炭火烧起来。 楚辞把锅烧热,开始翻炒香料,再磨成粉,调制成烧烤的调料,香料的香味飘了出去,又引了不少人来。 楚辞拿出腌制好的肉开始烤了起来,大厨在一旁看着,顺便打个下手。 一时间,香喷喷的肉香味便飘了整条街,勾得人直咽口水。 那肉烤得酥黄香嫩,肉香浓郁,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有个年轻的公子好奇道:“姑娘,你这是在烤肉?我也吃过烤羊肉,可没这么香,你这个怎么卖?” 楚辞把烤好的羊肉递到年轻公子面前:“一串五文钱,买十串送一串,公子一看就是有口福之人,要不,先来一串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年轻公子一听五文钱一串觉得有点贵,奈何实在太香了,他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年轻公子咬了一口,嘴里肉香四溢,鲜嫩美味,他双眼一亮,兴奋道:“那就先来十串。” 刚烤好的肉很烫,年轻公子心急得张嘴便大口咬下,结果舌头被烫到了,他也不管,照样张嘴又大口咬下一口。 年轻公子吃完,砸吧着嘴:“好吃,太好吃了,再给我来三十串。” 围观的人看着他嘴巴油滋滋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好似几辈子没吃过肉了,越发觉得这烤肉好吃了。 “给我来十串。” “我要三十串。” “我也要,给我也来三十串,太香了,馋得人都要流口水。” 很快,整条街的人都在吃烧烤,连醉云楼里都坐满了,有些没有位置坐了,就直接站着,或者是蹲着。 去他的仪态! 这烤肉好吃哭了! 除了烤肉,还有烤鸡翅膀、韭菜、鲫鱼、虾,蘑菇等等。 大厨们也帮着一起烤,可完全忙不过来,食客们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喝酒聊天,整条街热闹非凡。 顾老爷笑得合不拢嘴,暗戳戳地想着,明日再租一条街。 “这丫头真是我的财神爷。” 第287章 不会辜负 食客越来越多,楚辞又累又热,云烬递了一杯茶水给她:“你先歇一会儿,我来。” “好。” 楚辞看着云烬忙活,笑容明快地抿了一口茶。 清冷出尘的云大公子,美则美矣,却似云端高阳。 可沾染了烟火气息的云大公子,才是她的阿烬,她心里的那个阿烬。 烧烤生意十分的火爆,没两个时辰,所有的烤肉都卖光了,顾老爷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看楚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摇钱树似的。 顾老爷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阿楚啊,咱们的生意这么好,明晚一定会有人也跟着摆烧烤摊,我们的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楚辞喝着茶,漫不经心道:“不用担心,说不定还是件大好事呢。” 顾老爷“啊”了一声,一脸的难以置信,都有人抢生意了,怎么还会是好事? 楚辞挑着眉道:“烧烤最重要的就是调料,我们的配料都是秘制的,他们再怎么跟风也没有我们的好吃,如此一对比,还怕没有更多的生意。” 这丫头跟个小狐狸似的,她说什么都对。 第二晚,果然也有人租了几个摊位烧烤,可不管他们怎么吆喝,都没有醉云楼的火爆。 第三晚,醉云楼推出了铁板烧。 等炉子烧了炭火,就把铁板放上去,铁板烧热后,刷上一层油,再把切成薄片的肉片放在铁板上烤,然后,用筷子翻着肉片,烤熟后,蘸一点调制好的酱料,简直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铁板烧不但可以烤肉,各种蔬菜都可以烤,人们觉得新奇又美味,一个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醉云楼的生意好得每晚都爆满。 忙完之后,楚辞直接累瘫在马车上,云烬慢慢地赶着马车。 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身边是俊美的心上人,楚辞忍不住笑出了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美人,美人,” 楚辞侧身,支颐瞧着云烬:“真美!” 被调戏的云大公子垂眸看她:“有多美?” 楚辞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比月色美,比山河美,比世间万物,都要美,美得尽得我心。” 云烬唇角缓缓扬起:“你也是。” 心口涟漪荡开,楚辞捂住了脸,也捂住了满脸娇羞又欢悦的笑意。 云烬看着,唇间笑意比月色还要温柔。 马车悠悠晃晃,很快,倦意袭来,楚辞眼眸半开半合,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天地寂静无声,只有车轱辘转动时,辗过路面的声音,还有楚辞偶尔发出的一两声笑声。 高兴成这样,不知道梦里又怎样调戏云大公子。 笑着笑着,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云烬的腰,将脑袋枕在他腿上。 云烬腾出一只手揽着她,这才终于老实了,香甜无比地睡沉了,连马车停下,云烬把她抱回屋都不知道。 等第二日醒来,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铺子要开张了,得把醋运过去,楚辞正要去醋坊找李大春,林娘上门了。 第288章 请高四霸 林娘的事情,村里也传了几个版本,那些妇人闲着没事,磕着瓜子吃吃瓜,说的全是顾大贵家不得不说的报恩二三事。 但这些都跟楚辞没有关系,她也不关心,她跟林娘不过只见过一面,林娘突然上门,楚辞有些意外。 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林娘眉目清秀,性子温婉,看起来和那些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 只不过,她一个失怙的孤女,无依无靠,顾大贵便是她最后的依靠。 即便她对顾大贵无意,可要继续在顾家生活下去,最后,也只能委身于他。 楚辞发现自己被那些妇人带歪了之后,轻咳了一声,问道:“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娘看起来有些忐忑紧张,捏了一下手指,开口道:“大贵哥好心收留我,我也不能吃白食,什么活都不干,不知道姑娘的药山还请不请人?” 原来是来找活干的。 可为什么没有让王氏帮她问?也没让王氏陪她一起过来? 楚辞再一次被村里的八卦带偏了。 林娘见她不说话,越发地忐忑:“我爹原本是个药农,我跟着我爹伺候药材,也懂一些药理。” 楚辞敛神,看着她手上的茧,知道她没有说谎。 事实上,林娘也没必要骗她,懂不懂药理,会不会伺候药草,在药山呆上半天便全都清楚了。 正好药山也缺人,楚辞便道:“明日,你和王婶子一起去药山上工吧,一个月五百文工钱。” 林娘欣喜万分,忙起身道谢:“多谢宋姑娘。” “乡里乡亲,不必这么客气。” 送走林娘之后,楚辞去了醋坊。 李老爹带着两个儿子正在做淋醋的工序,魏氏和李秋儿正在过滤醋缸上的悬浮物,见她过来,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计。 “小姐,” 楚辞脸上带笑,对李秋儿说道:“后天铺子开张,大姐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秋儿,以后,你就去铺子帮忙。” “去铺子?”李秋儿怔住了。 楚辞“嗯”了一声后,接着道:“你性子活泼,人也机灵,好好帮着大姐打理铺子,历练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李秋儿眸光瞬间亮了起来,有些抑制不住的小兴奋,但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忐忑:“小姐不怕我笨手笨脚,搞砸了生意吗?” 楚辞笑起来:“你是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不不不,不是,”李秋儿连忙摇头,“我就是,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万一砸了生意,我......” “你放手去做便可,即便砸了,也有我给你兜着,我们长于乡野,却不能一辈子都困在乡野,以后,宋家的生意会越做越大,我手底下的人,可不能是扶不起的阿斗,你明白吗?” 李秋儿还有些懵,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魏氏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李秋儿一个激灵,激动道:“奴婢定不会辜负小姐,也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楚辞拍拍她的手臂:“好好干,虽然人活于世,犹如蜉蝣,但也并非事事都不能如愿,至少,自己要走的路,可以自己选。” 第289章 偷了方子 李秋儿心情十分激动。 从前,她只是个乡下丫头,什么都不懂,唯一知道的,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后来,卖身为奴,什么也不敢想,只知道做好手上的活计,好好报答楚辞。 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李秋儿的眼眶一下就蓄满了泪水,楚辞看着她眼底闪动的泪花,有些无措:“怎么哭了?” 怎么把小姑娘给弄哭了? 她真的真的没那么吓人,真的! 李秋儿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奴婢这是喜极而泣,太高兴了。” 这个词,还是小虎子在学堂上跟宋小弟学的,回来教给她的呢。 楚辞不禁莞尔。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李家人也都替李秋儿高兴。 这两日,楚辞也在忙着铺子开张的事情,人们见铺子里摆满了醋,也知道要开张了,整个清河镇都沸腾了起来,四方赌坊更是热闹。 两日后,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宜开市。 宋孟放了两挂鞭炮,宋记醋坊便正式开张了,整条街都围满了人,可谓是热闹非凡。 铺子前搭了个小高台,台上坐着五个人,有顾老爷,也有其他几大世家的当家人,这些人在清河镇都是有头有脸有名望之人。 可最后一个人,居然是高四霸。 别看高四霸平时作威作福,风光又霸气,可在几大世家面前,怂的一批,瞧瞧那正襟危坐的小坐姿,乖得跟个孙子似的。 说好的,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的恶霸呢,莫不是假的吧? 被高四霸祸祸过的人都蛋疼了。 “咋把这恶霸也请来了?宋记醋坊的东家咋想的?” “管他的呢,有热闹瞧就行。” 这场热闹,他们可是期待已久啊,这些人哪个没在四方赌坊下过注? 楚辞淡然地站在一旁,扬声道:“今日醋坊开张,是为了和余家的约定,请来品鉴的,都是镇上德高望重之人,至于高四霸,” 见楚辞顿住了,人们都急了。 请几大世家,他们能理解,可把这恶霸也请来,他们就不淡定了。 余家人也不淡定,余成看着高四霸,阴阳怪气地对楚辞说道:“你把他请来,啥意思啊?莫不是知道自己输定了,收买个人来撑场面?” 这话,高四霸就不爱听了。 他是被人收买,才能坐在这里吗? 宋姑娘明明是看重他的赫赫威名好吧? 不然,他咋能跟几大世家坐在一起呢? 楚辞还没开口,他就拍桌子了:“你他娘会不会说话?一张嘴就放屁,老子是个粗人,咋的了?粗人就不要清誉了?你个驴球子,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 不愧是最凶恶的恶霸,一句话就把余成骂怂了。 顾老爷是这臭丫头的人,旁边的陆老爷,跟顾老爷交情匪浅,要是高四霸也被这臭丫头收买了,余家没有胜算啊。 余长海皱了皱眉头,沉着声道:“众所周知,他就是个恶霸,无恶不作,你把他请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第289章 小人之心 高四霸炸毛了:“老子是睡你婆娘了,还是杀你全家了,老子上你家作恶了?他娘的,哪里就不妥了?宋姑娘要收买,也是收买他们几人,收买老子干啥?” 余长海被骂得老脸红一阵,青一阵。 人们议论纷纷,也觉得高四霸说得很有道理,不由问道:“宋姑娘,你为啥请高四霸啊?” 楚辞笑问:“高四霸是四方赌坊的东家,几乎整个清河镇的人都去下注了,怎么,他不配坐在这里吗?” 高四霸自豪了。 他是凭实力坐在这里哒! 然后,他飘了,大嗓门一嚷,特别地有气势:“上醋!” 李秋儿看向楚辞,楚辞朝她点头,李秋儿便端着托盘上了高台,打开坛子后,一溜烟儿地倒了五盏醋。 香醋入盏的那一瞬,醋香四溢,馋得人口里生津,忍不住就咽了口水。 楚辞含笑看着余家父子三人:“坛底虽注明了是谁家的醋,可除了秋儿没人知道,我就是要收买谁,也是枉然,你们大可放心。” 围观的人们哄笑起来,嘲笑余家小人之心。 余长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老爷等人端着茶盏品了品。 “酸而不涩,香而微甜,色浓而味鲜,好醋!” “口感绵和,香醇得很啊,而且,还有一股很独特的香气。” 品完一小盏,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然后就听见高四霸大喊了一声“卧槽”:“这醋真他娘的好喝!” 见众人侧目,他咂咂嘴,嘿嘿地笑:“太好喝了,一时没忍住。” 品完后,李秋儿又端着另一坛醋上了高台。 高四霸仰头一饮而尽,又一口喷出来:“他娘的,老子的牙都要酸掉了!” 底下有人哄笑道:“是你牙口不好吧。” 高四霸凶恶道:“滚!” 顾老爷品完之后,问其他四人:“醋是不错,不过,还是略输一筹,诸位怎么看?” 陆老爷等人十分赞同:“珠玉在前,再难出其右啊。” 众人闻言,议论开了。 “这么说,是第一坛醋赢了,是宋记,还是余记啊?” “我在赌坊可押了五十两,必须得余家赢啊!” “我也押了余家,宋记的东家年纪轻轻,能得顾老爷说一句不错,也是宋家的造化了。” “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家绣绣花,做啥子抛头露面,好不容易得来的一间铺子,又得还回去,你看这铺子的装修,得费不少银子吧。” 余长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酿了一辈子醋,要是连个黄毛丫头都不如,岂不是白活了? 顾老爷笑得意味深长,看着坛底的那两个“宋记”,高声道:“此次比试,宋记胜。” 高四霸双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记得有个人押了一百两,一赔百,他得赔一万两啊! 麻蛋! 裤衩都要输掉了! 比他更难接受的是余家人,打脸来得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余长海怒指着宋染:“不可能!宋记不可能赢!一定是他偷了我们余家的方子!” 底下一片哗然。 显然是信了余长海的说辞,毕竟,余家可是老字号了,怎么会输给一个新出茅庐的小丫头? 第290章 辱没家风 楚辞呵呵:“人生起起落落,输赢在所难免,技不如人不丢脸,可你们这副嘴脸,给清河镇丢脸了。” 顾老爷啧啧道:“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难怪会输。” 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的余家人:“......” 楚辞眸光带寒,看定余长海:“你说我大姐偷了你们家的方子,有什么证据吗?空口白牙就想诬赖人,那可是泼妇的作风。” 余长海阴沉着脸色:“她原本是余家的媳妇,我们酿醋的时候也没避着她,要不是她偷了方子,你能把醋酿出来?” 宋染气得发抖。 顾老爷说了一句:“如果真是宋记偷了你的方子,论手艺,她们不如你,又怎么可能赢你?可事实上,他们酿出来的醋,不论色泽、口感,都比你们好太多了,这可不是一张方子就能做到的。” 陆老爷也附和道:“顾老爷说得没错,你若是不信,就自己倒一杯尝尝。” 余长海倒了一盏,醋刚入喉,整个人都震住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百年传承,怎么可能酿出这么好的醋? 余长海难以置信地盯着楚辞:“这醋,你从什么地方买的?” 楚辞嗤笑:“刚才血口喷人,诬蔑我大姐偷了你的方子,现在又诬蔑我作假,就这么输不起吗?” 余长海的脸色更难看,恨恨地咬牙。 余成气急败坏,愤恨地嚷道:“这醋要真是你酿的,以前怎么不见你开铺子?” “以前看在我大姐的面上,给你们余家脸面,你们就真的以为凭一个老字号,就能称霸整个清河镇了?难道你余家祖上一开始就懂得酿醋了?还不是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既然你余家先祖能琢磨出来,我为什么不行?” 余成被怼得哑口无言。 楚辞又道:“余家铺子只有一种醋,可我们宋记醋坊,不但有香醋,还有陈醋、米醋、果醋,若说我大姐偷他余家的方子,未免太过可笑,至于买别人的醋来作假,更是无稽之谈,诸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可有听说过果醋?” 人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人问道:“啥是果醋?果子也能酿醋吗?那是啥滋味。” “尝尝不就知道了。” 楚辞勾着唇角笑起来,让李秋儿和李大春把倒好的果醋端出来,怕有人哄抢,让最前面的十来个人尝一尝。 后面的人品尝不到,齐刷刷地盯着那十来个人。 “啥滋味啊?快说!” “啧啧,这么好喝的醋,用得着偷余家的那点手艺吗?” “打稻机就是宋记的小东家捣鼓出来的,酿醋算什么?” “有醋的醇香,也有果子的甜香,真他娘的好喝,还有吗?” 楚辞笑呵呵道:“承蒙大家错爱,今日铺子开张,全部八折。” 话音刚落,人们一涌而上,涌进铺子里。 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来,楚辞看向余长海:“那日,我们定下赌约,要是输了,就交出铺子,你不会是想抵赖吧?” 输给一个黄毛丫头已经够丢脸的,再辱没家风,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就这么把铺子交出去,余长海不甘心。 第291章 居功至伟 余长海正在盘算,如何保住铺子,又不损余家颜面,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声,由远而近,朝这边而来。 正在铺子里买醋的人,纷纷涌出来瞧热闹。 楚辞站在高台上,瞧见前方有仪仗开道,一路锣鼓喧天。 顾老爷瞧着那龙纹旌旗,心下了然:“丫头,你研制了打稻机,居功至伟,瞧这阵仗,应该是陛下赏赐的旨意到了。” “赏赐?”楚辞愣了片刻,瞧着谭远也在,忽然问道,“叔,咱们这位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燕帝勤政爱民,不耽于美色,不劳民伤财,除了铁血狠辣了一些,也没啥毛病。 “算是个明君。” “那他大方吗?” “啊?” “一国皇帝,出手应该不会太小气,”楚辞问道,“叔,你说,陛下会赏我多少银子?” 皇恩浩荡,你居然想的是银子? 顾老爷狠狠地抽了一下嘴角。 不过,这丫头爱财的小模样,简直跟他一样样可爱,难怪他们能合作得这么愉快。 谭远显然也看见楚辞了,低头跟一旁的老太监说了什么,老太监抬眼看过来,然后仪仗队在铺子前停了下来。 老太监走到楚辞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尖细着声音问道:“你就是宋楚辞。” 楚辞行礼答道:“民女是。” 老太监打量的目光不由深了一些。 乡野之人,其貌不扬,这么大的阵仗,却还能从容不变,进退有度,着实是有些意思。 这气度,半点也不输给长安城里的那些世家小姐,难怪能研制出打稻机。 老太监正了正神色,肃声道:“圣旨到,宋楚辞接旨!” “民女接旨。” 楚辞跪了下去,街上的百姓也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老太监展开圣旨,洋洋洒洒地念了起来,楚辞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燕帝赏赐了五百两黄金。 念完之后,老太监把圣旨一合,放到楚辞手上。 楚辞领旨谢恩:“民女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谭远笑着恭贺:“宋姑娘,恭喜恭喜啊。” 楚辞回以一笑:“此事还要多谢大人,若非大人上书朝廷,民女也不会得此皇恩。” 作为清河县县令,谭远必然也有赏赐,乐呵呵道:“宋姑娘客气了,应该是本官沾了你的光。” 寒暄了几句,谭远和老太监回清河县了。 他们走后,人们纷纷围上来恭贺,余长海也不敢再有什么心思,当即拿出铺子的地契。 楚辞笑起来:“铺子里的东西,余叔可要尽早清理出来,我们还等着装修铺子呢。” 余长海脸色阴沉地走了,余成走了两步,回过身阴恻恻地看了眼被人们围住的楚辞,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高四霸悄悄地往外挪,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高四霸,” 高四霸身子莫名一绷,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僵硬地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宋记醋坊赢了,我得赶回赌坊,就先告辞了。” 楚辞笑容可掬道:“我在四方赌坊押了一百两,正好你也在,咱们先把这事了一了。” 第292章 恶霸本霸 高四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尼玛! 你请我来品鉴,就是为了逮我,不带这么玩的! “宋姑娘,”高四霸讨好道,“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不知可否宽限几日?” 楚辞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要逃走不认啊?” 即便把四方赌坊卖了也不够赔,高四霸打算收拾包袱跑路,只要躲过这一劫,他高四霸又是恶霸本霸。 但他坚决不能承认。 更不敢让朝楚辞知道他有这么不要命的念头。 高四霸干干讪笑道:“宋姑娘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楚辞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十日,够不够?” 悲伤逆流成河,高四霸又扯开一个笑容:“这一万两真要凑齐,只能卖了四方赌坊,可这样一来,赌坊里的那些人就要丢了饭碗了,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宋姑娘,你看这样成不,旧事咱们不提了,你以后就是四方赌坊的大东家,如何?” 她确实不缺银子,做四方赌坊的大东家也确实不亏,楚辞却拒绝了:“我对四方赌坊不感兴趣。” 高四霸哭了:“宋姑娘,” 楚辞话锋一转,说道:“若是你以后好好做人,这一万两也不急于一时。” 高四霸欣喜若狂,指天发誓道:“我一定好好做人,只要我高四霸在一天,咱们清河镇就绝对不会有一个恶霸。” 楚辞也不怕高四霸出尔反尔。 因为,自从上次一品居的事情合作之后,高四霸对楚辞可是万分忌惮,就是给他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 顾老爷赞赏道:“你这丫头真是宽厚仁善,这高家兄弟无恶不作,为祸一方,日后,咱们清河镇就真的太平了。” 楚辞笑道:“行善举,结善果,好人有好报嘛。” 这一日,清河镇异常热闹。 不止因为宋记醋坊开张,赢了余家。 更因为楚辞研制出打稻机,受到了燕帝的赏赐。 铺子里人满为患,人人都想沾一沾这喜气,不出两个时辰,铺子里的醋就全都卖光了。 宋家人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阮氏都咧出了牙花子:“乖孙真是给我老宋家长脸了,回去后,这圣旨可得好好供起来。” 只要阮氏高兴,楚辞没什么不可以的:“忙了大半日,大家都累了,咱们回去吧。” 还得把醋都运过来,不然,明日开铺卖什么呢。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村了,村民得知楚辞得了燕帝的赏赐,纷纷上门恭贺。 阮氏设了香案,把圣旨供奉起来。 村民围上前来,都激动坏了。 “这就是圣旨啊?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你看这上面的字,真好看,是陛下亲笔写的吧?” “这个印子就是玉玺吧?玉玺长这样的啊?” 村民既羡慕,又与有荣焉,以后走出去,都能挺起胸脯,骄傲做人了。 别说桃花村了,就是清河镇都跟着长脸了。 有些人也打起了宋家的主意。 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得了燕帝的赏赐,谁不眼红? 谁不想跟宋家攀上一点关系? 第293章 陆家提亲 跟宋家攀上关系,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联姻,动作最快的便属陆家。 今日,陆老爷受邀来品鉴,楚辞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他就动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家里人都去忙了,只剩下楚辞一人,当她看着厅里堆着的礼品,都懵了。 刚建作坊那会儿,村里人也动过心思,宋家乔迁那日,林氏想要给余老二说亲,阮氏直接说了要招婿,村里人便绝了那种心思。 即便后来,有些人觉得入赘也没什么不好,但心里清楚,宋家怕是看不上他们,便也不敢上门提亲。 整个村子都靠着宋家,万一撕破脸,丢了活计不说,还会被其他人排挤。 若是在之前,陆家断然不会看上楚辞,但她研制了打稻机,得了燕帝的赏赐,那又另当别论了。 陆家请了清河镇最有名的媒婆,张媒婆一边打量着楚辞,一边万分热情地说道:“我是陆家请来的媒婆,来为他们家的大公子说亲的。” “陆家?哪个陆家?”楚辞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要问清楚。 张媒婆捏着帕子,捂着嘴笑:“还能是哪个陆家,当然是城东的那个陆家,陆家可是我们清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绸缎庄开遍了整个明州府,陆大公子啊,可是清河书院的学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相公了。” 楚辞眸子微睁:“陆大公子?陆子游?” 张媒婆把陆子游夸了一番:“陆大公子一表人才,跟姑娘真是再般配不过,陆家家大业大,姑娘一嫁进去就能享福,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分。” 楚辞呵呵:“承蒙陆家错爱,我们宋家小门小户,不敢高攀。” 当初在清河书院,顾宁安挑唆陆子游陷害宋焦,她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揭穿了顾宁安的诡计,要是一般人早就跟顾宁安反目了,可陆子游居然还维护他。 这种蠢货,送给她,她都不要。 张媒婆听出楚辞的拒绝之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最为清河镇最有名的媒婆,她都记不清自己撮合了多少姻缘,对这桩婚事,她可是信心十足的。 一个乡野丫头,即便得了一点赏赐,那也是泥腿子出身,能嫁进陆家,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宋家祖坟冒了青烟。 可谁能想到,楚辞居然拒绝了。 不过很快,张媒婆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人往高处走,有哪个姑娘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一嫁进去就是大少奶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比你抛头露面强。” 楚辞笑呵呵地看着她:“抛头露面也没什么不好的,婶子整日走街串巷,给人拉纤保媒,不也很开心吗,做人呐,开心最重要。” 张媒婆被噎得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上不来。 多少人花重金请她说媒,谁不是巴结着她,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居然敢讥笑她,这清河镇,还没有她张媒婆说不下的亲事! 张媒婆压着心底“蹭蹭蹭”往上窜的怒火,语重心长地劝道:“陆家稀罕你,你嫁过去,可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这样的好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可得珍惜喽,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第294章 志在必得 楚辞道:“我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家里人宠我,生怕我在夫家受半点委屈,所以,一早就放了话,要留我在家里招婿,村里人都知道这事,陆家没有打听清楚吗?” 张媒婆脸色再次僵住了。 她说了大半天,口都说干了,这臭丫头还这么油盐不进。 张媒婆都气坏了。 楚辞也不想把她彻底得罪了,笑得别有深意:“有一次,我去清和书院,正好碰到顾宁安算计陆大公子,我好心救了他的性命,他却维护顾宁安,我想,他大概也看不上我。” 张媒婆愣住了。 顾宁安的名声早就都烂透了,清河镇谁不知道他卑鄙狠毒,陆子游维护这种人,读书读傻了吧。 她要是有闺女,也绝不会嫁给这种蠢蛋。 张媒婆深知这门亲是成不了,起身就要走。 “大热天的,让婶子白跑一趟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楚辞笑着提了几个坛子过来,“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臭豆腐和豆腐乳是我的一点心意,婶子莫要嫌弃,我年轻气盛,说话处事难免有不周全之处,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婶子不要放在心上。” 臭豆腐和豆腐乳可都是好东西,这几坛可比陆家给的酬金贵重多了,这丫头出手也忒大方了。 张媒婆心里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笑呵呵道:“姻缘这种事情,最讲究缘分,哪里能强求得来,你们两家没有缘分,真是可惜了。” 楚辞笑而不语,有张媒婆这话,她就放心了。 虽然她不怕得罪陆家,可若是能少一点麻烦,那最好不过。 张媒婆提着臭豆腐和豆腐乳高高兴兴地走了,到了陆家,只说宋家要招婿。 陆子游是陆家长子嫡孙,断不可能入赘宋家,陆老爷虽然惋惜,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陆夫人却是满脸不满,她可以看不上楚辞,却不允许楚辞看不上她的儿子。 她家子游还未及弱冠,就已经考取秀才,别说小小的一个清河镇,就是县太爷的闺女都娶得。 要不是陆老爷执意要请张媒婆去宋家提亲,她断不可能让一个贱丫头,做她陆家的长媳。 陆夫人满心郁气,抱怨道:“乡野丫头就是乡野丫头,真是上不得台面。” 陆老爷睨了她一眼:“顾老爷是什么人,你以为随便一个乡野丫头都能让他视若亲闺女?自从醉云楼跟她合作生意,那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昨日在宋记醋坊,她赢了余家的铺子,还收服了镇上的恶霸,这可不是一个乡野丫头能有的本事,连县太爷都对她青睐有加,你也就别抱怨了,你儿子配不上她。” 陆夫人心气难平:“一个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简直丢了家里的颜面,这种儿媳妇,倒贴给我,我都可不稀罕。” “妇人之见!她小小年纪,就能挣下这一份家业,即便出身差一些,谁又敢看轻她?若是陆家能娶她进门,成为明州府首富,便是指日可待,她如今得陛下赏赐,以后宋家子弟在科举上,定能平步青云,子游若是娶她为妻,何愁不能官运亨通。” 陆夫人最在意的人就是陆子游,一听能助陆子游官运亨通,立马就对楚辞志在必得。 第295章 太清静了 陆夫人急切道:“老爷,你快想想法子,这门亲事说什么也要把它定下来!” 陆老爷也想把亲事给定下来,可特么太难啦! 陆老爷没好气道:“除了让子游做上门女婿,还能有什么法子?” 陆夫人瞪眼:“让子游给一个村姑做上门女婿,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陆老爷不想得罪宋家,抿了一口茶,说道:“既然结亲不成,以后不用再提起。” 陆夫人却是满心的不甘和恼恨。 一个村姑凭什么跟她陆家拿乔? 陆家不嫌弃她出身低微,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这门亲事成了,陆子游得了一份助力不说,她当家主母的位置也会更加稳如泰山。 想起后院那几个作妖的狐狸精,陆夫人就咬牙切齿,捏着手里的帕子,眼底浮上一抹算计,等陆老爷走后,叫来了心腹林嬷嬷。 “花神节将至,过几日府中要办赏花宴,你去宋家走一趟,下张帖子邀宋家姑娘赴宴。”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有的是手段让那贱丫头应下这门亲事。 林嬷嬷不屑道:“一个村姑罢了,给大公子做妾都不配,夫人何必费此心力,多少世家小姐想要嫁进我们陆家,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陆夫人道:“老爷看重她,若能成了这桩亲事,我就是陆家的功臣,日后,老爷再怎么宠着那些狐狸精,也会给我几分颜面。” 陆夫人养尊处优,容貌气度自是不差,可比起那些如花似玉的莺莺燕燕,她越是端庄,就越显得她木讷刻板,尤其是这几年,她年纪渐大,陆老爷已经鲜少去她房中了。 林嬷嬷是陆夫人的奶娘,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陆夫人风光了,她在陆府才有一席之地,当即坐上马车往桃花村而去。 陆家为了跟宋家结亲,花重金请了张媒婆,这事已经在村里传开了,连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都知道陆家去宋家提亲了。 所以,当云澈瞧见陆家的马车时,踢起一颗小石子击在了马腹上。 马儿吃痛受惊,疯狂地跑起来,车夫怎么勒紧缰绳都没有用,林嬷嬷在车厢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马车突然冲进一户人家的篱笆墙,林嬷嬷没抓牢,整个人从车厢里飞了出来,直接飞进了猪圈。 这下,猪圈里的大母猪也受惊了,嗷嗷地叫。 “哪个杀千刀的欺负我家大花,要是吓得大花减膘,老娘剁了你喂猪!” 一个妇人拿着菜刀,杀气腾腾地从灶房里出来,还没从被撞坏的篱笆墙里缓过神来,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从她家猪圈凄厉地传了出来。 妇人瞧着趴在猪粪上拱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的林嬷嬷,顿时跳开三丈远,捂着口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作甚要偷我家的猪粪?”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林嬷嬷,一听这话,气得脚底一滑,又摔了下去。 最终,车夫赔了银子,带着臭气熏天的林嬷嬷回陆家了。 云澈“哒哒哒”地跑回云家:“七哥,陆家又来抢七嫂啦!” 云烬眉间寒霜逼人:“看来,陆家的后院太清静了。” 第296章 钉死窗户 夜色如水,窗外夏虫低鸣,楚辞刚铺开薄被,一声轻微地“吱呀”声响起,楚辞扭头往外看,就看见云烬翻窗进来。 楚辞见他身上穿着寝衣,微讶道:“阿烬,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觉?” “陆家来提亲了?” “我拒绝了,阿烬,夜深了,你快回去睡觉。” 谁知云烬脱了鞋子,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睡觉。” 楚辞懵了,俏脸微红道:“不是让你在这儿睡,你回去睡。” 云烬坐起来,抱着她的胳膊,委屈道:“我难受。” 楚辞探指搭在他腕间,脉象一切正常,没有毒发的迹象:“你哪里难受?” 云烬抚了抚额头,皱着眉头道:“头好晕。” “头晕?”楚辞在他身上闻了闻,“你喝酒了?” 云烬摇头:“没有。” 楚辞狐疑道:“可我瞧着,你怎么像是喝醉了?” 云烬道:“我喝了点果醋。” 喝果醋,把自己喝醉了? 楚辞微微一怔,讶异:“你喝多少?” “喝了两坛,”云烬也有些懵,说完,又摇了摇头,“好像是三坛,我不记得了,阿楚,我头好晕。” 要是毒发,她还有办法,可这喝醋喝醉了,她能怎么办? 她也莫得法子啊! 楚辞又好笑又好气:“你干嘛喝那么多?” 云烬抱着她胳膊的动作紧了紧,哼了哼,道:“有人跟我抢你,不开心。” 楚辞弯起唇角:“又抢不走。” “阿楚,” “嗯?” “我困了。” “快回去睡吧。” “我要在这里睡!” “阿烬,” “嘘,”云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寝不语。” 云烬抱着她一起躺下,月色落在他脸上,踱了一层淡淡的华光,楚辞支颐静静地凝视着,云烬忽地睁开了眼睛:“你怎么不睡?” 喝醉了的阿烬,真是该死的可爱。 楚辞没忍住,在他眼睫上亲了一下:“睡吧。” 云烬灼灼地看着她。 楚辞被他看得小脸发烫:“怎么不睡了?” 云烬害羞地露出了另一半的侧脸:“还有这边。” 楚辞心口剧烈地跳了一下,在另一边也亲了一下,心想着,这下总该睡觉了吧。 谁知云烬仍灼灼地看着她。 楚辞呼吸都屏住了:“怎么了?” 云烬垂下眸子,默了须臾,才说道:“父王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云氏子弟,不能占人便宜,辱没家风。” 所以...... “阿楚,我要亲你了。” 这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 等云大公子满心欢喜地亲完之后,楚辞笑容可掬道:“好了,快睡吧。” 云烬眨着眼问道:“你不还礼吗?” 还要还礼? 楚辞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云烬就那么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云烬道:“你还礼的时候,不应该贵重一些吗?” 麻蛋!还亲上瘾了! 楚辞呵呵一笑:“夜深了,贵重的谢礼现在不方便准备,咱们先睡觉,明日,我再好好答谢,好不好?” “那睡吧。”云烬欢欢喜喜地抱她入怀,闭着眼睡着了。 尼玛!以后一定要把窗户给钉死了! 第297章 陆府纳妾 云烬抱着楚辞一夜好梦,楚辞在他怀里醒来,瞧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温柔而愉悦的笑容浮上眼底。 “阿烬,”楚辞瞧着透过纱帐照进来的日光,柔声唤他,“天亮了,阿烬,起来了。” 头一歪,云烬枕在她肩上,睡眼惺忪都没睁开:“困。” “可天已经亮啦。” 云烬抱着她:“再睡一会儿。” 楚辞抬手,撩拨着他的眼睫毛:“乖,起来了。” 云烬睁开眼睛,眨了一下,带着一丝慵懒:“你说,要给我准备贵重的谢礼,是什么?” 我嘞个去! 昨夜他不是喝醉了吗? 为毛会还记得这件事情? 云烬的神情马上变了,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你是不是要赖账?” 楚辞连忙摇头:“我不是那种人,我这就去拿,你赶紧起来!” 楚辞穿戴好后,出了房间,很快又折了回来,手里提着好几个坛子。 云烬坐在床榻上:“这就是你贵重的谢礼?” 楚辞道:“心意最重要,这些果醋都是我亲手酿的,我的心意,不贵重吗?” 想要亲亲的云大公子:“......” “阿烬,你不喜欢吗?” “......喜欢。” 最终,云大公子压下满腹幽怨,提着几坛子果醋,翻窗离开了。 楚辞松了一口气。 荡漾起来的云大公子,她真的招架不住啊! 吃了早饭,楚辞赶着马车去清河镇。 余长海已经把铺子清理出来了,她得找原来的师傅来装修铺子,已经装修过一个铺子,一样的格局,对于老师傅来说,没什么难度。 谈妥之后,楚辞去了宋记醋坊,虽然不如第一天的火爆,但生意也是不错,尤其是果醋,不少人都喜欢拿它当果浆喝。 楚辞对宋染道:“果醋虽然不是酒,但喝多了也会上头,大姐不妨写个声名挂在铺子里。” “好,我知道了。” “大姐若是忙不过来,就说一声,我让大春过来帮忙,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宋染脸上洋溢着笑容:“现在这样很好,虽然是累了一点,可是很开心,你放心吧,要是真的忙不过来,我会跟你说的。” 两人正说着,进来两个妇人。 两人站在柜之前,一边挑醋,一边说着八卦。 “你听说了,陆老爷纳了个青楼女子为妾,陆夫人大闹了一场。” “现在整个清河镇都传开了,陆老爷放了狠话,陆夫人要是再闹下去就休妻,陆夫人一气之下回娘家了。” “出嫁从夫,脾气太硬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认命,难道陆夫人一辈子不回陆家吗?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狐狸精。” “做人就得有容人之量,谁让咱是正室呢。” 两个妇人聊了小半天,一人挑选了两坛醋。 宋染说道:“陆家家大业大,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陆老爷也是个精明的人,怎会做出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来。” 男人去青楼消遣,谁不是逢场作戏,陆老爷也不是毛头小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居然会纳青楼女子为妾,当真是让人意外。 第298章 抢不走的 楚辞对陆老爷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道:“大概是真爱吧,反正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去他的真爱! 是陆老爷玩得太狂野了,差点玩出人命,青楼的老鸨不依不饶,要把事情闹大,陆老爷为了颜面不得已纳那个女子为妾。 以前玩得也挺刺激的,也没见出什么事,不论陆老爷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晏九暗中设的局,老鸨收了银子,自然要尽心办事。 陆老爷心里苦,但他不能说,偏偏陆夫人还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本就不是有什么脸面的事情,这么一闹,陆家的颜面更加荡然无存。 陆老爷气得真的动了休妻的念头,陆夫人也是个硬气的,当即回了娘家,陆家闹得不得安宁,也就不会再惦记楚辞了。 从宋记醋坊离开,楚辞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赶着马车回村了。 花神节将至,那些点心铺子推出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饼,家里的小吃货都喜欢吃甜食,楚辞便买了些。 马车进桃林的时候,林娘提着一个篮子喊住了楚辞:“这是我做的鲜花饼,狗娃和王嫂子都说好吃,宋姑娘,你也尝尝。” 一番心意,楚辞也不会拒绝,接过来说了声:“林姑娘有心了,谢谢,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林娘笑起来,笑容很真挚:“大贵哥和王嫂子把我当做亲妹子,大伙儿也很友善,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等攒够了银子,也买块地建间屋子。” 村民朴实厚道,虽然妇人们有时候八卦了一点,喜欢说长道短,但都不是心肠歹毒的人,林娘的身世本就够凄惨了,着实让人同情。 寒暄了几句了,楚辞赶着马车进院,刚停稳马车,小雪貂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去,从篮子里捧起一块鲜花饼,“吭哧吭哧”吃得正欢。 楚辞拎着它的后脖颈,发现拎不动了:“你是貂,还是秤砣啊?” 看着明显胖了二三四五圈的小雪貂,楚辞嫌弃了。 她当初怎么就把它捡回家了,是嫌家里的吃货还不够多吗? 小雪貂抱着篮子,甩给了楚辞一个肥嘟嘟的小屁屁。 貂爷就算胖成了秤砣,也是最帅的秤砣! 楚辞有些没眼看,提着锦盒把鲜花饼搁在桌上,然后,送了两盒给云澈。 云澈正和云烬在廊下下棋,捏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后,有些难以下咽:“太甜了,没有阿楚姐姐做的桃花糕好吃。” “怎么不说你嘴刁。” “阿楚姐姐养刁的。” “怪我喽。” 云澈笑嘻嘻道:“怪姐姐过分优秀。” 楚辞忍俊不禁:“好啦,先吃着,明日我再做。” “七嫂,” “嗯,”楚辞应完,脸红了。 云小公子捂着嘴直乐呵,像一只得了逞的小狐狸:“七哥,阿楚姐姐心里全是你,陆家再怎么抢都没有用,阿楚姐姐是你的。” 楚辞红着脸,扭头去看云烬。 云烬眼中有淡淡的赞赏之色,淡声道:“你该练字了。” “哦。”云小公子放下手中的棋子,嘻嘻地笑,“我不会打扰七哥和阿楚姐姐花前日下的,我这就去练字。” 云小公子一走,廊下就只剩下楚辞和云烬。 第299章 欲盖弥彰 风吹过长廊,扬起两人的衣袂,云烬抬手,在棋盘上落了一颗棋子。 楚辞托着腮,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问道:“凤血草可有眉目了?” 云烬道:“十三已经带人去找了。” “十三?云家的暗卫?” “嗯,云家的暗卫营分三大阁,天枢阁主暗杀,天机阁主情报,还有一个是天璇阁,十三是天机阁的阁主。” 豢养一个暗卫营,需要有雄厚的财力,楚辞突然就发觉她那点银子,根本不够看,盘算着如何扩大豆制品的生意。 云烬见她神思不属,倒了一盏茶水给她:“不用担心。” 楚辞捧着茶盏,看着他道:“我不是担心找不到凤血草,你一个人撑着暗卫营,太辛苦了,说好的,我要疼你,我不能食言的,阿烬,我想帮你。” 唇角微扬,云烬温柔地笑:“阿楚,咱们家有矿。” 楚辞惊得瞪大眸子:“有有有......有矿?” “嗯,金矿,明州府一座,安州和云州各有一座。” 天啦,她这是一下子就娶了三座金矿! 楚辞心花怒放,看着云烬的眸光熠熠发亮,云烬宠溺微笑:“我给你的玉佩你可戴在身上了?” 那块玉佩是云家主母身份的象征,楚辞一直戴在身上,她捂着心口的地方,点了点头。 云烬道:“历代云家主母,皆非一般闺阁女子,除了操持府中中馈,还得打理族中的生意,这玉佩便是信物。” 楚辞愣愣道:“包括金矿?” “嗯。” “陛下不知道云家有金矿吗?”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底牌,除了历代家主和主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这玉佩如此重要,又是云家主母身份的象征,云王妃为何会归还云家? 难道是云王妃改嫁了? 楚辞不知道燕帝为何会赦免云王妃,但以云王妃的身份,应该没人敢娶她才是啊。 楚辞有心探问,但云烬对云王妃似乎十分厌恶,楚辞不想让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没有再问。 “阿烬,”楚辞蹭到他身边,“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败光了你家的金矿?” 云烬笑道:“也是你的金矿。” 楚辞乐呵呵地笑起来,想起暗卫营还有一个天璇阁,便问道:“天璇阁是负责金矿的?” 云烬道:“嗯,十一是天璇阁的阁主,以后,你就是他的主子。” 真没想到,历代云王妃还能掌管暗卫营,若不是深爱之人,断不可能。 楚辞这么一想,心口不由荡漾起来,两手撑着下颚,直勾勾地笑看着云烬。 同时,心里越发好奇,云烬的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云烬如此恨她。 云烬被她看得心如擂鼓,眼睫一垂,拈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你笑什么?” “阿烬,”楚辞撑在案上,微微倾身,“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落棋的动作一顿,手指也跟着蜷了一下,云烬淡声道:“非礼勿言。” 楚辞又凑近了一分:“阿烬,你的授业先生是谁?” 云烬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抬起眼睫看她:“我自幼与太子一道,由苏太傅亲自教导。” 楚辞一脸的坏笑:“那苏太傅有没有教过你,口是心非,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 云烬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顽皮!” 第300章 不好糊弄 答应了给云澈做鲜花饼,第二日,楚辞在荷塘里摘了一篮子的莲蓬,剥莲子做荷花酥。 宋小弟抱着小雪貂过来,皱着小眉头,忧心忡忡道:“阿姐,你给豆宝看看,它是不是病了?” 小雪貂耷拉着小脑袋,恹恹的,有些无精打采,楚辞检查了一番,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喂小雪貂服下,道:“大概是吃撑了,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宋小弟以为楚辞喂的消食丸,戳了戳小雪貂圆滚滚的肚皮:“以后可不能这么贪吃了,我都快抱不动你啦。” 小雪貂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眼皮都没掀一下。 一股香甜的味道飘散出来,宋小弟吸溜了一下口水,盯着灶台问道:“阿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荷花酥。” 荷花酥甜香酥松,酥层清晰,形似荷花,云烬的却是不同。 宋小弟看着心形荷花酥,突然就酸了:“阿姐,为何云公子的,跟我们不一样。” 楚辞一本正经道:“阿烬不喜欢吃甜食,这些荷花酥我只放了一点糖,要是都一样,很容易混了,我就做个简单的。” 宋小弟半信半疑:“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书读得多了,都不好糊弄了。 楚辞摸了摸鼻子道:“不过是一碟糕点,哪有那么复杂,我就是有点累了,图个方便。” “阿姐,我替你送过去吧。”宋小弟说道。 他是个明事理,又懂事的乖孩子,阿姐累了,他替阿姐给云公子送过去。 “不用了。” “阿姐,”宋小弟突然神色一正,老气横秋道,“兵法有云,欲擒故纵,才能无往不利,男人宠坏了,你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没用,阿姐,你信我,毕竟我可是要考状元的人!” 楚辞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道:“阿姐信你,我的奚儿长大了,都知道兵法了。” 宋小弟有些害羞,但还是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云家。 他可是小舅子,将来给阿姐撑腰的那个男人! 楚辞也捏了一块荷花酥,一边托着腮,一边咬了一口:“不知道阿烬能不能看出我的心意?” 她正嘀咕着,许氏过来禀报:“小姐,有个叫高四霸的人有事找你。” 楚辞可不觉得高四霸是来还银子的,不过,既然找上门,应该是有要紧事。 “请他进来吧。” “是。” 高四霸一进来,就讨好一笑:“宋姑娘,” 楚辞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说着,把碟子往前推了推:“我做的,吃吗?” “谢谢宋姑娘,”荷花酥看着就很精致可口,高四霸一口咬下了大半,目光锃亮,赞道,“好吃,宋姑娘手艺真好。” 楚辞问道:“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高四霸正了神色,道:“余成本想收买清流镇的地痞,断宋二公子一双手臂,姑娘如今风光正盛,那些地痞不敢得罪宋家,便拒绝了,我跟他们有点交情,昨日一起饮酒的时候,说起了此事。” 第301章 狗胆包天 宋染休夫,余家被人看尽了笑话,再加上一连没了两个铺子,新仇旧恨,余成不会放过宋家。 可醋坊这边,他没机会下手,便盯上了宋焦。 花神节过后,便是院试,这个时候断了手,可就没法参加院试了。 而高四霸已经被她收服了,余成不可能再蠢得找上门,便去找其他的地痞。 楚辞神色淡淡,语气却森寒:“他可真是,狗胆包天啊。” 高四霸斟酌道:“余成对宋家恨之入骨,这怨恨不消,怕还是会对宋二公子下手,姑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我高四霸也不会退缩一下。” 楚辞冷然道:“抛头颅,洒热血倒不至于,要他一双手即可,让他尝一尝废人的滋味。” 高四霸忙不迭地应下来:“姑娘放心,此事我定会办妥,不会牵连到姑娘。” 楚辞也不会白承他的人情,开口道:“余成给清流镇的地痞多少银子,我十倍给你,从那一万两里扣便是。” 余成可是出了十两银子,他本来是想卖给楚辞一个面子,不成想还赚了一百两。 “多谢宋姑娘。” 高四霸欣喜万分,即刻赶回清河镇,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挑几个眼生的地痞,让他们寻衅挑事,直接把余成的手脚都废了。 地痞无恶不作,凶恶成性,余家自然不敢找他们的晦气,只能自认倒霉。 余成成了废人,自然不会再对宋焦出手。 余长海本来在找铺子,余成的手脚被废了之后,这事就耽搁了,余家如今是一团乱。 李寡妇勾搭余成是为了享福,可余家接连走了霉运,余成不但被高四霸的人废了手脚,连那一条腿都给废了,他现在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李寡妇趁着余成睡着了,收拾包袱要走。 余长海拦住了她:“阿成为了你,才跟宋家撕破脸,我余家会有今日,也全是因你而起,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李寡妇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余家的人,我为什么不能走?” 李寡妇一直等着余成迎娶她进门,可余家只字不提,这些日子,她没名没分地呆在余家,一直盘算着怎么让余成娶她,可现在,她真是无比的庆幸。 余长海被噎得气恨,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怀着阿成的孩子,以后要怎么生活?我已经找人去挑日子了,等阿成伤好了,就把你们俩的亲事给办了。” 大夫都说余成的伤是好不了了,余长海急着把亲事给办了,还不是想找个人照顾余成,李寡妇可不蠢,余长海想糊弄她还真是异想天开。 “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前都能活得好好的,以后,也不用旁人操心。”李寡妇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余长海目光骤沉,盯着她的肚子问道。 李寡妇一顿,说道:“叔,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很清楚,我李桂花还年轻,还有大把好日子,没道理给你们余家守活寡。” 第302章 有些眩晕 余长海脸色难看至极:“你要走可以,可你肚子里的是我余家的孙子,孩子得留下。” 小悦儿如今是宋家的人,余成的子孙根被废了,要是李寡妇走了,余成就绝后了。 李寡妇怎么会不知道余长海的算计,老话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们连半路夫妻都算不上,凭什么要她给余家做牛做马,伺候余成? 李寡妇嘲讽一笑:“没动几下就不行了,还想生儿子?以前,看你余家日子还不错,我才便宜你们余家。” “贱人!” 为了这么一个破鞋,跟宋家撕破脸,余长海越想越怒恨,扬起手就给了李寡妇一个大耳刮子。 李寡妇被打得半边脸都肿了,捂着脸,阴狠地盯着余长海:“我今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余家也别想落得一点好,余老二还没成亲吧?” 余成废了,只能指望余老二,要是余老二也废了,他们老余家就真的完了! 余长海又怒又恨,又怕李寡妇报复,咬牙看着李寡妇扬长而去,脑子里突然蹦出楚辞说过的那句“余家的绿帽都是祖传的”,差点吐血。 李寡妇一走,没人照顾余成,余长海既要酿醋,又要出去找铺子,还要腾出手照顾余成,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偏偏余成被废后,脾气暴戾,余家每日都鸡飞狗跳的。 事情传过来时,楚辞心里毫无波澜。 敢对宋家起歹心,就得付出代价。 这日,楚辞吃完早饭,上药山查看药草的长势。 夏日天亮得早,村民上工也早,锄草的锄草,浇水的浇水,把药草伺候得很精细。 “宋姑娘,” 林娘蹲在田间,笑着跟楚辞打招呼,起身的时候,身子忽地一晃,楚辞连忙扶住她。 “你哪里不舒服?” 林娘扶着她的手腕缓了一下,笑着道:“我没事,可能是蹲得太久,一下子有些眩晕。” 楚辞给她诊脉,见脉象没有异常,叮嘱道:“你身子有些虚,平时还是要多调养,我给你开张方子。” 林娘感激道:“多谢宋姑娘。” 回去后,楚辞在案后坐下,忽地闻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眼底微光闪动了一下。 等写好药方,楚辞让许氏给林娘送去,然后,换了一身衣服,拿起一本毒经翻看。 药王谷送来的医书,不止有药经,还有毒经,她正翻看着,晏九兴冲冲地过来。 楚辞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眸心骤然发亮:“是不是找到凤血草了?” “十三已经送来了。” “太好了!” 有了凤血草,云烬的寒毒就能解了,楚辞抑制不住兴奋,连忙去了云家。 凤血草通体青翠透亮,能入药的,是它的根。 楚辞看着养在琉璃盆中的凤血草,小心地扒着泥土,露出一点血红的根茎,眸光熠熠明亮:“没错,是凤血草,我这就去配药。” 楚辞抱着琉璃盆就要回去,云烬轻柔地笑:“我帮你。” “好。” “阿烬,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第303章 炼制解药 云十三看着两人走远了,才问晏九:“这宋姑娘当真能治好公子?” 楚辞太年轻了,也难怪云十三心有疑虑,晏九点头道:“她既然能抑制住寒毒,就一定能治好公子,她的医术不输给药王谷主。” “我从来没见过公子对谁这么温柔过,公子动心了?” “宋姑娘是公子认定的人,是我们的主子。” 云十三震惊地瞪大眼眸:“公子不会是把玉佩给她了吧?” “嗯。” 他家公子向来不近女色,怎么春心一动,竟如此疯狂? 云十三啧啧了两声:“宋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云十三对楚辞既佩服又好奇,奈何他还另有任务,不能在桃花村耽搁太久,正色道:“近来,谢家暗卫毫无动静,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保护好公子,天机阁还有事,我得赶回去。” 解毒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解药凑齐了,就万事大吉了,云烬中毒已久,寒毒和火毒早已深入脏腑,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把毒解了,这当中出不得半点差错。 要是让镇国公和二皇子知道云烬在解毒,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云烬。 现在,他们还能顾忌燕帝,不敢轻举妄动。 可一旦云烬解了毒,对于他们而言,是无穷的后患,那又另当别论了。 晏九神色微凝,闪过杀意:“宋姑娘研制了不少毒药给公子防身,谢家暗卫要是真来送死,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炼药房里,楚辞把九阳草、蛇还草、雪莲,还有别的药材一起放到药炉之中,等三个时辰后,再把凤血草的根茎放进去。 虽然寒毒需要凤血草的根茎才能解,但凤血草也是一株灵药,本身也有解毒的功效,楚辞放进另一个药炉之中,和其他药草一起炼制成解毒丸。 云烬坐在药炉前,添了一根木柴,楚辞在他身边坐下:“再过五个时辰,解药就炼好了。” 云烬道:“这里热,你出去歇会儿,我来看着火。”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荷花酥,也不用太麻烦,跟那日的一样便可。” 阿烬果然很懂她的心意。 楚辞乐呵呵地去了厨房,先是煮了一壶荷叶茶,放到冰窖里冰镇,然后去掉莲子的莲心,放到锅里蒸到酥烂,捣成莲茸。 云烬不喜欢吃太甜,楚辞只放了一点蜂蜜,等她端着托盘过来,云烬看着碟子里的心形荷花酥,食指大动。 冰镇过的荷叶茶味道更好,云烬一边品着荷叶茶,一边吃着荷花酥,竟也吃了小半碟。 楚辞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再养得胖一些,就更好了。” 云烬又捏了一块荷花酥,淡淡道:“怕我太虚抱不动你吗?阿楚,你多虑了。” 楚辞小脸一红,倒了一盏荷叶茶,低头抿了一小口,抬起眼睫悄摸摸地看着他。 云烬漫不经心地又说了一句:“阿楚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可试一试,我都快忘了,美人在怀是什么感觉了。” 第304章 为何毒发 差点被茶水呛到,楚辞用手背擦了擦唇角:“再试一试?不用了吧,我自然是信你的。” 云烬盯着她看:“可你看起来不太信。” “是吗?”楚辞呵呵干笑,“谁说我不信了,我这个人比较内敛一点。” “这么说,是我眼神不好了?” 楚辞眉心一跳,觉得不能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然,真要掉坑里了。 “阿烬,” “嗯,” 楚辞认真道:“你不瞎,所以,一定要相信自己。” 觉得这话似曾相识的云大公子:“......” “阿姐,” “阿楚姐姐,” 药房外传来宋小弟和云澈的声音,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进来了:“阿姐,你是不是做荷花酥了?” 楚辞看了一眼还剩小半碟的荷花酥,脸上堆起了笑容:“阿烬,” 云烬捏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我的。” 楚辞嘴角抽了一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云大公子如此护食。 宋小弟和云澈一进来,就瞧见碟子里的心形荷花糕,瘪着嘴道:“阿姐,你怎么只给云公子做荷花酥?” 他算是看明白了,女大不中留。 之前,还骗他说太累了,想做个简单的,骗鬼哦。 这分明,把心都送了! 宋小弟现在看她的目光,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楚辞莫名地就有些心虚:“要是我说,炼药炼得有些累了,你们信吗?” 云澈沉沉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七哥,阿楚姐姐为了你都学会说谎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楚辞:“......” 云烬端起茶盏,突然手一松,茶盏落地而碎。 见他神色不对,楚辞莫名心慌了一下:“阿烬,” 云烬本想宽慰她,谁知喉间涌上一阵腥甜,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阿烬!” 在楚辞的惊呼声中,云烬软软地昏倒在她身上。 云澈脸色大变:“阿楚姐姐,七哥这是毒发了吗?” 自从服用蛇还草和九阳草炼制的药丸,云烬已经很久不曾寒毒发作了,楚辞隔三差五给他诊脉,也丝毫没有要毒发的症状。 可为何突然毒发了? 云澈顾不得去深究,连忙去摸他的袖笼。 为防毒发,云烬身上都会带着药丸,云澈倒了两粒喂他服下。 只这么片刻的工夫,云烬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这次毒发,比以往都凶猛,可解药在药炉里,还没炼好。 云澈急坏了:“阿楚姐姐,怎么办?” 为护住云烬的心脉,楚辞取出银针,封住了几处大穴:“奚儿,你去药山把周青叫回来,阿澈,你把晏九大哥叫来。” 两人连忙往外跑,各自去叫人。 “周大哥,周大哥,”宋小弟火急火燎地跑到药山,扬声喊道,“云公子毒发了,阿姐让你赶紧回去。” 宋小弟喊得太大声,整个药山都听见了,林娘动作一滞,把一株药苗给拔了。 周青不敢耽搁,连忙去炼药房,楚辞让他看着药炉。 晏九赶过来,把云烬抱到厢房,眉目冷沉,惊诧道:“公子怎么会突然毒发?” 第305章 不慎误服 楚辞神色冷凝道:“我记得药王谷的毒经里提到,玲珑散毒性不强,有淡淡的兰花香,常人若是不慎误服,则会精神不济,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它却能激发寒毒。” “七哥是中了玲珑散?”云澈眸底暗凝寒芒,问晏九,“七哥今日都去了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晏九答道:“公子今日并未出门,除了十三,也没有见过别的人,十三是不会谋害公子的。” 暗卫一生只为云家而活,云十三若有逆心,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去寻凤血草。 云澈小脸沉沉:“那会是谁?” 这时,许氏提着药汤进来,楚辞拔了云烬身上的银针,等浴桶倒满药汤后,又让晏九把他抱进浴桶里。 三个时辰后,云烬脸上的寒霜慢慢地褪了,夜色深静,云澈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楚辞把他抱到床榻上,轻柔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低声对晏九道:“去查一下林娘。” 晏九眼底透出一抹锋锐:“她是谢家的细作?” “前几日,林娘送了些鲜花饼,豆宝吃了之后,病恹恹的,我给它喂了解毒丸,不出两个时辰,它又生龙活虎的,今日,我扶了林娘一把,身上便沾了兰花香,若我没有猜错,她是想借我的手,令阿烬毒发。” 云烬清冷淡漠,生人勿进,除了宋家,没人能接近他,林娘便想利用楚辞。 林娘身世凄惨,性子和善,为人又勤快,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仔细想想,却发觉她太过滴水不漏。 所以,炼药的时候,楚辞把事情跟云烬一说,两人决定引蛇出洞。 晏九得知云烬毒发是两人的计策,心下微安:“就算要引蛇出洞,公子也不该以身犯险。” 楚辞落在云烬身上的目光,格外的轻柔:“我也劝过他,可阿烬说,谢家暗卫狡诈谨慎,万一露了破绽,就打草惊蛇了。” “为何不直接把林娘给解决了,以除后患?” “解决一个林娘,谢家只会派更厉害的过来,我们在明,谢家在暗,何不利用林娘,顺藤摸瓜,揪出谢家暗卫?” 云烬毒发,不论是生是死,林娘都会去联络谢家暗卫,只要跟踪她,就能找出谢家暗卫的藏身之处。 天蒙蒙亮之后,晏九出去办事了,楚辞又换了一遍药汤。 周青敲门进来,道:“小姐,药炼好了。” “辛苦你了,快去歇着吧。” “是。” 楚辞倒出三粒解药,正要喂云烬服下,云烬醒了。 “阿烬,你醒了。”楚辞笑靥如花,眸光里全是笑意。 云烬的声音有些低哑:“这么担心我?” “你若是等解药炼好,我也不至于那么担心。” “若是如此,谢家暗卫必定起疑。”云烬半垂着眼睫看她,笑道,“有你在,我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下不为例,就算是为了我,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 “我答应你,日后,定不会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你若不信,”云烬抚上她的脸,微微倾身,“以此为证。” 楚辞呼吸一窒,眼见着就要亲上了,一道声音骤然传来。 第306章 拍晕自己 “阿楚姐姐,七哥醒了吗?” 云澈一醒来,就表达了对自家七哥的关切担忧之情。 云烬恨不得把他摁进被窝里。 坏了自家七哥的好事,云小公子心虚又自责,连忙扯过被子蒙头盖上。 楚辞红着脸,倒了一盏温水,喂他吃药:“前半个月,每天服用三颗,半个月后,服用两粒便可。” “嗯。” “我去做早饭,银耳莲子粥,好不好?” “好。” 楚辞走后,云澈探出小脑袋,心虚地蹭到浴桶边:“得不到的,才会惦记,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云烬闭目养神。 云小公子扭捏了好一会儿,最后,暗暗地捏紧了小拳头,在云烬脸上“吧唧”了一口。 “我替阿楚姐姐亲的!” 亲完“哒哒哒”一溜烟儿跑远了。 这骚操作,云烬都惊呆了,随即,弯起唇角,笑了。 楚辞见云小公子满脸通红地跑进来,好奇道:“阿澈,你脸怎么这么红?” 云澈目光飘忽了一下,捏着衣袍说道:“天太热了。” 楚辞不疑有他,让他回云家给云烬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药汤要是凉了,让阿烬沐浴更衣。” 云小公子的内心是拒绝的,磨磨蹭蹭地回了云家,又磨磨蹭蹭抱着衣服给云烬送去。 云澈探手,试了一下水温:“药汤凉了,七哥,阿楚姐姐让你沐浴更衣。” 云烬“嗯”了一声,云小公子松了一口气,去厨房找楚辞。 银耳莲子粥刚刚熬好,楚辞给他盛了一碗:“小心烫。” “嗯,”云澈舀了一勺,笑眯眯道,“真好吃,阿楚姐姐,” “嗯?” 云小公子笑得天真无邪:“七哥刚才说,他好饿,姐姐快给七哥送去吧。” “好。” 楚辞端着银耳莲子粥去给云烬送去。 云小公子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似的:“七哥,好好把握哟。” 楚辞来到屋外,没听到水声,以为云烬洗好了,便推门进去。 云烬正穿着寝衣,闻声转过去,衣襟微敞,露出大片白皙精壮的胸膛。 楚辞慌忙转身:“我,我以为你洗好了。” “过来帮我更衣。” “不,不合适吧。” 云烬勾起唇角:“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男人吗?亲都亲得,更个衣就不行了?还是说,只能抱抱亲亲?” 楚辞好想一巴掌拍晕自己,转过身把粥碗搁到桌案上,干干地笑了两声后,一边系着寝衣的衣带,一边问道:“阿烬,你现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云烬翘起唇角,抬高手臂,让楚辞给他更衣:“饿了。” 系好腰带,楚辞抬手整理他的衣襟,微笑道:“好了,尝一尝我熬的银耳莲子粥。” 云烬半垂着眸光,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喂我。” “还要喂......”云烬眉梢一扬,楚辞连忙堆起笑容,“好呀。” 这一顿早饭,云烬吃了两小碗,难得见他有这么好的胃口,楚辞很高兴,说起了正事:“我已经让晏九大哥去调查林娘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是弄死谢家暗卫,还是绑了送到燕帝面前? 第307章 杀害无辜 云烬靠在椅背上,牵过她的手,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手指:“即便是人赃并获,也会有人替谢家顶罪,不过,” 楚辞见他顿住,问道:“不过什么?” 云大公子玩得不亦说乎:“阿楚想不想膈应一下他们?” 楚辞来了兴致,眼中掠过微淡的精光:“各世家豢养暗卫不是秘密,但谁也不敢捅到明面上来,不如,让百官也看一看,谢家为铲除异己,是如何的无所不用其极。” 惹人忌惮,有时候是一件好事,可要是越积越多,便会是一把利刃。 云烬笑意微扬:“谢家虽然不至于就此失势,但却失尽了人心,谢家,也风光得够久了。” 接下来的事情,云烬自有打算,不需要楚辞操心。 反倒是豆制品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得好好规划规划。 因为醉云楼,臭豆腐和豆腐乳名声在外,不少州府的酒楼都来作坊进货,可作坊就这么大,根本满足不了。 楚辞想了想,问云烬:“阿烬,云州和安州是不是都有你的人?” “嗯,” “我想在云州和安州,还有长安都建一间作坊,想跟天璇阁借几个人。” 云烬道:“你如今是天璇阁的主子,有什么事情吩咐十一,他自会安排妥当。” 楚辞有些底气不足:“我一个乡野丫头,他们能听我的?” 云烬打趣道:“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楚辞垮着小脸:“只怕他们都觉得,我非但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反而还会拖累你。” 云烬在她的手心里摩挲了一下,笑道:“你是我云烬的女人,没人会看轻你,也没人敢看轻你。” 心口处有涟漪泛开,漾得她心神微动,楚辞眸光灼灼地看着他:“原来,做你的女人这么了不起。” 云烬握着她的手:“我说过,即便你把天捅破了,也有我撑着,放手去做便是。” “阿烬,谢谢你。” 楚辞满心欢喜,有人撑腰,有人宠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为防有人拦截密信,暗卫营有自己的联络渠道,楚辞写完信,就等晏九回来:“也不知道晏九大哥查得怎么样了。” 谢家的暗卫统领可不是什么小喽喽,行事必定谨慎不留痕迹。 云烬道:“有时候过犹不及,总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正说着,晏九回来了。 楚辞倒了一盏茶给他:“晏九大哥,你查到什么了?” 晏九道:“林娘家住万源县,的确是因为卖身葬父才遇到顾大贵,听村民说,林娘的弟弟进山打猎,在山里失踪后,她父亲进山寻找,不慎摔下山崖死了。” 林娘能为谢家暗卫所用,事情必然没那么简单,楚辞沉吟道:“林娘父亲的死,是谢家暗卫所为?那他弟弟呢?” 晏九点头:“她弟弟应该在谢家暗卫手里,不然,林娘不会为他们所用。” 想要掩人耳目,不被人怀疑,卖身葬父,再跟着顾大贵回到桃花村,是个很好的法子。 为达目的,不惜杀害无辜,谢家还真的是狠辣。 第308章 念念不忘 解毒之事不能大意,隔两三个时辰,楚辞就会给云烬诊脉,云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得很。 云烬胃口不好,为了能更好地调养身子,楚辞变着花样给他做药膳。 厨房又闷又热,她一边往砂锅里放食材,一边用文火慢慢炖。 苏氏进来,递给她一方帕子:“你出去歇一歇,我来看着火。” 楚辞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厨房里烟火气重,别熏着阿娘了。” 苏氏微笑:“阿娘哪有那么矜贵,乡下妇人,哪个不用操持家务,也就你阿奶疼我。” 三个儿媳妇里,阮氏最疼苏氏,哪怕苏氏来历不明,阮氏也当亲闺女疼着。 她心疼苏氏流落乡野,孤身无亲,便加倍地疼她。 “我也会好好疼阿娘的。”楚辞弯着眉眼笑起来。 苏氏笑意温柔:“去歇一会儿,陪云公子说说话,别冷待了人家。” “阿娘到底是心疼我?还是心疼阿烬?” “阿娘对他好,他才会加倍地对你好。” “阿烬对我很好的。” “奚儿说得对,女大不中留,还没定亲呢,就一颗心向着他了。” “明明是阿娘先偏心他的,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楚辞娇嗔地抱怨了一句,然后去找云烬了。 见她走远了,苏氏脸上笑意微敛,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药瓶,把里面的药粉倒进了药膳里。 宽廊里,云烬闲散地坐在沙发里,吹着荷风,执着一卷书卷翻看。 “在看什么?”楚辞凑过去,问道。 云烬翻看书卷的手一顿,抬眸看她:“不是刚见过吗?就这么对本公子念念不忘吗?” 楚辞小脸一红,虽然她确实也挺想他的,但看着云大公子这副“阿楚好爱我”的表情,莫名想要打他是怎么回事?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云烬定定地看着她,眸色虽浅淡,却灼灼炙热,“你如此亲近本公子,是不是想对本公子......” “没有。”楚辞心口一跳,及时截住了他的话。 手中书卷虚握,一抹笑意掠过眼底时,云烬勾起了唇角:“本公子是不是天纵之才?”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你是。” 唇角又勾了勾,云烬继续问道:“是不是算无遗策?” 麻蛋!真的不是膨胀了?! “是。” 云烬眉间凝着异样的光采,面色虽清淡,却又泛着淡淡的绯色,还带着一丝的小得意:“那就对了,你一定是太想念本公子,以至于有了那些心思。” 那些心思,是哪些心思,把话说清楚哦! 楚辞忿忿地咬了一下牙。 云烬眉梢一挑:“本公子说错了?” 楚辞脸上堆起笑容,笑得格外的狡黠:“你天纵之才,算无遗策,怎么会错?不过呢,非礼勿言哦,你身为家主,却明知故犯,该怎么罚?” “如此了解云氏家规,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本公子。” “......我去看一下药膳炖好了没有?” 云大公子荡漾起来,真的让人脸红心跳,却又好想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炖了一下午,药膳浓郁鲜美,晚饭的时候,云烬吃了一整碗,或许是吃得太饱,有些犯困,便早早地歇下了。 静谧的夜色中,苏氏悄声推开房门,朝云烬走了过去。 第309章 苏氏掉马 苏氏来到云烬床榻前,见他睡得熟,便在榻边坐了下来,取出袖笼里的针套。 这一套金针一共九根,每一根金针都刻有凤纹,苏氏下针时行云流水,捻转间,针上凤凰似要振翅而飞。 行完九针,苏氏探指搭在云烬腕间,却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幽深清冷的眸底,无波无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苏氏,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苏氏讶然:“怎么会?” 药量虽不多,但她亲手配置的迷药,足够云烬睡上四个时辰的。 云烬淡淡道:“刺杀经历得多了,自然比较警觉一些,何况,我正在解毒,每一味药都是解毒圣药,伯母研制的迷药再厉害,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 苏氏淡然道:“我研制的迷药虽不会影响你解毒,但是药三分毒,你知晓了也好,我不必再每日给你下药。” 云烬看着身上的金针,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凤神针吗?” 苏氏点头:“阿楚炼制的解药,再加上天凤神针,不出一月,你身上的毒便可解了。” 天凤神针是药王谷的圣物,亦是谷主身份的象征。 传言,天凤神针能起死回生,若是寻常病症,只需一针便可不药而愈。 音神医于医术一道上,天赋极高,前药王谷主不但将针法倾囊相授,还将天凤神针传给了她。 也难怪苏氏会对云烬下药,天凤神针一旦现世,她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云烬静静地说道:“云家找了伯母十几年,却不知人就在眼前,那本记载寒毒的手札,是伯母亲手所著,再故意做旧的吧?” 苏氏没有否认:“阿楚既已认定你,你便不能死在她前头。” 提起楚辞,云烬眸光一片柔和:“我若死了,谁来疼她护她呢,这条命,除非阿楚想要,否则,谁也夺不去。” 从前,他对生死没有执念,是因为生死于他并无意义。 那时候,他有多不在乎。 现在,就有多惜命。 苏氏心下满意,说道:“以后,我会每日给你行针,但此事,只能你知我知。” 苏氏如此疼爱楚辞,却从未想过将天命神针传给她,宁愿对云烬下药,也不曾在手札里提起,便是不想楚辞知晓。 “既是过往之事,又何必再提,乡野丫头也好,世家千金也罢,我喜欢的,是一个叫阿楚的姑娘,那些尊荣风光,自有我挣来给她。” “乡野自在,没有算计,也不必被迫放弃什么,阿楚要的,并非那些尊荣风光,而是你的真心,云烬,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你不许负她,更不许将她牵扯进漩涡之中。” “云氏之仇,只是我一人之事,即便要我死,我也绝不会让阿楚置于险境。” “如此最好。” 苏氏取下金针,便离开了。 为了方便苏氏给他行针,云烬留在了宋家,林娘见云烬安然无恙,急了。 云烬若是不死,那她弟弟断然难以活命,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 第310章 有何打算 林娘也没料到云烬寒毒发作,还能安然无恙,既然玲珑散不能要了他的命,就得另想它法。 林娘决定去找谢家暗卫,天黑后,她避开顾大贵一家,悄悄出了桃花村。 自从知道林娘是谢家的细作,晏九更不敢掉以轻心,一直暗中监视着她。 林娘到了清河镇后,在一处民宅前四下环顾了一番,确定没人瞧见,抬手敲门。 那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可里面的人全都是谢家的暗卫,晏九隐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掠上屋顶,揭开一块瓦片。 暗卫统领坐在案后,冷然问道:“事情办妥了?” 林娘捏着手指,忐忑道:“宋姑娘医术精湛,她救了云公子。” “废物!”暗卫统领冷怒斥道。 林娘心中骇然,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你们放了我弟弟。” 暗卫统领鹰眼一眯:“一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想我放人?” “求求你,放过我和我弟弟,只要不是杀人,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们做牛做马,求求你放过我们。” “我喜欢听话的人,既然你不肯帮我,那你弟弟也没必要活着。” “不要!”林娘惊骇万分,慌忙哀求道,“不要杀我弟弟,求你不要杀他,不要!” 暗卫统领不为所动:“不是我要杀他,是你不肯救他,要他命的人,是你啊。” 林娘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这些人冷血狠辣,她知道他们的秘密,若是不能为他们所用,一定会被杀人灭口,到时候,她和她的弟弟,一个都活不了。 林娘害怕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道:“我一定会替你杀了云公子,你不要杀我弟弟。” 暗卫统领阴冷一笑:“如此最好,不然,你爹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 林娘敛下惊恐之色,道:“玲珑散要不了云公子的性命,大人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暗卫统领说道:“为了你弟弟,我想,你会有办法的,你这次没能要了云烬的性命,他必定有所怀疑,日后没什么事情,不要再过来。” “是。” 林娘从宅子里出来,夜风一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背上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屋里,有暗卫问道:“云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否则二皇子也不会被陛下禁足,要不要我们助她一臂之力?” 暗卫统领道:“就因为二皇子被陛下禁足,谢家才不能被牵连进去,否则,我们又何需借他人之手。” “虽然比起顾宁安,林娘聪明了些许,她若能杀了云烬,那最好不过,可若是不能,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一个人为了活下去,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此事,我心中有数。” 暗卫统领都这么说了,暗卫也不敢再多言。 晏九把瓦片放了回去,回了云家。 “除了暗卫统领,还有八个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两个不在我之下,公子有何打算?” 第311章 顾不上你 云烬清冷道:“留个活口便可,此事,我们不宜出手,传信给明璟,跟他借些人手。” 燕帝能赦免云烬和云澈,却不能容许暗卫营存活于世。 过往之事,早已盖棺定论,燕帝绝不允许有人旧事重提,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云氏谋逆,就是真相! 在燕帝眼中,一切皆是棋子,皆与蜉蝣无异,谁若敢挑战君威皇权,便要斩草除根,这便是王道。 王道无情,在证据集齐之前,不能让燕帝断了云家的根基。 萧明璟曾揪出二皇子安插在军营里的细作,此次由他出手,再合适不过。 云烬在宋家住了两日后,便回去了。 虽然他也很想跟楚辞朝夕相对,可住得久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坏了楚辞的名声。 再过几日便是院试,宋焦从书院回来,收拾包袱准备去府城。 他过来找楚辞的时候,楚辞正在摘莲蓬,笑吟吟地给了他一个。 宋焦一边剥着莲子,一边问道:“子阑说,你答应他,花神节一道去县城玩?” 楚辞点头:“听说,花神节可热闹了,我还没去玩过。” “你想去,二哥带你去,答应他作甚?” 顾子阑就是嫉妒他有这么厉害的妹子,这种暗戳戳想要跟他抢阿楚的朋友,要来何用。 楚辞莞尔:“顾大哥是二哥的好友,想着二哥也会一起去,才答应他的。” 宋焦心情好了些,但还是叮嘱她:“以后离他远一点,不用给我面子。” “二哥后日直接去府城吗?” “嗯,提早两天过去,熟悉一番,也好养精蓄锐,二哥这次一定考个案首回来。” “我相信二哥一定可以的。” 那么多学子去府城赶考,提早两日过去也不算早了,楚辞道:“那么多考生,只怕客栈都住满了。” “我跟子阑结伴同行,顾家在府城也有宅院,二哥不会露宿街头的。” 宋焦这会儿又想起了顾子阑,觉得这个朋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 莲子脆嫩清甜,楚辞想着给大伯家和三叔家也送些过去,不由又多摘了些。 宋焦问道:“摘这么多吃得完吗?” “阿奶说要炖莲子山药汤,二哥在这边用饭吧。” “好呀,我很久没尝过阿奶的手艺了。” 兄妹俩一边聊着,一边剥着莲子,宋小弟“哒哒哒”地跑过来:“阿姐,明日就是花神节,花神节是女子求姻缘的好日子,要是错过了,就得再等一年,明日,我们一起去县城吧?” 楚辞故意逗他:“我去求姻缘,你去做什么,这么小,就想娶媳妇了?” 宋小弟小脸一红:“阿姐,你不要乱说哦,你带我一起去,我可以替你一起求。” “是有几分道理,那就一起去吧。” “阿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宋小弟万分雀跃,第二日天还没大亮,便跑到楚辞屋里,把她拉起来:“阿姐,阿姐,起来啦,阿姐......” 楚辞突然就后悔答应他了:“天还没亮了,我再睡一会儿了。” 宋小弟急得跺脚:“今日,多少人求花神保佑,阿姐不早点去,花神哪顾得上阿姐,阿姐,你还要不要云公子啦?” 第312章 机会来了 赖床不起的阿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等吃完早饭,天就亮了,咱们早点赶路,就不会那么热了。” “咱们早点去,花神见你这么诚心,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阿姐......” 楚辞生无可恋地躺在床榻上,她家的小话痨,她真的招架不住。 打了个呵欠后,楚辞坐起来,宋小弟喜滋滋地出去了。 吃完早饭,宋焦也过来了,去后院套了马车。 马车刚出了桃林,就碰到晏九和云澈,宋焦往两人身后看了看:“云公子不一起去吗?” 晏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远远走来的人影:“公子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宋焦也听说了云烬寒毒发作的事情,不疑有他。 林娘走近后,跟几人打招呼:“宋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楚辞微笑道:“今天是花神节,去县城凑凑热闹。” “花神节夜间最为热闹,姑娘们都会在河边放花灯,只要够诚心,就会得花神庇佑,寻得一门好姻缘,那些贵人还会放烟火,可好看了,宋姑娘不妨在县城住一晚。” 若不是知道林娘是谢家的细作,楚辞很难把她当成一个坏人,她既不巴结讨好,又进退有度,也难怪谢家的暗卫会找上她。 楚辞笑容不变,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待马车行远了,林娘才收回目光,往云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她看得分明,马车里只有晏九和云澈,云烬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夜里,楚辞一行人又要在县城住一晚,她的机会来了。 到了镇上,马车停在顾家,晏九对楚辞道:“我还有事,就不随你们一道去了,小公子就拜托宋姑娘了。” 楚辞颔首:“我会照顾好阿澈的,你万事小心。” 虽然她不知道云烬的计划,但她知道布局这么久,云烬要收网了。 顾子阑上了马车后,一行人往清河县而去。 今日的清河县格外的热闹,街道两旁早早地就搭起了灯架,有不少小贩已经支起了摊子,卖着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酒肆茶楼更是喧嚣热闹。 宋小弟探出窗外,被一阵喝彩声吸引,抑制不住小兴奋:“阿姐,你看,那边有人在变戏法。” 喧闹盛景,一定会有很多杂耍的艺人,楚辞见怪不怪:“现在时辰尚早,等过了傍晚,卖艺的人多了,还有胸口碎大石,喷火吞剑什么的。” 宋小弟连清河镇都很少去,更别说看人胸口碎大石,一时很是好奇:“不会吐血吗?” 楚辞解释道:“都是障眼法。” 话虽这么说,宋小弟的心里却十分地期待。 顾家家大业大,在县城也置办了宅子,顾子阑从车厢里探出脑袋,给宋焦指路。 管家早就收到消息,因而早早地吩咐下去,一行人一到,管家便命人摆膳。 大热天的,楚辞不想出门,加上一大早就被宋小弟给叫醒了,吃饱后更困了,便回厢房歇着去了,宋焦和顾子阑带着宋小弟和云澈去茶楼听说书。 睡了一下午,神清气爽,醒来时,看见床榻边正坐着一个人。 第313章 见异思迁 楚辞醒来看见云烬,惊诧道:“阿烬?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不认识他,宋焦和顾子阑又不在,断然不可能让他进来。 云烬低眸,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暗影,他的神色甚是淡冷:“不过是一日未见,就见异思迁了?” “谁见异思迁了?”楚辞一脸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现在不是应该扑过来抱住我,说你想我的吗?可我看你,不是很想见到我,难道不是见异思迁了?” 云大公子说得有理有据,楚辞滞了须臾,眯着眼笑:“我是看见你,高兴坏了。” “我就知道,你对本公子念念不忘。” 云烬淡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西下的日光照着他的脸,俊秀如玉,楚辞抬眼看去,正好瞧见他微微一勾的唇角,便知他暗藏的欢喜。 被这么好看的人惦记着,楚辞忽然笑出声。 云烬转过脸看她:“你笑什么?” 楚辞一脸的坏笑:“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眼波一动,云烬否认道:“没有。” “我跟别的男子过花神节,你不吃醋?” “为何要吃醋?” 楚辞低着头,轻轻噘着嘴,幽怨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也对我念念不忘呢?” 云烬定定地凝视着她,脱口道:“谁说我不想你了?” 楚辞扬眸看他,笑意在唇边绽开,云烬云淡风轻地又将脸转开。 楚辞笑盈盈地抱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被当做登徒子,把你打出去吗?” “他们打不过。” 楚辞往他身边挪了挪,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今早,云烬没有跟着一起来,便是设局引林娘入瓮。 楚辞还以为要一个人过花神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 云烬“嗯”了一声,道:“鱼儿已经上钩,即便这次谢家全身而退,陛下也会心生芥蒂。” 楚辞道:“只是猜忌,还远远不够,谢家势大,要对付他和二皇子,何不借用陛下之力?” 云烬眉间霜意微凝:“陛下多疑,做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只要让陛下知道,谢家阳奉阴违,这就够了。” 楚辞脸上闪过遗憾之色:“我还以为能再添一把火。” “来日方长。” “嗯。” 宋焦和顾子阑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外面逛了一下午,正在花厅喝茶,看见云烬和楚辞一道走来,愣住了。 “云公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身子不适吗?” 云烬淡声道:“已经好多了。” 楚辞担心宋焦再问下去,会问出云大公子翻墙的事情,忙转开话题:“二哥,你们今日都去哪里玩?” “转了大半个城,好玩是好玩,就是太累了。” 尤其是那两个小家伙,不管什么,都要去凑热闹,要不是他和顾子阑把他们逮回来,估计能浪到明日。 “现在外面一定很热闹。” “是挺热闹的,估计再过一会儿,灯架上的灯都要点起来了。” “那我们早点吃饭,吃完出去接着逛。” 第314章 提亲的人 长空之下,满城喧嚣热闹。 天色刚刚暗下来,街上已经亮起了无数盏的花灯,将夜色映得璀璨明亮,到处都是潋滟的光晕。 楚辞一行人随意地逛着,宋小弟被街上的盛景,看得眼花缭乱,仰起脸问楚辞:“阿姐,你要不要也买盏花灯?” 河边挤满了人,那些姑娘将心愿写在花灯上,看着花灯随波而流,满心虔诚地祈求,希望能得花神庇佑。 楚辞自灯下抬头看向云烬,发现他也正含笑凝望着她,那双望着她的黑眸,映着潋滟灯火,如同敛了万千华光。 四目相望,那些喧闹仿似都淡了下去,楚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明灿笑靥在满街流光的映照下,一点一点地沉醉下去。 唇边笑意绽开,云烬侧首看向一旁,握住她的手:“那边有卖花灯的,过去看看。” “好啊。” 楚辞任由他牵着,向对面的小摊走去。 小贩见有生意上门,很热络地招呼几人:“姑娘,买盏花灯吧,我这儿的花灯做工精致,都是出自名匠之手,保证能帮姑娘赢得花神的庇佑,那提亲的人啊,一定能踏破你家的门槛。” 云烬抬手碰了碰灯上的流苏,嫌弃道:“名匠之手,也不过如此。” 小贩没有想到牛皮吹得太大,惹云大公子不高兴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笑呵呵地说道:“公子别看我这儿的花灯款式简单,这可不是一般的花灯,工匠们制作花灯之前,都要焚香沐浴,若是有情人来我这儿买花灯,定能举案齐眉,百年好合啊。” 楚辞啧啧暗叹,这老板也太会做生意,果然,云大公子被取悦了:“那就来两盏吧。” 小贩笑得牙花子都咧出来了,转而对宋焦等人说道:“各位公子,也一人来一盏吧。” 宋小弟和云澈爱凑热闹,一人挑了一个。 楚辞对宋焦道:“二哥,你和顾大哥院试在即,不如也买一盏许个愿,讨个彩头也好啊。” 顾子阑拿了两盏,往宋焦手里塞了一把:“阿楚妹妹说得对,讨个彩头也好,咱们去许愿。” 云烬付了银子,一行人去河边放灯了。 水面上堆积着层层的花灯,各式各样,影影绰绰。 几人在石阶上坐下来,楚辞把花灯放入水面,在水中轻轻一推,花灯便顺着流水缓缓漂远。 云烬侧首笑问:“不许愿吗?” “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楚辞托腮看着他,微微一扬眉,“你许愿了吗?” “嗯。” “许了什么愿啊?” 云烬唇角绽开笑意:“唯愿你一生无忧,随心所愿。” 楚辞往他身边蹭了蹭,挨着他,笑盈盈道:“你也是。” 远处夜空火树银花,烟火渐次绽放,五彩缤纷,极具绚烂。 身边,宋小弟激动地嚷道:“哇,烟火,好好看。” 云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说道:“中秋的时候,我让七哥也买些回来放。” “真的吗?”宋小弟两眼发亮。 楚辞知道那些好看的烟火,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不由地也看向云烬。 第315章 死去活来 云烬看着夜空下绽放的烟火,云淡风轻道:“烟火而已,有何难。” 宋小弟的眸底映着水光灯影,格外的亮。 这个姐夫,他认了! 以后,要是还有谁敢跟云大公子抢阿姐,他会用他那威风凛凛的小拳头,揍得他死去活来! 水风轻拂而来,楚辞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宋焦脱了外袍给她:“快穿上,小心着凉了。” 楚辞揉了揉鼻子,正想说不用,云烬淡淡开口:“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你是她二哥,对她的名节也不好。” 宋焦拿着衣服的手一滞,云大公子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楚辞身上了。 宋焦莫名觉得有股郁气堵在胸口:“你和阿楚尚未定亲,更不合适吧。” 云烬还体贴地拢了拢衣服:“清河县民风开放,花神节又是定情之日,无妨。” 宋焦:“......” 楚辞心里跟灌了蜜一般,朝宋焦微笑:“河边水汽重,二哥快把衣服穿上,院试在即,阿烬也是担心二哥染了风寒,不好发挥。” 宋焦气闷地把衣服穿上:“还不是他的人,就为他说话,真是女大不中留。” 放完花灯,一行人又往灯火最盛处而去。 星夜之下,长风之中,桃花村却是一片静谧。 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吓得林娘胆战心惊,一路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云家外。 她把梯子架在了墙头,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着竹梯爬上了去。 篮子里装着浸了桐油的棉絮,只要点燃棉絮扔进去,一旦火势一起,就能烧死云烬。 林娘刚拿出火折子,一颗小石子打在她膝窝上,腿一软,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林娘惨叫一声,就看见一道暗影笼了过来,等看清来人后,吓得面无人色:“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问完,又惊觉自己失言,脸色猛地发白。 晏九目光冰寒地盯着她:“走了,就不能回来吗?” 林娘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惊恐地往后退着。 晏九往前走了一步,林娘便犹如惊弓之鸟,吓得瑟瑟发抖:“你别过来!” “从你踏进桃花村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下场。” “那些人杀了我爹,抓走我弟弟,我是被逼的,我就只有我弟弟一个亲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杀死。” 晏九冷冷地勾起嘴角:“你以为杀了公子,你和你弟弟就能活命了?” 林娘僵滞住了,目光闪烁不定,既心虚又害怕:“他们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们杀了云公子,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谢家行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谋杀我家公子是死罪,你说,他们会留活口吗?” 月色下,林娘的脸惨白惨白的,颤抖着嘴唇说道:“不,不会的,他们答应过的,不会杀我和我弟弟的。” 晏九道:“你弟弟已经死了,我在那处宅子里,没找到你弟弟。” 刹那间,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整个人犹如泥塑一般,林娘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掉落下来,好像有什么将她生生撕扯开来,她突然凄厉地痛哭起来。 第316章 为谁所用 悲痛到了极致,林娘突然朝着晏九嘶吼:“你说谎,我弟弟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不会......” “你弟弟若还活着,就应该还在那处宅子里,是你与虎谋皮,才会害得你弟弟埋尸荒野,连尸骨都找不到。” 晏九面无表情地说着,击溃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的侥幸,她慢慢屈起双膝,抱住了浑身发抖的自己,哭到声音嘶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指证谢家。” 林娘僵硬地抬起了头,睁着一双茫然又恐惧的眼睛:“指证谢家?” “不过都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只要能活命,又何必介意为谁所用。” 林娘在绝望之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云公子真会保我一命?” 晏九道:“只要你按公子说的去做,公子自会替你换一个身份,从此隐姓埋名,安然于世。” 林娘缓缓收拢五指,紧紧攥着膝上的衣服:“我可以指证谢家,不过,你得找到我弟弟的尸体,好好将他安葬。” “好。” “多谢。” 眼泪一涌而出,林娘抬手狠狠一擦,眼中闪过阴狠的恨意。 她指证谢家,也算是为她的父亲,她的弟弟,报仇雪恨了。 夜风中夹带着淡淡血腥气,迎面吹来,晏九侧身看向夜色,就见一道暗影掠来。 是姚副将。 他曾经跟着萧明璟来桃花村,跟楚辞学习怎么制弩。 姚副将神色肃沉:“留了个活口,其他人都已经解决了,不过让谢家的暗卫统领跑了。” “来日方长,无妨,”晏九抱拳,向姚副将致谢,“今夜之事,有劳将军了。” “举手之劳而已,晏侍卫客气了。” 晏九看着林娘,对姚副将说道:“她受谢家胁迫,谋害我家公子,如今愿意指证谢家,还要劳烦璟世子,将她同那些暗卫一并带去长安。” “好,我会转告世子。”姚副将说完,带着林娘走了。 夜渐渐地深了,楚辞一行人玩到下半夜才回去。 等她醒来,已经快到晌午,宋焦和顾子阑已经坐马车去明州府了。 楚辞和云烬也告辞离开。 花神节虽然过了,但街上依旧热闹,街道两旁的灯架还没拆去,估计还能热闹上几日。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楚辞陪云烬坐在车辕上,云烬见她被日光照得眯眼,握住衣袖,抬手遮在了她额前。 眼睫一垂,云烬含笑凝视她,楚辞也抬手,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笑靥比日光还要明灿。 “阿姐,前面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宋小弟突然说道。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门口围了不少人,隐隐还能听到哭声和喧哗声。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差点把路都给堵了。 马车过不去,便停了下来,宋小弟从车厢里探出个小脑袋:“反正也过不去,阿姐,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楚辞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道:“挤不进去吧。” “我有办法进去。”云澈眸光一动,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 第317章 酒楼命案 一行人下了马车,云小公子站在街上,突然大声喊道:“哇,谁的银票掉了。” 话音刚落,前一刻还在看热闹的人,纷纷低头寻找。 “在哪儿,怎么没有?” “被风吹到那边去了,”云澈随便指了一处,“大家快点过去找,要是被吹走了,一百两就没了。” 人们一听一百两,眼睛都直了,顾不上看热闹,一蜂窝涌了过去。 云小公子把手负在身后,抬脚往酒楼里走,有些小得意:“阿楚姐姐,走吧。” 酒楼里仍围了不少人,挤进去后,才知道是酒楼里出了命案,县衙的捕快还没到,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围观看热闹。 凶案现场在二楼,楼梯口被封锁了,人们上不去,只能挤在大堂,伸长了脖子往上瞧。 楚辞也仰头往上看,竟让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谭大人?” 楚辞有些惊诧。 不是说捕快还没到吗? 谭远怎么在酒楼里? 谭远今日受好友邀请,在酒楼里吃饭,没想到会碰到一桩命案。 他正等着仵作过来,转头往楼下看的时候,正好也瞧见了楚辞:“宋姑娘,” 楚辞微微扬笑,不好意思说自己进来瞧热闹,便道:“民女听说酒楼里出了命案,有妇人上吊自缢,不知胸口可还有余温?” 那妇人死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尸体尚有余温,谭远点了点头。 楚辞又道:“大人,民女是个大夫,不知可否让民女上去瞧一瞧?” 旁边立马有人嗤笑:“这人都死了,就是华佗再世,也断不可能再起死回生。” 宋小弟当即怼了过去:“神医不能,你怎么知道阿姐也不能?我阿姐可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大夫,清河书院有个学子都断气了,也是我阿姐救活的!” 那人又轻嗤一声,神情之中满是鄙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 云烬衣袖一动,点了他的哑穴,那人既惊且怒,忿忿地瞪着云烬。 云烬冷冷地抬起眼睫,微仰着头,看向谭远:“阿楚愿意出手诊治,是她的福气。” 明明站在高处的人是他,可不知为何,谭远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了一下。 沉吟须臾,他对守在楼梯口的酒楼掌柜说道:“让宋姑娘上来吧。” 掌柜毕恭毕敬地躬身点头:“是,大人。” 楚辞一行人上了二楼。 那妇人已经从房梁上放了下来,正躺在厢房里的软塌上,楚辞还没走近,就听到悲痛的哭声。 “夫人,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死了,让奴婢怎么办?奴婢怎么跟老爷交代,夫人......” 人死不能复生,谭远并不觉得楚辞真的就能救活那妇人,但还是让人把趴在那妇人身上大哭的丫鬟拉开。 那是个极年轻貌美的少女,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 她两眼含泪,戒备地看着楚辞:“我家夫人已经死了,你真的有办法能救活她?” 楚辞似笑非笑:“既无仵作验尸,又没大夫诊断,你怎么确定你家夫人真的就死了?” 第318章 自寻短见 丫鬟一噎,微恼道:“我家夫人已经断气了,你不是大夫吗?你自己来诊一诊。” 自缢之人,窒息之后,会出现假死,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可若是在一炷香之内,还会有机会救过来。 楚辞翻开那妇人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摸了摸她的脖颈,发现颈骨完好,没有断裂,只是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谭远瞧着她肃凝的神色,问道:“宋姑娘,那妇人可能救活?” “能!” 谭远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此话当真?” “嗯。”楚辞颔首,对丫鬟道,“捏住你家夫人的鼻子,给她渡气。” 丫鬟先是一愣,继而恼怒:“死者为大,你如此羞辱我家夫人,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楚辞抬起眼睫,眸光淡冷而幽深:“我说你家夫人死了吗?我若救不回你家夫人,自会登门请罪。” “县令大人,” 丫鬟本想让谭远给她做主,谁知她一开口,谭远就打断她:“就按宋姑娘说的,人命关天,快给你家夫人渡气。” 丫鬟不由深看了一眼楚辞。 一身淡青色襦裙,鬓间别着一支木簪,一看就不是世家小姐,而且,她也从没听说过,县城有这么个人物,可为何谭远如此维护她? 打量间,丫鬟目光转向她身边的云烬。 本以为会是五大三粗的糙汉,没想到却是君子如玉,俊美如仙。 云澈笑眯眯地问道:“我七哥好看吗?” 丫鬟脸一红,下意识地脱口道:“好看。” 脸上笑意骤然一寒,云澈凶巴巴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丫鬟满脸惊惶,连忙给那妇人做人工呼吸,楚辞按压妇人的胸骨,给她做心肺复苏。 谭远屏住了呼吸,厢房里静得落针可闻,就连楼下大堂也鸦雀无声。 死而复生,太过匪夷所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那妇人依然没有呼吸心跳。 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梁捕头带着捕快和仵作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了个中年男子。 几人上来二楼,刚走到门口,那男子瞧见楚辞给那妇人急救,脸色变了又变,怒声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丫鬟心中本就有怒怨之气,一见撑腰的人来了,刚要开口告状,就被楚辞清凌凌的眸光,看得心头一跳。 中年男子转向谭远,拱手躬身问道:“草民万福见过大人,大人,这是何意?” 谭远道:“宋姑娘正在救令夫人。” 万福觉得楚辞就是在胡闹,铁青着脸道:“荒唐!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人死了就是死了!” 谭远神色淡冷了下来:“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 万福脸色一僵,连忙拱手告罪:“草民一时失言,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谭远目光微眯:“宋姑娘医术精湛,她肯出手相救,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万福的脸色又变了变,稳了稳心神,道:“宋姑娘若能救活贱内,草民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午时用膳之时,草民跟贱内争吵了几句,心中烦闷,便率先离去,不曾想她竟然寻了短见,草民心中已然后悔万分。” “她并非自寻短见。”楚辞忽然说道。 第319章 语出惊人 楚辞话音一落,众人震惊地看向她。 万福说话都磕巴了:“你说什么?我夫人,我夫人不是自寻短见?那是谁?谁这么狠心?大人,” 万福悲愤万分,朝谭远拱手一揖:“贱内惨遭恶人毒手,还请大人给她做主啊。” 谭远看向丫鬟,丫鬟吓得浑身一颤,白着脸道:“大人,奴婢肚子疼,便去了一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悬梁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啊。” “继续,别停!”楚辞淡声道,“断案是讲证据的,不是你,谭大人也断不会拿你问罪,你慌什么?” 丫鬟脸上的慌乱敛了敛,继续给万夫人做人工呼吸。 楚辞也不去瞧众人都是什么神情,双臂已经酸痛,但仍不停地给万夫人做心肺复苏。 谭远问道:“当时,厢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你为何断定万夫人不是悬梁自尽,可是发现什么了?” 楚辞反问:“一个人若要悬梁自尽,怎么会选酒楼这种地方,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谭远沉吟道:“确实有古怪。” 楚辞又问:“就算要寻短见,死法千万种,为何要悬梁自尽?” 云烬若有所思:“凶手如此费尽心思,必然是要掩饰什么?” 万福脸上神情滞了滞,抬手掩面,悲痛又懊悔地说道:“都怪我,若我不跟夫人吵架,留下来陪她,夫人,夫人就不会惨遭毒手了。” 楚辞抬头看他,目光清冷无波:“万老爷因何跟万夫人吵起来?” 万福目光一闪,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都是一些琐事。” 楚辞勾着唇角笑问:“我看是万老爷想纳妾,万夫人不同意吧?” 万福陡然僵住,勉力稳住神色,讪笑道:“宋姑娘真是喜欢语出惊人。” 楚辞看着丫鬟,似是随口一问:“万夫人身边的丫鬟如此貌美可人,万老爷就没有一点想法?” 万福僵着神色,干干笑道:“夫人对青儿向来视若亲生,我怎么会碰她身边的人。” 楚辞笑而不语,眸光落在青儿的手腕上:“你这玉镯温润通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总不会是万夫人赏的吧?” 青儿一慌,连忙拉下衣袖遮住手腕,目光也飘忽不定:“我及笄的时候,夫人送我的及笄礼。” 楚辞哂笑:“你这只玉镯,比万夫人手上戴的还贵,万夫人如此用心,还真是将你视如己出啊。” 青儿心下既慌张又恼怒,涨红着脸叱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万老爷进来的时候,你看他的目光委屈中带着娇软,这可不是一般丫鬟看自家老爷该有的眼神啊,若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当我们眼瞎吗?” “你......” “你哭得虽大声,却并无多少悲痛,也是啊,万夫人要是活着,你就永远只是个丫鬟,又怎么会悲痛呢?” “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夫人就已经悬梁了,我连厢房都没进去,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谭远颔首道:“确实如此,万夫人体态丰腴,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万夫人吊起来。” 第320章 一时失手 楚辞不置可否,道:“她跟万老爷虽有私情,但万夫人不是她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难道宋姑娘知道凶手是谁?” 话一出口,谭远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出凶手。 楚辞看向了万老爷。 万老爷脸色骤变,又急又怒:“夫人悬梁之前,我就已经离开酒楼了,这期间,我从未折回酒楼,如何杀人?宋姑娘,你无凭无据,岂能血口喷人!” 青儿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信:“老爷不会杀夫人的,他和夫人半生夫妻,虽偶有吵闹,却也举案齐眉,怎么可能杀了夫人?不可能的!” 楚辞平淡道:“诸位若是不信,何不问万夫人?” 厢房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被她这句话惊住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只见万夫人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随即面色痛苦地咳了起来,每咳一下,嗓子都火辣辣地疼。 看着死而复生的万夫人,万老爷吓得面无血色,骇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若非亲眼所见,谭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看着楚辞的目光,惊奇中又带着难以名状的激动和兴奋。 “宋姑娘,你果然不负神医美名!”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医者仁心,本分而已。” 楚辞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盏茶,扶着万夫人坐起来。 一盏茶水入喉,嗓子没那么疼了,万夫人抬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声音干哑:“我,我这是怎么了?” 楚辞问道:“夫人还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爷要纳青儿为妾,我不同意,便吵了起来,老爷掐着......” 那些事情涌上心头,万夫人浑身颤了起来,又惊又恨,发现万老爷也在厢房里,恨恨地咬着牙:“老爷真是好狠的心,夫妻一场,你竟然要我死?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万福脸上带出几分慌张:“我我我......我是气糊涂了,才会一时失手。” 楚辞冷笑:“万夫人只是被你掐晕了过去,人还没死,你却将她悬在梁上,伪装成自杀的假象,这也叫一时失手?我看,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不顾结发之情吧?” 万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是悲是恨。 她以为万福是要掐死她,没成想他还做出如此狠心绝情的事情来。 “夫人,”万福嗫嚅着嘴皮子,想要哀求。 事情已经败露,即便他杀人未遂,谭远也一定会秉公处置。 可若是万夫人不计较,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万夫人恨不得他去死,抄起一旁的茶盏,砸在了他身上:“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万福苦苦哀求道:“夫人,我错了,这气你也出了,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万夫人只觉得寒心。 “你以为,你跟青儿的那点龌龊事,我不知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想让大家都体面一点,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要纳谁进门,我都不管,唯独青儿不行!万福,我不会让你作贱我,恶心我!” 第321章 夺我家业 万福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瞧着万夫人的神色,心里头慌得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青儿的头上。 “是青儿勾引我的,是她不安分,等回去,我就把她给发卖了,夫人,我知道错了,纵然我有再多的女人,可你才是我的发妻啊,夫人,我以后再也不会沾花惹草,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一听万福要将她发卖了,青儿也慌了,跪在了万夫人的面前:“夫人,奴婢没有勾引老爷,是老爷强占了奴婢,奴婢没了清白,除了从了老爷,还有什么活路?” “你给我闭嘴!”万福怒目狰狞地喝道,“都是你这个贱婢,夫人才会和我离心。” 万夫人闭上眼,一行眼泪滑落下来,她死死地攥着双手,用力之狠,连骨节都青白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神色平静得近乎绝然,她下榻跪在谭远面前:“今日若不是有宋姑娘,民妇怕是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万福不顾夫妻之情,杀人害命,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万福大惊失色:“夫人!你疯了?!” “既然我命不该绝,就该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死了,你就得守寡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一介妇人,如何能守得住万家的家业?你再恨我,可你也得为程儿想一想,夫人,” 万夫人硬气道:“我娘家在清河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万家不要脸,自有人替我撑腰,属于我们母子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一分一毫!” 万福恼羞成怒,咆哮道:“最毒妇人心!贱人,我要休了你!想夺我万家家业,做梦!” 谭远扭头,对梁捕头道:“把人押回去。” “是,大人。” 梁捕头手一抬,陆成和另一个捕快就人按住往外押。 “毒妇!”万福剧烈地挣扎起来,目呲欲裂地剜着万夫人,“你不得好死!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大堂里一阵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万福。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小姑娘,居然真的把万夫人救活了! 万夫人敛衽拱手,对着楚辞郑重而虔诚地行了个大礼:“姑娘救命之恩,我就是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日后,姑娘若有所求,我必当竭力。” 楚辞托住万夫人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微笑道:“夫人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谭远心中好奇,不由问道:“宋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万福就是凶手。” 楚辞道:“是万夫人告诉我的。” 万夫人愣住了:“我?” 楚辞笑着点头:“我检查夫人的颈骨时,发现夫人的脖子上有淤痕,那是万老爷掐着夫人的脖子时,留下的指印。” 谭远恍然:“难怪你说万夫人不是自寻短见,青儿进来之前,既然不曾有人进入厢房,那必然是万福所为,可在万福认罪之前,这一切只是推断,当不得证据,宋姑娘既如此笃定,想必是又发现了什么证据。” 第322章 有事相求 虽然仵作检验后,谭远也能根据线索,推断万福就是凶手,但那是他多年办案的经验。 可楚辞还是个小姑娘,从小又长在乡野,身在凶案现场,非但不怵,观察还如此入微,当真令人惊叹。 楚辞道:“万夫人的指甲里有皮屑,我想一定是夫人挣扎的时候,抓伤了凶手,我在万福的手背上,看到了抓痕,这便是证据。” 谭远对她赞赏有加:“宋姑娘若是男儿身,必定是宰执之才。” 楚辞淡然一笑,拱手道:“大人谬赞了,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宋姑娘请留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有一事相求,想请姑娘帮忙。” “大人请说。” “我初为官时,意气风发,满心壮志,见不得奸佞宵小欺压百姓,因此得罪了权贵,被贬至清河县,本以为事情已了,谁知在上任途中遭到劫杀,小女的脸也因此被毁,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姑娘医术高明,或许能治好小女脸上的刀伤。” 谭远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是难得的好官,楚辞心中敬仰。 她身为医者,本就该治病救人,谭远既有所求,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时隔多年,受伤的皮肉都已经坏死了,能不能彻底祛疤,楚辞也没什么把握。 “得先看过谭小姐脸上的疤痕,才好对症下药。” 谭远犹豫了一下:“实不相瞒,近些年来,小女从未摘下过面纱,只怕......宋姑娘可有祛疤的药膏?” 女子爱美,尤其是伤了脸之后,更加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怎么会在人前摘下面纱,尤其是见过那么多大夫之后,谭小姐怕是已经不抱希望了。 “祛疤膏,我是能研制出来,可我不知谭小姐的病症,怕是药效甚微,难以对症。” 谭远皱起眉头,沉吟了半晌,道:“那就有劳宋姑娘随本官去一趟县衙了。” 几人下了二楼,先前那个被云烬点了哑穴的男子,又急又慌,想要上前找云烬和楚辞,见两人跟在谭远身后,旁边还捕快随行,便不敢上前。 楚辞瞥见,悄声对云烬道:“瞧把人吓的,把穴道解了吧。” 云烬面无表情:“不解。” 楚辞暖心一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我不在意。” “我在意。” 楚辞心里甜滋滋的,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那男子看着一行人坐马车走了,悲伤逆流成河,旁边有人安慰道:“所谓祸从口出,你以后没有这个顾虑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 他心里苦,可是他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流下两行悲伤的眼泪。 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娘们似的,简直没眼看,有江湖好汉粗着大嗓门,嫌弃道:“哭啥哭,那位公子只是点了你的哑穴,两个时辰后自动就能解了。” 哭到打嗝的男子:“......” 麻蛋! 为毛不早说? 他现在更想哭了是怎么回事? 他丢的脸,还能再捡起来吗? 第323章 心意已决 县衙后院,谭夫人和谭凝正在亭子里绣花,见谭远带着几人过来,起身笑问:“老爷,这几位是?” 谭远跟两人介绍:“这位是宋姑娘,是我请来给凝儿治脸的大夫。” 谭凝脸上的笑意顿时滞了一下。 谭夫人也愣了下,随即浮起笑容,并未因为楚辞出身乡野便看轻了她,反而很喜欢她。 “宋姑娘研制的打稻机,不知造福了多少百姓,老爷每次提起,都对姑娘赞不绝口,不成想姑娘竟还懂医术。” 楚辞笑道:“只是略懂一二。” “宋姑娘太谦虚了。” 谭远把酒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谭夫人看楚辞的眼神都变了,眼底的灼亮都要溢出来了。 她侧首看着谭凝:“凝儿,” 谭凝抬手抚上脸上的面纱,默默地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不用了。” 谭夫人劝道:“宋姑娘连断气之人都能救活,她跟别的大夫不一样,凝儿,你就让宋姑娘看一看,万一能治好呢?” 谭凝眼睫一颤,眼底闪过挣扎,默然了许久,咬唇道:“我都习惯了,就不劳烦宋姑娘了。” 谭凝心意已决,不管谭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楚辞忽然道:“既然失望了那么多次,也便不差这一次,谭小姐为何不再多试一次?” 谭凝垂着眼帘,对谭远和谭夫人行了一礼:“父亲,母亲,我累了,先回屋了。” 谭夫人叹了叹,点头道:“去吧。” “谭小姐,”楚辞去叫住了她。 谭凝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我自幼丧父,从未体会过什么父女之情,我时常在想,若我爹还活着,他会不会亲自教我医术,会不会和我一起上山采药,会不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忧心如焚,谭小姐,” 楚辞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你放弃的,不是医治的机会,是谭大人和谭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天伦之情。” 谭凝的眼底涌起了眼泪,滚落时,浸湿了脸上的面纱。 谭夫人的心揪了起来,柔声劝道:“凝儿,母亲相信宋姑娘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谭凝挣扎了很久,抬手抚去眼泪,转过身看着楚辞:“你真的有法子治好我吗?” “那得先看过你脸上的伤。” 谭凝迟疑着揭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脸上的刀伤。 那道疤痕很长,从颧骨斜至下颔,谭凝从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就一直紧绷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不想让人看见她丑陋的一面。 楚辞将她鬓边的碎发拂到耳后,抬手摸了摸她右边脸颊的伤疤,温声道:“放轻松,没事的。” 她面色淡静,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和害怕,也不曾露出束手无策后的凝重。 谭凝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笑道:“治不好也没关系的。” 楚辞扬眸看她,也笑道:“谭小姐笑起来真好看。” 谭凝不由地脸红了。 谭远见她诊治得差不多了,问道:“宋姑娘,凝儿脸上的刀伤可能医治?” 第324章 没有关系 楚辞道:“谭小姐脸上的伤是陈年旧伤,时间过得太久,虽然能治,但我不敢保证能完全祛除,不过,若是敷上胭脂水粉,不仔细看,应该瞧不出来。” “若是如此,以后就再也不用戴面纱了。”谭夫人惊喜万分,抓着谭凝的手,高兴道,“凝儿,你听到了吗?你脸上的伤能治。” 谭凝眼底漾着明亮的光采,冲着楚辞微微一笑:“多谢宋姑娘。” 谭凝肤白貌美,五官精致,等治好了脸上的伤疤,一定是个靡颜腻理的大美人。 楚辞提议道:“这个伤医治起来,要很长一段时间,刚开始的时候,要每日敷药,谭小姐不如随我一道回桃花村。” 从清河县到桃花村来回差不多要七八个时辰,若是每日奔波,实在太过辛苦,楚辞事情又多,住在县衙也不合适。 谭凝闻言,看向谭夫人,谭夫人思忖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诸位不如就留在县衙,明日,我们再一道回去。” “那就叨扰了。” 谭夫人吩咐贴身丫鬟阿芷带几人去厢房休息,长廊上,云烬突然握住了楚辞的手。 楚辞侧首看他。 这一下午,她又是救人,又是揪出凶手,又是给谭凝治脸,忙得把云大公子给忘了,难道他吃醋了? 楚辞正想着怎么哄他,就听云烬说道:“不曾体会过父女之情,没有关系,等我们有了孩子,他们会陪你上山采药,跟着你一起学医术,夫妻、母子,天伦之情,你想要的,都会有。” 云烬定定地看着她,虽然眉眼清淡,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好似百转千回,深深地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下去。 楚辞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急忙撇开脸,咬了咬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夏风扬起两人的衣袂,云烬牵着她的手,翘起了唇角:“阿楚,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你答应了要给我生孩子。” 楚辞:“......” 一句情话,一个坑,这骚操作,果然很云烬! 几人在县衙歇了一晚,第二日,谭夫人收拾妥当后,陪着谭凝一起去桃花村。 临行前,楚辞去药铺买了所需的药材,然后坐上马车,一行人往桃花村而去。 马车上,宋小弟说起谭远对万福的判决:“阿姐,万老爷被判了绞刑,你救活万夫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说你是活神仙。” 楚辞莞尔:“这世上哪有什么活神仙,若万老爷捏断万夫人的颈骨,阿姐纵然有一身医术,也救不活万夫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人死了便是死了。” “但阿姐还是很厉害啊,连谭大人都夸阿姐有宰执之才,虽然阿姐不能入朝为官,没有关系。”宋小弟四舍五入了一下,挺着小胸脯,认真道,“我跟阿姐一样厉害,阿姐有宰执之才,我也一定有,我会替阿姐宰执天下,造福百姓,阿姐不用遗憾,有我呢。” 楚辞温柔地揉着他的小脑袋:“阿姐知道,奚儿一定会做到的。” 到清河镇的时候,楚辞本没打算去宋记醋坊,可远远瞧见铺子前围满了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325章 胡搅蛮缠 以宋家如今的名望,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可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瞧热闹是怎么回事? 云烬把马车停在一旁,楚辞下了马车,来到另一辆马车前,对谭夫人说:“铺子出了点事,还请夫人等我片刻。” 谭夫人看着铺子前围着的人群,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多谢夫人。” 楚辞还没挤进人群,就听见林氏苦口婆心地劝着宋染:“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夫妻情分总是在的,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阿染啊,你就跟娘回家,大丫要是没有爹,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宋染气得浑身发抖:“我和悦儿跟你余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休要胡搅蛮缠。” “咋就没有关系了呢?大丫身上还流着我老余家的血,就是我老余家的子孙,不过是在镇上开了铺子,咋就翻脸不认人了?大家都是泥腿子,阿成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一股怒火直冲李秋儿的头顶,气怒道:“你少在这里坏我家小姐名声,余成勾搭寡妇,打伤我家小姐,还嫌弃悦儿小姐是个女娃,写下了断绝书。” 李秋儿护主心切,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便大了些,林氏就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仿佛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林氏嗫嚅着嘴皮子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你嫁给阿成那么多年,也没给阿成留个后,阿成找李寡妇也是为了我老余家的香火,是你自己善妒。” 说到最后,林氏声音低了下去,一副怯弱的模样。 李秋儿气得差点要抄起扫帚,将她打出去。 可林氏这话,不少人都觉得没毛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 “女人善妒,那可是犯了七出之条。” “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咋地,还想再嫁个小郎君啊?那不是水性杨花吗?” 一见吃瓜群众对宋染指指点点,林氏哀哀戚戚地哭起来:“阿成血气方刚,一时没管住自己,可他心里是有你的,你娘家人一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母子打得半死,我们想着,等你出了气,就回心转意了,谁知你的心肠比石头还要硬。” 宋染气怒攻心,指着林氏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纷纷劝道。 “姑娘啊,跟你婆母回去,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这夫妻啊,谁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女娃,就算再嫁,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这女子啊,就应该从一而终。” “余家摊上这样的儿媳妇,真是可怜。” 楚辞听了一耳朵,面上淡淡,倒不像是动怒的模样,只是眉眼间不似往日的清和温煦。 她看着哭哭啼啼的林氏,眉梢一挑。 那可怜委屈的神情,楚辞差点都要忘了她跋扈撒泼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你哭什么?” 这煞星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氏对楚辞非常的忌惮害怕,哭声一下子就噎在了嗓子眼。 第326章 理直气壮 李秋儿瞧见楚辞,心下骤然一喜,眼底闪烁着亮光:“小姐,你回来了。” 宋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怎么今日才回来,阿奶和二婶都担心坏了。” 楚辞温声笑道:“出了点事情,就多住了一晚。” “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 楚辞看着林氏,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呢,你哭什么?” 触上她清冷的眸光,林氏吓得后退了一步,畏畏缩缩地怯声:“我,我就是想让阿染回家。” “这些都是好人,”楚辞指着那些说闲话,还斥责宋染的吃瓜群众,“别说娶个媳妇,就是二三四五个都不是问题,你瞧仔细了,明日赶紧请媒婆上门提亲,我大姐,你就甭惦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所以,他们的闺女就只配嫁个癞蛤蟆? 那些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你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余成勾搭寡妇,是私通罪,我大姐不计较,没去县衙告他,已是仁至义尽,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断了手脚,还废了命根子,林氏才跑来闹事,你们那么可怜林氏母子,把自己闺女嫁过去啊。” 那些人被楚辞怼得咬口无言。 “怎么,你们的闺女是娇娇贵女,我大姐就活该被你们推进火坑了?别不是针没扎在自己身上,就可以在这里说三道四。” 楚辞眉眼清寒,扫过那些看热闹的人。 “我宋家研制出打稻机,得陛下赏赐,豆制品更是声名鹊起,供不应求,不管是宋记家居,还是宋记醋坊,生意无不是日进斗金,我大姐什么样的男子挑不到,用得着去要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林氏气得呕血,正要张嘴大骂,触上楚辞森然的眸光,又缩了回去。 余成脾气暴躁,余长海伺候不下去,就把林氏叫回来。 自从宋染嫁入余家,林氏就没操持过家务,更别说伺候人,现在的余成简直比祖宗还难伺候。 林氏受不了,才动了心思,想把宋染叫回来。 便想着装委屈,装可怜,来博同情。 要是宋染不肯回来,她就坏了宋染的名声。 林氏又哀哀戚戚地哭起来,哭声凄苦,那副怯弱无助的模样,仿佛真的被宋家给欺负了。 那“呜呜呜”声听得人心烦,尤其是那些先前为她说话,后来被楚辞给狠怼了的妇人。 有人“呸”了一声:“都是个废人了,还惦记人家姑娘,真是不要脸。” “也不看看,自己儿子又是个啥东西,宋姑娘是你儿子能攀得上的吗?” 且不说宋焦很有可能是新晋的秀才相公,就说宋家如今的风光,宋染即便已经嫁过一回,那也是不愁嫁的。 林氏被骂得老脸涨红,气坏了,也不装了,脖子一梗,又是那个跋扈得不知死活的村妇。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林氏指着身后的铺子,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余家的铺子,你得给我还回来!” 第327章 挑花了眼 楚辞被她气笑了。 “余家的铺子为何在我手上,大家心知肚明,别说两间铺子,就是余家,我也能让你们没有立足之地!”楚辞上前一步,冰冷地盯着林氏,“有些人,你得罪不起,余家也得罪不起,你若再敢来闹事,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林氏被她身上的冷戾和煞气震慑住了,惊恐地咽了一下口水。 楚辞和宋染进了铺子,人们见没热闹可瞧了,也都纷纷散了。 楚辞道:“余家的人以后要是再敢来寻晦气,大姐直接把人打出去就是,有什么事情我兜着。” 宋染轻柔浅笑:“大姐知道了。” “另一家铺子应该也装修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给谭小姐治脸,铺子开张的事情就要劳烦大姐多费心了。” 宋染怔愣住了:“给谭小姐治脸?” 楚辞颔首:“谭小姐是谭县令家的千金,小时候伤了脸,我受谭大人所托,给她治脸。” “你安心给谭小姐治脸,铺子的事情就别操心了。” 说了两句,楚辞上了马车,一行人回桃花村。 谭夫人忽然心生感慨:“我原本还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做出打稻机,本以为是田间劳作辛苦,才不得不去钻研,如今看来,她是蒙尘的明珠,可惜啊,不是生在世家。” 谭凝很喜欢楚辞的性子:“是凤凰,哪怕跌落泥尘,终有一日也会翱翔九天,恣意快活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能这么想,母亲很高兴,”谭夫人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母亲相信,这一趟,你定会有所得。” 谭凝笑起来:“宋姑娘说个不可多得的朋友,能遇见她,我也很高兴。” “你千好万好,就是性子太过温婉,少了宋姑娘的那分凌厉,女子啊,也要有自己的锋芒,如此,别人才不敢看轻你。” “凝儿谨记母亲教诲。” 谭夫人和谭凝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桃花村。 楚辞在村口碰见张媒婆,心口一突。 今晚一定要钉死所有的窗户! 张媒婆满面春风,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宋姑娘,” 楚辞笑得有些心虚:“婶子今日给哪家姑娘说亲啊?” 说起这个,张媒婆脸上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桃花村还有哪家能请得动我,当然是你家了。” 楚辞突然就觉得身上凉飕飕了,一转头,就对上云烬清淡如霜的眉眼。 她呵呵地干笑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头问张媒婆:“是哪家姑娘看上我大哥了吗?” 张媒婆掰着手指头,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能透出她的欣喜若狂:“李家、张家、唐家,还有好几家,都中意宋大公子。” 果然是给宋孟说亲,楚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哥年纪不小了,是该说亲了,我大哥的亲事就有劳婶子了。” “你放心,这事包在婶子身上,保证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姑娘。” 以前,为了宋孟的亲事,赵氏心里发愁,怕姑娘看不上,才想着等宋焦考取秀才,可以帮衬宋孟,再请媒婆说亲。 现在,她更发愁。 姑娘都太优秀,她挑花眼了! 第328章 不辞而别 马车驶进桃林,谭夫人看着两旁的风景,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原本还以为在乡下会住不惯了,可看着被桃林和竹林包裹着的宅子,只觉得绿意盎然,犹似在画中。 尤其是风过时,阵阵竹风拂来,带着一丝凉爽之意。 谭夫人四下打量着,笑道:“宋姑娘,你家真是雅致清幽,别有诗意。” 楚辞安排她和谭凝在厢房住下:“我们家都喜欢清静,便选了山脚这一块,我想着建间大宅子,一家人住得舒心便好。” 站在月台上,能瞧见药山,谭夫人问道:“宋姑娘,那一片药山也是你的吗?” “嗯。” “这一路走来,桃花村比其他村子都富裕得多,你呀,可比老爷厉害多了。” 谭夫人对楚辞又钦佩喜爱了一分。 楚辞谦逊微笑:“我就是个乡下丫头,可没夫人说得这么好,是谭大人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我们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晌午,苏氏和阮氏回来吃饭,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楚辞也没瞒着谭夫人和谭凝的身份,阮氏一下子就有些拘谨起来,生怕怠慢了。 “乡下地方简陋,委屈夫人和小姐了。” 谭夫人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别庄,也比不得这宅子,倒是我们冒然登门,叨扰了。” 阮氏那么利落的一个人,突然就有些举足无措,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长,一下子见到县令夫人,人有些懵。 苏氏微微一笑:“夫人是阿楚的朋友,何来叨扰一说,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苏氏容貌昳丽,气韵清雅,沉静中透着一股书香气,这是高门大族百年浸润出来的风华。 谭夫人微惊,却没有探究之意,含笑道:“夫人风华卓然,难怪宋姑娘如此与别不同。” 苏氏淡笑:“乡下丫头,无惧无畏,让夫人见笑了。” 周青见楚辞回来了,从药山下来,跟她说林娘不辞而别的事情。 那晚,林娘随姚副将离开之前,留了封信给顾大贵,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顾大贵虽然满心疑虑,可人都走了,也无从问起。 楚辞却是猜到林娘是去了长安。 云烬回去后,晏九跟他禀报:“公子,让谢家的暗卫统领逃了,不过,姚副将断了他一只手臂,他如今是个废人。” 云烬道:“谢家不养废人,即便他逃回谢家,也是一颗废棋了。” 晏九皱了一下眉头:“属下担心,镇国公会有所行动,阻挠璟世子的人回长安。” 云烬负手站在窗下,看着远处的碧蓝天色,道:“就怕谢家不动。” 晏九神色微动:“公子这话何意?” “明璟既然知道人逃了,岂会没有应对之策?只要陛下见到谢家暗卫的尸体,就一定会派皇室暗卫接应。” “公子的意思是,璟世子送回长安的,是谢家暗卫的尸体?” 晏九愕然,璟柠檬会有这么好的脑子吗? “世家子弟,再纨绔,也不会有蠢货,谁说行军打仗的,就一定是莽夫。” 第329章 未来姑爷 午歇起来后,阮氏已经去了地里,宋小弟也随苏氏去学堂,谭夫人和谭凝昨夜太激动,一宿没睡,这会儿还歇着。 楚辞带上药草,去宽廊给谭凝做药膏,赵氏听说她回来了,连忙过来。 “阿楚,”赵氏心情好,连眼角的褶子都多笑出了两条。 楚辞笑问:“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张媒婆,大伯母给大哥说亲吗?” 赵氏笑开了颜:“我本打算等阿焦考完院试,放榜了,再托媒人给阿孟说亲,谁知不少大户人家都请了媒婆上门。” 宋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宋家了,宋孟这个乡下穷小子也出息了,假以时日必定能出人头地。 楚辞多少能猜到一点那些人的小心思。 “大哥现在可是香饽饽,他们是怕二哥考中秀才,咱们宋家看不上商户之女,所以,才这么急巴巴地请媒婆上门。” “身份什么的,不重要的,只要性子好,阿孟中意就好,一辈子这么长,还是要情投意合才能过下去。” 赵氏和阮氏婆媳关系好,没受过婆婆的磋磨,宋礼待她也好,一家人和和乐乐,这小半辈子过得顺心顺意,唯一让她发愁的便是儿女的亲事,尤其是宋染休夫之后,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都快愁秃了。 楚辞问道:“大伯母看中哪户人家的小姐?” 赵氏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明日,唐夫人和唐小姐会来咱家,说是来买醋的,其实就是来相看的,你帮伯母掌掌眼。” 楚辞顿了顿,古怪地看着她:“大伯母,我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呢。” “可你眼光好呀。” “哪里看出来的?” “像未来姑爷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小郎君,都让你给找到了,大伯母信你。” “未来姑爷?”楚辞一脸懵圈。 “云公子呀。” “.....” 楚辞最终还是答应了,赵氏喜滋滋地回去了。 一下午,楚辞做了一盒生肌膏。 等她做好药膏去找谭凝,谭凝和谭夫人已经午歇起来了。 谭凝洗了脸之后,躺在软塌上,楚辞将调制好的祛疤膏,在她脸上厚厚地抹了一层。 祛疤膏得当日调制,所以,谭凝才需要住在宋家,楚辞问道:“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之处?” 谭凝摇头:“凉凉的,很舒服。” “这个是祛疤膏,外敷,每日两次,早晚各一次,每次敷一炷香的时间。” 楚辞说的这些,谭夫人和谭凝都一一记下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谭凝起来把脸上的药膏洗了,楚辞又把生肌膏抹了上去。 “敷完祛疤膏,一定要抹上这个生肌膏,两种药膏一同使用,可以祛疤生肌,等用完这一盒,脸上的疤痕就会淡一些。” 谭凝坐在铜镜前,看着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由衷地笑道:“多谢宋姑娘,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自己的脸,看这道疤。” 谭夫人听得心酸,眼眶微微泛红,楚辞宽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身子微微一侧,谭凝仰起脸对楚辞笑道:“我知道,一定会的。” 楚辞给谭凝治脸,苏氏也去了云家,替云烬行针,神色却是有些沉凝。 第330章 不留活口 苏氏道:“你体内既有寒毒,又有火毒,解毒过程不可出任何差错,更不可中断,若是两种毒无法平衡,毒发时,谁也救不了你。” 云烬本以为只在清河县留宿一晚,所以,苏氏替他行完针,他便赶了过去。 可昨日,在县衙住了一晚,虽然知道楚辞不会有危险,但云烬还是不放心,便没有赶回来。 他淡声道:“晚辈定会谨记,日后不会了。” 苏氏神色缓了些,道:“罢了,你也是不放心阿楚,今日要留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 “有劳伯母了。” 晏九守在门外,见苏氏出来,对她拱手行礼,苏氏微微颔首,走了。 晏九进屋,道:“公子,您以后还是听音神医的话。” 云烬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是担心,若阿楚有个意外,我却没能在她身边,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公子,” “传信给云七,让他派两个暗卫过来,这清河镇,怕不止谢家的眼线。” 晏九神色微变:“公子是说?” 清寒浅淡的眸色凝着霜意,云烬道:“别人忌惮圣意,或许不敢派暗卫监视,但她一定会。” 晏九自然知道云烬口中的“她”是谁,神色一凝,拱手道:“属下这就给云七传信。” 云烬闭上眼睛养神:“不必留活口。” 晏九怔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是,公子。” 一个时辰后,苏氏过来取下金针,又给云烬诊了脉。 日升月落,鸡鸣声起,曦光倾洒而下,碧蓝天色下,静谧的村子又热闹了起来。 楚辞一大早起来,给谭凝调制祛疤膏,含笑问道:“昨夜睡得可还习惯?” 谭凝展颜一笑:“睡得很好,阿楚,你家真好。” 谭凝躺在竹榻上,看着外间的日光,整个人恬静安然,好像那日光照进了她的心里,驱散了所有的沉郁和阴霾,无比的舒畅。 楚辞一边给她抹祛疤膏,一边道:“明日,我们早些起来,我带你去山里走走,日出的时候,云海翻腾,金芒万丈,云霞、日色,说不出的瑰丽。” 谭凝露出了向往之色:“好呀。” 敷完祛疤膏,抹上生肌膏后,谭凝戴上了面纱。 楚辞从谭凝屋里出来,碰到阮氏,阮氏今日穿了一件素净的襦裙,头上别了一支镶了金边的梅花簪,很显然,精心装扮过了。 楚辞笑盈盈地歪着头打量:“阿奶今日这身行头,真像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好看。” 阮氏和蔼地笑道:“今日给阿孟相看,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宋家也不差。” “这十里八乡可找不出比大哥更俊的了。” “这桩亲事要是能成,也能了了你伯母一桩心事。” 今日,唐夫人借着买醋的名头,来宋家相看,自然是来新宅这边。 赵氏也精心捯饬了一番,乐呵呵地过来。 她刚进院子,就瞧见一道柔美清丽的背影,打量了好久,越看越喜欢,出声唤道:“唐姑娘,” 谭凝闲来无事,正准备摘些海棠花做海棠饼,误以为赵氏是在叫她,变转过身来。 第331章 高高在上 赵氏还不知道谭凝和谭夫人住在宋家的事情,把她当成了今日要想看的唐家的小姐。 “外面日头晒,唐小姐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谭凝不认识赵氏,总觉得赵氏看她的目光怪怪的,但这么多年的涵养,还是温和有礼地答道:“我见海棠花开得好,想做些海棠饼。” 赵氏觉得她跟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一样,怎么看怎么满意。 虽然她脸上戴着面纱,瞧不见面容,但眼眸如秋水般明净,一看就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赵氏的眼角笑出了褶子:“小姐真是蕙质兰心。” 楚辞从屋里出来,正好瞧见赵氏看谭凝的目光,那简直就是在看自家的儿媳妇啊。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赵氏拉进屋里:“大伯母,你在这儿啊,我找你有事。” 赵氏笑得合不拢嘴:“阿楚,唐小姐温婉有礼,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难得。” 楚辞都有些不忍心泼她冷水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免得误会越来越大:“大伯母,你认错人了,阿凝不是唐家小姐,是谭县令家的小姐,来找我治脸的。” 赵氏笑意顿时僵滞住了:“啥?认,认错人了?” “唐家小姐还没来呢。” 赵氏扭头看了一眼外间的谭凝,一颗心跌下了谷底。 县令家的小姐,哪里是她们乡下泥腿子能高攀得上的? 虽然宋家现在越过越好,可那是阿楚有本事。 谭凝见赵氏从楚辞屋里出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问道:“婶子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中意的儿媳妇没了,怎么会没事? 但这事,楚辞不好跟谭凝说,摇了摇头,见到她篮子里的海棠花,笑道:“是要做海棠饼吗?” “嗯。” “走,我带你去厨房。” 两人去厨房忙活,没多久,唐夫人带着唐小姐来了。 唐家小姐容貌秀美,可珠玉在前,赵氏就是觉得她不如谭凝,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 唐家是镇上的富户,唐小姐从小娇养,就算宋家如今风光正盛,唐家也不会真让女儿在乡下受苦。 唐夫人四下打量了一番,捏着帕子在嘴角掩了一下,笑着说道:“宋姑娘这宅子可真是别具匠心,要是在镇上也修一座,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赵氏一下就听出唐夫人话外之意,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乡下清静,住着也不比镇上差,作坊、醋坊都在村里,住在镇上也不方便。” 唐夫人眼底露出一丝鄙夷,讪笑着道:“豆制品名声在外,这生意越做越大,在镇上建间作坊,总比在乡下方便一些。” 阮氏也听出来了。 唐家这是嫌弃宋家是乡下农户。 阮氏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我们妇道人家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阿孟在打理。” 唐夫人的脸色僵了一下,有些难看。 唐家家底深厚,上门求亲的人不少,也不是非得嫁进宋家。 况且,宋家不过是乡下农户,唐家能看得上,是宋孟的造化好。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唐夫人不由地就带了出来:“怎么不见宋大公子?” 第332章 是个青铜 赵氏已经没有跟唐家结亲的心思了,便道:“作坊忙,应是抽不开身。” 唐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不满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宋家若是无意与唐家结亲,何必如此戏弄?” 宋孟的亲事,一直是赵氏的心病,做了几十年的婆媳,阮氏怎么会不知道赵氏没看上唐家。 别说赵氏,就是她也看不上唐家的做派。 乖孙说她这一身行头,像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今日,她就摆一摆老夫人的威风:“唐夫人何必动怒,宋家若是没有诚意,也不会约下今日相看,不过,夫人若是无意,我们也不会勉强,左不过还有李家、张家、陈家,昨日,张妹子说了多少人家来呢?” 阮氏说着,去问赵氏。 赵氏脸上浮起了笑容:“我也不记得了,满满一叠的帖子,都看花了眼。” 哪有这么气人的婆媳?! “颖儿,我们走!” 唐夫人气得头顶冒烟,唐颖也觉得被欺辱了,母女俩正要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了进来。 宋孟和谭远有说有笑地进来。 赵氏愣了愣:“阿孟,这位老爷是?” 宋孟跟阮氏和赵氏介绍:“阿奶,娘,这位是谭大人。” 除了县令大人,清河县还有别的谭大人吗? 阮氏和赵氏神色一变,慌忙行礼:“民妇见过大人。” 谭远扶住阮氏的手臂,笑容可亲道:“老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阮氏受宠若惊:“大人是官,礼不可废。” “夫人和凝儿就住在宋家,老夫人还如此见外,我们倒不好意思叨扰了。” 唐夫人和唐颖看傻眼了。 谭夫人和谭小姐就住在宋家? 宋家跟谭大人的关系如此亲厚吗? 唐夫人眨了下眼,想说自己眼花了,可谭大人跟宋家人有说有笑,由不得她不信。 本以为是个青铜,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攀上了谭大人。 所以,阮氏说的张家、李家、陈家,真的不是故意气她的。 宋孟真真切切是个抢手的香饽饽。 “民妇见过大人。”唐夫人连忙拉着唐颖行礼。 谭远脸上笑意微敛:“不必多礼。” 这疏冷的态度跟宋家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唐夫人心下万分后悔,不该为了一时之气,跟宋家甩脸子。 宋孟一进来,唐颖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 宋孟模样长得俊,身上还有一股温雅的书香气,因为常年劳作,身材欣长挺拔,比起那些公子哥,一点也不差。 家里又有豆腐作坊,又开了家居铺子,还有一个正在考秀才的弟弟,还跟谭远这么亲厚。 唐颖都看痴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宋孟猜到这是他今日相看的姑娘,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有些不自在,撇开脸,问赵氏:“阿楚呢?大人找阿楚有事。” 赵氏道:“阿楚和谭小姐在厨房做海棠饼,我去找她。” “大人是故意掐着点来的吧。”楚辞笑盈盈地端着一碟海棠饼进来。 谭远笑呵呵道:“这就是你和凝儿做的海棠饼?本官有口福了。” 谭远尝了一块,连说不错。 被冷待的唐夫人和唐颖就尴尬了。 楚辞问道:“刚才听大哥说,大人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第333章 愁死我了 “我一至交好友,他家中母亲身患重病多年,看了多少名医都没有起色,前日见你医术精湛,令人起死回生,回府城后,派人快马加鞭,把老夫人的脉案送了过来,本来是要亲自过来,可谁知家中生意出了一点岔子,便托我走一趟。” 谭远说着,把脉案递给楚辞。 楚辞翻看了一下,发现病患有消渴症,沉吟道:“消渴日久,会致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脏腑受损,患者需得忌口,否则神仙难救,我开张方子,先服药一月看看。” 谭远叹道:“老夫人喜甜食,总是不听劝,稍不注意就偷偷藏起糕点,我那好友也是苦恼得很。” “消渴症最关键的便是忌口,否则病情反复,受苦的还是病患本身。” 楚辞开了一张清胃泻火,养阴生津的方子。 谭远把药方收好,道:“我那好友收到消息,说云州府如今正在建豆腐作坊,可是你的?”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楚辞点头道:“路途遥远,运货多有不便,我便想着在云州、安州,还有长安,都建一座作坊,一来方便运货,二来也能扩大生意。” 谭远连说了几个“好”,然后道:“既然来了,不如带本官去作坊瞧瞧。” 楚辞看向宋孟。 宋孟抬手,冲谭远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这边请。” 短短时日,居然连建三处作坊,云州和安州也就算了,可长安是帝都,大燕最繁华之处,这银子怕是要赚疯了。 唐夫人目光灼热,朝阮氏脸上堆起笑容:“老夫人,” “家里有客,恕不能远送,唐夫人慢走。”阮氏打断了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唐夫人可不敢再甩脸子,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阮氏带着赵氏去厨房准备午饭。 唐夫人一脸讨好地转向楚辞:“宋姑娘年纪轻轻,就如此本事,真是让人羡慕,不像颖儿,除了会绣绣花,什么都不会,可愁死我了。” 阮氏和赵氏对唐夫人母女如此冷淡,楚辞不用想也知道,唐夫人是得罪了阮氏,否则,她家阿奶不会直接下逐客令。 宋家的人都护犊子,楚辞也一样。 她笑容可掬地看着唐夫人,眸底的光却凝着冷意:“唐夫人是觉得我一个乡下丫头,不会绣花,很可笑?” 唐夫人脸色蓦地一僵,讪笑道:“宋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辞冷眼看她:“那夫人是什么意思?” “我......”唐夫人噎住了。 楚辞直接让许氏送客。 唐夫人脸色难看地出了宋家,憋了一肚子的气。 马车上,唐颖捏了捏手指,低声道:“母亲,宋家对我们诸多误会,这门亲事......” 唐夫人郁气难平,气闷道:“宋家这做派,是像想跟我们结亲的意思吗?乡下泥腿子,不知好歹,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唐颖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知女莫若母,唐夫人一瞧她这模样,便猜到了七八分:“你看上宋孟吗?” 唐颖脸上一阵娇羞,满脑子都是宋孟英俊的脸庞。 第334章 着了魔了 原本,让她嫁给一个泥腿子,唐颖没少闹,乡下泥腿子,粗鄙不堪,哪里配得上她?只不过父母之命,她闹也没有用。 现在,她愿意嫁了,宋家却看不上她了。 她虽然不是娇蛮的性子,可自小被娇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没什么是得不到的。 所以,宋孟,她是志在必得。 “宋家家大业大,又跟谭大人交好,要是这门亲事成了,对我们唐家也有助益,娘,”唐颖抓着唐夫人的衣袖,哀哀地望着她,乞求道,“女儿想要嫁给宋大公子,娘帮帮我。” 唐夫人怜惜地拥住了她的肩头,叹道:“宋家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为娘能有什么办法。” 唐颖低下头默然了须臾,咬着唇道:“除了宋大公子,我谁也不嫁。” 只见一面,怎么就跟着魔了似的? 唐颖心气高,大户人家的公子,她挑来挑去,也没个合心意的,唐夫人宠着她,想着她还没及笄,也不急,可谁能想到,她偏偏就看上一个乡下泥腿子了? 唐夫人气得偏头疼都快犯了。 “请问,宋家怎么走?” 这时,听到有人跟村民打听宋家,唐夫人掀开车帘,就见一个妇人问那车夫:“你们是来找阿楚做生意的?去作坊吧,作坊在那边。” 妇人给车夫指了作坊的位置。 车夫客气地说道:“不是,我们是来找宋姑娘诊病。” 妇人“哦”了一声,咧开了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阿楚丫头医术很厉害的,连死人都能救活嘞。” “宋姑娘前几日在酒楼,救了个自缢而亡的妇人,现在县城的人都说宋姑娘是活神仙。” “宋家住在山脚的桃林里,马车一直走,就能找到了。” “多谢大娘。” 车夫跟妇人道谢后,驾着马车往桃林而去。 唐颖又哀求道:“宋家虽然是乡下人家,可论名望,我们唐家自愧不如,娘,不如我们也搬来村子。” 唐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轻斥道:“为了个男人,不顾身份,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去?老爷不会答应的!” 唐颖早已芳心暗许,这个年纪的姑娘,情窦初开,一门心思扑进去,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断了念想的。 唐颖的一双顿时蓄满了眼泪:“可我就是非他不嫁,娘,若是你,你会如何?” 唐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地叹气:“不过就是脸长得好看了一些,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多得去了,也不是非他不可。” “可我就是喜欢他,别人再长得好看,不是他,又有什么用?” 唐夫人恨铁不成钢,觉得脑壳更疼了。 要是宋家同意这门亲事,也就罢了。 可她们都被宋家赶出来,这门亲事早就黄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看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非他不嫁,哪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矜持又不能换来如意郎君。”唐颖小声地顶撞了一句。 这下,唐夫人气得连心口都疼了。 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这老话,果然没有说错。 第335章 血气不顺 “罢了罢了,此事,等我回去跟老爷商量了再说了。” 唐夫人虽然没有答应,却是松口了,唐颖高兴地抱着唐夫人的手臂,撒娇道:“谢谢娘。” 唐夫人看着她娇羞绯红的脸,暗暗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好看就能当饭吃了?女子嫁人,要的是衣食无忧,体面风光,你堂堂唐家大小姐,嫁给一个泥腿子,那些被你拒亲的人家,不是要笑死你?” 唐颖委屈了:“不是爹娘让我来想看的吗?怎么又怕遭人笑话了?” 唐夫人被噎得血气不顺。 这闺女真的不想要了。 “娘,”唐颖忽然道,“宋大公子是人中龙凤,以后定然富贵无双,他又是长子,将来宋家富贵了,必定是他当家做主,那时候,我就是主母了,还有谁敢笑话我们唐家。” “你现在一头栽进去,满心思都是他,当然是看他千好万好。” “宋二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连爹都说此次他必定高中,将来宋家换了门庭,唐家也能跟着沾光。” 唐夫人目光一动,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唐家能看上宋孟,也是有这个原因,商贾再有钱,也还是要仰仗当官的。 有一门当官的姻亲,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在商场上,更加如鱼得水。 宋孟还不知道,唐颖看上了他,带着谭远看完作坊,又去看醋坊和药山。 海棠饼香甜可口,楚辞打算送些给云烬,谁知有人上门求医。 医者父母心,既然远道而来,楚辞便把人请进来。 来求医的,是个年纪的妇人,抱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三四岁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就是有些病恹恹的,躺在妇人怀里一动不动。 楚辞给小男孩诊脉,问道:“这几日,小公子是不是食欲不振,发病的时候,四肢抽搐,牙齿紧闭?” 世人说的没错,宋姑娘果然是活神仙,这么一把脉,便说中了病症。 她的儿子有救了。 妇人点头道:“大夫说是感染风寒,可看了许久也不见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 “小公子身体病弱,容易受到外邪,我给小公子行几针,再开几服药,两三日便可慢慢痊愈。” 楚辞拿出银针,小男孩吓得瑟缩了一下,一个劲地往妇人的怀里钻。 妇人柔声安抚道:“懿儿乖,宋姑娘行完针,病就好了,等病好了,娘亲给你买糖葫芦,云片糕,好不好?” 小懿儿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楚辞,眼里满是惊恐,闪动着即将落下来的眼泪。 看得楚辞都心疼了,拿起一个海棠饼递给他:“海棠饼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姐姐请你吃。” 小懿儿看看她,又看看妇人,妇人含笑点头:“快谢谢姐姐。” 小懿儿接过海棠糕,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姐姐。” 楚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吃吗?” 小懿儿点了点头。 “懿儿这么乖,姐姐不会骗懿儿的,姐姐扎针一点也不疼,懿儿相信姐姐,好不好?” 楚辞说着,朝小懿儿伸出了手。 第336章 定下规矩 小懿儿迟疑了很久,才伸出小手放在楚辞的手心里。 楚辞把针扎在少商、商阳、中冲、光冲、少泽等穴,使其微微出血。 “懿儿喜欢吃云片糕,是不是?” “嗯。” “姐姐没吃过云片糕,云片糕好吃吗?” “云片糕很软很软,还很甜,很好吃的。” “那是云片糕好吃,还是海棠饼好吃?” 小懿儿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都好吃。” 她一边行针,一边跟小懿儿说话,等小懿儿吃完海棠饼,针也行完了。 楚辞温柔地问道:“是不是一点也不疼?” 小懿儿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不疼,漂亮姐姐扎针,一点也不疼,老伯伯扎针,痛痛。” 妇人也笑了:“多谢宋姑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妇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票,楚辞还了回去:“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行完针后,小懿儿明显比刚才精神了许多,妇人心下动容:“姑娘治好了懿儿,便是我们家的恩人,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楚辞朝着小懿儿微笑:“是我和懿儿有缘,懿儿,你说是不是?” 小懿儿软糯地“嗯”了一声。 妇人见她坚决不收,只得作罢,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 眼见着过了晌午,楚辞留小懿儿和妇人用膳。 阮氏特意又炖了一碗瑶柱蛋羹,小懿儿全都吃光了,把妇人高兴得差点都要哭了。 “姑娘大恩,我们没齿难忘,我夫君出自云州城祁家,姑娘日后若有所求,我祁家定当结草衔环。” “医者救人,只求问心无愧,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祁夫人却是铭记于心。 小懿儿病情反复,云州城的大夫束手无策,她只好带着小懿儿来明州城寻医,到处打听名医的下落,一直到了清河县,听闻楚辞救了万夫人,便一路赶了过来。 宋姑娘不但医术精湛,更有一颗仁心。 楚辞道:“小懿儿大病未愈,不宜舟车劳顿,夫人不如在镇上住下来,等小懿儿病好了再回去。” 祁夫人也有此意,云州城的大夫治不好小懿儿,万一小懿儿的病情再有反复,她也好请楚辞诊治。 吃完午饭,祁夫人千恩万谢,带着小懿儿去镇上的客栈住了下来。 府里有不少事情等着谭夫人处理,谭夫人便和谭远一起回了县衙。 楚辞提着食盒,给云烬送海棠糕,得知云烬正在午歇,放下食盒便回来了。 她刚从云家出来,就瞧见桃林里停着一辆马车。 原来又有人上门求医。 楚辞没有想到,因为救了万夫人一事,她名声大噪,陆续有人慕名而来。 接连几日,上门求医的人,是来了一茬又一茬,忙得楚辞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虽然作坊和醋坊现在都有人打理,不需要她操心,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便在桃林外立了个牌子,定下规矩,每日只在末时和申时看诊。 这一日,还未过辰时,桃林外便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里下来。 许氏道:“末时未到,我家小姐不给人诊病,你请回吧。” 中年男子道:“我不是来瞧病的。” 第337章 糊弄诓骗 许氏并未放他进门:“既然不是来求医的,找我家小姐有什么要事?” 中年男子拱手道:“我姓王,是安仁堂的掌柜,有事求见宋姑娘,劳烦通禀一声。” 许氏看了他一眼,转身进门,跟楚辞禀报:“小姐,安仁堂的掌柜有事求见。” 楚辞神情微顿:“安仁堂?” 总觉得有些熟悉,想了半晌才想起来。 那日从清河县回来,给谭凝抓药,去的就是安仁堂,好像是清河县最大的药铺。 楚辞让许氏把人请进来。 王掌柜拱手,脸上笑容透着一丝精明:“宋姑娘,” 楚辞神色淡淡:“掌柜的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掌柜说明来意:“我家东家想请姑娘去安仁堂坐诊,姑娘意下如何?” 楚辞垂着眼睫,淡淡抿茶:“我又不是大夫,去安仁堂坐诊,不妥吧?” “姑娘过谦了,姑娘被誉为活神仙,这医术,普天之下怕是没人能及,姑娘若在安仁堂坐诊,不知能救多少人。” 原来是想借她的名声捞银子,安仁堂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是如此,我自己开家医馆便好,又何须去安仁堂坐诊?” 王掌柜滞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不止明州府,其他府城亦有安仁堂,定能助姑娘名声大噪。” 楚辞放下茶盏,道:“我不求财,不为名,安仁堂的好意,我心领了。” 一个乡野村姑能有什么见识,只要许以重利,没有安仁堂请不来的人,不成想竟如此油盐不进。 王掌柜气坏了,但还得腆着老脸讨好:“宅子后面的那一片药山,可是姑娘的?” 楚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错,是我的。” 王掌柜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问道:“姑娘那一片药山看着不小,不知可找到销路?” 眼睫一抬,楚辞终于正眼看他:“找到了又如何?没找到又如何?” 王掌柜挺直了背脊,自信满满道:“安仁堂是大药铺,不管姑娘有多少药材,安仁堂都能如数收购,整个明州府,除了安仁堂,可没人能容得下这么多的药材。” “是吗?”楚辞似笑非笑,眸光隐藏锋锐,“掌柜的这是欺我年轻,还是见我长于乡野,就以为我不知深浅,便可以糊弄诓骗于我?” 王掌柜脸色一僵,讪笑道:“姑娘这话是何意?我家东家诚意满满,邀请姑娘去安仁堂坐诊,何来的糊弄诓骗?” “安仁堂邀我前去坐诊,无非是看中我的名声,既是如此,别说一座药山,就是十座,自然有药铺医馆收下我的药草,也不是非安仁堂不可。” 王掌柜噎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楚辞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姑。 “姑娘别急着拒绝,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这人懒散自在惯了,怕是帮不了安仁堂,掌柜的也说了,安仁堂是大药铺,想必也不差我一个,掌柜的请回吧。” “宋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王掌柜眯了眯眼,阴沉一笑,“多个朋友,总归是多条路,不是吗?” 第338章 能避则避 楚辞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神色如常:“掌柜的这是在威胁我吗?” 王掌柜却以为她心生忌惮,得意道:“只是给姑娘指条康庄大道,只要姑娘愿意去安仁堂坐诊,月银随便你开。” “我看起来,很缺银子吗?” “谁会嫌银子多呢?又不是无路可走,谁会不要命地去选一条绝路,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楚辞端着茶盏,慢慢地品完了一盏茶,说了一句让他吐血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别人给我指手画脚,只要我高兴,绝路也能走成康庄大道。” 王掌柜冷了脸:“既然如此,那我们走着瞧。” “不送。” 王掌柜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许氏忧心忡忡道:“一个掌柜都如此嚣张,这安仁堂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小姐把人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辞悠然地抿着茶:“我怕得罪他吗?” 她可是有男人的人! 她的男人哦,可厉害了! 不怕哒! 谭凝从门外走了进来,许氏朝她行了一礼,便退下来了。 谭凝摘下面纱,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阿楚,我的脸有些痒。” 楚辞翻开一个茶盏,倒了一盏茶给她,抬眼看了她脸上的疤痕,道:“你的脸在慢慢地褪疤、生肌,无碍的,你别去挠它。” 谭凝喝了一口茶,高兴道:“我今日照镜子,发现疤痕淡了不少。” 楚辞笑道:“你本就肤白貌美,再上一点胭脂,更明艳动人。” 谭凝脸皮薄,这么一打趣,有些羞赧,转开了话题:“我刚才听阿芷说,唐小姐搬来在村子里住下了。” 楚辞有些意外,随即,脸色有些凝沉。 唐家连脸面都不要脸,看来对宋孟是志在必得,她得提醒宋孟一声。 楚辞去作坊找宋孟,跟他说唐颖在桃花村住下的事情。 宋孟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释然:“乡下地方清苦,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未必住得惯,用不了几日,兴许就回去了。” 楚辞想起唐颖看宋孟的目光,那真是娇羞万千,若非唐颖有意,唐老爷未必能说得动她。 “大哥不懂女人,女人为了所爱,那真是飞蛾扑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宋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不会为了云公子,连命都不要吧?” 话题转得有点快,楚辞懵了。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大哥难道没看出来,唐小姐中意你吗?她不但想嫁给你,她还想拥有你。” 宋孟一脸古怪地看着楚辞:“我是给她拥有的吗?” 她家大哥真是钢铁直男啊! 楚辞叮嘱道:“反正以后,大哥见到唐小姐就绕道走。” 她家大哥是正人君子,楚辞还真的怕他着了唐家的道,不是宋孟不够精明,而是后宅手段实在太龌蹉。 宋孟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脸上带笑:“你终于知道关心大哥了,放心吧,大哥以后能避则避。” 从作坊出来,楚辞心思一转如了顾大富家。 顾荷花和杨氏死了之后,屋子就空了出来,村里没有多余的屋子,唐颖便租了下来。 第339章 死过人的 顾大富家许久未曾住人,院子里杂草丛生,屋檐下结满了蛛网,满屋子都是灰尘。 丫鬟红叶一边打扫,一边抱怨道:“小姐,这屋子比咱们府里的下人房还不如,怎么住人?” 唐颖看着有虫子爬过来,吓得差点尖叫,忙后退了几步,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好好收拾一番也是能住人的。” “小姐为了宋大公子如此委屈自己,宋大公子知道了,一定会感动得恨不得把小姐早点娶进门。” 唐颖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嗔道:“就你话多,还不快点收拾。” “是,小姐。”红叶卷起袖子继续打扫。 “唐小姐?” 唐颖闻言转身,就见楚辞走了进来。 “宋姑娘,” 楚辞微微笑起来,四处打量着:“唐小姐这是搬过来,住下了?” 唐颖目光闪烁了一下,总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在她清凌凌的眸光中无所遁形。 “我小侄儿感染了风寒,整日哭闹,那日来桃花村,觉得这里山清水秀,清幽怡人,便想着小住几日,等小侄儿病愈了,再回去。” 楚辞“哦”了一声,随口说道:“这里是挺清幽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往这边过。” 唐颖怔然:“这里接近村口,怎么会没人往这边过?” “唐小姐看见那边的废墟了吗?”楚辞指着顾宁安的家问道。 唐颖点头:“听村民说,是家中失火烧没了。” 楚辞眸光一暗:“那场火足足烧了一夜,我二姐一家三口都没能逃出来,当时那凄厉的喊声......” “逝者已矣,宋姑娘请节哀。” “自从那以后,村里的老人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所以,大伙儿宁愿多绕大半个村子,也不愿意往这里过。” 唐颖不解:“为何这么说?意外而已。” “虽说是意外,可那火起得很邪门,而且火势很大,怎么扑都扑不灭,扑灭了,又重新燃起,”楚辞说着,突然顿住,十分惊诧地看着唐颖,“唐小姐不知道吗?” 唐颖脸色微变:“知道什么?” 楚辞道:“顾大富家死过人。” 唐颖脸色蓦地发白,手中的锦帕也捏紧了:“死,死过人?” “嗯,顾荷花常年受继母杨氏的磋磨,进山挖野菜不小心摔断了腿,杨氏不给医治,她怀恨在心,拿起剪刀就捅死了杨氏,捅了一次又一次,杨氏断气了,她还在泄愤。” 唐颖顿时头皮发麻,声音都颤了起来:“杀人偿命,她弑母,后来怎么样了?” “咬舌自尽了,”楚辞抬手,指着唐颖身前的屋子,道,“那是顾荷花的屋子,她死的时候,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可瘆人了。” 唐颖吓得双腿发软,惨白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就好像真的有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顾宁安曾撺掇顾荷花去偷杨氏的银子,顾荷花怕杨氏知道后会卖了她,便伙同恶霸来家里打劫,也因为这件事情,杨氏不给顾荷花医治,顾荷花才会杀人,大伙儿都说,是顾荷花怨气不散,找顾宁安报仇来了,所以,顾家才会无故起火,怎么扑都扑不灭。” 第340章 掘地三尺 红叶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小小.....小姐,我们回......回去吧,奴婢常听老一辈的人说,怨气太大,死后会化成厉鬼,小姐金尊玉贵,若有万一,奴婢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 唐颖身子猛地一颤,就要瘫软下去,楚辞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道:“唐小姐,你没事吧?” 唐颖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连牙齿都在打颤:“没没......没事。” 楚辞微笑道:“没事就好,这屋子许久不曾住人,得好好收拾一番,我就不打扰唐小姐了。” 楚辞走后,红叶瑟缩着身子,惊恐道:“小姐,咱们回去吧,那顾荷花含恨而终,冤魂一定还留在这里,否则怎么会去找顾宁安报仇。” 一阵风过,唐颖只觉得阴气森森,渗人得很,瑟瑟发抖地抓住红叶的手腕:“回......回去。” 却发现腿软得差一点爬不上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楚辞唇角微微地勾了勾,转身回家了。 下晌的时候,祁夫人带着小懿儿来了。 小懿儿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懿儿好了,谢谢姐姐。” 楚辞给他把脉,脉象平和,确实已经好了,唇角噙着笑意,摸着他的小脸道:“懿儿真乖。” 祁夫人让人把礼品搬进屋,楚辞道:“夫人太客气了。” 祁夫人笑道:“一点心意,与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比,不足挂齿。” 楚辞笑了笑:“夫人是要回去了吗?” “嗯,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明日动身。”祁夫人见屋里有不少病人等着看诊,便起身告辞。 楚辞将人送到门口,笑道:“祝夫人一路顺风。” 小懿儿朝她挥手:“姐姐,再见。” 楚辞含笑目送着马车走远,继续给上门求医的患者诊病。 而此时,王掌柜也到了安仁堂。 安仁堂的东家叶承问道:“如何了?她答应了?” 王掌柜气恼道:“那村姑不知好歹,还口出狂言,根本不把我们安仁堂放在眼里。” 叶承脸色阴沉了一下,沉吟道:“军营断了跟我们的合作,此事不容再有失,好好查一查她的底细,务必要把人给我请来。” “是。” 叶承的眼底闪过戾色:“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可有查出是谁抢了安仁堂的生意?” 王掌柜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小的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定远侯,还请老爷再给小的一点时间。” 叶承动怒了:“整个明州府有几家大药铺?查了这么久,居然毫无进展,废物!” 王掌柜惶恐道:“老爷息怒,小的已经查过了,并非那几家药铺抢了我们的生意,小的怀疑,那药商不是明州府的。” 也不怪王掌柜没有怀疑楚辞。 那片药山,一看就是刚刚种植的药草,还不足以提供给军营。 “给我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敢跟安仁堂抢生意,我要让他后悔莫及!”叶承眼底满是阴戾,咬牙切齿道。 军营的生意可是一块肥肉,因为断了合作,安仁堂亏损了不少,叶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第341章 谁也不嫁 唐颖去桃花村的时候,一脸娇羞欣喜,这不过才过了半日,怎么就回来了?小脸煞白煞白的,跟见了鬼似的。 唐夫人爱怜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红叶心底惊悸未散,咽了口口水,道:“我们租下的屋子曾死过人,那顾荷花弑母,最后落得个咬舌自尽的下场,听说冤魂不散,还害死了顾宁安一家。” 唐夫人倏地变了脸色:“村里就没有别的屋子了?” 红叶摇头:“问过村长了,只有那一间。” “那就不去了。”唐夫人看着被吓坏的女儿,心疼地说道。 唐颖莫名地一慌,抓着唐夫人的手说道:“娘,我一定要在桃花村住下,宋大公子一表人才,日后定会有大出息,何况,宋家还得了陛下的赏赐,有这样姻亲,唐家也能跟着沾光,不知多少人羡慕。” 唐夫人却舍不得让唐颖去吃苦,温言劝道:“过几日,院试就该结束了,清河书院也不止宋学子一人去考秀才,听说顾公子也去了,等放了榜,若是顾公子高中,娘就去探探顾夫人的口风。” 唐颖脸色一变,松开唐夫人的手:“除了宋大公子,我谁也不嫁!” 唐夫人心口憋得慌,万分后悔带唐颖去宋家相看。 这孩子简直着魔了。 “顾家的嫡支可是长安城的高门大族,不少子弟入朝为官,顾老爷这一脉虽是旁支,但财力雄厚,醉云楼更是开遍整个大燕,这样的家世,岂是宋家能比的?颖儿,你别犯糊涂!” “娘也说顾家是世家大族,我们唐家如何高攀得上?娘不也是知道顾夫人想择世家小姐做儿媳妇,才选了宋家吗?” 唐夫人被噎得动了怒:“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娇纵了,李嬷嬷,” 李嬷嬷上前:“夫人,” 唐夫人铁青着脸道:“把小姐给我关在屋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她出来!” 李嬷嬷立马叫来两个婆子,唐颖脸色骤变:“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你让她们放开我,娘,娘......” 唐夫人已经下定决心,要赶紧给唐颖说门亲事,断了她的念想。 唐颖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难过又委屈地趴在床榻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哭累了,就睡过去,醒来了,又继续哭,甚至不吃不喝,把唐夫人急得头发都要愁白了,既心疼又气恼。 她坐在床榻边,搂着唐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宋家再风光,也是泥腿子,给你提鞋都不配,多少好儿郎让你挑,你为什么非得作贱自己?” 唐颖两眼含泪,哭得很伤心:“我就是想嫁给他,娘要是逼我嫁给别人,我......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你!”唐夫人气坏了,怒然起身,呵斥道,“我看你是疯了!” “那也是被娘逼。” “你.....你......” 唐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唐颖又悲戚地哭起来,唐夫人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离开前,命红叶把屋里所有尖利的东西都收起来。 第342章 别逼紧了 唐夫人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桌上的茶盏摔个粉碎。 李嬷嬷让丫鬟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然后劝道:“夫人莫要生气,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唐夫人怨怒道:“都怪老爷,非得跟宋家结亲,否则,颖儿怎么会对一个泥腿子念念不忘?” 堂堂大家小姐,请媒婆上门提亲,如此不矜持,已是失了颜面,唐家没少被人笑话。 相看当日,宋家下了逐客令,更是打了唐家的脸。 偏偏,唐颖要死要活,非宋孟不嫁,唐夫人气得偏头疼又要犯了。 李嬷嬷一边给唐夫人揉着太阳穴,一边道:“小姐养在深闺,甚少接触旁的男子,这情窦初开,犯了相思病,夫人千万别逼得太急。” “不断了她的念想,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传话下去,别让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这要是传出去,颖儿都没法做人了。” “老奴晓得了,只是,夫人何不顺了小姐的心意?莫要因为此事,让小姐怨恨上夫人,跟夫人母女离心。” 唐夫人叹道:“等她做了母亲,就能体会我今日的苦心,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能任由她胡闹。” “小姐一门心思都在宋大公子的身上,听不得劝,可宋家不知抬举,这门亲事是成不了,若是小姐自己死了心,总比一直这么关着她要好。” 唐夫人眼底闪过精光:“宋孟年纪也不小了,想必赵氏也急着给他定亲,眼下也别无他法,只是,桃花村没有别的空屋子,颖儿住哪里?” 李嬷嬷道:“老奴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桃花村,她为人本分老实,若夫人同意,老奴走一趟,让他们空一间屋子出来。” “也只能如此了。” 李嬷嬷在桃花村的远房亲戚,不是旁人,就是李氏。 李氏骤然看见李嬷嬷登门,愣了愣:“姑婆怎么来了?” 李氏勤快,家里收拾得很是干净,李嬷嬷心下满意,说明了来意。 “我家小少爷感染了风寒,整日哭闹不止,我家小姐想着乡下清静,过来小住几日,只是先前租的屋子死过人晦气,想在你家借住几日。” 大家小姐娇生惯养,她如何伺候得起? 李氏嗫嚅着唇,婉拒道:“我这里简陋,怕是会怠慢了唐小姐。” 李嬷嬷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李氏手里:“也就小住几日,只要你照顾好我家小姐,我家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这,” 李氏想要拒绝,李嬷嬷却道:“唐家家大业大,多少人想要去巴结,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何不结个善缘?” 李氏神色微变。 李嬷嬷这话暗藏敲打,她们只是乡下农户,真要把唐家得罪了,唐家要对付她们,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李氏心下忌惮,只得松口:“家里还有空余的房间,唐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就这去收拾出来。” 李嬷嬷满意地笑了:“日常起居,都会有人照料,你不用操心。” “是。” 隔日,唐颖欢天喜地地住了进来。 第343章 狗娃受伤 楚辞也没想到把人吓走之后,居然又住进了宋大柱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起来,唐颖也没什么不好,但宋孟不喜欢啊。 楚辞正感叹着,王氏带着狗娃,慌慌张张地过来了:“阿楚,狗娃受伤了,流了好多的血,你快给狗娃看看。” 狗娃手上的血哗哗地流,楚辞神色一凝,连忙打开药箱,给狗娃处理伤口。 伤口有些深得缝针,楚辞往伤口上敷了止痛散,问道:“怎么伤的?” 王氏忧心忡忡道:“这孩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常常魂不守舍,问了,也不说,刚才一走神,被药锄给伤了。” 居然被药锄伤成这样,看来,狗娃心里的心事很重啊。 顾家如今的日子好过了,顾大贵也回来了,还能有什么烦恼的事,需要他操心? 楚辞也没有多问,缝完针,对狗娃说道:“这几日,就在家里养伤,记得千万别碰水,每隔两日过来一趟,我给你换药。” 狗娃低着头,“嗯”了一声。 “多谢阿楚,给你添麻烦了。”王氏不好意思道。 楚辞笑笑:“你们在药山上工,受了伤,我理应负责,只是日后干活的时候,别心不在焉,万一伤到筋络,即便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王氏一阵后怕,叮嘱道:“这次是你福大命大,下次未必还能这么走运,可得记住了。” 狗娃仍低着头,一声不吭。 楚辞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狗娃抬起头,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又垂下了脑袋。 狗娃不说,楚辞也没有再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一个外人,也不宜多管闲事。 狗娃走后,楚辞起身,打算去炼药房,跟周中元一起炼药。 今年的秋收在八月下旬,差不多过了中秋节就要忙起来了,到时候就顾不上炼药了,军营那边还等着呢。 却在廊下,迎面碰上谭凝:“你这是要出去?” 谭凝笑道:“桃林里挂满了桃子,我想摘些做桃脯。” 因为伤了脸,谭凝不爱出门,闲来无事便爱做些点心、蜜饯之类的。 来了宋家,除了治脸,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见桃子又大又甜,便想做些桃脯。 楚辞事忙,没什么时间陪她,真怕把她闷坏了,找些事情做也好。 “摘桃子的时候,小心些。” “嗯,我知道了。”谭凝提着篮子去了桃林。 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没多久便摘了满满一篮。 桃子颇重,她提了满满一篮,便有些吃力,没瞧见脚下的石子,不慎崴了脚,眼见着要摔倒,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谭凝惊然地抬起眼,便看见一张俊朗温雅的面容。 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她心脏狂跳不止,似乎要破腔而出。 “谭姑娘,你没事吧?”将人扶稳后,宋孟关切地问道。 谭凝脸颊一烫,连忙从他怀里出来:“没,没事。” 宋孟拿过她手中的篮子,笑道:“以后这种粗活,让下人去干,你一个姑娘家提不动的。” 谭凝羞赧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宅子,被站在不远处的唐颖尽收眼底。 第344章 钢铁直男 唐颖对宋孟日思夜想,在宋大柱家住下后,满心欢喜地前去找他,想着远远地看上一眼。 她在作坊外等了小半日,终于等到他从醋坊出来,便一路跟着,没想到会瞧见这一幕。 相看那日,宋孟对她甚是冰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可他对谭凝却笑得如沐春风。 唐颖心里很不是滋味,手里的锦帕都快被绞烂了:“宋大公子是我的,我一定要嫁给他。” 宋孟和谭凝没发现唐颖,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两人进门后,谭凝洗了一个大桃子递给他,浅笑道:“刚才多谢宋公子。” 宋孟笑着接过来:“你没事就好。” “宋公子是来找阿楚吗?她在炼药房。” “铺子要开张了,我过来跟她说一声。” 谭凝又洗了好几个桃子,让他带去给楚辞。 楚辞咬了一口,桃子又甜又多汁,她笑着赞了一句:“好甜!” “云公子亲手的,岂会不甜?” 一本正经的钢铁直男,居然也学会打趣揶揄人了。 楚辞笑嘻嘻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开窍了?还是变坏了?” 宋孟笑道:“我是来说正事的。” “是铺子要开张了吗?” 宋记醋坊生意好,宋染腾不出手,宋孟这几日一直在忙铺子开张的事宜。 “嗯,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开张。” “最近辛苦大哥了,晚上,大哥过来吃饭,我给大哥炖药膳。” “现在是越来越懂得体贴人了。” “我一直都很疼大哥的啊,不过,以后嘛,可轮不到我了,大伯母给大哥挑中哪家的姑娘?张家,还是李家?” 提起婚姻大事,宋孟耳根一红,随即又转开话题:“我娘最近常常叹气,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多问两句,她还不高兴了,不知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就是看中的儿媳妇不敢高攀呗。 楚辞没有门第之见,她大哥又那么地优秀,并不觉得宋孟配不上谭凝。 只是,婚姻大事应当是两情相悦,彼此倾心,宋孟和谭凝若是无意,她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楚辞对宋孟道:“大伯母可能是太累了,脾气有些急躁,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宋孟“嗯”了一声,从宋家出来,又去了醋坊。 半路上遇到唐颖。 唐颖坐在路边,痛苦地捂着脚踝,瞧见他的时候,眼底的光都要溢出来了。 她摆出一副最柔弱无助的模样:“宋公子,” 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宋孟却没认出她来:“你是谁?” 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唐颖咬着唇,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宋公子,我们见过的,那日,我跟娘来宋家......你不记得了?” 唐颖这么一说,宋孟想起来了,疏离道:“原来是唐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唐颖的秀眉越皱越紧,像是忍着巨大的疼痛:“我的脚扭伤了。” 这要是换了旁人,就该怜惜地抱起她,送她回家。 再不济,也该把她扶起来,扶回去。 钢铁直男.宋孟却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你的丫鬟过来。” 唐颖差点呕血,急得起身,只听“咔嚓”一声,这下是真的扭了脚了。 第345章 得罪狠了 唐颖疼得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止脚疼,心也疼啊。 宋大公子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要是不曾见过他对谭凝关切的模样也就罢了,她还可以骗自己,说宋孟不解风情。 可看都看过了,还怎么安慰自己? 唐颖就是见了桃林的那一幕,才起了试探的心思,谁知道,这一试,凉凉秋色似寒霜啊。 最终,红叶扶着唐颖去找了楚辞,楚辞检查了一番,道:“没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这两日好好躺着,便再伤到了。” 说完,给了唐颖一盒药膏。 红叶伸手接下:“多谢宋姑娘。” “你也不用谢我,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红叶愕然。 楚辞抬眼看她,哂笑:“你去医馆诊病,不付诊金吗?” 红叶脸色涨红:“宋姑娘不是免费给人看诊吗?” 楚辞神色淡冷:“我是给人免费看诊,可我没说免费送药啊,你若是嫌贵,可以还回来。” 一个乡野村姑,居然也敢给唐家难堪。 红叶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恼道:“医者父母心,宋姑娘满身铜臭,真是枉为行医之人,亏得那些人还说你是活神仙,依我看,你就是欺世盗名!” “红叶!不可放肆!”唐颖怒声呵斥。 宋家本就无意与唐家结亲,宋孟对她又如此的冷漠,她要是再把楚辞给得罪了,那这门亲事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红叶被喝得心头一个激灵,才惊觉自己造次了。 可让她给一个村姑道歉,她做不到! 唐颖脸上带着笑,歉意道:“是我管教无方,才让身边的人冲撞了宋姑娘,宋姑娘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她计较,宋姑娘被誉为活神仙,所研制的药膏,自然都是极好的。” 说完,看了红叶一眼。 红叶掏出五两银子,脸上难掩愤愤之色:“我家小姐金尊玉贵,奴婢护主心切,一时出言不逊,还请宋姑娘莫怪。” 楚辞淡淡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你家小姐了?” 红叶僵着脸色,不忿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宋姑娘若要这么觉得,奴婢也无话可说。” “既然没有,何来的护主心切?” 红叶噎住了。 “我宋家虽是农户,却也是耕读人家,你一个商户出身的下人,居然也敢跟我论尊卑?商户便是商户,除了满身铜臭,这教养规矩也不过如此。” 士农工商,商户的地位本就低下,若不是唐家子弟不成气候,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唐老爷也不会想要跟宋家结亲。 寒门子弟,清苦不堪,唐老爷舍不得让唐颖去吃苦受罪。 宋家虽然是农户,但家中有读书人,又小有家业,唐颖嫁过来,依然能锦衣玉食,而且,唐家比宋家有钱,唐颖也能挺起腰杆,不用受婆母磋磨。 算盘是打得不错,可谁都没有想过宋家会拒绝这门亲事。 唐颖又是哭闹,又是绝食,不就是想逼唐夫人妥协,让她来桃花村,打动宋孟吗? 宋孟没打动,倒是把楚辞给得罪狠了。 第346章 没放心上 唐颖掐死红叶的心都有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跟宋姑娘赔罪!” 红叶虽然心里不忿,但也不敢违逆,对楚辞行了个大礼:“是我言语无状,还请宋姑娘恕罪。” 楚辞面色淡淡,只道:“以后若是哪里不舒服,直接去医馆便可,我不是什么人都给看诊的。” 唐颖脸色微僵,楚辞已经让许氏送客了。 出了桃林,红叶愤恨道:“小姐,宋家简直欺人太甚,小姐......” 不等她说完,唐颖一个大耳刮子呼在她脸上,脸色阴沉地说道:“看来,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惯得你尊卑不分,什么人都敢得罪。” 唐颖虽然有些小姐脾气,对下人还算宽厚,红叶还是第一次见她生这么大的气,不由地惶恐道:“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唐颖回头,看着宋家大门,道:“想要进这个门,就不能把自己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宋家不是刻薄的人家,若能嫁进去,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红叶心下后悔,道:“奴婢以后不会再这么不知分寸,一定帮小姐得偿所愿。” 唐颖收回目光,转过身,道:“走吧。” “是,小姐。” 红叶扶着唐颖回了宋大柱家,李氏见她一瘸一拐,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瓢:“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唐颖道:“扭伤了脚,找宋姑娘看过了,说是休养两日便无碍了。” 李氏松一口气:“没事就好,红叶姑娘,你快扶唐小姐回屋歇着,我去找孩子他爹买些蹄膀回来。” 唐颖拦住她,道:“我们住在这里,已经给嫂子添了不少麻烦,怎好再让嫂子破费。” “家里还有两根筒骨,那我给唐小姐炖些骨头汤。” “多谢嫂子了。” 吃完午饭,趁着还没有人上门求医,楚辞摘了一篮子的桃子送去云家。 “阿烬,这是你种的桃子,又大又甜又多汁,你快尝尝。”楚辞笑容满面地递了一个给她。 云烬道:“刚吃完饭,吃不下。” “那我们一人一半。” 楚辞用力地掰着,脸都憋红了,桃子还完好无损。 好气哦。 楚辞委屈兮兮地看着他:“阿烬,这个桃子,它欺负我。” 云烬宠溺一笑,手一伸:“给我,” 楚辞笑嘻嘻地把桃子放到他手里,云烬轻轻一掰,就掰开了。 “阿烬,你真厉害。”楚辞笑意一漾,拿起半个桃子咬了一口,“真的好甜,阿烬,你怎么不吃?” 云烬眸光一动,也咬了一口她手上的桃子:“是很甜。” 楚辞俏脸微红:“你自己有,干嘛要吃我这个?” 云烬道:“刚才太用力,现在手上没什么力气,拿不动。” 楚辞狐疑道:“很用力吗?我看你掰得很轻松啊,气都不带喘一个。” “可能是最近在解毒,时常会觉得浑身无力。” 楚辞心下紧张,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把脉:“这话种情况多久了,你为什么不说?” 看着她紧张担忧的模样,笑意漫上眼底,云烬道:“我想着没什么大碍,便没放在心上。” 第347章 是个人精 楚辞生气了:“什么叫你觉得没什么大碍?你是大夫吗?你中毒多年,还是最霸道的两种剧毒,能大意吗?你是不是要担心死我?” 云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笑意温柔如水。 楚辞忽然就不生气了,虽然还瞪着他,目光却很柔和:“都挨骂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担心我,我自然高兴。” “知道我担心你,你还这么胡闹?” “你太忙了。” 楚辞脸色一凝,正色道:“世上任何事,都没有你重要,你记住,以后若是再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云烬灼灼地望着她:“嗯。” “吃桃子。” “你喂我。” “不想喂。” “那我要吃你手里的这个。” “我都咬过了。” “甜。” 两人分甘同味,云烬意犹未尽,又掰了个桃子。 楚辞挑眉:“怎么又有力气了?” “可能是又缓过劲了。”云烬面不改色,淡然道。 楚辞嫣然一笑,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一手拿着一个桃子,一边咬,一边喂他。 云烬愉悦地笑:“十一传信说,安州那边的作坊快建好了,可要过去一趟?” 还得给谭凝治脸,根本抽不开身,而且,若是她去了安州府,云烬也一定一起去,他正在解毒,不宜来回奔波。 楚辞思忖了一下,道:“等过了十五,让大哥去一趟吧。” 正好可以避开唐颖。 “也好。” 不知为何,楚辞觉得她没有去安州,云大公子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他每晚都要行针,若是楚辞去了安州,两人要分开好长一段时间。 估摸着差不多有病人上门,楚辞起身回去了。 跟往日一样,未时开始看诊,申时过后,若非急症,楚辞闭门不看。 今日上门求医的人,并不是很多,想必日后也会慢慢减少。 夜间,楚辞给谭凝调制祛疤膏,敷完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第二日又早早起来调制好,然后一家人去了镇上。 今日,另一家宋记醋坊也开张了,宋孟在门口点了两挂鞭炮,噼啪声中,不断地有人涌进来。 一来,铺子开张,醋坊又研制了新的果醋。 二来,不少人前来恭贺,连陆家和唐家也都来了。 其他商户见状,也纷纷备了贺礼上门恭贺,谁都想跟宋家攀上一点交情。 一时间,宋家也成了清河镇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家了。 为了答谢众人的一番心意,楚辞在醉云楼宴请了两桌。 陆老爷夹起一块腐乳香烤鸡翅:“我来了好几次,就想吃这道菜,偏偏没排上,今日可是托了宋姑娘的福。” 唐老爷举起酒杯,附和道:“可不是,咱们今日都有口福了,这一杯,我敬宋姑娘。” 顾老爷挡了下来,笑道:“我这侄女儿不善饮酒,我替她喝,唐老爷,咱们也好久不曾一起喝过酒了,今日正好,不喝痛快了,谁都不许走。” 唐老爷是个人精,也不勉强,哈哈笑道:“可是你说的,今日,不把你醉云楼的酒喝光了,我们可不走。” 兴致正好,突然有人说了句不合时宜多话。 第348章 狗娃上门 那人说道:“顾老爷如此护着宋姑娘,莫非是想给贤侄做媳妇?” 这话一出,厢房里静了一瞬,尤其是陆老爷,送到嘴边的酒杯都顿住了。 陆老爷是最早去宋家提亲的人,可宋家无意,陆老爷便作罢了,毕竟,让嫡长子做上门女婿也是很丢脸的事情。 在场的人都知道顾宋两家交情匪浅,陆老爷也好奇,顾老爷到底舍不舍得让顾子阑入赘宋家。 顾老爷朗声一笑:“就我家兔崽子那德行,怎好委屈了阿楚,我把阿楚当亲闺女,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谁要是坏了我闺女的名声,我第一个不放过。” 那人连忙端起酒杯赔罪:“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宋姑娘勿怪,我自罚三杯。” 楚辞抿唇笑笑。 陆老爷笑道:“宋姑娘聪明能干,更有一手好医术,就是不知谁家的儿郎有那个福气。” “反正我家是没有,”顾老爷接了一句,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他举起酒杯,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顾老爷替她挡酒,又替她挡下这些试探,楚辞心中感激,端起碗里的果汁,笑道:“叔,这一碗我敬你。” 顾老爷道:“在咱们自己的地盘,咋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谢谢叔。” “来,吃菜,多吃点,瞧你瘦的。” 众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傍晚,一个个都喝趴下了,只有顾老爷还没倒下。 楚辞竖起大拇指:“叔,你真厉害。” “那是,我可是你叔,我......” 顾老爷打了个酒嗝,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也倒在桌上了。 楚辞失笑,叫来各家的小厮,让他们把自家老爷送回去,然后,她去了宋记醋坊。 街上行人匆匆,大家都赶着回家,铺子里也没什么人,李大春和魏氏也终于能歇会儿喘口气。 李大春和魏氏都是敦厚本分的人,为人也有些精明,铺子交给他们打理,楚辞很放心。 看两人脸上的笑容,楚辞不用问,也知道今日生意不错,见阮氏和宋孟不在铺子里,问道:“阿奶和大哥呢?回去了吗?” 魏氏脸上带着笑,道:“老夫人他们去了大小姐那儿。” 楚辞闻言,也去找宋染。 刚到门口,迎面就碰到宋孟,宋孟笑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楚辞微笑:“那走吧。” 宋孟叫上阮氏,祖孙三人坐上马车,回桃花村了。 阮氏闻着她身上的酒气,皱眉道:“这么重的酒味,你这是喝了多少?” 楚辞道:“我没喝,是别人喝,沾身上了。” “没喝就好,喝酒伤身,你还小呢。” “知道啦,我不喝。” 马车摇摇晃晃,宋孟慢慢地赶着,等到村子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下来了。 楚辞远远地瞧见桃林里有一道人影,瘦瘦小小的,等近了些,才发现是狗娃。 楚辞道:“今日不用换药,你明早再过来。” “我不是来换药的。”狗娃道。 那就是有事找她了。 第349章 残酷问题 楚辞把狗娃带去了宽廊,宽廊临着荷塘,荷塘里荷花亭亭玉立,满池荷香随风而来。 狗娃紧绷忐忑的心弦,也微微松缓了些。 楚辞问得直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的?” 狗娃手心里沁出了汗,抓着衣摆,鼓足了勇气:“我我......我想去从军。” “从军?”楚辞愣住了,“你爹娘知道吗?” 狗娃摇头。 一瞬的震惊过后,楚辞淡声问道:“你为何想要去从军?” 抓着衣摆的手紧了紧,狗娃抿紧着嘴角没有说话。 楚辞又问道:“战场上生死难料,是要拿命去拼的,多少人上了战场,就没有再活着回来,你当真想清楚了?” 狗娃眼底波动了一下,露出惶然之色,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年头,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想去从军。 宋义当年战死沙场后,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子,怎么就想着去从军了? 顾家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真有事情发生,村里也应该早就传开了。 楚辞疑惑道:“县衙那边常年都在征兵,你既然想要从军,去县衙报名便可,为何还找我?” 狗娃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认识军营的将军。” 萧明璟每次来,都避开了村民,狗娃是怎么知道的? 楚辞不由地想起谢家的暗卫,神色一凝,肃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军营里的将军?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看见的。” “你看见了?” “花神节那夜,我瞧见林娘偷偷出门,便远远地跟着她,我躲在作坊外墙的暗处,看见她爬上云家的墙头,被晏公子打了下来,晏公子说你早就怀疑她了,还要她作证指证什么谢家,然后,一个男人也过来了,我听见晏公子喊他将军。” 原来是这样。 楚辞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狗娃摇头:“我没有跟爹娘说。” 楚辞凝重地叮嘱道:“不想惹来祸端,丢了小命,这件事情,对谁都不要再提起。” 狗娃“嗯”了一声。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想要去从军?” “我家只是寻常农户,在贵人眼里就跟蝼蚁一样,这次是事情没闹大,要是闹大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我想上战场,等我有了军功,就能保护我爹娘了。” 想不到半大的小子,想的居然如此地深远。 狗娃大字不识几个,想要考科举太难,从军是唯一的办法。 楚辞看着他:“你可知道,一旦上了战场,可能军功还没挣到,人就战死了,就跟我爹一样,你不怕吗?” “我怕,可是,我必须去!”狗娃压下眼底的惶恐之色,坚决道。 是因为害怕,所以,这些日子才会魂不守舍,被药锄伤了手,他今夜能来找她,看来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可她必须要弄清楚,他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楚辞问了个很残酷的问题:“上了战场,就要杀人,你想活下去,就要不停地杀人,不停地杀人,不然,你就要被别人杀死,你也不怕吗?” 第350章 是中邪了 乡下小子杀鸡见多了,可何曾见过杀人。 也何曾杀过人。 狗娃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楚辞又继续问道:“你也说了,你们家只是寻常农户,那些贵人也不一定每次都利用你爹娘,你真的要为了不可预知的事情,拿自己的命去拼去赌吗?你可知道,若是赌输了,你的命就没了,你死了,不但不能保护你爹娘,他们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狗娃的眼睛瞬间泛红,捏紧了攥着衣摆的拳头,过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无权无势就要任人宰割,阿楚姐姐,你帮帮我,我爹娘要是知道军营里有人照拂,一定不会反对的。” 楚辞瞧着他郑重而坚毅的神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感上,她不想狗娃去战场冒险拼命。 顾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等再过几年,他娶妻生子,能安安稳稳、和和乐乐地过一辈子。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不是她该左右的。 楚辞沉吟了片刻,道:“只要你爹娘同意,我可以帮你。” “谢谢阿楚姐姐。”狗娃高兴道。 他眼底的光在暗夜下熠熠发亮。 或许,除了保护家人,他的心底还有一股热血,想要建功立业,走出这个村子,走一条跟祖祖辈辈不一样的路。 “你先别急着谢我,你觉得,你爹娘会答应吗?” 没有哪个做爹娘的,愿意自己的儿子上战场。 就好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狗娃脸上的兴奋之色瞬间凝滞住了,眼底的光在暗下去的瞬间,又亮了起来:“我会让他们答应的!” 楚辞也不知道他这是哪里来的自信,也不好再打击他,只说了句:“好好说,别使性子,你爹娘即便不同意,也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 狗娃回去后,就跟顾大贵和王氏说了,吓得王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王氏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又惊又怒又慌:“你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战场是你能去的吗?” 狗娃倔强道:“别人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王氏气坏了:“别人我管不早,但你绝对不行!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狗娃从来没见王氏生这么大的气,抿着嘴角不说话,但眼底的倔强却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王氏眼底泛出了泪:“你宋二叔当年上了战场,没两年就战死了,你阮奶奶眼泪都流干了,你是不是也要我提心吊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断了这个念头。” 狗娃绷着脸,眼底也有眼泪泛起:“娘,你和爹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王氏抄起一旁的扫帚要打,狗娃就任她打:“娘就是打死我,我也一定要去!” 狗娃向来孝顺听话,顾大贵离家那两年,日子那么难,他也没让王氏操过心,帮着王氏一起干活。 突然变成这样,就好像是被什么迷了心一样,王氏脸色变了又变,对顾大贵道:“孩子他爹,狗娃一定是中邪了,明天去请黄大仙来,好好给狗娃驱邪。” 第351章 这身反骨 狗娃铁了心要去从军,顾大贵家闹得人仰马翻,请了黄大仙来驱邪,大伙儿也便都知道。 好端端的,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从军,可不就是中邪了。 村里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这是被啥迷了心,魔怔成这样?” “打战是要死人的,这孩子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这身反骨也不知道随了谁,战场是他该去的地方吗?” 阮氏跟楚辞说起这些的时候,楚辞正在厨房里做月饼。 她不爱吃五仁月饼,就动手做些蛋黄月饼、冰皮月饼、水果月饼、冰淇淋月饼。 阮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乖孙,昨夜狗娃找你,不会就是为了从军的事情吧?” “嗯,”楚辞点头,“他想进萧家军,让我帮忙。” “你答应了?” “要是王婶子同意,我就帮他这个忙。” 阮氏急了:“你咋能答应他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顾大贵和王氏岂不恨死你了?” 楚辞笑道:“我想,王婶子是不会同意的。” 阮氏稍稍宽心,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狗娃这孩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怎么就突然想去从军了?” “可能是长大了吧。” “这可不能任性,要是战死了,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阮氏不由想起了宋义,一下子黯然起来。 要是宋义还活着,一家人团团圆圆该多好。 楚辞见她红了眼眶,便知她想起宋义了,柔声道:“爹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我们过得好好的,也一定会为我们开心的。” 阮氏抹了抹眼角,道:“都过了十几年了,有啥想不开的,就是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过会儿就没事了。” 楚辞一边调着馅料,一边道:“阿奶帮我一起做月饼吧。” 阮氏看着她调的馅料:“这是要做啥月饼?咋还要蛋黄嘞?” “蛋黄豆沙月饼。” 楚辞眉眼弯弯,把搓成一个小球的面团压薄,把蛋黄和豆沙放进去包裹住,然后放进模具里压实了,再轻轻一磕,月饼就脱模了。 祖孙俩做着月饼,阮氏问道:“中秋节快到了,作坊和药山那边是不是也要发月饼?” “嗯,月饼就在糕点铺买,然后一人再发一坛醋,两斤肉,阿奶觉得怎样?” “大户人家的节礼也没这么贵重的。” “咱们家也不差这么点银子,最重要的是,大伙儿高兴,开开心心地过个团圆节。” 阮氏叹了一口气:“阿焦一个人在府城,也不知道考得咋样了?” 楚辞笑道:“书院的夫子都说二哥这次一定能考中的,以二哥的才学,说不定还能考个案首回来呢。” 阮氏心情也明朗起来:“案不案首的,咱不强求,考中就行,考不中也没关系,大不了下次再考,年轻人怕什么,那些七老八十的还在考呢。” 阿奶真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太太。 祖孙俩做了大半日,月饼几乎摆满了整个厨房。 家里人多,做的月饼也多,做好后,楚辞给大伯家和三叔家都送了些,给村长也送了些,当然也没忘记顾老爷。 第352章 我心悦你 月饼一做好,楚辞就往云家送了些。 “阿烬,这是冰淇淋月饼,细腻滑润,凉甜可口,你尝尝。” 云烬从她手里接过月饼,尝了一口。 楚辞托着腮,含笑看他:“好吃吗?” 云烬颔首。 云澈已经吃掉了一个:“阿楚姐姐,你这月饼不但好吃,也好看。” 说着,侧首看着云烬:“七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娶阿楚姐姐进门?” 楚辞羞赧,鬼使神差地看了云烬一眼,正好云烬也看她:“她现在就不是你七嫂了吗?” 话却是对云澈说的。 楚辞满脸绯色。 云大公子一本正经地说情话,真是该死的撩人。 云澈眸光微亮,嘻嘻地笑问:“那我能搬过去跟阿楚姐姐一起住吗?” “不能。” “为什么?” 云烬睨了他一眼:“那是我媳妇,又不是你媳妇。” 受到一万点暴击的云小公子:“......” 这样的七哥,他真的不想要啊。 楚辞“扑哧”一声笑了,云小公子更幽怨了,木着英俊的小脸,哼道:“阿楚姐姐,你笑话我,我现在懂了,什么叫夫唱妇随。” 那句“夫唱妇随”,让楚辞不由地心跳加快,她清了清嗓子,道:“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阿楚姐姐做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想吃。” 一顿好吃的,就把云小公子给哄好了。 云烬看了他一眼,云小公子一个激灵,抓起两个月饼就跑:“阿楚姐姐,我还有字没练完,我先去练字了。” “慢点跑,别摔了。” “知道啦。” 楚辞唇角微扬,笑着问道:“你把阿澈支走,是有什么要紧事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云烬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碍眼。” 云小公子要是听到了,这兄弟真的就没法再做了。 “哪里碍眼了?我觉得阿澈很可爱啊。” “他在这里,你都不看我,还不碍眼?” 楚辞笑嘻嘻地凑近他:“你,吃醋了?” 云烬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托着脸颊的手指动了动,楚辞道:“阿烬,你不说话,我就回去了。” 云烬垂着眼睫,不说话。 “我真走了!”楚辞见他没有反应,又再说了一遍,“我真的要走了!” 云大公子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楚辞起身要走,云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拽,楚辞顺势坐在了他的怀里。 眸光一动,云烬定定地看着她:“我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楚辞笑了,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心口,抬起头看着他时,笑意里说不出的欢喜:“去你心里呀。” 眼底涟漪微荡,云烬的眸光温柔得能让人沉溺:“你本来就在。” 楚辞笑靥明灿,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也在我心里。” 云烬微微一笑:“你说什么?” 楚辞笑眼狡黠:“我说,你吃醋了。” 云烬在她腰间挠了一下,惹得楚辞哈哈大笑:“阿烬,痒。” “你说什么?” “痒,真的痒。” “什么?” “你都听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想听你说。” “心里,唯你一人,上天入地,唯你云烬一人,阿烬,我心悦你。” 第353章 发放节礼 从云家出来,楚辞提着两盒月饼去了林大海家。 林大海家养了几头猪,白白胖胖的,与其去镇上买猪肉,不如买头猪。 林大海一家刚吃完饭,瞧见她来,忙把人迎进来:“阿楚来了,快进来坐。” 楚辞把月饼放桌上,林大海有些不好意思:“你来就来,咋还带东西了嘞。” “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月饼,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楚辞笑着说道,说明了来意,“中秋节到了,大伙儿辛苦干了小半年,我想着送些节礼答谢一下大家,想跟叔买头猪。” “你这丫头就是厚道,叔明日就请人来杀猪。” “每人两斤猪肉,到时候还请杀猪师傅切好。” “好嘞,叔知道了。” 第二日,林大海早早地请了杀猪的师父,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楚辞要发节礼,高兴的有,羡慕嫉妒的也有,林大海家是围了不少人。 在作坊和药山上工的人,更是浑身充满了干劲,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宋孟也交代了,下工前,都到桃林领节礼。 傍晚时,桃林里挤满了人,连那些没在作坊上工的村民也来了,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涌了过来,都想看看都有什么节礼。 村民瞧着木板上满满当当的礼品,都傻眼了。 “坛子里的是醋吧?又是猪肉,又是醋,阿楚丫头也忒大方了。” “还有月饼呢,那可是唐记的月饼,唐记糕点铺可是镇上最好的糕点铺,可贵了。” 那些没在作坊和药山上工的村民都眼馋了,这节礼就是大户人家都没法比。 等楚辞出来,村民七嘴八舌地问道:“阿楚丫头,你还招人不?” 楚辞笑道:“还要招人的,等过了中秋,作坊和醋坊还要再招一批人,大家若是有意,可以去找我三叔。” 村民闻言,争先恐后地往宋廉那边挤,直接把人给围住了。 “老三吶,我家阿牛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多能干啊,一定能把活儿干得妥妥当当。” “就铁牛那瘦得跟个杆儿似的,能干啥?我闺女才能干,干起活来比男人还利落。” “我孙子才是最能干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孙子比牛还勤快。” “呸!我家的老牛都比你孙子干得多,要我说,我儿子最能干。” 为了谁家的儿子最能干,大婶大娘们差点没吵起来。 宋廉大嗓门一吼:“干啥呢?想去作坊和醋坊做工的,中秋后都来我这儿登记,儿子闺女都行,但要勤快能干的,老子忙得很,那些想要混日子的,就不要来了,来一个老子揍一个。” 那些大婶大娘们顿时噤声了,同住一个村子,谁还不知道谁。 静了一瞬后,有人问道:“别的村子的人招吗?” 谁家还没个勤快能干又本分的亲戚啊。 宋廉道:“只要是能干活的,都要。” 村民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着明日回一趟娘家,叫上兄弟侄儿侄女外甥。 说完招工的事情,开始发放节礼,村民提着沉甸甸的礼品,笑得合不拢嘴,只有王氏高兴不大起来。 黄大仙都驱过邪了,狗娃还闹着要去从军。 第354章 不会逼迫 楚辞正给村民发节礼,唐颖也提着两盒月饼去了大伯家,赵氏眉头皱了皱:“唐小姐有事吗?” 好像是没看到赵氏的疏冷,唐颖温婉微笑:“中秋节到了,家里人送了些月饼过来,还请伯母不要嫌弃。” 唐家的糕点铺在明州府开了好几家,东西精致,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贵,一般人家可舍不得买。 赵氏从来就不是占小便宜的人,唐颖突然提着月饼上门,不就是想讨好她,好让她松口定下两家的亲事。 即便她真的中意唐颖,宋孟不喜欢,她也不会逼迫宋孟。 “唐小姐客气了,咱们两家无亲无故,唐小姐还是带回去吧。” “那日,我崴了脚,幸好遇到宋大公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唐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宋孟送她回去。 崴了脚,不便走动,还能怎么送回去? 只怕都以为两人有肌肤之亲了。 赵氏神色微冷,更加看不上唐颖:“不过是小事一桩,即便阿孟没有去通知你家丫鬟,她见你没回来,也会出来寻你的。” 唐颖脸色一僵,又把月饼递了过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点心意还请伯母收下。” “乡下人家简陋,也没什么能招待唐小姐的,就不请唐小姐进门了,唐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请回吧。” 赵氏说完,直接把门给关了,唐颖尴尬地站在门前。 红叶气恼道:“这宋家也太不识抬举了,小姐,” “闭嘴!”唐颖低斥一句,脸色难看至极。 红叶不敢多言,只道:“夫人派人来请小姐回府,天色不早了,奴婢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早点回去吧。” 唐颖心里头正憋着气,烦躁道:“不回。” 红叶觉得唐颖的脑子被情爱给糊住了,劝道:“明日就是中秋节,一家人团团圆圆才热闹。” 唐颖冰冷地盯着她:“你最近怎么这么多话?” 红叶脸色微变,惶然道:“是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唐颖心中怨恨唐夫人,怎么还有心思回去过中秋。 相看那日,若不是唐夫人高高在上,得罪了宋家,两家的亲事兴许早就定下来了,今日,她又怎么会吃这闭门羹? 唐颖留在了桃花村,中秋当天,作坊和药山放工一天,不少妇人一大早就回了娘家,告诉家中兄弟宋家招工的事情,于是,连带着不少村子也都热闹喜庆了起来。 楚辞给谭凝调制完祛疤膏,便去了村长家。 见院子里没人,楚辞扬声:“叔,你在家吗?” 村长正在灶房帮着杀鸡,闻言,连忙迎了出来:“阿楚来了,快屋里坐。” 周氏给她倒了杯茶,又端来了瓜子和点心,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端出来。 桃花村越来越好,不止村民的日子好过了,村长家也过得很滋润。 小儿子升安在镇上开了一间铺子,专门卖豆制品,生意好得不得了。 村长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明日去找你。” “叔找我啥事?”楚辞一边剥着瓜子,一边问道。 第355章 石头落地 村长道:“升平被作坊里的大管事排挤,想换份工,正好家里也有一小片山地,我想着让他回来,跟着你种药。” 升平是村长的大儿子,原本在镇上的一家酒坊里当着小管事,因为小事得罪了大管事,经常被穿小鞋,处处受气。 村长对她颇为照顾,别说是跟着一起种药,就是进作坊当个小管事,只要升平有这个能力,她也会答应。 “让升平大哥在药山呆上一段时日,等熟悉了药性,再开山种药,种出来的药草若是不错,到时候我全部收购。” 了了一桩心事,村长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等他晌午回来,叔跟他说说,你找叔是有啥事吗?” 楚辞道:“我想在村里修条路。” “啥?修路?”村长瞪大了眼睛,激动道,“阿楚丫头,你说真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楚辞笑眯眯地看着村长:“若是下了雨,路上泥泞,出行也不便,我想着从咱们村到镇上,都铺上青石板。” 下雨天,路上难行,马车的车轮经常陷在泥泞里,得费老大劲才出得来,尤其冬天,路面冻住了更是难行,若是下了雪,雪化了,路面也泥泞得很。 所以,这路是必须得修的。 村长激动得两眼放光,等稍微冷静了些,才道:“叔知道你如今不缺钱,可从咱们村到镇上,要是都铺上青石板,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楚辞笑道:“有舍才有得,我也是为了作坊和醋坊的生意,出行方便了,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村长赞赏道:“还是你看得长远,这件事情就包在叔身上,叔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那就拜托叔了。” “客气啥,叔还要谢谢你呢,附近几个村子,就咱们桃花村最富裕,叔走出去也倍有面儿,其他村的村长不知道多羡慕我,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村长站起来就要走:“这条路要是修起来,他们几个村子也跟着受惠,你出银子,他们得出人。” 瞧着村长脚下生风的模样,楚辞哭笑不得:“明日再去吧,也不急于一时。” 起码得等忙过了秋收,才能着手修路的事情。 村长心里很兴奋:“修路是大事,得商量个章程出来。” 周氏听到动静,从灶屋里出来:“这是去哪儿啊?” 楚辞把修路的事情一说,周氏喜不自禁道:“这你叔说得对,修路对其他村子也有益,是得拿出个章程出来,你赚钱也不容易,这条路修下来,可得费不少银子呢。” 楚辞见她手上满是鸡毛,便道:“婶子,你先忙,我回去了。” “再坐会儿嘛。” “不了,家里人多,要筹备的也多,我得回去搭把手。” “那婶子就不留你了,有空常过来坐坐。” “好。” 村长临行前,又叫上了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族老,族老们一听楚辞出银子修路,当即激动地满面红光,腿脚也利索了,虎虎生风地去找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 有个族老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要是他们不愿意出力怎么办?” 第356章 针扎一般 三太公老神在在地坐在牛车上,哼道:“由不得他们不愿意。” 很多地方,也有富户私下修了路供人行走,不过,却是要交过路费的。 比起交过路费,每户出个壮劳力,更划算不是? 路上铺了青石板干净平整,不管晴天雨天,马车也平稳好走,谁不稀罕? 修路的事情,有村长和族老操持,楚辞只要出银子就成了。 今日,宋家人一起过中秋,家里人多,赵氏和张氏也早早地过来帮忙。 张氏心里清楚,楚辞的生意越做越大,以后三房还得多仰仗她,虽然心里酸得冒泡,却也不敢再使什么幺蛾子了。 分家十几年,难得今日阮氏松口,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过中秋,她要是有什么心思,阮氏非得把她扫地出门不可。 几个小萝卜头正在院子里玩闹,宋小弟忽然道:“咱们去河滩摸小鱼吧,等天气再冷一点,河里就没小鱼了。” 想起酥脆的炸小鱼,小悦儿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伸出小肥手,扯着云澈的衣摆:“炸小鱼好吃,澈舅舅,我们跟小舅舅一起去摸小鱼,悦儿好久没吃过炸小鱼了。” 宋小弟也吸溜了一下口水:“小鱼干也好吃。” 香煎小鱼也很美味呢。 云澈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走,我们去摸小鱼。” 几个小萝卜头带上鱼篓,叫上宋凌,一起去河滩摸小鱼,在廊下遇到了谭凝和宋孟。 宋孟看着几人腰间的鱼篓,问道:“这是要去河滩摸小鱼?” 小悦儿点了点头:“炸小鱼好吃。” “香辣小鱼干也好吃。” “香煎小鱼也很鲜香美味。” “五香味的也很不错。” 反正怎么吃都好吃。 谭凝忍俊不禁,含笑叮嘱道:“河滩湿滑,你们小心点。” 小萝卜头们齐齐点头。 “初秋水凉,别玩得太久,小心着凉了。” 宋小弟忽然道:“阿凝姐姐,你和大哥也跟我们一起摸小鱼吧,可有意思的。” 谭凝微愣:“摸小鱼?” 小悦儿眯着眼睛,软糯糯地笑道:“姨姨是不是不会?没关系的,我也不会。” 宋小弟又接了一句:“大哥会。” 谭凝看向宋孟,眼底有光芒跳动。 平日里,她不是下棋弹琴,就是绣绣花,再不然就是投壶,去河滩摸小鱼,还真的没试过,看起来似乎很好玩的样子。 宋孟被她眼底的微光看得心神一动,鬼使神差地说道:“一起去吧。” “嗯,好。” 谭凝和宋孟被小萝卜头们拉着,一起去了河滩。 红叶正要回唐家,回禀唐夫人,唐颖不回去过节,正好瞧见几人,连忙回去告诉唐颖:“小姐,奴婢看见谭小姐和宋大公子了。” 唐颖霍地从椅子上起身:“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红叶道:“看方向,是去河滩,奴婢瞧见几位小公子都带着鱼篓,应该是去摸小鱼了。” 唐颖捏了捏手指,道:“走,过去看看。” “是,小姐。” 唐颖急匆匆地也赶去了河滩,只要一想到谭凝和宋孟在一起,心里就跟针扎了一般。 第357章 夫妻同心 到了河滩,几个小萝卜头把鞋子一甩,挽起裤子,一溜烟儿地冲到了河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这会儿日光正盛,也不怕水凉,连小悦儿都光着小脚丫跟在宋小弟身后。 她转身,朝谭凝招手:“姨姨,快来。” 谭凝微微一笑,也脱了鞋袜。 宋孟挖了地龙过来,就瞧见她赤着一双白如莲瓣的玉足,提着裙裾,踩着水往河里走,在清澈的水波中,一双玉足越发地莹白如玉,直直地落进人的心底。 宋孟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那一瞬而起的异样情愫,震得他心底一荡,慌乱地偏开了目光,连耳根都红透了。 等他再次转回目光时,谭凝已经放下裙裾,清凌凌地河面上,只有她随波浮动的裙裾,可宋孟的脑子里,不时地闪现出那双玲珑精致的莲足。 “宋公子,”谭凝喊了他一声,“你怎么还站在那儿?” 粼粼的水面上,金光熠熠,在一片日色中,她言笑晏晏,微微弯起的眉眼,说不出地潋滟动人。 宋孟心慌意乱地应了声:“来了。” 清凉的河水,让他心底的情愫平复了许多,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朝着几人走过去。 地龙一撒进水里,立马有小鱼游过来,宋小弟和云澈拿着网兜兜过来,兜了不少的小鱼。 小悦儿高兴地把鱼篓递过去,认真地数了起来,数了一半,小鱼儿一蹦跶,她又分不清到底数到哪里了。 “哎呀,数不出来了,好多好多的小鱼。” 云澈抬起头来,笑得神采飞扬:“等着,澈舅舅给你抓更多的小鱼。” 小悦儿抱着鱼篓,笑眯眯道:“澈舅舅最厉害了。” 宋小弟忽然转过头来,小悦儿连忙甜甜地笑:“小舅舅也厉害,三舅舅也厉害,大舅舅......” 小悦儿“咦”了一声,就瞧见宋孟和谭凝拿着小簸箩,朝小鱼儿围拢过去,等簸箩一出水,六七条的小鱼拍打着鱼尾,甩了两人一脸的水。 小悦儿“哇”了一声,兴奋地拍手道:“大舅舅和大舅母也厉害。” 谭凝被这声大舅母劈得身形不稳,脚下的石头又湿滑,她身子一晃,直直地扑进宋孟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宋孟呼吸都停了,一颗心狂跳不止,僵硬地站在那儿。 谭凝也没比他好多少,隔着面纱,都能瞧见她脸上的绯色。 小悦儿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脸懵圈地“唔”了一声。 然后,目光一转,落在谭凝手中的簸箩上,惋惜道:“小鱼都跑光了。” 谭凝和宋孟如梦初醒,两人连忙分开,谭凝垂下眸光,不敢去看宋孟。 宋孟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对小悦儿说道:“舅舅再给你抓回来。” 小悦儿眨了眨眼,看着谭凝道:“姨姨,你帮舅舅,小姨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正在厨房忙活的楚辞忽然打了个喷嚏,一脸懵圈。 是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凉飕飕的? 哦,是天开始转凉了。 宋孟面红耳赤地纠正小悦儿:“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第358章 好笨笨哦 小悦儿刚刚启蒙,还不懂这话的意思,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都是一样的呀,都是两个人一颗心。” 谭凝的脸仿佛要烧起来,滚烫得不要不要的,慌忙低下身,拿着簸箩要兜鱼。 那些小鱼儿鬼精鬼精的,簸箩一靠近,就惊得四散游开了。 谭凝微恼地剁了下脚,继续四处兜鱼。 都说大家闺秀端庄刻板,没想到谭姑娘如此地可爱,真是让人动心呐。 宋孟唇角漾开一抹笑意,也弯身去兜鱼:“谭姑娘,我帮你。” 谭凝眼睫颤了一下,娇羞浅笑:“好呀。” 两人拿着簸箩将小鱼儿往一处围拢,一下子就兜了好几条。 果真是应了小悦儿的那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唐颖和红叶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唐颖脸色既愤恨又不甘,手里的锦帕都要被她给绞烂了。 红叶忿忿地唾弃道:“堂堂县令千金,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勾引宋大公子,真是不知廉耻,奴婢都替她害臊。” 唐颖咬牙道:“我不会让她如愿的!我们走!” “是,小姐。” 抓了满满一鱼篓的小鱼儿,几人才欢欢喜喜地往回走。 小悦儿一蹦一跳,高兴地嚷道:“小姨,小姨,我们抓了好多好多的小鱼儿。” 楚辞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瞧着宋小弟手中的鱼篓:“还真是好多。” 小悦儿笑眯眯地看着宋孟和谭凝:“大舅舅和姨姨也有一起抓鱼哦。” 楚辞眉梢微微一挑:“大哥和阿凝也去了啊。” 谭凝有些羞赧地低下来头。 小悦儿又道:“姨姨好笨笨,没站稳,扑......” 宋孟赶紧捂住小悦儿的嘴,呵呵地笑道:“谭姑娘没站稳,差点扑到河里,鱼儿都跑了。” 楚辞眸光骤亮,满满的打趣:“所以,大哥英雄救美,阿凝没扑到河里,扑到你怀里了?” 小悦儿奋力地从宋孟地手里挣脱出来,在楚辞话音刚落的时候,接着说道:“嗯嗯,小姨,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 “还有哦,”小悦儿忽然气恼地瞪着宋孟,告了一把黑状,“小姨明明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大舅舅非说是兄弟同心,还说是悦儿说错了,大舅舅和姨姨明明只能做夫妻的呀,怎么能做兄弟呢?大舅舅和二舅舅才是兄弟嘛。” 宋孟脑袋“轰”地一下,整个人都红透了,连脖子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偏偏小悦儿一本正经地问楚辞:“小姨,你说,大舅舅和姨姨是不是只能做夫妻?” “我先回房换身衣服。”谭凝慌忙转身,丢下这一句话,就仓皇回房了。 楚辞忍不住要爆笑,却在接到宋孟的死亡凝视时,抿住嘴角,努力地憋住了。 小悦儿仰着头,看着楚辞又问了一遍:“小姨?” 楚辞摸摸她的小脑袋:“悦儿说的没错,不过,这话,悦儿不能对外人说知道吗?” 小悦儿挺起了小胸脯,认真道:“悦儿不会说的。” 是不是夫妻,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谁会把夫妻看成兄弟的? 怕不是瞎哦! 第359章 被你教坏 宋孟看着谭凝飘逸在廊角的一片衣角,那股异样的情愫又涌起起来。 他收回目光,幽怨地瞪着楚辞:“你这都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悦儿都被你教坏了。” 楚辞弯着眉眼,嘿嘿地笑:“大哥,我要是说,我没有教过悦儿,你信吗?” 宋孟又发了一个死亡凝视过来,楚辞慢慢抬起手,伸出了四根手指:“我发四,真的不是我教的。” “不是你,是谁?” 楚辞也想知道啊。 她低头去看小悦儿:“悦儿,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不是小姨吗? 小悦儿一脸茫然,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了:“是澈舅舅教的。” 宋孟和楚辞齐齐地朝云小公子发去死亡凝视。 云澈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教悦儿这个,你们别这么看我,真的不是我,真的真的!” 云小公子的神情特别的真诚。 他一个小萝卜头,教小悦儿四书五经,她相信。 教夫妻同心嘛...... 楚辞问小悦儿:“真是阿澈教你的?” “我在澈舅舅的书上看到的。” 小悦儿忽然有些心虚,虽然不是澈舅舅亲口说的,可书是澈舅舅的,那那那,那也等于是澈舅舅教的吧。 “什么书?”楚辞眸光微眯,盯住云澈。 她才不信四书五经会教这个。 云澈也想起来了,心底也是一阵地心虚,扯着嘴角笑了笑:“是我让晏九买的话本,可我是为了七哥。” 楚辞好奇了:“关阿烬什么事情?” 云澈挠了下后脑勺:“我这不是需要个七嫂嘛。” 他作为七哥最贴心的小棉袄,可真的是操碎了心。 七哥不近女色,怎么懂得追姑娘,所以啊,他就想着买些话本子来,给七哥累积一下经验,谁知道七哥还没看,倒先让小悦儿瞧见了。 楚辞呵呵。 云大公子荡漾起来,简直要她老命,还需要看这些俗烂的话本子吗? “把这些话本子收好,你不许看!” “哦。” 小悦儿盯着鱼篓的小鱼儿直流口水:“小姨,我要吃炸小鱼。” “阿姐,我要吃香辣小鱼干。” “阿楚姐姐,我想吃香煎鱼干。” “三姐,我想吃五香味的鱼干。” 几个小萝卜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楚辞笑了:“先把小鱼清理干净。” 几个小萝卜头一人搬来一张凳子,一人一个盆,很认真地把小鱼清理干净。 沥干水后,楚辞把小鱼放进油锅里炸,听着“滋滋滋”地声音,香味迅速飘散开来。 小悦儿吃不得辣,她盛了一些起来,然后锅里留油,将葱姜蒜,还有干辣椒炒出香味,倒入炸好的小鱼干,再倒入料酒、酱油、和糖一起翻炒。 等做好香辣小鱼干,又把小鱼略微用盐腌制了一下,洗干净后放在锅里煎,等煎得两面金黄再出锅。 最后,她还做了五香味的小鱼干。 小鱼干炸得酥脆,连鱼骨都很脆,几个小萝卜头排排坐在廊下,吃得一脸的满足。 这时,村口处有牛车驶进来,村长和几位族老回来了。 第360章 另谋出路 修路是好事,其他几个村子都欣喜若狂,最后商议好,每个村子,每户出一个壮劳力,等秋收过后,就开始开始修路。 一回到村里,村长就敲着锣,大伙儿闻声,纷纷去了晒谷场。 不止村长在,连几位族老都出动了,村民心下好奇,不由问道:“大过节的,叔,这是出啥事了?” “能出啥事?当然是好事。”村长咧着嘴笑。 一听是好事,大伙儿顿时就眉开眼笑。 “叔,是啥好事嘞?” “阿楚要修路了,从咱们村到镇上,都要铺上青石板。” “啥?修路?” 晒谷场上瞬间就沸腾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村长又敲了一下手中的锣鼓,等场面安静下来后,高声道:“我和几位叔公,跟其他村的村长商量好了,每户出一个壮劳力,秋收后开始修路。” “叔,那这工钱咋算?”有人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村长。 村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这路要是修起来,可不是宋家一家方便,大伙儿也跟着得益,阿楚出了银子,咋的了?还要她再出工钱?做人可要讲点良心!” 村民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整个村子就我家最穷,要是没有工钱,我家可咋活?” 村长气得够呛:“出个人修路,你家就活不下去了?” “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宋家现在可是富户,出点银子修路,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宋家也不是为我们修的路,每天多少马车进出村子,这路要是不好走了,还有人来谈生意吗?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们宋家。” 看着这种占了便宜,还觉得宋家不够仁义的嘴脸,村长气得肋下生疼。 “瞧你们脸大的!应该啥啊?阿楚欠你们了?就你们这德行,还想进作坊上工?” 那些人被村长怼得脸色涨红,心下气恼,但又不敢挑战村长的威严。 村长又道:“咱们村谁家没受过宋家的恩惠?阿楚丫头又是出银子资助大伙儿考科举,又是修路的,还不够仁至义尽?你们以为这路就非修不可吗?把作坊迁到镇上不是更方便?要不是想着大伙儿,她用得着修路吗?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怕让人寒了心。” 村民都已经听说了,云州、安州,还有长安也都建了作坊,宋家飞黄腾达了,也没必要窝在这穷乡僻壤里。 要是作坊和醋坊都搬走了,那大好的日子也就没了。 在宋家上工,不但工钱高,逢年过节还有节礼,这样的好差事去哪里找? 三太公年纪大了,比起年轻的时候,脾气好了很多,但动起怒来,也是威沉慑人。 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阿楚丫头处处想着咱们,帮衬咱们,眼皮浅的东西!咋就不觉得羞愧呢?其他村子都没意见,咋就你们觉得活不下去了?” 见三太公也动了怒,没人敢蹦跶了。 村长目光扫视了一圈,道:“每家出一个壮劳力修路是我的意思,叔公们也同意,谁要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的,我这个做村长的,也不阻拦你们另谋出路。” 第361章 古板之人 一个村子这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拎不清的,村长气得脑壳都疼了。 不过,他最后那句话还是把人给震住了。 多少人想来桃花村寻个活计,只有脑子有坑的,才会为了一点绳头小利,被逐出村子。 散了之后,每家每户都在议论修路的事情。 “以前每到下雨天,踩在泥路上,满脚的烂泥,那真真是难走。” “这算什么,要是车子陷在泥坑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呢。” “这路虽是阿楚出的银子,却是为我们自己修的,咱们可得好好干,村长说得对,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然,那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哪个瘪犊子敢偷奸耍滑,老子一拳头弄死他!”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宋家摆了四五桌,几个小萝卜头和楚辞、云烬、谭凝、宋孟坐了一桌。 宋孟控制不住地偷偷瞧着谭凝,偶尔目光相接,又飞快地转开。 谭凝微低着头,面色微微泛起一抹嫣红。 楚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心里偷笑。 她家大哥终于是开窍了。 宋家和谭家虽谈不上是门当户对,但谭远和谭夫人都不是古板之人,若是两人倾心有意,这门亲事未尝不能成。 大伯母要心愿得偿啦。 大伙儿一边赏着月色,一边大快朵颐,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宋小弟眸光灿灿地看向未来姐夫,殷切问道:“云公子,今夜会有烟火吗?” 云烬颔首:“自然。” 宋小弟兴奋地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现在放吗?” 云烬看向晏九,晏九叫了几个人把烟火搬过来,然后点了火,只听“砰砰”几声,焰火窜上夜空,璀璨绽放。 南燕对火药管制极严,对坊间的爆竹焰火也严格把控,楚辞看着一溜烟儿过去的焰火,暗暗咂舌。 她侧首去看云烬,好奇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烟火?” 清隽的俊脸在焰火下忽明忽暗,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喜欢吗?” “嗯。” “过年时,我们再放。” 一簇簇的焰火,几乎要把桃花村照亮,小孩子跑出来“哇哇哇”地大叫。 大人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着夜空下的璀璨焰火都惊艳了。 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这么好看的烟火。 真的真的是...... 村民们想表达一下激动的心情,却发现词穷了。 村长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真他娘的好看!” 周氏惊悚地扭头看他。 过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村长! 村长被她看得不自在,清了一下嗓子,感叹道:“这么多焰火,得不少银子吧?阿楚丫头可真是舍得,今夜,我们都沾了这丫头的福气。” 漫天焰火,璀璨绚丽,周氏一边看得移不开眼,一边又替楚辞肉痛。 村长对升平道:“阿楚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以后,跟着她好好干,不愁没有好日子。” 升平在镇上当个小管事,平时见识也多,知道这焰火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 阿楚丫头可真不简单。 他内心热血沸腾,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知道了,爹。” 第362章 狰狞骇人 焰火足足放了两炷香的时间,连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惊动了。 “花神节的时候,县令大人也放了焰火,没这么好看。” “县令大人清廉正直,比银子,哪能比得过宋家。” “我妹子今早回来说,宋家又要招工了,这要是被选上了,以后顿顿都有肉吃。” “我姑婆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宋家发的月饼,可真是好吃,明个儿,我和我爹也过去试试,说不定就被选上了。” 桃花村的村民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甚少有补丁,就算是那些节俭惯的人家,也能时不时地吃上一顿肉,谁不羡慕啊。 第二日,天微微亮,很多人都已经往桃花村来了。 吃完早饭,村长带着升平去宋家,远远地瞧见作坊门前围了好多人。 升平看傻眼了:“这,这些人都是来应聘的?也太早了。” 村长却是见怪不怪:“阿楚丫头厚道,给的工钱又高,逢年过节还有节礼,谁不想进作坊上工。” 爷俩说着,往桃林而去。 桃花村的村民听说外村的人都来了,也赶紧往作坊跑。 招工的事情交给宋廉,楚辞也不用操心,她调制着祛疤膏,对谭凝道:“脸上的疤痕淡了好多,明日起,我换个方子,再添两味药。” 谭凝忽然问道:“阿楚,我脸上的伤是不是很狰狞骇人?” 楚辞愣了一下,宽慰道:“会好的。” 谭凝面色平静,淡淡道:“有次出门,面纱不小心掉了,正好被一个小孩瞧见了,当场就给吓哭了,那些人不知道我是县令家的千金,对我指指点点,言语间全是厌恶骇然,从那以后,我就没再出过门了,可宋公子也见过我的脸......” 楚辞这下明白了。 谭凝对大哥怕是动了心了。 谭凝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我避之不及。” 楚辞扬唇而笑,一边往她脸上抹着祛疤膏,一边说道:“于大哥而言,世人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家人,一种是外人。” 袖下的手指蜷了一下,谭凝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也许是看在阿楚的面上,宋孟才对她多加照顾的。 楚辞瞧着她脸上的黯然,满脸的坏笑:“可能大哥想让你做他的家人呢?若是家人,不论是何模样,都是最好最美的。” 谭凝满脸羞红,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真真是坏透了! 这时,许氏过来:“小姐,村长来了。” “请叔去堂屋小坐,我马上来。” “是。” 楚辞叮嘱谭凝一炷香后把祛疤膏洗了,起身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弯身附在她耳边:“在大哥眼里,你就是枝头上开得最盛的那朵花,娇艳又好看。” 脸上的热度都能把祛疤膏给烤干了,谭凝现在半点也不想看见她,太坏了。 “村长还等着你呢,还不快去。” “幸福有时候就像是天上的明月,看着遥不可及,可只要你端一盆水来,幸福就在你的手中,大哥明日就要去安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谭凝眸光一动,有什么从心底滋长开来,难以抑制。 第363章 不会手软 升平看着在日光下悠然走来的小姑娘,微微一愣。 谁能想到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居然已经挣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多少人靠着她过上了好日子,以后,他也会是其中一个。 楚辞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叔,升平大哥,你们来啦,我们去药山吧。” “好,走吧。” 三人从后院的小门上了药山,楚辞叫来周青,跟升平介绍道:“周青是药山的管事,精通药理,升平大哥要是有不明白的,找他便是了。” 升平对周青行了一礼:“我没种过药草,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周管事多多指教。” 周青抓耳挠腮,有些拘谨:“升平大哥太客气了,叫我周青就好了。” 那边,已经有妇人喊道:“小青子,你过来看看,这药草是不是该除虫了?” “我马上过来,”周青应了一声,对这几人拱了拱手,“小姐,我先过去了。” 楚辞笑着对升平道:“升平大哥也一起过去吧。” 升平点了点头,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村长道:“以后要劳烦丫头你多费心了。” 楚辞笑道:“叔这就见外了,很多事情都还要仰仗叔呢,修路的事情,叔替我省了不少银子,我还没谢谢叔呢。” “人心不足,比鬼还可怕,有些人可惯不得,不然,时日久了,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叔说的我都明白,叔放心吧,真有人不知死活,我也不会手软的。” 村长瞧着那大一片的药草,脸上带了笑意:“这药草长得可真好。” “是大伙儿伺候得精心,等修完路,叔可以把山地开垦出来,先种些耐寒的药草。” “好,叔知道了。” 两人说着下了药山,村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就先走了。 晌午前,作坊和醋坊也都招完工,宋廉笑呵呵地进来:“作坊招了四十人,醋坊招了二十人,有大半都是外村人,有些是你赵大舅介绍来的,还有两个是你三婶的侄子,都是本分肯干的。” 宋廉办事,她很放心。 若不是勤恳敦厚的人家,宋廉断不会招进来。 楚辞含笑道:“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我想着升个小管事,让三叔也能轻省些,三叔可有人选?” 宋廉嘿嘿笑道:“再多的人,三叔也管得过来的,不用再请什么小管事,费银子。” 宋廉每日忙得团团转,跟个陀螺似的,楚辞也心疼:“还是请一个吧,别太累了。” “这点事情,还累不着我,”宋廉突然瞪眼,“你是不是嫌三叔老了?” “没有,三叔正值壮年,老什么老。” “三叔知道你一片好意,但三叔真的不累,等哪天真的管不动了,咱们再请个小管事。” “好,听三叔的。” “那三叔先回去了。” “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不用,你三婶做了饭了。” 过了晌午,楚辞回屋午歇,谭凝坐在窗下,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宋孟,红叶突然找上门来了。 “谭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两人并无往来,唐颖找她干嘛? 第364章 两情相悦 红叶见她蹙眉,连忙道:“我家小姐就是有几句话想跟谭小姐说,不会耽搁谭小姐太多时间。” 谭凝道:“带路吧。” 红叶带着谭凝去了河滩,唐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福了一礼:“谭小姐,” 谭凝眉眼清淡:“不知唐小姐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唐颖看了一眼红叶,红叶远远地退下了。 唐颖笑道:“我和宋大公子曾相看过,想必谭小姐应该知道了吧?” 没想到唐颖找她,居然是因为宋孟。 一想到两人曾相看过,谭凝心底有些堵,神色却是不变:“唐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谭小姐是县令千金,多少公子趋之若鹜,又何必要跟我抢?” “跟你抢?抢什么?宋公子吗?”谭凝看着粼粼水面,声音微冷,“可宋公子并非是货物,不是谁想抢,就能抢得到的,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谭凝脸色难看,攥了一下手中的锦帕:“可若非谭小姐横在我和宋大公子之间,我和宋大公子说不定都已经定亲了。” 谭凝被气笑:“若我没记错,相看当日,是唐家看不起宋家,唐小姐却迁怒于我,又是何道理?” 唐颖神色一滞,恼羞成怒道:“谭小姐明知我中意宋大公子,却跟公然......谭小姐不顾男女之防,不觉得自己德行有失吗?” 谭凝沉了脸:“你中意宋公子,旁人就喜欢不得了?莫非你唐家是土匪出身?” “你......” “我跟宋公子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何来的德行有失?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情到深处,即便再有不妥之处,也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又于你何干?” 谭凝显然是动了怒,一句话刺得唐颖险些要崩溃了。 唐颖浑身发抖,怒道:“你终于承认,是你抢走了我的宋大公子。” 谭凝挑眉,眼波横过去时,皆是嘲讽:“我和阿孟相识在你之前,两心相倾也在你之前,他是我的,我用得着抢吗?” 唐颖被噎得哑口无言。 谭凝上前一步:“你说的对,我身为县令千金,多少人倾慕于我,什么样的男子我得不到,可我就想要阿孟,唐小姐日后若再敢惦记他,可要好好想想,这县令家的女婿,唐家到底要不要得起?” 唐颖脸色大变,她虽然被情爱糊住了脑子,却也不蠢。 唐家没有后台,哪里敢跟县令抢女婿,一个不慎,唐家就毁在她手里了。 可她是真心喜欢宋孟的,让她放手,她不甘心,也做不到。 “你你.....你不要脸。” “唐小姐没资格说这话吧?大家小姐思慕男子不足为奇,可从来没有一个像唐小姐这样,赖在桃花村不走的。” 唐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偏偏又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心下恼恨至极,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终成眷属的,宋家不过是寻常农户,不知谭大人看不看得上?” 第365章 吓着她了 谈婚论嫁还太早,她就是故意膈应唐颖,才说和宋孟两情相悦。 唐颖见她不说话,自以为戳中了她的痛处,得意道:“至少,我爹娘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谭小姐,宋大公子是谁的,还未可知呢。” 谭凝眼波横过去,冷冷地看着她:“唐小姐的意思是,为了攀上宋家,唐老爷和唐夫人纵容你勾引阿孟,唐家就是这么地不知廉耻吗?” “你......咱们走着瞧!”唐颖怒气填胸,气呼呼地甩袖走了。 脸上的冷色敛了下去,谭凝在河边站了许久。 莫说唐颖,就是村子里,也有不少姑娘喜欢宋孟。 宋孟模样好,举止端方,人也沉稳,这十里八乡没有几个少年郎能及得上他。 谭凝看着粼粼的水面,昨日的一幕幕,仿似都在水面上缓缓闪现,不由地脸颊一热。 她蓦地转身,冷不防瞧见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呼吸骤然一窒,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宋孟朝她走了过来:“谭姑娘,” 谭凝目光闪动,都不敢去看他,心下很是紧张:“宋公子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宋孟定定地看着她:“宋公子?谭姑娘刚才不是喊我阿孟吗?” 他果然什么都听见了。 谭凝目光更加闪烁,解释道:“我,我......唐小姐出言不逊,我气不过,才会.....若是冒犯了宋公子,我给公子赔罪了。” 谭凝屈膝要福身,宋孟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腕:“我不觉得冒犯。” 谭凝一愣,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脸一烫,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宋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先回去了。” 谭凝抬脚要走,宋孟喊住了她:“阿凝,” 谭凝身子一僵,脚步也顿住了。 宋孟眸光灼灼地问道:“我能叫你阿凝吗?” 谭凝心如擂鼓,捏紧了袖中的手指:“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宋公子随意。” “那你以后也叫我阿孟吧,”似是怕她会拒绝,宋孟又补了一句,“一个称呼而已。” 谭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找了个话题:“听阿楚说,你明日要去安州了?” “嗯,那边作坊已经建好了,我得过去看看。” “那什么时候回来?” 宋孟含笑凝视着她:“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谭凝忽然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暧昧,可听着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心下又有些欢喜。 自从现身,宋孟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阿凝,我不喜欢唐小姐。” 谭凝眼波一动,低着头道:“那是你和唐小姐之间的事情,不用跟我说。” “我不想你误会。” “我没有误会。” “可你刚才生气了。” “我生气,是因为唐小姐迁怒。” 宋孟静了一瞬,真挚道:“我刚才看见唐小姐的丫鬟来找你,便跟了过来,听见你说这些,我其实,我其实是很高兴的,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想让你知道,为了你,我想变成更好的人。” 谭凝越发地觉得心跳不受自己控制,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宋孟看着她仓皇的身影,神情有些懊恼:“我这是吓着她了吗?” 第366章 山长水远 谭凝和宋孟一前一后地回来,楚辞眉梢微挑,谭凝一看她这神色,脸颊更滚烫了,连忙回屋了。 楚辞看向宋孟:“大哥,你和阿凝怎么了?” 宋孟看着紧闭的屋门,懊恼之色更深:“我可能吓着阿凝了。” 楚辞一听称呼都改了,眉梢又挑了挑。 她是不是很很快也要改口叫大嫂了? “你做了什么?” 宋孟红了脸,对上她八卦的灼热目光,轻咳了一下,道:“我明日动身去安州,作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有三叔在,没人敢作乱,大哥放心吧,反倒是你,这一路山长水远,路上多保重。” “大哥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 楚辞凑上前,又问道:“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孟脸一撇:“也没什么。” “没什么能吓着阿凝?” “小姑娘家家,别乱打听。” 楚辞叹了一口气,两手一摊,道:“我本来还想着帮帮你的,既然大哥不稀罕,那就算了。” 宋孟又好气又好笑:“帮我好好照顾阿凝。” “她又不是我大嫂。” “现在不是,以后不就是了。” “我会好好照顾大嫂的,等大哥从安州回来,一定还你一个貌美如花的心上人。” 楚辞狡黠地笑起来,宋孟这才发现被这小丫头戏弄了,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正经。” 楚辞笑嘻嘻道:“大哥加油,我看好你哦。” 宋孟又看了一眼房门,道:“行李还没收拾,我先回去了。” “嗯。” 宋孟走后,楚辞冲着谭凝的屋门喊道:“阿凝,我大哥走了。” 兄妹俩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谭凝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她才不做出去,省得这丫头,又打趣取笑她。 谁知楚辞绕到窗下,支颐撑在窗台上,不正经地啧啧笑道:“这春心大动的模样,真是好看呐。” 谭凝脸皮薄,哪里经得住她这么打趣,当即就转了身,不想理她。 楚辞伸手去够她的手臂:“阿凝,阿凝,” 谭凝挪了挪,还是不想理她。 “我去叫大哥回来。” “不许去,”谭凝怒嗔地转过身,瞪她,“你就知道欺负我。” 楚辞嘿嘿地笑:“现在不欺负,等你成我大嫂,我还怎么欺负?” 谭凝捏了一下手指,垂着眼道:“唐小姐对宋公子一往情深,谁知道你大嫂是谁?” “她对我大哥一往情深,我大哥就得娶她吗?我大哥又不瞎,再说了,大哥去安州少说也要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唐家也不会放任唐颖留在村子里的,唐家是想跟宋家结亲,可唐家也是要脸面的,这段时间,只怕没少受人议论笑话。” “两个月?这么久吗?” “怎么,舍不得了?” 好想揍她怎么办? 谭凝干脆把她推开,把窗户给关了。 楚辞站在窗下,啧啧道:“这是真真的恼羞成怒了。” 谭凝更想打她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孟就动身去安州,路过清河镇时,特意去了一趟唐家。 第367章 另择亲事 宋孟突然登门,唐老爷很是意外,看着他身上带着的包袱,问道:“贤侄这是要出远门吗?” “嗯,”宋孟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今日冒昧登门,是有一事想跟唐老爷说清楚。” 唐老爷神色一动,隐约猜到是什么事情,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贤侄请说。” “之前,两家相看,闹出了一些误会,晚辈既无功名在身,也没有万贯家财,实在不敢高攀。”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真的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唐老爷也不想跟宋家交恶,道:“贤侄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唐老爷大量,晚辈感激于心,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宋孟起身拱手道。 “贤侄请便,一路顺风。” 唐夫人听说宋孟登门,连忙过来,正好在院子里碰到,宋孟颔首致意了一下,直接出了大门。 唐夫人进了大厅,问唐老爷:“宋公子一大早过来,可是说了什么?” 唐老爷道:“宋家无意结亲,把颖儿叫回来,这些时日也让人看够了笑话。” 唐夫人心下高兴,跟李嬷嬷对视了一眼后,道:“去把小姐接回来,告诉她今日之事,她若是执意不回来,绑也要把她绑回来。” 李嬷嬷应下:“是,夫人。” 唐老爷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过些时日,等流言散了,把颖儿的亲事定了。” 唐夫人眼底精光一闪,虽然中意顾家,却还是问道:“老爷心中可有人选?” 唐老爷沉吟了一下,盖上茶盖,捧着茶盏道:“你去探探陆夫人的口风。” “老爷看中陆家?那陆家前些日子,还差媒婆去宋家提请呢?” 唐老爷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顾家不是我们唐家能高攀的,顾子阑既然走仕途,以后定然是要入朝为官的,顾家肯定会给他选一门有助力的姻亲。” 唐夫人却不这么觉得:“状元哪有那么容易就考中的,又不是大白菜。” “妇人之见!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得花银子打点,那么多银子从哪儿来?只怕十有三四是顾老爷掏的银子,嫡支承了他的情,顾子阑要走仕途,会不帮着打点?” 顾老爷出银子给嫡支打点,借着嫡支的威望扩大生意,所谓互惠互利,向来如此。 何况,顾子阑若能入朝为官,于嫡支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唐夫人想通之后,没话说了。 唐老爷把茶盏搁在案上,又道:“咱们跟陆家也算门当户对,陆子游又是秀才,虽然以他的资质,不一定能入朝为官,但颖儿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你就别挑三拣四。” 唐夫人道:“为人父母谁不想给子女寻一门好亲事,既然老爷看中陆家,我改日去探一探陆夫人的口风。” 唐老爷和唐夫人在家商议着唐颖的婚事,李嬷嬷也到了桃花村。 一听是来接她回府的,唐颖当即就抄起梳妆台的胭脂,往李嬷嬷身上砸:“我说了,我不回去!” 第368章 不懂珍惜 李嬷嬷是唐夫人的奶娘,虽是主仆,却胜似母女,两人情分不低。 唐颖平日里对她也甚是和气,这会儿是气疯了头。 李嬷嬷也没避开,任她撒气,胭脂撒了一身,脸上却仍带着恭敬的笑容:“今早,宋大公子登门,表明无意与小姐结亲,小姐还是跟老奴回去吧。” 唐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母亲,是母亲反悔了,所以,让你来骗我的对不对?” 看着唐颖魔障了模样,李嬷嬷心下一叹,耐心劝导:“夫人既然答应了小姐,又岂会出尔反尔?若非宋家真的无意,夫人又怎么忍心看小姐伤心难过,夫人十月怀胎才生下小姐,小姐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最疼的人自然是小姐。” 唐颖后退了两步,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啪啪啪”地往下掉:“他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他?为什么?” 唐颖一颗心都扑在宋孟身上,李嬷嬷也不敢说宋孟不值得这样的话,免得刺激了她。 “小姐何不选个更好的,让宋大公子知道,没有他,小姐能过得更好。” 唐颖哭声一顿,抬眼去看李嬷嬷。 李嬷嬷见她听进去了,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继续道:“这世上的情情爱爱,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小姐太喜欢宋大公子,他当然不懂得珍惜,可这世上不止宋大公子一个男人,小姐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我为了他,不顾矜持来这桃花村,不知道惹来多少笑话,哪还有什么后路?” “你是唐家的大小姐,多少青年才俊挤破头想要娶你,一时的笑话算什么?小姐今日跟老奴回府,一切都还可挽救,有老爷和夫人替小姐操持,定能替小姐选个如意郎君。” 唐颖似乎缓过神来了,抬起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眼底闪过恨意:“你说的对,我是唐家的大小姐,我一定能选个比宋孟好百倍,好千倍的如意郎君,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后悔对我如此冷心绝情,后悔不曾娶我!” 李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给红叶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收拾东西回府。” “是,嬷嬷。”红叶忙不迭地去收拾,这乡下破地方,鸡鸣狗吠,她早就受够了。 红叶动作很快,收拾好东西,主仆三人登上马车,回唐家了。 李氏看着远去的马车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贵人真是太难伺候了,这些日子小心翼翼的,就没睡过好觉。 楚辞不知道宋孟去过唐家,不过,唐颖离开也是她所乐见的,只觉得唐颖一走,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这两日,宋焦应该从府城回来了,想着不久后,宋家可能就要出一个秀才啦,宋家上下都很开心。 安仁堂那边,王掌柜也查出了楚辞的底细。 “老爷,小的已经查出是谁抢走了我们的生意。” “谁?” “这个人老爷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宋楚辞。” 第369章 谋财害命 叶承目光一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居然是她!” 王掌柜也很意外:“她家后山种了一大片的药材,不会有错。” 叶承的脸色十分的阴沉:“她一个乡野村姑是怎么跟军营搭上关系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王掌柜也纳闷,“小的并没有查到她有什么后台,除了跟醉云楼合作生意之外,也没见她跟谁往来甚密,难道是顾老爷搭的线?” 顾老爷出身世家,若说跟萧家有些交情,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顾老爷,叶承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楚辞搭桥牵线。 叶承满眼阴郁,难掩戾色:“敢跟安仁堂抢生意,就得付出代价,还查到什么?” 王掌柜禀道:“宋家除了跟军营和醉云楼有合作之外,家中还有几间铺子,大房有个儿子在清河书院求学,前几日还参加院试,三房不如大房二房,也不足为惧。” “绝不能让宋家爬到我们的头上来。” “老爷的意思是?” 叶承脸上闪过狠色:“两国正在交战,多少士兵等着药材救命,萧侯爷爱兵如子,要是宋家不能按时交货......” 后面的话,叶承没有说,可王掌柜却是心领神会,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老爷有所不知,夏收的时候,有人研制了打稻机,还得了陛下的赏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家,我们若要对付宋家,得从长计议。” 叶承却不以为意:“陛下日理万机,难道还会记挂一个乡野小民?只要做的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宋家能把我们怎么样?” 王掌柜却是有些担心:“她一个小小的村姑,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断然不会是简单之辈,老爷还是小心为上。” 叶承眯着眼睛深思,一边屈指叩着桌面,一边道:“找几个能办事的,把药山给我毁了。” “是。” “你刚才说有宋家子弟在考秀才?” “是,算算日子,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叶承手上的动作一顿,阴戾道:“别让他活着回来。” 王掌柜脸色变了变:“要是闹出人命,小的担心会不好收场。” “谋财害命的事情,这些年,你可没少干?难道是年纪大了,这胆子也小了?” 叶承眼风扫过,王掌柜心头一跳,斟酌道:“小的是担心,万一宋焦考中秀才,那就是有功名在身,宋家又跟谭大人交好,事情闹大了,怕是不能善了。” 叶承冷哼道:“那就别让他活着回清河县,谭大人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插手其他县衙的事情,雇几个杀手,伪装成劫杀,谁能怀疑到安仁堂的头上来。”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叶承完全没把宋家放在眼里,一个乡下农户,就算有些本事又能如何,安仁堂可不止是药铺这么简单。 这些年,安仁堂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他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谁敢挡他的路,他就要谁的命。 这两日,赵氏的眼皮一直跳,宋焦又迟迟不见回来,赵氏的心里慌得不行。 第370章 宋焦失踪 赵氏心神不宁,便去找楚辞:“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按理说阿焦早该回来了,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宋焦不是没有交代的人,知道家里人担心他,考完后就一定会马上回来。 楚辞心下也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宽慰赵氏:“二哥跟顾大哥同路,有顾家照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大伯母别自己吓自己,我这就去顾家问问。” “我这眼皮一直跳,我跟你一起去。” “好,那我们走吧。” 楚辞正要去后院套马车,顾老爷神色沉凝地进来:“阿楚丫头,” 还不待顾老爷说完,赵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是不是阿焦出事了?” 顾老爷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凝重起来:“你们都知道了?” 赵氏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还是楚辞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大伯母先别慌,可能事情没那么糟糕。” 顾老爷闻言,又愣了:“你们不知道啊?” 楚辞扶着赵氏坐下,问道:“迟迟不见二哥回来,大伯母心下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焦和子阑路过万源县的时候,遇到山贼打劫,车夫当场毙命,阿焦和子阑失踪了。” 听到山贼打劫,赵氏脸上血色尽失:“失失......失踪了?” 顾老爷也是五内俱焚,只是他不能慌:“万源县的县令已经派人去寻了,阿焦和子阑福大命大,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赵氏早已六神无主,眼眶噙满泪水,连声道:“对对对,他们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回来的。” 楚辞凝着眉色:“明州府向来太平,怎么会有山贼?” 顾老爷也觉得事情有蹊跷,明州府有定远侯镇守,就算有山贼也早就被剿干净了。 “此事只能等官府去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万源县帮着一起找。” “不管是什么消息,叔派人来说一声。” “嗯,叔知道,你们也别太担心。” “嗯。” 因为宋焦的失踪,宋家蒙上了一层阴霾,连宋礼也从家居铺子赶回来了。 谭凝道:“父亲跟万源县的县令有些交情,我这就给父亲写封信,让父亲亲自去一趟万源县。” 自从听到宋焦出事,赵氏的眼泪就没断过,哽咽道:“多谢谭姑娘。” 谭凝捏着帕子给她拭泪,温声道:“山贼只是求财,不可能掳人,婶子千万别胡思乱想,保重身体最重要,不然,宋二公子回来,瞧见你如此忧心,定会自责万分。” “咱们老宋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我大孙子福大命大,还能回不来了?把眼泪给我擦干了,也不怕晦气!” 阮氏的背脊挺得直直道,心中再担心,脸上也不露分毫,她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她要是慌了乱了,赵氏还怎么撑下去? 楚辞很是佩服阮氏。 中年丧夫、丧子,前段时间宋琬又死了,现在宋焦也出事,可她全都挺过来了,这份坚韧令人动容。 楚辞握着阮氏的手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兴许,二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第371章 放火烧山 宋焦失踪的事情,云烬也知道了,他不相信是山贼所为。 什么山贼如此猖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财害命。 可若说是长安那边有人蠢蠢欲动,他也不信。 那些暗卫,不管是谁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云烬叫来晏九:“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亲自去一趟万源县,务必要把人带回来。” “是,公子。”晏九领命,当即策马去往万源县。 云烬去了宋家,见楚辞眉心紧蹙,抬手揉了揉:“我已经让晏九过去了,晏九擅长追踪术,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楚辞眸心微亮,但还是难掩忧色:“都这么多天了,还能找到蛛丝马迹吗?” “事在人为。” “阿烬,你相信是山贼所为吗?” “不信。” “我也不信,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是寻仇,二哥和顾大哥去府城参加院试的时候,他们就该动手,为何选在了返程?” 楚辞不知道是叶承动的手,自然就猜不到原因,她更想不到,另一伙人已经到了清河镇,就等着天黑之后烧了药山。 云烬道:“想不明白就不想,天色不早了,去吃点东西。” 楚辞摇头:“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一点,不然,还怎么找人?” “可我真的吃不下。” 云烬却拉着她去了厨房,从米缸里舀了一大碗的米:“我给你熬点粥吧。” 楚辞看着他清风霁月的模样,不由问道:“你会吗?” “不会,你教我。” “好。”楚辞笑了,“先把米洗干净,然后浸泡两炷香的时间。” 浸泡是为了让米吸收水分,煮时容易开花,节省煮粥的时间。 浸泡好之后,倒掉碗里的水,加一小勺的油,这样一来,米下锅后,就能迅速吸收热水的热量,更容易开花,煮出来的粥也会更加地绵滑。 云烬按照楚辞说的,等锅里的水烧开后,倒入拌好油的米,然后不断地搅拌,等米粒膨胀,四散开来,盖上锅盖,用小火煮上一炷香的时间,等米香四溢的时候,再焖上半炷香的时间。 煮好之后,云烬盛了一小碗,撒上一些桂花。 楚辞舀一勺放进嘴里,清香又绵软,不由笑道:“突然就觉得肚子饿了。” 云烬温柔地笑看着她:“我煮了很多,那就多吃一碗。” “阿烬,你陪我一起吃吧。” “好。” 两人静静地吃着,谁也没说话,可楚辞的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两人吃完,也给其他人端过去。 宋家气氛沉闷,连爱闹的几个小萝卜头也都安安静静的,大家都没胃口,楚辞劝了半天,看着赵氏和阮氏一人吃了一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烬回了云家,赵氏和宋礼,还有宋廉张氏也都回去了。 寂静的夜色中,有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上药山,用迷烟把看守药山的人都迷晕了,然后把干草铺在药草上,掏出了火折子。 这火一起,别说这一片山头的药草会被烧个精光,就是看守药山的这几人,也会活活被烧死。 第372章 事情败露 那几人刚掏出火折子,两道罡风凌厉而来,几声惨叫过后,夜色又归于寂静。 云五和云六一人抓起两个,回了云家。 云五和云六是天枢阁的暗卫,那夜,晏九给云七传信,云七便派了两人过来。 那些安插在清河县的暗卫,这些时日,全被两人清理干净了,之后,便一直隐在暗处保护楚辞。 云五敲了敲房门,屋内传来云烬的声音:“何事?” “公子,在药山抓了几个小贼。” 若是寻常小贼,云五不会特意来禀报,云烬起身,打开屋门:“人呢?” “在院子里。” 云烬抬脚往院子里走,云五跟在他身后,禀道:“这些人想要放火烧山,先是迷晕了看守药山的人,又铺了干草,显然是有备而来,宋二公子的失踪,会不会也跟这些人有关?” 云烬原本还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找顾家寻仇,宋焦被连累了,可现在看来,背后之人就是冲着宋家来的。 眉间寒意在月色的映照下冷如霜雪,云烬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贼人,寒声道:“把人弄醒。” 云五和云六一人提着一桶水,把那些人泼醒。 那些人醒来,瞧见满身满脸的水,顿时火冒三丈:“他娘的,哪个龟孙子敢算计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我们张家兄弟......啊......” 张大还没骂完,就被云五一脚踹飞,当即吐了好大一口血。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顾不得有多狼狈,胆战心惊地看着云烬几人。 “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云六冷冽地看着几人,眼底的杀意让人背脊发寒,“谁让你们来烧山的?” 那些人目光一闪,张二心虚又惶然地说道:“什么烧山?哪里起火了?跟我们兄弟有什么关系,你休想冤枉我们。” 云六冷着一张阎王脸,直接一脚将人踹飞,惨叫中甚至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张三和张四咽了咽口水,在云六冷寒的目光扫来的时候,吓得脱口就道:“我说我说,是安仁堂的掌柜让我们放火烧了药山。” “宋家跟安仁堂并无恩怨,安仁堂的掌柜为何要找你们来放火?” 张家兄弟原本是张家寨的土匪,定远侯派兵清剿的时候,他们侥幸逃出来,时常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见云六不相信,心中更是慌张。 一言不合就把人踹飞,如此凶残,谁不怕啊? 张三哆嗦着说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云烬负手站在月色下,眉间霜冷无波:“安仁堂的掌柜和东家,一个都别落下。” 云五拱手:“是,公子。” 以云五的武功,抓两个人并非什么难事,一路快马加鞭,天亮前就把人抓了过来。 颠簸了一路,肠子都快要断了,还没缓过劲来,就被云五丢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路,王掌柜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尤其是往桃花村而来,心知是事情败露了。 他万万没想到,宋家的靠山,竟然就在这穷乡僻壤里。 第373章 人在何处 王掌柜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跟个鹌鹑一样,瑟缩着身子,忍着痛不敢叫唤。 叶承看着同样瑟缩一团的张家兄弟,目光就跟刀子似的。 找的都是什么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叶承阴戾地盯着云烬:“你们想干什么?” 云烬坐在树下,抿着茶淡淡道:“这些人想要放火烧了药山,说是你指使的,你认吗?” 叶承的眼底缩了一下:“有证据吗?” “会有的,”云烬漫不经心地说道,“云五,” 天边云层涌动,曦光微露,云五手中的长剑出鞘,带起的寒光,凛冽得连曦光都被逼退几分。 冰冷的剑刃贴着肌肤,传来森凉的寒意,吓得王掌柜差点尿裤子。 “我家东家是请宋姑娘去安仁堂坐诊,可宋姑娘拒绝之后,我们也不强求,安仁堂这么大一个药铺,怎么会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公子莫要听信贼人谗言。” 张家兄弟慌了,张三怒目而视:“好你个老东西,你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放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落别人手里了,就想推在我们兄弟身上,没门!” 云五就懒得听他们扯皮,手上一个用力,一线血珠沁了出来,王掌柜被脖子上传来的刺痛,骇得脸色发白:“公子饶命,饶命啊!” “我家公子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放火烧山,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云五收回长剑,瞧见剑刃上的血迹,眉头一皱,神色间颇为嫌弃,擦干血迹后才收入剑鞘。 王掌柜身子一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哆嗦着去看叶承:“老爷,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不想死。” 叶承死死地盯紧他,脸色阴鸷至极,咬牙道:“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鱼死网破对你没有好处。” 王掌柜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僵硬而微微抽搐着,他的目光落在云五的剑鞘上,一颗心怦怦乱跳。 不管云五会不会一剑砍死他,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些人看起来如此厉害,叶承跟他一样,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叶承威胁他,也不过是想要活命而已,他若是不把握住机会,等叶承把什么事情都推到他身上,那真的就死定了。 如此一想,王掌柜当即就交代了:“东家记恨宋姑娘抢走军营的生意,便指使小的放火烧了药山,小的也是听命行事,好在并未酿成大祸,请公子饶小的一命。” 叶承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忌惮云五手中的长剑,早扑过去弄死王掌柜了,那狰狞的面容满是狠厉杀意。 云烬眼睫未抬,漠然道:“派人伪装成山贼,劫杀宋焦,也是你们所为?” 叶承和王掌柜齐齐变色,王掌柜目光一闪,张嘴就要否认。 云烬手中的茶盏随意地搁在了案上,那轻微的一点声响,吓得王掌柜一个激灵,慌忙道:“东家害怕宋二公子考中秀才之中,宋家日益坐大,会成为威胁,便想取他性命。” “人现在何处?” 第374章 罪大恶极 王掌柜摇头道:“小的不知,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未曾回来复命,小的也不敢找他们,只听说死了一个车夫,宋二公子失踪了。” 云烬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淡漠眸光往他身上落去,吓得王掌柜心头一突,慌忙道:“万源县的闹市里有家铺子,表面上是个油铺,实则专干杀人的买卖。” “大隐隐于市,这些人还真是猖狂。”云六眸光凝聚杀气,朝云烬拱手道,“公子,属下这就去万源县。” 云烬颔首。 王掌柜磕头道:“公子想知道的,小的都已经说了,求公子饶小的一命,放了小的吧。” 做生意各凭本事,因为争不过,就要杀人放火,如此心狠手辣,且不说,会不会找更硬的后台对付他和楚辞,但往后,若再有人挡了他们的路,他们一样会买凶杀人。 从始至终,云烬就没打算放虎归山。 “杀人放火是死罪,总要有个人一力承担,你觉得叶承会认罪吗?” 叶承一见王掌柜变了脸色,神色一沉,冷怒道:“你休要挑拨离间!” 云烬冷冷哂笑:“你们主仆几十年,你是什么人,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背叛你,你能饶了他?饶了他的家人?” 王掌柜浑身震颤。 他知道叶承那么多的秘密,如今还背叛了他,以叶承的狠辣,岂会放过他? 王掌柜的心里忽然有了决定:“东家这些年做下的勾当,我都可以告诉公子,只求公子护我家人周全,小的感激不尽。” “王富贵,你个卑鄙小人!” 叶承目眦欲裂,站起来就要扑过去,云五一脚踢在他膝窝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这一刻,叶承慌了。 杀人放火,没有物证,仅凭王掌柜和张家兄弟的口供,他大可拒不认罪,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是王掌柜勾结云烬诬陷他。 可要是王掌柜揭了他的老底,那真的没有活路了。 将药材以次充好糊弄军营,是死罪。 售卖假药,闹出人命,杀人灭口,是死罪。 为抢夺生意,使诡计令人家破人亡,是死罪。 每一桩、每一件,罄竹难书,无不令人发指。 不等王掌柜交代完,云五都想一剑劈死他们。 难怪安仁堂的生意越做越大,这背后,全是他人的鲜血和白骨。 云烬冷玉般的黑眸淡无情绪,瞧着不像动怒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森寒嗜血至极:“罪大恶极者,剐刑!” 云五拱手:“公子放心,属下定会告知谭县令。” 叶承脸色惨白,已然猜到云烬的身份比谭远更尊贵,连忙磕头求饶:“只要公子高抬贵手,叶家的万贯家财都是公子的,求公子放小人一条生路。” 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没多久就磕肿磕破了。 云烬淡淡地看着,眼底冷光逼人:“你怕死,可有想过,那些被你迫害的人也怕死,你可曾动过恻隐之心?可曾放他们一条生路?” 叶承磕头的动作一顿,一股阴冷的戾光在眼底涌动。 第375章 几个意思 谁也没有想到,叶承会突然冲过去,打碎案上的茶盏。 可叶承更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拿着碎片,要抵在云烬颈间,要挟云烬的时候,被云五一剑挑断了手筋。 叶承惨叫了一声,手中的碎片落地,他捂着汩汩冒血的手腕,阴恻恻地问道:“怎么?不杀了我?” 云五眼底冷光浮动:“现在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你难道忘了,剐刑才是你该受的。” 叶承这一搏,可谓是破釜沉舟。 若能要挟云烬,自然可逃出生天。 若是不能,云五护主心切,定会将他毙命,一了百了。 骨头再硬的人,也受不住千刀万剐之刑。 可他失算了。 绝望到了极致,叶承扯动嘴角,露出阴森骇人的笑意,张狂笑道:“谭远清正不阿,你们想要插手刑狱之手,怕是痴人说梦,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云五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蠢货:“你难道不知道,罪大恶极者,无所赦也,当处以极刑吗?” 张狂的笑意陡然凝滞,叶承僵硬的脸上,惊疑、惶恐、不甘一一交织闪过,在他还没冷静下来之前,云五已经将他和其他几人五花大绑,然后去宋家借人。 看守药山的人一早醒来,瞧见药草上铺了干草,旁边还有火折子,吓得心头一慌,连忙禀报楚辞。 楚辞正要上山查看,云五从墙头掠了进来。 周青连忙挡在楚辞身前,戒备地盯着云五:“什么人?胆敢擅闯民居!” 云五朝楚辞拱手一揖:“云五见过宋姑娘。” 楚辞心下了然,知道他是暗卫营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墙头,若有所思道:“是阿烬出了什么事吗?” 云五道:“昨夜,有贼人上药山放火,人已抓获,公子已经审问清楚,正打算送去县衙,过来跟姑娘借几个人。” 众人正为药山的事情惊忧,见贼人已经抓获,不由地都松了一口气。 楚辞问道:“何人所为?” “安仁堂。” 楚辞愕然,皱眉道:“我不去安仁堂坐诊,他们就想放火烧了我的药山?” “军营的药材生意,原本是安仁堂的,如今落在了姑娘手上,叶承自然怀恨在心。” 楚辞对周青道:“你带几个人,帮忙把人送去县衙。” “是,小姐。”周青叫上几人,随云五走了。 楚辞上药山,见药草无损,帮着一起清理干草,然后去了云家。 叶承等人已经被送往县衙,云烬手里拿着水瓢,正在清洗院子里的血迹。 楚辞拿起一旁的扫帚,帮着把污水扫走:“二哥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也跟安仁堂有关?” 云烬把叶承买凶杀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云六已经赶去万源县了,只要找到那伙杀手,就能知道宋焦的下落。” “那伙人为什么要把人掳走?”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直接杀了便是,把人掳走是几个意思? 院子清洗干净后,云烬直起身,道:“他们既然把人掳走,目的未达到之前,不会伤人性命,等抓到那伙人,一切都清楚了。” 第376章 心乱了啊 谭远昨日收到谭凝的信,正准备去一趟万源县,刚踏出县衙大门,云五和周青带着人来了。 叶承作为安仁堂的东家,很多人都认识他,见他和王掌柜被人五花大绑一路押到县衙,纷纷跟在后面看热闹。 谭远也愣住了,看向周青:“这是?” 周青拱手道:“回大人,安仁堂命人放火烧山,又买凶杀人,王掌柜等人已供认不讳,还请大人严惩恶人,还宋家一个公道。” 县衙门前一阵哗然,俱是“嗡嗡嗡”地一片议论之声。 事关重大,谭远立马升堂。 有王掌柜和张家兄弟作证,叶承也难以狡辩,谭远听闻安仁堂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震怒万分,让梁捕头查封清河县内所有的安仁堂。 云五道:“叶承手上人命累累,若不处以极刑,不足以告慰那些枉死者的在天之灵。” 谭远目光微深地落在云五身上。 见他一身峻冷气势,又跟周青一起过来,猜到他是云烬的侍卫。 萧明璟那么大张旗鼓地押谢家暗卫回长安,谭远多少已经猜到云烬的身份。 云五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也是云烬的意思,何况,叶承罪行累累,按律也该处以极刑。 将叶承等人收监之后,谭远立马写了份公函,让陆成送去明州府府衙,毕竟,安仁堂遍布各地,清河县之外,他没有权力查封。 然后,又给万源县的县令去了一封信,告知油铺的事情。 信刚送出去,油铺已经被查封了。 晏九赶去宋焦出事的地方,依着痕迹,追踪到闹市,正好云六也赶了过来,两人联手平了油铺,把人扔进县衙之中。 万源县的县令震惊万分。 在他的治下,在闹市之中,居然隐藏了一个杀手组织,震惊过后,后背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然而,两人并未找到宋焦和顾子阑,据那些人交代,除了一个车夫,马车里没有其他人。 晏九和云六相视一眼,云六问道:“你的追踪术不是天下无敌吗?就不能查到些许线索?” “人不在马车里,何来的踪迹可寻?”晏九说完,翻身上马。 “去哪儿?” “明州城。” 既然人不在万源县,那就只能去明州城打探一番。 出发前,两人给云烬写了封密信。 云烬收到后,眉心微沉。 楚辞见他神色沉凝,心下也跟着一沉:“怎么了?没找到二哥吗?” 云烬把信递给楚辞,楚辞看完,眉心也蹙了起来:“难道是留在府城等放榜?” “不会,”云烬道,“若是如此,不会让车夫先行回来。” 虽然顾子阑跳脱贪玩,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宋焦也不会跟着他胡闹。 楚辞眉心越蹙越紧,忧心不已:“二哥到底去了哪里?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云烬揽住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宽慰道:“他们既然让车夫先行回来,应该没有性命之虞,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日,她也曾这么宽慰过阮氏,可事到如今,她的心却是有些乱了。 第377章 与夜归人 赵氏比楚辞更忧急。 原以为是那些杀手把人掳走了,结果,人根本不在马车上,这么多天过去了,宋焦迟迟没有回来,赵氏的头发都快白了大半。 宋焦失踪的事情,因为安仁堂被查封,已经传开了。 “我还以为阿焦是在等放榜了再回来,没想到......安仁堂真不是个东西!” “去年因为顾宁安无缘院试,今年又遇到这档子事,是不是命里没有当官的运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那么多人考秀才,都没啥事,咋就他多灾多难呢?官府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音信,说不定人已经......没了。” 最后两个字,那妇人说得很低,但村里还是有流言传开,说宋焦已经死了。 赵氏心如针扎,去各大寺庙烧香祈福,楚辞不放心,本想让许氏陪着她,谭凝却说大伙儿这么忙,她闲人一个,她陪赵氏一起去。 这几日天气好,大伙儿忙着秋收,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宋家人虽然都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先把地里的大豆和水稻收了。 这一日,赵氏从寺里回来,就病倒了。 宋礼搓着手,焦急又不安:“阿楚,你大伯母怎么样了?” 诊完脉,楚辞收回手,道:“大伯母是因为惊忧攻心,连日来又没有休息好,才会病倒的,我开几服药,喝了就没事了。” 宋礼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都好些天了,阿焦什么时候回来呀。” 楚辞劝慰道:“二哥吉人自有天相,大伯也别太担心,好好休息,你若也倒下了,大伯母可就没人照料了,我让袁大娘熬了些鸡丝粥,大伯先吃一点,我去给大伯母煎药。” 汤药里,楚辞多加了一味安神的药。 自从宋焦出事后,赵氏就没睡个好觉,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喂赵氏喝完药,看她睡沉了之后,楚辞才回去。 苏氏给她端了夜宵,问道:“你大伯母怎样了?” 楚辞吃了两口酒酿小汤圆,叹道:“大伯母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只盼二哥早点回来。” 她只是个大夫,医不了心病,宋焦若是有个好歹,赵氏怕是真的就撑不住了。 苏氏摸着她的头,温柔道:“吃完了,就早点歇着,别想太多。” “嗯,阿娘也早点歇着。” 夜里,赵氏做了个梦,梦到宋焦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明明这几天都很晴朗,突然一个惊雷乍响,大雨滂沱而下。 “阿焦!” 赵氏大叫着醒来,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惊惶未定。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 宋礼也醒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头,道:“没事的,做噩梦罢了。” “我梦见阿焦回来了,浑身都是血,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知道,一定是他......所以,才托梦给我,跟我道别来了,阿焦,阿焦他......” 心里的哀恸难以抑制,赵氏悲痛地大哭起来。 宋礼眼眶也发涩,喉头哽了一下,道:“你别胡思乱想,官府已经去找了,云公子的侍卫也帮着找,他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一定能把阿焦带回来的。” 一道惊雷又起,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他们瞧见宋焦站在了门口。 第378章 阴霾散尽 雨水顺着衣衫,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洇了一大片的水渍。 宋焦浑身湿透,站在在青白的雨光中,就像是雨夜归来的一缕幽魂。 赵氏顾不得他是人是鬼,掀开被子,赤脚奔了过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宋焦眼眶发红,声音沙哑道。 宋礼连忙点了油灯,瞧见地上相拥一起的两道影子,不由老泪纵横,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的儿子,活着回来了。 “阿焦浑身都湿透了,先换身衣衫,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别着凉了。” “对对对,快换身衣服,秋夜凉,着凉了就麻烦了。”赵氏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催促他回屋换衣服。 宋焦“嗯”了一声,回屋了。 宋礼从衣柜里捧了一套干爽的单衣给她:“你也换一身,都湿了。” 赵氏笑着,眼泪又滑了下来,宋礼抬手替她拭去:“儿子都回来了,怎么又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赵氏哽咽道:“我是太高兴了。” “你的病还没大好,快去把衣服换了。” 赵氏换完衣服,又给宋焦煮了一碗姜汤,欣喜过后,又抑制不住满心的怒火,在他身上狠狠地打了几下。 “你这孩子,考完不回来,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打着打着,赵氏的眼眶又红了。 这一路上,晏九已经都告诉他了,宋焦心里自责愧疚不已,恨不得能长双翅膀立马飞回来。 考完院试,他和顾子阑听说府学来了个大儒,正在讲学,便留在了府城,怕家里人担心,让车夫先回家报平安。 若不是晏九和云六找到两人,宋焦还不知道车夫在半路上遇到劫杀,家里人以为他们失踪了,一个个心焦如焚,寝食难安。 “娘,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你是嫌我活得太好,存心要吓死我是不是?” 宋焦嘻嘻笑起来,环住赵氏的肩膀,抱着她道:“说什么死不死,娘福泽深厚,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赵氏在他的手臂上又拍了一下,却没用多少力,“快把姜汤喝了。” 宋焦捧着碗,心里暖暖的,边喝边道:“娘煮的姜汤就是好喝。” 赵氏瞪他:“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喝完姜汤,宋焦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氏庆幸道:“阿楚说你福大命大,果真没有说错,若不是你和顾公子留在府城,娘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次也算是躲过一劫了,可惜车夫没能逃过,不过,顾家一定会照顾他家里的老小。 赵氏在寺里许了愿,要是宋焦平安归来,就给菩萨重塑金身。 赵氏目光慈爱地看着宋焦,道:“明日,跟我去寺里还愿。” “嗯。” 雨下了一整夜还没停,天亮后,赵氏带着宋焦去寺里还愿,宋礼去了一趟新宅,告诉大伙儿,宋焦回来了。 笼罩在宋家的阴霾一下子就散尽了,可因为这场雨,不少人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第379章 雨过天晴 有了打稻机,脱粒就方便多了,有些手脚快的,趁着天晴晒个两三日,晒干后就入仓了。 有些家里田比较多的,来不及收仓,就晒在晒席上,天黑了,就把稻谷拢在一处,再盖上晒席。 谁也没有想到昨夜会下雨,大伙儿手忙脚乱,把稻谷连着晒席一起抬回家。 谷子虽然没湿多少,可雨要是一直不停,谷子没法晒,捂得久了,容易发芽、发霉。 而有些人家还有稻谷没收回来的,这大雨一下,稻杆倒了一片,很多稻穗都落在泥泞里,就更难收割了。 那些人家也只能冒雨割稻,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让稻谷在地里泡烂了。 宋家人多,干起活来也快,家里的谷子已经晒干入仓,就是那二十几亩大豆,还有些没晒干。 阮氏把那些晒了半干的豆子,铺在廊下,又把挂在廊檐下的竹帘放下来,以防雨丝飘进来,把大豆给打湿了。 阮氏留了两条长廊用来走路,剩下的大豆铺在了宽廊那边。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如线雨帘,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下了大半日,雨势已经渐小,楚辞抬头望天,看着云层里透出来的日光:“今日应该能停。” “农户人家就看这点收成,要是再不停,大伙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桃花村的村民还好,不少人家都在作坊,或是药山上工,少些收成,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其他村子,那些本就不富裕的人家,这场雨一下,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楚辞站在廊下和阮氏说了会儿话,然后撑着伞去了云家。 云烬正负手站在廊下,神色淡漠无绪,瞧见她时,唇边笑涡荡开。 楚辞收了伞,双手也负在身后,抬头望着天:“阿烬,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云烬看着云层,道:“不出半个时辰,这雨就停了。” “我也是这么跟阿奶说的。”楚辞侧首,笑眯眯地说道,“二哥已经回来了,二哥一回来,大伯母的病就好了,这次,要多谢晏九大哥和云六。” 眸光落来,云烬浅笑:“人回来就好,再过两日,应该有捷报传来。” 楚辞抿着唇角,忽然一言不发。 云烬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楚辞的神色淡了下来:“我听人说,几百人参加院试,只取几十人,考个秀才都这么难,更别说殿试了,寒门子弟纵然再惊才绝艳,在世家大族面前,也不过是浮尘蝼蚁。” 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何等的风光,可每一届的三甲必定出自世家子弟,甚少有寒门学子考中状元的。 云烬道:“只要是明珠,即便蒙了尘,也一样能大放异彩。”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风雨,我相信,二哥一定能闯出一番属于他的天地。”楚辞仰着脸,指着云层里涌动的金光,笑颜明灿,“阿烬,你看,太阳要出来了。” 云烬抬眸。 长风中,雨势渐歇,日光穿透云层,倾落而下,天色碧蓝如洗。 雨过天晴。 第380章 高中案首 雨一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铺了白玉石板,阮氏也没去晒谷场,等地面干了之后,铺上晒席,再一筲箕一筲箕,把晾在廊下和宽廊里的大豆,倒在晒席上。 宋家铺了白玉石板,太阳一出来,很快就干了,可晒谷场上泥地不易干,村民急着晒谷子,便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再把晒席铺上去。 “啥时候修路啊?” 脚上踩了一鞋底的泥,只得把鞋子脱了,赤脚踩在晒席上,一边倒谷子,一边道。 “急啥,等这阵子农忙过了,就开始修路,我听村长说,石料都买好了。” “铺上青石板,不但路好走了,以后晒谷子也方便。” “可不是,这得多亏了阿楚丫头。” 村民一边用竹耙子把稻谷扒拉摊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太阳一出来,大伙儿又忙着晒谷子,这两日,晒谷场上可热闹了。 妇人们翻晒着谷子,小孩子就在空地上奔跑嬉闹,若是不小心摔倒了,哭上两嗓子,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已经又闹起来。 周氏瞧见自家大孙子被一颗小石子绊倒后,一骨碌地爬起来,也不喊疼,身上的泥尘都来不及拍掉,又追着其他的小子嬉闹起来。 周氏笑骂几句,刘氏笑着说了一句:“乡下小子哪个不淘气的。” “整日追鸡撵狗,不让人省心,也就在学堂的时候,规矩安分些。” “阿音学识好,性子也好,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听我家栓子说,明年阿凌和奚儿要去考童生试,”说起这个,刘氏咧着嘴笑,“我家栓子明年也想下场试一试,要是能考中童生,就送去清河书院。” 周氏扒拉着谷子,忽然想起今天是送捷报的日子,不由地往村口的方向瞧了瞧:“咋还不见官差来送捷报?” 话音刚落,村口处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手里的竹耙子一扔,周氏欣喜道:“一定是官差来报喜了,我这就去告诉赵氏。” 村里能再出一个秀才,这可是大喜事,谁不高兴啊。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小孩子们追在挂着红绸的马儿后面,跟着大人热热闹闹地引着官差去了宋礼家。 宋家人早就听到动静,纷纷站在了大门口,一个个难掩激动。 宋焦虽然知道自己考中了,但还是难掩紧张,手心里都冒了汗。 官差拿出手里的喜报,笑着恭贺道:“恭喜诸位,宋焦公子院试第一名,高中案首。” 赵氏喜逐颜开,忙不迭地掏出两个荷包,塞到官差手里:“多谢两位官爷跑一趟,辛苦了。” 荷包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好几两银子,官差乐呵呵道:“夫人客气了。” 虽然宋焦常说,要给楚辞考个案首回来,可几百个考生,他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没想到真的让他考中了。 想起顾子阑也一起参加院试,不由问道:“两位差大哥,顾子阑顾学子可在榜单上?” 第381章 没有销路 醉云楼开遍整个大燕,清河县的人,谁不知道顾家。 两位官差又是刚从镇上过来,当即道:“顾学子考中第四名,也是廪生。” 宋焦闻言,也替顾子阑高兴。 赵氏笑呵呵地邀请两人进屋喝茶:“这大太阳的,两位差大哥一路赶过来,快进来歇会儿脚吧。” “不了,我们还要去其他村子报喜,就先告辞了。” 官差一走,村民就围上来,宋焦不止是宋家的秀才,也是桃花村的秀才,这十里八乡,有几个村子有秀才? 大伙儿纷纷恭贺宋焦,宋家人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楚辞趁着大伙儿都在,扬声道:“秋收后,还能再种一茬大豆,若是有人愿意种,不管多少,我都收。” 大豆的需求量日益变大,她得早做准备,楚辞算过了,一亩地能有两三百斤的收成,要是村里的田都种上大豆,能有两三万斤。 以前,村民不愿意种大豆,是因为没有销路,可楚辞全部收购又不一样,这丫头厚道,也不会亏待了大家。 “阿楚丫头,我明天就去把地给犁了,全都种上大豆。” “我家也是,以后每年过了秋收,咱都种上大豆。” 这日子越过越好,就越是有干劲,往年秋收过后,田里都闲了下来,今年家家户户都忙着种大豆。 等这一茬大豆收成了,又能添不少进项。 其他几个村子,原本还等着过了秋收就开始修路,见桃花村迟迟没有动静,几个村长来桃花村找村长,得知大伙儿都在种大豆,便去宋家找楚辞。 几人早就听说宋家大宅很气派,进了院子之后,才发觉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气派,尤其是那一尘不染的白玉石板,几人都不敢下脚了,生怕弄脏了。 楚辞从炼药房出来,忙把人迎进堂屋,许氏端了热茶过来,几人越发地拘谨了。 楚辞笑着问道:“几位叔找我,可是为了修路的事情?” “修路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等种完大豆再动工。” 赵家村的村长说完,跟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不好说出口。 楚辞道:“几位叔若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丫头啊,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问,我们村也种大豆,收不?” “收的,晒干后送过来,不管多少,按市价收购。” 几人喜不自禁,连忙起身告辞:“多谢丫头,我们这就回去跟村民说,早日种完,也好早日动工修路。” “几位叔慢走。”楚辞把几人送到了门口。 她的心里也很高兴,几个村子都种上大豆,有好几万斤,甚至是十来万斤的大豆,她也不用愁了。 接下来,几个村子忙着种大豆,宋焦帮着家里种完大豆,才回清河书院。 等种完大豆,大伙儿也没闲着,又热火朝天地修起路来,村长每天一大早就去盯着,生怕有人偷奸耍滑。 见大伙儿这么齐心协力,村长预计九月底的时候,应该能把路给修好。 第382章 喜事不断 修路前,几个村长商量好了,每个村子都负责一段。 不用出银子,就能走上青石板路,大伙儿盼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终于开始修路了,一时都高兴坏了,一个个的,干起活来可卖力了。 镇上的人听说,从桃花村到镇上的这一段在修路,不少人还跑来瞧热闹。 大伙儿根据楚辞的建议,先修半边,另外半边留着行走,等修完那半边,再修这半边,如此一来,人们也好出行,不至于把路给堵死了。 十天后,村子里的路都铺上了青石板。 村子里铺青石板的几乎没有,大伙儿都很高兴自豪。 其他村子倒也想铺青石板,但奈何没有银子啊,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真要自己出银子修路,谁不心疼啊。 所以,桃花村一铺上青石板,不管是村里的,还是外村的,简直往来不绝,一群大老爷们,后面跟着几个小娃娃,天天都要溜达一圈,稀罕得不行,好像每天不走个几遍,心里就不得劲。 村里的路修完了,大伙儿又开始修村外的路,有些村子动作快,已经修了大半。 青石板路十分地宽敞平整,不管是牛车还是马车,一点也不颠簸。 一日,阮氏扛着锄头,笑呵呵地从地里回来。 楚辞打了一盆水给她洗手:“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阮氏把锄头放好,一边洗手,一边笑道:“咱们村好些人家都定亲了,三太公家里的小孙女,说给了赵家村的一个小伙子,你也认识的,就在咱们作坊上工。” 桃花村越来越富裕,谁都想沾沾光,自从开始修路后,每天都有媒婆来桃花村,只要是未曾婚配的,媒婆都快把门槛给踩烂了,十里八乡,很多人家都愿意跟桃花村结亲。 桃花村近来添了不少喜事,连着镇上也有不少人家说亲,宋染从铺子回来,说起唐家和陆家结亲的事情,楚辞微愣之后,并不觉得意外。 唐家既然把唐颖接了回去,那便是断了和宋家结亲的念头,而整个清河镇,跟唐家门当户对的,也就只有陆家。 没有唐颖从中作梗,阿凝和她家大哥很快就能水到渠成。 谭凝正在葡萄架下看书,楚辞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抓着两边的绳子,微微荡了起来:“前两日收到大哥的来信,他在安州那边一切安好,我正想着给大哥回信,阿凝,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 谭凝脸颊一热,从书卷里抬起头来:“你给宋公子写信,问我作甚?” 楚辞弯着眉眼微笑:“月是故乡明,大哥身在异乡,可能特别怀念家乡的那轮明月。” 楚辞说过,幸福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要好好把握,如今又故意把“明月”两字咬得那么重,谭凝要是听不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那真的是白白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 年纪不大,却蔫坏蔫坏的。 谭凝不想理她,又低头看书。 楚辞晃着秋千,又道:“我最近手腕有些疼,阿凝,你帮我代笔吧?” 第383章 军饷之事 在楚辞的软磨硬泡中,谭凝答应了,楚辞坐在案前,抱着一小碟的桃脯,捏一块,说一句。 信上说了宋焦失踪的事情,说谭凝陪着赵氏去各大寺庙祈福烧香,腿都差点走断了。 也说自己炼药炼多了,手腕有些疼,便找了谭凝代笔,自然而然地也提到了谭凝腌制的桃脯。 谭凝何尝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悦,最后,跟信一起寄出去的,还有一小罐桃脯。 “大哥若是收到了,一定很高兴。”楚辞笑眯眯地捏了一块桃脯给谭凝,“很好吃的。” “我自己做的,我能不知道好吃吗?”谭凝接过来后,没好气地说道。 “大哥一定会喜欢的。”楚辞笑得满眼狡黠。 阿凝和大哥的小情苗才刚刚发芽,她得让它茁壮成长呀。 接下来,村民忙着修路,她忙着炼药,想着过些日子,凑够五千瓶了,再让周青送去军营,不想,萧明璟来了。 桃树下,三人围坐在案边,云烬给两人烹茶。 茶雾氤氲开来,茶香四溢,楚辞品了一口,不禁赞道:“好香的茶,阿烬,你烹茶的手艺越发地好了。” 萧明璟看着盏中清澈的茶汤,道:“这可是进贡的御茶,朝中重臣也未必能得上两罐。” 楚辞哼了一声:“进贡的御茶怎么了?我们家有的是银子。” 朝中重臣就了不起吗?她们家可是有金矿哒! 还不止一座哟! 萧明璟内心受到暴击,品完一盏,又喝了一盏。 最近连连大捷,龙颜大悦,燕帝赏赐了两罐,定远侯不舍得拿出来喝,害得他想尝两口,都得跟做贼似的。 一连喝了三盏,萧明璟才放下茶盏,心下很是满足:“战事吃紧,在大战结束前,我可能都不能再过来了,阿楚,你现在有多少伤药?” “有两千多瓶,你需要多少?” “一万瓶,然后,再给我五千斤的药材。” 萧明璟把药单递给楚辞,楚辞看了一眼后,颔首道:“没问题,那两千多瓶伤药,你先带回去,药材我过几日让人给你送去。” “好,多谢。” “客气什么,你们浴血厮杀,护一方安定,若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义不容辞,何况,我又不是白送。”楚辞笑着,又给他倒了一盏茶。 萧明璟忽然感叹道:“若是人人都能这么想,就天下太平了。” “谢家给你们使绊子了?”云烬淡淡地品着茶,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父亲上折子,请奏增添军饷,谢家党羽借你我的关系大做文章,说萧家拥兵自重,必有反心,谢尚书更说户部缺银子。” 萧明璟屡次替云烬出头,早已成为谢家的眼中刺,谢家必然要想尽办法铲除萧家。 若是萧家得胜归朝,必定更得帝心,谢家不愿看到那样的局面,便借军饷生事,可将士要是吃不饱,哪有力气打战?还怎么保家卫国? 袖下的拳头不由地捏紧,楚辞敛下心中愤懑,问道:“军饷之事,陛下准奏了吗?” 第384章 以示惩戒 萧明璟点头:“陛下虽然多疑,但也明白,这个节骨眼,任何一点变故,都会动摇军心,谢家党羽拿我和阿烬的关系大做文章,自以为稳操胜券,却不知触了陛下的逆鳞。” 过了一个多月,谢家暗卫的尸体应该已经送入长安,又有林娘指控谢家,燕帝应该有所圣裁了。 “陛下如何处置谢家?” “镇国公那老狐狸拒不承认,既无确凿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二皇子一事后,谢家还敢派暗卫刺杀,便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陛下又岂能容忍?便借军饷之事下令彻查户部,扯出了贪污案,谢尚书被陛下处死了。” 谢尚书是镇国公的胞弟,燕帝没有证据动不了谢家,但他是天下之主,要处置一个臣子,有的是法子。 萧家和云家本就交情匪浅,云王府倾覆之时,定远侯还为云家求过情,在谢家眼中,萧家是心腹大患。 云烬便是算准谢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明知不能扳倒谢家,却还执意让林娘指证谢家。 燕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拂了他的颜面,谢家阳奉阴违,犯了大忌,一旦谢家有所行动,都会给燕帝机会。 楚辞若有所思道:“陛下这是敲山震虎,以示惩戒?” “算是吧,不过陛下要的是相互制衡,稳固朝局,只罚了镇国公一年的俸禄。” 朝堂之事,楚辞不懂,也懒得费脑子去想,便问起林娘:“林娘如何了?陛下将她治罪了吗?” “她虽然是受制于人,迫不得已,但君威不可挑战,她必须得替谢家扛下陛下的怒火,不过,我找了个身形跟她差不多的死囚替换身份,人已经送出长安了。” “如此便好。” 云烬答应护她周全,如此,也不算食言。 楚辞握着茶盏的手忽地紧了一下,有些事情,她只能私下问萧明璟。 她偏头看了看云烬,道:“我先带璟世子去清点伤药。” 云烬颔首。 “茶还没喝完呢?我明日再回去,迟点清点也没事。” 难得能喝个够,萧明璟不想走,却被楚辞一把拽起来:“不就是一罐茶叶吗?我让阿烬送你一罐,快点,走啦。” 听着她这财大气粗的口气,萧明璟眸光顿亮:“真的?” “你帮了阿烬这么大的忙,一罐茶叶算什么?” “那,再多送一罐呗。” 楚辞侧目,眼风扫了过来,萧明璟眉心一跳,生怕她反悔,一罐都不送了,连忙改口道:“我说笑的,说笑的。” 楚辞满意地收回目光。 萧明璟忽然一挑剑眉,笑得贱兮兮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跟阿烬有关?” 楚辞神色一顿,也挑了眉:“这你都猜到了?” 萧明璟得意地笑起来:“以咱们的交情,我还能信不过你吗?还需要特意清点吗?说吧,想知道什么事?” 唇边笑意微漾,楚辞正要开口,就看到狗娃站在桃林里,似乎等了她许久,见她和萧明璟过来,一双眼睛迸出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明璟。 第385章 五大三粗 萧明璟被他火热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是瞧出他眼底的敬仰崇拜,他差点就要以为狗娃看上他了。 见两人走近,狗娃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阿楚姐姐,” 一看到狗娃,楚辞就知道他是为了从军之事而来。 继那日请了黄大仙之后,王氏又请了李大仙,张大仙,可统统不管用,狗娃还是铁了心地要从军,还时常留意宋家和云家,看军营里的大将军什么时候再来。 楚辞对他道:“进来吧。” 狗娃欣喜若狂,同时又紧张得不行,惊奇地盯着萧明璟。 不是说军营里都是糙老爷们,长得五大三粗的吗? 可这个小将军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萧明璟轻咳了一下,对楚辞道:“我先去轻点伤药。” 楚辞道:“狗娃是来找你的。” “啊?”萧明璟一脸懵圈。 楚辞又道:“狗娃想要从军。” 萧明璟愣了一下,打量着狗娃。 脸上稚气未脱,身量也还未完全长成,那憨厚的模样,隐隐中又带着一丝坚韧。 萧明璟正色道:“你真的想从军?” 狗娃认真而坚毅地点了点头。 萧明璟又问:“你不怕死吗?” “怕。” “那又为何要从军?” 狗娃看着萧明璟,眼底的亮光兴奋而激动,满满都是敬仰:“我想保护家人,保护更多的人,想要跟将军一样,成为有用的人。” 萧明璟扭头看向楚辞,楚辞颔首:“狗娃知道林娘的事情,无意中撞见姚将军,所以,他想从军,但他爹娘不同意。” 萧明璟看着狗娃,肃声道:“你爹娘不同意,我不能带你入军营,不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跟你爹娘交代。” 这一个多月,家里人仰马翻,各种大仙轮番上场,狗娃还是铁了心要去从军,如今,听萧明璟这么说,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要去县衙的征兵处,楚辞连忙拦住了他,让许氏去把王氏和顾大贵请过来。 王氏听闻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又生气又无奈:“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活了啊,你这孩子,你到底中什么邪了?” 闹了一个多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口水都说干了,可完全不管用,王氏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 看到王氏这个模样,狗娃心里也不好受:“娘,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很想有一番作为,我不想你一辈子都这么操劳,不想你为了一口吃的没日没夜地干活,我想带你走出桃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些安宁又富足的日子。” 王氏愣住了。 这孩子闷不吭声的,却原来,早已经规划了所有。 他想撑起这个家,等王氏老的时候,可以含饴弄孙,不需要为生计辛苦奔波。 他也希望他的子子孙孙,有更广阔的天地,不会像他一样窝在这个小山村里,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狗娃他是真的长大了。 但王氏真的很舍不得。 “娘现在就觉得很满足,这样的日子很安宁,没什么不好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咋就知道,你一定能当上大将军呢?” 第386章 宠爱有加 狗娃执拗道:“就算不能立下战功,不能成为大将军,我也不后悔。” 王氏捂着脸又哭了。 顾大贵却突然开口了:“你当真不后悔?” 王氏哭声一顿,心头很是慌乱,就听狗娃郑重地说了一声:“是!” 顾大贵捏了捏拳头,王氏暗觉不妙,心里头的慌乱更深了几分:“孩子他爹,你可不能犯糊涂!” 顾大贵默了半晌后,似乎也下定了决心:“那好,你去吧!” 狗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难掩激动:“谢谢爹。” 惊愕过后,王氏气哭了:“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他魔怔了,你也魔怔了吗?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楚辞见王氏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模样,温声宽慰道:“狗娃即便入了军营,也不是马上就上战场的,还要操练几个月,婶子放心吧,阿璟会照料狗娃的。” 王氏含泪看向萧明璟:“这位将军,阿楚说的是真的吗?” 萧明璟点头,允诺道:“入了军营,便是同袍,我会竭力护他周全的。” 王氏拗不过狗娃,顾大贵又都同意了,她一个妇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知道萧明璟答应照看狗娃,是看在楚辞的面上。 “乡下小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啥也不懂,啥也不会,还请将军多管教他一些,民妇在此谢过将军了。”王氏说着,就要给萧明璟下跪。 萧明璟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少年郎满腔热血,去战场历练一番也好,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要是他连刀都握不住,我们也不会放他上战场的。” 王氏和顾大贵心下稍安了一些,又郑重地谢过了萧明璟。 萧明璟拍了一下狗娃的肩头,道:“我明日回军营,你先回去准备,好好跟你爹娘告个别。” 狗娃得偿所愿,高兴道:“是,将军。” 狗娃一家走后,楚辞搬出了桃花酿,两人坐在宽廊里饮酒。 酒香四溢,萧明璟端起酒碗,豪气干云地一碗干了:“好酒!” 楚辞慢慢地饮着,笑道:“酒不好,我敢拿出来招待你吗?” 萧明璟又倒了一碗,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痛快!你想知道什么?” 楚辞道:“阿烬的母亲。” 萧明璟倒酒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说长公主?” 楚辞微愣,没有想到云王妃居然就是长公主,也难怪燕帝赦免了她和云烬。 看来,长公主在燕帝心中的分量怕是不一般。 萧明璟端起酒碗送至唇边,饮了大半碗后,道:“长公主与陛下是一母同胞,皆是先太后所出,长公主小的时候很粘陛下,几乎可以说是陛下一手带大的,陛下虽然多疑,却对长公主宠爱有加,哪怕云王府因谋逆案被诛,长安有一半的兵力还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中。” 楚辞暗暗讶异,由此可见,长公主确实很得圣宠。 “阿烬似乎很厌恶长公主,这是为何?难道跟云王府的谋逆案有关?” “嗯。” “谋逆案是谢家诬陷,怎么扯上了长公主?” 第387章 这么可怕 长公主总不至于帮着谢家对付云王府吧? 楚辞看着萧明璟。 萧明璟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酒碗:“镇国公这只老狐狸,既然要对付云王府,又怎么会放过长公主,他算计了长公主,长公主着了他的道,揭发了云王府。” 燕帝多疑,谢家借长公主之手揭发云王府谋逆,燕帝连查都不查,就直接灭了云王府。 云烬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因此恨长公主入骨。 谢家果然是好算计。 “长公主是二皇子的姑姑,云王府应当不会与二皇子为敌,那谢家为何要谋害云王府?” “当初,南燕和东周联姻,东周长公主嫁陛下为后,皇后虽是女儿身,却不输须眉,刀剑骑射无一不精,跟长公主颇为投缘,长公主也甚是喜爱太子,因为是远嫁和亲,皇后在朝中并无根基势力,唯一能依仗的便是云王府,二皇子想要太子之位,必然要先扳倒云王府。” 为了那个位置,不惜用尽手段,以一府性命,全一己之私,权谋之下,白堆成堆,真是何其地可怕,何其地残忍! 楚辞只觉得如至冰窖,又怒恨万分:“谢家真是该死!” 萧明璟饮尽碗里的酒,道:“谢家心狠手辣,覆灭云氏一族,这些年,阿烬一直在收集证据,这世上天理昭彰,总有水落石出之时。” 天理昭彰,大仇得报,固然是好,可亲人不在,母子成仇,又该怎么算呢? 楚辞抿着唇角,默然了许久,才道:“你跟我说说阿烬以前的事情吧。” 说起这个,萧明璟脸上的神采又飞扬起来,那暗凝在眼底的戾气也一散而空。 “阿烬美则美矣,可惜无趣得很,是个冰坨子,生人勿进,好多世家贵女不信邪,想着云王府覆灭了,阿烬就是她们能肖想的,结果全被阿烬扔了出来,那些世家没少去陛下面前告状,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家有气也发作不得,便私下找阿烬麻烦,阿烬是什么人,一刀就把人家的大门给劈了,说起来,这长安哪个世家,哪个没被他祸祸过。” 说起过往之事,萧明璟滔滔不绝,楚辞一边饮着酒,一边听他说。 云烬并非跋扈张扬之人,可他却几乎得罪了所有的世家,这当中固然有谢家在推波助澜,但也是云烬刻意为之。 他越是声名狼藉,燕帝对他就越放心,他一个逆臣之子,若是惊才绝艳,得尽人心,燕帝又会作何感想? 燕帝能容下他,一来是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二来他一个混世魔王,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的阿烬,自小便要内敛锋芒,隐忍蛰伏,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所有的明刀暗箭。 楚辞的心,丝丝缕缕地疼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不知不觉便有些喝多了。 等云烬过来的时候,她趴伏在案上,醉得不轻。 云烬眸光凉飕飕地朝萧明璟掠去,萧明璟顿时就有些心虚。 楚辞就喝了三四碗,他也没有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差。 可阿烬这一副,他故意灌醉阿楚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呢。 第388章 求而不得 云烬想起上次楚辞醉酒,说的什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摸索,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要是他来晚了,楚辞是不是就要对萧明璟上下摸索了? 楚辞醉醺醺地趴在案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艳若烟霞,嘿嘿地傻笑:“好酒!干了它!干了它!” 云烬的俊脸黑得透透的,睨了萧明璟一眼:“明日一早,别让我看见你。” 萧明璟心头一凛,总觉得云烬看他的这一眼,充满了杀气。 云烬抱起楚辞回屋了。 楚辞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声呢喃:“水,喝水.....” 云烬将她放在床榻上躺好,起身倒水,喂了她一杯。 楚辞有些清醒过来,呆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发怔:“阿烬?” “还要吗?” 楚辞的头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云烬见她醉得不轻,不由气笑了:“下次不许喝得这么醉!” “你生气了?” 云烬又喂她喝了一杯水:“为什么喝得这么醉?” “难过啊。” “为什么难过?” “因为你啊。”楚辞微醺的眸子里,水汽氤氲,声音里带了一丝低软的鼻音,她抱住了他,“阿烬,我心好疼,可疼可疼了,以后,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云烬的心瞬间就柔软了起来,温柔微笑:“好呀。” 楚辞伸手去扯衣领,扯了半天,也没扯开扣子,有些气恼。 “怎么了?” “热。”楚辞皱着眉,脸上神色有些委屈,“解不开。” “我帮你。” 云烬解开她衣领上的两个扣子,楚辞舒服地扬起唇角,云烬抱着她,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眼睫半开半合,楚辞眨了眨,忽然道:“璟世子说,长安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可都被你给扔出来了,我以前也非礼过你,虽然是无意,但终归是冒犯了你,你怎么没把我家的大门给劈了?” 云烬低眸看她:“明璟都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呀,说你当朝戏弄大臣,说你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好多好多的,”楚辞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醉醺醺地又问了一遍,“阿烬,你还没说呢?你为什么没有劈了我家的大门?” “你与旁人不同。” 楚辞嘻嘻地笑起来,仰起脸沉醉地看着他:“阿烬,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很喜欢我。” 云烬颔首:“高兴吗?” “高兴啊,”楚辞得意地笑起来,“那么多人求而不得,可我不用求,你就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呢。” 云烬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楚辞揉着额头:“疼。” 云烬扶着她躺下:“睡吧。” 楚辞抱着她的手,甜甜地睡了过去,等她睡熟了,云烬才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去厨房熬了一碗醒酒汤。 楚辞呼吸清浅,睡得很沉,云烬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低声开口道:“阿楚,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 楚辞眉头蹙了蹙,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第389章 亲手熬的 云烬只好将她抱起来,把醒酒汤放到她唇边:“乖,喝了再睡,不然明日起来,又该头痛了。” 楚辞半睡半醒,抱着云烬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不要,不要喝。” 云烬柔声哄道:“乖,听话。” 楚辞摇着头:“我不要喝,苦。” “这不是普通的醒酒汤,是我亲手熬的,是甜的,听话,喝了它,好不好?” 楚辞抬起脸,醉眼迷离地看着:“你亲手熬的就是甜的吗?” “嗯。” “那我喝。” 云烬扬唇,喂了一勺,谁知楚辞一口就给喷出来了,控诉道:“你骗人!” 这气愤又委屈的模样,怕是不会再乖乖喝了,云烬低头,抿了一口醒酒汤,覆上她的唇,将醒酒汤送进她嘴里。 “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这样喂你?” 楚辞哼了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又直摇头,皱着一张小脸:“不喝,苦。” 云烬好气又好笑:“不苦点,如何让你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得这么醉?” 楚辞又哼了哼,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连眼睛都没睁开,云烬又道:“张嘴。” 楚辞抓着他的衣襟,语气低软:“还是你喂我吧,甜甜的。” 说着,唇角翘了起来。 云烬顿了一下,眸光也深了起来,看着她莹润的红唇,道:“我喂你?” “嗯。” “跟刚才的一样?” “阿烬,你好啰嗦!” 云烬笑了,一口一口地喝着醒酒汤,俯身覆上她的唇,将醒酒汤一点一点送进她口中,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阿楚,”云烬轻吻她的唇,缠绵旖旎。 楚辞被他吻得昏昏沉沉,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一张小脸滟滟绝美,眉目如画,似含春色。 云烬将脸抵在她额上,低哑着声音:“阿楚,” 楚辞却已经是睡过去了。 云烬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楚辞幽幽醒来,眼底有一丝的惺忪,有些熏熏然地看着云烬。 云烬看着她迷糊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睡吧,我陪着你。” 楚辞扬唇,又抱住了他的手。 今日醉酒,倒是比那日乖巧了许多。 云烬拨开她脸上散乱的青丝,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摩挲,描绘着她的眉眼,神情无比温柔。 一夜好眠,楚辞醒来的时候,云烬正支颐靠在榻边,她一动,他也跟着醒了。 云烬温声微笑:“醒了,头疼不疼?” 楚辞摇了摇头,抱着被子坐起来:“我喝醉了?” “你说呢?” 楚辞有些心虚,瞧见他眼下的青影,抬手抚上他的眼角:“阿烬,你守了我一夜吗?” “我怕你夜里口渴想喝水。” “我要是口渴了,会起来倒水喝的。” “醉成那样,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楚辞倾身过去,乐呵呵地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地蹭了蹭:“阿烬,你真好。” 云烬浅笑:“饿了吧,我去端碗粥来。” 楚辞连忙坐直身子:“我不饿,你一夜没睡,快回去睡一觉。” 第390章 如何中毒 “我不累,”云烬从衣柜里拿了衣服给她,“你先起来洗漱,我去厨房。” “哦。” 没多久,云烬就端了早饭过来,楚辞舀了一勺粥,问道:“璟世子呢?” “回军营了。” “回军营了?”楚辞眼睛微睁,脱口就道,“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他呢。” 云烬眉梢一挑,看定她:“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要问旁人?嗯?” 楚辞目光一闪。 有些事情只能问旁人啊。 比如,长公主的事情,她身为云王妃,居然能掌长安一半的兵力,这其中必有内情。 再比如,她想知道都有谁喜欢过云烬,要是直接问他,不就让他知道,她吃醋了吗? 云烬见她低头喝粥,夹了一块酱萝卜给她:“想知道什么?” 楚辞抬眸看他:“阿烬,你是怎么中的寒毒?” “在凤栖宫。” “皇后的寝宫?”楚辞微讶。 “嗯,那日,我和太子在湖边钓鱼,喝了半盏茶就毒发。” 淑贵妃要买通凤栖宫的宫女,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云烬在凤栖宫中毒,皇后难辞其咎,最后的下场不是被废,就是被打进冷宫。 楚辞问道:“谢家的这个局,是个死局,陛下没有处置皇后吗?” 云烬淡声道:“我让太子把剩下的半盏茶也喝了,我和太子同时中毒,皇后便能撇清关系,虎毒不食子,皇后即便想杀我,也不会拿太子做局。” “那太子身上的寒毒是怎么解的?” 楚辞很疑惑。 太子身上的寒毒一定是解了,所以后来,谢家才会诬陷云王府谋逆。 云烬道:“皇室有一颗百转丹,能解百毒。” 楚辞眸光一顿:“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云烬摇头:“我和太子毒发后,那奉茶的宫女也死了,事情无从查起,陛下一怒之下,杖毙了凤栖宫所有的宫人。” 权谋之争,让人不寒而栗,楚辞握着他的手道:“谢家欠你的,我帮你一起讨回来。” 云烬朝她微笑:“好。” 吃完早饭,楚辞给云烬把脉:“还有一点余毒未清,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也不能大意,解毒丸还要每日一颗。” “嗯。” 若没有天凤神针,寒毒和火毒不可能解得这么快,然而这些,云烬并没有告诉楚辞。 苏氏若是想让楚辞知道,自会亲口告诉她。 云烬从袖笼中拿出一封密函给她。 楚辞微愣:“给我的?” “你如今才是十一的主子,自然是给你的。” 这密函昨日便送到了,云烬送来给她,不成想她喝醉了。 “你我还分彼此?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躲懒,让我替你打理云家的产业。” 云烬说得理所应当:“你迟早都是云家主母,那些银子都是你的,理应由你打理,不是吗?” “是是是,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楚辞拆开一看,“十一说,长安和云州的作坊也都建好了,生意不错,尤其是长安,很受食客的喜欢,不过,” 楚辞顿了顿,云烬问道:“你是担心有人打作坊的主意?” 第391章 宋孟回来 楚辞神色微沉:“臭豆腐和豆腐乳在醉云楼名声大噪,这么大一块肥肉,必定会有人眼红,虽然我们现在跟顾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作坊出了事,顾家也不会袖手旁观,但顾家干不过那些大世家吧?” 云烬道:“十一会处理的。” “嗯。” 萧明璟离开桃花村的时候,带走了狗娃,楚辞去药山找周青的时候,就见她魂不守舍。 “婶子,” 王氏猛然回神:“阿楚,你找我有事?” 楚辞道:“阿璟说得对,让狗娃去战场历练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婶子也不用太过担心,狗娃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王氏眼眶发红,低着头抹泪:“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楚辞见她气色不是很好,道:“婶子昨夜一夜没睡吧,赶紧回去歇着。” “我没事,回去也睡不着,干点活忙起来,不容易胡思乱想。” “那好,不过,婶子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嗯,好。” 楚辞便去找周青,把药单给他:“这是璟世子要的药材,你尽快弄好送过去。” “是,小姐。” 接下来,楚辞忙着炼药,九月底的时候,凑够了一万瓶。 王氏知道周青要去军营送药,弄了好些吃的穿的,让他给狗娃带去。 从桃花村到清河镇的这段路也已经修好了,人们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上去走走。 这几日秋高气爽,黄昏的时候,一抹抹斜阳横在天边,逶迤出瑰丽的画卷。 一辆马车在昏黄的日色下,慢慢往桃花村而去。 路上平整了,马车行起来要比之前的快,宋孟坐在车辕上,看着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嘴角扬了扬。 他去安州的时候,村子里还没开始修路,不过是过了两个月,村子里又变了一番模样,就是不知道阿凝回去了没有。 脑海里闪过那张柔美清丽的面容,宋孟不由加快了速度,往桃林而去。 宋孟一下马车,就碰见从药山散步回来的谭凝。 黄昏下,她莲步轻缓,一袭青衣随风而扬,那端雅沉静的气韵,轻易地就让人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起来。 谭凝也看见他了,晚风中,两人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脉脉对视。 两个月不见,更俊雅沉稳了,也更瘦了些。 思及此,谭凝脸上的热度突然就不受控制了起来。 脸上的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若在宋家,她鲜少再戴上面纱,此时此刻,那绯绯颜色,简直就是艳若桃李。 宋孟不由地看痴了。 谭凝也说不清,她还留在宋家,是因为喜欢这一份淡静安宁,还是在等一个人回来。 可眼下,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心里都很高兴:“你回来了。” 宋孟蓦地回过神来,耳根滚烫了起来:“嗯,回来了。” 说着,朝谭凝走了过去:“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情,多谢你照顾我娘。” “你在信里已经谢过了。” 自从楚辞找谭凝代笔之后,这两个月,两人没少通信。 宋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我想亲口谢谢你。” 第392章 心揪着疼 谭凝被他盯得心跳都快了起来,微微偏开了脸:“伯母对我也很是照拂,应该的。” 宋孟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簪子,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我那日路过一个摊子,觉得很好看,便买了下来,阿凝,你喜欢吗?” 清河县有风俗,定情的男女都喜欢互赠簪子,宋孟此举是再清楚不过了。 谭凝觉得她脸上的热度又要不受控制了,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在风里:“很好看。” 宋孟咧开了嘴角,眼底的笑意亮过了万千星辰:“那我给你戴上。” 谭凝“嗯”了一声,微微低下了头。 宋孟把簪子别在发间:“真好看,阿凝,你真好看。” 谭凝满脸娇羞,却抬起了脸,笑意里满满的脉脉情意:“谢谢,我很喜欢。” 宋孟开心得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要不是怕吓着她,宋孟都想开口说提亲的事情了。 谭凝道:“你出门许久,伯母一定很挂念你,快回去吧。” “我明日再过来。” 宋蒙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一回家就跟赵氏说买地建房的事情。 赵氏正在择菜,闻言怔住了:“这是咋得了?怎么突然要建房子了?” 宋孟突然脸一红。 赵氏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儿子终于开窍了,难怪要买地建房,这屋子是简陋了些,她们家现在不缺银子了,绝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赵氏喜不自禁:“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跟娘说,娘去提亲。” “阿凝。” “你看上谁了?”赵氏惊得瞪大眼,手上的菜都掉地上了,“出去一趟,眼界高了,胆子也大了,可你也不看看,咱们这小门小户,有什么能配得上的?” “阿凝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她不在乎门第之见,况且,我也不差。” “谭姑娘没有门第之见,可谭大人呢?你要是谭大人,你舍得让谭姑娘嫁给乡下穷小子吗?” 宋孟噎住了。 赵氏语重心长道:“娘第一眼见谭姑娘的时候,就很喜欢她,她知书达理,待人宽和温厚,没有半点架子,娘真的很喜欢她,可是,你是什么家世,谭姑娘又是什么家世,县令家的千金不是咱们能高攀得上的。” “娘,我知道我高攀不上,但我一定要娶阿凝,我一定会让谭大人对我刮目相看的。” 赵氏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即便是在之前,谭姑娘的脸伤还没好,那也是大把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如今她脸上的疤痕被阿楚治好了,等她回去,求亲的人势必要从县衙排到城门口,你说你要让谭大人对你刮目相看,你怎么就不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几两,凭什么让谭大人对你青睐有加?” “我......” “你什么?你去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吗?就算让你高中,谭姑娘等得起吗?不是娘看不起你,而是,门不当户不对,咱们强求不来的,你别再去亲近谭姑娘,免得祸害了人家。” 赵氏何尝不想将谭凝娶进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心也揪着疼,这多好的姑娘啊,以后只能便宜别人了。 第393章 谭远来了 之前,凭着一腔情意,想要把人娶回家,如今被赵氏泼了冷水,宋孟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 如果他是谭远,也定然不想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乡下小子。 他该怎样做,才能让谭远对他刮目相看? 因为这个,宋孟这几日有些神思不属。 楚辞从书房出来,就瞧见他站在廊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谭凝的屋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楚辞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正好能瞧见谭凝坐在窗下看书,问道:“大哥是来找阿凝的?怎么不进去?” 宋孟摇了摇头。 “我酿了桃花酿,大哥还没喝过吧,我陪大哥喝两杯。” “也好。” 两人去了宽廊,楚辞搬出一坛桃花酿。 怕喝醉了,又要劳累云烬彻夜照料,便服了一颗解酒丸。 宋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楚辞问道:“大哥有心事?” 宋孟也不答,问道:“阿楚,你说,我应该娶个什么样的姑娘?” 楚辞端起酒碗饮了一口:“自然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 “我喜欢阿凝,可我高攀不上。” “所以,大哥是要放弃了吗?” “我不想放弃。”宋孟仰头,又灌了一碗酒,“可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谭大人答应把阿凝嫁给我。” 这摆明了就是要借酒消愁,楚辞也没拦着。 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一个是县令千金,一个是乡下小子,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好像是鸿沟天堑,难以跨越,也难怪宋孟如此苦恼了。 “阿凝鬓间的那支白玉簪,是大哥送的吧?” “我第一眼瞧见它的时候,就觉得阿凝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确实好看,”楚辞从酒碗里抬起眼,看着宋孟,“人,大哥撩拨了,如今却要半途而废,如此戏弄,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没有戏弄阿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宋孟黯然的神色一顿,殷切地看着她,“阿楚,你主意多,你帮帮大哥,好不好?” “谭大人清正刚直,并非是趋炎附势之人,他择婿,也并非只看重家世,大哥正直可靠,往日里,谭大人对大哥也是赞不绝口,只要大哥跟阿凝两心相许,谭大人和谭夫人必然不会反对。” 宋孟眸光熠熠发亮,既激动又欣喜:“阿楚,你说真的?” 楚辞含笑道:“咱们宋家也不差,阿凝嫁过来衣食无忧,又有大哥真心以待,为人父母,所求的,不正是如此吗?” 宋孟只觉得眼前明朗一片,也不借酒消愁了,放下酒碗就去找谭凝。 “我想在山脚处买块地建房,你喜欢什么样的?” 谭凝一时没反应过来,道:“这里这样的。” 宋孟心花怒放:“好,那我们也建一座跟二叔家一样的宅子。” 谭凝笑颜羞赧地低下了头。 第二日,赵氏就找村长买了两块地,一块是个宋染的。 赵氏打算建的时候,两家挨着,中间开个小门。 过了几日,赵顺带人过来动工,山脚下正一片热闹,谭远来了。 第394章 离别在即 谭远是来找楚辞的,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宋姑娘,这是我那位至交好友陆谦。” 谭远刚介绍完,陆谦拱手道:“冒昧登门,叨扰姑娘了。” 此番登门,应该是为了陆老夫人的消渴症,楚辞微微一笑:“陆老夫人近来可好?” “实不相瞒,姑娘开的药方,家母服用一段时间后,病情好了大半,她老人家没忍住,又偷偷地藏糕点,病情比前段时间更严重了。” 说起陆老夫人,陆谦满脸的无奈。 消渴症虽然有些棘手,但也并非不可医治,陆老夫人病情如此反复,说到底就是没有忌口,只怕这次是引发了其他的并发症。 “老夫人可有其他的病症?” “时常呼吸困难,还伴着心绞痛,还特别容易烦躁。” 这是因消渴症引起的心疾。 楚辞让人端来笔墨,低头写药方,神色颇为凝重:“陆老爷,老夫人若是再不忌口,大罗神仙也难救。” “多谢宋姑娘。”陆谦说着,欲言又止,扭头去看谭远。 谭远斟酌着说道:“宋姑娘,你近来若是没什么要事,可否去一趟陆家,亲自为老夫人诊治?” 楚辞执笔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两人。 陆谦有些歉然地说道:“我知道是有些冒昧,但姑娘医术精湛,家母一定会听你的。” 陆老夫人不忌口,治来治去总不见好,陆谦这是没有办法了,他心里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定有法子治好陆老夫人。 给军营的伤药都已经炼好了,醋坊那边,石榴醋、山楂醋、菊花醋、柿子醋,也都已经酿了大半,现在宋孟也回来了,她离开一两个月也无妨。 楚辞思忖片刻便答应了:“陆老爷亲自登门,我便随你走一趟。” 陆谦欣喜万分,起身拱手致谢:“姑娘医者仁心,我替家母谢过姑娘。” 楚辞笑道:“陆老爷客气了,家中事情繁多,我得先安排一番,明日再动身,陆老爷觉得如何?” “此番是我唐突了,就依姑娘所言。” 谭远道:“凝儿在府上叨扰多时,这段时间多谢姑娘照拂。” 言下之意,是要带谭凝一起回去了。 毕竟是县令千金,总不能一直住在宋家,就是苦了两人,这刚刚两心相许,这么快就要分开了,而且,此次分开,要再见一面,怕是不容易。 楚辞道:“我和阿凝相谈甚欢,这要分开了,还真是舍不得,不如多住一日,明日我和阿凝一起回县衙。” “也好,衙门还有不少公务,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 楚辞起身送客,然后在廊下碰下了谭凝。 谭凝道:“父亲和陆伯伯登门,是为了老夫人的病情?” “嗯,老夫人不忌口,病情加重了,陆老爷请我去陆府给老夫人诊病。” “你答应了?” “嗯,谭大人今日本是要接你一起回去,我想着你可能有话跟大哥说,便多留了你一日,明日,我们一道回县衙。” 谭凝忽然就舍不得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她长这么大,很少有这么投缘的朋友,更何况,心上人也在这里。 第395章 舍不得我 药山有周中元和周青打理,醋坊和作坊有宋孟,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云烬。 虽然,他身上的寒毒和火毒解得差不多,但还是有点余毒未清。 楚辞去云家找他:“阿烬,我明日要去府城给陆老夫人诊病,可能要一两个月不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云烬浅笑:“舍不得我?” “自然是舍不得的,而且,你身上的余毒未清,我也不放心。” 余毒未清,还需每日行针,也不好离开。 云烬抬手抚着她的脸颊道:“解毒丸,我每日都有吃,你别担心,近来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云烬隐居乡野,有什么事情也都是交给暗卫营,很少要他亲自处理的。 楚辞不知那是他的说辞,不由想得有点多,凝眉道:“很棘手吗?” 云烬微笑:“这世上还有我搞不定的事情吗?你别操心了,好好在陆府,等我去找你。” “那你务必要小心,我在陆府等你。” “好,我让云五和云六跟着你,他们会暗中保护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 “好。” 从云家出来,已经是日落黄昏,阮氏和苏氏也都回来了。 “阿奶,阿娘,我明日要去府城,可能要一两个月。” 阮氏顿时就舍不得了:“怎么要这么久?” 楚辞道:“陆老夫人病情加重,有些棘手。” 阮氏握住她的手,殷殷叮嘱道:“救人重要,只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楚辞笑道:“陆老爷是谭大人多年的至交好友,人品肯定是信得过的,虽然不知道陆家是做什么的,但看陆老爷的气派,也定然是大户人家,还能亏待了我不成,阿奶放心吧,我一定吃好睡好。” “就会哄我,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阿奶给你收拾包袱。” “阿奶真好,谢谢阿奶。” “就你嘴甜。” 吃完饭,阮氏要给楚辞收拾行李,苏氏道:“娘累了一日了,我去吧。” 阮氏想着母女俩肯定有体己话要说,便点了点头。 苏氏抱着两套衣服进了楚辞的房间,道:“这是阿娘前几日刚做好的,等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就能穿得上了。” 楚辞摸了摸,暖心一笑:“真好看,谢谢阿娘。” “陆家虽是请你上门诊病,但大户人家规矩多,若是小事,可以不计较,但也无需委屈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阿娘。” “消渴症也不是什么绝症,以你的医术,定有法子能治好,可若是老夫人再不忌口,你也无需再管,免得出了什么岔子,怪罪到你的头上,府城那么多大夫,陆家也不是请不去。” 听着苏氏的殷殷叮嘱,楚辞心下动容,伸手抱住了她:“阿娘别担心,我有分寸。” 苏氏拍拍她的手臂:“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 “嗯。” 给楚辞收拾好包袱,苏氏等家里人都睡熟了,出门去了云家。 行完针后,云烬问道:“伯母,我体内的毒清得差不多了,还需再扎几日?” 第396章 吃些苦头 苏氏垂着眸,淡淡道:“还需半月。” 云烬问:“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不过要吃些苦头。” “我不怕。” 苏氏忽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毒已入骨髓,解毒时,循序渐进,才最为稳妥,若是强行解毒,便犹如剔骨剜心之痛,你可想清楚了?” 云烬脸上淡无情绪:“世上锥心之痛,我都已尝过,再没有什么忍不得。” “你既然想清楚了,我也不多说了,早点歇着吧。” “多谢伯母。” 苏氏起身离开了。 若是强行解毒,最多七八日,云烬身上的余毒便可全解了,只是剔骨剜心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她也不忍心,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知道云烬急着解毒是想去找楚辞,虽说楚辞去陆府诊病,不会出什么岔子,可世事难料,有云烬在楚辞身边,她能更安心一些。 第二日,楚辞和谭凝动身去清河县,宋家人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出了村口,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了,才转身回家。 楚辞赶着马车,笑着问谭凝:“你昨日都和大哥说了什么,我刚才看大哥好舍不得。” 谭凝嗔了她一眼:“那你和云公子说了什么?” “你现在都变坏了,居然拿话噎我。” “谁让你老是打趣我。” “大哥买地建房,就是为了早日跟谭大人提亲,你可知道?” 谭凝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楚辞探问道:“大哥上门提亲,谭大人不会把人打出来吧?” 虽然她觉得谭远不是攀龙附凤的人,但心里也没底。 谭凝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母亲以前说过,要择一门合我心意的婚事,阿孟他很好,我想父亲和母亲应该不会反对。” 楚辞看着她脸上的小女儿娇态,坏笑道:“大嫂一心向着大哥,谭大人和谭夫人就是想反对,也没有用啊。” 谭凝装作羞恼地打了她一下:“你真是坏透了。” “我觉得我这个小姑子很可爱呀。” “不觉得。” “阿凝,你竟然不反驳,那就是承认是我大嫂喽。” 谭凝这才发觉着了她的道,又羞又恼。 这个朋友,不想要,行不行?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县衙,谭夫人早已准备妥当,两人一到,就让下人摆膳。 谭夫人仔细端详着谭凝,笑吟吟道:“昨日,老爷回来跟我说,凝儿脸上的疤痕都淡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你这丫头的医术可真高明。” “夫人谬赞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能是阿凝心情好,气色也好,所以,才如此明艳动人。” “你这张小嘴可真甜,太会说话了。” 谭夫人心里高兴,没听出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谭凝却是听得真真的,不由嗔了她一眼,随后,对谭夫人道:“娘,我们都饿了,快吃饭吧。” “来来来,快坐,咱们先吃饭。” 谭凝这次回来,性子开朗了不少,谭夫人心里甚是欢喜,不停地给楚辞夹菜,简直把楚辞当亲闺女了。 饭后,小歇了一下,楚辞和陆谦动身往明州城而去。 第397章 夜半遇刺 陆谦记挂陆老夫人的病情,这一路急赶慢赶,眼见着还有小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达明州城,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楚辞提议道:“这雨太大了,陆老爷,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避一避雨吧。” 清河县到明州城的这一段路,陆谦经常往来,对地形很是熟悉,道:“前面不远有个破庙,我们暂且先去那里避一避。” 车夫加快速度,赶着马车停在了破庙前,两人下车避雨。 雨下得太大,远远近近的山峦树林,在大雨中变得异常的模糊,举目望去,天地间一片朦胧。 云烬说过,云五和云六会暗中跟随,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 楚辞正担忧着,忽听陆谦皱着眉道:“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楚辞看着无边的暴雨,道:“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了。” 雨声嘈杂,陆谦的心底越发地焦躁:“若是不能在傍晚前入城,那就只能等明日开城门。” 他们这一路如此焦急赶路,就是想早日回到陆府,这场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楚辞思忖道:“等雨小一些,我们便启程吧。” 陆谦点头,一直站在大门旁,等着雨势变小。 半个时辰后,雨终于小了一点,两人又继续赶路,但路上泥泞,马车并不好走,最终还是赶不及入城,只得在山林里露宿一晚,好在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陆谦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今夜得委屈姑娘夜宿荒郊野外了。” 楚辞笑了笑:“无妨。” 因常年在外行走,马车里都会备一套帐篷,有时候赶不及入城,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只能就地扎营。 吃完干粮,几人就各自歇下了。 下过雨的路面有些湿,陆谦让楚辞留在马车里,他和车夫在帐篷里过一夜。 楚辞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又赶了一天的路,倒头就睡。 山林的夜很寂静,一点声响都能把人惊动,楚辞坐起来掀开车帘,就看见外面刀光剑影,一片交错。 陆谦正躲在帐篷里,瞧见她探身出来,忙道:“宋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楚辞瞧见云五,可见那些杀手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她,还是陆谦。 楚辞问道:“陆老爷,这些人是来劫道的吗?” 陆谦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起来了,这一带向来太平,很少有人劫道。” 那些杀手虽然出招狠辣,可并不是云五的对手,云六没有现身,说明这些杀手不足为惧,那定然不是谢家派来的暗卫,既然不是冲着她来的,那就是冲陆谦来的。 有些人不想陆谦回明州城,想将她们一起灭口了。 很快,云五就把那些杀手解决了,留了一个活口。 楚辞下了马车,陆谦也从帐篷里出来,云五把人绑了之后,扔在两人面前。 楚辞拱手一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若是跟云五相认,还得费心解释,不如装作不认识。 云五面无表情道:“路见不平而已,告辞。” 第398章 时日无多 看着云五远去,陆谦好奇道:“宋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杀手是冲我们来的?” “他没有连我们一起灭口,反而,还给我们留了个活口。”楚辞说着,目光掠向那杀手。 那杀手被她看得浑身一凛。 陆谦觉得她说得甚是有道理,目光骤然一厉,扫向那杀手:“说,谁派你们来的?” 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那杀手也不反抗了,骨气这种东西虽然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讲骨气,太要命了。 那杀手跟陆谦讨价还价:“是不是我说了,你们就放了我?” 陆家是盐商,生意场上难免会得罪一些人,但还不至于到取人性命的地步。 陆谦实在很好奇,究竟是谁要杀他。 之所以觉得这些人是冲他来的,是因为他压根不觉得一个乡下小姑娘,能得罪什么人,凶残到要买凶杀人。 “只要你如实交代,我不杀你。” “我不知道雇主是谁,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但我们楼主知道。” “你们楼主是谁?” “听雨楼冷月。” 闻言,陆谦眉头紧紧一拧,楚辞见他面有异色,不由问道:“怎么了?这听雨楼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陆谦道:“姑娘有所不知,听雨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朝廷多次围剿,都不能一举灭之,这背后买凶之人,怕是查不出来了。” “那报官吧。” 杀手眼睛猛地瞪大,惊慌道:“你们不是答应要放我走吗?” 要是落在官府手里,还不是死路一条。 楚辞扬眉:“我们是答应不杀你,可没答应不报官啊。” “你......你.....你不讲理!”杀手气得差点语无伦次。 楚辞好笑道:“跟杀手讲道理,你是在和我说笑话吗?” “你!” “我想讲道理就讲,我不想讲道理就不讲,还要你同意?” 尼玛! 现在的小姑娘反起悔来,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那杀手如遭雷击,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胡搅蛮缠!” 楚辞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女人不都是胡搅蛮缠的吗?” 杀手傻眼了。 但他不认命。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你不仁不义!” 楚辞轻嗤一声,哂笑道:“仁义是什么?少将这些框框条条强加于我,我虽是个好人,可你不是啊,我跟坏人讲什么仁义?” 杀手被噎得当场吐了好大一口血。 楚辞见陆谦一直盯着她看,侧过头,眉梢挑了挑:“陆老爷不会真的想放他走吧?” 陆谦觉得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见她侧首看来,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 楚辞收回目光:“我就说,像陆老爷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妇人之仁。” 陆老爷也想吐血。 是放虎归山这样的词语不好用吗? 为毛我觉得你在骂我,而不是在夸我呢? 天亮后,城门打开,陆谦和楚辞进城,车夫拉着一马车的尸体,以及那个还活着的杀手去府衙报官。 两人刚进城门,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爷,你可回来了,老夫人昨日消渴症发作,大夫说老夫人时日无多了。” 第399章 扎心怒怼 陆谦脸色大变,急匆匆地赶回了陆家。 陆老夫人的屋里站满了人,全都围在她的床榻前。 陆夫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一看,顿时惊喜道:“老爷,你终于回来了。” 陆谦急切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陆夫人神色一暗,露出悲戚之色:“大夫说母亲......老爷,都怪我没有照顾好母亲。” “这些年多亏了你侍奉在母亲跟前,你千万别太自责。”陆谦宽慰了两句,转头对楚辞道,“有劳宋姑娘了。” 陆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眸光顿亮:“这位便是宋神医吗?” 楚辞微笑:“夫人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个乡野小丫头,可担不起神医之名。” 不管她医术如何,就这一身不骄不躁的从容气度,就让人不敢小看。 陆夫人看了一眼挤在老夫人榻前的那些人,道:“大家别都围着了,让宋神医给母亲诊病。” 众人都让开了位置,老太爷的妾室钱氏却质疑道:“老夫人的病情反反复复,连回春堂的大夫都治不好,这姑娘年纪轻轻,论医术,怕是不及回春堂的大夫。” 陆谦不远千里把人请来,结果,刚打个照面,就出口不逊。 小妾就是小妾,即便年纪大了些,也一样上不得台面。 陆夫人心里气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钱姨娘莫不是忘了,多亏了宋神医的药方,母亲的病情才有起色。” 钱氏虽然是个妾室,但也是长辈,陆夫人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了她,钱氏被驳了脸面,心下也有些气恨,当即道:“我怎么会忘,就是这位宋神医的药方,老夫人的病情才会加重的,乡野之人,医术能高明到哪里去?” 陆夫人脸色猛地一沉:“宋神医不惧千里之远,亲自上门为母亲诊治,我们感激尚且来不及,钱姨娘如此诋毁,清楚姨娘为人的,知道姨娘是担心母亲,不清楚的,还以为姨娘见不得母亲早日康复呢。” 钱氏和陆老夫人斗了大半辈子,府里谁不知道两人水火不容,在外人眼里,陆老夫人消渴症发作,时日不多,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担忧。 陆夫人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钱氏被噎得面色铁青。 陆夫人朝楚辞福身一礼,歉然道:“神医连断气之人都能救,医术自然精湛不凡,钱姨娘有得罪之处,我向她替神医道歉,还请神医大人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楚辞唇角微微往上翘,露出宽和的笑容:“我在家时,我阿奶常说,人老了,脑子就不太好,我还以为我阿奶同我开玩笑,今日见钱老姨娘,方知我阿奶真是太睿智了。” 陆夫人拿帕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其他人也努力憋着笑。 楚辞也不管钱氏是什么脸色,径直坐在榻边,给陆老夫人诊脉。 屋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钱氏怨毒地盯着楚辞,心里冷哼。 回春堂可是明州城最好的医馆,连回春堂的大夫都说陆老夫人时日无多,她就不信,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真能药到病除不成。 第400章 从何说起 楚辞脸色神色突然一沉,肃声道:“老夫人的病情如此严重,你们怎么还能给她吃甜食?” 陆夫人惊愕不已:“自从母亲发病后,没人敢再给母亲做甜食,膳食也都是以清淡为主,我亲自尝过的,并没有放糖。” 钱氏冷笑了一声:“老夫人病得这么严重,即便有人给她甜食,她也不敢吃,宋神医这话从何说起?” 就差说楚辞是庸医了。 可陆谦却不觉得楚辞会诊错,他看了陆夫人一眼,陆夫人会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府中的人,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钱氏见楚辞不吭声,越发地咄咄逼人:“宋神医怎么不说话?是知道自己医术不精,无言以对了吗?” 楚辞有些想笑。 一个要仰仗嫡子过活的妾室,居然还敢当着嫡子的面搞幺蛾子,这到底是有多蠢? “我答应了陆夫人不跟蠢货计较,自然要言而有信,钱老姨娘若是不知何为蠢货,不妨拿面镜子照一照,但请别打扰我给老夫人诊病。” 楚辞不客气地怼了过去,钱氏觉得有无数的刀子“嗖嗖嗖”地扎在心头上,气得浑身发抖。 她怒容满面地看着陆谦:“谦儿,这就是你给老夫人请来的神医,如此粗鄙无礼,” 楚辞打断她的话,问道:“钱老姨娘屡次三番质疑我,阻挠我给老夫人诊病,到底是何居心?莫非老夫人的甜食,是你给的?” 钱氏恼羞成怒地喝道:“胡说八道!” 楚辞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见钱氏目光闪烁,不由挑了挑眉。 她只是来给人治病的,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如此精彩的宅斗大戏。 她暗暗啧啧两声,取出银针为陆老夫人行针:“既然钱老姨娘没有居心,那就闭嘴吧,要是吵得我行错了针,导致老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负责。” “你怎么不说你医术不精,你......” 陆谦一个眼风扫过,钱氏浑身打了个激灵,悻悻地闭嘴了。 陆谦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嬷嬷:“姨娘累了,扶她回房歇息。” 嬷嬷福身行了一礼:“是,老爷。” 钱氏咬牙切齿地走了。 回春堂的大夫断言陆老夫人时日不多了,可见陆老夫人的病情是太棘手了。 陆谦见楚辞下针时犹如行云流水,问道:“宋姑娘,家母的病情如何了?还能根治吗?” 楚辞道:“消渴症虽然难以根治,但也不是全然不可医治,只是老夫人现在不止有消渴症,还有其他的并发症,待我开张方子,老夫人按时服药,先把病情控制住了再说。” 等楚辞行完针,陆老夫人幽幽转醒,陆夫人大喜过望:“母亲,你醒了,觉得怎样?” 陆老夫人喘着气,慢慢道:“好多了,心口不疼了。” “这多亏了宋神医,老爷把人请来了。” 陆老夫人看着床榻前容色淡然的小姑娘,脸上浮起和蔼的笑容:“小姑娘,我一直想谢谢你,前些日子吃了你开的方子,我轻省了许多。” 楚辞笑道:“所以,老夫人要放宽心,好好养病,好好服药,很快就能好的。” 第401章 危及性命 陆老夫人醒来,陆谦松了一口气。 回城的时候,听说陆老夫人时日无多,可真的把他吓得够呛。 他无比庆幸去桃花村把楚辞请来,同时也更感激楚辞。 陆夫人满面笑容,让丫鬟带楚辞去厢房歇息:“宋神医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洗漱一番,我让人备些膳食给神医送去。” 楚辞笑道:“夫人叫我楚辞便好。” “神医名讳,我岂能冒犯,我还是叫神医宋姑娘吧。” 楚辞笑笑,由丫鬟引着,去厢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下人鱼贯而入,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精致了膳食。 她刚喝了两口燕窝粥,一个粉衣小姑娘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坐在她对面,眸光晶灿灿地看着她:“神医姐姐,你好厉害。” 楚辞好笑道:“哪厉害了?” “平日里,钱老姨娘倚老卖老,父亲和母亲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也不同她计较,她不免就有些飘了起来,自从祖母病重后,她越发不知进退,真当自己是府里的老祖宗,姐姐刚才真是教训得好,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小姑娘俏丽,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一派的天真烂漫。 这样的性子,谁不喜欢呢。 楚辞笑问:“你是陆家大小姐?” 陆蓁“嗯”了一声,很是自来熟:“我很喜欢姐姐,姐姐叫我蓁儿就行。” “你能跟我说说钱老姨娘吗?” 陆蓁微愣:“一个老太婆,长得还没我祖母好看,没我祖母和善,没我祖母识大体,姐姐问她作甚?” 就因为钱氏够一无是处,还能在府里蹦跶,楚辞才好奇的呀。 “我这不是把她得罪了嘛,依她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我,正所谓知己知彼,我好接招不是。” “姐姐是府里的贵客,有父亲给姐姐撑腰,钱老姨娘不敢放肆的,不过姐姐想知道,那我就说个一二。” 小姑娘还是太天真了。 钱氏都能对陆老夫人下手,显然是不想她治好陆老夫人,否则刚才也不会多番阻挠刁难。 恐怕现在钱氏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楚辞给陆蓁倒了一盏茶,陆蓁捧着茶盏眉开眼笑:“钱老姨娘年轻的时候,很得祖父的宠爱,所以,陆家有很多产业都在二叔手里,二叔自小跟着父亲一起打理生意,两人感情很好,二叔也帮了父亲不少忙,父亲看在二叔的面上,对钱老姨娘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老太爷已经过世,即便钱氏弄死陆老夫人,她也不能被扶正,她这么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 若说夺权,那应该去害陆谦才是啊。 楚辞一时有些想不明白,陆蓁见她出神,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老夫人甜食,是从何得来的。” “刚才父亲问过祖母了,祖母说她近来都不曾碰过甜食。” 楚辞一顿:“此话当真?” 陆蓁点头:“祖母虽然喜爱甜食,偶尔忍不住也会偷吃一些,但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以前,即便消渴症发作,也不至于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第402章 首当其冲 陆老夫人的病情如此危急,显然是摄糖量过多,她不会诊错了。 既然陆老夫人言辞凿凿,断定自己没有吃过甜食,那就是有人偷偷在她的膳食里放了糖,而她一无所觉。 可陆夫人又说,陆老夫人的膳食,她都亲自尝过,并没有放糖。 陆谦很敬爱陆夫人,两人感情和睦,陆夫人不至于联合钱氏暗害陆老夫人。 陆蓁见楚辞眸光沉凝,一言不发,心中有些慌,连忙道:“姐姐医术精湛,我们都相信姐姐,父亲和母亲已经着手调查了。” 楚辞脸上带了笑:“我正好要去找陆夫人,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 陆蓁带着楚辞往陆夫人居住的落云居而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屋内有嬷嬷跟陆夫人禀报:“夫人,钱姨娘回去后,砸了好些物件,发了好大的脾气。” 陆夫人十分看不上钱氏的做派:“这些年,钱氏行事越发没有规矩,若不是看在二弟的面上,岂容她如此撒野。” “老太爷糊涂,当年差点宠妾灭妻,以至于陆家一半的家业,都在二老爷手上,钱姨娘如此嚣张,老奴是担心她言行无状,冲撞了贵客。” “这个府里,说到底,当家做主的是老爷,钱氏若再不收敛,请家法便是,想必二弟也无话可说。” “夫人说得是。” “母亲,”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陆蓁和楚辞进屋。 “宋姑娘来了,嬷嬷,快上茶。” “是,夫人。”冯嬷嬷应了声,连忙让丫鬟奉茶。 陆夫人笑容温和:“宋姑娘就当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哪里不合心意,尽管开口。” “夫人处处细心熨帖,楚辞多谢夫人照拂,”寒暄了两句,楚辞道,“我听蓁儿说,夫人正在查甜食一事。” 陆夫人看了陆蓁一眼,对楚辞笑道:“这孩子被宠坏了,平日里就咋咋呼呼的,不知可有给姑娘添乱了?” “蓁儿天真烂漫,很讨人喜欢。”楚辞抿了一口茶,笑道。 陆蓁仰着小脸,高兴道:“母亲,你听,姐姐喜欢我呢。” 陆夫人嗔了她一眼,道:“我和宋姑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陆蓁虽然很想留下来,但她知道陆夫人和楚辞有要事相谈,起身行了礼,便离开了。 陆夫人看房门被关上了,道:“宋姑娘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夫人不妨查查钱老姨娘。” 陆夫人脸色微变:“钱氏年轻的时候,跟母亲斗得不可开交,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父亲去世,钱氏也收敛了许多,说句不好听的,她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至于谋害母亲性命。” “钱氏刁难的时候,我不过是随口试探了一句,钱氏却心虚了,可见此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原本这是贵府之事,我不想掺和进来,只是,若是钱氏从中作梗,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首当其冲的便是我。” “姑娘坦荡,我们自是相信姑娘,我会派人查一查钱氏。” “夫人曾说,老夫人的膳食,你都是亲自尝过的,可能是加的糖量不多,所以,夫人没有尝出来,可日积月累,对于老夫人却是致命的。” 陆夫人心中也有此怀疑:“我已经派人盯着厨房了。” 第403章 大造化啊 从落云居出来,楚辞回屋补眠,到傍晚才醒来。 小丫鬟沁儿听到屋里动静,推门进来:“姑娘醒了,可要先用膳?” 睡了大半日,还真是有点饿了,楚辞点了点头,沁儿连忙张罗摆膳。 吃完饭,楚辞去落梅院给陆老夫人把脉。 陆老夫人倚在软枕上,面上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气好了很多。 楚辞一边诊脉,一边问道:“老夫人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老夫人道:“有些疲乏无力,还有些眩晕。” “心口可还有绞痛?” “偶尔会有一些。” 楚辞收回手,笑道:“老夫人只要按时服药,该忌口的忌口,很快就能痊愈。” 陆老夫人看着窗外的斜阳,伤怀道:“以前觉得日子难熬,吃点甜的,就能开心很多,没想到却落下这一身的病。” 陆老太爷宠妾灭妻,陆老夫人既要跟钱氏斗,还要为陆谦筹谋,可见日子并不好过。 楚辞宽慰道:“往事已矣,多思无益,钱氏虽然得宠,可她到死也只是个妾室,没有资格跟陆老太爷同葬一处,这样一想,是不是能开心许多。” 陆老夫人开怀一笑:“你这丫头真是个妙人儿。” “老夫人应该多笑笑,人开心了,病也能好得快一点。” “我这病总是反反复复,真的能好吗?” “老夫人病情反复,皆因不忌口所致,消渴症宜饮食清淡。” “黄泉路上走了一遭,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小姑娘,你说得对,往事已矣,多思无益,如今,我有蓁儿她们承欢膝下,不用吃甜食,日子也很快活。” 楚辞笑道:“我给老夫人开几道食疗的方子,老夫人若是想吃糕点了,我给老夫人做。” 陆老夫人怔了一下:“不是说,不能吃甜食吗?” “我做的糕点不放糖也很好吃。” 楚辞陪陆老夫人聊了一会儿,陆蓁来了,笑嘻嘻道:“祖母的气色好了很多,姐姐,你真厉害。” 楚辞笑了笑:“我再厉害,也比不得你嘴甜,你都夸了我一天了。” 陆蓁小脸一红:“那是因为我喜欢姐姐,姐姐,我们去逛夜市吧,明州城的夜市可热闹了。” 陆老夫人也道:“明州城的夜晚确实很热闹,不过,记得多带些人。” “知道啦,祖母。”陆蓁拉起楚辞就往外走。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笑道:“看来大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宋姑娘。” “如此通透又本事的姑娘,谁不喜欢呢,蓁儿性子活泼,若能学得宋姑娘的一两分沉稳淡静,于她也是大造化。”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别操心了,宋姑娘也说了,让你静心养病。” 陆老夫人靠在软枕上,静静道:“钱氏跟我斗了一辈子,到死也只是个妾而已,当年,我若能这么想,可能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李嬷嬷道:“宋姑娘医术精湛,定能治好老夫人的消渴症,等老夫人的病好了,还有大把的日子,定是过得比钱氏还如意。” “老夫人,药好了。”两人正说着,一个丫鬟端了药进来。 陆老夫人抿了一口,皱眉道:“今日的药怎么这么苦?” 李嬷嬷道:“兴许是宋姑娘改了药方,良药苦口,老夫人趁热喝,这病才能好得快。” 第404章 见不得人 陆蓁和楚辞一出府门,便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明州城的夜确实热闹,到处都是一派繁华的景象,吆喝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姐姐,那边有人在喷火。” 陆蓁拉着楚辞挤进了人群里,一团火球猛地朝她喷来,她吓了一大跳,随即又兴奋地拍手叫好。 楚辞莞尔,看完喷火球,又看胸口碎大石,想着,改日一定要把宋小弟带来,好好游玩一番。 看了一会儿,两人又挤了出来,陆蓁带着她玩了大半个明州城,手里拎了不少的吃食,还有新奇的玩意儿。 沁儿不由地提议道:“逛了这么久,小姐也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陆蓁满面红光,双眼亮晶晶的:“南街那边有个戏班子在演皮影戏,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 陆蓁不过才十二岁,还有些小孩子心性,欢欢喜喜地拉着楚辞去了彩云班。 吃喝了一路,楚辞有些内急,便去后院找茅厕,突然从暗处蹿出来一个妇人。 “宋姑娘,” 那妇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年纪应该是四五十岁左右。 起先,楚辞并不知道被跟踪了,只是,那些人跟了一路,难免会露出马脚,她又不是瞎子。 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她便没有打草惊蛇。 这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楚辞淡声问道:“你是哪位?” 妇人的语气有些倨傲:“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有桩好事要便宜你了。” 楚辞问道:“那些宵小跟了我一路,是你的人?” 居然被发现了,妇人暗骂了一声“废物”,道:“不过是误会而已。” 楚辞看着她头上戴着的帷帽,戏谑道:“一个藏头露尾,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能有什么好事便宜我?” 妇人恼怒,讥笑道:“你可有见过哪家夫人小姐出门还抛头露面的?” 这是嘲笑她出身乡野粗鄙无礼,不知廉耻吗? 楚辞认真道:“我只见过又老又丑的丑八怪,出门要遮遮掩掩的。” 隔着帷帽,妇人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楚辞笑了,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夫人谬赞了,诚然,夫人也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既然如此,夫人还是继续戴着吧,不然,这大晚上的,见鬼就不好了。” 妇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但想起此番的目的,只得咬咬牙,压下了心底翻滚的怒火。 “朗朗乾坤哪来的鬼,你莫要胡说八道。” 楚辞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可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好像在说,别以为戴着帷帽,我就看不见你扭曲的嘴脸,这么丑,不是鬼是什么? 妇人简直要气炸了。 这是哪来的臭丫头,怎么这么气人。 妇人感觉体内的洪荒怒火,真的要压不住了,她正想发作,楚辞开口了:“夫人还有事吗?没事就别挡道了,我出来许久,蓁儿该出来寻我了。” 被这丫头气得差点忘了正事,妇人满脸铁青:“只要你离开明州城,我给你一百两。” 第405章 不自量力 一百两就想把她打发了,真把她当成什么见识都没有的乡下丫头吗? 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从她的话里,楚辞猜到了她的意图。 “不如,你告诉我,你是谁,我让陆府给你二百两,如何啊?” 妇人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冷笑道:“一个乡野丫头也敢试探我,不自量力。” “我试探你了吗?你怕不是瞎了吧?” 妇人恼羞成怒,抬手就要给楚辞一巴掌,却被楚辞死死地扼住手腕。 妇人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怒不可遏道:“放开我!” 楚辞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我可是陆府请来的贵客,你打了我,就是打了陆府的颜面,要是陆老爷知道你撺掇我离开明州府,不知贵府抗不抗得了陆府的怒火啊?” 妇人脸色惊变。 楚辞更加确定,这妇人跟钱氏是一伙儿的。 钱氏不能阻止她给陆老夫人诊病,就让这妇人来收买她,可这出手也忒小气了些。 她缺这一百两吗? 还有,她这么善良仁厚的小姑娘,会见死不救吗? 楚辞松开了手,也不管妇人是什么心情,抬脚就要走,谁知那妇人又拦住了她。 “姑娘若是觉得一百两太少,不如开个价,只要姑娘肯离开明州府,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楚辞摸了摸下巴,忽然起了兴致:“多少银子都可以?” 妇人嘴角不由地勾了勾,满是鄙弃不屑。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一说到银子嘴脸都不一样了,早知道如此贪财,她还费什么话,白白地被气了一番。 “你要多少?” 楚辞反问:“你觉得陆老夫人的性命值多少?” 妇人的目光闪了闪:“你说什么?” “我来明州府是为陆老夫人诊病,陆家是盐商,除了知府,整个明州城,怕是没有哪个世家能与陆家相提并论,前两日,回春堂的大夫断定陆老夫人时日无多,可我却有救治之法,我若离开,陆老夫人就真的时日无多了,所以啊,你既然有求于我,那价钱自然不能太低,不是吗?” 妇人每听一个字,心头就砰砰直跳,还以为楚辞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想到,这丫头被钱财糊了眼睛。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出得起价钱,不愁这丫头不心动,等她离开明州城后,她再抢回来就是。 一个乡野丫头,她还对付不了? 妇人完全不把楚辞放在眼里,但也怕她狮子大开口,到时候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不由道:“既然回春堂的大夫都说了陆老夫人时日无多,我凭什么相信你一定就能治好陆老夫人,万一你坑了我,我找谁理论?” “我连死人都能救活,我还救不了活人了?我若没有一点本事,陆老爷会不辞辛苦,亲自登门相请?” “好大的口气!你还能跟阎王爷抢人不成?” “不信呀,那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我是怎么把陆老夫人治好的。” 妇人看着楚辞扬长而去,傻眼了。 说好的商谈价钱,怎么走了? 妇人半点也没觉察出来自己被戏耍了,恨恨地甩袖,冷哼一声后也走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 第406章 不敢懈怠 看着妇人气冲冲地走了,楚辞才从廊柱下转出来,看着沉沉夜色,忽然喊了一声:“云五,” “姑娘有何吩咐。” 楚辞只觉得一道黑影闪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来的,等她看清的时候,云五已经拱手相问。 “我就随便喊一喊,没想到你真的在呀。” “公子有令,务必要护好姑娘,属下不敢懈怠。” 楚辞闻言,心里甜滋滋的,说起来,她有好几日没见到阿烬了,怪想他的,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楚辞眉心拢了拢,云五见她不说话,开口道:“姑娘,” 楚辞敛了心神,道:“跟上那妇人,看她去哪里?” “是。” 明州城内也没多少高手是云六的对手,有他在,云五放心地走了。 楚辞继续去找茅房,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虚空:“你没跟着吧?” 云六差点从一颗枣树上跌下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的主子嘞,您想得太多啦。 楚辞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回复,安心地进了茅房。 等她从茅房里出来,刚洗完手,陆蓁找过来了:“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戏都快演完了。” 楚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闹肚子了。” 陆蓁顿时就自责万分:“都怪我,拉着姐姐吃了那么多,一定是吃坏肚子了。” “没事,已经好多了,咱们去看戏吧。” “下次再看,姐姐不舒服,我们回家吧。” “好吧。” 出了彩云班,车夫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两人上了马车,往陆府而去。 一路上,陆蓁嘘寒问暖:“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如此暖心的小人儿,楚辞笑靥如花:“真的没事了,就当是清一清肠道了。” 陆蓁见她脸色没有异样,这才放心下来:“明日我吩咐厨房,给姐姐做些清淡的膳食。” 楚辞笑逐颜开:“蓁儿有心了。” 陆蓁弯着眉眼笑起来:“过些日子,等彩云班有新的曲目了,我再带姐姐过来。” “好。” 到了陆府,陆蓁挽着楚辞的手臂进了后院:“姐姐早点歇着,我先回去了。” “嗯,你也早点睡。” 两人各自回房后,楚辞洗了个澡,等她绞干头发要吹灯歇下时,忽听窗外传来敲击声。 她披上外衣,道:“是云五吗?进来吧。” 只听吱呀一声,窗户开了,云五掠了进来。 楚辞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主仆,都喜欢翻窗,难道是大门不够宽敞吗? 云五竟看懂了她脸上的神色,不由清了清嗓子,低头禀报:“属下跟着那妇人,一路到了兴荣街,见她进了蒋府,便翻墙进去,属下听见下人喊她夫人,应该是蒋府的主母。” 楚辞若有所思道:“钱氏不找娘家人帮忙,反而找一个外人,看来,她跟蒋夫人关系匪浅,说不定往日里两人没少干些龌蹉的勾当。” 云五问道:“可要属下查一查蒋府?” 楚辞摇头,道:“暂且不用,我明日去问一问陆夫人,打探一下蒋府的底细。” 第407章 哪个蒋府 隔日一早,楚辞去落梅院给陆老夫人行针,刚行完针,李嬷嬷端着药进来。 陆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头:“丫头,你这药太苦了。” 楚辞莞尔:“良药苦口嘛。” 陆老夫人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以前的药可没这么苦。” 李嬷嬷笑着哄道:“所以,老夫人的病总也不见好,宋姑娘的药虽然苦了些,老夫人的气色却好了很多,再喝几服药,老夫人都能下床了。” 陆老夫人叹气道:“这药要是甜的,那该多好啊。” 楚辞笑了:“老夫人乖乖把药喝了,等会儿,我给您做山药红豆糕,好不好?” 一听糕点,陆老夫人两眼放光,把剩下的药全都喝光了。 楚辞闲来无事,便去了厨房,先把红豆洗净浸泡一个时辰,煮熟后,加糖拌匀,然后用小火炒干水分。 山药去皮洗净后,隔水蒸熟,捣成泥后加入炒熟的糯米粉,再倒入红豆沙一起搅拌,盛入模具中按压成型。 这样做出来的山药红豆糕,颜色淡绯,犹如盛开的桃花,咬一口,软糯香甜。 给陆老夫人的,楚辞没有加糖,她把那一小碟的山药红豆糕端给沁儿:“给老夫人送去吧。” 沁儿都看呆了:“姑娘做的山药糕可真好看。” 楚辞捏起一块塞到她嘴里,沁儿眸光锃亮,喜道:“也太好吃了,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去吧,我给你留了一碟。” “多谢姑娘,我这就给老夫人送去。” 楚辞笑了笑,提着食盒,去了落云居。 “夫人,这是我做的山药红豆糕,你尝尝。” 陆夫人捏起一块,尝过后赞不绝口:“宋姑娘不但医术高明,这厨艺也是很精湛,唐记糕点铺的大师傅都没有你这么好的手艺。” 楚辞笑着抿了一口茶,说起正事:“夫人可知道蒋府?” 陆夫人神色一顿:“哪个蒋府?” “兴荣街的蒋府。” “那是二弟妹的娘家。” 楚辞来明州府不过一两日,和蒋府并无恩怨,突然问起,陆夫人便猜到事情不简单。 楚辞道:“昨夜,我和蓁儿出门,有人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后来去彩云班看戏,在后院碰到了蒋夫人。” 蒋氏是陆逊的嫡妻,也是钱氏的儿媳妇,楚辞在彩云班的后院碰到蒋夫人,陆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蒋夫人找姑娘何事?” “蒋夫人出了一百两,让我离开明州府。” 陆夫人脸色微凝:“难道事情真的与二弟有关?” “若真与陆二老爷有关,”说到这里,楚辞顿了顿。 陆夫人见她似有迟疑,不由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楚辞便道:“前夜,我和陆老爷在明州城外的山林里遇刺,幸好有侠义之士经过,出手相救,此事,陆老爷已经报官,只是还未查不出幕后雇主。” 陆夫人脸色变了几变,惊道:“姑娘的意思是,是二弟买凶杀人?” 楚辞问道:“夫人不妨想想,若我和陆老爷遭遇不测,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第408章 早该动手 如果不是有人寻仇,那便与钱氏母子脱不了干系,楚辞和陆谦一死,陆老夫人时日不多,而陆府也会落入陆逊手中。 陆夫人只觉得遍体生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些年,二弟和老爷相互扶持,陆家才有如今的家业,若二弟有不轨之心,早些年便该动手了。” 楚辞不知道陆逊的为人,也不多加评判,只道:“或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或许,此事是钱氏和蒋氏所为,陆二老爷并不知情。” 钱氏和陆老夫人斗得你死我活,但陆谦和陆逊却是兄友弟恭,感情深厚。 陆逊不但是陆谦的至亲,更是他信任的人,要是最后得知是陆逊所为,对陆谦而言,真的是致命的一击。 陆夫人心绪不定,强行压了下去,随即脸色冷沉:“为了谋害母亲,钱氏居然联合蒋府,看来这些年,对她是太过宽容放纵了。” 说起来,钱氏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虽然是个妾室,却得丈夫宠爱,儿子又争气,嫡子也孝顺宽厚,只要不作死,那日子过得比陆老夫人还顺心快活。 可惜啊,人心不足。 诚然如陆夫人所言,对钱氏太过纵容,才会养大了她的野心,一把年纪了,还要杀人害命。 楚辞捧着茶盏,慢慢地转着,问道:“甜食一事,夫人可查出一些眉目?” 陆夫人摇了摇头:“钱氏接连受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 “钱氏看起来不像是能沉得住气的人。”楚辞眸底闪过微淡的精光,在陆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陆夫人的神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才道:“多谢姑娘提醒,倒是我疏忽了。” 陆府的内斗,她没兴趣,只要钱氏不作死撞到她手上,她也懒得出手,谈完正事,楚辞便离开了。 山药红豆糕,陆老夫人很喜欢,一口气就吃了小半碟,还念叨着楚辞下次做什么糕点。 陆老夫人和蔼可亲,楚辞不由地就想起了阮氏,虽然只离开了几日,但还是很想念家里人。 她每天变着法子做糕点,天天不重样,陆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过才四五日光景,病就好了大半,天气好的时候,喜欢拉着楚辞陪她散步。 这日,楚辞和陆蓁正陪着陆老夫人在院子里赏菊,李嬷嬷匆匆进来:“老夫人,张嬷嬷求见。” 陆蓁嘴里还咬着糕点,闻言后,含糊不清地问道:“张嬷嬷?知府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吗?” 李嬷嬷点头:“回大小姐,正是卫夫人身边的嬷嬷。” 陆蓁诧异道:“卫夫人找祖母会是什么事情呢?” 陆老夫人道:“把人请进来吧。” 若是卫恒审出了幕后雇主,应该派人来找陆谦,而不是卫夫人身边的嬷嬷求见陆老夫人。 而且,楚辞也觉得卫恒审不出幕后的雇主。 楚辞正暗自思索着,李嬷嬷带着人过来了。 “见过老夫人,大小姐,”张嬷嬷行着礼,目光落在楚辞身上的时候却顿住了,很快,又笑开了,“这位便是宋神医宋姑娘吧。” 楚辞有些意外:“嬷嬷认识我?” 第409章 生死有命 楚辞确信,这是她第一次见张嬷嬷,之前,两人素不相识。 张嬷嬷脸上虽带着笑,神情却有些焦急:“实不相瞒,是吕大夫让我来找姑娘的,我家少夫人难产,稳婆和吕大夫都说只能保一个,吕大夫说姑娘医术精湛,定然能有办法。” 吕大夫就是回春堂的大夫,之前一直都是他给陆老夫人诊病,还断定陆老夫人时日无多,在陆蓁眼里,他就是个庸医。 陆蓁气得糕点也不吃,愤愤道:“吕大夫也太不厚道了,姐姐又不是稳婆,接生的事情......” “蓁儿!” 陆老夫人淡喝一声,陆蓁连忙噤声。 楚辞何尝不知道吕大夫的算盘。 他救不了,又怕得罪了卫家,便想祸水东引,到时候,要是有个好歹,他倒是可以撇清干系,她就得倒霉了。 想得倒是挺美的,想让她给他当挡箭牌,也不掂量一下自己。 楚辞脸上带着笑,抬手帮陆蓁把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我既然是吕大夫推荐,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逃不了干系,沁儿,把药箱拿来。” 沁儿忙不迭地去拿药箱,楚辞接过后,笑盈盈地看着张嬷嬷:“人命关天,走吧。” 吕大夫是回春堂最好的大夫,医术也不差,能得他推荐,那医术定然是在他之上。 他推荐楚辞的时候,张嬷嬷还以为楚辞至少已过花信之年,没想到竟是个小姑娘。 她并非不相信楚辞,而是太过惊讶了。 陆老夫人消渴症发作,吕大夫断定时日无多,明州城各世家也都有所耳闻,张嬷嬷今日拜见,见陆老夫人精神奕奕,便知道凡间尊称她为神医并非夸大。 陆蓁看着楚辞和张嬷嬷离开,忧心忡忡道:“祖母,姐姐真的能救下卫家的少夫人和小小公子吗?” 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连稳婆都说只能保一个,她真的很担心,就怕有个万一,卫家迁怒怪罪。 陆老夫人眼中精光熠熠,道:“卫大人和卫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生死有命,怪不得旁人。” 陆蓁想了想,心下稍安:“卫大人虽然跟谭叔叔没法比,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好官吧。” 陆老夫人宠溺一笑,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语重心长道:“阿楚丫头说你天真烂漫,我看你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这性子可得改一改,不然,准得吃苦头。” 陆蓁依偎着她,撒娇道:“祖母,你嫌弃蓁儿了。” 陆老夫人微笑:“趁着阿楚丫头还在府里,多跟她学学,她也不过就是多长了你两岁,可那沉稳从容的气度,半点都不输你母亲。” “姐姐那气度,我是学不来了,不过,我会尽力的,祖母放心吧,祖母的教诲,蓁儿谨记在心,以后定然不会鲁莽行事。” “嗯,能听进去就好。” 马车一路飞驰,人们认出那是卫家的马车,纷纷避开。 卫府门前,小丫鬟不时地伸长脖子往长街尽头张望,一见马车驶过来,提着裙摆慌忙跑下石阶。 马车还未停稳,张嬷嬷就听她说道:“嬷嬷,你可回来了,神医请回来了吗?少夫人刚才昏死了过去。” 第410章 胎位不正 楚辞刚进院子,就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丫鬟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端了出来。 卫岑急切地来来回回走动,不时看着紧闭的房门。 张嬷嬷带着楚辞上前,道:“公子,宋姑娘便是吕大夫说的神医。” 卫岑不过愣了一瞬,随即郑重地看着她:“姑娘,若是只能保一个,务必保大人。” 这世道,再尊贵的女子也不过是颗棋子,可以随意地牺牲。 真没想到这卫家的大公子竟能弃小保大,楚辞倒是佩服他几分。 她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卫岑也要跟进去,被张嬷嬷拦住了。 古人迷信,觉得产房血腥污秽,男人进去会不吉利。 张嬷嬷温声劝道:“公子,产房血腥气重,别冲撞了您,别看宋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却是不凡,定能保少夫人母子平安。” 卫岑心急如焚,但他知道即便他进去了,也会被卫夫人赶出来,赶出来倒是无妨,就怕争吵推搡间,扰了楚辞救人。 楚辞进去后,也不去看旁人是什么反应,径直掀开帘子,过去查看卫少夫人。 帘子外,卫夫人问吕大夫:“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吕大夫没见过楚辞,他也不知道人们口中的活菩萨,竟然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他也一脸懵:“这这.....” 张嬷嬷道:“夫人莫急,老奴先前见过陆老夫人,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想来也好了大半,这宋姑娘并非浪得虚名。” 一口断定陆老夫人时日无多的吕大夫尴尬了。 但这会儿,人人都盯着帘子里的动静,谁也没心思管他尴不尴尬。 卫少夫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来又昏死过去了。 楚辞握着她的手腕,一边诊脉,一边问稳婆:“什么情况?” 这么小的神医,稳婆也是愣了一下,答道:“孩子横着转不过来,少夫人又昏死过去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大人和孩子都危险了。” 这种情况,再有经验的稳婆也接生不了。 若是一般的胎位不正,还有可能转过来,可这种横位,纵然她有十八般武艺,也改变不了卫少夫人一尸两命的结局。 稳婆也很绝望啊,就怕卫家怪罪到她的头上,小命不保。 楚辞摸了摸卫少夫人的肚子,若是再不把胎位转正,孩子可能会窒息。 卫少夫人如今这个状况,就算她清醒,也没有体力做胸膝卧位,看来只能用艾灸使胎位转正了。 楚辞取出一根艾条,点燃后灸治双侧至**。 卫夫人心下焦急,从帘外探身进来,捏着手问道:“宋姑娘,此法真能令胎位转正?” 楚辞眼都未抬:“试试不就知道了。” 吕大夫倒是想进来一观,但男女有别,只能站在帘外。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稳婆突然激动了,惊喜道:“动了动了,孩子动了。” 楚辞见胎儿活动缓慢,便改用雀啄灸,和温和灸交替灸治,半盏茶的时间后,胎儿的活动加快了。 楚辞又灸治了半盏茶时间,稳婆仔细地摸着卫少夫人的肚子,脸上大喜:“正了!胎位正了!” 第411章 吉人天相 卫夫人紧绷的心神,霎时放松下来,身子一软,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张嬷嬷连忙扶住她:“少夫人吉人天相,又有宋姑娘在,定能平安生下小小公子。” 卫夫人落在楚辞身上的目光,既感激,又带着一丝探究。 坊间对她诸多传闻,皆说她妙手仁心,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初,她并不相信,觉得是世人夸大其词。 如今,她信了,却有满腹疑问,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能养出如此出色的姑娘。 楚辞好像没有感觉到卫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清淡地对稳婆道:“我把卫少夫人弄醒,你继续接生。” “是,姑娘。”稳婆忙不迭地应下。 她太激动啦。 她接生了大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艾灸竟也能转正胎位,今日真是大开眼见。 卫少夫人气若游丝,再不进补,怕是没力气生了。 楚辞取出银针,一边行针,一边问道:“厨房可备有参汤?” 卫少夫人发动的时候,卫夫人就已经吩咐下人炖参汤,如今听楚辞问起,连忙吩咐下人把参汤端来。 楚辞下针很快,过了片刻,卫少夫人醒了,目光却有些涣散:“疼,好疼......” 张嬷嬷接过丫鬟递来的参汤,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少夫人,生孩子都疼,你忍着些,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卫少夫人疼得眼泪直掉,苍白着脸问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楚辞道:“死哪有那么容易,就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能再熬一个时辰,你若不想活活被疼死,就别说话,保留力气,等下稳婆会教你如何使力。” 卫少夫人转动目光看向她,含泪哀求道:“若是我真的活不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答应了卫公子要救你,你的孩子,你只能自己救。” “姑娘,” “我能保住你的命,你还不能救下你的孩子?这里有整个明州城最好的稳婆,你该相信我们,相信你自己。” 卫少夫人的眼里顿时有了神采,突然一阵阵痛袭来,卫少夫人疼得大喊。 稳婆隐隐看到孩子的头,大声喊道:“少夫人用力!” 楚辞慢慢推着她的肚子,卫少夫人配合着她的动作使力。 可许久过去了,孩子就是不出来,稳婆焦急道:“姑娘,孩子的头还没出来。” 卫少夫人气竭地躺在那儿,面色惨白地说道:“我,我没力气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楚辞忽然问道。 卫少夫人喘着气,目光又开始涣散起来,一抹虚弱的微笑缓缓绽开,格外地柔软:“都喜欢。” “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软软的,小小的一团,再大一点,他牙牙学语,会喊你娘亲,等会走路了,就喜欢远远地就跑过来,扑进你的怀里撒娇。 若是性子活泼一点的话,再大一点就会到处捣蛋,你每每头疼,又舍不得责骂,就这么一直宠着他疼着他,等到了启蒙的年纪,去学堂上学,回来的时候,会背诗给你听。” 眼泪缓缓滑落,卫少夫人哽咽着问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一日吗?” 第412章 母子平安 楚辞的声音又轻又柔:“他一日日地长大,及冠后,就该成家立室了,你会给他挑个最好的姑娘,或温婉,或端庄,嗯,泼辣一点也不错,两人斗斗嘴,也别有一番情趣,若是能像少夫人和卫公子这样的,就再好不过。” 卫少夫人的眼底流露出了神往之色,她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看到了那样鲜活生动的画面。 楚辞又接着说道:“成了亲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知道了何为父母之心,知道自己为人父,也为人子,会更加地孝顺你,那个时候,你年纪也大了,整日含饴弄孙,再圆满不过,你说,是不是?” 卫少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地“嗯”了一声,眼底满是熠熠神采。 楚辞笑了笑,拿了块参片让她含在嘴里:“孩子很快就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嗯。” 又一阵阵痛袭来,在卫少夫人凄厉的惨叫声中,夹着稳婆激动的喊声:“看到头了,孩子要出来了,少夫人,用力。” “啊......”卫少夫人抓着床帐用力使劲。 稳婆喊道:“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少夫人,你再用点力。” “有些孩子早慧,十个月大的时候就能喊娘亲,少夫人,用劲!”楚辞也慢慢地在肚子上推着,一边宽慰着她,一边让她使劲。 卫少夫人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在她力竭,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稳婆激动得抱着孩子的手都抖了起来,“恭喜夫人,恭喜少夫人,是个小公子。” 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卫少夫人露出虚弱的笑,满满的感激之情:“姑娘,多谢你。” 楚辞微笑:“母子平安便好,恭喜少夫人了。” 卫夫人看着卫少夫人,和颜悦色地笑道:“你刚生了孩子,要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母亲说,母亲去吩咐厨房。” “母亲,我想看看孩子。” 稳婆将孩子清洗一番后,穿上准备好的小衣裳,再用襁褓裹了起来,放到卫少夫人身边。 “少夫人和大公子长得俊,小小公子也长得好看,这眉眼可真像少夫人。” “鼻子像相公,嘴巴也像。” 卫少夫人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因为太累了,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卫夫人抱起孩子,脸上的笑容慈爱又柔和:“你娘为了生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娘。” 卫岑在外面等着焦心,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卫夫人要抱着孩子出去。 “母子平安。” 卫夫人把孩子放到他怀里,卫岑都高兴傻了,抱着孩子的动作有些僵硬。 卫夫人失笑,把孩子抱过来,知道他记挂卫少夫人,道:“去看看你媳妇吧。” 楚辞身上沾了不少的血迹,卫少夫人把孩子交给奶娘,吩咐下人备水,给楚辞洗漱。 楚辞笑盈盈道:“不用了,少夫人和小小公子母子平安,那我就先回陆府。” 卫夫人感激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改日定登门道谢。” 楚辞走后,吕大夫站在一旁更尴尬了。 第413章 毁她名声 从卫家出来,已经入夜了。 夜色静谧,马车缓缓地行着,楚辞坐在车窗旁,看着夜色下那轮皎洁明亮的圆月,唇角缓缓翘起。 接生了一日,虽然很累,可是很高兴。 今日,她迎接了一个小生命。 小人儿软软的,她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陆家和卫家就只隔了一条街,很快就到了,楚辞下了马车进府。 陆蓁正趴在桌上打盹,她睡得浅,楚辞过来的时候,立马醒了:“姐姐,你回来了。” 这丫头特意等她,楚辞很是暖心,笑道:“怎么不回屋去睡?” 这一整日,陆蓁坐立难安,担心得不要不要的,骤然瞧见她身上沾着的血迹,惊呼一声:“姐姐,你受伤了?” “给卫少夫人接生的时候沾上的。” “还顺利吗?” “嗯,生了个小公子。” 陆蓁也为卫少夫人高兴,嘻嘻地笑道:“姐姐还没用膳吧,我让沁儿去厨房弄点好吃的,姐姐快去洗个澡。” “好。” 这会儿夜深了,厨娘已经睡下了,沁儿见炉火上还煨着鸡汤,便煮了一碗鸡汤面,煎了两个鸡蛋。 楚辞洗完澡出来,闻见香喷喷的鸡汤味道,顿时食指大动。 陆蓁坐在一旁,满脸的兴奋和好奇:“张嬷嬷说卫少夫人难产,是不是很凶险?姐姐跟我说一说吧。” 真跟她说了,日后大抵就不敢生了。 但这丫头好奇心重,要是不跟她说,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楚辞笑着道:“胎位正了,很快就生了。” “就这样?”陆蓁狐疑,一脸的不信。 “嗯,就这样。” “姐姐,你骗人,二婶生三弟的时候,喊得可大声了。” “那是陆二夫人娇气。” 陆蓁颇为认同:“二婶是挺娇气,被花刺扎一下都要喊上半天。” 楚辞吃完面,又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好了,夜深了,快去睡吧。” 陆蓁打了个呵欠,回屋去睡了。 楚辞倚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等困意袭来,也躺下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沉,第二日,卫夫人带着一堆礼品登门道谢,她还没起来。 陆夫人正要让沁儿叫她起来,卫夫人拦住了:“昨日辛苦宋姑娘了,让她多睡会儿,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 陆夫人笑道:“还没恭喜夫人喜得金孙。” 卫夫人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好?” “有劳夫人挂念,好多了。” 寒暄了几句,卫夫人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 花厅里摆满了她带来的礼品,钱氏听丫鬟禀报,脸色难看得很:“这臭丫头还真是好造化!居然攀上了卫夫人。” 蒋氏道:“她如今得卫夫人看重,我们要对付她怕是难了。” 钱氏哼了一声:“一个乡野丫头,我还对付不了?卫夫人再看重她,还能跟我们陆家撕破脸不成?” “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钱氏目光阴沉,沉吟了许久,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既然她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毁她名声了。” 第414章 突然摔倒 快到晌午了,楚辞才醒来。 陆蓁在桌前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今早卫夫人带了好多东西上门,亲自来答谢你呢。” 楚辞穿鞋的动作一顿:“卫夫人亲自登门?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蓁抿着茶道:“卫夫人说你昨日太辛苦,让你多睡一会儿。” 楚辞穿戴整齐后,沁儿端着洗脸水进来,对陆蓁说道:“小姐,奴婢刚才听平儿跟二夫人说,彩云班来了个口技大师,一个人能发出几十种的声音,还惟妙惟肖,可厉害了。” 陆蓁顿时来了兴致:“真这么厉害?” 沁儿点头,说起来的时候两眼发光:“听平儿说,彩云班现在场场爆满,是一票难求,二夫人已经过去了。” “姐姐,我们也去吧,看这个口技大师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不是说一票难求吗?未必有位置。” 陆蓁嘿嘿地笑:“父亲认识彩云班的老板,就算没有位置,也能给我们腾一个雅间出来。” 楚辞想了想,反正也没事,便点了点头。 陆夫人并没有拘着陆蓁,所以,她也不像别的大家小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家绣花弹琴。 得知她要去彩云班,陆夫人给了她一个钱袋。 陆蓁喜滋滋地接下:“自从姐姐来了以后,母亲对我都大方了许多。” 陆夫人嗔了她一眼:“宋姑娘不止是我们的贵客,还是我们的恩人,可不能怠慢了,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随便花便是。” 陆蓁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我一定会让姐姐玩得很开心的,母亲放心。” 吃完午饭,楚辞给陆老夫人行针,然后,就被陆蓁拉着出了陆府。 彩云班当真热闹,就连门前卖吃食零嘴的小摊,都多了起来。 小贩们争相吆喝。 “桂花糖,香甜可口的桂花糖嘞。” “花生、瓜子,五文钱一包,五文钱一包嘞。” “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嘞,姑娘,来一串吧?” 陆蓁瞧见着那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就直流口水:“给我来两串。” “好嘞。” 小贩拔了两串递给陆蓁,陆蓁分了楚辞一串。 见旁边有人在卖糖炒栗子,又买了两袋。 等沁儿付完银子,两人正要进彩云班,一个满脸病容的年轻人急匆匆地从彩云班出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两人,却突然“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陆蓁吓得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后,就要上前把人扶起来,楚辞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陆蓁回头看她,楚辞面色无波,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 陆蓁“哦”了一声,乖乖地站在了她身边。 这人分明是要撞过来,之所以突然摔倒,是云五暗中击了一块石子在他膝窝上。 楚辞眸光微沉,拉着陆蓁退到了旁边。 彩云班门前很快就有不少人围拢过来,对着那年轻人指指点点。 “这么大的人,怎么走个路都能摔倒?” “看他面色苍白的,八成是有病。” “有病就别出门了,凑什么热闹?” 那年轻人被议论得面红耳赤,突然抬头看向楚辞。 第415章 求错人了 年轻人摸着自己的小腿,恳切道:“我的腿动不了,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可否请姑娘帮我去医馆请个大夫来。” 这要求并不过分,陆蓁见他皱眉忍痛的模样,不由有些恻然,正要吩咐沁儿去请大夫。 楚辞开口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去医馆请人,也该是大老爷们跑得快一些,公子是不是求错人了?” 年轻人脸色一滞,讪笑道:“姑娘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楚辞拉着陆蓁要走,陆蓁疑惑道:“姐姐,我们不是要看口技大师表演吗?不看了吗?” “改日吧。” “蓁儿,宋神医,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来看口技大师表演的吗?”蒋氏从彩云班出来,笑吟吟地喊住两人。 两人转过身来,陆蓁喊了一声:“二婶,” 蒋氏看着围了一圈的人,讶异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看着楚辞,问蒋氏:“这位姑娘当真是神医?” 蒋氏笑道:“宋神医不但治好了我母亲的消渴症,昨日,卫少夫人难产,连稳婆都束手无策,还是宋神医去接生,卫少夫人才母子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今早,卫夫人还亲自登门道谢呢。” 卫少夫人喜得麟儿,今早已经传开了,卫夫人亲自登门道谢,那么大的阵仗,自然也有人看在眼里,人们看楚辞的目光顿时火热起来。 “既然姑娘就是神医,那还请什么大夫,人人都说姑娘是活菩萨,最是慈悲心肠,不如就给这位公子看看。” “碰上神医,真是天大的造化,这位公子真是有福之人。” “我看他病容满面,这下好了,有神医在,一定药到病除。” 听着众人的议论,楚辞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她怎么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人们迟迟不见她开口,不由地议论开了:“神医怎么不说话,是这位公子的腿伤太棘手了吗?” 蒋氏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角,笑道:“神医医术精湛,连死人都能救活,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这点腿伤,怎么能难倒她呢?” 楚辞看了看她,又转向坐在地上的年轻人,那仿佛能洞人心肺的锐光,看到两人心头发紧。 楚辞蹲下身,先给那年轻人诊脉,然后,又按了按他的腿:“疼吗?” 年轻人露出了痛苦万分的神色,惊惶道:“神医,我这腿是不是断了?” “你这腿伤想要治好,得先敲断整只腿骨,”楚辞眸光微抬,清冷得没有一丝情绪,“断骨之痛,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得了的,你可以吗?” 年轻人陡然变色,觉得腿伤更疼了,下意识地去看蒋氏。 楚辞讶异道:“腿是你的,你看陆二夫人作甚,你们认识?” “不认识。”年轻人目光慌乱地转开了。 蒋氏目光闪了闪,僵笑道:“我平时深居简出,往来的,也都是世家夫人小姐,怎么会认识外男,神医说笑了。” “我瞧着你们秋波暗送,还担心陆二老爷的脑袋要绿了。” 周围一阵哄笑,蒋氏羞恼万分。 这小贱人是吃刀子长大的吗? 第416章 敲断骨头 楚辞淡冷地看着那年轻人:“还治吗?” 年轻人攥了一下腿上的衣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又松开,拱手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医者救死扶伤,既然遇上了,也是你我的缘分。” 年轻人的心里,既有一丝窃喜,又惶然万分。 楚辞看向陆蓁:“去跟彩云班借根棍子,越粗越好。” “是,姐姐。” 踏上石阶之前,陆蓁别有深意地看了蒋氏一眼,她虽然天真无邪,可她并不蠢。 早在楚辞要拉她离开,她便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楚辞妙手仁心,并非冷血的人,但凡有人相求,她都会出手相救的,她跟陆家交好,断不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蒋氏难堪。 虽然,她还没理出头绪,但她知道,她和楚辞如今都已在别人的局中。 见陆蓁进了彩云班,年轻人的眼皮狠狠一跳,瞠目结舌道:“就在此处医治吗?” 楚辞点头:“我虽鲜少出门,坊间传闻却也是听的不少,既然大家对我如此好奇,今日,我便一尝大家所愿,当众医治。” 人群里,顿时沸腾起来。 那些传言,把她夸得跟活神仙似的,谁不想长长见识。 年轻人的心底本能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蒋氏垂下眼睛,遮住了眼底的得意。 楚辞当众医治,正中她的下怀,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抵赖不掉了。 陆蓁已经跟彩云班借来了棍子,年轻人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好几根棍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蓁一派天真的问道:“姐姐,这些棍子哪根合适?” 这丫头真是深得她心,楚辞憋住唇边的笑意,在那堆棍子里挑了一根最粗的:“就它吧。” 年轻人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楚辞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虎背熊腰的蛮汉身上:“我力气小,怕是不能一下子敲断骨头,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帮忙一二。” “俺是杀猪的,十里八乡都夸俺下手干脆利落,敲一根骨头,包在俺身上。”蛮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年轻人却是恨不得昏死过去,楚辞笑容可掬地看着他:“虽说断骨之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但是,有这位大哥帮忙,你也能少受些罪,不用怕,疼疼就习惯了。” “我我我......” 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正想从地上爬起来,楚辞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满含笑意的眸光,清冽森寒,让他浑身哆嗦了起来。 他这一跤摔得虽重,但顶多只是骨头裂了一些,不至于敲断重接。 楚辞一定是看穿他的把戏,将计就计。 这里也没有别的大夫,怎么医治,全凭她说了算,要是真把腿打断了,就算治好了,这中间也不知还要再遭多少罪。 年轻人越想越害怕,心下后悔万分,再次看向蒋氏。 蒋氏虽然也替他觉得疼,但只要能引楚辞入瓮,受点罪算得了什么? 蒋氏朝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正犹豫不决,楚辞又找了三四个人帮忙:“还请大家帮忙按住他。” 第417章 被打懵了 只听一声“咔嚓”脆响,满街寂静。 年轻人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蛮汉手中的棍子,下一瞬,在他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中,疼晕了过去。 蒋氏被他的惨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要站不住了。 楚辞假装没看到,朝着蛮汉竖起大拇指,赞道:“大哥下手果然干脆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蛮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憨憨地笑起来。 楚辞又道:“我记得回春堂就在隔壁那条街,还要劳烦大哥跑一趟,请个大夫过来。”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蛮汉一溜烟儿地跑了。 蒋氏脸色忽然变了几变,问道:“神医不亲自医治吗?” 楚辞眉梢一扬,反问:“男女有别,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避嫌的好,况且等会儿大夫来了,我教他如何接骨,不也一样?” “不是说医者有救无类吗?莫非,神医是嫌这位公子低微,脏了你的手?” 若说之前,陆蓁还不能确定此事是不是蒋氏设的局,可眼下她如此咄咄逼人,她再蠢也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和蒋氏就是一伙儿的。 陆蓁心下又气又怒,沉着小脸说道:“虽然,本朝男女大防没那么严,但始终是男女有别,就算是宫里的太医诊病,也是隔着帘子悬丝诊脉,二婶是陆府二夫人,所言所行皆代表了陆家,二婶理应慎言,陆家失了颜面是小,若是招来祸患,二婶担不担得起?” 被一个小辈当众教训了,蒋氏颜面无存,再看旁人指指点点,顿时怒不可遏,正要教训陆蓁,楚辞开口了。 “蒋府也算得上是明州城的大户,陆二夫人未出阁前,想必蒋夫人也给你请了西席,教你何为妇德,那些《女诫》、《女则》,陆二夫人应该熟烂于心吧。” 蒋氏被噎得快吐血了,不禁攥紧了指尖:“那是自然。” 听着她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楚辞莫名觉得畅快,脸上便也带了笑容:“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不知陆二夫人可是做到了?” 一个名门贵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斥责有失妇德,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以后还如何立足? 心底怒火翻涌,直往脑袋上窜,蒋氏气疯了,扬手就要打人,楚辞从容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陆二夫人这一巴掌打下来,我也就脸疼了一下,可陆二夫人不一样,这陆府规矩森严,陆二夫人可要三思啊。” 蒋氏脸色大变,扬起的手,就那样顿在半空。 半晌,她恨恨地收了回来,捂着被气得绞痛的胸口,咬牙道:“你别仗着有老夫人撑腰,就如此放肆,你不过就是个村姑,猖狂什么?” 楚辞笑了:“放肆吗?我觉得,我还可以更放肆。” 蒋氏还没从她的话中品出味来,楚辞已经一个大耳刮子呼她脸上了。 蒋氏被打懵了。 第418章 是专业的 平儿娇喝一声:“就算你是大老爷请来的贵客,也不该如此无礼放肆,我家夫人身份尊贵,岂是你想打就打的?” 楚辞原本也没想动手打人。 只是,蒋氏和钱氏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她,手段实在是有些拙劣,她得再给她们添一把火,只要她们沉不住气了,再出手的时候,就能露出马脚。 解决了这对婆媳,她才有清净日子。 “一个庶媳而已,很尊贵吗?”戳心窝子,她是专业的。 “你!” “我打不得吗?”楚辞反手,又呼了蒋氏一巴掌,看着肿得十分对称的猪头脸,笑了,“嗯,顺眼多了。” 一口腥甜涌了上来,蒋氏没忍住,猛地吐出好大一口血来。 “夫人!”平儿惊呼,上前扶住了她 蒋氏推开平儿,颤着手怒指着楚辞,目眦欲裂道:“你敢打我?” 楚辞一脸的淡然:“打了,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人? 蒋氏气得浑身发抖,又吐了一口血。 吕大夫被蛮汉拽来的时候,看着大口大口吐血的蒋氏,又看着断了腿昏迷不醒的年轻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该救哪个。 楚辞侧身看他:“这位公子断了腿,吕大夫快救人吧。” “啊?是是,” 吕大夫蹲下身,检查年轻人的伤势,心下很是同情,叹气道:“整条腿骨都断了,即便治好了,也不能完全复原。” 言下之意,这条腿废了。 年轻人刚被疼醒,听到这话又恨不得再昏死过去,一时间涕泪横流,抓着吕大夫的袖子哀求道:“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的腿,我不要当瘸子,大夫,求求你。” 吕大夫抬头去看楚辞。 昨夜,他亲眼见到楚辞救了卫少夫人母子,他相信,若是她出手,这年轻人的腿一定能复原如初。 年轻人顺着吕大夫的目光看向楚辞,激动道:“神医,你亲口答应,说要治好我的腿,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可不能食言。” 楚辞面色无波,对吕大夫道:“我来说,你来给他接骨。” 吕大夫点头,对蛮汉道:“接骨的时候有点疼,你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不然,即便骨头接上了,也得长歪了。” 蛮汉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按住了那年轻人,吕大夫按照楚辞说的,开始给他接骨,用了上等的续骨膏,最后又用夹板固定好。 年轻人疼得死去活来,惨叫连连,听得人头皮发麻。 吕大夫觉得自己都快被他的惨叫声震聋了,站起来,看向四周围观的百姓:“谁是他的家眷,抬回去后,好生养着。” 却是没有人站出来。 吕大夫也懵了,转头看向楚辞。 楚辞道:“不如就先安置在回春堂,只管用最好的药,一切费用自有陆二夫人担着。” 蒋氏震惊了,恼怒道:“我跟他非亲非故,又不是我打断他的腿,凭什么要我担着?” 楚辞笑道:“陆二夫人刚才不是很热心吗?你与这位公子素昧平生,却能如此关心他,想来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陆府家大业大,陆二夫人不会连一点医药费也出不起吧?” 第419章 杀人偿命 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被蒋氏狠狠地压了下去。 见四周的百姓都盯着她看,蒋氏眼底蒙上一层阴霾,大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回春堂最出名的,便是这续骨膏,简直比金子还要贵。 今日之事被她搞砸了,钱氏不迁怒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掏银子出来,最后,还不得她自掏腰包,等这年轻人的腿伤治好,她那点私房钱也被掏空了。 偏偏楚辞又把所有后路都给堵了,她要是当众拒绝,这些人会如何看她? 这些人当然不会觉得她没有银子,只会认为她虚有其表,恶毒自私,把银子看得比人命更重要,她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她丢不起这个人。 蒋氏捏紧了袖下的双手,压下心头翻滚的怒火,对吕大夫道:“把人抬回医馆,一切费用我担着就是了。” “今日,你是碰到贵人了。”吕大夫扭头对那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心里悲伤逆流成河,他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吕大夫正想让那蛮汉帮忙把人抬回医馆,那年轻人忽然道:“我身患恶疾,很多大夫都说治不好了,神医医术精湛,可否救我一命?” 楚辞道:“我已给你把过脉,你脏腑早已衰竭,是油尽灯枯之象,我也无能为力。” 年轻人急惶道:“你是神医,你怎么会没有办法?” “神医也是人,也有力所不及之事,人活于世,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你如此,我亦如此。” 那年轻人如遭雷击,似乎是被这话给击溃了。 楚辞若是不给他医治,那他就是一颗废棋,蒋氏许诺的银子,必然不会再给。 他明知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蒋氏找上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就是想为家中寡母挣一点银子,好让她的晚年能过得好一些。 明明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只要他撞到楚辞身上,再吐一口血,楚辞定然会替他诊治,可偏偏摔倒了,还被打断了腿。 他原本想着,打断腿就打断腿吧,只要是楚辞亲自医治,他受点苦也没什么,可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沾过手。 年轻人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落到这个地步,他按住自己的头,紧紧地揪着头发。 他这副绝望的溃乱模样,落在百姓眼中,是不甘心等死。 可落在楚辞眼中,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侧首看向陆蓁:“我们回去吧。” “嗯。”陆蓁点了点头。 马车上,陆蓁情绪不高:“姐姐,今日之事,是不是二婶设的局?” 楚辞“嗯”了一声。 陆蓁绷着小脸,气愤道:“二婶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车摇晃,落在楚辞脸上的光影也跟着微微晃动,她坐在明暗不定的光影里,神情漠然而冰冷,缓缓道:“蒋氏要我身败名裂。” 陆蓁惊住了,连说话都磕巴了:“身......身败名裂?姐姐又不曾得罪过她,何至于此?” “那位公子身患绝症,若是突然死了,我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说我开的药方吃死人,他的家人再闹上衙门,杀人偿命,我性命不保,自然就不能再为老夫人治病了。” 第420章 暴打一顿 陆蓁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整个人如坠冰窖,不寒而栗。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一个字来。 马车外,日光暖人,人声喧闹,她默然了好久,才开口问道:“祖母好些年不管府中之事,对晚辈也甚是宽和,根本碍不到二婶什么事情,二婶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二夫人和老夫人虽无恩怨,可她是钱氏的儿媳。” 楚辞这么说,陆蓁就明白了,忿忿道:“说到底不过是后院之争,万不该把姐姐牵连进来,还一出手就要姐姐的性命,她......她太恶毒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就算骂人,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恶毒”两字。 不过,生气的模样倒是很惹人爱,肉嘟嘟的脸颊气鼓鼓的,她都忍不住想抬手捏一捏。 楚辞扬唇笑了。 陆蓁一愣:“姐姐笑什么?” 楚辞道:“她算计了我,我也打了她,就当扯平了。” 陆蓁气恼:“可惜我们无凭无据,不然,我定要找祖母给姐姐撑腰。” 说着,又万分的自责:“让姐姐受委屈了。” “来日方长,总有讨回来之时。” 陆蓁托腮靠在案上,很是崇拜地看着她。 姐姐真的好厉害,不像她,竟傻傻地动了恻隐之人,差点就着了道。 思及此,陆蓁气愤地捶了一下矮案,用力之大,都把自己给捶痛了。 楚辞好笑道:“怎么跟矮案较上劲了?” 陆蓁揉了揉手,两眼晶灿灿地问道:“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是个局的?” “彩云班门前并没有什么人,那么大一个地方,他偏偏朝我们撞过来,显然是故意的,仔细想想,平儿告诉蒋氏彩云班来了个口技大师,也是故意说给沁儿听的,钱氏知道你性子活泼,喜欢热闹,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 “她们太坏了,姐姐,我咽不下这口气。”陆蓁越想越生气。 楚辞支颐靠在案上,语态颇为闲散:“那就打一顿出出气好了。” “打一顿?”陆蓁有些小激动,下一瞬,又皱起了眉头,“钱氏一定会怀疑我们的。” “可是她们没有证据啊。” 陆蓁对了对手指,暗戳戳地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氏婆媳暴打一顿。 楚辞越发觉得她可爱:“此事包在我身上。” 陆蓁喜不自禁,看着楚辞的目光都在发着光:“祖母说姐姐聪慧沉稳,让我多跟姐姐学习学习,姐姐,我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楚辞莞尔。 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陆夫人见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是诧异:“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陆蓁气鼓鼓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钱老姨娘和二婶如此胆大包天,可要告诉二叔?” 陆夫人沉着眉眼,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和你父亲商量的,你就别管了。” 陆蓁“哦”了一声。 陆夫人叮嘱道:“你祖母还在养病,此事先别告诉她。” “知道了。”陆蓁也担心陆老夫人会气坏身子。 楚辞和陆蓁回来没多久,蒋氏也回来了。 第421章 不会游水 钱氏一见她高肿的脸颊,就知道事情办砸了,把怒火都撒在了蒋氏身上。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除了跟后院那些小妾争风吃醋,你还能干什么?我当初就不该指望你,我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回来。” 蒋氏心里愤恨不平,却不敢顶撞,任由钱氏打骂。 正好陆逊回来瞧见了,只当蒋氏做了什么事情触怒钱氏,并没有多问。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了,等入夜后,楚辞喊了一声:“云五,” 云五现身,拱手一礼:“姑娘有何吩咐?” 楚辞道:“我想替钱氏和蒋氏松松筋骨,此事,你去办吧。” “是。” 云五闪身离开,楚辞一盏茶都还没喝完,他又回来了:“姑娘,人都在钱氏屋里。” “好。” 楚辞放下茶盏,去找陆蓁。 云六隐在夜色之中,感慨道:“姑娘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跟公子还真是般配。” “公子心悦之人,自然是般配,不过,这眦睚必报,”云五眼风一扫,目光顿在他脸上。 云六一个激灵,干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应该是恩怨分明。” 云五收回目光,云六暗戳戳地怂恿道:“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不用。” “你就不想看看姑娘揍人的气势,是不是跟公子如出一辙?” 真是没有想到,暗卫也这么八卦。 云五不想理他,躺在屋顶上,闭眼养神。 云六嘴角抽了抽,也躺了下来,心下颇有些遗憾。 楚辞抽蒋氏的时候,那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看得人太快人心。 若是拿棍子打人,应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吧。 楚辞和陆蓁一进钱氏屋里,就见钱氏和蒋氏手脚被绑,嘴里塞了布,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蓁崇拜地看着楚辞:“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楚辞不由感慨,云五真是太贴心了。 打人就要光明正大地暴揍一顿,要是套上麻袋,那多没意思。 感慨完,楚辞在桌边坐了下来,翻开一个茶盏,倒了一盏茶,道:“可带了棍子?” 钱氏和蒋氏还指望两人给她们松绑,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昏过去,要不是嘴里被布塞着,定要破口大骂。 陆蓁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个木棍,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钱氏和蒋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楚辞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边看陆蓁揍人,一边道:“蒋夫人收买不成,你们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既然钱老姨娘做初一,那我就做十五,咱们有来有往,钱老姨娘觉得如何?” 钱氏风光了大半辈子,何曾遭过这种罪,那棍子落在身上,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她正想装晕躲过一劫,楚辞又开口了:“若是钱老姨娘晕了,就扔进池塘里清醒清醒。” “扔进池塘里吗?钱老姨娘不会游水。” “哦,那就只能怪她命短了。” 钱氏吓得不敢装死了,和蒋氏一起被揍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陆蓁打累了,本以为结束了,谁知陆蓁这臭丫头又露出那魔鬼般的笑容。 钱氏和蒋氏汗毛一竖。 尼玛! 不会再来一轮吧? 第422章 棘手事情 木棍之下,蒋氏和钱氏瑟瑟发抖,接受了新一轮的摩擦。 打了一轮,陆蓁都打出了经验,木棍落在身上的时候,“砰砰砰”地特别地有节奏。 陆蓁玩嗨了之后,楚辞都觉得她不是在打人,她是在表演。 不过,让楚辞意外的是,钱氏和蒋氏这么养尊处优的两个女人,居然如此地抗揍。 这也太耐打了吧! 钱氏和蒋氏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哭死过去。 不是她们抗揍,而是害怕楚辞真的把她们扔进池塘里。 不知过了多久,落在身上的棍子终于停了。 手中的棍子一扔,陆蓁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喘着气道:“打人原来这么累的啊。” 钱氏和蒋氏闻言,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楚辞倒了一盏茶给她,笑道:“累了,就歇一歇。” 这这这......还有下一轮? 钱氏和蒋氏呼吸都停了。 陆蓁一口气喝完,笑嘻嘻道:“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很爽的。” 钱氏和蒋氏惊恐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感受到全身的骨头都在瑟瑟发抖。 麻蛋! 你们考虑过棍子的感受吗? 它不累吗? 棍子:不,我不累! 楚辞看着瑟瑟发抖的婆媳,笑着道:“来日方长,什么时候不顺心了,再来就是。” 钱氏婆媳:“......” 陆蓁笑吟吟道:“好,听姐姐的。” “走吧。” 钱氏“呜呜”地喊着。 打完了,好歹松绑啊。 在地上这么冻一晚,她的老命还要不要了? 楚辞顿住脚步,回身看着她道:“我出身乡野,做事呢,随性了一点,这次,只是打一顿,下次,可能就在你们脸上绣一朵花,一把年纪了,还是听人劝的好,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要不是布塞着,钱氏都要大口大口地吐血了。 两人从钱氏屋里出来,陆蓁问道:“姐姐,你说,钱老姨娘是不是歇了心思,不会再谋害祖母了?” “不会。”楚辞眸光幽深,“钱氏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疯狂地报复回来,她很快就会出手了。” 陆蓁急了:“那怎么办?要不,我回去,再打她一顿?” “她出手了,咱们才有机会啊。” 陆蓁恍然大悟:“姐姐是故意的啊,我还以为姐姐这么嚣张,连麻袋都不套,原来是要逼钱老姨娘出手。” “蓁儿等着看好戏便是。” 好期待哦! 夜深了,两人各自回房。 楚辞推开房门的那一霎那,整个人都顿住了。 溶溶月色下,立在窗下的那道人影,墨发白衣,虽只是一个背影,却叫人失了魂。 “看来是我太想阿烬了。” 楚辞喃喃低语,闭了闭眼,等她再睁开了,云烬已转过身来,宠溺微笑:“玩得可开心?” “阿烬!”楚辞欢喜地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太想你,想出幻觉了。” 云烬被她扑得后退了一步:“这么想扑倒我,阿楚,你想做什么?” 楚辞俏脸一红,松开了他:“你这么久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遇到棘手的事情,来不了呢。” 第423章 没控制好 云烬环着她的腰,眸光带笑:“答应了要来找你,就一定会来。” 楚辞四下环顾了一圈:“你又翻墙进来了?” 云烬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我在城中买了一处宅院,你收拾一下,我们一道过去。” “你买了宅院?”楚辞惊怔住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来明州城的那日,云五就买了,已经收拾妥当了。” 楚辞不由咂舌。 不愧是家里有金矿的人! “还不能走。” “为何?” “钱氏一直想着谋害陆老夫人,我得等她败露了,才好安心离开。” 云烬闻言,把门给关上了。 楚辞愣愣地看着他:“你关门干嘛?你等下要翻窗?” “你睡觉不关门?” “我睡觉当然要关门,可是,你......”楚辞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不走吗?” 云烬径直在榻边坐下,脱了鞋后,抬眼看她:“你不是很想我吗?我自然要留下来陪你。” 心跳顿然加快,楚辞慌忙道:“不,不用了吧,宅院买在何处,你告诉我,我明日去找你。” 云烬眉心一蹙:“你赶我走?” 楚辞连忙否认:“没,没有,” “那就是想我留下来了?” “我,我......” “嗯?” 楚辞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干干的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我们这么多日不见,我自然是想你留下来的。” 云大公子被取悦了,掀开被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夜深了,过来睡吧。” “哦。” 楚辞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云烬定定地看着她:“阿楚,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见到我。” “没有,没有,”楚辞利索地爬上了床榻,在他身边乖乖躺好,还不忘浮起一抹甜甜的微笑,“阿烬,我可想你了。” 两人侧卧相对,云烬伸手揽着她的腰,感受到她骤然的僵硬,脉脉地看着她:“你刚才不是还想扑倒我吗?如今,我如你所愿,不好吗?” 楚辞满脸绯红,又羞又窘然,连忙捂上他的眼睛:“我刚才是没控制好力道。” 云烬唇角一勾:“是吗?” 这一笑,魅惑横生,犹如春花一绽,楚辞都看愣了,捂在他眉眼的手一松,轻柔地抚摸着,从眉眼,到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她的眼睫忽地一颤,云烬已经手捂住了她的眼,低低地道:“阿楚,非礼勿视。” 然而,楚辞还是看清楚了,他的唇淡得没有半点血色。 她静静地躺着:“阿烬,你是受伤了吗?” “没有。” “阿烬,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河里摸鱼,你说过,我不瞎。” 云烬如何会忘,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他都不会忘,也舍不得忘。 云烬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没骗你,不信,你把把脉?” 楚辞细细把脉,眼睛猛地瞪大:“阿烬,你体内的毒解了?怎么这么快?” 他还觉得太慢了。 苏氏让他休养两日再动身,他等不及,才会让楚辞发现他的羸弱苍白。 “我也不知道,不过毒解了,也算是好事一件。”云烬揽着她,将她往怀里带,“阿楚,我累了,我们睡吧。” 第424章 钱氏告状 楚辞心中疑惑,本能地觉得云烬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见他累倦至极的模样,又觉得心疼。 只要他安然无恙,不说就不说吧。 楚辞在他眉心落下清浅一吻,唇畔带笑,甜甜地睡了过去。 在她半梦半醒间,云烬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温软,一点一点地描绘着她的眉眼:“阿楚,” “嗯,”睡梦中,听到云烬唤她,楚辞呓语了一声。 “你想我吗?” “想你啊,每日都想。” “你我共枕,你高兴吗?” 楚辞捂着嘴嘻嘻地笑起来,虽没有开口,但那不可言说的欢喜,却是真真切切的。 云烬循循善诱:“那日后,你我夜夜共枕可好?” 楚辞只觉得这个梦,做得太合她的心意了,喜滋滋地应下了。 云烬抚着她的脸,问道:“若你反悔怎么办?”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楚辞未语先笑,捂着嘴偷乐了好半晌,道:“自古女子都喜欢口不对心,她说不要,那就是要,若是遇上脸皮薄的,就多坚持一下,哄一哄,便也从了。” 眼中神采熠熠,云烬眉梢微挑了挑:“竟是如此?” 楚辞微低了头,一抹绯色漫上脸颊:“阿烬,我很好哄的。” 云烬蹭了蹭她的鼻尖,柔情万分道:“我知道。” 楚辞笑意荡漾,深深地沉浸在这个美梦里,以至于天光大亮了,还发出一两声欢欣的笑声。 “宋姑娘,宋姑娘,”门外,沁儿急切地敲着房门。 楚辞被吵醒,眼睛惺忪,半睁半合,入目处是一片金色日光。 她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微凉,颇有些失落:“阿烬这么早就走了吗?” 沁儿没听到屋里的动静,又继续拍门:“姑娘,你起来吗?” 楚辞拥着被子坐起来:“进来吧。” 沁儿推门进来,一脸的急惶:“宋姑娘,出事了,钱老姨娘和二夫人昨夜被人暴打了一顿,非说是你和大小姐揍的,正跟夫人发难。” 楚辞淡然地下榻穿衣:“我这就过去。” 沁儿连忙出去给她打洗脸水。 云五忽然进来,递给她一张纸:“姑娘,这是刘彬的供词。” 楚辞微愣:“刘彬是谁?” “昨日在彩云班,跟蒋氏合谋算计姑娘的那个年轻人。” 楚辞扫了一眼,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只要她给刘彬医治,刘彬就自尽诬陷她,刘母不知就里,以为她谋害了刘彬,届时去府衙报官,她不但名声尽毁,还得以命偿命。 楚辞看完,把供词折好放进袖笼之中:“辛苦你了。” 云五道:“分内之事,姑娘无需客气。” “阿烬说他在城内买了一处宅院,在何处?” “就在这条街,姑娘若要过去,我带你去。” “好。” 云五听见廊下传来的脚步声,闪身离开了。 沁儿端了洗脸水进来,楚辞洗漱后,往钱氏的院落而去,在半路上遇到了陆蓁。 陆蓁撇了撇嘴:“钱老姨娘真是不要脸,居然还告状,无证无据的事情,她还能玩出花来不成。” 楚辞笑而不语。 钱氏在府里跋扈风光惯了,能咽得下这口气,那真是见鬼了。 第425章 查个明白 两人一踏进花厅,钱氏就恨不得扑过来撕碎两人,对着陆逊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两人胆大包天,连长辈都打,逊儿,你可得为娘做主。” 陆逊威沉的目光从楚辞身上扫过:“宋姑娘可有话说?” 楚辞面不改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对长辈动手,确实是过分了些。” 陆逊眼睛眯了眯,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宋姑娘这是承认了?” 楚辞淡静的脸上,满是无辜:“钱老姨娘和二夫人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 钱氏两眼喷火:“你不知道?我跟陆蓁那臭丫头把我打成这样,你会不知道?” “是我打的,我不会否认,”楚辞指着蒋氏,一本正经道,“二夫人的脸确实是我打的,我打了她一个巴掌之后,觉得太丑,又补了一巴掌,果然顺眼多了,之后,我没有再动过手,当时,彩云班门前很多人都在,他们可以为我作证的。” 尼玛! 耳光还能补的? 陆逊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提起昨日之事,蒋氏怒火填胸,正要发作,又听楚辞说道:“我就打了你两个耳光,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若是在街上遇到,我还以为是猪头成精了。” “你!”蒋氏气得倒仰。 “你休要转移话题!”钱氏凶恶地剜着她,“你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奈何不了你......” “啪”得一声脆响,楚辞呼了钱氏一巴掌:“好吧,我承认,我打你了。” 钱氏被打懵了。 所有人也都懵了。 嚣张!真的太嚣张了! 楚辞看着发红的手指,揉了揉,皱着眉道:“人老了,皮这么厚的吗?好疼。” 陆蓁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夫人垂眸,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遮住了笑意。 钱氏气疯了,豁然起身,指着楚辞的手抖个不停:“一个乡野贱货竟敢在我陆家撒野,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是你要我承认的,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认?我虽然出身乡野,但你们陆家也别欺人太甚,昨日,二夫人在彩云班诸多冒犯,我看在陆老爷和陆老夫人的面上不计较,但今日之事,陆二老爷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当着他的面打了钱氏的脸,他还没找她要交代,她居然还要他给个交代? 心下郁气难平,陆逊正思忖着如何扳回一城,陆夫人开口道:“陆家家风严谨,若有仗势欺人之辈,断不会姑息,钱姨娘口口声声,说宋姑娘和蓁儿打了你,可有证据?” 钱氏心口憋着老血,若是有证据,她还需要扯皮吗? 陆夫人脸上笑意微冷:“无凭无据,钱姨娘便红口白牙,毁人清誉,不知蓁儿和宋姑娘如何得罪了你?” 为长不慈,传出去是要受人诟病的,陆逊虽然脸色难看,但对陆夫人还算敬重,道:“大嫂这话严重了,蓁儿孝顺乖巧,断然做不出暴打长辈这样的事情来,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查个明白。” 陆夫人道:“二弟想怎么查?” 第426章 有事不明 “我娘跟宋姑娘无冤无仇,蓁儿又是自家晚辈,绝不会胡乱攀咬,只是不知这当中是否有很什么误会,又或者,”陆逊说着,看向楚辞和陆蓁,“宋姑娘和蓁儿可有证据,证明此事与你们无关?” 不愧是纵横商场的人,处事滴水不漏,果然是个老狐狸。 陆蓁撇了撇嘴,幽怨道:“二叔这分明是在为难我们,深更半夜的,谁不是在屋里睡觉,这要怎么证明?” 陆逊看向楚辞:“宋姑娘呢?” 楚辞道:“我有一事不明。” “宋姑娘但说无妨。” “我和蓁儿手无缚鸡之力,我们是如何把钱老姨娘和二夫人五花大绑,又是如何把二夫人弄到钱老姨娘的屋里,还不惊动任何人的?” 陆逊看了看蒋氏略有些圆润的身子,再看看眼前这两个弱质芊芊的小姑娘,若真是她们所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钱氏见陆逊深思不语,急了:“逊儿,就是她们干的,你别被这贱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陆逊皱了皱眉。 且不说这事到底是不是楚辞和陆蓁干的。 钱氏一口一个贱人,毫无长辈的慈爱,就已经落了下乘。 楚辞道:“入府当日,钱老姨娘几次三番阻扰我给老夫人诊病,我救人心切,说话直了点,不知是否就因为那些,才招来钱老姨娘的记恨。” 那日,陆逊虽然不在府里,但也听了不少,钱氏是他的生母,她什么性子,有什么心思,他最清楚不过。 在陆逊心里,已经认定了是钱氏无理取闹,借机报复。 他起身对着楚辞拱了拱手:“今日之事,是家母冒犯了,我替她跟姑娘赔个不是,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辞受了他这一礼,含笑道:“说清楚了就好,钱老姨娘也无需耿耿于怀,老夫人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能彻底根治,我在陆家也住不了几日。” 一听陆老夫人的病差不多要好了,钱氏眼底神色闪了闪,拍着大腿就哭嚎了起来:“老爷走得早,我一个妾室处处看人脸色,如今,连一个乡下贱货都能欺负我,老爷啊,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 楚辞愣了愣,咂舌道:“我以为,只有乡下那些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才这般撒泼,原来,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也这样啊。” 被钱氏丢尽脸面的陆逊:“......” 陆夫人也有些没眼看,陆蓁一本正经道:“钱老姨娘年轻的时候,是府里的丫鬟,使了些手段,爬了祖父的......才被抬为姨娘的。” 楚辞“哦”了一声,既有些恍然,又有些疑惑:“我听人说,狐狸精除了会勾引人,也没旁的本事,可钱老姨娘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子,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老太太,都跟老夫人那样端庄雍容,慈爱宽和呢。” 你们俩当着人家的面聊八卦真的好吗? 陆夫人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再次拿帕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看着被剥了脸面,在地上摩擦的钱氏,陆逊第一次觉得钱氏连陆老夫人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爹当年,是瞎了眼了吧? 第427章 给你做主 钱氏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那些扎心小箭“嗖嗖嗖”地往心窝子里戳,她又怒又恨,嚎得更用力了:“老爷啊,我不想活了,你把我带走算了,省得我遭人嫌,受人欺负,老爷啊......” “遭谁的嫌?又受了谁的欺负?说清楚了,我给你做主!”陆老夫人满身威严地走了进来。 “母亲,” 陆夫人和陆逊蒋氏纷纷起身行礼。 钱氏见陆老夫人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牙都要咬碎了。 看来那小贱人没有夸大其词,这老不死的,真的快要病愈了。 “祖母,”陆蓁委屈地抱着陆老夫人的手臂,“钱老姨娘好不讲道理,也不知是谁下的手,钱老姨娘和二婶就诬赖到我和姐姐身上,我们都自证清白了,她还胡搅蛮缠。” 说着,又有些忿忿不平:“外人不知道,只当她是个妾室,可咱们府里谁人不清楚,钱老姨娘就是个老祖宗,哪件事情,父亲和母亲不是顺着她,她现在又哭又嚎,置父亲母亲,还有祖母你于何地,若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祖母不仁,父亲母亲不孝了。” 钱氏被陆蓁这一番诛心之言,刺得脸色涨紫。 陆逊连忙拱手请罪:“姨娘无故遭了大罪,一时心绪难舒,才会口不择言,惊扰到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陆老夫人什么话都没有,只道:“既然钱氏想老爷了,把她送去老爷坟前,哭够了再回来。” 钱氏和陆逊都傻了,一时忘了反应。 陆老夫人眼风一扫,终于拿正眼瞧了钱氏一眼:“老爷生前对你宠爱有加,兴许,夜里就上来怜惜你了,你今夜就无需回来了,好好跟老爷诉诉衷肠。” 楚辞忍不住要给陆老夫人点赞。 姜还是老的辣啊。 钱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逊儿,我头好疼,身上也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快去回春堂请大夫!” 陆逊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太丢人现眼了,他都看不下去了。 陆老夫人也懒得再计较,温声道:“蓁儿,扶我回去。” “是,祖母。”陆蓁甜甜一笑,扶住陆老夫人的手臂,对楚辞道,“姐姐是不是要给祖母行针?一起走吧。” 楚辞颔首,三人离开了花厅。 陆夫人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回春堂请最好的大夫回来。” “是,夫人。” 陆夫人对陆逊道:“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钱姨娘就有劳二弟照顾了。” 陆逊道:“大嫂去忙吧。” 陆夫人走了之后,钱氏也不装了,恨恨地咬着牙道:“自从娘入府以来,一直忍气吞声,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的青睐,谁知道他却是个短命鬼,在这府里,你我母子处处仰人鼻息,那些下人即便瞧见了,也不敢给我们作证,娘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可得为娘讨回公道。” 陆逊对钱氏失望透顶,对蒋氏道:“铺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好好照顾娘。” “逊儿!逊儿!”钱氏看着走远的陆逊,脸色狰狞了起来,“逊儿跟我离心了,老夫人,你去死吧!” 第428章 传来痛意 陆夫人到落梅院的时候,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陆夫人见陆蓁笑得毫无仪态,不由觉得脑壳疼:“姑娘家坐没坐姿,也不怕失礼于人。” “姐姐又不是外人。” “钱氏和蒋氏,真是你打的?” “打得可爽了,母亲要不要也试一试?” “你这泼猴,”陆老夫人舒心一笑,“打得好。” 几十年前,她就想打了。 陆夫人也觉得解气,但还是叮嘱道:“下次不可再妄为了,真要打人,也该套上麻袋,不落人把柄才好。” 陆蓁蠢蠢欲动,觉得还想再暴揍钱氏一顿,最好打得她下不来床,看她还怎么告状。 陆夫人身子微侧,笑吟吟地看着陆老夫人:“母亲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消渴症要大好了。” 陆老夫人笑呵呵道:“这得多亏了宋姑娘,这几日,我也觉得身子轻省了不少。” 楚辞道:“老夫人已无大碍,以后按时服药,两三日施一次针,不出一月就能痊愈了,不过,该忌口的,还是得忌口。” “自从尝过姑娘做的糕点,旁人做的,我都吃不下,姑娘这双手不但可起死回生,连做出来的糕点,也是百吃不厌。” 陆老夫人话音未落,陆蓁就接着道:“祖母,我跟姐姐学做了几样,味道还不太好,等我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好。”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在落梅院聊了一会儿,楚辞去找云烬。 同一条街,隔得并不是很远,楚辞站在一处宅院前,看着匾额上的“宋府”,笑意微漾。 宅院占地面积极广,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雅致精巧,就连一草一木都别有匠心。 楚辞一路缓行:“花了不少银子吧?” 云五道:“公子说,姑娘喜欢最重要。” 楚辞越发心情舒畅,两人拐过长廊,就见不远处的紫藤花树下,摆了一张长榻,云烬正支颐侧卧,翻看着书卷。 云五见状,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云烬从书卷里抬起眼,望了过来:“阿楚,过来。” 楚辞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坐下:“你今早什么时候走的?” 云烬眸底浮出一丝笑意:“阿楚是怪我走得太早了吗?” 楚辞仰头看着树上垂下来的紫藤花,转移话题道:“紫藤花长得这么好,做紫萝糕应该好吃。” 云烬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耳珠,道:“喜欢吗?” “这座宅院吗?”楚辞侧首看来,笑盈盈道,“你送的,不管是什么,都喜欢。” 云烬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今日起得早,陪我睡一会儿。” 光天化日,这是什么不正经的提议! 楚辞的耳珠都要滴出血来:“阿烬,” 云烬闭着眼睛,懒散地说了声:“阿楚,我好困。” 楚辞便噤声了,抬手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睡吧。” 云烬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后,抱在了怀里,唇边笑涡微绽。 日光暖融融的,落在身上很舒服,楚辞不由地也打了个呵欠,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风起花落,紫藤花飘飘扬扬,落了两人一身。 淡淡的花香笼罩着两人,楚辞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做了一碟紫萝糕,晶莹剔透的糕点很是诱人,她一口咬了上去。 唇上传来痛意,云烬睁开了眼睛。 第429章 陆家出事 云烬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一时有些心荡神驰,那柔软的触感,相缠一处的呼吸,让清明的眸底深暗了几分。 甜软的滋味,让楚辞意犹未尽,又咬了一口,云烬闷哼一声。 一丝血腥味弥漫开来,楚辞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就对上云烬灼热深黑的眸光。 唇上的柔软和凉意,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脑子“轰”得一下炸开,她猛地往后一挪,摔下了长榻。 听着那“哎呀”一声,云烬又心疼又好笑。 楚辞探上来一个小脑袋,趴在了榻边,目光落在他那被她咬破的唇上,略有些心虚赧然。 云烬瞧了一眼她这诡异的姿势,道:“不累吗?” 怎么不累?还很酸,这长榻也太矮了些。 “坐好。” “哦。” 楚辞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我若说,我刚才做梦,梦见自己在吃紫萝糕,你信吗?” 云烬定定地瞧着她:“所以,你是借着做梦,占我的便宜吗?” 静了一瞬后,楚辞更心虚了,气短道:“也,也不能这么说吧。” “哦?”云烬挑了挑眉梢,声音里带了两分笑意,“那该怎么说?” 可楚辞怎么听,都觉得那两分笑意带着戏谑,眸光不由地又飘忽了一下,但下一刻,又落在了他的唇上。 唇上染了血,添了几分颜色,此情此景下,脑子里不禁浮现出“秀色可餐”这么几个字,楚辞心神荡漾了一把,连忙轻咳了一下。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应该先给你上药。” “原来,你还记得要给我上药啊。” 楚辞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几分,连忙转身跑去找药膏。 等找到药膏后,站在廊下深吸了两口气,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脸正经又坦然地给云烬上药。 云烬“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喊了声:“疼。” 楚辞觉得他这声疼喊得......也太勾人了叭。 阿烬真是坏得很! 腹诽完,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了许多:“过个半日就能好了。” 云烬问道:“你等下做紫萝糕吗?忽然也想尝一尝。” 楚辞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心口砰砰直跳,默然了一会儿,道:“你帮我摘花,我就做。” 唇边绽开笑意,云烬起身站在榻上,折了几枝花枝,垂眸看她:“够吗?” “再折几枝,还可以做紫萝饼。” 云烬依言,又折了好几枝,两人去了厨房,把花瓣摘下来清洗晾干。 等做完紫萝糕和紫萝饼,楚辞尝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 云烬看着她餍足享受的模样,心口一动,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上的糕点:“确实好吃。” 那抬起眼睫时,掠来的眸光,正好落在她唇上。 脸上绯色清艳,楚辞觉得自己应该调戏回来,把剩下的那半块糕点塞进嘴里,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我做的糕点自然是好吃的。” 紫萝糕甜而不腻,楚辞做的时候,只放了少许的糖,云烬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道:“我的口味,你倒是记得清楚。” 楚辞却不想承认:“是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云烬笑而不语。 这时,云五过来禀道:“姑娘,陆家出事了。” 第430章 东窗事发 楚辞到陆家的时候,气氛很是沉凝。 陆老夫人和陆谦坐在中间的主位上,左边坐着陆夫人和陆蓁,右边坐着钱氏、陆逊,还有蒋氏。 地上跪着两个人,一个是厨娘王婆子,另一个是陆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采儿。 楚辞在陆蓁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陆蓁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她们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在祖母的药里偷偷加了糖。” 那日,陆老夫人说药太苦,要是甜的话该多好,楚辞便猜到,偷偷加了糖的,不是膳食,而是汤药。 药苦,加一点并不易察觉,她那日跟陆夫人一说,陆夫人一边让采儿留意,一边叮嘱李嬷嬷在陆老夫人喝药之前,先尝一口,果然发现了问题。 钱氏会选择在今日出手,楚辞并不意外,遭了这么大的罪,钱氏如何会善罢甘休。 况且,钱氏又不是多有脑子的人,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陆谦沉着脸,喝问道:“说,到底是谁在老夫人的汤药里偷偷加了糖?” 王婆子脸色发白,不停地喊冤:“老爷明鉴,奴婢一向勤恳本分,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谋害老夫人。” 采儿就镇定多了:“奴婢不知道,奴婢忙着炖汤,并没有碰过药罐。” 陆谦冷冷地道:“厨房就你们两人,不是你们,那你们告诉我,老夫人药里的糖是谁下的?” 王婆子看了一眼李嬷嬷,怯声道:“药虽是奴婢熬的,却是李嬷嬷端给老夫人的。” 李嬷嬷冷笑:“若真是我下的糖,我又何必揭穿?” 王婆子语噎,只觉得陆谦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芒刺一般,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了下来。 她咽了咽口水:“奴婢与老夫人无冤无仇,谋害老夫人作甚?况且,奴婢一家都在府里做事,依靠陆家而活,岂敢有歹心。” 陆夫人道:“那就要问指使你的人,是何居心了?” 王婆子下意识地看向钱氏,却被钱氏一个冷厉的目光,吓得心头一颤,暗暗一咬牙,大着胆子问道:“夫人为何不怀疑采儿?难道因为她是夫人院里的人?” 是陆夫人叫采儿去监视厨房里的人,她自然相信采儿,如今被一个下人这般诘问,陆夫人也不恼,只冷冷一笑:“我堂堂陆府主母,如何做事,倒还要你来指教不成?” 王婆子一个哆嗦,身子伏得更低了:“奴婢不敢。” 钱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她说的没错,两个人都在厨房里,断然没有理由只怀疑一人,你莫不是偏袒自己院里的人吧?” 陆老夫人瞟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道:“往日里,看在逊儿的面上,大家给你几分脸面,你便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怎么,你一个奴婢出身的贱妾,还要管我嫡支的事情?” 钱氏被刺得脸色涨紫发黑,一股屈辱涌上心头,只恨往日里没有加大糖量,置她于死地。 钱氏咬牙道:“遇到不平之事,说两句而已,老夫人若是觉得我冒犯了,我不说便是。”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的钱氏:“......” 楚辞忽然笑了一下,道:“钱老姨娘如此维护这个厨娘,还真是叫人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她合谋,东窗事发之后,害怕她供出你来,才不得不为她脱罪呢。” 第431章 弃车保帅 虽然事情的确如此,但她不说出来,不明就里的人,只会当做她给陆老夫人不痛快,毕竟两人斗了大半辈子。 钱氏恨毒了楚辞,勃然大怒道:“我陆家家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置喙,你休要血口喷人!” 楚辞淡淡一笑:“遇到不平之事,说两句而已,钱老姨娘又何必动怒?喜欢红口白牙,毁人清誉,是钱老姨娘的拿手好戏,我虽然出身乡野,却从未想过要给人做妾,可学不来这手段。” 她刚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刺了回来也就算了,后面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钱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简直要气炸了。 她花重金买了听雨楼的杀手,怎么就没弄死这个贱人? 若不是在她手上吃了几次亏,知道讨不了好,钱氏真的要扑上去挠死她。 楚辞把目光转向王婆子:“你说,糖不是你下的,那你可有看见采儿在老夫人的药里下了糖?” 连钱氏这么跋扈的人都被她刺得差点吐血,王婆子心里犯怵,不敢耍心眼,如实道:“没有。” 楚辞又问采儿:“你呢?可看见厨娘在药里下了糖?” 采儿摇头:“没有。” 王婆子心下一松,委屈道:“奴婢听闻法华寺的山泉水能祛病除邪,奴婢每日天不亮就去法华寺打水给老夫人熬药,只为老夫人能早日药到病除,奴婢一片忠心,还望老夫人明鉴。” “什么泉水这么灵验,居然能祛病除邪?我也想尝一尝呢,”楚辞问王婆子,“不知可还有山泉水?” 王婆子恨死自己了,没事提什么山泉水,她本意是想让陆老夫人知道她的忠心,从而消除对她的怀疑,可谁能想到会弄巧成拙。 怪只怪,采儿一直在厨房里,她根本没有机会把剩下的水倒掉。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剩了小半桶。” 去法华寺打山泉水,还是钱氏给王婆子支的招,她自然知道水里搁了糖,真要让这楚辞尝了,事情就兜不住了。 她给蒋氏身后的平儿使了个眼色:“既然宋姑娘想喝,你去把水提过来,让宋姑娘喝个够。” 陆夫人对冯嬷嬷道:“法华寺的山泉水,我也想喝,你也走一趟,拿些杯盏过来。” “是,夫人,” 冯嬷嬷要是一起去了,还怎么把水倒了? 平儿焦急,暗暗地看了钱氏一样,可如今这情况,钱氏也莫得法子啊。 最终,平儿和冯嬷嬷一起走了。 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王婆子的脸色比鬼还要惨白,钱氏深知事情彻底的败露了,满含警告地盯着王婆子,王婆子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弃车保帅,有的人运气好,求仁得仁,而有的人,”楚辞呵笑一声,目光掠过王婆子,落在钱氏和蒋氏身上,似笑非笑,“做过的孽,是要偿还的。” 蒋氏脸色就是一变。 钱氏心下虽也慌乱,却比她镇定多了,讥诮道:“宋姑娘这话说得不错,做人呢,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会有报应的。” 楚辞勾起唇角,目光落向屋外,笑了笑:“嬷嬷和平儿回来了。” 第432章 背后指使 平儿提着那半桶山泉水,和冯嬷嬷一起回来了。 除了陆老夫人,冯嬷嬷给每个人都盛了一茶盏。 陆谦抿了一口,脸色就变了,目光冷厉地扫向王婆子:“王氏,你好大的胆子!” 王婆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嘴硬道:“奴婢冤枉,厨房里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定是有人要陷害奴婢。”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陆谦愠怒,将茶盏摔在了王婆子身侧,“说!为何要谋害老夫人?” 王婆子吓得心肝俱颤,伏跪在地上的身子哆嗦个不停。 钱氏已经舍弃她了,断不会为她求情,她也不能指证钱氏,她的儿女孙子都是陆家的下人,陆逊要是想牵连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有保住钱氏,她的家人即便因她而受了责罚,顶多也不过是发卖出府,届时,钱氏再买了他们,给他们一笔银子,他们日后自然是衣食无忧。 思及此,王婆子咬牙招了:“是我在老夫人的药里下了糖。” 说着,她抬起头来,眼里浮起了泪水:“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老夫人高高在上,尊贵荣华,我呢?整日在厨房里受苦受累,哪怕身子不适,也要忍痛给老夫人做饭熬药,同样是人,我不甘心罢了。” 陆蓁气笑了,愤愤道:“因为不甘心,你就害我祖母,你这是什么道理?” 王婆子悲凄地哭道:“大小姐贵为人上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么会明白奴婢心里的苦?” 陆蓁冷怒:“你少在这里卖惨,到底是谁指使你谋害我祖母,你最好从实招来。” 王婆子目光一闪,又伏低着身子,道:“一切都是奴婢不甘心,与旁人无关,大小姐莫要攀咬其他人,连累无辜。” “无辜?”楚辞好笑道,“谁人不无辜呢?老夫人宽厚待人,却遭人算计,差点送命,她不无辜吗?我随陆老爷来陆府为老夫人诊病,眼见着明州城近在眼前,却遇杀手刺杀,险些丧命,我不无辜吗?” 王婆子被噎得身子一僵。 楚辞又道:“你所做之事,可是死罪,你一个人扛得下来吗?你为了背后之人不顾生死,又怎知她就一定会知恩图报,你人都死了,你心中牵挂的,就一定能如你所愿吗?机会只有一次,可要三思而行。” 眼见着这事就要揭过去了,居然在挑拨离间! 这个贱人! 钱氏坐不住了:“王氏说得很清楚了,她因妒生恨,见不得老夫人活得比她好,所以,才谋害老夫人,宋姑娘为何一口咬定是有人在指使她?”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合常理,老夫人出身大家,生来就是主子,王氏即便要嫉妒,也该嫉妒钱老姨娘。” “她干嘛嫉妒我?” “同为奴婢出身,钱老姨娘却能得老太爷宠爱,扶摇直上,而她却仍然只个奴婢,每天累死累活地伺候你,你的子孙成了主子,她的家人却要世世代代为奴,试问,她不该更嫉妒你吗?” 钱氏瞪着楚辞哑口无言。 楚辞接着道:“想当初,老太爷宠妾灭妻,老夫人虽是正室,却不如你风光,于情于理,王氏要嫉妒的人,还是你,她不去害你,却要老夫人的命,着实让人想不透,不如,钱老姨娘来替我解惑呀。” 第433章 因妒生恨 自从这个贱人来了之后,她事事不顺心,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再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钱氏眼底闪过怨毒的光,冷哼道:“我又不是王氏,怎知她心中所想?” 楚辞顺着她的话,反问道:“你既不是王氏,又怎知不是有人指使她?” 钱氏被噎得心口堵了好大一口老血。 陆夫人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王婆子,沉声问道:“王氏,你考虑得如何了?到底是谁指使你?” 王婆子伏在地上的手慢慢地收拢,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是奴婢不甘心,是奴婢因妒生恨,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过,与旁人没有干系。” 还真是嘴硬! 陆夫人没有再纠缠下去,扬声说了一句:“把人带进来!” 话音一落,两个小厮押着一人进来,按着他跪在了地上。 王婆子顿时脸色惊变:“文儿,文儿,” 程文是王婆子的儿子,被小厮抓回来的时候,还在赌坊赌大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刚才在院子里听了一耳朵,才知道王婆子居然在陆老夫人的药里下了糖。 他又惊又慌,怨恨道:“娘,你作甚要谋害老夫人,你把我害死了。” 王婆子心神大乱,膝行两步,跪在陆夫人面前,磕头道:“是我谋害的老夫人,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的家人无关,还请夫人莫要牵连无辜。” “咚咚咚”的几个响头,王婆子的额头很快就磕青了,陆夫人不为所动:“你儿子在赌坊欠了一大笔赌债,可很快就还清了,以你们一家的月银,别说二两百,就是二十两,也未必拿得出来,这银子从何而来的?” 王婆子脸色大变,目光闪躲道:“奴婢东拼西凑,跟人借的。” “跟谁借的?本夫人怎么没听说府里有人借银子给你?” “不,不是跟府里借的。” “我记得,你也没有什么富贵的亲戚。” “奴婢,奴婢......” 陆夫人语气陡然冷厉:“这银子,到底是你东拼西凑借来的,还是有人给你的,王氏,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王婆子目光闪烁不定,一时之间,难以下抉择。 陆夫人目光看向程文:“王氏是因为你,才受人指使谋害母亲,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你也不冤,来人,给我拖下去,打到王氏想起来这银子到底是借来的,还是有人给她的。” “是,夫人。” 那两个小厮很是干脆利落,架起程文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拖。 程文神情一慌,惊恐地大喊大叫:“娘,你说!你快说!娘,啊......” 然而,他还没喊完,就被拖出去按在地上打了。 程文一边疯狂地挣扎着要起来,一边惨叫不断,落在王婆子眼中,心都要碎了。 “夫人,你要打要罚,冲奴婢来,奴婢求求你,你饶了文儿吧,这么打下去,文儿会没命的,他会没命的!”王婆子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陆夫人只问了一句:“谁指使你的?” 哭声噎在喉咙里,王婆子看向了钱氏。 第434章 是家丑吗 陆夫人顺着王婆子的目光看过去:“是钱姨娘吗?” 钱氏因为慌张愤怒,脸色不太好看,目光游离了一下,竟不敢与陆夫人对视:“此事与我何干,休要跟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是不是与你有关,自会水落石出。”陆夫人冷冷地说道。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弱,打了二十个板子之后,程文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动了。 楚辞提醒道:“他如今这个样子,我还有办法救他,可要真是断了气,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你真要为了唆使你背主之人,而罔顾自己儿子的性命?” “我说!我说!”王婆子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和盘托出,“是钱老姨娘,钱老姨娘让我这么做的,上次老夫人发病,也是钱老姨娘唆使我的,” “王氏!” 钱氏怒然起身,想要打断王婆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目眦欲裂地盯着王婆子,狰狞道:“你谋害老夫人在先,诬陷攀咬我在后,如此胆大包天,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陆老夫人淡淡地开口:“她是生是死,也不是你一个贱妾能做主的。” 钱氏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压下怒火惊慌,坐了回去,恨恨道:“你说是我指使的,证据呢?” 因为程文欠下一屁股的赌债,赌坊放了话,要是不还,就要程文拿命来还,王婆子无奈之下,收了钱氏的银子,又听她唆使,去法华寺打山泉水,然后在水里下糖。 这一切都是钱氏指使的,可是,她没有证据。 王婆子又慌又急:“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钱老姨娘唆使我的。” 钱氏抚了抚耳旁的鬓发,悠悠望向陆老夫人:“老夫人不会真的相信这刁奴的鬼话吧?没有证据,就是闹到府衙,也不能定我的罪。” 看着钱氏这小人得志的嘴脸,陆蓁气得不行。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了? 陆夫人拧着眉头,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时,陆逊起身,朝着陆老夫人拱手一揖,恳切道:“姨娘性子虽然跋扈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这恶奴借机挑拨,其心可诛,还请母亲明鉴,勿要被她蒙蔽了。” 陆老夫人道:“是不是挑拨离间,我心中有数,倒是你,你虽是从钱氏的肚子里出来的,却自小养在前院,对钱氏的胆子所知甚少。” 陆逊神色一滞:“母亲,” “不知就里之事,你又怎知孰是孰非?”陆老夫人打断他,“坐下吧。” “是,母亲。”陆逊悻悻地坐了回去。 陆老夫人道:“今日之事,若是没有个交代,那就只能劳烦卫大人来断一断了。” 陆逊大惊,道:“家丑不可外扬啊,母亲三思。” “家丑?”陆老夫人冷笑,眸光犀利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此事是钱氏唆使的?” 陆逊神色一僵:“不是。” “既然不是,又何来的家丑?” 陆逊呐呐无言。 陆老夫人看向王婆子,王婆子心下一个激灵。 虽然杖责已经停了,可程文出气多进气少,她还指望楚辞出手相救,岂能让钱氏给脱身了。 “奴婢之前行事,平儿姑娘没少帮衬奴婢,奴婢是不是诬陷钱老姨娘,老夫人问一问平儿姑娘便知。” 第435章 屈打成招 这把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平儿慌得脸色惨白,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 “奴婢去厨房给二夫人炖汤,见她忙不过来便搭把手,大家同在府里做事,自是有一些情谊在,奴婢一片好心,怎知她,怎知她如此冤枉奴婢。” 陆老夫人问陆逊:“你怎么看?” 陆逊没有想到陆老夫人会询问他。 平儿是蒋氏的贴身丫鬟,若真是钱氏所为,那蒋氏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可眼下这情况,他也莫得法子啊,便道:“一切由母亲做主。” 陆老夫人也没再说什么,淡淡道:“拖下去。” “不要!不要!”平儿骇然地往一旁瑟缩。 程文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如今还躺在院子里,她一个弱女子,十个板子就能要了她的命。 钱氏冷沉着脸:“老夫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吗?老夫人若是容不下我,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从前,你我过招,你便是这般不讲道理,如今,你孙子都大了,还这般胡搅蛮缠,丝毫长进都没有,钱氏,跟你做对手,我都觉得侮辱了对手两个字。” “你......” “动手!” 小厮上前拽着平儿往外拖,平儿剧烈地挣扎起来,哭喊道:“老夫人饶命,奴婢低微卑贱,也是听命于人,二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敢不从......” “你住口!” 蒋氏勃然厉喝,两道目光刀子似的剜着平儿,随后又诚惶诚恐地看着陆老夫人,张嘴就要喊冤:“老夫人,” “二夫人也别急着喊冤,”楚辞截断了她的话,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刘彬的供词,刘彬此人,想必二夫人不陌生吧?” 蒋氏攥着手里的锦帕,恼怒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宋姑娘此话何意?” 楚辞似笑非笑:“二夫人不必紧张,先把气息喘平了再说话,不然,就显得二夫人太过心虚了。” “你!” “够了!”陆逊低喝,蒋氏恨恨地瞪着楚辞。 陆逊也面色不善地盯着楚辞:“宋姑娘处处针对,不知是何意?” “那就要问钱老姨娘和二夫人为何要两次三番地算计我了。” “我没有!”蒋氏急急脱口道。 “蒋夫人拿一百两打发我,让我离开明州府,我没答应,二夫人便收买刘彬,设局引我入瓮,若非我聪明过人,此刻,怕是已经在府衙大牢了。” 楚辞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该说的,都说得十分的清楚,还把刘彬的证词递给陆逊。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不报官,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算了,陆二老爷要是不信,也可以把人叫来对峙,只是,不是在陆府,而是府衙公堂之上。” 蒋氏如何也没有想到,楚辞居然看穿了她的布局,她更没有想到,她会逼问刘彬,还拿到了他的供词。 现在的乡野丫头,都这么地不好对付吗? 蒋氏正惶恐着,陆逊已经看完了,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如箭,盯着蒋氏:“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436章 去去戾气 蒋氏一旦认了,那便是铁证如山的事情,钱氏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钱氏面容扭曲了一下,干脆抢走陆逊手中的证词,撕得粉碎:“什么真的假的,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居然去信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看着纷扬而下的纸屑,陆逊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钱氏。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逊就是自欺欺人,也无法说服自己,钱氏是无辜的。 同时,他更清楚,今日之事,善了不了。 而造成这般境地的,是眼前这个正在饮茶,看起来风轻云淡,还略带一点散淡的小姑娘,不但钱氏小看了她,他也小看她了。 一个乡野丫头,真是好大的本事! 陆逊的目光太强烈,楚辞就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抬起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心提醒道:“忘了说了,人还没死,这证词撕了就撕了,若有需要,到时候,卫大人再问一次便是。” 钱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然后,她听见楚辞问蒋氏:“你是在这里说,还是在公堂上说?” 事已至此,狡辩也是无济于事,她若现在认了,也不过是关起门来解决,她受些责罚而已,她给陆逊生儿育女,就是看在一双儿女的面上,陆逊也不可能休了她。 可若是闹上公堂,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不但她要蹲大牢,陆家和蒋家也会撕破脸。 权衡再三,蒋氏没有任何的犹豫,什么都招了:“是娘让我这么做的,娘......” “闭嘴!你给我闭嘴!”钱氏一巴掌呼了过来,犹似不解恨,又抽了好几个大耳刮子,“贱人!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诬陷老娘!你个不孝的东西,老娘让逊儿休了!” 蒋氏脸颊本来就肿,这几个巴掌打下来,就更肿了。 蒋氏一边惨嚎,一边躲:“我没有胡说,你痛恨老夫人,恨她压了你一辈子,恨不得她死,老夫人一死,就能逼相公跟大哥分家,到时候我们自立开府,你就能为所欲为。” 陆逊原本是要拉开钱氏,听了这一番话后,脸色冷沉到了极点。 以钱氏的性子,纵然蒋氏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他知道,一旦分了家,钱氏就会盯上陆家的家业。 家和万事兴,若非他和陆谦兄弟齐心,陆家又何来今日的家业。 可惜,钱氏空有野心,却愚不可及。 陆逊失望至极,拱手对陆老夫人道:“姨娘虽罪不可恕,但也是我的生母,她所犯之事,儿愿替她恕罪,只求母亲给她一条活路,儿子会在庆兰院修一座佛堂,往后岁月,姨娘绝不会再踏出庆兰院半步,母亲以为如何?” 陆老夫人还未开口,钱氏就跟疯了似的,目眦欲裂道:“你敢禁足我?你个不孝子,你看清楚,我!我呀!我才是生你养你的人!你这么对我,小心天打雷劈!” 陆逊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佛堂清静,姨娘去去身上的戾气也好,不然,以姨娘所犯之事,怕是要在大牢里了此残生了。” 第437章 你该庆幸 “逆子!”钱氏盛怒之下,打了陆逊一巴掌,“早知你如此忤逆不孝,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我真是后悔!” 恼恨、痛心、难以置信,这些情绪一一在她脸上交织着,以至于她的脸色更外的狰狞。 陆逊任她掌掴,缓缓道:“你这一生,几乎求仁得仁,比起旁人,不知要幸运多少,你还有何不满足的?你原本出身低微,不过只是个下人,得父亲垂怜,才成了府里的半个主子,娘,你该庆幸你遇到了母亲,若非母亲大度,你又哪来后面的风光?” 钱氏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陆老夫人,又哪来的感激之情? 她冷笑了一下,笑容里尽是怨毒与刻薄:“你今日赢了又如何?你连男人的心都得不到,我可怜你。” “你说老爷吗?”陆老夫人嗤笑道,“一个有眼无珠的色鬼,你要,我就送给你了,难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如此沾沾自喜,果然,人蠢一点,就能活得比较开心,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只是个妾室,就算给你一只癞蛤蟆,你都会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何况,还是一只镶了金的癞蛤蟆。” 陆老夫人这话,不但羞辱了钱氏,连陆老太爷也一起骂进去了。 陆谦和陆逊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心有灵犀地默默转开了。 楚辞却莫名想笑。 她原本还以为,陆老夫人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斗不过钱氏,原来,是不屑啊。 “老爷啊,”钱氏哭嚎了起来,悲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吧,她们这哪是欺负我,她们这是不给你脸啊,我养了个不孝子,我对不起你啊,老爷啊......” 每次黔驴技穷,钱氏都来这一套,几十年了,陆老夫人着实觉得乏味了些。 “逊儿,” “母亲有何吩咐?” “在佛堂里,给老爷立一个长生牌,以后,就由钱氏诵经祈福,”陆老夫人说着,看向钱氏,“你一个身犯大罪的妾室,百年之后,是没有资格进陆家的祖坟,这往后的几十年啊,你可得好好珍惜了。” 钱氏脸色慢慢变了,突然吐了一口血,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蒋氏连忙将人扶起来,正要送钱氏回庆兰院,陆逊从她手里接过钱氏,让下人将钱氏送回去。 蒋氏的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慌张道:“相公,” 陆逊漠然道:“你去库房清点你的嫁妆,稍后,我会给你一封和离书,从此以后,你我各自婚嫁,再无相干。” “你,你要跟我和离?”蒋氏面色苍白如纸,眼睫一颤,眼泪就落下来了。 陆逊神色冰冷:“我陆家坦荡磊落,容不下腌臜卑鄙之人,你走吧。” 蒋氏被他话中的决绝,吓得慌乱无措,抓着他的手臂,哀求道:“不,我不要和离,相公,我不想和离,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改,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再给一次机会。” 第438章 蒋家来人 蒋氏心里既后悔又委屈。 钱氏是她的婆母,她不敢忤逆,她也莫得法子啊。 蒋氏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然而,陆逊不为所动。 他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蒋夫人收买宋姑娘作甚?若无好处,她一个大家夫人,何至于做这种下作之事?蒋家是在觊觎我陆家的家业吧?” 蒋氏脸色大变,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娘不会的,她只是想帮忙,真的,相公,你信我。” “若你们得逞了,母亲病故后,我与大哥分家,以娘的性子,她势必会夺回陆家所有的家业,到时候,蒋家在一旁兴风作浪,让我们兄弟反目,说是助我一臂之力,实则是要插手我陆家的生意,一点一点地占为己用,你让我信你,那你告诉我,我说的这些,可有一字说错了?” 蒋氏怔怔地后退两步,含泪问道:“相公,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陆家家风严谨,我不能留一个毒瘤来坏我家风,蒋氏,路是你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与旁人无尤。” “相公,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我愿意一辈子禁足佛堂,为我做下的事情悔过赎罪,只求你不要与我和离。” 蒋氏哭得肝肠寸断,陆逊神色动容,叹道:“你还年轻,这又是何苦?” “我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我们成亲的时候,结发为夫妻,相公,你我是夫妻啊。”蒋氏掩面痛苦,泣不成声。 陆逊闭了闭眼,狠心道:“你若不愿走,我只好请你爹娘上门,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两家都不好看。” 蒋氏瘫软在地上,泪如泉涌,却是再也哭不出半个字来。 她这绝望悲痛的模样,让人看着,不免心生悲戚。 钱氏一事已了,接下来的,楚辞也无意掺和,便起身离开了。 陆蓁见她走了,也溜了出来,大概是受蒋氏影响,情绪不太高。 她趴在水榭的栏杆上,看着水里无忧自在的锦鲤,问道:“姐姐,二叔真的会与二婶和离吗?” 看得出来,陆逊是铁了心,她淡淡道:“大概吧。” “明州城其实没什么大秘密,哪怕只是谁家死了一条狗,很快地,就会传遍开来,和离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闲言碎语,二婶还怎么活啊?” “和离了就活不下去吗?” 陆蓁神色一顿,扭头去看楚辞。 楚辞道:“签下和离书,不过是跟前尘往事做个了断,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从此以后不必记挂于心,之后的人生,是全新的开始,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流言虽然伤人,但若你恣意快活,它又如何能伤得了你?和离,只能说明,你与那个人缘分已尽罢了。” 陆蓁一改先前的颓然低落,明媚笑意里满是钦佩:“姐姐,你可真豁达,你是我见过的,最睿智聪慧的人,谁能娶你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眼前浮现出云大公子冰雪般的俊脸,楚辞笑颜柔软:“他也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两人在水榭里呆到天黑,听沁儿说,蒋家来人了。 第439章 闲言碎语 蒋氏宁愿一辈子禁足佛堂,也不愿和离,陆逊去蒋家请人是必然之事。 之后,又听说蒋老爷和蒋夫人清点了蒋氏的嫁妆,签了和离书,将哭晕过去的蒋氏带回了蒋家,从此以后,两家再无瓜葛,虽没撕破脸,但也算是结了仇了。 毕竟,在谋害陆老夫人这件事情上,蒋夫人可是出了力的。 夜里,云烬又来了。 他脱了外袍,挂在衣架上,看得楚辞眉心一跳:“阿烬,你干嘛?” 云烬解开腰带,也挂了上去:“脱衣服睡觉啊。” 心跳莫名加快,楚辞道:“这好像是我的床。” “你的不就是我的?” 如此一本正经的话,为毛楚辞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她还来不及琢磨,云烬脱得只剩下寝衣,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脱?要我帮你脱吗?” “脱,现在就脱,”楚辞扯着嘴角干干地笑,“你喜欢睡里侧,还是外侧?” “睡你身侧。” 云烬一边说着,一边拿下头上的玉冠,如墨发丝披散而下,有一缕垂落到了胸口,他拉开衣襟,将那缕发丝勾了出来,露出了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在灯火的映照下,莹然生辉。 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就危险,那些不可描述之事,这样那样的,她好想全都试一遍。 楚辞默默地转开了脸,等她脱完衣服,云烬已经铺好床了,楚辞爬上床榻,很有觉悟地挨着他躺下。 云烬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枕着她的颈窝,闭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搬?” 楚辞不由放缓了呼吸:“明日吧。” 云烬闻言,便在她颈间蹭了蹭:“都说明州城繁华热闹,改日你带我逛逛吧。” 明州城再繁华能跟长安相比? 什么样的景致他没看过,只不过是想与她携手共游罢了。 唇角温柔扬起,“嗯”了一声后,楚辞翻了个身,抱着他的腰,在他清雅的气息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自然是一夜好梦。 醒来时,云烬已经回去了。 除了庆兰院在修佛堂,陆府上下一如往日,并未因为昨日之事而起任何波澜,或是闲言碎语。 给陆老夫人请过平安脉之后,楚辞向她告辞。 李嬷嬷惊愕道:“姑娘要走?可老夫人的消渴症还没完全大好。” 楚辞笑道:“我买了座宅院,既然老夫人没什么大碍了,我也该回去了,过个两三日,再来给老夫人把脉行针。” 陆老夫人愣了下:“你买了宅院?何时的事情?” “就前几日,也在这条街上,我见那宅院不错,便买了下来。” “既然你买了宅院,我也不留你了,若是得闲,便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好。” 包袱已经收拾好了,从落梅院出来,楚辞又去跟陆夫人和陆蓁告辞。 陆蓁很是不舍,粘着她道:“姐姐,我跟你回去住两日吧。” 陆夫人道:“不过就隔了几户人家,往来也很是方便,别给宋姑娘添乱。” 陆蓁情绪低落:“可我真的很舍不得姐姐,我还有很多要跟姐姐学习的呢。” 陆蓁住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不太方便,原因无他,阿烬太粘人了。 第440章 那我教你 有陆夫人拦着,陆蓁最终也没能去宋府小住几日,她依依不舍地送楚辞出了府门,正好瞧见一个俊美如仙的公子站在府门前,不由看呆了。 楚辞也瞧见了,欢快地跑过去:“阿烬,你来了。” 云烬温柔微笑:“接你回家。” 陆蓁很快回过神来,瞧瞧云烬,又瞧瞧楚辞:“姐姐,他,他是你的心上人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楚辞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他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陆蓁眸光猛地睁大。 这么风姿卓然,举世无双的公子,都愿意上门入赘,不愧是她的阿楚姐姐,果然厉害。 堪堪地压下心底的震惊后,陆蓁对楚辞更为地钦佩崇拜,问了个很实在的问题:“姐姐,你不把人藏起来吗?” 楚辞看了眼云烬,说了句让陆蓁更钦佩的话:“是你的,心如磐石,别人怎么抢都抢不走,不是你的,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云烬心中着实高兴,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嗯。”楚辞朝陆蓁挥挥手,“回去吧,哪日得空了,记得来找我玩。” “好。” 陆蓁目送着两人远去,啧啧赞道:“真是一对璧人。” 今日风和日暖,倒是个好天气,两人漫步缓行,也别有一番乐趣。 “未过门的夫君,”云烬低喃着,神情颇为满意,“日后,若再有人问起,便如此介绍。” 楚辞扬唇,侧首看她:“若是有人同你问起我,你要如何介绍?” 云烬声音清淡,落入耳中却是温柔又霸道:“我的女人。” 心口一荡,楚辞笑得明灿而得意:“阿烬,你说起情话来,还真的,真的......” 楚辞顿了顿,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云烬接着道:“要你的命吗?” 楚辞连忙摇头,娇俏一笑:“你真的,真的很不要脸呢。” “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你明明,动心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楚辞说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脸皮真厚。” 云烬低眸,定定地凝视了她半晌:“你确定要在大街上调戏我吗?” 楚辞脸颊一红,急了:“我哪有调戏你?” 云烬说得有理有据:“那你的手在干嘛?不是借机摸我的脸,占我的便宜吗?” 楚辞瞧着他,心中却在想,清风霁月的云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不讲理,还爱调戏人的?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又听他补了一句:“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你越发娴熟,看来是食髓知味,念念不忘了。” 嘴角抽了抽,楚辞颇有些想笑:“食髓知味是这么用的吗?” “那要如何用?” 说话间,到了宋府,云烬推开门,牵着她走了进去。 楚辞正想着怎么回答才不落了下乘,却蓦地被云烬抵在墙上,一个微凉的吻落了下来,绵长又温柔。 许久,云烬抵着她的额头,低哑着声,问道:“这么用的吗?” 楚辞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襟,眼睫微微垂着,羞赧道:“阿娘只解释过它的意思,没教过应该怎么用。” “那我教你。”说罢,微凉的唇又覆上去。 第441章 规矩体统 楚辞被吻得晕晕乎乎,最后被云烬抱回了房,她觉得有些丢人,抬手捂住了脸。 她怎么就没抵挡住云大公子的美色呢? 楚辞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不是她抵挡不住,是云大公子太霸道,太浪荡了,光天化日就敢占她的便宜,她一个弱女子,也只能从了。 这么一想,也就觉得不丢人了。 楚辞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瞧见云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不由地把手指合上,等脸上温度没那么滚烫,才慢慢把手放下。 “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作甚?” “你答应过,要陪我出去走走,见识一下明州城的热闹繁华。” “等用过午膳,我们出去逛逛。” “好。” 楚辞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可口美味的饭菜,云烬慢条斯理地吃着,将满满一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楚辞不由咂舌:“你不撑吗?” 云烬点了点头,携着她的手回屋,躺在软塌上,眉心微微蹙起:“阿楚,帮我揉一揉吧,难受。” 虽然觉得他多半是装的,但他这副可怜的模样,又让楚辞的心头一片柔软。 在他身侧坐下后,覆手在他肚子上轻柔地揉了起来:“你又不是重口欲的人,吃不下,为何还要死撑?” 云烬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那是你的心意,岂能浪费。” “那我日后少做一些。” “你不是应该把我养胖吗?” 楚辞的手顿了一下,虽然隔着衣衫,但也能感受到他腰腹的肌理,紧致精壮,没有一丝的赘肉。 “阿楚,” “嗯,” 云烬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调笑道:“你刚才是对我想入非非吗?” 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死也不能承认,她一脸肃然地说道:“非礼勿言哦,你身为家主,可不好坏了家规。” “家规是为了约束族中子弟端方雅正,不可恣意妄为,至于你嘛,自然是不同的,若是夫妻间也这般规矩,岂不是少了很多情趣?” “夫妻”二字落在心头,一片滚烫,楚辞正欲压下心口遐思,却已被云烬握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我觉得夫妻间,也是该讲些规矩的,”楚辞抬头看着外间的日光,继续道,“青天白日,体统不可废。” 云烬笑:“我就是想抱着自己的媳妇小憩一会儿,何处失了体统?” 楚辞噎了噎,讪讪地笑:“你开心就好。” 云烬抱着她往里侧翻滚了一下,侧身而卧,挡住了照进来的日光。 楚辞心下微动,在他下巴轻啄了一下,然后迅速地低下头,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午后寂静,屋里一片安然,末时将过时,两人醒来,洗漱一番后便出门了。 街上热闹得很,人群熙熙攘攘,丝毫没有受战事影响。 在百姓心中,定远侯是战神,没有他打不赢的战,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惧怕担心的。 两人随意地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定远侯府门前。 明州城的定远侯府跟长安的自然没法比,但只这么望着,也能感受到一股肃穆之气。 楚辞忽然道:“也不知战事如何了?” 第442章 弄伤自己 云烬道:“前些日子,明璟又攻下一城,如今正在全力攻打西凉城,只要攻下西凉城,西越也就是囊中之物了。” 楚辞不解:“此战,西越并无胜算,为何不求和?” “大燕气候宜人,即便是冬日也甚少下雪,可西越不同,西越的冬日冰天雪地,很多将士适应不了,况且,打了这么久,早已兵困马乏,于西越而言,他们未必没有胜算。” “眼下已是十月中旬,所以,璟世子是想在半个月之内攻下西凉城,之后,以守为主,等来年春天再直捣西越帝都?” “嗯。”云烬想到了什么,问道,“想去军营看看吗?” 楚辞眉梢一扬:“军营重地,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吧?况且,璟世子又不在。” 云烬思忖片刻,道:“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明日去了便知道了。” “为何要明日,今日不行吗?” “也可以,不过,路途遥远,怕是要夜宿荒野,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荒野多野兽,你若是吓得投怀送抱,可别怪我占你便宜。” 云大公子说得一本正经,楚辞却看出了笑意里的戏谑,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明日就明日!” 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转身走了,云烬跟了上来,摸着鼻子笑道:“你若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的。” “不稀罕!” 楚辞又哼了哼,云烬觉得她生气的时候,这使小性子的模样,真是该死的可爱。 云烬笑了笑:“阿楚,” 楚辞不大想理他:“叫我作甚?” 云烬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问道:“你觉得那搓衣板如何?” 楚辞看过去,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只道:“搓衣板不都是一样的吗?难道还能雕出花来不成?” “买一块吧。” “家里有了,买来作甚?” “我怕家里的那块不够跪。” “跪搓衣板啊......”楚辞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搓衣板隔壁的小摊,正好是卖狼牙棒的,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我觉得了狼牙棒适合一点,就它吧,多买几根,有备无患。” 被迫去买狼牙棒的云烬:“......” 看美人跪搓衣板,也挺好玩的。 说到好玩,自然要数滴蜡捆绑小皮鞭,想到刺激处,楚辞差点笑出来,但随即神色又是一肃。 这是什么不正经的想法! 她不是那种人! “我在想什么呢?”楚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正好云烬买了狼牙棒回来,闻言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辞看了眼他手里的狼牙棒,清了清嗓子,道:“我在想,左边狼牙棒,右边搓衣板,再背上荆条,一定很有诚意。” “你不心疼吗?” “不心疼啊,我为什么要心疼?” 云烬摸了一下狼牙棒上的铁钉,突然一个用力,铁钉扎进去,便有血珠冒了出来。 听到一声闷哼,楚辞低头去看,就瞧见云烬手上的伤口,连忙握住他的手,查看伤势。 唇角微微翘起,云烬心情愉悦道:“看来,你很心疼啊。” 一想到他是故意的,楚辞很是气恼:“我心不心疼,你不知道吗?作甚要弄伤自己?” 第443章 铮铮震响 楚辞拿出帕子擦去他指腹上的血珠,脸上虽带着怒气,动作却异常的轻柔。 云烬喊了一声:“疼。” “疼死也是活该。”嘴上虽这么说,动作却越发温柔了,随即,握住他的手,没好气道,“回家上药。” 所幸离宋府并不是很远,云五瞧见两人回来,正要上前打招呼,就见云烬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这种东西,一点也不衬他家公子的气质,还是比较适合那些五大三粗的蛮汉。 他正想着自家公子怎么对狼牙棒感兴趣了,云烬已经把狼牙棒扔给他了:“收好,我晚上有用。” 云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楚辞狠狠地瞪着云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闭嘴!” 云五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忽然有了一丝的情绪波动。 宋姑娘对他家公子掏心掏肺,他家公子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宋姑娘如此生气? 气呼呼的宋姑娘拉着云大公子进屋了,她翻出一罐药膏,挖了一点抹在他受了伤的指腹上。 云烬颇为享受,悠悠笑道:“你果然没有说错,女人就喜欢口不对心。” 楚辞顿了顿,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云烬支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初来明州府那夜,你抱着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说的。” 楚辞心底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我还说了什么?” 云烬含笑道:“不记得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与你细说。” 楚辞眸光审视,定定地盯着他:“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我诓你作甚?” “自然是占我的便宜。” 不得不说,楚辞真相了。 云烬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抬手抚上她的后颈,将她往前一带,温凉的唇便覆了上去。 亲完之后,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云烬道:“占你便宜还需要多此一举吗?” “......” 楚辞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但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云烬又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等我想起来,我定会与你说的,那夜,你着实说了很多。” 楚辞半信半疑,抹完药,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主要是因为,云烬刚才那波骚操作,让她打消了疑虑。 夜里,云烬嚷着手疼,要抱抱才能睡得着,就这么地赖在了楚辞屋里。 秋高气爽,又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云烬牵出一匹马,两人共乘一骑一路出了城门。 楚辞原本以为云烬要带她去军营,可行了二十几里路后,他转出官道,往偏僻的山道而行。 山路虽难行,风景却是不错,两侧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娇艳无比。 她们疾驰而过时,迎面而来的风,都带了微淡的花香。 身下骏马一路而上,等停下时,已在了一处山崖上。 楚辞坐在马背上眺目远望,山中景色尽收眼底,连绵不绝的军帐,星罗密布,排列如棋,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风来时,甚至还能听见将士们操练的声音,铮铮震响,威武不凡。 第444章 袖手旁观 楚辞心中激荡,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如此军威,难怪萧家军战无不胜,定远侯不负战神美名。” 云烬抱着她一同下马,目光放远:“父王当年也不负战神美名。” 楚辞曾听萧明璟说过,云王爷和定远侯有同袍之谊,两人情同手足,年少时,一起上阵杀敌,纵马对饮。 那时候的云王爷英勇无双,没有他打不赢的战,是真真正正的战神,最终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楚辞心下也有些怅然。 崖上山风猎猎,吹动两人衣袂,云烬负手而立:“知道我为何会隐居桃花村吗?” “因为后山的那一汪温泉吗?” “也不全是,明州城是父王最喜欢的一个地方,父王曾说要带我过来,可惜,永远都不可能了。” 楚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就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云王爷,可只要你还记得,他便永远都在。” 云烬低下眸光,忽然说了一句:“阿楚,叫父王,父王不喜欢你如此生分唤他。”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楚辞懵了一瞬,从善如流地笑着道:“以后,我和父王一起陪着你。” 云烬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嗯”了一声。 楚辞遥望两侧巍巍群山:“你是怎么知道有怎么个地方的?” “这明州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楚辞笑了,看着山中景色,道:“我们回去吧,要是惊动定远侯就不好了。” “已经惊动了。”云烬说着,转过身。 楚辞也转过身,就瞧见一道峻拔的身影朝两人走来,来人一身玄黑软甲,武威不凡。 云烬拱手见礼:“侯爷,” 萧纥目光带笑,身上全无凛然之气,反而多了几分慈和:“有将士禀报,说有人上了万安山,我便猜到是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阿璟说,你身上的毒解得差不多了,今日见你气色不错,我也放心了。” “多谢侯爷挂念,已无大碍了。” 萧纥目光转向楚辞:“这位便是宋姑娘吧?” 楚辞颔首一笑:“回侯爷,正是民女。” “无需如此生分,还要多谢你治好了阿烬身上的毒。” 看得出来,萧纥把云烬当做了自家小辈,爱屋及乌,对她也多了几分和气。 楚辞猜想萧纥此番前来,定然是有事要与云烬相谈,找了个借口避开了。 “是个不错的姑娘。”萧纥赞叹了一句后,收回目光,问云烬,“你打算何时回长安?” 原本,云烬打算,若是治不好寒毒,过个两年,等云澈再大些,让他云游天下,增长见识。 他则回长安布局,若能将谢家扳倒,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倾暗卫营之力,也要谢家和二皇子血债血偿。 如今却不同,寒毒已解,他有更多的时间,皇族欠云家的,谢家欠云家的,他都要一一讨回。 “还不急。” 萧纥思忖了一会儿,道:“若有需要萧家帮忙的,尽管开口。” “侯爷好意,我心领了,已经牵连萧家诸多,接下来的事情,还请侯爷袖手旁观。” 第445章 有守阵人 萧纥知道云烬的顾虑。 燕帝自负,绝不允许有人为云王府翻案,更不会为云王府平反。 萧家战功赫赫,手握重兵,本就受燕帝忌惮,因为战事未平,他不好动萧家,可一旦西越求和,萧家便是梗在燕帝喉间的一根刺,若是跟云烬往来过甚,定会招来祸事。 萧纥道:“当年,我眼睁睁地看着云氏一族背负污名,举族被覆,我与你父王情同手足,这个公道,我自要替他讨回,你也无需顾虑太多,人活于世,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这是我的选择。” 云烬拱手:“我替父王多谢侯爷,父王能有侯爷这一至交,亦不枉此生。” 萧纥负手,看着连绵不绝的军营,露出缅怀之色:“半生已过,但我最开心的,还是那些与你父王并肩作战的时光,当时,真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父王大抵也是如此。” 萧纥本想说,云王爷最开心的,应该是和长公主的大婚,但想到云烬对长公主的憎恨,转开了话题:“可要在明州城多住几日?” “嗯,阿楚正给陆老夫人诊病,还需再呆些时日。” “有她照顾你,我便也放心了,军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萧纥转身下山了,楚辞捧着一堆果子回来,递了一个给云烬:“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云烬接过来,咬了一口。 楚辞笑问:“好吃吗?” “嗯,还不错。” 吃完果子,云烬抱着她上马,楚辞问道:“我们要回去了吗?” “不回去。” “那去哪儿?” 云烬环着她,策马缓行:“去天璇城。” 楚辞思索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座城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那是以天璇阁而命名的城。” “天璇阁?”楚辞眸光顿亮,惊讶道,“你要带我去挖金矿吗?” 云烬微笑道:“既然来了明州城,你这个云家主母,也该让他们见见了。” 楚辞脸颊微红,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么大一座城,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云烬说着,转入另一条山道。 两人赶了小半天的路,穿过峡谷后,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山林。 云烬抱着她下马,楚辞好奇道:“我们到了吗?” 云烬一手牵着马,一手握住她的手:“此地有阵法,跟紧我。” “哦。” 走了几步之后,眼前的景致忽地变换了一下,不再是草木葳蕤的山林,而是流水繁花,蜿蜒小径。 楚辞不由地惊叹:“设下此阵的人,真是厉害,若是有人误闯会怎么样?” 按理说,这样的几率很小,这片山林本就隐秘,可事有万一嘛。 云烬道:“若是有人误入阵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且不说他能不能闯过重重机关,就算他能平安出阵,但不同阵法有不同的出口,也未必能发现天璇城,而且阵中还有守阵人。” “布下此阵的人,也太厉害了。” “想见吗?” 楚辞摇头:“我又不懂阵法,见了也说不到一处。” 云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调笑道:“我还以为你很想见我呢?” 第446章 稳固金汤 楚辞瞬间瞪大了眼眸,惊讶道:“你是设阵的人?” 云烬“嗯”了一声,笑着挑眉道:“我不像吗?” 楚辞已经弯起了眉眼,笑嘻嘻道:“我觉得,我捡到宝了。” 云烬颇为赞同:“我也觉得,你捡到宝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天璇城的城门前。 天璇城虽不如明州城那般大,但也不小了,且在这深山峡谷之内,也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云烬道:“天璇城是先祖所建,因有天险做屏障,外人轻易不得入,我自小随父王研读兵法,对阵法也涉猎一二,便又设下了阵法,如今的天璇城可谓是稳固金汤。” 楚辞惊叹之后,说了句:“此处倒是豢养私兵的最佳之地。” “阿楚莫不是对帝后之位感兴趣?想要吗?” 云烬说起这话来,闲散慵懒,好像帝后之位是什么大白菜似的。 楚辞扬起唇角,娇俏一笑:“天下锦绣山河,四时美景,何苦把自己困在一隅之地,母仪天下固然尊贵,但云氏主母才是我心之所愿。” 厚重的“吱呀”声忽地响起,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男一女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子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愣了一瞬,随即同那男子一起恭敬道:“见过公子,” 云烬淡淡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那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楚辞身上,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楚辞以为云烬会同两人介绍她的身份,不料,他冷冷哂笑了一声:“天璇阁虽比不得天机阁来得消息灵通,但天下之事,能瞒得你们也没有几桩,不成想,是本公子高看你们了。” 云烬这是动怒了? 楚辞颇有些意外,就见那女子脸色一变,立即拱手请罪:“倾月对宋姑娘并无不敬之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降罪。” 楚辞虽未从倾月身上看出敌意,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倾月不喜欢她。 所以,倾月明知故问,是想给她难堪? 楚辞兀自思量着,云烬已漠然开口:“既知冒犯,自行去领罚便可。” 倾月身子一僵,咬了咬唇:“是。” 楚辞却道:“不知者无罪,虽说暗卫营上下皆知我是云氏未来主母,但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倾月姑娘有此一问,也是怕认错人。” 倾月却不领情,木着脸道:“宋姑娘无需为我求情,赏罚分明,暗卫营的规矩向来如此。” 楚辞淡淡道:“我也不是为你求情,我只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其他人误会,以为阿烬是色令智昏之辈,为了一个女人责罚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我虽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了他什么,却也不想有人因为一点误会,而对他寒心。” 倾月的脸色僵了又僵,精彩至极。 “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很高兴,走吧,我带你去城中逛逛。”云烬笑意脉脉,握着她的手进城了。 倾月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紧紧攥起的拳头却泄露她的情绪。 第447章 你僭越了 云十二看了她一眼,告诫道:“宋姑娘如此年轻,医术便已在药王谷之上,岂是寻常之人?公子向来不近女色,可他不但给了玉佩,连暗卫营都如数相告,可见宋姑娘是公子命定之人,你不该看轻宋姑娘,更不该在公子面前试图给她难堪,倾月,你僭越了。” 倾月一言不发地走了,不知道这一番话,她听进去了没有。 云十二牵着云烬留下来的那匹马,也进城了,知道云烬和楚辞要在城中逛一逛,便也没有跟着,直接回了天璇阁 楚辞对天璇城十分的好奇,两人悠然漫步,慢慢逛着。 天璇城和其他城池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商铺林立,人流熙攘。 骤然有陌生人入城,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楚辞没有武功内力,也看不出这些人是否是寻常人,问道:“这些都是暗卫吗?” 云烬含笑问道:“城中百姓多是云氏亲族,或是家臣的后人,虽不是人人都是暗卫,但个个都身怀绝技,豢养暗卫,对付谢家,光靠金矿也是不够的,若我说,云氏产业遍布三国,阿楚会不会对我更死心塌地?” 进了天璇城之后,楚辞再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会太过震惊了,但心底还是忍不住要赞叹,天下财富有大半皆在天璇城,她家阿烬富可敌国啊。 柳眉一挑,楚辞道:“我看上的又不是你的银子。” “我知道,你看上的,是我的脸,还有,”云烬唇角一勾,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身体。” 脑袋“轰”得一下,楚辞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说话也没那么利索:“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桃林里偷看我洗澡,看了一次还不够,还......” 楚辞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连忙捂住他的嘴,赫然羞恼地瞪着他:“你闭嘴!” 云烬笑着拉下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混沌摊子,饿不饿?” 隔着人流,都能闻到香气,肚子不由地“咕咕”叫起来。 云烬温柔一笑,带着他去了馄饨摊:“老板,来两碗混沌。” “好嘞,两位稍等。” 也没等多久,老板便端着两碗香喷喷的馄饨过来。 云烬递给她一只汤匙:“这家的馄饨很地道的,皮薄馅嫩,汤也很鲜美。” 楚辞尝了一口,眸光都亮了:“确实好吃,阿烬,你以前也时常来这里吃馄饨吗?” “小时候,父王带我来吃过一回,后来,也来过一两回。” “以后,我做给你吃,你和父王一起吃过的,我都做给你吃。” 云烬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不是肚子饿了吗?快吃吧。” 楚辞是真的饿了,吃了一碗,又叫了一碗,连汤都喝光了,然后,放下大海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云烬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若是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嗯。” “是要再逛逛,还是回府?” 日暮时分,晚霞如火,楚辞也有些累了:“回府吧,吃饱了,就有些犯困。” 云烬温和浅笑:“我背你。” 第448章 有失威仪 楚辞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正要拒绝,身子蓦地一轻,人已经在云烬背上了。 她笑盈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高兴得忍不住要晃荡双腿:“要是被你的那些属下看到,不会有失你的威仪吗?” 云烬抿嘴一笑:“见到了也好,显得你更有威仪。” 楚辞身子一倾,在他颈间蹭了蹭,柔软的唇似有若无地轻触着,心口血潮一阵暗涌。 云烬的声音带了一点克制和沙哑:“阿楚,别乱动。” 太过高兴,以至于忘了此刻还在大街上,楚辞有些羞赧,“哦”了一声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阿烬,他们为何唤你公子,而不是世子?” 清淡的神色笼在暮色里,不见丝毫暖意,云烬眉间似有霜意:“云王府已覆,何来的世子?” 可燕帝并未褫夺他世子的封号,楚辞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云烬如今是长公主的世子,难怪他如此厌恶。 勾起云烬不开心的往事,楚辞心下懊恼,转开了话题:“阿烬,你跟我说说天璇城吧。” “好。” 听云烬说起,楚辞才知道,天璇城如今由云一掌管,天璇阁、天枢阁、天机阁,各司其职,除了云十三,云七和云十一皆在城中。 说了一路,楚辞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两人回到云府,云一带着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云烬拉着楚辞在主位上坐下来,目光落在云十三身上:“你不是在长安吗?” 云十三的目光从楚辞身上掠过,如实道:“属下听闻少夫人来了明州府,心想着公子可能会带少夫人回来,特意回来拜见少夫人,天机阁属下已安排妥当,公子请放心。” 这一句“少夫人”取悦了云烬,云烬满意道:“你办事,本公子自然是放心的。” 楚辞却有些难为情:“叫我宋姑娘便好。” 云十三道:“少夫人既已收了玉佩,便是我们的主子。” 楚辞看向云烬,云烬道:“你若不喜欢他们叫你少夫人,那就叫夫人吧。” 楚辞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 云烬又道:“你是天璇城的女主人,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便是。” 楚辞浅笑道:“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仰仗各位,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乡野女子能如此从容,众人的心里都不敢轻视小瞧了她,尤其是城门口发生的一切,他们也都已有耳闻。 这位少夫人不简单呐。 公子真是好眼光。 云一拱手笑道:“少夫人客气了,若有吩咐,我等自当尽心辅佐。” 天璇城上至云一,下至三大阁主都对楚辞很是恭敬。 云十一道:“属下已经将账册都准备好了,稍后就让人给少夫人送去。” 楚辞浅笑颔首:“有劳了。” 夜里,倾月捧着厚厚一叠账册过来,面无表情道:“宋姑娘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属下。” 倾月对她的敌意丝毫不加掩饰,楚辞不知她的敌意从何而来,淡淡道:“放着吧。” 倾月放下账册,却并未离开。 第449章 这重要吗 楚辞淡声问道:“还有事吗?” 倾月倒也直接,话语尖锐,暗带逼迫:“论家世,论权力,论容貌,你统统没有,于公子的大业,没有丝毫的助力,你若真心喜欢公子,就该离开他。” “家世、权力、容貌,你说的这些,我是没有,可这重要吗?只要阿烬认为我资格与他并肩而站,又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蕴含了冷冽的锋锐。 倾月僵了一瞬,冷笑道:“公子向来不近女色,对你另有不同,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那些世家贵女尚且入不了他的眼,宋姑娘觉得自己可以伴他几时?” 楚辞嗤笑一声:“有些人倒是想做新鲜玩伴,可惜啊,想尽办法,都得不到一丝青睐,比起这些人,我可谓是得偿所愿了,至于能伴几时,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心中不快,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再美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宋姑娘还是趁早离开公子,免得伤情难抑。”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账册已经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宋姑娘或许以为我钟情于公子,所以,才说这些令你难堪,但我对公子并无男女之情,大仇未报,公子需要的,是一个于他有益的助力,而非乡野村姑,若非看在姑娘对公子有救命之恩的情分上,我也断不会跟姑娘说这些。” 倾月说对云烬没有非分之想,楚辞是相信的,她看云烬的目光,和云一等人一样。 若心有倾慕,即便藏得再深,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她一个暗卫,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楚辞静静地看着她,眸心现出凌厉的微芒:“难道你还想杀我?” 倾月也不否认:“只要于公子有益,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倒是暗卫一贯的作风。 楚辞道:“难道因为我出身乡野,无权无势,所以不配拥有所爱?这是什么道理?我和阿烬之间的事情,连长公主都无权插手,你又凭什么?今夜之事,我可以不同你计较,但你也莫要觉得我好欺负。” 倾月显然是没有将她的警告放在眼里,临走前,还冷笑了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这种情况,通常不都是情敌吗? 倾月这是吃饱了撑着吗? 楚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得入神,云烬进来了:“夜深了,怎么还不睡?等我吗?” 说着,打了个呵欠,上榻躺下了。 楚辞静了须臾,问道:“你今夜要在这里睡吗?” 云烬拉过被子盖好,“嗯”了一声。 云烬几次三番占她便宜,她已经很淡定了,但她觉得自己不该再这么纵容。 “你睡吧。” 云烬见她起身往外走,问道:“你去哪儿?” 楚辞定定地瞧着他,带着一丝坏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房间,让给你了,我去你屋里睡。” 云烬一个拂袖,房门被关上了,楚辞黑着脸转过身来,就见云烬支颐侧卧,衣襟微微敞开,说不出的撩人。 第550章 从善如流 这是在色诱她吗? 楚辞的脸更黑了,额上青筋跳了几跳:“阿烬,你别得寸进尺!” “阿楚,我困了。” 声音里透着慵懒睡意,云烬衣袖又一动,灯灭了。 楚辞站在黑暗中,咬了咬牙。 云烬见她不动,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夜你都说了什么吗?我想起来了一件,你上来,我说给你听。” 灯都灭了,楚辞也知道今夜是赶不走他了,愤愤地爬上床榻。 云烬唇边勾起笑意,一把将她捞进怀里:“那夜,你说要与我夜夜共枕,我问你,要是你反悔了怎么办?于是,你便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怎么可能!”楚辞瞪他,“你休要糊弄我!” “我没有骗你。” “那为何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的秘密,你说自古女子都喜欢口不对心,说不要就是要,若是遇上脸皮薄的,就多坚持一下,哄一哄,便也从了,你还说,你很好哄。” 楚辞呆了呆,隐隐约约记起来,自己好像是做了这么一个梦,瞬间如遭雷劈。 顿了顿,略有些心虚道:“我那是做梦,梦话怎么能当真。” 云烬反问:“梦话为何不能当真?都是你亲口所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辞咬口不认:“当然不一样了,总之,做不得数,今夜就算了,明晚,你莫要......唔......” 楚辞抬手要推他,却被云烬捉住,吻罢,云烬低哑着声问道:“明晚莫要什么?” 楚辞喘息不定,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待气息稳了些,没好气道:“不是困了吗?怎还这么多话?” 云烬愉悦地抱着她,笑着道:“你是想稳住我,再另想它法吗?” 这种不要命的想法,楚辞当然不会承认:“我连秘密都告诉你了,又怎么会反悔,我不是那样的人。” 云烬蹭了蹭她的鼻尖,哑声道:“你我还未成亲,总要给伯母一个交代,我不会将你怎么样,但你要听话,嗯?” 都这样了,还叫没把她怎么样? 然,眼下也顾不得了,鼻息间,满是他清雅又灼热的气息,心头一直怦怦乱跳,楚辞觉得脑子里又是一片浆糊了,只能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云烬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明日,我要和云一去巡城,看哪里还需要整顿,你可要一同前去?” 说起正事,楚辞就冷静许多了:“明日我要查看账册,就不去了。” “我让十一来协助你。” “嗯。” “那明晚?” 果然正经不过两秒,楚辞脸颊一片滚烫,好在帐内一片漆黑:“等你回来。” “好。” 一夜过去,曦光落进来,云烬看她睡得熟,抚了抚她的脸。 他的指腹上有薄茧,抚过时,痒痒的,楚辞娇憨地哼了几声,在他手心蹭了蹭。 云烬唇角勾起一笑,起身后,放下帐帘,挡住了照过来的日光。 云烬吩咐下去,便没有人前来打扰,楚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刚进书房,云十一便来了。 第451章 装装样子 云十一还未出声,脸上就已经带了笑:“少夫人住得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可。” “一切都好。” 楚辞微笑,拿起最上面的那本账册翻看起来。 核对账本既枯燥,又费心神,云十一虽知道她有些本事,但她看得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一时间,云十一也猜不准,她是真的看进去了,还是只是装装样子。 见她忽然顿了一下,云十一试探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妥?” 楚辞手指在某处点了点,道:“这笔账对不上,差了十二两。” 云十一算了下,果真如此,心中暗惊,惊后又是赞佩不已:“是属下疏忽了。” 楚辞笑道:“账本一多,难免眼花缭乱,算错也是常事,届时让铺子补齐了便好。” 云十一讶然:“少夫人不担心是底下的人贪了吗?” “你掌管天璇阁,若是连震慑人心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要让阿烬失望了?” 一上午时间,楚辞就核对了大半,云十一对她越发地敬佩。 晌午的时候,楚辞留他一起用午饭,顺便跟他打听一点事情。 “云氏谋逆案,我听璟世子说过一些,说是长公主遭了谢家的算计,亲手揭发的,对吗?” 云十一神色一顿,片刻,点头:“虽说长公主是遭了算计,但云王府到底毁于她之手,这些年来,公子一直无法原谅长公主,他恨长公主,并非因为长公主揭发云王府谋逆,而是,长公主一直爱着王爷,两人鹣鲽情深,可最后,长公主却不信王爷。” 说到这里,云十一脸上露出了嘲讽。 长公主可以为云王爷去死,却不愿信他。 楚辞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即便长公主不相信父王,也应该顾忌阿烬,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你们可有去查?” 云十一摇头:“长公主是公子心底的一根刺,谁也不敢提起,公子没有下令,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长公主是云烬在这世上最亲的一个人,母子亲缘,血脉相承,不是因为恨意,便能割舍的。 若非在意,又何来的怨恨? 楚辞思忖许久,道:“让十三去查一查,此事先瞒着阿烬,若是阿烬知道后怪罪,自有我担着。” 云十一有些犹豫不定:“长公主是皇族中人,生来便有匡扶皇族的责任,她先是大燕的长公主,然后才是云王妃,少夫人为何觉得这当中会有隐情。” 云十一跟楚辞说了不少长公主的事情,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曾多数随云王爷一起征战沙场,可谓是一段佳话。 萧明璟曾说过,长公主掌管长安城半数的兵力,如此一来,楚辞倒了然了,长公主本身便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也难怪能掌管半城的兵力。 楚辞问道:“长公主手中的兵权,之前,可是归云王府所有?” “是长公主跟陛下求来的。” “长公主为何非要兵权不可?你可有想过?” 云十一思索片刻,突然神色一震,惊然道:“莫非是因为?” 第452章 睚眦必报 云十一惊得说不出话,但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 楚辞颔首:“没错,这些兵力,长公主是为阿烬而求的。” 云十一敛下心底的震惊:“少夫人的意思是,长公主也在查云王府的谋逆案?” 楚辞道:“她原本有丈夫疼爱,有儿子相伴,若不是谢家,她不会痛失所爱,不会母子成仇,不会有那许许多多的惨痛之事,她日日活在剜心之痛里,岂能轻易饶了谢家?” 这些年,不论收到什么消息,只要有关长公主的,天机阁都自动避开了。 不成想,长公主一直暗中查探,她是这世上最了解燕帝的人,却宁愿拂逆龙鳞,也要还云王府一个公道。 云十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辞又道:“那些将士忠于云王府,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势必会被打压,只有在长公主手中,才能保存实力,若有朝一日,因为谋逆案,阿烬拂了陛下逆鳞,长公主便可用手中的兵权,救阿烬一命。” 甚至云烬要跟谢家同归于尽的时候,长公主都会下令,屠戮谢家和二皇子满族。 云十一心中复杂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道:“少夫人放心,此事,我会和十一提起的。” “以后若有长公主的消息,你们直接传给我便可。” “是。” 用完午膳,两人回了书房,看着还有大半的账册,楚辞想起另一件事来:“能跟我说说倾月吗?” 云十一道:“少夫人别误会,倾月对公子从来就没有别的心思。” 楚辞倒了两盏茶,推了一盏给他,淡淡道:“我知道。” 云十一暗暗松一口气。 倾月办事利落,虽是女子,却不输给别的暗卫,和云十二一样,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也不想因为倾月心中的那点执念,让楚辞误会,以云烬的性子,若是倾月做了什么对楚辞不利的事情来,定然不容于暗卫营。 云十一一时觉得有些头疼。 “倾月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满门被灭,是王爷救了她,更是王爷替她报了仇,为报答王爷恩情,倾月自愿入暗卫营,所以,为王爷复仇,为云王府平反,是她心中的执念,她不了解少夫人,才会对少夫人有所误会,我一定会劝诫她的,还请少夫人原谅她一回,莫要跟公子提及。” 说起来,倾月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但不代表楚辞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 “过去之事,我不会追究,我虽不是暗卫营的人,但我和你们一样,睚眦必报,以杀止杀。” 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敲打。 云十一心头一凛,正色道:“属下定会管好倾月,不让她再冒犯少夫人。” 楚辞颔首,又继续翻看账册,两人核对了一下午,查出几笔有些许的出入,这些小事情,云十一自会处理,也不用楚辞操心。 看了一天的账册,眼睛有些酸涩,楚辞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云烬回来了,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楚辞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由问道:“怎这么晚才回来,今日还顺利吗?” 第453章 不吃亏吧 “去了一趟天枢阁,所以,回来晚了。”云烬抚着她的脸,扬唇浅笑,“想我了?” 楚辞道:“才没有,我是担心城中有事发生,明日,我们就不能回明州城了。” “不多住两日吗?” “得给陆老夫人行针,耽误不得。” “来日方长,等日后得了闲,我们再过来,看了一整天的账册累不累?” “不累。” “要不要再出去逛逛?” 天璇城没有宵禁,夜里也十分热闹,云烬拿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楚辞失笑:“还未入冬,我没那么柔弱。” 云烬系着披风的带子,眉眼温柔:“山中夜凉,听话。” 楚辞笑盈盈地挽住他的手臂:“你今夜要带我去哪儿玩?” “带你去看星星,走吧。” 天璇河畔停着一叶扁舟,两人上船后顺流而下,渐渐地,河面开阔起来。 两旁青山隐在夜色之中,隔得远瞧不真切,楚辞仰头,便见一轮明月遥挂天际,星河璀璨。 她不禁赞了一句:“真美。” 案上置了个红泥小火炉,水沸后,茶香袅袅,云烬端了一盏给她:“我也许久未见过这么美的夜空。” 楚辞将茶盏捧在手心里,扭头问他:“是父王带你来的吗?” 云烬“嗯”了一声,抬头遥望天上的星河银月:“父王年少时便上阵杀敌,世人都说他嗜血好杀,是个莽夫,那些人不过是嫉妒父王罢了,父王风华高雅,喜欢花下饮酒,雨时看书,雪日下棋。” 云王爷着实是个风雅的人,只怕做那些的时候,身侧都有长公主相伴,云烬却只字不提。 想来,不论是城中的那个馄饨摊,还是眼下的这一片星河,都是云王爷带着他和长公主一起游玩,所以,才会如此深刻难忘。 可越是难忘,心中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所以,她一定要早日查出当年的隐情。 静默了许久,楚辞抿了一口热茶,忽然道:“此情此景,怎能无酒呢,阿烬,你带了酒吗?” 深邃的眸光落下来,云烬凝视着她,问道:“你知道你喝醉了是什么模样吗?” 楚辞一边抿茶,一边笃定道:“我酒量虽不好,酒品却是不差,自是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来。” 唇边笑意微深,云烬道:“不知阿楚可还记得那句诗?” “哪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摸索。” “错了,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错了吗?”云烬垂眸饮茶,似笑非笑,“那夜,你喝醉酒,抱着我又亲又摸,吟的就是这句诗。” 脑袋“轰”得一下,楚辞静了一瞬,又静了一瞬,最后觉得这的确是她能吟出来的诗句,毕竟这里也没有一个诗人叫屈原啊。 她不禁默默地捂住了脸,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好,默默地说了句:“我喝醉了。” “嗯,”云烬总结道,“你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太好,还是喝茶的好。” 都喝醉了,她能做什么? 即便真做了什么,吃亏的也是她好不好? 楚辞移开手,忿忿地瞪着他,瞧着那张俊美如仙的面容,忽然在想,好像,她也不吃亏吧。 第454章 云烬护妻 两人泛舟河上,观星赏月,夜深后,楚辞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水风荡来,带来丝丝凉意,云烬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回去了。 楚辞醒来时,身上盖着软和锦被,她眯着瞧着帐外的日光,惺忪地坐了起来。 昨夜的事,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回来后,云烬似乎喂了她一碗姜汤。 姜汤的味道并不好,她不太想喝,将脸埋在他胸膛里,于是,云烬便亲自喂她。 云烬从屋外进来,就瞧见她坐在帐内,抬手抚着唇瓣,即便隔着纱帐,也能瞧见她脸上漫起的那抹桃色。 唇畔带了笑,云烬柔声道:“醒了,可觉得头痛?” “不痛了。”楚辞应了一声,又磨磨蹭蹭了半晌,才掀开帐帘下榻。 云烬已让人端来洗脸水,等她洗漱后,又陪着她一起用膳。 楚辞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抬眼见外面日头高起,不由道:“你早膳还没吃吗?” 云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吃了一点,看着你吃,又饿了。” 楚辞笑嘻嘻地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那你多吃点,肉肉的,才......” “公子,” 话还没说完,倾月就进来了。 楚辞连忙收回手,低头继续吃早饭。 云烬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倾月道:“公子今日是要回去了吗?” “是又如何?” “属下想同公子一道回去。” 楚辞差点被口中的粥呛到。 也不知道昨日云十一都跟她说了什么,竟让倾月有了这种打算。 她虽然好奇倾月接下来要怎么做,但是,她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淡漠的目光顿然凌厉了许多,云烬冷冷地看着倾月:“我虽不大管事,但府中诸事,乃至整个天璇城,没有我不知道的,阿楚不同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 倾月脸色大变,慌忙拱手请罪:“属下不敢。” “不敢?”脸上冷意更深了几分,云烬不疾不徐地说道,“你都敢劝阿楚离开本公子,还有什么敢的?” 倾月脸色又变了几变,当即跪了:“属下,” 然而,不待她说完,云烬衣袖一动,直接让她震了出去,倾月伏在地上,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来。 云烬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本公子认定的人,岂容你羞辱为难,别以为本公子不会杀你。” “阿烬,”见他杀伐凛冽,楚辞也走了出来。 云烬侧身看她,冷冽眸光已暖如日色:“她以下犯上,阿楚还要为她求情?” “那也罪不至死,”楚辞道,“你用手段震慑,底下的人虽然敬我,可心底却不认可我,我既然能做你的女人,自然也能凭我自己的本事,让他们信服我,敬重我。” 云烬扬唇一笑:“不愧是我的女人。” 说罢,又冷冷地看向倾月:“既有阿楚为你求情,自己去领罚便可,你在暗卫营的日子也不短了,应该知道,暗卫营容不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倾月身子一颤,脸色苍白道:“是,属下定会谨记本分。” 楚辞不由在想,若是长公主看不上她,不知道又会如何阻挠。 她也不想因为她,再加深云烬和长公主之间的怨恨。 然而,眼下,她更想知道的,云烬是如何得知倾月刁难她一事的。 第455章 生个怪物 楚辞想知道,便直接问了:“昨日,你不在府中,是如何知晓的?” 云烬牵着她的手进屋:“我让云五和云六跟着你,若是有人冒犯,直接让他们动手,何须费嘴皮子。” 这么一说,楚辞心下了然,同时又咯噔了一下:“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云烬顿了顿,眸光忽地幽深起来,“昨日,还发生了什么?” 她让云十三暗中调查长公主,也不知道云五有没有告诉云烬。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虚,楚辞垂下眼睫,撇了撇嘴道:“你让他们跟着我,那我做一点事情,他们都告诉你,我昨日说的那些话......” 楚辞哼了一声后,转开了。 “很威武霸气,是我的女人,”云烬将她揽进怀里,“你说,我是你的所爱,阿楚,我很高兴。” 小脸一红,楚辞将脸埋在他胸膛上,然后,用力地蹭了蹭:“忘记它!” “阿楚,你是害羞了吗?” 听着他这含笑的声音,鬼使神差的,楚辞竟坦然地“嗯”了一声,还抬起脸,柳眉一挑就道:“你别得意哦,我迟早也要听回来的。” “你想听,我现在也可以说给你听。” “现在不想听。” 等哪一日,他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得霸道又温柔,她才算真真正正扳回了一成。 楚辞心下这么想着,从他怀里出来,道:“既然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我有些事情找云一,很快就回来。” 云烬走后,楚辞探头往外一看,还未出声,半空里就传来云五的声音:“院子里没人。” 楚辞吓了一跳,转身就见云五站在桌旁:“姑娘可是要问我什么?” 楚辞肃声道:“你可告诉阿烬,我让十三查长公主的事情?” “没有。” 楚辞心下一松:“我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还是先瞒着阿烬。” “是。” 这两日在天璇城,楚辞玩得很是开心,离开的时候,倒是有一些舍不得了,云一带着众人送两人出了城门。 风和日暖,草木葱茏,大片的野花迎风盛放,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赏景,直到上了官道,才策马疾行。 进了明州城后,楚辞道:“我去给陆老夫人行针,你先回去。” “我等你。” “蓁儿一定会拉着我说会儿话的,况且,你这么好看,一定会有很多姑娘盯着你看,我才不想让她们看。” “好,我在家里等你。” 云烬先送楚辞去陆府,见她进了大门才离开。 陆蓁见着她自是欢喜:“姐姐,你这两日去哪儿了?我去宋府找你,也没个人在。” 楚辞微笑:“我见天气不错,出城游玩了两日,老夫人这两日可还好?” “祖母每日按时吃药,没什么大碍,倒是卫府,卫夫人派人来了两次。” “找我?” “姐姐不知道,卫府出事了,”陆蓁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现在人人都在说,卫少夫人生了个怪物,卫夫人找姐姐找得这么急,八成也是跟小小公子有关。” 第456章 层出不穷 那孩子是她接生的,跟寻常的婴儿一样,怎么突然就变成怪物了? 楚辞愕然道:“出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谣言?” 陆蓁道:“卫少夫人喜得麟儿,不少夫人上门恭贺,想借此机会攀上卫府,可谁知,小小公子不但浑身发黄,连眼泪也是黄的,听人说,眼瞳都是黄色的。” 楚辞闻言,心下了然,小小公子得了黄疸,人们不明所以,以讹传讹,就说卫少夫人生了个妖怪。 “妖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小小公子是病了。” “病了吗?” “此病症叫黄疸,虽然会全身发黄,眼瞳却是不会,别听外面的人谣传。” “回春堂是明州府最好的医馆,他们居然诊不出,可真是庸医,姐姐,你等下要去卫府吗?” “嗯。” 陆蓁目光热切地看着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小姑娘一副看八卦的神情,楚辞不由失笑:“卫少夫人还未出月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好奇。”陆蓁央求道,“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姐姐,好不好?” 楚辞无情地拒绝了:“好奇也不行。” 楚辞给陆老夫人行完针后,先回宋府拿药箱,然后去了卫家。 卫夫人一听她来了,亲自迎了出来:“城中谣言,想必宋姑娘也听了一二,还请姑娘救一救潇儿。” 楚辞浅浅一笑:“小小公子只是得了黄疸,服几帖药就会有好转,夫人也别太忧心。” 卫夫人欣喜万分,连忙让奶娘把卫潇抱过来。 卫潇哭闹不止,楚辞行了两针后,哭声便止住了,只是病了几日,有些恹恹的。 解开小衣裳,卫潇身上有不少抓痕,应该忍不住痒,自个儿抓的。 楚辞见他小肚子胀胀的,不由问道:“可有呕吐腹泻的症状?” 奶娘点头道:“今日已经吐过两次了。” 楚辞又问了几个症状,然后写了药方,道:“每日一帖,早晚两次分服。” 卫夫人接过药方,连忙让人去抓药。 楚辞道:“这一帖药喝下去,病症应该会有所减轻,我明日再过来看看。” 卫夫人心下感激,由衷道:“有劳宋姑娘了,姑娘一来,这头顶上的天都明朗了,姑娘真是潇儿的大恩人。” “这兴许就是我和潇儿小公子的缘分。”楚辞说着,去逗弄卫潇。 卫潇咧着嘴笑了。 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卫夫人也笑了。 楚辞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卫夫人亲自送到门外。 卫潇喝了药之后,果然好了很多,身上不发热,也不腹泻了。 又过了两日,身上的黄染也渐渐消退了,一时间,楚辞神医的名声更盛,不少人登门求医,云烬干脆带着她在城中游玩,或游湖,或赏花,或看杂耍,每日都不重样。 那些人没碰到人,便等在大门口,云烬带着她翻墙,翻得次数多了,楚辞翻起墙来,也很是利落。 不是她不愿出手相救,而是上门来求医的,都非重症,去医馆抓几帖药便能痊愈。 然而,令楚辞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手段层出不穷,为了请她诊病,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457章 沽名钓誉 那些人等不到楚辞,知道她要去陆府和卫府诊病,便在两府门口堵她,弄得楚辞不厌其烦,干脆不走正门,也直接翻墙。 近来,陆夫人也烦得很。 陆家生意做得大,人脉广,几乎整个明州城有名望的世家,都会有些交情。 那些人便借着这点交情,登门拜访,让陆夫人帮着引见,陆夫人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说楚辞近来不在明州城。 那些人不信,连续拜访了几天,都不见楚辞上门,卫家那边,卫夫人也让人去宋府请人,同样见不到人,那些人这才消停了。 可心中却生了怨恨,觉得楚辞不识抬举,很快,城中流言四起,皆说楚辞沽名钓誉,毫无仁心。 云烬眸色沉沉,吩咐云五去查:“查清那些人的底细,无须手下留情。” “是。” 云五也看不上那些世家的做派,如此龌蹉,实在令人不齿。 楚辞在一旁饮茶,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些流言,何必费心思计较。” 心尖尖上的人,他都舍不得让楚辞受半丝的委屈,又岂容他人欺负诋毁。 云烬蹙眉:“他们中伤你,你却还要为他们说话?” 楚辞托腮看他:“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在这个世上,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人,他人怎么想,怎么做,都跟我没有关系。” 云烬眸底透出笑意:“说得好,但我还是不许任何人诋毁你。”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谁家还没有一点龌蹉事,他们诋毁你,我便将他们做过的那些丑事公诸于世。” 阿烬这以牙还牙的手段,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楚辞笑嘻嘻地给云烬倒了一盏茶:“看来,明州城又要热闹一阵了。” 云烬润了口茶,忽地问道:“可有想过开个医馆?” 楚辞一怔,颓然地叹了一口,道:“想过的,不过,我想开一间既可以诊病,又能让病人休养的医馆,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有药可治,只是,要建这样的医馆,得汇聚天下名医,谈何容易。” 云烬摸了摸她的脑袋:“既是阿楚所愿,我自当助你得偿所愿。” 楚辞想要的医馆,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医院,但这样的医馆,所需的人力财力是不可估摸的。 她蹙了蹙眉心,道:“医馆所处之地,要往来方便,但又得是清静之地,不能扰了病人休养,而且占地极广,怕是不好找。” 云烬问道:“阿楚想建在何地?明州城,还是清河县?” 楚辞思索着道:“清河县没有这样的地方,若真要建医馆,明州城更合适一些。” “你把医馆的图纸画出来,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云烬从未让她失望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能办到。 若医馆真的建成了,天下名医汇聚于此,便可治天下之疾,到时候,不知能救多少人。 想想就热血沸腾。 楚辞眸光熠熠,光芒璀璨:“阿烬,你是不是要跟药王谷借人?” “嗯。” “我听阿澈说过,云家于药王谷有恩,可药王谷规矩繁多,怕是不会答应。” 第458章 真是刺激 云烬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药王谷若是不答应,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天下名医何其多,又不止药王谷一处。 云烬又摸了摸她的头,道:“药王济世为怀,一定会答应的。” 楚辞看着他,不解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我听说,这十几年来,药王谷又立了个新规矩,就是不给权贵诊病。” 药王谷有此规矩,也是因为苏氏当年之事,药王迁怒苏家。 苏老夫人近些年来缠绵病榻,多次上药王谷求医,皆被赶了出来。 药王如此憎恨苏家,若是知道苏氏还活着,还生了个医术卓绝的女儿,必然欢喜,药王身为楚辞的舅爷爷,又岂会袖手旁观。 只不过这些,云烬不打算告诉楚辞。 “药王谷向来有恩必报,况且,医馆一旦建成,也是造福于百姓。” “药王谷可有女医?” “女弟子倒是有,不过,医术还未大成,寻常病症倒也难不住她们,但若是疑难杂症,怕是有些棘手。” 她不可能常住明州城,还是得有个医术精湛的女大夫坐诊才行。 秀眉蹙了又蹙,云烬抬手在她眉间轻轻地揉了揉:“我给十三去封信,让他查一查,天下之大,高人辈出,定会找到的。” “嗯。” 既然决定要建医馆,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一连几日,楚辞除了去卫家和陆家行针诊脉,其余时间都在书房里画图纸,改了几遍之后,终于满意了。 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就见陆蓁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裙子上有不少泥尘,想必是翻墙的时候,摔下来弄脏了。 “姐姐,”陆蓁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这两日,明州城可热闹了,传了好几桩风流韵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云五出手,还真是快狠准。 楚辞心下感叹,脸上已经浮起笑容,问道:“都有哪些风流韵事?” 说起八卦,陆蓁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王家的大少夫人跟王三爷有一腿,两人外出私会,居然被王三夫人撞见,那场面,听说可精彩了,王三爷失了颜面,扬言要休妻,王家如今闹得鸡飞狗跳,王老夫人差点没被气死。” 叔叔睡侄媳,可真是刺激。 楚辞在明州城的时日虽然不短了,但对于那些世家却不是很了解,不由问道:“王三爷应该年纪不小了吧,大少夫人怎么能瞧上他?” “王家大公子脾气不好,一有不顺心的,就拿大少夫人出气,兴许是王三爷怜香惜玉,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陆蓁顿了一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要是王三爷最后真的娶了大少夫人,那就是真爱了。” 闹成这样,王家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大少夫人,即便王三爷休妻再娶,也断不可能会娶大少夫人,偷偷养在外面倒是有可能。 “还有哪家?” 陆蓁咧开嘴角,笑得颇为幸灾乐祸:“蒋家。” 蒋氏被休,蒋家一定把这笔账也算在了她的头上,所以,趁机散播谣言中伤她,楚辞并不觉得意外。 “蒋家出了何事?” 第459章 扔过来吗 陆蓁道:“回春堂的少东家莫炎,娶的便是蒋家二小姐蒋柔,两人成婚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子,那时候,莫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登门探望,莫夫人见侄女清秀可人,便动了让莫少公子纳妾的念头,谁知蒋柔算计了那姑娘,让她跟府里的一个小厮滚在了一起,那姑娘没了清白,只能嫁给那个小厮,如今,重新被翻了出来,听说是蒋夫人教唆的蒋柔。” 蒋夫人可真是个狠人。 “这种事情无证无据,蒋柔也好,蒋夫人也罢,都不会承认的。” “二叔和二婶和离后,外面一直有不少流言,皆说二婶失德,如今又出了这事,蒋家的名声一落千丈,黄了好几桩生意呢,听说蒋老爷气得都快头秃了。” 说到最后,陆蓁哈哈大笑起来,总结了一句:“娶妻还是要娶贤。” 楚辞倒了一盏茶,打趣道:“你还没及笄呢,就想得这么深远,况且,你又不是男子,没这方面的苦恼。” 陆蓁性子率真,也不扭捏,喝着茶道:“自古女子都要嫁人为妻,那我也想嫁一个疼我的正人君子嘛。” 楚辞微笑:“会有的。” “我也觉得我运气不太差,”陆蓁瞧见案上的图纸,看了好一会儿,“姐姐,你这是要建宅子吗?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楚辞也没瞒着她:“我想开一家医馆。” “姐姐,你要在明州城开医馆?”陆蓁喜不自禁。 “我在明州城开医馆,你就这么高兴吗?” “我可以经常来找姐姐啊,不过,这医馆也太大了吧。” 这医馆要是建成,一定是大燕最大的一间医馆,姐姐也太本事了。 “前面是诊室,后面这些都是病房,可以供病人疗养。” 楚辞拿着图纸讲解了一番,越往下听,陆蓁的眸光就越亮,在宋府呆了小半天,见天色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从后门离开。 楚辞对云五道:“蓁儿下次过来,帮她一把,她一个小姑娘,翻墙也不容易。” “是,姑娘。”云五点头应下。 于是,陆蓁第二天再过来的时候,就被云五拎着飞进来。 陆蓁莫名觉得兴奋,但还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拽我的领子,勒得有点难受。” 云五面无表情地走了,陆蓁追上去,抬手也想去拽云五的后衣领,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够都够不着,气得她鼓着腮帮子,直接拽住了云五的衣袖。 云五淡漠地转了过来,目光都点吓人:“何事?” 陆蓁心里发怵,但又不想输了气势,扬着下巴道:“你也觉得被人拽着难受是不是?下次哦,你不要再拽我的领子。” “不拽你领子,直接扔过来吗?” 陆蓁噎了噎,云五拂开她,走了。 陆蓁气呼呼地去找楚辞告状:“姐姐,那个大冰块,他太坏了。” 云五一个暗卫,杀人不眨眼,怜香惜玉什么的,他大概是不懂的。 楚辞安抚道:“我会跟他说的。” 暗卫的耳力本就灵敏,云六倚在树下,双手抱怀,戏谑笑道:“姑娘都这么说了,下次,你打算怎么把人带进来啊?搂腰呢?还是......” 第460章 医馆地契 云六还没说完,云五冷着一张脸抬脚走了。 “你这人也太无趣了。”云六抱怨了一句,跟了上去。 “既然你这么无聊,下次你带她进来。”云五瞥了他一眼,“我会和姑娘说的。”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你瞧热闹的时候,厚道了吗?” 触上云五冰冷的目光,云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嘛。” 陆蓁性子跳脱,好奇心还重,要是玩心一起要学轻功,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五把这个烫手山芋扔过来。 结果,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楚辞和陆蓁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正好瞧见云六跨坐在云五身上,云五双腿锁着他的脖子。 陆蓁惊呆住了,透过这个诡异的姿势,她似乎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唔”了一声后,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云五脸上。 她恍然大悟了:“我还以为你不懂怜香惜玉,原来你怜的香,惜的玉,是这一款啊。” 说着,还给了两人一个钦佩的眼神。 差点被口水呛到的云六:“......” 脸黑如炭的云五:“......” 两人快速分开。 楚辞当然知道两人不好那一口,但还是很好奇:“你们这是在干嘛?” 云六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在切磋。” “然后就切磋成那样了?”陆蓁满脸的八卦,一副“我不瞎”的神情。 云六也觉得再说下去,可能就越描越黑了,索性不说了。 然而,在陆蓁眼里,他这是心虚默认了。 她对云五道:“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下次我让你搂腰,你别再拎我的领子了。” 云五的脸更黑了:“谁跟你一样?” “你都是下面的那一个,” 收到云五的死亡凝视,陆蓁赶紧捂嘴。 这一份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骤然被人撞见,他一时难以自处,所以才恼羞成怒。 陆蓁一副“姐们加油,我看好你”的表情,甚至还斟酌着安慰他道:“虽然是有些惊世骇俗,但人活着,最重要是求得所爱,你......” “闭嘴!”云五咬牙低斥,沉着脸走了。 云六讪讪一笑,也走了。 陆蓁一脸懵,扭头看着楚辞:“姐姐,我安慰的方式......不对吗?” 楚辞好笑道:“他们没什么的,大概是在研究什么新武学。” 陆蓁尴尬:“是我误会了啊?难怪他那么生气,姐姐,” “嗯?” “他明天会直接把我扔进来吗?” “不会。” “那就好。”陆蓁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云烬回来了,陆蓁便走了,临走前,想跟云五道个歉,可怎么也找不到人,便作罢了。 楚辞给云烬倒了一盏茶,笑着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云烬递了一张地契给她:“兴建医馆的事,我交给十二,明日他过来,把图纸给他便成。” 楚辞惊呆了,云烬买的这一块地是在城东,靠近大明湖,大明湖风景秀美,还有一片杏花林,用来建医馆最合适不过。 只是,这块地不是有银子就能买下来的,不然,早就有人买了建别院了。 楚辞问道:“阿烬,你是如何买下来的?” 第461章 翻身机会 云烬道:“我去找卫大人,告诉他,你要建医馆,他一高兴就让人办了文书,过了地契。” 兴建医馆,于民有益,何况,楚辞于卫家有恩,于情于理,卫大人都会帮忙。 医馆的事情是解决了,接下来便是招揽名医,楚辞问道:“药王谷可有回信?” “药王答应了,派了八名弟子过来,其中两个是女医,十三传信来,说明月谷有个隐世的女大夫,医术很是精湛,就是脾气不太好。” “隐世高人大多脾气古怪,只是这明月谷在何处?” “明州和安州的交界处。” “卫潇和陆老夫人都已经没大碍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去明月谷。” 云烬颔首。 第二日,陆蓁照例被云五拎着领子翻过墙来,因为昨日误会他之事,陆蓁也不计较他的粗暴,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他:“这是我做的糕点,你尝尝。” 云五淡漠道:“我不吃甜食。” “不甜的,我只放了一点点的糖,”陆蓁把食盒往他手里一塞,就跑开了,“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啊。” 云五闻言,脸色黑了不少。 云六瞧了热闹,慢悠悠地从树下走过来,赞赏道:“这小姑娘是个性情中人,虽说是大家小姐,却一点也不娇蛮,实在是难得。” 云五木着脸,没什么表情。 云六见他走了,提起食盒就跟了上去:“你的糕点。” “送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六打开食盒,捏了一块咬了一口后,连忙吐了出来:“这丫头怎么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云五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意。 云五居然笑了。 因为一个连糖和盐都分不清的小姑娘。 触上云六惊悚的表情,云五当即沉了脸,又是冷冰冰的模样。 云六:“......” 陆蓁得知楚辞要去明月谷,当即表示也要一起去,被云大公子无情地拒绝了。 那一身清寒霜意,让陆蓁觉得这俊美如仙的公子很是吓人,便也不敢再提。 两人离开前,云十二到了,楚辞把医馆的图纸交给他。 为了尽快将医馆建起来,云烬下令在年前完工,之所以这么赶,就是要震慑那些心思不正之人,让他们知道楚辞不但有银子,还有后台。 云十二当日就下令施工,于是,整个明州城都知道楚辞要在大明湖畔建医馆。 “宋神医要开医馆了,真是太好了。” “难怪她前阵子都不在府里,那些说她沽名钓誉的,真是太过分。” “有宋神医坐诊,以后谁还去回春堂,回春堂的大夫医术不怎样,药费却贵得很。” 城中议论纷纷,最尴尬的,便是回春堂。 不论是陆老夫人的消渴症,还是卫潇的黄疸,回春堂都束手无策,一旦医馆建成,回春堂的生意势必会遭到碾压,别的不说,就凭楚辞神医的名号,就能抢走回春堂大半的生意。 回春堂人心不稳,莫家的上空也好似笼了一层阴霾,气氛沉凝得很,莫炎和莫老爷一筹莫展,愁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都快愁秃了。 蒋柔却觉得她翻身的机会来了。 第462章 野心太大 因为当年的事情被揭了出来,虽然蒋氏咬口不认,可莫炎认定是她陷害了表妹,对她是无比的冷淡,再加上她多年来无所出,莫炎隐隐有了休妻的念头。 楚辞如今是蒋家的眼中钉,新仇旧恨,蒋柔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 只要她除掉她,那医馆势必建不成,就能保住回春堂的生意,她成了莫家的大功臣,莫炎自然会回心转意。 蒋柔打定主意后,回了一趟蒋家,跟蒋夫人商量。 自从和离后,蒋氏郁郁寡欢,蒋夫人忧心不已,简直就是恨毒了楚辞:“这贱人本事大得很,我们得从长计议。” 蒋柔道:“莫家如今也在想办法,母亲,这事拖不得,我们一定要在莫家想出办法之前,就弄死那个贱人。”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我们必须得小心行事,稍有行差踏错,你就再无翻身的机会,柔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蒋柔想起自己如今在莫家的处境,脸色狰狞了一下:“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即便相公不休了我,可他也会纳妾,要是让那些狐媚子生下孽种,一定会爬到我头上来。” 说起这件事情,蒋夫人也觉得头疼,莫家是开医馆的,可看了这么多年,蒋柔的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 蒋夫人原本想让楚辞帮忙诊一诊,可蒋家的野心太大,联合钱氏谋害陆老夫人,事败后,两家结了仇,蒋夫人自然没有脸面请楚辞看诊。 沉吟许久,蒋夫人道:“真让那些狐媚子生下庶子,你是嫡母,大可养在自己膝下,这时日久了,自然与你同心,既然莫家也在想办法对付那贱人,不如,我们先隔岸观火。” “母亲!” “急什么?”蒋夫人看了她一眼,问道,“那贱人为何能拿下大明湖畔的那块地?” 蒋柔心神一凛:“那贱人的背后有卫家撑腰?” 蒋夫人目光眯了眯,神色之中满是算计:“做人最重要的是要顺势而为,如今,卫家和陆家都站在她那一边,我们硬碰不得,谁说对付她就一定得取她的性命。” “母亲的意思是?” “若是那贱人身败名裂,即便医馆建成了,也影响不了回春堂丝毫,莫家父子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莫炎还不得对你死心塌地?” 蒋柔脸上一喜,给蒋夫人倒了一盏茶:“还是母亲厉害。” 蒋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谆谆叮嘱道:“你日后在莫家万事顺着莫炎的心意便可,你是蒋家的二小姐,有蒋家给你撑腰,只要你不让人抓住把柄,莫家还不敢休你。” 蒋柔绞了一下手里的锦帕,愤愤道:“难道他要纳妾,我也不管吗?” “他要纳妾便让他纳妾,那些狐媚子再得宠也是个妾,莫家要是不想惹人笑柄,断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可我不甘心!” 蒋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不甘心又如何?等你到了母亲这个年纪,自然懂得男人的恩宠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再多的恩宠,也抵不过正室的位置,莫家的事情,母亲自会为你筹谋,但你要切记,万不可再走错半步,明白吗?” “是,母亲。” 第463章 引狼入室 楚辞和云烬正往明月谷而去,并不知道蒋家和莫家的谋算,一路上,云烬跟她说了不少那女大夫的事情。 女大夫姓温,自小父母双亡,和祖父相依为命。 祖父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告老还乡后,便在明州城开了一家医馆,收了个弟子,那弟子不是别人,正是莫老爷。 莫老爷和温大夫日久生情,温太医便给两人定了亲。 有一年,温太医一病不起,便想让两人尽快成婚,谁知在大婚当日,来了一拨人抢亲。 温大夫这才知道,莫老爷是回春堂的少东家,本就有婚约,因为觊觎温太医的医术,才扮成药童接近温太医,温太医见他在医术一道上颇有天赋,便传他衣钵,谁知竟是引狼入室。 温太医怒火攻心,当日便病逝了。 温大夫对莫老爷恨之入骨,但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更无权无势,如何斗得过回春堂,待温太医入殓后,便关了医馆,隐居明月谷。 楚辞不禁有些唏嘘,对莫老爷也是鄙弃不已。 什么日久生情,不过只是一种手段,他再有天赋,若非亲近之人,温太医怎么可能倾囊相授。 “回春堂用这种手段,还真是卑鄙。”楚辞愤然道,“他不但害死了温太医,也毁了温大夫的一生,难怪她脾气不好了,这搁谁,谁受得住。” 云烬道:“温大夫性情大变后,也有人来明月谷求医,她一概避而不见,能不能请她来医馆坐诊,怕是要看机缘了。” “万事皆有因果,她隐世明月谷是因为心中有恨,或许,这恨意便是我们要的机缘。” 两日后,到了明月谷,两人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树干上。 明明日光正盛,楚辞却觉得有阵阵凉气扑面而来:“这地方怎么这么阴森啊?” 云烬牵起她的手,缓步朝林中走去:“求医的人多了,温大夫便养了些毒物,任何想要进谷的,一个不慎便会丧命于此。” “自古医毒不分家,也不知道温大夫到底养了多少毒物。”楚辞不怕毒,但毒物,她怕。 那些毒蛇毒虫,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楚辞警惕地看着四周,风过时,那“沙沙”声,越发清晰。 她侧耳听了片刻,问道:“阿烬,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云烬看着被她紧紧抱住的手臂,语中带笑:“你若害怕,不如我背你。” “我我我......我不怕。” 云烬抬手拂掉她肩上的落叶,笑着道:“别怕,我在。” “嗯。” 楚辞紧紧地跟着云烬,越往里走越是阴森,还隐隐有一股腐臭味,那“沙沙”声越来越近,只见一股黑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而来。 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楚辞连忙跳上云烬的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蝎蝎蝎子,阿烬,好......好多的毒虫,还有蛇,怎怎......怎么办?” 看着越来越近的毒物,云烬道:“抱紧我。” “嗯。”楚辞又抱紧了一分。 云烬施展轻功,一路踩着树干落脚,就这么飞了一路,偶尔碰到有毒物,也被他扫落了。 等出了林子,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楚辞略微惊诧。 第464章 毒发身亡 眼前,兰花丛丛,花色绚丽,各具姿态。 “这么美的景致,才不负明月谷之名。” 楚辞从云烬身上下来,往前走了几步,脚步顿了一下。 云烬问道:“怎么了?” 楚辞指着一块大石,大石后面露出了半个骷髅头:“那里好像有一具骸骨。” “过去看看。” 两人过去一看,当真是一具骸骨,云烬道:“可能是被毒虫咬了,毒发身亡了。” 楚辞面色微凝。 有人闯谷,温大夫不可能不知道,她明知有人中毒,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丧命,而无动于衷。 如此冷心冷情,看来,想请她出谷坐诊,机会不大了。 可再不可能也要试一试。 “既然遇到了,那把他埋了吧。” “嗯。” 两人挖了个坑,把骸骨埋了之后,又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看见一间竹屋。 两人刚一进院子,有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身黑衣,面容姣好,神情却很是峻冷,大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楚辞拱手见礼:“前辈,” 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温大夫打量了一番,冷声道:“能进到这里,倒是有些本事,可我早就不给人看病了,你们走吧。” 楚辞道:“我们不是来请前辈诊病的。” 温大夫心中讶然,面上却是冰冷无绪:“那为何事?” “晚辈在明州城开了家医馆,听闻前辈医术精湛,想请前辈前去坐诊。” “这里没有大夫,你们另找高明吧,”温大夫沉着脸,转身进屋,“不送。” 楚辞急得上前两步:“前辈一身医术,若无所为,不觉得太可惜吗?” 温大夫冷冷转过身来:“你们来此求我,是想让我济世为怀?” 楚辞道:“晚辈只是觉得行医救人,不负初心罢了,想当初前辈学医,也是为了济世为怀吧?” “初心?”温大夫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哂笑道,“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别人是生是死,于我而言,又有何相干?我为何要救他们?” 楚辞默然。 温大夫看了她片刻,忽然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可瞧见外面的尸骸了?” “嗯。” “埋了?” “是。” “那人毒发的时候,嚎了一天一夜,我嫌他吵,就把他毒哑了,他垂死挣扎了两日才死,小姑娘,你有这个仁心,你去济世为怀,但别算上我。” 楚辞静静地看着她,平静道:“因为莫老爷吗?” 许久没听人提起这个负心汉,乍然从楚辞口中听到,温大夫的脸色狰狞了一下,盯着楚辞的目光也阴鸷了许多。 “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贱人。” “因为恨他,所以,也恨所有人,你觉得是医术害死了温太医,不论多少人前来求医,你都见死不救,对吗?” 温大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是动怒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再不走,莫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我所建的医馆,是诊病与休养为一体,一旦医馆建成,回春堂至少流失半数以上的生意,前辈既如此恨他,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他是如何一点一点地陷入绝境,又是如何一点一点失去所有的吗?” 第465章 解毒之法 温大夫若有所思,似乎被说动了。 楚辞继续道:“当年,他尽得温太医的衣钵,却不知恩图报,还用从温太医那儿学来的医术,将回春堂越做越大,这些年,他过得风生水起,而前辈却因为心中仇恨,将自己困在这谷中,公平吗?” 温大夫目光微深,冷嘲道:“你倒是很会揣摩人心。” 楚辞浅笑:“我只是觉得,我们各取所需,医馆建成后,还有药王谷的弟子也会前来坐诊,届时名声大噪,回春堂也无力回天。” 温大夫诧异道:“你连药王谷的人都请来了?” 楚辞点头。 “既然你连药王谷的人都请来了,又何须我坐诊?” “妇人之疾,男大夫终归是不便。” “想我坐诊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竭力办到,前辈请说。” 温大夫目光转向云烬,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心上人?” 楚辞答道:“未来夫君。” 温大夫忽地一笑,说得坦然:“这些年来,我最见不得有情人,我这里有瓶毒药,只要他喝下去,我就答应你。” “既然前辈无心相助,我们也不强人所难,打扰了。” 楚辞淡淡说道,拉起云烬的手就要走。 云烬却拉住了她:“这点毒还难不倒你,我信你。” 楚辞当即冷了脸色,恼道:“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解了你的寒毒,这些年,毒入骨髓脏腑,你的身子早已亏损得厉害,你不惜命,我还不想守寡呢!” 温大夫眼底的光亮得惊人,急问道:“你解了寒毒?” “关你何事!”楚辞怼了过去。 这小丫头看起来温婉柔美,脾气竟这么大,温大夫嘴角一勾,笑了:“有点意思。” 这些年,她一心钻研毒术,自然也知道寒毒乃天下奇毒,除了音神医,无人能解。 她越发觉得楚辞有趣:“音神医是你什么人?” 楚辞呛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是想请我出谷坐诊吗?” “你都不用医术救人了,还问音神医作甚?” “那是我的事情。” “那告不告诉你,也是我的事情。” 这丫头怎么这么气人? 不就是让他的情郎以身试毒吗? 至于这么记仇吗? 她连寒毒都能解,难道还解不了她的毒? 温大夫被噎得心口疼,道:“你若是告诉我音神医的下落,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楚辞眼波一横,哼道:“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万一我告诉你音神医的下落,你又拒绝我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温大夫本想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但这么多年来,她见死不救,想必这丫头也不会信她,一时便抿嘴不言。 云烬道:“我们不认识什么音神医,不过,前辈若是答应前去坐诊,我们可以告知解毒之法。” 温大夫不信:“你们若是不认识音神医,为何能请来药王谷的人?” “实不相瞒,晚辈的先祖于药王谷有恩,药王谷之所以答应,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前辈只是好奇解毒之法,那解毒之人是不是音神医,又有什么重要的,不知前辈考虑的如何了?” 第466章 猝不及防 温大夫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解毒之法,我要知道,毒药,你也得喝,我倒要看看,这世间是否真有情深不悔的傻子。” 云烬二话不说,当即服下毒药,楚辞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楚辞又气又急,在他身上一阵乱摸,从左边的衣袖,摸到右边的衣袖。 云烬嘴角噙着笑意:“阿楚,你又占我的便宜。” 楚辞恼然地瞪着他,但见他面色发黑,显然是毒发了,便也不舍得骂他。 “解毒丸,你带了吗?” “带了。” 云烬“嗯”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 楚辞连忙倒了两粒让他服下,又握着他的手腕诊脉:“可觉得血气翻涌,心口绞痛?” 云烬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让她如此忧急,只觉得自己喝的不是毒药,是蜜糖了。 楚辞迟迟没听到他回答,抬头看他:“你看我作甚?毒坏脑子了吗?” 云烬身子一歪,软软地靠在她肩头:“有一点。” 他这个姿态,大半是装出来的,但楚辞的心还是软了,伸手抱住了他。 她虽然恼了温大夫,但眼下有求于人,语气还算和气:“今日看来是要叨扰前辈了,不知可还有多余的房间?” 温大夫手一抬,指了一间:“那边还空了一间。” “多谢前辈。” 楚辞扶着云烬进屋,将他放到一张竹榻上,然后取出银针,开始行针。 “虽然已服下解毒发,怕是还有余毒未清,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熬药。” “嗯。” 楚辞一走,云烬就呕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这毒不知道从多少毒物身上提炼而出,霸道得很。 云烬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污血,双腿盘坐,调了调气息。 隔壁便是药房,药材倒是齐全,楚辞从木架子上取了几味药,开始熬药。 药味飘散开来,温大夫走了过来,道:“我这里都是解毒圣药,你倒是不客气。” 楚辞一边看着炉火,一边戏谑道:“前辈有心考验,我总不好叫前辈失望。” “你是如何解了寒毒?” “是不是我告诉你解毒之法,你就答应去坐诊?” “自然。” 楚辞便把解毒之法告诉她,温大夫说了句“原来如此”,随即问道:“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楚辞笑了:“前辈若是反悔,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少了个大夫,可对前辈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温大夫挑着眉梢,冷笑:“你打算如何让我生不如死?” “当初,莫夫人既然来抢亲,定是恨毒了你,虽说几十年过去了,但若我将你交给莫家,莫夫人会如何对付你,”楚辞顿了顿,脸上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温大夫若有兴趣,也可试一试。” 温大夫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怕我借医馆之名,报复莫家,给你惹祸吗?” “只要前辈还记得自己是个医者,记得医者仁心,你惹什么祸,我给你兜着便是。” “口气倒是不小。” “谁让我男人太厉害了呢。” 猝不及防磕了一把糖的温大夫:“......” 第467章 不近人情 药熬好后,楚辞端进去给云烬。 云烬直勾勾地看着她:“阿楚,我中毒了。” 楚辞眉梢扬了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给你熬了药,快喝了它。” 云烬虚弱道:“我现在浑身无力,等下喝。” “哦?是吗?”楚辞看了他一眼,“那一定很难受吧?” “嗯,我刚才还吐了一口血。” 云烬蹙了蹙眉心,一副忍痛忍得好辛苦的模样。 那一大口黑血,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楚辞并未看到血迹,便以为他在诓她。 之所以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云大公子的性子,即便是受再重的伤,也会费尽心力瞒着她,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的,多半是装模作样。 这么一想,楚辞没好气道:“谁让你不听劝,非得去喝毒药。” 云烬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这样不显得我对你更情深似海吗?” 楚辞低眸瞧着他苍白的俊脸,一时又有些心软,把药端到他面前:“药凉了更苦,快喝吧。” 云烬捂着胸口皱眉道:“你喂我。” “还装?” “我没装?”云烬费力地坐起来,软软地靠在她肩上,“我难受,阿楚,” 说着,还抱住了她的手臂,亲昵地在她颈间蹭了蹭:“这药苦不苦啊?你喂我,是不是就没那么苦了?” 楚辞暗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好像真的吃他这一套呢。 “你坐好。” 楚辞扶着他靠在软枕上,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 云烬含笑凝视着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她喂来的汤药。 “不好好喝药,看我作甚?” 云烬仍静静地凝视着她,一刻都舍不得移开:“这药好甜,你放蜂蜜了吗?” 楚辞笑问:“那能好好喝药了吗?” “你喂我,就能。” 喂完后,楚辞抬袖擦了擦他的嘴角,道:“你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云烬握着她的手:“一个人,睡不着。” 楚辞脱了鞋子,在他身边躺下,轻拍着他:“睡吧,我陪你。” “嗯。” 云烬笑意温柔地抱住了她。 奔波了两日,楚辞也累了,没一会儿倦意上来,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云烬睁开眼睛,瞧着她酣睡的面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将脸颊上的碎发拂到耳后:“我装一装柔弱,你就心软了,你这样心软,以后遇到坏人了,该怎么办?” 随后支着颐,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道:“看来日后,得把你牢牢锁在身边才行。” 楚辞在睡梦中,往他怀里蹭了蹭,那熟悉的气息令她安心,又睡得更深了些。 因为云烬中了毒,两人便在明月谷住了下来,养了两日,毒清得差不多了,便启程回明州城。 温大夫送了她们一人一个香囊:“将香囊戴在身上,那些毒物便会自动避开。” 楚辞接过:“多谢前辈,等医馆建好,我再派人来接前辈。” 温大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楚辞把香囊戴在云烬腰间,感叹道:“温大夫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云烬牵着她的手:“走吧。” 第468章 水神动怒 临近明州城的时候,日头正高,两人在茶寮里歇脚,顺便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 茶寮外进来两个人,在隔壁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人嚷道:“小二,来壶茶,再来一些包子。”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很快就端着茶水和包子过来,“两位客官,请慢用。” 其中一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啧啧道:“大前天,大明湖又有人落水,可真邪门。” 楚辞吃面的动作一顿,抬眸和云烬相视一眼,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游湖时,一不小心落水,也算不得什么怪事,怎么就邪门了? 两人继续听着,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可不是,这都不知道第几个了,现在都没人敢去大明湖游玩了。” 另一桌的人听两人谈论,也搭了一句:“自从宋神医在大明湖畔建医馆,就不断有人落水,我听说,是因为坏了大明湖的风水,水神发怒了。” “我也听说了,我今日路过大明湖,瞧见工匠还在建医馆,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要我说,宋神医就不该建医馆,要是再触怒水神,明州城的老百姓都要遭殃了。” 什么水神发怒,不过是有人见不得她建医馆,设局谋算她罢了。 百姓最是迷信,也容易人云亦云,事情再发展下去,背后之人借机暗中煽动,怕是要惹来全城百姓的围攻了。 那些人聊得起劲,干脆两桌并成一桌,楚辞扭头问道:“宋神医建医馆,也是想造福百姓,为何水神会动怒?”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可能是扰了水神的清静,所以,水神发怒,以示警示。” “那落水之人,可还活着?” “救的及时,没什么大碍。” 如此说来,落水之人和背后设局之人,必然是一伙儿的。 歇了一会儿后,两人又继续赶路。 楚辞问道:“阿烬,你怎么看?” 云烬道:“此事怕是跟莫家脱不了干系。” “嗯,我也这么想,虽然之前,我得罪了一些人,但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生病呢,我建医馆,于他们而言,并无坏处,用不着如此费心算计我。” “唯有莫家,”云烬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莫家为了保住回春堂的生意,绝不会让医馆建起来。” 得知莫老爷做的那些坏事,楚辞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若是真的看重温太医的医术,大可退亲,再上门求娶温大夫,可他却用不入流的手段,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唯今之计,先找出那几个落水之人。” “莫家在明州城树大根深,光凭那几人,还不足以对付莫家,想要破了此局,还得另想它法。” 进城后,两人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大明湖畔。 大明湖水波粼粼,一片清寂,除了工匠在建医馆,四周再无其他人。 工地进展很快,不过七八日,有些已经初具雏形了。 云十二见两人过来,拱手见礼,然后,问道:“公子可是听到城中的谣言了?” “不错,事情可查清楚了?可是莫家所为?” 第469章 肆意妄为 云十二点头:“正是莫家,那几个落水之人,属下也都已经查清楚了,都是城中寻常百姓,落水时,都是他们自己跳进水里的,因而,便有谣言,说他们被水神迷了心智。” 这也是此局的高明之处。 神志清醒之人,有哪个会跳湖。 楚辞眯起眼睛,默然了片刻后,问道:“莫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谣言一起,卫大人便下令彻查,莫家怕露出马脚,这几日倒是安分。” 想必是卫大人也察觉出谣言背后的阴谋,念及她之前相救卫潇的恩情,所以,才会派人彻查。 如此也好,有官府介入,莫家便不敢肆意妄为。 想到了什么,楚辞道:“下次,再有人落水,就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云十二会意,点头应了一声:“是。” 从大明湖离开,两人共乘一骑,慢悠悠地往宋府而去。 看着路人投来的目光,楚辞忽然笑道:“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在街上逛一逛?” 云烬唇间扬笑,带着宠溺:“也好,总该让有些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是啊,我们不给莫家机会,莫家又岂会出手,我想,莫家还等着再添一把火呢。” “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在城中逛了大半日,哪里热闹,往哪里去,甚至还特意从回春堂前路过。 没过多久,莫家就已经知道两人回来了。 莫炎抑制着心底的激动,对莫老爷道:“她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如今城中谣言未散,我们趁热打铁,给她致命的一击。” 莫老爷捧着茶盏,沉吟不语。 莫炎眉头一皱,问道::“爹,你在担心什么?” 莫老爷道:“卫大人插手此事,我们鲁莽不得。” 说起这个,莫炎也是气恨,如果不是卫大人介入,他们也不用如此束手束脚。 莫炎道:“只要我们行事小心一些,别让卫大人抓住把柄,自然大事可成。” “嗒”地一声,莫老爷将茶盏搁在案上,道:“按计划行事。” 莫炎嘴角扯出一丝阴笑:“事情闹大之后,就算是卫大人,也不能罔顾民意,爹,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妥当,这医馆不用我们动手,就有人替我们拆了它。” “如此最好,”莫老爷道,“你派人盯住宋府,一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莫炎却不把楚辞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医术好一点的乡野村姑罢了,仗着有陆家和卫家撑腰,才能在这明州城占一席之地,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在大明湖畔建医馆。 这一次,他要让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被莫家盯上的两人,依然悠哉悠哉地在城中游玩,去醉云楼吃了一顿之后,又去彩云班听了一出戏,入夜后,一时玩心大起,还去赌坊玩了两把。 楚辞心情大好,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赌技也这么好。” 云烬含笑看她:“不过是赢了一点银子,你就这么高兴?” “今日玩得尽兴,当然高兴了。” “那还想去哪儿玩?” 楚辞突然一脸坏笑:“去莫家吧。” 第470章 有怨报怨 楚辞抬头遥望夜空。 这月黑风高的,果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大好时机。 深更半夜的,莫炎正抱着自家小妾风流快活,想着一举得男,莫家也好后继有人。 这些年,他简直比那犁地的牛还勤快,可惜啊,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有动静。 云烬带着楚辞进入莫家后,听到莫炎房里的动静,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抱着楚辞在前院大厅的屋顶上坐了下来。 楚辞纳闷:“你这是要赏夜色吗?” 云烬自然不想让那种事情,污了她的耳朵,淡淡道:“突然觉得明州城的夜色挺好看的。” 举目望去,灯火点点,从高处往下望,就好像是落入人间的星火。 楚辞却心中有异,狐疑地望着他:“我们来莫家可不是赏夜色的,阿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长夜漫漫,不急。”云烬脱了外袍披在她身上,“你冷不冷?” “你别岔开话题,老实说。” “我是觉得今夜天象有异。”云烬眸光幽深,落向无尽的暗夜。 楚辞不懂天象,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道:“这黑漆漆的,有什么异常吗?” “过两日会有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楚辞心中一动,明灿眸光在暗夜中熠熠发亮,“阿烬,我想到还击之策了,莫老爷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当年做的恶事,也有报应上身的一日。” “你是说温家之事?” “他既然想借鬼神之事对付我们,那我们也用鬼神之事,坏他根基。” 楚辞心下激动,连迎面而来的夜风,都不觉得冷了,此刻再看着明州城的夜色,觉得简直就是人间盛景。 莫炎折腾了大半夜才消停,云烬耳朵一动,没有再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后,抱着楚辞飞身而下。 楚辞更兴奋了:“我刚才瞧见莫家后院有个池塘,池塘上有棵大树,阿烬,你把莫老爷父子吊在树上。” “好。” 莫老爷和莫炎正做着美梦,突然被人吊在树上,吓得两人大喊救命。 楚辞双手抱怀,悠悠笑道:“莫府上下都已经被点了昏睡穴,你们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莫老爷和莫炎乍然瞧见楚辞,脸色大变之后,勃然大怒:“私闯民宅,你们好大的胆子!识相的,赶紧把我们放了,兴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不追究此事。” “阿烬,”楚辞笑眯眯看着云烬。 云烬会意,当即松了松绳子,莫老爷和莫炎“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砸起了大片的水花。 两人吓得惊慌失措,无奈手脚被缚,根本挣脱不开。 等差不多了,云烬将两人拉上来,楚辞笑容可掬,问道:“还要追究吗?” 夜风一吹来,两人打了个寒颤,在风里瑟瑟发抖。 莫老爷冷得连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过离开几日,城中便在谣传水神动怒一事,我实在好奇,就想见识一下,水神动怒是怎么样子。” 第471章 心知肚明 莫老爷和莫炎齐齐变色,但到底是纵横商场的生意人,莫老爷很快镇定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辞不答反问:“你心里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卫大人查不出来,我却知道是你所为?” 莫老爷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无凭无据,便是诬陷。” 楚辞笑了笑:“我是没有证据,但我又咽不下这口气,就只好来找你们出出气。” 莫老爷差点被这话噎出一口老血。 莫炎目眦欲裂,怒骂道:“贱人,你......” 身上的绳子一松,莫炎“扑通”一声,又砸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窒息过去。 “炎儿,炎儿,”莫老爷见水面没了动静,又慌又怒,阴沉地盯着楚辞,“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楚辞将他的原话奉还:“无凭无据,便是诬陷。” “你!”莫老爷气噎,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你们到底想怎样?” “说了呀,就是来出口气的,”楚辞说着,眸光往水面一瞧,道,“莫大公子快不行了,现在换你了。” 莫老爷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掉进水里了,云烬把莫炎拉了上来,莫炎当即咳出好大一口水来,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楚辞背着手,笑眯眯地问道:“落水的滋味好受吗?” 莫炎心中怒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别猖狂!” 楚辞仍眯着眼笑:“我初来乍到,你们对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也无妨,来日方长,你们总有机会知道本神医的脾气。” 莫炎心头一跳,突然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楚辞问道:“你后院是不是有很多女人?” 莫炎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却很是警惕:“关你何事?” 楚辞浅然一笑:“落水一事是揭过了,可你们散布谣言,这事还没完呢。” “你......你......” 莫炎脸色大变,哆嗦着嘴皮子,“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辞笑着道:“水神动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可你后院的女人那么多,却无人有孕,外人却是不清楚,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很乐意与民同乐的。” 莫炎大抵猜到楚辞想干什么了,真让她那么做了,他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你敢!” “你们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天道好轮回,这世上之事,只有我不想做,却没有我不敢做的。” “......” 玩得差不多了,云烬把莫老爷也拉了起来,要是在树下被吊一夜,估计得脱层皮。 莫炎看着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莫家,气得差点吐血,任他怎么喊,莫家上下静悄悄的,那些人就跟死了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有人醒了,莫炎和莫老爷却已经神志不清,全身发烫,莫家上下一片人仰马翻。 之后,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莫炎毕竟年轻,一帖药喝下去,再睡上半天,再醒来时,缓过来了许多。 然而,等他听到外面的流言,当即吐了好大一口血,气晕了过去。 比起水神动怒,莫炎不行的流言,可刺激劲爆多了。 第472章 一场好戏 这些年,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被抬进莫家,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莫炎不行的消息一传出来,街头巷尾,酒肆茶楼,议论得热火朝天。 就连莫家的下人出去采办,都被人指指点点,吕大夫今日上门诊病,更被传成是为莫炎诊看隐疾。 然而,事情还没完。 莫家闹鬼了。 蒋柔昨夜留在莫炎房中,一大早起来,瞧见莫炎的模样,吓得当即放声尖叫。 她这一叫,下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马冲了进来,往床榻上一看,也险些惊叫。 蒋柔尖叫的时候,莫炎就已经醒了。 因为流言一事,脾气躁怒得很,又瞧着下人们一个个见鬼的表情,身上涌动着阴怒的气息:“怎么?连你们也来看本公子的笑话?” 下人们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谁也不敢说话。 还是蒋柔开口了:“去去......去拿面镜子过来。” 丫鬟战战兢兢地递了一面镜子过来,大气都不敢出:“公子,” 莫炎看着镜子里的一颗大光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然而,这还不是最惊悚的。 “相公,” 蒋柔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不少,她握住莫炎的手,往上抬了抬,于是,莫炎瞧见了他光溜溜的脑门上,还有一个血红的手指印。 莫炎浑身抖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吓的。 他狠狠地摔了手中的镜子:“谁干的?” 下人们心惊胆战,全说不知情。 蒋柔抬手给他顺气,温柔小意道:“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不宜动怒,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莫炎面色阴沉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蒋柔连忙吩咐下人伺候莫炎洗漱,然而,那鬼爪印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怎么洗都洗不掉。 莫炎暴怒,一把打翻了丫鬟手中的水盆。 蒋柔心下也是毛骨悚然,今日风有点大,吹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阴气森森。 “大公子,不好了,”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瞧见莫炎锃亮的脑袋,以及脑袋上那狰狞血红的鬼爪印,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滞住了,转而,慢慢浮上了更深的恐惧。 莫炎恼怒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老爷,老爷......” 管家咽了咽口水,瞧着莫炎的脑袋,欲言又止。 莫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我爹也跟我一样?” “是。” 能在莫家来去自如,又跟莫家有仇的,还如此气人的,也就只有楚辞了。 莫炎原本还只是怀疑,如今,莫老爷也被剃了头发,莫炎更加确定。 他气得咬牙切齿,招来心腹,吩咐道:“让那些人尽快行事,本公子要让那贱人知道,得罪本公子到底是什么下场!” 如此诡异的事情,绝不能外传,莫夫人下令谁都不许提起,然而,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莫家坏事做多了,所以,才闹鬼。 流言愈传愈烈,回春堂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楚辞心情大好。 云烬说,今日会有天狗食日,正是对付莫家的大好时机。 楚辞正想去找云烬,云烬进来了,笑道:“走,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第473章 什么好戏 虽然已经安排妥当,借着天狗食日演一出好戏,但眼下时辰未到。 楚辞疑惑道:“什么好戏?” 云烬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一路往城东而去,在大明湖畔停下。 虽然快十月底了,但明州城却无多少寒意,这些时日,因为水神动怒的谣言,很少有人再去游湖,但今日,大明湖畔却有不少人,很是热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家出手了。 嘴角勾起冷笑,楚辞下了马车:“莫家的动作挺快的嘛。” 云烬道:“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两人在湖边漫步,走过一座拱桥,瞧见远处围了一群人,隐隐约约有喧哗声传来,听得不是很真切。 走近了,才看见一个书生站在湖边,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掉进湖里,神情呆滞得好像中邪了一般。 “莫不是水神附体了吧?前些时候,那些人落水前,也是这副模样。” “造孽啊,在哪里不能开医馆,非要在大明湖畔。” “宋神医不是明州城的人,要是水神降下惩罚,她可以一走了之,我们可就得遭殃了。” 人都是自私的,这么一煽动,已然有了民怨。 楚辞面上波澜不起,一步步朝那书生走去。 议论声戛然而止,纷纷看向她。 楚辞走到书生身后,抬手就要将他推进湖里。 众人被她这一动作惊住了,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原本神情呆滞的书生,竟然避开了,一脸惊惶地看着她。 “你作甚要推我入水?” 楚辞“咦”了一声,睁着明净的眼眸,讶然道:“你不是水神附体吗?怎么又没事了,是水神走了吗?” 书生目光一飘,当即凶神恶煞地怒斥道:“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敢谋害本座,好大的胆子!” 人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唯有楚辞还上前了一步。 “神仙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你怎么这么凶?就算我冒犯了你,可你是水神,就算掉进水里,也不会有事,可你刚才,”楚辞眨了一下眼睛,“你刚才是害怕了吗?” 哪来的小丫头,也忒伶牙俐齿了。 “放肆!” 书生怒然厉喝,企图能吓退楚辞。 楚辞却问道:“凡人很脆弱的,你仙泽深厚,他怕是会受不住,要是折了寿元,你会遭雷劈吗?我听说,神仙犯了错,都是要受雷罚的。” 书生都快气炸了。 眼见着事情要搞砸了,隐在人群里,企图煽风点火的同伙,开口了:“仙上,您是有什么要事吗?” 书生顺着台阶下了,义正言辞地怒斥道:“尔等在湖畔大兴土木,坏了这一方的风水,导致水族蒙难,若再不停工,休怪本座不怜苍生!” 一口一个本座,入戏可真深呐。 他一说完,人群就一阵骚动,人们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 “仙上动怒了,我们决不能再让医馆建下去。” “宋神医为医不仁,这种人再留在明州城,迟早会给明州城招来祸端。” “赶走宋神医,还明州城一个太平。” 第474章 通风报信 民怨如此沸腾,要不是知道是莫家的手笔,楚辞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眼见着那些人杀气腾腾地冲去医馆,楚辞淡淡地看着那书生,声音不大,却叫那些人都停住了脚步。 她只问了一句:“你真是水神?” 书生眼神飘忽,强自镇定道:“本座不是水神,难道你是?” 楚辞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是水神,那就好。” 书生脸色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我的医馆坏了大明湖的风水,让水族蒙难,这么大一个罪名,我可担不起,只好同你讨教讨教。” 楚辞话音一落,云十二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把将那书生摁进了水里。 书生大惊失色,不停地挣扎。 这这这......这也太粗暴了叭! 人们都傻眼了,那些同伙也被吓住了,一时都不敢吭声。 等那书生快窒息的时候,云十二将人拽了上来,楚辞似笑似讽瞧着他:“水神仙上,我的医馆当真坏了大明湖的风水吗?” 书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自己满头满脸的水,苍白着脸,惊惶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我是掉水里了吗?” “你是谁?” “在下张衡,是府学的学子。” 楚辞勾着唇角,笑得嘲讽:“这么说,水神走了。” 张衡一脸的茫然:“什么水神?” 旁边有好心人提醒道:“你刚才被水神附体了。” 张衡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惊道:“我我......我被水神附......附体了?” “水神仙上刚才可是威风得很,怎么被人按进水里就怂了,现在的神仙,都这么地欺软怕硬吗?” 楚辞这一番哂笑,让众人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们刚才还以为水神会发怒,弄死宋神医呢,毕竟水神是神仙,宋神医只是个凡人,没道理水神被吓走了啊。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想到了什么,再看张衡时,眼神就有些不一样。 张衡的目光又闪了闪,对楚辞道:“是姑娘救了我吗?” “嗯,是我。”楚辞双手抱怀,笑得戏谑,“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张公子打算如何报答我啊?” 袖中的双手攥了攥,张衡真挚道:“张某一介书生,别无所长,姑娘若是不嫌弃,张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楚辞打量着他:“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做什么?平白浪费我的米粮。” 差点被说成废物的张衡:“......” 皱眉想了片刻,楚辞又道:“不过有件事情,我没琢磨明白,还请张公子能如实相告。” “姑娘请讲,若是张某知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请张公子说一说,到底是谁让你来演这么一出戏。” 张衡脸上闪过慌色,转开了目光:“姑娘这话,张某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有关系,我会让你明白的。”楚辞言笑晏晏。 云十二再一次将张衡摁进了水里。 那些同伙见事情有变,就想偷偷地溜走,结果被云五和云六拎着扔在了楚辞面前。 楚辞含笑问道:“去哪儿啊?回去通风报信吗?” 第475章 怕了怕了 楚辞的手段,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的乡野丫头都这么地凶残粗暴吗? 那些人两股战战,不想承认自己怂了。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我想起家里还有事,不能走了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楚辞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人,“你呢?你又为什么走?家里也有事吗?” 那人咽了咽口水,道:“我娘还等着我买米回去做饭,我,我要去米铺。” “嗯,这理由也不错。”楚辞把目光转向第三个人。 那人绞尽脑汁想了个自以为滴水不漏的说辞,谁知楚辞的目光只是从他身上扫过,落向了张衡。 不配回答的第三人“......” 楚辞悠悠笑道:“看见他了吗?做人,还是诚实一点的好,免得受苦,你们说,是不是?” 这到底是哪来的女魔头,怕了怕了。 几人齐齐点头:“姑娘说得是。” 然后,不用楚辞开口,几人就跟倒豆子一样,全都交代了。 “姑娘明鉴,是莫家大公子让我们这么做的,他让我们配合张衡。” 几人一交代完,云十二就将张衡拽了上来。 楚辞问道:“这下,能想明白了吗?” 不该说的,那几人都说了,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当即也交代了:“是莫大公子让我假扮水神附体,煽动百姓,拆了你的医馆,再将你赶出明州府。” 事情都水落石出了,吃瓜群众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他们刚才是被人利用了? 莫家可真不是东西! 羞愧和愤怒涌上心头,有人道:“姑娘若是要报官,我们可为姑娘作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报官可就不好玩,她和云烬精心准备了一场好戏,怎么就能不上场呢。 楚辞带着张衡等人去了回春堂,吃瓜群众也跟了过去,浩浩荡荡的,把回春堂吓得够呛。 吕大夫认识楚辞,客气问道:“宋姑娘这是做什么?” 楚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莫老爷和莫大公子呢?” “老爷和大公子感染风寒,正在府中休养,不知宋姑娘找我家老爷有何事?” 楚辞指着张衡等人,道:“他们说,莫大公子指使他们诬陷我,我来找莫大公子对质。” 吕大夫惊愕道:“竟有这事?” 不管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得很惊讶,楚辞都没为难他,只道:“你去告诉莫大公子,一炷香内,要是他还没过来,我可就要去报官了。” 吕大夫不敢再耽搁,火急火燎地跑去莫家。 喝了两盏茶,楚辞就见莫老爷和莫炎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楚辞瞧着两人头上的发套,由衷地叹了一句,这发套不错,很逼真。 莫炎竭力克制着心底的怒火,才没冲上去掐死她。 还是莫老爷沉得住气,问道:“吕大夫都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依我看,一定是有人挑唆你我的关系,想看我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才设了这么一个局。” 楚辞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一旁的案几上,不疾不徐道:“既然莫老爷觉得是有人设局,挑拨离间,想必今日之事是没有结果了,那我就不叨扰了。” 莫老爷还在纳闷楚辞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等他听见楚辞接下来的吩咐后,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 第476章 没这么蠢 楚辞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云十二和云五云六把人带去府衙,她要报官。 楚辞笑容可掬地看着莫老爷:“既然这事扯上了莫家,还要劳烦莫老爷和莫大公子同我一起去一趟衙门。” 这事本就是莫家指使,重刑之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莫老爷脸上带着笑,言语之间,全是为楚辞着想:“卫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无需劳烦卫大人,莫家在明州城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宋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给我一些时日,我定当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宋姑娘以为如何?” 楚辞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下来:“莫老爷这是在告诫我见好就收,莫要得罪你这名门望族吗?” 虽然是有这个意思,但你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莫老爷气得够呛,却还得陪脸笑:“宋姑娘这话言重了,我也是一番好意。”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莫家可脱不了干系,莫老爷不避嫌吗?” “我莫家清清白白,行得正做得直,又何惧流言蜚语。” “这两日听了不少流言,似乎都跟莫家有关,我还以为莫老爷忙得脱不开身呢。” 莫老爷脸色有些不自在,讪笑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无稽之谈,又何必理会。” 楚辞笑吟吟地看向莫炎,关切道:“听说莫大公子有隐疾,可要我替你诊一诊,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莫炎差点把手中的茶盏给捏碎,阴鸷道:“谣言而已,宋姑娘莫不是信了吧?” 楚辞好心好意地劝道:“颜面这种东西最是无用,既不能带来子嗣,又不能驱鬼辟邪,莫大公子也无需讳疾忌医,不行就是不行,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心底怒火滔天,莫炎咬着牙,硬生生地忍下了:“宋姑娘的好意,本公子心领了,本公子好得很,就不劳宋姑娘费心了。” 莫炎到底行不行,吃瓜群众也很好奇,但见他面色狰狞,额角青筋暴跳,便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表情落在莫老爷眼中,只觉得气血不顺,连忙转移话题:“医者父母心,宋姑娘医术卓绝,若能在明州城开医馆,也是百姓之福,明州城有那么多医馆,又何曾见过回春堂打压谋算过谁,既然回春堂牵连其中,我自是责无旁贷,一定将事情查清楚,给宋姑娘一个交代。” 楚辞抬眼往外看。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如今却是暗了许多。 既然时机成熟了,楚辞笑着道:“既然莫老爷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有劳莫老爷多费心了。” 居然就这么松口了? 莫老爷惊疑不定,但见楚辞脸色并未异色,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管她有什么打算,这件事情既然由他来查,那就好办多了。 楚辞起身告辞,莫老爷亲自送到门外,吃瓜群众都看傻眼了。 他们还以为两人会针锋相对,撕破脸呢,怎么最后是握手言和了? 这事摆明了就是莫家在设局算计,怎么莫老爷说几句,宋神医就信了呢? 宋神医没这么蠢啊! 第477章 求条活路 众人正疑惑着,就见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有暗影慢慢遮住了太阳。 有人惊恐地指着天上的太阳:“天狗食日!” 人们看着缺了一大半的太阳,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这时,一阵怪风吹来,人们只觉得阴气森森。 半明半暗间,有个老者从长街尽头走了过来。 莫老爷瞧清来人后,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脸上满是惊骇慌乱和不可置信,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温温温......温太医!鬼鬼......啊......有鬼啊......” 人群里,自然也有人认了出来,长街之上瞬间就有些混乱,人们惊慌四散,尖叫连连。 莫老爷也想逃,可他整个人就好像被定住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温太医朝他走来,越走越近。 背上的冷汗早已将衣衫浸湿,莫老爷两股战战,颤着声音道:“师师......师父,你......你怎么上......上来了?” “老夫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今日,有些事,你不记得了,可老夫记得,莫有成,你欠我温家的,老夫要你百倍偿还。” 这一字一句,就好像是从地狱里传上来的一样。 惊恐到了极致,莫老爷双腿一软,就给跪了:“师父,我知道错了,当年我年轻气盛,一心想把回春堂做大,做错了一些事情,我很后悔,我一直都很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你以为老夫还像几十年那样好骗吗?” “师,师父......” “你这种人腌臜卑鄙,为达目的不折手断,老夫给过你机会了,你却贼心不死,今日,老夫定要为世人除了你这个祸害。” 说到最后,满是阴森怒气。 莫老爷身子颤了颤,痛哭流涕道:“求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做个好人。” “老夫当年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温家才会沦落至此。” 温太医衣袖一拂,一阵阴风朝莫老爷和莫炎袭来,两人头上的发套被吹走了,露出了光溜溜的脑袋,以及血红的鬼爪印。 温太医冷怒道:“老夫警告过你了,可你今日不也是去算计那个小姑娘了吗?” 他一直以为是楚辞搞的鬼,原来,他真的被鬼剃了头啊。 莫炎两眼圆睁,一口气没提上来,吓晕过去了。 楚辞出声问道:“前辈这话何意?” 温太医目光从张衡等人掠过,落在楚辞身上:“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还问老夫何意?” 楚辞皱了皱眉心:“莫老爷说,是有人挑拨离间,想坐山观虎斗,还说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我一个交代。” 温太医冷笑:“他的话你也信?” 楚辞气恼至极,眸光冷然地盯着莫老爷:“行得正坐得直?莫老爷的脸皮可真是厚,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事情已经败露,莫老爷只得咬牙认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是我利欲熏心,我不该为了保住回春堂的生意,设局算计,可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我只是想将你赶出明州城,你医术好,有神医之名,在何处不能开医馆?宋姑娘,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第478章 你的脸呢 莫老爷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无耻的一个人。 楚辞险些被他气笑了:“你心术不正,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你毁我名声,到底是谁不给谁活路?” 莫老爷被噎得哑口无言。 楚辞冷声道:“刚才,你若是敢做敢认,给我道个歉,澄清谣言,我便不计较了,可你毫无悔过之意,甚至还想蒙蔽事实,人在做,天在看,就好像有些东西,是你强取豪夺得来的,过了几十年又如何?终是会有报应的!” 原以为她年纪小,心肠会软一些,没想到,她根本不好糊弄。 这一瞬间,莫老爷忽然知道,楚辞跟温太医一样,今日都不会放过他了。 莫老爷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颤抖着的肩膀,大笑了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凭自己的本事,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我没有杀人放火,我没有伤天害命,这明州城,有多少人,都是我救活的,我做大回春堂,不过是想救更多的人而已,我没有错!” 莫老爷看着已经崩溃了,但楚辞知道,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如此不要脸的话,你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医者救人本就是本分,你做大回春堂不过是想要敛更多的财,你回春堂的诊费可不低啊,区区一帖风寒药,一样的药材,竟比其他医馆足足贵了二两银子。” 被揭了老底,莫老爷的神情更加阴郁:“我打开门做生意,不赚点银子,喝西北风吗?” 楚辞哂然一笑:“过了今日,你可能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回春堂名声扫地,过了今日,恐怕不会再有人上门诊病了。 思及此,莫老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不过是散布一点谣言,卫大人即便要治罪,也不过是打我几个板子罢了,我关了回春堂,卖了铺子,照样能东山再起,至于师父......” 原本遮着太阳的暗影,正一点一点地消退,天光也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光亮照在他脸上,哪还有半点惊恐恭敬之色,他得意地看着温太医:“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人间的事,师父您老人家还是放下吧,人鬼殊途,小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孽障!” 温太医怒喝,人们还以为他会手刃莫老爷,却只见一道残影掠过消散了。 天光之下,朗朗乾坤,哪还有半点鬼影。 温太医是暗卫假扮的,只不过是想击溃莫老爷的心理防线,让他在极度恐惧之下,承认自己散布谣言,诬陷楚辞。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温太医便可功成身退,莫老爷心思深沉,等他缓过神来,定会察觉事情有异,绝不能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楚辞淡冷无绪道:“众目睽睽,莫老爷既然什么都承认了,那就去府衙走一趟吧。” 莫老爷咬牙切齿道:“你不让我好过,以后,你也别想好过!” “莫老爷这话说得奇怪,你又不是皇帝老子,凭什么明州城你一家独大?你自己心胸狭隘,阴险卑鄙,却还要怪起旁人来,莫老爷,你的脸呢?” 第479章 千好万好 莫老爷原以为最多就是打一顿,谁知卫大人直接把回春堂给封了。 回春堂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板子还没打下去,莫老爷就大口大口地吐血了。 莫老爷本就有病在身,又受了惊吓,在重重刺激之下,被抬回莫家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莫夫人连忙让人去请大夫,吕大夫一诊脉,断定莫老爷中风了。 楚辞并不觉得他可怜。 比起他,温太医和温大夫更可怜,更无辜。 天气晴好,楚辞和云烬坐在紫藤花树下晒太阳。 云烬喝了口茶,淡淡道:“莫家现在到处请大夫,都说治不好了。” 楚辞捏着一块紫萝糕咬着:“治不好也好,至少能安分一些。” “莫有成病了,还有个莫炎,莫家不会善罢甘休。” “莫炎虽然狠辣,却不如莫老爷深沉,是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足为惧。” 云烬淡淡地“嗯”了一声:“有我在,确实不足为惧。” 差点被糕点噎到,云烬瞟了她一眼,倒了盏茶给她:“我说的不对吗?” 楚辞眼底漾起笑意,一边抿着茶,一边笑望着他:“有你在,我自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云烬满意,拿起案上的书卷,慵懒地看了起来。 楚辞捏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我今晨收集了一些花露,做了这紫萝糕,你要不要尝尝?” “有点甜。” “甜吗?我就搁了一点蜂蜜。”楚辞咬了一小口,“不甜啊。” “可能是我刚才尝错了。”云烬倾身过去,在她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确实没那么甜。” 楚辞脸上浮起一抹淡绯,漫出清艳的颜色来,俱是潋滟笑意。 她忽然感叹道:“幸好你之前不近女色,不然,得有多少姑娘栽在你手上。” 云烬抚着她的下巴,微微抬高:“你呢?” 一颗小心心扑通扑通乱跳,楚辞想避开些,却被云烬紧紧地揽住了腰,声音变得又低又哑:“阿楚,你还没回答呢。” 楚辞眼睫微微一颤,脑子里空白一片。 多少人说她伶牙俐齿,可她却觉得在云烬面前,她真的被他吃得死死的。 美色在前,她脑子一热,就在他唇边亲了亲,触到他有些急促的气息,便大着胆子噙住了他的唇。 漫天落花中,云烬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这一次,显然是情动了。 直到两人都快喘不上气来,云烬才微微睁开眼睛,眸色深暗,却又炙热如火:“是我栽你手上了。” 楚辞垂着眼睫,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栽我手上不好吗?” 云烬唇边笑涡浅绽:“好,栽在自己喜欢的女人手里,本公子乐意,本公子选中的夫人,自然是千好万好,举世无双。”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有眼光?” “你我之间,还分彼此吗?” 云大公子说起情话来,楚辞向来都招架不住,冷静了片刻,从他怀里出来。 楚辞正襟危坐,端着茶盏低头抿茶,却又偷偷觑着他的神色,说起另一件正事。 第480章 轻易化解 楚辞道:“过几日,便是卫潇小公子的满月宴,卫夫人派人送来了帖子,蓁儿明日约我去锦衣阁挑选衣裳,我可能要出去大半日。” 云烬颔首“嗯”了一声。 自从明月谷回来,楚辞能感觉到,云烬似乎比往日更粘她了。 明日,她出门,还是大半日,他居然没有说什么。 楚辞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阿烬,你中邪了?” 冰雪一样的面容,清隽带笑,云烬挑着眉问道:“是你我刚才......阿楚食髓知味,想同我继续探讨一番吗?那明日便留在家里,我们再一同研究研究。” 她自诩是个正经人,云大公子清冷自持,也绝非登徒子,怎如今变得这般浪荡? 楚辞默默捂脸,须臾,又放下手,静静地瞧着云烬,斟酌着道:“听人家说,若是中邪的话,拿筷子来夹一夹手指,邪祟受不住痛,就跑了,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云烬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本公子既已栽你手上,自然想同你多亲近亲近,夫妻之间的情趣,你不懂,我日后慢慢教你。” 楚辞扬眉,带着几分戏谑:“你不也没成过亲吗?怎就懂了?” 云烬温情脉脉地凝视她:“情之一事,沾上了,就懂了。” 楚辞狐疑道:“是这样的嘛?为何我不懂?” “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漫漫一生,本公子教到你懂。” 楚辞莫名觉得心动,笑嘻嘻地“嗯”了一声。 云五从前院过来,恭敬地站在廊下,并未过来,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云烬目光落去,问道:“何事?” 云五道:“莫夫人求见。” 莫老爷中风不治,莫家急了,便想上门求楚辞出诊。 莫老爷有此下场,是他自作孽,居然还有脸皮求上门来。 云烬漠然道:“随便打发了便是。” “外面很多人围观,属下怕有损姑娘名声。” 之前,莫老爷不折手断,在外人眼里,确实可恨。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弱者,她若不出手相救,那些人就会站在道德最高处,指摘她冷血不仁。 莫夫人怕是想到了,所以,才故意挑了个人多的时候上门求医。 若她婉拒了,便坐实了沽名钓誉,心胸狭窄的恶名。 若她答应了,却不尽心为莫老爷诊病,世人便会觉得她这个神医虚有其表,不过尔尔。 当真是好算计! 楚辞扭头对云烬道:“我出去看看。” 云烬点头,却看着云五,淡淡道:“莫家若是不知好歹,莫有成也不必活着了。” “属下明白。”云五拱手道。 楚辞并未将莫夫人请进门,而是站在府门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冲莫夫人微微一笑:“虽然莫老爷做的不厚道,但既然卫大人已结了案,事情便是过去了,莫夫人不必亲自登门谢罪。” 谁要登门谢罪? 莫老爷会中风不治,全是这贱人害的,她掐死她尚且来不及,又岂会自降身份,跟一个乡野村姑赔罪? 莫夫人莫名恼火。 她精心安排的这一切,岂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化解了。 第481章 姿态很低 莫夫人姿态放得很低,开口说道:“宋姑娘也知道我家老爷他中风了,城中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此番登门,是......” 楚辞打断了她的话:“夫人虽然和莫老爷是夫妻,但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莫老爷是莫老爷,夫人是夫人,莫老爷之罪,莫夫人无需揽在自己身上了,谢罪就算了,莫夫人请回吧。” 说罢,要转身进门。 “宋姑娘,留步。”莫夫人急声叫住她,提着裙裾上了台阶。 楚辞转过身,笑容可掬道:“夫人不必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便我要追究,也该是莫老爷负荆请罪。” 莫夫人见她提到莫老爷,顺着她的话,哀戚地抹着眼泪,哽咽道:“老爷如今中风在床,怕是......” 楚辞宽慰道:“都说祸害遗千年,莫夫人也不必太担心,莫老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莫夫人的哽咽声,就这样被梗在了喉咙里,一同哽住的,还有涌上来的一口老血。 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能敛下眼底的狰狞,讪笑道:“那就承姑娘吉言了。” 楚辞笑着道:“我听闻,莫老爷和温大夫成亲之日,莫夫人亲自带人去抢亲,夫人可真是女中豪杰。” 莫夫人最恨别人提起这一段,脸上的笑容简直快要维持不住:“宋姑娘怎会突然说起这个?” 楚辞道:“城中医者济济,就说原来的回春堂,便有不少名医,为何会治不好小小一个中风,归其原因,便是当年这一桩婚事,温太医含恨而终,冤魂不散,自然要前来索命。” 莫夫人神色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心虚道:“鬼神之说,向来都是无稽之谈。” “前几日,温太医还借天狗食日,要取莫老爷性命,莫老爷和莫大公子的脑袋上不是还留着一个血红的鬼爪印吗?” 楚辞话音一落,人们窃窃私语,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温太医既然化成厉鬼,决心要复仇,又怎么会让大夫治好莫老爷的中风之症? 如果当年不是莫夫人来抢亲,莫老爷和温大夫结成夫妻,温太医就不会含恨而终。 归其原因,是莫夫人不知廉耻,居然上门抢亲,莫老爷有今日,也全是莫夫人害的。 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莫夫人一刻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走了。 楚辞唇角扬笑,抬脚进了大门。 云五关上门之后,跟在她身后,由衷地赞道:“姑娘真是厉害。” “我不过是提前练练手,以莫夫人的段位,还太低。” 云五听不明白,讶然道:“练手?” 楚辞突然叹道:“我出身乡野,无权无势,长公主定然不喜,这婆媳关系,自古就是一大难题,我得攒攒经验,到时候才好游刃有余。” “公子一定会护着姑娘的。” “虽然我也想找一个时时都能护着我的如意郎君,但我也不能事事都依赖阿烬,女人之间的问题,还是要女人自己来解决。” 云五默然。 楚辞脚步忽然停了一下,问道:“长公主一事,十三可有传消息过来?” 第482章 得罪两家 云五摇头:“时隔多年,要查起来并不容易,何况要查的人还是长公主。” 楚辞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让天机阁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了。” 万一长公主有苦衷,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告诉云烬,那势必是不想让云烬知道。 若是察觉天机阁在查她,一定会抹掉所有的痕迹。 莫夫人灰溜溜地走了之后,深知是请不动楚辞,便没有再登门。 第二日,楚辞和陆蓁一起去锦衣阁挑选衣裳首饰,却没想到碰到了蒋柔。 陆蓁压低声音,啧啧道:“莫家如今这个情况,她居然还有心情挑选衣裳?” 楚辞看着她手里的那件紫色襦裙,道:“那件衣服倒是挺好看的。” 陆蓁讶然道:“难道她要一同去参加卫潇小公子的满月宴?卫夫人好像并没有宴请莫家。” 楚辞并不放在心上,不以为意道:“莫老爷中风,回春堂被封,莫家现在的日子可不太好过,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女儿,兴许是蒋夫人怜惜蒋柔,叫她一起出来散散心也说不准。” 陆蓁却不这么认为,不屑道:“我总觉得这两个女人要搞什么大事情,蒋夫人可不是什么慈母,儿女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谋利的工具。” 楚辞看中一支镶金梅花赞,想着买回去送给阮氏,闻言后,不由顿了一下。 楚辞和蒋夫人只见过一次,对蒋夫人也不是很了解,陆家之前跟蒋家是姻亲,陆蓁既然这么说了,足见蒋夫人是个利欲熏心的人。 如果她和蒋柔要搞幺蛾子,那首当其冲的,不就是她? 陆蓁见楚辞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楚辞敛下眼中思绪,神色如常地笑了笑:“我正苦恼该给我阿娘挑支什么样的簪子,我阿娘喜欢素雅的,可我见这里的簪子,大多都太过华美。” 陆蓁便叫来了掌柜,问道:“你们这里可有素雅一些的簪子?” 陆蓁时常和陆夫人一起过来,是锦衣阁的常客,李掌柜自然认得她,当即满脸笑容地问道:“两位今日来得可真巧,正好有一批新货到了。” 李掌柜说着,吩咐伙计把首饰端过来。 托盘上的首饰样样都很精致淡雅,尤其是那支白玉兰花簪,温润大气,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她很中意。 楚辞刚要伸手,簪子就已经被蒋柔拿走了,她直接别在了蒋夫人的发间:“母亲,这簪子可真衬你,也只有你这么高贵的夫人,才配得上这支簪子。” 蒋夫人抬手抚了一下,很是满意:“确实不错。” 陆蓁气坏了,沉着脸道:“这簪子是我们先看中的。” “你们看中的,就是你们的了?”蒋柔挑衅地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扬地说道,“掌柜的,这簪子我要了。” 外人虽不知陆逊为何与蒋氏和离,但陆家和蒋家结仇一事,却是心照不宣的。 李掌柜不想得罪两家,一时进退两难,偏偏蒋柔把银票扔在托盘里,一副咄咄逼人,志在必得的模样。 第483章 陆蓁挖坑 李掌柜硬着头皮,对楚辞道:“宋姑娘,我这里还有很多簪子,不如你再选选别的?” 陆蓁气怒道:“凭什么?这支簪子,我今日要定了!” 李掌柜闻言,脑门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楚辞笑了笑:“蒋夫人年纪也不小了,确实是素雅的簪子更合适一些,不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陆蓁没忍住,当即大笑:“人老珠黄就该呆在家里,作甚出来丢人现眼,再好看的簪子,衬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能好看到哪里去?不过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罢了。” 这一刀又一刀地扎在心口,蒋夫人肺都要气炸了。 尤其是看着陆蓁那张如花似玉,娇嫩鲜艳的脸庞,更是恨从中来。 若不是要顾及蒋家和莫家的颜面,蒋柔都想扑上去挠死陆蓁:“口出恶言,陆家真是好教养!” 陆蓁似笑非笑道:“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断的教养,我陆家确实不懂,也自叹不如,我陆家光明磊落,也不会觊觎谁的家业,” 蒋夫人猛然变色,怒声厉喝:“陆蓁!” 蒋家联合钱氏谋害陆老夫人一事,本就隐秘,要是被陆蓁捅出来,蒋家脸上还有光吗? 但李掌柜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 这么大一个瓜砸下来,李掌柜觉得自己好像窥探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蒋夫人如此恼羞成怒,莫非是蒋家觊觎陆家的家业,联合蒋二夫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所以陆逊才会和蒋氏和离? 李掌柜的八卦之魂瞬间燃烧起来,那该死的求知欲,真是掩都掩不住。 陆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掏出两张银票:“簪子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又绕回来了,李掌柜为难了。 蒋柔被气得不轻,正愁没机会扳回一城,又怎么会让陆蓁把簪子买回去,当即又掏出两张银票。 陆蓁皱了皱眉头。 蒋柔讥讽一笑:“都说陆家财大气粗,区区几百两,不会买不起吧?” 对上蒋柔挑衅的目光,陆蓁微微一笑:“我再加一百两。” 蒋柔不甘示弱:“我再加二百两。” “我再加一百两,”陆蓁又掏出一张银票,挑眉看向蒋柔,“莫少夫人还要再加二百两吗?” 蒋夫人神色微变,正想阻止蒋柔,蒋柔已经掏出银票拍在了桌面上,还十分不屑地说道:“跟我争,你也配?” “一千一百两,蠢货才买,”陆蓁慢悠悠地拿回自己的银票,“莫少夫人,簪子是你的了。” 蒋柔傻眼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贱人是故意的! 这波操作,太让人窒息了! 蒋柔气得浑身发抖:“你!” “买不起吗?莫家和蒋家都这么落魄了吗?” 一支簪子,一千一百两,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买。 可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能来锦衣阁的,又都是世家夫人小姐,蒋柔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只得咬牙买下。 一千一百两掏出去,蒋柔的心都在滴血,瞪着陆蓁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一般:“你给我等着!” 第484章 十拿九稳 蒋柔心底充斥着一股躁怒之气,上了马车后,就把小案上的茶盏给扫落了,茶水溅了一地。 蒋夫人皱了皱眉头,训诫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对上,就该沉住气,你是莫家的大少夫人,未来的当家主母,何必跟几个丫头计较?” “我被陆蓁那个贱人欺负得那么惨,母亲,你怎么还数落我?”蒋柔委屈极了。 蒋氏已经没指望了,就算再嫁,也找不到比陆家更好的。 莫家是被封了回春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只要扳倒楚辞,蒋柔就是莫家的大功臣,偏偏蒋柔娇蛮惯了,被人一激怒,就沉不住气。 蒋夫人也有些恨铁不成钢:“逞一时口舌之快,赢了又能如何?你这般沉不住气,过几日,我如何带你去卫府?” 蒋夫人带蒋柔参加卫潇的满月宴,自然不是为了讨好卫家,而是她们知道卫夫人邀请了楚辞,想借机对付楚辞。 毕竟,平日里,楚辞鲜少出门,即便出门,身边不是云烬就是陆蓁,她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蒋柔愤愤地绞着手里的锦帕,脸上神情异常的扭曲。 蒋夫人看了她一眼,缓了下语气,道:“只要你沉住气,一个乡野村姑,她还能挡了你的路不成?” “她可不是一般的村姑!”蒋柔咬牙道。 “你可是我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难道还不如一个村姑?像她那样低贱的人,若不是得卫夫人看重,连给你当垫脚石的资格都没有,等莫家重拾风光,你这个莫家大少夫人,要捏死她,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跟她计较一时之长短?” 蒋夫人出身大家,有野心,也有手段,蒋家后宅那些牛鬼蛇神被她收拾得跟个鹌鹑似的,得意了太久,自然就多了几分轻视。 对于此次计划,蒋夫人信心十足,蒋柔也觉得十拿九稳。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就能将楚辞踩进泥泞里,蒋柔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坑了蒋柔一把,陆蓁的心情也很好,拉着楚辞逛了一整个下午,买了不少的东西,天黑才各自回府。 云烬见她玩得开心,唇角微微扬起,牵着她的手进了书房:“厨娘做了酒酿小汤圆,要不要尝尝?” 陆蓁听说醉云楼出了新菜式,点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楚辞都有些吃撑了,摇了摇头:“吃不下。” 云烬神色淡淡,没什么异样,楚辞却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很失落,正好瞧见云六给她使眼色,突然就福至心灵,笑吟吟道:“不知道是不是在长身体,我最近饿得特别快,留着当宵夜最好不过了。” 云烬脸上露出笑容:“若是饿了,就让人去热一热。” “嗯,好。” 楚辞笑眯眯地应着,找了个借口出来,悄悄问云六:“酒酿小汤圆是阿烬做的?” 云六点头:“公子跟着厨娘学了一下午。” 他也吃了一下午,现在一听到酒酿小汤圆,就想吐。 不过好在,终于能吃了。 入睡前,楚辞把酒酿小汤圆全都吃了,云烬心满意足,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赏花饮茶,偶尔一起下厨,小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很快就到了卫潇的满月宴。 第485章 得罪卫家 楚辞一早起来,用过早膳后,便等着陆蓁过来,再一起去卫家。 她吩咐云五道:“蒋夫人带蒋柔去卫家赴宴,必有企图,你暗中盯着她们。” “是,姑娘。” 没过多久,陆蓁和陆夫人来了,三人坐着马车去卫家。 宋府跟卫府只隔了两条街,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蒋夫人和蒋柔。 蒋柔也看见她了,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 楚辞无视了,陆蓁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府门前也停了不少的马车,看见蒋柔都很意外。 世家之间,各有耳目,卫夫人并未宴请莫家,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看见蒋柔,众人心里都在暗自揣测,更有甚者,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莫家和楚辞的恩怨全城皆知,仇人相见,以蒋柔的性子,今日的满月宴,怕是另有热闹。 人们不由多看了楚辞两眼,打量的目光,有好奇、有不屑、也有敌意。 当然,也有一些是真心想要结交的。 一位跟陆夫人相熟的夫人过来寒暄,寒暄几句后,笑吟吟地打量着楚辞:“常听陆夫人夸赞宋姑娘,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声轻嗤:“不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草鸡吗?真以为披上锦衣阁的衣裳,就能变成凤凰吗?真是可笑!” 蒋柔那日在锦衣阁吃了亏,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一直怒火难平,打定主意要让楚辞不痛快。 人们见有好戏可看,纷纷侧目。 楚辞神色不变,淡淡道:“草鸡也好,凤凰也罢,总比不下蛋的母鸡强。” 陆蓁当即哈哈大笑,其他人或是捂嘴窃笑,或是掩嘴遮笑。 蒋柔的脸色一时青白,一时涨紫,恨不得撕了楚辞。 蒋夫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怒声质问道:“宋姑娘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同为女人,你也太恶毒了!” 楚辞神色淡漠,透着讥诮:“莫少夫人奚落羞辱我的时候,蒋夫人怎么不觉得她过分?若说恶毒,当初我客居陆家的时候,蒋大小姐做的那些事情,不更恶毒吗?” 所谓八卦,越是隐秘,越想探究。 楚辞这话,信息量太大,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 蒋夫人脸色阴沉,忍不住想发飙:“小小年纪,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这就是你的教养?” “蒋夫人年纪倒是不小,撒起泼来,比乡下的村妇还厉害,今日算是受教了。” 蒋夫人胸口怒火翻腾,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这贱人剥了下来,让人瞧尽了笑话。 就在她克制不住怒火的时候,卫夫人出来了。 府门前这么热闹,早有下人去禀报了。 不论蒋家和楚辞有何恩怨,但这里是卫府,今日是卫潇小公子的满月宴,蒋夫人和蒋柔恶意挑衅,就是不给卫家颜面。 卫夫人目光扫过蒋夫人的时候,暗藏愠怒,蒋夫人心头一凛,终于意识到,楚辞是在故意激怒她,她不但失态了,还得罪了卫家。 第486章 败坏名声 蒋夫人恼恨不已。 前几日,她才告诫蒋柔要沉住气,今日,却被楚辞刺激得失了分寸。 虽然故意挑衅楚辞,是两人原本就商量好的,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卫夫人一出来,各家夫人小姐纷纷行礼。 卫夫人笑道:“我刚才有事抽不开身,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夫人言重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是人精,卫夫人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恼了蒋夫人和蒋柔。 她没有给莫家请帖,蒋柔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却还挑衅滋事,卫夫人顾及颜面,没有把人赶出去,但对蒋家却是生了芥蒂。 卫夫人携了楚辞的手往里走:“不必拘谨,当自己家便好。” 楚辞笑着颔首。 卫夫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一边说着家常,一边往湖畔而去。 一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能让卫夫人另眼相待,除了对卫家有恩之外,必然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众人的心里又有了另一番思量,或刻意,或不动声色,无一不是离蒋夫人和蒋柔远远的。 蒋柔嫉恨,盯着楚辞的身影,狠狠地骂了一句:“贱人!” 宴席设在了花园里。 虽是初冬,花园里依旧是姹紫嫣红,一盆盆茶花错落有致,远远望去,秀美缤纷,十分艳丽。 花园里已有不少人,或是赏花吟诗,或是笑谈闲聊,也有人投壶玩乐。 一行人一进花园,便惹来众人的注目。 卫夫人携着楚辞的手边说边笑,众人神色各异,纷纷上前打招呼。 “这位便是宋姑娘吧,小小年纪,便身负神医盛名,怕是把满园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说话的人脸上虽带着笑,但言语之中却满是轻蔑,甚至还带着一丝敌意。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楚辞,却踩了所有的世家小姐,那些原本就对楚辞轻蔑不屑的世家,此刻,更是嫉恨楚辞。 楚辞面色淡淡:“夫人谬赞了,不知夫人是?” 陆蓁见她茫然,介绍道:“这位是王夫人。” 楚辞总算明白王夫人的敌意何来了,她茫然道:“可是王三爷跟自己侄媳有私情的那个王家?” 陆蓁嘴角憋笑,点了点头。 楚辞“哦”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这让王夫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胸口都痛了。 她原本是想让楚辞不痛快,却反而让自己失了颜面,王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又发难了:“听闻宋姑娘不但医术好,生意也做得很大,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像我家里的那几个,除了会些琴棋书画,对生意可是一窍不通。” 卫夫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偏偏王夫人半点眼色都没有。 明明是故意的,却装作一时失言,又恍然察觉的模样,假惺惺地歉然道:“宋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非说你抛头露面,终日与男人为伍,” “王夫人!”陆夫人是忍无可忍了,沉声道,“王夫人既知自家姑娘一无是处,就该好好教导,谁家的姑娘不是父母的掌中娇,难道因为自家的姑娘不如人,就可以恶意败坏他人的名声吗?” 第487章 不偷不抢 陆家作为明州城首富,又与卫家交好,才不怕得罪小小的一个王家,陆夫人半点也不客气。 王夫人脸面挂不住,一时下不得台。 陆蓁却觉得不解气,宽慰楚辞道:“姐姐不必理会,有些人无事生非,嫉妒姐姐罢了。” 楚辞淡淡道:“无妨,靠自己的本事活着,不偷不抢,我并不觉得丢脸,反倒是一些笼中鸟,若是没了家族庇佑,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王夫人脸色扭曲了一下,眼底闪过阴恨,蒋夫人和蒋柔对视一眼,嘴角一勾,似乎另有盘算。 宴会还没开始,年轻人又聚在一起玩闹,楚辞不喜欢热闹,避开人群,寻个了清静之地。 那些世家小姐自诩高贵,多半是瞧不上她,若是拿酸话刺她,她也不能把人揍一顿,老是耍嘴皮子,也挺累的。 楚辞坐在亭中赏花。 那株茶花秀丽雅致,花色金黄,很是耀眼夺目。 陆蓁道:“姐姐,这是金花茶,花瓣鲜丽透明,被誉为茶族皇后。” 金花茶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能降血糖、降血压、降血脂,降胆固醇。 当然这些,陆蓁也听不明白,楚辞便也没提及,只道:“金花茶对消渴症,及其并发症有独特神奇的功效。” 陆蓁喜出望外,可转瞬又蹙起了秀眉:“这等花中珍品,也只有在卫府才能有幸一见,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 “金花茶的果实一般在十月的上旬或是中旬成熟,下旬开裂,通风阴干后,取出种子便可播种。” 陆蓁看着楚辞的目光简直在发光,惊喜道:“姐姐连种茶花都懂,好厉害,等会儿,我跟卫夫人讨些种子回去。” “一般以秋播为宜,眼下已入冬,可待明年二月的时候春播。” 除了种子播种,还可以扦插和嫁接,陆蓁正听得津津有味,有脚步声传来。 原来是沁儿找了过来:“小姐,宋姑娘,马上要开席了,夫人请你们入席。” “走吧。” 两人起身离开,路过假山的时候,有个人影突然撞了过来,若不是陆蓁扶得及时,楚辞就被撞倒在地了。 那丫鬟见自己冲撞了贵人,神色一慌,吓得跪地请罪:“奴婢不知道有人过来,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卫府的下人会如此莽撞? 楚辞眼睫一垂,落在自己腰间,但很快又转开了,语气淡淡道:“小事而已,起来吧。” “多谢小姐。” 丫鬟起身后,退到了一旁,藏在袖中的手却是紧了紧。 离开前,楚辞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的,眼角旁还有一颗泪痣。 直到两人走远了,丫鬟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香囊,往另外一个方向匆匆走了。 楚辞和陆蓁入席的时候,奶娘抱了卫潇过来,那些夫人们争相夸赞,说些祝福的吉祥话。 卫夫人眉开眼笑,举起酒杯朝楚辞看来:“宋姑娘,我敬你一杯。” 楚辞微笑,举杯饮尽。 卫夫人招呼众人用膳,一道道美味的佳肴摆上案,笑谈间,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第488章 受人指使 原来是丫鬟上菜的时候,不小心将汤盅里的热汤,洒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身上火辣辣地疼,显然是被烫伤了,恼怒之下,也忘了自己在卫府的宴席上,抬手就给那丫鬟一巴掌:“没长眼的东西,想烫死本夫人吗?” 那丫鬟吓得脸色煞白,也顾不得脸上的痛,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夫人恕罪。” 王夫人拿起汤盅,将剩下的大半热汤全泼在那丫鬟身上,一时间,抽气声此起彼伏。 王夫人这是疯了吧。 虽说那丫鬟毛毛躁躁,确实该罚,可也轮不到王夫人动手。 都说打狗看主人,这可是卫府的下人,王夫人又是掌掴,又是泼热汤,显然是不把卫夫人放在眼里。 她打的,是卫夫人和卫家的脸面啊。 一个小小的商户,她怎么这么敢! 卫夫人神色微沉:“怎么回事?” 那丫鬟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汤盅太烫,奴婢一时失手,不小心将汤洒在王夫人身上,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夫人饶奴婢一条贱命。” 卫夫人道:“来人,送王夫人下去更衣。” “夫人,请随奴婢来。” 两个丫鬟上前,客气地扶起王夫人,王夫人却是手脚发软,一想到刚才的举动,心里就不安起来,低着头,跟着丫鬟离开。 那丫鬟跪在地上,也是惴惴不安,陆蓁瞧着她有些眼熟,侧头问楚辞:“姐姐,刚才在假山冲撞你的那个丫鬟,是不是就是她?” 那丫鬟跪伏在地上,楚辞看不清她的模样,道:“看身形是有些像,我记得她的眼角有颗红色的泪痣。” 两人并未压低声音,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齐刷刷地看向那丫鬟。 那些目光落在身上,犹如芒刺一般,丫鬟身子颤了又颤。 卫夫人冷声道:“抬起头来。” 丫鬟抖如筛糠,颤巍巍地抬起脸,陆蓁看清她眼角的泪痣,道:“果然是她。” 府上的下人莽撞失礼,丢的是卫府的脸,卫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连忙请罪:“是老奴管教无方,才让这丫头冲撞了姑娘,老奴给姑娘赔个不是。” 楚辞有些疑惑:“府上怎么会有如此莽撞的下人?” “这丫头笨手笨脚,平日里负责一些洒扫,今日人手不够,才将她调至前院帮忙,老奴这就带下去好好调教。” 管事嬷嬷说罢,叫来两个粗使婆子,要将这丫鬟拖下去。 那丫鬟惊慌失措,一个劲地挣扎求饶。 楚辞开口道:“我先前答应了她不计较,总不好失信于人,还请嬷嬷看在我的薄面上,饶过她这一回。” 管事嬷嬷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楚辞会为这丫鬟求情,但既然她开口了,又岂能不给她面子。 管事嬷嬷对那丫鬟道:“宋姑娘宅心仁厚,还不快谢过宋姑娘。” 那丫鬟感激涕零,连连磕头:“多谢宋姑娘。” 再粗苯的丫头,也不会如此莽撞。 这丫鬟先是偷走她的香囊,又故意打翻汤盅,可见是受人指使。 指使她的人,除了蒋夫人和蒋柔,还会有谁? 第489章 准备周全 楚辞没有想到,蒋夫人和蒋柔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卫府搞事情。 既然他们买通了卫府的下人,可见是计划已久,准备周全了。 之所以对王夫人下手,应该是看她和王夫人有了嫌隙,临时改变计划。 如此费尽心机,楚辞也很期待,她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没过多久,席间又热闹起来,蒋柔却起身离席了。 楚辞垂眸饮茶,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是摸个空,她往左右两侧找了一下。 陆蓁问道:“姐姐在找什么?” “我的香囊不见了,刚才在亭中赏花的时候还在的。” “会不会掉在假山那边了?” 卫夫人询问道:“宋姑娘,你那香囊是什么样的,我让人去找找。” “月白色,香囊上绣着兰草。” 卫夫人连忙吩咐人去找。 蒋夫人神色变了一下,正准备去找蒋柔,楚辞开口道:“怎么不见莫少夫人?” 蒋夫人身形一滞,又重新坐好:“我胸口有些闷,柔儿去马车拿药。” 楚辞道:“胸口闷痛可大可小,我给你瞧瞧吧。” 蒋夫人目光一闪:“都是老毛病了,就不劳烦宋姑娘了。” “虽说你我之间有些不快,但医者有救无类,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害你不成?” 蒋夫人根本没病,又怎么会让楚辞来拆穿她,当务之急是去找蒋柔,将香囊毁尸灭迹。 “人心难测,小心一些,终归没错。” 陆蓁哼道:“小人之心!” 楚辞笑了笑,端起茶盏饮茶,随口说了一句:“莫少夫人也该回来了吧。” 陆蓁接道:“去马车取个药而已,早该回来了。” 卫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看看。” “是,夫人。” 蒋夫人捏着锦帕坐立难安,还没等她想出借口离席,那丫鬟回来了。 “门房说,并未看到莫少夫人出府。” 卫夫人皱起眉头,问蒋夫人:“不是说,去马车取药了吗?” 蒋夫人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想着如何圆过去,蒋柔回来了。 楚辞饶有兴致地问道:“莫少夫人去哪儿了?” 蒋夫人一颗心提了起来,拼命地给蒋柔使眼色,偏偏她一心想着给楚辞添堵,瞧都没瞧蒋夫人一眼。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宋姑娘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蒋夫人刚才胸口闷痛,我好心为她诊脉,她却说,你去取药了。” 蒋柔讥讽道:“我母亲无病无痛,你这么咒她,这就是你的好心?” 楚辞惊诧道:“蒋夫人没病?” 陆蓁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难怪不让姐姐诊脉,原来是怕露馅,怪不得门房说没有看见莫少夫人出府,原来,从头到尾,谎话连篇。” 蒋柔脸色大变,就见蒋夫人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种灰败之色,心下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按照计划,楚辞现在不应该还在这里。 一时间心慌意乱,忙着描补:“夜里睡得不好,自然胸闷难受,这也算得上是病?你少咒我母亲!” 这色厉内荏的模样,明显是心虚了。 这时,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因为太过惊恐慌乱,连脚上的鞋都跑掉了。 第490章 闹出人命 丫鬟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跑,惊恐万状道:“王......王夫人,王夫人,她,她......” 卫夫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沉声道:“王夫人怎么了?” 丫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牙齿都在打颤:“王夫人死......死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卫夫人惊得豁然起身:“死了?” 丫鬟一想起王夫人的死状,就想晕过去:“奴婢刚才路过暖阁的时候,瞧见王夫人躺在地上,本想进屋将她扶起来,就见她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匕首,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奴婢害怕,不敢上前查看,但应该是死了。” 好好的一个满月宴,居然闹出了人命。 卫夫人心中膈应,但更多的是恼怒。 胆敢在卫府行凶,也太无法无天了! “快去请老爷!” 卫夫人吩咐完,带着人去了暖阁。 因是凶案现场,一行人站在门外,只有楚辞和卫夫人进了暖阁。 胸口上的匕首扎得极深,刀身几乎都要扎进身体里,一看就知道绝无生还的机会,但楚辞还是上前在王夫人的颈间探了探,随后摇头道:“死了。” 卫夫人的脸色瞬间冷沉。 王夫人无缘无故死在卫府,若是不能找出凶手,没法跟王家交代。 楚辞眸光往下一移,就看见王夫人的手里攥着一个月白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兰草。 陆蓁探着脑袋往里瞧,正好也瞧见了:“姐姐的香囊怎么在王夫人手里?” 卫大人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的惊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卫夫人道:“府中的丫鬟毛毛躁躁,不小心将热汤洒在了王夫人身上,我便让人送王夫人去更衣,这香囊虽是宋姑娘的,但她一直都在席上,而这个香囊,入席前便不见了。” 一个早就不见的香囊,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傻子都看得出来,有人设局嫁祸楚辞。 而跟楚辞有仇的,便只有蒋夫人和蒋柔。 卫夫人目光凌厉地扫向两人:“莫少夫人刚才去了哪里?” 蒋柔攥紧袖中的双手,稳住心神,道:“母亲胸口闷痛,我去马车取药了。” 陆蓁当即揭穿她:“你刚才不是说蒋夫人没病吗?既然没病,马车上又为何有药?” 蒋柔强自镇定道:“大户人家,备一些调养身子的药丸有何稀奇的?” “那药呢?” “忘带了。” “既然你去马车取药了,那为何门房没瞧见你?”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偷懒?” 陆蓁见蒋柔到这个时候还在狡辩,气笑道:“是不是门房偷懒,叫来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 蒋柔目光阴毒地看向陆蓁:“万一他害怕卫夫人责罚,咬口不认呢?宋姑娘锋芒过甚,得理不饶人,谁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不能因为我曾经离席,便诬陷我杀人,你怎么之中,有谁看见我杀人了?” “没人瞧见,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 “匕首扎得这么深,一定会有血喷溅出来,我若是凶手,身上就该有血迹。” 这正也是楚辞疑惑的地方。 第491章 相互作证 断案讲的是证据,不然难以服众。 卫大人眉头微拧,把门房,还有服侍王夫人更衣的两个丫鬟都叫了过来。 今日值守的是两个婆子,两人都说没有看见蒋柔出府,蒋柔一口咬定是两人躲懒去了。 而服侍王夫人更衣的两个丫鬟,都说到了暖阁后,王夫人把她们赶走了。 蒋柔急着找替罪羊,咄咄逼人道:“王夫人背上被烫伤了,没人帮她,她怎么上药?” 那两个丫鬟慌了,赶紧道:“奴婢离开后,便去前院帮忙,很多人都看到了。” 蒋柔死咬着两人不放:“那也可以是你们杀了人之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迷惑众人。” 两人本就不善言辞,气急了,更是方寸大乱。 楚辞忽然道:“我记得王夫人的丫鬟,当时也是一起过来的,人呢?” 两人如醍醐灌顶,急切道:“翠儿可以替我们作证。” 王夫人的丫鬟翠儿就在人群里,骤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心口猛然一跳。 见众人的目光扫来,翠儿袖下的手指紧了紧,就听卫大人问道:“她们说的可是实情?” 翠儿不敢说谎,躬身回道:“回大人,是实情。” “既是实情,你为何不出面作证?” “夫人把两位姐姐赶走之后,屋里就剩下奴婢,奴婢本想替夫人宽衣,夫人突然大发雷霆,把奴婢也赶走了,大人府中的茶花开得好,奴婢便去园子里赏花,夫人死得蹊跷,奴婢也是害怕有人攀咬奴婢,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人断案如神,定然能还两个姐姐一个公道。” 翠儿说的滴水不漏,楚辞却有些疑惑:“王夫人再心中有气,也需要有人帮忙上药,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为何把你也赶走?” 翠儿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夫人背上长了毒疮,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老爷因此厌弃了夫人,这便成了夫人心里的一根刺,从那以后,夫人从不让人贴身伺候,平时也都是自己上药。” 为了佐证翠儿的话,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人说道:“王夫人赶走奴婢之前,曾吩咐奴婢去拿几面镜子,奴婢当时还觉得奇怪。” 众人扫视了一圈,屋里确实有好几面镜子。 楚辞又问道:“王夫人平日都在哪里看诊?” 翠儿答道:“回春堂。” 楚辞别有深意地看了蒋柔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能洞察人的心思。 王夫人常年在回春堂看诊,蒋柔必然知道其中内情,所以,在看到她和王夫人起了嫌隙时,才会临时改变主意,对王夫人下手。 她既已准备周全,按理说,不该临时改变计划,楚辞突然很好奇,她们的原计划是什么。 今日的满月宴,男子和女子分开设宴,但都在前院,暖阁则在后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会失礼到闯进别人家的后院。 况且,宴席上,大家都能相互作证,就算有人中途离席,也多是去如厕,路上也能碰上卫府的下人。 除了蒋柔。 第492章 很难论断 蒋夫人和蒋柔的供词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纰漏,但其实不过是强词夺理,根本经不起推敲。 两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蒋夫人眼珠子一转,装作一副一时失言的模样:“如此说来,真凶应该就是府中的下人。” 所有人之中,蒋柔的嫌疑最大,砌词狡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卫大人和卫夫人的神色十分的难看,尤其是卫夫人,眼底的冷意都要凝结成霜了。 “蒋夫人莫不是忘了,凶手杀人,是为嫁祸宋姑娘,宋姑娘于我卫家有恩,即便府中下人与王夫人有仇,杀人便可,又何必要嫁祸?” 蒋夫人镇定自若道:“仅凭一个香囊,很难论断,就是嫁祸。” 卫夫人冷笑:“莫少夫人和门房各执一词,也很论断,就是清白的,我记得,我并未宴请莫家,莫少夫人却不请自来,难道是别有居心?” 蒋夫人也知道自己把卫家得罪得透透的,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要保住性命,以后还愁找不到机会对付楚辞吗? “柔儿不请自来,不过是想沾沾贵府的喜气,别无其他。” “此案最大的疑点,便是宋姑娘的香囊为何会在王夫人手里,只要查清这点,谁是凶手,是不是嫁祸,一清二楚!” 卫夫人好歹是官夫人,蒋夫人想跟她玩心眼,真的是不自量力。 何况,卫大人断案无数,不是蒋夫人狡辩攀咬几句,便可糊弄得了的。 卫大人道:“把那丫鬟带来。” 那丫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一听王夫人死了,都吓傻了。 战战兢兢地去了暖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更不敢去看王夫人。 卫大人问道:“你撞了宋姑娘之后,可有见到她的香囊?” 丫鬟目光闪了闪:“回大人,没有。” 虽然她装得很冷静的样子,但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楚辞神色玩味,缓缓笑道:“你先是撞了我,又失手将热汤洒在王夫人身上,最后,王夫人被人杀死,手里还攥着我的香囊,这也太巧了,不是吗?” 丫鬟跪伏在地上,紧绷着身子,答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姑娘一定要认为此事跟奴婢有关,奴婢人微言轻,也反驳不了。” 楚辞默然。 一时间,暖阁里死寂一片,加上王夫人的身体就在一旁,就变得有些瘆人。 丫鬟再镇定,额头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冒出来,滴在地上,洇湿了地面。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不计较你的莽撞,又曾替你求情,你便对我生了轻视之心,觉得我好糊弄?” 楚辞缓缓开口,声音淡无波澜,可落在她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颤栗:“奴婢不敢,姑娘是贵客,奴婢岂敢对姑娘不敬。” 谁说笨手笨脚的丫鬟就一定木讷怯弱,这分明很伶牙俐齿嘛。 楚辞问道:“你知道,我那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吗?” 第493章 那就闭嘴 丫鬟道:“奴婢不曾见过姑娘的香囊,自然是不知。” 楚辞静静地看着她:“管事嬷嬷说你手脚粗苯,所以,即便你莽撞一些,也不会有人怀疑,背后之人机关算尽,若非是对卫家太过熟悉,就一定是下过不少工夫调查过卫家,但你们一定没有想到,香囊里的药草有驱虫避蛇的功效。” 初冬时节,蛇虫都已经冬眠,大可不必再佩戴。 丫鬟脸上神色变换不定,一时间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 楚辞继续道:“只要接触过香囊,短时间内任何毒虫毒蛇都会避得远远的,这香囊是一个前辈所赠,因为喜欢,所以一直戴在身上,明州城可买不到。” 丫鬟心下紧张,道:“宋姑娘为何跟奴婢说这些?奴婢不曾见过你的香囊。” “我知道,你说过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心存侥幸,便可以瞒天过海,你现在说了,还可以有条活路,若是等卫大人抓来毒蛇,再求饶就太晚了。” 这贱人向来说到做到,蒋夫人慌了,厉声斥责道:“谁都知道,一旦被毒蛇咬了,可能性命不保,宋姑娘难道是想草菅人命不成?” “蒋夫人是怕了吗?” “我怕什么?” “那就闭嘴吧。” “......” 蒋夫人脸色僵硬,随即,阴沉了下来。 这么多人都没说什么,她一个人反应这么激烈,大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楚辞对那丫鬟道:“若我没有猜错,你并不知道对方会闹出人命,原本,那汤盅里的热汤应该是洒在我身上的,只是对方临时改变了主意,对吗?” 丫鬟没有想到楚辞竟然猜对了,心下更慌乱。 “对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原本想要弄死的人,应该是自己人,你把热汤洒我身上,我更衣的时候,没有人证,香囊又在死者手中,那我自然百口莫辩。 后来见我跟王夫人起了龃龉,便改变了主意,我想,她应该是早就想好了个借口把我支开,只要我离席,一切就在她们的计划之中,只是没有想到,我发觉香囊不见了,既然嫁祸不了,便不能按计划行事,所以啊,必须得离席,通知同伙毁灭香囊。” 楚辞越往下说,蒋夫人和蒋柔的脸色就越惨白。 楚辞看着两人:“若我在卫府杀人,众目睽睽,即便卫大人想徇私,也得秉公办理,我一死,医馆建不成,莫家在明州城经营这么多年,自有根基,想要卷土重来并非难事,蒋夫人,我说的对吗?” 蒋夫人的表情都快端不住了:“一切都是你的揣测,你有证据吗?” “我、莫少夫人、王夫人,还有这个丫鬟,都接触过香囊,不如我们五个人试一试,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那丫鬟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一下,又急又慌,什么都交代了,哭着说道:“我不知道会闹出人命,我不想的,是蒋夫人,是她让我偷香囊,让我把热汤洒在你身上,可当我把香囊交给她的时候,她又让我把热汤倒在王夫人身上。” 第494章 她陷害我 “一派胡言!”蒋夫人厉声呵斥,指着楚辞控诉道,“一定是你收买这个贱婢,我的大女儿已经被你毁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你怎么这么恶毒!” 楚辞面色淡淡,道:“蒋大小姐收买一个病入膏肓,且时日无多的书生,在彩云班门前想要赖上我,假装我医死人,再怂恿死者家属报官告我,我这里还有那书生的证词,既然蒋夫人想翻旧账,卫大人正好也在,等今日之事解决了,咱们再好好清算清算。” 那日彩云班门前的事情,众人都有所耳闻,却没有想到,陆逊和蒋氏和离,竟是这样的内情,一时哗然。 陆蓁气愤道:“你们蒋家为了谋夺我陆家的家业,当初还想用一百两打发姐姐离开明州城,蒋大小姐更是多次指使厨娘在祖母的汤药里放了糖,回春堂那么大一个医馆,却一直治不好祖母的消渴症,还说祖母时日无多,依我看,一定是你们串通莫家,想要害我祖母,夺我陆家家业!” 众人被震得瞠目结舌。 这也太狠毒!太无耻了! 以后谁还敢跟蒋家联姻? 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咬出钱氏,楚辞朝卫大人拱手道:“还请大人找条蛇来,孰是孰非,自会水落石出。” “好。” 卫大人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管家提着一个布袋进来。 楚辞接过布袋,打开袋口一看,随后,似嘲似讽地看向蒋夫人:“这蛇没有毒,蒋夫人不用担心会有性命之虞。” 说着,就把布袋扔在脚边。 暖阁里静得落针可闻,人人都屏住呼吸,就见一条蛇从布袋里游了出来,在靠近楚辞的时候,突然掉转了方向,游向王夫人的时候,再次避开了,然后它游上了蒋夫人的绣花鞋。 蒋夫人尖叫着跑向蒋柔,那蛇居然游开了。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大人让管家把蛇抓走,目光凌厉地看向蒋夫人:“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蛇是你们找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动过手脚。” 卫大人脸色青黑,这时,突然进来一个小厮:“大人,小人曾看见莫少夫人的丫鬟鬼鬼祟祟,抱着个包袱从后门离开,小人好奇跟过去看了看,就见她把包袱交给车夫,小人以为她偷了府里的东西,便把人抓了起来。” 陆蓁看着做小厮打扮的云五,惊愕得瞪大眼睛。 卫大人瞧着云五眼生,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跟着主子前来赴宴的小厮。 “把人带进来!” 云五把蒋家的车夫和丫鬟押了进来,将包袱交给卫大人,卫大人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染了血的衣裳,跟蒋柔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蒋夫人面如死灰,因为极度恐慌,脸上的肌肉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蒋柔也陷入了极大的惊恐之中,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绝望到了极致,蒋柔整个人都崩溃了,大喊大叫道:“是栽赃!一定是栽赃!这裙子不是我的,是宋楚辞这个贱人陷害我,是她陷害我!” 第495章 干脆利落 蒋柔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癫狂的眼底迸裂出浓烈的恨意:“她那日也在锦衣阁,一定是她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裙子陷害我,是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干的,她才是杀人凶手!” 楚辞冷笑:“栽赃?陷害?我跟卫家常有往来,自然知道卫夫人不曾给莫家下帖子,我又怎么知道你今日会来赴宴?还有啊,如果我要对付蒋家,就凭蒋大小姐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们蒋家早就身败名裂,我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杀人陷害你?就算我恨你入骨,直接买凶杀人不是更干脆利落吗?” “你......你......” 蒋柔还想狡辩,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楚辞道:“锦衣阁的东西,向来都有记录,找掌柜的问一问,就知道我有没买过这件裙子,你又买了几件。” 蒋柔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人证物证俱在,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她低笑了两声,然后,越笑越大声,阴毒地盯着楚辞:“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辞淡冷无波,淡淡地说了一句:“等你做了鬼再说。” 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蒋柔呕得都快吐血了。 卫大人将一干人等收押入狱,又让人去通知王家。 因着家丑,王家近来低调得很,若不是卫府宴请,他们根本不出门,王老爷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便没有过来赴宴,只王夫人一人前来,没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好好的满月宴闹成这样,卫家必然没有心情再宴客,又见天色也不早了,便纷纷告辞离开。 马车上,陆蓁左右张望了一下:“姐姐,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呢?” 楚辞只知道云五如影相随,暗中跟着她,却不知道他在何处,只道:“若是让人撞见,指不定又有什么闲言闲语,他先回去了。” “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蒋柔要害你?” “还要多亏了蓁儿提醒。” 陆蓁也没想到居然被她猜中了,蒋夫人和蒋柔果然在搞事情。 她忽然忧心忡忡道:“王夫人虽然是被蒋柔杀死的,但王家向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一定也会把这笔账算在姐姐头上。” 楚辞不以为意道:“想报复我是一回事,有没有本事报复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钮祜禄.楚辞,是什么人都能算计得了的嘛! 陆蓁突然“哎呀”了一声,略有些懊恼:“入席的时候,我忘了跟卫夫人讨金花茶的种子了,这段时间,卫家一定会闭门谢客。” 楚辞微笑:“离二月春播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什么赏梅宴、咏梅宴,这个宴,那个宴,总会有机会的。” 陆蓁的心情又明快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各大府邸的八卦,楚辞倒是了解了不少。 很快,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楚辞下了马车,朝陆蓁和陆夫人挥了挥手,见马车驶动起来,才转身入府。 云烬正坐在窗下看书,听见脚步声,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笑意在唇边绽开:“回来了。” “嗯。” 楚辞笑嘻嘻地在他身边,眸光落在书卷上,突然有个冲动。 第496章 凭啥服众 “阿烬,”楚辞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想编撰一本医书,你觉得如何?” 云烬放下手中的书卷:“为何想编撰医书?” 楚辞道:“招揽天下名医,说起来容易,但我一个乡野丫头,凭什么服众?出了明州府,谁又认得我这个神医?” “一旦医书著成,广为流传之后,便不再是独家秘术。” “如此一来,便能救更多的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楚辞不甚在意地笑着说道,挪了挪位置,坐在了案后,打算开始整理病例。 云烬握住了她的手:“天色不早了,先用膳。” 今日炖了鱼汤,云烬盛了小半碗放到她面前,问道:“今日赴宴,可有人欺负你?” 楚辞一边喝着,一边把事情简洁地概述了一下:“不出意外,蒋夫人和蒋柔应该会判斩立决。” 云烬眸光冷冷一沉:“死不足惜。” 楚辞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阿烬,你不会是想对付蒋家吧?” 云烬古怪地看着她:“本公子的女人受了委屈,本公子替你出气,不是应该的吗?” 这既霸气,又一本正经的口吻,楚辞感觉血槽要空了。 “阿烬,你下次说情话的时候,能不能提早告诉我。” “这也算情话?” “嗯。” “为何要提早告诉?” “太动听了,我得好好听。” “你喜欢,我以后经常说给你听。”云烬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楚辞荡漾了,捧着汤碗喝汤,说起卫家的茶花:“卫府的茶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听蓁儿说,整个明州府也只有卫家有那么一株金花茶。” 云烬夹了一块羊排放进她碗里,又听她说道:“用茶花做成的吃食,不但清新淡雅,还十分的美味,唔......这个羊排也很好吃。” 云烬笑容满面,见她鼓着腮帮子大快朵颐,心里甚是满足。 又怕她吃多了会腻,倒了一杯果浆放到她碗边。 楚辞啃着肉,说回刚才的事情:“蒋夫人和蒋柔虽然可恨,但也得到报应了,此事也算是了结了,蒋家的事情就此作罢吧。” 云烬道:“我们跟蒋家恩怨太深,即便我不去找茬,蒋家也不会就此罢休。” 蒋家最得意的两个女儿都毁在她手上,指不定恨得天天想弄死她。 楚辞放下手里的羊排,拿起布巾擦了擦手和嘴,然后喝了一大口的果浆:“蒋家有一片马场,替军营驯养战马,势力也不可小觑,眼下战事未平,也不宜动蒋家。” 蒋家就是自以为有依仗,蒋夫人和蒋柔才有恃无恐,一出手就是杀招。 妇人尚且如此猖狂狠辣,更何况是蒋家的当家人。 云烬眸光冷冽,淡淡道:“替马场换个主人就好了。” 楚辞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打压了蒋家的气焰,又不会影响战事,也不知道璟世子攻下西凉城没有。” “虎父无犬子,明璟从不曾让人失望过,他虽未及冠,却是身经百战,西越对他们父子很是忌惮。” 第497章 刑场行刑 楚辞猜得没错,蒋夫人和蒋柔被判了斩立决,蒋老爷准备了一匣子的银票,想求卫大人网开一面,却被告知卫家闭门谢客。 蒋氏和陆逊和离的事情,这几日又被翻了出来,蒋柔和蒋夫人杀害王夫人嫁祸楚辞一事,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那些跟蒋家有生意往来的,全都断了合作,甚至已经跟蒋家定亲的人家,也纷纷退亲,而王家和蒋家反目成仇,没少打压蒋家的生意。 短短几日,蒋家的处境比莫家更艰难。 而蒋夫人和蒋柔在进大牢的第一日便反目了,不是厮打辱骂,就是相互诅咒,明明是亲母女,却变成了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现在可是莫家的少夫人,怎么会连活路都没了?” “你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要不是你连个蛋都没下一个,我用得着费尽心机,帮你在莫家站稳脚跟?” “为我?真是可笑至极,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自己,我有今日,都是你害的!” 蒋柔心中怨怒难消,发了狠地扑倒蒋夫人,骑在她身上,揪着她的头发,不停地往她脸上招呼。 蒋夫人的脸被挠出一条条血痕,蒋柔年轻,力气又大,蒋夫人根本躲不开,没一会儿了,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挠得血肉模糊。 牢房里,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狱卒嫌两人太吵,挥着鞭子打了好几鞭,两人才消停了。 行刑那日,刑场上人头攒动。 虽说斩首每年都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蒋家是明州城的名门望族,犯了事的又是当家夫人,人们自然要来凑这个热闹。 陆蓁也想去刑场瞧热闹,被陆夫人按在了家里:“姑娘家家的,去刑场作甚?也不怕晦气。” 陆蓁道:“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母亲,” 陆夫人打断她,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想都别想,给我老实呆在家里,不然,明日我就去请教养嬷嬷,教你礼仪规矩。” 陆蓁最烦这些,瘪着嘴,气哼哼地回房了。 往日里,光鲜亮丽的夫人小姐,不过几日光景,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满身脏污不说,脸上血痕遍布,更是没一块好肉。 蒋老爷顿时都没眼看了,只觉得丢人。 人们指指点点,都说蒋夫人和蒋柔蛇蝎心肠,罪有应得,更有甚者,对着两人扔臭鸡蛋、烂菜叶。 时辰一到,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人头落地。 蒋老爷把两人的尸首抬回了蒋家。 虽然事情已尘埃落定,但人们依旧议论纷纷,楚辞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在家编撰医书。 医馆的进度很快,年前应该就能完工,等过了明年元宵,医馆就能开张。 楚辞打算一个月内,写完一本,这几日,卯时便已起来,过了子时才歇息睡觉。 云烬这几日也很忙,但时常也会陪着她,帮她磨个墨,添盏茶,或者喂她几块糕点,然后,支颐靠在案边,闲适地翻着手中的书卷。 第498章 十大珍品 一日,楚辞写得累了,便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下。 举目望去,庭院里繁花似锦,花香馥郁,竟是茶花中的十大珍品。 楚辞都看呆了。 白衣清贵的公子从花丛中转过身来,笑意温柔:“阿楚,过来。” 楚辞望着满园盛开的茶花,动容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茶花?” 云烬微微一笑:“几株茶花而已,又有何难,最重要的是你喜欢。” 茶花大多艳丽雅致,看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楚辞原本还惦记着茶花糕、茶花酥、茶花酱,突然又舍不得祸祸了。 她抬眸看向云烬:“你这今日就是忙着寻这些茶花吗?” “嗯。” “我还以为你忙着给蒋家添堵呢。” “明州城小小的一个商户,有何值得本公子放在心上的,自然是阿楚来的更重要一些。” 楚辞心中感动,高兴地向他说道:“我那日不过是随口说说。” 云烬声音柔和,道:“你说茶花做成的吃食特别的美味,今日,我们也试一试。” 楚辞有些舍不得:“再等几日吧,等快谢了,我给你做茶花糕。” “好。” 云烬拉着她进屋,从衣架上,拿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楚辞问道:“我们要出去吗?” 云烬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道:“出去逛逛。” 楚辞看着案上的书稿,道:“还有些疑难杂症没整理好呢。” 云烬就是见她连日来没日没夜地编撰医书,怕她太伤神,才想着带她出去玩一玩。 “医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写完的。” 说完,拉着她出门了。 两人十指相握,漫步在大街上,楚辞见有人在卖糖葫芦,红彤彤的,甚是诱人,不由多瞧了两眼。 耳边传来云烬带笑的声音:“想吃吗?” 楚辞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云烬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小贩,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楚辞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满足地弯起了眉眼。 云烬抬手,轻轻地拭去她嘴边的糖渍,楚辞笑盈盈地看着他:“阿烬,你要不要也尝尝?” 云烬低头咬了一口,楚辞忍不住脸红:“阿烬,你刚才咬的,是我吃过的。” 云烬唇角绽出笑意:“那样才甜。”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嘛?” “现在又喜欢了。” 楚辞乐呵呵地傻笑起来,两人继续逛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亮起了灯。 风过时,满街灯笼微微摇曳,像流光一般荡漾,到处都是潋滟的光影。 云烬从满街华光中握住了她的手,楚辞娇俏一笑:“怕我走丢吗?” 不远处,有孩童在嬉笑打闹,追逐着往这边而来。 云烬道:“怕他们撞到你。” “我又不是纸糊的。” “但我会心疼。” 街上慢慢热闹起来,喝彩声、嬉闹声、笑谈声,声声不绝于耳。 两人顺着人流,来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 “好漂亮。”楚辞抬手,碰了碰灯上垂下来的流苏。 灯面上绘着美人浣纱,花灯在夜风中斜飞打转,映得灯上美人缥缈似仙。 第499章 两人有仇 老板见有生意上门,喜逐颜开,对着两人舌灿莲花,说个不停。 “姑娘果然有眼光,小人自小跟着家中长辈学做花灯,人称灯神,小人做的花灯美轮美奂,绝对是整个明州城里最好看的。” 听到“灯神”两字,楚辞嘴角抽了抽,随意地看着。 老板趁热打铁,殷勤地笑道:“姑娘,我们还可以为客人订制花灯,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可以画下来,我们来做。” 楚辞突然来了兴致,侧头对云烬道:“我们也做盏花灯玩玩吧。” “好。” “小人的店就在后面,两位里面请。” 老板赶紧引着两人进屋。 楚辞在案边坐了下来,抽了一张白纱铺在案上,拿过笔架上的画笔,递给云烬:“阿烬,你做盏花灯送我吧。” 云烬笑着颔首,开始落笔。 等图样画好之后,云烬请教老板,亲手做了一盏花灯,笑意溺人:“喜欢吗?” 楚辞看呆了,抬手抚了上去。 白纱之上是碧天云景,少女未绾的长发散落腰间,裙角逸风飞扬,露出白如莲瓣的玉足,在花影流光中,步步起舞。 “真好看。”楚辞都看痴了,“这是我吗?” “我想着你起舞的样子一定极美。” 她曾出身于医学世家,虽不如古人这般精通,但也学过一些,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给云烬跳一支舞。 从花灯铺出来,夜色有些深了,满街灯火如昼,却不如先前那般热闹了。 街上行人寂寥,云烬道:“夜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逛了许久,肚子有点饿,楚辞道:“醉云楼又出新菜了,有麻辣田螺、油焖大虾、酱烤鸡翅,再来一壶甜酒,简直比神仙还快活。” “走吧,再说下去,更饿了。” 醉云楼在明州城最繁华的街上,离这里有点远,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醉云楼灯火通明,大堂里也坐了不少人,虽然,楚辞未曾表明身份,但顾掌柜还是认出了她。 醉云楼都知道他们的二当家是个神医,楚辞在明州城盛名在外,顾掌柜自然是猜到了一二。 一见两人进来,亲自迎了上去,又见两人手里提着不少的东西,知道是逛累了,进来歇脚,便引着两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路过一间厢房时,听见里面有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耳熟。 楚辞顿住脚步,问顾掌柜:“知道这里面的客人是谁吗?” 顾掌柜道:“是莫公子和王老爷。” 刚才说话的是莫炎,难怪楚辞觉得耳熟。 可这两人不是有仇吗? 蒋夫人和蒋柔行刑那日,王老爷还特意去观刑,怎么会在一起? “隔壁厢房有人吗?” “客人刚走,还没收拾好,姑娘稍等片刻。” 顾掌柜又叫来一个伙计,帮忙收拾,楚辞和云烬进了厢房。 伙计收拾好后,便关上门退下了,楚辞贴着墙壁,想听莫炎和王老爷在说什么,可隔音太好了,根本听不清楚。 楚辞看向云烬:“阿烬,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云烬点头,但脸色不太好看。 第500章 看上她了 云烬寒着脸,道:“这两人联手了,莫家帮王家得到蒋家的马场,王家助莫家......” 后面的话,云烬没有说下去,侧头看向楚辞。 楚辞眨了眨眼,问道:“王家助莫家弄死我吗?” 云烬摇头,深幽的黑眸戾气暗涌。 楚辞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猛地睁大。 莫炎这瘪犊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以她的医术和名望,若是成了莫炎的女人,莫家何愁不能恢复往日的风光。 “他还真是敢想!” 楚辞气得一拳捶在桌案上,用力过猛,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烬顿时心疼了,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揉着:“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要是捶坏了怎么办?” 楚辞“扑哧”一声笑出来,握着小拳拳,在他的手心里轻锤了一下,还得意地晃了晃小拳头,笑嘻嘻道:“你看,没坏。” 云烬轻刮了她的鼻尖。 楚辞弯着眉眼轻笑,转回话题:“他们打算怎么做?” 云烬抿着茶道:“他们打算拉柳家下水。” “柳家?”楚辞不由地挑眉,“我记得王家大少夫人便是柳家的大小姐,王家不是把人休了吗?怎么又打上柳家的主意了?” “莫家有一株百年大灵芝,想让柳家出面办个宴会,邀你赴宴,只要事成,王家就纳柳大小姐为妾。” “这不是打柳家的脸吗?柳家未必会答应吧?” 云烬神色略有不屑,讽笑道:“那灵芝大如铜盆,百年难得一见,柳家岂会不心动?” 柳大小姐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对柳家影响很大,柳家人至今都抬不起头来,可若是办场宴会,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甚至还能跟各大世家重新打好关系,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两人正说着,隔壁的厢房里响起开门的声音,楚辞起身走到门后,稍微打开一点门缝,就见莫炎和王老爷走了出来。 楚辞唇角一勾,打开房门也走了出去。 “莫公子?”楚辞惊讶地看着莫炎,又看向他身边的王老爷,更讶异了,“这不是王老爷吗?莫少夫人不是杀了王夫人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因为太过惊讶,楚辞的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不止大堂里的食客仰头往这边瞧,就连其他厢房里的食客也纷纷开门瞧个究竟。 刚刚还在密谋怎么对付楚辞,现在就碰上了,两人都有些心虚,对上旁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又有些恼怒。 就是不想被人瞧见,所以,才会约在夜里。 莫炎觉得楚辞就是故意给他难堪的,冷着脸道:“柔儿虽已伏法,但毕竟是受人挑唆,才会做下错事,本公子与她夫妻一场,理当替她向王老爷赔罪。” 楚辞笑得意味深长:“杀妻之仇都可以放下,王老爷真是心胸宽广,佩服佩服。” “人死如灯灭,过往之事,又何必耿耿于怀。”王老爷讪讪道,“我府中还有事,告辞了。” 王老爷和莫炎出了醉云楼后,眉头皱了起来:“她怎么会在醉云楼?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吧?” 第501章 向来重利 “不会,”莫炎笃定道,“她要是知道了,绝不会现身。” 王老爷觉得莫炎说得有道理,悬着的心也松快了下来,道:“我明日就去一趟柳家,柳老爷向来重利,不怕他不答应。” 他跟楚辞也算不上有多大的仇,就是蒋家的马场实在是太诱人了,跟军营做生意,王家才更有保障。 两人各自告辞回府。 楚辞和云烬也从醉云楼里出来,她之所以现身,也不是给莫炎找不痛快,而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夜色深沉,楚辞打了个呵欠,云烬弯下身来:“我背你。” “好呀,”楚辞笑嘻嘻地趴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既然王家也盯上了蒋家的马场,我们不妨静观其变,让他们鹬蚌相争,等时机成熟,我们再坐收渔利。” “嗯,”长街寂静,云烬背着她缓步而行,声音轻柔,“柳家宴会之事,可要我出手?” “有你帮我,自然是万无一失,可若是什么事情都依赖你,那我也太没用了。” 云烬挑眉:“依赖我,不好吗?” 楚辞道:“好是好,但不好玩。” 云烬笑起来:“只要你高兴,就算是搅得天翻地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有我在。” “阿烬,你真好。” 楚辞喜逐颜开,埋首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 她并非热衷这些算计,而是云家和谢家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是不死不休。 若是有一日,谢家利用她来对付云烬,她不希望自己毫无反手之力,更不希望成为第二个长公主。 所以,她也要让自己成长起来,明州城的这些世家,既然送上门来,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一玩。 虽然她现在还是青铜,但是她有一颗王者的心呀,打怪升级,难不倒她的。 月色落在两人身上,静谧如水,楚辞趴在云烬背上,呼吸渐渐绵长,云烬便猜她睡着了,唇角笑意扬起,脚步又轻又缓。 接连两日,楚辞都在书房里编撰医书,柳家那边毫无动静,她不禁有些意外。 难道柳家拒绝了? 她正琢磨着,云五拿着一张帖子进来了:“姑娘,这是柳家派人送来的请帖,邀请姑娘后日赴宴。” 楚辞搁下手中的笔,接过来打开一看,请帖上写着,柳家偶得一颗大灵芝,邀她一同品鉴。 楚辞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云五:“送去给柳大小姐。” “是。” 楚辞约了柳如意在醉云楼见面。 柳家既然答应办这场宴会,柳如意自然知道王家的谋算,所以,突然收到楚辞的信,柳如意很是意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赴约。 她到的时候,楚辞已经在厢房里,笑吟吟地给柳如意倒了一盏茶:“柳大小姐,请坐,” 柳如意坐着不动,开门见山道:“我与宋姑娘素未谋面,不知姑娘相邀,是为何事?” 楚辞端着茶盏送到嘴边,垂眸喝了两口,道:“虽是素未谋面,但我今日收到了贵府的请帖,也算是有些交情。” “宋姑娘约我来此,就是为了攀交情?” 第502章 做笔交易 “自然不是,”楚辞摇了摇头,喝着茶淡淡道,“我是个生意人,约见柳大小姐,是想跟柳大小姐做笔交易。” 柳如意愕然:“姑娘要与我做交易?莫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楚辞转着手中的茶盏,慢慢道,“那夜,王老爷和莫炎密谋怎么对付我的时候,我就坐在这间厢房里。” 说着,抬眼看着柳如意。 柳如意脸色大变,手中的帕子也攥紧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辞看她的反应,只问了一句:“柳大小姐,你真的想重返王家吗?” 柳如意神色一滞。 楚辞又道:“出了那样的事情,即便王家给了妾室之位,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你觉得,你能跟王大公子破镜重圆,夫妻和顺吗?” 柳如意的神色一变再变,目光如箭,盯着楚辞:“宋姑娘为何对我的事情如此感兴趣?又为何与我说这些?” “柳大小姐不必如此紧张,先喝口茶,”楚辞把茶盏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我说了,我想跟柳大小姐做笔交易。” 柳如意端起茶盏,道:“我如今这样的处境,怕是也帮不了宋姑娘。” “我既已知道王家的谋算,后日的宴会,你觉得我还会中计吗?若我不去赴宴,柳家竹篮打水一场空,会如何对柳大小姐,柳大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 柳如意端着茶盏的手指骤然一紧,抿紧嘴角没有说话。 楚辞提点道:“不论你是柳家的大小姐,还是王大公子的妾室,你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与其依附旁人而活,为何不把握机会,为自己筹谋?” 柳如意目光微闪:“我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像你说的,不论我是谁,我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我如何为自己筹谋?” “那就要看柳大小姐想要什么了,如果你和王三爷当真彼此坚贞,那你就去告诉他,王老爷和莫家的阴谋,相信王三爷也很想夺得王家的家主之位,你助他得偿所愿,他理应娶你为妻。” 柳如意神色一顿,咬着下唇,垂下了眼睑。 还以为两人情比金坚,才做出如此不容于世道的事情,原来也不尽然啊。 不过,这些是柳如意和王三爷的事情,与她无关。 楚辞道:“如果你另有考量,我也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今后衣食无忧,不必再看他人脸色。” 柳如意默然了好一会儿,将手里的茶都饮尽了,终于有了决定“我不要银子,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柳大小姐但说无妨。” “宋姑娘医术精湛,可有什么药能让人......助孕。” 最后两个字说完,柳如意倒了一盏茶,低头喝着,以掩饰神色间的尴尬。 王三爷虽然已经休妻,经此一事,他可能会娶柳如意,却不会给她正室之位,可若是柳如意怀了他的孩子,那又两说了。 楚辞心下了然,笑道:“后日赴宴,我给柳大小姐送去。” 从醉云楼出来,柳如意悄悄去找王三爷了。 第503章 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何乐而不为呢。 楚辞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地出了醉云楼,对后日的宴会,突然充满了期待。 因为和柳如意的私情,王三爷和大房早就撕破脸了,这次一定会下狠手,有好戏看了。 云烬见她满面春风地回来,就知道事情谈得很顺利,给她倒了一盏热茶:“喝口茶,暖暖身子。” 楚辞捧着茶盏暖了暖手,入冬了,天气就有些冷,她忽然道:“阿烬,我们今日烤肉吧。” “我让云五去铁匠铺打个铁架子回来。” “嗯。” 两人在厨房忙了大半日,又是腌制食材,又是调制配料,等云五从铁匠铺拿了铁架子回来,已经是黄昏了。 庭院里摆了长案,案上有腌制好的肉类鱼虾,还有一些蔬菜菌菇。 炭火烧得差不多了,云烬放上铁架子,取了些羊肉、鸡翅烤了起来,又洒了些特制的香料,顿时肉香四溢。 “好香。”楚辞闻一下,托腮看着他。 真是人长得好看,烤出来的肉也特别地香。 眼底的笑意被炭火映亮,云烬将手中的烤肉翻转了两下,见差不多能吃了,放进碟子里,等没那么烫了,才递给她:“尝尝,” 一口咬下去,油脂在嘴里爆开,香而不腻。 楚辞“唔”了一声,神情间满是享受,鼓着腮帮子大快朵颐,忙得都没空说话了。 云烬笑了笑,又烤了鱼虾和菌菇。 鱼虾鲜美,混着香料的香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楚辞剥了虾壳,喂到云烬嘴边:“好好吃,阿烬,你也尝尝。” “人间美味。” 楚辞把手里的盘子塞到他手里:“你先吃着,我来烤。” “小心烫到手。” 星夜之下,长风之中,两人坐在炭火旁,楚辞在烤肉,云烬在喂她,到最后,楚辞撑得靠在他身上,无比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吃撑了,阿烬,要来颗消食丸吗?” 云烬扬着唇角:“我帮你揉揉。” “嗯,好,” 楚辞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阿奶宠我,阿娘也宠我,但我觉得,最宠我的人,还是你。” 云烬轻轻地揉着,温柔道:“宠你,是我最想做的事。” 楚辞翘起嘴角,笑道:“也不知道前面几辈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得你如此珍爱。” 云烬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阿楚说起情话来,也这般动听。” 楚辞睁开眼睛,仰起脸,笑看着他:“因为,你值得。” “你也是。”云烬抱着她,覆上了她的唇。 夜风微寒,炭火的红色光晕照着两人,投出满地旖旎春色。 第二日,楚辞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记得昨夜被云大公子吻得晕晕乎乎地,被他抱着回了屋,然后,她沉沉地睡了过去,依稀记得,他打了水,给她洗脸、擦手。 楚辞抱着被子,嘻嘻地傻笑了,乐了半晌才起来。 用完早饭,照常在书房里编撰医书,累的时候,就坐在窗下赏一赏茶花。 都说冬日适合观雪赏梅,但她更喜欢茶花。 转眼到了去柳家赴宴的日子,楚辞坐上马车去了柳府。 第504章 趟这浑水 虽然柳如意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各大世家平日里对柳家也是唯恐避之不及,但今日来柳家赴宴的人却是不少,那么大一颗灵芝,谁不想见识一番。 却没有想到,莫炎和王老爷也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都没想到柳家会邀请这两家。 莫炎来柳家赴宴,楚辞并不讶异,毕竟在他的计划里,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楚辞成为他的人。 楚辞意外的是,王老爷居然也来了。 既然事情由柳家出面,又有莫炎在,王老爷不必跟着趟这浑水。 不过,她今日是来看戏的,便也没有深想。 柳如意走了过来,笑意款款:“宋姑娘今日能来,着实令柳家蓬荜生辉,离开宴还有些时辰,不如就由我带着姑娘四处逛逛如何?” “姑娘是?” “我是柳家大小姐,柳如意。” 楚辞也笑起来:“那就有劳柳大小姐了。” 两人一走,园子里的人便窃窃私语。 “柳家女眷是没人了吗?怎叫她出来待客?” “请了莫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把王家也请来了,柳家做事,越发让人看不懂。” “要不是看在灵芝的份上,我才不来,以后啊,还是跟柳家少来往,省得惹一身腥。” 楚辞倒是有些同情柳如意,只因她名声不好,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便把她推出来当靶子。 按照莫炎的计划,给楚辞下药的人就是柳如意,等出了事,楚辞要报复的人也是柳如意。 那时,柳如意已经被抬进王家,柳家自然可以撇清关系,顶多是被人说一句教女无方。 柳如意带着她穿过一片假山,往园子深处而去,瞧见她的神色,嘴角笑意,颇有些嘲弄:“宋姑娘是可怜我吗?” 楚辞反问:“柳大小姐不觉得心寒吗?” 柳如意苦笑:“心寒又能如何?总归是我之前做了错事,连累了嫁来,就当是还给他们的。” “王老爷怎么来了?” “他不来,好戏就唱不起来了。” 楚辞扬了扬眉,猜到是王三爷的手笔,便也没有再问,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行房前服一颗。” 柳如意收入袖中,道:“多谢宋姑娘。” “且不说你和王三爷年纪相差甚多,就算你日后嫁他为妻,也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你为何还执意要入王家?” “我和王家闹成这样,以后不管嫁给谁,对方的心里都会有根刺,不管怎么说,我和三郎多少还有些情意在,此次,我又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定会记得我的好。” “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承你吉言。” 两人在园中赏景,迎面有丫鬟走来,柳如意忽然道:“逛了这么久,宋姑娘累了吧,不如去我带你去厢房歇一歇。” “确实有些累了,那就叨扰柳姑娘了。” 丫鬟听见两人对话,匆匆往主院去了。 不用说,定是给柳老爷通风报信了。 然而,柳如意并未带楚辞去厢房,而是去了自己的院子。 柳老爷得到丫鬟的禀报,让人引着莫炎去了厢房。 第505章 脱离掌控 很快便开席了。 柳老爷正要命人去把灵芝摆出来,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过来,附在柳老爷耳边说了什么,柳老爷的脸色都变了,怒喝了一句:“荒唐!” 席上,不少人正在攀谈,见此变故,满座目光都往主位上瞧。 柳夫人问道:“老爷为何动怒?可是灵芝出了什么差错?” 柳老爷脸色铁青,在柳夫人耳边说了什么,惊得柳夫人手里的杯盏都掉在地上,脱口就道:“宋姑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 “夫人!”柳老爷沉声低喝,朝她使了个眼色。 柳夫人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噤声。 人们对于八卦向来热衷。 从开席到现在都不曾见过楚辞,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座的都是精明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稍加想象一番,便可窥探一二。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柳夫人,宋姑娘出什么事了?” “罢了,”柳夫人站了起来,道,“这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大家随我一起来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柳夫人和柳老爷一起去了厢房。 刚进院子,就能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动静,都是经过人事,自然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好像是莫公子的声音?” “难道是莫公子和宋姑娘?” “光天化日行这等苟且之事,简直,简直恬不知耻!” 看好戏的有,义愤填膺的有,觉得事情古怪的也有。 这种事情不甚光彩,柳家再恼再怒也该捂着,如此堂而皇之地摆到台面上来,不但不好看,还容易得罪人。 柳老爷和柳夫人相视一眼,却十分满意。 他们把人引来,只是想让众人做个见证,可没想到要扰了莫炎的好事。 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 众人转身,就见楚辞和柳如意走了过来。 柳老爷脸色大变,看看楚辞,又看看紧闭的屋门:“宋姑娘怎么在这里?” 楚辞诧异地看着他:“我不能在这里吗?那我应该在哪里?” 柳老爷目光一闪,讪笑了一下:“刚才开席的时候,没见着宋姑娘,” 说着,转向柳如意:“可是你招待不周,怠慢了宋姑娘?” 楚辞道:“柳老爷莫怪柳大小姐,先前逛得有点累,打算去厢房歇一歇,但又觉得无聊,便去柳大小姐的院子下了一盘棋,这一来二往就误了些时辰。” 柳老爷暗骂柳如意是废物,扯着嘴角说道:“原来是这样。” “我们去赴宴的时候,席上未见一人,问了丫鬟才知道,大家来这里了,我们便跟过来瞧瞧。”说着,楚辞往屋里瞧了瞧,“大家怎么都站在这里,屋里发生什么事了?” 既然屋里的人不是楚辞,那跟莫炎暗通款曲的到底是谁? 柳老爷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楚辞似笑非笑:“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提到我,说我不知廉耻,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竟惹来如此谩骂。” 第506章 冲击太大 众人脸色微滞,原本就觉得事情有古怪的人,这会儿也全都想明白了。 楚辞一进柳府,就被柳如意带着逛园子,出了这种事情后,柳夫人先是故意提起楚辞,又引着众人一起过来,显然,是柳家和莫家算计好的,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楚辞逃过一劫了。 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这种事情当中来,还被柳家利用了,心中恼恨,便也不给柳家颜面。 “柳家今日真是好戏连连,不知羞耻的下作玩意儿,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话说的虽是屋里的人,但目光却瞟向了柳老爷和柳夫人。 那目光,恼怒、不屑、鄙弃,犹如实质一般射向两人。 柳老爷老脸涨红,就好像被人掌掴了一般。 “出了这种腌臜事,灵芝我就不看了,告辞。” 一些脑子转得快的,想通事情始末,也气愤地想告辞。 楚辞突然戏谑一笑:“莫少夫人尸骨未寒,莫大公子却在柳府做出这种荒唐事,实在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天姿国色,能令莫大公子如此猴急,连脸面都不顾了。” 那些人脚步一顿,也勾起了好奇心。 实在是屋里的动静一声比一声刺激。 院子里一时静极了。 楚辞对柳老爷道:“柳老爷不进去看看吗?莫大公子血气方刚,万一玩过火,出了什么事情,柳府不一定能兜得住。” 柳老爷脸色大变,连忙让小厮去房门撞开,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户人家的夫人老爷,见识也不少,但见着莫炎和王老爷在行不可描述之事,还是被深深地冲击了。 这这这,这简直太荒唐了! 断袖之癖的,不是没有,但王老爷都能给莫炎做爹了,莫炎到底看上王老爷什么了? 震惊过后,众人都觉得有些恶心。 撞门的动静太大,折腾的两人动作一僵。 莫炎看着眼前肥腻腻的后背,脸色顿时大变,颤巍巍地把人翻过来,瞧见王老爷那张老脸,吓得从榻上跌了下来。 王老爷也是吓得不轻,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这般丢人过。 等两人穿戴整齐出来后,莫炎看柳老爷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剜了。 柳老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也是一脸的懵圈。 楚辞出现的时候,他猜到事情败露了,但他没想到跟莫炎风流快活的人,会是王老爷啊。 他至今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楚辞轻笑道:“那夜在醉云楼碰见莫公子和王老爷,我还好奇,莫少夫人尸骨未寒,莫公子和王老爷怎么会在一起,原来是在私会,这世间痴情人不多,莫公子和王老爷算是一对。” 莫炎本来想发难,只要众人知道他是被人算计的,多少能挽回一点颜面,但楚辞说出醉云楼碰见两人一事,顿时就噎在喉咙里,紧绷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莫炎和王老爷是怎么折腾在一起的,楚辞没有兴趣,但不得不说,王三爷是个狠人,想必还有后招等着王老爷。 果然,第二日,王三爷就请了族老,不但分了家,还夺了王老爷的家主之位。 第507章 还没想好 不管外面闹得如何沸沸扬扬,楚辞都不甚关心,在书房里继续编撰医书。 云烬端了一碗燕窝粥搁在她手边:“你都写了一整日了,不累吗?” “不累,”楚辞侧首,笑看着他,“你可是怪我冷落了?” “你也知道你冷落我了?” 楚辞搁了手中的笔,眸底笑意盈盈:“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云烬舀了一勺粥喂她:“还没想好。” 楚辞一边吃下他喂来的粥,一边也从托盘里拿起一只勺子,舀了一勺喂他:“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陪你。” 云烬满意一笑,眸光落在案上的书稿上,问道:“还要多久?” 楚辞道:“差不多了,等我写完这个缝合术,就可以装订成册了,过几日,我们就能回家,出来许久,都有些想家了。” 云烬垂下眼睫,道:“比预想的要快。” 楚辞喝着粥,有些含糊道:“嗯,最近闲来无事,花的心思多了,写起来也比较快。” “我觉得,你可以再出两本,上中下,合成一套,如此一来,更能吸引那些医者前来。” “那样的话,赶回家都年底了。” 这些时日,两人同榻同寝,形影不离。 若是回去了,他再这般出入楚辞闺房,宋家人能打断他的腿。 云烬揣着他的小心思,循循善诱道:“你若是想阿奶她们了,可以给她们写信。” “我考虑一下吧。” 云烬笑了起来,将最后一口粥喂进她嘴里:“要不要再来半碗?” 楚辞摇头,笑道:“饱了。” “那今夜,我们早些歇息。” “我想再写一会儿。” 云烬直接把她抱起来出了书房:“天寒地冻的,别熬坏了身子,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虽然是有些冷,但还没到天寒地冻的地步吧? 楚辞瞧着天色,道:“这才刚入夜呢,哪里睡得着?” “睡不着,就陪我说会儿话。” 楚辞古怪地看着他:“我可以一边整理书稿,一边陪你聊天,不是非得在榻上的。” 云烬抱着她进了屋,脚一勾,就把房门关上了:“可我想在榻上听你说话。” 楚辞:“......” 楚辞就这样被云烬抱上了床榻,窝在他怀里,问道:“你想聊什么?” 云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轻声道:“不知道何时才能把婚宴给办了。” 楚辞心口一荡:“怎么想办婚宴了?” 云烬将她压在身下,凝眸望着她:“你还未及笄,家里人一定是不答应,可我现在不抱着你,我都睡不着,我睡不着,就想翻窗找你,阿楚,你会给我留扇窗的吧?” 楚辞默了默,道:“让你把我压在身下,占我便宜吗?” “这种事情不是相互的吗?我占你便宜,你占我便宜。”说着,云大公子握着她的手环在了自己腰间,还“嗯?”了一声。 你这么浪荡,我还能说什么? 楚辞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我知道了,睡吧。” “知道什么?” “给你留扇窗。” 能不留吗? 万一动静太大,惊动了阿娘,那还得了。 第508章 没有生机 云烬勾着唇角,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笑道:“若是不困,我们再聊会儿。” 楚辞是不大困,但被云大公子这么一撩拨,心口怦怦乱跳,只得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很困的模样。 “困,好困。” “那睡吧。” 云烬如何瞧不出她是装的,翘着嘴角,声音极轻极柔。 将她揽进怀里后,轻轻环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楚辞原本不太困,被他这么拍着,全身放松下来,又觉得困倦极了。 迷迷糊糊地想起什么,呓语了一句:“日后翻墙,别翻得那么勤,不好,容易被撞见。” 云烬莞尔,抚着她的脸颊:“好,我知道了。” “乖,” 楚辞弯起唇角,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渐渐睡得沉了。 云烬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夜色渐深,寂静的街道上,马蹄声声,一声比一声急切,直奔宋府而来。 事出紧急,云五叩响两人的房门:“公子,军营来人,求见姑娘。” 定然是有人受了重伤,连军医都束手无策。 云烬神色一肃,问道:“明璟受伤了?” “是,璟世子受伤昏迷,危在旦夕,为稳定军心,以防西越反扑,萧侯爷已经赶往西凉城,侯爷希望姑娘能尽快赶去。” “知道了,你去备马,我们尽快启程。” 吩咐完,云烬把楚辞叫醒,听闻萧明璟受了重伤,楚辞心下微惊,连忙收拾了几身衣服,带上药箱往前厅而去。 狗娃看见她,凝重忧急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些喜色:“阿楚姐姐,” 一段时日未见,狗娃长高了许多,楚辞颔首道:“路上再说,走吧。” 前些日子,萧明璟攻下了西凉城,为了救身边的将士,被敌军砍了一刀。 那一刀伤在心脉上,虽极力抢救,但人始终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萧明璟熬不了多久。 出了明州城后,狗娃递给云烬一个令牌:“这是侯爷让我转交给公子的,有了这个令牌,便可一路畅通无阻。” 收下令牌后,几人往西凉城而去,狗娃站在官道上,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里,才策马回了军营。 他还太稚嫩,还需多加操练,还不能上战场。 日夜兼程,楚辞体力有些不济,但她始终紧跟在云烬的身侧,一路策马疾行,没说半个苦字。 等一行人赶到西凉城,正是日暮时分,城门即将关闭。 城门口重兵把守,为防有细作混入,戒备比以往更森严。 几人策马上前,守卫正要上前阻拦,云烬亮出手中的令牌,守卫神色一肃,连忙放行。 因为大战刚过,城中有些萧条,天还没黑,城中百姓便已闭门不出。 萧明璟昏迷的这些时日,西越不停派兵攻打,想趁机夺回西凉城,好在军中将士严防死守,西越占不到什么便宜,而昨日萧纥赶到,将士们也有了主心骨,一下子士气大涨。 这些时日,军医全力保住萧明璟的性命,奈何他的脉象一日比一日虚弱,楚辞赶到的时候,萧明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没有半点生机。 第509章 炉火纯青 萧明璟气息微弱,比活死人还不如。 楚辞给他把脉后,拉开他身上的衣服查看伤势,伤口一直没有愈合,都已经溃烂红肿了。 她对自己研制的伤药还是很自信的,不然当初萧明璟也不可能跟她合作,可他受伤这么久,按理说,伤口早该愈合了才是。 房间里除了萧纥,军医林大夫也在,楚辞蹙眉问他:“璟世子的伤口一直都是这样吗?” 林大夫也觉得奇怪:“自从世子受伤后,伤口便一直溃烂,我原以为世子是中毒了,可又并无中毒的症状。” 楚辞仔细观察着萧明璟的伤口,凝眉道:“我在医书上看过一味药草叫五凤草,有行水消肿、消痰退热、止疟疾等功效,可若是不小心碰到它的汁液就会红肿溃烂,这种药草在路边,或是荒野都随处可见,应该是敌军将领的刀不知怎么沾染上了,所以,璟世子的伤口才一直难以愈合。” 萧纥的心一直悬着,问道:“阿璟心脉受损,撑不了多少时日,宋姑娘可有医治之法?” 楚辞神情凝重,摇了摇头:“我只能尽力护住他的心脉,除非有疗伤圣药,不然,凶多吉少。” 萧纥脸上神色更凝重了。 云烬望着萧明璟苍白的脸色,道:“相传万俟族有一圣物血芝草,便是疗伤的圣药。” “万俟族?”萧纥神色一动,眉头又皱起,“万俟族消失匿迹几十年,从何寻之?” “万俟族的圣地在西越的东南方,只要有心,定能找得到。” 云王府未覆灭之前,府中藏书成千上万,云烬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错不了,血芝草是萧明璟唯一的生机,萧纥立马派斥候去打探。 楚辞提笔写下两个药方,一个内服,一个外敷,林大夫拿起药方一看,眼中泛起惊讶。 这小姑娘用药大胆,但分量又拿捏得正正好。 楚辞施针护住萧明璟的心脉,等她行完针,林大夫端着外敷的药进来。 楚辞先将伤口上的腐肉清理干净,又用淡盐水擦拭伤口,然后从药箱里拿出已经消毒过的针线,开始缝合伤口。 林大夫看着她将伤口一针针地缝上,震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萧纥也是目瞪口呆。 缝衣服他见得多了,他常年征战在外,有时候衣服破了,也都是他自己补的,但将皮肉当成衣服一样缝,他还是第一次见。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有神医之名,治好了云烬的寒毒,他都要阻止她了。 等楚辞缝完伤口,林大夫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问道:“宋姑娘,你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缝合术?” 药王谷的医书里也提及过缝合术,但都是只言片语,哪怕是药王谷也没人会。 为了不露馅,楚辞淡笑着点了点头,道:“伤口太深不容易愈合,稍微移动一下还容易崩裂,可缝合之后,不但能让伤口快速愈合,还能防止溃烂。” “姑娘的缝合术炉火纯青,老夫行医半生,还是第一次见。”林大夫欲言又止,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第510章 难以启齿 楚辞看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浅笑道:“林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林大夫搓了一下手,目光热切地看着她道:“将士们上阵杀敌,不是刀伤就是剑伤,有时候,伤口感染发热起来,没熬过去就一命呜呼了,不知宋姑娘可否教老夫缝合之术?” 楚辞道:“行医本就是为了救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林大夫有兴趣,我自当倾囊相授。” 林大夫大喜,压抑着激动之情,道:“姑娘高义,老夫佩服。” 萧明璟自会有人照顾,楚辞包扎好伤口,便回屋洗漱。 这些时日,日夜兼程,整个人风尘仆仆,都快没人样了,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云烬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阿楚,你洗好了吗?” 楚辞靠在桶壁上,朝着门口扬声道:“快好了。” 门外又传来云烬的声音:“西凉城天气寒冷,水冷得快,洗好了就出来,小心着凉生病。” “哦。” 萧纥已经命人准备了晚膳,楚辞穿戴整齐后,陪着云烬一起用膳。 她对万俟族十分感兴趣,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一边看他:“这个万俟族好像很神秘。” 云烬颔首:“西越历来都是皇族和神官共同掌权,神官便是出自万俟族,在民间,神官比越帝还受百姓拥戴,但不知为何,二十多年前,万俟族突然隐世,自此后,再没有他们的踪迹。” 楚辞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忧心道:“就算找到万俟族,可两国如今正在交战,万俟族未必肯把血芝草拿出来,既是一族圣物,岂有拱手相送之理。” “所以,要弄清二十多年前,万俟族为何辞去神官一职。” “会不会是皇族容不下他们?” 楚辞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越帝野心勃勃,岂能甘心处处受制于神官,就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俟族居然放弃了神官之位。 诚然,楚辞不是八卦的人,但这等秘辛,她还是有些兴致的:“天机阁能查到吗?” 云烬把剔好骨头的羊肉递给她,温柔笑意满是宠溺:“即便万俟族是铜墙铁壁,天机阁也自会有办法,难得你有兴致。” 楚辞咳了一声,默了默,道:“其实,我对这个事不是很感兴趣。” 云烬“嗯”了一声。 楚辞以为这个话题揭过去了,舀了一勺羊肉放进嘴里。 羊肉炖得酥烂,肉嫩汤鲜,最重要的是,半点膻味都没有,一碗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 楚辞正要感叹厨子厨艺精湛,云烬忽然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只对我感兴趣。” 差点被羊肉噎到的楚辞:“......” 这话,楚辞不知道怎么接,嘴里的羊肉咽下后,她认真地瞧着他:“阿烬,你的脸皮着实厚了些。” “脸皮厚些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 云烬忽地顿住了,凝目看她。 楚辞问道:“至少什么?” 云烬笑了笑:“至少,我想亲你的时候,不必顾虑君子礼仪。” 被调戏了的楚辞:“......” 第511章 受益匪浅 第二日,楚辞先给萧明璟行针,然后去军中给将士们治伤。 林大夫在一旁看得仔细,时不时地给楚辞递个药瓶、纱布什么的,给她打下手。 几日下来,他也是受益匪浅。 即便是他这样的老大夫,有些病症也是束手无策,可她下针的时候,却是动作熟练,游刃有余,不管是多血肉模糊的伤口,她都能冷静地快速处理,有时候,他都忘了她只是个小丫头。 这几日,林大夫一直私下拿猪肉练习缝合术,今日终于上手给一个伤者缝合伤口,心下不由有些激动和紧张。 受伤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着一张娃娃脸,在一众糙老爷们之中,颇为秀气。 楚辞目光一落,扫向他挂在腰间的木牌。 军中将士,每个人的腰间都会挂一个小木牌,木牌上刻着他们的名字,若是有一日战死,便会有人将木牌送回家中,也算是魂归故里。 楚辞见他一直盯着林大夫手里的针,担心他害怕,原本是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等看见他的名字后,忍不住想笑,却又要努力憋笑。 她微微偏开了头,轻咳了一下,问道:“你叫甄旺我?” 甄旺我服下麻沸散,并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林大夫缝合的伤口看着有些别扭。 楚辞这么一问,他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答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正在赌坊赌钱,据说,他赌钱从来没赢过,可那天他赢了好多,觉得我旺他。” 说着,抬头去看楚辞,楚辞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我觉得,这名字挺好的,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那后来你爹赌钱赢过吗?” 初次听到他名字的人,就没有不笑的,甄旺我都已经习惯了,道:“我娘说了,我爹要是再去赌钱,就抱着我跳河,我爹觉得我是他的旺财童子,怕我娘真抱着我跳河,甄家的财运就散了,就戒赌了。” “你爹他......是个有趣的人。” 说话间,林大夫缝好伤口把线剪断,甄旺我终于看出哪里别扭了:“林大夫,为何我的特别的丑?” 林大夫不自然地说道:“哪里丑了?这是治伤,又不是绣花。” 甄旺我扭头去看隔壁床榻上的一个伤者,他的手臂上也缝了,黑黑的一条线,虽然也不是很好看,但看着就是顺眼。 “他的伤口是宋姑娘缝的吧?” “宋姑娘是姑娘家,绣活当然比我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林大夫打断他,瞪眼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甄丑了?” 甄旺我:“......” 处理好最后一个伤者,两人从屋里出来,林大夫疑惑道:“丫头,你这些医术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楚辞道:“先父生前是个大夫,留了不少医书,我阿娘觉得我有天赋,时常给我买医书,看的多了,就略懂一些。” 林大夫对楚辞的印象十分的好,赞赏道:“宋姑娘谦逊了,若你是男子,都可入太医院了。” “若我阿爹还活着,兴许能入太医院,那年征兵,阿爹上了战场,”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楚辞扬起浅笑,问道,“林大夫在军中多久了,可有听过我阿爹的名字?他叫宋义。” 第512章 埋骨黄沙 林大夫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摇头道:“我在军中三十几年,从未听说有将士懂医术。” 宋义已死,楚辞也没想探究更多,她笑了笑:“可能那时候阿爹不是侯爷军中的兵。” “十几年前,护国大将军援兵明州城,那时候是新征了一批将士,那时战事吃紧,护国大将军带着一路人马去了云州城,想两面夹击敌军,可能你阿爹随叶大将军去了云州城。” “兴许吧。” 两人走了一段路,林大夫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护国大将军的女婿叶将军,医术也很是精湛,那时候他只是个新兵,因为救了大将军,得大将军赏识,立功不断,娶了大将军的掌上明珠。” 人各有命,有的人青云直上,有的人却埋骨黄沙。 如果宋义还活着,兴许,也会是一方大将。 楚辞一笑置之,回去后,给萧明璟把了脉。 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脉象微弱,人也还昏迷着,就算有汤药吊着,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楚辞心事重重地去找云烬。 萧纥身为战神,威名远播,到西凉城后,敌军心中忌惮,便一直按兵不动,倒过了几日太平日子。 西凉城虽大,却并不繁华,也没什么精细的食物,云烬担心楚辞吃不惯,这几日一直在厨房里研究吃食。 知道她想家,便在河面上凿了个洞,费了大半日,才钓了两条鲤鱼。 楚辞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做红烧鲤鱼。 楚辞看着锅里煎得金黄的鲤鱼,眉梢一扬:“这个时节,你从何处寻来的鲤鱼?” “闲来无事,钓了两条,今日先做道红烧鱼给你尝尝,明日想吃什么?清蒸?香辣?还是炖鱼汤?” 云烬往锅里倒入一碗水,又放入料酒、酱油、姜丝和盐,然后盖上锅盖,坐在灶下烧火。 楚辞挨着他坐下,笑着问道:“你怎么学会烧鱼了?” “你喜欢。” 楚辞抱着他的手臂,仰头笑盈盈地说道:“炖鱼汤吧,鱼汤好喝。” “好。”云烬微笑着垂眸看她,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温柔道,“明日会更冷一些,留在府里别出去了。” 楚辞“嗯”了一声,然后就被云烬搂进了怀里,他往里侧挪了挪,灶膛里的火光笼在她身上,烧得她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她问道:“天机阁可查到万俟族的消息?” 天机阁的情报网遍布天下,西越这边自然也有据点,云烬道:“只知上一任神官谢罪自尽,因何事,还需再查。” 楚辞有些疑惑:“神官失职,重新再选便是,不至于举族隐居吧?” 云烬眸色幽深,若有所思道:“万俟族举族隐世之后,便成了西越的禁忌,越帝更下令,从此之后,不许任何人再提及万俟族,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这事果真跟西越皇族有关,看越帝此举,欲盖弥彰多一些,难道神官并非是因为犯了事,而谢罪自尽,是被越帝谋害的?” “再耐心等些日子,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第513章 不是这句 锅里的汤汁差不多收干时,云烬揭开锅盖时,顿时鱼香四溢。 楚辞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好香。” 云烬笑着把鱼盛入盘中,又在锅里撒了一把葱花,再将汤淋在鱼上。 鲤鱼肥嫩鲜美,慢火焖熟之后,汁浓味美,楚辞夹了一小块尝了尝,便停不下来。 鱼肚子里还塞了冬笋、蘑菇、榨菜,格外咸鲜。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这般惊为天人,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楚辞夹了一块鱼肉喂进云烬嘴里,笑眯眯道,“明日还想吃。” “好,明日还做红烧鱼。”云烬笑眼温柔,带着宠溺。 “阿烬,我好喜欢你。” 楚辞尝了一口又一口,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一盘红烧鱼,你就这么喜欢我了?” “没有红烧鱼,我也很喜欢你呀,我......” 楚辞满心思都是云烬为她做的这一盘红烧鲤鱼,说起话来掏心掏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突然就顿了。 云烬挑眉,眉眼间露出笑意:“你什么?” “我......” 楚辞咬着筷子,嗫嗫嚅嚅,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脸颊倒是越来越烫了。 “嗯?” 楚辞低着头不说话。 云烬垂眸看她:“怎么不说话了?” 楚辞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手指头,低声呐呐道:“太饿了,没力气说话。” 云烬道:“说你喜欢我,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楚辞:“......” “我近日跟府里的厨子学了几道当地的特色菜,玛瑙海参、甘南虫草炖乳鸽、百花翡翠扒羊肚菌、天水浆水面......” “我喜欢你,”楚辞抬头看他,眸底星光闪动,“我听说敦煌佛跳墙也是极好吃的,你会做吗?” “听厨子说过,食材以羊肚菌、松蓉菌、黄菇、花菇等八种珍贵菌类组成,汤汁则是由农家土鸡、牦牛棒骨用大火煲两个时辰以上煨制而成,再辅以藏红花。” “那,那你什么时候做?” 楚辞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云烬被她的谗样逗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你刚才说什么?” 楚辞贴着他,被他的气息笼罩着,心头怦怦乱跳:“你什么时候做佛跳墙?” 云烬摇头:“不是这一句。” “敦煌佛跳墙也是极好吃的,你会做吗?” “也不是这一句。” 楚辞恼了,怦怦乱跳的心口,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你记得这么清楚,你明明都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云烬笑了:“想听。” 楚辞“哼”了一声,偏过头:“你想听,我就得说吗?” 云烬默了一下,似是很认真地在思量她的话,道:“你每日说一句喜欢我,我每日给你做好吃的。” 楚辞想起自己的厨艺就很好,赌气道:“我自己就能做。” 云烬换了另一种说法:“那我每日亲你一下,你每日给我做好吃的。” 怎样都要被占便宜的楚辞:“......” 云烬凝眸望着她,抬手摩挲着她的唇角,忽地低头吻了上去:“阿楚,我饿了。” 楚辞“......” 第514章 一座死城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饿极了,云烬脑袋一歪,枕在楚辞肩上,搂着她的腰,有气无力地说道:“阿楚,我们晚膳吃什么?” 楚辞木着脸,咬牙道:“我累了,今日不做晚饭了。” 云烬在她颈间蹭了蹭:“阿楚,你好香,比红烧鲤鱼还香。”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间,楚辞身子一颤,生怕云烬把她给吃了,道:“不是还有一条鱼吗?鱼片粥,吃不吃?” 云烬头一抬,温凉的鼻尖轻轻地蹭着她发烫的耳珠,低笑道:“刚才说的,阿楚是答应了,是吗?” 往日里,再情难自禁,云大公子都是克制的,从未这般火热过。 楚辞被撩得全身都要着火了一般,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她虽然多活了一世,但于情爱一事上也是个新手,这种事情不是看得多了,就无师自通了。 她没有这个天赋! 招架不住啊! 楚辞不由自主地颔首“嗯”了一声。 云大公子的满腹心思,都用在了如何给自己的心上人挖坑,得逞后,心情极为愉悦地捞起了水缸里的另一条鱼。 去鳞、剖鱼、切片、腌制。 等米煮得软烂后,放入香菇片、鱼片、姜丝,煮至粥沸,加少许盐。 天色昏暗一片,厨房里灯火通明,映出两人的身影,温暖动人。 第二日,果然冷了许多,看样子是要下雪了,楚辞留在府里没有出门。 等找到万俟族,兴许还要去一趟,楚辞给萧明璟炼了一颗药丸,若是有个万一,可以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过了几日,那些打探万俟族的斥候回来了。 楚辞得到消息,和云烬一起去书房见萧纥。 楚辞见他神色沉凝,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没找到万俟族吗?” “找到了。”萧纥顿了顿,接着道,“却是一座死城。” 真是世事难料,难怪萧纥的脸色不太好。 楚辞和云烬相视一眼,云烬沉吟道:“即便越帝赶尽杀绝,万俟族也不至于举族覆灭,此事有些蹊跷。” 萧纥颇为赞同,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不论当年发生什么,他们既然选择隐世,定然是做好万全之策。” 楚辞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小锦盒,放到萧纥面前,道:“这是我炼制的药丸,关键时刻可以护住璟世子的心脉,但只有一月之期,明日,我和阿烬动身前往万俟族,不论结果如何,一月之内,我们必定会赶回来。” 萧纥点头道:“此事就拜托你们了,我会多派些人手保护你们。” 云烬谢绝了他的好意,道:“眼下非常时期,这些将士还是留下来守城,我们只是去求药,不会有什么危险,有云五云六同行便可。” “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切小心。” “嗯。” 回屋后,楚辞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转身看见云烬负手立在窗下,看着外间灰沉沉的天际。 走到他身边,楚辞柔声问道:“在担心璟世子吗?” “没有血芝草,就救不了明璟,云王府覆灭之后,我以为自己看淡了生死,但原来只是还未到这一刻罢了。” 第515章 我才安心 萧明璟是云烬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也是为数不多待他至诚之人,可惜,她只是神医,不是神仙,救不了他的命。 命数这种东西,谁都无能为力。 楚辞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突然双手相扣紧握,闭眼道:“听老一辈的人说,只要执念够深,便可得偿所愿,不如我们一起许个愿。” 云烬唇角露出浅淡笑意:“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楚辞睁开一只眼睛,歪着脑袋看他:“我可不是宽慰你,我是为璟世子祈福,愿他吉人天相,遇难成祥,我们一起许愿。” “好。” 楚辞又闭上眼睛,十分虔诚地许了个愿。 云烬学着她的样子,也许了个愿。 许完愿,楚辞把手背到身后,微微倾身,看着他道:“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云烬挑眉:“你是在哄我?你刚才不是说,并非是在宽慰我吗?” “我突然觉得,为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想你知道,这样一来,你就知道我的好。”楚辞觉得自己说得极有道理,说完了,又戳了戳他的胸膛,补充道,“这颗心,拴紧了,我才安心。” “你一向都是最好的,”云烬低眸凝视她,笑得温柔,“你可是我的女人!”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有区别吗?” “你若是夸我,我会很高兴,但若是夸你自己,”楚辞狐疑地审视着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云烬笑得满是深意:“是我每日亲的还不够吗?” 楚辞心口骤然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不慎崴了脚,眼见着要向后跌倒,云烬搂住了她的腰,身子一旋,将她抵在了墙上。 声音又低又沉:“慌什么?就算我要把你怎么了,你也不该这副反应。” 楚辞推了一下,没推动,气闷道:“不该这副反应,那该作何反应?” 云烬问道:“若你想亲我,我却把你劈晕了,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确实会很难过。 楚辞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琢磨着自己刚才的举动,应该是伤了他的心,垂着眼睫抿了抿唇,半晌道:“我才不会......” “阿楚,”云烬忽然截断她的话,“心里难受,吃什么药管用?” 还不待楚辞回答,又道:“我这是心伤?大抵什么药都不管用了。” 说着,在她唇上碰了碰:“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这一波骚操作,楚辞也是服气,张口要怼过去,他的唇却覆了上来。 他吻得深,楚辞脑子发昏,神思还未清明,云烬却拦腰将她抱起,往内室走去。 楚辞一惊:“你你你......你干嘛?” “天色不早了,不早点歇息,明日如何赶路?”云烬戏谑地看着她,调笑道,“还是说,你还有力气走过去?” 楚辞的脸霎时就黑了。 两人同床共枕多日,楚辞已经习惯枕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 下了几日的雪,半夜里便停了,几人一大早便坐着马车出城,往万俟族而去。 半路上,收到了天机阁传来的消息。 第516章 脸上无光 信上说,上一任神官之所以谢罪自尽,是因为他和西越皇后的私情,被越帝知道了。 万俟族有族规,族人不得与皇族通婚,更何况,神官染指的还是越帝的女人。 事情若是闹大了,不论是万俟族,还是越帝,都是脸上无光的事情。 万俟族早就知道越帝想收回皇权,为防越帝借题发挥,赶尽杀绝,上一任神官自尽前,允诺万俟族会隐世圣地,事情才就此作罢。 楚辞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震惊过后,也不由问道:“会不会是越帝为了收回皇权,故意设局算计神官?” 据她所了解的,神官清心寡欲,不太像是会沉迷男女情事的人,更何况,他身系全族人的性命。 云六咂舌:“要真是越帝的阴谋,他也太不是人了,皇后可是他的发妻。” 楚辞冷笑:“为了权势,发妻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废了一个,再立一个就是。” “我不是这样的人,”云烬凝视她道,“我的发妻只有一个,便是你。” 楚辞:“......” 云六:“......” 云六默默地打开车门,和云五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云烬眼底浮出笑意:“我方才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楚辞嘴角抽了一下,“嗯”了一声:“你的发妻,只有我一人。” 马车的车轮从雪地上碾过,发出“咯吱”的声音,云五驾着马车,看了眼天色,问道:“公子,前面就是四木镇,可要在镇上歇一夜?” 过了四木镇,三百里之内,荒无人烟。 赶了几日,都有些累了,云烬点头道:“找间客栈住下来。” “是,公子。” 云大公子不缺钱,也舍不得让楚辞受罪,进了四木镇,找了间最好的客栈。 四木镇极为贫穷,虽然是镇上最好的客栈,还是有些破败。 楚辞也不是娇气的人,出门在外,若有瓦片遮头,有热饭果腹,便也是一种幸运。 几人下了马车,走进客栈。 客栈没什么生意,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打盹,小二也不知道跑哪里躲懒去了。 进了客栈后,云五走到柜台前,用剑柄敲了敲柜面:“还有客房吗?” 被扰了美梦,掌柜有些恼火,但见他们穿着体面,立马扯出一抹笑:“要几间?” 云五拿出一锭银子,道:“三间上房。” 掌柜笑眯眯地收了银子:“几位客官是南燕人吧,过了四木镇,最近的城池是万源城,几位客官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五冷冰冰地睨了他一眼:“南燕人?你不是吗?” 掌柜神色一滞。 这才想起来,因为战败,西越连失了好几个城池,四木镇如今已归入南燕的版图。 他讪笑了一下,喊来小二带他们上楼。 云五和云六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上楼。 没多久,小二就端来饭菜,虽然简单,但热腾腾的,吃饱喝足后浑身舒坦。 云烬取出自带的茶具,烹了一壶茶。 两人坐在窗边,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街上的景致,就见昏暗天色下,有商队运着货物由远及近,停在了客栈门口。 第517章 掩人耳目 商队规模不小,有二三十人,领头的是个面容森冷的中年男子。 他身后的镖师手握大刀,环顾四周的时候,神情极为戒备。 小二听到动静从客栈里出来,本是出来迎客,却被这一行人的森然气势吓得不敢上前。 等那中年男子进去了,他才缓过神来,上前想替他们拉马车,其中一个镖师目光冷飕飕地扫来,小二两条腿都软了。 他咽了咽口水,哆嗦着腿让开了道,然后跟进去,壮着胆子问道:“各位爷,请问你们是住店,还是吃饭?” 中年男子冷冷地掏出两锭银子:“客栈我们包了,尽快备些酒菜端过来,再备些精饲料喂马。” 这一行人杀气太重,大冷天的,掌柜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道:“前脚刚有几位客官住进来,这会儿把人赶走,不太合适,那几位客官也是喜静之人,想必不会扰了各位爷的清静,还请各位爷体谅一下,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受战事影响,镇上冷清得很,几乎没什么生意,今天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却都不是善茬。 这一番话说下来,掌柜后背都湿了,不停地擦着额上的冷汗。 中年男子森寒地盯着掌柜:“客栈我们包了,闲杂人等,与我等何干?” “是是是......客官说得是。” 掌柜被他这么一盯,浑身胆颤,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虽然不想得罪云烬,但他更不想得罪这一行人,就在他哆哆嗦嗦地准备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一锭金子突然砸在了柜台上。 掌柜吓得身子颤了几颤,那一行人更是杀气四溢,戒备地看向二楼。 云五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冷然道:“我家公子说了,既然诸位不懂得先来后到,那就拿银子说话,这家客栈,如今是我们包下了,几位可以滚了。” 中年男子目光如鹰,盯着云五时,目光眯了眯:“口气不小!” “要不是怕脏了我家公子的金子,”云五目光冷冷一动,落在他头上,“你的脑袋已经开瓢了。”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掌拍在柜面上,金子被震得飞了起来,中年男子用内力一扫,金子直直砸向云五。 杀气磅礴如海,云五却稳稳地接住了砸来的金子,身形纹丝不动。 那一行人面色变了几变。 中年男子这一掌至少用了七成内力,云五却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足见他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真要硬碰硬,他们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几番权衡后,中年男子拱手道:“刚才之事,误会而已,还请阁下见谅。” 云五冷冷一个转身,推门进去,关门后,对云烬道:“那些人绝非是镖师那么简单,他们的马全是汗血宝马。” 说着,顿了一下,神色沉凝道:“看起来更像是宫廷侍卫。” 楚辞神情一动,沉吟道:“听他们的口音,是西越人,若他们真是侍卫,化身商队,倒是能掩人耳目。” 云烬摩挲着手里捧着的茶盏,淡淡道:“是不是侍卫,一探便知。” 第518章 格外凶狠 客栈来了两尊大神,一尊比一尊可怕,掌柜受了惊吓,却还要强忍着心慌,把商队的人马都安顿好。 客栈里就小二一个伙计,根本忙不过来,这伙人杀气又重,掌柜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周到,这些人把店给砸了。 他忙着一起上菜,骤然看见云六一身店小二的打扮,眉头狠狠地跳了一下,碗里的汤差点撒了。 中年男子目光敏锐,掌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慌忙赔笑道:“太烫了,一时没端稳,这些都是小店的招牌菜,各位爷请慢用。”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掌柜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充满杀气的眼神,太特么吓人了。 他今夜受到的惊吓,就是再多给他几锭金子都弥补不了。 云六端着酒菜过来,扬起笑容道:“各位爷若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小的给您张罗。” 掌柜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刚刚摁下去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但他不敢揭穿云六啊。 这两尊大神,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云六给中年男子倒了一碗酒,笑呵呵道:“各位爷赶路辛苦了,这是小店特别酿制的药酒,能解乏去疲,各位爷尝尝。” 说着,又笑呵呵地给其他人倒酒。 掌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是他藏起来的珍酿,平时都舍不得喝,这小兔崽子是怎么找出来的? 云六无视掌柜快昏过去的模样,堆着笑,跟中年男子套近乎:“这天气越发冷了,要是下了雪,路就不好走了,各位爷是打哪儿来?又往哪儿去啊?” 中年男子喝酒的动作一顿,其他人也都警惕地盯着云六,眼神格外凶狠。 触上中年男子阴森森的目光,云六缩了下脖子,随即又堆满了笑容,给他倒酒:“小的见各位爷气度不凡,不由多嘴问了一句,各位爷莫怪,咱们这客栈平日里迎来送往,却从未见过像各位爷这般气度的贵客,小的猜想各位爷是从帝都过来的吧。” 中年男子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吓得云六身子都僵住了,哆哆嗦嗦道:“爷息怒,小的,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楚辞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他现在跟普通人无异,中年男子无论怎么试探,他体内半点内力都没有。 片刻,中年男子松了手,阴恻恻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是是是,小小......小的记住了。”云六吓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其中一个镖师哈哈大笑:“瞧你这怂样,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我还以为你有点眼力见,没想到是个脓包。” “小的从小胆子就小,让各位爷见笑了。” 云六讪笑着,继续给几人倒酒。 掌柜都快给他跪了。 你特么倒是给我留点啊! 坛子里的药酒喝得是一滴不剩,酒足饭饱之后,云六又伺候着他们回房。 药酒后劲足,中年男子喝了不少,这会儿酒劲上来,有些头晕,他揉了揉额头。 云六眼底锐芒一敛,缓缓上前。 第519章 派上用场 云六上前,殷勤道:“爷,可要小的送些热水过来给您泡个澡,好解酒去乏?” 中年男子揉着额头,“嗯”了一声。 云六立马去提热水,几趟之后,浴桶里装满了热水,中年男子脱了衣服坐进去,云六正好瞧见他身上的伤疤,刀枪剑戟,什么样的伤痕都有。 虽说镖师走南闯北,身上难免会带伤,但中年男子身上的伤,一看就不简单。 云六退出房后,又给其他人送了热水,无一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伤。 夜色渐深,云烬屋里的灯还亮着,云六进屋后,道:“公子,这些人来自西越帝都,武功高强,那个领头的中年男子,若没猜错,应该是侍卫统领。” 楚辞思忖道:“身为侍卫统领,不在皇宫保护越帝,突然出现在四木镇,莫非是为了万俟族?” 出了四木镇,便是万源府,万俟族便是在万源府。 西越接连战败,越帝急需一场胜战来挽回士气,也需要一场胜战来改变局势,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若有万俟族相助,便是如虎添翼。 云六疑惑道:“若是想迎回万俟族,用得着这么多人?派两个人轻装简行,不是更快吗?” “当年,神官身死,万俟族隐世,说起来,这是万俟族心里的一根刺,他们心里未必没有怨恨,越帝对万俟族忌惮甚深,万俟族会不知道吗?” 楚辞食指一下一下地轻点着案面,继续往下说。 “兔死狗烹,即便他们相助越帝打赢这场仗,他们的下场只会比当年更惨,万俟族犯不着再赌上举族性命,所以,万俟族一定会拒绝,越帝猜到了,才派这么多人前往,为的是逼迫万俟族。” 凭这二三十人,要倾覆万俟族太容易了,万俟族不想被灭族,就只能回帝都。 权谋心术,最是惊心,云六皱眉道:“既是如此,我们更不能让这一行人活着去万俟族,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辞忽地一笑:“这有何难,我研制的迷药,不管对方武功多么高强,一沾即晕,只要我们找个顺风的地方,就能把他们全都放倒。” 当初,她研究找个是为了给云烬防身,不曾想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云六大喜:“如此一来,要解决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云烬眸色冰凉,缓声道:“萧侯爷找到的,不过是一座死城,那一伙儿兴许知道万俟族真正的隐世之地。” 楚辞道:“他们为掩人耳目,打扮成商队,那么多货物,肯定走不快,我们先赶过去,在城里等着他们。” 几人商议好,决定明日卯时之前就出发,这时,一道亮光“嗖”得掠过,云烬推开窗户,就看见一道五彩斑斓的炫光,在深黑的夜色下绽放。 这炫光,是暗卫营用来联络的信号弹。 在四木镇看到信号弹,云六很惊诧,一时怔住了:“这是?” 云烬淡冷道:“把人带过来。” 等云六把人带过来,楚辞狠狠地怔住了。 第520章 破败至此 本以为是暗卫营出了什么事情,云十一他们难以决断,所以,才派人来请示云烬。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晏九和云澈找来了。 虽然很惊讶,但见他们,楚辞很是高兴:“阿澈,晏九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云澈冷着一张俊秀的小脸,双手抱怀,哼道:“你们在外面双宿双栖,逍遥快活,当然不想看到我了。” 云小公子生气的模样真是该死的可爱,楚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原以为很快就能回去的,谁知道璟世子重伤,这才耽搁了。” 都这么大了,还要被捏脸,云小公子的脸都黑透了。 他还在生气呢,这样能有什么气势! 晏九道:“小公子想你们了,我们赶去明州城的时候,才知道你们去了西凉城,萧侯爷说你们要去万源府,我估摸着你们兴许会在四木镇落脚。” “才没有!”云澈偏过头,气鼓鼓地说道,“谁说我想他们了,没有的事!我一个没人管,没人疼的孤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啦,别生气了,”楚辞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哄道,“下次不论去哪里,去多久,都带上你,好不好?” “真的?”云澈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狐疑地看着她。 楚辞笑着点头:“嗯,真的。”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们了,下次再扔下我,”云小公子哼了一声,“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楚辞笑了笑:“累了吧,快去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那二三十人住进来,客栈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好在刚才要了三间房,云五和云六一间,晏九和云澈一间。 卯时还没到,几人就起来了,云澈睡得沉,被晏九抱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客栈,出了四木镇。 几人一出镇子,中年男子一行人也起来了。 有侍卫低声向他禀报:“木统领,那一伙儿人天不亮就离开了。” 木统领不以为意道:“无需理会,时间紧迫,赶紧出发。” “是。” 送走两尊大神,掌柜整个人都瘫在柜台后面,祈祷着他们回程的时候,千万别再来了,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还想再多活几年。 出了镇子,一片荒凉,楚辞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万源城。 几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又在第二日的卯时前离开。 万源府多山,山路崎岖,并不好走,速度便慢了下来,又赶了两日,终于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里怪石嶙峋,乱草丛生,几人沿着山谷往前走,两个时辰后,山路渐渐宽阔起来。 云澈指着前面那座破败的城门,皱着英俊的小剑眉:“七哥,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吗?” 云烬颔首:“据说,这是万俟族的圣地。” 云澈又问道:“这里面会有人住吗?” 城墙并不高,还塌了一边,城门斑驳得都看不出原先的颜色,楚辞道:“万俟族离开帝都不过才二十几年,若他们真的隐世于此,不该破败至此才对。” 第521章 怎么处置 这座城看起来至少已经荒芜上百年了,一阵山风,透过虚掩的城门,拂面吹来,夹带着一股阴森的冷气。 云澈打了个寒颤,看着城门旁有半人高的荒草,问道:“万俟族的圣地怎么鬼气森森的,隐世之地,不都是世外桃源吗?” 云烬道:“进去看看。” 几人走到城门前,云烬推开城门,厚重的“吱呀”声中,城门缓缓打开。 举目望去,枯叶满地,被风卷起时,层叠如浪,四下飞散。 城中死气沉沉,一行人往里走,别说人影,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楚辞默然,四下打量着:“难道万俟族举族搬迁了?” 云烬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道:“西越帝都有个神殿,供奉的是万俟族的祖神,这里既然是万俟族的圣地,也应该有,我们过去看看。” 这座城并不大,走了两条街,果然发现了一座神庙,庙内尘土遍地,到处都结满了蛛网。 楚辞环顾了一圈,觉得这神庙处处都透着古怪:“这祖神庙一尊神像都没有,不对劲。” 云烬抬手,摸上莲花台上的一瓣莲花,眸光深幽:“或许,从万俟族隐世的那一刻起,这座城就只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 “没错,这座城如此破败,连城墙都坍塌了,至少荒弃了上百年,我们一路走来,不少房屋倾塌,可这座神庙却坚固无损,说明曾经修缮过。” 楚辞神色一动,若有所思道:“万俟族信奉祖神,祖神庙就是找到他们的关键所在,这庙中会不会有机关?” 建了神庙,却不供奉,这本身就说不通。 唯一的解释,就是万俟族为了防着越帝赶尽杀绝,舍弃了这座城,另建了一座。 几人正在找机关,云烬突然道:“有人来了。” 那些侍卫来的倒是快。 神庙里没有藏身的地方,几人只好躲在了梁柱上。 云烬、云澈、晏九,他们身上都带了迷药,对付二三十人不是问题,几人服下解药后,为防被他们察觉,全都放缓了呼吸。 那些人进来后,在神庙里找了一圈,其中一人说道:“统领,这就是一座死城,万俟族那些人难道都死光了?” 木统领目光如隼,道:“就算死了,掘地三丈,也得把尸骨给我找出来。” 楚辞和云烬对视一眼。 如此看来,这些人也不知道万俟族现如今的隐居之地。 那就没必要活着了。 两国正在交战,彼此都是敌人,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们亡。 眼下正是出手的最好时机,这些人都在庙内,迷药一倒下去,没人能逃得掉。 云小公子当初可是亲身体验过的,记忆犹新,见云五和云六要倒迷药,本能地赶紧捂住口鼻。 迷药一洒落,那些人骤然大惊,手刚握住刀柄,人已经晕倒在地。 云六和云五都惊呆了。 等几人从梁柱上飞身下来,云六惊叹道:“姑娘,你这迷药也太厉害了,就是绝世高手,也得认栽啊,回头,也送我一瓶呗。” “好啊,没问题。” “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杀了。” 第522章 痛不欲生 手起刀落,血珠如线,很是干脆利落,除了木统领,其他人都已一刀毙命。 云五掰开木统领的下颚,喂了他一颗解药,没多久,人就醒了过来,见同伴全被灭口,心头骤然大惊,正要拔刀,云五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云五这身气势太过强大,前些天又刚见过,木统领想忘记都难。 当看见他身边的云六时,木统领眼底缩了一下:“是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楚辞道:“你既然是侍卫统领,那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木统领后悔万分,早知道如此,当初在客栈的时候,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可惜,事难回头,他没有机会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木统领咬牙问道。 “二十多年前,神官自尽,万俟族隐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查到此事与神官和西越皇后的私情有关,但到底是两人真有私情,还是越帝设局暗算,还不得而知。 木统领没有想到楚辞会问这个,目光闪了闪,道:“当年之事,是宫中禁忌,我只知道万俟族隐世是因神官之死,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楚辞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个大夫,知道如何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致命,你想试一试吗?” 木统领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先皇后未入宫前,曾恋慕神官,借着讨教神学,抑或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常去神殿与神官相见,只是神官无心男女情事,先皇后一直求而不得,后来,陛下在神殿碰见先皇后,对先皇后一见倾心,当即下旨立她为后。 先皇后入宫后,始终未有身孕,为了固宠,先皇后对神官下药,两人有染后,先皇后生下神官的孩子,临盆当日,这事不知怎么被陛下知道,神官以死谢罪,万俟族带着孩子隐世。” 什么一见倾心,帝王心术罢了。 为达目的,越帝机关算尽,不惜把自己给绿了。 他知道先皇后对神官有情,故意立她为后,又利用后宫之争,逼得先皇后步步为营。 她以为,生下和神官的孩子,神殿便能为她所用,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越帝的诡计,只要孩子一生下,便是两人有染的铁证。 神官失德,再选一个便是,万俟族之所以举族隐世,除了担心越帝再使手段赶尽杀绝之外,更重要的,是神官想护住自己的孩子。 知道想知道的,云五把木统领也给解决了。 神庙就那么大,几人找了一圈,却还是没有找到机关所在。 楚辞不由蹙眉:“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不会,机关一定就在神庙内。”云烬摸着莲花台的一瓣莲花,轻轻地按了下去。 第523章 起了杀心 那瓣莲花与别的不同,云烬按下去之后,莲花台下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随后,莲花台缓缓向后移动,露出了一条暗道来。 楚辞探身往下看,有湿冷的风扑面而来,道:“看来这条暗道通往万俟族的隐居之地。” “走吧。”云烬牵起她的手,率先下了暗道。 暗道里漆黑一片,云烬取出火折子,点亮了石壁上的一盏油灯。 眼前渐渐明亮了起来,几人继续往前走。 相隔不远,石壁上就会有一盏油灯,没多久,几人就发现这条暗道似乎格外的长。 云澈向前张望,问道:“这石道好长,七哥,我们还要走多久?” 云烬淡淡道:“往下走就知道了。” 又走了一段,原本狭长的暗道忽然出现了三条岔道,云澈懵了:“七哥,我们走哪一条?” “左边。” 云澈的神情既惊讶又疑惑:“为什么?” 楚辞笑道:“油灯的灯芯。” 云澈挨个去看,很快就了然了,因为,只有左边的灯芯燃烧过。 几人往左边走,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终于从暗道里出来。 眼前,竹林葱翠,偶尔蹿出几只小动物,看见几人也不惊慌,云澈见一只小兔子生得可爱,抓起一只抱在怀里。 小兔子圆滚滚、白胖胖的,云澈爱不释手:“这里的兔子见了人也不怕,好有意思,阿楚姐姐,你看,它好可爱。” “什么人胆敢擅闯万俟族?” 一声厉喝传来,只见有两人从不远处的溪涧走了过来,腰间挂着鱼篓,应该是抓鱼回来,恰巧碰见了几人。 那两人目露凶光,正戒备地盯着他们,还不待他们开口,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有外人闯进来,快去通知族长!” 万俟族人满是敌意,云五和云六也警惕起来。 很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万俟族的族长审视着他们,又看看他们身后的暗道出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万俟族作甚?” 楚辞道:“我们一个朋友心脉受损,急需血芝草救命,此番前来,是为求药。” 族长断然拒绝了:“你们既知我族有血芝草,那也该知道血芝草乃我族圣物,你们非我族人,无需多言,赶紧走吧。” “不能放他们走!”族长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阴鸷道,“他们找来这里,难保不会泄露出去,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厉长老说的没错,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对,他们一看就是南燕人,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万俟族人群情汹涌,叫嚣着要杀了几人。 楚辞好笑道:“你们隐居于此,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两国交战,西越接连战败,从万源府到西凉城,已归入南燕版图,如今,你们也是南燕的子民。” 万俟族人震惊万分,脸色一变再变,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是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万俟族曾与西越皇族一起执掌天下,如今虽是隐世了,但南燕的皇族能不能容得下他们,不得而知。 族长冷凝地望着几人,似乎也起了杀心。 第524章 摁下杀心 云烬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此番来万俟族的,可不止我们一行人,还有越帝派来的侍卫,越帝不见他们回去复命,会如何想?” 族长惊道:“你杀了他们?” 云烬笑了:“越帝怕是不这么想,哪怕你亲自跟他解释,他也不会信,你们安居于此几十年,很多事情或许都忘了,但神官是怎么死的,相信你们到死也不会忘记。” 族长脸色青黑,抿紧嘴角一言不发。 云烬又道:“越帝容不下你们,若南燕也容不下你们,这世上还会有万俟族吗?当然,你们也可以去东周,但前提是,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族长心头一凛,眼睛一眯,问道:“你们是南燕皇族的人?” 云烬不置可否。 族长神色复杂。 云烬气度清贵,风姿卓然,若说他是皇族之人,族长是相信的。 若是云烬殒命于此,万俟族离灭族也不远了。 那一瞬骤起的杀心,被他摁了下去。 但即便云烬是皇族之人,族长也不想把血芝草拱手相送。 他道:“还是那句话,血芝草是我族圣物,我不能给你们,你们今日擅闯我族,我等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楚辞疑惑道:“血芝草除了是疗伤圣药,并无其他药效,你们隐居于此,与世无争,甚少会用到血芝草,只要族长相赠,我们可以为万俟族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道义、律法,任何事,绝不食言,族长觉得如何?” 族长道:“我们避世于此,并无所求,无需你们为我们做什么。” “族长,” 还不待楚辞说完,族长已经转身走了,他一走,那些万俟族人也走了。 云澈耷拉着小脑袋,颓然道:“万俟族不给血芝草,阿楚姐姐,我们要怎样才能救璟世子?” 楚辞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是不是人老了,都这么不好说话?”云澈叹了一口气,仰头去看云烬,“七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老?” 楚辞失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固执与年纪无关,可能血芝草还另有用处,只是我们外人不知道。” 说着,眸光幽深起来,问云烬:“神官与先皇后的事情,万俟族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之中,会不会也有人恋栈权术,根本不想隐世于此?” 万俟族曾受万民拥戴,享尽荣华,曾经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不甘吧。 云烬道:“我们先住下来,等摸清万俟族的情况,再作打算。” “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五和云六去溪涧抓鱼,晏九去捡些干柴,简单地吃了顿,几人回到暗道里,靠在石壁上睡觉。 夜里寒凉,只能靠着火堆取暖,云五和云六轮流守夜。 一来,时不时地往火堆里添柴,不能让火灭了。 二来,也是担心万俟族人会做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来。 除了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夜色寂静如水。 可天色将亮时,喧嚣声骤起,即便隔得很远,云六等人还是听到了。 第525章 四下逃窜 透过竹林,隐约能看到一点火光,云六见云烬也睁开眼睛,道:“公子,那边着火了。” 云烬道:“去帮忙。” “是,公子。”云五和云六领命,匆匆往失火的方向掠去。 楚辞迷迷糊糊地醒来,闭着眼睛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云烬揽着她,轻声道:“着火了。” 一听着火了,楚辞瞬间清醒:“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万一有人受伤,得立马医治。” “嗯,走吧。” 他们到的时候,场面有些混乱,万俟族人正手忙脚乱地泼水救火,然而,火势太大,一桶桶水泼进去,火光依旧冲天,并没有被扑灭多少。 “屋子要塌了!花婆婆还在屋里呢!” 惊呼声刚落,所有人都听到房梁倒塌的声音,族长急声道:“快想办法救人!” “族长,火太大了,进不去啊!” “花婆婆不能死!” 族长的脸被火光映得寒沉一片。 可火势实在是太猛了,真要进去救人,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万俟族人怯步了,眼睁睁地看着屋顶倾斜了大半,很快就要塌下来。 云五突然将水桶里的水兜头浇下,冲了进去。 “啊,有人进去了!” 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声,楚辞心头狠狠一跳,冲那些惊愕的万俟族人肃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火!” 万俟族人猛然回神,慌忙泼水救火。 可倾倒大半的屋顶再也支撑不住,眼见着就要榻下来,万俟族人惊慌得四下逃窜。 “屋子要塌了!快跑!” 楚辞心头的慌乱压都压不住,紧紧地攥着手指,就见云六和晏九掠身朝火海飞去,凌空将屋顶往另一边踢了过去。 底下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只听“砰”地一声,燃烧的屋顶在空地上,轰然砸起一片火花。 这时,云五抱着一个人,从火海里出来。 花婆婆浑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楚辞端来一大碗水,喂她喝水漱口,清洗口鼻的灰尘。 然后,握住她的手腕诊脉:“婆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花婆婆声音干哑道:“喉咙好疼,还头晕想吐。” 楚辞收回手,道:“这些症状是吸入浓烟所致,没什么大碍,多喝水,饮食清淡一些,休养一两日就好了。” “姑娘,多谢你们了。” “人没事就好。” “少在这里假惺惺,我们这里向来太平,你们一来,花婆婆就差点葬身火海,这火一定是你们放的!”厉长老质疑道。 昨日在竹林,厉长老就想杀他们灭口,现在又一口咬定是她们放的火,避世隐居的人,杀心都这么重的吗? 楚辞神色淡然,诧异道:“长老何出此言?” “怎么?有胆子放火,没胆子认吗?” “凡事皆有缘由,无缘无故的,我们放火做什么?” 厉长老冷笑:“岂会没有缘故?你们讨要血芝草无果,所以心生嫉恨,事实俱在,你们休要狡辩!” 厉长老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万俟族人神情一凛,盯着几人的目光瞬间就不善了起来。 第526章 礼义廉耻 “若真是我们放的火,就不必冒险救人,”楚辞忽地一笑,带着些许讥讽,“长老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我们放的火,敢问一句,难道就因为我们不是万俟族人,就一定其心可诛吗?你们万俟族就是这么欺人太甚的吗?” “牙尖嘴利!”厉长老冷哼了一声,沉着脸接着斥骂道,“皇族之人,又岂有善类?我们不给血芝草,所以,你们就要烧死花婆婆,好歹毒的心思!” 楚辞一脸无辜:“就算我们心生嫉恨,想要报复,那也应该去烧族长和你的屋子,你先前不是还煽动族人要杀我们灭口吗?” 厉长老脸色铁青,显然是气坏了,气怒道:“你是不想烧死我们吗?你是来不及!花婆婆可是我族......” “够了!”族长突然沉声一喝,目光冷沉地看着他。 厉长老目光一闪,话到嘴边了,硬是给咽了回去。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失言,反而认为族长在维护楚辞几人。 楚辞神色一动,似是窥探了什么,又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看着花婆婆,问道:“婆婆的身份很不一般吧?血芝草娇贵,需得精心种养,血芝草在婆婆手上,对吗?”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般聪慧,还直来直往的吗? 微愣了一下,花婆婆点了点头:“没错。” 楚辞微微一笑:“婆婆也觉得这场火是我们放的?” 花婆婆摇头:“是我不慎打翻了烛台,烧了帷幔,救火的时候,又不小心被绊倒,磕到额头昏死了过去,意外而已,与你们无关。” 楚辞眸光带笑,冷冷地看厉长老:“长老还怀疑是我们放的火吗?” 厉长老绷着老脸,道:“既然花婆婆都解释清楚了,误会而已。” “既然误会澄清了,长老不该道歉吗?” 厉长老脸色一滞,甚是难看:“得人饶处且饶人,小姑娘,凡事适可而止。” 楚辞眯着眼笑:“厉长老贵为一族长老,身份尊贵,给我一个小丫头道歉认错,确实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不道歉就不道歉吧,什么礼义廉耻,厉长老也未必有。” 就是搁在二十几年前,越帝都不敢这般跟他说话,如今却被一个黄毛丫头剥了脸面。 怒火一个劲得往头顶上冲,顿时就压不住了,厉长老怒指着她:“你!你......放肆!” 云澈小手负在身后,小脸微冷,哼了哼道:“史书上说,万俟族是神族后人,没想到竟是这般是非不分、倚老卖老、胡搅蛮缠的无礼之辈。” 厉长老身子晃了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捂着胸口,怒骂了一声:“竖子!” 云澈不屑地撇了撇嘴:“哪有说不过就骂人的,又不是无赖泼妇。” 厉长老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怨毒地盯着他。 我怕你哦! 云小公子奶凶奶凶地瞪了回去。 花婆婆忽然对族长道:“这小姑娘虽是外族人,却与我族有缘,十日后,便是冬至祭,不如让她一并参加。” “不行!” 厉长老第一个反对,其他人也是脸色大变。 第527章 棒打鸳鸯 楚辞并不知道冬至祭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一定跟血芝草有关,不然,厉长老不会反对得这么激烈。 花婆婆心意已决:“她们救我性命,就当我还恩给她们,况且,只是准许小姑娘参加,能不能夺得血芝草,就要看祖神的神旨。” 厉长老一噎,黑着脸道:“总之,我不同意!” 花婆婆再次看向族长,问道:“族长意下如何?” 族长道:“他们于婆婆有恩,便是于万俟族有恩,我族向来恩怨分明,就依婆婆的意思。” 族长都同意了,厉长老再反对也无济于事,沉郁道:“她既要参加冬至祭,第一轮答题之时,也得以万俟文作答,规矩不可废!” 楚辞一个外族人,哪里懂什么万俟文。 这分明就是刁难。 云烬道:“不知我可否替她参加冬至祭?” “不行,”花婆婆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血芝草需以女子的纯净之血,才能开花。” 言下之意,只有未出阁的清白女子,才有资格参加冬至祭。 她虽然不懂万俟文,但她可以学,楚辞道:“多谢婆婆好意,一切按规矩来。” 厉长老嗤笑了一声,阴郁的脸色露出一抹得意。 一行人便在万俟族住了下来。 终于不用风餐露宿,还能参加冬至祭,楚辞很是高兴。 但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族长的女儿阿芙捧了一摞竹简过来,笑道:“宋姑娘,这些都是我族的史学和族规,我爹让我给你送来。” “这么多!”楚辞咂舌。 阿芙见她瞪着那些竹简扶额悲叹,不由抿唇一笑:“万俟文其实也并没有多难,宋姑娘天资聪慧,定是一学就会,宋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就由我来教你吧。” 说着,视线转向云烬,看了一眼后,又飞快地低下头,一脸的娇羞。 云澈狠狠地一个皱眉,当即道:“不用!七哥什么文都懂,他会教阿楚姐姐的。” 阿芙脸色一僵,有些尴尬。 楚辞惊讶:“阿烬,你懂万俟文?” 云烬“嗯”了一声,随手拿了一卷竹简,漫不经心地翻开:“以前府中也有不少万俟族的藏书,跟着父亲学过万俟文。” 说着,微笑地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教你不成问题。” 楚辞喜不自禁,一时忘记还有外人在,一下子就抱住了他:“那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不给你丢脸。” 阿芙见两人如此亲昵,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云小公子哼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楚辞被他逗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话能用在阿芙姑娘身上吗,阿芙姑娘怎么说也是个美人。” 云小公子语重心长道:“阿楚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阿芙姑娘分明就是看上七哥了,要不是我棒打鸳鸯,她就借着教你万俟文的由头,天天来勾引七哥。” 她家阿烬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阿芙对他一见倾心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好看的公子,谁不想偷回家藏起来? 第528章 一言为定 十日后便是冬至祭,若是不能夺得血芝草,萧明璟就凶多吉少了。 但万俟文晦涩难懂,她刚学的时候,有些懵,好在学了两日之后,也渐入佳境。 就是......字写的有些难看。 对上云烬似笑非笑的神情,楚辞一边眯着眼笑,一边不动声色地宣纸揉成团,藏在书案下。 “只要我答题的时候,都答对了,厉长老就是想刁难,他也不能鸡蛋里挑骨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想,他丢不起那个人。” 云烬从身后环住了她,握着她手中的笔,笑道:“多练几遍就好了,我教你。” 楚辞顿时眉开眼笑:“万俟文太难了,几遍可能不够。” 云烬笑而不语,看着纸上写好的字,赞道:“写的不错,但我觉得还要多练几遍。” “我也这么觉得。” 楚辞笑眯眯,两人就这样练了一下午的字,云烬搁了手中的笔,道:“先歇一会儿。” “嗯,”楚辞支着下颚,侧首看他,“万俟文这么难,父王是如何教你的?也如你教我这般吗?” 云烬眸底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道:“父王没有教过我。” 楚辞面上闪过一丝讶异,愕然道:“你不是说,你的万俟文是跟父王学的吗?” “她喜欢各地的风土人情,父王便到处收集藏书,碰到不懂的,就下功夫去学,然后再一字一句读给她听,我听得多了,就会了。” 这些回忆,藏在云烬心里,既美如梦幻,又如一根刺一般。 每一次想起来,都是一种锥心之痛。 楚辞心下愧疚自责:“阿烬,” 云烬指腹轻触她的唇,深深凝视着她,道:“她于我,是一根刺,拔不掉,也不想拔,日后再谈论起她,无需避忌,也无需愧疚。” 楚辞握住他的手腕:“我很羡慕长公主,有人待她如珠如宝,可我又不羡慕她,因为,我身边也有一个待我如珠如宝的人。” 唇角笑涡一绽,说不出的温柔,云烬缓声道:“寒毒未解之前,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我不想累你最后伤心,可又忍不住喜欢你,我原本想着,等我扳倒谢家,大仇得报,若我还活着,我就自荐枕席,做你的上门夫婿,有一日,便快活一日。” 楚辞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那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洛神节的那夜,我忽然明白,不论到哪儿,都想把你拴在身边,不论是生是死,我都想让你陪着我,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阿楚,”云烬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又笑了笑,“等你及笄,我们便成亲。” 楚辞倾身,覆上他的唇:“一言为定。” “好。” 云烬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云澈趴在窗外,探着小脑袋往里看,正要捂住眼睛,云烬衣袖一挥,支着木窗的小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木窗“啪”地一声关上了。 云澈摸着被撞疼的鼻尖,眼泪直往外冒,他一边怨怪云烬狠心,一边往院子里走,正巧碰见阿芙过来。 第529章 你是魔鬼 阿芙见到他,立马扬起笑脸:“小公子,宋姑娘在屋里吗?” 云澈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阿楚姐姐,不对,应该改口叫七嫂了,七嫂和七哥正在屋里商量成亲的事情,阿芙姑娘找七嫂有事吗?” 阿芙的脸色僵滞了一瞬,扯了扯嘴角道:“也没什么事,冬至祭在即,我过来看看宋姑娘学的如何了,宋姑娘和云公子定亲了?” “七哥和七嫂两情相悦,又有父母之命,只等七嫂及笄,便立马成亲。” “既然宋姑娘和云公子有事商量,那我就不打扰了。” 云小公子一口一个“七嫂”,阿芙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维持不住了,很快就走了。 云小公子心情忽然又愉悦起来,折身回去,站在窗外,扬声道:“七嫂,我今日想吃水煮鱼片,还有红烧蹄髈。” 楚辞重新支起窗户,往院子里瞧了瞧:“我刚才好像听到阿芙姑娘的声音,她人呢?怎么走了?” “我跟她说,你和七哥正在商议成亲的事宜,她听了之后,心里难过,就走了。”云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本正经道,“我为了帮七嫂赶走了七哥的烂桃花,都累瘦了,七嫂,你还想吃姜爆鸡翅。” “还想吃什么?” 云小公子心花怒放,脑子里闪现出各种好吃,猛然瞧见云烬走了过来,立即把那不要命的想法给摁了下去,笑嘻嘻道:“有水煮鱼片和红烧蹄髈就可以了。” 云烬很是满意,道:“去问问村里谁家杀猪了。” “厉长老家今日杀猪,他可能不会卖给我们,我去找花婆婆,请花婆婆帮我们买。”说着,撒开腿,“哒哒哒”风一样地出去了。 花婆婆已到耄耋之年,万俟族人很是敬重她,有她出面,云澈很快就拎着一大只猪腿,还有几根排骨回来。 蹄膀炖得软烂,上面的皮颤巍巍的,谗得人口水横流。 云澈咬了一口,入口即化,他“唔”了一声:“这个蹄膀真的太好吃了,阿楚姐姐的厨艺又精进了。” 楚辞盛了一大碗,又在上面扣了一个碗,然后放进竹篮子里,道:“给花婆婆送去,我再炒个菜,回来就能吃饭了。” “嗯。” 云澈接过篮子,兴高采烈地去了花婆婆家。 这顿饭做得极为丰盛,除了有云澈最爱的红烧蹄髈和水煮鱼片之外,楚辞还做了土豆炖排骨、姜爆鸡翅、清炒小菜、肉沫蛋羹。 云澈大快朵颐,吃得是无比餍足,就连云烬也多吃了一碗饭。 云澈砸了咂嘴,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楚辞捏了捏他腰间的小肥肉,笑道:“我们还要在万俟族呆一段时间,要是裤子穿不下,可买不到这么好的锦布。” 云澈小脸一红,道:“我明日早点起来多练一个时辰,这些......就没了。” 云烬淡淡道:“晚上,你洗碗。” 云小公子心中万分不情愿,但又惧于自家七哥的淫威,“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收拾碗筷。 “摔坏一个碗,多洗一天。”云烬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云澈一个手滑,差点摔了手里的碗。 七哥,你是魔鬼吗? 第530章 商议对策 勤学苦练了几日,楚辞已学完万俟族的史学。 只是,每日卯时就得起来,也着实是累极了。 夜里,她沐浴出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爬上床榻,倒头就睡。 云烬把她捞了起来,楚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阿烬,我困。” 云烬手里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头发:“头发干了再睡,小心明日起来头疼。” “明日起来喝碗汤药就无碍了。”身子一软,楚辞倒在云烬身上,枕着他的腿,又闭上了眼睛,“真的好困。” 云烬眸光带着温软笑意,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明日起,辰时再起,接下来只要把族规背熟了就行。” 楚辞在他腿上动了下脑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卧姿,迷迷糊糊道:“族规枯燥,看一眼就头晕眼花,也不知能不能背下来,还是卯时起吧。” “好,睡吧。” 云烬梳理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将满头青丝擦干,见她呼吸变得清浅平和,手上的动作越发地轻柔。 睡意朦胧间,感觉云烬将她抱到了枕头上,楚辞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袖。 “我去拿盒药膏,很快就回来。” 楚辞拽着不动。 “阿楚乖,我很快回来,先松手好不好?” 云烬声音轻柔,像哄小孩子般地哄着她。 楚辞呢喃着“嗯”了一声。 云烬从案上拿了一盒药膏,挖了一点放在手心里搓热,然后覆在她腕间,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手腕,楚辞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云烬便笑了。 虽然这一觉睡得沉,卯时的时候,却还是醒了过来。 万俟族的族规不止枯燥,还异常的繁多,足足有上千条。 楚辞哀叹一声,直接把竹简盖在脸上。 云澈坐在一旁,捧着史学看得津津有味,见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有我这么鲜嫩可爱的小公子陪你,阿楚姐姐,你怎么还这副模样,想当初我背家规的时候,七哥可严厉了。” 说着,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颇有些委屈,又有些愤然:“那时候可没少挨打呢,受了好多好多的罪。” 楚辞抬手,拿下盖在脸上的竹简,侧首看他:“不是说,威武不能屈吗?你怎么就从了呢?” “你是七哥的心头肉,我又不是,七哥说了,身为云氏子弟,不能辱没了云氏风骨。” 云小公子回忆起那段惨痛的过往,只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磨难,真是太不容易了。 于是,他坐直小身子,一本正经,又语重心长地宽慰楚辞:“阿楚姐姐,你可是云氏未来的主母,这点苦算什么,背完万俟族的族规,日后,还有云氏家规呢。” 楚辞:“.......” 这边,楚辞生无可恋地背着万俟族的族规。 那边,厉长老叫来长子拓拔筹商议对策。 “听说,那丫头已经学完了史学,我真是小看她了。” 拓拔筹颇为意外,但也不甚在意:“就算她过了第一轮,也未必能夺得血芝草,毕竟,她不是万俟族人,爹,你就是想太多了。” 第531章 果然无趣 厉长老问道:“可万一她得了祖神的青睐庇佑呢?” 拓拔筹神色一顿,道:“她一个外族人,凭什么得祖神庇佑?万俟族这么多人,祖神都庇佑不过来,哪有空管一个外人。” “血芝草十年一开花,为了夺得血芝草,你妹妹连婚事都耽搁了,此次,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说到这个,拓拔筹的神色也认真起来:“爹可有什么对策?” 厉长老眼睛眯了一下,眼底闪过冷色:“万俟卓风。” “卓风?” “他一个孽种,凭什么被选为下一任的族长?要不是他,万俟族会沦落至此?” 在万俟族,只有神官,才有资格被冠以万俟之姓。 万俟族隐世之后,族长取代了神官之职,但这一任的族长,并没有被冠以万俟之姓。 因为,卓风一生下来,就身负万俟族的传承。 虽然,他是神官和先皇后的私生子,但按照族规,上一任神官一死,便由他继任,可他当时太过年幼,难以肩负起护卫万俟族的职责。 所以,便由当时的大长老暂代族长一职。 圣地虽好,但厉长老更向往外面的繁华,和权势所带来的一切。 他愤然道:“如果当年,万俟族没有隐世,有神殿辅佐皇族,西越只会更强大,又岂会被南燕打得毫无反手之力?我们又怎么会成为南燕子民?阿筹,你没有见过神殿的风光,你不知道神殿在西越是怎样的存在。” 神殿的风光,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拓拔筹的眼底闪过不耐,道:“爹想对卓风做什么?” 厉长老冷冷一笑:“那丫头不是医术高超吗?那我们就送她一份大礼。” 楚辞捧着竹简,没日没夜地背着族规,丝毫不知道厉长老又要给她使绊子了。 云烬原本一手支颐,一手执着竹简听她背诵,手中的竹简忽地落在了软榻上。 背诵声一顿,楚辞抬眼看向他,就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 “族规果然无趣,阿烬都听睡着了。” 楚辞一边感慨,一边从床榻上抱了被子过来,盖在了云烬身上。 原本已经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 楚辞趴在他胸膛上,笑着问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云烬凝视着她道:“我若不装睡,你肯歇一歇吗?” “十日之期已经过半,还有,”楚辞侧头数了数书案上的竹简,道,“还有三四个竹简没背呢。” “万俟文你学得差不多了,我读给你听,你歇一歇。” “嗯,好。” 楚辞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原本是想闭目养神的,可听了一小会儿,竟睡过去了。 但因心中记挂着,睡得并不深,小半个时辰不到,她又醒了过来。 “我竟睡着了。” “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 楚辞躺在他怀里不动,眼睫半垂着,忽然说起云氏的家规:“以后我们成亲了,我可不可以不背,阿澈说,当年他受了好多的罪,我不想受罪。” 第532章 惊慌失措 楚辞声音绵软,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云烬心神一荡,唇角噙着笑意,道:“以后我背给你听。” 楚辞琢磨着问道:“要是我记不住呢?” “罚我。” “怎么罚?都罚些什么?” 云烬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楚辞推了一下没推动,反而被他握住了双手。 “阿烬,你......” 后面的话,被他的吻堵住了。 近来,他颇有些食髓知味,还越发地娴熟了,在她唇间低声笑道:“阿楚可以这么罚我。” 楚辞气息微喘,气闷道:“我觉得,这像是在罚我。” 云烬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笑道:“日后,你我夫妻一体,不分彼此,这个惩罚挺好的,阿楚若是觉得不满意,也可以亲回来。” 楚辞:“......” 窗外,日色西斜,楚辞从软榻上起身,云烬一把握住她的手:“去哪儿?” 楚辞拿起榻边的竹简,晃了晃,道:“我还有族规要背呢。” “我突然有些困,你陪我躺一会儿。” 云烬握着她的手不放,楚辞挣了挣,没挣开:“阿烬,” 云烬略有些幽怨:“我不好看吗?” 话题转得有点快,楚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烬指了指她手中的竹简,抱怨道:“你为什么宁愿看那些枯燥无味的族规,也不看我,是我不够好看吗?” 冰雪般的姿容,清贵高华,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楚辞眸光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调笑:“你吃醋了?” 云烬忽然松开她,垂下眼睫:“没有。” 不待她开口,又道:“我没有吃醋,你不要多想。” 楚辞扬了扬眉梢:“可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要我哄你啊。” 云烬默然了一瞬,幽深的眸光一瞬不错地看着她:“那你为何不哄我?” 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委屈。 云大公子此刻就跟那些讨要糖果无果,跟长辈撒娇的小孩一样,楚辞心头忽然一阵酸涩柔软。 他曾说过,他自小就活得比别人艰难。 如果当年,云王府没有覆灭,他有父母宠爱,不必小小年纪便肩负许多,或许,也会长成一个笑容清雅的温润少年。 云烬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怎么哄你呀,你是想吃顿好的呢,还是,”楚辞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还是喜欢这样?” 云烬心中满是甜蜜,抬手抚着她的脸,道:“我没有吃醋,我只是突然想让你哄一哄我,你每次忙起来,都把我忘了,我时常在想要怎么办?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喜欢的,原也是这样认真的你。”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听得楚辞心下又柔软得一塌糊涂,唇角的笑也格外的温软:“倘若只能记得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阿烬,我永远也不会把你忘了。” 云大公子的心情明快又愉悦,从软榻上坐起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说道:“我也是。” 楚辞笑了笑,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传来阿芙惊慌失措的喊声。 第533章 犯下大忌 “宋姑娘,宋姑娘,”阿芙声音惶急,进屋后,拉起楚辞就往外跑,“宋姑娘,你快跟我走。” 楚辞拉住她,问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芙喘了一下气,又急惶惶地说道:“卓风出事了,宋姑娘,你快跟我去救他,他是下一任的族长,万万不能出事。” 这几日住在万俟族,云烬已经打探清楚,万俟卓风就是神官和先皇后的儿子。 这会儿听他出了事,不由问道:“万俟公子怎么了?” “卓风时常都会在禁地闭关,除了他和我爹,没有人能进禁地,哪怕是每日给他送饭菜的下人,也不能踏进一步,都是把饭菜搁在禁地门口,刚才,下人去送饭菜,发现中午的饭菜还摆在门口,担心他出事,就来找我爹,我爹进去一看,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爹找了大夫,可大夫也诊不出来。” 楚辞到的时候,屋里站满了人,除了族长和花婆婆,还有厉长老和拓拔筹。 众人见她来了,自动让开榻边的位置,花婆婆忧急道:“宋姑娘,你快给阿风瞧瞧,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楚辞在榻边坐了下来,探指搭在万俟卓风的腕间,眉心突然皱了一下。 花婆婆的心也跟着提着了起来,但又不敢出声,怕扰了她诊脉。 许久,楚辞收回手,道:“万俟公子的身子并无大碍,他的脉象没有异常。” 花婆婆一怔:“那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楚辞犹疑了片刻,似在思忖,又似在斟酌着什么。 族长瞧着她的神色,道:“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近日研读史学,看到书中提及摄魂术、傀儡术什么的,万俟公子会不会......”楚辞顿了顿,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众人脸色微变,族长道:“摄魂术和傀儡术是禁术,族中子弟不得擅自修习。” “万俟公子的脉象平和,人却昏迷不醒,这其中必定是有古怪。” 楚辞点到为止,她相信族长和花婆婆一定会彻查清楚,她还有族规要背,万俟文要学,就不掺和了。 楚辞转身要走,厉长老傻眼了,拦住她,道:“宋姑娘就这么走了?” 楚辞道:“我只是一个大夫,只会看些寻常病症,万俟公子这种情况,恕我无能为力。” 厉长老心头莫名憋着一股郁气。 他冒着被反噬的危险,对卓风施了摄魂术,这丫头居然不上当。 太气人了! 他违反族规,暗自修习禁术,已然犯下大忌,若是被人察觉,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厉长老神色冷了下来:“宋姑娘这是要见死不救?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万俟卓风的性命重要,萧明璟的性命更重要,她来万俟族就是为了血芝草,第一轮的答题,她必须通过。 所以,她不会明知自己束手无策,还浪费时间,去做些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情。 也不知道上辈子,她跟厉长老到底结了什么深仇大恨,厉长老处处与她过不去。 第534章 拭目以待 楚辞神色平静,定定地看着他道:“万俟族自诩是神族后人,看淡世事,也看淡生死,为何如今为难我一个小姑娘?但凡我有能力救他,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可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你让我如何救?” 厉长老被怼得哑口无言。 拓拔筹拱手道:“我爹不是这个意思,卓风是下一任的族长,身系整个万俟族,我爹也是关心则乱,若是言语上冒犯了姑娘,我替我爹向姑娘道歉。” “人心难测,有多少人把规矩二字放在心上?万俟族因为万俟公子,不得不隐世,族人心中难道就没有怨恨?他一个罪人,一生下便注定是族长,难道就没有人嫉恨?我不敢说自己的医术天下无双,但万俟公子无故昏迷,绝非有隐疾,或者是中毒。” 这字字句句,全戳中了厉长老,厉长老只觉得胸闷气短,暗暗咬牙。 族长的神色动了动,问道:“当年之事,宋姑娘也知道?” 楚辞目光落向躺在床榻上的卓风:“族长是指万俟公子的身世?” “嗯。” 楚辞坦诚道:“知道一些,后来,又从越帝派来的侍卫口中问出了一些。” “当年之事,除了我们几人,其他人知道的并不多,还请宋姑娘保守秘密。” 楚辞原本是想过,若是族长不答应给她血芝草,她就利用卓风的身世威胁他,后来,花婆婆准许她参加冬至祭,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时候,如果她没有赢得血芝草,再想其他法子便是。 她淡笑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请教族长。” “宋姑娘请说。” “血芝草除了是疗伤圣药,可还有别的药效?” 族长思忖了片刻,如实说道:“若是血芝草的根,连同花一起服用,外族人可以延年益寿,万俟族人则能提升修为。” 楚辞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问道:“所以,族长一直不肯把血芝草赠与我,难道修为比人命还重要吗?” 族长脸色涨红了一下。 厉长老冷哼道:“谁知道你去救什么人?万一是个大魔头,祸乱天下,我万俟族岂不是成了罪人?” 楚辞冷笑:“何必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不过是因为,我要救的人是南燕人罢了。” 厉长老再次被怼得哑口无言,都快被气吐血了。 楚辞抬脚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在你们眼里,或许,世人如蝼蚁一般,生死都不值一提,但血芝草我志在必得。” 拓拔筹似笑非笑:“宋姑娘就这么自信一定能赢得血芝草?” 楚辞笑了:“我的朋友还等着血芝草救命,临行前,我答应了他的父亲,一定会取得血芝草救活他,我说到做到,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许祖神觉得我诚心,突然庇佑我了呢?” 拓拔筹阴郁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楚辞的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他和厉长老身上:“我也拭目以待。” 族长和花婆婆只当她将拓拔筹的挑衅反击回去,但拓拔筹和厉长老却是听出了话中藏着的机锋,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 第535章 无暇其他 拭目以待什么? 看他如何功亏一篑吗? 厉长老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脸色青黑地斥道:“不知天高地厚!” 楚辞并不觉得自己哪里狂妄了,分明是厉长老心虚,虚张声势罢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 厉长老气怒攻心,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爹!” 在拓拔筹的惊呼声中,厉长老气晕过去了。 族长和花婆婆始料未及,忙叫住楚辞:“宋姑娘,你快给厉长老瞧瞧。” 楚辞在门口顿住脚步,拓拔筹冷冷地看着她:“不敢劳烦宋姑娘,我们自己找大夫。” 说罢,扶着厉长老往外走。 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楚辞唇角勾起讥讽冷笑,戏谑道:“戏不错。” 拓拔筹脸色一僵。 楚辞看色厉长老骤然紧绷的神色,好心提醒道:“厉长老可得忍住,不然,就露馅了。” 拓拔筹咬牙,冷声道:“我念你年纪小,纵然顽劣了一些,也不与你计较,但你不要太过分!” 楚辞挑眉一笑:“摄魂术一破,势必会反噬到施术者身上,你们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别走啊。” 这丫头,太气人了! 厉长老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他不装晕,难道等着族长和花婆婆发现他暗习禁术,谋害未来族长吗? 厉长老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拓拔筹神色一闪,扶着他快步离开了。 两人刚回到家,厉长老就猛地喷出好大一口血。 摄魂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它会伤及自身,越是厉害的摄魂术,被破后,遭到的反噬也就越大。 厉长老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拓拔筹慌忙将他扶到床榻上,从袖笼中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丸给他服下。 “爹,你伤得太重了,要不闭关疗伤吧?” 厉长老调了一下气息,道:“摄魂术破了,族长就知道有人暗中偷习禁术,这个时候闭关,岂不是不打自招?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但绝不能让他查到我们头上来。” 拓拔筹捏紧拳头,狠声道:“爹,宋楚辞不能留了!” 厉长老抹了嘴角的血迹,阴沉道:“这丫头动不得了。” 拓拔筹微怔,疑惑道:“为何动不得?” “她故意挑衅,不过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罢了,她没有拆穿我们,一定另有图谋,她身边的护卫武功高强,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族长知道有人暗习禁术,一定会彻查到底,眼下不宜再多生事端。” 厉长老如果知道楚辞只是想让他添堵,估计又要吐血了。 拓拔筹恼恨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吗?我不甘心!” 费了那么多的修为,结果白忙活了一场,他也不甘心啊。 厉长老眯了眯眼:“先前是我错了,对付她,无需那么麻烦。” “爹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她小小年纪,就敢如此狂妄,不过是仗着有所依仗罢了,可她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介凡夫俗子,敢跟本长老斗,不自量力!告诉族人,宋姑娘医术精湛,能医不治之症。” “妙哉!上门求医的人多了,她自然无暇其他。” 第536章 做的不错 拓拔筹一放出消息,果然有很多人上门求医,楚辞又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不然,就中了厉长老的诡计。 她把万俟族得罪了,还怎么参加冬至祭? 上门求医的人,排队都排到院外了,云澈站在廊下,蹙着小眉头叹道:“这么多人,阿楚姐姐今日是背不了族规了,明日,后日,怕是也都没时间背了。” 云六在一旁搭了一句:“拓跋厉这个老匹夫,太阴损了!” “他难道不知道阿楚姐姐也是有后台的人吗?敢欺负阿楚姐姐,”云澈哼了一声,忿忿地捏着拳头,“本公子看他是活腻味了!” 云六凑近他,笑眯眯道:“小公子若是觉得无聊,我陪你去活动活动筋骨。” 云澈眸底泛起亮光,觉得云六这个主意甚好,两人正要找厉长老算账,云烬淡淡出声:“回来。” 云澈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他:“七哥不想给阿楚姐姐出气吗?” 云烬从屋里出来,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院中正在给人诊脉的楚辞,缓声道:“厉长老偷习禁术,犯了万俟族大忌,要给阿楚出气,就该从此处下手。” 云澈眸光闪亮:“七哥,我明白了。” 云烬递给他一个小药瓶,道:“去吧。” “嗯。” 云澈接过小药瓶后,便出了院子。 途中,碰见了族长。 他站定,朝他拱手一揖:“族长伯伯,” 这样软糯有礼的小公子,族长的心都化了,脸上浮起和蔼的笑容:“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去厉长老家,给厉长老送药。” 昨日,厉长老被楚辞气得吐血,族长也在场,只当是楚辞送药赔罪,并没有多想。 他笑呵呵地叮嘱道:“送完药赶紧回家,外面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生病了。” 云澈仰着头,俊秀的小脸,忽然布满了苦恼:“厉长老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我去送药,他可能不会要,族长伯伯,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这个药,你能帮我送去给厉长老吗?厉长老受了很重的伤,不服药的话,他的伤势会越来越严重的。” 族长神色一动,问道:“厉长老受伤了?” “厉长老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云澈顿了顿,一脸的茫然和惊讶,疑惑道,“也不见厉长老跟人打架,怎么会受那么重的内伤呢?”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族长很快就想到了摄魂术一事。 能偷习禁术,还有所成的,都是修为高深之人。 他和花婆婆彻查了一番,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并无任何异常,反倒是厉长老,因为他吐血昏倒一事,他并未深究。 看来,是他疏忽了。 族长拿过云澈手中的小药瓶,道:“我帮你送去,你快回去吧。” 云澈眯着眼睛笑道:“谢谢族长伯伯,族长伯伯真是个好人。” 族长摸了摸他的发顶,转身去给厉长老送药。 云澈欢快地跑回家,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七哥,族长伯伯拿着药去厉长老家了,他重伤未愈,根本就瞒不住。” 云烬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第537章 执迷不悟 厉长老反噬严重,族长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身冷意凛然:“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长老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前脚刚给楚辞使绊子,后脚族长就来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心里的悔恨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早知这丫头有此后招,他去招惹她作甚? 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啊。 但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 这件事情,他狡辩不了,但他和族长这么多年的交情,只要他低声下气地求求情,族长一定会心软的。 “偷习禁术,是我不对,但我并非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万俟族,只有万俟族强大了,才不会受制于人,才不会重蹈二十多年前的覆辙,族长,求你看在我一心为了万俟族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 提起当年之事,族长顿住了。 就厉长老心有不甘吗? 他也不甘心啊。 但势成定局,他又能如何? 族长身上的冷意缓了些许,道:“从你修习禁术的那一日开始,你就该想到会有败露的一天,你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就该你由自己亲自承受。” 厉长老的神色滞了一下,他知道族长向来铁面无私,他只是没有想到,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他还这般无情。 厉长老的脸色慢慢阴沉起来:“族长是想告诉我,今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食其果吗?” 遭到那么严重的反噬,还能保住一命,厉长老如今的修为比起当年,又精进了许多。 只可惜没有用在正途上。 族长感慨了一番后,冷然道:“你身为长老,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厉长老刷地变了脸色,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我只是不甘心而已,若我们还在神殿,我何至于偷习禁术?万俟族不该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地方!” 族长默然了半晌,痛心疾首道:“宋姑娘说得没错,当年之事,你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怀恨于心,不惜违反族规,修习禁术,你......你太令人失望了!” “令人失望的,不是我,是你和神官!”厉长老冷冷的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万俟族重拾当年的风光,我没有错,若不是你们决意要保下那个孽种,我们根本不必隐世于此。” 族长皱了一下眉头。 在他看来,卓风生来就身负传承,他是祖神的使者,一切不过都是天意而已。 厉长老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咬牙切齿道:“可他也是个孽种!是万俟族的罪人!” “你修习禁术,到底是如你所言,是一心为了万俟族,还是想谋害卓风,取而代之?” “我说了,你又不信,还问来做什么?但我倒想问你一句,万俟卓风,他就是个孽种,那样腌臜不堪的一个人,他何德何能?”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你是万俟族的长老,你的职责是辅佐卓风,守护万俟族!”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厉长老扬声怒道,“你甘心呆在这个地方,你可问过那些族人,他们愿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 第538章 不能徇私 不待族长回答,厉长老又冷冷地讽笑道:“你当真觉得,隐世,这就是万俟族最好的选择吗?” 族长眼中露出沉痛之色,已然失望至极:“这些都只是你的私欲而已,休要扯上其他人,枉你身为一族长老,却不明白顺势而为的道理,万俟族隐世于此,是情势所逼,待他日,时势俱在,万俟族自有风光之时。” “我不明白?不明白的人是你!什么情势所逼,不过是神官想护住自己的孽种罢了!罢了,如今再说这些已然没有意义,你我相交几十年,你当真要将我赶尽杀绝?” “族规如此,我身为族长,不能徇私。” “好一个族规如此!既然你不念旧情,那也别怪我不义。” “你想做什么?” 厉长老冷笑:“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族长你铁了心要毁掉卓风啊。” 族长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厉长老继续道:“若是族人知道,他是个罪人,日后,他要如何统领万俟族?只要族长肯网开一面,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日后,我一定竭力辅佐他。” 族长的脸色冷沉得可怕:“你威胁我?” “族长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跟你做个交易而已。” 他如今遭到反噬,不是族长的对手,硬拼是不行了。 但他们相交几十年,厉长老自然清楚族长的软肋在哪里。 族长受神官所托,最在意的,便是万俟族和万俟卓风。 只要他捏住卓风的把柄,他就不信族长不投鼠忌器。 可惜啊,他机关算尽,却忘了,族长有软肋,他也有。 族长声若寒潭:“偷习禁术,为世所不容,不止你要死,你家人要死,你拓跋一氏全都要死,你可要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赔上拓跋一族。” 厉长老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许久,狰狞地笑起来:“我且看着,你到底能护他到几时,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相识一场,奉劝你一句,卓风好好的,你拓跋一族才能好好的,能做决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时势,你若执意要鱼死网破,我百里一族奉陪到底!” 族长说完这句,便召集族老和花婆婆,商议如何处置厉长老。 按照族规,厉长老行禁术,理当处以火刑,拓跋一族囚禁思过崖,终身不得出。 但又担心拓拔筹狗急跳墙,说出卓风的身世,最后商议处死厉长老,其他人概不追究。 消息一出,举族震惊,拓跋一族声名狼藉,人人唾弃。 楚辞听到的时候,托腮瞧着云烬:“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厉长老修习禁术一事,怎么突然就东窗事发了?” 云烬道:“没什么,就是让阿澈请族长帮忙,送瓶药给厉长老。” 楚辞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 云澈突然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阿楚姐姐,你不谢谢我吗?我......” 话还没说完,一卷竹简凌空砸来,云澈连忙闪身避开,气急败坏地跺脚:“七哥,你太过分了!我就是想让阿楚姐姐给我做顿好吃的!” 第539章 以身相报 虽然扳倒了厉长老,但还是有不少人前来求医,楚辞每日抽出两个时辰看诊,没想到竟为自己招来了一朵桃花。 这朵桃花,就是阿芙的族兄百里煊。 百里煊的母亲尹婆婆病得厉害,楚辞行了几针,开了几帖药,尹婆婆病情好了大半。 听阿芙说,尹婆婆早年丧夫,独自一人把百里煊拉扯大,很是不容易,母女俩相依为命,百里煊对她极为孝顺。 但楚辞没有想到的是,百里煊感念她救了尹婆婆,居然要以身相报。 楚辞瞬间就懵了。 她都已经是有主的人了,爬墙是要被打断双腿的。 想起云大公子的醋劲,楚辞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莫名觉得好疼是怎么回事。 百里煊真挚道:“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楚姑娘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只能......阿楚姑娘,我想娶你为妻。” 当着云大公子的面,说要娶她为妻,难道就不怕云大公子弄死他吗? 年轻人,你胆子很大啊。 楚辞偷偷瞧了一眼云烬,没发现他的神色有什么异样,淡淡地饮着茶。 云大公子可是个醋坛子,没有异样,才诡异啊。 楚辞暗自思忖着云大公子的这个反应,百里煊又道:“阿楚姑娘,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我......” 话还没说完,百里煊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今日暖阳高照,是难得的好天气,为何他总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呢? “医者行医,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你不用放在心上,报恩什么的,言重了。” 楚辞呵呵干笑,目光转了几圈,不着痕迹地看了云烬两眼,自觉地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很是上道。 “阿楚姑娘,我有田有地,还会打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楚辞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暗暗瞧了云烬一眼,斟酌着道:“百里公子,我有心上人了,我们快要成亲了。” 百里煊愣了愣,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是黯淡。 楚辞瞧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能得百里公子喜欢,我很开心,但百里公子的这份心意,” “阿楚姑娘,”百里煊不想听什么但是,便打断了她,“你们只是快要成亲了,不是还没成亲吗?说明我们的缘分也不浅,阿楚姑娘,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百里公子,你这是何必,天下姑娘那么多,你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没有关系,等我们相处的时日久了,你定会知道,我比你的心上人也不差。” 楚辞默默扶额。 这种风流债,到底要怎么摆明啊,她没有经验! “阿楚姑娘,” 一声“咔嚓”轻响,云烬手中的茶盏碎了。 百里煊顿住了,侧头看向云烬。 云烬拿起一旁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上的茶水,忽地问道:“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什么?” “她喜欢我。”云烬浅淡的眸色中,有锋锐微沉,清寒似霜,“本公子的女人,你也敢娶?你凭什么娶?你是比本公子家世好?还是比本公子长得好看?还是比本公子会讨她欢心,哄她高兴?” 第540章 呼吸不畅 百里煊被怼得哑口无言。 诚然,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他都不如云烬。 寻常人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知情知趣地寻个由头走了,但百里煊是孝子,打定主意要替母还恩。 “你就是阿楚姑娘的心上人?” “你又不瞎,还需多问?” 百里煊被怼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只觉得多看云大公子一眼都心口疼。 他偏开脸,情真意切地看着楚辞:“阿楚姑娘,我愿意等,” “阿楚,我头疼。”云烬支着颐,蹙眉揉了揉额角。 楚辞关切道:“怎么突然头疼了?” 云烬看了百里煊一眼:“有丑八怪。” 百里煊:“......” 楚辞嘴角抽了抽,起身扶他,温声道:“那我扶你回屋躺一会儿。” 云烬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你陪我。” “好。” 被两人扔下的百里煊尴尬至极,心里憋着的郁气更是无处发泄。 这个云公子,实在太不要脸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楚辞扶着他在软榻上躺了下来,见百里煊气呼呼地走了,笑道:“百里公子走了,头还疼不疼?” 云烬蹙着眉心,一副忍受了巨大痛苦的模样:“疼,哪哪都疼。” “疼疼就习惯了。” 楚辞起身要走,却被云烬一把握住手腕:“好像又不疼了。” 楚辞在他身边坐下来,就听他又说道:“但我吃醋了。” 楚辞:“......” 云烬一瞬不瞬地瞧着她:“你不哄我吗?” 她刚刚被求亲,不应该是他来哄她,好牢牢地拴住她的心吗? 为什么还要她去哄他? 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醋坛子? 是如今的小郎君不够好看,不够体贴吗? 楚辞心中愤然,问道:“你知不知道,醋吃多了,容易短命?” 云烬道:“我虽然医书看得不多,但也知道,你这是在诓我,哄一下我有那么难吗?有人跟我抢你,我心情不好,吃了点醋,你哄我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楚辞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抖了个激灵,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 轻咳了一下,道:“阿芙姑娘不也喜欢你吗?她要同我抢,也不见你来哄我,如此也算是扯平了。” “怎么能算是扯平了,我哄了。” 楚辞愣了下,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觉得他的脸皮似乎又厚了不少。 “你哄了?” 云烬“嗯”了一声,凝目看她:“你竟忘记了?” 楚辞莫名就有些心虚,面上却是不显,反问道:“什么时候哄了?” 云烬突然抚上她的后颈,将她往下一拉,噙住了她的唇。 亲完后,他又抬手抚了抚她的唇,声音又低又沉:“想起来了吗?” 楚辞只觉得心里的那根弦被拨动了,随着他抚弄的动作,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烬笑了笑:“我知道你向来恩怨分明,既然我哄了你,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来哄我了?” 楚辞眼睫一垂,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是该哄你的。” 说罢,贴着他的唇角,就在云烬以为她会亲上来的时候,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然后,歪着头,笑得娇俏又狡黠:“喜欢吗?” 第541章 生儿育女 云烬凝眸看着她,眸光落在她的唇上:“你咬疼我了,不算。” 楚辞噎了一下,瞪眼道:“什么不算,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眉梢微微一动,云烬问道:“这种事情还要讲道理?” 楚辞略微怔了怔,辩解道:“怎么就不能讲道理了?” 云烬蹙着眉心,说道:“你绕来绕去,说得我头又疼了。” “你......” 后面的话被云烬的唇堵住了,大抵是不满她在这个时候还要讲道理,狠狠地吻了上去,略带着一些惩罚。 楚辞抚着自己又肿又麻的唇瓣,心里的底气忽然就泄了。 世人都说,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女人本身就是道理。 可原来,跟吃了醋的男人,也是不能讲道理的。 云大公子向来对她百依百顺,她便觉得,她把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 可事实上,这个男人十八般武艺,看着清绝高贵,其实脸皮厚起来,连她都招架不住。 她才是被拿捏地死死的那个。 忽然悲从中来,楚辞默默捂脸,似是冷静了片刻,低眸望向云烬,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不是不近女色吗?” “不是你先撩拨我的吗?你说要报恩,我以为你是正直的人,可你不但偷看我洗澡,还对我上下其手,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楚辞噎了噎,瞬间就气短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云烬看她恹恹的,抬手抚上她的脸:“报恩也好,撩拨也罢,过去了,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以后跟我生儿育女的人是你,云氏如今人丁凋零,以后可能要辛苦阿楚了。” 楚辞脸颊立马漫上一抹桃色,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问道:“你给我这个,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生儿育女吗?” 云烬眼底漾起笑意,抬手摸了摸她手中的玉佩,笑道:“我只是觉得,我努力了,总该有回报。” 楚辞原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他眼底的调笑意味,才恍然了悟。 一张小脸轰地一下瞬间就熟透了。 他是禽兽吗? 她还没及笄,还是个孩子,他就想这样那样,折腾她了? 楚辞忿忿地咬牙,木着脸坐到案后,拿起一卷竹简,挡住自己的脸。 云烬声音带笑:“拿反了。” 拿着竹简的手一顿,楚辞哼了哼,理直气壮道:“我就喜欢这么看!” 云烬从软榻上起身,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宣纸铺在面前:“我陪你练会儿字。” 楚辞放下竹简,问道:“你不是头疼吗?” 含笑眸光一落,云烬看着她嫣红的唇瓣,笑道:“阿楚医术精湛,自然是无碍了。” 楚辞:“......” 楚辞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云烬眼中露出赞赏,万俟族的族规虽枯燥繁多,但静下心来,也背得差不多了。 忽然闻到一阵鸡汤的味道,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百里煊刚走,阿芙又来了。 这俩兄妹是约好了吗? 阿芙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人亲昵地一起练字,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第542章 掉以轻心 “阿芙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楚辞抬眼看过来,笑着问道。 脸上扬了笑,阿芙进屋后,将手里的竹篮子搁在案上,道:“我见你这几日又是给族人诊病,又是学万俟文,炖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汤里我搁了些药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楚辞接过阿芙端来的鸡汤,微笑道:“好香,谢谢阿芙姑娘。” 说罢,尝了一口:“很好喝,阿芙姑娘有心了。” 阿芙笑容晏晏,道:“宋姑娘每日给族人诊病,万俟族上下感激不尽,能为宋姑娘做点什么,我很高兴。” 云澈从屋外进来,正好听见这话,神色中闪过不屑。 明明就是借着送鸡汤的由头接近七哥,居然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也太不要脸了! 阿芙又盛了一碗端到云烬跟前,一抹红晕悄然浮上她的脸颊:“云公子也趁热喝吧。” 云澈在云烬身边坐下,云烬便把鸡汤推到他面前。 阿芙神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浮起笑容:“我炖了很多,再给云公子盛一碗。” “不必。” 云烬淡漠地说了一句,垂着眸,将两人练好的字整理起来,然后,慵懒地支着颐,翻阅着案上的一本书卷。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云澈眯着眼,一脸的天真无害,笑吟吟地说了句让她心碎的话:“七哥不喝其他女人炖的汤,有七嫂就够了。” 阿芙的神色又僵了僵,勉力一笑:“是我唐突了。” 楚辞道:“阿烬嘴刁,吃不惯旁人做的吃食,阿芙姑娘别放在心上。” 阿芙扯着嘴角僵笑:“冬至祭在即,我得回去温习一遍史学,就先回去了。” 楚辞笑着颔首:“好,阿芙姑娘慢走。” 瞧着她黯然神伤地离开,云小公子很是开心,但还是提醒楚辞道:“阿楚姐姐以后离阿芙姑娘远一点,本也没什么交情,她非要凑上来,若是让她得了机会,七哥便要被她抢走了。” 楚辞慢悠悠地喝着鸡汤,道:“随便一个人都能抢走,那有什么好稀罕的,天下男子千千万万,长得好看的,又不止你七哥一人。” 云澈被她的洒脱怔得呆了呆。 他暗暗地瞧了云烬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云小公子思忖了一下,道:“阿楚姐姐可不能掉以轻心,她明知你们快要成亲了,还寻各种由头接近七哥,甚是讨厌。” 楚辞颇为赞同,说了句:“是痴缠了些。” “她这般不安分,要是哪一日得手了,跟七哥卿卿我我,干柴烈火,再后悔就晚了,阿楚姐姐,你可不能不防!” 云小公子语重心长地叮嘱着,简直就是操碎了心。 楚辞好笑道:“你这么防着她,还喝她送来的鸡汤?” 云澈看向云烬:“是七哥推来的,我只好勉强替他受了。” 顿了顿,皱着英俊的小脸,悲叹道:“我还这么小,就要替七哥挡情债,这么操心下去,我将来要是长不高了怎么办?” 第543章 荡然无存 楚辞被嘴里的鸡汤呛得直咳嗽,云烬扔了手中的书卷,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云澈赶紧倒了一盏茶给她:“阿楚姐姐,你快喝口茶。” 云烬眸色淡凉地瞥了他一眼:“我对你七嫂矢志不渝,非她不可,你瞎操什么心?” 云澈虽略有些气短,但还是理直气壮道:“阿楚姐姐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哪里是阿芙姑娘的对手,我就这么一个七嫂,我还能不护着吗?” 说到这里,突然气愤难平,气呼呼道:“阿芙姑娘献殷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她扔出去?你以前又不是没扔过。” 云烬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真把人扔出去,冬至祭岂不是要横生波折?” 阿芙虽倾慕云烬,却未曾摆上台面,她好心过来送鸡汤,他却把人扔出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云澈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所以,你为了阿楚姐姐能赢得血芝草,出卖自己的色相?” 楚辞握着茶盏的手一抖,又呛得咳了两声,戏谑地笑看着云烬:“辛苦你了。” 云烬:“......” 云烬容色清绝,纵然他身份尴尬,也还是有不少世家贵女倾心思慕他,有些胆子大的,便上门诉衷肠,无一例外地全都被他扔了出来。 谢家的嫡二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云烬直接把人扔进青楼,镇国公夫人还亲自去长公主府讨说法,结果连府门都进不去。 比起那些世家贵女,阿芙算得上是最走运的一个了,因而,痴恋也就更深了。 厉长老死后,拓拔筹一直想着怎么报杀父之仇,这几日一直在院外徘徊,瞧见阿芙满面春风地进去,黯然神伤地出来,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悄悄地跟了上去,眼底的冷光带着一丝算计。 等四下无人时,拓拔筹叫住了她:“阿芙妹妹,” 以前两家走得近,拓拔筹也拿她当亲妹妹疼,所以,即便厉长老修习禁术依族规处置了,阿芙对拓拔筹还是一如从前。 “阿筹哥哥。” 拓拔筹笑得和煦,关切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阿芙神色微闪,思忖着说了套说辞:“史学一课,我向来学的不是很好,冬至祭在即,我心里有些紧张。” 拓拔筹瞧着她的神色,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芙捏了捏袖中的手指,偏过脸,勉力笑道:“我爹可是族长,谁敢欺负我,阿筹哥哥不要多想,我没事。” “那就是云公子他们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讨公道。” 拓拔筹说着,就要去找云烬算账。 阿芙慌忙拉住他:“不关云公子的事,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我,我......” 拓跋筹看着她那双黯然却含羞的眼睛,玩味地勾起了嘴角。 面上却满是关怀:“阿芙,你是不是喜欢云公子?” 阿芙脸色变了变,先前的娇羞荡然无存,她紧张地抓住了拓拔筹的手臂,哀求道:“阿筹哥哥,你不要告诉我爹。” 第544章 不会同意 拓拔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你既然喜欢云公子,为何不告诉族长?” 阿芙目光一垂,黯然道:“万俟族不得与外族通婚,我爹他不会同意的。” 拓拔筹默了默,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那些族规,难道就都是对的吗?” 这番话太过大逆不道,阿芙惊了惊:“阿筹哥哥,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因为厉伯伯之死,心中悲痛愤懑,但族规历来如此,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族规如此,我们便要认命吗?你明明喜欢云公子,却因族规而放弃,你甘心吗?即便你甘心,我却不忍心见你这般委屈自己。” 阿芙颓然道:“可我爹是族长,我不能公然与他作对。” 拓拔筹压下眼底的戾气,语重心长地劝道:“人活于世,短短数十载,若不能随心所欲,活着又有何意义?喜欢什么,便去争取什么,这世上,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谁又能说得清。” 阿芙咬了咬唇,似乎是被说动了,但心下仍摇摆不定。 族规森严,凭她一己之力,违逆不得。 更何况,她不能让她爹失望,也不能让百里一族蒙羞。 思及此,阿芙苦笑了一下:“云公子和宋姑娘两情相悦,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我就算违逆族规,叛出万俟族也没有用,云公子不会娶我的。” 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她甘愿做小,云烬也不会接纳她。 从头到尾,云烬都不曾拿正眼瞧过她。 心里的委屈和酸涩无处发泄,眼底忽然漫出了水雾,阿芙抬手捂住了眼睛,哽咽道:“我不该明知没有结果,还放任自己深陷下去,阿筹哥哥,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等过了冬至祭,云公子就会离开万俟族,到时候,我就会,我就会忘记他的。” 拓拔筹佯装心疼地把她轻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便是人心,再深的情,也抵不过猜忌和背叛。” 哽咽声一顿,阿芙从他怀里出来,怔然道:“阿筹哥哥的意思是?” “如果云公子和宋姑娘再无可能,阿芙,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阿芙神色一动,喃喃道:“我的机会?” 拓拔筹见她动心了,循循善诱道“你是族长的亲生女儿,即便你违背了族规,他能忍心看着你受族规处置吗?放弃身份,离开万俟族,虽有些难,但只要能嫁给云公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这些,阿芙其实都想过,就因为心里存着这些侥幸,所以,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云烬跟前凑。 拓拔筹又道:“等过些年,族长消了气,你带着孩子回来省亲,族长还能不认你,把你赶出去吗?人老了,心肠就软了,就想要有儿孙承欢膝下。” “我试过了,可是,没有用,不论我做什么,云公子都不曾动过心。” “阿芙,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要你想,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545章 犹豫不决 阿芙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拓拔筹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阿芙,你只管问问自己的心,你是不是想嫁给云公子?世上无难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阿芙本就痴恋云烬,拓拔筹这一番话,就跟迷魂汤一样。 她决定为爱不顾一切了。 只是,她似乎还有别的考量。 拓拔筹忽然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自小长在万俟族,受族规约束,这种大不韪之事,于你而言,确实有些为难,罢了罢了,就当是我一时失言。” 这招以退为进,阿芙果然急了:“阿筹哥哥,你帮帮我。” 拓拔筹郑重问道:“我一向把你当做亲妹妹,只要是你所愿,我定会帮你,只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种事情,没有回头路可走。” 阿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喜欢一个人,就该去争取,只是,” “只是什么?” 阿芙苦恼道:“云公子和宋姑娘情深义重,怎样才能让他们生出间隙?” “我听说,宋姑娘治好了尹婆婆,阿煊心中感激,想要娶她为妻,报恩有许多方式,不一定要以身相报,我想,他对宋姑娘,”拓拔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阿煊可能喜欢上了宋姑娘。” 这事,阿芙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初,楚辞还找她打听百里煊。 万俟族与世无争,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机,阿芙虽然知道,但也没想到要利用这事来做些什么。 拓拔筹不同。 他跟厉长老一样,精于算计,又擅于揣摩人心,一句寻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道藏了多少机锋。 “有情人若能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 阿芙犹如醍醐灌顶,欣喜道:“阿筹哥哥,谢谢你。” 拓拔筹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出来也有大半日,记得去兰月山泡泡温泉,去去身上的寒气,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阿芙点了点头,心下却已有了主意。 拓拔筹见她欢天喜地地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 “爹,那些害死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也要让族长,让百里一族,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还有那些外族人,我要他们此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当日傍晚,阿芙又来找楚辞:“兰月山有一潭温泉,宋姑娘要不要一起去?” 这几日,不是给万俟族人诊病,就是习字背族规,肩颈有些酸痛。 泡温泉可以解乏,楚辞便答应了。 阿芙高兴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午后我们一起去兰月山。” 楚辞轻笑一声:“嗯,好。” 阿芙见目的达到,便起身离开了,走至院中时,突然回身往屋里看了一眼。 这事怪不得她,她只是想得到云公子的喜欢,如果她不去争取,那她想要的,就永远都是别人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没有错。 心里的愧疚在这一瞬消散如烟,她转过身,踏出院门,去找百里煊了。 第546章 私下见面 阿芙对百里煊道:“阿煊哥哥,宋姑娘约你明日午后,兰月山一见。” 百里煊心下诧异。 楚辞和云烬情深意笃,那日,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他,断不会再约他私下见面。 “宋姑娘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阿芙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何事,但宋姑娘曾向我问起你,我想,可能和你报恩一事有关。” 百里煊皱了皱眉,露出古怪之色。 她这般明目张胆地约他私会,难道就不怕云烬吃醋吗? 阿芙见他神色莫测,心下有些忐忑:“阿煊哥哥?” 百里煊敛神,道:“你和宋姑娘说一声,明日午后,我会准时赴约的。” “好。” 虽然百里煊有些起疑,但也没有深究,所有的事情都异常的顺利。 夜里,楚辞还坐在案后,一边抄写族规,一边默记于心。 云烬又点了两盏灯,让屋里看起来更明亮一些,随后,在一旁坐下,倒了一盏热茶给她:“百里芙约你明日泡温泉?” “是啊。” 云烬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垂着眸淡淡品着:“她约你,你就去了?” 楚辞搁了手中的笔,端起手边的茶盏,一边饮茶,一边道:“这几日着实是有些累了,解解乏也好。” 云烬眸色微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辞往他身边挪了挪,笑容里,颇有些调笑的意味:“阿烬,你莫不是又醋了吧?” 云烬饮尽一盏,又给自己添了一盏茶。 楚辞看他不说话,又道:“夜深了,你少喝一点,不然,夜里该睡不着了。” 云烬道:“无妨,正好陪你。” 楚辞凝眸看他一阵:“阿烬,你今夜怎么怪怪的?” “在想事情。” 云烬向来慵懒,即便有天大的事,也带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但今夜瞧着,似乎藏了些心事。 楚辞问道:“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云烬凝视着她笑道:“除了你,我还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楚辞也笑起来,还颇有些得意:“能让你觉得棘手,我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 云烬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道:“你一向都很厉害。” “所以,你是承认,有事情瞒着我了?” “想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楚辞放下手里的茶盏,重新提起笔,继续抄写。 云烬“哦”了一声,楚辞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却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案上,拿起一旁的竹简,问道:“抄到哪里了?” 楚辞伸手在竹简上点了点:“这里。” 说罢,又搁了笔,身子一歪,便枕在他腿上。 云烬声音低沉,通常她听着听着,都会睡着。 这是最后一卷竹简,楚辞也熟记于心,等后日冬至祭,她有自信能过第一关。 她寻了个舒服的卧姿,闭着眼睛听他念族规,果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卯时。 她吃完早饭,重温一遍史学,一个时辰后,开始给万俟族人诊病。 晌午的时候,和阿芙一起去兰月山泡温泉。 第547章 欲盖弥彰 兰月山幽寂,平时鲜少有人来。 山林深处,梅林如海,拢着一潭温泉。 池上水雾氤氲缭绕,衬着重重花海,竟不似人间景象。 “这地方真美。” 楚辞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脱了外衫,只穿着里衣踏进水里。 温热的池水泡得人浑身都舒畅起来,楚辞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阿芙宽衣的动作忽然顿了顿,随后捂着肚子,略有些尴尬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宋姑娘,你先泡着,我去方便一下。” “好。” 走出很远了,阿芙回头,透过隐隐绰绰的花影,依稀能瞧见温泉里的人,一丝冷笑从她脸上绽开。 拓拔筹说得对,族规也不一定就全是对的。 她不应该因为族规就放弃心中所爱。 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就算她们两人情深似海,那又如何? 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云公子怕是瞧都不会再多瞧一眼了。 出了梅林后,阿芙并没有走远,她躲在了暗处,亲眼看着百里煊进了梅林,才悄声离开。 “阿煊哥哥,你会感激我的。” 私会这种事,要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才有意思。 也才能让楚辞名节尽毁,百口莫辩。 很快,阿芙又约了一群姑娘来兰月山泡温泉。 远远瞧见百里煊的身影,心中得意,面上却装出很惊诧的模样,遥遥指着道:“阿煊哥哥怎么也在这里?” 同行的姑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其中一人道:“好像正和什么人说话。” 有人皱眉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男女有别,这种事情,理当避嫌,一群人正要转身离开,阿芙突然神色僵滞,惊呼道:“宋姑娘,” 有些人的眼底闪过异色,似乎听出了什么。 而有些人却不解她为何突然提及楚辞。 “宋姑娘怎么了?” 阿芙张了张嘴,神色也跟着变了几变,似乎很难以启齿。 便有人催促道:“宋姑娘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阿芙捂着嘴,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刚才去找宋姑娘,想约她一起泡温泉,可云公子说她午后就已经来了兰月山。” 那些姑娘被这话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所以,跟阿煊说话的人是宋姑娘?光天化日,她,她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她们,她们......” “她们什么事情都没有!”阿芙急声打断,目光闪烁地为楚辞辩解道,“宋姑娘和云公子就快成亲了,这一定是误会,可能宋姑娘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种事情,越是辩解,越是让人觉得是在欲盖弥彰。 “是不是宋姑娘,我们过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阿芙道:“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宋姑娘,不是正好还她清白吗?” 阿芙万分为难地跟着她们一起进了梅林。 百里煊听到脚步声,转身看了过来,正好露出了温泉里的人。 清俊的眉目,冷若冰霜,即便泡在温泉里,也化不开他眉间的寒意。 不是云烬,又是谁? 第548章 待你不薄 阿芙神情僵硬,尤其是百里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如觉针毡。 那些姑娘也是满眼的讶然。 “云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阿芙,你不是说,你去找宋姑娘的时候碰到云公子吗?这时候,云公子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对呀,你还说,云公子告诉你宋姑娘就在兰月山,她人呢?” 阿芙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明明按着她的计划发展,为什么最后却变成这样? 她正惶然无措,楚辞忽然从梅林的另一边出来,惊诧地看着几人:“怎么大家都在这儿?百里公子,你怎么也在?” 百里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你让阿芙约我午后在此相见吗?” “没有啊,”楚辞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让阿芙姑娘约你了?” 不等百里煊质问,阿芙已是一脸受伤的神情:“宋姑娘,你明明让我替你约见阿煊哥哥,你为何又不承认了?亏我刚才还想替你遮掩,你,你......” 楚辞更茫然了:“昨日,你约我今日午后来泡温泉,我们一过来,你就说自己吃坏肚子,想去方便,我见你好久都没回来,担心你出事,便去找你,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想着你可能回来了,便又折了回来。” “我既知你今日约了阿煊哥哥,又怎么会再约你?” “按你所言,你知道我约了百里公子,所以,你今日断不可能再约我,那你为何会约这些姑娘?” 阿芙噎住了。 眼下这个境况,不论她怎么说,都难以自圆其说。 “你一边约我来泡温泉,一边又假借我的名义约了百里公子,然后借故离开,再引人前来,阿芙姑娘,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虽然我知道你喜欢阿烬,但万俟族不得与外族通婚,所以,我一直未曾戳破,但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歹毒。” 楚辞神色平静地说着,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她们虽然没什么心机城府,但不代表,她们就没有脑子。 撇开其他的不说,就说她们进梅林的时候,阿芙的所行所言,分明就是在刻意地引导她们。 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思索一番,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阿芙的脸色惨白一片,含泪质问道:“宋姑娘,我往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诬陷我?” 楚辞冷冷哂笑:“往日里,你时常寻各种由头接近阿烬,这也叫待我不薄?” “我没有!”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厉长老,若非他故意刁难,我也不会有机会研读万俟族的史学,也就不会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真言术。” 阿芙脸上一片慌乱,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楚辞看向百里煊,语意闲淡:“万俟族规矩森严,我一个外人在场,恐诸多不便,你们自诩是神族后人,应该不会欺负我一个外族人吧?” “孰是孰非,万俟族自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百里煊说罢,带着阿芙去找族长。 那些姑娘也一起走了,因为太过震惊,都忘了问云烬为何也在这里。 第549章 最大破绽 阿芙突然约楚辞去兰月山泡温泉,云烬便察觉事情有些古怪。 冬至祭在即,不论是他,还是楚辞,都变得更为谨慎。 阿芙每次接近她,都是为了云烬,突然约她泡温泉,定然也是有所求。 若说,她深知云烬不会喜欢她,便想讨好楚辞,好让楚辞接纳她,这也说得通。 但她好歹是族长之女,身份也算尊贵,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 万俟族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阿芙最大的破绽,便是肚子疼。 她是大夫,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腹痛,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此拙劣的手段,楚辞不用想,也猜到她想干什么。 就在她要上岸的时候,云烬突然从水底冒出来,她才知道,在她和阿芙进梅林之前,云烬就已经在水里了。 没多久,百里煊也进了梅林。 云烬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楚辞身上,楚辞躲在他身后,整个人沉进水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百里煊瞧见云烬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云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够了没有?” 百里煊尴尬地连忙转过身去。 待他走出了很远,楚辞裹着云烬的外袍上了岸,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 “百里公子,”楚辞喊了一声。 百里煊转身过来,楚辞问道:“是阿芙姑娘约你来此的吗?” 百里煊道:“阿芙说,你约我今日午后在此相见。” 楚辞神色淡然:“我并没有约你。” 在看见云烬的那一瞬,百里煊便知道自己被阿芙算计了。 “百里芙其心可诛,万俟族若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如何处置,我们不会过问,但若是这事不了了之,我会亲自讨回公道。” 云烬说得漫不经心,但落在百里煊耳中,每一个字都是威胁。 若是答应,按族规处置,阿芙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若是不答应,以云烬的性子,阿芙的下场估计会更惨。 他虽心下气恼,但毕竟是同族兄妹,沉吟了片刻,百里煊寒着脸答应了。 思及此,楚辞在温泉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托腮看着云烬:“如果百里煊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云烬靠着石壁,缓声道:“万俟族虽隐世了,但与外面也并无不同,他和百里芙同出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会权衡。” 所以,百里煊不会弃阿芙于不顾。 一旦云烬插手,事情便闹大了,百里一族颜面尽失。 楚辞若有所思,云烬倾身,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下来。 一声惊呼后,水花四溅。 楚辞跌进他怀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你这又是怎么了?” 云烬抚上她的脸,将贴在颊边的一瓣梅花摘下,道:“不是要解解乏吗?正好,一起。” 两人衣衫浸湿,她整个人又都贴着他,楚辞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坐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云烬抬手,将她垂在胸前的发丝,拢到身后,缓缓笑道:“荒山野外的,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么紧张作甚?” 第550章 用此心计 楚辞整个人僵硬而紧绷,面上却装得一派淡然:“谁说我紧张了?” 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出来,云烬眼中浮起戏谑笑意:“是吗?” 楚辞靠着石壁,清了清嗓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紧张?” 云烬瞧着她,仍笑得戏谑:“不紧张,坐那么远作甚?” 两人离得是有些远了,楚辞默了须臾,靠近了些。 云烬道:“你打算隔得这么远跟我说话吗?” 一臂远的距离,远个鬼哦! 楚辞咬了咬牙,又靠近了些,问道:“族长会如何处置阿芙?” 云烬长臂一捞,直接将人捞进怀里:“我还是喜欢这么跟你说话。” 楚辞:“......”你是喜欢占我便宜吧! 美人在怀,云烬心情甚好:“按照族规,幽禁思过崖悔过吧。” 阿芙若是在思过崖悔过,明日就不能参加冬至祭了。 真是美色误人呐。 楚辞暗暗感叹了一番,摸着下巴思忖道:“阿芙是有些小心思,却并非大恶之人,今日之事,她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吗?” 在万俟族,她们也就得罪了厉长老。 如今,厉长老已死,跟她们有仇的,自然就是拓拔筹了。 云烬却不怎么在意。 真相如何,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他在意的,是万俟族给的交代,能不能令他满意。 他的女人,谁也不能委屈了她。 “等明日拿到血芝草,我们立马回去。” 楚辞以为他是在担心萧明璟,却不知他只是不喜百里煊还惦记着她罢了。 泡完温泉回来,刚入院门,就瞧见百里煊站在一棵树下。 “百里公子,” 百里煊道:“拓拔筹挑唆阿芙设局算计,两人已被罚至思过崖悔过。” 果然被云烬猜中了。 楚辞轻笑:“既然事情已了,就此揭过吧。” 百里煊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辞道:“百里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云五看了云烬一眼,道:“阿芙想见云公子一面。” 云烬蹙眉,漠然道:“她想见,本公子就得去吗?” 这口气,果然很云大公子。 百里煊噎了一下,片刻,又道:“阿芙性子执拗,云公子若是不去见她一面,恐怕,恐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阿芙这般痴缠,着实令人生厌。 楚辞皱着眉心,神色也淡了下来:“她做了什么?” 百里煊有些难以启齿,楚辞挑了一下眉梢,问道:“绝食吗?” 百里煊神色滞了一瞬,讪然道:“让宋姑娘见笑了,其实,我此番是受族长所托,请云公子去一趟思过崖。” 族长大抵是觉得,阿芙对云烬用情至深,唯有云烬才能彻底断了她的妄念。 所以,明知阿芙的要求很无礼,但还是忍不住让百里煊代为传话。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辞看向云烬。 云烬神色不动,淡冷道:“她绝不绝食,跟本公子何干?” 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是碰上其他人,兴许就心软了。 但她偏偏遇上的是云大公子。 这世上,除了楚辞,任何女人用此心计,都没有用。 第551章 怒火狂飙 第二日,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气氛却有些肃穆。 礼乐声起,族长领着万俟族人,先是祭天,然后,又祭祖神。 祭祀结束了之后,圆台上摆了长案,楚辞踏上圆台,随意地挑了一张长案坐下。 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 楚辞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侧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粉衣女子目光不善地盯着她,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楚辞并不认识她。 但这姑娘如此恨她,她的身份似乎也并不是很难猜。 应该就是厉长老那个因为血芝草而耽误了婚事的女儿,拓跋玉。 都说,债多了不愁,那仇人多了...... 去他大爷的不愁! 她又没有九条命! 可能,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跟云大公子相遇了。 宽慰完自己,楚辞淡淡地收回目光。 拓跋玉突然冷笑道:“凭你也想跟我抢血芝草,不自量力!” 楚辞弯了弯唇角,侧首看她:“你爹,你大哥,一个身死,一个被幽禁思过崖,你说谁不自量力?” 如今的拓跋一族,不止处境尴尬,甚至已经开始没落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言笑晏晏,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姑娘。 拓跋玉眼底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把楚辞焚为灰烬,咬牙切齿道:“小人得志!” 楚辞唇角仍笑意盈盈:“你也得一个啊。” 拓跋玉原本是想挫一挫楚辞的锐气,结果反被气得头顶冒烟,胸口憋血,一张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总有一日,我要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欠我拓跋一族的,我要你拿命来还!” 楚辞淡然问道:“总有一日是哪一日?” 拓跋玉死死地攥着手心,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被她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万俟族向来自视高人一等,如今被一个外族人怼得差点吐血。 好气哦! 拓跋玉深呼吸了几下,恨声道:“你别太嚣张!我拓跋一族的仇,我会报,血芝草,也必须是我的,你想也别想!” 楚辞看着她,万分同情地说道:“原来你喜欢白日做梦啊,那就祝你得偿所愿吧。” 怒火疯狂地往上飙,拓跋玉还想再放两句狠话,这时,擂鼓声起,族长也踏上了圆台。 怒火无处发泄,拓跋玉更气了。 楚辞却是心情大好。 族长先是说明了一下规则,然后,点了一炷香,答题开始了。 一时静寂无声。 楚辞提笔答题,族长见她泰然自若,不由慢步踱到她身边。 她笔下的万俟文灵秀飘逸,自成风骨,再观她的答案,竟无一处错漏。 史学和族规有多枯燥繁多,他深有体会,短短十日,她便能熟记于心,族长眼中流露出惊讶和赞赏。 同时,又有些惋惜。 如此天赋,为何不是万俟族人? 原先,族长从未觉得楚辞能赢得血芝草,但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期待。 一炷香后,答题结束了。 楚辞搁下手中的笔,笑吟吟地问道:“族长觉得如何?” 族长点了点头:“不错。” 拓跋玉气得笔都折断了。 第552章 不服气吗 第一关,楚辞和拓跋玉都通过了。 楚辞见她脸色难看,心情就更好了:“不服气吗?” 都火冒三丈了,能服气吗? 然而,不等拓跋玉开口,楚辞又道:“忍着。” 不想忍,也忍不下去的拓跋玉:“......” 早知这贱人如此气人,当初就该对她施傀儡术,让她自尽! 厉长老不想吗? 他是没有办法啊。 傀儡术需取对方的一滴血,而楚辞身边全是高手。 很快,第二关开始了。 第二关,便是用血喂养血芝草,谁的血能让血芝草开花,谁就赢了。 血芝草只有一棵,过了第一关的几人,抽签决定先后的顺利。 楚辞随便拿了一支,结果是最后一个。 心底的郁气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拓跋玉得意道:“祖神是万俟族的祖神,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得祖神庇佑?” 虽然是最后一个,但楚辞并未放在心上,微笑道:“只有无能之辈,才需要神灵庇佑。” 拓跋玉冷冷讽笑:“你就嘴硬吧!” “真丑!” 拓跋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平时照镜子吗?你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好丑好丑吗?” 说着,楚辞偏开了脸,一副“丑八怪,你别跟我讲话”的嫌弃表情。 她是嘴上长刀子了,还是从小就是吃刀子长大的? 她这十几年来,受过的所有的气加起来,都没今天的多。 到底是谁没照镜子? 就她那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凭什么嫌弃她丑? 她拓跋玉,虽不是什么绝顶的大美人,但比起她,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她更好看啊! 这次,拓跋玉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正好,花婆婆捧着血芝草过来,这一口鲜血全溅在了血芝草上。 那些血,被血芝草吸收了之后,毫无动静。 变故来得太突然,大家都呆怔住了,楚辞问花婆婆:“拓跋姑娘的血,并未能让血芝草开花,算不算输了?” 花婆婆看了一眼拓跋玉。 拓跋玉气急道:“第二轮的比赛还没开始,怎么能算我输了?” 楚辞指了指血芝草:“血芝草沾了你的血,并没有开花,说明它不认你为主。” 话罢,又宽慰她道:“今年不行,十年后,你再来试一试,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你不是还有一辈子吗?祖神见你如此诚心,兴许就庇佑你了。” 这贱人是故意在咒她吧! 拓跋玉气得差点当场暴走,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场面瞬间静了静。 在年轻一辈的姑娘之中,拓跋玉是最被寄以厚望的。 不止因为她天赋好,修为高,更因为她沉敛。 可现在她的声音都快喊破音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他们惊悚地看着楚辞。 这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楚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干笑了两声,然后,从一旁的案上端起一盏茶,递给拓跋玉。 这诡异的数息之后,拓跋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第553章 给了机会 拓跋玉压着怒火:“我不渴。” 楚辞体贴道:“不是让你喝,这里也没镜子,只好端盏茶让你照一照,你到底有多丑。” 拓跋玉被气得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花婆婆道:“玉儿的血,并不能让血芝草开花,再试也是一样,扶她下去休息。” 一旁的小姑娘要扶拓跋玉下去,拓跋玉一把挥开她,慌忙地抓住花婆婆的手臂,力气之大,疼得花婆婆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哀求道:“婆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的,这一次,我一定可以的!” 花婆婆沉吟不语,似在考虑。 楚辞道:“婆婆就再给拓跋姑娘一个机会吧。” 花婆婆怔了怔。 显然是没有料到楚辞会替拓跋玉求情。 拓跋玉也没想到。 但即便楚辞替她求情,她也不会感激她。 楚辞也不用她感激,她原本也不是为她求情。 她只是想让拓跋玉明白一个道理。 有时候,不努力一下,都不知道有多绝望。 楚辞叹道:“天命这种东西,不管你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争不到就是争不到。” 花婆婆:“......” 拓跋玉:“......” 最终,花婆婆还是给了拓跋玉机会。 但拓跋玉开心不起来。 楚辞最后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前面的几人滴血之后,血芝草毫无动静,轮到拓跋玉,拓跋玉紧张得心跳都快停了。 她满怀期待地把血滴下去,然而,血芝草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拓跋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难以接受。 好像真的印证了那一句话。 “宋楚辞!” 拓跋玉发了疯似的冲向楚辞。 云烬飞身掠上圆台,抱着楚辞避开,拓跋玉扑了个空。 花婆婆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让人按住拓跋玉。 拓跋玉不停地挣扎着,神情癫狂地嘶吼道:“是你诅咒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楚辞并不觉得她疯了,反而觉得她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拓跋玉不过就是想装疯掐死她罢了。 楚辞平静地看着她:“愿赌服输,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你们不是最信天命吗?为何现在又不信了?” “天命?” 拓跋玉恨恨地盯着她,先是冷冷笑起来,慢慢地癫狂大笑,最后,又一点一点,阴沉地敛了笑意。 “我的命数,由我,不由天!我拓跋玉从来不信命!” 楚辞了然道:“难怪祖神不庇佑你,不肖子孙啊。” “你!”拓跋玉气死过去了。 花婆婆叹了一口气,让人把拓跋玉扶回去,然后,看了楚辞一眼。 这丫头是真的气人啊。 楚辞弯着眉眼,朝她甜甜一笑。 花婆婆抽了下嘴角,道:“继续吧。” 又有几个姑娘滴血喂养血芝草,但没有一个人的血,能令血芝草开花。 最后,只剩下了楚辞一人。 族长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他既惋惜族人错过机会,又期待楚辞能创造奇迹。 自万俟族立族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外族人,能令血芝草开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辞身上。 第554章 七日之内 楚辞自己也紧张了起来。 她拿着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一滴血落在了血芝草上。 血芝草的叶子绯如琉璃,吸了血之后,愈加地光彩夺目。 众人不由地都屏住呼吸。 楚辞的手心里都出了汗,一瞬不瞬地盯着血芝草。 寂静中,一声很轻微的响声乍起,缓缓长出一个花苞。 花苞洁白如玉,绽放之后,花蕊似缀金屑,日光所烁,疑若焰生。 众人又惊又怔。 花婆婆落在楚辞身上的目光幽深而复杂,须臾,开口道:“宋姑娘,血芝草是你的了。”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似乎都没有想到,一个外族人,也有如此本事。 楚辞伸出手,激动地抚了一下花瓣。 花婆婆提醒道:“血芝草花期短暂,一定要在七日内服下,这期间,你需每日用血喂养。” “我记下了,多谢婆婆。” 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能赶得回去。 拓跋玉一被送回去,就醒了过来。 她木然地望着帐顶,右手缓缓收拢,一点一点地攥紧掌下的锦被,眼底阴霾浓重。 “我是不会输的!” 丫鬟见她下榻,正要前来服侍她,却被她一个阴鸷凌厉的目光吓得身子一缩,不敢再上前。 拓跋玉出了门之后,径直往思过崖而去。 今日是万俟族的大日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祭坛,思过崖的看守比往日要松懈很多。 拓跋玉打晕守卫,拿下他身下的钥匙,打开了石门。 拓拔筹见她进来,寒着脸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拓跋玉道:“趁着外面没人,大哥,我们快走。”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样会被找到的。”拓拔筹盯着她,问道,“你输了?” 拓跋玉脸色僵硬,攥着手心不说话。 拓拔筹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还等着拓跋玉赢得血芝草提升修为,没想到她如此没用。 “谁赢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离开再说。” 拓跋玉上前去扶拓拔筹,却被他冷冷地挥开。 拓拔筹被罚在思过崖悔过二十年,他可以利用这二十年,潜心修习禁术,二十年后,等他禁术大成,谁再敢挡他的路,他就要绝了谁的生路。 拓跋玉不知道他的谋算,急了:“二十年之后,我们去哪儿找宋楚辞报仇?爹死得那么惨,大哥难道不想报仇吗?” “报仇?”拓拔筹嗤笑了一下,冷冷看她,“凭你我的修为,逃出万俟族,就只有死路一条,命都没有了,何谈报仇?” 拓跋玉愣住了:“难道大哥甘心被囚在这里二十年吗?” 拓拔筹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动心忍性,不忍,怎么求仁得仁?” “大哥,” “你走吧。” 说罢,拓拔筹闭上了眼睛。 拓跋玉劝不动,跺了跺脚,木着脸走了。 回去后,得知楚辞赢得血芝草,气得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她愤恨地站在满地狼藉之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冷地扯开一抹笑容,说了句:“也好,如此,也省得我再等十年。” 第555章 雾气有毒 花婆婆说过,七日之后,血芝草的花就会凋落,必须尽快赶回西凉城。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后,正准备离开,族长来了。 “阿芙做出那样的事情,身为她的父亲,我很抱歉,今日来,是替她向宋姑娘赔罪的,是我管教无方,也多谢宋姑娘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说着,把手里的锦盒递到楚辞面前。 楚辞却没有收下:“她也得到惩罚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族长不必放在心上。” “我给宋姑娘卜了一卦,姑娘命格贵重,是彩凤之命,此命格者,一生顺遂富贵,但姑娘的命星却亮而不明,犹如明珠蒙尘。” 这样的命格,不止族长疑惑,楚辞也很疑惑啊。 她长于乡野,若说有飞凤之命,她信。 因为,云烬身份尊贵,两人成亲后,她自然是妻凭夫贵。 可这彩凤之命...... 她又不是公主郡主,怎么会有这样的命格? 莫不是族长算错了吧? 楚辞狐疑地看向族长,族长以为她没听明白,又道:“这盒子里的芙蓉珠,有趋吉避凶之效,能助姑娘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姑娘还是收下吧。” 楚辞打开锦盒,里面的玉珠手链清透淡绯,确实很漂亮。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就多谢族长了。” 族长道:“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楚辞便猜到跟阿芙有关,问道:“族长是想让阿烬去思过崖见阿芙一面?” 族长面上露出一丝疲惫,无奈道:“这孩子执念太重,从昨日起,便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我厚颜相求,便是希望云公子能劝一劝阿芙。”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只有在意之人才会上当。 所以,阿芙逼得了族长,却要挟不了云烬。 楚辞道:“阿芙姑娘不会寻死的,等她真的饿狠了,自然会吃饭的,不过,有句话,还请族长转告阿芙姑娘。” 族长何尝不知道,只不过那个人是他的女儿,他狠不下心。 “宋姑娘请说。” “并非她不够好,只是她与阿烬没有缘分罢了,或许,她一时难以忘怀,但心伤这种东西,时日久了,也便不值一提了,年少的时候,求而不得,不过是因为喜欢的那个人,是她的磨难,而非缘法。”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族长讶异至极。 当他把这句话转述给阿芙的时候,阿芙脸色微白,随即眼泪汹涌而出,哭得不能自抑。 族长见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发泄出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大哭一场之后,阿芙告诉族长,她饿了。 那时候,楚辞一行人已经出了暗道,正在神庙里。 除了她,其他人突然胸口闷痛,喘不上气起来。 神庙外,大雾弥漫,整座城白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云烬一提气,一阵刺痛从心口自四肢百骸漫开,他心神一凛,沉声道:“雾气有毒!快回暗道!” 云五赶紧按下莲花台的那瓣莲花,然而,等了许久,莲花台却纹丝不动。 第556章 放马过来 看来,一早就有人藏在暗道里,只等她们出来,就弄坏机关。 而那个人...... 一只绣花鞋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楚辞抬眸看去,就见拓跋玉走了进来。 “果然是你。” 见她安然无恙,拓跋玉愣了下:“你怎么没事?” 楚辞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没事。 下一瞬,拓跋玉冷冷地笑起来:“就算你没事,又能如何?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楚辞淡淡地看着她,平静道:“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拓跋玉有备而来,自以为稳操胜券,不可一世地勾了勾嘴角:“一介蝼蚁,也敢大放厥词,不知所谓!” 外面的大雾一定是拓跋玉搞的鬼,想要救云烬等人,就得拿下拓跋玉。 “手下败将,”楚辞哂然讽笑,比她更目中无人,“放马过来啊。” 被戳中痛处,拓跋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翳,然而,她并没有被激怒。 “想要激怒我,乱我心神?差点就中了你的诡计。” 拓跋玉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知何时,外面的雾气更浓烈了,云烬等人脸色发紫,俨然毒入心肺了。 “敢跟我耍小聪明,这就是下场。” 笼在袖中的手慢慢收拢,楚辞神色冷到了极致:“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血芝草吗?你撤了雾气,我就把血芝草给你。” 拓跋玉哼笑:“都这个时候,还妄想跟我讨价还价,血芝草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你们欠我拓跋一族的,今日一并偿还了。” 楚辞挑眉:“有本事,你来拿啊。” “不知死活!” 楚辞既无修为,又不懂武功,想要捏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拓跋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在她即将要掐住楚辞脖子的时候,云烬手中的毒药全撒在了她的脸上。 “啊......” 拓跋玉捂着自己的脸,尖声惨叫。 这是楚辞研制的毒药,和先前的迷药一样,都是给云烬防身用的,虽不会要人性命,却能令人生不如死。 这毒,她还未曾试过,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楚辞道:“你撤了外面的大雾,我就把解药给你。” 拓跋玉痛苦地蜷成一团,咬牙道:“你妄想!” “我想,你之所以敢弄坏暗道里的机关,一定是留了后招,笃定族长会过来寻你,你只要在这里等着便可,我们也可以等,只要族长一来,你的术法也就不攻自破,又或者,” 楚辞顿了顿,抬眼看向外面的大雾,原本浓重的雾气,忽然淡了很多。 “所有的术法,都依附于施术者,只要你死了,这大雾也就散了。”楚辞笑了两声,“你看,笑到最后的人是我,不是你。” 拓跋玉的脸上闪过不甘之色,死死地咬住嘴唇。 楚辞拔下她头上的簪子,抵在了她的胸口上:“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拓跋玉问道:“你当真会把解药给我?” 楚辞弯了弯唇角:“我给不给你解药,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拓跋玉气得吐血,眼中露出疯狂的嗜血之意:“如果我以命祭术,他们谁也别想活!” 第557章 是好东西 拓跋玉得意洋洋,就等着楚辞惊慌失措,跪下来向她磕头求饶。 然而,楚辞并不受她威胁,“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拓跋玉被她弄得一愣,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反应? 她不是很在意这些人吗? 怎么突然又这么冷漠无情了? 外族人的感情都这么儿戏,说淡就淡吗? “你......” 话还没说完,拓跋玉猛地睁大眼睛,一口鲜血从她嘴里涌了出来,她惊恐万状地看着扎在胸口上的簪子。 “还要以命祭术吗?” 楚辞一问完,拓跋玉又呕出一口血。 不是簪子扎的,是被她气得。 楚辞一脸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簪子,道:“只要这簪子再扎进半分,你应该也来不及以命祭术吧?” 拓跋玉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瞬,她是真的怕了。 这特么就是个疯子! 好好活着,不快乐吗? 她为什么要上赶着找虐? 拓跋玉不敢再要挟楚辞,当即就撤了大雾。 云烬等人很快就恢复了。 拓跋玉痛得直抽气:“他们没事了,把解药给我。” “这毒又不会要你的命,急什么?” 拓跋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鲜血涌得更甚了。 楚辞说了句“正好”,从她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条。 拓跋玉眼皮子一跳,惶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楚辞伸手蘸了一点她的血,一边在布条上写字,一边说道:“你眼睛又不瞎,不会自己看?” 拓跋玉终于知道她那句“正好”是什么意思了。 看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自己先前的那点血,确实不够她写的。 拓跋玉又要吐血了。 楚辞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 按照万俟族的族规,只要不是犯下大罪,一般都是去思过崖悔过自新。 等族长看到之后,拓跋玉估计要去思过崖,跟拓拔筹兄妹团聚了。 写完之后,看着手指上沾着的血,楚辞颇为嫌弃。 在拓跋玉身上抹干净了之后,楚辞把解药扔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族长什么时候过来寻你,你就自求多福,我还是很想你活着的,思过崖空荡荡的,你去了,就热闹了,拓拔筹一定会很高兴的。” 拓跋玉发现自己已经气到没脾气了。 血流的太多,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神志也开始涣散了。 拓跋玉后悔极了。 暗道里的机关是她让侍女弄坏的,为了不让族长看出端倪,她原本是打算毁尸灭迹的,所以,她让侍女一个时辰后,再去找族长,告诉族长,她不见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楚辞居然不受雾气所侵。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会没事,直到一行人出了山谷,云烬扶她上马车的时候,手腕上的芙蓉珠露出来,她才恍然大悟。 族长说过,芙蓉珠能趋吉避凶,原来还有这等妙用。 楚辞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真是个好东西。 接下来的路程,又是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六日赶到了西凉城。 第558章 帝王心术 一行人风尘仆仆,楚辞每日都要用鲜血喂养血芝草,脸色尤为的苍白。 进了大门后,楚辞直接去了萧明璟的房间。 萧明璟昏迷后,军中事务全落在萧纥身上,因而,并不在府中。 林大夫端着药碗从廊下过来,骤然见到她们,大喜道:“宋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又见她气色不是很好,关切道:“宋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楚辞问道,“璟世子怎么样了?” “脉象越来越弱了,”林大夫神色凝重,瞧见云烬怀里的大方盒后,眼底一亮,又喜道,“宋姑娘是不是找到血芝草了?” “嗯。” “太好了!世子有救了!”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屋,见屋里有陌生人在,楚辞不由愣了下。 林大夫介绍道:“这位是方太医,奉陛下之命前来救治璟世子。” 攻下西凉城后,萧明璟受伤的消息,连同捷报一起送到了长安,燕帝便派了太医院的院首过来。 方太医一瞧见云烬,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云世子。” 云烬淡漠地“嗯”了一声。 楚辞给萧明璟诊脉,果真如林大夫所言,脉象越来越弱,她们要是再晚回来几日,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楚辞从盒子里,将血芝草捧了出来。 林大夫和方太医都看呆了。 “宋姑娘,这就是血芝草吗?” “嗯,”楚辞把血芝草交给林大夫,“血芝草的根洗净后,两碗水熬成一碗,再同花一起喂璟世子服下。” 林大夫忙不迭地应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血芝草,就好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连忙去厨房熬药。 熬药费时,楚辞一行人便各自回屋洗漱。 这些时日,楚辞一直用血喂养血芝草,血气亏得厉害,等她洗完出来,云烬端着一碗药进来。 “快趁热喝了。” 楚辞一闻,就知道是补血气的补药,虽然很苦,楚辞却觉得比蜜还甜。 云烬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道:“喝完药,好好睡一觉,方太医和林大夫会照料明璟的。” 楚辞颔首,道:“没想到陛下竟派了太医院的院首过来。” 云烬笑意微嘲:“眼下正是战事最紧要之时,他还指望萧家助他一统天下,比萧纥还不想明璟殒命,自然会竭力保住他的性命。” 楚辞打了个呵欠,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帝心难测,难怪萧家一直镇守明州府,不愿回长安,可是为何不把家眷也接过来?” 笑意里的嘲弄更甚,云烬道:“都接过来了,他又如何放心?” 燕帝把萧家人留在长安为质,以便用来牵制萧纥和萧明璟。 一旦萧纥和萧明璟有反心,萧家人便会成为要挟他们的筹码。 帝王心术,果然深沉可怕,铁血得令人胆寒。 药里还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没多久,楚辞便昏昏欲睡。 云烬将她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到床榻上,楚辞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云烬:“璟世子醒了吗?” 第559章 信手拈来 云大公子神色微淡,显然是吃醋了。 偏偏楚辞刚刚睡醒,人还有些迷糊,见他眉间似有清霜,误以为萧明璟还没醒。 “血芝草不是疗伤圣药吗?为何人还不醒呢?” 说着,掀开被子要下榻。 “阿楚,” “嗯,” 云烬凝眸看着她,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容,温柔道:“我不介意你惦记谁,惦记一个,我弄死一个,杀个人而已,也不是多难的事。” 楚辞一激灵,猛地明白过来。 云大公子当然不会弄死萧明璟,他这是吃醋了! 楚辞身子一软,迷迷瞪瞪地靠在他肩上:“我怎么坐起来了?” 说着,还拿脑袋去蹭他,迷蒙道:“阿烬,我刚才......是中邪了吗?” 云烬“呵”地笑了一声:“你自己坐起来的,说是要去找萧明璟,你很担心他呢。” 这清淡慵懒的语气,听得楚辞小心肝颤了颤,窗外有风吹来,她抖了下,往他怀里靠了靠,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我怎么会担心璟世子呢?他又不是我心上人,我一定是中邪了!”说着,悄咪咪地脱下腕间的芙蓉珠,“这邪祟好生厉害哦。” “是吗?” 麻蛋! 哄不好了! 灵光一闪之后,楚辞将他扑倒了。 平日里,云大公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寒模样,一身锦衣,恨不得将全身上下都拢得严严实实。 这么一扑,衣襟有些乱了,正好瞧见他的喉结,鬼使神差地,楚辞俯下身亲了一下。 云烬身子一僵,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楚辞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云烬的眸光一下子深幽起来,蓦地握住了她的手。 楚辞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云烬的声音带了几分暗哑:“你还要轻薄我到什么时候?” 楚辞不由地红了脸。 本想狡辩一番,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但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是要哄云大公子开心,面子什么的,不重要了。 她可是能屈能伸的人! 楚辞在心里酝酿了一番,想着如何将那些情深似海的好听话,说得婉转动人,又撩人心扉。 想了半晌,发觉自己没有这个道行。 这种事情,云大公子信手拈来,她不行。 最后,说出口的,也就那么一句,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反问:“我想亲,我就亲了,我不能亲吗?” 深幽的眸底瞬间暗沉,像是要把人溺毙其中,云烬瞧着她,道:“可以。” 楚辞粲然笑起来:“以后这种时刻,你千万不能打断我,你应该......” 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你应该摆出一副任卿采撷的模样。” “我现在不就是?”深黑的眸底闪过一点笑意,云烬问道,“不继续吗?” 楚辞捂着嘴笑起来,随后,看了眼外面的日光,神情略有些羞赧,但眼底的光,却亮过了正午的暖阳。 她竖起一根食指,笑颜明艳地说道:“那我就再亲一下,就一下。” “嗯。” “那你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你这么看着我,我,我要是亲了还想亲,那要怎么办?” 第560章 精湛演技 午后静谧,日光斜斜地照进来。 明明是峭寒冬日,却流转出旖旎春色,笼着榻上缱绻的人影。 云烬克制着心底的情动,拿起被她扔在榻边的芙蓉珠,重新给她戴上:“这手珠能助你逢凶化吉,日后,别轻易摘下来。” 楚辞“嗯”了一声,抬了抬手腕,看着腕间淡绯的珠子,扬唇笑起来:“这珠子真是好东西,我刚刚明明是中邪了,现在呢,灵台一片清明。” “明璟昨日便醒了,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了。” 云大公子笑意浅然,应该是不生气。 楚辞颇有些佩服自己,她如今哄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地娴熟了。 “没事就好,我们的那番心力,终归是没有白费了。”说着,肚子突然叫了起来,楚辞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厨房里还备着饭菜,你先洗漱,我去端来。” “谢谢阿烬。” 睡了两日,腹中空空,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吃饱喝足后,歇了一小会儿,然后去找萧明璟。 刚踏上屋门前的石阶,就听到屋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世子重伤初愈,身边没个照顾的人,我便炖了些汤,世子趁热喝吧。” 萧明璟道:“多谢薛小姐,我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再喝。” “我怕世子在西凉城住不惯,特意请了个南燕的厨子,跟他学了这道补汤。” “我与薛小姐既无交情,又非至亲,薛小姐无需为我做这些。” 楚辞在外听了半晌,啧啧地摇了摇头。 瞧这淡漠无情的语气,美人的心怕是要碎了。 不成想,美人竟是个坚强的。 “世子英武不凡,乃当世英雄,薛嫱仰慕世子,只盼能为世子做些什么。” 萧明璟又不瞎。 薛嫱这副脸颊泛红的模样,可不止是仰慕那么简单。 “我身边不缺服侍的人,薛小姐好意,本世子心领了,薛小姐不必总往这边跑。” 薛嫱脸色变了几变,急声道:“世子不要误会,薛嫱并无他意。” 萧明璟漠然道:“既然别无他意,就不要让人误会,本世子的名声不是你能毁得起的。” 薛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副惶然无措的模样,配上欲落未落的眼泪,真是我见犹怜。 萧明璟生性洒脱,不成想,斩起情丝来,也是这般干脆利落。 楚辞不禁佩服万分。 屋里这情况,她还是不进去了,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萧明璟问道:“是阿楚吗?” 楚辞不禁扶额。 她为什么要偷听墙角,真真是被八卦迷了心。 在冷风中站了须臾,嘴角扯开一抹笑意,楚辞进屋了。 萧明璟示意她在榻边坐下:“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救我,每日用血喂养血芝草,辛苦你了。” 这含情脉脉的模样,楚辞不想配合都不行了。 她用自己炸裂的演技,开始了精湛的表演。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你好好休养,切莫多思多虑,军中之事有萧伯伯呢。” 说完后,才察觉到屋里还有薛嫱这么一个人,微笑问道:“阿璟,这位姑娘是?” 第561章 跟她们抢 楚辞一进来,薛嫱就一直盯着她看。 因年纪小,还未完全长开,五官虽清秀,却并无惊艳之处。 容貌上,她不及自己。 但她身上透出来的淡雅从容的气质,却是她比不了的。 意识到这一点,薛嫱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但令薛嫱更生气的是,萧明璟竟对她如此温柔。 这还是刚才那个冷冰冰,淡漠无情的璟世子吗? 还有,这小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她会没瞧见? 不论心里有多嫉妒怨愤,薛嫱都不想在楚辞面前败下阵来。 很快,她就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不等萧明璟开口介绍,她已露出一个端庄温婉的笑意来:“我是薛嫱,西凉城知府的嫡长女,不知姑娘是?” 原来是知府之女。 战败之后,知府薛然带着西凉城上下官员降了,萧明璟一攻下西凉城,就重伤昏迷,来不及处置那些官员,萧纥来了之后,忙于战事,也未整顿。 不是萧纥没有想到,而是,他是武将,不宜插手太多。 这种事情,燕帝自有安排,他做的多了,反而会惹燕帝猜忌。 燕帝之所以器重萧家,便是因为萧纥知道君臣之间的底线在哪里,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僭越。 官场之事,薛然是个人精,作为降臣,他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乌纱不保,所以,才想攀上萧家这棵大树。 而有什么比联姻更坚固可靠? 对于薛嫱的试探,楚辞笑了笑:“我和阿璟自小一起长大,薛小姐既然是阿璟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薛小姐叫我阿楚便是。” 区区一个知府,还伸不进手来,楚辞也不怕被薛嫱查出什么来。 这种青梅竹马的戏码,楚辞演得得心应手,浅笑淡然之间,颇有些正室风范。 手中的帕子捏紧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脸上的端庄之色,薛嫱道:“阿楚姑娘不远千里从长安赶过来,难怪璟世子身边不需要其他人服侍。” 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没有哪个未出阁的女子,能做得出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来。 薛嫱这是在暗讽她不知廉耻,不守闺训? 那她自己又在做什么? 楚辞眸光扫过案上的补汤,笑着问道:“这是薛小姐炖的汤吗?” “家父忧心世子的伤势,近来寝食难安,我便想替家父分忧,阿楚姑娘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薛小姐为了保住薛大人的知府之职,行狐媚之事吗?” 一定要把心知肚明的事情,这般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吗? 薛嫱脸色一僵,既羞愤又慌乱。 楚辞眸光仍带着笑,缓声道:“虽然早前便听闻西越人不懂礼数,但薛大人好歹也是一城知府,即便不懂何为礼义廉耻,但也不至于如此糟践自己的嫡长女,薛小姐好心来照拂阿璟,我心中感激,薛小姐也不要多想。” 想到了什么,又笑盈盈地接着说道:“长安倒是有不少小姑娘喜欢阿璟,薛小姐如今也算是南燕人,应该不会跟她们抢吧?” 第562章 不是善茬 薛嫱半刻也不想多呆,落荒而逃了。 楚辞翻开一个茶盏,给自己斟了一盏热茶,问道:“你就不怕阿烬弄死你吗?” 云大公子近来的醋劲着实是大了些。 大冬天的想冒冷汗是怎么一回事? 萧明璟端起案上的茶盏,喝了口热茶压惊,心虚道:“江湖救急,阿烬不会计较的吧?” 楚辞笑了一下,抿着茶,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和阿烬玩,反正这些年,阿烬不近女色,独独近你。” 萧明璟猛然呛了一口茶:“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怎么是馊主意?如此一来,既不会有人算计你,也不会有人惦记阿烬,明明是皆大欢喜之事。” “你和阿烬情深似海,自是皆大欢喜,我还没娶妻呢。” “那你可有心上人?” 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哪来什么心上人。 萧明璟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像他这样战功赫赫的少年郎,大抵要由燕帝赐婚了。 楚辞抿了一口茶,纳闷道:“陛下为何还不派官员过来?” 一抹寒芒掠过眼底,萧明璟冷笑:“帝心难测,陛下这是在试探萧家。” 这些时日,薛嫱和薛然时常登门,怕是已经传到燕帝耳中了。 燕帝知道了,那谢家...... 楚辞蹙了蹙眉心:“谢家会不会弹劾你和萧侯爷,说你们拥兵自重,结党营私?” 萧明璟摩挲着茶盏,冷冷哂笑:“朝堂之上,你来我往,不过都是寻常之事,端看谁能顺势而上,谢家虽权倾朝野,但时不予他,陛下还指望萧家攻下西越,谢家这时候弹劾萧家结党营私,立马就会有人弹劾谢家挑拨离间,铲除异己,有通敌之嫌。” 萧明璟能想到的事情,镇国公老谋深算,自然也想到了。 但楚辞觉得,镇国公久居高位,习惯了掌控一切,一定在暗戳戳地想着怎么扳回一城。 就是不知道,他会从何处下手。 到时候,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楚辞道:“权谋之争,最是费神,这些事情,心中有数便好,但不宜多思多虑,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把伤养好。” “这次真要多谢你和阿烬,我这条命又保住了。”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再不回去,云大公子的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她,太难了! 薛嫱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薛夫人推门进去,见她失魂落魄地坐着不动,顿时就心疼了,关怀道:“嫱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薛嫱黯然神伤道:“娘,璟世子的心上人来了。” 薛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又不以为意:“像璟世子这样的世家公子,谁还没个三妻四妾,不过是心上人而已,娘这就让你爹派人去查,此战虽然败了,但你爹的势力还在。” 薛嫱闷声道:“争不过的。” 薛嫱看起来温婉端庄,却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今却这般颓然,薛夫人断定楚辞不是善茬,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第563章 摸她的底 薛家在西凉城势力深厚,薛夫人高高在上惯了,性子就变得倨傲和不可一世。 在她眼里,薛嫱如今这般颓然,也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尚小,经不住事,碰到个厉害的,所以妄自菲薄了。 在她看来,楚辞是有些手段,但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放眼整个西凉城,我们薛家需要忌惮的,也就只有萧侯爷和璟世子,那丫头初来乍到,能依仗什么?你不争,又怎么知道争不过?嫱儿,你身后,可是整个薛家。”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薛夫人有恃无恐,也是仗着薛家在西凉城经营数百年,但薛家如今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要是薛然的官位保不住,薛家虽仍是名门望族,但没有权势在手,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后宅之争,薛嫱是不如薛夫人,但官场上的事情,这些时日,薛嫱时常跟着薛然去探望萧明璟,被点拨了几句,自然比薛夫人更能看清形势。 “她和璟世子原本就是青梅竹马,此番又救了璟世子的性命,璟世子对她更是死心塌地了。” “你可见过,这世间,有哪个男子,真的死心塌地地喜欢一个人?趁着他伤势未愈,你多去关心他,让他知道你对他有多好,西凉城那么多公子哥想娶你,你还怕拿不下璟世子的心?” 自她十三岁起,上门求亲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薛嫱从小就知道,她的美貌,是她最大的武器。 她不禁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薛夫人见她听进去了,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继续道:“纵然只有一线机会,也要紧紧握住,只要能嫁给璟世子,嫱儿,你将来就是人上人。” 薛嫱怔怔地问道:“娘,璟世子真的会喜欢上我吗?” 薛夫人笑了:“他是英雄,你是美人,你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他一路势如破竹,为何在攻下西凉城的时候重伤昏迷?这便是你和璟世子的缘分,良缘天定,谁都抢不走,只要你自己不放弃。” 薛嫱抓住薛夫人的手,道:“我不会放弃的,娘,我是真的喜欢璟世子。” “有娘在,那些个狐媚不足为惧,谁欺负嫱儿了,娘就要她百倍奉还。” “娘,” 薛嫱扑进薛夫人怀里,薛夫人怜爱地搂着她的肩膀,问道:“那丫头叫什么?” 楚辞叫什么,薛嫱并不知道。 “璟世子叫她阿楚,应该姓楚吧。” “楚?”薛夫人目色动了动,若有所思。 薛嫱见她神色有异,从她怀里出来,凝眉问道:“这个姓有什么古怪吗?” “与萧家有往来,又交情甚深的,定是百年大族,诸多世家之中,也唯有楚王府,只不过,她若真是出身楚王府,”薛夫人勾起了嘴角,笑道,“那她就绝无可能嫁进萧家。” 薛嫱愕然:“为何?” 薛夫人却没有再多说,沉默了良久,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所谓知己知彼,薛夫人打算会一会楚辞,摸摸她的底。 隔日,就给楚辞下了请帖。 第564章 授人以柄 从明州城离开的时候,楚辞把快编撰好的医书一并带了过来,萧明璟已无性命之虞,又有方太医和林大夫在,楚辞便接着编写医书。 云烬坐在一旁给她剥栗子,剥一颗,喂一颗,不经意间,指腹碰到她柔软的唇瓣,微垂的眼睫颤了颤,云烬侧眸看她。 楚辞做事,向来都很认真专注,更遑论是编著医书。 瞧着她严谨的模样,云烬不禁在想,日后,她处理云氏事务时,大抵也是这般沉稳从容。 一抹笑意从唇边绽开,云烬见她望着一个病例凝眉思虑,似乎正在斟酌什么,不由问道:“要不要歇一歇?” 楚辞并未抬头,手中的笔顿了片刻后,又继续往下写,道:“还不累。” 云烬怕她栗子吃多了口渴,斟了一盏茶,端到她手边:“那先喝口茶。” “谢谢阿烬。” 楚辞抬眸微笑,喝了小半盏后,正欲搁下茶盏,有小厮进来,躬着身,递上一张请帖:“阿楚姑娘,这是薛家送来的帖子,邀请姑娘明日去薛家饮宴。” 那请帖很是精致,尽显高门大族的气派和奢华。 这种鸿门宴,楚辞是不惧的,但她却拒绝了。 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萧家,楚辞不想授人以柄,给萧家惹麻烦。 给楚辞送请帖的,是薛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蔡嬷嬷,虽是个下人,但因为受薛夫人器重,在薛府也算半个主子,其他世家的夫人小姐见了她,也甚是客气。 见楚辞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恼怒,面上却是不显,对小厮道:“我家夫人诚心邀请,我若这么回去,也不好跟我家夫人交代,不知可否让我见一见阿楚姑娘?” 小厮道:“我家世子伤势反复,离不开阿楚姑娘,也只有阿楚姑娘有办法让世子喝药歇息,实在是抽不开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嬷嬷只好回去跟薛夫人复命。 薛夫人眯了眯眼,道:“本夫人亲自走一趟。” 半个时辰后,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萧府门口,蔡嬷嬷扶着薛夫人下了马车。 薛夫人求见,楚辞让人把她请进花厅。 诚如薛夫人所说,薛家在西凉城经营数百年,树大根深,势力不容小觑。 眼下虽攻下了西凉城,但战事未平,萧纥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薛家。 至于为何不处置薛家,也是担心有人煽动百姓暴乱。 燕帝要的不仅是一座城,还有民心。 下人奉了茶后便退下了。 薛夫人端着茶盏,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瞥见楚辞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姿容平平,嘴角闪过一抹蔑笑。 楚辞径直在主位上坐下来。 薛夫人搁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冒昧登门,还请姑娘勿怪。” 楚辞也笑:“薛小姐怎么没来?” “嫱儿近来喜欢上了烹饪,正跟府中的厨子学做菜,听嫱儿说,阿楚姑娘从长安来,这千里迢迢的,你一个小姑娘真是不容易。” “我同方太医一道过来,有侍卫随行,倒也没吃多少苦。” “姑娘可是出自楚王府?” 第565章 乱了心神 楚辞垂眸饮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薛夫人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她就是出自楚王府。 薛夫人勾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楚王府和萧家的恩怨,我也略听说了些,姑娘虽不是楚王所出,但也是楚家的人,我想,萧夫人断然是不会同意姑娘进门的。” 这要是寻常的小姑娘,早就乱了心神,楚辞却是波澜不起。 萧家和楚家的恩怨,楚辞也了解一些。 当年,音神医遭人算计,清白尽毁,楚王当时已有婚约,按照楚家祖训,楚王不得纳妾,音神医自然也无法嫁进楚王府,但谁也没有想到,楚王竟然去建宁王府退了跟建宁郡主的婚事。 这门亲事是燕帝指婚,楚王抗旨拒婚便是大逆不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燕帝最终收回旨意,但楚王府和建宁王府却是因此结了仇怨。 后来,燕帝又给建宁郡主重新指了一门婚事,建宁郡主嫁给萧纥后,生下了萧明璟。 当年之事,对于建宁郡主而言,是奇耻大辱,所以,定远侯府和楚王府是绝不会联姻的。 当年,退婚之后,楚王便去苏家提亲,可那时音神医已经离开长安,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过去了,楚王一直未曾娶妻。 虽说往事如尘,但建宁郡主心中的恨意,只怕又要更深一分了。 楚辞淡淡地饮着茶,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又开始了她的表演:“萧夫人同不同意我进门,与薛夫人何干?我做不成世子妃,薛小姐就可以吗?在世家眼中,区区知府之女,哪怕是做妾,也是不够格的吧?” 被羞辱了,薛夫人也没太生气,讥笑一声:“这些时日,阿楚姑娘跟璟世子朝夕相处,难道就不怕坏了闺誉吗?萧夫人一直不反对,阿楚姑娘便以为她认可了你,只怕她是借此报复楚王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挑拨离间的手段都用上了。 “楚王府和定远侯府关系如何,也不是外人能明白的,”楚辞睨了她一眼,不屑道,“我和阿璟虽无名分,但我是同方太医一道来的,是陛下恩准的,薛夫人还不明白吗?比起我,薛小姐才是不知廉耻的那一个。” “你!”薛夫人的眼底闪过薄怒。 楚辞笑了笑:“薛夫人好好说话,我自然也不会如何,毕竟,薛家再丢人现眼,也与我无关,不是吗?” 难怪昨日薛嫱回去后,如此消沉颓然。 她真是小看她了! 薛夫人气得咬牙,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王府贵女,本夫人受教了。” 楚辞假装没听见她的嘲讽,浅浅一笑:“能帮到薛夫人,我也是很高兴的。” 就算她出自楚王府,又不是郡主,等日后老王爷和老王妃仙去,势必会分家,到时候,她不过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贵女。 是不是太嚣张了? 薛夫人气坏了,冷冷道:“阿楚姑娘,这里可是西凉城。” 麻蛋! 讲不过就来威胁她,要不要这么无耻哦? 第566章 霸气护妻 要是让薛夫人知道她只是个乡野小丫头,她是不是还要上天? “薛夫人想说什么?” 楚辞脸色微沉,薛夫人以为她生出忌惮,抚着鬓角笑了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也不懂,审时度势,还是知晓一二的,阿楚姑娘出身名门,自小被精心教养,想必比我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楚辞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攻下西凉城的时候,因为萧明璟重伤昏迷,没有处置薛家,便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眼下要是再想动薛家,无疑是自找麻烦,城外,西越还时不时地发兵攻打呢。 现在稳住人心最重要。 燕帝迟迟不派官员过来,试探萧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怕还有更深的用意,就是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薛夫人勾着嘴角,得意地笑了笑。 在西凉城,还没有人不把薛家放在眼里! “何人在此放肆!” 冰冷的声音刚落,一道清寒的身影出现了众人面前。 一旁的下人见云烬来了,连忙躬身禀道:“回世子,这位是知府夫人,薛夫人。” 薛夫人神色微震,闪过一丝惊诧。 西凉城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世子? 为什么薛家没有收到消息? 她正琢磨着,云烬冷寒道:“区区知府夫人也敢如此目中无人,看来,萧家的刀还不够硬啊,去问问明璟,他要是伤重得提不起刀,本世子代劳了。” 薛夫人脸色大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下人不敢接话,悄悄抬头看了看楚辞,楚辞看向了云烬。 云烬道:“被人欺负了,不会找帮手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杀了就杀了,难道薛家还敢上门找死吗?” 听到这话,薛夫人脸色一片惨白,差点昏死过去。 不就是挑衅威胁几句,用得着一言不合就取她性命吗? 这阿楚姑娘和璟世子才是一对,他这么紧张维护,是不是做得有点多了? 薛夫人张了张嘴,哆哆嗦嗦道:“世......世子......” 云烬清寒的眸光掠过,薛夫人全身血液都仿似被冻结了,胆战心惊地把嘴巴闭上了。 楚辞心中甜蜜蜜的,弯着眉眼笑道:“薛夫人不懂事,自有薛大人管教,堂堂知府,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又如何治理一方城池?” 薛夫人心中涌起一阵恐慌,终于意识到楚辞的厉害。 杀了她,也不过就是一死,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可如果这件事情捅到薛然面前,就算她是为了薛家,薛然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比起权势官位,一个女人算什么? 只要于薛家有益,谁来做这个薛家主母,根本不重要。 薛夫人正六神无主,云大公子威武霸气地冷哼一声:“治理不了,换一个就是,我大燕缺官员吗?” 薛夫人双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她就是想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下,不带这么玩的? 看着瘫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脸色比鬼还要白的薛夫人,楚辞笑了笑,对一旁的下人道:“送薛夫人回府,告诉薛大人,修身治国平天下,德不配位,枉为父母官。” “是。”下人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第567章 罢免官职 楚辞挽着云大公子的手臂,出了花厅:“你怎么过来了?” 云烬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本世子还不能来找自己的女人了?” 楚辞心里甜滋滋的。 云大公子瞧着她窃喜的小模样,唇角勾了勾,说出来的话却是凶巴巴的:“下次再敢背着我装别人的女人,打断你的腿!” 楚辞四下张望了一下,云烬见她一副做贼的小表情,眉心蹙了一下。 “你......” 温软的唇瓣覆了上来,堵住了他后面的话,他还来不及细细回味,那个吻便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楚辞笑靥明灿地说道:“我是你的。” 云烬抿着唇,眸光深幽地望着她:“你说什么,没听见,再来一次。” 楚辞:“......” 薛夫人原本是想给楚辞一个下马威的,结果,灰溜溜地被送回了薛家。 下人将楚辞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薛然,薛然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为了给楚辞一个交代,他收了薛夫人的中馈之权,还罚她禁足思过。 骤然得知西凉城又来了一位世子,薛其贵也是吓了一跳,一边让人去调查云烬的身份,一边又亲自登门赔罪。 可惜,被拒之门外。 为了保住官位,薛然也豁出去了,第二日,背着荆条又来了。 不止他来了,薛嫱也来了。 父女俩那副诚惶诚恐,无颜面对萧家的愧疚模样,看得街上围观的百姓都心软了,纷纷替他求情,让守门的小将士再通禀一声。 薛家在西凉城很得人心啊。 小将士沉吟片刻,入府禀报了,很快又出来了。 “我家世子说了,有些事情摆上台面,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薛家是名门望族,薛大人三思。” 薛然脸色变了几变,带着薛嫱回去了。 原以为凭薛家的势力,很快就能查出云烬的身份,然而,偏偏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薛然惶恐了。 与此同时,燕帝派来任职的官员到了,还带来了罢免薛然的圣旨。 前一刻,还是知府大人。 这一刻,却沦为了平民。 薛然懵了。 不止他懵圈,楚辞也很懵圈。 大战未平,人心不稳,燕帝把薛然罢免了,他想干什么? 派心腹过来接任,这不足为奇,但应该徐徐图之,如此铁血手段,只会逼反薛家。 云烬道:“他就是在逼薛家谋反。” 楚辞一惊:“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云烬冷冷一笑,嘲讽道:“咱们这位陛下生性多疑,表面上对萧家器重有加,暗地里却是万分忌惮,他既想震慑敲打,又不想伤了君臣情谊,所以,借着逼反薛家,试探萧家。” 薛家的心思算盘,皆落入了燕帝眼中,燕帝为防止两家联姻,所以,才会逼反薛家。 若萧家斩草除根,燕帝便可安枕无忧。 若萧家阳奉阴违,燕帝便可抓住这个把柄,等大战结束,明正言顺地处置萧家。 薛然汲汲营营,大概没有料到,他所求的一切,会毁在自己的钻营上。 心下愤恨难平,薛然招来了心腹连夜商议。 第568章 里应外合 薛然费尽心思,却落得这般下场,心中自是懊恼不甘。 燕帝派了新任知府过来,薛家彻底失了势,日后只会更加如履薄冰。 裘师爷是薛然的心腹,跟薛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薛家要是失势了,他这个师爷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知府势必会打压薛家,好彻底掌控西凉城,大人,萧家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薛然的目光更阴翳了:“我原以为嫱儿能入府做个侧室的,眼下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裘师爷闻言,比薛然更愁,拧眉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薛其贵阴恻恻地眯了眯眼:“还能怎么办?这西凉城本就是西越的城池,他们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 裘师爷惊了惊:“大人是要?” “再不另谋出路,西凉城还有薛家的立足之地吗?”薛然冷冷地说道。 裘师爷总觉得薛然要做的事情太过冒险,劝道:“大人,三思啊。” 薛然神色冰冷:“不放手一搏,难道要把西凉城拱手相让吗?” “可是......” 薛然主意已定,压根不想再听下去。 裘师爷见他提笔写信,便噤声不再说了。 等印上火漆,薛然把信交给裘师爷:“你亲自走一趟,把这封信送到冯将军手中。” 西凉城原先的主帅战死之后,越帝另派了主帅过来,便是冯将军。 裘师爷出了薛府后,便进了一家香油铺。 那铺子看起来很寻常,却有暗道直通城外。 五更天的时候,裘师爷回来了:“大人,冯将军答应了,不过,他有个要求。” 薛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什么要求?” 裘师爷硬着头皮道:“冯将军让大人把大小姐尽快送过去。” 薛然气得个倒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寻欢作乐?” 虽然,他在信上写了,等两人里应外合,夺下西凉城后,冯将军纳薛嫱为妾,但现在就把人送过去,也太猴急了。 他还记得自己是来打战的吗? 冯将军当然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是信不过薛然,担心是他和萧纥的计策。 所以,就想留薛嫱在军中为质。 而且,他早就听说薛家嫡长女美得不可方物,既然迟早都是他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提前享用? 裘师爷觑着薛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大小姐那边?” 薛然沉着脸道:“明日,我会把人送过去的。” 箭在弦上,已无退路了。 第二日一大早,薛然就去找薛嫱,并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薛嫱心中讶异,柔声问道:“爹找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薛嫱是薛家用来联姻的一颗棋子,理应嫁入世家做宗妇,给冯将军做妾,到底是可惜了些。 薛然暗暗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道:“收拾收拾东西,爹送你去军营。” “军营?”薛嫱愣住了,本能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去军营做什么?” “从今日起,你就是冯将军的妾室了,要好好伺候冯将军。” 第569章 牺牲幸福 薛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冯将军?我为什么要给他做妾?我不去!” “已经决定的事情,由不得你使性子。” 薛然跟她说了薛家如今的处境,薛嫱泣不成声:“薛家又不止我一个女儿,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去?凭什么非要牺牲我的幸福?” “你以为,我让你给冯将军做妾,是去暖床的吗?” 哭声一滞,薛嫱愣了愣。 “冯家在帝都也算是高门大族,若你能讨得冯将军的欢心,在冯家立稳脚跟,我们薛家就能更进一步,你那些妹妹,既没你尊贵,又不如你聪明漂亮,嫱儿,你是薛家的嫡长女,该担起你的责任。”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才智,到头来却把她推进了火坑。 薛嫱恨透了。 “可我喜欢的人,是璟世子,是璟世子啊。”薛嫱流着泪,恨恨道,“除了他,我谁也不嫁,爹,你别逼我!” 薛然怒沉道:“可人家不要你!” 薛嫱被这话刺激到了,威胁道:“爹,你要是逼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我就死给你看。” “孽女!”薛然气坏了,抄起桌上的茶壶摔在了她脚边,“你要是真想死,那就去死!” 薛嫱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从未见过薛然大发雷霆的模样,一时惊震住了。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见她这副惊惶害怕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薛然缓了缓脸色,语重心长道:“此次事关重大,关乎薛家的未来,爹也没有法子,否则,又怎会忍心让你给人做妾?嫱儿,你向来懂事,可要以大局为重啊。” 薛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哭着哀求道:“爹,我求求你了,你把二妹三妹嫁过去,她们是庶女,本就是给人做妾的,爹,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爹.....” 薛然直接把她给劈晕了。 只要成了冯将军的人,薛嫱也就认命了。 忙了这些日子,终于编撰好医书,云烬让人送去明州城刊印发行。 这些时日,不是给萧明璟治伤,就是编撰医书,还未曾领略过西凉城的风光,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了,楚辞披上大氅,和云烬一道出门了,顺便买些土特产。 出来这么久,真的好想家。 萧明璟的伤势已没什么大碍,又有方太医在,过几日,等他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启程回桃花村了。 西凉城比明州城还要大上许多,却不如明州城繁华,甚至还有些荒凉和贫瘠。 归其原因,是西凉城缺水,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雨。 两人逛了大半天,买了好些东西,都有些累了,便进了一间茶楼。 茶楼有些冷清,两人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楚辞端着茶盏往外看,就见一辆马车驶进了一间铺子的后院。 马车上的徽记,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薛家的马车。 薛家的马车向来都很奢华,这辆马车却很寻常普通,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薛家的马车。 第570章 有所行动 马车停下后,楚辞就见薛然抱着薛嫱下了马车。 父女俩进了一间屋子后,许久都不曾出来。 楚辞放下手中的茶盏,盯着那间屋子,古怪道:“怎么还不出来?” 这时,店小二端着糕点进来,云烬问道:“那铺子开了多久了?” 香油铺就在茶楼的斜对面,彼此知根知底,店小二瞧了一眼后,道:“那是百年的老铺子,都经营好几代了。” “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都不见有客进门,看起来生意不是很好,往常也这样吗?” “是不太好,他们家的香油比别人家的要贵很多,所以,大伙儿都不去他们家买,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家也忒不地道了。” 楚辞越发觉得古怪:“既然生意不太好,为什么不关了?” 店小二挠挠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客官,这些都是您要的点心,请慢用。” 楚辞颔首,等店小二退出厢房后,道:“阿烬,你觉不觉得这家铺子有古怪?” 按理说,只要是百年老店,生意都不太差,不然,也不可能开那么久。 可这家香油铺却冷冷清清,明知是因为价格太高,却不做相应的调整,如果不是为了赚钱,那就是有其他别的目的了。 云烬沉吟道:“应该是薛家的产业,开在闹市中,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楚辞神色一动:“薛家是准备反了吗?” 云烬抿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开口说话。 楚辞又往那间屋子瞧了瞧,道:“我倒要看看,薛家到底想如何反?” “里应外合。”云烬缓声道,“薛家势力再大,但他没有兵权,无力跟城中的守军相抗,他要反,势必要找盟友,而最有力的盟友,便是城外的西越大军。” 楚辞觉得云烬说得很有道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他此番其实是去见西越的主帅了?” “应该是。” 楚辞可不觉得这个节骨眼,西越的主帅会入城来相见,想到这里,眸子猛地瞪圆了:“这家香油铺,有暗道通往城外?” 云烬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嗯”了一声。 楚辞的眸子又瞪圆了一些:“所以,他带上薛嫱,是要送给西越的主帅?” 难怪薛嫱是被薛然抱着下了马车,定是她不同意,直接被弄晕了。 她猜的没错,把薛嫱劈晕后,薛然担心她中途醒过来,又给她灌了迷药。 虽然不太喜欢薛嫱,但这一刻,楚辞有些同情她了。 “是与不是,等他出来就知道了。”云烬把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声道,“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楚辞笑眯眯地捏起一块,喂到他嘴边:“你也吃。” 两人一直从晌午坐到了傍晚,才见薛然从屋子里出来,却不见薛嫱。 楚辞说了句“果然如此”,等薛然坐着马车离开了,她才收回目光,对云烬道:“看他的模样,像是谈妥了,接下来一定会有所行动,事关重大,我们赶紧回去,告诉萧侯爷一声。” “走吧。” 离开茶楼后,两人直接去了军中,到半夜才回去。 第571章 从长计议 夜色深浓,薛然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 他从城外的军营回来后,就召集各大世家前来议事。 “西凉城如今是什么形式,不用我多说,诸位心里也都清楚,既然没了退路,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众人面面相觑,虽隐约猜到什么,却还是出口问道:“薛兄有何打算?” 薛然道:“当初,我们降了,是想保住荣华富贵,如今,燕帝却容不下我们,就算我们俯首称臣,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心底又是惊了惊,神色凝重道:“薛兄的意思是......谋反?” 薛然反问:“不反,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薛兄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没有兵权,拿什么反?” “城中还有十万大军,就凭我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此事,万万不可。” 各大世家并不赞成。 “有何不可?”薛然冷冷一笑,“事到如今,诸位还这般前怕狼后怕虎,还如何共谋大事?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难道我还会谋害诸位吗?” 众人又相互递了个眼色,有人问道:“薛兄有什么好计策?” “我已经跟冯将军联手,只要我们这边准备妥当,冯将军就会发兵攻打,到时候里应外合,未必没有胜算,我们是没有兵权,可我们的身后,是西凉城的百姓,若是举一城之力谋反,何愁不能成,诸位还怕什么?” 书房里一时静极。 众人沉默半晌,有人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有些许差错,便是万劫不复,萧家父子战无不胜,多少大将命丧于他们之手,我听说璟世子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了。” “燕帝已经派了新任知府过来,免我官职只是个开头,接下来会一一肃清我们的势力,既是如此,为何不放手一搏?” “薛兄可有想过退路?能赢固然好,可若是败了呢?世事难料,我们应该想好万全之策,若非万无一失,恕我不奉陪了。” 这话一落,众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大多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的反应,都在薛然的意料之中,沉着脸道:“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岂有坐享其成之事?诸位若是觉得冒险,我也不强求,可诸位不要忘了,此事不论成败,诸位日后在西凉城,皆无立足之地。” 众人的面色变了几变。 一直默不作声的裘师爷忽然开口道:“兵行险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新任知府全权接管西凉城,一切可就已成定局了,只要我们跟冯将军联手,萧家便是腹背受敌,诸位有所不知,城中又来了一位世子,虽不知其真正身份,但只要将其擒住,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 不论是薛然,还是裘师爷,都觉得大战一起,萧纥无暇他顾,冲进萧家,捉拿萧明璟和云烬,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要这两人在手,萧纥定会投鼠忌器,就算他不顾萧明璟的死活,可云烬,他势必会有所顾忌。 见众人面露挣扎之色,裘师爷又道:“诸位心中若是还有顾虑,不如先送家眷出城,大人请诸位来,也是为了从长计议。” 第572章 战鼓雷动 直到天色将明,众人才离开薛家,安排家眷出城。 筹划了几日,薛家自以为万事俱备,便让裘师爷去军营传信,冯将军听后,当即派了五百精兵助他成事。 风雨欲来,连天色都阴沉沉的,加上天气越发地寒冷,整个西凉城都萧索了很多。 这几日,楚辞呆在府中,屋里搁了火盆,暖烘烘的。 她正翻过一页医书,忽听战鼓雷动,不绝于耳。 看来是西越发兵攻城了。 楚辞放下手中的医书,看窗外乌云压城,说了句:“该来的,迟早会来。” “已经来了。”云烬从外面进来,对她道,“薛然带人围了府邸,我和明璟出去看看。” “我和你们一起去。” “刀剑无眼,你留在屋里。” 楚辞笑起来:“有你在,怕什么。” 云烬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正巧碰到萧明璟,三人一起出了府门。 寒风冷冽,府门前弩拔剑张,那些披坚执锐的士兵,把萧府围得水泄不通。 薛然悠然自得地站在大门前,他身后除了各大世家的家主,还有半城百姓。 出了府门,三人站在石阶之上,脸上并无半点慌乱之色。 “薛大人,”话一出口,萧明璟察觉到自己口误,笑了笑,“薛老爷被罢了官,已非衙门中人,当不得大人二字,既无官职在身,薛老爷这是何意?谋反吗?” 薛然心情愉悦,也笑了笑,慢悠悠道:“璟世子是聪明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当初,若你肯娶嫱儿,又何来今日的困局?璟世子心里可有后悔啊?” 萧明璟气定神闲:“确实是困局,不过,是谁的困局,眼下还不好下定论。” 薛然嗤笑一声:“看来璟世子还没认清情势,想必璟世子早就派人前去禀报萧侯爷,可迟迟未见援兵前来,璟世子还不明白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未到最后一刻,薛老爷还是不要大言不惭得好。” “实话告诉你吧,冯将军给了我五百精兵,除了这些人,其他人全都去了城门那边,璟世子派去传信的人,若无意外,已经命丧黄泉了,就算他躲过刺杀,给萧侯爷通风报信,萧侯爷腹背受敌,也顾不上你了,璟世子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就凭这些人?”萧明璟轻蔑一笑,“本世子好歹也有个小战神的名号,薛老爷也太看不起我了。” 薛然道:“我知道璟世子身经百战,可是,你重伤未愈,我劝你,还是不要逞强,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薛老爷,”楚辞忽然开口,看着他道:“你既然围了萧家,想必也已经围了府衙,刘大人可在你手里啊?” 刘大人便是新任的知府。 去府衙抓人的是裘师爷,按理说,裘师爷应该把人抓过来了,可这么久过去了,毫无动静,薛然心里一沉,就见刘大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怔愣过后,薛然阴冷道:“既然刘大人也在,那最好了,既然你们不束手就擒,那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放箭!” 第573章 难以成活 薛然一声令下,那些士兵挽弓欲射,却是对准了薛然等人。 变故来得太快,薛然始料未及,有人慌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这些人不是冯将军给你的精兵吗?” 薛然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阵前倒戈。 “眼下该怎么办?”又有人焦急问道。 薛然也六神无主啊。 萧明璟道:“冯将军确实给了你们五百精兵,只不过全都命丧于暗道之内,你们见到的,是我萧家的兵。” 薛然神色剧变,骇得瞪大眼睛:“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 “知道香油铺有暗道直通城外?还是知道你把薛嫱送给冯将军,暗中与他联手?还是......”萧明璟眼中笑意微冷,高声道,“把人带出来。” “是,世子。” 应声刚落,便有将士押着人从大门里出来。 那些人一见着薛然等人,无不是哭喊呼救。 这些都是各大世家的家眷,明明已经送出西凉城,为何会落在萧明璟的手里? 众人脸色煞白,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他们所谋之事,萧家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出手,是要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薛然敛下眼中惊涛,咬牙道:“堂堂世子,居然拿一群老弱妇孺相要挟,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薛老爷通敌谋逆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事败之后,家眷亲人是何下场?如今倒是要跟本世子讲仁义廉耻,薛老爷不觉得可笑吗?” “你......” 薛然噎了噎。 他身后的世家纷纷求饶。 “世子,请你放了我的家人,要杀要剐,冲我们来,别伤他们性命。”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世子怜恤。” 萧明璟面无表情道:“早是如此,何必当初?” 他们也后悔啊。 若不是听信薛然鼓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谋逆是抄家灭罪的死罪,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束手就擒,如此一来,有萧家替他们向燕帝求情,他们的家眷才有一线生机。 各大世家降了,薛然却不甘心,指着萧明璟和云烬,煽动百姓:“他们两人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皇族宗室,只要抓住他们两个,萧纥就会投鼠忌器,这西凉城,就还是我们的西凉城,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需要怕他们吗?”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阵躁动,云烬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片百姓,扬声道:“薛然谋逆,是为保住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你们跟着他一起谋反,又是为了什么?不管你们是西越的子民,还是南燕的百姓,于你们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薛然急了:“大家别听他挑拨!” “挑拨?”云烬冷冷哂笑,“就算你们赢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是加官进爵,还是坐拥荣华?” 给满城百姓加官进爵,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薛然被呛得脸色难看,冷笑道:“你们又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西凉城常年不下雨,农作物难以成活,根本填不饱肚子,若是我们能夺回西凉城,以后就能免除赋税,还怕没好日子吗?” 第574章 衣食无忧 云烬反问:“之前,十几万大军都不能守住西凉城,如今,靠满城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来夺城,未免太天真了些,我们既知你要反,难道会没有防备,任由你兴风作浪吗?” 云烬的言辞并不犀利,却刺得薛然不知如何应对。 这些百姓既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也是最无用的棋子。 因为,他们不在乎到底是西越的子民,还是南燕的百姓,他们在乎的,是一日三餐,是否能够饱腹。 这个道理,薛然心知肚明,楚辞亦是了然于心。 她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望了眼满街百姓,忽然道:“若我有办法能让你们衣食无忧,你们还要反吗?” 这话,不止薛然惊了,刘大人也震惊了。 她一个黄毛丫头,怎敢信口雌黄,大言不惭? 即便是权宜之计,也非良策,到时候,这些刁民又反了,该如何应对? 薛然震惊过后,仰天大笑:“阿楚姑娘,你是在说笑话吗?就算你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也不可能养他们一生一世,你凭什么让他们衣食无忧?” “百姓食不果腹,无非是因为收成不好,既然西凉城常年不下雨,除了小麦,还可以种植其他的农作物。” “你说的轻巧,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 “那是因为你蠢。”楚辞毫不留情地斥道,“枉你身为一城知府,汲汲营营,算计的从来都是如何保住官位,但凡你把心思放在民生大计上,西凉城也不至于萧索至此。” 这话就像是个掌掴,薛然的脸色难看至极,冷哼了一声后,讥讽道:“你如此本事,倒是说说,你如何让百姓衣食无忧?” 楚辞懒得再与他耍嘴皮子,对着百姓说道:“不论是番薯,还是土豆,都是高产量的农作物,它们耐瘠又耐旱,即便是荒地,也能有好收成。” 一听到有好收成,百姓两眼放光:“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神物?” 楚辞似笑非笑地看向刘大人:“刘大人身为父母官,一定会为大家寻来种子,刘大人,你说是吗?” 西凉城的知府一职,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他都不想来,要不是抗旨是诛九族的死罪,他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又坑了他一把。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刘大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土豆,本官倒是知道,但番薯是什么东西?” “大人,你居然也晓得土豆?” 楚辞是真的有些意外,并没有嘲讽之意。 不是说,世家子弟都五谷不分的吗? 刘大人木着脸道:“本官虽是读圣贤书的,但也去过田间,了解过民生疾苦,晓得土豆很奇怪吗?” 楚辞脸上立马扬起笑容,赔罪道:“大人是个好官,薛老爷肯定就不知道。” 薛然:“......我们西越又没有土豆。” 土豆在南燕很常见,但在西越却没人种植。 薛然自以为挽回了面子,楚辞又问道:“那你知道小麦长什么样子吗?” 薛然:“......”你是魔鬼吗? 第575章 可以赊账 长街之上,围满了百姓,有人问道:“大人是否真的能为我等寻来土豆的种子?” 土豆的种子并不难寻,刘大人为难的是,购买土豆的银子,到底该由谁出。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是朝廷掏银子,还是百姓自己买,他得写折子问问燕帝。 刘大人正斟酌着如何开口,楚辞出声道:“朝廷会购买种子,但并不是无偿的,需大家自己掏银子,若没有银子,也可以先赊账,等收成了再还。” 都说民不与官斗,可从来没有听说,还可以跟官府赊账的。 百姓倒抽一口气,不由地都愣住了。 他们不认识楚辞,而在西凉城,显然是刘大人做主,便问道:“大人,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赊账吗?” 虽然刘大人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沉吟了半晌,点头道:“自然。” 百姓压抑着满腔的激动之情,道:“大人,我们并非是来谋反的,我们就是来瞧瞧热闹。” 刘大人:“......” 薛然:“......” 多清新脱俗的理由啊,萧明璟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道:“把薛老爷和诸位老爷绑起来,押到城楼上,还有那五百精兵的尸体,一并带过去。” 如此一来,西越的军心势必会溃散,这场战,大捷在望。 长街上哭声震天,各大世家的家眷全都被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刘大人忙着回府衙写折子,禀报今日之事。 他既然来了西凉城,也想做出一点政绩,好早日调回长安,别的不说,这天气冷得他骨头都快要冻住了。 回到书房后,云澈眸光晶亮,问道:“阿楚姐姐,番薯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楚辞也没有料到这个时代竟没有番薯,她提笔画了一张图,又上了色,道:“这就是番薯,生食如葛,熟食如蜜,煮法甚多,烤红薯尤为美味,外焦里嫩,十分软糯香甜。” 云澈不由地吸溜了一下口水,把那张画着番薯的图纸塞到云烬手中:“七哥,你赶紧让天机阁去寻番薯的种子,这样,我......我们就可以造福于民了,以后,百姓都可以吃饱肚子了。” 坚决不说,是自己谗了。 云烬把画纸递给晏九:“给十三传信。” “是,公子。”晏九领命退下。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云澈往楚辞身边挪了挪,问道:“阿楚姐姐,我们晚膳吃什么?” 云烬往两人中间一坐,直接把他挤开了:“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 云澈:“......” 七哥,你还记得,我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最可爱,最贴心的弟弟吗? 楚辞忍俊不禁,道:“这么冷的天,我们吃火锅吧。” “太好了!”云小公子高兴得蹦起来,“七嫂,我们去厨房吧,我很厉害的,我帮你洗菜。” “好呀。” 寒冬腊月,蔬菜并不多,大多都是鸡鸭鱼肉。 考虑到云烬和萧明璟不能吃辣,楚辞做了两锅汤底,一锅是麻辣,一锅是清汤。 第576章 万无一失 麻辣那一锅,楚辞炒了底料,然后放入骨头一起炖,沸腾后,辣味扑鼻而来。 闻着那辣味,云澈直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涮了一片肉片,然后放进嘴里,满足地“唔”了一声。 楚辞满眼都是宠溺的笑意,一边叮嘱他小心烫,一边把洗好的菜和肉摆上桌子,摆了满满两大桌。 等调好蘸料,对他道:“去叫他们过来吃饭。” 云小公子手里还抓着筷子,跑到廊下,气沉丹田,大声嚷道:“七哥、阿璟哥哥、晏九、云五、云六,吃饭啦!” 小家伙用了内力,嚷得整个府里都听见了。 没多久,几人过来了,晏九和云五云六一桌,楚辞和云烬、云澈,萧明璟一桌。 大家围坐在一起,边烫边捞着吃。 这种吃法很新鲜,而且味道极好,几人大快朵颐,没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大汗,越吃越停不下来。 楚辞涮了一片肉,放进云烬碗里:“羊肉冰冻之后,再切成薄薄的一片,涮一下就能吃,入口爽滑,肥而不腻。” 云烬蘸了下酱料,道:“改天试一试,这种的天气,放在外面冻上一夜就成了。” 萧明璟跟云澈一样,喜欢吃辣,但因为有伤在身,只能一边闻着香辣味,一边看云澈直吸气,却还大快朵颐。 最气人的是,还要听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天冷的时候,最适合吃麻辣火锅,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好过瘾。” 萧明璟半点也都不想看见他了。 几人正吃着,萧纥回来了,云澈道:“萧伯伯一定是闻着火锅的香味过来的。” 萧纥爽朗地笑道:“确实是。” 楚辞重新拿了一副碗筷,见他笑容满面,笑道:“恭喜侯爷又打胜仗了。” 萧纥端起桌上的果汁,敬了两人一杯:“还要多亏了你和阿烬,不但赢了,还化解了陛下的试探。” 云烬问道:“侯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笑意微敛,萧纥正色道:“内忧虽除,但眼下天寒地冻,不宜出战,西越吃了败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卷土重来。” “我有个法子,能让西越退兵,不过有些冒险。” 云烬话音一落,萧纥和萧明璟“唰”地一下盯着他道:“什么法子,阿烬,你说。” “烧粮草。” 萧纥蹙眉沉吟。 烧粮草固然是个好法子,粮草一毁,西越只能退兵,但军营重地,潜进去都很难,更别说烧毁粮草了。 云烬似是知道萧纥在想什么,道:“我们在去万俟族的途中,遇到了越帝的侍卫,我见过他们的腰牌,我们可以仿制两个,再派两人以他们的身份进入西越军营,等摸清地形后,再伺机烧毁粮草。” “是个好法子,不过,西越的主帅出身大族,是朝中重臣,定然是见过宫中侍卫的。” “这个好办,”楚辞道,“我可以做两张人皮面具,到时候就说,在找万俟族的时候,中了万俟族的阵法,只有他们两人逃了出来,却不慎被毒哑了嗓子,我会再研制哑药,保证军医诊不出来。” “如此就万无一失,那这事就拜托你们了。” 第577章 没这习惯 云烬天纵之才,能过目不忘,当夜,就画了三幅画。 一幅是侍卫的腰牌。 一幅是木统领的画像。 另外一幅就是木统领身边侍卫的画像。 楚辞拿起木统领的画像仔细端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木统领是至交好友呢,画得可真像。” 云烬身子一侧,面向她:“阿楚,手酸。” “我给你揉揉。” 楚辞放下手中的画像,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揉了起来:“还要再用点力吗?” “嗯。” 云烬被她揉得舒服了,身子一歪,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她肩上,还不待楚辞推开他,他就低低地开口:“好累。” 说着,还在她颈间蹭了蹭:“还有点困。” 楚辞被他蹭得颈间微痒,好笑道:“困就去榻上歇着,折腾我做什么?” 云烬伸手抱住她的腰:“这不是折腾。” “那是什么?” 微凉的唇瓣在她颈间似有若无地蹭着,声音带着一点暗哑,云烬低声道:“阿楚真的不知道吗?” 心尖一颤,楚辞呼吸都滞住了,冷静了须臾,道:“我也困了,要去歇着了。” 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云烬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正好,那一起吧。” 楚辞:“......” 原以为会没多少睡意,但躺在他怀里,闻着他淡雅的气息,很快就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习惯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只觉得脸下一片温暖。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一个慵懒的声音带着睡意,在她的头顶响起:“阿楚,别闹。” 掌下的肌肤坚硬平滑,楚辞忍不住又摸了摸。 “摸了大半夜还没摸够吗?”云烬握住她的手说道。 楚辞被这话震得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他寝衣的带子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衣襟半敞着,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 “你......你......” 云烬也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道:“你昨夜解开的。” 楚辞颇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脱口就道:“不可能!” 云烬又闭上眼睛,揽着她的腰道:“你折腾了我大半夜,还困着呢,再陪我睡一会儿。” “你胡说!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楚辞急声反驳。 云烬笑了笑:“阿楚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昨夜,你解了我的衣带,摸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辞捂住了嘴。 云烬拉下她的手,笑道:“人是会变的,以前没这习惯,可能现在,你把持不住了吧。” “......” 楚辞睡觉向来都很规矩。 这衣带一定是他自己解开的,可是,她没证据! 好气哦! 云烬在她腰间轻柔地抚弄着:“迟早都是你的人,把持不住......” 脸上一阵发烫,楚辞咬牙打断他:“你闭嘴!” 云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可能是衣带自己解开了,阿楚不用放在心上,今晚,我系紧一些。” 楚辞:“......” 两人又睡了会儿回笼觉,等日上三竿了才起来,楚辞见他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脸颊又红了红。 虽然不知衣带是如何解开了,但她摸了他是事实,那手感......摸了还想摸。 第578章 没有破绽 有了画像,楚辞便开始做人皮面具。 两日后,终于是做好了。 萧家的两个暗卫贴上面具后,那模样,跟木统领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澈惊呆了,上前捏了捏他们的脸,完全没发现半点破绽,就跟真的一样,忍不住惊叹道:“阿楚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人皮面具,她也是第一次做,是从药王谷的一本医书上看来的,没想到竟然能以假乱真。 冯将军是朝中重臣,时常进宫面圣,对木统领定然也不陌生,所以,有木统领在,冯将军不会起疑。 更何况,西越节节败退,越帝请万俟族相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按照计划,侍卫扶着重伤不醒的木统领去军营求助,所以,除了哑药,楚辞又研制了另外一种药,服下之后,能让人暂时昏迷,脉象就跟受了重伤一样。 楚辞把解药交给另一个暗卫,等时机成熟,服下解药便能醒过来。 两个暗卫准备妥当后,就悄悄出城了。 楚辞闲来无事,在屋里收拾细软,云澈正啃着肉干,忽地愣了愣:“阿楚姐姐,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等他们平安回来,我们就动身回去。” 楚辞说的是去西越军营烧粮草的暗卫。 提起桃花村,肉干也不怎么香了,云澈道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路上赶一赶,能在过年前回去,我好想阮奶奶和奚儿,阿楚姐姐,我们出去逛一逛吧,我想买些土特产带回去。” “已经都买了。” “哦,那就烤些肉干回去,这边的肉特别有嚼劲,奚儿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是两个小吃货。 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晏九买了一头猪回来,趁着这两日雪晴,天气不错,楚辞请教府里的厨子,晒了腊肉和腊肠,又烤了些肉干。 白天忙活完,夜里就被云烬揽进怀里:“累不累?” 楚辞打了个呵欠,眼泪都漫出来了,软声道:“不累。” “这样还叫不累?阿澈胡闹,你别惯着他。” “阿澈一片心意,不可辜负,阿奶要是知道他千里迢迢,带了亲手做的肉干回去,一定会很高兴的。” 声音越来越低,没一会儿,楚辞就睡过去了。 云烬点了安神香,第二日一大早,楚辞破天荒地没有醒来。 云澈看着和自己一起腌肉的云大公子,问道:“七哥,阿楚姐姐呢?” “还没起来。” “是因为太累了吗?” 云烬低着头,没有瞧见云小公子眼底亮得有些异常的光芒,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澈猛地瞪圆眸子,抑制不住地激动:“七哥,我是不是快要有大侄子了?” 云烬手一抖,手中的腌肉差点糊他脸上,黑着脸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你七嫂还未行礼,你哪来的大侄子?” “阿璟哥哥说你和七嫂同食同寝,我很快就会有大侄子,不是吗?” “不是!” 云小公子眨了眨眼,既好奇又不解:“别的夫妻同食同寝,就会有小娃娃,为什么七哥你不行?” 觉得自己很行的云大公子:“......” 好想打屎这臭小子! 第579章 请求休战 自从上次攻城失败后,西越军营这两日毫无动静。 萧家的暗卫混进军营,已经好几日了,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这天夜里,距离西凉城三十里处,突然火光冲天。 城楼上守城的将士瞧见后,连忙去禀报萧纥,萧纥派了一队人马去接应暗卫。 西越的军营里一阵混乱,粮草被泼了油,火势起得很大,今夜又是刮的东风,连旁边的军帐都被烧了好几个。 冯将军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早在火势一起的时候,萧家暗卫就已经隐入山林,等冯将军发现两人不见,再派人去追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楚辞才知道粮草已毁,萧家暗卫也已经平安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萧明璟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一直在军中,楚辞和云烬找过去时,他正和萧纥商议军中大事。 两人便闲逛了起来,没有想到居然碰到了熟人。 楚辞上前打了声招呼:“方太医怎么也在这里?” 方太医道:“闲在府中也是无事,便过来瞧瞧,宋姑娘也是来给将士们治伤的吗?” “我们是来跟萧侯爷告辞的。” 方太医愣了一下:“你们要回去了?” “璟世子已经没大碍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楚辞“嗯”了一声后,问道,“方太医什么时候回长安?” 方太医道:“也就这两日。” 两人没什么交情,寒暄完便各忙各的。 等萧纥和萧明璟商议完军机大事,楚辞和云烬进去了。 听到两人要走,萧纥并没觉得多意外,毕竟年关在即,家里人都还等着呢。 萧明璟就有些舍不得了,道:“西越递来了休战书,冯将军想亲自面谈,今夜会有酒宴,不如明日再走?” 看来,刚才他们商议的便是这事。 西越没了粮草,请求休战,她能理解,但亲自面谈...... 楚辞凝眉道:“会不会有诈?” 萧明璟浑不在意道:“他都敢来,我们又有何惧?” 冯将军是担心萧纥不答应,趁机发兵攻打,所以,才想面谈,这样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但其实,他想多了。 打了这么久,早已兵困马乏,西越现在是没了粮草,可真要硬拼,萧家军也讨不到什么好,既然西越想休战,那就借此机会养精蓄锐,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一决胜负。 萧纥道:“这些时日,为了阿璟,你们到处奔波,着实是辛苦,正巧今夜设宴,让我和阿璟尽尽地主之谊。” 楚辞浅笑道:“侯爷客气了,医者救人乃是本分,谈不上辛苦不辛苦,何况,往日里,璟世子对我们也颇多照拂,朋友之间,胜在真心。” 萧明璟道:“也不差这一日半日,饮完宴再回去,接下来怕是有大半年见不到了,若是班师回朝,那就更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盛情难却,两人便留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城外马蹄声声,冯将军策马而来。 他的身后跟了四五个人,到了城门口,几人勒住马缰,冯将军独自一人入了西凉城。 第580章 借粮草啊 萧纥的亲兵引着冯将军入席,萧纥客气一笑:“冯将军来了,请坐。” 冯将军在萧明璟的对面坐下来,见楚辞也云烬也在,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也颔首致意。 萧纥笑道:“冯将军孤身一人前来,真是好胆量。” 冯将军提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萧侯爷光明磊落,本将军有什么可忧惧的?再说了,既已入了西凉城,一人来,或是百人来,又有何区别?” 说罢,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后,又斟了满满一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楚辞:“都说侯爷治军严明,不成想军中竟还有女子。” 今日酒宴,便是商讨休战一事,不论是楚辞,还是云烬,看起来都不像是军中之人,可见这两人身份不一般。 冯将军有心打探,萧纥面不改色,道:“我这侄女儿医术精湛,多亏了她,犬子才能捡回一条命。” 冯将军举杯道:“小姑娘好本事,本将军敬你一杯。” 楚辞正要伸手,云烬已经端起面前的酒杯,道:“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 冯将军挑了挑眉,却也未说什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萧纥说起正事:“冯将军要求面谈,除了休战一事,怕还有别的事情吧?” 冯将军道:“不错,本将军想跟侯爷借些粮草。” 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萧明璟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冯将军说什么?” “你们烧了我的粮草,一时半刻的,我去哪儿弄粮草,总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喝西北风吧?” “西阳城离你军营,不过几十里,送趟粮草,也不过是半日光景,如今已休战,饿一两顿又不会死人。” 萧明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哪有借粮草给敌军的? 冯将军看向萧纥:“侯爷兵强马壮,也不缺这点粮草,人要是饿狠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战事又起,我想,侯爷也不想吧。” 萧纥沉吟道:“借粮草一事,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我有个条件。” 萧明璟正要开口,被萧纥的一个眼神制住了。 冯将军笑道:“侯爷请说。” 萧纥道:“想要粮草,拿战马来换。” 冯将军神色一僵,笑不出来了。 西越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骑兵,他们的战马全是百里挑一的汗血宝马,有了这一批战马,南燕也能培育出自己的神驹。 萧纥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问道:“冯将军考虑得如何?” 西阳城比西凉城更荒凉,百姓都吃不饱,官府还去哪里征集粮食,等越帝派人护送粮草过来,他们早就饿死了。 吃不饱,人心就会乱,军心也会散,到时候,不用萧纥出兵,他底下的兵就会反了。 冯将军权衡再三,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依侯爷所言。” 萧纥心情大好,举起酒杯道:“来,喝酒喝酒。” 一想到那些战马,冯将军肉痛得不行,哪还有什么心情喝酒:“有一件事情还要请教侯爷。” “你说。” 第581章 狂性大发 冯将军问道:“不知侯爷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策反木统领?” 萧纥笑了笑:“木统领早就死了,潜进你军营的是我的人。” 冯将军震惊不已:“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 “世上之事,无奇不有,长得相像的人多得去了。” 萧纥并未说出实情。 若是让冯将军知道此事与楚辞和云烬有关,一定不会放过两人。 眼下情势对西越不利,冯将军只能请求休战。 他对付不了十万大军,可要对付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那木统领?” “万俟族可是我大燕的子民,越帝派人去寻,是否过分了些?” 冯将军神色一滞,讪笑着道:“军中还有要事,我就先告辞了。” “阿璟,送送冯将军。” 萧明璟送冯将军出了城门,等他折回来,楚辞和云烬也打算起身回府。 萧明璟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府吧,明日也好给你们送行。” 云烬颔首,几人正要往外走,一个小将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侯爷,伙头营那边出事了。” 萧纥神色微沉,一行人往伙头营而去。 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厨房里到处都是血。 一个厨子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一边傻笑着,一边拿着一只生羊腿啃,一嘴的血和羊毛。 看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萧纥眉头皱了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个厨子姚三从惊悚中缓过神来,禀道:“回侯爷,小四儿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狂性大发,手撕了一只小山羊。” 楚辞惊愣道:“手撕小山羊?” 小四儿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哪有力气手撕一只羊? 简直匪夷所思。 姚三点头道:“不止小的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小四儿真的把一只羊活生生地撕碎了。” 其他厨子也纷纷点头。 “小四儿生性善良,平时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也不敢相信,小四儿看起来像是,像是......” 那人看了眼生啃羊腿的小四儿,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往下说了。 萧纥沉声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说!” 那人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道:“小四儿莫不会是被邪祟附体了吧?” 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狂性大发,如此惊悚,要说不是被邪祟附体,谁相信了。 萧明璟声音骤然凌厉:“军营重地,何来邪祟?子不语乱力怪神,休要扰乱军心!” 那些厨子噤如寒蝉,一时都不敢言。 萧纥看向楚辞,问道:“阿楚,你怎么看?” 楚辞仔细端详小四儿的神色,道:“他应该是受了什么药物的影响,才会心性大变。” “药物的影响?” 楚辞点头,随后问一旁的姚三:“小四儿狂性大发之前,可吃过什么东西?” 姚三细细地想了会儿,道:“小四儿喝了一碗汤。” “什么汤?”楚辞问。 姚三指着灶台上的汤碗,道:“那本是炖给世子的补汤,我不小心打翻了酱油,汤里掺了酱油就不能喝了,可小四儿说那汤是用各种名贵药材熬成的,倒了可惜,他便全给喝了,喝完没多久,他就突然发了狂。” 第582章 燕帝授意 楚辞拿起汤碗闻了闻,神色微变:“是阿芙蓉。” 萧明璟闻所未闻,疑惑道:“阿芙蓉?那是什么东西?” “阿芙蓉微毒,少量并不致命,有镇痛镇静的效用,服食过量,会产生幻觉,而且这东西还会让人上瘾,若是不继续服食,全身上下就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食一样,痛不欲生,一般人根本戒不掉,可长此以往下去,人也就毁了。” 萧明璟心下微惊,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他的补汤里下这种毒。 若不是姚三不小心打翻酱油,他岂不是遭了算计? 一听是有人在萧明璟的补汤里下毒,那些厨子全都慌了,脸色煞白地看看萧明璟,又看看萧纥。 “侯爷明鉴,给我们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我们也不敢谋害世子。” “阿芙蓉是什么,我们听都没听过,真的不是我们。” 自从上次拔除了谢家安插在伙头营里的眼线,如今的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 可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见萧纥神色沉凝,那些厨子的脸色就更白了,两股战战,抖得跟筛糠一样。 楚辞给小四儿灌了大量的水,又用筷子压住他的舌根,小四儿大口大口地呕吐着,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楚辞让人把他送去林大夫那儿。 “阿芙蓉不是寻常之物,一般人根本弄不到,至少他们没那个能力,可若真是他们,那一定是有人指使。” 楚辞眸光扫过那些厨子,最后落在姚三身上。 吓得姚三脸色又白了一分,身上冷汗涔涔,都把衣衫浸湿了。 就在他腿软得快要跪了,楚辞又接着往下说了:“不过,可以排除他,若真是他下的毒,他就不会让小四儿把汤喝了。” 姚三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萧明璟目光如刀,从其他厨子身上扫过:“这个汤是谁炖的?” 其中一个厨子哆哆嗦嗦道:“回世子,是小四儿炖的,这汤除了姚三和小四儿,我们都没经手过。” 刚松了一口气的姚三,瞬间腿软得差点又跪了:“世子明鉴,真的不是小的,小的听说今日设宴款待西越的大将军,会不会是他?” 冯将军确实有嫌疑,但不可能是他,他入城后,就由萧纥的亲兵一路领着去大厅,根本没机会跟其他人接触。 楚辞问道:“你刚才说,这补汤是用各种名贵药材熬成的?” 姚三点头:“小四儿是这么说的。” “药材从何而来?” “是一个大夫送来的,但他并不是咱们军营里的军医,好像是太医。” 萧纥和萧明璟的神色都变了。 方太医奉命前来给萧明璟治伤,若真是他,难道是燕帝授意的? 楚辞和云烬也想到了。 以燕帝多疑的性子,用阿芙蓉毁了萧明璟不是不可能。 只要定期给萧明璟服用阿芙蓉,并不妨碍他领兵作战,等战事结束后,再断了阿芙蓉的供给,萧明璟就会是一个废人。 那么,萧家也就不足为惧了。 但楚辞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也想不明白,方太医为何迟迟不下手,却选在了今日。 第583章 矢口否认 夜色已深,方太医早已经回府了,一行人也坐着马车回去。 萧明璟问道:“若真是陛下授意的,父亲有何打算?” 萧纥神色沉沉,默然不语。 云烬淡淡开口:“陛下铁血无情,一旦猜忌萧家,就算侯爷上交兵权,恐也不能全身而退,不过,我和阿楚都觉得此事并非陛下所为。” 萧纥看向他:“何以见得?” “陛下多疑,向来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就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做蠢事,这件事情,若有半点差错,便伤了君臣之情,他就不怕萧家跟西越联手?” 萧纥若有所思道:“阿烬说的对,陛下就算要对付萧家,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战事结束,萧家无用武之地,他才会徐徐图之。” “不是陛下,那就是谢家了。”萧明璟冷然道。 楚辞道:“阿芙蓉是毒,也不是毒,只要上了瘾,便可用阿芙蓉控制璟世子,到时候,整个萧家都能为谢家所用,成为二皇子的助力。” 镇国公老谋深算,其心计城府,当真令人胆寒。 街上清寂,没半个人影,马车一路畅行,很快就到了府门前。 是不是方太医,自有萧明璟去查,云烬和楚辞回房歇着了。 萧明璟对萧纥道:“父亲,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萧纥点点头,也回屋歇着了。 萧明璟一脚踹开方太医的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方太医眉心一跳,等看清来人,目光就是一闪。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下榻行礼道:“见过世子,不知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萧明璟冷笑一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跟刀子一般:“方太医做过什么,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世子所言,下官听不明白,下官今日一直都在军营里给将士们治伤。”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你咬口不认,本世子就拿你没辙了?” “不知世子要下官认什么?”方太医拱手道,“还请世子明言。” “好,本世子问你,你今日是不是去了伙头营?” “是,世子的伤势虽无大碍,但还需仔细调养,下官给世子开了一副补药,送去伙头营让人炖汤。” “在你开的补药中,有一味阿芙蓉,你怎么解释?” “阿,阿芙蓉?”方太医脸色剧变,矢口否认道,“下官不知。” “你不知?”萧明璟眯了眯眼,眼中浮起戾气,“方太医,你当真以为本世子不敢对你用刑吗?” 方太医眼神又是一闪,辩解道:“且不说下官是奉陛下之命,为世子治伤,下官与世子,与萧家,并无深仇大恨,为何要加害世子?” 萧明璟冷冰冰地盯着他,周身气息比外面的寒夜还要冷:“你是与本世子没有恩怨,可谁又知道,你会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受人指使?” 方太医心虚地垂下眼:“世子怀疑下官,下官无言可辩,但不能因为那些药材是下官送去的,就怀疑下官,那么多人经手,世子凭什么就认定是下官所为?” “现在嘴硬没有关系,你会认的。” 第584章 惊弓之鸟 这座府邸,以前是总督府,有一座地牢,萧明璟让人把方太医关了进去。 先前关押在地牢里的,都是与总督府有私怨的,好多人都是清白无辜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萧明璟便把人给放了。 如今的地牢,空荡荡的,冷风从牢道穿过,发出呜咽之声,格外的瘆人。 萧明璟并未让人对方太医用刑,然而,不过一夜光景,方太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多少人丧命于此,即便空置许久,仍充斥着血腥味,还有各种难闻的气味。 更折磨人的是,风吹过的时候,仿佛还能听到鞭打声、嚎叫声、咒骂声,再加上地牢里黑漆漆的,方太医简直要崩溃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出自世家,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何时遭过这种罪。 要不是顾及面子,他都要咬着衣袖喊娘啦。 本来打算今日启程回去,但因为出了这事,楚辞和云烬又留了下来。 心里记挂着这事,用完早膳,楚辞就去找萧明璟,问道:“方太医招认了吗?” 萧明璟摇头:“没有,我正要去地牢,要一起去吗?” 楚辞略微一思索,“嗯”了一声,道:“走吧。” 地牢里格外的阴冷,一踏进去,一股森寒冷气透骨而来,楚辞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你不会把人给冻死了吧?” “不至于吧,我让人给了床棉被。” 方太医要是听到了,怕是要叉腰大骂。 这种地方,这种天气,一床棉被,你试试? 两人从石阶上走了下来,穿过牢道,来到了一间牢房前,立马有人打开牢门。 两人进了牢房后,看着裹着被子缩在暗处瑟瑟发抖的方太医,萧明璟气定神闲地问道:“方太医考虑得如何了?” 方太医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那目光比冰凌还要冷上几分。 被冻的。 在这破地方遭了一晚的罪,连目光都被冻出了气势来:“璟世子无故囚禁于我,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萧明璟挑着眉梢冷笑:“已经在你屋里搜出了阿芙蓉,方太医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吗?” “那是你栽赃陷害我的!”方太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说了,此事跟我无关,璟世子不相信,它也是事实。” 萧明璟勾着嘴角,露出邪肆冷笑,不紧不慢道:“既然方太医想试一试大刑的滋味,那就试一试,比起大燕,本世子也想知道这西越的大刑到底有何不同。” 方太医脸色大变,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不知的吓的,还是冷的:“我是太医院院首,你敢对我用刑,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你用不着拿陛下来压我,只要我把此事禀明陛下,你还是不是太医院的院首就两说了。”萧明璟对牢房外的将士,道,“把人带过去。” 那两个将士立刻押着方太医去往刑房。 方太医剧烈地挣扎着,愤懑地大喊道:“璟世子,你不能对我用刑!不能!璟世子,璟世子......” 第585章 心领神会 整个地牢都回荡着方太医惊恐的喊声。 楚辞和萧明璟慢悠悠地往刑房而去,问道:“你真的要对方太医用刑?” 萧明璟手一摊,无奈道:“是他的嘴太硬了。” 方太医这种人,气节、骨气什么的,那是没有的。 只不过是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不见不棺材不掉泪罢了。 楚辞提醒道:“别闹出人命,毕竟他是奉陛下旨意过来给你治伤的,他有罪没罪,是生是死,都该由陛下决断。” 萧明璟颔首道:“我知道,我不会授人以柄的。” 说要对方太医用刑,就是吓吓他罢了。 估计一鞭子下去,方太医就招了。 等两人进了刑房,方太医已经被绑在刑架上了,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手腕上都磨出了血。 “放开我!放开我!璟世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方太医怒声质问道。 萧明璟嘲讽一笑:“方太医用阿芙蓉谋害我的时候,又何曾把王法放在眼里?” 方太医噎了噎,撇过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阿芙蓉,不是我做的,璟世子为何要冤枉我?” “都在你房里搜出阿芙蓉了,你还嘴硬?”萧明璟指着墙上挂着的刑具,道,“看到了吗?方太医挑一个,接下来,咱们一个一个慢慢试过来。” 尼玛! 你是魔鬼吗? 之前,方太医虽有些惊慌,但神色还算镇定。 眼下,看着那些瘆人的刑具,脸上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 方太医颤着声音道:“你这是滥用私刑,你......” “方太医,”萧明璟打断他,“本世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别冥顽不灵,不论是那些伙头兵的口供,还是在你房里搜出来的阿芙蓉,都足以将你定罪,你觉得,你还能狡辩得了吗?” 方太医慌得嘴唇都抖了起来,神色也变得纠结犹豫。 萧明璟又道:“其实,你认不认,我都无所谓,你背后主使是谁,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认了,少受些罪,你不认,把你交给陛下,你,还有方家,是什么下场,方太医应该心中有数吧。” 方太医的脸色又变了几变,终于放弃抵抗了。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指使我的,但是,此事必须就此作罢,就算你把我交给陛下,只要我不认,陛下也不能将我治罪,可要是我认了,我方家都得陪葬。” 如果此事真是谢家所为,有了方太医的口供,便可扳倒谢家。 方太医若是不指证谢家,就算知道是谢家指使他的,那又有何意义? 萧明璟皱起眉头。 楚辞拿起墙上的一挂鞭炮,好奇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串鞭炮?” 萧明璟目光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紧拧的眉头忽然就舒展开了,从她手里拿过那串鞭炮,笑道:“这也算一种刑具,叫鸡飞蛋打。” 把鞭炮放进裤裆里,可不就是鸡飞蛋打。 发明这种刑罚的人,也太会玩了,真特么刺激。 楚辞瞬间就心领神会了,默了默后,问了一个让方太医崩溃的问题。 第586章 杀人灭口 楚辞问道:“那......这是一个一个放,还是一整串吗?” 萧明璟扭头问方太医:“你是想一个一个放,还是一个个试完之后,再试试一整串的?” 方太医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惨白的。 要不是被绑在刑架上,他都想给两人跪了。 他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么吓的。 “你......你们......” 话还没说完,方太医就晕过去了。 楚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笑道:“方太医想不想知道装晕是什么后果?” 方太医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真的晕过去了,但他又怕楚辞和萧明璟真的把鞭炮给点了。 方太医都要哭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萧明璟看着他的时候,目光缓缓往下移:“听说方太医去年还纳了一房美妾,这男人啊,不管多大年纪,该有的东西,必须得有啊,不然,那么娇滴滴的美人只能看,也太暴殄天物了。” 方太医暗暗咬牙,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萧明璟要解开他腰带的时候,方太医吓得声音都变了:“我认!我认!” 麻蛋! 他费了那么多唇舌,居然还没有一串鞭炮管用! 萧明璟将鞭炮扔在一旁,道:“说吧。” 方太医压下心底的惊恐,深吸一口气后,定了定神,道:“我有一个条件,璟世子必须保我家人性命。” “好。”萧明璟答应了。 方太医道:“阿芙蓉是镇国公给我的,他既然找上了我,若是不答应,他不会放过我的。” 楚辞疑惑道:“那你为何等到昨日才动手?之前,也并非没有下手的机会。” 控制好量,每日下一点点,只要足够谨慎,很难会被发现。 方太医也后悔啊。 “之前,璟世子昏迷不醒,我以为他活不过来了。” “后来呢?” 方太医看了她一眼,心情很是复杂:“姑娘医术精湛,我担心被你瞧出端倪,所以,一直不敢下手,直到昨日,你说要离开西凉城,我自以为机会来了,谁知......” 谁知命运不济啊。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萧明璟解开方太医身上的绳索,让人端来笔墨纸砚。 方太医刚写了两个字,一支冷箭“嗖”地破空而来,不等他做出反应,那支冷箭已经穿透他的胸膛。 他瞪大眼睛,低下头,直愣愣地看着胸口上的箭,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倒在桌面上,气绝身亡了。 楚辞和萧明璟皆是一震。 在凶手放出那支冷箭之后,牢道里的将士已经追出去了。 看着死不瞑目的方太医,萧明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眼见着就能扳倒谢家,方太医却被人灭口了。 楚辞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萧明璟,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来日方长。” 萧明璟眸光微冷,尽是森寒戾色:“无妨,谢家怎么坑我的,我就怎么坑回去,谢荀那老匹夫,他会后悔的!” 谢荀便是镇国公的名讳。 原本,方太医是扳倒谢家的一个筹码。 现在突然死了,就变成了一个麻烦。 楚辞问道:“这事,你有何打算?” 第587章 寒心昏聩 萧明璟道:“方太医奉命而来,出了这种事情,陛下为了安抚萧家,打消我们的猜疑,一定会彻查到底,照实说便是。” 只是不能再提及谢家,无凭无据就是构陷,很容易被谢家反咬一口。 虽有些可惜,但换个角度想一想,也有那么一点的解气。 方太医是燕帝派来给萧明璟治伤的,如今出了这事,人们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一定是燕帝授意的。 谁让燕帝多疑,有事没事总喜欢猜忌臣子。 堂堂一国之君,给臣子背锅,这么憋屈的事情,他能忍吗? 所以,谢家也别想好过。 两人从地牢里出来,将士押着一个人过来。 这人,楚辞和萧明璟都认得,是方太医身边的药童。 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谢家的暗卫。 如此谨慎又狠辣,确实是谢家的行事风格。 安插一个暗卫在方太医身边,一则,就如眼下这般,要是方太医败露了,暗卫就杀他灭口。 二则,若是方太医事成,半道上也杀他灭口,以绝后患。 如此一来,事情无迹可寻,谢家就可撇得干干净净。 萧明璟冷笑:“方太医虽然死了,有你在,也一样。” “是吗?”暗卫神色平静地看着两人,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璟世子也别高兴得太早,即便我落在你手里,也不过是个死人,死人能有什么用?” 萧明璟的神色蓦地一变,扼住他的下颚,想阻止他自尽。 然而,还是有黑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暗卫得意地笑道:“早在被擒住的那一刻,我就咬破了毒囊,功亏一篑的滋味不好受吧?” 萧明璟并未被他激怒,他冷冷地收回手,擦了擦手上的血污,道:“我是动不了谢家,可陛下可以啊,没有证据又怎样,你以为陛下想不到吗?反倒是谢家,让陛下背了锅,陛下能饶了谢家吗?” 暗卫神色一僵。 萧家战功赫赫,满门忠烈,朝野上下,尽得人心。 朝臣不知真相,只会觉得寒心,寒心之余,又会认为燕帝昏聩无情。 战事未了,可为了对付萧家,连社稷都不顾了。 日后,谁还殚精竭力,精忠报国? 燕帝的这口怨气怒愤,够谢家喝几壶的。 一想到谢家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把自己给坑了,一口黑血涌了上来,暗卫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他后悔了,他不该咬破毒囊,他不想死啊。 不是他怕死,是他还不能死。 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好暗卫,他忠心耿耿,他得回去通风报信,让谢家早做打算。 毒发后,暗卫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吐着吐着,喉间忽地一哽。 麻蛋! 血不够吐了! 他要死了! 脑袋一歪,暗卫栽倒在地,吐血而亡了。 萧明璟把暗卫和方太医的尸体,还有伙头营厨子们的口供,以及,从方太医屋里搜出来的阿芙蓉,全都命人送回长安。 楚辞不禁在想,以燕帝的性子,都不用萧明璟出手,那一盒阿芙蓉,最后都会用在谢家子弟身上。 天下之主,想要对自己的臣子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588章 没有消息 楚辞原本还替萧明璟不忿,眼下却是什么郁气都散了。 谢家不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把燕帝给坑了,真是大快人心。 云烬见她脸上笑意如风,倒了一盏热茶给她:“这么开心?” 楚辞捧着茶盏暖了暖手,快意道:“当然开心了,谢家和燕帝有得斗了,就没心思对付你和萧家了。” 除此之外,她们今日就要动身回去,想着能在年底之前赶回家,陪着家里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年,楚辞就高兴得不行。 离开这么久,恨不得立马飞回桃花村。 云烬道:“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让晏九先搬上马车。” 楚辞抿着热茶,点了点头。 早膳吃的不多,云烬担心她饿了,让人去厨房送了一碟糕点过来,然后才去找晏九。 萧明璟知道两人要走,让厨房做了一大桌酒菜,给两人践行。 虽是离别,却并无半点伤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别之后,总会再见。 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后,一行人坐上马车,萧明璟送他们出了城门。 他站在长风之中,笑意疏朗:“等战事结束了,我去桃花村找你们。” “好,一言为定。” 楚辞探出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萧明璟目送着他们离开,等官道上没了他们的影子,才转身去往军营。 西凉城天寒地冻,哪怕是雪晴之日,也冷得很。 他们虽急着赶路,但路面上结了冰,马车走得并不快,等过了万源府,时不时地就能看见路旁的青青野草。 快到明州城的时候,天气就暖和了许多,就连吹来的风,都没那么刺骨了。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进了城门,楚辞掀开车帘往外看。 因为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很是热闹繁华。 云澈也探出小脑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府邸,问道:“阿楚姐姐,我看到咱们家了。” 黄昏下,门前的匾额被斜阳镀上一层金光暖色,看得楚辞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暖意。 她弯起唇角,微笑道:“嗯,我们到家了。” 许久没有住人,屋里落满了灰,几人合力收拾了一番,然后去醉云楼吃饭。 不论什么时候过来,醉云楼都座无虚席,若不是顾老爷留了个厢房给自己,估计她们都没地儿坐了。 吃完饭,云澈和晏九等人先回去了,楚辞和云烬携手漫步。 街上行人寂寥,两旁的摊子也陆陆续续地收得差不多了,只有满街灯火,映得夜色如昼。 楚辞自灯下仰头,望向晴朗夜空,一抹微笑从唇角漾起:“每次抬头,就会想起在天璇城的时候,你带我看过的星空,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夜空。” 云烬清俊的面容,在灯影下,染了一层温雅的光华,笑道:“夏日的时候更美,到处都是萤火虫。” “那明年夏日,我们在天璇城住上两个月。” “好。” 提起天璇城,楚辞便想起,她让云十三暗查长公主,都过了这么久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禁蹙了蹙眉。 第589章 当年隐情 等回了府,趁着云烬在洗澡,楚辞去找云五:“十三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云五也正想跟楚辞禀报这件事情:“是查到了一些,原来,长公主在密室里发现龙袍后,并未禀明陛下,当时,王爷并不在府中,长公主本打算等王爷回府再问清楚,是长公主身边的姜嬷嬷,偷偷禀报陛下,陛下派兵围了王府。” 长公主和云王爷鹣鲽情深,楚辞原本还纳闷,长公主怎么会不顾夫妻情意,揭发云王爷,原来,是被身边的人背叛了。 楚辞吃了一惊:“姜嬷嬷是陛下的人?” “是陛下安插在长公主身边的眼线,长公主和王爷情投意合,陛下便顺水推舟,给两人指婚,如此一来,就能监视云王府的一举一动,世人都以为陛下宠爱长公主,其实,长公主不过就是陛下的一颗棋子。” “姜嬷嬷呢?现在何处?” 云五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云王府覆灭后,被长公主处死了。” 姜嬷嬷是长公主的乳娘,是长公主最信任的人,两人情同母女,长公主坚信姜嬷嬷不会背叛她。 姜嬷嬷是忠心,只不过这份忠心,不是为她。 所以最后,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楚辞思索道:“单凭一件龙袍就给云王府定罪,难道就没有人质疑吗?” 云五道:“龙袍出自织造司,那绣工亲口承认自己被王爷收买,陛下早就猜忌云家,很快就定了案。” 绣工已死,云王府若想翻案,只能找出当年把龙袍藏在密室里的那个人。 可当年燕帝派兵围了云王府之后,云王府上下所有的人,很快都被处死了,根本来不及查。 燕帝不是不知道案子有疑点,他只是想借机铲除云氏一族罢了。 若非如此,长公主和云烬查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好在查出当年的一些隐情,知道揭发此案的人,并不是长公主。 云五问道:“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公子?” 这些年来,云烬憎恨长公主,若是让他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恨错了人,以他的性子,怕是难以面对长公主。 楚辞思虑再三,道:“等找到适合的时机,我再告诉他。” 云五也觉得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心里的刺扎得深了,一下子拔出来,定会鲜血淋漓,痛苦难当。 楚辞估摸着云烬快洗好了,便转身回房。 云烬见她一身寒气,也没问她去哪儿了,拉着她的手坐在熏笼旁:“明州城虽没那么冷,但毕竟是冬夜,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双手被他捂在手心,一股暖意,从手心漫到心口,再涌至四肢百骸,楚辞眸光盈盈地笑道:“有你在身边,数九寒冬,亦是和暖春日,一点也不冷。” 云烬抬手抚上她的唇瓣:“是抹了蜜了吗?” 楚辞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了,但她并未避开目光,而是笑盈盈地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就是想疼你,好好地疼疼你。” 云烬眸光一下深幽了起来,低哑着声道:“没人告诉你,疼一个人的时候,亲一下是不够的吗?” “那就再亲一下。” 第590章 动了胎气 这一觉,楚辞睡得极好,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连日来,因为赶路而滋生的倦怠和疲乏,也一扫而空。 她一睁眼,就看见云烬倚在床头看书。 日光落在他身上,流转出淡淡的光华,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却又翟翟生辉,惊为天人。 楚辞不由地看得痴了。 云烬低眸一笑:“醒了。” 楚辞往他身边蹭了蹭,枕在他腿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阿烬,你真好看。” 云烬一手执书,一手抚着她的脸:“十二刚才过来禀报医馆的进度,要过去看看吗?” “嗯。” 楚辞一直挂心医馆的进度,原也打算去看看。 云澈知道两人要去大明湖,率先一步“蹭蹭蹭”地爬上马车,然后趴在车窗上,嚷道:“阿楚姐姐,你快点。” 云烬给楚辞披上大氅后,才牵着她的手出了府门,扶着她上马车。 云澈眨了眨眼,道:“七哥,你这么小心翼翼,是怕阿楚姐姐动了胎气吗?” 楚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好在云烬手快,扶住了她。 进了马车后,楚辞问道:“你知道什么叫胎气吗?” “就是我有小侄子了。”云澈盯着楚辞的肚子,眸光灿亮,“等小侄子出生,我再也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了。” 云烬额上青筋跳了跳:“等我和你七嫂成婚后,你才会有小侄子。” “为什么?” 云烬突然后悔临走前,没有把萧明璟暴揍一顿。 他咳了一声后,道:“因为成了亲,菩萨才会来送子啊。” 天真的云小公子信了。 因为,他见过不少妇人去庙里拜菩萨,祈求菩萨赐予她们一儿半女。 他“哦”了一声后,瞧见街边有家药铺,立马道:“晏九,停车。” 晏九将马车停到街边,云小公子下了马车后,“哒哒哒”地跑药铺。 突然进来个这么贵气的小公子,药铺的掌柜立马扬起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一些:“小公子,你是来抓药的吗?可有药方?” “我不是来抓药,我是来买......” 云澈顿了顿,目光落在柜台后面那一整排的药柜上。 药铺的掌柜一听他要买的东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小公子,你买那东西作甚?” “买来送给我七哥。” “你七哥......”药铺的掌柜很是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就拿给你,小公子要几盒?” “先来两盒吧,我七嫂是大夫,若是有效,等我下次来明州城,再跟你买。” 药铺的掌柜闻言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更同情云大公子了。 付了银子之后,云澈抱着盒子上了马车。 刚好有风吹来,吹开了车帘,药铺的掌柜瞧见云大公子那清隽的俊脸,不由心生感叹。 上天果然都是公平的,赋予了你一样东西后,就会拿走你另一样东西。 不知为何,云烬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就见云澈把手里的盒子全塞到他怀里。 “七哥,送给你的。” 云烬打开盒子一看,一张俊脸瞬间就黑了。 第591章 不敢什么 终于知道额上的青筋为什么跳了,这臭小子欠揍啊。 云澈一见他那神色,浑身都绷紧了:“阿璟哥哥说,这东西能帮助七哥,七哥,你不喜欢吗?” 远在西凉城的萧明璟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背上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云大公子都快要盒子给捏碎了,这杀气,连马车外的晏九都忍不住抖了抖。 楚辞好奇道:“买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云烬直接把盒子扔出马车外。 药铺的掌柜从未见过那么俊美无双,风华清贵的公子,心中感慨万千,正替云大公子惋惜,就被他扔来的盒子,砸得眼冒金光。 “哪个挨千刀的乱扔东西,还有没有公德心了......哎哟......” 另一个盒子也砸了过来,还砸在了同一个地方。 药铺掌柜:“......” 楚辞根本不信,狐疑地盯着云烬:“没什么,你把干嘛把东西扔了?” 云大公子面不改色地说了句:“手滑。” 楚辞侧首去看云澈:“阿澈,你到底买了什么了?” 云小公子正一脸懵圈。 阿璟哥哥说,这东西是个宝贝,能让七哥快活似神仙,七哥为什么不喜欢呢? 见楚辞问起,云小公子正想和她探讨一番,云烬淡淡地瞥了过来,云小公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心地闭上了嘴。 他不就是买了两盒鹿鞭吗? 为什么七哥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是他还不够贴心吗? 楚辞探出窗外,想看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马车忽然动了。 晏九很贴心地驾着马车赶紧走了。 谁知,缓过劲来的药铺的掌柜抱着盒子,追了出来:“公子,你的鹿鞭掉了,公子.......” 楚辞一脸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云澈:“你给阿烬买了鹿鞭?” 云澈点了点头,偷偷地觑了一眼云大公子的神色,小身子不由地抖了抖。 七哥的杀气更浓了是怎么回事? 云小公子默默地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上。 楚辞眼底满是调笑的意味,云大公子被她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说道:“阿澈被明璟教坏了。” “阿烬,你可以不用扔的,兴许,你以后......” “我以后也用不上!” 楚辞“哦”了一声,一脸的坏笑:“其实,我想说,你以后可以送给璟世子。” 云烬的耳珠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咬牙道:“不想便宜他!” 楚辞微微倾身,在他的耳边低笑道:“可以便宜我啊。” 云烬当然知道她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呼吸都险些乱了。 光天化日说这种荤话,就不怕他把持不住吗? 云烬揽住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抚弄了一下:“你到底垂涎我多久了?嗯?” 那声音又低又哑,伴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让她的心尖不由地颤了颤。 本来只是想调戏他一下,不成想却被他撩拨到了。 楚辞想退开,却被云烬紧紧地揽住了,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我以后不敢了。” “不敢什么?”云烬唇角一弯,“不敢垂涎我吗?” 发誓再也不想调戏他的楚辞:“......” 第592章 苦练翻墙 马车在大明湖畔停了下来。 大明湖景色秀美,等到三月杏花开了,更是占尽春色,美不胜收。 医馆建在此处,最适合病人疗养。 几人来到医馆前,云十二迎了出来,拱手见礼后,领着几人进了医馆。 医馆建得差不多了,园子里也种了不少花树,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都透着雅致。 逛了一圈下来,云澈都惊呆了:“阿楚姐姐,这真的是医馆吗?好大,好漂亮。” 楚辞弯着唇角微笑,道:“前面是看诊的地方,后面是给病人休养的,幽静些,有利于养病,心情舒朗了,病也好得快一些。” 医馆共有两层,只要推开二楼的木窗,就能看见大明湖的湖景。 云澈站在窗前,看着浩渺潋滟的湖水,忍不住“哇”了一声,然后,指着一处单独的院落,扭头问道:“阿楚姐姐,你是留着自己住吗?” 楚辞笑着摇头,解释道:“有些贵人不喜与人共处一室,那些院落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云澈环顾了一圈,才发现医馆里有不少单独的院落:“阿楚姐姐,你想的真周到,那些世家自诩尊贵,规矩多,又爱挑三拣四,单独住一处,省得扰了别人休养。” 下了二楼,逛到了后院。 后院这边,除了灶房和煎药的药房,还有几个大的院落,用来安置医馆里的大夫。 医馆建好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除了聘请大夫,还要买些下人。 等医馆洒扫干净,就可以把药材先运送过来。 有那么大一片药山,药材差不多够用,就算不够,还可以去杏花村,陈村长打理的药山,药材品相都很不错,倒是不用担心。 楚辞琢磨着,要到二月初的时候,医馆才能开张。 但有些事情,可以提早准备,吩咐完云十二,楚辞笑道:“辛苦你了。” 云十二道:“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定然办得妥妥帖帖,还请姑娘放心。” 把医馆交给云十二,楚辞没什么不放心,坐上马车回去了。 这些时日,陆蓁一直让人关注着宋府,盼着楚辞什么时候再来明州城。 一听下人禀报,说楚辞回来了,火急火燎地跑去宋府,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门的高墙下,随后动作娴熟地翻上墙头。 陆蓁坐在墙头,看着院子熟悉的景致,不由地想起那段翻墙的日子,然后,也想起了那个把自己拎进来的冰块脸。 为了不想再被人拎进来,她可没少苦练。 瞧,她如今翻墙,翻得多么行云流水啊。 陆蓁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刚嘟囔完,一道厉声传来:“什么人?” 陆蓁吓了一大跳,直直地从墙头栽了下去。 她一边尖叫,一边捂住眼,原以为要摔得惨不忍睹,谁知却落入一个宽厚有力的臂弯。 云五抱着她,淡冷道:“捂住眼睛就不疼了吗?” 陆蓁一怔,捂在眼睛上的手微微张开,透过指缝,瞧见一张冷冰冰,又略带嫌弃的脸,一时也忘了自己还在他怀里,呐呐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下来,不是更疼了吗?” 第593章 故意戏弄 见云五不说话,陆蓁眨了眨眼,又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云五垂着眼,沉吟的模样,颇为认真:“把眼捂上。” “啊?” 陆蓁还没反应过来,云五的手一松,她“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虽不是很疼,但心里还是很愤愤然,从地上起来后,咬着牙问道:“你为什么要松手?” 云五淡淡道:“你问的问题,我之前没遇到过,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现在知道了。” 陆蓁气噎了,深吸了一口气,愤愤道:“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戏弄我!” 云五打量了她一番,慢慢道:“看你中气十足的模样,看来是不疼。” 陆蓁:“......” 瞧着她气呼呼的模样,云五莫名地觉得有趣,抬头看了一眼墙头,问道:“你翻墙做什么?” 陆蓁哼了哼,本不想理他。 但她是个懂事知礼的小姑娘,既然他开口问了,刚才的事就暂且先搁一边。 “阿楚姐姐是不是回来了?她人呢?” “和公子去医馆了。” “阿楚姐姐可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晌午前。” 陆蓁看了眼日头,道:“那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说着,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走了几步,想起还有旧怨没了,又转过身往回走,在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下。 然后,扬起下巴,恶狠狠地警告道:“知道疼了吧?下次再敢戏弄我,我可不会客气!哼!” 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张扬又明媚,云五的嘴角不禁弯起一抹弧度。 “这小姑娘真是有趣。” 云六从廊下慢悠悠地转出来,一副在旁看好戏,看得意犹未尽的模样。 云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脚要走。 云六拦住他,往亭中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说道:“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呆着,多无趣啊。” “你这么闲,你去。” “戏弄她的人又不是我,她可是姑娘的至交好友,别怠慢了啊。” 云五走了。 云六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我去就我去。” 进了亭子,云六笑眯眯道:“陆大小姐,” 陆蓁颔首致意:“云六大哥,” “云五不是故意戏弄你,他第一次抱姑娘,有些紧张,陆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云六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刚才她从墙头摔下来,是云五抱住了她,不然,一定摔得更疼。 脸颊不由地红了红,陆蓁轻咳一声,道:“虽然,他是气人了些,但我不会同他计较的。” 云六笑道:“陆大小姐果然是性情中人,我替云五谢过陆大小姐。” 陆蓁摆摆手,不甚在意。 云六问道:“陆大小姐为什么不走正门?翻墙多危险啊。” “我怕其他人知道阿楚姐姐回来了,又上门来求诊。” “要是陆大小姐懂得轻功,下次翻墙的时候,就不怕摔下来了。” “我翻墙也很厉害的,不过,要是能学会轻功,那就更好了。” 云六弯着嘴角笑道:“云五轻功不错,等下次我们再来明州城,陆大小姐可以让他教你。” 第594章 不可以想 陆蓁眸光亮了亮,心下已然有了主意,眨巴着眼问道:“你们要离开明州城了吗?” 云六“嗯”了一声:“下午就回去。” “那什么时候回来?” “大抵要过了来年的元宵节。” 云五泡了壶热茶,见两人相谈甚欢,顿了一下后,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云六戏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扔下陆大小姐不管了呢,原来是去泡茶了。” 云五睨了他一眼。 这么糟心的兄弟,他真的不想要。 陆蓁两眼灿灿地看着他:“云六大哥说,你轻功极好,你教我吧,我很聪明的,我还可以给你做糕点,我做的糕点,我爹娘都说好吃。” 姑娘,你爹娘对你的爱,实在是太深沉了。 尝过她做的糕点的云六,嘴角一抽,但还是笑眯眯地对云五说道:“人家小姑娘如此诚心,你就答应了吧。” 云五的轻功已至臻镜,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看着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向来淡无情绪的心,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你受不住的。” 陆蓁不服气:“你都还没开始教,怎么知道我受不住?你别小看我哦。” “你真想学?” “嗯。” “我不教小姑娘。” 陆蓁:“......” 没多久,楚辞回来了。 “阿楚姐姐,” 陆蓁高兴地跑过去,正要扑进楚辞怀里,云澈挡在了楚辞面前。 “阿楚姐姐是我七哥的,除了我七哥,谁都不能碰。” 陆蓁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云大公子,很有眼色地没有扑进楚辞怀里:“不抱就不抱,阿楚姐姐,我好想你。” 云小公子又开口了:“想也不可以,阿楚姐姐只能我七哥想,你休想惦记。” 那些公子跟七哥抢阿楚姐姐也就算了,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楚姐姐那么优秀,难免遭人惦记。 可为什么,小姑娘也要跟七哥抢? 七哥他太难了。 云小公子很是同情自家七哥。 陆蓁张了张嘴,委屈了:“我好久没见阿楚姐姐,想一下也不可以吗?” “阿楚姐姐又不能给你做媳妇,也不能娶你,你别乱想,你要想,”云澈扫了一圈,指着云五道,“云五,云五还没娶媳妇,也没心上人,你可以想。” 陆蓁:“......” 云五:“......” 云六眯着眼笑了,心里啧啧感慨,他家小公子真的太可爱了。 楚辞轻笑一声,揉了揉云澈的小脑袋:“朋友之间,许久未见,难免会惦念,这很正常。” “那好吧,”云澈沉默良久,看向陆蓁,“你可以想,但你不能惦记。” 陆蓁哭笑不得,楚辞微笑道:“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好呀,我现在厨艺可好了,阿楚姐姐,我给你打下手。” 见两人往厨房而去,云小公子叹了一口气。 千防万防,女人难防! 厨房里,陆蓁搬来一张小凳子,帮着择菜:“阿楚姐姐,云五大哥,他喜欢什么?” 陆蓁突然打听云五,楚辞眉梢动了一下:“云五沉敛寡言,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怎么问起他了?” 第595章 投其所好 陆蓁有些颓然:“我想让他教我轻功,但他不愿意。” 楚辞失笑:“所以,你就想投其所好?” “嗯。”陆蓁点头。 楚辞问道:“他可有说,为何不教你?” “他说,他不教小姑娘。”陆蓁闷声说道,还有些不忿,“他这是看不起我!” 楚辞笑了笑:“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再天赋异禀的人,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能有所得,学轻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受很多的苦,云五只是不忍你遭罪罢了。” 陆蓁愣了愣,不由地想起自己跌下墙头时,云五接住了她。 两人并无交情,其实,他可以不用管她的。 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怜恤她冬日冷寒,特意泡了壶热茶。 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愫,陆蓁道:“我不怕受苦,我是真的想学,阿楚姐姐,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楚辞点拨道:“云五不教小姑娘,那改日,你换上男装,他就没借口拒绝你了。” “对哦,”陆蓁眸光锃亮,喜逐颜开道,“阿楚姐姐,你好厉害,这个法子好棒!” “不过,要等来年的元宵后。” “我知道,云六大哥都跟我说了,姐姐的医馆快建好了,元宵后,就会过来筹备,到时候,我给姐姐帮忙。” 楚辞打趣她道:“你不是要跟云五学轻功吗?还有时间帮我?” 陆蓁道:“只要他认下我这个徒弟,那以后,他走哪儿,我跟哪儿,我一定会学会的。” 见她如此诚心,楚辞笑而不语。 她听云澈说过,他刚开始学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摔断腿,云五应该会怜香惜玉的吧? 陆蓁说的好厨艺,仅仅体现在了洗菜上,当她再一次把火弄灭了之后,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走得急,把天赋落我家厨房了,阿楚姐姐,你信吗?” 还不待楚辞回答,云澈从门外探了个小脑袋进来:“阿楚姐姐,昧着良心说话,良心它会痛的。” 陆蓁:“......” 楚辞道:“进来帮忙烧火。” 云小公子以前也帮着烧过火,烧火技能早就被点亮了,什么时候该大火,什么时候该小火,把握得很是精准。 陆蓁慕了。 人生最好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了顿饭。 陆蓁凑到云五身边,笑容明媚:“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教我轻功的,你要做好准备哦。” 云五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收回目光:“真有那么一日,你别哭。” 陆蓁哼道:“我早就不哭鼻子了。” 陆夫人从不拘着陆蓁,所以,陆蓁性子活泼,也不娇气,很是招人喜欢,楚辞觉得云五收下这么一个小徒弟,也没什么不好的。 吃完饭,一行人就要回桃花村了,陆蓁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出了城门,趁着云小公子不注意,抱了楚辞一下。 “阿楚姐姐,我会想你的,明州城的元宵节也很热闹的,姐姐可以带着家人过来玩。” “好,等我回来了,我一定来找你。” 第596章 我们定亲 一行人继续赶路,马车里多铺了一层褥子,又软又暖和,一路走来,并不觉得颠簸。 偶尔觉得闷了,云烬骑马带着她,倒是惬意。 终于再腊月二十七这一日,抵达了清河县。 天边晚云将收,晏九看着沉沉暮色,问道:“公子,我们是赶回桃花村,还是歇一晚,明日再回去?” 怀里的人儿睡得沉,云烬低声道:“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回去。” “是,公子。” 年关将近,客栈里没什么生意,骤然见门前停了三辆马车,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去。 “几位贵客快里边请,我们客栈可是全清河县最好的客栈,保证让您跟在自个家里一样舒坦。” 晏九问道:“可有上房?” “有的有的,”店小二笑呵呵地问道,“客官要几间?” “三间。” 店小二引着几人进了大堂,云烬抱着楚辞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天字一号房。 楚辞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一时没反应过来:“阿烬,我们到家了吗?” 云烬柔声道:“还没,今夜在客栈住一晚,明日回去。” “哦。”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云烬却是将她捞了起来:“既然醒了,吃点东西。” 楚辞“嗯”了一声后,在他怀里蹭了又蹭,直到困意过了,才睁开眼睛。 看了眼屋里的摆设,楚辞问道:“我们是到清河县了对吗?” “嗯。” “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云烬让店小二打了水,将布巾浸湿拧干后递给她,温声道:“天色不早了,不急这一会儿。” 洗漱完,楚辞问道:“你吃了吗?” 云烬含笑道:“还没,等你一起吃,我让厨房熬了红枣山药粥,要不要吃一点?” “嗯。” 很快,店小二送了饭菜过来,两人坐在桌边,云烬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 “吃完,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她睡了大半日是不累,可连着几日赶路,云烬定是累极了。 楚辞摇了摇头:“吃完,我们早点睡。” “好。”云烬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屋里灯影昏黄,落在她脸上,温暖而美好。 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云烬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楚辞喝了两大碗山药粥,才放下筷子。 吃完后,两人倚在窗边看了会儿夜色,然后各自洗漱。 楚辞躺在床榻上,原本快睡着了,云烬一上来,她手一伸,就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 心底一阵柔软,云烬抚着她的脸,道:“阿楚,我们定亲吧。” 半梦半醒间,楚辞也没听真切,“嗯”了一声。 云烬低低一笑:“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就答应了?” 楚辞闭着眼,仰起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反悔。” 云烬摩挲着她的唇瓣,勾起一抹笑:“你也反悔不了。” 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云烬身上,还贴得严丝合缝,楚辞瞬间就脸红了。 悄悄地把腿放下来,楚辞正要从他身上下来,一只大手揽上她的腰。 第597章 兑现承诺 声音里带了些睡意,有些哑,云烬问:“不睡了吗?” 楚辞红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还睡吗?” “嗯。” “那,你再睡会儿。”说着,楚辞要起来。 云烬却抱得紧。 楚辞默了默,道:“我压了你一整夜,你不麻吗?” “是有点麻。” “那你还不放手?” “压回来就好了。” 云烬一个翻身,直接将她覆在了身下,嘴上说着要压回来,事实上,却半分也舍不得用力。 楚辞心跳都快了,抬手就要推他,云烬在她颈间哑声道:“阿楚,别乱动,我再睡一会儿。” 楚辞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云烬又道:“屏住呼吸做什么?” 楚辞眸光闪了一下:“我怕呼吸声太重,吵着你。” “不妨事。” “哦。” 楚辞缓缓地呼气,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云烬唇角缓缓勾起:“阿楚,” “嗯,” “没人教你,这种时候,你应该抱住我吗?” 所有的血液一下子往脑袋上冲,说话都磕巴了:“抱抱抱......抱住?” “嗯,你压着我的时候,我是不是抱住了你?” “是。”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抱住我?” “嗯。” 楚辞环住了他的腰,云大公子又道:“抱紧点,有点冷。” 声音里竟含了几分愉悦的笑意,楚辞以为自己听错了:“阿烬,” 她一开口,身上沉了一下,云大公子的身子覆了下来。 楚辞静了一阵,耳边只有他清浅的呼吸声,她微僵的身子也缓缓松了下来,一点笑意浮上眼底,不由地抱紧了些。 就在楚辞昏昏欲睡,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云大公子睁开了眼睛,半侧着身子,支颐凝视着她。 “这么容易就轻信男人的话,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不然,直接成亲吧,日日把你带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窗外日暖风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光斜斜地透进来,慢慢流转着,转出一室的静好岁月。 这一觉并未睡得多沉,半个时辰后,楚辞就醒了过来。 一行人收拾了一下,坐上马车回桃花村了。 今日天气好,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到清河镇的时候,街上围了好多人,马车过不去,便在一旁停了下来。 楚辞掀开车帘,就见一队迎亲队伍朝这边过来,坐在马背上的新郎官不是别人,正是陆子游。 陆家和唐家结亲,楚辞是知道,没想到,今日竟是陆子游和唐颖的大喜之日。 那时候,唐颖为了嫁给宋孟,还追到了桃花村。 时过境迁,唐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是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些时日,宋孟和谭凝怎样了。 “大哥和阿凝年纪都不小了,不知道大哥去谭家提亲了没有?” 云烬定定地看着她,问道:“阿楚,你不觉得我年纪也不小了吗?” 楚辞脸一红:“我还小呢。” 果然,她不记得昨夜答应了自己什么事情。 兴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不过,没有关系,他会帮她想起来的,一点一点地兑现承诺。 第598章 热闹了些 迎亲队伍过去了,马车也缓缓驶动起来,路过自家铺子的时候,楚辞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铺子里有不少人,看起来生意很不错。 从清河镇到桃花村的这一段路,铺了青石板,很是平坦,路上也有不少马车往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桃花村比以往更热闹了些。 等马车进了村子,楚辞才发现,她离开的这两个月,不少人家都盖了砖瓦房,尤其是到山脚下的时候,大伯家的两座宅子已经建好了,看起来也甚是气派。 赵氏从大门里出来,瞧见有马车过来,就多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楚辞,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阿楚回来了,” “大伯母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阿奶说今日要包饺子,让我过去吃饭,我早点去帮忙。” “看来,我有口福了,”楚辞下了马车,往院里瞧了瞧,“怎么不见大哥和二哥?” “今日陆家大喜,给咱们家送来了喜帖,你大哥二哥去喝喜酒了。” 赵氏锁了门,和楚辞一道过去,楚辞挽着她的手,道:“大哥去谭大人家提亲了吗?” “月初的时候,去提亲了,如今亲事是定下来了。”说起这桩亲事,赵氏高兴得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那真是恭喜大哥了,也恭喜大伯母,很快就能喝到儿媳妇茶了。”楚辞也替宋孟和谭凝高兴。 “婚期定在明年十月,还有大半年多呢,”赵氏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你阿奶一直念叨你,看见你回来,铁定高兴。” 路过云家的时候,云烬和云澈先回去了。 赵氏看云烬,就像是看自家的侄女婿,笑呵呵地说道:“家里包了饺子,等下过来吃晚饭。” “好。”云烬笑着颔首。 有一马车,都是楚辞从西凉城带回来的特产和礼物,云五直接赶着马车从侧门进了。 赵氏和楚辞从正门进,一进院子,赵氏就扬着声音嚷道:“娘,阿音,阿楚回来了。” 宋小弟正陪着阮氏和苏氏正在厨房里包饺子,闻言后,高兴地把饺子皮一扔,“哒哒哒”地跑了出来:“阿姐回来了,阿姐,” 宋小弟朝楚辞扑了过来:“阿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你想得都快又长一岁啦。” 楚辞被他逗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你长大了,自然就又长一岁了。” “阿姐,你回来了,真好。” 阮氏和苏氏也过来了,楚辞放开宋小弟,笑着走过去:“阿奶,阿娘,我回来了。” 阮氏拉着她看了又看,满脸都是欢喜,两个月不见,似乎又长开了些,更沉敛好看了。 阮氏心里高兴,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你还知道回来?” “阿奶,” 阮氏哼了一声。 楚辞朝苏氏投去求救的目光,苏氏柔柔一笑:“确实是不像话,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 西凉城正在打战,怕家里人担心,写信的时候,楚辞并未说照实说,只说在明州城开医馆的事情。 所以,阮氏和苏氏并不知道,她其实是去西凉城给萧明璟治伤了。 第599章 还是孩子 楚辞靠在阮氏身上,在她怀里蹭了蹭:“阿奶,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阮氏霎时就心软了,捏着她的下巴,嗔笑道:“出去两个月,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 “我要天天都哄阿奶开心,我是阿奶的小心肝嘛。” 阮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和苏氏赵氏回了厨房,继续包饺子。 阿奶和阿娘都去忙了,阿姐就是他一个人的,宋小弟咧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万分开心地抱住了楚辞,可一想到翻过年自己又长一岁了,还这么赖在阿姐怀里不像话,便有些扭捏。 可随后又想到,即便长了一岁,他也还是个孩子呀,顿时就不纠结。 楚辞将他的这些变化看在眼里,不由莞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宋小弟仰起脸,问道:“阿姐,明州城好玩吗?” “好玩,很热闹。” 宋小弟眸光发亮,满是向往。 楚辞弯着唇角笑道:“等过了年,阿姐带你去玩,过了元宵节再回来,听说,元宵节的时候,街上可热闹了。” 宋小弟的眸光更亮了,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道:“也不知道阿奶和阿娘去不去,得先问问阿奶。” 两个月不见,宋小弟长个儿了,也懂事了,楚辞笑着应了一声“好”。 宋小弟粘着她,话痨技能又点亮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宋廉过来,才跑去厨房帮忙。 “三叔,” 宋廉笑呵呵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听你阿奶说,你在明州城建了个医馆,可还顺利?” 楚辞浅笑道:“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二月初就能开张了。” 宋廉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欣慰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家里有我和你大伯在,你不用挂心,想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三叔虽帮不了你什么,但三叔永远都支持你。” “谢谢三叔。”楚辞心里一暖。 虽然,她自幼丧父,但从来不缺父爱。 宋礼也好,宋廉也罢,都待她如己出,将她疼进了骨子里。 叔侄俩聊了会儿,便说到了正事。 明日上完工,作坊那边就要歇了,等过完元宵节才开始上工。 楚辞问起了年礼,宋廉道:“除了猪肉,还有两斤红糖,一斤桂圆和核桃,还有一块布,够一个大人做身衣裳。” 宋家的节礼一直都很丰盛,在宋家上工的每个人都盼着逢年过节。 楚辞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每个人再加一两银子吧。” 宋廉一愣,不由咂舌:“作坊和醋坊,还要药山,三处加起来可是有不少人,每人一两银子,得要两百多两了。” 楚辞笑道:“辛辛苦苦了大半年,就当是奖励大伙儿的,让他们高高兴兴过个好年,明年上工的时候,才会更尽心。” 生意越做越大,这丫头出手也越来越大方,宋廉道:“那就听你的,让大伙儿高兴高兴。” 聊完正事,厨房那边也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 楚辞回来,阮氏心里很是高兴,让宋小弟去把宋凌和张氏也一起叫过来。 第600章 并不赞同 宋小弟“哒哒哒”地跑去云家,叫了云烬和云澈后,又“哒哒哒”去了三叔家,跑得红光满面。 宋琬死后,张氏变了很多,家里的日子又好过了,虽然偶尔还会说几句酸话,但性子是改了不少。 宋凌眼尖,一进门就瞧见楚辞,到底是年长一些,没有像宋小弟那样扑过来。 宋凌三两步飞奔到楚辞面前,眼底的喜色笑意都快溢了出来:“三姐,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阿凌也长高了不少。”楚辞说着,跟张氏打了声招呼,“三婶,” 张氏脸上也带着笑:“大伙儿都盼着你回来,些许日子不见,阿楚是越长越标致了,真好看。” 这话,阮氏爱听,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天太冷,饭菜凉得快,都别站着了,快坐吧。” 一大桌子菜都是楚辞爱吃的,有腐乳鸡、豆腐炖鱼汤、香酥鸭、冬笋烧排骨、麻辣豆干、清蒸鲈鱼,还有几样清炒的小菜。 香酥鸭蒸得熟烂,鸭肉十分地酥脆软嫩,却又酥而不油,一口咬下去格外的香辣鲜美。 冬笋脆嫩,跟排骨用小火一起焖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十分地入味,再加几个干辣椒,辣中带了一点咸鲜,又丝毫不会掩盖笋的清香。 饺子包的多,阮氏还煎了一大锅,煎得酥黄香脆,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楚辞大快朵颐。 阮氏和蔼地看着她,笑眯眯地又夹了一块排骨:“瞧你瘦的,多吃点。” 楚辞觉得一张嘴都吃不过来,但还是忍不住夸道:“阿奶的厨艺还是这么地好,好吃,我在明州城的时候,特别想念阿奶做的饭菜。” 阮氏被哄得笑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 虽然,阮氏最疼楚辞,却也没忘了宋小弟和宋凌,还有云小公子。 宋小弟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阮氏和苏氏,道:“等过了年,阿姐要带我们去府城玩,阿奶和阿娘要不要一起去?” 阮氏夹了一片冬笋放进他碗里,道:“你阿姐刚回来,都还没歇口气,过几天又要赶路,得多累啊。” 楚辞笑了笑:“坐马车,也不累的。” 宋小弟连连点头,又道:“阿姐说,元宵节的时候可热闹了,有花灯,还有舞龙呢。” “这些,咱们清河镇也有,”阮氏还是不同意,“你阿姐还要忙着筹备医馆的事情,忙着呢,别给她添乱了。” 苏氏也不想他把心玩散了,道:“二月初,你不是还要和阿凌一起去清河书院考试?好好温习功课。” 宋小弟眼底的光霎时就暗了下来,“哦”了一声后,低头扒饭。 楚辞笑了笑,道:“等六月书院放大假的时候,阿姐再带你和阿凌去明州城玩,还可以去游湖。” 宋小弟瞬间又高兴起来:“阿姐放心,我一定会考上清河书院的。” 他可是宋.状元.奚,桃花村的学霸,半点都不带怕的! 对于六月能去明州城玩,宋凌也很高兴,跟宋小弟一样,又多吃了一碗饭。 第601章 送礼物啦 楚辞给大伙儿都买了礼物,吃完饭,叫上宋小弟和云澈,一起去屋里把东西搬出来。 阮氏看着堆了大半个屋子的东西,道:“你这都买了啥?咋这么多?家里又不缺这些东西,干嘛花这个钱?” “也没花多少,就是觉得好看。”楚辞笑着说道,打开一个锦盒,拿出里面的玉镯戴在阮氏手腕上,瞧了又瞧,“果然好看。” 阮氏稀罕地摸了摸,心中十分欢喜。 玉镯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顿时又心疼银子了:“我一个乡下老太太,常年下地干活,哪有时间戴这个,你赚点银子也不容易,要是磕了碰了,碎的可就是银子。” “碎了,再买就是,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这财大气粗的口气,听得阮氏很是窝心。 家里那么多下人,要不是怕阮氏闲出病来,楚辞都不想她再下地干活。 和阮氏一样,楚辞也给赵氏买了个玉镯。 张氏爱显摆,楚辞买了对金簪。 宋染的则是一套头面,小悦儿的是一个平安扣。 每一样都十分的精致贵重。 张氏没想到她也有,一时很是惊喜,那对簪子金闪闪的,闪得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簪子可真重,得不少银子吧?” “三婶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张氏当即戴了上去,问道,“好看吗?” “好看。” 见每个人都有,宋小弟忙问道:“阿姐,我的呢?你送我什么?” “急什么?”楚辞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指着一旁的一个盒子道,“那一整盒都是你的。” 宋小弟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有四五本珍本,宋小弟激动地“哇”了一声,高兴道,“阿姐,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看宋小弟那么高兴的模样,楚辞也很高兴。 家里有不少读书人,楚辞还买了一些游记,地理志什么的。 还买了两套紫毫笔,和两块上等的徽墨,送给宋焦和宋凌。 给小悦儿买平安扣的时候,楚辞看上了一块羊脂玉佩,便买了下来,准备送给宋孟。 这些东西多是在明州城买的,西凉城盛产美酒,宋礼和宋廉好这一口,楚辞买了好几坛。 宋廉咧着嘴,笑呵呵道:“随便什么酒都成,只要是你送的,三叔都喜欢,作甚千里迢迢地带回来,也不嫌麻烦。” 话虽这么说,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楚辞笑道:“放在马车里,又不用我捧着抱着,怎么会麻烦?” 所有人的礼物都是花了心思的,除了这些,楚辞还买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 赵氏摸着戴在腕间的玉镯,很是爱不释手,忽地问道:“阿楚,你给你阿娘买了什么?” 所有人的礼物都分完了,就差苏氏,大伙儿都好奇地看向楚辞。 原本在锦衣阁看了支白玉兰花簪,不过碰上蒋柔和蒋夫人,蒋柔有意跟她抢,被陆蓁坑了一把,花了一千一百两银子买了。 楚辞只好作罢。 好在后来也挑了一件合心意的礼物,楚辞正要拿出来,许氏领着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进来了。 第602章 成活死人 楚辞认得那人,是顾老爷身边的小厮,见他神色急惶,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道:“陆夫人中毒昏迷,在宋大公子身上搜出了毒药,陆家想要报官,我家老爷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什么?”赵氏惊得豁然起身,慌道,“阿孟怎么会毒害陆夫人?我们跟陆家又没什么仇怨?” 别说没仇,就是有仇,也多得是法子报复,何必对一个妇人下此毒手? 阮氏又惊又急:“阿孟是清白的,那些人怎么能冤枉他?” 苏氏凝眉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下毒之人,为阿孟洗清嫌疑。” “那王八羔子一定还在陆府,老子挨个揍过去,一定把他揪出来,揍不死他!” 宋廉小暴脾气瞬间被点燃,握着拳头,准备去陆府把人暴揍一顿,被张氏拦下了。 “你一个人,能揍得了谁?逞什么威风?” “谁说老子一个人?” 真当他是没脑子的蛮汉吗? 打群架讲究的,就是人多势众,他们老宋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要是没把凶手揪出来,谁都别想离开陆府。 宋廉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楚辞把他又拦下了:“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不管怎么说,大哥也是谭大人的未来女婿,陆家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好在没有闹出人命,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先去陆家看看,不是大哥做的,谁都不能冤枉他,放心吧。” 楚辞就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她话音刚落,赵氏心里也没那么慌了:“你一定要把阿孟带回来。” “嗯。” 楚辞和顾老爷的小厮往外走,云烬道:“我跟你一起去。” 楚辞轻声道:“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顾老爷父子和二哥都在,陆家也不敢为难我的,别担心。” “但是,我就想跟着你一起去。”云烬牵住了她的手。 云大公子这般粘人,楚辞心中大悦,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笑。 她看了眼候在马车旁的小厮,压低了声音,道:“夜里寒凉,你帮我把被窝暖一暖,我很快回来。” 云大公子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耳珠微微泛着红,面上却是一派的清淡。 天色微暗,楚辞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嗯”了一声,带着难以抑制的欢喜和愉悦,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害羞。 唇边的笑意盈盈,楚辞低声道:“别被阿奶和阿娘发现了,知道了吗?” 云大公子又“嗯”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心,心满意足地松开了。 楚辞抑制住想要亲他的冲动,踏上马车,去往清河镇。 半路上,楚辞问那小厮:“陆夫人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小厮答道:“大夫说,陆夫人的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不能言不能动,跟活死人差不多。” 楚辞神色一动,又问:“大夫真这么说?” “是,”小厮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那大夫医术不精,宋姑娘妙手回春,一定能解了陆夫人身上的毒。” 倒不是安慰楚辞,而是,楚辞的神医之名,让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她诊不了的病症,治不好的人。 第603章 对簿公堂 夜色下,小厮将马车赶得飞快。 楚辞思绪也转得飞快。 凶手对陆夫人下毒,所以,不会是陆家生意场上的对手。 这毒,虽然刁钻,却不致命。 若不是对陆夫人恨之入骨,想借此折磨她。 那便是陆夫人还不能死,留着她的性命还另有用处。 至于为何要陷害宋孟,那是因为凶手跟宋孟有仇。 没错,是宋孟,而非宋家。 若跟宋家有仇,聪明人都会选宋焦。 一来,宋焦是秀才,将来要走仕途,毁了他,宋家想要改换门楣,就得花更长的时间。 二来,宋孟是谭县令的未来女婿,算计他,就是跟谭县令为敌。 虽然说,县令不是多大的官,但在清河县,县令就是土皇帝。 如此看来,凶手也不是宋家生意场上的对手。 思索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小厮从车辕上下来,搬了张小梯子,道:“宋姑娘,陆府到了。” 打开车门,楚辞下了马车。 陆府上下红绸高挂,气氛却是沉凝。 陆老爷坐在主位上,脸色很是难看。 “阿楚,你回来了。”宋孟和宋焦见她来了,很是惊喜。 楚辞笑着“嗯”了一声。 陆老爷道:“既然宋姑娘来了,就请先救夫人吧。” 楚辞面无情绪,淡淡道:“还是先还我大哥清白吧。” 陆子游眼底闪过暗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救人如救火,多耽搁一会儿,我母亲就多危险一分。” “又不是我母亲。” “你!” 陆子游气怒不已,偏偏又被噎得无言以对。 陆老爷神色微沉,质问道:“满堂宾客,只在宋大公子身上搜出了毒药,不是他,还会是谁?宋姑娘想要什么清白?” 宋焦急怒道:“我大哥说了,是有人撞了他一下,一定是那人把毒药抹我大哥身上了。” “宋大公子口口声声说有人冲撞了你,却又找不出那人,红口白牙,如何让人相信?” “她跑得那么快,我大哥哪里看得清她长什么样?我大哥堂堂正正,用得着说谎吗?” 楚辞若有所思,问宋孟:“冲撞大哥的,是个丫鬟?” 宋孟点了点头,回忆道:“虽然她跑得很快,但看衣着,是个丫鬟,比你略高一些,也胖一些。” 冲撞宋孟的丫鬟,有可能是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是陆家的下人。 楚辞没有急着认人,而是问陆老爷:“如果今夜找不出凶手,陆老爷想如何?” 陆老爷也不想得罪宋家,道:“宋姑娘若能治好我夫人,一切自然好商量。” 楚辞笑了笑:“听说,陆家想要报官?” “我不过是想讨个公道,今日是犬子的大喜之日,宋大公子毒害我夫人,总该给我一个说法。” “是该给个说法,不过,给你说法的人不是我大哥,既然陆老爷想报官,那便报官,只是,若无证据,那就是诬告,陆老爷可要想好了,一旦对簿公堂,你我两家的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陆老爷神色一变,陆子游叫嚣道:“爹,毒害母亲的人,就是宋孟,就算他是谭大人的女婿,我们也不用怕他,谭大人敢徇私,我们就告到府衙,请知府大人为我们做主。” 第604章 强词夺理 “子游!”陆老爷沉声喊道。 陆子游也自知失言,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但心底的怒愤,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依我看,宋孟就是仗着有谭大人撑腰,才敢如此无法无天!” 楚辞一直知道陆子游脑子不太好,但一个人怎么能蠢得如此浑然天成呢? 顾子阑呛声道:“陆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且不说谭大人为官清正不阿,不会徇私枉法,就是他维护自己的女婿怎么了?自家女婿被人冤枉,他还得跟着你们一起冤枉他不成?” 陆子游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顾子阑懒得理他,“嗤”了一声后,立马又变了一副神色,笑嘻嘻道:“阿楚妹妹,你是不是猜到凶手是谁了?你快说,我给你撑腰,我爹也给你撑腰。” 众人都觉得顾子阑疯了。 一个乡下丫头,医术好一点,还真当她是神仙了不成? 楚辞报以微笑:“不管凶手是谁,总之,不会是我大哥,陆老爷,” 楚辞目光一转,看向陆老爷:“男女不同席,我大哥又是第一次来陆府,他要如何给陆夫人下毒?就算我大哥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毒害陆老爷,反而对陆夫人下手?陆老爷不觉得奇怪吗?” “这......也许是他想对我下毒,却让夫人误食了?” “那就该下剧毒,为何还要留人一命?” 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觉得楚辞说得有道理。 陆老爷沉吟半晌,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强硬:“你我两家并无私怨,我也不相信宋大公子会下此毒手,但宋大公子是最有嫌疑的一个。” 楚辞道:“那就烦请陆老爷把府中的丫鬟,还有陪同自家主子一同前来赴宴的丫鬟,都集中起来。” 陆老爷眉头微皱,有些为难。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一个不好,就把人全都得罪了。 有人出声质问:“要是宋大公子认错了人怎么办?” 楚辞道:“冤枉无辜,不是君子所为,我大哥顶天立地,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风之事,凡事讲究证据,诸位大可放心。” 很快,就召集了所有的丫鬟,每个人背对着宋孟,站成一排,宋孟一个个认过去,认了一波又一波,却一无所获。 陆子游咄咄逼人,高声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楚辞问道:“府中丫鬟全在这里了吗?” 陆老爷看向管家,管家拱手道:“咱们府里的丫鬟都在这里了,少夫人带来的人,在喜房伺候着。” 楚辞道:“把人带过来。” “这......”管家略有迟疑,抬头看向陆老爷。 陆老爷道:“把人带过来。” “是,老爷。” 管家领命下去,片刻后,又过来了,禀道:“少夫人说,她的人一直在身边伺候,不曾离开,所以......” 楚辞勾起唇角,笑道:“劳烦管家再走一趟,告诉陆少夫人,是让她的人现在就过来,还是等到了公堂,让谭大人传召。” 第605章 气得够呛 这回,不止唐颖的丫鬟过来了,唐颖自己也过来了。 陆老爷狠狠地皱起眉头。 新嫁娘不在喜房里呆着,这么大咧咧地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但他又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斥责唐颖,不悦道:“回去。” 唐颖却置若罔闻,盯着宋孟,道:“宋大公子可要瞧仔细了,别冤枉了无辜,丫鬟也是人。”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被刚进门的儿媳妇驳了脸面,陆老爷的脸色难看至极。 宋孟目不斜视,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指着其中一个丫鬟,道:“是她。” 那人是唐颖的贴身丫鬟,红叶。 确实跟宋孟先前描述的一样,比楚辞略高一些,也略胖一些。 众人一震,看着唐颖的目光都变了。 唐颖心中慌了一下,怒斥道:“荒谬!红叶一直在喜房陪着我,不曾离开半步,宋大公子如此诬陷她,不觉得过分吗?” 宋孟神色如常,淡淡道:“那人撞过来的时候,我闻到,她的身上有一股药味。” 唐颖滞住了。 红叶的身子也僵了僵。 陆老爷看了眼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上前,在红叶身上细细地闻了闻:“红叶姑娘身上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在这之前,陆老爷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是宋孟认错了人,又或许是他急于洗清嫌疑,胡乱冤枉了一人。 但他和红叶隔得那么远,不可能闻到红叶身上的药味。 除非,他说的是真的,冲撞他的人就是红叶。 陆老爷的脸色更难看了,沉沉地看了唐颖一眼。 唐颖神色闪烁,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压住心底的慌乱,狡辩道:“前两日,红叶伤了手腕,擦了药,身上自然会有药味,但那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楚辞似笑非笑:“这么多丫鬟,偏偏就她一人身上有药味,未免也太巧了。” 唐颖反唇相讥:“宋姑娘何必拐弯抹角,你们兄妹不就是想找个替罪羊吗?你和宋大公子,一个是谭大人的未来女婿,一个是于国有功,曾受陛下赏赐的神医,栽赃一个小小的丫鬟,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几家虽没有什么大的交情,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都曾有人情往来,既没有仇怨,又没有生意上的瓜葛,我大哥为何要毒害陆夫人,栽赃你的丫鬟?” 唐颖噎了噎,还想再狡辩,宋焦语气冷硬,对陆老爷道:“我大哥受陆家相邀前来赴宴,却惹来这般无妄之灾,既然陆家不能还我大哥公道,那就报官吧。” 刚才,他想报官的时候,不是百般阻挠,就当没听见,现在倒想起来要报官了,陆老爷气得够呛。 唐颖捏紧了手指,义愤填膺道:“谁不知道谭大人和宋大公子的关系,宋二公子是何居心?嫁祸不成,就想强行定罪吗?” 楚辞忽地笑了一下。 唐颖冷哼一声:“你笑什么?” 楚辞问:“陆少夫人是不是不甘心啊?” 这话没头没脑,旁人都没听明白,唐颖的脸色却是变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606章 全部揭开 楚辞道:“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毒害陆夫人,嫁祸我大哥,却又没要了陆夫人的性命,看到陆少夫人,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唐颖眉心一跳,没有接话。 顾子阑问道:“阿楚妹妹,你想明白什么了?” 楚辞笑了笑,看向唐颖道:“陆少夫人若是自己认了,很多事情都不必说出来,这世上的任何事,只要做了,必然会有痕迹留下,所谓的天衣无缝,不过是对手不够强,手段不及罢了,陆少夫人觉得,我们宋家像是那么蠢的人吗?” 众人哗然。 陆老爷和陆子游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从惊疑不定,到阴沉愤怒,不过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或许,在宋孟认出红叶的那一刻,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唐颖所为。 只是,他们心中还有疑惑。 这个疑惑,被唐颖用来质问楚辞:“我既然嫁进了陆家,就是陆家的人,又岂会谋害自己的婆母?你休要血口喷人!” 楚辞道:“你看不上陆公子,但又因父母之命,不得不嫁给他,你不甘心,既然不能嫁给所爱之人,那嫁给谁不一样,你要的是陆府的掌家权。” “你胡说!” 唐颖慌了,若不是还有一事理智在,她都想上前撕了楚辞的嘴。 楚辞接着往下说道:“陆夫人正当盛年,想要从她手中接过中馈,还得等几十年,这几十年里,你要侍奉她,讨好她,你在唐家娇纵惯了,如何能忍受她压在你头上几十年?” 所有人又狠狠地震惊了一番。 陆家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蛇蝎进门,居然在大婚当日就毒害婆母? 现在的小媳妇都是这么硬核的吗? 连装装样子都不屑了吗? 唐颖脸上的慌乱和心虚再也遮掩不住,想要狡辩几句,可楚辞说的这些全是她心中所想,她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楚辞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你恨不得她死,可她又不能死,她死了,陆公子得为她守孝,便不能参加明年的秋闱,你想妻凭夫贵,所以,这毒,看似刁钻,却不致命,至于你为何要嫁祸我大哥,” “宋姑娘,”陆老爷打断她。 听到这里,陆老爷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唐颖曾在桃花村小住,为了什么,很多人都知道。 那时候,清河镇有不少流言,唐颖痴恋宋孟一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颖如今已是陆家的人,家丑不可外扬啊。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遮掩也无济于事,在座的,哪个不是精明人? 何况,陆家的家丑于她何干? 她要的,是还宋孟清白,为他讨回公道。 宋家的人,就是这么护犊子! “有些事情不是捂着,就能自欺欺人。” 楚辞说完这一句,便不去管陆老爷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 她漠然地看着唐颖,一点一点地,将她心底最疼最阴私的一面,全都揭了开来。 第607章 红叶揽罪 她肃声反问道:“很多人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你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可大哥却和阿凝定了亲,你觉得不公平,你想毁了大哥,对吗?” 唐颖听后,脸色煞白,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冷道:“这些都是你的恶意揣测,你有什么证据?” 事到如今,唐颖还咬口不认,楚辞并不惊讶。 如果这般轻易就能击溃唐颖,那她对宋孟的恨意也不会这么深了。 可惜,她太沉不住气了。 楚辞不疾不徐道:“陆夫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就中了毒,她如何中毒的,把厨房的人叫过来问一问,总会问出什么来的。” 陆夫人中毒后,厨房的一干人等就被看押了起来,陆老爷闻言后,吩咐管家把人带过来。 有厨娘指认红叶:“开席之前,红叶姑娘曾到厨房,说少夫人饿了,让我们炖一碗燕窝送过去。” 楚辞淡淡一笑:“陆少夫人不是说,红叶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曾离开喜房半步吗?” 唐颖神色一僵,狡辩道:“今日事多,我一时忘记了,就算红叶到过厨房,那又如何,就一定是她下的毒吗?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她有嫌疑,别人一样有嫌疑。” “可他们没有冲撞大哥,也没有往他身上抹毒药啊。” “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谁看见了?” 顾子阑啧啧地插了一句:“你的嘴怎么就这么硬呢?事已至此,狡辩有用吗?这么多人,最蠢的,就是陆大公子了,你看他,他信了吗?” 蠢得一目了然的陆子游:“......” 这种糟心的同窗,他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他邀请过来? 宋焦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刀:“再蠢的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陆兄,恭喜啊。” 麻蛋! 你俩不愧是最好的朋友! 陆子游险些被活活气死。 楚辞看向唐颖,淡然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其实没什么区别,这毒药从何而来,总能查到出处。” 唐颖目光一颤,没有吭声。 楚辞却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看看她,又看看红叶。 “今夜之事,若是私下解决,看在唐家的面上,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闹上公堂,便要依法处置,陆少夫人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得选择。” 唐颖又何尝不知道。 可一旦承认了,她这一辈子也就全完了。 她正犹豫着,红叶突然“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什么都认了。 “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毒药是我买,也是我下的毒,我故意冲撞宋大公子,偷偷把毒药抹在他身上,所有的事情都与我家小姐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宋姑娘休要再冤枉她了。” 红叶还真是忠心护主。 又或许,她只是想保住自己一命。 只要唐颖置身事外,陆家就不能借题发挥,有唐颖替她周旋求情,她最多是被赶出陆家。 离开陆家,她还能回唐家。 见她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唐颖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608章 成为笑柄 虽然深知一切都是唐颖所为,但陆老爷也松了一口气。 红叶认罪,至少能挽住陆家一点颜面。 新嫁娘不顾廉耻,心悦他人,却因爱生恨,在大婚之夜,下毒谋害婆母,还嫁祸他人。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可陆子游不是这么想的。 他只要一想到,将来的几十年,他的枕边都要睡着一个蛇蝎毒妇,他就恶寒恶心。 今日,她敢毒害陆夫人。 明日,是不是就要对他下毒手? 陆子游怒目瞪着红叶,指着唐颖,质问道:“你以为,你替这个毒妇把所有事情都揽了下来,本公子就不知道是这毒妇指使你的吗?本公子是秀才,岂会被你像蠢货那般糊弄?” 陆老爷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呼吸又不顺畅了,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忍住了想要弄死他的冲动。 红叶定了定心神,暗中提醒他道:“公子,小姐可是你的发妻,你怎能听信外人的挑唆,而不相信小姐?” 陆子游正恨不得休了唐颖,怎么可能听得懂她的暗示:“既然你非要替这个毒妇认罪,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你毒害母亲,嫁祸宋大公子一事。” 她以为,只要她一力揽下,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谁知道,陆子游会跳出来。 红叶被问住了,觉得自己的智商快不够用了。 “够了!”陆老爷看不下去去了,压着怒火,沉声喝道。 “父亲,” “你给我住口!” 陆老爷心口疼。 但这逆子是他亲生的,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把他弄死吧? 陆子游愤然地撇过脸。 陆老爷的心口更疼了。 他闭了闭眼,冷静了须臾,睁开眼,朝宋孟拱手道:“等我处理完家事,定会登门赔罪,给宋大公子一个交代,既然误会已除,希望不会因今日之事,而让两家生出嫌隙。” 这件事情,是红叶一人所为,还是唐颖指使的,宋家根本不在意。 虽然他们不怕得罪陆家和唐家,但他们也不想到处树敌。 宋孟道:“既然陆老爷有事要忙,我们就先告辞了。” 看了一场热闹,其他人也识趣地起身告辞。 虽然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会传得满城风雨,顶多就是私底下拿出来说笑一番。 谁家还没一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今日,他们给陆家和唐家颜面,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陆老爷深知其中门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住了楚辞:“夫人身中剧毒,还请宋姑娘出手救她一命,陆某不胜感激。” 楚辞道:“既然是红叶姑娘下的毒,那她自然有解药,陆老爷放心,陆夫人会没事的。” 他能说,他并不相信唐颖主仆吗? 但楚辞明显不想出手,陆老爷也不好强人所难。 楚辞觉得陆老爷想多了。 红叶想活命,就不会在解药上动手脚。 这会儿,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楚辞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回身地看向唐颖。 第609章 想劈了你 因爱生恨,足以让一个人疯狂。 楚辞并不觉得经此一事,唐颖会就此放下偏执。 “既然是自己一厢情愿,就不要责怨什么公不公平,陆少夫人还是认命的好,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不该肖想的人,也不要有什么妄念。” 当初,是李嬷嬷告诉她,她应该选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比宋孟好百倍,好千倍的如意郎君,让宋孟知道,没有他,她也能过得更好,她要让宋孟后悔,所以,她听从家里的安排,跟陆子游定了亲。 然而,当她得知宋孟和谭凝定亲,那些被她压制的不甘和嫉恨,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 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地不公平。 她求而不得,而他们却能恩爱白首,凭什么? 就好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让她不顾一切,千方百计地想要毁了宋孟。 如今,这一切,被楚辞说破了。 唐颖脸上挂不住,怒不可遏地骂道:“好大的口气!你算什么东西!” “你还能风风光光地做你的少夫人,不是陆家不敢休你,是今夜之事,我给陆老爷面子,我宋家一向护短,陆少夫人最好明白,再有下次,不止陆府的少夫人,就连唐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你也会失去,我这个人,向来喜欢说到做到,陆少夫人若是不信,咱们就试一试。” 楚辞说得漫不经心,唐颖却被她身上透出来的气势震得白了脸色。 楚辞见她脸色不断地变幻,问道:“陆少夫人是不是不服气?” 唐颖抿紧嘴角,不吭声。 但她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服气的模样。 “不服气也没办法,”楚辞笑了笑,“往后还有几十年呢。” 唐颖气坏了。 你确定,你是在敲打,而不是挑衅吗? “你知道我大哥为何不喜欢你吗?”楚辞问。 陆子游:“......”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唐颖讥嘲道:“我一个商户之女,如何能跟县令家的千金相提并论。” “你也不是全然毫无优点,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我大哥喜欢阿凝,也不是因为她的家世,但阿凝确实比你好千百倍,她长得比你好看,性子比你温柔,还端庄善良。” 猝不及防受了一万点暴击的唐颖:“......”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虽然你找不到像我大哥这么优秀的夫婿,但你有陆公子啊,你们还是很般配的。” 莫名觉得扎心的陆子游:“......” 唐颖气得眼睛都猩红了。 楚辞笑了笑:“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惜福,不然呢,会遭雷劈的。” 我特么现在就想劈了你! 在唐颖杀气腾腾,目眦欲裂的眼神中,楚辞悠然从容地离开了陆府。 马车上,宋孟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楚长大了,都能给大哥出气了。” “小时候,大哥护我疼我,以后,换我来保护大哥,谁欺负大哥,我就狠狠地欺负回去,还有二哥,”楚辞笑容明灿地握住了两人的手,“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二哥的。” 第610章 落荒而逃 夜色已深,堂屋里却是灯火明亮,大伙儿坐立难安,时不时地往门口张望。 直到兄妹三人回来,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宋孟心中歉然:“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就好。”阮氏和蔼道,“夜深了,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张氏还想听八卦,被宋廉拽走了。 赵氏和宋孟宋焦也回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阮氏和苏氏,还有撑着下颚,昏昏欲睡的宋小弟。 阮氏拍拍楚辞的手臂,慈爱道:“辛苦乖孙了,厨房里烧了水,洗漱完,赶紧去睡吧。” 阮氏最疼的,就是孙辈这几个小心肝,楚辞知道,她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阮氏今夜定是睡不着。 “唐颖因爱生恨,指使丫鬟毒害陆夫人,嫁祸给大哥,眼下已经都查清楚了,大哥没事了。” 阮氏叹了一口气:“早知是个祸害,当日就不该与唐家相看。” 苏氏柔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孟和阿凝定了亲,日后定是圆满如意,儿孙自有儿孙福,娘放宽心便是。” “是啊,阿奶只管享福,操心多了,容易老。” 阮氏被楚辞被逗乐了:“我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还不老?” 楚辞半是撒娇,半是哄道:“不老,阿奶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老。” 阮氏笑得合不拢嘴,捏着她的下巴,道:“家里啊,就属你嘴最甜。” 宋小弟小脑袋猛地点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最后一个字,揉着眼睛问道:“阿姐,你偷吃糖了吗?” “没有,”楚辞含笑道,“困了就去睡。” 宋小弟靠在她身上,眼睫半睁半闭:“我攒了好多的糖,都给阿姐,阿姐,我好想你。” 楚辞心中一暖,笑容更软了几分:“阿姐不是回来了吗?” “大哥定亲了,阿姐是不是也要定亲了?”宋小弟忽然问道。 楚辞脸颊一红:“还有二哥呢?二哥都还没定亲,哪有那么快轮到我。” “那二哥还是不要定亲的好。”宋小弟抱住了楚辞,“阿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你就不怕二哥和云大公子双双混打吗? 听着姐弟俩聊天,阮氏哭笑不得,催促道:“好啦,快回屋睡觉,别粘着你阿姐了。” “哦。”宋小弟松开楚辞,回屋睡觉去了。 楚辞也回屋了。 屋里静悄悄的,她点了灯,轻声掀开纱帐。 昏黄的灯光下,云大公子睡颜沉静,楚辞的心柔软了起来。 她趴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你今夜真是格外的听话。” 说着,扬唇笑了笑,倾身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见他没有醒来,又亲了亲,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深幽的眸子,半点都没有睡醒时该有的惺忪和迷蒙。 楚辞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我,我,我......” “我”了半天之后,她突然灵光一闪,拉起被子,就将云大公子兜头蒙住,然后落荒而逃地跑进浴室,利落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平复心中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第611章 轻车熟路 浴室里热气氤氲,楚辞泡在浴桶里,估摸着云烬差不多睡过去了,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浴室。 他闭着眼,呼吸清浅,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楚辞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 帐内都是他的气息,被窝里还带着他的温度,心跳蓦地漏了一下,楚辞睡在了榻边。 “躺那么外面,你不冷吗?”云烬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楚辞干干一笑:“怕吵醒你,你怎么还没睡?” 云烬看着她不说话。 楚辞往他身边挪了挪,等挨着他了,云烬才道:“等你。” 楚辞心中甜滋滋的,抿着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困了就先睡,我总会回来的。” “你不在,睡不着。” 楚辞微笑着伸出手指,轻轻地蹭着他的鼻尖,轻声道:“家里不同外面,你要克制一些,夜里别老翻墙,若是让阿娘撞见了,责骂两句倒也罢了,就怕阿娘觉得你轻浮,日后不让你进门了。” 帐内忽然静了下来,过了半晌,楚辞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便抬起眼。 云大公子闭着眼,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 楚辞却不信他真的睡过去了。 不喜欢听的,就装作睡过去没听见,类似的事情,云大公子又不是没做过。 蹭着他鼻尖的食指,轻轻一移,落在了他唇上。 解了毒之后,他的唇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透着一点淡绯。 楚辞玩心一起,逗他道:“阿烬,你应我一声,我就亲你一下。” 云烬抿着唇,没有说话。 楚辞眨了眨眼,嘟囔道:“真的睡着了吗?” 说罢,抬手去抚弄他的眼睫,云大公子皱了皱眉心,却仍未睁开眼睛。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楚辞收回手,也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间,有手臂环住了她,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随后,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她眉心。 楚辞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扯开他的衣带后,轻车熟路地滑进了他的衣襟里。 云烬身子一颤,深黑的眸色如漩涡一般,静静地凝视着她:“真想把你叫醒。” 楚辞也不知道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上次云大公子自己解开衣带戏弄了她一回,她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云大公子已经回去了,楚辞起来洗漱,穿戴整齐后,从案上拿了一个小锦盒去了苏氏屋里。 “阿娘,” 苏氏轻柔浅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想阿娘了。”楚辞抱着她笑道。 苏氏莞尔,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小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给阿娘的礼物。”说着,楚辞打开小锦盒,“阿娘喜欢吗?” 锦盒里,是一块姻缘石,色泽绚丽剔透,形似桃花。 “怎么想起来送阿娘这个?” “阿爹走了这么久,阿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听人说,这个姻缘石很灵验的,阿娘命定的那个人,一定还会出现的。” 脑海里浮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但也不过只是失神了一瞬,苏氏扬唇笑了笑:“你阿爹就是阿娘的命定之人,阿娘不孤单,阿娘有你们就够了。” 第612章 贴心能干 从一而终固然是好,但实在是太冷清了。 楚辞问道:“阿娘是不是担心阿奶不同意?” 苏氏摇头,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何,楚辞却能感受到一股伤然落寞。 “阿娘,” “等明年九月,你及笄了,就可以谈婚论嫁了,你成了亲,生了孩子,阿娘就是当祖母的人了,阿娘并不觉得孤单,真的。” 说到这里,苏氏落在楚辞身上的眸光更温柔了。 总觉得她还小,可一眨眼都快及笄了。 想着又娇又软的小心肝,要便宜云大公子,心口莫名一堵,十分不是滋味。 楚辞笑嘻嘻道:“阿娘这么瞧着我,是不是不舍得我嫁人?真的不再找一个,生个像我这么贴心又能干的小闺女吗?” 苏氏嗔笑道:“你现在连阿娘都敢打趣了,早早嫁人了才好。” 楚辞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阿娘是想阿爹了吧?我是不是很像阿爹?” 苏氏微微一笑,神色间,尽是缅怀之色:“眉眼像你阿爹,跟他一样,英气逼人。” 楚辞不禁道:“阿娘一定很喜欢阿爹。” 苏氏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你上次来信,说要建医馆,所以,要多呆一些时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娘。” 楚辞把萧明璟攻下西凉城重伤昏迷,她去万俟族求药的事情,简单地概述了一下。 至于那些危险的事情,她只字不提。 楚辞拉高衣袖,露出腕间的芙蓉珠,道:“族长觉得我跟万俟族有缘,便送给了我,还说我命格贵重,有彩凤之命,八成是卜卦的时候算错了。” 苏氏神色变幻了一下。 楚辞径直说着,并未察觉苏氏眼底的异色,等她抬头看过来时,苏氏脸上浅笑轻柔:“这手珠很漂亮。” “说是能趋吉避凶。” “那就别摘下来。” 楚辞“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不见奚儿?” 苏氏说道:“去找云小公子了。” “小姨,小姨,”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悦儿的喊声。 从院门到廊下,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得飞快,跨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后,风一般地冲过来,扑进楚辞怀里,一边拱,一边撒娇。 楚辞抱住她,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万一摔了怎么办?” “悦儿好想小姨,想快一点见到小姨,”说着说着,小悦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小姨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去找悦儿,是不是不想悦儿了?” “小姨不知道悦儿在铺子里,不然,昨日一定接你一起回来。” “我不知道小姨要回来嘛,我要是知道,就不去铺子了,我前日还在家里的。” 小悦儿有些懊恼。 要是不去铺子,她就能早一点见到小姨了。 之后,小悦儿一直粘着楚辞,连她去药山也紧紧跟着。 药山上,绿意盎然,村民们正在忙活,瞧见她过来,纷纷打招呼,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情。 他们可是听说了,这次的年礼,比中秋的节礼还要丰盛呢。 第613章 羡慕嫉妒 明州府地处南燕的最南端,即便是冬日,也很少下雪,加上村民侍弄得尽心,也没见有被冻坏的药草。 楚辞在药山上转了一圈,便回去了。 周中元清点完仓库里的药材,出来时,正好碰见她。 拱手见礼后,周中元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她。 楚辞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心中大致有数了,道:“等过了初五,去一趟杏花村找陈村长,再买一批药材回来,还有一些药膏药丸,还得多炼制一些。” 周中元一一应下。 吩咐完,楚辞牵着小悦儿往外走。 出了桃林,就见有辆马车停在大伯家门口。 小悦儿“咦”了一声,惊讶道:“家里来客人了呀?” 十有八九是陆老爷登门赔罪来了。 两人并没有进去,直接去往作坊。 除了猪肉,其他年礼都是提前就已经买好了的。 还跟上次一样,宋廉早早地就跟林大海约好,订了两头猪。 村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一年到头,少说也要送三四次的节礼,宋家生意越做越大,以后肯定也会招更多的工人,需要的猪肉也就越来越多,林大海这是要发了啊。 林大海咧着嘴角,从宋廉订猪肉那天起,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今日一大早,就请了杀猪师傅,杀了两头猪,再一条条切好,绑上草绳放进箩筐里,然后抬上牛车。 忙活完,林大海拉着牛车去作坊,一路上,不少村民都看到了。 虽然也有说酸话的,但更多的,是和林大海一样,咧着嘴,笑呵呵的。 因为,他们都有家人在作坊,或是醋坊和药山上工,知道宋家今日会发猪肉,置办年货的时候,就都没买了。 这过日子啊,还是要精打细算。 家里的娃,读书也好,娶亲也罢,真是哪哪都需要银子。 小孩子嬉嬉闹闹地跟在牛车后面,跟着林大海一起去作坊。 楚辞听到嬉笑声,便在作坊门口停住了脚步。 “阿楚回来啦,”林大海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指着箩筐里的半扇猪肉,道,“你家里人多,你三叔特意叮嘱,让我留半扇猪肉,等把这些猪肉搬进去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那就辛苦叔了。” 楚辞说着,搭了把手,帮着把箩筐从牛车抬下来。 林大海咧着嘴笑:“啥辛苦不辛苦的,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叔呢,叔还要多谢你呢,这两头猪,叔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两人抬着猪肉进了作坊,大伙儿都看了过来,立马有人过来搭把手,然后把牛车上其他的猪肉也抬了进来。 楚辞对林大海道:“等发了猪肉,我再把箩筐给叔送回去。” “几个箩筐而已,又不是啥金贵东西,到时候让大伙儿顺路捎回去就行。” “那行。” 出了作坊,林大海又赶着牛车,把半扇猪肉送去宋家。 大伙儿看着地上那一箩筐一箩筐的猪肉,两眼直发光,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不止作坊这边期待着发年礼,就是醋坊和药山那边也是铆足了劲,都想着早点把手里的活儿干完。 第614章 发放年礼 今日收工得比较早,下晌的时候,忙完手上的活儿,大伙儿里里外外清洗了一番,再归置好东西。 在醋坊和药山上工的村民也过来了,那么多人,作坊根本呆不下,大伙儿便到作坊外的空地上。 平常不觉得,这会儿全聚在一起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有桃花村的,也有附近几个村子的。 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不禁暗暗咂舌。 “这么多人呀,阿楚丫头也太本事了!” “可不是,谁家小姑娘能养活这么多人?” 然而,楚辞心里想的,却是明年要不要把作坊和醋坊再扩建一番。 她刚才进作坊的时候,就觉得作坊有些挤,不过,这事也不急。 等年后空闲下来了,再和宋孟宋廉好好商议一下,毕竟,作坊和醋坊都是两人在管理,比她更了解情况。 人都到齐之后,李老爹和宋廉拉着牛车过来,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不论是猪肉,还是桂圆核桃红糖,对于乡下人家来说,都是精贵的东西,平常根本舍不得买。 但没想到,居然还有布。 宋家送的可不是什么粗麻布,那可是细棉布啊!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阿楚丫头,你这也太大方了,这么多东西可要不少银钱呢。” “快过年了,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楚辞笑吟吟地说道,拎着东西,和宋廉一起把东西分到每个人手上,小悦儿也欢欣地跟在两人身后。 她人小,小胳膊小腿的,两手拎着红糖,吭哧吭哧地来回跑,帮着一起发年礼。 那些妇人摸着手里的布,笑得合不拢嘴。 棉布柔软厚实,这么大一块,都能给家里的娃做两身衣服。 看大伙儿那么高兴,楚辞也高兴。 发完年礼,便开始发工钱,大伙儿又激动了。 工钱一领到手上,顾大贵懵了:“阿楚,你是不是发错工钱啦,咋还多了一两银子呢?” 说着,就要还回去。 楚辞扬笑道:“没有发错,这一两银子是奖励大家的,今年大家都辛苦了。” “啥?还有奖励?” 人群里,再次沸腾起来,大伙儿都高兴坏了,等银子领到手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跟做梦似的。 有人忍不住想要掐了一下大腿,然而还没开始拧,大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那人嗷嗷大叫起来,瞪着旁边的人,道:“你掐我干啥?” “我太高兴,掐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啊哈哈......” 人群里一阵哄笑。 领完工钱,大伙儿并没有马上走,感激道:“以后,咱们一定好好干,阿楚丫头,谢谢你!” 能在宋家上工的,都是憨厚本分的人,做事勤勤恳恳,一直以来,楚辞也很感谢他们。 虽然每人多发了一两银子,但有些东西,不是银子能衡量的。 相信从今往后,大伙儿会更努力,也会更尽心。 大伙儿提着年礼,欢欢喜喜地回家了,顾大贵和王氏走在了最后。 第615章 有动静呢 王氏问道:“阿楚,狗娃咋样了?” 楚辞抿唇一笑:“我上次在明州城见过他,长高了,也长壮了,婶子放心吧,他很好。” 王氏一听他还在明州府,稍稍宽了心,但也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王氏又问道:“他以后会上战场吗?” 这事,还真不好说。 要是战事吃紧,像狗娃这样的新兵蛋子,操练了小半年之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吧。 楚辞斟酌了一下,说道:“眼下,两军休战,狗娃应当还在明州城外的军营里,婶子也不用太担心,萧侯爷爱兵如子,不会让手下的将士去送死的。” 王氏忧心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一心想要建功,我就怕他上了战场后,拿命去拼,咱们乡下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要那功名作甚?” 自从狗娃从军后,王氏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鬓边都长了不少白头发出来。 楚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轻声道:“过了元宵节,我要回明州城,婶子若有什么都东西要捎给狗娃,我帮婶子送过去,顺便让狗娃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王氏目光一亮:“狗娃长高了,我得给他再做几身衣服,阿楚,多谢你了。” “婶子客气了。” 王氏和顾大贵走后,楚辞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宋廉手上:“今年也辛苦三叔了。” 侄女儿孝敬他的,宋廉也没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等会儿,三叔把账本给你送过去。” “嗯,好。” 没多久,宋廉就把账本送过来了,小悦儿见她在忙,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去找宋小弟和云澈玩了。 账本有些多,夜里,楚辞点了灯,继续核算。 烛火忽地跳跃了一下,一道“吱呀”轻响后,木窗一开一合,云大公子利落地翻窗进来。 楚辞放下手中的账本,眉梢一挑:“你就不怕阿娘打断你的腿吗?” 云烬淡淡地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账本太多,我想尽快核算完。” “窗户都没落闩,还说不是在等我?”云烬眸光灼灼地看着她,“惦记我就直说,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楚辞扶额。 她就应该把所有的窗户都钉死! “家里人多,你经常翻窗进我房间,要是让人瞧见了......” 云大公子衣袖一拂,案上的烛火灭了。 他一把将楚辞拦腰抱起,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道:“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你刚才说什么?” “......” 默了默,楚辞道:“家里人多,你翻墙进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看见了。” 黑暗中,云大公子勾着唇角,“嗯”了一声。 上了榻后,心满意足地将她抱进怀里。 “阿烬,” 楚辞刚一开口,他的唇就覆了上来。 楚辞咬了下去。 “阿楚,疼。”云大公子委屈了。 楚辞咬着牙:“你别太过分!” 云烬一脸茫然:“不是你说要小心一些吗?外面有动静。” “那是风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云大公子“哦”了一声后,在她唇上亲了亲:“那睡吧。” 麻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占我便宜! 第616章 云烬提亲 今日是除夕,天还没亮透,村里就已经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 阮氏说了,今年一家人一起过年。 一大清早,赵氏和宋染一人提着一篮子的菜,就过来帮忙了。 没多久,张氏也来了。 张氏不作妖了以后,阮氏看她也觉得顺眼多了。 年夜饭有阮氏她们忙活,楚辞看了一上午的账本,差不多也都翻完了。 然后,宋染又抱着一大撂过来:“这些是醋坊和家居铺子今年的账本,你有时间就看一看。” 楚辞点了点头。 想着醋坊都是宋染一人在打理,她除了贡献几个方子,还真是没有出过一分力,便想把分成调一调。 宋染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当初说好的,一人一半,不论将来如何,都不会变,说起来还是大姐占了你的便宜。” 那句“你七我三”就这么哽在了喉头里,楚辞笑了笑:“听大姐的。” “这些账本,你先看着,若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我们回头再核算,我去厨房看看。” “嗯。” 看完作坊的账本,楚辞去找宋廉,商量作坊扩建的事情:“作坊左侧的那块空地够大,三叔觉得如何?” 宋廉道:“这事,我和阿孟商量过了,挨着原先的作坊再建一个,建好之后,把中间的墙拆了,原本想着等过了年,再和你说的。” “那这事就交给三叔了,作坊扩建之后,再请两个小管事,以后工人越来越多,多两个人帮忙,三叔也能轻省些。” 楚辞重提请小管事的事情,这次,宋廉没有再拒绝,笑呵呵道:“好,三叔听你的,人选的事,到时候我和阿孟再商议商议。” “嗯。” 宋小弟跑了进来:“云大哥和二哥写了对联,阿姐,我们一起去贴对联吧。” “好呀。” 贴完对联,宋小弟又拉着她一起去廊下挂灯笼,整个宅子瞬间都变得喜庆起来,伴着几个小萝卜头的欢笑声,热闹得不行。 天色暗下来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着年夜饭,几个小萝卜头吃撑了,齐齐打了个饱嗝,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这时,村里有人在放爆竹。 大伙儿的日子如今都好过了,所以,不少人家都买了爆竹,一声接一声,连山脚这边都听到了。 几个小萝卜头瞬间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地催促晏九把烟火搬出来。 长了一岁,胆子也肥了不少,宋小弟和云澈一人拿了一个火折子,就要去点引线,看得阮氏眉心一跳,一个劲地叮嘱两人要小心些。 “砰砰”几声后,夜空中炸开一片绚丽的焰火。 “哇!好漂亮,好漂亮!”小悦儿拍着手,兴奋地嚷道。 宋小弟和云澈比她更兴奋,点燃了一个又一个,连宋凌都忍不住点了一个。 一束束焰火绽放开来,那些五彩绚烂的光火,几乎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等放完了烟火,一家人又回到屋里守岁。 云烬跟阮氏提亲了。 第617章 提亲被拒 别说宋家人,就是楚辞也愣住了。 屋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从宋孟到宋焦,再到宋小弟和宋凌,一个个凝着眉头,突然就看云大公子不顺眼了。 小悦儿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提亲,她有些茫然。 但见舅舅们一副想把云大公子摁在地上暴揍一顿的架势,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小姨,你快藏起来!”小悦儿张开小胳膊,将楚辞藏在身后,紧张地看着云大公子,“你不要抢走小姨!” 云烬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意温暖柔和:“悦儿是不喜欢我了吗?” 云大公子送了她好多新奇好玩的玩意儿,她其实是很喜欢他的。 小悦儿纠结了半天,小眉头都要拧成一团了:“但你要抢走小姨!” “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我和你小姨都是悦儿的,怎么会和悦儿抢呢?” 小悦儿看看云大公子,又看看自家的几个舅舅,道:“你说谎!舅舅都想揍你了!” 云大公子:“......” 舅舅们:“......” 楚辞“噗哧”一声笑了,阮氏也忍不住想笑,氛围瞬间变得轻快了许多。 宋焦撇了撇嘴,对云大公子那真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阿楚还小,你急什么?” 云烬对宋家的几个长辈说道:“之前,我与阿楚商议好了,由我入赘宋家,阿奶和伯母若是不反对,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等阿楚及笄了再完婚。” 云大公子长得俊,对乖孙也好,最重要的是,他肯入赘宋家。 成婚后,乖孙不必伺候公婆,也不怕有妯娌刁难。 阮氏心里一万个满意,却没有立马答应。 她沉吟了一下,道:“婚姻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乖孙的亲事,你父母可曾同意?他们可会允许你入赘?” 云烬道:“家父早逝,外祖家已将母亲接回娘家,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 云王府覆灭后,长公主就回了长公主府,这话没毛病。 阮氏听后,心疼得不行。 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又走了,还要拉扯弟弟,真是太不容易,太可怜啦。 就在阮氏快要松口的时候,苏氏淡淡道:“阿焦说得对,阿楚还小,不急,定亲一事,等她及笄了再议。” 说着,侧眸看向云大公子:“不论过去之事如何,她始终都是你的母亲,总该与她知会一声,我不想日后阿楚受半点的委屈。” 云烬抿唇道:“我会跟她说的。” “你与阿楚两情相悦,也不急于这一时,不论最后,是你入赘,还是阿楚嫁入云家,只要阿楚过得好,都没什么所谓。” 云烬曾经说过,灭门之恨,下毒之仇,不敢忘,亦不可忘。 如今,他虽解了毒,可他与谢家的仇怨还未了结。 再者,云王府虽然是覆灭了,可云烬是皇族宗亲,他和楚辞的婚事,又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云大公子这个未来女婿,说满意也满意,说不满意也万分的不满意。 可苏氏没有拒绝。 是因为楚辞喜欢他。 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不该有遗憾,认定的事情,哪怕波澜万千,哪怕生死难料,只要有人共赴,又有何惧。 第618章 这不公平 之后,定亲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起,大家又一同守岁。 几个孩子年纪小,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阮氏年纪大了,过了子夜后,也有些熬不住,便带着几个小萝卜头回屋去睡了。 回屋前,对着楚辞几兄妹说道:“你们也回去歇着,年轻人别把身子熬坏了。” 兄妹几人便各自回屋了。 楚辞一走,云烬带着云澈也走了,然后,没过多久,又翻墙进来。 堂屋里,宋礼和苏氏几人正说着话,没听见云烬翻窗的动静。 楚辞从榻上坐了起来,笑盈盈地从枕下摸出一枚铜钱,放进云烬的手心里:“给你的压岁钱,新年快乐。” 铜钱上系了红绳,寓意着平安喜乐,无灾无恙。 唇角笑意微漾,云烬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随后又落在鼻尖,最后噙住了她的唇。 今夜提亲被拒,楚辞有心安抚他一番,双手攀上他的肩,温柔地回应着他。 许久,云烬放开她,低哑浅笑:“新年快乐。”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新年礼,更让人春心荡漾得了。 楚辞抱住了他,微笑道:“阿奶和阿娘只是舍不得我,不是不喜欢你,再过几月,我就及笄了,你再来提亲,阿娘一定会答应的。” “我没有不高兴,但你这样在意我,我很高兴。”云烬心中一阵柔软,抚着她的秀发笑道。 楚辞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提亲一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云烬道:“我跟你说了。” 楚辞讶异:“有吗?” 云烬颔首,“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楚辞狐疑地看着他。 云烬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我们回清河县当夜,在客栈里,我问了你,你答应了。” “为什么我全无印象?” “我骗你做什么?” 楚辞仔细一想,觉得云大公子确实没必要骗她,但也定然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不然,她怎么会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楚辞微垂着眼睫,眼中犹疑未定,似是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云烬拉高被子将她裹住,凝视着她道:“想问什么?” 楚辞默然了片刻,才问道:“听阿娘的意思,是想让长公主来提亲,你,你要回长安了吗?” 提起长公主,云烬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我会写信跟她说的,她来不来,同不同意,我都要娶你。” 楚辞纠正他:“是我娶你。” 云烬唇角微扬,扶着她的肩头笑道:“是,是你娶我。” “阿烬,” “嗯?” 楚辞觑着他的神色,缓缓道:“长公主揭发云王府谋逆一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这根本就与她无关,是她身边的人所为。” “是她所为,还是她身边的人所为,没有区别,因为她,父王才会背负骂名,死得屈辱,因为她,云氏一族才会覆灭,阿澈才会失去至亲。” “她是你的母亲,是在这世上,除了阿澈之外,你唯一的至亲,如果真的是她身边的人做的,便不能把所有的罪和错都怪在她一人头上,这对她不公平。” 第619章 这个心结 云烬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楚辞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坦白道:“是我让十三去查长公主的,当年,给陛下通风报信的人是姜嬷嬷,不是长公主,阿烬,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你同情她?” “你失去了父王,她呢,她不止失去了丈夫,还失去自己的儿子,她的痛并不比你少,我是为了她,却也不是为她,越是在意一个人,才会恨得越深,阿烬,你其实很在乎长公主,只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 云烬淡冷着神色,没有说话。 楚辞想解开他的心结,但她也知道,这个心结,除了云烬自己,旁人没有办法。 但她想帮他。 “天机阁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既然查到了,那必然是事实。” “事实又如何?前事如尘,身死魂散,岂有重来之日?即便不是她揭发的,可云氏一族是因她而亡的。” “阿烬,” 云烬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是燕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我恨母亲,但我更恨他,想要赢他,想要为云王府翻案,我得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所以,他不能有软肋。 在乎的人多了,就容易受制于人。 他越是恨长公主,燕帝就会越怜悯长公主。 楚辞说得没错,越是在乎一个人,才会恨得越深,有些恨,能让一个人,活得更好。 所以,这个心结,他不想解,也不必解。 楚辞显然也想到了,问道:“你就不怕,有一日,我也会成为你的软肋的吗?” “你不一样。”云烬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有你,我才能更强大。” “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人牵制你的一颗棋子,我们说好的,万千风雨,携手共赴,但我不会逞能,玩不过,我就跑,反正,我也还是个小姑娘,不丢人。” 云烬眼底浮起笑意:“丢人也不必在意,我的女人,我看谁敢笑话。” “但他们私底下一定会嘲笑你的。” “他们是嫉妒我。” “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有一个这么聪慧机灵的小娘子。” 楚辞高兴地放声大笑,笑了两声之后,意识到阿娘和大伯他们还没睡,连忙捂住嘴。 云烬宠溺一笑:“不早了,睡吧。” 楚辞点了点头,道:“明早你起来的时候,记得要叫我哦,我想我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好。” 虽然睡得晚,但天一亮的时候,楚辞还是醒了过来,摸了摸身侧,暖乎乎的,云大公子还在。 楚辞唇角刚一扬起,就听到云大公子的调笑:“你到底有多惦记本公子,嗯?” 楚辞这才发现,她摸的居然是云大公子的胸膛。 难怪那么暖和呢。 脸颊红了红,楚辞道:“谁让你把衣带解了。” 小没良心的,到底是谁把衣带扯了? 不过,也得庆幸,幸好楚辞扯的是衣带,而不是裤带,不然...... 云大公子的脸,红了。 第620章 满眼控诉 楚辞摸了摸他的脸:“阿烬,你的脸好烫,你脸红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云烬淡淡地睨着她,随后眸光一垂,落在她手上。 楚辞的手就像着了火一般,连忙从他胸口上收回来,还往外侧挪了挪。 “你想要直说便是,本公子还能不给?反正,你垂涎本公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要是按耐不住,你......” “你闭嘴!”楚辞差点跌下了床榻,脸颊红了又红,恼道,“明明就是你戏弄我,你还恶人先告状!” “所以,你是恼了?” “我不应该恼吗?”楚辞瞪着他,气闷道,“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恃美生骄。” 云烬好整以暇地含笑看着她。 她生气的时候,就像是炸了毛的小奶猫,凶巴巴地,却又十分地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撸一把。 云烬倾身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亲,随即,把玩着她的衣带:“这衣带,不论是你扯开的,还是我扯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轻薄我了。” 楚辞忽然生出一种将他踹下床榻的冲动,但她不敢动,她怕她动了,云烬就把衣带给扯开了。 好在,云烬把玩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我知道你不是始乱终弃的那种人,时辰不早了,再不起来,阿娘就该推门进来啦。” 你还知道,等会儿阿娘要来叫门啊! 还有,你这一口一个阿娘,是不是叫得太顺口了些? 我还没娶你呢! 云烬拿过衣架上的衣服,给楚辞穿戴整齐后,张开手臂:“阿楚,你帮我穿吧。” 自己撩拨的男人,就是哭着也要宠下去! 楚辞帮他系好腰带,又穿上外袍,云烬抱了她一下:“谢谢娘子。” 楚辞心口一热,不由笑了,然后,看着他翻窗出去了。 云烬站在窗外,朝她清朗一笑,才把窗子关好。 云大公子前脚刚走,后脚苏氏就来敲门了:“阿楚,你起来了吗?” “嗯,起来啦。”楚辞立马打开门。 苏氏笑道:“起来了,就赶紧出来吃早饭。” “阿娘吃了吗?” “等你和奚儿一起。” 楚辞见她去敲宋小弟的房门,问道:“奚儿还没起来吗?” 宋小弟一向都起得很早,起来之后,会去云家,和云澈一起跟着晏九习武。 “昨夜睡得晚,今日起不来了。”苏氏说着,推开屋门。 还没进内室,就听到他的小呼噜,楚辞忍俊不禁,脑子里浮现出他四仰八叉的睡姿。 果然,他不止踹开了被子,一只脚还挂在榻边。 要不是屋里有火墙,准得着凉。 “奚儿,起来啦。” 楚辞摇晃了他几下,宋小弟哼哼唧唧,翻个身又继续睡。 楚辞干脆把他拉起来:“都快辰时了,快起来。” 宋小弟眼睛都没睁开,软软地靠在她怀里,难得地撒了个娇:“今日又不用上学,我再睡一会儿,阿姐,我困。” “等下,就会有客人来拜年,你还在被窝里像话吗?” 挣扎了半晌,宋小弟才缓缓睁开眼睛,满眼的控诉。 第621章 太不诚恳 宋小弟双手抱胸,哼道:“人家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阿姐,你这媳妇还没娶到手呢,你就不要弟弟了!” 楚辞好笑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小弟说得有理有据:“昨夜,云公子提亲被拒,我没有替他说好话,阿姐生我气了。” “我没有。” “阿姐,你都会说谎了!” 宋小弟一副“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你骗不了我”的表情,还很痛心地捂住了胸口。 阿姐她真真是学坏了! 第一次觉得,这弟弟不能要的楚辞:“......” 苏氏拿了衣服过来,戳了戳他的小脑门:“小孩子操那么多心,小心长不大。” 宋小弟心事重重地叹道:“我就这么一个阿姐,长不大也得操心。” 苏氏又好气,又好笑,催促道:“快穿好衣服,洗漱吃饭。” 虽然宋家的膳食一直都很丰盛,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更丰盛了一些。 昨夜,宋礼等人守岁守了大半夜,今日一大早就过来拜年了。 几个小萝卜头收了不少的压岁钱,楚辞也收了不少,但也发了不少。 她如今也算是大人了,除了给宋小弟等人发压岁钱,家中的长辈也不能落下。 乖孙孝敬的,阮氏笑呵呵地收下了。 没过多久,村长就带着家里的几个小辈过来了,陆陆续续地,也有不少村民来拜年,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 初二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自从苏氏嫁进宋家,就没再回过娘家,而阮氏,在宋老头和宋义死后,也跟娘家断了来往。 那一年初二,阮氏带着家中小辈回娘家拜年,临近吃午饭的时候,阮家忽然来了客人,堂屋里坐不下,阮家人就让阮氏一行人先回去了。 所以,从那以后,阮氏就甚少回娘家。 那时候,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娘家人也不稀罕,就这么慢慢地断了往来。 所以,初二这日,大家都没出门,云烬带着云澈来了。 教坏阿姐的人又来了! 宋小弟哼了一声,撇开脸,那真真是很不待见云大公子。 云烬拿了一本棋谱出来,悠然笑道:“听阿澈说,你喜欢下棋,我这正好有本棋谱,你拿去看看,有不懂的,问我。” 宋小弟眸光顿亮。 这个姐夫,他又认了! 收下棋谱后,宋小弟一脸正色道:“姐夫还没娶到手,阿姐可不能大意哦。” 楚辞傻眼了:“......” 你就这样被搞定了? 说好的,就算长不高也要操心的呢? 太不诚恳了! 云澈很有眼色地拉着宋小弟进屋下棋了。 楚辞没好气地瞪着云烬,哼了哼:“你倒是很会收拢人心!” 云烬的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因为我哄奚儿,阿楚吃醋了?” 楚辞翻了个白眼,木着脸道:“才没有!” “我就知道,阿楚是个大气的小姑娘,怎么会拈酸吃醋呢?”云烬赞赏地笑望着她,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楚辞问道:“可惜什么?” 第622章 就给忘了 云烬道:“我本来想着,要是阿楚吃醋了,我就好好哄一哄,眼下看来,是不必了。” 莫名心梗的楚辞:“......你打算怎么哄我?” “你不是没有吃醋吗?” “我是没有吃醋,可是,可是,你既然提起了,我好奇。” 云烬在廊下的小案旁坐下,倒了一盏热茶淡饮。 楚辞急了:“你真不哄我了?” 云烬垂着眸,淡淡道:“你刚才说你没有吃醋,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就给忘了。” “忘了?” “嗯,忘了。” 楚辞在他身边坐下,一瞬不瞬地瞧着他:“我要是吃醋了,你还能想得起来吗?” 云烬唇角一勾,端着茶盏送到唇边,遮住了扬起的笑意,淡声道:“或许吧。” 其实,楚辞并未吃醋,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小萝卜头吃醋。 但云烬这么撩拨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醋一醋。 “奚儿现在更愿意亲近你,你随便哄一哄,瞧把他高兴的,连我这个阿姐都不要了。” 云烬讶然,似乎又有些黯然:“你是吃我的醋啊?” “啊,不,不是,我还吃奚儿的醋,”楚辞连忙找补回来,“你对奚儿,比对我好,你知道奚儿喜欢下棋,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说着说着,当真就有些幽怨了。 云烬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她道:“谁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楚辞眼睫一抬,也看着他。 云烬又拿了一本书出来:“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特意让人搜罗了这本书。” 《驭夫宝典》!!! 楚辞看着书封上的这四个大字,先是嘴角抽了抽,随后,心下好奇,云大公子怎么会搜罗这种书籍。 说是驭夫秘笈,可翻开之后,全是教人如何讨男人的欢心,更确切的是,如何讨他的欢心。 楚辞举着手里的书,咬着牙问道:“这就是你让人特意搜罗的?” 当她瞎吗? 这明明就是他的字迹! 她会连自己男人的字迹都看不出来吗? 阿楚生起气来,当真是赏心悦目。 唇边笑意微现,云烬又掏出一本:“刚才拿错了,这本才是。” 楚辞瞧了一眼,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小脸发热发烫,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玉女心经》!!!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你......你......” 就在楚辞要把书砸他脸上,再骂两句“登徒子、浪荡子、不要脸”之类的,云大公子含笑道:“这是一个叫玉娘的女大夫写的医书。” 这是医书? 楚辞愣了一下,翻开一看,果然是医书。 云烬又道:“玉娘擅长妇人之疾,你不是正缺这方面的女大夫吗?有了这本医书,不论是药王谷的女弟子,还是温大夫,都会有所助益的。” 楚辞默了默,又默了默,云烬见她许久没有说话,道:“你刚才,是以为这是什么不正经的书吗?” 楚辞忽然气短,垂下目光,道:“我没有。” 云烬笑道:“我们还没成婚呢,我怎么会送你那种书?” 所以,我们成婚了,你就会送我那种书? 第623章 胖太快了 玉娘不愧是女医圣手。 医书分为八卷,前四卷论妇科病,包括月经、带下、前阴、**诸病,后四卷论产科病,按照妊娠、将产、难产及产后分类,逐项讨论了病因、病机及临床所见,内容颇为丰富。 当中还提到少女着重补肾、中年着重调肝、绝经期着重理脾。 廊下静寂,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少女神色沉静,对着手中的医书,正看得入迷。 云烬一手托腮,一手端着茶盏,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阿楚认真的模样,也极为的赏心悦目。 他喜欢的人,不论是何模样,都是极好看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就是云大公子。 茶炉里水雾氤氲,响起沸腾之声,云烬舀了盏热茶,推到楚辞面前:“先歇一会儿。” 楚辞意犹未尽,眸底的光如日色耀眼:“玉娘前辈还活着吗?” 云烬摇了摇头:“百余年前,便已过世了。” 楚辞颇为惋惜,端起茶盏送至唇边,轻轻地吹了吹,眉梢忽然扬了起来。 她侧首去看云烬:“这不是你寻常喝的茶。” 云烬笑了一声:“前两日,云一派人送来两罐云雾茶,喜欢吗?” 盏中的茶汤明亮清澈,滋味醇厚甘甜,香幽如兰,楚辞笑着赞了一句:“好茶。” 云烬又为她添了一盏茶。 这时,许氏过来了,朝两人行了礼,道:“小姐,云州祁府的管家求见。” “云州祁府?”楚辞微愣了一下,随后又想起来了,对许氏道,“把人请去前厅吧。” 去年花神节的时候,她助谭远破了案,救了万夫人后,一时名声大噪,世人奉她为神医,有很多人上门求医,其中便有祁夫人和小懿儿。 她记得祁夫人说过,她们来自云州城祁家。 云州城到桃花村要十来日的路程,祁管家这时候登门,应该是年前就出发了,不知为了何事。 楚辞进了大厅,就见厅里堆满了礼物,她看了一眼后,目光便落在了祁管家身上,微笑道:“小懿儿和祁夫人可还好?” 祁管家恭声答道:“劳姑娘挂记,夫人和小公子都很好。” 楚辞问:“祁管家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祁管家拱手道:“年节期间,府中事务繁多,夫人抽不开身,便命老奴前来替她向姑娘拜年。” “祁夫人有心了。” “姑娘救了小公子,是祁家的大恩人,公子和夫人一直感激于心,夫人说了,等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定要去云州游玩,小公子也很惦记姑娘。” “好,等我得空了,定登门拜访。” 楚辞也回了礼,让祁管家带回去。 接下来,不是有客人上门,就是他们出门做客,宋小弟胖了不止一圈,就连楚辞,也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宋小弟看着圆滚滚的小肥肚子,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阿姐,我衣扣扣不上。” 年前刚做的衣裳,这才几天就穿不下了,楚辞戳了戳他的小肚皮:“你这胖得也太快啦。” 宋小弟不服气:“明明是阿娘把衣服做小了!” 第624章 顶撞长辈 这甩锅甩得,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楚辞觉得有些好笑,道:“吸口气,把小肚子收一收。” “哦。”宋小弟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小脸一下子就憋红了,“阿姐,扣上了没有?我憋不住啦,你快点。” “好了。” 楚辞帮着他把衣扣扣上了,宋小弟一放松,直接把衣扣崩飞了。 宋小弟:“......” 楚辞无情地大笑起来。 “不许笑!” 宋小弟又羞又恼又难为情,气得跺脚,然后楚辞就听到有什么撕裂的声音。 宋小弟僵住了。 楚辞脸上的笑意也顿了一下,随即又是新一轮的无情嘲笑,简直笑出了一排鹅叫。 宋小弟捂着自己的小屁屁,小身子绷得紧紧的。 难以接受自己居然把裤子给崩坏了! “阿娘,阿姐笑话我!” 苏氏带着改好的衣裳进来,嘴角忍着笑意:“快换上吧。” 宋小弟抱着衣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浴室。 换完出来,还无比的气闷幽怨。 阿姐实在是太坏了。 他那肉嘟嘟的小拳头,啊不,是威风凛凛的小拳头,都快忍不住啦。 初六这日,又有客人前来。 阮氏看着不请自来的阮家人,脸色瞬间就淡了下来。 “大妹,你这是发了啊,都住上这么气派的房子了,乔迁的时候,咋不通知大哥?” 阮老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眼底的贪婪真是掩都掩不住。 底下的小辈也不喊人,见着桌上的糕点,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地都是糕屑。 胡氏也不训斥,要不是顾忌脸面,她都想抓一块塞进嘴里。 那些糕点,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多精致可口。 目光艰难地从糕点上移开,胡氏抓着楚辞的手:“这是阿楚丫头吧,长得可真俊,这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了,我都不敢认。” 胡氏是阮老头的婆娘,阮氏的娘家大嫂,与阮氏同岁,看起来却比阮氏老了许多。 胡氏脸上虽带着笑,却不见有多真诚,楚辞将手抽了回来,淡淡地喊了声:“舅奶奶。” 胡氏笑呵呵地应了声,扭头对阮氏道:“大妹啊,这么多年,你也不回去,我们都念叨着你呢,这不,见你初二没回来,我和你大哥带着家里的娃儿来看你了。” 什么念叨她,是见宋家如今富贵了,巴巴地地贴上来,想打什么歪主意才是。 阮氏都不想搭理她,宋焦不客气地怼了过去:“阿奶向来疼我们,见不得我们挨饿,舅爷家那么远,一来一回得饿一天呢。” 胡氏脸色一僵,讪笑道:“哎哟哟,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阿焦还记着呢,都怨我忙昏头了,以为都是一家人,大妹不会计较。” 阮老头也不悦地板着脸,训斥道:“阿焦啊,你可是读书人,你们书院的夫子就是教你这么对长辈的吗?” 楚辞不冷不淡地呛了回去:“二哥有什么失礼之处,自有大伯管教,就不劳舅爷操心,何况,二哥也没说什么,倒是舅奶奶,话里话外,都说我们宋家刻薄计较。” 第625章 阮家心思 一个女娃娃也敢顶撞长辈,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这要是在阮家,早大耳刮子呼过去了。 可惜啊,楚辞不是阮家的小辈,不是她想教训就能教训的。 胡氏被呛得心窝子疼,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只得压下怒气,赔笑道:“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阿楚丫头,你可别往心里去。” 阮老头却还想说教,肃着脸道:“大妹,你怎么教小辈的,一个个的,也太不像话了!” 阮氏木着脸,道:“我怎么管教小辈,那都是我宋家的事情,且不说,家里的生意都阿孟在打理,阿焦又是秀才,就是乖孙,整个清河镇都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到了大哥眼里,我宋家的小辈就那么碍眼了呢?” 阮老头被噎了下,瞪着眼还想训斥,胡氏连忙扯了他一下,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阮老头黑着脸,对宋孟道:“既然家里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你给安排安排,让大郎在作坊里当个管事。” 真是好大的脸! 张氏可不是软性子,当即就道:“当家的接管作坊后,尽心尽力,可没出半点错,舅舅你这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要抢走当家的活儿,你这是要断我家活路啊。” 这话就刺心了,阮老头万分恼怒,斥道:“长辈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既然老三在管着作坊,那不是还有醋坊、铺子,随便给大郎安排一个就是,用得着赤急白脸的,没规矩!” “两家十几年没来往了,我就说呢,舅舅今天怎么来了,原来是打作坊和铺子的主意,那些可都是阿楚的心血,舅舅就不怕晚上我爹和我二哥一起去找你?” 张氏气得够呛,怼起来,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除了阮氏,这么多年,论吵架,谁能吵得过她? 阮老头大怒,抡起胳膊就要打人,宋廉脸色猛地阴沉起来,还不待他把张氏拉到身后,楚辞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碎了。 阮老头扬起来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看楚辞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一个女娃娃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气势? 阮老头心慌地咽了咽口水,忙把手收了回来。 手里的碎茶盏,楚辞闲闲地搁在一旁,淡淡道:“什么不要脸的人,我都见过,打作坊主意的,也不止舅爷一人,舅爷真心实意地来拜年,我们宋家自然是欢迎,但舅爷要是想倚老卖老,呼喝打骂,我们宋家也不是好欺负。” 阮老头想掌掴张氏,没打成。 楚辞的这一番话,却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老脸上。 阮老头的脸色一阵涨红,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不禁怨恨地剜了一眼楚辞。 “你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脾气咋还这么急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胡氏数落了阮老头一顿,又对阮氏赔笑道,“你大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就想你帮衬着点家里,没别的意思。” 阮氏冷淡道:“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的。” 第626章 忘恩负义 胡氏叹了一口气,开始哭穷卖惨:“这些年,家里的收成一直都不太好,勉强能糊个口,除了大郎成了亲,二娘和三郎的亲事都还没着落呢,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再耽搁下去,可就不好说亲了。” 阮氏看了眼娘家的几个子侄,就见阮二娘偷偷地瞧着宋焦,那含羞带怯的目光,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而阮三郎更是放肆,直接往宋染身边凑,要不是有宋孟和宋焦在,估计他还想黏上去。 阮氏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楚辞见自家阿奶气得浑身发抖,淡冷着神色问道:“你家娶不上媳妇,与我家何干?” 胡氏被噎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楚辞眸光转过去,冷声道:“再敢往我大姐和二哥身上瞧,挖了你们的眼睛。” 阮二娘吓得脸色发白。 阮三郎也变了脸色。 自从楚辞抬手捏碎茶盏之后,阮家人心里都有些发怵。 但胡氏不死心。 “阿染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个娃,亲事也不好说,她虽然大三郎许多,但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大妹,” “你给我闭嘴吧!”阮氏忍无可忍了,“阿染想说亲,多的是富家公子来提亲,阮三郎算哪根葱,也敢惦记我大孙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排队也轮不到他!” “癞蛤蟆!”小悦儿气冲冲地瞪着阮三郎。 气得想打人的阮三郎:“......” 阮老头气昏了头,张嘴就道:“一个破鞋,三郎肯娶她,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好歹的东西......” “啊......” 阮老头话还没说完,一个大耳刮子就狠狠地抽在了阮三郎脸上。 阮三郎被打懵了:“你打我干什么?” 楚辞眸色淡冷得有点可怕,她淡淡地阮老头说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侮辱我大姐,说一个字,我抽他一耳光。” 阮家若是本分做人,帮衬一下也没什么。 可偏偏心思不正,又太过贪心,竟然想把宋家占为己有。 阮氏半点都不想再与阮家有什么往来,冷着脸道:“从今往后,我跟阮家没有半点关系,赶紧给我滚!别脏了我家的地!” “你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贱货,你忘了阮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了吗?” 阮老头骂骂咧咧的,楚辞眸光一冷,几个大耳刮子“啪啪啪”地呼在阮三郎脸上。 阮三郎简直要崩溃了,一边惨嚎,一边叫骂:“啊......别打了!别打了!老不死的,你别骂了!再骂,我让我爹把你赶出去!” “你个不孝的东西!你......”阮老头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了。 “老头子!老头子!”胡氏大声惊呼。 楚辞停了手,叫来周中元,道:“把人给我赶出去!” “是,小姐。” 宋家的下人,个个人高马大,吓得阮家人当即腿就软了,连滚带爬得跑出了宋家,连阮老头都不管了。 最后还是周中元让人把阮老头扔出去。 屋里清静了。 阮氏闭了闭眼睛,露出伤然之色,楚辞抱住她,宽慰道:“这些人,早日断绝了关系也好,阿奶还有我们呢。” 第627章 差点疯了 跟阮家没有来往的这些年,阮氏以为自己早已看开了,可真正断绝关系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两日,阮氏的心情都不太好。 初八是谷日,又称顺星节,是诸星君聚会之期,不少人家都会祭星,或是去庙里进香,以求得星君的垂佑。 楚辞陪着阮氏去了宝华寺。 每年的这一日,宝华寺都会办一场法会,由寺里的高僧开坛论禅,宣扬佛法。 所以,这一日,宝华寺人山人海,极为的热闹,整个寺庙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放生池,更是人满为患,大伙儿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鱼儿放到池子里。 楚辞和阮氏挤在人群里寸步难行,周围的人一个劲儿地往前挤,也不管能不能挤过去。 阮氏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一边使劲地往前挤,一边挡开身侧的人,不让他们挤着楚辞。 好不容易挤到放生池,居然碰到了唐夫人和唐颖。 唐夫人尴尬地朝两人点了点头,楚辞也颔首示意。 唐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想必是在陆家受了不少罪,整个人有些阴沉,看着楚辞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怨毒和阴恨。 唐颖会有今日,完全是她自己作出来,与旁人无关,如今却迁怒于她,着实有些不可理喻。 将手里的鱼放进池子里,楚辞正要和阮氏离开,唐颖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勾着嘴角道:“你会有报应的。” 说完,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跟着唐夫人离开了。 楚辞神色微肃,瞥了她一眼,扶着阮氏挤出了人群。 阮氏问:“前殿的广场有法会,要不要一起去?” 楚辞没什么兴趣,便摇了摇头:“我在寺里逛逛。” “姚家在沈家灯铺定了一百零八盏灯花,今夜会在寺里祭星,乖孙若是有兴趣,我们看完再回去。” 沈家灯铺的当家人沈缙,其制灯的手艺,可谓是出神入化,他做的灯花,点燃之后,烟雾袅袅而上,汇聚出来的形状,就如星云一般。 姚家去沈家灯铺订制灯花,楚辞并不意外,她讶异的是,姚家会在宝华寺祭星。 楚辞疑惑道:“祭星不是都在家里的吗?” 祭星后,要把这些灯花分别摆放在寝室、厨房、客厅的案头、炕沿儿、箱柜以至院内台阶、角路、门洞等处,名曰“散灯花”。 直至所有灯花燃尽,全家互道“星禧”后,灯光才得重亮,鞭炮才得点响,院中的“钱粮盆”内松木杂枝才得点燃。 阮氏道:“除了祭星,还为将士们祈福,祈求大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将士们早日班师回朝,若非如此,沈家怕是不会接姚家的生意。” 楚辞不解:“为什么?” “沈缙的儿子死了。”阮氏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沈公子是姚夫子的学生,因为偷盗同窗的银钱,被逐出了书院,当夜,沈公子就悬梁自尽了,那时候,沈缙连夜来咱们家,请你去救人,可你当时在明州城,沈缙一听你不在,差点就疯了。” 第628章 结过怨吗 悬梁自尽的人,若是颈骨断了,也是救不活的。 她当时能救活万夫人,是因为万夫人窒息之后,出现了假死。 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只不过,是有人运气好,命不该绝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辞疑惑道:“读书人重名声,沈家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沈公子怎么会偷人银子?” “听阿焦说,沈公子极为爱惜自己的羽毛,按理说也做不出这种事情,他自己也不承认,但银钱确实是从他的书箱里搜出来的。”阮氏说到这里,神色忽地变了一下,“不会是有人陷害他的吧?” 沈公子的学问并没有多出色,不至于招来嫉恨,真是被人陷害,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 “沈公子跟人结过怨?” 这个事,也是因为沈缙半夜登门,她心中好奇,宋焦休沐回来的时候,问了一嘴,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但楚辞这话提醒了她。 阮氏神色微有些凝重,忧心道:“阿焦学问好,书院的夫子又都那么喜欢他,会不会有人嫉妒他,也陷害他?” 楚辞笑道:“大哥跟阿凝定了亲,我们和谭家就是姻亲,在清河县,哪个敢陷害二哥?” “陆少夫人连阿孟都敢嫁祸,人心难测,一个人铁了心要陷害你,防不胜防。”阮氏越说越担心了。 楚辞宽慰道:“陆少夫人是被惯坏了,才会任性行事,这样的人,多半蠢不可及,不足为虑。” 阮氏还是有些忧心,去大殿求了几个平安符,然后才去广场听方丈大师讲经。 楚辞听说后山有片梅林,便一个人往那边走。 前殿熙熙攘攘的,拥挤不堪,后山却是清寂得很,不知不觉就走得有些深了。 林中暗香浮动,除了梅香,还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是云雾茶的清香。 云雾茶是贡茶,整个明州府也就云烬有两罐,没想到在乡野小寺之中,竟也能闻到。 透过影影绰绰的树枝花影,隐约能瞧见有人正在烹茶。 楚辞心中好奇,不由地走了过去。 却被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拦住了去路:“什么人?” “阿宓,” 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阿宓收回了手。 石案上,茶水初沸。 一只素手提起炉上的茶壶,将浅碧色的茶水注入杯中,随后,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楚辞颔首见礼:“刚才在林中闻到茶香,便过来看看,唐突夫人了。” 女子又斟了一盏茶,指尖轻轻一推,停在石案的另一边:“天气寒冷,姑娘不妨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女子一身广袖黑袍,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由内而外都散发出一种尊贵的气韵。 楚辞在案边坐下,浅笑道:“如此好茶,多谢夫人款待。” “相遇便是有缘,”黑袍女子端起茶盏,一边垂着眸淡淡品着,一边问道,“姑娘也信佛吗?” 楚辞摇头,笑着道:“我是陪家人来上香的,见后山景致好,便想过来偷个懒,我没有慧根,大师说的那些我也听不懂,让夫人见笑了。” “姑娘不信佛,却愿意陪家人来上香,真是难得。” “夫人看起来不像是清河县的人,出门在外,你的家人没陪着你吗?” 第629章 走上绝路 黑袍女子默了一阵,望着手中的茶盏,静静道:“我年轻的时候,信错了人,身边至亲之人,因我一人之过,殒命的殒命,恨我的恨我,家人,早已是陌路,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楚辞问:“夫人是担心他在你身边,会有什么危险吗?” 黑袍女子神情一顿,抬起眼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姑娘何出此言?” 楚辞道:“夫人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笑了。” “不过一个笑容而已,能说明什么?”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明白,活着最重要,所以,你宁愿他恨你,宁愿他离你远远的,对吗?” “对,只要活着,陌不陌路,又有什么重要的,总不能看着他陪我走上绝路。” “骨血至亲,总是改变不了的,或许,有一日,他能理解夫人。” 黑袍女子笑了笑:“承姑娘吉言。” 楚辞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拱手道:“多谢夫人的好茶,叨扰夫人许久,告辞。” 黑袍女子颔首,在楚辞转身的时候,忽然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啊?” 楚辞回身,愕然地看着她。 黑袍女子又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一个害死你全族的人吗?” 楚辞愣了一瞬,笑意微浅:“我不会原谅她,但这条死路,我会陪她一起走。” 这回,轮到黑袍女子愣住了:“为何?” “所有的恨,都出自于在乎,我是恨她,可我也不想看着她死,这就是骨血至亲。” 说罢,楚辞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一出了梅林,就碰见了唐颖,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个姑娘,圆圆胖胖的,穿得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球。 两人的身后都跟着丫鬟。 楚辞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径自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楚辞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那姑娘气冲冲地上前,拦住了她。 楚辞漠然道:“有事吗?” 那姑娘微仰着下巴,神情颇为倨傲:“你就是欺负表姐的那个村姑?我刚才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这姑娘是唐夫人的娘家侄女,白薇。 今日也陪着家里人来参加法会,在寺里碰见唐夫人和唐颖,便拉着唐颖一起来后山赏梅。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楚辞淡淡地看着两人:“先撩者贱,如果这也算欺负,那只能说明,陆少夫人又贱又蠢。” “你,你敢这么说我表姐!”白薇简直气坏了,打量她的目光满是鄙弃,“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像你这种贱民,见了我表姐,就该低声下气,竟还敢口出恶语,你好大的胆子!” 如此无礼,真是欠管教啊。 法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祭星也要等晚上北斗七星亮起,才能开始祭祀,她正无聊着呢,既然有人送上来给她消遣,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贱民?”楚辞冷笑一声,“我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脏东西?” 第630章 被人欺负 “脏东西”三个字,大大地刺激了白薇,气得她差点原地爆炸。 “你才是脏东西,白家和唐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你一个乡下贱丫头,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楚辞眉梢一挑,微微笑道:“宋家是耕读之家,正要论高低贵贱,似乎你们姐妹比我更低贱一些吧?” “你!” 白薇气噎,但楚辞说得她又没法反驳。 楚辞冲她笑了笑:“我家中有秀才,你们有吗?” “......” 麻蛋! 秀才了不起啊! 有种比家底啊! 楚辞又朝两人笑了笑:“我家的豆腐生意遍布全大燕,你们家有吗?” “......” 白薇气得够呛,唐颖的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楚辞再次朝两人笑了笑:“我还得过陛下的赏赐,你们有吗?” “......” 楚辞字字句句都戳中白薇的痛处,她与楚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想替唐颖出口恶气,之前呢,也只是想教训一下楚辞,但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弄死她了。 楚辞道:“你要替你表姐出气,这没什么,但出气之前,是不是应该搞清楚状况,陆少夫人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无耻歹毒至极?需要我一件件说出来吗?” 那些脸面无光的事情,唐颖这辈子都不想再被提起。 一时间脸色涨红,有些怨恨白薇为什么要招惹楚辞这个煞星。 “薇薇,我们走吧,”唐颖拉住白薇,目光却瞟向了楚辞,“有些事,无谓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白白坏了赏梅的心情。” “我不走!” 白薇甩开唐颖的手,唐颖的眉心皱了皱:“薇薇!” “这个村姑欺负表姐,我一定要教训她,表姐,你就是太心善了,才会被这个村姑欺负。” 白家小辈,就白薇一个姑娘,自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宠坏了,性子刁蛮又不讲理。 从来都没人敢给她气受,更别说是一个村姑了。 在白薇眼中,楚辞就是个低贱的村姑,教训了又如何,唐家和白家可是镇上的富户,用得着怕一个乡下泥腿子吗? 楚辞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怎么教训我?” 白薇哼笑了一下,不可一世道:“你要是害怕了,就跪下来磕头认错,再跪上两个时辰,本小姐就既往不咎。” 这么冷的天气,跪上两个时辰,这双腿还要不要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楚辞神色冷了下来:“我要是不呢?” “机会,本小姐给你了,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白薇看了身后的两个丫鬟,道,“给我按住她!” 她们人多势众,只有这个村姑任她们揉圆搓扁的份儿,难道她们还能被一个村姑给打了不成。 唐颖屡次栽在楚辞手上,对她简直是恨之入骨,既然白薇要教训她,她为什么要阻止? 两个丫鬟上前,在即将抓住楚辞胳膊的时候,唐颖快意地勾起了嘴角,心情都畅快了起来。 要怪就怪她太招人恨,这回,她一定要让楚辞也尝一尝被人欺负,却无力反击的滋味。 第631章 你敢打我 不论是唐颖,还是白薇,都膨胀了,洋洋自得地等着看楚辞被两个丫鬟胖揍一顿。 然而,楚辞却避开了那两个丫鬟,抓住了白薇的手腕。 白薇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辞抻到了地上,疼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白薇长得胖,摔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地面都震了震。 唐颖惊呆了,同时,背后的冷汗也下来了。 她一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能把白薇抻到了地上? “宋楚辞,你这贱人!你敢打我?”白薇愤怒至极,咆哮道。 楚辞淡淡一笑,挑眉道:“打你怎么了?” 嚣张! 太特么嚣张了! “我要打死你!” 白薇气炸了,叫嚣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一只绣花鞋忽地踩了上来。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楚辞从她身上踩了过去! 差点被踩吐血的白薇:“......” 楚辞回身,看向了她:“唔,踩到你了。” 白薇以为她要道歉,楚辞的眸光却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身上,感慨道:“长得胖就是好,半点也不硌脚。” 差点气到吐血的白薇:“......” 麻蛋! 劳资是想听你的感慨吗?! 还有! 劳资这不是胖! 劳资是可爱得有点膨胀! 楚辞朝唐颖走了过去,唐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宋楚辞,你......你想干什么?” 楚辞弯着唇角,莞尔一笑:“想试一试吗?” 唐颖没反应过来,愕然道:“什么?” 楚辞看了眼白薇,然后,就在她圆瞪的目光中,将唐颖抻到了她身上。 嚎得惨绝人寰的白薇:“......” 楚辞笑吟吟地问唐颖:“舒服吗?” 白薇这个人肉垫子,还是很好用的,摔在她身上,半点也不觉得疼。 可一触上楚辞的笑容,唐颖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冲着呆愣在一旁的丫鬟吼道:“还杵在哪里做什么?快把人给我抓起来,快......” 然而,她还没吼完,就被楚辞抓起来,狠狠地抻到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没有白薇这个人肉垫子,唐颖疼得眼泪直冒。 她从小就养尊处优,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伤过,几时遭过这么大的罪,全身上下,真真是哪哪都疼。 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任由白薇教训楚辞,现在全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两个丫鬟被震慑住了,看着楚辞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楚辞朝着她们笑了:“怎么,你们也想试一试?” “不不不......不用了。” 两个丫鬟吓得呼吸都要停了,慌忙摇头。 楚辞冷冷地看着唐颖。 唐颖在她清寒的眸光下,差点就喘不上气了。 楚辞的声音冷得没有丝毫的情绪:“女子见到优秀的男子,心生思慕这很正常,可凭什么就要让我大哥娶你?做人要点脸,不好吗?” 唐颖的脸色顿时就扭曲了起来。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慢慢地攥紧了双手,指甲陷进肉里,要不是隔着衣袖,估计都能攥出血来。 第632章 有失教养 唐颖眼眶发红,又怒又恨又不甘,她从地上起来,恨声道:“我哪里配不上他?他凭什么不娶我?” 楚辞反问:“陆子游家境富有,又是秀才,你又为什么看不上他?” 唐颖噎住了。 情之一事,从来随心,若不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能强求得来? “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嫌有失身份教养,我就当逗个趣,解个闷,佛门重地,今日就不见血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楚辞就走了。 唐颖的眼底流露出怨毒之色,盯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宋楚辞,你会为你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法会还没散,楚辞到前殿的时候,方丈大师还在讲经。 阮氏听得专注入神,楚辞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梵音朗朗,她听着听着,困意一上来,靠着身后的树干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楚辞听到有人在喊她,睁开眼睛,就看见阮氏慈和的笑脸:“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楚辞笑道:“我本来在听大师讲经文,没想到睡过去了,我果然是半点慧根都没有。” 阮氏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又好气又好笑:“大冷天的,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没事,不冷,我穿得多。”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斋堂吃饭。” “嗯。” 蔼蔼暮色下,寺中清静了不少,很多人听完法会都回去了,留下来的人,都是想一睹姚家的灯花。 这些人之中,就有白家和唐家的人。 白家和唐家添了不少香油钱,眼下正在后院的禅房里歇息。 梅林外的事情,白薇哭哭啼啼,跟白夫人告了好一通黑状。 “娘,那村姑太嚣张了,她不但把我摔在地上,还从我身上踩了过去,她这是不把我们白家放在眼里。” 白夫人疼得心都要碎了,揽着她哄道:“薇薇别哭,欺负你的人,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娘要是不给那村姑一点颜色瞧瞧,我咽不下这口气。” “好好好,娘不会让她好过的。” “娘,我疼。” “娘给你揉揉。” 隔壁的禅房里,唐夫人也正在给唐颖上药,瞧着她后背的那一大片淤青,顿时也心疼得不行。 “不是跟你说过,别去惹宋姑娘吗?” “是薇薇要教训她,我拦不住。” 唐夫人叮嘱道:“以后再见着宋姑娘,你离她远远的,每次碰见她,都没什么好事情。” 唐颖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唐夫人以为她听进去了,帮她上完药后,吩咐丫鬟去斋堂把晚饭送过来。 唐颖道:“母亲,我去看看薇薇怎么样了。” “吃完饭再去。” “我没什么胃口,不饿。” 说完,唐颖出了房门,叩响了隔壁的禅房。 有丫鬟打开了房门,唐颖进屋后,就见白薇在使性子,将斋饭打翻了一地。 “娘每年给寺里添那么多香油钱,他们就给我们吃这种东西,这么难吃怎么入口?我要吃肉!” “佛门之地,戒荤腥,哪来的肉?”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 第633章 凉薄阴险 白薇任性刁蛮,完全听不进劝,白夫人很是头疼。 当年,生白薇的时候,白夫人差点难产,这个孩子得来不易,白家上下把她疼进了骨子里,才把她养得这么蛮不讲理。 曾经,唐颖觉得白夫人太过溺爱白薇了。 如今,她却要感谢白夫人。 如果不是白夫人把白薇养得这么蠢,她上哪儿找一颗听话的棋子? 唐颖柔声说道:“佛门圣地是不能杀生的,你将就吃一顿,回去后,我请你去醉云楼。” 醉云楼有好多招牌菜,每一道都是她的最爱,白薇咽了咽口水,再看被她打翻一地的斋饭,撇过脸,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唐颖对白夫人道:“听了大半天法会,舅母也饿了,不如和母亲一起用膳,有我陪着薇薇,舅母放心。” “还是你贴心。” 白夫人笑着说道,随后去隔壁禅房,和唐夫人一起用膳。 白夫人走后,丫鬟收拾了地上的饭菜也走了,禅房里只剩下唐颖和白薇。 白薇气鼓鼓道:“这破寺庙有什么好呆的,我们为什么不回去?” 唐颖道:“姚家今夜祭星,可热闹了,沈家灯铺今年就给姚家做了灯花,你不想看吗?” 白薇满脑子都是醉云楼的招牌菜,真的是半点都不稀罕:“那些灯花又不能吃,又什么好看的?” 唐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嗔道:“你呀,满脑子都是吃的,那你知不知道,宋姑娘是醉云楼的二当家,那些招牌菜就是出自她之手?” 白薇从来都不会跟吃的过不去,她纠结了须臾就释然了:“醉云楼是醉云楼,她是她,我娘答应我了,不会让她好过的。” “舅母那是哄你的呢,宋家跟谭县令是姻亲,舅母就是再疼你,也不会得罪谭县令,不然,她一个乡野贱丫头,凭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我父亲都要给她三分脸面。” 白薇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愤愤道:“她这么欺负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唐颖叹了一口气:“不然还能如何?” 白薇的神色扭曲了一下,捏着拳头,恨声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薇薇若是要教训宋姑娘,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 唐颖眉头紧拧,犹豫着该不该说。 白薇更急躁了:“不过什么,表姐,你快说呀。” 唐颖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劝道:“薇薇,还是算了吧,大不了以后,我们见着她,离她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哪是规劝,完全就是火上浇油啊。 白薇怒从心起,哼道:“一个低贱的村姑,凭什么要我忍她,表姐怕她,我可不怕她。” “薇薇,”唐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薇冷着脸,道:“表姐要是还认我这个表妹,就把法子告诉我。” 唐颖沉沉地叹了一口,颇为无奈地笑道:“你呀,可得改一改这性子,半点亏都吃不得,日后是要吃大亏的。” 唐颖装模作样地说了她一番,然后凑到白薇耳边,耳语了好一阵,嘴角勾起一抹凉薄又阴险的冷笑。 第634章 奉承谄媚 天色暗了下来后,寺里的和尚把灯花捧到前殿的广场上。 楚辞见他们的手里都戴着手套,很是好奇,阮氏道:“可能是怕弄脏了灯面上的彩绘吧。” 那些灯花小小的一盏,却很是精致,楚辞觉得阮氏说得有些道理:“可能吧。” 广场上灯火通明,站满了人,那些和尚小心翼翼地把一盏盏灯花摆放好。 姚夫子在一旁,不停地叮嘱道:“烦请各位师父都小心些,别弄坏了。” 这次祭星,可谓是姚家的大事,姚家人都到了,就连姚主簿也从清河县赶了回来。 之前,姚惠儿遭了顾宁安的算计,清名有损,一直在庵堂里清修,年底的时候,才被姚家人接了回来。 她已经及笄,接下来应该会随姚主簿一起回清河县,定一门好亲事。 其实,清河镇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跟姚家结亲。 一来,姚家是书香门第,姚夫子在清河书院颇有名望。 二来,姚主簿掌管户租、狱讼诸事,管理钱粮和司法,攀上姚家,日后在生意场上更如鱼得水。 今夜留下来的世家,说是观灯,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攀上姚主簿。 人们忙着巴结姚主簿和姚夫人,姚夫人看见楚辞和阮氏后,带着姚惠儿,过来跟两人打招呼:“老夫人和宋姑娘,” 顾宁安先是跟她有婚约,后来又勾搭上宋琬,将人娶进门,却瞒着姚家,企图把姚惠儿也娶进门,还差点毁了姚惠儿的名声。 这种事情,不管过了多久,都膈应得很,姚夫人还能满面笑容,主动过来跟她们攀谈,楚辞也是佩服她。 “听说沈家灯铺今年只给姚家制灯,今夜,我和阿奶是沾了姚家的光。” “咱们清河县能越来越好,却是沾了宋姑娘的光,宋姑娘研制的打稻机,可是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 姚夫人这般奉承,多半也是看在谭家的面上,但楚辞被夸了,阮氏心里很是高兴:“乡野丫头哪有夫人说得那么好,不过就是运气好,瞎捣鼓。” “老夫人谦虚了,整个清河县都找不出比宋姑娘更本事的小姑娘了,不但挣下了偌大的家业,医术更是精湛,老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有这么一个好闺女呢。” 阮氏呵呵地笑着,目光一转,落到姚惠儿身上:“姚小姐知书达理,才是闺秀典范,乖孙万万是比不得的。” 这么一通彩虹屁拍下来,别说乡下老太太了,就是世家的老夫人也飘了,可阮氏竟还反过来夸姚惠儿,还夸得半点也不谄媚。 宋家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 不论是楚辞,还是阮氏,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乡下人。 “老夫人谬赞了,”姚夫人说着,把姚惠儿往前推了一下,对楚辞道,“惠儿对宋姑娘很是钦佩,之前就一直很想结交,宋姑娘若是不嫌她烦,就多多指点她一二。” 楚辞莞尔一笑:“夫人言重了,我还怕姚小姐嫌我满身铜臭呢。” 这边正说笑,姚夫子突然道:“怎么少了一盏灯?” 第635章 错杀三千 一百零八盏灯,不管怎么数,数多少遍,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一百零七盏。 气氛一时有些凝沉。 姚夫子问那些和尚:“可是落了一盏在偏殿?” 负责此事的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道:“偏殿上上下下都已经找遍了,确实没有。” 姚家将灯送过来时,就一直放在偏殿,方丈大师亲自开了光,那时候,他们都数了,确实是一百零八盏。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少了一盏。 姚夫子看了眼姚主簿,焦急道:“这,这些灯是为国祈福的,少了一盏,可如何是好?” 别说姚家人急了,其他人也急啊。 丢失一盏灯,若是搁在平时,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可姚家这次是为国祈福,关乎国运。 若是今年风调雨顺,那还好。 万一有个天灾,他们今夜都在宝华寺,谁都脱不了嫌疑,一个损毁国运的罪名扣下来,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早知道有这一档子事,他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姚主簿眉头紧拧,对方丈大师道:“事关重大,还要劳烦贵寺帮着寻找一二。” “灯花在敝寺丢失,敝寺责无旁贷。” 方丈大师立马让寺中弟子搜寻。 沈家灯铺的灯虽然精致,但也只是一盏灯,今夜留在宝华寺的,多半是镇上的富户,不至于连盏灯都买不起。 至于寻常百姓,又有谁敢得罪姚主簿? 楚辞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广场之上,人人惶然,唯恐惹祸上身,唐颖和白薇却是不惊不慌,甚至在楚辞的目光看过去时,白薇还挑衅地瞪了她一眼,满脸都是“你就等着倒大霉”的神情。 刹那间,楚辞就想明白了什么。 唐颖和白薇又开始作妖了。 那些和尚将宝华寺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没有搜到。 姚夫子焦躁了:“灯不在寺中,不会是被烧毁了吧?” 姚主簿冷沉着脸,目光扫过众人时,肃声道:“那盏灯,到底是谁偷的,现在交出来既往不咎,否则,一旦搜出来,很可能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诛九族的死罪,谁不怕啊。 众人惊骇至极,吓得脸都白了。 “姚大人,真的不是我,我今天不是听方丈大师讲经,就是在斋堂用饭,很多人都瞧见了。” “我也是,我根本没有去过偏殿,姚家为国祈福,是天大的好事,谁不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们也是,我们就是想瞧一瞧沈家灯铺制作的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偷灯。” 没人承认,姚主簿的神色更冷肃了,道:“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姚家今夜为国祈福,若真出了差错,谁都逃脱不了,大家可要想清楚了,别为了一时意气,让自己后悔莫及。” 众人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这下,就连唐颖和白薇也慌了神,两人对视一眼后,白薇指着楚辞,扬声道:“天黑前,宋姑娘鬼鬼祟祟地出了寺门。” 第636章 惺惺作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唰”地瞧向楚辞。 整个宝华寺都搜遍了,却没有找到那盏灯,有可能已经被烧毁了,但也有可能早就不在寺中了。 白薇话里暗藏的机锋,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 她的言下之意,是楚辞偷走了那盏灯。 楚辞唇角挂着笑,眸光从白薇的指尖上掠过,看向众人:“还有谁瞧见我鬼鬼祟祟地出了寺门?” 众人纷纷摇头。 唇角的笑意沉静而幽冷,楚辞道:“这么多人,就白小姐一人瞧见,可真是巧。” “可能是天色昏暗,薇薇看错了,”唐颖道,“晚饭后,我在后山的梅林碰见了宋姑娘和宋老夫人,那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姐妹,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晚饭后,白薇和唐颖确实不在禅房里,白夫人和唐夫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阮氏心里清楚,她们根本就没碰到唐颖。 唐颖恨宋家入骨,断不可能为楚辞说好话,也不知道她又在密谋什么坏事。 “表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晚饭后,你一直跟......” “薇薇,”唐颖急声打断白薇,“我说了,当时天色昏暗,你看错了。” “晚饭后,表姐一直跟我在一起,根本没有去过梅林,表姐为什么要说谎?” “薇薇!” 楚辞“嗤”地笑了一声。 “我确实在梅林碰见陆少夫人,不过不是晚饭后,而是下晌的时候,当时,白小姐觉得我一个低贱的村姑,见着她们,居然不巴结奉承,简直就是不识抬举,非要我磕头认错,还让丫鬟摁住我,推搡的时候,我把陆少夫人和白小姐摔在地上,两人的背上应该还有伤,陆少夫人明明就恨我入骨,这番作态又是何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少夫人和白小姐一唱一和,故意算计陷害我呢。” 唐颖脸色一僵,没有想到楚辞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白薇哼道:“表姐一片真心,人家未必领情。” 唐颖真诚道:“宋姑娘对我误会颇深,才会有此误解,但我只是想要弥补一二,过去,是我管教无方,才险些让身边的人害了宋大公子,我心里很愧疚,一直想要弥补,我没有想过会好心办坏事。” 楚辞凉声道:“你我之间没有误会,陆少夫人也不用惺惺作态,既然白小姐口口声声,说我出了寺门,我的马车就停在寺外,不妨去搜一搜。” 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唐颖心中却浮起一丝不安。 楚辞明知她和白薇设局算计她,那盏灯一定会在她的马车里被搜出来,她为何还要主动提出搜马车? 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不成? 很快,就有小和尚从楚辞的马车里搜出了那盏灯。 很多人都难以置信,以楚辞的品性,她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就是白薇和唐颖嫁祸的。 姚主簿也不信,皱着眉问道:“宋姑娘,这盏灯在你的马车里被搜了出来,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第637章 乌云密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楚辞身上。 楚辞神色如常,不止她波澜不惊,就连阮氏也没有半点的惊慌。 如此坦荡,当真不像是偷灯的人。 况且,宋家家大业大,什么样的灯买不到,用得着去偷吗? 如果这盏灯不是她偷的,那就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她,而陷害的她的人,除了唐颖和白薇,他们也想不出还有谁。 唐夫人的眉心狠狠地跳了跳,很显然,她也想到了。 若真是这孽女做的,那就真的完了! 不是让她别去招惹楚辞吗? 这孽女竟真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可她也不想想,楚辞是那么容易算计的吗? 偷窃本就是重罪,嫁祸他人更是罪上加罪,如果再给扣一个企图损毁国运的罪名,那就是罪诛九族了! 这些念头闪过,唐夫人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灯火通明之处,楚辞沉静而立,淡淡说道:“灯不是我偷的。” 还不待姚主簿开口,白薇轻嗤一声,诘问道:“这盏灯,可是在你的马车里被搜了出来,不是你偷的,难道是灯自己长了脚,爬上了你的马车?”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楚辞半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那种气闷,憋得白薇心里发堵。 她咄咄逼人道:“宋姑娘向来能言善辩,突然不说话,莫不是心虚了?” 楚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白小姐说看见我鬼鬼祟祟出了寺门,可从斋堂出来后,我就陪着阿奶去前殿求签,然后又请方丈大师解签,直到寺里的小师父捧着灯花过来,我和阿奶才随方丈大师一起出了大殿。” 白薇脸色大变。 方丈大师念了一句佛号后,对姚主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宋施主所言句句属实。” 众人本就不信楚辞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又有方丈大师作证,就更相信楚辞是清白的。 “如此说来,宋姑娘是被人陷害了。” 姚夫人沉吟着,目光冰冷地落在白薇身上。 白薇慌了,说话也不过脑子,脱口就道:“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呸!” 白夫人想要去捂她的嘴,可惜已经晚了,姚夫人脸色一沉,肃声厉斥道:“放肆!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岂容你诋毁!” 白薇吓得白了脸色,白夫人慌忙赔罪道:“小女年纪尚浅,说话口无遮拦,冒犯之处,我替她向大师赔罪,还恳请大师见谅,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方丈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朝白夫人行了佛礼。 因为沈公子自尽的事情,姚夫子的名声受了点影响。 坊间流言四起,都说沈公子是以死明志,姚夫子没有彻查清楚,就把人赶出书院,不但毁了一个学子的仕途,还害死了一条人命。 所以,姚家才想借着顺星节祭星,为国祈福,以挽回一些名声,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姚家人脸色都很难看,姚夫子更是满脸乌云密布,气怒道:“既然是有人陷害宋姑娘,此事必须彻查清楚,如此阴毒之人,绝不能姑息!” 第638章 打脸太快 事情的发展跟想象的不一样,眼下的处境,对唐颖而言,极为的不利。 唐颖捏着手指,稳了稳心神:“天色太暗,薇薇才会看错了人,但这盏灯在宋姑娘的马车里被搜了出来,这是事实,宋姑娘一整日都在寺里,也有可能是之前就已经将灯藏在了马车里。” 楚辞嘲讽一笑:“陆少夫人不是说心里愧疚,想要弥补一二,所以,才好心办了坏事吗?怎么现在又言辞凿凿,一口咬定是我偷的灯?” 刚挖的坑,就把自己给埋了,打脸不要太快哦。 唐颖的神色僵滞住了。 阮氏质问道:“这盏灯若真是乖孙偷的,得手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离开宝华寺,以免惹祸上身,沈家灯铺的灯虽然难求,但也不是买不到,用不着偷,陆少夫人之前和白小姐一唱一和,现在又红口白牙,凭空诬陷,到底有什么居心?” 唐颖道:“宋姑娘之前的未婚夫,为了攀上姚家,不惜上门退婚,宋姑娘难道就不嫉恨吗?一盏灯而已,宋姑娘家财万贯,自然买得起,可没了这盏灯,姚家就没法祭星,宋姑娘心里,一定很解恨吧?” 这些事情,在场的人,谁的心里不清楚? 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毕竟摆在台面上说出来,那就是打姚家的脸。 唐颖真是把姚家给彻底得罪了。 姚惠儿紧紧地咬着嘴唇,难堪得不知所措。 顾宁安的事情,她好不容易淡忘了,坊间也没人再议论,唐颖旧事重提,姚惠儿浑身冰凉,就好像坠入冰窟之中,那些噩梦又如影随形。 姚夫人气坏了,冷怒道:“顾宁安不过就是书院的一个学子,他退婚,是他与旁人的私情瞒不住了,与我姚家何干?陆少夫人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了些。” “夫人......” 唐颖一开口,就被唐夫人捂住了嘴。 唐夫人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情来,跟姚夫人赔罪道:“姚小姐德才兼备,清河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颖儿从小被我惯坏了,是有些口无遮拦,但绝无挑拨中伤之意,她也是听信了谣言,这才生了误会。” 不管心里有多气恨,面上却不能闹得太难看,姚夫人的目光冷冷地从两人脸上扫过,虽没怪罪,但梁子是结下了。 唐夫人何尝不知道,心里沉沉一叹,又跟楚辞赔罪:“颖儿心直口快,说话不够玲珑,有得罪之处,还请宋姑娘看在唐家和陆家的面上,再......” “唐夫人莫不是以为,今夜之事,是你赔罪几句,便能就此揭过的吧?”楚辞打断她的话,凉凉一笑,“我宋家不喜与人为恶,也不惧与人为敌,陆少夫人几次三番算计于我,这新仇旧恨,今夜一并清算了。” 唐夫人心下一慌:“宋姑娘,” “若真如陆少夫人所言,因为出于嫉恨,所以,我盗取灯花,那我为何不把灯花放到唐家的马车,如此一来,既可撇清关系,又能嫁祸陆少夫人,一石二鸟,才是真正的解恨。” 第639章 果然是你 唐夫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极力挽救彼此的那点情面:“宋姑娘宅心仁厚,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灯找到了,不如先祭星祈福,别误了时辰。” 北斗星已经亮起来了,姚夫子也正有此意。 唐夫人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楚辞说道:“灯是找到了,可小偷还没找到,急什么。” 唐夫人本想大事化了,不料如意算盘打不响了,目光不由冷了下来:“今夜是姚家祭星,宋姑娘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 楚辞冷笑:“唐夫人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陆少夫人和白小姐算计我在先,我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还是我的错了?” 唐夫人质问:“颖儿算计你?宋姑娘有证据吗?” 楚辞扬起唇角,笑得那叫一个明灿:“证据啊,自然是有。” 唐夫人一怔。 唐颖也怔了怔。 白薇进偏殿偷灯的时候,她在殿外把风,根本没人瞧见,后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灯花悄悄放进宋家的马车,她哪里来的证据? 白薇到底是年纪,不像唐颖那般端得住,当即就讽刺道:“笑话!你若有证据早拿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休要糊弄我们!” 楚辞弯了弯唇角,握住了她的手。 白薇挣了一下没挣开,嫌恶地皱眉道:“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楚辞悠悠一笑:“有些人看着天真烂漫,却一点也不蠢,而有些人,那是真的蠢。” 触上楚辞冷嘲的目光,白薇心口一堵,气炸了:“你!” “你不是要证据吗?”楚辞将她的手举了起来,目光落向她的指尖,“这就是证据。” 原本圆润白嫩的指尖,竟有些发黑,也不知是染了什么东西。 早在白薇指着她质问的时候,楚辞就已经发现了。 白薇眼神一闪,强作镇定道:“不过是晌午练字的时候,手上沾了墨,没有洗干净罢了,这算什么证据?” 其他人也觉得,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楚辞松开白薇,目光转向一旁的和尚,他们的手上都还带着手套。 楚辞问道:“各位师父捧灯的时候,手上都戴着手套,是担心弄脏了灯面上的彩绘吗?” 其中一个和尚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姚施主吩咐的。” 姚夫子道:“沈老爷说,灯上的彩绘,他用了特殊的颜料,接触灯花的时候,必须得戴着手套,至于具体原因,老夫也不知道。” 楚辞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沈家灯铺的灯花,点燃之后,之所以会形成星云,就是因为这种特殊的颜料,若没有猜错,与之轻触者,若是不戴手套,手指会发黑发肿。” “胡说八道!”白薇当即反驳,那心虚的模样,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 楚辞看向了另一个小和尚:“小师父刚才去马车寻灯的时候,可有戴手套?” 小和尚摇了摇头,举起了自己的手,道:“施主说得没错,接触之后,手指确实发黑发肿,还有点疼。” 姚夫人怒目而视,冷冷地盯着白薇:“果然是你!” 第640章 也很绝望 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白薇是什么性子,没人比白夫人更清楚。 平日里,若有下人伺候得不尽心,少不得要挨一顿打骂。 更何况,楚辞将她摔在地上,摔得脸面全无,她会善罢甘休才怪。 白夫人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白薇,心里也很绝望啊。 事实俱在,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 白夫人拉着白薇一起跪在姚主簿面前,磕头道:“小女年幼无知,恳请大人网开一面。” 姚主簿脸色肃沉道:“白小姐偷窃在先,嫁祸在后,还牵扯到国运,本官定会如实禀明谭大人,来人,将白小姐绑起来,明日再押回县衙。” “不要!不要!”白薇吓坏了,扑进白夫人怀里,泣不成声,“娘,救我!我不要蹲大牢!娘,我怕,我怕......” 白夫人是女眷,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姚家的小厮不好上前拉扯,对白夫人道:“还请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白薇那惊惧骇然的模样,看得白夫人的心都碎了,如何还舍得把人叫出来。 真要报复楚辞,多的是法子,坏就坏在,白薇不但耽误了姚家祭星,还利用了姚家。 姚家心里正恨着,求情是没用了。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薇就这么毁了。 在场的人,能救白薇的,也只有楚辞了。 若是她不追究,白薇兴许就能从轻发落。 白夫人满眼希冀地看着楚辞,还未开始哀求,眼泪就已经落下来了。 “薇薇是刁蛮了些,但她的本性并不坏的,从前是我太娇惯她了,才会让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她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可她还这么小,还有大好的人生,宋姑娘,我求求你,你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然而,楚辞的神情并未有波动。 她淡淡地看着白夫人怀里的白薇,淡无情绪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就算有些龃龉,你也犯不着置我于死地,白夫人说你不知天高地厚,她说的不对,你只是太蠢了。” 白薇:“......” 一个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的人,是想不出如此复杂的法子。 这件事情,白薇脱不了干系,但唐颖才是罪魁祸首。 唐颖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慌地看向白薇,生怕白薇把她供出来。 因为太过恐惧,白薇难得地聪明了一回,指着唐颖,倒豆子似的,什么都招了:“是表姐,这法子是表姐告诉我的,表姐说,你们宋家跟唐家是姻亲,整个清河县,能对付你的,只有姚家。” “薇薇,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唐颖脸色大变,惊骇得连声音都变了,“我是你表姐,你怎么能为了脱罪,就诬陷我?你,你......” 唐颖痛心地说不下去了。 白薇没有想到唐颖居然不认,圆瞪的眸子又怒又惶恐:“我没有诬陷你,就是你,就是你啊,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宋姑娘,” 白薇慌得眼泪“啪啪”地掉,对楚辞道:“你相信我,真的是表姐让我这么做的,你说得对,我这么蠢,哪里想得出这样绝妙的法子。” 第641章 掐起架来 这种嫁祸的手段,白薇想不出来。 不久前,唐颖就以同样的法子,陷害宋孟。 她连自己的婆母都能狠得下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可恨她连白薇都算计利用! 思及此,白夫人目光冰冷如刀,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她好好的女儿,被唐颖这个贱人给毁了。 “薇薇向来对你最好,得了一点什么好东西,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巴巴地全送给你,你却挑唆她犯下如此大罪,她可是你的表妹!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毒?” 白夫人的目光怨毒得有些可怕,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唐颖不敢与她对视。 “舅母,我没有挑唆薇薇,我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我若是知道,一定会劝着她的。” “你说谎!”白薇崩溃了,“明明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没有!薇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唐颖这一副无辜又痛心失望的模样,白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剜着唐颖的目光,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啊。 “唐颖!”白薇突然扑过去,发了狠地又打又踹,“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为什么不承认?” 唐颖挨了好几下,尖叫着要躲开,白薇揪着她的头发发疯似的拍打。 “颖儿!” 唐夫人也顾不得白薇是她的娘家侄女,见拉不开白薇,专挑她身上的软肉掐。 “一人做事一人当,没胆子认,当初就不要害人,害完宋姑娘,又要来害颖儿,真是无法无天!” 白薇发出了一声惨叫,白夫人哪能见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也扑了过去。 平日里,感情深厚得就如亲姐妹的两姑嫂,掐起架来,就跟乡下泼妇一般,不是扯头发,就是撕衣服,再不然就是扇耳光,实在打不过就咬,那股狠劲,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里还有世家夫人的端庄优雅。 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场面有些混乱,真真是难看至极。 连看惯了泼妇干架的阮氏都惊呆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姚夫子气得胸口起伏,得亏不是自家的儿媳妇,不然,早上手教训一顿了。 姚夫人连忙让人把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拉开,一个个披头撒发,衣衫不整,一张脸被挠得满是血痕。 白夫人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恨恨地盯着唐颖,对姚主簿道:“这贱人心思恶毒,手段狠辣,连自己的亲表妹都可以利用,如此蛇蝎毒妇就该千刀万剐,大人快将人抓起来!”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唐夫人怼起来,半分情面也不留:“自己教了个恶毒的东西,还有脸迁怒旁人,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有,就给我闭嘴!” 白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证据,官府也不能乱抓人,姚主簿让人把白薇关押起来。 白薇又哭又喊,惊惶无助的模样,看得白夫人的心都快要碎了,一口腥甜涌了上来,白夫人喷了唐颖一脸的血。 唐颖尖声惊叫,白夫人阴森森地盯着她:“贱人,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第642章 一人性命 白薇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这件事情,不该由她一人承担。 楚辞对姚主簿道:“白小姐年少无知,不懂何为家国大业,今夜之事,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但她也不过只是个被娇惯的小姑娘,虽然任性妄为了一些,但绝不敢损毁国运,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是没有想到楚辞会替白薇求情,同时,又万分佩服。 在场的人,没几个有她这般广阔的胸襟。 姚主簿道:“既然宋姑娘不追究,灯又找回来了,本官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明日回了县衙,自会替她向谭大人求情。” 白夫人感激涕零道:“多谢姚大人,多谢宋姑娘。”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人还都不知道,白夫人也没有心情观看祭星,匆匆回了白家。 刚才打得有些难看,唐夫人也无颜再留下来,带上唐颖也回去了。 唐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却不知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有句话说得很对,恶人就应该有恶报。 祭祀前,案上摆了五碗熟元宵,一杯清茶,又设了香炉、蜡扦等供器,蜡扦下分别压着黄钱、千张、元宝等敬神的“钱粮”。 准备妥当后,对着北斗星,开始祭祀。 由方丈大师主持,燃烛上香,众人叩首行礼。 点灯之后,方丈大师带着寺中弟子诵经祈福,朗朗佛音中,灯花燃起,烟雾袅袅而上,慢慢凝聚,好似一片璀璨的星云。 众人沉浸在惊叹中,楚辞忽地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还不待她细闻,“轰”得一声,有灯盏突然燃了起来。 随后,一百零八盏灯瞬间烧成一片,熊熊火焰,吓得众人四下逃窜,惊叫连连。 姚家人脸色大变。 “怎,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灯有问题?” “不可能,沈缙制灯大半辈子,从没有出过差错。” 片刻间,所有的灯盏燃烧殆尽,只余地上一片灰烬。 事情颇为蹊跷,楚辞凝眉细思。 阮氏低声道:“乖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灯盏为什么就突然烧起来了?” 楚辞摇了摇头:“阿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阮氏古怪道:“有,很刺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楚辞眸光微凝,深沉若渊。 阮氏见她神色肃冷,不由问道:“乖孙,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楚辞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此事与我们无关。” 阮氏神色一动,却没有再多言。 事情果然不简单,还是不要惹祸上身为好。 众人惴惴不安,突然有人说道:“会不会是神明降罪?” “休要胡说八道!”姚主簿沉声厉斥了一句,冷冷警告道,“此事,本官自会查清楚,若是让本官发现有人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本官定严惩不贷。” 众人噤声,一时谁也不敢说话。 姚主簿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肃声说道:“本官知道诸位都是聪明人,但本官还是要提醒诸位一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有时候,关乎的,不止你一人性命。” 第643章 为何紧张 出了这种事情,众人都没有心情再留在宝华寺,纷纷坐着马车离开了。 寺中顿时清寂下来。 后院的禅房里,黑袍女子一手支颐,一手握着书卷,正侧卧在小榻上。 不远处搁着一个铜盆,盆里的银霜炭正烧得通红。 冬夜清寒,阿宓从外间进来,见黑袍女子身上并没有盖着毛毯,便拿起铜盆旁的铁钳子,拨弄了一下银霜炭,热气散出来,屋里瞬间又更暖和了些。 黑袍女子声音慵懒,淡声问道:“今夜寺中都出什么事了?” 放下手中的铁钳子,阿宓禀道:“祭星的时候,灯盏起火,全都烧毁了,还有就是,有两个商户之女设局算计宋姑娘,被宋姑娘破解了。” 黑袍女子笑了一下:“是有些本事。” “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宋姑娘她......” “只要阿烬喜欢她,那些又有什么所谓,真让阿烬娶一个世家贵女,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好事吗?” 黑袍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哂笑,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燕帝。 因为,她是燕帝一手带大的。 曾经,燕帝于她如兄如父。 而今,却是敌手仇人。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云王府就是梗在燕帝喉间的一根刺,即便已经覆灭,可燕帝从未真正放下。 若云烬真娶了世家贵女,怕又要惹来燕帝的猜忌了。 黑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阿宓询问道:“公主说的是,公主可要见世子一面?” 长公主闲散地侧卧在榻上,淡淡道:“他未必想见我,不必惊动他。” 长公主不远千里,从长安一路舟车劳顿来到清河镇,不就是为了见云烬一面吗? 如今人都到了,为何又不见了? 阿宓心中不解,却没有多问,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 长公主淡淡地翻过一页,道:“你下去歇着吧。” “是。” 夜色静寂,楚辞和阮氏到家后,各自回房睡觉。 屋里烧了火墙,暖洋洋的,楚辞脱下外衣,进浴室洗漱,等她洗完出来,云大公子已经翻窗进来,正坐在案边,案上还搁着一碗酒酿圆子。 云烬把碗往前轻轻一推,道:“快趁热吃。” 云大公子真是太贴心了,她正好有些饿了。 楚辞笑着把手里的布巾递给他,端起案上的酒酿圆子,一边吃着,一边道:“我今天在宝华寺遇到了一位夫人,她也爱喝云雾茶。” 云烬站在她身后,给她擦拭头发,闻言后,动作顿了一下,就听楚辞又道:“她气质出众,尊贵不凡,不像是明州府的人,性子有些冷,不过挺好相处的。” 云烬轻柔地擦拭她的头发,敛下了眸底的幽寒,道:“阿楚似乎很喜欢她。” 楚辞“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跟她相处的时候,有些紧张。” “为何紧张?”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可当四目相对的时候,打心底紧张,那种感觉很怪异。 楚辞想了半天,突然道:“那种紧张,就跟见婆婆一样,可她又不是我婆婆,可我就是紧张。” 第644章 该怎么办 擦完头发之后,云烬又拿来熏笼,帮她把头发烘干,宠溺道:“哪一日见着她了,也不必紧张,我的女人,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记住了吗?” 一碗酒酿圆子下肚,楚辞心里甜滋滋的,听了这话了,就更甜了,笑盈盈地“嗯”了一声:“记住了。” 头发干了之后,云烬轻轻地按摩着她的头,楚辞舒服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却叹了一口气。 云烬问:“为何叹气?” “万一,我不是长公主想要的儿媳妇怎么办?”楚辞皱着小脸,又叹了一口气,“皇家规矩多,我大概做不好一个合格的世子妃了,长公主要是对我不满意,又该怎么办?” “她满意又怎样?不满意又怎样?能做世子妃的人有很多,可只有你,哪怕是要我入赘,也想要娶的人。” 心跳得飞快,还未开口,笑意便已从唇边漾开,楚辞道:“虽然,我不一定能做好世子妃,但我一定会做好你的女人。” 云烬弯腰,一把将她抱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辞抱着他的脖颈,在云烬将她放上床榻的时候,将他往下一拉,覆上了他的唇,将满腔的柔情,一点一点地加深在这个吻里。 云烬衣袖一挥,案上的灯就灭了,云烬拥着她,克制着心底的情动,在她甜甜地睡了过去后,也闭上眼睡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云烬就醒了过来,怀中的人儿还睡得沉,他在楚辞唇上亲了亲,轻轻地放开了她,下榻穿衣,然后翻墙出了宋家。 晏九正陪着云澈和宋小弟练武,云烬避开他们,去找云五:“她可能来了,你去查一查。” 云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惊疑道:“长公主来清河镇了?” 云烬神色清寒,道:“若真是她,别让她再靠近阿楚。” “公子是担心长公主会对宋姑娘不利?” 也不怪云五会多想。 长公主来了清河镇,却隐匿行踪,显然不是为云烬而来。 楚辞出身乡野,在皇族世家眼中,她不过就是泥尘里的草芥,给云烬当丫鬟都没有资格。 可偏偏云烬宠她入骨,非她不可。 云烬道:“她若真要对付阿楚,用不着自己动手,她来清河镇必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若真是长公主,公子可要去见一面?” “你觉得,我和她之间,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长公主离开长安,必定惊动了燕帝,燕帝会不知道她来了清河镇吗? 他对长公主越是疏淡,燕帝才越放心。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楚辞一起来就进了厨房,忙了一上午,做了好几样糕点,给家里人留了点,其他的装进食盒里,驾着马车去清河镇。 马车在一家糕点铺前停了下来。 刘记糕点铺新开没几年,生意也算不错,虽然跟唐家这种老字号的糕点铺没法比,但楚辞愿意帮他一把。 唐颖就是仗着自己是唐家的大小姐,才敢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她会让她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第645章 宣扬出来 楚辞提着食盒进了糕点铺,立马有伙计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热情地为她介绍铺子里的糕点:“姑娘想要买什么糕点?我们铺子的糕点软糯,却不甜腻,都很好吃的。” 楚辞笑道:“我不是来买糕点的,你们老板可在?” 小伙计愣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找我们老板何事?” 楚辞把手里的食盒递到小伙计的面前,道:“这里面是我做的几样糕点,若是你们铺子感兴趣,那我们就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姑娘还请稍等。”小伙计接过食盒后,就去了后院。 没过一会儿,小伙计就出来了:“姑娘,我家夫人请你去后院。” “好。” 楚辞跟着小伙计去了后院,刘夫人见到她后愣了一下。 原以为会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只有日子过不下去了,才需要变卖方子,但看楚辞的衣着和气度,更像是富家小姐。 有这么好的方子,大可自己开一家铺子,为何要变卖? 楚辞入座后,刘夫人收回打量的目光,笑着说道:“姑娘做的糕点精致又美味,若真心想要合作,不妨开个价。” 楚辞浅笑道:“夫人觉得我这些方子值多少钱,便给多少,这么大一个铺子,总不至于坑我一个小丫头。” 小小年纪,做生意竟如此老道,刘夫人暗暗讶异。 她原本还想着乡下丫头没有见识,可以压一压价格,但眼下看来,这小姑娘可不简单。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姑娘快人快语,我也不会亏了姑娘,这些糕点的方子,我出二百两,姑娘觉得如何?” “好。” 楚辞如此干脆,刘夫人心下高兴,当即拿出银票,楚辞也把方子交给刘夫人。 刘夫人收下方子后,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姑娘。” “夫人请说。” 刘夫人问出心中疑惑:“在清河镇,最好的糕点铺子是唐记,姑娘为何不找唐记,反而与我们合作?” 楚辞笑了笑:“因为唐家得罪我了啊。” 报复这种事情,都是私底下暗戳戳地搞事情,遮掩都尚且来不及,哪有人直言不讳的? “姑娘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楚辞淡然一笑:“无妨,唐家很快也会查到的。” 刘夫人听得一愣,还不待她再问,楚辞起身告辞了。 今日,很多人都看见她进了刘记糕点铺,唐家在清河镇也有些根基,要查,不出一日就能查到。 她就是要让唐家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从糕点铺出来,楚辞没有回桃花村,也没有去自家的铺子,而是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逛了起来,逛累了,就找了一家茶楼歇歇脚。 然后,她就发现整个清河镇,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楼酒肆,都在议论昨夜宝华寺的事情。 祭星的时候,一百零盏灯无故起火,燃为灰烬,这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昨夜,姚主簿又是敲打,又是警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宣扬出来。 那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 第646章 罪孽深重 姚家在清河镇的威望,不输给顾家,没有人会蠢得去得罪姚家,更何况,祈福关乎国运,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被人利用煽动,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昨夜在场的人,一定会守口如瓶。 宝华寺的和尚都是出家人,更不会犯口业。 从灯盏无故起火,再到流言四起,所有的事情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人在操控着。 “一定是白小姐偷灯嫁祸,惹怒了神明。” “依我看,是姚家罪孽深重。” 话音一落,茶楼里静了一瞬,纷纷看向说这话的青衣男子。 “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青衣男子呷了一口茶后,接着道,“前些日子,沈公子因为偷了同窗的银钱,被姚夫子赶出书院后就自尽了,昨夜的事情,那么邪乎,十有八九啊,是他受了不白之冤,化成厉鬼回来复仇了。” 隔壁桌的一个书生却不赞同,道:“那银钱是从沈公子的书箱里搜出来的,姚夫子可没有冤枉他。” “银钱从他的书箱里搜出来,就一定是他偷的吗?万一是有人嫁祸他呢?姚夫子不彻查,就把人赶出书院,害死了一条人命,罪孽如此深重,神明岂会庇佑?” “子不语乱力怪神,你没有证据,怎么能诋毁姚夫子?”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凭什么说我诋毁?”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眼见着就要打起来,旁边的人立马把两人扯开,话题一转,说起了唐家和白家的事情。 “今早,白小姐被姚大人押回县衙,白夫人带人打上唐家,差点闹出人命,闹得可僵了。” “我听说,昨夜在宝华寺,陆少夫人挑唆白小姐偷了姚家祈福的灯,还嫁祸给宋姑娘,事情败露后,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白小姐身上。”那人说着,啧啧了两声,“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你们是不知道,陆家昨夜就把人给休了,唐家还想讨说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成亲当夜就敢对婆母下毒,这种毒妇早该休了。” 男人说起八卦来,比妇人还嘴碎。 楚辞听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成亲不足半月,就被夫家休弃,纵观整个大燕,也只有唐颖了。 至于白薇。 姚主簿答应要替她向谭远求情,估计不会判得太重,顶多就是小惩大诫一番。 楚辞驾着马车回桃花村,还没到作坊,远远地,就瞧见桃林里围满了人。 她加快速度赶了过去,马车刚在桃林外停下,就听到一声哭诉。 “大妹,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二娘割猪草的时候,从山上滚了下来,流了好多的血,大夫说小命是暂时保住了,但她伤得太重,得喝小半年的药,还得好好地休养,这几年家里收成不好,哪有什么银子啊。” 胡氏嚎得声泪俱下,有多惨,她就哭多惨。 “大妹啊,二娘也是你的侄孙女,喊你一声姑奶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们也不借多,就一百两银子,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大妹啊,求求你,救救二娘吧。” 第647章 大嘴巴子 乡下人家看个病,也就几十文,几百文,胡氏一开口就是一百两,瞧热闹的村民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张氏瞪着眼,一副“你想钱想疯了吧”的神情,当即就呛了过去:“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这么金贵,她流的血是镀金了吧?”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没规矩的东西!我呸!大妹都没说话,你胡咧咧个啥?” 胡氏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把张氏臭骂了一顿。 她又不跟宋老三借银子,凭啥要受张氏这贱人的气? 她可是打听清楚了,阮氏向来不待见张氏,也就不用顾忌了。 可她忘了,阮氏再不待见张氏,张氏也是她的儿媳妇,胡氏当众训斥张氏没规矩,就是打了阮氏的脸。 “老话说的好,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舅母提的要求再过分,看在你舅舅的份上,只管听着就是了,熟知你的人,知道你性子直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贪图乖孙的家业,故意奉承,不劳而获,咱们宋家可没这种规矩。” 这话虽是训斥张氏,可字字句句直戳胡氏的心窝子。 胡氏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青,可精彩了。 一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于如今的宋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阮二娘若真伤得那么重,即便之前闹得不太愉快,但人命关天,宋家也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胡氏这做派,明显是把她们当冤大头了。 以阮家人的品性,银子一旦借出去,跟喂了狗没什么两样。 楚辞没有急着上前,她人小,被乌泱泱的人群挡着,就干脆站在车辕上。 阮氏看了眼胡氏,道:“乖孙医术精湛,等她回来,让她跟你走一趟,万一那大夫医术不精,留下什么后遗症,二娘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胡氏脸色微僵,讪讪道:“阿楚丫头可是做大事的人,哪能给她添麻烦,” “一家人不说两家人,”阮氏打断她,“伤到脑袋,可不能大意,有些人调养了好几年,还体弱多病,乖孙连断了气的人都能救活,有她在,二娘定能活蹦乱跳,长命百岁。” 今日要是给了银子,以后就没完没了了,阮氏只字不提借银子的事,胡氏气恨得不行。 “二娘就是磕到了脑袋,流了很多的血,别的没什么大碍,喝几帖药就好了,就是那些补品费银子。” 张氏目光嘲讽:“这些年风调雨顺,只要不是太懒,收成都不会太差,你们家可是有好几亩良田的,不至于连口补汤都喝不上吧?” 赵氏也在一旁说道:“乡下人家,谁家里没养几只鸡啊鸭啊,杀几只补补身子,也费不了多少银子,舅母若是舍不得家里的鸡,我家也养了几只,等会儿,全给舅母带回去,给二娘好好补一补。” 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怼得胡氏的脸色更精彩了,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这要是自家媳妇,她早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村民听了之后,纷纷点头,都觉得赵氏和张氏说得有道理。 第648章 天生命贱 乡下人家可比不得高门大户,平时有点小病小痛,连药都舍不得买,熬熬就过去了,不然,就吃几颗鸡蛋补补身子,至于家里的鸡啊鸭啊,那都是要换银钱补贴家用的。 实在病得重的,也就杀两只鸡补补,那些人参灵芝什么的,可是有钱人家吃的东西。 胡氏见村民都偏向宋家,拍着大腿,又扯着嗓子大声哭嚎:“二娘啊,我苦命的孙女,别人家的小姑娘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你伤得那么重,却只能等死,你可别怨奶奶,谁让你天生贱命,没能投个好人家呢。” 都说乡下人家天生命贱,可谁就甘心呢? 胡氏哭得凄凄惨惨,一副弱小无助的可怜模样,不少人都心生恻然。 胡氏心中得意。 宋家要是不借银子,就会落下一个冷血无情,为富不仁的坏名声,宋家的小辈可都在书院里求学,她就不信,阮氏会不顾忌他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该见死不救,可我跟二妹借银子,二妹这个白眼狼,她把我赶出来了,大妹,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二娘,借我们一百两,等二娘的伤养好了,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银子还上的。” 阮氏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还是被胡氏这一番话给气笑了。 她要是不借这一百两,就是丧良心?就是白眼狼? 胡氏哪里是在骂阮二妹,她这是在威胁她啊!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二娘伤重,我让乖孙去瞧瞧,你推三阻四,你到底是关心二娘,还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被说中心思,胡氏眼神一闪,抹着泪,又凄凄惨惨地哭起来:“我知道,当年,我忙昏了头,说了一句胡话,你心里不痛快,十几年了也不回娘家一趟,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要记一辈子不成?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老夫人,一百两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你为什么就不肯救二娘啊?” 阮氏气坏了,楚辞正要跳下马车,却见苏氏拿了一百两出来,对胡氏道:“既然舅母有难处,这一百两,先拿去应急,若是不够,再跟我们说。” 胡氏心下一喜。 果然,越是有钱,就越是在乎名声。 她哭一哭,宋家就不得不把银子拿出来。 胡氏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张氏拦住了。 胡氏恼怒地瞪着她:“你干啥?” 张氏道:“二嫂,这事有古怪,阮二娘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从山上摔下来?” 苏氏笑道:“我朝律法严明,讹骗他人钱财,可是要被流放的,我想,舅母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百两,就以身试法。” 胡氏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自从那日见过宋家的富贵,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想到阮氏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管娘家人的死活,心里就更恨了,就想着从宋家讹点银子。 可是,她不想被流放啊。 第649章 烫手山芋 手里的银票又递了递,苏氏笑得温和:“舅母快拿着吧,可别误了二娘养伤。” 梦寐以求的银票,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胡氏哪里还敢收下。 楚辞从外面挤了进来,让许氏把药箱拿出来,笑吟吟地看着胡氏:“我送舅奶奶回去吧,顺便看一看二娘的伤势。” 胡氏脸色大变。 这小贱人要是跟她一起回去,岂不是瞒不住了? 这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定会去报官的! 她不要被流放! 她都一把年纪了,指不定就死在半路上了。 胡氏越想越害怕,在楚辞要扶她上马车的时候,一把推开了楚辞,大骂道:“不借就不借,用得着敢拿律法唬人吗?丧良心的畜生,一百两都不给,迟早被天打雷劈!” 胡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宋家人抓去见官。 村民见状,也都琢磨出来了。 胡氏就是看宋家富贵了,来讹骗银子,亏得苏氏厉害,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热闹瞧完了,见天色不早,村民也都各自散了。 楚辞挽着阮氏一起进门:“谁家还没几个糟心亲戚,都是不相干的人,阿奶把她当个屁放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阮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大半日的,都干啥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茶楼听了会儿八卦,唐颖被陆家给休了,白家和唐家闹得不可开交,都断绝关系了,阿奶是不知道,那些大老爷们说起别人家的是非来,比妇人还要嘴碎。” 说完,楚辞还啧啧了两声,阮氏被她一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镇上跟咱们乡下可不一样,他们又不用下地干活儿,不唠唠嗑,怎么打发时间。” “那他们也太闲了。” 赵氏看着有说有笑的祖孙俩,对苏氏笑道:“还是阿楚厉害,咱们家也就她能把娘哄得这么开心。” 苏氏也笑:“天色不早了,大嫂和三弟妹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赵氏道:“不了,中午剩了不少,热一热就能吃了。” 张氏倒是想留下来,二房的伙食多好啊,可赵氏婉拒了,她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夜里,楚辞正在翻开醋坊的账本,宋小弟跑了进来,挨着她坐下:“阿姐,要是我考上清河书院,你能不能帮我跟阿娘说说好话,我不想住在书院里。” 是家里的饭菜不够香,还是床不够软? 住在书院里,十天才能回来一次,他想家了怎么办? 宋焦也在清河书院,宋小弟和宋凌都考上的话,兄弟三人倒是可以一起上下学,反正,家里也不缺马车。 楚辞答应下来:“好,我会跟阿娘说的,不过,每日要早起半个时辰,你起得来吗?” “起得来呀,我还要跟晏九大哥习武呢。” 说起这个,楚辞倒想起来了,清河书院的学子,可是要通五经贯六艺的。 所谓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宋小弟跟着晏九习武,射和御倒是不担心,可这个乐嘛...... 第650章 多丢脸啊 楚辞打算明日再去一趟清河镇,买把琴回来,趁宋小弟还没考进清河书院,在家好好地恶补一下。 虽然,她从未听过苏氏弹琴,但苏氏的琴艺一定不凡。 对于外祖家,楚辞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揭苏氏的伤疤,不过,倒是可以让天机阁帮着查一查。 宋小弟见她沉吟不语,问道:“阿姐在想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屋睡觉了。” “阿姐不是还没睡吗?我要陪阿姐。” 楚辞合上账本,然后,又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要睡了,你也早点睡,不然长不高了。” 宋小弟定定地看着她道:“晚睡一会儿,也不会有影响的,阿姐,我怎么觉得你在赶我走?” 不赶你走,等下云大公子翻窗被你撞见了怎么办? 楚辞看了眼窗外,坚决不承认:“我哪有赶你走,账本看久了,眼花头晕的,得歇了。” 宋小弟恍然,看着她的目光既同情又庆幸:“幸好阿姐不用考科举,不然每门课业都垫底,那多丢脸啊,我回屋啦,阿姐,你早点睡。” 好想把账本糊他脸上的楚辞:“......” 云家那边,云五刚从清河镇回来,灌了一大口热茶后,禀道:“我赶去宝华寺的时候,长公主并不在,清河镇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公子,宋姑娘昨日遇到的人,会不会不是长公主。” 云烬眸色深沉,道:“这世上,有几人能得一罐云雾茶?” 眼下这个时节,世家夫人忙着张罗应酬各种宴会,怎么会离开长安? 除了长公主,云五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他也猜不准,长公主是不是离开清河镇了,道:“明日,我和云六再去一趟清河镇,一定查出长公主的落脚之处。” 云烬负手,望着沉沉夜色,清淡道:“她有心躲着你,就不会让你查到,等她什么时候想现身了,自然会找来的。” “宋姑娘那边?” “保护好她。” “是。” 入了夜的桃花村,格外的寂静,云烬轻车熟路地翻进宋家,楚辞从账本里抬起头,浅浅一笑:“你来啦,我还以为......”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我了。”云烬打断她,眸光落在她身上时,露出了一副“你果然很爱本公子”的神情。 “......” 楚辞控制不住地想把账本糊他脸上,云烬笑了笑,抽出她手里的账本,合上后,随后搁在案上,整个人闲散地靠在案旁,挑了一束她垂在胸前的发丝把玩起来。 “夜寒了,就算再想本公子,也该歇息了,不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别乱说话,”楚辞赌气地收回自己的秀发,“我可是个矜持的人。” 手上一空,云烬握住她的手,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心里有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不过,干脆就不说了。 云烬问:“你今日去镇上了。” “嗯。” “傍晚前才回来?” “嗯。” “你今夜对我格外的冷淡,可是看上了哪个狐狸精了?” 第651章 满是谴责 楚辞愣了愣,茫然道:“我冷淡吗?” 云烬一语不发,浅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满是谴责。 茫然中,又透着些许的莫名,楚辞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对你冷淡?我哪里冷淡了?” “看上谁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看上谁了?” 就你这醋劲,有色心,也没那个色胆呀。 “还想有色心?”云烬眸色一冷,冷然问道,“你还这么小,就学人朝三暮四,哪个狐狸精那么厉害,让你这般神魂颠倒?” 楚辞脑壳疼,扶额哀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云大公子怎么就醋上了,要是不哄好,今夜就别想睡了。 但她就不想哄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楚辞哼了哼,斗气道:“他惊才绝艳,要脸有脸,要本事有本事,还事事顺着我,我就神魂颠倒了,怎么了?不可以吗?” 云烬的眸光简直能冻死个人,紧盯着她,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 这样的云大公子有些危险,楚辞身子往后仰,后背抵上了桌案。 她扭头看了一眼,退无可退了,瞬间就有些怂了,但又不愿输了气势。 “你惹我生气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你也别太过分,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叫一帮人来打你!” “所以,你是承认,你惹我生气了?” 楚辞语噎,撇过脸不看他,又觉得这样显得她太过心虚,便重新转过头来。 云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惊才绝艳?” 楚辞眉梢一扬。 云烬接着问道:“要脸有脸?要本事有本事?” “不服气?” “还事事顺着你?” “你嫉妒了?” 邪魅笑意微深,云烬凝目端详着她:“我为什么要嫉妒?这明明就是我。” 楚辞的脸红了。 云烬又凑近了一分,双手撑在案上,圈住了她:“不是我吗?” 楚辞心口怦怦乱跳,云烬“嗯?”了一声。 这一声又低沉又魅惑,楚辞心尖一颤,脱口道:“是你。” 云烬满意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 “......是你!” “是什么?” “是你是你是你!” 麻蛋! 千方百计,费尽心思地让她哄他,真是够出息的啊! 云烬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丝欢欣:“有人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楚辞的心瞬间又软又酸,伸手抱住了他:“我以后不跟你斗气了,你想我哄你,我就哄你。” 从前,云烬受了太多的苦。 以后,就由她来疼他。 她要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快活的了。 第二日,楚辞同他一道起来,去厨房做了一大桌云烬喜欢的早膳,陪着他一起吃完,然后,又泡了一壶他爱喝的云雾茶。 忙完这些,楚辞才驾着马车去清河镇。 清河镇就一家琴坊,跟宋家的家居铺子在同一条街上。 楚辞一下子买了三把,掌柜极为高兴,帮着她把琴搬上了马车。 从琴坊出来,楚辞进了自家铺子。 第652章 学子打架 铺子里没什么人,伙计们正在擦拭家具,楚辞去后院找宋礼。 去年接了不少订单,宋礼正带着人赶工。 宋记出品的家具既新颖又舒适,其他铺子争先模仿,虽然价钱便宜很多,但大户人家还是愿意来宋记。 一来,大户人家不差银子。 二来,做工精细,用的又都是上等木材,看着就大气雅致。 宋礼正在刨木块,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刨子,又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呵呵道:“阿楚来了,咋就你一个人?奚儿没跟你一起来吗?” 宋小弟最是粘人,以往,楚辞来清河镇,他必定要一起跟来。 楚辞微笑道:“要考清河书院了,在家温书呢。” “奚儿聪明,是读书的好苗子,准能考上。”说起家里的小辈,宋礼一脸的骄傲。 宋记家居铺子走高端路线,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生意,账本楚辞已经看完了,不止清河镇,就是周边的县镇,也有不少人来订家具。 楚辞问:“大伯有没有想过,在县城也开一家?” 宋礼顿了顿,沉吟道:“手上的订单,最快也要忙到下半年的八九月,如果县城也开一家,人手怕是不够。” “也不是马上就开,大伯可以多招收一些学徒,铺子里不是还有两个大师傅吗,人手方面应该没有大问题。” 明州城比清河县更繁华,要是也开一家,生意一定会更好看,但她在明州城还没站稳脚跟,虽然跟卫家是有一些交情,但也仅仅只是有些交情而已。 清河县就不一样了。 宋家和谭家是姻亲,不会有人因为眼红,就上铺子找茬,麻烦会少很多。 楚辞这么一说,宋礼也有些心动:“这件事情,大伯再考虑考虑。” 楚辞颔首,问起宋焦:“我刚才去找二哥,大伯母说他来了镇上,不在铺子里吗?” 宋礼指着院墙,道:“隔壁的书铺,他们家的小少爷,和阿焦是同窗,今日在自家铺子后院办文会,阿焦跟顾公子也去了,现在就在隔壁,你若是有要事找他,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楚辞道,“奚儿昨夜跟我说,说不想住在书院里,我想着,要是他和阿凌都考中了,可以和二哥一起上下学,有二哥在,也不用担心路上出什么状况。” “住家里也挺好的,不然,一下子冷清下来,你阿奶一定会记挂的。” 两人正说着,隔壁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争执声,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了。 墙边正好放着一把梯子,楚辞踩着梯子往上爬。 宋礼在底下帮她扶着梯子,叮嘱道:“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知道啦。” 隔壁的院子一阵混乱,两拨学子已经动起手来,推搡之下,你踹我一脚,我回你一拳。 看着撸起袖子,扭打成一团的学子,楚辞都惊呆了。 文会一般不是吟诗作对,就是下棋弹琴之类的,都是些风雅之事,怎么打起来了? 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呢? 第653章 就完蛋啦 宋焦的性子有点随了宋廉,就他那小暴脾气,宋礼担心他跟人起冲突。 “阿楚,你二哥有没有跟人动手?” 场面太混乱,楚辞找了一圈,才找到宋焦。 他和顾子阑正站在一旁瞧热闹,看到激烈处,偶尔还啧啧两声,半点上前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学子也在一旁瞧着,只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楚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宋礼道:“大伯放心,二哥没打架。” 宋礼松一口气。 这么大的动静,前面铺子里的人也被惊动了,掌柜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见这场面,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往日里饱读诗书,谦和明理的学子,正衣冠不整地扭打在一起,还夹杂着“我特么要打死你”的叫嚣声。 这特么是土匪吧! 掌柜愣住原地,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忘了要叫人来劝架,一只鞋子就这么砸了过来。 鞋底板在他脸上静止了一瞬,才“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顶着一脸鞋印的掌柜:“......” 不过好在他终于想起来要叫人来拉架了。 然而,场面实在太过混乱了,凭两三个伙计就想把两方学子拉开,真是太天真了。 很快,连那些劝架的伙计,身上也挂了彩。 楚辞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墙头喊了一嗓子:“秦山长,您来啦。” 原本还抱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个学子,“唰”地一下,迅速分开,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 一瞬间,安静地有些诡异。 有学子咽了咽口水,磕巴道:“山,山长呢?” 学子们扫视了一圈,没瞧见秦山长的身影,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书院严禁私斗,要是让秦山长知道他们打群架,那就完蛋啦。 早在楚辞开口的时候,宋焦和顾子阑就发现她了。 顾子阑笑眯眯地来到墙下,仰起头问道:“阿楚妹妹怎么来了?” 原本还是一起瞧热闹的好兄弟,宋焦瞬间就看他不顺眼了,把他从楚辞眼前挤开:“阿楚是我妹妹,当然是来找我的。” 顾子阑朝他翻了个白眼,等看向楚辞时,又是满脸的笑容:“阿楚妹妹,你最近可有研制什么新菜式?我最近吃多了火锅,都上火了,胃口也不太好。” 楚辞失笑,道:“梅花粥和胃、解热毒、进食欲,若是用雪水煮粥,更为清香,可惜我们这边不下雪。” 用梅花煮粥,粥熟后,花瓣透如蝉翼,花香馥郁,有学子听着听着,忍不住就咽了口水,见同窗都盯着他看,一下子就红了脸。 这场群架打到这里就停了,没有再发生冲突,好在他们还算有些分寸,不管下手多重,都没往脸上招呼,给彼此留了些体面。 不然,顶着一张猪头脸,多不好看呀。 楚辞看了一圈,发现也就两三人的脸上有些青紫。 其中一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疼得呲了下牙。 楚辞心下好奇他们为了什么打架,便把宋焦和顾子阑叫了回来。 第654章 这说不通 楚辞问道:“二哥,他们不是参加文会吗?为什么打起来了?总不至于是为了争第一吧?” 读书人名利心太重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焦脸上的神色蓦地凝重起来:“他们是因为近日来的流言。” 楚辞眉梢一动,若有所思:“沈公子含冤莫白,回来复仇的那个谣言?” “今日来参加文会的,有不少学子都很敬重姚夫子,韩重说姚夫子不配为人师,就这么打起来了。” 韩重就是笔墨铺的小少爷,今日,就是他办的文会。 学子们除了吟诗作对,也谈论时事,最近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姚家祭星的时候,用来祈福的灯突然全烧了,如此诡异之事,自然也会谈到。 韩重跟沈公子同窗情谊深厚,沈公子悬梁自尽,他心中惋惜的同时,又无比的愤怒。 要是姚夫子肯彻查清楚,沈公子也不会以死明志。 他如此笃定沈公子是清白的。 一是,沈家家境殷实。 二是,沈公子品行高洁,行事磊落,若是有难处,直接开口就是,用不着偷。 所以,谈论的时候,语气里便带了出来。 书院里有不少人,也跟他一样,相信沈公子的为人。 两方学子就因为这么一点口角,发生了推搡,然后就跟点燃的炮仗,瞬间就暴躁地动起手来。 跟宋焦和顾子阑一起瞧热闹的那个学子,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异。 楚辞问起他,宋焦道:“你说章祯啊,他家境贫寒,爹娘早逝,和他阿姐相依为命,他阿姐为了供他读书,吃了很多苦,耽误了亲事不说,还落下了一身的病痛,他很敬重他阿姐,平时去书铺接一些抄书的活计,帮着贴补一下家用。” “他跟沈公子关系好吗?” “他平常不是读书,就是抄书,没见他跟谁走得特别近,不过,” 宋焦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皱着眉,似在犹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楚辞了解宋焦,他会犹豫,大抵是因为背后语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太蹊跷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二哥,你说吧,我不会传出去的。” 不待宋焦开口,顾子阑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不少人怀疑是章祯偷了韩重的银子,然后嫁祸给沈括。” “为什么怀疑他?因为他家境最为贫寒?” “听说,他阿姐病得很重,需要很多银子看病。” “韩重信了吗?” 韩重怎么想的,顾子阑不知道,但他是相信章祯的。 “读书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章祯虽然家境贫寒,但也做不出自毁前程的事情来。” 都说相由心生,章祯不像是卑劣无耻的人,如果是因为给阿姐治病,所以见财起意,那他就该拿着银子去抓药,为什么又去嫁祸沈括? 这说不通。 楚辞也没往深处想,这事跟她无关,今日凑巧碰上了,聊了几句而已。 第655章 砍手砍脚 “阿楚妹妹,你刚才说的那个梅花粥,怎么煮?” 顾子阑不愧是个吃货,没说几句,又绕到吃的上了。 宋焦翻了个白眼,很是鄙弃他,但还是进屋去拿笔墨。 就他那个脑子,能记得住煮法才怪了。 写好步骤后,楚辞交给顾子阑,顾子阑喜滋滋收起来,咧着嘴笑道:“多谢阿楚妹妹。” 楚辞见天色不早了,问宋焦:“二哥要一同回去吗?” “嗯,一起走吧。” 马车还停在铺子外,从后门出去要绕一大圈,三人便往前面的铺子走,还没踏进铺子,就听见胡氏的声音。 又是那凄凄惨惨的哭声。 “阿礼啊,你救救三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学什么不好,竟然学人家去赌钱,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这几年家里收成不好,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百两啊,赌坊放话了,要是不还钱,不但要砍了三郎的手脚,还要把二娘卖到窑子里,这混账东西,被砍了手脚也活该,可二娘是无辜的,要是被卖进窑子,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所以,昨日,胡氏去宋家讹一百两,不是因为阮二娘摔破了头,而是阮三郎赌钱输了,欠了赌坊一百两? 昨日在阮氏手上吃了瘪,没要到银子。 今日就来铺子找宋礼哭诉,又是砍手砍脚,又是卖进窑子,宋礼心一软,这一百两就到手了。 胡氏这算盘真是打得太响了。 “快点还钱,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手!在这清河镇,敢欠四方赌坊的银子,不要命了!” 赌坊的人也一起来了? 这是来借银子,还是来闹事? 宋焦抬脚就要进去,却被楚辞拉住了。 宋焦急了:“阿楚,你拉我作甚?爹心肠软,铁定会给银子,他们见爹好说话,以后隔三差五地来哭一哭,卖个惨,给了银子,我们就是冤大头,不给银子,他们在铺子里闹起来,坏了名声不说,还会影响铺子里的生意。” “二哥难道忘了,四方赌坊,是谁的赌坊?” 楚辞笑得意味深长,倾身在宋焦耳边低语。 宋焦抬眼对顾子阑道:“那些瘪犊子要是敢欺负阿楚,往死里打,不必客气。” 顾子阑摆摆手:“知道啦,你快去吧。” 宋焦颔首,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楚辞和顾子阑进了铺子,除了胡氏和阮三郎,还有一个人,脸上有道刀疤,长得凶神恶煞的,刚才就是他,自称是四方赌坊的人。 胡氏一见到楚辞,脸色猛地变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阿楚也在啊。” 楚辞淡淡道:“舅奶奶昨日还说二娘伤了头,要一百两银子养伤,怎么今日就变成欠赌坊一百两了?” 宋礼最近都在铺子里赶工,昨日的事情,他并不知情,闻言后,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眼见着银子就要到手,这臭丫头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胡氏气郁得不行,朝阮三郎递了个眼色。 阮三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宋礼面前,哀求道:“表叔,表叔,你救救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帮我这一回吧,我发誓,我一定痛改前非,脚踏实地地做人,我再也不去赌钱了。” 第656章 无耻至极 这要是在刚才,宋礼铁定心软。 可现在,他不会再上当了。 阮家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或许,阮三郎真欠赌坊银子,可未必就是一百两。 就阮家那点家底,把地和房子卖了,也不值一百两。 赌坊会让阮三郎欠那么多银子?真当赌坊傻吗? 所以,阮家既想他帮着还赌债,又想再讹他一笔银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宋礼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胡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要给他跪了:“三郎他知错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阿礼啊,舅母求求你,你帮帮舅母,救救三郎吧,舅母给你磕头了。” 世人重孝道,岂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道理。 铺子外围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铺子里瞧,对着宋礼指指点点。 宋礼的脸色更难看了,连忙把胡氏扶起来:“舅母,你先起来。”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胡氏就好像长在了地上一样,真真是无耻至极。 她就是仗着自己是长辈,才敢撒泼耍赖,要是阮氏在,估计早把人扫地出门了。 胡氏跪着不起来,宋礼没法子,只得避开,谁知胡氏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哭嚎道:“二娘也不比阿楚大多少,正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要是就这么被糟蹋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宋礼额角突突地跳,求救地看向楚辞。 “舅奶奶,”楚辞上前,扶住胡氏的胳膊,“不就是欠了赌坊一点赌债吗?多大点事,地上凉,快起来,着凉了就不好了。” 胡氏还想耍无赖,但不知为什么,突然身子一麻,半点劲儿也使不上来,只能任由楚辞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胡氏惊恐地看着楚辞,吓得声音都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辞盈盈带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舅奶奶别怕,你不懂得做人,我做晚辈的,总不好让你丢人现眼,你放宽心在这里坐着,缓一缓,就有力气了。” 胡氏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楚辞在她身上的大穴按了一下,所以才会发麻无力,她吓得要死,不敢再作妖了。 顾子阑忍不住朝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像这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他都想直接把人给扔出去了。 阮三郎心里急得不行,拼命地给胡氏使眼色,胡氏心里惊骇难抑,哪里管得上他。 楚辞问刀疤男:“你是四方赌坊的人?” “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胡三可是四爷跟前的大红人,识相的,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那你可知道你们四爷欠了我一万两?” 胡三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高四爷可是清河镇一霸,向来只有别人欠他银子,谁敢跟他讨银子,他欠你一万两?你特么逗老子呢?” 楚辞不疾不徐道:“我在四方赌坊押了注,他输了,拿不出银子,就这么一直欠着,要不是你今日上门闹事,我都快忘了。” “老子看你是不想还钱,在这里跟老子瞎扯吧,他娘的,你们到底还不还银子,不还,老子今天就要收他一只手做利息。” 第657章 太害怕了 楚辞道:“欠债还欠,天经地义,你回去告诉高四霸,阮三郎欠四方赌坊的一百两,我替他还了,剩下的九千九百两,给他两日时间,再不还,我可是要报官了。” 你特么还演上瘾了? 胡三半点也不信。 高家几兄弟都是清河镇的地头蛇,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就已经是恶霸了,他们生来就是恶霸,最凶恶的恶霸。 胡三叫嚣道:“给你脸了是不是?赶紧给老子还钱!这么大一个铺子,还想耍赖不成?再敢糊弄老子,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铺子?” 铺子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隔壁胭脂铺的掌柜好心提醒道:“一百两也不是大数目,宋老爷,你还是把银子给他吧,你铺子里的家具,哪一样不止一百两?” 阮三郎一听这话,眼底的贪婪之色,掩都掩不住。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又算计上了。 “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本事,不能替家里分担,本想着赌两把,赢点银子帮衬一下家里,谁知道越输越多,还连累表叔替我还赌债,表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在铺子里好好干活的。” 这种浪子回头,痛改前非的把戏,最容易打动人。 谁又真的忍心去责怪他? 他的初衷是帮衬家里,只是用错了心思,本性还是不坏的。 明明就是想赖上宋家,可在外人眼里,阮三郎却成了知恩图报的好人。 楚辞简直要为阮家人的厚颜无耻拍案叫绝。 胡三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还钱!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等我们四爷来了,可就不止一百两了!” “你想要多少?” “二百两!” 胡三本来想说一百五十两,但看着一铺子精美的家具,恨不得说个一千五百两,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不过来日方长,宋家这只大肥羊,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等胡三压下心底的贪婪,才发现不对劲。 问话的,根本不是宋礼,也不是楚辞。 而是高四霸!!! 胡三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地眨了一下眼,就看见高四霸推开人群,朝他走了过来。 胡三脸色煞白煞白的,腿软得险些都要站不住了。 高四霸这恶棍怎么来了? “老子还以为是哪个王八羔子,原来是你这瘪犊子,出息了啊,都敢借老子的名声胡作非为了,怎么?觉得脸上这道疤不够好看,还想老子再砍你一刀是不是?” 胡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脸上的这道疤就是高四霸砍的。 当年,他欠了四方赌坊一点银子,还不上,便想着跑路,结果差点被高四霸砍死。 往事如噩梦一般,胡三惶恐万分,哪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抖着身子就跟孙子似的:“高高高......高四爷爷......” 高四霸一脚踹了过去:“他娘的,谁给你的狗胆,敢学我大哥说话?你以为叫老子一声爷爷,老子就能放过你吗?” 胡三都快哭了。 他没有学高大霸说话,他是太害怕,说话不利索了。 第658章 往死里打 “扑通”一声,胡三跪下磕头求饶:“四爷饶命!四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一时糊涂,借用了您的名声,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 高四霸欠了楚辞一万两银子,知道她从明州城回来后,整日整日窝在家里,就怕见着了,楚辞提还银子的事情。 这瘪犊子倒好,居然借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还骗到楚辞头上。 高四霸弄死他的心都有,哪里会轻易饶了他。 “宋姑娘可是老子的恩人,你讹到她头上,还想让老子饶了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高四霸又往胡三胸口上踹了一脚,胡三直接被踹飞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连高四霸都要忌惮的人,他居然上门讹诈银子,还扬言要砸铺子,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啊。 高四霸那一脚用了重力,胡三感觉自己的胸骨都要被他踹断了,却顾不得疼,爬起来,膝行几步,继续跪地求饶。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四爷开恩,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是阮三郎,阮三郎说自己欠了赌坊五两银子,要是还不上,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他还说宋家为富不仁,见死不救,让小的帮他一回,小的念及兄弟情意,这,这才犯了糊涂。” 这哪是犯糊涂,分明就是见钱眼开。 胡三是胡氏的娘家侄子,平时就好吃懒做,专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阮三郎眼红宋家,找他装作赌坊的人,狠狠地讹宋家一笔。 四方赌坊在清河镇恶名远扬,就没有人不害怕的。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高四霸欠了楚辞一万两,更没有想到高四霸会突然出现。 高四霸见了楚辞都恨不得原地消失,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百两,就让人上门闹事。 所以,楚辞笃定胡三不是四方赌坊的人,让宋焦去高家把高四霸叫来。 楚辞问:“既然只欠了五两银子,为什么要说一百两?又是卖惨博同情,又是要砸铺子的,除了这一百两,你们还想要什么啊?” “这,这......”胡三目光游离,指着阮三郎道,“都是阮三郎让我这么干的,我也就嗓门大,嚷嚷两声,哪里真敢砸了姑娘的铺子。” 胡三把什么事情都推到阮三郎头上,阮三郎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让你砸铺子?” 胡三心虚气短,梗着脖子要呛回去,楚辞嫌吵,看了一眼高四霸。 高四霸叫来几个小喽喽,狠声道:“把这两个王八羔子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敢借着老子的名号干坏事,这就是下场!” 阮三郎和胡三大惊失色,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拖了出去一阵拳打脚踢,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条街。 “三郎!三郎!”胡氏惊呼。 她终于知道怕了,早知道如此,说什么也不来讹钱。 “阿楚,” 胡氏刚一开口,就被高四霸打断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把这个老东西也拖出去,狠狠地打!” 第659章 好人人设 两个凶神恶煞地壮汉,抓着胡氏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胡氏吓破了胆,她在阮家作威作福,最本事的就是撒泼,扯着嗓子又要哭嚎,高四霸直接来了一句:“把嘴堵上!” 伙计们擦拭完家具,抹布都收到后院了,一时找不到东西把胡氏的嘴给堵上,有个壮汉干脆脱下脚上的袜子,粗暴地塞进了胡氏的嘴里。 险些被熏晕过去的胡氏:“......” 高四霸脸上堆满笑容,讨好道:“宋姑娘放心,等打完了,我会让人把他们送回去,不会让他们扰了铺子里的生意。” 楚辞笑道:“如此甚好。” 高四霸从袖笼里拿出一叠银票,心里肉痛得要死,脸上却还要扯出最诚挚的笑容:“本打算过了元宵节,再把银票给姑娘送去,今日既然遇上了,就先还一些,我高四霸在清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绝不会赖账的。” 这一叠银票估摸着能有两千两,楚辞笑吟吟地收下:“我在明州城的医馆,二月初就要开张,需要一大批的药材,正为银子发愁呢,高四爷真是个好人,元宵节那日,我也正好要来镇上,高四爷不用再跑一趟,银子直接交给我大伯便可。” 只想做恶霸的高四霸,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两千两已经够他心痛的,元宵节还要再心痛一次,好人这个人设,太费银子了! 出了铺子后,见到阮三郎等人,高四霸怒火中烧,狠踹了他们几脚:“接着打!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打累了,正打算喘口气的壮汉们:“......” 麻蛋! 不知道打人也是很累的嘛? 挨打的阮三郎等人:那换你们来挨打! 壮汉们:兄弟们,往死里打! 之后,楚辞和宋焦回桃花村,顾子阑回顾家。 一进家门,一根大木棍就挥了过来,顾子阑拔腿就跑。 “你还敢跑?” 顾老爷抡着大木棍,追着他满院子里跑,顾子阑抱头鼠窜。 “你不打我,我就不跑。” “你个兔崽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学什么不好,学土匪打群架,老子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顾子阑累得直翻白眼,扶着石桌直喘气:“爹,你这是哪听来的谣言?” “韩老爷今日在醉云楼吃饭,铺子的掌柜都差人来找,说你们把人家的后院都快给拆了,混账东西,私斗是要被赶出书院的,你能耐了啊。” “韩重跟人打起来了,我就在一旁看热闹。” “你真的没打架?” “他们因为最近的流言掐起来,但这又不干我的事,我瞎掺和什么?” 顾老爷也累得不轻,大木棍随手扔在一旁,在石桌旁坐了下来:“韩公子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么这次就这么冲动?” 顾子阑见顾老爷消气了,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翻开两个茶盏,斟了茶后,端一盏给顾老爷,道:“要我说,所有人当中,韩重才情最差,办什么文会?” 顾老爷送到嘴边的茶盏一顿,若有所思道:“这事确实有些古怪,韩公子的性子随了韩老爷,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第660章 朝他砸来 “不说他了,”顾子阑灌了一大口茶水,从袖笼里掏出一张方子,问顾老爷,“阿楚妹妹给了我一张梅花粥的方子,粥熟后,花瓣透如蝉翼,极为的清香,爹,你想要吗?” 阿楚这丫头给的菜方子,都是人间美味。 顾老爷仿佛又看到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朝他砸来。 顾老爷看着顾子阑手里的方子,朝他伸出了手:“给我。” 顾子阑把方子折好,重新放进袖笼里,贱兮兮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想要,但是,我不给!” “老子的大木棍呢?” 顾老爷气得够呛,到处找大木棍。 手中的茶盏往石桌上一搁,顾子阑蹿出好远:“给多少银子都不给!” 还想要银子? 这糟心儿子,好想打死怎么办? 在顾老爷抄起大木棍前,顾子阑已经跑远了,拉着顾夫人去厨房,捣鼓梅花粥去了。 回到宋家后,宋焦从马车上把琴搬下来,好奇道:“阿楚,你买这么多琴干啥?” 楚辞道:“一把是奚儿的,一把是阿凌的,还有一把是悦儿的。” 小悦儿从宋小弟屋里跑出来,两条小短腿捣腾得飞快,像个小炮仗一样,“嗖”地一下就扑到楚辞怀里,抱住了她。 “小姨,小姨,你回来啦,你今天都去哪儿了?怎么不带悦儿?” 楚辞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道:“去镇上给悦儿买琴去了。” “琴?”小悦儿两眼灿灿,扭头去看宋焦怀里抱着的木琴,伸出手摸了一把,又兴奋地转过头问楚辞,“小姨会弹琴吗?” 苏氏没教过原主,所以,原主不会弹琴。 楚辞以前倒是学过,但也不精。 她摇了摇头:“不会。” 小悦儿的眸光又亮了亮,高兴道:“哇,我也不会。” 楚辞被她逗乐了:“不会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悦儿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小姨那么厉害都不会,我也不会,那我也很厉害呀。”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妥妥地被宋小弟给带歪了。 宋小弟和宋凌收到琴,也十分地高兴。 苏氏摸着琴弦,眼中光芒微闪,宋小弟问道:“阿娘,你会弹琴吗?” 苏氏拨弄了一下,清越的琴音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她浅浅一笑:“会一些。” 宋小弟心下雀跃,有些跃跃欲试:“阿娘快教我,等我学会了,天天弹给阿娘听。” “好。” 吃过晚饭后,苏氏开始教三个小萝卜头弹琴,楚辞也跟着一起学。 阮氏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琴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家的这几个乖孙孙,比起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一点也不差,每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初次学琴,几个小萝卜头都很兴奋,过了亥时,才回屋洗漱。 已经是三更时分,夜色寂静,空荡荡的长街上,偶尔有打更声响起。 一处民宅里,灯火微亮,银霜炭静静地烧着。 长公主手里捏着一颗黑子,一边细细地摩挲着,一边看着棋盘沉吟。 阿宓端了一盏茶放到她手边。 长公主问道:“人还没找到吗?” 第661章 楚楚可怜 她们此次来清河镇,除了见一见楚辞,更重要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阿宓低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长公主并无责怪之意:“既然人在清河镇,就一定会找到的,她躲了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她能躲一辈子。” 阿宓道:“陛下的人一直跟着我们,可要甩开他们?” “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啪”地一声脆响,手里的黑子终于落下,长公主似笑似讽,“不然,陛下又如何能安心呢?” 阿宓静然不语。 长公主又道:“你行事的时候小心些,别泄露了行踪,那个人不能落在陛下手里,明白吗?” “属下明白。” 长公主问起云烬:“阿烬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阿宓道:“世子曾派人去宝华寺,扑了个空后,就没再派人调查。” 长公主脸上露出欣慰笑意:“他向来能沉得住气。” 街上又有打更声传来,阿宓侧耳地听了听,已四更天了。 长公主拈着棋子,半点都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阿宓悄声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偶尔有鸡鸣声起,从三更一直到五更。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许氏刚打开大门,就滚进来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 阮氏听她惊叫,便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许氏稳了心神,回道:“这,这里有个姑娘。” 阮二娘半夜就来了,不敢叫门,瑟缩在门边睡了大半夜。 许氏一开门,她自然就摔在了地上,这会儿,人也醒了,一瞧见阮氏,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大姑奶奶,” 阮氏已经知道胡氏伙同胡三,跟阮三郎去家居铺子讹钱的事情了,心下又恼又恨,对阮家人半点好感都没有。 阮氏沉着脸,吩咐许氏:“把人赶出去!” “不!不要!大姑奶奶,你别赶我走。”阮二娘“扑通”跪在阮氏面前,抓着阮氏的手臂,眼泪说来就来,“奶奶和三弟被人打成重伤,家里没银子给他们治伤,奶奶要把我卖进窑子。” 说到这里,阮二娘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早该说亲了。 她模样清秀,手脚又勤快,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可胡氏一开口就要二十两聘礼,那些人家全都被吓跑了。 胡氏想把她卖个好价钱,好给阮三郎成亲,她原以为,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胡氏会把她卖给那些小有薄产,却又丑又瘸性情暴躁的老鳏夫,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胡氏居然要把她卖进窑子里。 她一害怕,趁着阮家人都睡熟了,偷偷从家里跑出来。 虽然胡氏惯会撒泼耍赖,但也只敢窝里横,不敢跟阮氏硬碰硬。 阮二娘想到这里,便一路往宋家跑,惶恐又无助地求着阮氏:“大姑奶奶救我,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我害怕。” 春夜冷寒,阮二娘冻了大半夜,脸都冻青了,衬着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格外地惹人怜惜。 第662章 不愿意吗 阮氏漠然地看着阮二娘。 阮家人的心眼太多了,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阮氏拂开她:“你们阮家的事情,干我什么事?” 阮二娘的脸色不由地一僵,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大姑奶奶,你也是阮家的姑娘,身上也流着阮家的血,你是因为奶奶做的那些事情,心里有怨气,才不肯救我,可我是无辜的呀。” 阮氏不为所动,冷笑道:“这世上无辜的人多得去了,比你更可怜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难道每个人我都要帮吗?” 阮二娘露出了绝望之色,凝在眼眶里的眼泪,欲落未落,那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阮氏皱着眉,更加地不喜。 阮二娘比胡氏更有心思,这种人留在家里,那就是个祸害。 阮氏转身往回走,许氏站在大门旁,姿态恭敬,神色却淡冷地说道:“阮姑娘,请回吧。” 阮二娘死死地咬着嘴唇,屈辱又绝望。 许氏又道:“阮家的事情,老夫人一个外嫁的姑娘也插不上手,趁着事情还有余地,阮姑娘还是另想办法吧。” “大姑奶奶,”阮二娘半点也不听劝,冲着阮氏追了过去,脸色苍白地哭道,“大姑奶奶要是不救我,那我只有一死了。” 果然是胡氏的亲孙女,威胁人的手段,真是一样样的。 阮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时,楚辞从屋里出来,看着阮二娘,问道:“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阮二娘揪着衣角,怯怯道:“求大姑奶奶收留我一些时日,等三弟和奶奶养好了伤,我就回去,我不会白吃白喝的,家里有什么活,我都可以干的。” “你到底是阮家人,他们知道你躲在我家,要带你走,我们也拦不住。” “我偷偷跑出来,家里人不知道,只要你们不承认,奶奶也没有办法的。” “纸包不住火,阮家人要是去报官,我们还会惹一身的麻烦,不如,你自卖自身,只要一立下卖身契,你就是我宋家的人,也就不用担心阮家来人,把你带走了。” 阮二娘脸都白了,惊怔道:“卖,卖身契?” 宋家若是肯收留她,她就是客人,好吃好喝地住着。 可一旦卖身为奴,沦为贱籍不说,就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 阮二娘的这些情绪在脸上展露无遗,楚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卖身为奴,总好过被卖进窑子,不是吗?” 阮二娘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敢与她对视。 楚辞问:“我宋家待下人一向都很宽厚,你不愿意吗?” “我......” “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楚辞嘲讽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你一个是聪明人,我们都是蠢货?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 “你,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若不愿帮我,我也不会怪你,可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阮二娘的眼泪又“啪啪”地往下掉,无辜又无措地看着楚辞,那咬着嘴唇,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第663章 别冷落了 楚辞“呵”地笑了一下:“阮家人巴不得你躲在宋家,怎么会来闹?他们还盼着你勾引二哥,只要你得手了,阮家人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吸着宋家的血,吃香的喝辣的,我说得对不对?” 被戳中心思,阮二娘脸色白了几分。 她往宋家跑,除了因为阮氏能护住她,更重要的是,她看上了宋焦。 宋焦平时在书院甚少与女子接触,哪里识得情滋味,又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最好引诱。 她模样好,身段好,又会操持家务,哪些小郎君见了她,哪个不想将她娶回家,凭什么她要受胡氏的糟践? 阮二娘不甘心。 她不想嫁给那些泥腿子,不想跟着他们吃糠咽菜,宋焦不一样,宋家富贵,他又是秀才,有大好的前程。 她知道,阮氏和赵氏看不上她,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宋家不敢不娶她,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 阮氏眼里掀起滔天怒火,指着阮二娘的鼻子怒骂:“腌臜下作的东西,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算计着来恶心人,滚!赶紧给我滚!” 一番算计落空,阮二娘心慌意乱,睁着楚楚泪目,哀求地看着阮氏:“不是的,没有,大姑奶奶,我没有想要勾引二表哥,大姑奶奶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立卖身契,只求大姑奶奶别赶我走,我不想被卖进窑子,大姑奶奶,求求你......” 阮氏不想再听她说半个字,恼怒道:“再不滚,别怪我把你绑回阮家!” “大姑奶奶,” 阮氏已经怒沉着脸进屋了,阮二娘还想追过去,楚辞看了许氏一眼。 许氏会意,拦住了她:“阮姑娘还是走吧,若是被人赶出去,那就不好看了。” 眼泪之下,全是阴霾之色,阮二娘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愤恨不甘地出了宋家的大门。 阮氏气得不轻,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楚辞从厨房端着早饭进屋,有一碗南瓜粥,一碟包子,还有几碟小菜,都是阮氏爱吃的吃食。 楚辞把筷子递到阮氏面前:“再生气,也要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生气。” 阮氏又好气又好笑,接过筷子,道:“都是些不要脸的东西,我才不会生气,犯不着。” “我昨夜跟阿娘学了一首曲子,等阿奶吃完,我弹给你听。” “这么快就学会了?乖孙就是聪明,阿奶一个老太婆哪里听得懂,你去弹给云公子听。” 楚辞微微红了脸:“阿奶,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阮氏笑呵呵道:“我的傻乖孙,这是你学的第一首曲子,当然要弹心上人听。” 阿奶,你也太懂了吧! 楚辞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弹给阿奶听,他想听自己弹,又不是不会。” 阮氏乐了:“这又啥好害羞的,他以后就是你的夫婿,是你最亲近的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辞的脸更红了:“我还有账本没看完,先回屋了。” 阮氏“哦”了一声,叮嘱了一句:“看归看,别冷落了云公子。” 楚辞差点撞上门框。 第664章 断绝关系 有了楚辞给的糕点方子,刘记糕点铺这两日的生意好得不像话,来买糕点的人,排队地排到隔壁街了。 唐老爷因为唐颖被休,白家发难,忙得心力交瘁,又被刘记糕点铺抢走了不少生意,头发是大把大把地掉,都快愁秃了。 一查之下,就查到是楚辞给的糕点方子,唐老爷险些气晕过去,手里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个孽女!让她不要去招惹宋家,她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宋家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唐老爷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唐夫人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吩咐下人把地上的碎茶盏收拾了。 唐老爷神情冰冷,满是阴霾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色。 唐夫人眉心一跳,心中莫名地慌乱,就听唐老爷说道:“让那孽女收拾东西离开唐家,从今天起,我唐家没有她这个人!” 言下之意,是要从族谱上除名。 唐夫人勃然变色,从椅子上一惊而起,震惊地看着唐老爷:“老爷这是要和颖儿断绝关系?” “这才几日光景,唐家都快毁她手上了,不给宋家一个交代,整个唐家都得给她陪葬。” 唐夫人没有想到唐老爷竟如此地绝情。 唐颖已经被陆家休弃,若再被赶出唐家,以后还怎么活? 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是她的命根子啊,唐夫人瞬间又强硬起来:“子不教父之过,就算颖儿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你也不能赶她走。” 唐老爷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还有脸说,那孽女落到这般田地,怪谁?若不是你纵得她猖狂无知,不知收敛,何至于会有今日?你毁了我唐家的女儿,还要怪罪到我的头上?” 唐老爷对她这个发妻虽没多少感情,倒也从没这般疾言厉色过,唐夫人被他斥得脸面无光。 自从她跟白夫人撕破脸之后,跟娘家也彻底断了来往,没了白家的支撑,她没有底气再强横。 唐夫人软了语气,道:“颖儿年轻气盛,行事不知分寸,老爷若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可以送她去庄子,磨一磨她的心性,等她性子磨平了,也就不会这般任性妄为,为什么非要断绝关系?” “她被陆家休弃,这一辈子已经毁了,宋家为何还不肯罢休?那是因为她把人得罪狠了,不断绝关系,整个唐家都会被她拉下水。” “世人都喜欢图个新鲜,刘记这两日才如此风光,可再好吃的糕点,也不能当饭吃,总会吃腻,到时候新鲜劲一过,刘记还怎么跟我们争?” “蠢妇!”唐老爷毫不留情地斥了一句,问道,“你以为宋楚辞手上就只有那么几个糕点方子吗?” 唐夫人面如死灰。 她和唐老爷半生夫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唐老爷。 唐老爷的心里只有唐家,他做下的决定,已然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时间悲从中来,唐夫人忍不住落泪道:“颖儿也是你的女儿,你真的忍心吗?血浓于水,你怎能这么绝情?” 第665章 心如刀割 那是他的亲骨肉,是他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将她赶出家门,他怎能不痛心? 可唐颖的性子太过桀骜跋扈,根本不听规劝,他身为家主,岂能让她继续祸害唐家? 唐老爷沉声道:“她这性子,若是不受些教训,下次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唐夫人满脸泪水,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哭,只觉得心如刀割:“颖儿,我苦命的女儿,” 唐老爷撇过脸。 事到如今,能怨谁呢? 唐颖仗着自己是唐家的大小姐,犯了错闯了祸,有唐家替她兜着,所以,任性妄为,行事毫无顾忌,什么人都敢惹。 如果再继续替她收拾残局,她那性子永远都改不了。 何况,将她赶出唐家,是为了给宋家一个交代,又不是真的任她自生自灭,只要她改了性子,唐家自会再接纳她。 唐颖不喜欢陆子游,被休了之后,除了怨愤陆家不识抬举,也没多伤心。 旁人被夫家休弃,不是去庵堂里清修,就是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免得被人指指点点,瞧了笑话。 唐颖却穿得光彩照人,去金楼打了好几套金饰头面。 等她从外面回来,瞧见屋里放了好几个箱笼,李嬷嬷正吩咐下人将她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 唐颖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沉着脸叱问:“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 李嬷嬷是看着唐颖长大,唐颖被赶出唐家,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她只是个下人,主子的决定,哪里轮得到她插手。 “老爷说,从今个儿起,你就不再是唐家的大小姐,自然不能再住在唐家,等东西收好了......” “你说什么?”唐颖猛然变色,还不等李嬷嬷说完就打断了她,惊怒道,“父亲要把我赶出唐家?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跟逼她去死又什么区别? 唐颖又恨又慌,冷冷道:“我不走!”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老爷的意思,老奴也是听命行事,小姐莫要为难老奴。” 唐颖抬手,给了李嬷嬷一个耳光:“少拿父亲来压我,本小姐是唐家的大小姐,你一个下贱的刁奴,也敢欺辱到本小姐的头上,别以为母亲器重你,你就敢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本小姐还没落魄呢?” 闯下这么大的祸事,给唐家惹下一堆的烂摊子,不知悔改,还如此趾高气扬。 这性子,是得磨一磨了。 得亏李嬷嬷是唐夫人的心腹,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怎么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既然小姐回来了,不妨看一看,若是落下什么东西,老奴再让人收拾。” “本小姐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本小姐是唐家的大小姐,哪里都不去。”唐颖抄起案上的茶盏就砸在李嬷嬷身上,随后,冲那些丫鬟吼道,“滚!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被泼了一身的茶水,李嬷嬷面无表情道:“既然没东西落下,那就请小姐上路吧,老爷的脾气,小姐也是知道的......” 第666章 鞭笞在身 “啪”地一声。 李嬷嬷又挨了一巴掌。 李嬷嬷在唐家大半辈子,就连唐夫人也不曾呵斥过她,今日连挨了唐颖两个耳光,脸色有些难看。 唐颖恼怒李嬷嬷拿唐老爷来压她,但李嬷嬷那话却说得没错。 唐老爷决定的事情,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唐夫人了。 “母亲呢?我要见母亲!” “老爷主意已定,夫人也帮不了小姐,夫人伤心过度,好几次都差点晕过去,小姐还是别去刺激她了。”李嬷嬷对一旁婆子丫鬟道,“送小姐出门。” 唐颖脾气不好,稍有不顺心就迁怒下人,下人敢怒不敢言,但她现在落魄了,一旦被赶出唐家,这一辈子也翻不了身,那些婆子丫鬟也没什么顾忌,粗鲁地抓住了唐颖的手臂。 若说同情,那是半分也没有的,唐颖有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贱婢,放开我!”唐颖剧烈地挣扎起来,“你们敢这么对我,我让母亲统统将你们杖毙!” 唐颖一个娇小姐,从小养尊处优,那些婆子丫鬟却是做惯力气活的,哪里能让挣脱了。 一个婆子冷笑:“老爷已经寒了心,大小姐还是认命吧。” “我身上流着唐家的血,死也要死在唐家,你们要是敢再动我一下,我就咬舌自尽,我死了,你们这些贱婢,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那些婆子害怕唐颖狗急跳墙,被她这话唬住了,唐颖趁机挣脱往外跑。 李嬷嬷脸色一变,冲那些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回来!” 婆子们追了出去,却还是晚了,唐颖已经跑进唐夫人屋里了。 “母亲,”唐颖紧紧地抓着唐夫人的手,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哀求道,“还请母亲替我向父亲求个情,我哪儿也不想去,我想留在母亲身边。” 看着惊惶无措的女儿,唐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唐夫人抬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你父亲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话,你暂且外出小住几日,等你父亲消了气,母亲再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唐颖靠在唐夫人怀里放声大哭:“离开唐家,女儿还怎么活?母亲,母亲,” “母亲都已经吩咐李嬷嬷了,她会为你打点妥善的,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人,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不会不管你的,等事情淡了,母亲一定会接你回来。” 连唐夫人都帮不了她,唐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绝望。 楚辞曾经警告过她,让她认命,不要心生什么妄念,不然,不止陆府的少夫人,就连唐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也会失去。 果真是一一应验了。 那些话,如今再想起来,就犹如荆条,鞭笞在身。 唐夫人看着唐颖又哭又笑,整个人状若疯癫,差点又哭晕过去。 “李嬷嬷,备车。” 李嬷嬷愣了愣:“夫人要去哪儿?” “我让你备车,你问这么多作甚?备车!” 第667章 明知故问 唐夫人去桃花村找楚辞,并未带上李嬷嬷。 只要楚辞不计前嫌,她的颖儿就能回来了。 楚辞正和几个小萝卜头跟着苏氏学琴,唐夫人突然登门,楚辞并不意外。 这两日,刘记糕点铺的生意有多红火,不用去镇上,她也能猜到一二。 唐老爷再宠爱唐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祸害整个唐家。 “唐夫人来找我,是为了唐大小姐吧?” “没错,我是为颖儿来求宋姑娘的,冒昧之处,还请宋姑娘莫要见怪。” 楚辞语气淡漠:“求我做什么?” 唐夫人闻言,心中怨气更甚。 唐颖闯下再大的祸事,她也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家可以打可以骂,但也绝不会将她从族谱上除名。 如今,唐老爷要和唐颖断绝关系,就是因为楚辞不善罢甘休。 唐夫人将所有事情都怪罪到楚辞的头上,讥嘲道:“宋姑娘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助刘记出尽风头,不就是逼老爷与颖儿断绝关系吗?” 楚辞看着她,哂笑道:“唐夫人求人,都是这么心怀怨恨的吗?” 唐夫人的脸色沉了沉,压下心中不快,虽说是来求人的,但姿态却放得很高,道:“颖儿是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错事,可要说责任,你们宋家也是有责任的。” “哦?”楚辞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我宋家有何责任?” “宋大公子既无意颖儿,当初为何要答应相看?若非如此,颖儿又怎会魔怔,做下那许多的错事?如今,她被陆家休弃,早就名声尽毁,宋姑娘还不解恨吗?难道真要逼死她,宋姑娘才开心吗?” 唐夫人咄咄逼问,楚辞不恼也不怒,淡淡地说道:“夫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我受教了,那些旧怨,看来得一桩桩清算清楚了才行,唐夫人嫌弃我大哥是乡下泥腿子,相看当日是如何地高高在上,唐夫人应该不会忘了吧?” 唐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楚辞又道:“后来,唐大小姐为了接近我大哥,搬来村里住,她胡闹妄为,是唐家纵容,与我宋家没有半点干系。” 这事确实怪不到宋家头上,说句不好听的,是唐颖寡廉鲜耻,总不能她贴上来,宋孟就得娶吧。 “再后来,唐大小姐毒害陆夫人,嫁祸我大哥,我们大人大量不与计较,唐大小姐却变本加厉,挑唆白小姐偷盗姚家用来祈福的灯,嫁祸于我,这桩桩件件,唐夫人心里也是清清楚楚,如今一开口就迁怒于宋家,我还奇怪,唐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怎如此不要脸,原来是血脉相承。” 唐夫人被这话刺得喉头腥甜,目光如箭直逼楚辞,满腔怒火根本压不住。 “宋姑娘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楚辞眸光冷了下来:“你们把宋家当软柿子捏,我还不能为宋家讨个公道了?” 唐夫人自知理亏,无言再辩驳,便软了语气:“颖儿一直心仪宋大公子,她是心有不甘,才会做下这许多的错事,宋姑娘也是女子,应该能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将心比心,还恳请宋姑娘再原谅颖儿一回。” 第668章 铁石心肠 楚辞淡眉微挑,笑问道:“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你的儿子和女儿,唐夫人也会大度地原谅那个人吗?” 倘若有人敢伤害她的子女,她一定会跟那个人拼命的。 现在只要一想起,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被赶出唐家时,那惶然癫狂的模样,唐夫人就满心悲怆,心如刀割,红着眼眶,跪在了楚辞面前。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无方,没有把她教好,要打要骂,宋姑娘冲我来,哪怕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颖儿。” “如果用唐家满门的富贵,来换唐大小姐回来,唐夫人愿意吗?” 唐夫人僵怔,没有想到她都跪下了,楚辞还如此地铁石心肠。 “宋姑娘,得人饶处且饶人,世事难料,总不会一直都这么风光无限。” 楚辞眸光微垂,唇角勾起的笑意,尽是嘲弄:“唐夫人的爱女之心,也不过如此,既然在唐夫人眼中,荣华富贵比骨肉亲情更重要,那就别责怨这个,责怨哪个,你没有资格。” 唐夫人绷着脸色,起身后,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宋姑娘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唐夫人自己放弃了唐大小姐,却责怨我绝情,你就不自私?你若当真舍不得唐大小姐,大可与唐老爷力争到底,你没那么做,不就是因为你舍不得唐家夫人这个位置吗?” 触及楚辞嘲讽的目光,唐夫人的脸色又是一阵涨红。 她算是明白了,楚辞这次是铁了心要对付唐颖。 “宋姑娘这般铁石心肠,我今日领教了,但愿你永远都没有求人之时。” 唐夫人语气愤懑,正当她要甩袖离开时,李嬷嬷行色慌张地进来:“夫人,大小姐出事了。” 唐夫人脸色骤变:“颖儿怎么了?” “大小姐到宅子后,又哭又闹,好好的院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塌了,大小姐跑出来的时候,刚好砸中了她,大夫说......” 李嬷嬷哽咽了一下,不忍再往下说。 唐夫人脸色发白,颤着声音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小姐的脊骨断裂,治不好了。” 她的颖儿瘫了! 唐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李嬷嬷及时扶住她,她已经昏死在地上了。 唐夫人捂着胸口,失声痛哭:“颖儿,我的颖儿,” 这一路上,李嬷嬷已经消化了这件事情,比起无法接受的唐夫人,她冷静多了。 “宋姑娘,” “既然唐大小姐伤重,我就不留你们了,慢走。” 李嬷嬷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楚辞是不会救唐颖的,多说无益,她扶着唐夫人,道:“大小姐还需要夫人,夫人可不能倒下。” 眼泪汹涌地往下流,唐夫人心痛如绞,无助地哀求道:“宋姑娘,你医术精湛,求求你救救颖儿,她还那么年轻,她......” 想到唐颖日后的下场,唐夫人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楚辞看着哭成泪人的唐夫人,面上没什么波动:“唐大小姐的伤,我治不了。” 第669章 另请高明 “你是治不了,还是不想救颖儿?” 楚辞连死人都能救得活,脊骨断裂她会治不好? 唐夫人不信,继续哀求道:“都说医者仁心,宋姑娘,你心肠那么好,为什么不肯救颖儿,她已经如你所愿,被老爷赶出唐家,她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是再瘫了,以后还怎么活?” 不是楚辞真的铁石心肠,不愿意救,而是,她真的治不好。 脊骨断裂,就是在现代,都没办法治好。 “人的脊骨一旦断裂,根本没法续骨,我也无能为力,唐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夫人五内俱焚,心里怨恨楚辞冷血无情,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你是神医,你怎么会没有办法?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救颖儿?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全都答应你。” 李嬷嬷也在一旁哀求道:“宋姑娘,你都没看过大小姐的伤势,怎能断定就一定没有办法?” “你们请我去医治,若是治不好,怕是又要怨恨我,觉得我挟私报复,没有尽心诊治。” “不,不会的,你仁心仁术,只要你肯救颖儿,颖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大小姐虽然可恨,但她已经自作自受,医者有救无类,若真有得治,我不会袖手旁观,唐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遍请天下名医,就知道我没有骗你,脊骨断了,是真的没法治愈,就好像覆水难收,不是任何事,都能如人所愿。” “腿骨断了,都能接回去,为什么脊骨不行?”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楚辞淡冷道:“脖子断了,接回去还能活吗?” 唐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绝望地捂着脸痛哭:“那宅子年前的时候,我刚找人翻修,怎么会突然塌了?” 李嬷嬷也不知道了。 唐颖是被赶出了唐家,但好歹也是唐家的女儿,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唐老爷便把镇上的另一处宅子给了她,可谁能想到好好的院墙,竟然塌了。 宋家跟唐颖虽然有过节,但要说深仇大恨,那可比不上白夫人。 若她没有猜错,这事应该是白夫人所为,白薇遭了那么大的罪,名声也毁了,凭什么唐颖毫发无损,还花枝招展地去金楼打了好几套金饰头面? 唐颖越是招摇,白夫人越是恨不得她死。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不想牵扯进唐家和白家的恩怨之中。 唐夫人被李嬷嬷扶着上了马车,心急如焚地往镇上赶。 楚辞又回去继续跟苏氏学琴,她学了一首《凤求凰》,有几个地方,弹得不是很娴熟,还得再练练,等学会了,就弹给云烬听。 学了小半天,苏氏让几个小萝卜头去歇息,支开他们后,问楚辞:“唐夫人来找你何事?” 哭得那么悲戚哀恸,整个宋家的人都听到了。 楚辞把事情说了一遍,苏氏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问道:“此事是白夫人是手笔?” 她家阿娘真是通透厉害,一猜就中。 楚辞点头:“十有八九是她,白小姐被打了五十大板,险些去了半条命呢。” 第670章 彻底得罪 “若我是白夫人,我也不会放过唐大小姐。”苏氏爱怜地抚着楚辞的头,温柔地笑,“闺女都是娘亲的心头肉,谁敢欺负了,拼了命也要讨回公道。” 楚辞笑靥明灿又乖巧,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贴心:“没人能欺负我,我也不会让阿娘去找人拼命,阿爹不在了,我替阿爹好好疼阿娘。” 苏氏脸上带着笑,神色却有些哀伤,只觉得无论她怎么疼惜,都不够。 她生了她,却也欠了她。 楚辞察觉苏氏有心事,却不敢问。 唐夫人赶到的时候,唐颖已经崩溃了,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嘶吼声。 “庸医!都是庸医!给我滚!滚!” 唐夫人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心里万分后悔,如果她拼了命也要把唐颖留在唐家,她的颖儿是不是就不会有此祸事? 床榻之上,唐颖神情狂乱疯癫,却瘫着一动也不能动,唐夫人见了,心都要碎了。 她扑到唐颖床前,眼泪汹涌地往下掉,伸出的手颤得厉害,想要摸一摸唐颖,却又不敢触碰她,生怕弄疼了她。 “颖儿,我的颖儿,怎么会这样?” “这些庸医没一个有用的,母亲,你快去请宋楚辞,让她来给我治伤,母亲,你快去!” 唐颖一出事,李嬷嬷就让人去请大夫,大夫说没得治,李嬷嬷又派人去请别的大夫,几乎把整个清河镇医术精湛的大夫都请来了,可每个大夫都说治不好。 唐颖崩溃了,可此刻,她眼底迸出的光芒,让唐夫人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她实在不忍心戳破唐颖的希望。 这时,一个老大夫说道:“即使是宋姑娘来了,她也没有办法,脊骨断裂,就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闭嘴!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庸医治不好我,还要咒我,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老东西,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夫们被骂得狗血淋头,气得拎起药箱就走。 唐夫人连忙赔罪,把人拦下了:“颖儿遭此变故,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口出恶言,还望诸位体谅她,莫与她计较。” 真把大夫都得罪光了,以后还有谁愿意替她诊治? 那些大夫怒气稍敛,唐颖一开口,又把人彻底得罪了:“这些庸医半点本事,母亲与他们费什么口舌,快去请宋楚辞。” 这下,不论唐夫人怎么赔罪,那些大夫气冲冲地走了。 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啊。 绝症治不了,但谁还没个小病小痛? 唐夫人心力交瘁,无力道:“我去求了,她不肯来。” “贱人!我让她治,是看得起她,不识抬举的东西!”唐颖满眼含恨,怒不可遏道,“一定是她!是她害我的,一定是这个贱人!” 唐夫人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但并不认为是楚辞所为。 且不说,她不知道唐颖今日会被赶出唐家。 就算她知道,也无需多此一举。 她要对付唐颖,根本不必自己动手。 如果不是她,那一定是白夫人! 第671章 不够娴熟 唐夫人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生意场上有时候难免会得罪一些人,可祸不及妻儿,对唐颖下此毒手的,只有白夫人这个贱人了。 唐夫人恨不得立马冲到白家,将白夫人给撕碎了。 因为太过愤恨,唐颖的脸都扭曲了,狰狞道:“母亲,你替我弄死那个贱人,我要她死!” 唐夫人脸上的冷意褪尽,抚着她的脸,柔声道:“颖儿别怕,母亲一定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那些害你的人,母亲一个也不会放过,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母亲都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唐夫人会怎么对付白夫人,楚辞不感兴趣,她一心扑在学琴上。 夜色里,有旖旎绵邈的琴音,如潺潺流水,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她唇角微扬,笑容滟滟,一曲弹罢,颇为满意。 “阿烬一定会喜欢。” “我确实很喜欢。” 愉悦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辞回身一看,就触上云烬温柔的淡眸。 云烬在她身上坐下,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你这几天甚少来找我,就是在练琴?” 楚辞弯唇,笑道:“嗯,原先有几个地方弹得不是很流畅,不好意思到你面前献丑。” 云烬低眸浅笑,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轻轻弹奏。 琴音清澈婉转,绵绵缠缠地从两人指尖流出,云烬侧首笑望着她:“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下次,阿楚弹琴,我弹瑟,琴瑟和鸣,必是余音绕梁,难以忘怀。” 楚辞细细品着他话中的深意,脸颊微微泛红,矜持道:“下次再说吧。” “还不够娴熟,是得再练练。” 楚辞:“......” 云烬环住她,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教你。” 什么不够娴熟? 你就是在占我便宜! 但楚辞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云烬道:“十二传信说,医馆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下人也都买好了,只等我们运药草过去。” “我已经让周叔去杏花村买了一批药草,药王谷的弟子,加上温大夫一共有九个大夫,我们医馆那么大,少说还要再招一二十个。” “十二已经将招聘的告示贴出去了,你著的医书如今在杏林广为流传,不少大夫都有意来医馆应聘,药王谷的弟子已经动身去往明州城,招聘一事,就交由他们去办,你若是舍不得离开,咱们可以多住些日子。” 药王谷的弟子提前动身去明州城,八成是云烬的意思。 他就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楚辞心里微暖,动容道:“阿烬,谢谢你。” “阿楚,” “嗯,” 云大公子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楚辞的心口砰砰地跳,就在她以为云烬要对她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的时候,他道:“你弹错了一个音。” 楚辞:“......” 我深情款款,目光温软地看了你半晌,你就给我听这个? 我是想听这个吗? 云烬又道:“你弹错的时候,心跳得很快,阿楚,你是不是又想对我做什么事情?” 第672章 想被你哄 楚辞默默地低眸,看着琴弦:“没有。” 云烬“哦”了一声,眼中却含了深意。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哪怕你动了心,有些事情,也应该我来。” 楚辞心中憋满了郁气,然后,有温软的唇覆了上来。 有些事情,也应该我来。 楚辞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是意思了。 占她个便宜,都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不愧是云大公子。 云烬揽上了她的肩,温柔地吻着她,手也从她肩上缓缓地移到后颈,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 等再睁开眼睛时,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云烬抚着她柔软的唇瓣,那微凉又温柔的触碰,令她的心尖微微一颤,鬼使神差地抿了下唇瓣,然后亲上了他的指腹。 楚辞脸颊绯红,眸光游离了一下:“我我......我很矜持的。” 云烬眸光落在她脸上,须臾,笑道:“有时候也不用太矜持,我就是喜欢你这不服输的性子,我亲了你,你再亲回来,我觉得,挺好的。” 楚辞:“......时辰不早了,你今夜是宿在这边,还是回去?” 她这几日睡得早,睡着的时候,云烬还没过来,等他离开了,她还没醒来,便一直以为云烬没有过来。 云烬打着呵欠,起身往内室走去:“我太困了,今夜就睡这边了。” “我们还没成婚,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说的对,我应该矜持些的,我去厢房睡。” 楚辞从案后起身,说罢,要往外走。 云烬衣袖一挥,灯灭了。 屋里一下子漆黑一片,云烬却从容自如地朝她走来,握住了她的手:“太黑了,你要是摔着磕着,惊动阿奶就不好了。” “你干嘛把灯灭了?” “你睡觉不熄灯吗?” 楚辞气闷地上了床榻,侧身躺在榻边,云烬贴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又低又沉地在她耳畔响起:“你说,我们要是圆房了,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温热的气息就喷在耳边,不止耳朵要烧起来,心也仿佛跟着着了火似的。 楚辞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装睡。 云烬环着她,即便屋里漆黑得不能视物,他也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衣带,在他即将要扯开衣带的时候,被楚辞死死地摁住了。 然后,两个人都僵住了。 屋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 云烬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云烬声音低哑地开口:“不管有没有成婚,你都是我名正言顺的妻。” 楚辞的另一只手还捏着被角,不由地紧了紧,须臾又松开了:“那你还欺负我?” 云烬笑:“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我,你就欺负我,这是什么道理?” 楚辞转过身看着他,清凌凌的眸光,在暗夜里闪着光。 云烬亲了亲,笑道:“想逗你生气,想哄你,也想被你哄,想要你的全部,你的喜怒,你的心,你的人。” 第673章 用来救人 一夜好梦,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楚辞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云烬怀里。 云烬一贯起得早,可今日天都大亮了,他居然还赖在她榻上。 他现在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不怕阿娘进来瞧见了,打断他的腿吗? 云烬呼吸平缓清浅,楚辞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醒了。 她屈起食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眼睫。 云烬眼睫一颤,睁开了眼:“不再睡一会儿吗?” 楚辞问:“你今日怎么还没回去?” “想多抱你一会儿。” 楚辞抿唇一笑,心里满是甜蜜:“晚上再给你抱,时辰不早了,起来了。” 云烬“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榻,从衣架上拿过两人的衣服,穿戴整齐后,从后窗离开了。 这个时辰,宋家人都在各忙各的,小心些,也不怕被人瞧见。 厨房里还温着小米粥,因着心情好,楚辞多喝了一碗。 吃完早饭,唐老爷登门了。 请人入座后,楚辞问:“唐老爷是为唐大小姐的伤势而来?” 唐老爷点了点头,恳求道:“还请宋姑娘卖我一个面子,救一救颖儿,只要姑娘能治好颖儿,那就是我唐家的大恩人。” “唐老爷不是和唐大小姐断绝关系了吗?” 唐老爷面色一讪,叹气道:“血浓于水,即便想要割舍,也总会挂念,颖儿年轻气盛,做下很多错事,如今已遭了报应,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痛心至极,宋姑娘,只要你肯救颖儿,不论最后能不能治好,我唐家都感激于心。” 楚辞定定地看着他:“唐老爷就不怕我趁机报复,加害唐大小姐吗?” 唐老爷笃定道:“宋姑娘不是这种人,你是大夫,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何况,你之前没有追究,以后也不会再报复颖儿。” “唐老爷倒是相信我。” “我是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不是我不肯出手相救,唐大小姐的伤,我也治不好。” 唐夫人来找过楚辞,唐老爷已经知道了。 既然唐夫人请不动人,那他来了也一样,但唐夫人一直哭哭啼啼,哭得他心烦,便走了这一趟,楚辞拒绝了,他并不意外。 唐老爷朝楚辞抛出了橄榄枝:“唐家的糕点铺遍布明州府,只要宋姑娘肯相救,你我两家也可以合作,宋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唐老爷为唐颖来求她是真,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她手里的糕点方子。 说到底,在唐老爷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唐家。 唐老爷如此凉薄,楚辞就放心了,唐颖想回到唐家,怕是再无可能了。 楚辞看破不说破,淡淡一笑,道:“我也是个生意人,有银子送上门,断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我和唐大小姐是有过节,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况,我在明州城的医馆也快开张了,若能治好唐大小姐,届时,我名声大噪,会有更多的人慕名来求医,但唐大小姐伤的是脊骨,再好的续骨膏都没用。” 第674章 楚辞婉拒 生意人在商言商,唐老爷相信楚辞。 唐颖的伤治不好,唐老爷心里有些难受,但也没有让这份遗憾,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他道:“我已经查到,刘记新出的那几款糕点,是出自宋姑娘之手,宋姑娘若是感兴趣,你我两家也可以像宋家和顾家那样合作,宋姑娘意下如何?” 顾老爷重情重义,虽然喜欢银子,却是取之有道。 唐家却是不同。 唐老爷眼里只有利益,他肯给宋家面子,是忌惮宋家。 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跟这样的人合作,楚辞得时时提防,以防他在背后捅刀子。 所以,婉拒了。 “承蒙唐老爷抬爱,但我只是个乡下小丫头,能力有限,怕是要辜负唐老爷的好意了。” 唐老爷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楚辞会拒绝,但他并没有放弃。 “宋姑娘谦虚了,宋姑娘若是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 “银子是好东西,有谁会不喜欢?宋家会有今日,不是因为我有本事,是我诚信为本,我敢与顾家合作,是因为我手上有顾家需要的东西,所以,生意才能做得长久,可我就会做那么几个糕点,一时贪财跟唐老爷合作,到时候拿不出方子,两家结了仇,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唐老爷在商场摸爬打滚多年,见的人多了,一眼就看出楚辞无意跟唐家合作,是另有原因。 楚辞敢对唐家出手,逼他跟唐颖断绝关系,说明她有底气,不怕唐家报复。 这份底气,不仅仅是因为宋家跟谭家是姻亲,更多的,是来自宋家本身的实力。 唐老爷眯了眯眼睛,神色微微冷了下来:“宋姑娘何必急着拒绝,多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对于唐老爷的威胁,楚辞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的波动,淡淡一笑:“我无意跟任何人为敌,和气生财,我相信,唐老爷也是如此。” 威胁人不成,反被人威胁,唐老爷心下一梗,顿时胸闷气短。 楚辞的背后是谭家,是顾家,更是那些赖以她生存的百姓。 民不与官斗,唐老爷不敢招惹谭家。 顾家作为大燕首富,更有族人在朝中为官,他更不敢招惹。 至于那些百姓,低贱得犹如蝼蚁草芥,可偏偏谁也不敢轻视他们。 更不要说,那些被楚辞救下的达官贵人,唐老爷还真的没有勇气跟宋家撕破脸。 但他心底的郁气,到底是愤懑难平。 “宋姑娘有贵人相助,自然看不上我唐家,但是,” “既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大放厥词。” 云烬打断唐老爷,神色清冷地走了进来。 唐老爷脸色微僵,只对视了一眼,就慌忙转开视线。 云大公子不显山不露水,但他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唐老爷忍不住胆寒。 楚辞唇角微扬:“你怎么来了?” 云烬眸光更冷了几分:“不来,看你被人欺负吗?” 唐老爷心头颤了颤。 他虽不知云烬的身份,但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更不敢招惹宋家,吓得当即起身告辞。 第675章 反悔想哭 云烬身上贵气天成,比皇族还有气势,也难怪唐老爷胆寒,但他想走,云烬却不放人。 “唐家祖辈数代经营,才攒下了那么一点家业,唐老爷可得好好珍惜,端稳了,才不会自伤其身,明白吗?” 唐老爷脸色难看至极,同时又惊恐至极,悻悻地拱了拱手:“公子教诲,唐某记下了。” 这话既有忌惮,又有怨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唐老爷说完就走了。 楚辞道:“唐老爷既是伪君子,又是小人,我自有办法将他打发,你又何必得罪于他?” 云烬侧眸看她:“你还不高兴了?” 楚辞弯着唇角,笑靥如花:“你一心为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谢谢你,阿烬。” 云烬的神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这世上,除了燕帝,你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若护你,自然有护你之力,不论你闯什么祸,就是把天捅破了,也自有我担着。” 这样的话,云烬以前也说过。 可不论听多少次,楚辞的心都被填得满满的,又欢喜又感动。 这就是她的男人。 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让她活得恣意快活的男人。 楚辞一把抱住了他:“阿烬,” 云烬语气柔软起来,眸光里带了笑意,伸手抱住了她:“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人不行。” “阿姐,” 宋小弟突然过来,瞧见两人抱在一起,瞪大眼睛看了一瞬,随即,捂住眼睛,连忙转身。 “咚”地一声,一下子撞到门框,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小弟委屈了。 他的阿姐被人抢走了,他为什么要走,他应该撸起袖子,跟云大公子好好干一架才行! 宋小弟拧着小眉头,后悔得好想放声大哭。 楚辞上前查看他的额头,红了一块,略微有些肿。 楚辞拿了盒药膏,挖了一点轻柔地抹在他额头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小弟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愤愤地瞪着云烬:“阿姐是我家的,你抱什么抱?” 一个只会跟他抢阿姐的姐夫,就该狠狠地揍一顿,他当初居然接受他了,他还是太年轻了! 宋小弟自责万分,痛定思痛之后,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受云大公子的诱惑。 云烬笑了笑:“我屋里好像有几本当代大儒的手札,你若喜欢,我让晏九找出来给你。” 宋.状元.奚两眼晶亮,连额头都不疼:“谢谢姐夫。” 楚辞:“......” 说好的,不受诱惑,你的脸不疼吗? 半点都不觉得疼的宋小弟,很贴心地提醒道:“我阿姐喜欢胖一点的,抱起来不咯人,姐夫,你太瘦了,得让阿姐多给你煮些好吃的。” 为了几本手札,把阿姐都给卖了,这种弟弟...... 楚辞好想撸起袖子胖揍一顿。 云烬很高兴地揉了揉他的发顶:“那几本手札应该在书房里,你让晏九找一找。” “嗯。”宋小弟“哒哒哒”地跑了。 楚辞幽怨了:“奚儿都不亲近我了。” “我亲近你啊。” 云大公子刚想把楚辞揽进怀里,又有人来了。 第676章 得了疯症 许氏过来禀道:“小姐,有个少年求见。” “少年?”楚辞心中纳闷,道,“把人请进来吧。” 很快,许氏就引着一个少年过来。 那少年与宋凌差不多年纪,楚辞并认识。 少年见了楚辞,拱手一揖:“宋大夫,” 楚辞微微颔首,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章学子的邻居小豆子,是章家阿姐让我来找宋大夫。” “章学子?”楚辞微愣,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章祯?” 小豆子点了点头:“章学子得了怪病,整日疯疯癫癫的,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章家阿姐请宋大夫上门诊病。” 前几日,在韩家的书铺见过章祯,那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日就疯了? “章学子和章家阿姐很可怜的,章家阿姐得了重病,全靠章学子抄书维持生计,要是章学子出了事,章家阿姐也活不了,宋大夫,求求你,救救章学子和章家阿姐吧。” 小豆子说着,就要给楚辞跪下。 楚辞连忙将他扶起来:“我跟你走一趟。” 能让小豆子心甘情愿跪下求人,章祯的品行应该很不错,不至于偷了韩重的银子,再嫁祸沈括。 姚家也好,章家也罢,所有事情,似乎都和沈括之死有关。 楚辞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冥冥之中,她和这些事情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辞对云烬道:“这事有些蹊跷,好端端的人,断不会无故就得了疯症,我过去看看。” 章祯疯了,云烬担心他会伤到楚辞,道:“让云五跟你一起去。” “嗯。” 楚辞带上药箱,往清河镇而去。 马车里,小豆子说了章祯的病症:“章学子最近常常神志不清,有时候坐在那里发呆,谁都不认识,可有的时候,发疯似的大哭大笑,他今日还咬伤了人。” 章梅儿身患重病,平时都需要人照顾,根本看不住章祯,再让他出去伤人,一定会被官府的人抓起来。 楚辞听人说过,清河县有一座孤山,深山里有一个村子,里面关押的,都是等了疯症的人。 一旦被关进去,不是疯得更彻底,就是死在里面了。 章家住在镇子的北边,住在这一带的,都是穷苦人家。 巷子又窄又小,每户人家的门口还堆着不少东西,更加地杂乱,马车根本进不去,只能停在巷口。 不少人家直接把污水从院门里泼了出来,巷子里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小孩子在巷子里嬉闹玩耍,追逐时,踩到地上的水渍,溅得到处都是,有妇人看见了,扯着大嗓门叫骂。 小豆子在这里住惯了,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 但楚辞是贵人,小豆子看着脏乱嘈杂的巷子,有些局促和尴尬,加快脚步领着楚辞往前走:“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到章家了。” 有妇人出来倒水,看见楚辞几人,叫住小豆子:“你这是领着贵人去哪儿啊?” 小豆子道:“李婶,这是宋大夫,是章家阿姐请来的大夫,给章学子瞧病的。” 第677章 编排是非 楚辞在清河镇的名声很大,提起她,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岁小儿,就没有不知道的。 提起她研制的打稻机,人们惊叹之余,更是与有荣焉。 百余年来,整个明州府,也就楚辞一人受到燕帝的赏赐。 但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豆腐作坊。 人们一提起臭豆腐和豆腐乳,就赞不绝口,多少人想进作坊寻份活计,更别说楚辞医术精湛,身负神医美名。 李婶打量了她一番后,面上一喜,激动道:“你就是桃花村的宋神医吧,这下好了,章学子有救了,他读书可好了,突然说疯就疯,真是可怜。” 李婶是个大嗓门,她这么一嚷,附近几户人家全都出来了。 “哎哟,章家真是本事,连神医都请来了,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神医来了也没用。” 说话的是个妇人,语气又刻薄又尖锐,也不知章家是如何得罪了她。 李婶“呸”了她一口:“章学子又不是故意咬你儿子的,你儿子不去招惹他,不刺激得他发病,他会咬人吗?” “可不是,张兰花,你就是嫉妒章学子读书比你儿子好,考进了清河书院。” “宋姑娘,你可别听她胡说,章学子人品清正,才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乱传,说章学子偷了同窗的银钱,嫁祸沈公子,害死了沈公子,这都是没有的事儿。” 张兰花被左邻右舍怼得脸色涨红,便指着她们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群长舌妇,正事不干,在这里胡咧咧个啥,我儿子可是童生,我用得着嫉妒他吗?要不是他害死了人,别人会这么传吗?” 李婶又呛了回去:“要真是章学子害死了人,官府早来抓他了。” 张兰花“嗤”了一声:“官府要是来抓人了,岂不是说明姚夫子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姚主簿这是为了给姚家遮丑,黑心烂肺的东西,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疯得好,省得他再祸害别人。” 她几日没来镇上,谣言都传得这么厉害了?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就连一个妇人,都敢明目张胆地编排姚家的是非。 小豆子越发地尴尬,冲那些妇人扬声道:“婶子们别挡在这里了,宋大夫还要给章学子瞧病呢。” 张兰花眼珠子一转,对楚辞说道:“宋神医,好心劝你一句,可别给那起子杀人凶手治病,要是被连累得遭了天谴,可就晚了。” “张兰花!”李婶气得推了张兰花一把,“章学子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样往他身上泼脏水,败坏他的名声,你才该遭天谴!” 张兰花气得跳脚,尖叫道:“天杀的老娼妇,你敢推我?我跟你拼你!” “推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再教你做人?”李婶撸起袖子,冷怒地盯着张兰花。 李婶长得高大,力气比男子还大,张兰花顿时就怂了,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家里走,一边还不忘叫嚣道:“李翠花,你给我等着,等我当家的回来了,我扒了你的贱皮。” 第678章 突起鬼火 张兰花一走,巷子里顿时清静下来。 李婶看向楚辞,说道:“宋神医别听她胡说八道,章家姐弟搬来差不多也有十年了,我们都是看着章学子长大,他人很好的,平时经常帮我们,闲暇的时候,还教这附近的娃儿读书识字呢。” 除了张兰花,其他邻里对章祯都是赞不绝口,楚辞笑了一声:“婶子们这么维护他,可见章学子品行端正,婶子刚才说,章家姐弟搬来有十年了,他们不是本地人吗?” 李婶摇了摇头,说起两人的来历,满是唏嘘。 章家姐弟是越州府的人,自小父母双亡,搬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们姐弟两人。 那时候,章梅儿也就十三岁,一个人既要扛起家里的重担,又要供章祯读书,日子过得很艰苦。 章梅儿的绣活做得好,模样也好,人也勤快,上门说亲的人也不少,但人家一听她要带着章祯出嫁,就全都歇了心思。 好不容易章祯考中了秀才,章梅儿因为积劳成疾,常年卧病在床,现在章学子又得了疯症,无疑是雪上加霜。 楚辞听后,忍不住心生同情,这对姐弟真的是太惨了。 拐过巷子后,李婶指着一户人家,说道:“那就是章家。” 院子有些破败,因着年久失修,墙上的石灰掉落了大半。 一行人走近后,李婶正要敲门,贴在门边的对联突然烧了起来,李婶受了惊吓,惊叫着连连后退,其他人也吓得不轻。 “这,这火怎么是蓝色的?” “鬼鬼鬼......鬼火......鬼啊......” 那些妇人惊恐万状地四处逃窜,云五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袍,上前把火扑灭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很淡,楚辞还是闻到了。 李婶白着脸,颤着声音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这也太邪门了。” “我听说,初八那夜,姚家祈福的时候,那些灯也是无缘无故地就烧了起来。” “不不不......不会真是沈公子冤魂作祟吧?” “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冤魂作祟,你见过鬼吗?” “刚才那可是鬼火,你不也亲眼瞧见了吗?”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不出一日,整个清河镇都会知道章家鬼火一事,到时候,沈括冤魂报复的流言,就会越传越厉害。 就算章祯是无辜的,人们也会认定就是章祯偷了韩重的银子,然后,嫁祸沈括,害得沈括悬梁自尽。 流言如刀,章祯若是承受不住,怕是也会自尽。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小豆子受了惊吓,躲在楚辞身后,见她镇定淡然,不由问道:“宋大夫,你相信鬼魂报复吗?” 楚辞笑着摇头:“人死如灯灭,哪还有什么鬼魂,这世上,每日都有人死,也有人冤死,如果冤魂能报复,又何须官府还死者一个公道?” 小豆子觉得楚辞说得很有道理,瞬间就不害怕了。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679章 妖言惑众 章梅儿一脸病容,脸色苍白地从门里出来,看着被烧毁的门联,一脸惊然。 她不知道楚辞来了,是听到尖叫声,出来看个究竟。 从屋里到院门不过几步路,章梅儿却是气喘吁吁,额头冒冷汗,还夹着一两声的咳嗽声,可见,她是真的病得很重。 章梅儿问李婶:“婶子,我家的门联怎么烧没了?” “鬼火,是鬼火,”李婶心有余悸,还没缓过劲来,一旁的妇人就已经开口,“你家的门联突然就烧了起来,火还是蓝色的,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章梅儿脸色大变,更白了几分,人也摇摇欲坠,显然是被吓着了,颤着嘴唇说道:“怎......怎么会这......这样?” 章梅儿平时跟邻里相处和睦,那些妇人怕她承受不住,不敢再拿谣言刺激她。 李婶正要告诉她楚辞来了,一个道士走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祥之气,不祥之气啊......” 李婶沉着脸驱赶:“胡说八道什么?走走走,赶紧走。” 那道士也不恼,四下打量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宅子怨气冲天,必有冤鬼作祟,不能再住人了,不然,轻则疯癫,重则丧命。” 在场的人脸色皆变,看着眼前的宅院,目光里也透出了几分惊恐。 有人咽了咽口水,问道:“真的有冤,冤鬼?” “我刚才路过巷口,见此处鬼气冲天,鬼火横生,再不......” “滚!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不等道士说完,章梅儿怒然打断他。 她虽然卧病在床,但那些谣言,左邻右舍议论的时候,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 道士道:“贫道本想替你化解一二,姑娘如此不知好歹,下次再有冤鬼作祟,可千万别求我帮忙。” 楚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朝规定,入道后,唯道为务,持斋礼拜,奉戒诵经,烧香燃灯,不杂尘务,你这道袍上的这一块污渍,一看就知道是油渍,道长,你修道也太诚心了。” 道士低头看了眼胸襟上的那块油渍,那是他刚才吃肉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被楚辞当众指了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对我如此不敬,等着被冤鬼索命吧!” 重重地哼了一声后,道士甩袖走了。 章梅儿气得不轻,李婶安抚道:“他就是个假道士,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宋神医来了,她一定会治好章学子的。” 章梅儿闻言,目光一转,落在楚辞身上:“姑娘就是宋神医?” 楚辞轻笑道:“神医不敢当,不过就是个大夫而已。” 章梅儿眼中忽地含泪,双膝一软,就要给楚辞跪下:“宋神医,你一定要救救我阿弟,我求求你了。” 楚辞连忙扶住她:“先带我去看看章学子吧。” 章梅儿颔首,带着楚辞去了章祯屋里。 章祯的屋门上了锁,应该是章梅儿怕他出来伤人,所以把他关在了屋里。 屋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撕得粉碎的纸张,章祯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正啃着一本书。 第680章 章祯发狂 楚辞怔住。 那日在韩家书铺见到章祯时,他虽神情有些异常,但也仪表堂堂。 可今日再见,她发现,她很难将这个疯癫失智的少年,跟当日那个儒衫翩翩的学子联系在一起。 章祯啃咬着手里的书,见到她们时,咧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很是瘆人,李婶她们吓得都不敢进屋。 章梅儿捂着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半跪在章祯的面前,替他拢了拢散乱的头发。 好好的人,说疯就疯,章梅儿心如刀绞,哽咽地喊了声:“阿祯,” 章祯抬起头,目光空洞而茫然地看着她,看了许久,声音干哑道:“阿姐,” 章梅儿轻抚他的脸,落泪道:“阿姐请了宋神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好起来?” “是呀,宋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地上凉,快起来。” 章梅儿扶着章祯在桌边坐下。 章祯把手里的书递到章梅儿嘴边,笑得很开心:“阿姐,你吃,很好吃的。” 章梅儿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因为家里穷,买不起糕点零嘴,有一次,章梅儿做绣活赚了不少银子,便花一文钱,给他买了一块桂花糕,章祯高兴得满脸都是璀璨的神采。 那时候,他明明那么小,却十分地懂事,分了半块给她。 他说,阿姐,这糕点真好吃,你也吃。 桂花糕的味道,她早已忘记,可她永远也忘不了,姐弟俩共吃一块桂花糕时的欢欣笑容。 “阿姐,你怎么哭了?”章祯抬手擦了擦章梅儿脸上的眼泪。 章梅儿露出一抹笑容:“阿姐是太高兴了,我的阿祯长大了,知道疼阿姐了。” 章祯也开心地笑起来,又把手里的书,往前递了递:“真的很好吃的,阿姐,你吃啊,你怎么不吃?” 章梅儿从他手里接过书本,忍住眼里的泪,笑道:“阿姐等下吃,咱们先瞧病,等瞧了病,阿姐给你买桂花糕吃。” “嗯。” 章梅儿看向楚辞:“有劳宋神医了。” 楚辞颔首,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正要给他诊脉,章祯却突然发了狂,呲着牙,要咬楚辞。 “阿祯,不要!”章梅儿慌忙抱住章祯,柔声安抚道,“阿祯乖,宋神医是好人,不会伤害阿祯的,阿祯别怕,有阿姐在。” 章祯果然安静了下来。 章梅儿歉然道:“宋神医,对不起,吓着你了,阿祯不是故意的。” “没事。” 说着,楚辞双指探在章祯腕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章梅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道:“宋神医,阿祯他到底怎么了?” “章学子他......” “嘘!”章祯突然打断楚辞,对她神秘地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偷了韩重的银子,韩重的银子是我偷的,我偷的......” 章梅儿脸色骤变,慌张道:“阿祯他病了,才会胡言乱语,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章祯疯癫,果然跟沈括之死有关。 楚辞心下微凛,道:“章学子他中毒了。” 第681章 生老病死 “中,中毒?”章梅儿的脸色变了又变,“这几日,我跟阿祯吃的都一样,我好好的,他为什么会中毒?” 凶手是怎么下毒的,楚辞也不清楚,问道:“这几日,章学子可有外出?” “前几日,阿祯去韩家的书铺还书,顺便再拿那些回来抄写,之后一直未曾出门。” 楚辞拿起桌上那本被章祯啃得乱七八糟的书,问道:“这书,是韩家书铺的吗?” 章梅儿点了点头,面上忧心忡忡。 这些书都是从韩家书铺拿回来抄写的,不是被章祯撕碎了,就是被他啃了,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书铺交代。 家里没多少银钱了,还要给章祯抓药,根本赔不起。 “沈括!”章祯又发了狂,猛地扑向楚辞,他面容狰狞,死死地掐着楚辞的脖子,“你休想害我,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阿祯放手!这是宋神医,你快放手!” 楚辞脸色发紫,额上青筋突起,章梅儿大骇,想要拉开章祯。 章祯双目怒睁,目呲欲裂地瞪着楚辞,楚辞纤细的脖颈在他手中,仿佛虽是都会被掐断,云五一掌劈晕了他。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楚辞捂着脖子,猛咳了几声。 云五倒了一碗水递给她,楚辞喝了几口,才缓过来。 章梅儿心痛地看着昏倒在桌上的章祯,泪如雨下:“宋神医,对不起,阿祯他,他还能治好吗?” “药量很轻微,不会致命,这几日,章学子虽然没有出门,却一直中毒,所以才会神志不清,疯癫发狂,”楚辞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递给她,叮嘱道,“这瓶是解毒丸,每日服用两颗,另外,我再开张方子,服用几日,便可无大碍了。” “多谢宋神医,多谢宋神医。” 楚辞看着她道:“你重病缠身,如果不介意,我给你瞧瞧吧。” 章梅儿却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楚辞的好意:“我的身体我知道,将死之人,就不劳烦宋神医了。” 李婶急道:“宋神医医术那么好,梅儿,你别犯糊涂,快让宋神医瞧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章学子怎么办啊。” 提起章祯,眼泪再次模糊了章梅儿的视线:“阿祯长大了,没有我,他也能活得很好。” 章梅儿的病拖了很久,已病入膏肓,楚辞不用诊脉,也知道她时日无多。 “我虽治不好你的病,却也能减轻你一些痛苦。” 李婶大惊:“宋神医,梅儿的病真的没得治了吗?”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 李婶不禁红了眼眶,章梅儿坦然一笑:“宋神医说得对,谁都有这么一天,婶子不要难过,能陪着阿祯多活了这么些年,我已经很知足了。” 李婶转过脸,偷偷地抹泪。 楚辞古怪地看了章梅儿一眼,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就好像她早该死了一样。 楚辞给她诊了脉,最多活不过半年,心口有些酸胀。 生死有命,谁都强求不得,她也只是个大夫而已,能治百病,却没法起死回生。 第682章 还是报官 楚辞开了药方,又放下两锭银子。 章梅儿说什么也不要:“宋神医,这使不得,你救了阿祯,我们无以为报,怎么还能再收你的银子。” 楚辞重新把银子塞到她手里,微笑道:“抓药需要银子,收下吧,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日后再还我也不迟。” 章梅儿哽咽着,感激道:“多谢宋神医。” 楚辞指着桌上的那本书,对章梅儿道:“章学子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书上抹了毒药,章学子每日抄书,不慎中了毒,才会疯癫发狂,章姑娘还是报官吧。” 章梅儿震惊万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祯和韩公子是同窗,一直在书铺抄书,他,他为什么要害阿祯?” 自然是因为沈括。 韩重一直因为沈括之死耿耿于怀,如果他听信谣言,认定是章祯害死了沈括,为给至交好友报仇,下毒谋害章祯,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话,楚辞并未跟章梅儿提起。 “此事是不是和韩公子有关,不如交给官府去查,孰是孰非,总会水落石出。” 眼下天色已晚,章梅儿打算等明日再去县衙报官。 离开章家后,小豆子送两人出了巷口。 昏暗天色下,云五问道:“是要直接回村子吗?” 因着元宵节将至,这几日,镇上很是热闹。 楚辞站在大街上,看着两旁各式的摊子,道:“去沈家灯铺。” “是。” 云五驾着马车,楚辞坐在车辕上,看着夜色街景:“章家的鬼火,你怎么看?” 云五不屑道:“是有人装神弄鬼,雕虫小技罢了。” 楚辞神色平静,背靠着车门,勾起一抹冷嘲:“世人愚昧,听风就是雨。” “姑娘猜到凶手了?” “所有的事情都跟沈括之死有关,最有嫌疑的,就是沈缙,至于韩重,他只是个帮凶。” “章祯中毒一事,十有八九,韩家不会承认。” 事关韩家的名声,韩重的前程,韩家一定会咬死不认。 说到底,这事没有证据,单凭一本被抹了毒药的书,并不能给韩家定罪。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官府去查吧。” “那姑娘去沈家灯铺?” 一抹浅笑挂在楚辞的唇角:“元宵节到了,给奚儿他们买盏灯。” 马车从街上缓缓驶过,停在了灯铺前。 沈缙是制灯的巧匠,来铺子买灯的人很多。 楚辞一进铺子,便有伙计迎了过来:“姑娘想买什么样的灯?我们这儿,有花灯,也有兔子灯,还有玲珑八角灯......” 伙计介绍着各式各样的灯,楚辞环顾了一圈,淡淡笑道:“我先逛逛。” “那行,姑娘你随便看,清河县再没有人,能像我家老爷这样,做出这么精巧完美的灯来。” 铺子里太忙,伙计说了两句,又去招呼别的顾客。 楚辞提起一盏兔子灯,确实如那位小伙计所说,沈缙制作的灯,精巧完美,很是惟妙惟肖。 “宋姑娘若是喜欢,这盏灯就送你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第683章 寄托哀思 楚辞转过身,看着眼前的锦衣男子,笑道:“沈老爷好意,我心领了,打开门做生意,我哪能占你的便宜。” 沈缙爽朗一笑:“一盏灯罢了,宋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小小的一盏兔子灯,都能做得如此精美,沈家灯铺的灯,果然非同一般,沈老爷好手艺啊。” “我五岁就跟着我爹学着制灯,按着沈家的规矩,这制灯的手艺是要传给长子的,可括儿喜欢读书,我想着,商户终究比不得读书人,便遂了他的心愿,谁知道,” 说到此处,沈缙潸然地叹了一口气,缓了须臾,才接着说道:“早知道会如此,当初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家里,好歹能保他一命。” “逝者已矣,沈老爷还请节哀。”楚辞道。 “让宋姑娘见笑了。” 楚辞安慰道:“生死由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沈公子在天有灵,知道沈老爷如此为他伤怀,想必也是不安,沈老爷制灯一流,多少人想求得一盏,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初八那日,我见到姚家祈福的灯,可真是精美绝伦,可惜啊,那么好看的灯,全都烧没了。” 楚辞语气之中,无不遗憾,沈缙又叹了一口气,愤然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想必是一场意外,可恨那些流言,还要牵扯上括儿,让他死了,也不好过。” “沈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沈老爷相信沈公子吗?” “我知道宋姑娘想说什么,姚家来取灯的时候,都是检查过的,没问题才送去宝华寺,就算我真的恨姚家,也不至于在灯上做手脚,那些灯是用来祈福的,再大的恩怨,在家国百姓面前,又算的了什么,宋姑娘,我也是大燕的子民。” “沈老爷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那夜你不在,不知道灯烧起来的时候,火焰都是蓝色的,就跟鬼火似的。” “括儿走了之后,我无心制灯,那一百零八盏灯,是我忍着丧子之痛,用所有的心血制成,可惜就那样付之一炬了,还传出那么匪夷所思的流言,若这世上真的有冤魂复仇,我倒希望是真的,这样,我就能再见括儿一面了。” “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 “生死离别,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沈缙说着,转移了话题,“元宵节有抢灯活动,今年是长命灯,意寓着长命百岁,宋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也参加。” 抢灯是清河镇的风俗,每年由沈家灯铺制作一盏灯,有平安灯、长命灯、姻缘灯。 做完之后,送到宝华寺,由宝华寺的高僧诵经祈福。 为了抢这一盏灯,大伙儿各显神通,很是热闹。 今年本该是姻缘灯,想必是因为沈括之死,沈老爷心中感伤沉痛,才改为长命灯,以寄托对亡子的哀思,希望活着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楚辞笑了笑,道:“那么多人,我怕是抢不过,做生意我还行,抢灯可就不行了。” 沈缙指着铺子里的灯,说道:“这些灯,宋姑娘尽管挑,看上那盏了,我送你。” 盛情难却,楚辞提了提手上的兔子灯,道:“那就多谢沈老爷了。” 第684章 美好愿景 离开沈家灯铺后,楚辞坐着马车回桃花村。 路上静谧,只有车轱辘转过青石板时发出的声音。 云五看了眼楚辞手里提着的兔子灯,道:“沈缙提议,邀姑娘参加抢灯大赛,想必是想趁着混乱,对姑娘下手。” 楚辞若有所思道:“沈缙是聪明人,他已经知道我在试探他了。” “沈缙太过镇定,反而更惹人怀疑,如果没有猜错,他是为了撇清嫌疑,才将姻缘灯改为长命灯。” 希望世人长命百岁。 多么美好的愿景。 这一片拳拳哀思,谁也不会怀疑他竟包藏祸心,一心为亡子复仇。 楚辞道:“明日,官府调查章祯中毒一事,希望他有所忌惮,及时收手吧。” “夜里风大,姑娘还是回车厢吧。” “嗯。” 接下来一路无话,到家后,宋小弟看见她手里提着的兔子灯,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难掩激动地问道:“阿姐,这是送我的吗?” “喜欢吗?”楚辞将灯给他。 “喜欢!谢谢阿姐,阿姐,你真好。” 宋小弟笑得更灿烂了,玩得不亦悦乎,就连睡觉了,还挂在床头,第二日还拿出来显摆。 楚辞还没起来,屋门外就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随后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不停地推着她。 “小姨,小姨,” 楚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在小悦儿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悦儿乖,让小姨再睡一会儿。” 小悦儿站在榻前,噘着嘴,既失落又难过地问道:“小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小舅舅有兔子灯,我没有?” 楚辞倒是想多买几盏,可那盏灯是沈缙送的,给银子他肯定不要,她也不好贪得无厌啊。 楚辞从榻上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我今天要和奚儿一起做兔子灯,悦儿要不要一起?” 小悦儿的眸光顿时一亮,心底那些因为被小姨忽视而滋生的委屈,也瞬间烟消云散,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楚辞弯着眉眼微笑,又撸了一把她头上的小鬏鬏。 早饭后,楚辞让人去镇上买了做兔子灯的材料,云澈得知他们要做兔子灯,也找了过来。 宽廊四周垂着帘子,不用担心有风吹进来,地上铺了软毯,软毯之上又铺了席子,几个小萝卜头盘腿而坐,又是裁纸,又是将竹条扎成大小不一的圈圈。 小悦儿人小,糊纸的时候,弄得满手都是浆糊,她毫不在意地往身上擦了擦,然后跪趴在席子上,撅着小屁屁,专心致志地往纸上涂浆糊。 那模样萌得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涂好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贴在小兔兔的框架上。 小悦儿看了看沈家灯铺的那盏兔子灯,又看了看阿澈舅舅和小舅舅做的兔子灯,最后低头看着已经做好,却一言难尽的小兔兔,果断地藏在了身后。 好丑好丑哒! 小悦儿重新拿了竹条,扎成一个丑丑哒的小圈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第685章 风口浪尖 除了兔子灯,云澈和宋小弟还做了鲤鱼灯和老虎灯。 他们年纪略长一些,画工也好,做出来的灯不说惟妙惟肖,却也十分地好看。 小悦儿凑到云澈身边,忽闪着大眼睛,道:“阿澈舅舅,你做的鲤鱼灯真好看,我帮你再做一个吧?” 是我帮你再做一个吧? 小悦儿身上、脸上,都是浆糊,云澈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浆糊。 小悦儿笑嘻嘻地又凑近了一些,小胖手拿起一根竹条,又开始扎圈圈。 圈圈依旧丑丑哒,不圆不扁,丑得一言难尽。 云澈实在看不下去了,手把手地帮着她扎了一个鲤鱼的框架,宋小弟也帮着画了一张鲤鱼,上了色。 小悦儿拍着手,高兴道:“哇,小舅舅,你好厉害,阿澈舅舅也好棒哦。” 三个小萝卜头在宽廊里忙了大半天,除了宋小弟和云澈是真的在制灯,小悦儿纯粹就是在玩,时不时地再拍一通彩虹屁。 小悦儿提着个兔子灯送给楚辞,声音软糯道:“小姨,这是悦儿亲手做的灯灯哦,送给小姨,小姨喜欢吗?” 看着小悦儿硬塞过来的兔子灯,楚辞扯着嘴角笑:“很喜欢,这灯......” 小悦儿仰着头,一脸的天真可爱:“这灯是不是很好看?” 楚辞违心地“嗯”了一声:“好看。” 小悦儿高兴地眯着眼睛笑,把身后另一盏丑哒哒的兔子灯,也塞到楚辞手里:“这盏也送给小姨,小姨,悦儿可是很疼你的呢。” 这玩意儿真的是兔子灯吗?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完全都看不出来。 天黑了后,几个小萝卜头提着灯在院子里玩,追逐间,整个院子都充满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楚辞噙着笑意,在一旁看着,问云五:“章祯如何了?” 云五禀道:“服下解毒丸,人已经清醒过来了,章梅儿去县衙报官,谭大人已经将一干人等押回县衙,韩家咬口不认。” 意料之中的事情,楚辞并没有多惊讶。 云五又道:“这几日,流言愈传愈烈,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这事和沈家脱不了干系,谭大人从流言处入手,应该会有收获,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 楚辞问:“何事?” “那些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章家无权无势,即便站出来澄清,别人也不会相信,姚家却不同,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现在满城风雨,姚家出来澄清,也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索性静观其变,等风头过去。” 姚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处境很是尴尬。 只能等流言平息,就是不知道几时才能过去。 夜色渐深,几个小萝卜头玩累了,云五带着云澈回家,顺便把小悦儿送回大伯家,楚辞也回屋了。 屋里没有点灯,但有月色落进来,也不算黑。 楚辞关上房门,还没进内室,就有莹莹亮光透出来,她心中讶异,走近一看,就瞧见床头挂着一盏琉璃八角灯。 楚辞也不知道屋里何时就多了一盏灯。 第686章 不用猴急 那盏灯以花梨木做的骨架,刻有祥云纹,又镶以琉璃玉石,八角悬有彩色穗坠,白纱的灯面上绘着明艳娇俏的少女,或回眸浅笑,或支颐看书,或花下弹琴,八个灯面各具姿态。 灯里点的并非灯烛,而是夜明珠,所以,透出来的光才莹润温和。 这盏灯一看就知道出自云烬之手,难怪今天一整日都没有瞧见他,原来是给她做灯了。 楚辞满心喜悦,上前掂了掂,沉甸甸的,云大公子居然在放了整整一灯的夜明珠,光影流转间,一幅幅画映落在地上,莹然生辉。 云大公子今夜没过来,楚辞洗漱完,放下帐帘睡觉。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窗户一开一合的声音,随后,脚步声徐徐而来,踱到了榻边。 光影明灭间,床榻一沉,那人掀帘坐在榻边,眸光温柔地看着她,笑着说了句:“小没良心。” 楚辞抵住困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那道坐在榻边的人影,果然是云大公子。 “阿烬,你怎么现在才来?” 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温软,听得云烬心头一软,道:“这盏灯喜欢吗?” “你做的,喜欢。” 楚辞从被窝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手。 云烬闷哼了一声。 楚辞这才看见他的手上有好几道口子,想必是制灯的时候,弄伤了。 楚辞顿时就心疼:“疼吗?” 云烬眼中浮出笑意:“疼。” 这一声“疼”,好像扎进了楚辞心里,她从榻上坐起来,问:“上药了吗?” 云烬摇摇头:“还没。” 楚辞下榻找了一盒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口上:“忍着点。” “嗯。”云烬含着笑,低眸凝视她。 其实,伤口已经上过药,但他就是喜欢看她紧张他,心疼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上完药,楚辞探手去解他的腰带,云烬握住她的手:“阿楚,你不用这么猴急,我迟早都是你的人。” 只想替他宽衣的楚辞:“......” 楚辞满脸绯红,冷静了须臾,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你自己宽衣。” 云烬道:“手好疼,你帮我。” 额上青筋跳了跳,楚辞不由在想,如果她说一句“你自己脱”,云大公子会不会赌气走了? 云烬似是猜中了她的心思,道:“我才没那么小气。” 说罢,抬起双臂。 楚辞解开他的腰带,脱下他的外袍,道:“你只是喜欢折腾我。” 等脱得只剩一件寝衣了,云烬掀开被子,抱着她一起躺下:“怎么能叫折腾呢,明明是闺房情趣。” “你以前不是不近女色吗?懂得还真多。” “大概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无师自通了吧。” 楚辞扬唇微笑,蓦地想起明日是元宵节,便道:“明日,我要带奚儿和悦儿去清河镇,阿澈也一起去,虽然比不得长安,但也是很热闹的,你要一起去吗?” 云烬不喜欢热闹,他其实更喜欢和楚辞静静地赏月,但既然楚辞喜欢,他“嗯”了一声。 长公主还在清河镇,却迟迟没有动静,云烬也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687章 普天同庆 鸡鸣声起,静谧了一夜的村子,又热闹了起来。 晨曦微露之后,瑰丽的云霞晕染了整个天际,碧蓝的天色下,万里无云,日光灿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日要去清河镇观灯赏玩,几个小萝卜头都很兴奋。 云澈不知道楚辞已经邀请云烬,扬着下巴得意道:“七嫂要带我去镇上观灯,玩好玩的,七哥,你不爱凑热闹,安心在家里,我会照顾好七嫂的。” 云烬淡睨了他一眼,徐徐道:“谁说我不去了。” 云澈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以往在长安,燕帝出宫与民同庆,那样热闹壮观的场面,燕帝相邀,云烬都不给燕帝面子,窝在家里闭门不出。 清河镇再热闹,也无法跟长安相比,云澈还以为他不感兴趣呢。 “七哥,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啊?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如果你们不一起去,我会更高兴。” 云澈:“......” 还没到傍晚,云烬和楚辞就带着四个小萝卜头,坐着马车去清河镇。 整个镇子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人们早早地上街游玩,街上人头攒动,人挨着人,挤都挤不过去。 路过一个捏面人的小摊时,小悦儿就走不动道了:“小姨,这个小娃娃好好看。” 宋小弟指着旁边的孙悟空,道:“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小贩喜逐颜开,道:“几位贵人真是好眼光,我这儿的面人,又便宜又好看,别处可买不到。” 楚辞问云澈和宋凌:“阿澈,阿凌,你们喜欢哪个?” 云澈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宋凌觉得自己又长了一岁,是半个大人了,也不好意思再玩面人,便都摇了摇头。 楚辞问小贩:“这两个面人,我要了,多少钱?” “十文钱。”小贩乐呵呵地面人递给小悦儿和宋小弟。 两人欢欢喜喜地把玩着。 付了银子,一行人又继续逛。 等天色暗下来之后,街上的花灯都亮了起来,照得夜色耀如白昼,街上游人如织,黑压压地一片,更拥挤了。 元宵佳节,普天同庆,没了家里人拘着,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三五成群地一起出来游玩,脸上带着喜色和兴奋,赏灯的赏灯,猜灯谜的猜灯谜,看杂耍的看杂耍。 整个镇子都沉浸在热闹繁盛的景象之中。 楚辞一行人逛了这么久,都有些饿了,便去醉云楼吃饭,刚好在大堂碰到了顾子阑。 “阿楚妹妹,云公子,”顾子阑笑嘻嘻地跟几人打了招呼,然后,挨个在几个小萝卜头头上揉了一把,往几人身后瞧了瞧,好奇道,“怎么不见阿焦?” 楚辞微笑道:“二哥不喜欢凑热闹,在家温书。” “他当真是无趣。”顾子阑吐槽了好友一句,招呼几人上二楼的厢房,“你们还没用饭吧,正好我也还没吃,咱们一起。” 元宵节除了抢灯大赛,最热闹的便是闹花灯,放烟火。 眼下时辰还未到,人们坐在醉云楼中饮酒作乐,高谈阔论,那些议论声都传进厢房里。 第688章 都惊悚了 “家母今年快六十岁了,我定要抢一盏长命灯给她。” “长命灯就一盏,多少人想要,可不好拿,我也想要呢。” “各凭本事呗,谁赢了就是谁的了。” “咱俩虽然交情好,我可不会相让的。” “不用你让。” 顾子阑听着议论声,眸光熠熠,楚辞偏头看他,问道:“你也想要?” 顾子阑点头,一边剥着瓜子,一边道:“我家老头子年纪大了,经常这儿不舒服,那儿又疼,可我把娘担心坏了,今年要是不抢,还得等三年。” 擂台上,拳脚无言,各凭本事,顾子阑一介书生,那不是送上去挨揍吗? 楚辞问:“那你有把握赢吗?” “有!”顾子阑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都准备好了。” “你准备了啥?” “等着,我去去就来。”顾子阑说着,就出了厢房。 云烬端了一碗元宵过来,轻笑道:“今夜人多,恐没那么快上菜,先垫一垫肚子。” 碗里的是五色元霄,五彩缤纷,圆圆胖胖,煞是可爱,一口咬下去,软软的,一点也不粘牙,里面的芝麻馅流了出来,异常的香滑可口。 这些元宵,有芝麻花生馅、白糖桂花馅、果酱馅,汤里还加了桂花,清香又清甜。 除了五色元宵,还有桂花酒酿元宵、五仁元宵、浓香元宵、咸元宵、炸元宵、烤元宵等等。 这些都是楚辞给醉云楼的菜方。 今日,只要来醉云楼,都能免费得一碗元宵。 这些新鲜吃食,初十那日,醉云楼就已经宣传了一波,人们翘首以盼,就盼着元宵节早点到。 听说,有人一口气试了个遍。 楚辞也甚是佩服。 几个小萝卜头吃得欢快,一碗见底了,意犹未尽地又端起一碗。 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她手臂微抬,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只觉得这姑娘异常的高大,还有一点点的魁梧,长得跟个男人似的。 几个小萝卜头捏着汤匙的动作一顿,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宋小弟问道:“这位姐姐,你找谁?” 女子的手臂稍稍往下移了一下,露出一双勾人妩媚的眼睛,朝着几人暗送秋波。 宋小弟抖了一下,满脸的惊悚,但还是关切地问道:“姐姐,你的眼睛怎么抽筋了?你是来找我阿姐瞧病的吗?我阿姐可厉害可厉害了。” 你才抽筋! 老娘这是抛媚眼好嘛? 女子矫揉造作地跺了一下脚,嗲声嗲气地娇嗔道:“讨厌,奴家才不是来瞧病的。” “那你来干什么?” “你猜。” 楚辞打量了她很久,狐疑道:“顾,顾大哥?” 顾子阑身子一顿,放下衣袖,问道:“阿楚妹妹,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几个小萝卜头再次抖了抖,齐刷刷地扔下手里的汤匙,惊悚地喊道:“鬼啊!” 受到一万点暴击的顾子阑:“......” 楚辞一口元宵来不及咽下去,差点就噎在了嗓子眼,她咳了一下,也惊悚地问道:“顾大哥,你对你那张脸做了什么?” 第689章 鬼畜妆容 顾子阑眼波一扬,又抛了个媚眼:“阿楚妹妹,我美吗?” 撇开那些满头金灿灿的珠钗不说,就那鬼畜般的妆容,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少胭脂水粉来铺他那张脸。 又浓又粗的一字眉,五颜六色的眼影,红彤彤的脸颊,青中透点黑的双唇。 这张脸,张扬、华丽、壕气冲天,但是有毒啊! 让人忍不住想要自戳双目! 楚辞目瞪口呆,在顾子阑期盼的目光中,努力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来:“清新脱俗!” 顾子阑从袖中掏出一面小镜子揽镜自照,满脸的陶醉:“这气质,这容貌,人间真绝色啊。” 这样鬼畜的绝色,真的够绝的! 顾子阑信心满满道:“今年的长命灯一定是我的!” 楚辞从强烈的冲击中,缓过劲来,忍不住提醒道:“顾大哥,你真的觉得,你这样能赢吗?这是抢灯大赛,不是比武招亲,你这装扮......会不会太隆重了?” 手里的小镜子一收,顾子阑甩了一下满头飘逸的头发,大马金刀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道:“这第一关的淘汰赛很是残酷,只有最后胜出的十名参赛者,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的比赛,我得保证,我能进入决赛。” “你能保证,你这样,就能进入第二轮的决赛?” 顾子阑挺了挺胸,骄傲地笑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还有秘密武器。” 楚辞呵呵,端起茶盏,默默地抿了一口茶。 厢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是店里的小二进来上菜,猛然瞧见顾子阑,手一抖,差点把托盘里的菜全糊他脸上了。 上完菜,店小二逃也似的离开了厢房,就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他一样。 顾子阑见店小二没认出他来,很是得意,凑近楚辞,喜滋滋道:“我故意把妆化得浓一些,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来了。” 别说店小二了,就是顾老爷顾夫人,也认不出来吧。 这样鬼畜的绝色,谁想认? 好在佳肴美味,对着这样一张脸,还是能勉强吃得下的。 远远地,有锣鼓声传来,外面的街上忽然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大喊道:“过来了,过来了。” 几个小萝卜头闻言,手里的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噔噔噔”地跑到窗边,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往热闹处张望。 他们在二楼的雅间,视野开阔,看得自然比底下的人要远得多。 皎洁的圆月之下,灯火蜿蜒,满街的火树银花,蔚为壮观。 锣鼓喧天中,那些穿着各色彩衣的小娃娃,提着形态各异的花灯,拥簇着中间的花车。 那一辆辆特制的花车上,有灯树、灯山,还有小童装扮的仙童仙女,也有八仙过海,更有载歌载舞的艺人,歌舞与鼓乐交杂在一处,不绝于耳。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大家摩肩接踵,仰着头,随着游灯的队伍,缓缓朝这边过来。 “阿姐,你快看,龙诶,是龙!”宋小弟指着灯火最璀璨的方向,激动地嚷道。 第690章 波澜壮阔 那是有人在舞龙。 舞龙者在龙珠的指引下,手持龙具,随鼓乐,做着穿、腾、跃、翻、滚、戏、缠,等动作。 那些舞者舞姿轻捷矫健,舞弄起来,左耸右伏,九曲十回,时缓时急,蜿蜒翻腾,远远看过去,那龙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除了舞龙,还有舞狮、划旱船、踩高跷。 小悦儿看得目不转睛,拍着小手喝彩,因为太过兴奋,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上还挂着细汗。 游灯队伍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一行人又坐在案边,顾子阑囫囵地吃了两口,道:“抢灯大赛快开始了,我先去准备准备,阿楚妹妹,你可一定要来啊。” 楚辞“嗯”了一声。 她也很想知道,顾子阑是如何凭着一章鬼畜的妆容,赢得长命灯的。 楚辞侧首问云烬:“你觉得顾大哥会赢吗?” 云烬淡淡地品着茶,反问道:“长命灯,阿楚不想要吗?” 楚辞摇头:“一盏灯而已,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今夜这么多人,一点骚乱,就很容易发生踩踏,会伤及很多人的。” 沈缙巴不得她参加,她才不会让他如意。 云澈挺着小胸脯,道:“阿楚姐姐想要,又有何难,姐姐在下面看着,不用和他们抢,我一定给姐姐把灯赢回来。” 云小公子轻功那么好,他如果也参赛,怕是一开始就结束了。 “那样的话,对其他人就不公平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之事,端看谁更有本事。” 顾子阑为了抢到长命灯,不惜男扮女装,她要是跟他抢,顾子阑会不会跟她翻脸? 算了,她还是不掺和了。 她很珍惜他这个朋友的。 一行人在醉云楼吃饱喝足之后,来到了镇中心的空旷处,那里已经搭了高台。 四周的看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楚辞一边担心众人会不会把看台给挤塌了,一边和云烬带着几个小萝卜头,挤在了最前面。 比赛的规则倒也简单,谁能拿到高台上的长命灯,就算谁赢。 每个来参赛的人,都分到了一个名牌,大家把名牌贴好,若是被撕了,就视为被淘汰了,不能进入下一轮的决赛。 楚辞看见众人把名牌贴在了背后,只有顾子阑贴在了胸前。 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顾子阑原本平坦的胸膛,已经变得波涛汹涌,贴好之后,他还万分骄傲地晃动了一下他的那对大胸。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秘密武器? 看台上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咋会有女的来参赛? 随后身子一抖,这特么也太丑了! 鼓声响起了之后,原本喧闹的看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人们屏住呼吸看向中间的赛场。 比赛已经开始,众人正激烈地撕着名牌。 楚辞下意识地多看了顾子阑两眼,只见他那对大胸一抖一抖,抖得十分地波澜壮阔。 楚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感叹。 英勇! 太特么英勇了! 他就不怕顾老爷知道后,活活打死他吗? 第691章 又臭又响 都是寻常的百姓,撕起名牌来没什么章法,赛场上一片混乱。 有人靠着一身蛮力,而顾子阑靠着他的秘密武器,成功地干掉了一片人。 只要有人抓住了他胸前的名牌,顾子阑就抡起胳膊,抽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 “下流无耻!无耻下流!” 对方被抽懵了,冷不防地被他撕掉了背上的名牌。 赛场上,时不时地响起清脆的“啪啪”声,顾子阑就这样一路过关斩将,被他撕掉名牌的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到最后,别人看见他,都自动避开了。 太疼! 太特么疼了! 顾子阑站在高台下,骄傲又得意地挺起了他的胸。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做的,果然物有所值啊。 他这一波骚操作,惊呆了所有人。 “这到底是哪家的闺女,也太豁得出去了。” “谁家闺女长这样,家门不幸啊。” 顾子阑过了第一关,下一关便是要爬上高台,取下长命灯。 楚辞抬头看向三丈高的高台,很为顾子阑担心。 撕名牌的时候,他能耍点小聪明,接下来是真的要各凭本事了。 紧密急促的鼓声中,不断有人从高台上掉下来,就跟下饺子似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看得人心惊肉跳。 九人之中,谁也没把顾子阑放在眼里,当他爬到一半的时候,高台上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大汉。 那大汉拽住他的脚,想将他扯下来,顾子阑赶紧抓住高台上的一根木柱子,楚辞不由地紧张起来。 “你大爷的,快松手!” 顾子阑想将大汉踢开,大汉死死地拽着他的脚,往下狠狠一扯,顾子阑手一松,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耳边响起一片抽气声,眼见着就要“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云烬衣袖一动,一股掌风打过去,将顾子阑托了起来。 顾子阑愣了一下,楚辞扬声喊道:“快抓住木柱子!” “快抓住!快抓住!”小悦儿双手放在嘴边,也大声喊道。 顾子阑一个激灵,连忙抓住木柱子。 “踹他!踹他!” “他又要拽你的脚了,踢他!狠狠地踢他!” 几个小萝卜头在看台上激动地叫嚷着,给顾子阑加油鼓劲。 那大汉再一次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脚,顾子阑怒了:“你特么是蜘蛛精吗?松开!” “不松!长命灯是我的!”那大汉对长命灯也是志在必得。 “松不松?” “不松!” “你别后悔。” 顾子阑咬牙,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汉见状,眉心狠狠一跳。 “噗噗噗......” 一连串臭屁,排山倒海般,毫无预兆地朝他崩了过来。 大汉被崩得头发都炸了起来,身子一僵,两眼一翻,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顾子阑看着砸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汉,没有半点的难为情:“早让人松手了,非不听。” 看台上,人们狂呕不止,被这一串臭屁熏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麻蛋! 这是吃啥了! 老话都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这屁又臭又响,伴着鼓声,还特别的有节奏感,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692章 疯成这样 最终,顾子阑赢得了长命灯。 人群里一片哗然,数百年来,凭一串臭屁赢得大赛,还是头一回见。 顾子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半点尴尬都没有,反正他现在顶着一张这么壕气的妆容,别人也认不出来。 大汉已经醒了过来,顾子阑朝他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大汉受到的伤害太大,一见着顾子阑,脸上的肌肉就抽搐了起来,险些又要再次晕过去。 顾子阑提着长命灯,朝楚辞跑了过来,喜不自禁道:“阿楚妹妹,我赢了。” 楚辞笑着跟他道喜:“恭喜顾大哥赢得了长命灯。” 顾子阑微敛了笑意,拱手朝着云烬作了一揖:“刚才还要多谢云公子出手相助。” 云烬神色浅淡:“举手之劳。” “明日府中设宴,阿楚妹妹,云公子,你们......” “章大哥,章大哥,”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猛地响起一声惊呼。 几人循声看过去,就见小豆子焦急地拉章祯,却被章祯狠狠地推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章祯神情呆滞恍惚,有些不太对劲。 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与正常人无异,为何还会有癫狂之态? 顾子阑也察觉了他的异常:“章祯这是鬼上身了?我听说,他家鬼气冲天,门联都被鬼火烧了。” 楚辞瞥了他一眼:“那些谣言,你也信?” 顾子阑皱着眉,正色道:“我自然是不信,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整他,他一个清寒学子,有什么值得费心思算计的?” 楚辞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一圈,终于在对面的看台上瞧见了沈缙。 沈缙也瞧见了她,朝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莫测难辨,楚辞心下蓦地一沉。 就在刚才,沈缙又对章祯下毒了。 夜风吹在身上,只觉得冰寒刺骨。 沈缙这是疯了吧。 如果他认定是章祯害死沈括,大可暗中查寻证据,还沈括清白,为何要处心积虑,用如此极端偏执的手段? 章祯中了毒,发起狂来,一定会伤及无辜。 楚辞正要上前,云烬拉住了她:“沈缙此番出手,绝不是下毒这么简单。” 楚辞怔了怔,沉吟间,章祯突然大喊大叫,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整个人状若疯狂:“沈括,你休要纠缠我!你走!你走开!” 周围的人,连忙退开。 “章大哥,” 小豆子还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人拉住了:“他已经疯了,你别靠近他,小心被他伤着了。” 小豆子又慌又急:“章大哥刚才还好好的,他没有疯,我和他一起出来赏灯,要是不把人带回去,怎么跟梅儿姐姐交代?” 章祯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将手指插进头发之中,狂乱道:“是你自己要死的,不关我的事,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说着说着,他又大笑起来,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扭曲而又诡异。 顾子阑也被吓到了,用担忧的目光看着章祯:“他怎么会疯成这样?” 第693章 以牙还牙 楚辞神色微沉:“他是中毒了。” “中毒?”顾子阑惊愕地的瞪大眼睛,片刻之后,呆怔的神色也慢慢沉凝起来,“对付一个人,直接取他性命便好,为何要做这么多事情?是要章祯身败名裂吗?” 可不就是要章祯身败名裂吗? 沈括带着污名自尽,沈缙这是以牙还牙。 楚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对云烬道:“阿烬,你快制住他,别让他伤人。” 云烬“嗯”了一声,正要上前,章祯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蓝色的火焰自他身上燃起,他惊慌地拍打着,挂在腰间的香囊便掉在了地上,眨眼间,火势蔓延至全身。 “啊......鬼火......” 不知谁尖叫了一声,人群里瞬间炸了锅,人们惊慌逃窜,推搡间,有人不甚跌倒,更多的人踩了上去。 看台上一片混乱,楚辞被撞得踉跄了一步,云烬伸手要拉住她,却被人流冲开了。 楚辞一边拨开朝她撞来的人流,一边扬声朝云烬喊道:“阿烬,快带悦儿他们离开,” 话还没说完,章祯朝人群扑来,人们尖叫着躲避逃窜,楚辞被推到了看台的边缘。 “阿楚!”云烬脸色顿变。 眼见着就要摔下看台,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飞到了对面的看台上。 云烬见她安然,心下一松,神色却慢慢幽沉清冷起来。 救楚辞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 楚辞认出救自己的人,就是那日在宝华寺的梅林里见到的黑袍女子,感激道:“多谢夫人相救。” “不必客气。” 长公主淡淡一笑,扭头看向对面的看台。 隔着人群,母子俩四目相对,云烬眸光清冷无波,对视了一眼后便转开了,眸光柔和地落在楚辞身上。 楚辞大声朝他喊道:“阿烬,我没事。” “你在那边不要过来。” “哦。” 章祯尖厉的惨叫渐渐听不见了,沈缙就站在人群里,看着章祯被活活烧死,嘴角露出了快意的冷笑。 躁动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有小孩子受了惊吓,躲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 “水来了,水来了,让让,都让让。” 人们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火被泼灭后,章祯已然成为一具焦尸。 小豆子受了惊吓,不敢靠近,对着章祯的尸体呜咽大哭:“章大哥,章大哥,” “前两日,章家的门联就被鬼火烧了,有道长说章家鬼气冲天,他们非不信,还把人赶走了,遭报应了吧。” “可不就是报应,要不是章学子害死沈公子,沈公子至于化成厉鬼来索命吗?” “就是,沈公子怨气冲天,就算道长化解得了一时,还能保他一世不成,犯下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人们指指点点,小豆子心下不忿,辩驳道:“你们胡说,章大哥才不会偷人银子,更不会害死人,门联烧起来的时候,就有一股很刺鼻的臭味,跟现在的一模一样,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害死了章大哥。” 小豆子这么一说,人们才发觉,空气里确实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第694章 受了惊吓 “巧合而已,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烧了起来,不是冤魂索命,是什么?” “可不是,要不是鬼火,哪能说烧就烧,做人可不能丧良心,不然,这就是下场。” “你,你们......” 小豆子气得不行,偏偏又说不过那些人,眼泪掉得更汹涌了。 章家姐弟待人都很和善,章祯常教他读书识字,算是他的半个夫子,小豆子很敬重他,容不得旁人说他半句坏话,可他不善言辞,只能任由那些人误会章祯,败坏章祯的名声,心里又自责又难过。 顾子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相信章祯,无需在意别人说什么。” 小豆子抹着眼泪,哽咽道:“章大哥死得太惨了。” “谭大人不会让他枉死的,定会查出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顾子阑和章祯同窗一场,找人把他的尸体送回章家。 人群散了,云烬带着几个小萝卜头过来,小悦儿扑进楚辞怀里,抱住她的腿:“小姨,” 楚辞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抚着她,对云烬道:“悦儿他们都受了惊吓,我们回去吧。” 几个小萝卜头耷拉着小脑袋,都有些蔫蔫的,谁也没有心情再赏灯。 云烬点了点头,抱起小悦儿后,牵着楚辞的手:“走吧。” 由始至终,都不曾看过长公主一眼。 楚辞原本还想跟他介绍长公主,却被他拉走了,只好朝长公主颔了颔首。 长公主微微一笑,看着她们走远。 阿宓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香囊递到她面前:“这是死者身上掉下来的。” 香囊有些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论都是布料,还是绣法,长公主一眼就认出这香囊出自织造司。 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长公主笑意微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宓道:“属下现在就去找她。” “不急,”长公主看向熙攘的人潮,“相依为命的人死了,那种痛苦,痛彻心扉,现在找她,不过是枉然。” 璀璨的灯火下,人潮依旧拥挤,却再也寻不到云烬的身影。 阿宓站在一旁,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开口。 马车上,小悦儿窝在楚辞怀里,巴巴地看着她:“小姨,我今夜能跟你一起睡吗?” 小悦儿受了惊吓,楚辞担心她夜里会做噩梦,爱怜地笑道:“好呀。” 小悦儿欢喜地抱住了她:“小姨真好。” 云澈坐在楚辞身旁,默然地低垂着头,楚辞柔声问道:“吓到了?” 云澈摇了摇头,抬眸定定地看着车门,道:“我出去和七哥一起赏月。” 宋小弟古怪问道:“阿澈这是怎么了?” 云小公子年纪小,隐藏得再好,也难免会有一些情绪外露,楚辞眸光微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可能是吓着了,奚儿若是害怕,今夜让阿凌陪你一起睡。” “我才不害怕,我可以一个人睡。” 宋小弟抠了抠衣摆,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楚辞怀里的小悦儿,有些别扭,又有些气闷。 其实,我想跟阿姐一起睡哒。 第695章 我生气了 楚辞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哦”了一声:“我本来想着,你若是不习惯跟人同榻,可以睡我屋里的阔榻。” 宋小弟猛地抬起头,激动得看着楚辞的眸光都是亮晶晶的:“阿姐,” “既然你不害怕,那算了。”楚辞眯着眼,欣慰地笑道,“奚儿真是长大了。” “我害怕,我很害怕!”宋小弟急急地说道,“章学子死得好惨,好吓人,阿姐,我晚上睡你屋里,你不许不答应,不然,我要生气了。” “你生气,我也......” 宋小弟打断她,绷着小脸,哼唧道:“我生气,很难哄的!” “我又没说要哄。” 心口被扎刀的宋小弟:“......” 说好的,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小弟,阿姐,你不爱我了。 车辕上,云澈坐在云烬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七哥,” 云烬脸上淡无情绪:“不必放在心上。” “七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云澈抿着嘴不说话了。 云烬道:“有什么话就说,憋在心里作甚?” 云澈抬起头,自以为很贴心地说道:“七哥要是想大伯母了,就去见一见,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云烬驾着马车,没有说话。 云澈正色道:“大伯母是你的娘亲,我都懂的,我长大了。” “胡思乱想,这也叫长大了?” 同样心口被扎刀的云澈:“......” 七哥也不爱我了。 云澈沉着小脸,委屈又愤然地瞪着云烬。 云烬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我不想见她。” 云澈脸上闪过欢喜,转瞬又端着神色:“七哥,你摸我头了。” 云烬淡淡睨了他一眼:“你七嫂能摸得,我就摸不得了?” 本来只是想故作矜持的云小公子:“......” 回到村子,楚辞先把宋凌送回家,随后,才回了宋家。 下了马车,见云澈绷着小脸,委屈中还透着一丝气愤,显然是和云烬闹别扭了。 楚辞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阿烬欺负你了?” 云澈朝云烬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对宋小弟道:“我今夜和你一起睡。” 宋小弟眼珠子骨碌一转:“我今夜睡阿姐屋里。” 说完之后,心虚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楚辞,见她没有拒绝,高兴地咧着嘴角傻笑。 云澈的小脸又黑了黑,气呼呼地瞪着宋小弟。 继亲情的巨轮沉了之后,友情的小船也翻了。 各自回家后,宋小弟“哒哒哒”飞快地冲进楚辞屋里,脚上的鞋子甩得老远,在阔榻上滚了一圈。 楚辞不禁失笑:“先去洗漱。” “哦。” 宋小弟赤着脚,拎起鞋子,跑回自己的房间,洗完之后,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抱着自己的枕头,躺在了阔榻上。 云小公子也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站在云烬榻前:“七哥,” “上来吧。” 云小公子嘴角扬了起来,上榻后,也高兴地滚了两圈,打算跟自家七哥抵足而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七哥,” “寝不语。”云烬衣袖一挥,无情地把灯灭了。 僵滞在暗色中的云小公子:“......” 第696章 一心求死 第二日,楚辞坐上马车,去章家吊唁。 昨夜,顾子阑和小豆子把章祯的尸体送回章家后,章梅儿悲恸过度,昏死了过去,病情又加重了,就连章祯的丧事,都是邻里帮着操办。 已经搭了灵堂,却不见章祯的尸体。 李婶解释道:“官府的人刚刚抬走了,说是要验尸。” 章祯中毒一事还没查清楚,人又突然横死,谭远势必要还他一个公道。 沈缙此番挑衅了官府,仇是报了,但麻烦亦是不小。 若只是中毒,找不到证据,也就不了了之,可出了命案,谭远一定会彻查到底。 楚辞看向灵堂,没有看到章梅儿的身影,问:“章姑娘呢?” 李婶眼眶微红,潸然道:“章学子的死,对梅儿打击很大,她现在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再这么下去,我怕她也活不了,宋神医,你帮着劝一劝。” “好。” 楚辞去了章梅儿屋里。 章梅儿呆呆地躺在榻上,苍白的面容上一片死气。 楚辞握着她的手腕诊脉,轻声劝道:“哀能伤身,章姑娘,节哀。” 章梅儿仿若未闻,躺着一动不动,空洞的眼里没有半点焦距,哪怕还有呼吸,却感觉已经死了。 章梅儿本就身患重病,章祯一死,她也不想活了。 楚辞见她一心求死,又道:“章学子无辜枉死,你难道不想看着谭大人查出真凶,还章学子一个公道吗?” 章梅儿仍一动不动地躺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嘶哑道:“阿祯,活不过来了。” “外面的人都说他死有余辜,说他活该,章姑娘,你忍心让章学子死了,还要背负骂名吗?” “他们这样败坏阿祯的名声,他们才该死!阿祯不会偷人钱财,他不会的!为什么要冤枉他?为什么?” 章梅儿忽然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缙既然找章祯报仇,那事情一定跟章祯有关,章梅儿如此激愤悲恨,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事情。 楚辞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人们不知真相,人云亦云,你若死了,这世上,还有谁相信章学子?还有谁替他洗清污名?” 章梅儿满心悲愤,眼泪无法抑制地往下掉:“阿祯处处与人为善,为什么会落此下场?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心?” “章学子惨遭枉死,他只剩你这么一个亲人,章姑娘,你得好好活着,替章学子活着,看着凶手被绳之以法,如此,章学子才能死得瞑目。” “对,我得活着,我得替阿祯活着。”章梅儿悲凉地说道,哀伤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韧。 楚辞见她听进去了,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清粥喂她。 章祯死后,章梅儿就跟木雕泥塑似的,不吃不喝不睡,眼下想通之后,又大哭了一场,喝完粥之后,便睡了过去。 李婶见楚辞端着空碗出来,关切道:“梅儿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等她醒来,再喂她喝药,我还有事,先走了,有劳婶子好好照顾她。” “梅儿也是可怜人,宋神医放心,这里有我,我会照顾好梅儿的。” 第697章 一身狠劲 从章家出来,楚辞去找宋染。 镇上有两家宋记醋坊,宋染一直住在铺子的后院,偶尔宋礼要回宋家,她跟着一块儿回去。 小悦儿昨夜受了惊吓,睡得不是很安稳,不停地呓语,喊着要找宋染。 小悦儿跟她再亲近,她也代替不了宋染在她心里的位置。 马车还未停下,楚辞就听到宋染冷怒的声音:“我跟余家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你休要再来纠缠。” “一夜夫妻百日恩,阿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林氏说着,哀哀戚戚地哭起来,“阿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怎么能记恨阿成一辈子?” 林氏这么一闹,不少人围在铺子前看热闹,不但让人瞧了笑话,还耽误了做生意。 宋染气得不轻:“我狠心?余成跟李寡妇私通,你们母子把我打得半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狠心?林氏,你再来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楚辞掀开车帘,就瞧见林氏被宋染轰了出来。 林氏恨得咬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呸”了一声:“一个破鞋,还想攀高枝另嫁,不要脸的下贱胚子,我老余家才不稀罕,我告诉你,大丫是我老余家的种,必须跟我回老余家。” 林氏磋磨了宋染好些年,她作威作福惯了,哪怕宋家已今非昔比,她横起来,也压根没把宋染放在眼里,算计着,只要她要回小悦儿,宋染还不得乖乖地回余家。 “悦儿姓宋,和余家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宋家的人,凭什么跟你回去?” 楚辞神色清冷地踏进铺子,林氏一见到她,心头就发怵,腆着老脸笑道:“阿楚丫头,你咋来了?” 楚辞冷笑:“我自己的铺子,我来不得了?” 林氏被噎得心口发痛。 “我大姐也好,悦儿也罢,都跟余家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记不住我说的话,我也有法子让你记住,没了这双腿,我就不信你还能爬过来,我宋家有的是银子,一点医药费还是赔得起的。” 这臭丫头发起狠来,一身的狠劲,林氏浑身发寒,不敢再呆下去,慌慌张张地走进对面的小巷子,靠在墙上缓了好久,一颗惊慌乱跳的心才平复下来,再往铺子里瞧时,眼中闪过阴戾。 “小畜生,贱胚子,不得好死!” 林氏骂骂咧咧地往前走,一个妇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氏忿忿地抬起头,正要破口大骂,见对方穿着体面,连忙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这位妹子,有事吗?” “我家夫人找你。” 李嬷嬷侧了下身子,林氏这才瞧见另一端的巷口停着一辆马车。 唐夫人这一辈子,除了不得唐老爷欢心,日子还算过得顺风顺水,唯有唐颖,让她操碎了心。 她娇养了十几年的心头肉,如今成了一个废人,她如何不恨? 如果不是宋家,她的颖儿怎么会沦落至此? 如果楚辞不赶尽杀绝,唐老爷不会将人逐出家门。 如果颖儿还在唐家,就不会被砸伤了脊骨。 如果楚辞愿意出手相救,颖儿也不会变成一个只能瘫在榻上的废人。 第698章 踩在脚下 唐夫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宋家头上,却忘了是唐颖算计在先,她落到这般田地,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唐夫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对宋家是恨之入骨。 正好让她瞧见林氏被宋染赶出铺子,心中便有了算计。 宋家跟余家的那点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既然宋家这么招人恨,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林氏不过就是一介乡下妇人,并不认识唐夫人。 上了马车,见唐夫人珠光宝气,一身富贵,林氏笑得更谄媚了:“夫人找我啥事啊?” 唐夫人眼底闪过鄙弃,开门见山道:“宋家抢走了你两个铺子,你想不想夺回来?” 林氏愣了愣:“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帮你一把。” “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氏行事虽泼辣无赖,人却不糊涂,不由生出一丝警惕,担心是楚辞找人算计她,挖坑给她跳。 那臭丫头刚才还威胁她,说要打断她的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话,林氏听懂了,原来是跟宋家有仇。 那臭丫头狠辣嚣张,要是没有几个仇人,那才见鬼了。 林氏放心下来,眼珠子骨碌一转,心思也活络起来:“夫人想怎么帮我?” 唐夫人扔了一个钱袋给她:“宋记醋坊的名声要是臭了,你们余家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唐夫人倒是想对作坊下手,那样才能给楚辞致命的一击,但作坊关乎到顾家的利益,她还没那个胆子,跟顾家做对。 林氏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直接讹上了:“想要让宋家名声扫地,这点银子怕是不够。” 唐夫人被林氏的不要脸,气得脸都青了。 李嬷嬷黑着脸道:“你们余家如今一年也未必能赚这么多的银子,还不够?做人可要知足。” 余家没了那两间铺子,余长海不得不再租间铺子,宋记醋坊一家独大,余家的生意不太好,日子过得是捉襟见肘。 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林氏不狠狠地讹诈一笔,都对不起她贪婪的本性。 “我一个乡下妇人,啥都不懂,就懂有钱能使鬼推磨,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夫人要是心疼银子,就当今日我们没有见过面。” 林氏说着,就要下车。 “慢着,” 唐夫人气得够呛,明明看穿林氏的心思,但又奈何她不得。 她不想自己动手,免得最后牵连到自己,只得咬牙又拿出一个钱袋,扔在了林氏脚边。 李嬷嬷敲打道:“银子你拿了,事情可都办得漂漂亮亮,不然的话,你今日从我家夫人这里得了多少好处,他日就得十倍、百倍地吐出来。” 林氏捡起钱袋塞进袖子里,谄媚地笑起来:“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妥。” “如此最好。” 林氏喜滋滋地下了车,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期待着宋家落魄后,宋染这贱人跪下来求她。 宋家给她的难堪,她也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林氏浑身舒畅,仿佛已经将宋家踩在脚下了。 第699章 心虚了吗 铺子里,宋染给楚辞倒了一盏热茶,楚辞接过来,捧在手心里暖了暖,问道:“大姐,林氏经常来闹吗?” “余家在集市那边租了一间铺子,生意不太好,林氏就隔三差五地来闹,搅得我们也做不了生意,都怪大姐不好,连累你了。” 除此之外,林氏还到处败坏醋坊的名声,宋染一想起就觉得堵心。 “大姐无需自责,林氏就是个泼妇,不明事理,也不讲道理,好在她欺软怕硬,下次再敢来,你就去砸了余家的铺子,真要硬碰硬,余家玩不起。” “嗯,我知道了,你今日怎么来了?” “章祯自焚的事情,大姐都听说了吧?” 宋染点了点头,惋惜道:“那么年轻就遭此横祸,可惜了。” 楚辞面露愧疚之色:“昨夜,我带悦儿出来赏灯,她因这事受了点惊吓,大姐不如回去陪她两日。” 今早起来,小悦儿蔫蔫的,没了往日的活泼,而且开始变得畏火,都不敢进厨房了,楚辞担心长此以往,会在她的心里留下阴影。 宋染温声道:“意外之事,谁也不想的,你别放心上,你那么疼她,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和你一起回去。” 楚辞今日来镇上,是给章祯吊唁,眼下没什么事了,道:“那走吧。” 宋染把铺子交给李秋儿,和楚辞一起回村。 出了清河镇,楚辞听到有人在吆喝卖糖葫芦,便下车买了几串。 付完银子,往回走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楚辞本要避开,窗帘忽地被风吹起,车里的人看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她。 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沈缙探出窗外,含笑看向她:“宋姑娘,” “沈老爷,”楚辞朝他颔首示意。 “宋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两家并无往来,沈缙又暗戳戳地想要对付她,楚辞本不愿与他寒暄,但看了眼他来的方向,脸上不由带了笑:“今日去章家吊唁,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沈老爷这是从哪儿回来?” 沈缙神色不变,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些:“今日是犬子的生忌。” 所以,这是去祭拜沈括,顺便告诉他,他弄死章祯替他报仇的好消息吗? 楚辞站在马车旁,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沈老爷,还望沈老爷能够替我解惑。” 沈缙举目远望。 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走远了,路上就只有他们两辆马车,沈缙的嘴角动了动,又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宋姑娘请说。” “沈老爷是如何断定偷走韩公子银钱,又嫁祸沈公子的人,就是章学子?” 她的眸光清透沉敛,仿佛一把利剑,深深地插在了沈缙的心头。 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可当她站在日光下,那样通透无暇,仿佛所有的龌蹉和算计,都无所遁形。 沈缙忽然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微偏开了脸:“话可不能乱说,宋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楚辞笑着问道:“沈老爷心虚了吗?” 第700章 露出马脚 沈缙转回头,目光如箭,沉沉地审视着她:“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好心虚的?宋姑娘莫不是以为章学子的死,是我做的吧?有证据吗?” 楚辞直言道:“我如果有证据,沈老爷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沈缙忽然来了兴致,好奇道:“那你又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 “姚家在宝华寺祈福的时候,一瞬之间,所有的灯全都烧毁,其实,并非鬼火作祟,是有人在灯上抹了磷粉,所以灯烧起来的时候,有一股很刺鼻的磷臭味,章家的门联,章祯的自燃,都是如此。” 沈缙笑了笑,冷静道:“那又与我何干?” 楚辞道:“姚家的灯,除了寺里的和尚,便只有你能接触到,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祈福一事,若有万一,宝华寺脱不了干系,而他作为方丈,更是难逃罪责,他不会这么蠢。 更重要的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方丈大师不会为了一己私怨,陷宝华寺于险境。 沈缙听后,讥嘲一笑,反问道:“他不会,我就会吗?” 楚辞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沈老爷让人散布谣言,使得姚家被推上风口浪尖,但也恰恰是那些谣言,败露了你。”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那夜之事,姚主簿三申五令,不想活了才会宣扬出来。 可为什么谣言还是愈传愈烈,因为散布谣言的人,就是背后操纵之人,只有他,才知道当夜发生了什么情。 沈缙显然也想到了,问道:“就凭这个,宋姑娘就怀疑我?” “韩公子和沈公子是情谊深厚,但也不至于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说姚夫子不配为人师,他办文会,故意挑起事端,是受你所托,试探众学子的反应,连我都能看出章学子有问题,韩公子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当章祯来书铺拿书的时候,韩重就在书里涂了毒,章祯没有察觉,毒越中越深,才会疯癫发狂。 因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证据,谭远自然不能定罪。 沈缙没了之前的淡然闲适,微沉着脸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章学子中毒后,小豆子受章姑娘之托,上门请我出诊,你知道后,收买了张兰花,张兰花故意在我面前诋毁章学子,还搬出天谴,更明目张胆地编排姚家的是非,如果不是收人钱财,我想,她不敢这么作死吧?” 楚辞缓缓说来,沈缙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加地深,听她继续往下说。 “那个道士也是你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推动谣言,让人们相信,沈公子含冤莫白,化成厉鬼来找章学子索命,沈老爷,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沈缙冷冷一哂:“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宋姑娘不知医术精湛,说起故事也是这般精彩。” 楚辞没有理会他的挖苦,道:“那夜在沈家灯铺,我故意试探你,你慌了,所以,你又露了马脚出来。” 第701章 没人保举 沈缙淡然靠在窗边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挺直,他垂下目光,冷冷地看着楚辞:“哦?不知我露了什么马脚。” 楚辞站在马车旁,微微仰着头,平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淡淡道:“你邀我参加抢灯大赛,是想借机制造意外,将我置于死地吧?” 沈缙心头一紧。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般冷静到冷然的目光。 他敛了敛心神,似笑非笑:“在宋姑娘口中,我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既是如此,宋姑娘不妨说一说,我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章学子?” “当然不是因为你疯了。”楚辞的嘴角浮起讥嘲冷笑,一字一顿道,“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章学子承认跟沈公子之死有关,才能替沈公子正名,也能替你洗清嫌疑,世人只会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厉鬼索命,这也是你当初散布谣言的目的之一吧。” 韩重举办文会之后,沈缙一定找过章祯,所以,章祯神志溃乱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和悔恨才会被放大。 沈缙默然地看了楚辞许久。 他把她当对手来看,却终究还是输给了她。 沈缙的心口涌起复杂的情绪,扯着嘴角凄然一笑:“宋姑娘,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如果当初,姚夫子也能像你一样,括儿就不必背负污名,落到以死明志的地步。” 听到这里,楚辞便知沈缙是承认了所有事情都是他所为,定定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所以,沈老爷是如何断定章学子才是偷银子的人。” 沈缙之所以承认,是因为,不论说了什么,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楚辞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 何况,不管他承不承认,楚辞都怀疑他。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他家境贫寒,与他相依为命的阿姐又身患重病,无意中瞧见韩公子将钱袋放进书箱里,他为了给章姑娘治病,动了贪念,他偷走了银子,但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又偷偷还了回去。” 说到这里,沈缙顿了顿,随后苦笑了一下。 “韩公子的位置与括儿相邻,章学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中害怕,所以,惊慌之下,他放错了书箱。” 本该放在韩重书箱里的银子,阴差阳错,章祯将它放进了沈括的书箱里。 楚辞轻叹道:“既是误会,让他去跟姚夫子解释清楚便是,为何要取他性命?” “你以为我没有求他吗?我求他去跟姚夫子解释清楚,他拒绝了。” 沈缙的神情变得沉郁,扶在窗框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狰狞的神色里满是激愤。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眼睁睁地看着括儿被逐出书院,受人唾弃谩骂,我本不想要他性命的,只要他还括儿清白,我不会要他性命的,是他为了功名利禄,一错再错,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章祯此时坦白,必定会被逐出书院,那他的前程就毁了。 名声有污的学子,是不会有人保举,没人保举,他就不能去考举人。 第702章 问心无愧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过是出人头地,让他在意之人,不必再为他受苦受累。 她原本想不明白,章祯那样一个清高的人,为何会偷人钱财,现在她明白了,人有私心,谁都一样。 心下一阵唏嘘,楚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缙看着她,脸上并无后悔之色:“宋姑娘,若你也为人父母,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括儿是我的儿子,世人不能还他清白,那我做父亲的,只能亲自动手,为他洗清污名。” 楚辞默了默,问道:“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要牺牲他人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沈缙漠然冷笑:“他人的性命与我何干?” 楚辞心中一片悲凉。 “那你与逼死沈公子的那些人,又有何差别?你为人父,难道章学子就没有至亲吗?你痛彻心扉,怨恨命运不公,难道章姑娘就得承受跟你一模一样的痛吗?若你报官,章学子迟早会招,你为何不报官?那是因为,你不止要洗清沈公子的污名,你还要章学子以命还命,我说得对不对?” “对,你说得都对,可括儿是我的儿子,他含冤莫名,我只能用血,来洗清他身上背负的污名,就算赔上我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所谓,死去的那个人,是我的儿子啊,是我的儿子啊......” 沈缙的眼眶里,忽然蓄满了眼泪。 那是他最疼爱的长子,会陪他一同饮酒闲谈,兴致来的时候,还会与他一同制灯,他们是父子,更是良师益友。 楚辞能感受到他的悲恸怆然,可她不能认同他的所为。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章学子一念之差,他付出了性命,你杀了人,也该受到惩罚。” 沈缙忽然就冷静下来,仿佛先前的失态,只是一种错觉。 他冷冷地看着楚辞,笑道:“我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你还太年轻了,攻心术对我没用,即便你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对你动手,我不会给你机会抓住我的把柄。” 楚辞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只要沈缙敢对她出手,她就能将他绳之以法。 可他太狡猾了。 楚辞淡淡一笑:“被你看穿了,无妨,天理昭彰,谁都逃不掉,今日多谢沈老爷解惑,先走了。” “宋姑娘,” 沈缙忽然喊了她一声,楚辞回头:“沈老爷还有何指教?” “过刚易折,过满易亏,你是聪明人,藏拙的道理,不用我多言吧。” “多谢沈老爷提点,道不同不相为谋,沈老爷怕是不会明白,人如蜉蝣,短短一世,不求生,不畏死,只求问心无愧。” 沈缙心中一震,浮起一丝惋惜。 这世道,最容不下的,便是赤诚之人。 世人汲汲营营,喜欢藏在阴暗之处,等待时机,将猎物一击毙命。 而她活在日光之下,见不得阴私龌蹉,注定要成为他人的靶子。 沈缙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赶路。 楚辞也上了马车,宋染紧张道:“你和沈老爷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害死章学子的凶手?” 第703章 遇上打劫 楚辞“嗯”了一声。 宋染眉心紧蹙,更担忧了:“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不会杀你灭口?” 楚辞安抚道:“不会,大姐不用担心。” “真的不会吗?”宋染惊疑不定,放心不下。 “他也说了,他不会给我机会抓他的把柄,不过......” 宋染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楚辞道:“他对姚夫子也是恨极了,不知道会不会找姚夫子报仇?” 因为姚夫子将沈括逐出书院,沈括才会自尽,沈缙恨章祯,想必也更恨姚夫子。 如果他真的找姚夫子报仇,那也是一个机会。 宋染见她想得出神,握住她的手,叮嘱道:“他找不找姚夫子报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去冒险,姚家又不傻,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定然是会有所怀疑,他们有权有势,沈老爷斗不过的。” 楚辞也不想宋染为她担心,点头应下:“大姐放心吧,这事,我不掺和了。” 楚辞向来说话算话,她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再掺和进去,宋染放心下来。 楚辞猜得没错,沈缙对姚夫子恨之入骨,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只是如今,楚辞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他得谨慎行事,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元宵节普天同庆,这波热闹,会一直持续到十七。 马车进了镇子,街上依旧喧闹熙攘,沈缙往窗外看了一眼,瞧见一个妇人提着两斤肉,进了一个巷子,她的身后,跟着四五个贼眉鼠眼的大汉,看起来像是地痞无赖,他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并未在意。 林氏今日得了大财,心情好,便割了两斤肉,并没有发现有人尾随身后。 这条巷子极为僻静,那四五个大汉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前后都没有什么人,连忙上前两人堵住了林氏。 林氏吓得想要放声尖叫,其中一人掏出了匕首,尖叫声就这么噎在了嗓子眼。 她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想干......干什么?光天化日,可别乱来!” “干什么?”地痞拿着匕首拍了拍林氏的脸,“老东西,就你这年纪,当然是劫财,难道劫色吗?” 林氏勃然变色,想着怀里的银子,她倒是愿意被劫色,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 林氏颤巍巍地拎起手上的肉,道:“我就只有这两斤肉,你们要是不嫌弃,就送你们了。” “他娘的,当我们哥几个是乞丐啊?”林氏买肉掏银子的时候,这几个地痞就站在不远处,全都瞧见了,其中一人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道,“赶紧把银子给老子拿出来,再敢啰嗦,老子捅死你。” 林氏吓得手一抖,肉就掉地上了,她想要大喊,但四下无人,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林氏被吓破了胆,只得咬牙拿出一个钱袋:“各位爷,银子都在这儿了,给你们,都给你们。” 地痞掂了掂,差不多有五十两,满意地收回了匕首,林氏心痛地就跟剜了她的肉:“各位爷,我能走了吧?” 第704章 被劈晕了 一个乡下妇人身上能有五十两,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地痞们并不觉得林氏身上还有别的银子。 “滚!” 林氏大喜,刚走没几步,一个地痞又喊住了她:“站住!” 林氏身子一僵,一张老脸堆满了笑容,讨好笑道:“各位爷,还有啥......啥事啊?” 其中一个地痞的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瞧出这钱袋不是刚才瞧见的那个:“大哥,她身上一定还有别的银子。” 林氏眼神一闪,连忙否认:“没,没有,都给你们了。” “没有你心虚个啥?骗鬼呢!” “我哪里敢骗你们,真的没有了。” 地痞不信,又拿着匕首指着林氏:“我们哥几个就求财,有银子就交出来,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地痞没有说,林氏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这些地痞凶神恶煞地,说不定真的敢谋财害命。 但她又不甘心把银子交出去。 “真的没有银子了,都给你们了,我儿子病了,这五十两还是我东拼西凑,借来给他瞧病的,银子都给你们了,我儿子,我儿子的病咋办啊?我苦命的儿啊......娘没用,娘救不了你啊,我的儿子啊......” 林氏说着说着,大声地哭嚎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地痞们面面相觑。 “老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那个地痞信誓旦旦道:“大哥,你信我,我不会看错的,这老东西身上一定还有银子。” 另一个地痞也附和道:“老三这对招子可亮了,绝不会看错,这老东西身上还有没有银子,咱们搜一搜就知道了。” 林氏一听要搜身,拔腿就跑,大喊道:“救命啊......杀人啦......救命......” “他娘的,给我抓住她!” 为首的地痞大骂一声,其他几人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林氏,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还敢跑?你个老东西,敢糊弄老子,找死!” “啊......救命......” 林氏拼命地反抗,却被死死地摁在了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有地痞在她身上一阵乱摸,林氏尖叫道:“非礼啊......来人呐......非礼......” 地痞又将匕首抵着她:“再给老子喊,老子弄死你!” 林氏惊恐地闭嘴了。 然后地痞在她身上搜出了另一个钱袋,比刚才的那个钱袋还要重一些。 “果然还有银子,他娘的,差点让这老东西给骗了。” “把银子还给我!”林氏声嘶力竭地喊道,脸都扭曲了,“这银子是贵人给我,让我对付宋楚辞的,你们抢走了,事情办不成,小心贵人要你们的命。” 地痞神情一顿,审视着林氏:“这银子,真是贵人给你,让你去对付宋姑娘的?” 林氏以为地痞怕了,没有留意他对楚辞的称呼,洋洋得意道:“怕了吧?乖乖把银子还给我,就当今天这事没有发生过,不然,耽误了贵人的大事,你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地痞们再次对视了一眼,神色复杂变幻。 林氏等着地痞们跪下来,哭着向她求饶,谁知被地痞一掌给劈晕了,还被扛进了四方赌坊。 第705章 不走仕途 过了元宵节,学堂开始上学了,宋小弟和宋凌跟着苏氏去学堂,云澈也被云烬拘在了家里学习,小悦儿抱着小雪貂,坐在门槛上,等着楚辞回来。 过了个年,不止宋小弟胖了,小雪貂也胖了,圆滚滚,白胖胖的,越发地蠢萌可爱。 楚辞和宋染回来的时候,它正窝在小悦儿的怀里打盹。 “小姨,娘,” 小悦儿眸光一亮,把怀里的小雪貂随手一扔,朝两人跑了过去。 不怪小悦儿太狠心,实在是小雪貂太胖了,她压根就抱不动。 “娘,你回来啦。”小悦儿抱着宋染的大腿,扬起的小脸,满是孺慕之情,“悦儿好想你。” 宋染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娘也想悦儿了。” 小雪貂摔懵了,以为楚辞会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一起进门,然而,楚辞无情地从它身边走了过去。 小雪貂:“......” 楚辞买了糖葫芦,小悦儿口水吸溜了一下,声音软嫩嫩地说道:“小姨,悦儿也想你。” “就你嘴甜。” 家里就小悦儿最小,一家人都很宠,她依偎在宋染怀里,喜滋滋地啃着糖葫芦。 小雪貂瞧着小悦儿手里的糖葫芦两眼发光,“嗖”地一下,从门外闪了过来,在楚辞的脚边蹭了又蹭,不停地打滚卖萌。 楚辞撸了它一下,喂了它一颗糖葫芦。 小雪貂三两下就啃完了,巴巴地瞧着她手里的糖葫芦,吸溜着口水。 这一串都要! “甜食吃多了,你不怕蛀牙呀?” 小雪貂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掉牙也要吃! “可真是出息啊。” 嘴上虽然还嫌弃,但还是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它。 小雪貂大快朵颐地啃了起来。 回到书房,楚辞给谭远写了一封信。 章祯是有错,但他罪不至死,以谭远的能力,定能找到证据,将沈缙绳之以法。 觉察到有人靠近,楚辞扭头,见是云烬,扬着笑容问道:“你不用给阿澈授课吗?” “阿澈不走仕途,不必太过严苛。” 其实就是知道她回来了,想来见她。 瞧见案上写了一半的信,云烬讶异道:“沈缙认了?” “算是吧,不过,当不得证据,想要将他定罪,还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丧子之痛,痛入骨髓,章祯的死只是个开始,他还会对姚家下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我们不掺和。”楚辞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里,抬头问他,“云五大哥在家呢?还要劳烦他去一趟县衙。” 云烬道:“给我吧,等会儿回去,我交给他。” “嗯。”楚辞把信给他,说起另一件事情,“我打算后日动身去明州府,阿澈是与我们同去,还是留在宋家?” 云小公子自小由云烬一手带大,云烬于他而言,如兄如父,上次去明州城就没带上他,这次若是不带着他,估计又得闹上一番,保不准还像上次那样,半路又追了过来。 云烬想了想,道:“带上他吧。” 有云烬在,也不用担心会落下课业,楚辞想到了什么,问道:“阿澈日后真的不走仕途吗?” 第706章 审了一夜 “云家犯的是谋逆罪,阿澈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云烬并不惋惜,淡淡道,“朝堂诡谲,每一步都是阴谋算计,阿澈卷入其中,也不是什么好事。” 燕帝不准云澈参加科举,也是担心有一日他重查旧案,为云家翻案吧。 帝心难测,还是乡野自在些。 案上堆了好多书卷,楚辞一边收拾,一边道:“我买了些糖葫芦,回去的时候,带两串给阿澈。” “我的呢?” 整理的动作一顿,楚辞抬头看他:“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云烬“呵”地笑了一下,楚辞心下一个激灵,连忙道:“但我还是买了。” 这种酸酸甜甜的,云大公子并不是很喜欢,但不知为何,手里的这串糖葫芦特别地好吃。 楚辞见他满心欢喜,唇角微微一扬,托腮看着他:“冰窖里好像还有一些红果子,我明日再做一些。” 那些果子是去年秋天,阮氏存在冰窖里的,挑挑拣拣的话,应该还能做上一些。 “太麻烦了,想吃,去镇上买就好。” “镇上买的,哪有我做的好吃。” 云烬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后日就要走了,阿奶她们肯定舍不得你,你多陪陪她们。” 这么贴心,也难怪阮氏那么喜欢他。 最后,云烬把云澈的那两串糖葫芦也吃了。 楚辞都懵了。 她还想匀一串给宋小弟呢。 宋小弟下学回来,见小悦儿坐在廊下舔着糖葫芦,眸光一亮,兴冲冲地飞奔而来:“阿姐,我的糖葫芦呢?” 楚辞干干一笑:“被豆宝吃了。” “豆宝!”宋小弟气呼呼地吼道,“我要炖了你!” 豆宝貂躯一震,幽怨地看着楚辞。 我还是个幼貂呢,你就让我背锅,背不动! 楚辞心虚地咳了一下,安抚道:“阿姐明日再去买。” 宋小弟心中的怒气和怨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些,道:“听说,桔子外面裹一层糖,也是极好吃的。” “买!” “镇上有家糕点铺又出了新口味的糕点。” “买买买!” “阿姐,” “还想吃什么?” 宋小弟抱住了她:“你真好。” 楚辞笑了,搂着他的肩膀,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宋小弟脸红了一下,不服气道:“阿姐不也常常跟阿奶和阿娘撒娇吗?” 楚辞失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快去做功课。” 宋小弟“哦”了一声,回屋做功课了。 答应了要给宋小弟买糖葫芦和糕点,第二日,楚辞正要套马车去镇上,高四霸来了。 元宵节的时候,高四霸又还了她两千两,心痛得跟剜了他的肉似的,这才过了两日,总不会是又来还银子吧? 楚辞把人请进厅里,问道:“你怎么来了?” 高四霸眼神一闪,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道:“我手下的人,昨日打劫了个妇人,搜出了百来两银子,那妇人说是贵人给她的,让她对付你,我审了一夜,那妇人一直说自己不认识那贵人,也不知道真假,我估摸着,还是过来跟你说一声。” 第707章 好好做人 当初可是说好的,好好做人,再也不干偷鸡摸狗,敲诈打劫的混账事。 这几个月来,确实是收敛了不少,但他们是地痞,地痞就该有地痞的志气,不干点混账事,能算是一个好地痞吗? 高四霸紧张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再三保证道:“宋姑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底下的人欺负不该欺负的人。” 楚辞也没计较,只要不祸害百姓,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清河镇,跟她有龃龉的,也就只有唐家。 这个贵人,除了唐夫人,没有别人。 至于,被唐夫人收买的妇人,楚辞倒是有些兴趣。 她问道:“那妇人姓甚名谁?” “余林氏。” 竟是林氏,楚辞有些意外。 高四霸欠了楚辞一万两的事情,四方赌坊的人都知道,高四霸恨不得把楚辞当祖宗供着,底下的人知道林氏要对付楚辞,自然不敢大意。 林氏自以为搬出唐夫人,就能抢回银子,简直愚不可及。 那些可是地痞,是清河镇的地头蛇,那些世家是不用忌惮高家,但也不想得罪。 真要撕破脸了,事情传出,脸上无光的也是唐家。 有些龃龉就要置人于死地,以后,谁还敢跟唐家做生意? 楚辞和高四霸一同去了四方赌坊。 高四霸审完林氏,就将她关在了柴房里,楚辞跟着他往后院的方向走。 路上,高四霸啧啧道:“那妇人的嘴可真硬,怎么逼问都不说,也不知道这会儿想通了没有?” 林氏是什么人,楚辞很清楚,欺软怕硬,之所以没有将唐夫人攀咬出来,十有八九是不知道唐夫人的身份。 审问的时候,高四霸用了些手段,林氏吃了点苦,对高四霸恨得咬牙切齿,两人刚走到柴房外,就听到林氏在叫骂,专挑难听的骂。 “他娘的,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老子下手太轻了。” 高四霸暴脾气一上来,一脚踹开柴房的门,林氏吓了一大跳,见高四霸凶神恶煞地进来,身子瑟缩了一下。 然而,等她看见楚辞时,惊愣过后,掩不住的愤恨,恨不得将她撕碎了:“贱人!是你,是你让这他们折磨我的?老娘要报官,让官府抓你蹲大牢,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收了唐夫人的银子,想怎么对付我呀?” 林氏神情一慌,目光不停地闪烁:“什么唐夫人?我不认识。” “你不是说贵人给了你银子,让你对付我吗?” 林氏这会儿又不认了:“那是我随口胡说的,蠢货才会相信。” 高四霸瞪大眼睛,凶恶道:“你说老子是蠢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林氏慌怕至极,目光激颤游离。 她既不想让楚辞如意,又害怕高四霸真的弄死她,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哆嗦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唐夫人,也没人让我对付阿楚丫头,我是想让你们放了我,才胡乱编了个借口,杀人可是要偿命,你们别乱来。” 第708章 往死里打 楚辞抿了下唇角,声音微淡,听不出情绪:“那些银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氏眼珠子飘忽了一下,道:“我捡来的。” 高四霸又凶恶地瞪着她:“一捡就捡了两个钱袋,骗傻子呢?” 林氏被他这么一瞪,魂都快吓没了,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狡辩道:“我,我运气好,银子给你们了,我不要了,你们放我走。” 之前,为了抢回银子,才搬出唐夫人。 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落到这臭丫头的手里,她还不得掉层皮。 “说实话,我就放你走。” “我说的都是实话。” 高四霸道:“宋姑娘何必跟她废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林氏的身子颤了一下,就听楚辞说道:“是个好主意。” 林氏瞪大了眼,怒恨地瞪着她:“你敢?” 楚辞道:“打完之后,不管你是招,还是不招,我都放了你。” 这臭丫头有这么好心? 不会将她往死里打吧? 林氏脸色煞白,楚辞看穿了她的心思:“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这条贱命,不值得我赔上自己的性命。” 林氏气得心口一梗,狐疑地看着她:“你当真放我走?” “嗯,”楚辞神色淡淡,想到了什么,又道,“你现在还能在余家,是因为要照顾余成吧?” 林氏心头突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辞忽地笑了起来,林氏的心里越发地恐慌,脸上的肌肉都颤了一下。 “我把你打伤了,自然要给余长海一个交代,自然要实话实话,你几番三次去铺子闹事,又伙同唐夫人对付我,这些事情,余长海要是知道后,你说,你一个已经被休弃的下堂妇,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余家?” 她几次三番去铺子闹事,余长海都是知道的,余长海没有阻止,是因为她每次闹事,宋记的生意都不太好,余长海自然乐于见成。 可她伙同唐夫人对付楚辞,要是给余家招来祸事,余长海定然不会饶了她,她好不容易回到余家,要是再被赶出余家...... 林氏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太过惶恐,脸色变得煞白。 高四霸叫来两个人,叉起她就往外拖,林氏一边挣扎,一边惊慌道:“我说,我说,银子是贵人给我的。” “哪个贵人?”楚辞问。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她让我对付你,我见她出手阔绰,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林氏求饶道,“阿楚丫头,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放了我,别跟当家的说。” “不跟余长海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跟我去一趟唐家。” “唐,唐家?”林氏的脸色又变了变,更加面无人色。 如果真是唐夫人,唐家面上挂不住,不敢拿楚辞出气,会不会报复余家? 余家小门小户,唐家真要对付她们,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吗? 楚辞看了她一眼:“走吧。” “阿楚丫头,婶子求求你,你放过婶子,婶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铺子寻阿染的晦气,你放过婶子吧。” 第709章 兴师问罪 楚辞脸上没有半点的波动,从高四霸手上接过那两个钱袋,带着林氏去了唐家。 门房见她押着个妇人上门,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不由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年纪不大,身上穿的也不过是细棉布而已,不由露出轻视之态:“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兴师动众地带人上门,不知有何贵干?” 楚辞面无情绪,问道:“唐老爷可在?” “我家老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一个下人都敢这般目中无人,也难怪唐颖行事如此狠辣猖狂,没有半点顾忌。 眼睫微微一抬,楚辞又问了一遍:“唐老爷可见?” 门房被她冷然的目光激得心下一颤,如实道:“老爷巡铺去了,不在府中。” “唐夫人呢?” “何人找我?” 唐夫人炖了汤,正要给唐颖送去,还未踏出大门,就听到有人找,不由出声询问。 门房侧过身,恭敬道:“夫人,这位姑娘带人上门,说是有事求见老爷。” 林氏一见着唐夫人,情绪有些激动,显然是认出她来了,嚷道:“是她,就是她!是她唆使我的!” 街上的百姓见这边有热闹可瞧,纷纷围了过来。 唐夫人见楚辞押着林氏上门,本就心虚,林氏这么一嚷,更是惊慌,沉着脸质问道:“宋姑娘这是何意?” 楚辞指着林氏,问道:“唐夫人可认得这妇人?” 唐夫人目光一闪,捏着手里的帕子,否认道:“不认识。” 林氏眼珠子一瞪,气愤道:“唐夫人,你可不能这么丧良心,昨日,明明就是你给我银子,让我对付阿楚丫头,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林氏也不想帮楚辞,但她更怕被余长海赶出余家。 余家之前小有薄产,她腰板挺得直,几乎不用看谁的脸色,每次回娘家,兄嫂笑脸相迎,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可自从被余长海休了之后,兄嫂就变了一副嘴脸,避她如瘟神,根本不让她进门。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咬死唐夫人,她帮了楚辞,楚辞就不会找余长海告状,她也就不用被赶出余家了。 她这话一说完,人群里一阵哗然。 唐夫人脸色微变,呵斥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休要胡乱攀咬!” 说罢,又质问楚辞:“宋姑娘,你故意找个人来诬陷我,到底意欲何为?” 楚辞神色淡然:“既然唐夫人不认识她,想必是她认错了人,既是误会,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林氏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臭丫头怎么看,都不是能吃亏的主,刚才,这臭丫头还威胁她呢,逼着她来指证唐夫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唐夫人心下也有些讶异,但她难得能占一次上风,便也没有多想,望着楚辞的背影,咄咄逼人道:“宋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就来兴师问罪,一句误会,就想这么走了?你把我们唐家置于何地?” 第710章 颜面威望 楚辞顿住脚步,回身看着唐夫人。 短短半月,唐颖接连出事,唐夫人心中憋着一口郁气,好不容易让她抓了楚辞的把柄,瞬间就有了底气。 “唐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若是跪下来磕头认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不然,” 唐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楚辞顺着她的话,问道:“不然如何?” 唐夫人冷笑:“宋家家大业大,有贵人撑腰,但我唐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无故前来撒野,” “我几时来撒野了?”楚辞打断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不过是带人上门询问罢了,免得事情闹大了,徒增误会。” 楚辞神色始终淡然,反衬得唐夫人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 唐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然而,不待她发作,楚辞又道:“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我确实不能就这么走了,唐夫人也一道去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县衙了。” “县衙?” 林氏和唐夫人异口同声,神色骤变。 楚辞道:“既然有人要对付我,我自然要报官,林氏说是你唆使的,谭大人势必要传唤你,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不如一道走。” 唐夫人忽然腿软,往后踉跄了一步,她这心虚的模样落在百姓眼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李嬷嬷及时扶住她,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臂,唐夫人才稳住了心神。 “宋姑娘,” 林氏和唐夫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指证唐夫人没有问题,但闹上官府,就得依法处理,她也落不着好。 楚辞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忽然就安心下来。 只要她站在楚辞这一边,楚辞一定会保她没事的。 目光从林氏身上掠过,定在唐夫人身上,楚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此事与你无关,谭大人英明神武,断不会冤枉你,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 唐夫人指着林氏,道:“这妇人信口雌黄,她的话当不得真,宋姑娘可是得了陛下赏赐的人,这清河镇何人敢害你?”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我,我自问从未与人结过怨,若说有龃龉,也就你我两家闹了些不愉快。” “你我两家之事,孰是孰非,都已经过去,唐家行得正坐得直,断不会有那等恶毒的心思。” “既是如此,唐夫人又怕什么?走吧。” 唐夫人见楚辞铁了心要报官,又慌又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宋姑娘,” 却是唐老爷回来了。 楚辞侧过身,看向他:“唐老爷回来的正好,林氏说唐夫人唆使她对付我,我正打算去报官。” “都是误会,何至于要惊动谭大人,”唐老爷客气道,“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宋姑娘,里边请。” 百姓围在这边,瞧的是唐家的热闹和笑话,唐老爷恼恨唐夫人不安于室,又去招惹楚辞,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楚辞又岂敢带人上门。 原本这事,关起门来解决,是好是歹,都没人知道。 可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开,丢的是唐家的颜面和威望。 第711章 必定捧场 唐老爷想和稀泥,也得问她愿不愿意。 楚辞谢绝了他的好意:“还要去县衙,就不进去坐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唆使的?”唐夫人厉声质问,“凭这妇人的一面之词吗?宋姑娘不会仗着和谭家是姻亲,就让谭大人徇私吧?” “夫人!”唐老爷脸色一变,沉声喝道。 唐夫人目光颤了一下,自知失言,抿着嘴角不吭声了。 楚辞神情淡淡,道:“我若是想让谭大人徇私,今日就不必上门询问了,谭大人为官清正,人人皆知,唐夫人日后还是慎言,免得祸从口出,后悔莫及。” 被一个村姑当众教育了,唐夫人脸面无光,后槽牙都差点被咬碎了。 这贱人实在是太可恨! 楚辞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唐老爷面前:“唐老爷可认得这个钱袋?” 唐夫人脸色煞白,若不是扶着李嬷嬷的手,她都要瘫软在地上了。 唐老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钱袋上有唐家的徽记,他如何会不认得? “确实是唐家的钱袋,不过,前几日,我出门的时候,钱袋不慎被小毛贼扒走了,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反目,斗得你死我活,背后之人好渔翁得利。”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楚辞笑了笑,又掏出一个钱袋:“小毛贼一偷就偷了俩,可真是巧。” 人群里又是一阵哗然。 百姓又不是傻子,真是有人设局,一个钱袋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 有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更何况,唐夫人心虚成那样,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议论声越来越大,唐老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他想保住唐家的声誉和颜面,这事,就不能认。 “设局之人其心可诛,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不然,可就中了他的诡计,所谓和气生财,唐家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宋家,又岂会自掘坟墓?” “唐老爷言之有理,”楚辞把两个钱袋扔林氏怀里,“既然这银子是那位贵人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林氏懵了,不懂楚辞的套路。 她如此好说话,唐老爷心里反而不安:“宋姑娘难得登门,不如进门喝盏茶。” 楚辞笑得别有深意:“不了,刘记糕点铺出了新口味的糕点,不趁早买,可就买不到了。” 唐老爷一听刘记糕点铺,脸色大变。 终于意识到,今日之事,善了不了。 唐家要是不给楚辞一个交代,她就要扶持刘记,让唐家的糕点铺在清河镇难以立足。 她这是要动唐家的根啊! 难怪她不追究,分明就是以退为进,还赢得了宽宏大量的美名。 唐老爷又惊又怒,但能怪得了谁,完全是唐夫人作出来的。 唐老爷咽下喉间涌上来的一口老血,邀请道:“唐家最近也在研究新口味的糕点,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宋姑娘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若是唐家也出了新糕点,到时候我必定捧场。” 楚辞说完就走了。 唐老爷听出了弦外之音,松了一口气,同时脸色也沉了下来。 第712章 赶去祠堂 进了大门后,没有外人在,唐夫人不用再压抑心底的怒火,恼恨道:“无凭无据就敢闹上门,她宋楚辞也太无法无天了!” “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 唐老爷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去,直接把唐夫人的嘴角都打裂了。 唐夫人被打懵了,摸了一下嘴角,都是血迹。 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这还是唐老爷第一次对她如此大动肝火。 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涌上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老爷,你打我?为了一个外人,你打我?” 唐老爷阴郁道:“颖儿跟她斗了那么多次,现在是什么下场,你眼瘸了没瞧见是不是?你还去招惹她做什么?” 唐夫人满心的恨:“我不甘心!凭什么颖儿被毁了,她却能逍遥快活?”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唐夫人目光一颤,心中涌上不安:“老爷,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楚辞带人闹上门,就是要唐家给她一个交代,她没有当场揭穿你,你以为事情就了了?她看似给唐家颜面,实则是逼唐家给她交代,现在,你懂了吧?” “老爷,你......”唐夫人的脸顿时就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休了你。” 唐夫人神色一松,眼眶忽然就红了。 就在她以为唐老爷是顾念夫妻情分,唐老爷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休了你,我唐家丢不起这个人,你心术不正,不配为唐家夫人,从今日起,你就在祠堂,赎罪悔过,不得踏出半步。” 这是要软禁她了。 “不,我不要去祠堂,”唐夫人慌得六神无主,连忙去抓他的衣袖,“老爷,我知道错了,我改,以后我安分守己,不会再惹是生非,求求你,不要赶我去祠堂。” 唐老爷无情地拂开了她:“你求我?我又去求谁?唐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你这个蠢妇手上。” 唐夫人满心绝望,哭得甚是哀切:“我在祠堂,颖儿怎么办?她现在这个样子,下人岂会尽心照料,老爷,我是你的发妻,颖儿是你的嫡女,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不能啊。” “你若静心赎罪,我自会派人好生照料颖儿,颖儿是生是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唐夫人本想利用唐颖,让唐老爷回心转意,谁知反被他威胁了。 一个名声尽毁的废人,与唐家而言,没有半点用处,以唐老爷唯利是图的性子,他真的不会管唐颖的死活。 可她做不到,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唐夫人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既是赎罪,我身边也无需他人伺候,就让李嬷嬷去照料颖儿吧。” 李嬷嬷是她的心腹,她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唐老爷答应了。 李嬷嬷哽咽道:“夫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夫人也要保重。” 唐夫人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心下后悔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楚辞从唐家离开后,林氏就一直跟着她。 楚辞不由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第713章 情绪低落 身上揣着百来两,就跟做梦一样,林氏问道:“这些银子,你真的都给我了?” 楚辞看着她,神色微肃:“我大姐和悦儿跟余家已经没有半点的瓜葛,你下次再去闹事,唐夫人是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林氏心头发怵,忙不迭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去找阿染的麻烦了。” 连高四霸都是她的人,她活腻了,才去找宋染的不痛快。 想到了什么,又问:“唐夫人会有什么下场?你不是不追究了吗?”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不追究,她就能逃过一劫吗?” 林氏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神,一抹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泛起,见楚辞走了,也赶紧回铺子。 这回,哪里人多,她往哪里走,宁愿绕远路,也不敢抄近路走巷子,见过鬼还不怕黑吗? 楚辞买了糕点、果脯、糖葫芦,还有宋小弟说的糖桔子。 糖桔子酸酸甜甜的,还多汁,宋小弟却食之无味,耷拉着小脑袋,情绪很是低落。 楚辞与他并排坐在廊下的木阶上:“昨天不是还念叨着,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吗?” 宋小弟的心情不太好,有一种阿姐要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他却挽留不住的难过和不舍。 “阿姐,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 “不是二月才开张吗?还可以再呆上几天的。”宋小弟扒拉着手指,算了又算,“月底再走也不晚的,那时候,天气都暖和了,赶路也没那么冷了。” “医馆开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总不好都推给别人。” 宋小弟眼眶发红,拼命地忍着要掉落的眼泪:“那,阿姐,你几时回来?” 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楚辞心中一片柔软,揽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也不会很久,三月中旬,阿姐一定回来。” 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还要一个多月,宋小弟更想哭了。 楚辞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一个多月也很快的,那时候,你都考上清河书院了,下次阿姐回来,去书院接你。” 宋小弟点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更难过,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去他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就想哭。 宋小弟扑到楚辞怀里,哭得很伤心。 在一旁啃糖葫芦的小雪貂一脸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宋小弟的余光不小心瞄到了,直接将它摁在了地上。 胖脸被怼得差点变形的小雪貂:“......” 楚辞莫名想笑,又怕宋小弟翻脸,把她也怼到地上,抿了抿嘴角,忍住了。 哭过之后,宋小弟有些难为情:“阿姐,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楚辞看着湿了大半的衣襟,点了点头:“去洗把脸。” 宋小弟坐着不动,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下脸,认真道:“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等我考了状元,你就不用为了赚银子养我,到处奔波了。” 童言稚语,发自肺腑,才最是暖心。 楚辞被他逗乐了:“那你可得好好用功了。” 第714章 就该炖了 “阿姐不信,考我功课呀,我都可以倒背如流啦。”宋小弟跑回屋,抱了本书过来,塞到楚辞手里,“阿姐,我要开始背喽。” “嗯。” 楚辞翻开书页,宋小弟挺直背脊,神色认真地往下背,整个院子都是他清脆的背书声。 小雪貂肉嘟嘟的小身板也坐得直直的,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它在背书。 心都要被萌化,楚辞撸了它一把,宋小弟见状,再次把它怼到地上。 不是跟他抢吃的,就是抢阿姐的宠爱,就该扔锅里炖了。 炸毛的小雪貂:“......” 因着楚辞明日要走,阮氏亲自下厨,对许氏道:“乖孙就喜欢吃我腌的酸豆角,快把我去年腌的豆角都搬出来。” 许氏笑了:“老夫人稍等,我这就去。” “还有酸辣椒,都搬出来。” 肉沫炒酸豆角很下饭,拌面的话,也极为的好吃,香味一飘出来,楚辞都忍不住咽了口水。 自从家里买了下人,平时大多都是许氏和袁大娘做饭,只有楚辞在家里的时候,阮氏会亲自做几道她爱吃的饭菜。 阮氏动作利落,很快就做了满满一大桌,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 楚辞舀了一大勺酸豆角倒在米饭上,一边扒饭,一边含糊道:“好吃。” 阮氏和蔼地笑着,盛了一碗鱼汤给她:“别光吃饭,喝点汤。” 鱼汤浓稠鲜香,豆腐鲜嫩得入口即化,喝一口,简直比神仙还快活。 楚辞表示,酸豆角拌饭,再配一碗鱼汤,她能吃上三大碗米饭。 三大碗米饭后,她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宋小弟瘫在椅子上,看着圆滚滚的小肥肚,苦恼道:“阿姐,我的衣扣又要崩开啦!” 楚辞扭头,笑道:“你少吃一点,阿娘就不用熬夜给你改衣裳了。” “阿姐吃得比我还多,我才吃两碗,”宋小弟说完,又补了一句,“等阿姐去了明州城,我想阿姐,自然就会瘦下来,阿姐,” “嗯?” 宋小弟挪了挪屁股,眸光灿灿地看着她:“晚上,我能不能在你屋里睡?” “可以。” “阿姐能陪我下棋吗?” “好。” 宋小弟高兴地欢呼起来:“阿娘,阿姐最疼的人还是我。” 苏氏忍俊不禁。 一眨眼,当年那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婴孩,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那时候,她要在学堂授课,阮氏要下地干活,宋小弟只能跟着楚辞,所以,从小到大,宋小弟都特别地粘着楚辞。 那时候,楚辞还小,常常是宋小弟哇哇大哭,她不知道怎么哄,也跟着一起哭。 想起这些,苏氏的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夜色渐深,下了几盘棋后,楚辞催促宋小弟睡觉,宋小弟还想着和她秉烛夜谈,可刚躺上阔榻没多久,睡意就来了,还没说几句,小呼噜就打得欢快。 楚辞莞尔,从内室出来,给他盖好被子,又关紧了门窗。 子夜想要翻窗的云大公子:“......” 静谧的夜色中,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章家的灵堂却是灯火通明。 第715章 那些秘密 案子还没破,章祯的遗体还在县衙,章梅儿坐在灵堂里,摸着章祯的牌位,笑容柔和道:“你等等阿姐,等案子破了,阿姐就去找你,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弟。” “真是姐弟情深。” 沉沉夜色里,忽然想起一道声音,章梅儿心头一惊,慌忙转身往外瞧:“谁?谁在说话?出来!” 长公主一身黑袍,几乎要融在夜色里,声音凉得就如夜里的风:“你在这清河镇躲了这么多年,连本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章妍。” 章梅儿脸色发白,梅儿,是她的小名,她原本的名字就叫章妍。 长公主缓缓朝她走来,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渐渐清晰起来,因为太过震惊,章梅儿呼吸都滞住了:“长......长公主......” “原来,你还记得本宫。” 章妍本是织造司的绣女,师承公孙四娘,一手绣技出神入化,长公主的很多衣饰都是出自她之手。 许久,章梅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长公主来找奴婢,是为了当年那件事情?” 从云王府密室里搜出来的那件龙袍,就是出自公孙四娘之手,当年事发后,燕帝派禁卫捉拿公孙四娘,可当禁卫赶到织造司时,公孙四娘已经自缢。 章梅儿是她最得意的徒弟,且在禁卫赶到织造司时就已经逃出长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长公主问道:“是谁收买了公孙四娘,逼她绣那件龙袍?” 章梅儿定了定神,道:“我阿弟无辜枉死,长公主若能找出凶手,让我阿弟早日入土为安,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公主。” “放肆!”阿宓厉声呵斥,“凭你也敢讨价还价,你别忘了,是谁害得云王府满门被诛。” “云王府满门被诛,是师父犯下的罪孽,与我无关,”章梅儿平静地望着长公主,“我时日无多了,长公主可要抓紧时间,我死了,那些秘密就会随我一起埋葬了。” 长公主神色一动,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件龙袍,公孙四娘一个人绣不完,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她没找你帮忙?” 章梅儿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长公主也说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明知是一条死路,师父又怎会推我去死。” “那是谁帮的她?” “公主找到凶手,还我阿弟一个公道,我就告诉公主。” “好。” 看着长公主离开,章梅儿温柔地轻抚着章祯的牌位:“阿祯,阿姐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那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长公主也有所耳闻,将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之后,便锁定了目标,直接去了沈家。 半夜有人破门而入,吓得沈缙立马惊醒过来:“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长公主开门见山地问道:“章祯是不是你杀的?” 沈缙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不答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长公主漠然道:“不该知道的,就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别想着说谎,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第716章 老气横秋 沈缙的神色变幻不定,沉吟了数息,慢慢冷静下来:“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长公主冷冷地勾起嘴角:“你没有否认,看来,杀章祯的人,果然是你。” 沈缙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眼前的女子,尊贵深沉,仿佛顷刻之间,就能决断人的生死。 她看着波澜不起,但身上的威仪,让人不寒而栗。 “有证据,你们就去报官,若是没有,还请马上离开。” “杀人偿命,你犯下的罪孽,你也不想祸及满门吧?” 沈缙神色一沉:“你想干什么?” 长公主道:“你去衙门认罪,事情就此揭过,不然,章祯怎么死的,你满府上下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沈缙勃然变色:“你,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杀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沈家上下十几口,一夕之间全都丧命,官府一定会彻查到底。” 长公主讥嘲一笑:“一夕之间,满门死绝,不是坐实了冤鬼复仇的谣言吗?官府又能查出什么?” 沈缙噎住了。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章祯死于你之手,你认罪伏法并不冤,你生意人,是你一人认罪,还是满门给你陪葬,我相信,你知道怎么选。” 说完这一句,长公主转身要走,沈缙叫住了她:“就算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你为什么要帮章家?” 长公主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今夜之事,你最好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沈缙心头狠狠地震了一下。 那样冷血的话,她说得如此平静,可见人命在她眼里,不过是草芥。 沈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坐便是一整夜。 他忽然想起楚辞说的那句话。 天理昭彰,谁都逃不掉。 果然如此。 沈缙如往常一般,吃了早饭后,便出门了。 今日的天气极好,碧蓝的天色下,日光暖人,照在人身上,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王氏给狗娃做了好几套衣服,还有鞋子,知道楚辞今日要回明州城,搭她把东西给狗娃捎去。 周中元把药草和药丸装上马车后,阮氏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就跟阿烬说,让他给你出气,知道吗?” “我跟知府卫大人有些交情,没人敢欺负我的,阿奶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阮氏颔首,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时辰不早了,上路吧,路上小心。” “嗯,”楚辞看向苏氏,“阿娘,我走了。” 苏氏也叮嘱道:“明州城说远也不远,路上慢些走,别累着了,天黑前,最好找到客栈落宿,你们带着这么多的药草,难免有人眼红,宿在野外不安全。” “好,我都记下了。”楚辞一一应下,抬手揉了揉宋小弟的脑袋,微笑道,“阿姐不在家,你要照顾好阿奶和阿娘,知道吗?” 宋小弟老气横秋地说道:“我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会替阿姐好好孝顺阿奶和阿娘的,阿姐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第717章 沈缙自首 “好,阿姐知道了。”楚辞忍不住笑了。 宋小弟板着小脸,微微仰起头,神色端肃地看着云烬:“你是男人,凡事不要让我阿姐操心,要帮着阿姐多分担一点,我就这么一个阿姐,你可得照顾好了。”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听得人想笑,又觉得无比的暖心。 还不待云烬开口,云澈挺着小胸脯说道:“男子汉这般啰啰嗦嗦作甚?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呢,阿楚姐姐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 对于能和楚辞一道去明州城的云小公子,宋小弟是嫉妒的。 若不是要考清河书院,这一次,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依依不舍地辞别家人,楚辞和云澈上了马车,由云烬驾车,云五云六和晏九,则一人驾着一辆马车,运送药草。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阮氏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宋小弟耷拉着小脑袋,心里很是不得劲。 苏氏看着他,柔声道:“你阿姐不是说了吗,三月的时候,她就回来。” 宋小弟攥着小拳头,眼底闪过坚毅的清光:“阿姐还说回来的时候,要去书院接我回家,阿娘,我们去学堂吧,我会好好用功,一定考上清河书院。” 苏氏欣慰地笑了笑,跟阮氏说了声后,揽着他的肩膀,往学堂而去。 晌午前,楚辞一行人到了县城,找了间客栈稍作歇息,用过午饭后,楚辞去找谭凝。 她径直去了县衙后门。 两家如今是姻亲,守门的婆子得知她是宋家的姑娘,很是恭敬客气:“宋姑娘,快里边请,小的这就去通禀小姐,小姐知道您来了,定是十分高兴。” “谭夫人不在吗?” “夫人出门会客了。” 早有下人去通知谭凝,谭凝得知她来了,飞快地朝她奔来。 “阿楚,” 谭凝很是惊喜,笑盈盈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目光往她身后瞧了一下。 “就我一人,大哥没来,大嫂,” 谭凝连忙捂住她的嘴,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红着脸道:“还没成亲呢,你别乱喊。” 楚辞淡定地拉下她的手:“我都忘了要恭喜你了,和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谭凝的小脸又红了红,娇羞道:“定亲的时候,本想等你的,但又不知道你几时回来,听阿孟说,你在明州城开了间医馆,筹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二月初就能开张了。” 如此说来,她今日是路过清河县,等会儿就要启程去明州城了。 谭凝略微有些失落:“我们许久未见,我还想留你多住两日呢,父亲和母亲时常提起你,很惦记你呢,母亲不知道你今日要来,出门赴宴去了。” “谭大人近来可好?” “前几日,清河镇出了一桩命案,闹得沸沸扬扬,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楚辞点了点头。 章祯死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她还知道沈缙就是凶手,可惜没有证据。 “父亲收到你的信,正要调查沈家,可沈老爷今日忽然来自首了,父亲正在审案。” 第718章 莫要插手 楚辞惊愕:“沈缙自首了?” 若非铁证如山,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一定能认罪。 谭远还什么都没查到,他怎么就突然来自首了? 谭凝也很疑惑,猜测道:“会不会是他杀了人,心中不安,所以,才来自首?” 前几日,她揭穿沈缙就是凶手的时候,他还很镇定啊。 良心不安,不存在的。 楚辞摇了摇头,道:“沈缙做那么多事情,就是为沈括报仇,章祯虽然死了,可姚夫子还活得好好的,他大仇未报,不可能来自首。” 谭凝觉得楚辞说得十分有道理,道:“不管他为何来自首,这个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为了查出真相,这几日,父亲睡也睡不好,现在好了,终于可以结案了,阿楚,你就留下来住一日吧,正好听父亲讲一讲案情。” 盛情难却,楚辞答应下来:“好吧,那就住一晚。” 谭凝高兴不已,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奔过来:“表小姐,表小姐,” 谭凝看向来人,认出是她裴家的小厮。 裴家是明州城的世家,裴大人是明州城的同知,也是她的姨父。 半个月前,她的表兄裴之尧娶了参将的嫡女沈心禾,两人大婚不过才几日,裴之尧便离家出走,一直住在她家别院里。 裴家的小厮如此惶急,怕是和这事有关。 谭凝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夫人听说公子在清河县与人厮混,杀气腾腾地带人过来,大人听闻后,怒不可遏,亲自来了清河县,要绑公子回府,公子是什么性子,表小姐也知道,夫人担心公子惹怒大人,事情越发不可收拾,让小的来找谭大人和谭夫人。” 裴之尧喜欢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沈心禾却出身武将世家,一柄梨花枪使得神化无穷,三两下就能把裴之尧打趴下。 裴之尧对这门亲事,十二万分的不满意,偏偏父命难为,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成亲没几天就躲来清河县了。 这几日,他是夜夜笙歌,日日寻欢,好不快活。 “父亲正在审案,母亲出门赴宴了,我和你走一趟吧。” “多谢表小姐,那我们快走吧,少夫人怕是快到别院了。” 裴大人严厉冷肃,还脾气火爆,谭凝也很怕他,对楚辞道:“阿楚,你陪我一起去吧。” “嗯,好。” 楚辞和谭凝一起去别院,临走前,让谭家的下人去客栈给云烬传个口信。 沈心禾带着两箱金银珠宝砸开谭家别院大门的时候,楚辞和谭凝刚刚赶到。 谭凝见裴大人还没到,稍稍松了一口气,上前朝沈心禾行了一礼:“表嫂,” 沈心禾明眸皓齿,靡颜腻理,长得极为地明艳,或许是因为出身将门,从小舞枪弄棒,浑身上下英气逼人。 两人都是第一次相见,谭凝既然喊她表嫂,沈心禾自然也猜出她的身份,颔了颔首,道:“今日之事,是我和裴之尧的恩怨,还望表妹莫要插手。” 第719章 如芒在背 不愧是将门虎女,快人快语,半个弯也不拐一下。 但她说得没错,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她一个外人,确实不好插手。 别院的下人早被沈心禾的气势震住,一个个垂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这些人当中,有谭家的下人,也有裴家的下人。 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阿吉身上。 阿吉是裴之尧的小厮,沈心禾目光一落来,他就如芒在背。 沈心禾淡淡出声,那声音似覆了清凉寒霜:“裴之尧可在家里?” “公子还没起。” 阿吉不敢说,裴之尧饮酒作乐了一晚上,天亮才睡下。 但他不说,不代表沈心禾猜不到,她神色一沉,越发地冷寒。 “谁找本公子?”裴之尧慵懒走来,半敛着惺忪的睡眼,瞧见沈心禾时,桃花眼微微上挑,俱是一派风流魅惑的浅笑,“原来是贱内啊。” 沈心禾:“......” 裴之尧眸光一转,笑眯眯地看着谭凝:“阿凝也来了,” 谭凝喊了声:“表哥,” “你表嫂打起架来,六亲不认,连我都打,你跟来作甚?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我怎么跟姨母交代?” “表嫂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不惹她生气,她能动手打你吗?” “我惹她生气,她就能打我了?” 裴之尧说着,目光瞥了沈心禾一眼。 沈心禾脸上没什么表情。 裴之尧越过她,打开她身后的那两个大箱子,那真是货真价实的两大箱金银珠宝。 沈心禾来清河县找他,他并不怎么意外,可这两箱的金银...... 裴之尧侧目看着她:“你不会是打我打腻了,想换个花样,拿银子砸我吧?如此俗气的东西,也敢拿来玷污本公子?” “你在清河县寻欢作乐,总不好让姨母给你掏银子吧?” 裴之尧微怔,一时摸不清沈心禾的心思。 自古以来,为了收拾变心的相公,大吵大闹,撕破脸的不在少数。 却从没有哪个女人,送银子给相公在外面花天酒地的。 沈心禾千里迢迢给他送银子,绝没那么好心。 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的时候,裴之尧又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难得你如此体贴,那就多谢了,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 “逆子!” 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裴大人怒容满面地朝他走了过来,脚下虎虎生风。 裴之尧眉心狠狠跳了一下:“爹,你怎么来了?”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绑了。” 裴大人二话不说,就让底下的人绑了裴之尧。 裴之尧哪能束手就擒,立即躲到了谭凝身后。 “姨父,” “凝丫头,你让开。” 谭凝还没开始求情,就被裴大人打断。 “别以为躲在凝丫头身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裴大人的手里拿着鞭子,裴之尧看一眼,浑身就疼,他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鞭打。 “爹,你是文官,怎么和武将一个做派?有事好好说不成吗?” “你是乖乖被我绑回去,还是挨一顿打,再被绑回去,你自己选。” “我不想回去。” 第720章 让他送命 裴之尧虽然有些纨绔,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日日寻欢作乐,还故意传到沈心禾的耳中,就是逼沈心禾与他和离。 可事情跟他预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但沈心禾只字不提和离一事,还一反常态地给他送来了银子。 是了,事情就是出在这银子上。 裴之尧终于想明白,沈心禾为何要给他送银子了。 她这是想让他送命啊! 他家老头子一向雷厉风行,家法甚严,从小到大,他没少挨过打,如今再想一想,全身都疼。 沈心禾还把事情闹大,不就是要借他爹之手,逼他回去吗? 要是被绑回去,可不是磕个头,认个错,被训斥几句这么简单的。 裴大人气得不轻,怒目瞪着他:“今日,不管你想不想回,都得跟我回去,你再不出来,我连凝丫头一起打。” 他爹以前不是最疼阿凝吗? 怎么也六亲不认了? 难道是被沈心禾下了降头? 裴之尧还没反应过来,裴大人已经挥鞭下来,裴之尧连忙推开谭凝,那鞭子便落在了他身上。 裴大人看起来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楚辞却看得分明。 他是笃定裴之尧会推开谭凝,才挥鞭抽过去。 那力道沉重有力,一落鞭,身上衣衫就裂了一道口子。 “这一鞭,是要你明白,身为裴家子弟,该担起怎样的责任。” “爹想说自己生了一个废物吗?” “你!” 裴大人怒极,扬手又是一鞭,那鞭子再次落在他身上,裴之尧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年,你鲜衣怒马,年少风流,怎么胡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如今已成家立室,即使是个废物,也该顶天立地。” “这个亲是我想成的吗?还不是你逼我的!” 裴之尧这一吼,牵动身上的伤口,额上冷汗密布。 裴大人又抽了一鞭,鞭声骇人,谭凝在一旁看得心都揪了起来:“表哥,你快跟姨父认个错。” “我没错,我有什么错?大不了就打死我,总之,我今日死也不会回去。” “逆子!” 裴大人动了真怒,又一鞭响起,裴之尧咬着牙,紧攥双手,眼白直翻,差点没疼晕过去,但他紧抿嘴角,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楚辞看着他的眸光微深。 一个纨绔,可不会有这样的骨气。 谭凝心焦如焚,一咬牙,挡在了裴之尧身前。 “表哥年轻气盛,行事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姨父慢慢教导便是,再这么打下去,他会没命的。” “凝丫头,你让开,这逆子天生反骨,不打不行,我原以为给他娶个厉害的媳妇,能镇得住他,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越发地不知收敛。” 裴大人又挥鞭过去,那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绕过谭凝,狠狠地抽在了裴之尧身上。 裴之尧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了一下,但他还是把背脊挺得直直的。 “父亲,”一直静默不言的沈心禾开口了,平静地说道,“既然夫君如此厌恶这门亲事,不如就和离吧。” 第721章 化解困局 裴之尧怔愣过后,眸光大亮:“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沈心禾颔首:“如你所愿。” 裴之尧大喜,觉得自己没白挨这几道鞭子,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这就去写和离书。” 沈心禾眉目沉静,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可楚辞却看见她袖下紧紧捏起的双手,以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裴大人皱了皱眉头,并不赞同。 沈心禾缓声道:“自古婚嫁无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可以不计较夫君的荒唐,但像夫君这般不中用的,万一被父亲打死了,还不如趁早和离,人言可畏,这克夫的恶名,我也会害怕,当初,裴家上门求娶,我爹见裴家赤诚,才答应这门亲事,我爹娘是想我嫁得良人,不是让你们裴家如此欺我的。” 沈心禾根本不想和离,她这是以退为进,化解裴之尧的困局,免得裴大人没有台阶下,真把他打成重伤。 楚辞和谭凝都看了出来,偏偏裴之尧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吩咐阿吉去拿笔墨。 “裴公子,”楚辞忽然开口。 裴之尧看向她,谭凝跟他解释楚辞的身份,裴之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神医,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个建议。” “宋姑娘请说。” “裴公子若当真不喜欢少夫人,当初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如今,你把人娶回来,不过半月却要和离,世人会如何看待少夫人?你只为自己喜好,可有为少夫人想过,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甘愿为你忍受那些闲言碎语,她这份心意,难道不值得你给她一个机会吗?” 裴之尧怔住。 这些,他还真的没有想过,他不喜欢沈心禾,沈心禾如何,与他没有关系。 鬼使神差地,他扭头看了一眼沈心禾。 沈心禾也正好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霎,他忽然就心虚了。 沈心禾除了会打他,也没有别的缺点,有时候对他也挺好的。 然后,他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会打我吗?” 沈心禾忽然笑了:“会。” 裴之尧:“......” 沈心禾问道:“还和离吗?” 裴之尧撇了撇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姑娘,和离就算了。” 大不了我以后纳个合心意的美妾。 “你敢纳妾,我就打断你的腿。”沈心禾目光一垂,似有若无地扫过某处。 裴之尧双腿猛地加紧,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气氛有所缓和,谭凝趁机邀请裴大人回县衙:“父亲和母亲若是知道姨父来了,一定很高兴。” 裴大人把鞭子扔到小厮手里,对沈心禾道:“你这几日就留在这里,等这逆子养好伤了,再一起回去。” 裴之尧不满道:“我不用她照顾,这里这么多下人,还能......” 裴之尧还没说完,裴大人作势又要拿鞭子抽他:“你是还没挨够是吧?” 裴之尧忙不迭地连声道:“留留留!” 第722章 自讨苦吃 谭凝陪裴大人回县衙,楚辞也跟着一道离开,沈心禾忽然叫住了她。 “宋姑娘,多谢你。” 楚辞笑了笑,登上了马车。 几人一走,裴之尧“哎哟哎哟”地叫疼,沈心禾扶着他回房。 裴之尧掀起眼睑看了她一眼:“你是不忍心看我被我爹打死,才说要与我和离的吧?” 沈心禾扬唇笑了一下,却嘴硬道:“我也不是真心想救你,我只是觉得裴家少夫人比扫把星听起来要舒服得多了。” 裴之尧却呆住了。 因为不喜欢沈心禾,所以,他从未好好认真地看过她,到此时才发现,她长得真特么地好看。 沈心禾感受到他火辣辣的目光,侧头看他:“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心禾突然红了脸,不自在地偏过脸。 裴之尧又觉得她害羞起来的模样,更特么地好看了。 这样明艳动人的媳妇,偶尔挨一顿打,也是值得吧。 沈心禾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面色苍白,身上衣衫血迹斑斑,每走一步都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当即将他拦腰抱起。 裴之尧:“......” 他刚才是被他爹打傻了吧,才会觉得值得吧? “你放我下来!” “你不是疼吗?” 抱他回房,既能快点上药,他又不用忍痛,沈心禾觉得没毛病。 裴之尧却恼羞成怒道:“我是个男人,你这么抱着我成何体统?” 沈心禾“哦”了一声,半点也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 裴之尧:“......” 回到房间,沈心禾抬手就要脱去裴之尧身上的衣袍。 裴之尧的目光里有瞬间的错愕,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你,你要干嘛?” “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我自己来。” “要么,我帮你上药,要么,”沈心禾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我把父亲叫回来,让他帮你上药。” 裴之尧仍紧紧地抓着衣襟:“有没有其他选择?” 沈心禾晃了晃手中的药瓶,扬唇明艳一笑:“有,把药扔了,你疼着就好。” 裴之尧终于松手了,僵着身子让沈心禾脱衣服,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 衣衫尽褪,原本无暇雪肤,如今血痕交错,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心禾先清洗好伤口,然后才把药抹在上面。 裴之尧的身体颤了一下,紧紧咬着牙,疼得面色苍白。 “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沈心禾淡淡地问,风吹衣袂,她弯身立在身侧,眉眼在日光下笼着一层温暖的微光。 裴之尧静静地看着,突然觉得背上没那么疼了,那被她拂过的地方,缓缓发热起来,还带有微痒。 他一时心猿意马。 上完药,沈心禾为裴之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又问了一遍:“裴之尧,你当真这么厌恶我吗?” 裴之尧端坐在床榻上,与她面对面,忽然道:“等我伤好了,我们圆房吧。” 沈心禾呼吸都快停了,惊怔地看着他:“圆房?” 裴之尧嘴角一勾,又露出风流的魅笑:“宋神医说得对,我们既然结为夫妻,就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以后不打我,我就不和离,也不纳妾。” 第723章 手艺失传 几人回到县衙的时候,谭远审完案子,唐夫人也赴宴回来,两人见到裴大人和楚辞,都十分的高兴,连忙设宴款待。 酒宴过后,裴大人在客房歇下。 “阿楚,今夜你睡我屋里,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谭凝挽着楚辞的胳膊,恨不得跟她抵足而眠,畅谈一整夜。 许久未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楚辞也想秉烛夜谈,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云烬,笑了笑,道:“明日一早就要赶路,留在县衙多有不便,下次吧,下次我从明州城回来,你同我一道回去,阿奶和大伯母都很惦记你。” 谭凝略有些失落,但想着等她回来,一道回桃花村,就能见到宋孟,小脸不由地有些发热:“你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三月中旬的时候。” 谭凝在心里默默算着日子。 如果不是嫁衣还没绣完,谭凝其实也很想同她一道去明州城,她都好多年未曾见过陆蓁。 刚才有裴大人在,不方便问,这会儿没有其他人,楚辞便问道:“沈缙认罪了?” 谭远点了点头,道:“如何散布谣言,如何下毒,如何杀人,沈缙都供认不讳,我们还在灯铺里搜出了大量的磷,那些散布谣言的人,还有那个道士,也都招供是受沈缙指使,人证物证俱在,是他无疑。” “那他可有说为何会来自首?” “说是昨夜沈公子托梦,让他不要一错再错,他心中悔悟,这才来衙门认罪。” “大人信吗?” 谭远摇头,负手望着夜色,道:“不管他为什么要认罪,都不重要了,人是他杀了,他认罪伏法,天理所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缙认罪必有古怪,但诚如谭远所言,因由为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还了章祯一个公道。 谭远吩咐下人送楚辞回客栈,刚出门,就瞧见一道身影站在夜色下。 身姿欣长,眉目清隽,正是云大公子。 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楚辞开心地上前,扬着笑脸问道:“我要是今夜留在县衙,你也在外面等一夜吗?” “你不会。”云烬笑意温软,言下之意,是说她不会在县衙留宿,牵起她的手,转身道,“走吧。” 长街寂静,两人缓步而行,楚辞道:“阿烬,你知道吗,沈缙认罪了。” 云烬“嗯”了一声:“听说了。” 审案的时候,公堂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眼下议论得最为火热的便是这个案子,客栈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不用出门,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楚辞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沈家制灯的手艺,从此以后,怕是要失传了,听说,沈二公子不及沈缙十分之一呢。” “来县衙认罪前,沈缙定然已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让制灯的手艺就此断绝,只要他潜心钻研,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愿如此吧,早知道如此,元宵节的时候,我就去抢那盏长命灯了,沈缙一死,那盏长命灯一定更值钱。” 楚辞捂着胸口,很是心痛,云烬忍俊不禁。 第724章 大海捞针 案子破了,章祯的尸体已经送回章家。 章梅儿跪在地上,朝长公主行了个大礼:“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淡漠道:“你想要的,本公主替你办到了,本公主想知道的,你可以说了。” 龙袍的做工有刺绣、缂丝之分,工序繁复不说,耗时还颇长,公孙四娘一个人绝对完成不了,长公主笃定一定有人帮她。 章梅儿从地上起来,道:“确实有人帮师父一同绣制龙袍,但那个人不是我,是兰师姐。” “兰月?” 长公主查过织造司,对织造司的所有绣女都了若指掌。 兰月的绣技虽不如章梅儿,却更得公孙四娘的信任,公孙四娘找她帮忙也说得过去。 但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公孙四娘不可能透露给第三个知道,恐怕就连谢家都不知道,当年一同参与绣制龙袍的人,居然还有兰月。 长公主眸光沉锐,定定地盯着章梅儿:“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无意中撞见的。”章梅儿神色平静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公主还我阿弟一个公道,于我有大恩,我不会欺瞒公主。” 长公主审视着她:“此事既与你无关,你为何要逃?” “我和兰师姐一同去找师父,正好瞧见师父被一个黑衣人吊死在梁上,兰师姐猜到是背后之人杀师父灭口,我们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绣女,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云王府的谋逆案,一定会牵连整个织造司,我还有阿弟要照顾,我不能死,所以,我带着我阿弟和兰师姐一同逃了,逃出长安后,我们分道扬镳,我和我阿弟来清河镇,至于兰师姐,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你同兰月一起逃了,她定然猜到你知道内情,她为何不杀你灭口,反而还带着你一起逃出长安?” “杀我并非明智之举,反而还会节外生枝,而且,织造司若有绣女失踪,人越多,越能替她遮掩。” “你们逃出长安之后,兰月可有告诉你背后主使?” 章梅儿摇了摇头:“我没问,兰师姐也没说。” 好奇害死猫,章梅儿不想给自己惹祸。 虽然章梅儿的说辞不能扳倒谢家,但也不算全无收获,只是,人海茫茫,要寻一个隐姓埋名,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可只要不放弃,总有一日,能拨云见月,为云氏一族正名。 长公主连夜离开清河镇,途径清河县时,天色微亮,正好撞见云烬一行人。 长公主勒住马缰,并未上前,阿宓低声问道:“公主和世子多年未见,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可要见一面?” 长公主望着那道清冷隽秀的身影,冰冷的眉眼浮上一抹柔和,却是抿唇不言。 “公主,” “走吧。” 阿宓还想再说什么,长公主已经调转马头,楚辞眼尖瞧见了,扬声喊道:“夫人,” 长公主坐在马背上的身子一顿,犹豫着是当没听见策马离开,还是转身过去。 第725章 百年不离 最终,长公主转过身来,朝她微微一笑。 楚辞高兴道:“夫人,真是你呀,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一身气度,清河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楚辞觉得她和长公主真是有缘,这样都能遇到。 长公主驱马上前,看着装满药草的几辆马车,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明州城,”楚辞问道,“夫人要离开清河县了吗?” 长公主颔首,目光转向云烬。 外人并不知道云烬的寒毒已解,长公主自然也不知道,见他气色不错,放心下来。 “他是你的心上人?” 话音一落,云澈和晏九等人都很紧张,生怕长公主不喜欢楚辞,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那样的话,原本就淡薄的母子情,怕是要断绝干净了。 楚辞侧首看着云烬,明灿笑道:“我们很快就要定亲了。” “恭喜你们了,”长公主拔下鬓间的一支凤簪,别在了楚辞发间,“出门在外,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簪子权当是我送你的贺礼,愿你们同心相守,百年不离。” 云烬眸光微动,心绪复杂难言。 凤簪本是一对,是云王爷求亲时,送给长公主的定情信物。 如今,她把凤簪相赠,便是认可了楚辞。 凤簪华美,一看就很贵重,她和长公主萍水相逢,只见了几面而已,不该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鬼使神差地,楚辞觉得自己不应该推辞。 “多谢夫人美意。” 见惯了世家贵女的扭捏虚伪,长公主觉得她家儿媳妇这率真大方的性子,太招人喜欢了。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若是有缘,他日再见。” “夫人保重。” 长公主看了云烬一眼,正当她要策马离开的时候,云烬忽然问了一句:“夫人此番可有收获?” 长公主顿了顿,默了须臾,道:“此番来清河镇,是为寻一个故人,只是时隔多年,故人早不知踪迹。” 长公主知道云烬已经怀疑她来清河镇另有目的,以暗卫营的本事,云烬想要知道的,就一定会查到,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言相告。 “不知夫人的故人姓甚名谁,我替夫人留意一番,就当答谢夫人的美意。”云烬说着,目光掠过楚辞鬓间的凤簪。 “兰月。” 云烬眸色微动,长公主握着缰绳,策马离开。 晏九和云五云六面面相觑,云烬道:“我们也走吧。” 马车缓缓驶动,一行人离开了清河县。 晌午的时候,赶不及进城,一行人在树林里歇息,晏九递给云烬一个水囊:“公子,喝口水吧。” 云烬伸手接过来。 晏九见楚辞在不远处煮粥,压低声音道:“公子,兰月好像是织造司的绣女,公孙四娘的弟子。” 打开水囊,云烬喝了一口,道:“传信给十三,让他立马去查。” “长公主似乎很喜欢宋姑娘。” 晏九能感受到长公主说那句“同心相守,百年不离”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 凤簪在日光下闪着金光,云烬不由地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第726章 送我媳妇 长公主很喜欢那对凤簪,以至于云烬小的时候,就喜欢金灿灿的东西。 有一次,他拿着凤簪把玩,长公主见他爱不释手,便问他:“阿烬喜欢吗?” “喜欢,簪子好好看,母妃能送给我吗?” “你又不是姑娘家,要簪子作甚?” “送我媳妇。” “你媳妇呢?” “总会有的,”云烬仰着脸问道,“母妃送不送?” 长公主被他逗乐了:“等日后你有了媳妇,母妃一定送给她。” 当年的玩笑话,云烬都忘记了,可长公主一直记得。 云烬面上清淡无波,心下却是心绪翻涌,望着楚辞鬓间的凤簪出神。 云五从不远处的山涧抓了两条鱼,楚辞煮了一锅鱼片粥,抬头时,见他望着自己失神,让云五看着火,走过来在云烬身边坐下。 “阿烬,你是不是有心事?” 云烬敛神,从她鬓间拔下凤簪,摩挲间,发现正是当年他把玩的那一支。 “阿楚喜欢吗?” 楚辞颔首,见他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云烬性子清冷,不喜欢多管闲事,可他竟主动要帮长公主寻人,楚辞以为云烬是因为她收下这支凤簪,才如此的,一时有些后悔和自责。 “没有。”云烬又重新将凤簪别在她的发间,道,“元宵节的时候,她救了你,我们欠她一个恩情,此番还给她,正好两清。” “时隔多年,她可能已经搬走了,人海茫茫,只凭一个名字,我们要去哪里找?” “天机阁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的。” 不时有香气从砂锅里飘了出来,楚辞道:“粥应该是好了,我们趁热吃吧,吃完好赶路。” “嗯。” 早春时节,天气还有寒冷,出门在外,能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鱼片粥,再配上一口酸豆角,简直比神仙还快活。 昨日天没亮的时候,阮氏就起来,炒了整整一大坛子的酸豆角,微微带着一点辣,特别地开胃,楚辞吃得都快停不下来。 煮鱼片粥的时候,楚辞还烙了鸡蛋饼,云澈舀了两大勺的酸豆角,摊在饼上,然后一卷,再大咬一口。 云澈满足地“唔”了一声:“阿楚姐姐,鸡蛋饼卷酸豆角更好吃,我卷个给你。” “不用,你管自己吃。” 自从常去宋家蹭饭后,云小公子的胃口也变得极好,饭量也变大了,鸡蛋饼她烙得不多,担心他吃不饱,盛了一碗鱼片粥端到他面前:“喝口粥,别噎着了。” “嗯,谢谢阿楚姐姐。” 吃完午饭,把火灭了,锅碗洗了,一行人坐上马车又继续赶路。 等到了青山县,一行人兵分两路。 晏九和云五云六运着药草去明州城,楚辞和云烬则带着云澈去明月谷接温大夫。 这两日天气不好,一直阴沉沉的,三人刚上官道,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好在不远处有座亭子,三人过去避雨。 亭中已有四五人,正热络地闲聊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战事上。 第727章 前辈不在 “年前,咱们和西越休战了好长一段时间,过了元宵节,又开战啦。” “听说西越的皇子都亲自出征了,还带了很多的粮草,西越现在士气大增,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打赢?” “萧侯爷百战百胜,有他在怕啥,他可是和云王爷齐名的战神,当年,”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变了脸色,有人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那位谋逆造反,可是大燕的禁忌,你怎么还敢提他的名字,不想活了?” 那人拉下他的手,两眼亮得惊人,激动道:“云王爷十岁就去边关历练,十一岁就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十三岁云峰岭一战,敌军二十万大军全军覆灭,他可是我们大燕的大英雄,打死我,我也不信他会造反。” “你不信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多少年了,陛下说他谋逆,那他就是谋逆。” 话一说完,那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脸色大变,见楚辞等人看着亭外的大雨,好像并不关心他们的闲谈,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转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情。 雨一直瓢泼而下,雨雾从四面八方飞落进来,打湿了云烬的脸庞,使得他的神情越发地冷峻幽寒。 楚辞握住了他的手:“阿烬,” 眸中的冷寒瞬间敛尽,浮上一抹笑意,云烬道:“我没事,难得有人还记得父王,还愿意相信他。”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父王他永远都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当年,是燕帝判定云家谋逆,也必然要他昭告天下,还云家清白,父王为国为民,无愧于天地,本该受人敬仰,他不应该被世人误解唾骂,不论付出任何代价,谢家和燕帝欠父王的,欠云氏一族的,我要加倍地讨回来。” “你心中所愿,亦是我之夙愿,不论前路多少风雨,我都与你共进退。” “还有我,七哥,我也是云家子弟,云家的仇,我们一起报。” 雨声嘈杂,他们说的又很小声,亭内的几人都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聊到楚辞的医馆时,说得唾沫横飞,格外的起劲。 从他们的闲谈中,楚辞知道药王谷的大夫正在招聘大夫,有人慕名而来,医馆还没开张,就已经有不少人上门看病,更有甚者,直接入住了。 一个时辰后,雨势渐停,天色一片晴朗。 三人出了亭子,继续往明月谷而去。 好在接下来天气晴好,没再下过雨,若是赶得及住客栈,就在野外将就一晚。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山中景色亦是不错,都不是娇弱的人,有肉吃肉,没肉就啃干粮,就连养尊处优的云小公子,都没喊过一声苦。 两日后,终于到了明月谷。 有了温大夫给的香囊,进谷的时候,畅通无阻,那些毒虫毒蛇纷纷躲避不出。 有人进谷,温大夫不可能不知道,可当她们推开院门的时候,只见月台之上屋门紧闭。 “前辈,前辈,”楚辞喊了两声,却没有人应,她眉头一蹙,“前辈好像不在家。” 第728章 一触即发 三人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温大夫的踪迹。 楚辞往桌上一抹,指腹上沾了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住过人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灰尘,道:“屋里这么久没住人,温大夫会不会去明州城了?” 当初说好的,等医馆建好,再派人来接温大夫。 但温大夫性情古怪,行事毫无章法,楚辞才会有此猜测。 云烬道:“厨房里还有大半缸的米,墙上也挂着不少的腊肉,兴许是出门采药了。” 楚辞闻言,打开衣柜瞧了瞧,发现衣服都在,确实不像是出了远门,便道:“那我们小住几日,等温大夫回来。” “嗯。” 温大夫走了好几日,屋里都是灰尘,楚辞打了水,将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几人在明月谷住了下来,而西凉城,战事一触即发。 此次,西越的二皇子亲自押送粮草,接掌三军,势必要一雪前耻,夺回西凉城。 昏暗天色下,天地苍茫,寒风凛冽。 军帐中,萧纥负手站在案后,望着挂在墙上的山河图,不置一言。 他的身后,将士静立,面容肃沉,也看着墙上的山河图。 这时,有小兵进来,扬声禀道:“侯爷,西越那边,敌军蠢蠢欲动,恐会夜袭。” 这小兵不是别人,正是狗娃。 萧纥转过身来,沉声道:“传令下去,今夜依计行事。” “是。” 萧纥在案后坐了下来,指着案上的作战图,又和几个大将商议了一下兵力分布和战略整合。 夜半三更,西凉城外,火光冲天,厮杀震天,两军对峙,厮杀惨烈,然而,西越大军难进寸步。 二皇子遥望战况,神色冷沉。 他可是跟越帝立了军令状,若是不能夺回西凉城,他这一辈子都不回帝都。 “怎么不见萧明璟?” 虎父无犬子,萧明璟英勇善战,亦是悬在西越大军头上的一把利剑,西越今夜突袭西凉城,他竟然不在。 二皇子神色一沉,冷声道:“准备弓箭!” 他一声令下,战鼓震天,厮杀中,弓弦如满月张扬,万箭齐发,势如雷霆,刹那间,南燕将士死伤无数。 却没有人退怯半步。 他们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血战当前,将士们杀气激荡,震天的杀声中,一声烈马嘶鸣,如冲云霄。 二皇子眯起眼睛,只见西越大军的身后,有神驹疾如白电,它的身后铁蹄声震若滚雷,一千铁骑风驰电挚,包抄而来。 二皇子差点骂娘。 年前,粮草被烧后,西越用战马跟萧纥换粮草,如今,人家用他们的战马,将他们给围了。 昨日,萧明璟就率着一千铁骑悄悄出了西凉城,绕到西越大军的背后,和城中将士一起前后夹攻,势要以西越大军血祭南燕将士的英魂。 二皇子惊觉中计后,正要退兵,一柄长枪凌空逼来,伴着金戈破鸣之声,逼向他的心口。 惊慌之下,二皇子抓过身边的一个小兵挡在身前,萧明璟飞身而起,脚尖踩着小兵的脑袋,凌空跃到二皇子的身后,长枪一出,直入两人心口。 第729章 溃不成军 二皇子一死,西越大军士气受挫,溃不成军。 这一战,南燕又赢了。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一抹曦光倾洒而下,云层被日光浸染,逶迤成瑰丽的朝霞。 晨雾淡薄,笼罩着整个明月谷,风吹来时,如水波般浮动。 楚辞起来推开木窗,那轻微的一点响声,惊动了正在厨房里帮云烬烧火的云小公子。 他从厨房探出个小脑袋,声音里充满着欢欣:“阿楚姐姐,你醒啦,七哥烙了鸡蛋饼,很快就能吃了。” 云烬将烙好的鸡蛋饼盛入盘中,道:“给你七嫂打盆洗脸水。” “哦。” 云澈端着一盆热水,“哒哒哒”飞快地给楚辞送去。 衣袍带起的风,拂过廊下的草木,那凝在叶尖上的露珠一颤,在霞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滴落泥土之中。 “谢谢阿澈。” 洗漱完,云烬已经摆好早饭。 小米粥、鸡蛋饼、几碟小菜,甚是清淡。 云澈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两人:“也不知温前辈什么时候回来,七哥,阿楚姐姐,我们要不要去附近的小镇买些鱼啊,肉啊什么的?” 云烬眸光一抬:“这些不好吃吗?” 云澈扭了扭屁股:“我正在长身体,吃这些会长不高的。” 楚辞莞尔,道:“阿澈说得对,我们不知道温前辈什么时候回来,是得添置些东西,反正留在谷中也无事可做,不如去镇上逛逛。” 楚辞开口,云烬没有不答应的,云澈眉开眼笑,夹了片笋放楚辞碗里:“炒之前,七哥用开水煮透了,一点也不涩,很嫩的。” 云小公子觉得春笋焖肉更好吃,厨房里又不是没有腊肉,偏偏云大公子喜欢清炒,云小公子幽怨了。 距明月谷五里处有个小镇,叫明月镇。 三人用完早饭,坐上马车去往明月镇。 镇子不大,却十分的热闹,街道边摆满了摊子,果蔬鱼肉,应有尽有。 云澈惦记着春笋焖肉,拉着楚辞站在猪肉铺前,道:“阿楚姐姐,我们多买些肉回去,今天吃笋块红烧肉,明天换南肉春笋,后日,” 后日,云小公子想吃腌笃鲜,还没来得及说,街上忽然一阵骚动。 他和楚辞转身,就见有人当街策马,行人纷纷躲避。 一个大娘躲得急没站稳,还扭了脚,气得她大骂:“太不像话了!伤到人怎么办?” “好像是方家的大小姐。” “方大小姐也是可怜人,你就别计较了,回家抹点药酒,过两日也就好了。” 那大娘忿忿地骂了句“晦气”就走了。 街上又恢复了热闹,猪肉铺的老板笑呵呵地对楚辞说道:“姑娘,整个镇子就属我铺子的猪肉最新鲜,都是今早刚宰的猪。” 楚辞买了五斤五花肉,还要了几根排骨,见众人都在议论方家的事情,不由心中好奇。 “老板,这方家出什么事了吗?” “姑娘是外地人吧?” 楚辞点了点头。 猪肉铺的老板说道:“方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大户人家啊,表面看着光鲜,私底下腌臜龌蹉的事情多得去了。” 第730章 当做笑话 “可不是,自从方老爷娶了吴姨娘,方家就没安生过,最可怜的,就是方大小姐,先是方夫人染了风寒病故,后来,吴姨娘被扶正,方大公子又意外坠马死了,唯一的弟弟,前几日又掉进湖里溺死了。” 一位妇人过来买猪肉,听到两人谈论方家,接着猪肉铺老板的话往下说。 听起来,吴氏很有手段啊。 方家的事情,人们只当笑话来看。 猪肉铺的老板道:“方老爷只会吃喝玩乐,这方家,要不是方大小姐撑着,早败了,方二公子一死,方大小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有热闹看喽。” 刚才,猪肉铺的老板说方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楚辞心下一动,问道:“方家的生意都是方大小姐在管吗?” “方大小姐从小跟着方老太爷,做事很有魄力,方老爷不是做生意的料,方老太爷过世后,方家的生意一直由方大小姐打理。” 云烬见她若有所思,问道:“阿楚想跟方家合作?” “是有这个打算。” 明月镇离明州城不远,一两日就能到达,比从杏花村运送过来,又方便又省时。 三人不急着回去,打算在明月镇住一日,探查一番,知根知底后,才好合作。 方家大小姐方黎儿一路策马回去,见府前红绸高挂,才知道小弟已经发丧入殓。 她不过是出门谈笔生意,等回来时,却已是阴阳两隔。 猝然汹涌的情绪充斥在心口,方黎儿紧紧地握着缰绳,一股怒气浮在眼底。 她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直奔方老爷的院子。 方老爷对生意不太上心,只喜欢吃喝玩乐,正和小妾逍遥快活,方黎儿突然闯进来,吓得他手里的酒杯都掉了。 “如此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小弟呢?”方黎儿冷然问道。 “人死了,当然是入土为安了。”方老爷把小妾打发走,不快道,“既然回来了,不去铺子,来我这里作甚?”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你出门谈生意,哪次不是十天半个月,尸体都泡得发胀,怎么等?” 方老爷不喜欢方夫人,连带着她生的三个子女都不喜欢,父子之间的感情很是淡薄。 但他如此无情,方黎儿只觉得寒心,一股恨意涌了上来。 “是等不了,还是怕我查出什么?” 方黎儿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扰了他寻乐,方老爷本就心中有气,又见她句句质问,顿时更怒:“你这是在责问我吗?” 方黎儿冷声道:“我只是想问一问父亲,一个病弱的少年,碍着谁了?何以连他容不下?” “放肆!” “小弟一向病弱畏寒,他无缘无故去湖边做什么?母亲是怎么死的?大哥又是怎么死的?外人不清楚,父亲也不清楚吗?如今,你还要护着那蛇蝎毒妇,你......” “啪”地一声。 方老爷打了方黎儿一个耳光,怒道:“外面那些流言怎么传,我不管,但你,身为方家的大小姐,不尊长辈,口出恶言,搅得家里不得安宁,你想干什么?” 第731章 断绝关系 那仅剩的一点父女之情,被这一巴掌彻底地打没了。 方黎儿冰冷地问道:“我想干什么?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发妻嫡子接连出事,方老爷也暗中派人查过,虽不见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他心中有数,如果要深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他不想为了几个死人,闹得家宅不宁。 家和,才能万事兴! 偏偏他这个嫡长女半点也不能体会他的苦心。 “你母亲为了这事,已经杖毙了一众随从,人已经入土为安,这事就此作罢,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起。” “吴氏下手可真快啊,”方黎儿的嘴角勾起一抹讥嘲冷笑,“父亲难道不记得了吗,我母亲已故多年,一个低贱的妾室,就算被扶正了,也仍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 “孽女!”方老爷勃然大怒,冷厉道,“辱骂主母,不遵孝道,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方黎儿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对于方老爷的暴怒,她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反而冷冷一笑:“为长不慈,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子女行孝道?” 方老爷被怼得脸面挂不住,更加恼怒:“别以为你掌管着方家的生意,就可以无法无天,我才是方家的一家之主!” “我把生意交到父亲手上,父亲敢接管吗?” 方老爷被方黎儿的冷嘲刺得眼底一缩。 方黎儿又道:“祖父担心方家会断送在你手中,才让我接管,而父亲你,你不是不想接管,你是知道自己撑不起方家,害怕方家败了,你没银子享乐了,才让我替你打理,我可有说错?” 一字一句,方黎儿说得都是实情。 方老爷对生意不感兴趣,有人赚银子给他花,他求之不得。 不劳而获是一回事,被说出来,撕破脸,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老爷脸色涨紫,恼羞成怒道:“你把印章给我交出来,从今日起,方家的所有生意,都跟你没有半点干系,我就不信了,没了你,方家,” “咚”地一声。 方老爷还没说完,方黎儿就把印章扔在了他面前。 方老爷懵了一下 他这个女儿有魄力,又有主见,此番如此干脆就交出印章,一定是另有打算。 不知道为什么,方老爷心里有些不安。 果然,方黎儿面无表情地说道:“从今日起,你我父女恩断义绝,我和方家再无瓜葛。” 母亲、兄长、幼弟,都已死在这个家里,她再也不想跟方家有任何的干系,更不想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最后都落入了吴氏母子的手里。 方黎儿说完,扬长而去。 方老爷却慌了。 虽然,他没有经商的头脑,但他也不蠢啊。 铺子里的管事和掌柜都是方老太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只听方黎儿一个人的。 一旦方黎儿离开方家,那些管事和掌柜势必跟她一起走,到时候,留个空壳子给他有什么用? 除了掌柜和管事,还有方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也统统落入了方黎儿手中。 到时候,方黎儿东山再起,而方家却日渐没落。 思及此,方老爷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第732章 分一杯羹 离开方家之前,方黎儿去了一趟祠堂,祭拜过方家的列祖列宗之后,从祠堂的一处暗格里拿走了一个锦盒。 这锦盒是方老太爷临终前交给她的,是方家的传家宝,绝不能落在方老爷的手里,不然,哪一日他山穷水尽了,一定会变卖了。 方黎儿雷厉风行,当日就去了县衙。 方家生意做得那么大,平日里,没少打点,跟县太爷也有些交情,因而,很快就办了女户。 当时县太爷问她要不要随母姓,她摇了摇头。 虽然,她恨方老爷,但她自小得方老太爷亲自教导,祖孙感情深厚。 方老太爷临终前,将方家交到她手上,她就得守好这一份家业,不能让方家断送在方老爷的手里。 她离开方家,可方家的家业,日后还会回到她手上,只是从今以后,跟方老爷再无关系。 很快,她跟方家断绝关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明月镇。 如此惊世骇俗,所有人都震惊了。 女子生来便要依附家族,向来只有长辈将人赶出家门,还从来没有主动断绝关系的。 楚辞听闻后,对方黎儿很是佩服,赞赏道:“方大小姐果然如坊间传闻的那样,行事果断,又有魄力,这生意有得做。” 方家的药铺她已经探查过了,药材的品相都很不错,而且价格公道。 云烬抿着茶,慢慢道:“方家生意做得大,在明月镇独占鳌头,此番动荡,谁都想分一杯羹,其他药商一定会趁此良机,联手整垮方家,方黎儿想东山再起,怕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我这个财神爷不是来了吗?”楚辞眉眼微弯,笑容娇俏而狡黠,“如果我帮她渡过难关,她会不会比市价还要便宜一成卖给我?” “合作了不就知道。” “嗯,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她。” “走吧。” 跟方家断绝关系,不是一时冲动,回来的时候,方黎儿就已经深思熟虑过,对接下来会面临的困境,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还年轻,赌得起,也输得起,怕什么重头再来。 从县衙回来后,方黎儿就召集了方家的各大管事和掌柜。 方黎儿离开方家,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们都是方家药铺的老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方家败落,方老爷根本不懂做生意,方家交到他手上,迟早要完蛋。 因而,一见到方黎儿,就有管事焦急问道:“大小姐,你真的不管方家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老太爷的心血啊。” “大小姐若是因为二公子之死心灰意冷,我们帮你向老爷讨个公道,大小姐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管事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劝方黎儿留在方家。 方黎儿却道:“小弟已死,就算我不走,接下来,吴氏母子也会想尽办法,从我手里接管方家的生意,毕竟,我只是个姑娘家,她的儿子才是方家的未来家主。” 话音一落,大伙儿都沉默了。 吴氏的野心太大,她要的是方家的全部。 第733章 听闻此事 大伙儿相互对视一眼,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有人问道:“接下来大小姐有什么打算?” 方黎儿说道:“虽然,我离开了方家,但我不会不管方家的,各位叔伯说得对,药铺是祖父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在父亲手上,那样的话,祖父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大伙儿目光顿亮。 有方黎儿这句话,他们就安心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会重新找铺子,将方家原有的生意一点一点地转接过来,只是说易行难,不少人还都等着给方家使绊子,好从中得利,此事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叔伯。” 方黎儿说完,很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大小姐,使不得,”有管事连忙扶住她的手腕,“我们也算从小看着大小姐长大,跟自家侄女没两样,老爷实在太不像话,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大小姐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多谢各位叔伯。”方黎儿感激道。 说话间,方黎儿的丫鬟茯苓进来禀道:“小姐,有位宋姑娘求见,说是来找你合作的。” “宋姑娘?”方黎儿一怔,随即道,“请人进来。” 茯苓得令后,引着楚辞进来。 方黎儿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问道:“宋姑娘是来与我合作的?” 楚辞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 方黎儿又问:“我与方家断绝关系,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宋姑娘可听说了?” “我就是听闻此事,才来找你合作的。” 屋内的几人脸色微变,一时猜不准楚辞是诚心合作,还是另有谋算,从方家分一杯羹。 方黎儿的目光沉了沉:“为何?” 楚辞微笑道:“我在明月镇逛了大半日,听了不少方家的传言,方家虽然实力雄厚,可我看重的并非方家,而是方小姐。” “宋姑娘想怎么合作?” “我在明州城开了家医馆,药材消耗量大,不知方小姐能不能及时供货?” 楚辞说完,递给了方黎儿一个药单。 方黎儿看完之后,脸色变幻不定:“一般的医馆可用不了这么多的药材,明州城如今最大的医馆便是仁和医馆,莫非,宋姑娘就是宋神医?” 医馆建成后,楚辞取名仁和,虽还没开张,但已经名声在外了。 管事们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实在难以把眼前娇柔的小姑娘,跟大名鼎鼎的宋神医联系在一起。 楚辞笑了笑:“我不过是略懂一二,神医之名,受之有愧。” 楚辞在明州城颇有些名望,她的事迹,几乎所有人都略有些耳闻,方黎儿知道是她,心中戒备顿消,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宋姑娘什么时候要,我让人把药材送过去。” “最好是三月中旬之前能送到。” “没问题,日后但凡是姑娘的单子,都低于市价的一成。” “如此,就多谢方小姐了。” 她就是喜欢和爽快人做生意。 接了这么大一笔单子,方黎儿和管事们都很高兴,楚辞付了定金,两人签了协议,这桩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第734章 熟悉身影 天色不早,三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来,打算在大堂用过晚饭后,出去逛夜市,领略一下明月镇的风光。 客栈不大,只雇了个小伙计,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掌柜便叫妻女出来帮忙一二。 因是用膳时辰,大堂里坐满了人,想来也没那么快上菜。 三人正聊着,一个娇俏的少女拎着个茶壶,过来倒茶。 目光从云烬脸上扫过时,一张小脸顿时如染了晚霞,都红到了耳根,连忙低头倒茶。 这姑娘莫不是看上云大公子了吧? 楚辞看了云烬一眼。 长得好看,果然很容易招姑娘喜欢。 “公子打哪儿来?” 少女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声音娇柔婉转,很是悦耳。 云烬却是连眸光都没抬一眼,端起茶碗淡抿了一口:“我打哪儿来,与你何干?” 少女面容姣好,身段玲珑,勉强也算得上是个美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人,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桌上,更慌乱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擦干净。” “无妨,”楚辞淡淡一笑,和善道,“我家相公就这性子,姑娘别放在心上。” 少女闻言,脸上臊得慌:“是我笨手笨脚,夫人见谅。” 话虽这么说,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瞄向楚辞,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矜贵俊美的公子,怎么会看上如此普通的姑娘。 眼瞎吗? 手上的茶碗搁在了桌上,云烬终于抬头看了那少女一眼。 少女满脸娇红,耳根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我夫人好看吗?” “啊?”少女僵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咬着唇违心道,“好看。” “好看也不能多看,”云烬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然,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少女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尽,一张小脸微微发白,显然是吓得不轻,拎着茶壶的手抖得差点连茶壶都拎不稳了,慌忙走了。 楚辞端着茶碗品了一口。 喝惯了好茶,这市井粗茶淡而无味,她笑了笑:“作甚要这么吓她?” “你无动于衷,我只好自己来了。”云烬淡淡地说着,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楚辞笑了一声,托腮看着他,道:“别人再怎么觊觎都没有用,你是有主的人。” 云澈巴巴地等着上菜,突然插了一句:“阿楚姐姐,你就不怕七哥被人抢走了吗?”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七哥这张脸太招桃花了。” 楚辞转着茶碗,道:“不怕。” “为什么?” “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你就明白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会有喜欢的姑娘?” 童言稚语,一派天真,楚辞被他逗笑了:“长大了,就会有了。” 云小公子唉声叹气了一下,苦恼道:“我才九岁呢。” 不多时,小伙计端了饭菜上来,楚辞盛了碗汤递给他:“快吃吧,吃完我们出去逛逛。” “嗯。” 楚辞也给云烬盛了一碗,不经意间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进了客栈。 第735章 捧杀她吗 不是别人,正是莫老爷和莫炎。 还真是冤家路窄。 当初建造仁和医馆的时候,莫家让人假扮水神附体,煽动百姓拆了仁和医馆,想借鬼神一说,将楚辞赶出明州城。 楚辞借着天狗食日,揭穿了莫家的真面目,回春堂被官府封了,莫老爷在重重刺激之下中风了。 如今看他出现在明月镇,想必是治好了。 至于两人为何出现在明月镇,楚辞并不感兴趣。 莫老爷和莫炎都没有发现她,直接上了二楼。 吃完饭,楚辞和云烬带着云澈逛夜市去了。 一到街上,云澈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楚辞和云烬跟在他身后,也不担心他会跑丢了。 一来,今天逛了大半天,明月镇就这么大,路都摸熟了。 二来,云澈武功不凡,哪个不要命的敢打他的主意。 云烬看着满大街跑的云小公子,忽然说了一句:“阿澈是我养大的。” 楚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道:“我知道啊。” “我养小孩很厉害的。”云烬侧首看着她,眸光在灯火的映照下,灼灼生辉,“以后,我们可以多生几个。” 楚辞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只觉得被他牵在手里的那只手,也要烧起来了一般。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孩子一多,就容易吵闹。” “你生的,我都喜欢。” 这下,楚辞觉得脸也要烧起来了。 “阿楚姐姐,阿楚姐姐,” 听到云澈雀跃的喊声,楚辞敛了脸上的红晕,抬眼看去。 街上有几个孩童在玩烟火棒,云澈“哒哒哒”地跑回来,两眼晶亮,笑意飞扬。 楚辞以为他也想玩,正要掏银子,谁知,他指着不远处的茶楼,道:“茶楼来了个说书先生,讲得可精彩了,阿楚姐姐,我们也去茶楼听书吧。” “走吧。” 云澈心下欢快,拉着她就往茶楼里跑,寻了张桌子坐下来,要了壶花茶和几样点心。 高台上,说书先生将醒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说得是抑扬顿挫,情绪激昂。 讲得却是她的事情。 难怪云小公子如此兴奋。 楚辞也有些兴奋。 这还是第一次在茶楼听人说自己的故事,不由剥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 “咱们这位宋神医,不但医术高超,还是个奇才,她研制的弓弩杀伤力极强......” 听到这里,楚辞脸色微变,等说书先生又说出她在西凉城的那些事情时,她的脸色已经凝沉万分了。 外人只知道萧纥烧了西越的粮草,却不知是她出谋划策,为何现在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还有,西凉城的前任知府薛然,煽动百姓谋反,这事,她是出了力,但把功劳全算在她身上,这是要干什么? 捧杀她吗? 楚辞去看云烬:“是谢家在搞鬼吗?” 云烬也觉得事情有古怪:“等回了明州城,我让云五去查一查。” “弓弩也好,烧粮草也罢,知道的人并不多,是如何传出来的,你写信问一问璟世子。” “好。” 第736章 没反应了 从茶楼出来,直接回客栈了。 客栈在最热闹的街市上,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街上的景致。 戌时已过,街边的小摊差不多都收起来了,只剩下几个吃食的小摊还摆着。 楚辞支颐坐在窗边,夜风微凉,云烬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又端了碗羊奶给她:“快趁热喝了。” 羊奶温热,正好入口,楚辞眸光带笑,问道:“怎么会有羊奶。” “我看见后院养了一头母羊,让掌柜煮了一碗。”云烬往窗外一瞧,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楚辞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子:“阿烬,你看那对夫妻。” 馄饨摊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妻子有了身孕,坐在一旁洗碗,丈夫从怀里拿出一包果脯,对妻子道:“你先歇着,我来。” “作甚又乱花银子?娘要是知道了,又要念叨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笑容却快要溢了出来。 “我偷偷买的,娘不知道,我听人说,怀了娃就喜欢吃些小零嘴。” 丈夫满脸的笑,妻子的心里也跟灌了蜜似的。 这种平淡却温馨的幸福,才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云烬从身后环着楚辞,声音低沉,带着笑意:“以后,我们会比他们更幸福。” “嗯。” 楚辞靠在他怀里,将羊奶送到唇边,云烬却道:“都凉了,我再倒一杯。” “不用,还温着呢。”楚辞把剩下的小半碗羊奶也喝了。 “我让小二打些热水上来给你洗漱。” 云烬说着,正要去关窗,只听“吱呀”一声,隔壁的窗户开了,说话声便也传了过来。 “爹,好消息,我刚在外面打听了一下,方大小姐和方家决裂了,方老爷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哪里懂得做生意,真是连老天都帮我们。” 这兴奋的声音,不是莫炎又是谁。 楚辞和云烬对视一眼,没有想到莫炎和莫老爷来明月镇是冲着方家来的。 “太好了!”莫老爷也激动了,“只要能拿到凤凰胆,我们就是沈家的大恩人,有沈家这个大靠山,还怕她宋楚辞吗?” 提起楚辞,莫炎也是咬牙切齿。 他成亲多年,后院一群的女人,却连蛋都没下一个,因为楚辞,整个明州城都知道他不行。 但更可恨的却是,他被楚辞反将了一军,和王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副活春宫。 不但颜面尽失,名声尽毁,还留下了阴影。 再美艳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他都没反应了。 莫家要绝后了! “爹,我们明日就上方家,只要签下订单,凤凰胆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莫炎把计划跟莫老爷一说,莫老爷拊掌一拍,恨不得现在就去方家。 两人正高兴着,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盘算,一字不差地全落入了楚辞和云烬的耳中。 方家如何,楚辞不关心,但她绝不会给莫家机会,让他们卷土重来对付她。 整个明州城,能让莫家费尽心思攀附的沈家,也就只有沈参将了。 凤凰胆比千年人参还珍贵稀有,难道是沈参将得了重病? 第737章 落入圈套 第二日,楚辞去找方黎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方黎儿见她一大早过来,心里沉了一下,以为两人的合作要黄了。 楚辞问道:“方小姐,方家是不是有凤凰胆?” 方家有凤凰胆,并不是什么秘密,方黎儿也没有瞒着她。 “早年,因缘巧合之下,祖父得了一颗凤凰胆,凤凰胆虽然稀有,但也不是灵丹妙药,坊间的那些传闻,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它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宋姑娘也是为了凤凰胆来的?” 楚辞告诉了她莫家的计划:“莫家想要凤凰胆,给方家下了套,他们和方老爷谈了一笔大订单,再想法子让方家交不了货,如此一来,方家违约,只能做出赔偿,但赔偿金足以让方家倾家荡产,莫家就可以趁机索要凤凰胆。” 方老爷爱财如命,凤凰胆是珍贵,可于他而言就是个死物,哪里比得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人比方黎儿更了解方老板,她的神色微微变了下,瞬间又平静无波。 楚辞眉梢一扬,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凤凰胆在你手中?” “嗯,”方黎儿道,“祖父知道父亲不成器,不敢把凤凰胆交到他手中,我离开方家的时候,便一并带走了。” “方小姐不是要拿回方家的产业吗?眼下就是个机会。” 楚辞笑得别有深意,方黎儿心领神会。 原本,想要拿回方家的铺子,还要费一番心力。 如今,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方黎儿心中十分感激:“此番多谢宋姑娘相告,他日,宋姑娘若有用得着黎儿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方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楚辞知道方黎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便起身告辞了。 楚辞走后,方黎儿连忙召集管事商议。 她已经和方家断绝关系,有些事情不好出面。 另一边,莫老爷和莫炎去方家商谈合作。 方老爷没做过生意,见有生意上门,还是那么大一笔订单,心中狂喜,想也没想,就要签下名字,还是管家拦住了他。 “五万斤不是小数目,也不知道咱们仓库有没有那么多的药材,不如小的把程管事叫来问一问。” 管家看着合约上的十倍赔偿金,眉心直跳。 明月镇离明州城不远,莫家的事情,管家也是略有耳闻。 以莫家如今的财力,能吃得下五万斤的药材? 管家总觉得这是个坑,想着等下去找程管事,让程管事想个法子推了这笔生意。 莫老爷可不想节外生枝,当即道:“我家的医馆就要开张了,我找了好几个药商,有些药材他们根本没有,听说方家是整个明州府最大的药商,什么药材都有,这才不远千里赶来。” 管家还想说什么,方老爷一个厉眼扫过去,管家便不敢再多言。 “莫老爷放心,你们要的药材,我们方家都有,别说五万斤了,五十万斤都有。” 这单生意,方老爷很是心动,他就是要让那个孽女知道,没有她,他一样能让方家的生意蒸蒸日上。 第738章 沾沾自喜 方老爷签下订单,莫老爷和莫炎露出了得逞的笑。 从方家出来,莫老爷心情大悦,叮嘱莫炎:“人都找了吗?此事一定要万无一失,莫家能不能卷土重来,就看这一次了。” 莫炎沾沾自喜:“有钱能使鬼推磨,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天一黑,我们就按计划行事,过了明日,凤凰胆就是我们的了。” 莫炎收买了明月镇的地痞,让他们半夜去方家仓库放老鼠,把药材全都啃光。 方家在明月镇风头太盛,几乎垄断了所有的药材生意,谁不嫉妒? 到时候,方家交不出药材,那些人只会落井下石,谁会出手相帮? 墙倒众人推,这一招可真够阴损的。 管家是方家的老人,莫老爷和莫炎一走,他就急匆匆地去找方黎儿。 方黎儿听说莫家要了五万斤的药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敢打凤凰胆的主意,她会让莫家倾家荡产买下这五万斤的药材。 方黎儿能经营那么大的生意,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只怕仓库里的那些药材,都被她偷龙转凤,暗中搬走了。 明日,方家交不了货,方老爷定会求助方黎儿,方黎儿借此要回所有的铺子,方老爷手上没有凤凰胆,不想答应也不成了。 楚辞在镇上买了所需的东西后,三人坐上马车回明月谷。 她坐在车辕上,晃荡着双腿,云烬唇角微弯:“这么高兴?” 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楚辞高兴道:“凤凰胆没要到,反而还赔上整个莫家,莫老爷估计又要中风了,我特意买了一坛酒,晚上我们喝两杯呀。” “你带了解酒丸吗?” “没有啊,不过,我喝醉了就睡了,很老实的,还能把你怎样不成?” 云烬想起她喝醉之后,又亲又摸又抱,不禁觉得没有解酒丸也挺好的。 楚辞瞧着他眉间的笑意,倾身凑近了些:“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歹念?”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耳珠慢慢染上一点绯色,面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云烬垂眸看她:“我喜欢你,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情难自禁,怎么能说是歹念?” 楚辞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不由退开了一些,偏过脸,嘟囔道:“什么情难自禁,分明就是不要脸。” 云烬却是听到了,扬唇笑了笑:“若是不能得偿所愿,要脸何用?” 楚辞的脸更红了,云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说起了正事:“若是温前辈还没回来,我们给她留封信,后日回明州城。” 一说起正事,脸上的红晕就慢慢褪了,楚辞道:“明月谷应该也不少草药,明日我去采药草,你留在家里给阿澈授课吧。” “我和你一起去,温前辈养了那么多毒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楚辞撩起衣袖,露出腕间的芙蓉珠:“这珠子能辟邪辟毒,什么毒物敢近身?你忘了,在万俟族的神庙,你们都中了拓跋玉的毒雾,就我没事,放心吧。” “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才能放心。” 楚辞的一颗春心又荡漾了。 第739章 蠢蠢欲动 温大夫在明月谷养了很多毒物,即便春暖花开,谷中依然静谧冷清,连只飞鸟都没有。 云烬把马车停在谷外。 因着买了不少东西,下马车的时候,一人背着个竹篓。 云澈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偶尔瞧见一两只毒虫,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他也好像养几只。 要是有人敢欺负阿楚姐姐,他就放毒虫咬他。 眼珠子转了一下,云澈回头问楚辞:“这些毒虫都是温前辈养的吗?” 楚辞不知道他的心思,点头“嗯”了一声。 云澈眸光熠熠发亮:“温前辈好厉害哦。” 改日一定要向她讨教。 行了一小段路,云澈远远地就瞧见院门紧闭着,道:“温前辈好像还没回来。” “那我们就多住一日,后日回明州城。” “明日是要去采药吗?我也一起去。” 她和云烬都走了,把云小公子一个人留在家里,楚辞也不放心,第二日上山采药的时候,便带上了他。 明月谷到处都是毒虫,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进谷采药,那些百年份的稀有药草随处可见。 茂盛的草木中,楚辞瞥见有一朵黄色的小花,枝带草质,有棱。 楚辞眸光顿亮,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将药草挖了出来。 云澈蹲在她身边,好奇道:“阿楚姐姐,这也是药草吗?” 怎么看都是一朵平平无奇的野花呀。 “这是凤凰草,凤凰草有肃肺、清肝、和胃等功效,还能治治咳嗽、哮喘、脘腹痞痛、头痛目赤,种子炒后可治疟疾,鲜叶捣碎能治毒蛇毒虫咬伤。” “那边还有好多,我把他们统统都挖回去种上。” 凤凰草虽比不得凤凰胆,但功效也不差。 如果沈家真有人病重,需要凤凰胆,有凤凰草,未必不能痊愈。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三人才回去。 远远地瞧见有炊烟升起,楚辞高兴道:“一定是温前辈回来了。” 云澈肚子“咕噜”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肚子,道:“不知道温前辈厨艺如何?” 楚辞也有些饿了,三人加快脚步回去,温大夫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三人肩上的竹篓,面无表情道:“你们倒是不客气。” 楚辞笑了笑,问道:“前辈这几日去哪儿了?” 温大夫翻了翻木架上晒着的药草,道:“出谷采药了。” 那些药草品相不错,却是用来制毒的,楚辞眸光一动:“前辈,” “毒能害人,却也能救人。”温大夫打断她。 “前辈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见前辈醉心毒术,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在医馆另辟一间炼药房给前辈。” 温大夫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厨房:“吃饭了。” 温大夫厨艺一般,但也不难吃,吃完晚饭,楚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医馆已经建好了,前辈明日随我们一道回明州城吧。” 温大夫神色一顿。 楚辞见她神思不属,唤了一声:“前辈,” 温大夫敛神,压下那些复杂的情绪,道:“我知道了。” 第740章 不敢怼了 翌日,天微微亮,温大夫提着个篮子往山上走,篮子里放着香烛和纸钱。 温大夫时常祭拜温太医,坟前并没有多少荒草,她跪在墓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对着温太医的墓碑说道:“祖父,我要回明州城了,可能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了,当年,我无能为力,这次回去,莫家欠我们温家的,我会全都讨回来。” 温大夫呆了许久,俯身在温太医的墓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回去。 之后,几人收拾一番,带上那些药草,动身去明州城。 春光暖人,两旁的风景甚是不错,几人不紧不慢地赶着路,傍晚前,找间客栈住下,第二日再继续赶路。 如此走了两日,眼见着快要到明州城,云澈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河滩,说道:“七哥,我们歇会儿,用完午膳再赶路吧,都快午时了。” 云烬把马车停在河滩边上,然后和云澈去附近捡些木柴。 早上离开镇子前,楚辞买了不少食材,拿到河边洗干净后,又用石块搭了几个简易的小灶。 云烬和云澈拾柴的时候,看到树桩上长了不少菌菇,便摘了一些回来,正好楚辞买了排骨,炒过之后,放进瓦罐里,和菌菇一起炖汤。 楚辞又拿了一个瓦罐放到另一个小灶上,打算做一道瓦罐鱼块。 鱼洗干净之后,切块腌制,然后放到热油里炸至金黄,等姜葱蒜和辣椒爆香后,加水煮沸,然后倒入炸好的鱼块,再加入调好的小料,用慢火炖两刻钟。 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本就有些饿的云小公子更饿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真的是太香啦! 云小公子搬了块稍大一点的石块,坐在楚辞身边,目光仿佛要粘在那两个瓦罐上面:“阿楚姐姐,我饿,能吃了吗?” 排骨菌菇汤要用小火慢慢炖,没那么快,倒是瓦罐鱼块,两刻钟过后,汤汁差不多收干之后,楚辞夹了一块塞进他嘴里。 “好吃吗?” 云烬和温大夫都吃不得辣,楚辞没放那么多辣椒,鲜香中带着一点微辣,鱼肉软嫩透味,咬下去醇香滑爽,满嘴都是浓郁的鱼香。 云澈盯着瓦罐里的鱼块,口水又要下来了:“阿楚姐姐,我还想吃。” 云烬烙好鸡蛋饼抬头,正好瞧见楚辞喂云澈鱼块,顿时就酸了。 楚辞赶紧也夹了一块塞他嘴里,笑眯眯地问道:“会不会太辣?” “味道正好。” 云烬摇了摇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投喂。 云小公子不高兴了:“七哥,你......你说得对,味道正正好,真是太好吃了。” 云烬一个目光落来,原本打算怒怼的云小公子立马改口,笑得一脸的真挚天真。 这时,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云澈转头看去,见有马车正缓缓地往这边走来,看样子也是打算在河滩边歇歇脚。 果然,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马车停下后,便有丫鬟前去河边打水,楚辞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阮二娘。 第741章 到底谁丑 前些日子,胡氏和阮三郎去家居铺子讹钱,被高四霸打成重伤,家里没银子治伤,胡氏想将阮二娘卖进窑子里,阮二娘来宋家求助,但她心眼太多,心思不正,被阮氏赶了出去。 楚辞以为她回阮家了,没想到她离开清河镇,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了。 阮二娘也看见她了,怔愣过后,眼中露出一丝倨傲,仿佛楚辞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个蝼蚁。 一个丫鬟,哪来的优越感? 楚辞觉得好笑,很快就收回目光。 排骨菌菇汤炖得差不多了,尝过味道之后,有点淡,楚辞又放了一点盐,然后盛了一碗汤递给温大夫,又给云烬和云澈各盛了一碗。 一口鸡蛋饼,一口鱼块,再喝上一口鲜香浓郁的菌菇汤,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香气一阵阵地飘散开来,马车上的人掀开车帘,往这边看来。 几人都背对着他,瞧不清面容,但香气却一个劲地飘过来,把他馋得不行:“怎么这么香?他们在吃什么?”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两人看起来应该是对小夫妻,如果楚辞回头的话,一定能认出两人。 正是沈心禾和裴之尧。 自从裴之尧被裴大人打了一顿之后,两人的感情进展得很快,尤其是圆房之后,两人可以说是如漆似胶。 沈心禾脸上带着笑意:“好像有鱼香味,你想吃,回去后,我给你做。” 裴之尧好奇地转过头:“你还会下厨?” 沈心禾晃了晃手,挑眉问道:“你以为我这双手只会舞刀弄枪吗?” “除了鱼,我好像还闻到了肉香,”裴之尧放下车帘,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不知道夫人还有没有其他的那手好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阮二娘打了水回来,沈心禾想知道楚辞都煮了什么,回去后,好给裴之尧做,便让阮二娘过去问问。 鱼和汤都太香了,阮二娘也馋得口水横流,见满满一瓦罐的鱼块和菌菇汤,顿时起了心思。 “表妹,我家少夫人看上了你的汤和鱼,你分些出来。” 当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楚辞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淡淡道:“不分。” 云澈仰起脸,冷着小脸道:“你别乱叫,阿楚姐姐才没有你这么丑的表妹。” 到底谁丑! 你眼瞎吗? 阮二娘气得不轻,微微抬起下巴,倨傲道:“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少夫人看上你的汤,是你的造化,你知道我家少夫人是谁吗?” 楚辞懒得搭理她。 阮二娘失了脸面,暗暗咬牙,搬出了沈心禾的身份:“我告诉你,我家少夫人可是同知大人府上的少夫人,更是参将府的大小姐,你一个乡野村姑,别不识好歹。” 楚辞扭头看来一眼马车,诧异道:“你家少夫人是沈心禾?”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放肆!”阮二娘喝道,“我家少夫人的闺名岂是你一个村姑能直呼的?” 楚辞站起身,问道:“裴少夫人当真让我分些汤给她?” 第742章 自作主张 阮二娘馋那些汤,才会自作主张,楚辞这么一问,顿时就心虚了。 但转念一想,楚辞一个乡野村姑,难道还认识沈心禾不成? 就算楚辞过去质问,她可是裴家的丫鬟,沈心禾会不帮她? 这么一想,阮二娘瞬间又有了底气。 “哪那么多废话,你到底给不给?我家少夫人还喝不得你一口汤了?” 阮二娘恨不得把两个瓦罐都抱走,沈心禾和裴之尧吃不完,剩下的就都是她的了。 “裴少夫人确实喝得起。”楚辞道。 阮二娘洋洋得意,以为楚辞怕了沈心禾的身份,伸出手,就想把两个瓦罐都端走。 楚辞手中的筷子猛地打在她手背上:“但你不配碰。” “你!”阮二娘吃痛,脸上的神色也扭曲了,“贱人,你好大的胆子,裴家和沈家也是你能得罪的?” “裴家刚正,可养不出狗仗人势的东西来。”楚辞说着,朝着马车上的人微微一笑,“裴少夫人,我说得可对?” 阮二娘只顾着和楚辞抖威风,没瞧见沈心禾已经掀开了车帘,触上沈心禾喜怒不显的面色,心下陡然不安。 沈心禾和裴之尧下了马车,对楚辞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姑娘,宋姑娘这是要回明州城吗?” 阮二娘见沈心禾客气地与楚辞寒暄,吓得脸色都白了。 她刚才太过得意,都忘了楚辞直呼沈心禾名讳这一茬了。 这两人当真认识啊? “医馆快要开张了,得过来筹备一番,我听说沈家在找凤凰胆,不知府上何人病重?” “祖母突发恶疾,药王谷的大夫说,除非有凤凰胆,否则,祖母她......时日无多了。” 沈心禾神色黯然,她和裴之尧也是为了这事,才赶回明州城。 凤凰胆是方家的传家宝,就算沈参将亲自登门,方黎儿也不会拱手相让。 楚辞想到昨日采的凤凰草,兴许,沈老夫人的病会有转机。 她正想着,沈心禾便开口了:“宋姑娘,你医术精湛,能不能请你去给祖母瞧一瞧,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但人命关天,还请宋姑娘能救祖母一命。” 药王谷的大夫医术并不差,连他都没有别的法子,楚辞也不敢夸下海口,只道:“我明日过去瞧瞧。” 沈心禾大喜道:“多谢宋姑娘。” 楚辞微笑道:“少夫人和裴公子还未用午膳吧,若是不嫌弃,不如就一起吧。” 裴之尧是求之不得。 远远闻着就觉得香,走近一看,色香味俱全,更是馋得口水横流。 楚辞重新拿了两副干净的碗筷过来,裴之尧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汤,砸吧着嘴,赞道:“宋姑娘,你这厨艺开酒楼都行了。” 楚辞微微一笑:“这些菜,醉云楼也有,裴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多多光顾醉云楼。” 裴之尧两眼微睁,惊诧道:“你就是醉云楼的二当家呀?难怪醉云楼出了那么多招牌菜。” 沈心禾尝了一口鱼块,也赞不绝口:“祖母最喜欢吃鱼,醉云楼若是也有这道菜,那真是太好了。” 第743章 出师未捷 虽是坐在山野间,但这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沈心禾道:“既然都是回明州府,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这里离明州城极近,坐马车不用两个时辰就可进城,楚辞转头看向云烬,云烬笑着颔了颔首。 一行人便结伴而行,往明州城而去。 阮二娘一直提心吊胆,见沈心禾上了马车都没追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踏上木梯,也要登上马车。 沈心禾突然道:“我们还有要事,不便再捎阮姑娘一程,这里离明州城也不是很远,阮姑娘脚程快的话,天黑前就能入城。” 阮二娘脸色大变,惊慌道:“少夫人,你,你是要赶我走吗?不要啊。” 沈心禾淡漠道:“你并非裴家的下人,我们见你有难,好心捎你一程,仅此而已,你我萍水相逢,就此别过。” 阮二娘连忙从木梯上下来,跪在地上,哭求道:“少夫人,你别赶我走,我奶奶要将我卖进窑子,我迫不得已才从家里逃出来,我一个弱女子,你不要我,让我去哪儿啊。” 这柔弱无依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沈心禾仍是一脸的冷漠,语气中,却是多了一分寒意:“你我非亲非故,我好心捎你一程,你却借着裴家的名声,仗势欺人,我不与你计较,你却反而要赖上我,这是什么道理?好人做不得了?” 阮二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不等她再开口,沈心禾已经进了车厢,车夫驾着马车,缓缓上了官道。 阮二娘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掩面大哭。 她害怕回阮家会被胡氏卖了,所以,离开宋家后,就离开了清河镇。 她无依无靠,想要活下去,只能卖身为奴。 可这只是权宜之计。 她不甘心。 就算为奴,她也要进大户人家,如此,才有机会往上爬。 半路上,因为太饿,晕倒在路边,所幸被沈心禾所救,沈心禾见她可怜,便带着她一起回明州城。 这一路上,阮二娘话不多,行事进退有度,沈心禾还以为她是个本分的。 原想着,不过就是多个人而已,裴家也不是养不起,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还不是裴家的下人,就敢仗势欺人。 阮二娘也悔不当初,但更多的,却是满心的恨。 恨楚辞,也恨沈心禾。 这一路,她扮柔弱,安分守己,都是为了能进入裴家。 除了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外,她还想做裴之尧的妾。 裴之尧是裴家的大公子,仪表堂堂,俊美不凡,阮二娘早就芳心暗许。 可还没等她进入裴家,还没开始她的大计,就被沈心禾赶走了。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便是了。 美梦落空,阮二娘伤心欲绝,等哭够了,才从地上起来,往明州城的方向走,祈祷着半路上能遇上好心人,捎她一程。 一个多时辰后,远远地,能看见明州城高耸巍峨的城墙。 因着战事又起,盘查得比较严,城门口队伍排得很长,马车的速度便缓了下来,以免撞到人。 第744章 惹人笑话 等进了城后,楚辞掀起窗帘,对沈心禾说道:“府中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先走一步,明日再登门拜访。” 风尘仆仆地赶了一路,就这么上门,有些失礼。 有药王谷的大夫给沈老夫人诊治,病情应该是稳住了,便没急着登门。 沈心禾点头,道:“那我明日来接你。” “好。” 等楚辞的马车走远了,沈心禾吩咐车夫先回裴府,梳洗了一番,才赶去沈家。 到了内院,在回廊上碰见了常氏和沈心兰。 常氏是沈府的二姨娘,育有两儿一女,沈心兰便是她的女儿。 常家在云州城也是世家大族,常氏虽然是庶女,但嫁给沈参将做妾,也不算高攀。 沈夫人故去多年,沈参将却一直未曾将她扶正,而且,沈家的中馈还掌握在沈老夫人手中,这颇有些令人费解。 “禾儿回来了,”常氏笑容满面,“我听说,你带着两大箱的金银珠宝去清河县找姑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心禾眼波一抬,似笑似讽道:“姨娘的消息倒是灵通,不知道的,还以为姨娘专盯着嫡女手上那点东西呢。” 自从常氏进门后,沈夫人便郁郁寡欢,后来一病不起,没过几年便病逝了。 沈心禾心中有怨,对常氏一直都很冷淡,但也不会让她难堪。 但今日却是落了常氏的脸面,常氏脸色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沈心兰怒目瞪着沈心禾,指责道:“母亲也是关心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要出口伤人?” “母亲?” 像沈家这样的大族,嫡庶有别,尊卑有序,沈心兰一出口就后悔了。 沈心禾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姨娘平日里最是恪守本分,尊卑贵贱,半点都不敢僭越,怎么祖母一病重,姨娘就以夫人自居了?” 将门之女,性子虽好强了一些,但沈心禾并不是刻薄的人,她不屑在言语上让人难堪,但沈老夫人病得有些蹊跷。 她离开明州城之前,才刚回府看过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精神尚可,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常氏的野心,她不是不知道,沈老夫人若是一病不起,这中馈自然就落到她手上。 常氏一触上她凌厉的目光,就知道沈心禾怀疑她,面上带着笑,道:“兰儿还小,一时口不择言,禾儿若是愿意,就替姨娘多教导教导她,姨娘不求她像禾儿你一样武艺出众,却也希望她能守礼仪,知进退。” 常氏为人玲珑,笑里藏刀,这话听起来是在说沈心兰不懂规矩,但又何尝不是映射沈心禾。 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 说她不敬长辈,跋扈无礼。 沈心禾冷笑了一下,又往常氏心口扎了一刀:“当年,祖母有意将二妹养在膝下教导,姨娘死活不同意,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硬是被姨娘养得刁蛮无礼,” 说到这里,沈心禾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明日会有神医上门替祖母诊病,姨娘可要管好二妹,莫让她冲撞了贵人,惹人笑话。” 第745章 招摇撞骗 常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动声色道:“明州城医术最好的,当属仁和医馆的韩大夫,他出自药王谷,听说还是药王谷的长老,不知禾儿请来的那位神医师承何处?” 沈心禾问道:“神医师承何处,与姨娘何干?” 常氏讪笑了一下:“招摇撞骗的人那么多,姨娘也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害了老夫人。” “除了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我想,没人会害祖母,药王谷的大夫固然厉害,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姨娘有这个心思,不如多放在二妹身上,她已经定亲了,若是嫁去婆家,还是这般不懂规矩,丢的可不仅仅是沈家的颜面。” 沈心禾说完就走了。 沈心兰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给绞烂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出嫁呢,她就咒我被夫家给休了,太过分了!还有,她一个外嫁女,还敢敲打母亲,她才没有规矩。” 沈心禾可不是在敲打常氏。 常氏不是那种空有心机却没有脑子的人,如果真是她害的沈老夫人,怕是早就无迹可查。 沈心禾是想借着楚辞上门给沈老夫人诊病,逼常氏露出马脚。 她远远听见沈心兰的抱怨,头也不回地说道:“妾就是妾,二妹若是记不住常氏的身份,我大可让父亲请家法。” 一听到请家法,沈心兰小脸微白。 沈心兰直呼常氏,让常氏脸上挂不住,就好像被狠狠掌掴了一般。 沈夫人死了好些年,但她仍然只是沈家的一个姨娘,常氏有怨气,又不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私底下,她让院子里的下人都称呼她为夫人,时日久了,她便以沈家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韩大夫说若无凤凰胆,沈老夫人时日无多,常氏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便有些飘了,连沈心兰都敢明目张胆地当着沈心禾的面叫她母亲。 常氏压下心底的郁气,叮嘱沈心兰:“以后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把柄,知道了没有?” 沈心兰对沈心禾极其厌恶,气郁道:“她不就是仗着祖母和父亲宠她,才目中无人,处处奚落羞辱母亲吗?” “还不改口?真想让老爷请家法不成?” “知道了,姨娘。”沈心兰揪着衣角,不甘不愿地说道。 常氏自己也是庶女,未出阁前,看尽了嫡母的脸色,所以,对沈心兰娇纵溺爱了一些。 原本,她也觉得没什么,但沈心禾的那一番话提醒了她,沈心兰再不改改性子,日后出嫁了,在婆家是要吃苦头的。 “从今日起,将《女戒》、《女则》,好好抄写熟背。” “姨娘!” “撒娇也没有用,我都是为了你好。” 常氏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沈心兰更恨沈心禾了。 沈老夫人喝了药正睡着,沈心禾没有惊扰她,出了内室,问尤嬷嬷:“大夫怎么说?” “韩大夫说老夫人是操劳过度,引发旧疾所致,如果没有凤凰胆,老夫人撑不了多久了。” 尤嬷嬷说到这里,不禁眼眶微红。 第746章 掌家之道 沈心禾道:“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宋神医,她已经答应替祖母诊治,明日就会过来。” 尤嬷嬷喜道:“那太好了。” 在很多人眼里,楚辞就是活神仙,尤其近来城中到处都流传着楚辞的事迹,尤嬷嬷更加觉得楚辞能治好沈老夫人。 “祖母年纪大了,不宜再操劳,府中的中馈,父亲可有什么安排?” 尤嬷嬷知道沈心禾想问什么。 常氏只是个妾室,掌管中馈恐惹人笑话,除非将她扶正。 沈夫人之死,是沈心禾的一块心病,她不想看到常氏被扶正。 “老夫人跟老爷说过了,由大少夫人接管,老爷也同意了。” “大嫂出身名门,自小就学习掌家之道,由她接管再合适不过。” “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沈心禾见沈老夫人还没醒来,便先回沈家了。 沈心禾自小习武,虽是女子,身上却有武将之风,不习惯坐马车,往常出行都是骑马,这次也不例外。 傍晚时分,人们赶着回家,街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息。 她驱马缓行,发现不少人都在谈论楚辞,眉头不由皱了一下,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就好似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对于那些传言,楚辞一回到宋府,云烬就让晏九去查。 而晏九早在到达明州城的那一日,就着手调查了。 “这些传言,都是近日才开始流传起来,是谢家的手笔。” 晏九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云烬和楚辞。 他猜不透谢家此举的深意,担心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出手遏制流言。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楚辞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问道:“谢家这么闲吗?难道陛下咽下了那口郁气,甘心替谢家背锅?” 晏九道:“年前,谢大公子狩猎的时候,马突然惊了,退摔断了,连太医都治不好,他的吏部的官职,已经被陛下罢免了。” “谢家不敢跟陛下硬碰硬,就来对付我?” 云烬轻笑了一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我会让他知道,燕帝惹不得,你更惹不得。” 楚辞觉得云烬把她当宠物哄了,耷拉着眼角道:“但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没法事先布局,事情有些棘手。” “谢荀再老谋深算,只要有所求,迟早也会露出狐狸尾巴,”云烬说着,问晏九,“明州城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这两日,莫家变卖家产,买了五万斤的药材。” 回春堂被封了之后,莫家又开了一间医馆,但医馆不大,根本用不了五万斤的药材,明州城的人都觉得莫老爷疯了。 白纸黑字签下的合约,莫老爷哪里敢耍赖,要是方家告到府衙,他不但要倾家荡产,还得蹲大牢。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回来这么久,都不见云五的身影,楚辞问道:“云五呢?怎么不见他?是去调查什么事情了吗?” 第747章 务必小心 晏九道:“云五收了陆大小姐为徒,正教她轻功,这会儿应该在城外的小树林里。” 云五冷冰冰的,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主,他虽不会让陆蓁摔断腿,不过,吃苦头是免不了的。 晏九想不明白,陆蓁为何不找云六,而找云五。 楚辞知道后,替陆蓁高兴,想起明日要去沈家为沈老夫人诊病,便去医馆找韩大夫。 医馆已经筹备妥当,就等着挑个吉日开张。 药王谷来了八位大夫,其中有两位是女弟子,都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叫素问,一个叫素心。 杨大夫擅长骨科,林大夫擅长儿科,其他几位大夫也各有所长,但他们之中,医术最好的,便是韩大夫。 韩大夫是药王谷的长老,他来医馆坐诊,楚辞有些意外。 见过医馆里的众人后,楚辞随韩大夫进了一座亭子,楚辞以茶代酒,端着茶盏道:“这些时日,辛苦前辈了。” 韩大夫知晓楚辞的身份,知道苏氏还活着,韩大夫当时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此刻,看楚辞的目光满是慈爱,欣慰道:“你编著的医书,我看过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愧是药王谷的血脉啊! 对外,楚辞一直都说,自己是看了宋义留下来的医书,自学成才的。 所以,她以为韩大夫说的是宋义,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毛病,而事实上,韩大夫说的是苏氏。 苏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她的医术在药王之上,而比起她,楚辞更有天赋。 楚辞微笑道:“前辈谬赞了,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还望前辈多多指点。” 如此谦逊好学,韩大夫越发喜欢她。 “我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我一见着你,就觉得亲切,你若不介意,往后,我叫你阿楚,你也别前辈前辈地叫,叫我韩伯伯就好。” 若按辈分,楚辞得喊韩大夫一声师伯。 楚辞也很喜欢韩大夫,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韩伯伯,” 韩大夫高兴得眼角都笑出了褶子,说起了正事:“不少人慕名而来,有些病情太重,便留在医馆疗养,你要不要去瞧瞧?” “天下医术,以药王谷为尊,有韩伯伯坐镇,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楚辞笑吟吟地说着,问起沈老夫人的病情,“我今日碰到裴少夫人,她请我给沈老夫人治病,沈老夫人的病情,是不是除了凤凰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一直不太好,若是好好安养,倒也可以颐享天年,不过,” 韩大夫顿了顿,脸色略有些凝沉。 楚辞心下了然,问道:“沈老夫人的病症有古怪?” “我诊不出沈老夫人发病的病因,世家大族明争暗斗,最是龌蹉,你明日去沈家,务必要小心。” 韩大夫想起苏氏遭人算计的事情,眼底掠过寒意。 苏氏失踪后,药王谷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却遍寻不得,得知她嫁给一个乡下汉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一想到这些,韩大夫就气得想杀人。 第748章 是个靶子 楚辞的心思都在沈老夫人的病情上,没有察觉到韩大夫的异样。 她问道:“凤凰草的功效虽不如凤凰胆,但慢慢治疗,沈老夫人的病情应该会有起色。” 韩大夫眼中闪过一抹神采,讶异道:“你采到凤凰草了?” “我去明月谷接温前辈的时候,发现谷中有不少,就挖了一些回来,在府里开了一小块药圃种上了。” 韩大夫喜不自禁,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身为大夫,最高兴的,莫过于患者有药可医,早日病愈。 聊完正事,又说起了家常,知道苏氏一切都好,韩大夫宽心了不少。 见天色不早了,道:“这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回去歇着吧。” “嗯。” 从医馆出来,天色已经很暗了,道路两旁的灯都已经点亮了,楚辞坐上马车回宋府。 书房里,云烬和云澈并肩坐在案后,一人拿着一把刻刀,不知在雕什么东西。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连雕刻的动作都一致,在灯影的映照下,画面宁静而温馨。 楚辞不由在想,哪一日,她们有了孩子,他们父子间大抵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楚辞忽然红了脸,正好云烬抬眸看来。 她扬唇一笑,朝两人走了过去,在案前坐下:“在刻什么?” “蜜糖的模具,”云澈指着案上已经做好的模具,骄傲道,“这些都是我和七哥刻的,阿楚姐姐,你会做梅花糖吗?” 喝过梅花粥之后,又谗上了梅花糖了,好在院中的梅花开得正盛,想要多少花瓣,就有多少花瓣。 楚辞含笑道:“明日从沈家回来,就做给你吃。” 云澈雀跃地问道:“阿楚姐姐,我刻得好不好看?” “好看。” “是我刻的好看,还是七哥刻的好看?” “你刻的好看。” 云小公子更骄傲了,得意地对云烬笑道:“七哥,我比你厉害哦。” 云烬放下手中的刻刀,淡淡道:“既然如此,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说罢,起身牵着楚辞的手,无情地走了。 云小公子:“......” 楚辞弯着唇角,侧首问道:“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坑自己儿子吧?” 云烬漫不经心道:“那要看他讨不讨嫌。” “你最近是不是把阿澈当儿子养了?” “没做过父亲,不知道是儿子好,还是女儿好,”云烬认真道,“我们还是生女儿吧。” 楚辞哭笑不得。 是不是应该先去宋家提亲,得了阿奶和阿娘的同意,等两人成亲了,再来考虑是生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两人来到药圃。 一旁的木架上晾着几株凤凰草,楚辞打算明日带去沈家。 夜里露重,她将凤凰草晾在了廊下。 云烬道:“世家大族表面看着光鲜,实则暗涌不断,沈夫人过世后,沈家迟迟未有女主人,这当中必有蹊跷,你日后上门,多留个心眼。” 韩大夫医术高超,连他都诊不出沈老夫人发病的病因,可见沈家后宅并不太平,若不是人命关天,她都不想蹚这趟浑水。 她现在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第749章 点到为止 翌日,楚辞刚用完早膳,沈心禾就来了。 楚辞带上药箱,坐上马车,随她一道去了沈家。 常氏一大早起来,去沈老夫人屋里请安。 见沈心禾和楚辞迎面走来,脸上带着笑,道:“昨日听禾儿说,给老夫人请了神医,我便猜到是宋姑娘,宋姑娘医术无双,老夫人很快就能药到病除。” 楚辞抿唇一笑,却没有接话,偏过头含笑看向沈老夫人:“老夫人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因在病重,沈老夫人的气色不太好,但面容威严,目光凛然,不冷不淡地看了常氏一眼,常氏心头猛地一紧,为刚才的试探感到懊恼。 她还不知道沈老夫人打算把中馈之权交给大少夫人,所以,她不希望楚辞能治好沈老夫人,但近来的那些传言,把楚辞传得神乎其神,她一时乱了阵脚,才会沉不住气。 短短一瞬,常氏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沈老夫人已经收回目光,转向楚辞时,身上的那股威压消失不见,只有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 她拉高衣袖,露出了手腕:“宋姑娘,有劳了。” 楚辞上前诊脉。 沈老夫人的病情,她已经从韩大夫那儿了解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两日,沈老夫人的病情时好时坏,让楚辞琢磨不透,她细细地诊了一会儿,诊过两手后,提笔开药方。 药方和韩大夫先前开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两味药,其中一味便是凤凰草。 楚辞打开药箱,将凤凰草交给尤嬷嬷,叮嘱了一些事宜,然后,对沈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且好生调养着,过几日,我再过来。” “辛苦宋姑娘了,”沈老夫人道,“禾儿,送送宋姑娘。” 沈心禾颔首。 两人出了屋门后,沈心禾问道:“祖母的病,宋姑娘可有医治之法?” “有了凤凰草,老夫人的病会有起色。” 沈心禾目光一顿,神情也凝重了几分:“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我和韩伯伯都诊不出老夫人发病的病因,我看过韩伯伯开的药方,老夫人若是按时服药,病情不该时好时坏。” 沈心禾何等的聪慧,楚辞点到为止,她便心下了然。 这个府里,唯一不想沈老夫人活着的,便是常氏,可她没有证据。 好在沈参将对沈老夫人极为的孝顺尊敬,知道有人暗害她,一定不会姑息养奸。 路过庭院时,楚辞瞧见石桌上放着一盆花,那花极为艳丽,色若鲜血,灼灼妖艳。 楚辞不由地顿住脚步,沈心禾道:“这是蔓萝花,是西域的神花,喜阳,需每日晒两个时辰。” 楚辞问:“这花平时都是放在老夫人屋里的吗?” 沈心禾点头:“祖母极为喜爱,说是看一眼,人也变得鲜活年轻起来。” “确实好看,”楚辞上前,触摸了一下花瓣,问道,“能送给我吗?” 常氏一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就听到这一句,还不待沈心禾开口,她便说道:“宋姑娘有所不知,这花是老爷费了一番心思,从一个胡商手里买来,是老夫人的心头好。” 第750章 物尽其用 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一般人听后,会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懊恼。 楚辞却道:“蔓萝花有祛痰催吐,解毒散结的功效,还能防瘟疫,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药方,一直未有进展,就是因为缺了蔓萝花入药,我打听了很久,明州城的花坊也寻遍了,都没有收获。” 楚辞要蔓萝花,是为了研究药方,她是神医,研究的药方,定然是能造福万民的。 常氏一时不好再说什么。 沈心禾和楚辞虽然相交不深,但她深信楚辞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不知进退的人,她要蔓萝花,兴许不止用来研究药方那么简单。 明州城多少达官贵人想要与她结交,她若想要蔓萝花,都不用她开口,那些人便会闻风而动,替她把花寻到。 脑子里闪过楚辞先前说的那一番话,沈心禾说道:“我们只知道这花好看,却不知原来还有这么多药效,宋姑娘替祖母诊治,我们无以为报,这盆花就送给宋姑娘了。” 常氏道:“这花可是老夫人的心头好,禾儿,你不问一问老夫人吗?” “这花在我们这里,也仅仅只是一盆花而已,可到了宋姑娘手上,却能救更多的人,祖母菩萨心肠,定然不会反对。” 常氏被噎得哑口无言。 楚辞抱起蔓萝花,微笑道:“多谢少夫人。” “能帮到宋姑娘,我们也很高兴。” 沈心禾送楚辞出了院门,往大门的方向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常氏的眼底才浮上一层阴霾。 四下无人,沈心禾出声问道:“宋姑娘,这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楚辞道:“这不是蔓萝花。” 沈心禾微怔,脸上神色变幻了几番,半晌才道:“父亲动用了一点关系,几经周折,托人从长安把花买了回来,那人位高权重,小小一个胡商,应该不敢糊弄。” “兴许是后来被人换了也不一定,”楚辞垂眸看着怀里抱着的花,道,“蔓陀花花色艳丽如血,花瓣也是反卷如龙爪,但却有毒,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太好,又日日对着它,才会引发旧疾。” 楚辞终于知道沈老夫人的病情为何时好时坏了,背后之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沈心禾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转瞬又全都敛下了,感激道:“沈家又欠了你一个大恩,宋姑娘,多谢你了。” 楚辞唇角微微一扬,浅笑道:“我带走这盆花,背后之人的谋算落了空,想必会另有动作。” “这事,我会如实禀明父亲。” 沈心禾抿着嘴角,没有再说什么,她一个外嫁女,不好再插手沈家的事情。 等出了大门,沈心禾敛衽,郑重地朝楚辞行了一个大礼,楚辞微微颔首,还了一礼后,才登上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沈心禾才进了大门,去书房找沈参将。 回到宋府后,楚辞抱着蔓陀花去找温大夫。 温大夫的毒术在医术之上,蔓陀花在她手上,一定能物尽其用。 第751章 见我喜欢 看到蔓陀花时,温大夫两眼顿亮,简直都要移不开了:“哪来的?” 楚辞笑道:“我给沈老夫人诊病,她见我喜欢,便送我了。” “这花有毒,大户人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或许是觉得好看吧。”楚辞说着,问道,“前辈好些年没回明州城,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温大夫神色一顿,很快又淡漠如常:“你医馆什么时候开张?” 当年,她随温太医来明州城,是为寻一块安身立命之地。 此番,她重回明州城是为寻仇。 以她的毒术,要毒死莫老爷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莫老爷。 她一定要研制出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来。 “二月初八。” 温大夫说了声“哦”,抱着蔓陀花进屋了。 温大夫性子冷,不喜与人接触,就喜欢钻研毒术。 楚辞没有打扰她,转身走了,在回廊处碰到云五。 楚辞看了眼天色,巳时快过了。 近来没什么事,往常这个时辰,他都在城外的小树林里教陆蓁轻功。 这会儿看见他,楚辞纳闷:“今日不用教蓁儿轻功吗?” “等会儿去,”云五抿了一下嘴角,问道,“姑娘可有祛疤镇痛的药膏?” “有。” 楚辞也没问他要祛疤膏做什么,去药房拿了一盒给他。 今日一大早,云澈就摘了梅花,洗干净后放在簸箩里晾干,就等着楚辞回来做梅花糖。 吃过午饭,云澈就拉着楚辞去厨房。 “阿楚姐姐,我来烧火。” “火不用太大。” “好,我知道啦。” 锅里放了少量的水,然后倒入白糖,用小火熬制成糖浆,再放入梅花稍稍搅拌,两刻钟后,熬出焦糖色了,往模具里刷一层油,再慢慢倒入其中,放一根细小的木棍。 那甜甜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厨房,云澈伸长脖子往灶台上瞧:“阿楚姐姐,为什么要用一根小木棍?” 楚辞原本也没想做棒棒糖,是有些模具太大了。 那么大一颗糖,不好塞嘴里。 “有个小木棍拿在手里,是不是方便很多?” 云澈又瞧了瞧,看着大小不一,却精致剔透的梅花糖,好想尝一口:“是不是等凉透了,就能吃了?” 楚辞用小木棍卷点糖浆喂他:“等会儿放到冰窖里,凝固成型了,就能吃了。” 糖浆清甜,带着微淡的梅花香,云澈眸光都亮了。 除了梅花糖,楚辞还榨了些果汁,和白糖一起煮开,在模具里放上一朵梅花,做成不同口味的水果糖,然后放到冰窖里。 云小公子一直惦记着,时不时地跑到冰窖里瞧一瞧,看凝固了没有。 云烬靠在圈椅里,支颐瞧着手里的书卷,楚辞坐在一旁,给云澈缝个小布兜,黄昏的暮色落在两人身上,宁静而美好。 小布兜可以斜跨在肩上,不大,主要是用来放些零嘴。 布兜上绣了个软萌可爱的小公子,布带上还绣了竹子,楚辞收了最后一针,拿起剪刀,正要剪断线头,就瞧见晏九拿着一个包袱过来。 第752章 都藏起来 那包袱楚辞看着有些眼熟,正是王氏托她交给狗娃的。 前些日子,她去明月谷接温大夫,便吩咐晏九回明州城后,把东西给狗娃送去,晏九忙着调查城中的传言,耽搁了,昨日才让人送去军营。 楚辞剪断线头,问道:“狗娃不在军营里吗?” “年前,西越的二皇子接管西越大军,姚副将持军令前来调兵,狗娃去西凉城了。” 这些时日没有收到萧明璟的信,楚辞不知道战况,听说又打了胜战,心里十分的高兴。 萧明璟没有写信过来,说明狗娃平安无事,她更开心了。 晏九放下包袱,就退下了。 楚辞把缝好的小布兜递到云烬面前,笑问道:“好看吗?” 云烬从书卷里抬起眼睫,看着布兜上跟云澈有几分相似的软萌小公子,忽然道:“天气渐暖,阿楚,你什么时候给我做春衫?” 楚辞本想说去锦衣阁买几套,但触上云大公子深幽的眸光,涌上一股莫名的求生欲,笑盈盈道:“这两日就给你做,你是喜欢天青色,还是月白色?红色呢?” 公子如玉,一身红色宽袍,一定更加俊朗。 “天青色一套,月白色一套,红色,”云烬顿了顿,凝视着她,“你要给我绣喜袍吗?” 楚辞也顿住了,不待她拒绝,云烬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往外走:“我让人给十一传信,让他把云锦送来。” “阿烬,”楚辞叫住他。 云烬回身:“嗯?” 拒绝的话,忽然就噎在嗓子眼,楚辞道:“现在就开始绣喜袍,会不会太早了?” “绣完喜袍还要绣嫁衣,不早一点,万一赶不及怎么办?” 你就那么想成亲吗? 我还是个孩子呢,禽兽啊! 楚辞还没腹诽完,云烬眼中便现出一抹笑意:“在世家大族,有些着急的,十三四岁就当爹了,我都快弱冠了,平生夙愿就是早日当爹,和阿楚生一窝小崽子。” 楚辞脸颊红了红,手里的小布兜也紧了紧,不知道怎么接话,廊下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伴着云小公子欢快的喊声:“阿楚姐姐,阿楚姐姐,” 云澈手里捏着根棒棒哒,风一般地跑了过来,举到楚辞面前,欢喜道:“棒棒糖凝固了哦,是不是能吃了?” 他手里拿着的,是用苹果汁熬制而成的棒棒糖,晶莹剔透,里面的梅花清晰可见,云烬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来放进嘴里。 云澈:“......” 气得想跺脚! 然而,云大公子说了句“好吃”就走了。 云澈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我再也不想要七哥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他还不懂事地跟我抢糖吃,阿楚姐姐,七哥他太坏了。” 刚伸出手想要揉一揉他的小脑袋,安抚几句的楚辞,听到“这个年纪都当爹了”,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走,去冰窖。” 云小公子的心情又明快起来。 冰窖里可是有大把大把的糖哦,全都藏起来,半块都不给七哥。 第753章 天赋绝佳 两人把糖拿出来,因为事先在模具里涂了一层油,很容易就脱模了,用糖纸包好后,全都装进楚辞刚缝制好的小布兜里。 云澈一边舔着手里的棒棒糖,一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斜跨在身上的小布兜,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和初见时,那个眉目峻冷,浑身透出冰冷气息的小少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楚辞微笑道:“糖不能吃多,一天最多两颗,不然会蛀牙的。” 本来想把所有口味都试一遍的云小公子顿了顿,仰起脸,问道:“一天三颗行不行?” 楚辞笑看着他:“牙要是烂掉了,就只能青菜白粥,什么水煮肉、腐乳鸡,统统都吃不得。” “一天两颗,我保证不多吃。” 虽然棒棒糖好吃,但那些更好吃,阿楚姐姐的厨艺,比御厨还好呢。 “阿澈真乖,等这些吃完了,我再给你做其他口味的糖。” “阿楚姐姐,你真好,你要是我娘,就更好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云澈突然抱住她的腰,笑眼璀璨道,“人家说,长嫂如母,阿楚姐姐,你就是我娘。” 楚辞抿唇笑了笑,正要楼上他的肩膀,云烬把他从楚辞怀里拎了出来。 “叫娘也没用,”云烬和楚辞并肩而立,握住她的手,“我的。” 云小公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好想把棒棒糖砸他脸上,攥着小拳头冷静了须臾,突然弯起眉眼,笑眯眯地朝云烬喊了一声:“爹,” 突然喜当爹的云烬:“......” 楚辞忍俊不禁,戏谑地看着他:“你不是想当爹吗?感觉如何?” 云烬:“......” 医馆已经筹备妥当,就等着开张,离初八还有几日,楚辞得了闲,给云烬缝制春衫。 一日,陆蓁过来了。 满头青丝束了起来,一身劲衣利落,做少年打扮,看起来明媚又带着几分英气。 楚辞放下手里的针,含笑看向她:“哪来的小郎君,可真俊俏。” 陆蓁与她隔案而坐,俏皮道:“我也觉得我很俊俏。” 楚辞见她脸颊上有一道伤口,问道:“怎么受伤了?” 陆蓁抬手摸了一下,不甚在意道:“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云五大哥给的药膏真管用,差不多要好了。” 原来那日,云五问她有没有祛疤镇痛的药膏,是给陆蓁的。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云五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这般怜香惜玉,倒叫她意外。 陆蓁见她失神,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楚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楚辞脸上又浮上了笑容,问道,“你是来找云五的?” 陆蓁点头:“我来找云五大哥一起去城外的小树林,顺便来看看阿楚姐姐,阿楚姐姐,等我学会轻功了,我带你飞呀。” “学轻功,是不是很辛苦?” “是很累,不过也很好玩,每次我从树上栽下来,云五大哥都会接住我,我想过了,等我学会轻功,就跟云五大哥学别的武功,阿楚姐姐,云五大哥说我天赋绝佳,很适合练武。” 第754章 别有用心 说起这些,陆蓁眸光发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花儿。 云五得知她来了,便过来找她,透过木窗瞧见她明灿的笑颜,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楚辞听她一口一个“云五大哥”,忍不住笑问:“云五教你轻功,便是认下你这个徒弟,你怎么不喊师父?” “叫云五大哥更亲切呀,叫师父都把他叫老了。” 陆蓁歪着脑袋,笑容灿灿地说道,正好瞧见云五站在廊下,欢喜地朝他喊了一声,随后对楚辞道:“阿楚姐姐,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好。” 楚辞侧首看过去,正好能瞧见陆蓁娇俏明艳的笑颜,对着云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云五神情淡冷,并未回应她,但她似乎习惯了,说到开心处,自然地握住云五的胳膊。 云五的眉心动了一下,却没有甩开她。 楚辞眸底闪过一抹深色,若有所思。 云烬给云澈布置了课业,从书房过来,见她发呆,伸手将她手里做了一半的春衫放到案上,柔声道:“今日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逛逛?” 楚辞回神,浅笑道:“这几日,医馆的大夫都在交流医术,探讨一些疑难杂症,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上次忘了给素问和素心《玉女心经》。” “嗯。” 《玉女心经》在书房,云烬回去拿的时候,云澈知道两人要出门,也要跟着一起去。 云烬当即就拒绝了:“书背了吗?字练了吗?布置的课业完成了吗?” 今天的七哥又不慈祥了。 云澈心下一叹,语重心长地说道:“七哥,你想当爹,就得慈祥,不然以后,你闺女可不亲近你。” 云烬莫名有一种被教育的错觉,若不是云小公子溜得够快,他都想上手揍一顿了。 果然,臭小子都是讨债鬼。 弟弟如此,小崽子日后也怕是如此。 等他出了府门,云澈已经拉着楚辞上了马车,甩是甩不掉了,只好驾着马车往大明湖畔而去。 云澈喜滋滋地从小布兜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剥了糖纸后,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趴在窗框上瞧热闹。 行人瞧见这么精致可爱的小公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明州城有不少世家,那些小公子长得也俊,但都不如他有贵气。 很快,人们就发现驾车的云大公子更惊为天人。 云小公子眉心一皱,从窗外收回目光,神情认真又凝重地说道:“以前在长安,好多小姑娘想要亲近七哥,阿楚姐姐,你可得上点心,可别为了博个贤良的名声,就任由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亲近七哥,七哥跟别人不一样,他就喜欢善妒的。” 楚辞被他逗乐了,故意逗他:“你是说,我善妒?” “善妒有什么不好的,你心里有七哥,才会不喜旁人接近他,七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烬在车厢外听到这么一番话,嘴角微微翘起。 臭小子还是有点用处的。 马车在医馆前停了下来,三人刚进医馆,楚辞就瞧见阮二娘从另一边的长廊过来。 第755章 就是意外 阮二娘没瞧见三人,直接出了医馆。 云澈眨巴着眼睛,好奇道:“她怎么会在医馆里?看她穿着,好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虽是下人的衣裙,但鹅黄色极为衬她,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更显得她腰肢婀娜,身姿窈窕。 阮二娘惯会装柔弱,有野心又不安分,可不会甘心当丫鬟。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居然引狼入室。 “阿楚来了,”韩大夫满脸和蔼笑容地走过来。 阮二娘还没走远,楚辞指着她,问道:“她是哪家的下人?” 韩大夫看了一眼,道:“闻家刚买来的丫鬟。” “闻家?”云烬眸色一动,“云州闻家?” 韩大夫点头。 云烬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虽只是短短一瞬,楚辞还是捕捉到了,问道:“闻家来头很大吗?” 云烬道:“闻家是云州城第一大族,家主闻珽是云州府的知府。” 果然来头不小。 楚辞眉梢扬了扬,问韩大夫:“闻家何人前来求医?” 韩大夫道:“闻家的小公子自小体弱,感染风寒后,发热头痛,恶心乏力,身上有血疹,严重时还会癫痈病发作,云州城的大夫束手无策,闻少夫人便带他过来求医。” 如此说来,闻家的小公子应该是得了脑炎,脑炎在古代是绝症,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了。 楚辞问起闻家小公子的病情,韩大夫道:“小公子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伺候他的丫鬟前日不慎掉进大明湖溺毙了,闻少夫人去牙行买了个丫鬟,就是阮姑娘。” “溺毙了?” 时值初春,虽说春暖花开,但还不到杏花开的时节,游湖的人并不多,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湖里? 自从莫家找人假扮水神陷害她之后,楚辞对落水一事很敏感。 韩大夫叹气道:“闻小公子病情好转,闻少夫人体谅她辛苦,给了她半日假,她游湖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偷偷了钱袋被人发现,小偷窜逃的时候,推开前面的人,那人没站稳撞向她,把她撞进湖里了。” 这看起来就是意外,楚辞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闻家是权贵大族,闻小公子在医馆养病,楚辞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让韩大夫多费心。 医馆还没开张,大夫们正在花园探讨医术,几人往那边走去,一个小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急,撞到楚辞身上,若不是楚辞眼疾手快扶住他,估计要摔地上。 小家伙撞得有点疼,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却没有掉下来,仰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楚辞。 楚辞蹲下身,和颜悦色地哄道:“呼呼就不疼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道:“忻儿。” 小家伙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眼下,在医馆里求医的小公子,也就只有闻家的小公子。 楚辞见他气色不错,想来不日便能病愈,心情不由明快了些,温声问道:“跑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第756章 借刀杀人 小忻儿说道:“阮姐姐去买桂花糕,好久了还没回来,我去门口等她。” 楚辞道:“糕点铺子有点远,没那么快,姐姐请你吃糖好不好?” “糖?” 闻少夫人不准他吃甜的东西,但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小忻儿眼底的光熠熠发亮,歪着小脑袋,转眸看向云澈。 云澈从小布兜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剥了糖纸后递给他:“这是阿楚姐姐亲手做的,外面可买不到。” “哇,好漂亮,”小忻儿舔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甜甜的,好好吃,谢谢哥哥。” 小忻儿识货,云澈一高兴,又摸了一把给他,还不忘叮嘱他:“糖吃多了,牙齿会烂掉,只能,” 云澈看着眼前软糯糯的小不点,接着道:“只能两天吃一根。” 小忻儿点了点头。 “忻儿,忻儿,” 闻少夫人发现小忻儿不见了,正焦急地四处找他。 小忻儿朝她挥手:“娘亲,我在这儿,娘亲,” 闻少夫人见他安然,慌乱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 “以后可不能乱跑,知道吗?” “嗯,”小忻儿点点头,递给她一根棒棒糖,“这是小哥哥送我的糖糖,很好吃的,娘亲,你也吃。” “娘亲不吃,你吃。” 闻少夫人一颗心全系在小忻儿身上,没注意楚辞几人,闻言后,才看向她们。 韩大夫介绍了一番,闻少夫人得知楚辞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医,脸色变幻了一下。 楚辞觉得古怪,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虽说小公子的病情有所好转,但也不可大意,身边离不得人。” 刚才是她大意,闻少夫人如今一回想都觉得后怕,颔了颔首,带着小忻儿回去了。 闻少夫人神色极为冷淡,她虽掩饰得很好,但眉眼间的复杂和不喜却也是显而易见。 两人素未谋面,又无冤无仇,楚辞也想不明白闻少夫人的厌恶从何而来。 待闻少夫人走远了,云烬才道:“闻珽有心磨炼长子,让他在萧侯爷麾下从军,闻公子武艺虽不凡,为人却有些怯懦,因为贪生怕死,延误了军机,害得不少将士战死沙场,被萧侯爷军法处置了。” 楚辞没反应过来,云烬怎么突然跟她说起闻家的事情。 云烬又道:“闻家子嗣单薄,闻公子一死,闻家只剩闻忻这根独苗,闻珽很重视这个孙子。” 楚辞目露深思,终于想明白闻少夫人为何对她如此厌恶。 萧纥处置了闻公子,与闻家结了仇,而她助萧纥稳定民心,烧毁西越的粮草,无形之中得罪了闻家。 很多事情看似没有关联,却被一根无形的线,全都串联了起来。 坊间近来的那些传言,不是无的放矢,是想让闻家知道,她和萧家关系匪浅,谢家是想借刀杀人,让闻家来对付她。 那么,谢家的目标是闻忻? 之前那个丫鬟掉进湖里溺毙不是意外。 楚辞和云烬对视一眼,云烬道:“你先随韩伯伯去花园,我有事找十二。” 楚辞点头,和云澈一起去了花园,把《玉女心经》交给素问和素心。 第757章 他不嫌弃 医馆已经筹备妥当,云十二打算明日回天璇城,见云烬过来,正想说起此事。 云烬却道:“闻家丫鬟落水溺毙一事另有蹊跷,你去查一查。” “是,公子。”云十二领命应下。 云烬又道:“还有,派个人盯着阮二娘。” 闻家丫鬟落水若不是意外,那阮二娘就是谢家故意放在闻忻身边的。 阮二娘恨楚辞入骨,只怕心里憋着一股怨气,如果能置楚辞于死地,定然不会手软。 云十二想到谢家的盘算,脸色微微一沉,连忙着手去办。 云烬吩咐完,便去花园找楚辞。 花园里有许多人,说到激动处,一个个兴致高昂。 云烬一眼就瞧见被围在人群中的楚辞,说起医术的时候,两眼发光,日光照在她身上,仿似笼着一层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云澈就坐在楚辞身边,虽然听不懂,但也被气氛所感染,见他们探讨得热火朝天,亦是听得入迷。 眸光熠熠,抑制不住激动的模样,仿佛他也是医术高超的大夫。 云烬没有上前打扰,在一旁的假山上找了处好位置晒太阳。 这个位置真是太合他心意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楚辞。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云烬循声望去。 阮二娘知道这是楚辞的医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目光微微一闪,僵硬了一瞬后,仓惶地走了。 实在是云大公子的眸光太幽深清寒,仿佛藏着无尽的锋锐,让人不寒而栗。 云烬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楚辞。 那些大夫围着楚辞,她虽然年纪小,但见解却很独到,而且也没藏着掖着,这令他们很钦佩感激。 光线慢慢流转,照在身上的日光也没那么暖人了,云烬举目远望,只见天际晚霞逶迤,灿烂如锦。 心疼她说了一下午,云烬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负着手,缓步朝楚辞走去。 明明散漫淡然,却让人感到了一股威压。 韩大夫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就到这里吧,阿楚说了一下午也累了,来日方长,阿楚还要在明州城待一段时间,我们改日再探讨。” 大夫们这才后知后觉,一个个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楚辞笑了笑,起身朝云烬走去,云澈跟在身边,肚子突然“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难为情地抱住了肚子,赧然道:“我,我正在长身体,所以,饿得快。” 楚辞笑道:“那我们去醉云楼。” 云澈高兴地忙不迭地点头。 醉云楼有好多招牌菜,他可以吃个过瘾,又不会累着阿楚姐姐,简直是太好了。 虽然厨子的厨艺不如阿楚姐姐,但是,他饿呀,他不嫌弃。 马车在醉云楼门口停了下来,云澈雀跃地冲进醉云楼,掌柜瞧见他身后的楚辞,忙迎了上去。 云澈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话音未落,一声嗤笑声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带着几分嘲讽和轻蔑。 “这是谁家的小郎君,一辈子都没吃过好东西吗?也不怕撑着了。” 第758章 哄然大笑 这声嗤笑引得旁人哄然大笑。 云澈却淡定得很,半点羞窘都没有,对掌柜说道:“掌柜伯伯,我们饿了一下午,快点上菜哦。” “好,好,”掌柜忙不迭地吩咐下去,引着三人去二楼的厢房。 举步前,楚辞面无表情地瞧了那人一眼,见桌上只点了几样素菜,对掌柜说道:“猪脑可是好东西,给那位公子上一份枸杞猪脑汤,算我请他的。” 好像被人掌掴了一顿,那人脸色涨得通红,恼怒道:“你敢羞辱我?” “公子何出此言,我也是一番好意,看公子身穿士子服,想必也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夫子平日里就是教你这般为人处事的?” 那人被楚辞噎得面上挂不住,等楚辞进了二楼的雅间,匆匆结账走了,真等猪脑汤端上来,他的脸要往哪里搁? 云小公子并未受他影响,饭菜一端上来,手里的筷子就没停过,直到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才放下筷子。 吃完饭,三人就直接回去了,回去后,云烬就把那人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得知他是府学的学子,第二日让晏九送了一筐猪脑到府学。 “昨日,刘学子走得急,没吃上那碗猪脑汤,我家公子体谅刘学子读书辛苦,特意让我送一筐过来,好给刘学子补补脑子。” 刘学子难堪至极,在同窗或好奇,或看戏的目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能在府学求学的,除了才学过人之外,更多的是世家子弟。 这些人斗鸡走狗,插科打诨,无所不能,见有热闹,一定会去查个清楚,事情传扬开来,他的名声也别想要的。 奚落一个稚童,终归不是君子所为。 刘学子既懊恼又怨愤,但事已至此,懊恼也没用。 楚辞并不知道云烬让晏九去府学敲打刘学子,她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去沈家给沈老夫人诊病。 楚辞一下马车,就看见沈家的下人把一个个箱笼搬上马车,门房瞧见她来了,一边去通禀沈心禾,一边把她迎进府门。 沈夫人去的早,沈心禾在沈老夫人膝下长大,跟沈老夫人感情深厚,每日都会过来照料,听到下人禀报,连忙迎了出来。 楚辞问道:“府中有人要远行吗?” 沈心禾漠然道:“常氏被父亲休了,那些东西都是她的。” 楚辞神情顿了一下,心下了然:“谋害老夫人的人,是常氏?” “常氏借花农之手,又给祖母送了一盆蔓陀花,父亲审问了花农,花农全招了。”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注重颜面,这事毕竟是家丑,最妥当的做法就是对外宣称常氏病重,软禁也好,打杀了也罢,时日一长,外人自然也就淡忘了。 可沈参将休了常氏,如此大的动静,事情也就闹大了。 沈心禾猜到楚辞心中的疑惑,解释道:“常家在云州府虽是大族,但却不如先前风光了,常氏的父亲是云州府的通判,当年将常氏送给父亲做妾,便是想借沈家更进一步,如果留常氏在府里,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第759章 新仇旧恨 沈参将是武将,性子耿直刚正,又是个大孝子,常氏谋害沈老夫人,无论如何,沈家都容不得她了。 两人刚穿过一道月牙门,就碰到了常氏。 常氏刚才跟子女告别,大哭了一场,眼睛又红又肿,这会儿碰见楚辞和沈心禾,盯着两人的目光满是怨毒怒恨。 楚辞和常氏无话可说,沈心禾更是对她厌恶至极,两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常氏攥紧拳头,发誓一定要让她们百倍奉还。 常嬷嬷见她站着不动,轻声道:“夫人,我们走吧。” 常氏点了点头,离开了沈家,在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她转身往里看,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既不舍又不甘,还有恨。 常嬷嬷见有百姓围观,扶着她进了马车,问道:“夫人可要回常家?” 常氏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冷然道:“我在朱雀街置办了一间宅子,去哪里。” 常嬷嬷惊愣:“夫人不回常家吗?” 常氏脸上浮起一丝冷然的哂笑,阴郁道:“就是死,我也不会回常家。” 常嬷嬷不再多言,让车夫把马车赶去朱雀街。 当年,嫁入沈家为妾的,本来是常家的嫡次女,是她的嫡母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妾,便让她替嫁。 她的二姐不愿给人做妾,又觉得她高攀了沈家,便处处找她麻烦,有一次,更是自导自演,狠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却诬陷她打人。 她的嫡母一怒之下,要请家法,而她父亲的另一个妾室,因自己女儿尚小,嫉妒她捡了漏,更是煽风点火,火上加油。 那个时候,一鞭鞭抽在身上,没有人救她,可真是绝望。 当时,她猩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嫡母,她说:“母亲可有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你的女儿就只能给人做妾,母亲平日里是如何作贱那些妾室,他日,沈夫人也会如何作贱你的女儿。” 她的嫡母心中愤恨,却又奈何她不得,只能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治伤,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她知道她的二姐喜欢俊俏的男子,所以,她去小倌馆,给了一个小倌一大笔的银子,让他去勾引她的二姐,让她二姐名声扫地,至今还被软禁在庵堂里。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就得不折手断,狠辣无情。 当年的事情,手段并不算多高明,常家稍稍一查,便能查到她的身上,可那时候她是沈参将的妾室,常家还想依靠沈家往上爬,就不敢把她怎么样。 可沈家清正,这么多年,从未帮过常家什么,常家早就有怨言。 如今,她被沈家休了,新仇旧恨,常家哪里还容得下她。 回常家,指不定被怎么折磨。 她的子女都在明州城,她留下来还有得依靠,除此之外,沈心禾和楚辞让她沦落到这般田地,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楚辞不知道常氏把她也给恨上了,正给沈老夫人诊脉。 第760章 快不行了 沈老夫人的脉象平稳了许多,经过几日的调养,气色也好了很多。 沈老夫人问道:“宋姑娘,我这病几时能好?” 诊完脉,楚辞收回手,微笑道:“病去如抽丝,急不得,老夫人宽心安养便是。” 沈心禾也在一旁说道:“祖母安心静养,少思少虑,这病自然就好得快,府中有大嫂操持,祖母勿要担心。” “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想操心,也是有心无力,罢了,不说这些了。” 沈老夫人咳了几声,沈心禾连忙端了一碗温水喂她,温声道:“祖母若是累了,先睡一觉,我去给祖母熬药。” 沈老夫人慈爱道:“熬药这种琐事,交给下人去办就好,你如今是裴家的少夫人,整日往娘家跑不像话。” 沈心禾笑道:“小时候我每次生病,都是祖母在照顾我,如今换我侍奉祖母。” “好孩子,”沈老夫人怜爱地摸着她的脸,道,“这次多亏了宋姑娘,你替祖母送送宋姑娘。” 沈心禾扶着她躺下,然后送楚辞出门。 楚辞问道:“那盆蔓陀花可还在?” 沈心禾点头,道:“宋姑娘若是想要,我让人送来。” “多谢。” “蔓陀花是毒花,在我们手里迟早是要毁掉的,若说感谢,也该是我们谢你,没了常氏这个毒瘤,府里日后就清静了。” 楚辞抿着唇角浅笑,并没有搭话,很快就有下人把花送来,楚辞带着蔓陀花回了宋府。 药房的门紧闭着,楚辞知道温大夫正在里面忙活,便没有进去打扰,把蔓陀花放在门口就走了。 春衫缝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袖子没缝好,楚辞刚拿起针,云六就满脸凝重地进来了:“姑娘,医馆那边出事了,韩大夫派人来请姑娘过去一趟。” 一时心绪不稳,差点扎到手指头,楚辞神色微沉,沉吟道:“闻小公子发病了?” 云六点头:“早上韩大夫给闻小公子诊脉的时候,还说过两日闻小公子就能痊愈了,可刚才闻小公子突然发病,韩大夫也束手无策。” 医馆里高手如云,韩大夫更是药王谷的长老,连他都束手无策,看来是真的很棘手,也不知道谢家到底使了什么诡计。 楚辞随云六匆匆赶往医馆,发现医馆门前围满了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不是说有药王谷的大夫吗?怎么会医死人?” “欺世盗名的人多得去了,药王谷的大夫就一定医术精湛吗?” “真的医死人了?” “差不多吧,反正也活不了了。” “我听说那小公子一直抓着自己的脖子,都抓出血了还一个劲地抓,不会是中邪了吧?” 医馆还没开张,闻忻就算发病也不会传出来,这些人这么快就知道了,谢家这次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要是今日不能救不回闻忻,不但闻家不会放过她,仁和医馆也会就此声名狼藉,还连累了药王谷。 下了马车后,楚辞拨开人群进了医馆,素问见她来了,连忙迎上来,焦急道:“宋姑娘,你可来了,闻小公子快不行了。” 第761章 无理取闹 “只要人还没死,就有一线生机。”楚辞说道。 素问秀眉皱起,忧心忡忡道:“外面议论纷纷,会不会出事?” 药王谷虽然与世无争,但她也不是傻子,明显是有人在暗处兴风作浪,对付仁和医馆。 “尽人事,无愧于心便好。”楚辞说完,朝门外看了一眼,对云六道,“查一查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挑动人心。” 虽然把人揪出来也不一定能扳倒谢家,但至少不会让事态严重下去。 小忻儿的情况不太好,面色青紫,瞳孔散大,还伴有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韩大夫见她推门进来,让出位置,道:“阿楚,你快过来看看。” 楚辞探手搭在小忻儿腕间,凝眉道:“看病症像是癫痈病发作,但脉象,” “脉象怎么了?” 看着小忻儿那痛苦的模样,闻少夫人的一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韩大夫沉声道:“阿楚说得没错,小公子并非癫痈病发作,看脉象也不似中毒,小公子的病有些古怪。” 闻少夫人心下一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救不了忻儿?” 韩大夫愁得头快秃了:“若是不能对症下药,胡乱开药,只会害了他。” 闻少夫人又急又怒,脱口就道:“你们一个是药王谷的长老,一个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怎么可能救不了忻儿?我看这根本就是你们的托词,你们根本就不想救忻儿,我告诉你们,若是忻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 “要我们怎样?”楚辞截断她的话,目光淡冷地看着她,“大夫也是人,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你来求医,我们尽心医治,到最后还要受你报复,这是什么道理?” 闻少夫人认定楚辞不想救人,不由怀疑小忻儿突然发病就是医馆下的毒手。 “尽心医治?”闻少夫人怒红这双眼,指着小忻儿,叱问道,“你们就是这般尽心的?” “如果闻少夫人非要迁怒于我们的话,”楚辞冷笑一声,“当年,闻公子贪生怕死,害死多少将士,闻家给填命了吗?” 闻少夫人的脸色唰地一下苍白起来,继而阴沉铁青,怒极而笑:“都说死者为大,先夫过世这么多年,你为何还要辱他名声?” 楚辞取出针囊,给小忻儿行针:“你讲道理,我自然也跟你讲道理。” 言下之意,是闻少夫人无理取闹在先,旁人才会把闻家的脸面剥下来踩在脚下。 闻少夫人气得捂着胸口,险些喘不上气来:“你,你......” 楚辞道:“少夫人爱子心切,一时口不择言,我们不与你计较,可你再这么胡搅蛮缠,耽误了诊治,仁和医馆可不负这个责任。” 闻少夫人差点把后牙槽都咬碎了。 楚辞下针极快,不多时,小忻儿身上扎满了针。 小忻儿的脖子上有好几条血痕,若不是被人死死地按住双手,怕是要被抓烂了。 楚辞问道:“闻小公子是不是对花生、杏仁之类的东西过敏?” 第762章 手段精妙 阮二娘就在一旁,闻言后,目光微微一闪。 闻少夫人被问住了,猛然记起来,有一次,她煮了杏仁羹,小忻儿吃了之后,呼吸是有些不顺畅,但并不严重,后来请了大夫,大夫也没说他对杏仁不服。 其他大夫也惊讶不已。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对花生和杏仁过敏的? 闻少夫人道:“忻儿有次吃了杏仁羹,是有些不服,但并不是这个症状。” 小忻儿呼吸困难,有休克的症状,楚辞才会有此猜测。 “小公子差不多快病愈了,断不会突然发病,除非有人下毒手。” “那一定是医馆的人。” 楚辞哂笑:“医馆开张在即,要是医死人,招牌就砸手里了,小公子刚发病不久,外面就已经议论纷纷,甚至说得有模有样,少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闻少夫人怔了一瞬,勾着嘴角冷嘲道:“树大招风,有人不想仁和医馆独占鳌头,推波助澜而已,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蠢。” “你!” “要真是医馆的人下毒手,小公子早就一命呜呼了,何必等他快病愈了才出手,还有,外人怎么知道小公子对杏仁不服?” 闻少夫人目光微变:“你是说,是我的人要谋害忻儿?这不可能!” 楚辞淡淡一笑:“为何不可能?” 闻少夫人的神色僵滞住了。 为了能让小忻儿静养,她要了一间单独的院落,院落里有小厨房,平日里,都是闻家的下人做饭熬药。 所以,楚辞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闻少夫人目光凌厉,扫过众人,阮二娘的一颗心怦怦乱跳,险些要跳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斥责楚辞:“这不过是你们为了推卸责任,血口喷人。” 楚辞却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淡然地看着闻少夫人,问道:“如果少夫人不曾听到坊间的那些传言,小公子无药可治,少夫人会不会迁怒医馆?” 闻少夫人看着已经昏睡过去,却呼吸平稳的小忻儿,道:“不会。” 她只是太过气愤,才会蛮不讲理,但她心里清楚,这事跟医馆无关。 “那些传言虽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流传出来,军营是什么地方,少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萧侯爷治军严谨,眼下又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大肆宣扬,更重要的是,那些事情早就发生,为何如今才被传出来,还是在你们入住医馆之后?” “有人想借闻家的手,除掉你?”闻少夫人眼睫一颤,惊疑道。 楚辞问道:“从坊间传言,到丫鬟落水,再到小公子发病,背后之人布局精妙,一环扣着一环,少夫人当真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巧合?” 闻少夫人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想到背后之人的手段,忍不住背脊发寒。 她突然看向阮二娘:“是你?” 阮二娘脸色大变,惊惶地喊着冤枉:“奴婢伺候小公子不过几日,怎么会知道小公子对杏仁不服。” “你不知道,可你背后之人知道啊。” 闻少夫人目光如刀,恨不得剐了她。 第763章 制不住她 阮二娘狡辩道:“奴婢冤枉,奴婢人微言轻,不敢辩驳什么,但宋神医所言,都不过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楚辞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以为表姐会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指使你的。” 阮二娘确实有这个打算,要是楚辞把她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上楚辞一起死。 可眼下被她点破了,把她的后招都给断了。 阮二娘气恨得心口都痛了。 闻少夫人惊愣道:“阮二娘是你表姐?” “是啊,”楚辞笑起来,“阮家几次三番讹诈我家,阮二娘更是不遗余力地想勾引我二哥,前些日子,她还是裴少夫人的丫鬟,转眼却成了闻家的人了。” 闻少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尤其是那句“不遗余力地想勾引我二哥”,更是让她厌恶至极。 阮二娘气急败坏,辩解道:“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裴少夫人会赶我走?” 楚辞反问:“裴少夫人好心救你,你却败坏裴家家风,你其身不正,这也叫我从中作梗?” 阮二娘被怼得哑口无言,但也正好说明,阮二娘品行不端。 闻少夫人让身边的婆子把阮二娘拖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她招出背后之人。” 阮二娘脸色发白,在婆子叉着她往外拖的时候,剧烈地挣扎起来:“我是冤枉的,屈打成招,我不服!” 拿她的心头肉算计人,闻少夫人恨不得将阮二娘千刀万剐,哪里还会管她服不服。 闻少夫人阴冷道:“本夫人有的是耐心,陪你慢慢玩就是。” 阮二娘脸上血色褪尽,惊骇至极,在她即将被拖出门槛的时候,楚辞出声道:“你有没有买杏仁,只要挨个铺子问一问就真相大白了,现在认了,还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阮二娘最后一点侥幸被击溃,急声道:“我招!我招!有人给了我一百两,告诉我小公子对杏仁过敏,所以,我把杏仁磨成粉,偷偷下在小公子的药里。” 她的忻儿金尊玉贵,是闻家唯一的独苗,他的命居然只值一百两,闻少夫人气血翻涌,咬牙切齿道:“指使你的人是谁?” 要不是楚辞的那一番话,她差点着了那人的道。 仁和医馆背后是药王谷,是萧家,闻家要是报复,指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 一想到这里,闻少夫人就浑身发抖,既有怒恨,又有后怕。 阮二娘道:“那人蒙着脸,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闻少夫人恨声道:“我这个贱婢拖下去,活活打死!” 阮二娘大惊失色,骇得差点昏厥过去,不停地求饶:“少夫人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阮二娘疯狂的挣扎着,那两个婆子差点制不住她。 她的的眼里充满了对失望的恐惧,哀切地看着楚辞:“阿楚,我是你表姐,过去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救救我,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楚辞看向闻少夫人。 第764章 向来如此 闻少夫人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冷冷问道:“宋姑娘莫非要替这个贱婢求情?” 楚辞道:“少夫人要如何处置下人,我不管,但别脏了我的地方。” 阮二娘处处跟她过不去,救她,不过是给她机会再对付她。 闻少夫人恨毒了阮二娘,楚辞才不会为了她得罪闻家,她又不是嫌命长。 阮二娘听到楚辞的话,恨意涌上心头,目眦欲裂地怒吼道:“宋楚辞,你这个贱人,你见死不救,你丧尽天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贱人!贱人......” 阮二娘的咒骂声渐渐听不清了,那两个婆子叫来两个小厮,把她拖出医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杖毙了。 楚辞猜测小忻儿可能是对杏仁过敏,但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烬知道谢家的诡计,不可能没有防备,一定会有人盯着阮二娘,知道阮二娘往小忻儿的药里下杏仁粉,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让医馆摊上大麻烦。 楚辞正要去找云十二,闻少夫人叫住了她:“宋姑娘可知道是谁要借闻家之人对付你?” 楚辞转身看她,眸光幽静,直落她眼底:“即便我告诉你,少夫人会信吗?” 闻少夫人目光一动,默了须臾,道:“闻家不会做他人手里的一颗棋子,忻儿今日遭点罪不能就这么算了,闻家若肯出手,对宋姑娘而言,不也是好事一件。” “我怎么知道闻家不会暗中挑唆,借刀杀人?” 闻少夫人神情一滞。 楚辞冷笑:“少夫人不用白费心机,那个人,闻家对付不了。” “你怎么知道闻家对付不了?” “能把手伸进萧侯爷的军营,少夫人觉得闻家对付得了吗?” 闻少夫人的神情再一次僵滞住了,不甘心道:“就算闻家对付不了,也得知道仇人是谁。” 楚辞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以闻大人的手段,一定会查得一清二楚的,少夫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早一日知道,就能早做打算。”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闻大人也一样会派人去查,别人说的总是有挑拨之嫌,自己查到的才更可信,不是吗?” 能成为一方知府,又岂是那么容易相信人。 闻少夫人噎住了。 楚辞离开去找云十二,问道:“你是不是换了小忻儿的药?” 云十二点头:“我见阮二娘在闻小公子的药里动手脚,就把药给换了,姑娘放心,闻小公子后来喝的药,虽然我下了药,但药效并不长,姑娘又行了针,闻小公子很快就会复原。” 云十二办事,她自然放心,然后,又问起另一件事情:“闻家原先的那个丫鬟到底为何落水,你查清楚了吗?” “当日那个小偷已经被人灭口了,谢家行事向来如此,不过也正好证明,此事就是谢家所为。” 楚辞沉吟道:“此次功亏一篑,谢家一定还会再想办法出手,不过,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得想个法子把人揪出来。” “此事,公子已有安排,姑娘宽心便是。” 第765章 惬意得很 云六去查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楚辞自己驾着马车回府,她从医馆大门出来的时候,外面围观的人已经散了。 谢家暗卫藏身明州城,始终是个隐患,可明州城这么大,要把人揪出来,并不容易,楚辞以为云烬会忙不可开交,不成想,他正躺在花树下晒太阳,惬意得很。 楚辞眉梢扬了扬,在他身边坐下:“十二说,谢家暗卫的事情,你已有安排,什么安排?” 云烬身子一动,将头枕在她腿上:“我让人去刺杀卫知府和沈参将,又留了些谢家暗卫的线索,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全城搜捕,用不着我们出手。” 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云大公子更腹黑的了。 楚辞笑了:“借刀杀人,还是你玩得更高明。” 云烬抬起眼睫,仰面看她:“你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你了。” “夸人是这么夸的吗?” “智谋无双,天纵之才,俊朗无双,这些都不足于形容你,总之,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没诚意。”云烬说着,垂下眼睫。 楚辞手一抬,覆上他的眼睛,俯下身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鼻尖,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他唇上:“世上男子万千,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云烬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那傲娇的样子,满脸都写满了“我就是这般优秀的男子”,楚辞忍不住想要亲他。 他的半张脸都被她的手覆住,使得他更加地魅惑撩人,楚辞盯着他的薄唇看了半晌,觉得呼吸都有些乱了。 云烬静静地枕在她腿上,但他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楚辞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我想起来春衫还没做好,这天气一日日暖起来,可拖不得。” 楚辞说完,起身就走。 云烬看着她发红的耳根,眸中带笑:“阿楚,” “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缝好。”楚辞头也不回地说道。 云烬轻笑道:“阿楚,你走错方向了。” 脚步一顿,楚辞这才发现这个方向是去厨房,她咬了咬道:“我饿了,去厨房拿些糕点。” 云烬忍不住笑出声,要不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红得能滴血的脸,楚辞真想捶他两拳。 直到拿起针线,楚辞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淡去,天黑前,她终于把另一个袖子也缝好了,看着做好的春衫,脸上尽是笑容。 “阿烬,你试试,若是不合身,我再改一改。” 云烬脱下外袍换上,天青色衬得他更加清隽俊秀,楚辞都快看呆了。 “真好看。” “阿楚说的是人,还是衣服?” “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云烬愉悦一笑,廊下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云六就进来了。 “姑娘,那些人都招了,是常氏让他们在医馆前闹事。” “常氏?” 楚辞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谢家的手笔,不过转念一想,常氏事迹败露,被沈家休弃,将这笔账算到她头上,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对付不了沈家,所以,想找个人泄心头之恨罢了。 第766章 全城盘查 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常氏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再给常氏算计她的机会。 楚辞坐上马车去医馆。 往常这个时候,街上亦是十分的热闹,可今日,行人寥落,行色匆匆,不时有兵丁挎着刀挨个盘查,已然是全城戒严的架势。 很快就有士兵拦住了马车,楚辞打开车门,士兵见马车里只有她一人,盘问之后发现没有可疑之处,便放行了。 马车一路行过,楚辞听到有不少人在议论卫知府和沈参将遇刺的事情。 等她到医馆的时候,韩大夫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 仁和医馆的大夫是不出诊的,楚辞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药箱,深知他是去给卫知府治伤,却还是诧异道:“韩伯伯这是去哪家出诊?” 两人一道进了大门,韩大夫道:“今日,有刺客刺杀卫大人和沈大人,沈大人是武将,还能全身而退,卫大人受了伤,请我上门医治。” “卫大人伤势如何了?” “伤得有些重,不过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虞。” 大肆搜捕,势必会闹得人心惶惶,若是伤得轻了,为了不扰民,官府不会大张旗鼓地捉拿刺客,所以,只能委屈卫大人了。 说完卫大人遇刺之事,韩大夫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担心闻小公子?” 楚辞道:“我有些事情,想请闻少夫人帮忙。” 韩大夫没有多问,担心她不走运,回去的时候碰上那伙刺客,被他们挟持,叮嘱道:“那些刺客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你别待的太晚,早点回去。” “好,我知道了。”楚辞抿唇一笑,然后去找闻少夫人。 这会儿,小忻儿已经醒了,除了精神不太好,人恹恹的,没啥毛病,等闻少夫人喂他喝完药,楚辞才说明来意。 “有件事想请少夫人帮忙。” 见她有事相求,闻少夫人很是讶异。 虽然她来明州城的时日不长,但也知道她跟好多世家关系都很不错,即便有所求,也不该来找她。 闻少夫人敛了心底思绪,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我若帮了宋姑娘,宋姑娘是不是也该为我解惑。” 楚辞料到了,诚然道:“谢家。” “长安谢家?”闻少夫人惊疑不定。 楚辞问:“除了淑贵妃的母族,还有哪个谢家,能把手伸进萧侯爷的军营?” 一个乡野小姑娘为何会得罪朝中权臣? 谢家权倾朝野,宋家在他眼里不过就是蝼蚁草芥,哪里值得费心对付。 像谢家那样的勋贵世家,有的是法子让楚辞死的悄无声息,为何要借闻家的手? 闻少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楚辞淡然地迎上她的目光:“这种事情只要一查,就全都清楚,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必骗你。” 闻少夫人很想问她为何会得罪谢家,但话即将出口,被她生生压住了,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谢家算计闻家的事情,她还得回去告诉闻珽。 闻少夫人问:“不知宋姑娘想让我如何帮你?” 第767章 永不翻身 楚辞问道:“少夫人可知道常氏?” “云州城常家的庶女,曾入沈家为妾,”闻少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得罪她了?” 常氏被沈家休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碍于沈家的权势,不敢明目张胆议论。 心知肚明的事情,楚辞便没有隐瞒:“常氏毒害沈老夫人,被沈家休弃后,迁怒于我,小公子发病的时候,她让人在医馆外煽风点火,坏医馆的名声。” 闻少夫人怔了怔:“医馆里有人被她收买了?” “这事,我会查清楚的,我今夜来,是想请少夫人去一趟府衙。” 闻少夫人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变幻了一下:“你想将谢家算计你我两家之事,推到常氏的头上?” “阮二娘受人指使,谋害小公子是事实,那些人收了常氏的钱财,坏医馆名声也是事实,谢家我对付不了,但常氏,”楚辞冷笑了一下,寒声道,“技不如人就该付出代价。” 只这一招,就能让常氏永不翻身。 如此手段谋略,闻少夫人不敢再把只当一个乡野丫头看待,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听闻卫大人遇刺,受了重伤,眼下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去一趟府衙。” “好,明日,我把那些人给你送来,有劳少夫人了。” 谈完正事,楚辞就回去了。 马车上,云六说道:“十二办事稳妥,医馆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不会出卖医馆。” 楚辞掀起车帘,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灯影从她脸上流转而过,她淡声问道:“那些大夫呢?” “那些大夫都是敬佩姑娘的医术,慕名而来,能入韩大夫的眼,医术人品俱是上佳,十二也暗中调查过,都是颇负盛名的医者,家世清白,而且这些时日,他们都在医馆里探讨医术,不曾离开过医馆。” “那就只剩下在医馆疗养的患者了。”眸底没有丝毫的情绪,楚辞道,“天亮前,让十二务必把人揪出来,明日一起扭送官府。” “是。” 云六将楚辞送回宋府,然后又折回医馆。 沈老夫人精明睿智,手段雷霆,之所以纵容常氏在府里蹦跶这么多年,多半是看在几个孙儿的情面,不然,以常氏的这点手段,早就玩完了,可叹她跟沈老夫人过了这么多年的招,半点长进也没有。 除了沈心禾,楚辞和沈家的几位公子小姐都不熟,用不着给他们情面,常氏做初一,那她就做十五。 天还没亮,云十二和云六就把那人揪了出来,是城中绸缎商陶家的一个丫鬟。 陶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操劳过度,落下不少病根,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见医馆环境清幽怡人,便在医馆静养。 常氏出手大方,而且只是盯着医馆的动静,又不是杀人放火,你阿丫鬟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陶家丫鬟做出这种事情,医馆要将她扭送官府,陶老夫人自然不好反对,天色大亮后,闻少夫人叮嘱身边的嬷嬷好好照顾小忻儿,自己带着人去了府衙。 第768章 是不是人 卫大人受了重伤,衙门里的事情就落在了裴大人身上。 裴大人铁面无私,别说常氏已经被沈家休了,就算她还是沈家的妾室,他也绝不会徇私。 因而,闻少夫人状告常氏,他立马就让人捉拿常氏。 常氏看着堂上跪着的几人,目光闪烁惶然,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锦帕,稳住神色。 裴大人神色肃然,问道:“常氏,闻少夫人状告你买凶害人,你可认罪?” 常氏矢口否认,大喊冤枉:“民妇行得正坐得直,绝无害人之心,还望大人明鉴。” 闻少夫人丝毫不留情面,讥嘲道:“你多次谋害沈老夫人,心如蛇蝎,这也叫行得正做得直?” 外人只知道她被沈家休了,却不知道她因何被休,听到这话,常氏再蠢,也猜到闻少夫人和楚辞联手,恨得咬牙。 闻少夫人怒愤不已,叱责道:“你也是为人母亲的人,怎么能这么狠毒?你和宋姑娘有什么恩怨,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但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怨,谋害我的儿子,你还是不是人?” 常氏也恼恨万分:“我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没有?你收买阮二娘,阮二娘什么都招了,你为了对付宋姑娘,毁掉仁和医院,你让她谋害忻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不是她做的,常氏死也不会承认,底气十足地说道:“孰是孰非,你把她叫来,我与她对质。” 闻少夫人冷笑:“阮二娘受不住鞭打,已经死了,怎么来跟你对质?” “那就是死无对证,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也敢冤枉我,别忘了,这里是明州城,不是你闻家一手遮天的地方,也不是你红口白牙,就可以颠倒黑白的。” “阮二娘是死了,可这些人还都活着。” 闻少夫人指着堂上跪着的几人,常氏的脸色瞬间僵硬。 那些人确实是受她指使,而且,她和楚辞有恩怨,指使阮二娘谋害小忻儿,陷害楚辞也完全说得过去。 常氏心中十分后悔,后悔昨日太过鲁莽,让楚辞钻了空子,加以利用。 闻少夫人冷冷道:“没话可说了?” 常氏强自镇定道:“我是收买了这些人,但我没有指使阮二娘。” 闻少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陶家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目光一闪,跪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大人,常氏吩咐阮二娘谋害闻小公子的时候,奴婢就在一旁,奴婢可以作证。” 常氏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怒目瞪着那丫鬟,恨不得撕了她:“你说谎!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陷害我!” 闻少夫人肃声道:“你自己亲口承认,你收买这些人,现在却又反咬诬蔑,常氏,你真把别人都当傻瓜了?” 常氏百口莫辩,慌乱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让人推波助澜,我没有害人,我没有!” 有了这些人的口供,常氏再辩解,也无济于事,裴大人将常氏收监,流放三千里。 常氏昏厥了过去,等她醒来时,人已在大牢,她放出话来,要见楚辞。 第769章 给你惊喜 楚辞去了大牢见常氏。 常氏憔悴了许多,但神情间并不见颓然。 狱卒打开牢门,楚辞悠然地走了进去。 大牢这种地方,到处都散发着一种腐臭味,气味并不好闻,常氏好几次都忍不住作呕,楚辞却能面不改色。 常氏眯起眼睛,阴鸷地盯着她:“我真是小看你了。” 楚辞微笑地看着她:“愿赌服输,没什么不好的,流放虽苦,但好歹保住了这条命,不是吗?” 常氏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三番两次地败在她手上,盯着她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一般。 她就像是一个异数,让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转圜的机会,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朝夕之间,全都毁在了她的手上。 触到常氏眼底的恨意,楚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若安分,何来今日?弄出这么多事情,都是你咎由自取。” 常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带着浓浓的嘲讽:“都说医者仁心,你使计陷害我,这就是你的仁心?我呸!” 常氏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能对付我,我就不能反击吗?如果你有机会置我于死地,你会手软吗?” 常氏被噎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气顺了些。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对付了我,你就赢了?” 沈家虽然不待见常氏,但对她所出的儿女却极为重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论心智,论手段,可比常氏高明多了。 毕竟是母子,常氏落此境地,若他们心生怨恨,要报复她,那也是一大劲敌啊。 一时间,楚辞也猜不透常氏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她不动声色地笑问道:“你即将被流放,赢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常氏也笑,那笑容透着几分诡异:“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希望到时候你会喜欢。” “惊喜?”楚辞一副颇有兴致地问道,“什么惊喜?” “既是惊喜,现在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能为你撑腰的,也就只有你那几个子女,我于沈家有恩,未必会输啊。” “你不用试探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们是沈家的孩子,我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虎毒不食子,我再不是人,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 经此一事,常氏已经想明白了。 她声名狼藉,只有跟他们断绝关系,他们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沈家不会亏待他们的。 难得常氏先得如此通透,楚辞眉梢一挑。 常氏冷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风头太盛,招了太多人的眼,你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可你又无权无势,商贾富户兴许不敢动你,但那些权贵要捏死你,不过是举手之事。” 楚辞抿着唇角,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前说。 常氏笃定这次一定能扳倒楚辞,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快意。 她接着说道:“你和闻少夫人诬陷我收买阮二娘,说明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是他没成功,反被你利用了,但好运气总会用光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走运。” 第770章 信心十足 楚辞微微一笑:“我能有今日,可不只是光靠运气。”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你费尽心思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我也不好让你失望,他日我赢了,一定会给你去信的。” 楚辞知道试探不出什么,转身出了牢房。 常氏特意叫她过来,竟然只是为了挑衅她,若不是她太蠢,就是她有十分的把握。 楚辞更倾向于后者,不由地蹙了蹙眉心。 常氏看着她淡然远去的背影,眼中涌动着戾光恨意。 她想看楚辞方寸大乱的模样,可惜没能如愿。 这个贱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楚辞回到宋府,云烬问道:“常氏找你有何事?” “她说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看起来信心十足,”楚辞提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忽然道,“常氏不会跟谢家狼狈为奸吧?” 云烬道:“常氏并非精明之人,谢家看不上,何况,她即将被流放,毫无用处可言。” 谢家连输了几次,所用的招数,一次比一次狠,所用之人,也必须是能成大事的人。 楚辞又抿了一口茶,道:“你说的也对,是我乱了阵脚了。” “一个手下败将,就让你乱了阵脚?”云烬戏谑一笑。 楚辞叹了一口气:“谁让谢家阴魂不散呢。” “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人,旁人欺负你,我岂能坐视不管?”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云烬柔声道:“是,我只让你欺负。” 既然没有头绪,楚辞也就不再多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日,常氏被衙役押解着上路,出了城门后,常氏的几个子女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给衙役一人塞了一定银子。 “我们是来给我娘送行的,就说几句话,很快的,不会耽搁太久,还请行个方便。” 这几个都是沈家的公子小姐,衙役自然卖他们一个好,解了常氏的枷锁后,远远地站在了一旁。 “娘,我和兄长不能在你跟前侍奉,你要多多保重,娘所犯之事不是什么重罪,等刑满了,我们一定接你回来。” 沈心兰眼眶发红,抓着常氏的手,偷偷将一个钱袋塞在了常氏的衣袖之中,有两个兄长挡着,那两个衙役并没看见。 常氏的眼眶也红红的,喉头被哽住:“娘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 “还有,娘和宋楚辞的恩怨,是娘和她的事情,跟你们无关,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找她报仇,娘都安排好了。” 兄妹三人一怔,但见常氏神情肃凝,纷纷点头应下。 常氏见他们听进去,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好了,娘该走了。” 沈心兰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哽咽地喊了一声:“娘,” 常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衙役走去,衙役重新给她戴上枷锁,常氏怕自己会受不住离别之痛,并没有回头。 沈二公子打点了衙役,让他们路上多照料一下常氏。 等再也看不见常氏的身影了,沈心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问道:“二哥,我们真的不为娘报仇吗?” 第771章 尘埃落定 沈心兰的眼底尽是怨毒的戾光。 若是不能亲手给常氏报仇,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沈二公子的眼底泛着阴暗的幽光:“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宋楚辞不是省油的灯,报仇一事,一定要从长计议。” 沈三公子攥着拳头,也附和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看娘到底有什么安排,届时,我们再作打算,不过,兰儿,这事你别掺和。” 沈心兰被常氏娇纵惯了,性子急躁易怒,眉头一皱,就气急道:“为什么?我也是娘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给娘报仇?” 沈心兰声音尖锐,好在这会儿也没旁人,想到常氏刚被流放,沈心兰心情不好,沈三公子也不忍心苛责她。 “父亲性子刚直,若我们败了,定然不会姑息,我和二哥是男儿,祖母多少会看重一些,有祖母求情,兴许我们还有活路,可你不一样,你一个姑娘家,但凡行差踏错半步,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二公子十分赞同:“娘被沈家休弃在先,流放在后,我们身为她的子女,多多少少也会受人诟病,你的夫家是看中沈家的权势,才没有退婚,但你此后言行,更加得小心谨慎,三弟说得没错,报仇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这门亲事,沈心兰也不是多稀罕。 沈心禾嫁的是同知大人家的嫡子,身份贵重。 虽然,她嫁过去后,也是正室,可嫁的却是庶子,而且家世完全不能跟裴家相提并论。 沈心兰怨恨沈老夫人偏心,越发地不满。 沈二公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听进去,说起沈参将遇刺的事情:“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想干什么,我们快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说罢,兄妹三人登上马车回沈家。 如果是一人遇刺,还可以说是仇杀,可沈参将和卫大人都遭到刺杀,一时间流言蜚语,诸多猜测,闹得人心惶惶。 士兵们日夜搜捕,他们当中混入了暗卫营的暗卫。 如此大张旗鼓,谢家的暗卫自然有所耳闻,但这事不是他们做的,因而并未放在心上。 他们租了间民宅,扮成寻常百姓,当士兵搜查上门的时候,他们很是配合。 虽然他们刻意隐藏,但暗卫营的暗卫还是察觉了一些端倪,就在他们以为士兵盘问完就要离开的时候,暗卫大喊他们是刺客,士兵们二话不说就要将他们抓起来。 谢家的暗卫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压根就不把这些兵丁放在眼里,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厮杀的时候,动静太大,引来了弓箭队。 谢家暗卫见情势不对,想要撤退,却被暗卫营的暗卫牵制住了,最后被乱箭射杀了。 谢家暗卫一死,百姓以为刺客一事尘埃落定,都松了一口气,明州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温大夫在药房不眠不休了数日,终于让她在医馆开张的前一日研制出了令她满意的毒药。 二月初八,风和日丽,仁和医馆开张了。 第772章 嗅到商机 仁和医馆是南燕最大的一家医馆,开张当日,病人络绎不绝,人们宁愿多行一段路,也要来仁和医馆,尤其是那些妇人。 医馆里有女大夫,每个大夫都有一间单独的诊室,房门一关,说起病症来,也不会那么难为情。 早在前两个月,就有不少人嗅到了商机,买下大明湖畔附近的地皮,日夜赶工,终于在医馆开张的前几日,那些铺子也开业了。 有吃食铺子,也有酒楼茶肆,还有客栈等等,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但距离医馆有好长一段路,又隔着一片杏花林,因而,也并不会影响病人休养。 因着是刚开张,这几日,楚辞都会来医馆坐诊。 温大夫喜欢清静,没有像其他大夫那样住在医馆里,每日同她一起来,傍晚后,又随她一道回宋府。 自从医馆开张,莫老爷就一直盯着医馆,他自以为藏的隐秘,但好几次楚辞和温大夫都发现他了。 算计方家不成,反而倾家荡产买下那五万斤的药材,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雨,药材受潮,好多都发霉了,药效也变差了,再这么下去,那些药材砸手里,他一个子儿也赚不回来。 莫家风光的时候,趾高气扬,打压同行,得罪了很多人。 如今落魄了,大家都来踩一脚,把莫家当猴耍,莫老爷气得肺都快炸了,差点又要中风了。 眼下,能买下这五万斤药材的,也就只有仁和医馆了。 可他跟楚辞有过节,这臭丫头不落井下石就烧高香了,怎么可能买下这些药材? 他万万没有想到楚辞会请温大夫来坐诊,心思立马又活络了起来,觉得莫家翻身的机会来了。 当年,两人情投意合,谈婚论嫁,要不是莫夫人过来大闹,他和温大夫顺利完婚,说不定孙子都能满地跑了。 那时候,温大夫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现在他落魄了,温大夫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莫老爷暗中盯了好几日,楚辞和温大夫都知道他心里的那些算盘。 温大夫问道:“方家的药材品相都很不错,你想要吗?” “我想要,莫家未必想卖。”楚辞看着外面的街景,慢慢说道。 那些药材要是烂在仓库里也着实可惜,莫家气数已尽,掀不起什么风浪,若肯半价卖给她,楚辞也很愿意买下这五万斤的药材。 温大夫心中有数。 隔日,楚辞没有去医馆,莫老爷见只有温大夫一人,等傍晚她从医馆出来,莫老爷跟了上去。 “师妹?” 温大夫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师妹,真是你呀,”莫老爷腆着老脸笑道,“多年不见,师妹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看着莫老爷这令人作呕的模样,温大夫恨不得吐他一脸:“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莫老爷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了一下:“我在酒楼订了一间雅间,我们边吃边聊。” 温大夫不假辞色,冷冰冰地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师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师妹可温柔了,处处迁就他,体贴他。 第773章 赎回宅子 “从前?”袖下的双手一点点收紧,温大夫眸寒若冰,“你还有脸提从前?” 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莫老爷的心底泛起一阵寒气。 他故意提起当年,就是想让温大夫想起两人当年的浓情蜜意,他观察了几日,楚辞对温大夫极为敬重,只要温大夫开口,那五万斤药材就不怕销不出去。 可他忘了,当年,是谁害得温太医含恨而终。 “师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都怪那恶妇从中作梗,我答应师父要好好照顾你,我从来都没忘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我......” “够了!”温大夫不耐烦地打断他,看着他的目光极为厌恶,“你不配提我祖父。” “师父他老人家......” “啪”地一声脆响。 温大夫抬手给了莫老爷一个大耳刮子,那些药粉就飞进他的口鼻之中。 那是她精心为他研制的毒药,不会立马发作,可一旦毒发,会让人生不如死,每日都活在痛苦当中。 “你盯着医馆这么多天,不就是想让医馆买下那五万斤药材吗?” 被戳穿目的,莫老爷神色不太自然,压着那股激动,问道:“你们愿意买下药材?” “你若肯半价卖给我们,五万斤药材我们就全收了。” “你这是趁火打劫!” 听到半价,心窝子窜起一股怒火,直往脑袋上冲,莫老爷想也不想,脱口就道。 温大夫冷笑:“东西是你的,你不卖,我们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卖不成?” 比起那些买个一百两斤,却把价格压到一成的,仁和医馆愿意半价收购,已经很厚道了。 虽然亏了不少,但好歹是保住了莫家的半数家产,有了这笔银子,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吗? 莫老爷思忖再三,最终咬牙答应了,只是,一颗心疼得直抽抽。 “明日会有人上门拉货。”温大夫说完就走了。 莫老爷追了上去:“师妹,” 温大夫冷冷地转身:“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让你在明州城没法立足。” 比起要你的命,一无所有才更令莫老爷恐惧,这些时日,他受人羞辱奚落,活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他真的是受够了。 莫老爷心下发怵,不敢再追了。 翌日,晏九去莫家清点药材,查验之后没有问题,便让人搬上马车。 莫老爷抱着一匣子的银票,吐出一口浊气。 当初,他变卖家产,无处容身,在贫民区买了一间宅子,这破地方又脏又乱,还有地痞上门滋事,他一刻都不想多呆,迫不及待地把莫宅赎回来。 莫老爷站在大门前,看着气派的宅子,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重新回到莫家,莫炎这些时日憋在心口的郁气,也顺了不少,道:“爹,我们进去吧。” “走。” 走上石阶,莫炎推开门,莫老爷刚踏进去,一股子钻心的痛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瞬间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 莫炎吓懵了:“爹,爹,你怎么了?” 第774章 十万火急 心口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莫老爷疼得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突突跳动。 那种疼痛,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毒虫在啃噬着他,他惨嚎出声,须臾间,身上的衣服就被冷汗浸湿,人也跟着痉挛抽搐。 这种痛会持续一个时辰,之后,与常人无异,可隔日又会毒发,一日日周而复始,不死不休。 莫炎把整个明州城的大夫都请来,大伙儿都束手无策,压根就没瞧出来是中了毒,只当是得了一种怪病。 莫老爷每日被折磨得都快疯了,可他贪生怕死,根本不敢自尽。 真是要叹一句,天道好轮回。 那种痛苦的惨嚎,听起来甚是瘆人,莫炎咽了咽口水,道:“爹,要不我去仁和医馆将宋楚辞请来?” “去!快去!” 莫老爷小人之心,担心楚辞会借机下毒手,一直不让莫炎去仁和医馆,但实在是太痛苦了,就好像是骨子里爬满了毒虫,不把血肉啃噬干净,誓不罢休似的,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然而,等莫炎去医馆请人的时候,楚辞早已经离开明州城。 莫老爷有此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楚辞怎么可能替他解毒,料到他们会上门求诊,若是拒绝,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干脆离开明州城。 云州城离明州城不远,又建有豆腐作坊,便打算过去玩一玩。 陆蓁原本也想跟着一起去,楚辞答应回来的时候,带她一起回桃花村,然后,又把云五留下来,继续教她轻功。 有云五在,她也是很开心哒。 晏九和云六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云澈从车厢里出来。 云六很好奇他怎么出来了,见他板着一张小脸,脸色黑沉黑沉的,不由道:“又被公子欺负了?” “才没有!”云小公子撇过脸,坚决不承认。 车厢里,云烬漫不经心地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棋盒里。 楚辞帮着一起捡,道:“干嘛不让一让阿澈?” 下了十盘棋,云小公子输了十盘,又气又委屈,半点都不想再看见自家七哥,气呼呼地出了车厢。 云烬淡淡道:“棋盘无兄弟。” 隔着一道车门,云澈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张小脸更黑了,双手抱胸,鼓着腮帮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样的兄弟他才不想要呢! “阿澈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你也别太严苛,他还是个孩子。” “权谋如博弈,谢家不会因为他是孩子就放过他,他可以依靠我,可他不能一辈子都依靠我。” 谢家都能对楚辞下手,自然也不会放过云澈,比起楚辞,云澈更容易算计。 云澈仍板着小脸,默然了许久,抿了抿唇,推开车门又进去了。 他从棋盒里拈起一个黑子,定定地看着云烬:“这一次,你要让我五颗棋子。” 总有一日,他不需要七哥让他也能赢! “下棋。”云烬淡淡地说道,显然是答应了。 兄弟俩又下了大半日的棋,终于抵达了云州城,可刚进城门,就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第775章 扭转局面 晏九认出那人,正是暗卫营的暗卫云十六,不由地将马车停在一旁。 云十六也看见他了,猛地拉紧缰绳,勒住马。 云十六诧异他们怎么来了云州城,但既然晏九和云六都在,那公子也一定来了。 云十六来到马车旁,云烬已经掀起车帘:“这么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云十六道:“公子,作坊出事了,属下正要去明州城找宋姑娘,没想到你们过来了。” 城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往这边看,云烬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再说。” 一听作坊出事,楚辞眉心一蹙,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眼红她,暗戳戳地搞事情。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来,安顿好后,云十六说道:“郑家小公子满月宴,郑老爷订了一批豆腐乳,又请了醉云楼的大厨上门做席面,宾客们吃了之后,死了数十人,官府查出豆腐乳有问题,作坊已经被查封,所有人都被抓进了大牢。” 好端端的,出了人命,楚辞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看来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她。 一出手就是数十条人命,也太狠了,不知道对方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楚辞思忖了片刻,问道:“郑家是什么来头?” 云十六说道:“云州通判常弘的夫人郑氏,就是出自郑家,郑家是云州城的富商,仅次于祁家。” 祁家是皇商,所以,压郑家一头,郑家的实力虽稍逊一些,但也是世家大族,来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中毒而死的那十几个人,身份非富即贵,事情很棘手啊。 楚辞蓦地想起来,常氏曾说要送她一份惊喜。 难道此事就是常氏说的惊喜? 云烬曾派人盯着沈心兰兄妹几人,还有常氏身边的常嬷嬷,这些人都没有异样。 常氏既然说了要报复她,那就一定会有所计划,最大的可能就是找常家帮忙。 一来,云州城是常家的地盘,而楚辞在云州城没有半点的根基。 二来,沈心兰兄妹几人是常氏的心头肉,常氏明知斗不过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女作死。 想来想去,常家和郑家联手起来对付她的可能性大一些。 为证实心中猜想,楚辞问道:“郑家和常家可有人出事?” 云十六摇了摇头。 楚辞冷笑一声,随即侧首看向云烬:“你怎么看?” 云烬道:“常家和郑家设的局,为的是所有豆制品的方子。” 作坊日进斗金,谁不想分一杯羹? 数十条人命,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息事宁人的。 若是不能自证清白,这个锅,作坊是背定了。 大牢里关着的,不仅是作坊的工人,更是天璇城的百姓,楚辞不能害他们枉死。 她猛地起身,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一定会传召我,反正迟早都要去一趟府衙,我现在就去找闻大人。” “不急,”云烬拉住她,气定神闲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先歇一歇,常家想要豆制品的方子,一定还会有别的后招逼我们妥协,我们得养好精神,才能扭转局面。” 第776章 有失公允 常家为达目的,连人命都可以轻易牺牲,真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想要扭转局面,唯有找到常家的把柄。 一抹精芒从楚辞眸底掠过,身处官场,除了刚直清正,一心为民的清官,谁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常弘这种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只要收集了他的那些罪证,这件事情就会有转机。 楚辞吩咐晏九和云六去查常家,两人领命,出了客栈。 云烬对云十六道:“去查一查郑家的底细,郑老爷的日常、习惯,越详细越好,还有,郑老爷的画像尽快让人送来。” “是,公子。”云十六也出去办事了。 楚辞有些困惑,不解道:“你要郑老爷的画像作甚?” “斩草不除根,就会后患无穷,就算握有常家的把柄,能牵制一回两回,也并非是长久之计,时日一久,只会逼得常家的招数越来越狠辣。” 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楚辞的眸光也亮了起来:“所以,你要郑老爷认罪,将常家和郑家连根拔起?” 楚辞终于知道他要郑老爷的画像做什么了。 云烬浅浅一笑:“阿楚真是聪明。” 云澈凑过来:“阿楚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云烬无情地拨开了他:“想不明白就再想。” 云澈:“......” 楚辞莞尔,正要告诉云澈她们的计划,楼下的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宋楚辞,你给我滚出来!” “快滚出来!” 楚辞和云烬对视一眼,起身出了房间。 大堂里站满了人,这些人的身上都穿着丧服,想必都是那些死者的家属。 她们进城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人这么快就来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常家派人盯着城门口,一旦她们进城,就煽动这些人来闹事。 楚辞和云烬下了楼梯,来到大堂,那些人立马围了上来,那怒恨的目光,恨不得把楚辞生吞活剥了。 若不是云烬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威沉,让人不寒而栗,估计早扑上来撕了楚辞。 不等这些人发难,楚辞开口道:“数十条人命,一夕惨死,我也很痛心,不论事情真相如何,我都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以慰诸位的丧亲之痛。” 见楚辞没有推脱责任,大伙儿的怒气稍缓了些。 但有人受了郑家的挑唆蛊惑,不依不饶道:“你的豆腐乳有毒,吃死了人,这就是真相,别以为说些堂免冠皇的话,就能把事情揭过去,杀人偿命,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真相如何,自会有官府彻查,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杀人是该偿命,但不该让无辜之人填命,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就如此武断,是否有失公允?” “官府验出你的豆腐乳有毒,还有什么可查的?亏你还是人人称颂的活菩萨,他们尸骨未寒,为了推卸责任,居然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你真是恶毒!” “就算官府验出豆腐乳有毒,也不一定就是作坊的问题,我相信宋姑娘。” 骤然传来一道声音,众人回头,就见祁夫人走了过来。 第777章 多晦气啊 众人怔愣,不明白祁夫人为什么要替楚辞说话。 一些心思转得快的,便想起去年小懿儿病重,祁夫人带着他到处求医,想来是楚辞治好了小懿儿,祁家欠了她一个人情,所以,才会站在她这边。 有人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祁夫人就不怕自己看走了眼?” 祁夫人朝楚辞笑了笑,与她站在了一起,对着众人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有些人道貌岸然,却是十足十的小人,诸位可莫要因丧亲之痛,而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祁夫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家可有想过,作坊那么多臭豆腐都没问题,为何偏偏郑老爷订购的有毒?宋姑娘跟郑老爷无冤无仇,跟诸位也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下毒害人?就算她要害人,多的是法子,为何要赔上自己的名声,和作坊的生意?” “这,这......”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祁夫人说得有道理。 但一些跟郑家交好的,还是忍不住怀疑,质问道:“郑老爷家大业大,难道还会下毒谋算不成?今日可是郑家小公子的满月宴,无冤无仇的,郑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好的满月宴,死了数十人,多晦气啊。 楚辞缓声问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常家那位入明州府参将府为妾的三姑奶奶?” 众人不解楚辞为何突然提起常氏。 楚辞又道:“沈老夫人病重,请我上门诊治,撞破了常氏毒害沈老夫人的阴谋,常氏因此被沈家休弃,她怀恨在心,迁怒于我,那时,闻少夫人带着闻小公子在医馆养病,常氏买通她身边的丫鬟,谋害闻小公子嫁祸于我,被判了流放,诸位若是不信,可去明州城问一问。” 大堂里一片哗然,众人脸色骤变。 之前,他们没想那么多,只知道是豆腐乳有毒,却没有深究豆腐乳为何有毒? 可细想之下,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们都出自高门大户,什么龌蹉阴毒的事情没见过听过? 如果真是作坊的问题,不会只有郑家订购的豆腐乳有问题,这事很有可能是常氏不甘心,挑唆常家对付作坊。 作坊就是一块肥肉,常家想要收入囊中,便去找郑家商议,两家一合计,想出了这么歹毒的毒计。 为达目的,他们居然不顾赴宴宾客的死活,想到枉死的家人,众人怒气中天。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作坊有嫌疑,郑家也一样有嫌疑,丧亲之痛,锥心刺骨,但还请诸位节哀,莫要冲动,闻大人是父母官,不会让逝者枉死,更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常家挑唆这些人来发难,那她就把事情揭穿,看谁更有嫌疑。 常家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人走了之后,楚辞含笑道:“今日真是多谢祁夫人了。” 祁夫人微微一笑:“我也没帮什么忙,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常家在云州城势力深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有用得着祁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第778章 赢了大半 先前,那些人穿着丧服冲进大堂,吓走了不少人,掌柜担心他们再来闹事,不太想做楚辞的生意。 本想赔银子让她们走人,但见楚辞和祁家关系这么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客栈人来人往,难有清静,宋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一道回府,懿儿常常念叨你。” 祁夫人邀请楚辞住到祁家,一来是想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担心那些人再来闹事。 祁家是皇商,就连闻珽都得给祁家几分薄面,那些人想上祁家闹事,就得掂量掂量。 楚辞谢绝了祁夫人的好意,微笑道:“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去叨扰了,等事情了结,我再登门。” 祁夫人也没勉强,聊了几句后便回去了。 客栈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郑家和常家的耳中。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楚辞如此难对付,不仅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郑家的头上,还把常家牵扯进来,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郑老爷愁得头都快秃了,急匆匆地去找常弘:“宋楚辞诡言善辩,现在不少人都信了她的话,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常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要是那些人把事情闹大,楚辞束手无策,想要息事宁人,只能交出豆制品的方子。 可惜事与愿违,还给了楚辞一个反击的机会。 那些人原本是一颗棋子,如今却成了对付他们的利刃,常弘眯了眯眼睛,一脸深沉地坐在案后:“这丫头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大牢那边呢,那些人可愿意指证宋楚辞?” “此事,我不宜插手太多,不过,我已经收买了牢里的狱卒。” 张老爷皱着眉,一脸的焦灼,他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地摩挲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常氏谋害闻小公子,我担心闻大人会把这笔账算到常家头上,这对我们很不利啊。” 常氏给常弘写信的时候,刚被沈家休弃,那会儿,阮二娘还没动手,所以,常弘也跟其他人一样,信了是常氏所为。 常弘脸色幽沉,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拿到豆制品的方子,省得夜长梦多。” “妹婿可是有应对之策了?” “是时候该会一会咱们这位人人称颂的宋神医了。” 常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管家去一趟客栈,邀请楚辞明日去聚贤茶楼。 楚辞也想知道常家还有什么把戏,欣然应下:“有劳管家回去告诉常大人,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好。”管家拱了拱手,离开了。 云澈道:“阿楚姐姐,你真的要去赴约啊?常弘是一只老狐狸,怕是鸿门宴。” 楚辞笑道:“常弘这么快邀我见面,说明他急了,不管他有什么盘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澈高兴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只黄雀,我这就让人放出消息,说常家约你明日见面,如此一来,人们更加相信,郑家为了得到作坊,不惜下毒害人,只要那些死者的家属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算赢了大半。” 第779章 狂妄自大 云澈故意透露消息给那些死者的家属知道,便有不少人暗中盯着聚贤茶楼,看到常弘进了一间雅间没多久,楚辞也进去了。 楚辞一进雅间,常弘的人就守在了门外。 常弘亲自给楚辞倒了一盏茶,笑呵呵道:“宋姑娘能来,是我的荣幸,来,喝茶。” “常大人客气了,”楚辞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好茶。” “聚贤茶楼最出名的,便是这碧螺春,这刚采的春茶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最是清香幽雅,宋姑娘若是喜欢,我送你两斤。” 常弘笑得再和善,都掩不住他眼底的精光,茶汤银澄碧绿,是好茶,楚辞却没了品茶了兴致。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一笑:“常大人邀我来此,不会就只是为了送我几斤茶叶这么简单吧?” “宋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官要的是什么,有些事情退一步,便是皆大欢喜,没人会死,也没人会有麻烦。” 区区一个通判,就想只手遮天,这副狂妄自大的嘴脸,楚辞手指一动,好想把茶壶里的热茶,都泼他脸上,但她忍住了。 “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如果事情过去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有没发生过,那对死去那些人而言不公平。” 常弘哈哈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小辈。 “宋姑娘果然是年纪小,纯直天真,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你有权有势,才会有公平。”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楚辞起身就走。 “宋姑娘,”常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只要你给我想要的东西,大牢里的那些人,立马就能被放出来,至于作坊,我会高价盘下来,宋姑娘不妨考虑考虑,奉劝宋姑娘一句,凡事当三思而行,以免他日后悔莫及。” 楚辞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害怕:“这算是威胁吗?” 楚辞的沉静让他颇感意外,那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抬了抬,笑容已经浮上眼底。 “宋姑娘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不过是给宋姑娘指了条明路而已,宋姑娘要不要走,是你自己的选择。” 楚辞也笑:“常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豆制品的方子,我不会给,作坊里的人,我也会救,常大人不用白费心机,没有用的。” 常弘暗骂了一句“不识抬举”,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凝着一抹阴郁。 “宋姑娘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全身而退?”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常大人这么急切地约我见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宋姑娘到底有什么筹码,我们走着瞧。” “那常大人可得瞧仔细了,”楚辞打开房门,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又转过身来,面带笑容道,“对了,常大人约我来此,我一个高兴,就把消息放出去了,没有筹码怕什么呢,常大人现在不也没了吗?” 第780章 谁更厉害 常弘脸色发青,在楚辞走后,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掷在地上,连骂了好几句“不识抬举的东西”,显然是气疯了,连气度都不要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把事情做绝了。 常弘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出了聚贤茶楼,楚辞心情大好,在街上逛了起来。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她顺着香味往前走,来到一家卖烤鸭的铺子。 铺子面积不小,二楼还有雅间,大堂里坐了不少食客。 这家是老字号,烤出来的鸭子皮酥肉嫩,带着一股果木的清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生意一向都很好,等了好久才轮到她。 楚辞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三只烤鸭,云澈见了,眸光亮晶晶的,简直要移不开了。 楚辞给了他一只大鸭腿。 “谢谢阿楚姐姐。” 云澈咬一口,鸭皮又薄又脆,但汤汁却十分丰盈,满嘴酥香,他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来。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鸭。” 楚辞夹了一块给云烬,笑眯眯道:“阿澈说好吃,一定好吃。” “你也吃。” 云烬夹了个大鸭腿给她,担心她们吃多了会腻,开始烹茶。 三人吃了一只烤鸭,有大半只进了云小公子的肚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喝会儿茶,先歇一歇,等晏九他们回来,再陪他们一起吃。 云烬展开一张画纸,指着画上的人,道:“这个人就是郑老爷。” 郑老爷有些富态,楚辞扭头去看云烬,好奇道:“暗卫营里有这么胖的暗卫吗?” 云烬“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暗卫都是跟晏九大哥一样精壮敏捷呢。” “暗卫营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楚辞收了画像,开始忙活,云澈想跟过去看,被云烬拎住了后衣领。 云小公子扑腾着双手,气呼呼道:“七哥,你放开我!我要看阿楚姐姐做人皮面具。” 云澈已经知道云烬让云十六去查郑老爷的日常习惯,是想等楚辞做好人皮面具后,让暗卫冒充郑老爷。 “赢了我再说。”云烬松开他,搬出了棋盘。 从未赢过的云小公子心塞不已:“......” 他又要被七哥欺负了。 直到天黑晏九他们回来,云小公子一盘棋都没赢过,这中间,他悔棋耍赖,都没赢过。 云小公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躺在椅子上,满脸都是“我太难了”的表情。 虽是被虐得生无可恋,但棋艺却是突飞猛进。 晏九咬着鸭腿,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道:“以小公子现在的棋艺,能和棋圣过两招。” “真的吗?”云澈眸光灿亮地看向云烬。 云烬“嗯”了一声:“如果他让你五子,你能撑半个时辰。” 云澈更高兴了:“哇,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晏九差点被噎到了,喝了一大口茶水,才咽下噎在嗓子眼的鸭肉,问道:“公子,你和棋圣,谁更厉害一些。” 他犹记得当年云烬云游的时候,碰到棋圣,两人下了一盘棋,下了一日一夜,那盘棋都还未下完,后来,云烬走了,也没分出胜负。 第781章 多谢提醒 “这还用问,当然是七哥更厉害啦。” 云澈嘴里咬着鸭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神情却是一脸的骄傲,好像晏九问了什么蠢问题。 刚刚还被虐得差点要断绝兄弟关系,这会儿,又是一副“我家七哥最棒”的表情。 晏九失笑。 云烬见他啃完一只鸭腿,又去拿另一只,淡声道:“明日晨练,多加一个时辰。” 啃鸭腿的动作一顿,云澈眨了一下眼睛。 七哥他果然无情无义,这种兄弟,现在断绝关系还来得及吗? 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是做完了,楚辞拿着人皮面具,跟画像比了比,果然是十足十像。 她咧着嘴笑开了,转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明日,我想去一趟府衙。” 她来云州城两日了,闻珽却没有来找她,估计是等她上门。 外面议论纷纷,想必闻珽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和盘算。 云烬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按揉:“还是我去吧。” “不就是个府衙嘛,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可以的,你呀,”楚辞捏住他的下颌,一脸的坏笑,“长得这么俊,还是乖乖在客栈里等我喔。” 云烬故意加重了一点力道,楚辞“哎呀”一声:“阿烬,疼。” “你拒绝了常弘,明日去县衙小心一些,别着了他的道。” “放心吧,我可机灵了。” “是吗?” “不是吗?” 楚辞凤眼圆睁地看着他,云烬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里,覆上她的唇:“难道阿楚不知道求饶这样才管用吗?还敢说自己机灵,嗯?” 楚辞脸红心跳,忍不住屏住呼吸道:“这种招数用多了,就不新鲜了,万一你都腻了,我既被你占了便宜,又没达到目的,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要是你,不管过多久,有过多少次,我都吃你这一套。” 楚辞捂住心口,想要将跳出胸腔的那一颗春心给摁回去。 麻蛋,每次云大公子说情话,都会要了她的命。 翌日,楚辞吃过早膳,便去府衙求见闻珽。 闻珽正在处理公务,吩咐小厮带她去大厅,小厮却引着她进了一处院子:“大人正好有急事要处理,等他忙完就过来,宋姑娘先喝盏茶。” “好。”楚辞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来,颔了颔首。 “宋姑娘若是觉得闷,可随处逛逛,”小厮指着前面一间屋子,叮嘱道,“平日里,大人处理公务累了,都会去那屋子歇一歇,大人不喜外人进入,宋姑娘千万不要进去。” “好,我知道了,多谢小哥提醒。” 小厮笑了笑,退下了。 院子里花草葱郁,水池旁长了一棵花树,周围种满兰草,很是幽静,是休憩的好地方。 这处院子占地极广,左侧摆放着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兵器,刀枪棍棒,斧钺钩钗,有她说得出来的兵器,也有她不知道的,真想不到,闻珽一介文官,居然还是个武痴,难怪他会送闻公子去军营历练。 她恍惚记起来,云烬曾经说过,闻公子武艺不凡,如此说来,闻珽的武艺也必定超群卓然。 楚辞正想着,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响动。 第782章 洗耳恭听 是花瓶落地的声音,极为的清脆。 院子里,只有她一人,难道在她来之前,屋里还藏了另一个人? 小厮叮嘱过,闻珽不喜外人进入那屋子,楚辞坐着不动。 然而,屋里又传出一声响动。 楚辞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有人设了局,她若是不陪他们玩一玩,岂不是叫人失望了? 早在小厮将她引进这处院子的时候,楚辞就心生怀疑了。 其一,她和闻珽没有交情,又素未谋面,而且,她又是作坊的东家,牵扯了人命案,闻珽应该让人带她去前厅才是,怎么可能来这里。 其二,这处院子是闻珽平时休憩的地方,他此刻正在处理公事,屋里应该是没人才对,怎么会有发出响动,显然是有人想引她过去。 其三,那小厮看似在提醒她不要擅闯,实则是在暗示她,屋里有机密案卷,作坊如今被查封,还涉及命案,如此良机,她若是不进去瞧一瞧,当真是可惜了。 常弘自以为行事周密,可在楚辞眼里全是破绽,不过,她也乐意陪他玩一玩。 楚辞推开房门,环顾了一圈,看见窗户被打开了,博古架上的一只花瓶被打碎在地,碎片旁还有一本书册。 楚辞走过去捡起来,翻开一看,才知道是卷宗。 卷宗里记录的,正是她这个案子的案情。 既然都送到她手上了,楚辞就继续往下看。 “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常弘惊诧的声音。 楚辞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为何在这里?常大人不是心知肚明吗?” “宋姑娘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常大人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楚辞说完,旁若无人地翻看卷宗。 这臭丫头竟敢将他比作戏子,真是岂有此理! 常弘气得脸色发黑,听到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扬声怒喝道:“宋姑娘擅闯府衙后院,还偷看衙门的卷宗,真是好大的胆子!” “常大人不必吼得这么大声,我又不聋,”楚辞从卷宗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闻大人正当壮年,他也不聋,都听得见。” 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常弘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就听闻珽问道:“怎么回事?” 闻珽面容威严,目光如炬,扫过楚辞时,多了一分审视,随即,看向她手里的卷宗。 楚辞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道:“小厮引我来了这个院子,我听见屋里有响动,就进来看看,瞧见地上碎了一个花瓶,还有这本卷宗,我就捡起来,我并非有心偷看,纯熟意外。” “你说谎!”常弘义正言辞叱问道,“府衙的小厮岂会那么没有规矩,引你来此?我看是你事迹败露,胡乱攀咬才是。” 那小厮被常弘收买了,即便叫过来对质,也没有意义,定然是不会承认,还会反咬她诬陷。 楚辞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不疾不徐地说道:“事迹败露?败露什么了?常大人巧舌如簧,不如给我解解惑,我洗耳恭听。” 第783章 险恶用心 “大人,”常弘对闻珽说道,“我见她鬼鬼祟祟,便跟了过来,被我发现偷看卷宗,便想杀我灭口,推搡间,不小心撞到博古架,摔碎了架上的一只花瓶,她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说到最后,还不忘义愤填膺地怒斥她一番。 擅闯府衙,偷看卷宗是大罪。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常大人,你既然瞧见我行踪鬼祟,为何不阻止我?” “我若阻止你,又怎会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你偷看卷宗,是想毁灭证据是不是?”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偷看卷宗,那也罪不至死,我犯得着杀你灭口吗?” 常弘冷笑:“一旦你事迹败露,那就坐实了你的作坊有问题,杀人偿命,数十条的人命,你身为作坊的东家,怕是撇不清吧?” “你若怎么说,倒是也合情合理。” 楚辞如此镇定淡然,闻珽心中忽然起了兴致,想看她如何解了眼下这困局。 他问道:“这么说来,宋姑娘,你是承认擅闯府衙,偷看卷宗了?” 楚辞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噙着幽深的笑意:“都说官官相护,闻大人不会只听信常大人的片面之词吧?” “本官倒觉得常大人说得不无道理。” 闻珽长得高大武威,此刻,双手负在身后,脸上虽带着笑,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常弘见闻珽站在他这一边,心下微松,有几分得意。 楚辞面上依然淡无波澜,把手里的卷宗往案上一扔,好整以暇地说道:“不过,常大人有个地方说得不对。” “哦?哪里不对?” 楚辞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常大人既然说我杀人灭口,那我就不该让他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满嘴喷粪。” 话音刚落的时候,闻珽只见一道寒光掠过,他还来不及反应,楚辞手里的碎片已经割破了常弘颈上的肌肤。 闻珽和常弘都震惊了,没有想到她真的如此胆大包天。 楚辞却蹙着眉心,似有些懊恼:“粪可是好东西,能肥田,又能滋养庄稼,我把常大人跟它相提并论,真是口不择言啊。” 麻蛋,你把朝廷命官比作粪,还委屈粪了?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常弘胸口剧烈起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可脖子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他抬手摸了一下,满手的血。 “你.....你竟敢刺杀朝廷命官?”常弘怒指着她的手指都抖了起来。 “我没有刺杀你呀,”楚辞一脸的无辜,“我只是想告诉闻大人,如果我真的要杀你灭口,我就该用碎片行凶,破了点皮而已,用得着大惊小怪,乱扣罪名吗?” 说罢,还撇了撇嘴,既有委屈,又有不屑。 不知道是因为流血太多,还是气昏了头,常弘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楚辞又道:“还有,我若要毁灭证据,偷看卷宗有什么用,常大人指控之前,都不用脑子想一想的嘛?” “你......你......”常弘捂着胸口,只觉得阵阵血气往上涌,压都压不住,一并压不住的,还有他的怒火。 第784章 小肚鸡肠 闻珽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常大人还是回去找个大夫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误会? 他精心布的局,居然被闻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就揭过去了? 常弘不甘心。 “大人,” “常大人,”闻珽打断他,沉声道,“宋姑娘年轻气盛,行事是有欠稳妥,但你脖子上的伤并无大碍,上点药,过两日就好了,何必跟一个小辈计较?” 年轻气盛就可以伤人吗? 他流了这么多血,也叫并无大碍? 他要是再抓着不放,是不是就让人觉得,他堂堂一府通判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了? 常弘心中不满,但闻珽把楚辞比作家中小辈,常弘再忿忿不平,也不能发作,下了闻珽的面子。 楚辞平静地说道:“常大人可别不识好人心,我行事再狂悖,旁人也不过就觉得我年少轻狂,可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小错?反倒是常大人,” “我什么?”楚辞还没说完,就被常弘怒然打断了,他捂着脖子,怒不可遏道,“都敢杀人了,还叫犯点小错?” “杀人是要偿命的,常大人都一把年纪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可我还是个小姑娘了,给常大人填命,那我多亏啊,我又不傻,何况,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同为朝廷命官,闻大人深明大义,怎常大人这般斤斤计较?” 楚辞说着,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闻大人是知府,你却只能是个通判。” “你!” “我若是把那小厮叫来对质,常大人觉得事情还能兜得住吗?身为朝廷命官,却设局陷害无辜之人,那可是罪加一等,常大人的官位怕是要保不住了吧?我不与常大人计较,常大人就不要自掘坟墓了。” 闻珽显然是站在楚辞这一边的,真把那小厮叫来对质,以闻珽的手段,那小厮定然什么都招了。 常弘又怒又慌,憋在胸口的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看着被气昏过去的常弘,闻珽看了楚辞一眼。 楚辞道:“怒急攻心,过会儿就缓过来了。” 闻珽让人把常弘送回常府,然后,对楚辞道:“你跟我来。” “哦。” 楚辞跟着闻珽去了书房,问道:“大人没有治我的罪,是相信我了?” “本官相信你不是愚蠢之人。” “大人真是慧眼识珠。” 楚辞弯着眉眼,笑眯眯地说着,闻珽嘴角抽了一下。 “这个案子,作坊和郑家都有嫌疑,但作坊的嫌疑更大,这对你很不利。” “既然都有嫌疑,大人为何不把郑老爷抓起来审问?” “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能胡乱抓人,你真把本官当昏官了?” 楚辞扬唇一笑:“不敢。” “虽然,你稳住了那些死者的家人,这个案子拖得越久,人心就越躁动,官府的压力也会越大。” 闻珽没有匆匆结案,而是卖她一个人情,定然是有所图。 楚辞道:“大人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785章 说明来意 闻少夫人和小忻儿已经回来,闻珽也知道谢家在背后兴风作浪,想借闻家之手对付楚辞。 谢家是勋贵世家,闻家比不了,但闻珽也不想被人利用,谢家所为,让他心里很不快。 闻珽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你和谢家到底有何恩怨?” “除了坊间流传的那些传言之外,我和萧家还有合作,给军营提供药膏药材,攻打西凉城的时候,璟世子受了重伤,陛下派了太医院的院首给他治伤,但方太医被谢家收买,对璟世子下毒,被我撞破了,我几次三番坏了谢家的好事,谢家容不下我,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这番解释虽不够详尽,但也是事实,楚辞不怕闻珽不信。 想到了什么,楚辞又道:“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人不会因我和萧家走得近,就和谢家一起对付我吧?” 闻珽气笑了:“在你眼里,本官就是这般是非不分的小人?本官和萧家的恩怨,还不至于牵连你一个小姑娘。” 楚辞松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这个案子还要劳烦大人多多费心,到时候,我送大人一份厚礼。” 闻珽何等的城府,一下子就听出弦外之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深了几分:“你找到郑家的罪证了?” “快了吧,”楚辞没有多说,只道,“必要时,还请大人替我多周旋一番。” 常弘这个小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给闻珽施压,逼他结案。 如果楚辞能扳倒常弘,通判之位,他安排自己的人顶上,也确实是一份厚礼。 闻珽点头答应。 楚辞想去大牢探监,闻珽也答应了,让人带她去牢房。 在作坊做工的,都是天璇城的百姓,他们从没见过楚辞,但楚辞出现在牢房的时候,他们还是猜到了她的身份,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此番让大家受累了。” “姑娘言重了。” “再委屈大家几日,我一定会救他们出去的。” 他们之中,有人被用了刑,楚辞带了伤药过来,给大伙儿上药。 常弘收买狱卒严刑逼供,真是枉费心机。 他们世代出自天璇城,天璇城就是他们的根,他们的家人还在天璇城,出卖楚辞,他们以后就再难在天璇城立足了。 所以,就是活活把他们折磨死,他们也不会和常弘沆瀣一气,诬陷楚辞。 离开前,楚辞打点了牢头和一众狱卒,让他们多加照顾。 这些人惯会看菜下碟,知道楚辞和闻珽交情匪浅,笑呵呵地收下银子,让楚辞放心。 至于常弘。 区区一个通判,如何能和知府大人相提并论。 从大牢出来,楚辞就回客栈了。 客栈里人来人往,有马车停在一旁,楚辞并未在意。 在她要踏进客栈大门的时候,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车上的人朝她喊了一声:“宋姑娘,” 楚辞回身,看见是闻少夫人,略有些诧异:“不知少夫人找我有何事?” 闻少夫人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不知宋姑娘可有空?” 楚辞点头。 闻少夫人便说明来意。 第786章 绕道敲晕 闻少夫人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向宋姑娘请教怎么做糖果。” “糖果?” “在医馆的时候,忻儿吃过你送的糖果,一直念念不忘,可不论是外面买的,还是府中厨娘做的,忻儿都不喜欢。” 小忻儿乖巧懂事,吃不到,不哭也不闹,很是让人省心,可就是因为太懂事,反而让闻少夫人心疼。 他毕竟还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闻少夫人见他闷闷不乐,心都要揪起来了,知道楚辞来了云州城,特意过来请教。 只是来的不巧,楚辞去府衙了,闻少夫人等了小半日。 楚辞笑道:“我给少夫人写个方子,少夫人让人按着方子上的步骤来,糖浆熬成之后,倒进模具里,等凉透凝固就可以了。” 闻少夫人颔首致谢:“有劳宋姑娘了,多谢。” 世家大族里的厨子,厨艺都不比大酒楼的差,有了方子,做一两遍就上手了,毕竟,熬制水果糖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闻少夫人走后,楚辞跟云烬说起府衙里发生的事情,讲到常弘被气昏过去,眉眼间俱是飞扬的神采。 云烬剥了个橘子,将果肉喂到她嘴边,见她这么高兴,不由道:“晏九和云六查到了一些常弘受贿的罪证,虽然还不足以扳倒常家,但也能让常弘自顾不暇,没精力再兴风作浪。” 橘子多计又甜,楚辞喜欢得眯起眼睛:“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初来云州城,若是这般轻易就收集到常弘的罪证,一定会引起闻大人的怀疑,我就是个有点本事的小农女,咱们要低调低调。” 所以,常弘所有的罪证,都只能通过郑老爷之手,毕竟两家是姻亲,走得近,又一起干过不少坏事,郑老爷握有常弘的罪证也不足为奇。 云烬被她的那句“低调”逗乐了,又喂了她一瓣橘子:“怀疑就怀疑,我们又不用怕他,若是连他都要忌惮你,那你在云州城就算站稳脚跟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已经跟闻大人说好了,常弘要是再搞幺蛾子,他会帮我搞定的,我答应送他一份厚礼,我们各取所需,这事不用我们操心。” 他家阿楚真是太厉害了,见她喜欢吃橘子,云烬又剥了一个喂她。 常弘脖子上的伤口不是很严重,上了药,休养两日就能好,但他回了常家后却病倒了。 被楚辞气病了。 常弘这一病,郑老爷没了主心骨,急得跟热锅上大蚂蚁一样,又焦灼又不安。 等到三日后,常弘好些了,郑老爷才登门,两人商议了一番,然后,郑老爷以受害者的身份去府衙闹,给闻珽施压逼他结案,但都被闻珽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气得郑老爷都快心梗了。 郑老爷不死心,隔三差五就去府衙闹一闹,然后憋着一肚子气回府。 马车经过夕水街的时候,有两个蛮汉在打架,围了好多人,直接把路给堵了,马车过不去,只能绕道走小巷子。 马车刚进巷子,车夫就被一根木棍给敲晕了。 第787章 绑人而已 “咚”地一声,车夫栽倒在地。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郑老爷不耐烦地打开车门:“怎么回事?”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郑老爷见车夫不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从车厢里探出身来,瞧见车夫倒在地上,脸色大变,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晏九一棍敲晕了,扛进另一辆马车。 然后,另一个郑老爷,也就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暗卫,上了郑家的马车。 车夫醒来之后,摸了摸肿痛的后颈,想起自己昏倒前,被人敲了一棍子,神色一慌,立马从地上起来,打开车门见郑老爷还在,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窒住了。 郑老爷靠着车壁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了过去,还是被灭口了。 车夫面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哆哆嗦嗦地爬上马车,咽了咽口水,才慢慢靠近郑老爷,颤着手去触他的鼻息,见还有气,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短短一瞬,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老爷,老爷,老爷你醒醒,老爷......” 车夫摇着郑老爷的手臂,见人还没醒,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人中,郑老爷才醒了过来。 车夫问道:“老爷,你没事吧?” “老爷我差点被人一棍子打死,怎么会没事?没用的东西,要不是那伙人只劫财,老爷我早死了。”郑老爷狠踹了车夫一脚,“还杵着干什么?回府请大夫!” 郑老爷摸着后颈“哎哟哎哟”地喊疼。 “是,老爷。”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驾着马车回府,并不知道马车里的郑老爷,已经不是原来的郑老爷了。 而真正的郑老爷,此刻正被关在作坊的柴房里。 作坊已经被封了,不会有人过来,将郑老爷关在这里最为合适。 郑老爷醒来后,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嘴里也塞了布块,想喊“救命”,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见有人进来,郑老爷双目圆瞪,一边剧烈地挣扎着,一边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楚辞扯掉他嘴里的布条,郑老爷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 楚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在旁边捆好的木柴上,随意地坐了下来:“是我。”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我可是常大人的大舅兄。” “会放了你的,不过要委屈郑老爷在这里先住上几日。” 郑老爷见他都搬出常弘了,楚辞神色都没有半点的波动,心里不免有些慌,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敢!” “你人都在这里了,还问我敢不敢?” 怕不是个蠢货。 郑老爷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我郑家在云州城好歹是一方富户,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比起郑老爷在自个儿孙子的满月宴上毒杀数十人,我绑个人而已,算什么无法无天?” 第788章 老泪纵横 郑老爷脸上的怒气瞬间僵滞,目光慌乱地闪烁了一下,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你你,你是宋楚辞?你把我绑到底想干什么?” 楚辞都敢当着闻珽的面,刺伤常弘,如今把他绑来这鬼地方,他还能落得什么好? 郑老爷越想越惶恐。 楚辞悠然一笑,笑意却微凉:“冤有头债有主,郑老爷的手段如此阴损毒辣,我不找你找谁啊?” 郑老爷噎了一下,狡辩道:“明明就是你的豆腐乳有毒,你休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诬陷我。” “我诬陷你?”楚辞嘲讽地扯了扯唇角,“郑老爷刚才还说郑家是一方富户,怎如此不要脸?难道郑家的家业,都是靠郑家上下卖脸挣下的?” 这话犹如针尖,扎得郑老爷心口刺痛,一张老脸涨紫,极其的难看。 楚辞不管他是何脸色,道:“放心,我绑你来,不是让你认罪的。” 郑老爷一怔,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松心神,反而还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做了张人皮面具,打算让人顶着你的脸,去府衙认罪,所以啊,需要委屈你几日。” 听到这里,郑老爷脸色剧变,心神大乱,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楚辞又往下说道:“你和常弘狼狈为奸这么多年,那些肮脏事应该也没少干,你若是如实交代,我就放过你的家人,不然,光那数十条人命,郑家满门都得给人陪葬,想想你那刚满月的孙儿,郑老爷,你可得想清楚,是你如实交代,还是郑家满门陪你一起死?” 被抓住了软肋,郑老爷脸色煞白。 眼下还不到暮春,天气还有些冷,郑老爷的额头上却冒了汗。 他颤着嘴唇抖了许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旦我被问罪,他们也不能幸免,你怎么保证他们不受牵连?” “那自然是有人替他们去死。” 常弘这个老狐狸,行事隐秘,想要抓他的把柄还真是不容易,楚辞不想再耗下去,郑老爷就是个突破口。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情,却让郑老爷放了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和常家关系再好,也比不过血脉至亲,只有常家被问罪,他的家眷才能活着。 郑老爷悔不当初,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短短一瞬,郑老爷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说!” 楚辞笑道:“郑老爷可别欺我年纪小,就随便说几句打发我,不过,你若是觉得,你可以糊弄得了我,也可以试一试。” 郑老爷哆嗦了一下,慌忙说道:“不敢。” 家眷的性命全都攥在楚辞的手里,郑老爷哪里敢耍心眼。 他和常弘干的那些缺德事,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为防常弘卸磨杀驴,他还另备了一份账册,还有往来的书信,和一些常弘的其他罪证,这些东西全都藏在了他书房的暗格里。 说完之后,郑老爷一脸的死气,瘫软在柴堆里,不禁老泪纵横。 第789章 罄竹难书 郑老爷在云州城横行惯了,没有将楚辞放在眼里,以为乡野丫头上不得台面,所以,才会打作坊的主意。 要是早知道楚辞如此厉害,他一定不会去招惹她。 知道了想知道的,楚辞起身往外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整个后院都笼罩在黄昏中。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蓦地又转过身来。 “郑老爷安心在这里住个一两日,等这个案子了结了,我就送你去府衙大牢,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想着翻供,不过,你若是觉得一个人上路太孤单冷清,想一家团聚,我也可以如你所愿,助人乃快乐之本,我很乐意的。” 郑老爷抬起眼,看着笼在暮色里的人影,神情复杂,又带着一点怒恨,咬牙道:“你放心,只要你保我家人无恙,我就是死,也不会翻供,但要是让我知道,你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得了郑老爷的保证,楚辞踏处门槛,立马有暗卫锁上房门。 有暗卫守着,楚辞没什么不放心的,让人去一趟郑家,告诉那个暗卫,郑老爷和常弘这些年做下的勾当,以及那些能将常弘绳之以法的证据。 第二日,暗卫顶着郑老爷的脸,坐着马车去了府衙。 这些时日,郑老爷隔三差五就来闹,衙役一瞧见他就脑壳疼,烦躁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大人说了,等案子查清楚了,自然会......” “我是来认罪的。”郑老爷打断他道。 “你说什么?”衙役愣住了,盯着郑老爷那张油腻的脸,瞧了好半晌,才问道,“你是来认罪的?” “是。” “认什么罪?” “常大人看上豆腐作坊,想占为己有,让我借着我孙儿的满月宴,在豆腐乳里下毒。” 衙役们震惊得一时忘了反应,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中,郑老爷走近了府衙。 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他这是得了失心疯?” “管他是不是疯了,这个案子结了,咱们都能轻省些。” 这些时日,不止郑老爷来闹,那些死者的家属也来闹,再不结案,他们都要心力交瘁而死了。 很快就升堂了。 郑老爷将过往所犯之事,和盘托出,还奉上常弘的罪证。 这些罪证,有些是晏九和云六查到的,有些是从郑老爷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但不管如何,常弘是玩完了。 闻珽看着搁在案上那厚厚一堆证据,脸色铁青阴沉。 常弘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死不足惜啊,当即让衙役去常家把常弘押过来。 常弘刚开始还想砌词狡辩,一见那堆证据,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的,一时怒急攻心,喷了郑老爷一脸的血。 他竭力忍住眼前的晕眩,揪着郑老爷的衣襟,目眦欲裂道:“你发什么疯?你发什么疯?你想死,你去死,拉上我做什么?” 郑老爷一把将他推开,对闻珽说道:“草民罪行累累,是杀是剐,全凭大人处置,但请大人看在草民奉上这一份厚礼的份上,莫要牵连草民的家眷。” 第790章 跃跃欲试 郑老爷说到厚礼的时候,神情有些意味深长,闻珽不由想起,楚辞也说过要送他一份厚礼。 如此看来,这便是了。 对楚辞,钦佩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忌惮。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郑老爷认罪,指证常弘。 闻珽敛下思绪,答应郑老爷的所求,让人把郑老爷押下去,收监候斩,然后下令抄了郑家,没有牵连其他人。 处置完郑老爷,那么,就轮到常弘了。 闻珽面容肃冷,沉声道:“常大人,你身为一府通判,不为百姓谋福祉,反而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更勾结商贾巧取豪夺,滥杀无辜,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按律当斩,举族流放,且三代内不能离开流放之地,更不能参加科考。” 听到最后一句,常弘脑袋嗡嗡作响,险些昏厥。 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考,常家这是要彻底落败了啊。 “闻大人,” 常弘欲求饶,闻珽出声打断了他:“将人押下去,收监候斩。” 随后,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威沉道:“退堂!” 闻珽做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抄了郑家和常家,从这两家搜出来的银子,运了一车又一车。 郑家的家眷被赶了出去,一个个哭哭啼啼。 常家却没那么幸运了,上下百余口人全部被关进大牢,一时间哭声震天,喊冤声、谩骂声,简直要不绝于耳了。 百姓哗然的同时,又觉得解恨。 拔了常弘这颗毒瘤,他们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那些被常弘迫害过的人家,更是把烂菜叶、臭鸡蛋,纷纷砸向常家的人。 衙役既没呵斥,也没拦着,偶尔有人砸石子伤了人,才呵斥几句。 案子一了结,晏九将真正的郑老爷扔进府衙大牢里,把暗卫换出来。 楚辞在醉云楼订了几桌,宴请作坊里的工人,给他们去去晦气。 她端起茶盏,扬声说道:“此番让大家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心中有愧,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今日,咱们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管事端起酒杯也敬了楚辞一杯,笑呵呵道:“不醉不归可不行,明日还得开工呢。” 楚辞道:“不急,大家先歇上几日,先把伤给养好了再说。” “都是一些皮外伤,姑娘给的伤药很管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没事了,别说开工,就是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话音一落,大伙儿哈哈大笑。 天璇城的百姓,尤其是男子,几乎所有人都会拳脚功夫。 一来是为强身健体。 二来也能防身。 他们说能打死几只老虎,是真的能打死几只,并没有夸大其词。 楚辞微笑道:“就算好得差不多了,也歇一歇,不把伤养好,老的时候,容易留下病根,我是大夫,听我的。” 众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有些憨厚的,咧着嘴就笑开了。 “多谢姑娘。” 然后就真的放开了玩,撸起袖子,开始玩划拳。 云澈听他们扯着嗓子,高喊“一心敬,两相好,三星高照,四鸿喜,五魁首,六大顺”,眸子都瞪圆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第791章 地位稳固 少年心性,看见好玩的,有意思的,总想试一试。 楚辞唇角噙着笑意,问道:“想玩吗?” 云澈点了点头,侧首看向云烬:“要是我输了,七哥,你能替我喝酒吗?” 看着他灿亮如星的眸光,云烬淡淡“嗯”了一声。 “七哥,你真好,”云澈雀跃地欢呼一声,也撸起了袖子,“来来来,你们谁和我玩?”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放水,毕竟是主子,总不能让他输得太难看。 云澈又道:“先说好了,可不能故意输给我,本小公子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七哥还等着喝酒呢。” “小公子,我和你玩。” 有个少年紧张地开口,但莫名觉得刺激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玩,云澈一直输,云烬喝了好几杯酒,好在来醉云楼之前,他便服了解酒丸。 输了几次之后,云澈很快就掌握了要诀,玩得很是尽兴,二更天回去的时候,那股兴奋劲还没褪去。 楚辞莞尔:“早点睡,明日还要回明州城呢。” “这么快就回去了?我们不去安州吗?” 从云州到安州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安州比云州会更繁华一些,云小公子有些向往。 云烬瞥了他一眼。 看来是课业布置得太少,心都玩野了。 楚辞笑道:“答应了奚儿要早点回去,若是食言,他可得生我的气了。” 答应了宋小弟三月中旬之前回去,眼下已经二月底了,小家伙还惦记着她回去的时候,去清河书院接他一起回家,必定是数着手指头,日盼夜盼,楚辞不好让他失望。 分开这么久,云澈也很想他:“阿楚姐姐,我们明日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我要去一趟祁家谢谢祁夫人,晌午后,我们再启程。” 云澈“哦”了一声。 翌日一早,楚辞带着礼物去祁家,云澈拉着云烬出门,买了一马车的东西,都是送给宋家人的。 楚辞登门,祁夫人带着小懿儿迎了出来,将人请进花厅奉茶。 小懿儿依偎在祁夫人身上,歪着小脑袋打量着楚辞。 祁夫人温柔轻笑道:“懿儿,你昨日不是还念着阿楚姨姨吗,阿楚姨姨来了,怎么不喊人?” 好久不见,小懿儿已经忘记当日请他吃海棠饼,还治好他的姨姨长什么样子,但他时常听祁夫人说起楚辞,对她也不是很陌生。 小懿儿甜糯糯地喊了声:“姨姨,” “真乖,”楚辞弯唇一笑,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盒子里都是她做的各式各样的水果糖,“喜欢吗?” 小懿儿眼睛亮晶晶的,抬眸去看祁夫人,祁夫人笑道:“快谢谢姨姨。” “谢谢姨姨。” 楚辞剥了一颗水果糖递给他,小懿儿舔了一口,高兴道:“有橘子的味道,好好吃。” 祁夫人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即和楚辞说起郑家和常家的事情,忍不住心里发寒。 郑老爷和常弘实在是太狠辣冷酷了。 不过,此事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楚辞,是祁家。 郑家一倒,祁家皇商的地位越发地稳固。 第792章 这便是命 楚辞和祁夫人相谈甚欢,离开前,祁夫人想留她在府中用膳,楚辞婉拒了。 等回到客栈,云烬和云澈也正好回来,楚辞看着马车里的一大堆东西,咂舌道:“怎么买这么多?” 云澈扒拉着那些礼盒,说道:“这个是给阮奶奶的,那个是给苏姨的,还有这两个,这两个是给奚儿和悦儿的。” 家里每个人都有礼物,连豆宝都有,楚辞笑着道:“阿奶和阿娘没白疼你。” “我也很疼阿楚姐姐的,”云澈笑嘻嘻地将一盒胭脂塞到楚辞手里,“这个送给阿楚姐姐,掌柜说,这个胭脂采用古法秘制,不但可以往脸上抹,还能当口脂。” “谢谢阿澈。” 云澈看了云烬一眼,见他负手望天,没有往他们这么边看,便悄悄靠近楚辞,压低声音道:“话本子里说,女为悦己者容,阿楚姐姐肤若凝脂,抹了这个胭脂一定更加好看,七哥见了,一定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楚辞哭笑不得:“以后少看那些不正经的书。” 云澈指了指她手里的胭脂,再三叮嘱:“一定要用哦。” “知道啦。” 吃过午膳,一行人离开云州城,往明州城而去。 傍晚前,赶不及进城,便在官道附近寻了条小溪,打算在平坦处搭两个帐篷。 一旁的竹林里已经有人在,见有马车停下,好奇地张望了一下,见他们气度不凡,便不敢再打量,连忙收回目光。 楚辞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晏九和云六已经在一旁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云澈和云烬在砍竹子,等下用来做竹筒饭,楚辞把剁好的鸡块放入砂锅里,熬一锅鸡汤做火锅汤底。 将洗好的米放入竹筒里,放到火上慢慢翻烤,一刻钟后,竹筒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满是沁人心脾的竹香味。 这时,鸡汤也炖得差不多了,“咕噜噜”地翻滚着,浓郁的鸡汤味伴着袅绕的水汽,飘散开来,整个竹林里都是阵阵诱人的香味。 “娘,我饿,好饿好饿。”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话虽是对那妇人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往这边看。 别说小孩谗了,大人也忍不住吞咽了好几口口水,可他们穷啊,一年到头,就连过年的时候,都舍不得杀一只鸡。 那妇人拿出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安抚着怀里的小孩子:“牛蛋乖,喝口水就不饿。” 牛蛋很听话,喝了两口水了,摸着扁扁的小肚子,道:“娘,我不饿了。” 妇人摸着牛蛋的小脑袋心酸得不行,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说道:“牛蛋真乖,明天,姑姑上山挖野菜,给牛蛋煮野菜汤喝,好不好?” 牛蛋开心地说道:“野菜汤好喝。” 眼下正是野菜和菌类疯长的时节,野菜脆嫩爽口,但如果只是放在水里煮一煮,实在称不上好吃,有些还十分涩口。 有钱人家的小公子锦衣玉食,穷苦人家的小娃娃,喝顿野菜汤都这么开心。 但这便是命。 第793章 受宠若惊 鸡汤炖好之后,楚辞拿了个大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拿了三个竹筒饭,让云六给牛蛋一家送去。 牛蛋一家受宠若惊。 竹筒饭香软可口,既有竹子的清香,又有米饭的香甜,别有一番风味。 一人盛了碗鸡汤后,开始把青菜、鱼肉、菌菇,放进砂锅里烫一烫,蘸着特制的调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吃完饭之后,楚辞从马车上把被褥抱下来,铺在帐篷里。 明州府一带向来太平,没什么土匪山贼,又是在官道旁,不怕有人来打劫,但晏九和云六还是轮流值夜。 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牛蛋一家正在小溪旁洗漱,上马车前,楚辞留了一袋米给他们。 等他们洗漱完回来,看见那一袋米,感动得热泪盈眶。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前抵达明州城。 他们一回来,云五就递给云烬一封信:“璟世子的人昨日送来的。” 云烬拆开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西越求和,南燕赢了,大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明璟说,顾明礼立了战功,如今是他的亲兵。” “太好了,大战终于结束了。”楚辞高兴道。 同时也为狗娃感到高兴,立了战功,成了萧明璟的心腹,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夜里,楚辞洗好澡,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看见那一盒胭脂,心下忽然一动,抹了点在唇上。 未施粉黛的小脸,莹白娇嫩,衬得淡绯的唇色,越发地明艳撩人。 她抬手在唇上轻触了一下,笑意溢了出来。 平日里用的面脂,都是她自己做的,保湿润肤。 至于胭脂水粉,她不爱往脸上抹这些,但这盒胭脂真的不错,细腻不说,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好看。” 楚辞闻声抬眸,从铜镜中看到云烬含笑的俊脸,转过身看着他道:“真的好看吗?” 云烬点头:“嗯。” “阿澈送的,”楚辞弯着眉眼,突然露出一抹坏笑,把胭脂往他脸上抹,“你也好看。” 楚辞还想往他脸上抹,云烬抓住了她的手腕:“何须那么麻烦。” 说罢,把脸凑过去,贴在她唇上,等他把脸转开时,俊脸上赫然现出一抹淡绯的唇印。 还一本正经地问道:“好看吗?” 楚辞的脸蓦地红了:“浪荡子。” 云烬悠然一笑,揽过她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你说什么?” 楚辞盈盈一笑,道:“好看,真好看。” 云烬这才放过她,见她头发还没干,拿过梳妆台上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楚辞有些昏昏欲睡,侧过身,抱住他的腰:“不擦了,困。” “明日起来头疼怎么办?听话,快好了。” 楚辞抱着他,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等云烬擦干头发,她已经睡过去。 云烬温柔一笑,弯腰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榻上,随后在她身边躺下。 在明州城歇了一日,楚辞便动身回清河县,陆蓁征得陆夫人的同意后,也跟着一起回去。 第794章 不会同意 这是陆蓁第一次出远门,格外的兴奋,马车里根本坐不住,她趴在窗口,看着外面骑马的云五,眼里的羡慕真是掩都掩不住。 感受到她的目光,云五侧头看她:“想骑马?” 陆蓁不由坐直了身子,灿亮的眸光从马背上,落到云五脸上:“我能试一试吗?” “你会骑马吗?” “不会。” 云五“哦”了一声:“那就在马车里坐着吧。” 陆蓁:“......” 楚辞眸光带笑,唇角微扬,在一旁看好戏。 如果陆蓁会骑马,云五兴许就让她试一试,自己坐到车辕上,随晏九一同驾车。 但陆蓁不会,男女有别,他总不能把陆蓁抱到马背上,两人共骑一匹马吧? 但显然,陆蓁有这个打算。 近来,她跟着云五学轻功,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平日里也把云五当做自家兄长,一时没反应过来男女大防这一茬。 她可怜兮兮地趴在窗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云五大哥,你带我一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 云六在一旁瞧热闹,唯恐天下不乱:“陆小姐,云五不带你,我带你。” 云五冷然地睨了他一眼,就听陆蓁欣喜地问道:“真的吗?” 云六朝云五挑衅地抬了一下眉梢,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当然。” 陆蓁心下大喜,出了车厢,就要把手递给云六,云五一把握住她的手。 身子一个腾空,人已经到马背上了,陆蓁两眼放光,只觉得刺激有趣。 她仰起脸,扬起唇角,朝云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云五大哥,我就知道你会带着我。” 软玉在怀,云五目不斜视,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好。” “哦。”陆蓁乖乖坐好,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楚辞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问云烬:“云五多大了?” “二十了。” 都及冠了,是该成家立室了。 “暗卫也能娶妻生子的吧?” 云烬瞥了一眼共乘一骑的云五和陆蓁,道:“陆家不会同意的。” 陆家是皇商,陆蓁身为嫡出的大小姐,她的夫婿,身份自然也不能太低。 楚辞心里也清楚,并没有撮合他们的意思。 但听云烬的意思,若是日后云五和晏九他们遇到情投意合的人,云烬也不反对他们娶妻生子。 阿烬真是个好人。 要不是云澈也在车厢里,楚辞都想抱一抱云大公子了。 这次回清河县,跟游山玩水没啥区别,路过好玩的地方,都要住上一日,以至于初九才抵达清河县。 一到清河县,先去县衙拜访谭远,谭凝和陆蓁多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便随她们一道回桃花村。 到清河镇的时候,申时未过,还不到下学的时辰,楚辞在书院门口等宋小弟放学。 这几日,宋小弟一直盼着楚辞回来,从书院出来的时候,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阿姐,阿姐,”宋小弟跑到马车旁,仰着头看着坐在马车里的人,狂喜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第795章 有事相求 楚辞回来,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阮氏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楚辞稀罕了好一会儿。 陆蓁活泼可爱,阮氏很喜欢她,将她和谭凝安顿在西厢房,笑容慈和道:“就跟自己家里一样,别拘谨,要是缺了什么,陆小姐就跟我说。” “阮奶奶叫我蓁儿就好。” 陆蓁就这样在宋家住了下来,没陆夫人拘着,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快活得不行,整日拉着云五往山上跑。 知道的,晓得他们去山里练轻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去幽会呢。 楚辞一早起来,去药山转转,碰到王氏来上工,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婶子,” “阿楚回来了。”王氏心里牵挂狗娃,问道,“狗娃在军营可还好?” “我正要跟婶子说呢,狗娃立了战功,现在是璟世子身边的亲兵,有璟世子提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和你叔也不求他立多大的功,人没事就好,”王氏眉头舒展,一心盼着他全须全尾地回来,“那狗娃啥时候能回来?” “这个要等班师回朝,看朝廷那边有什么安排。” 狗娃得萧明璟看重,怕是要留在军营里历练,解甲还乡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这话,楚辞并未跟王氏提起。 若真留在军中,还是让狗娃自己写信跟王氏说吧。 从药山下来,碰到了宋孟。 楚辞见他笑得满面春风,一身青衫俊朗,笑着问道:“大哥今日不去作坊吗?” 陆蓁昨日从山里回来,说山里好多花都开了,谭凝有些向往,嘴上虽没说,宋孟却记在了心里。 平日里,谭凝在清河县,两人不常见面,虽有书信往来,但如何能解相思之苦? 如今,人就在眼前,自然是想日日腻在一起。 宋孟道:“我陪阿凝去山里走走,要一起去吗?” 楚辞眉梢一扬,戏谑笑道:“大哥是诚心邀我一起去的吗?” 宋孟俊脸一红,抬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连大哥都打趣,顽皮。” 楚辞揉着额头,盈盈笑道:“大哥,你打疼我了,小心我跟大嫂告状。” 正说着,谭凝就朝两人走来了。 “大......” 楚辞朝她招手,还没喊出来,就被宋孟捂住了嘴。 “阿凝脸皮薄,别欺负她。” 楚辞拉下他的手,道:“阿凝是我大嫂嘛,我哪有欺负她。” 谭凝走近,正好听见,脸颊不由泛上一抹红晕:“阿楚,我和你大哥要去山里走走,你要一起去吗?” 不愧是两口子,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不去了,我还有事,你和大哥去玩吧。” “那我们走了。” “嗯。” 天气一日日地热起来,蚊虫也多了起来,楚辞打算做些驱蚊香。 艾叶、白芷、丁香、金银花、薄荷、菖蒲、苏叶、藿香,这些药草都有驱蚊的功效,磨成粉后,开始制香。 楚辞在药房捣鼓了一整天,除了驱蚊香,她还做了止痒膏。 止痒膏没那么快凝固,她放到窗台上通风冷却。 这时,许氏进来了:“小姐,我有件事想求你。” 第796章 狼心狗肺 楚辞说道:“说什么求不求的,若有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许氏是灵州府的人,父母去的早,她和兄长相依为命,周中元年轻的时候,经常随府中的管事到处收药材。 有次去灵州府,遇上土匪打劫,受了重伤,被许氏的兄长救了,在许家养伤期间,和许氏日久生情,便成了亲。 成亲后,许氏随周中元回明州城,这些年来,和娘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前些年,她的兄嫂相继故去,只剩下了侄子一家。 说起侄子侄女,许氏叹了一口气:“开春以来,灵州府一直下雨,河水涨了不少,村里的人担心河神作怪,没了收成,便想把我侄女祭献给河神,我侄子带着妻儿和侄女连夜逃了出来。” 将纯洁美丽的少女祭献给河神,这种愚昧迷信之事,楚辞听过不少。 许家村的人,之所以选中许氏的侄女,不过是欺负许父许母早亡,没人护着她们。 说到心酸出,许氏抹了抹眼泪,继续道:“我侄子侄女都是本分勤快的老实人,她们这样逃出来,这辈子都回不去了,还请小姐能收留她们。” “醋坊那边还缺人,他们若是愿意,可以去醋坊上工,工钱方面,别人多少,他们也多少。” “多谢小姐。”许氏感激涕零道。 “不过,”楚辞话锋一转,肃声道,“宋家的规矩,你也知道的,要在醋坊上工,必须签份合约,若他们心术不正,我不会因为他们是你的侄子侄女就网开一面。” “小姐好心收留他们,感激尚且来不及,如何会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若他们真的狼心狗肺,不用小姐动手,我也不会饶了他们的。” 楚辞问:“他们现在何处?” 许氏道:“还在桃林里。” “把人带进来吧。” “是。” 没多久,许氏就把人带了进来。 竟是那日回明州城的时候,在竹林里碰到的牛蛋一家。 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太巧了。 楚辞笑了:“没想到是你们。” 许氏愣住了:“小姐,你们见过了?” 牛蛋的爹许大山说道:“姑姑,宋小姐就是那位给我们留了袋米的贵人。” “这,这也太巧了。” 许大山郑重地朝楚辞拱手,躬身行了个大礼:“若不是小姐的那袋米,我们怕是要一路乞讨着来桃花村了,小姐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楚辞笑着道:“举手之劳罢了,无需放在心上,以后安心住下来,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承小姐吉言。” “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让周叔带你们去醋坊,李老爹和袁大娘都是好相处的人,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们便是。” “是,小姐。” 许大山一家不是宋家的下人,一口一个小姐地称呼她,楚辞有些不习惯,道:“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叫我阿楚,或者宋姑娘都可以。” 楚辞和善,没有架子,许大山一家忐忑不安的心也都安定了下来,租下顾大富家的房子,也算是在桃花村安顿了下来。 第797章 百姓之福 这几日又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好几日都没停。 锄头的柄有些松了,阮氏坐在廊下修理,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露出一抹愁绪。 楚辞坐在一旁翻看医书,听她在叹气,问道:“阿奶有心事?” 阮氏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今年的雨水特别的多,我们这边还好,灵州府那边河多,要是河水上涨淹了庄稼,那今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手里的医书虚握着,楚辞也看着外面的大雨,道:“大山说,他们村的河水就涨了很多,村民还想把仙儿供奉给河神,官府每年都会拨银子修筑堤坝,近来雨水不断,官府应该会做好防范的吧。” 仙儿就是许大山的妹妹,这事,阮氏也听说了,心里很是唏嘘。 若是村民敢把乖孙送去祭祀,她能提刀砍死他们。 “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希望这雨早点停吧。” 雨越下越大,氤氲起白蒙蒙的雨雾,天地间一片朦胧模糊。 楚辞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一抹忧色凝在眉心。 但愿灵州府的官员能做好做好防汛措施,加固堤坝。 雨下得大了,风一吹,雨丝就飘了进来,阮氏道:“回屋吧,不然,衣服都得湿了,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嗯。” 锄头已经修好了,阮氏归置在杂物房里,楚辞回屋,听着嘈杂的雨声,忽然就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情。 好在夜里雨势渐小,第二日起来,淅淅沥沥地下着,还没到晌午雨就停了。 雨后的天空,总是格外的高远湛蓝。 楚辞仰着脸,眯眼看了会儿。 晏九扛着一麻袋,兴冲冲地过来找他。 麻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瞧着挺重的。 楚辞问:“麻袋里装的什么?” 晏九解开麻袋,拿出一个椭圆形的根块,问道:“姑娘,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番薯?” 楚辞曾让天机阁的人去寻番薯的种子,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 她眸光炯炯发亮,难掩兴奋:“没错,这就是番薯,四五月的时候种下,等到了秋收,一亩能有数十石呢。” 一亩能产数十石,那可是其他谷物的二十倍,晏九惊了惊。 这么高的产量,即便是遇到灾荒年也不用担心了。 阮氏得知他扛了一袋种子过来,走过来好奇地看了几眼:“这是啥种子?咋没见过?” “这是番薯,是一种粮食,随便在山地里种上一茬都能活,而且产量也很高。” 阮氏闻言,两眼放光,对于手里拿着的番薯就有些爱不释手了:“这个要怎么种,跟种土豆一样吗?” 楚辞道:“这个要催芽之后,剪了藤条插在地里。” 祖孙俩商量了一下,家里没有多余的地种番薯,只能去开几亩荒地。 楚辞把好的种子挑选出来,剩下的那些,拿几个煮了一锅番薯粥,其他的,留着明日再烤。 红薯软糯,煮出来的粥,也格外的香甜可口。 阮氏赞不绝口,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这么好吃,产量又高,这可是百姓之福啊。” 第798章 上山开荒 村西头那边有一大片荒山,楚辞和阮氏商量了一下,打算去那边开几亩地。 宋家在村西本就有二十几亩的良田,再开垦几亩荒地,精心伺候几年,说不定也能变成良田。 开荒是体力活,宋家这边除了楚辞和阮氏,还有宋孟和赵氏,作坊里有小管事,宋廉交代了一番,也跟着一起开荒。 云澈知道要开荒,书不读了,字也不练了,跟着云烬和晏九他们一起去。 就连陆蓁和谭凝也跟着一块去了。 吃过早饭,一人带着个草帽,浩浩荡荡地往村西那边去了,带柴刀的带柴刀,拿镰刀的拿镰刀,扛锄头的扛锄头。 云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特别地神气。 阮氏劝他在家读书,云澈拍着小胸脯,道:“阮奶奶,你别看我小,我可是能一个顶三个的。” 阮氏被他逗乐,笑得眼角都多出了一道褶子:“阮奶奶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 云小公子被夸得充满了斗志,更神气了。 日头渐高,地里已经有不少村民在锄地,见他们这么大的阵仗,不由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婶子,你们这是干啥去啊?”有村民问阮氏。 阮氏指着那处荒山,说道:“去山上开几亩地。” 宋家那么多良田,咋还去开荒呢? 村民想到宋家的那一大片药山,不由道:“开垦那么多荒地,是不是也种药材?” 升平两口子跟着宋家种药材,赚了不少,村民们可羡慕了。 他们也想过种药材,又担心地里的庄稼没人伺候,即便赚得再多,在他们的认知里,药材哪有粮食重要。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嘛。 日后番薯藤种下去,也瞒不住,阮氏笑道:“乖孙得了一种粮食的种子,我们便想开几亩山地试试。” “婶子,这山地可不好种庄稼,就算开出来也是白费力气。” “荒地开出来,过了两三年,还要交税,地里肥力不够,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呢。” 村民都觉得宋家疯了,纷纷劝道。 这年头,粮**贵,可别糟蹋了好种子。 阮氏笑道:“乖孙说了,番薯不挑地,随便种哪儿都能活,还耐旱。” “那番薯长啥样的啊?” 村民好奇不已,心里头一阵火热。 要是种哪儿都能活,日后又多了一样粮食能填饱肚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有村民按耐不住,问楚辞:“阿楚丫头,那番薯啥味道啊?真的能跟米面一样填饱肚子吗?” 对上村民灼热的目光,楚辞笑着说道:“生食如葛,煮熟了以后,香甜软糯,等秋收了,我送些给大伙儿尝尝。” “那可说定了,叔可等着呢。” 村民说笑了几句,又开始忙活起来。 楚辞几人也上山了。 山上草木葱郁茂盛,得全都清除干净。 云烬几个力气大,武功又好,几柴刀下去,就能砍倒一棵树。 云澈跟在几人身后挖树根,年纪虽小,力气却不小,一锄头下去就是一个大坑,没几下就挖出一个树根。 宋孟年轻,宋廉和赵氏又都是干惯了力气活,也跟着一起挖树根。 陆蓁和谭凝自小娇养,跟着楚辞和阮氏一起割草。 第799章 不够体贴 前几日下了雨,野草疯长,好在泥土松软,有时候不用镰刀,稍微使点力,一拔就拔出来了。 陆蓁觉得有趣,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一溜烟地拔过去。 阮氏瞧着,笑呵呵地说道:“年轻就是好,鲜活有劲,跟蓁儿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陆蓁闻言,转过头来,朝气蓬勃的笑脸上熠熠生辉:“阮奶奶本来就不老啊。” 这小嘴儿比乖孙还甜,简直甜到阮氏的心坎里了。 见她拔草就跟在玩一样,一溜烟地又拔了一大片,阮氏忍俊不禁。 都说高门贵女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陆蓁干起活来竟这么麻溜。 谭凝也不差。 她曾跟着谭远去过乡下,到过田间,也割过水稻,因而,干起活来也很麻利。 有些野草长得高,拔不动,只能用镰刀割。 明晃晃的刀片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光,阮氏不由地叮嘱道:“都小心些,别伤到手了。” “知道啦。” 暮春初夏时节,日头也有些晒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云烬拿起一旁的水囊,拧开之后,递给楚辞:“先喝口水歇一歇。” “谢谢阿烬。” 楚辞正好也渴了,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正想让云烬把塞子给她,云烬拿过她手里的水囊,也喝了一大口。 那么多人都瞧着,楚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虽说有些于礼不合,但两人感情这么好,阮氏也为她们高兴。 宋廉和赵氏都是过来人,更不会说什么。 “阿凝,你也歇一歇。” 宋孟把水囊递给谭凝,谭凝微微仰头喝了两口。 陆蓁见她们都有人帮着拧开塞子,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云五。 云五眸光动了一下,默了默,面无表情道:“把水囊给我。” 陆蓁开心地把水囊递过去,等云五拧开塞子递过来,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抹了下嘴角,笑着道:“阿楚姐姐,你家的水真好喝,甜甜的。” 哪是她家的水甜,是她自己心情好,喝什么都是甜的。 楚辞看破不说破。 云烬温声说道:“你饿不饿,我带了些糕点过来。” “你带糕点了?” 楚辞这才发现云烬上山的时候,提了个篮子,里面有不少糕点。 云烬打开水囊洗了手,捏了一块糕点喂她。 忙活了一上午,大伙儿都有些饿了,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不饿了。 不但不饿,还有些酸了。 宋孟暗暗叹气,他果然还是不够体贴啊。 阮氏咳了一声,说道:“快晌午了,咱们先回去吃饭。” 吃过午饭,几人又歇了一会儿才上山。 人多力量大,只一上午就砍了不少树,云澈有些跃跃欲试,拿起一旁的柴刀,对着一棵大树一柴刀砍了下去,立马豁了一个大口。 好像找到了乐趣,拿着柴刀砍砍砍,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 云澈兴奋得眸光灼亮,道:“七哥,我和你们一起砍树吧?” 第800章 雇人开荒 云烬瞧了一眼他那小胳膊小腿,无情地打击道:“你力气小,砍一棵没什么,再多砍几棵,明日连笔都握不稳,别逞能。” 云澈:“......” 开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清理完草木碎石,还要犁地,若是想多开几亩地,没个十天半个月搞不定。 楚辞忽然道:“不如我们请人来开荒吧?” “请人?”阮氏不是很赞同,“乖孙,你和阿凝蓁儿若是累了,尽管歇着,我们开的不多,几天就能弄完,用不着请人。” 宋廉也道:“你三婶今日回娘家了,等她回来,明日帮着一块儿开荒,咱们人多,用不着请人。” 楚辞看着一整片山头,道:“我想把这一片山头都开垦出来,番薯还得催芽,就靠我们几人,我怕来不及插种。” 赵氏咂舌,愕然道:“这一大片山头都开荒出来,也种不过来啊。” 楚辞道:“番薯不挑地,产量又高,若是推广开来,以后家家户户都会有余粮,这是民生大事,我想着,我们多开垦几亩地,多种一些,等明年四五月的时候,整个清河镇都能种上番薯。” 若番薯的产量真的能一亩地数十石,谭远定会上禀朝廷,到时候好的种子被挑选送去长安,剩下的那些,也就只够桃花村播种。 可若是多开垦几亩荒地,那些番薯藤都能种上,一根番薯藤可是能生出一大窝的番薯。 事关民生大计,阮氏也不敢耽搁,道:“我这就去找村长,看哪家愿意来开荒,不过,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咱们家上工,怕没多少人。” 楚辞思忖道:“等会儿三叔去作坊和醋坊说一声,让他们带句话,若是其他村的人愿意来开荒,一日十五文钱,中午那一顿不包吃。” 宋廉应下来,道:“一日十五文钱,一定很多人愿意干,开荒虽然累一点,但农家汉子,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阮氏去找村长。 早上,宋家人去山上开荒,村长已经听说了,但没料到他们竟然还要花钱雇人开荒。 阮氏把楚辞说的那些话,又跟村长说了一遍,村长深信不疑,一个激动,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好!太好了!” “啪”地一声脆响,吓了周氏一大跳,埋怨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咋咋呼呼,也不怕嫂子笑话。” “我是太高兴了,要是这番薯真跟阿楚丫头说的那样,不挑地,还高产,以后啊,再也不会有人饿死了,咱们清河县可就是富庶之地了。” “阿楚丫头本事大,还仁善厚道,可真是个福星。” 有人夸乖孙,阮氏心里高兴,嘴上却谦逊地说道:“乡下丫头有啥本事,就是从小跟着阿音多读了几本书,知道的比别人多了一点。” “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多得去了,有几个像阿楚丫头这么能干,要我说啊,整个大燕,都找不出比阿楚丫头更本事的了。” 这话阮氏爱听。 乖孙哪哪都好,就是长安的那些贵女都比不上。 第801章 直犯恶心 这会儿,村民都在地里忙活,村长拿了个铜锣,在水井旁边的那棵大榕树下一顿猛敲,敲得全村的人都听见了,纷纷扔下手里的锄头赶了过来。 “村长,是不是有啥好事啊,你快说啊。” 说话的是李福根,是个混不吝,在村里那就是个人憎狗嫌的主。 他的婆娘黄氏,还曾跟杨氏一道,想讹楚辞的豆制品方子。 村长看见他这一家就脑壳疼:“急啥?人都到齐了,自然会说。” 李福根腆着脸笑道:“反正都要说,现在说有啥,地里还有活呢,我们家可不像别人,不是在作坊上工,就是在醋坊和药山,我们家可就指望那两亩地过活了。” “自己偷奸耍滑,不干正事,怪得了谁。”一个妇人“呸”了一声。 自家男人被人怼了,黄氏立马就炸了:“你个天打雷劈的贱货,你说谁偷奸耍滑,不干正事?再满嘴喷粪,我撕烂你的臭嘴。” 黄氏叉腰破口大骂的时候,喷了那妇人一脸的口水,那妇人气坏了,可胃里一阵翻滚,直犯恶心,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黄氏刚还骂人满嘴喷粪,却险些把人给恶心死了,一旁瞧热闹的哄然大笑。 黄氏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口恶气憋在心口,撸起袖子又要咒骂,村长一个冷眼瞥过去,摆出了村长的威严:“吵什么吵?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吗?” 黄氏顿时不敢吭声了,村民又是一阵窃笑。 除了在宋家上工的,其他村民都来了,有那心急的,大着嗓门催道:“村长,有啥大事,你就说吧,咱们这心里啊,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村民被这话逗得都哄笑了起来,但他们心里也都十分的好奇,也催着村长快点说。 村长道:“也没啥大事,就是阿楚丫头想雇人开荒,一日十五文钱,中午那一顿不管饭,你们谁愿意干,明日就可以上山开荒。” 虽然中午那一顿不管饭,但十五文钱一天,还是有不少人想去,尤其是李福根一家,他们一家六口都去,那就是九十文钱,什么活计这么好干? 眼下还不到农忙时节,每家都能抽一两个人去,那么大一片山头,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开垦出来的,等那一片山开出来,能赚不少。 人群里一下子就沸腾起来,纷纷跟村长报名,就怕慢了,没活儿干了。 村民们记着宋家的好,干活卖力,不会偷奸耍滑,但李福根一家,村长想拒绝,但又担心他会使坏,干出什么坏事蠢事。 李福根一见村长皱眉,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村长,你可不能偏心啊,别人都能去开荒,我家凭啥不能去?” 话糙理不糙,他身为村长,要是做不到公正,以后他这个村长还怎么当下去? 村长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一家要去也可以,但必须把活干好,要是偷奸耍滑,别说一天十五文钱,你们家还得倒贴阿楚丫头五十文钱,你们要是没问题,明日就去开荒。” 第802章 机会来了 李福根什么德行,村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这个人好吃懒做,干啥啥不行,生儿子倒是勤快,一口气连生了四个儿子。 如今,大儿子都快及冠了,却还没娶妻。 除了李家太穷之外,李福根懒得太不像话,黄氏又刻薄泼辣,谁家父母想不开,将自家闺女嫁进李家。 李福根就是看宋家给的工钱高,既想占便宜,又不想出力,一听村长这话,立马“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我头好疼,大郎啊,快扶我回去。” 村长简直没眼看了。 黄氏也呕得要死,最后,除了李福根,李家报了五个人,再三保证一定会把活干好,绝不偷懒。 第二日,大伙儿上山干活,除了桃花村的村民,还有隔壁村的十几人。 开荒是辛苦活儿,黄氏没干多久,就满心怨念,可又摄于村长的威严,不敢偷懒,生怕十五文钱没赚到,反倒还要再贴进去五十文钱。 她一手一把野草,看着勤恳卖力,实则也没拔多少,还总是时不时地就要歇一歇。 她又直起腰,站在那里抱怨:“这么热的天,就给十五文钱,不管饭也就算了,连口水都没得喝,真是越有钱越抠门,我呸!” 有妇人听不下去,翻了个白眼:“嫌工钱少,那你别干啊,既然干了,就别想偷懒。” “十五文钱,还想我拼了老命给她干活,她受得起吗?” 黄氏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半大的小子,都清理了一大片,黄氏才拔了几棵草? 都是一样的工钱,她偷懒不干活,那他们就得多干,别说桃花村的村民不乐意,就是隔壁村的也很气愤。 “你们一家可是答应了村长,要是偷懒不干活,得赔阿楚丫头五十文钱。” 黄氏脸色一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不喘口气,哪有力气干活?就你们能耐,蠢货!” 多干几天,人轻省了不说,还能多挣几天的工钱,蠢货才一股脑儿地把活都给干完了。 对于黄氏的心思,村民很是不齿,宋家花钱雇他们开荒,他们就理应把活干好。 “你要是不想干就跟村长说,别在这里耽误大家干活。” 村民人多势众,黄氏怼不过,满肚子的怒气,割草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被镰刀伤了手,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黄氏吓坏了,捂着手臂惨叫:“啊......血......我的手,我的手要废了。” 李大郎正在砍树,听到黄氏在鬼哭狼嚎,连忙扔了砍刀过来。 伤口有点深,流了很多的血,李大郎也慌了,紧张道:“娘,你的手咋伤了?” 乡下人家整日在地里刨食,今日被锄头伤了脚,明日被砍刀伤了手,多大点事,都不是多金贵的人,敷点药过个两日就好了。 黄氏却觉得机会来了,打定主意要讹宋家一笔银子,扯着嗓子大声道:“我可是给宋家干活才伤了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楚辞那臭丫头得赔我医药费,你快扶我去宋家。” 第803章 无地自容 李大郎被黄氏的不要脸,羞愧得无地自容:“还是算了吧,我扶你回去敷点止血的草药,血止住了就没事了。” “算什么算?这么多血可不能白流,”黄氏中气十足,阴沉着脸说道,“那臭丫头要是敢赖账,我跟她没完!” “娘,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黄氏炸了,指着李大郎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不孝的东西,胳膊肘往外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 李二郎也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娘,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黄氏心火难平,戳着李大郎的脑门,又是一顿臭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你这么为宋家着想,宋家就能念着你的好了?就能一天给你五十文钱了?” 不趁机讹一笔,哪有银子给他娶妻,他想打光棍,她还想抱孙子呢。 “大哥,娘说得对,娘这手是干活的时候伤着了,要点赔偿,天经地义。” “宋家要是昧着良心不给,就是闹到官府,也是我们占理。” “宋家那么有钱,难道还赔不起这几个钱吗?” 李二郎和李三郎,还有李四郎,你一言我一语,满眼都是贪婪。 村民听得直摇头。 李家一家都是白眼狼,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要去宋家讹钱,真是不知死活。 黄氏见李大郎还杵着不动,皱着眉头,一副不是很赞同,还引以为耻的模样,顿时更气了:“二郎、三郎,你们扶我去宋家。” 李大郎劝不动黄氏,任由李二郎和李三郎扶着她去宋家,他提着柴刀埋头砍树,觉得黄氏真是愚蠢可笑。 宋家不是刻薄,不讲理的人家,就像黄氏说的,她是给宋家干活才伤了手,宋家有责任,不但会治好她的手,还会赔银子让她养伤。 可黄氏这么一闹,宋家人会给银子才怪,楚辞看着好说话,可宋家最厉害的就是她,黄氏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兴许,他们家还会丢了这份活计。 想到这里,李大郎露出一抹苦笑,既嘲弄又无奈。 三月、四月是培育番薯藤的最佳时节,后院有一块空地,楚辞打算松一松土,用来催芽。 她正锄地,李二郎和李三郎扶着黄氏找来了。 黄氏靠在两个儿子身上,虚弱地说道:“阿楚丫头啊,我干活的时候伤了手,流了好多的血,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身上沾着不少血,看起来是有些触目惊心,但看黄氏的气色,就知道没什么大碍,况且,血已经止住了,黄氏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八成是装的。 楚辞看了一眼伤口,道:“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去给你拿盒药膏,这几日,伤口不要沾水。” “这,这就完了?” “不然呢?” 李二郎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娘流了那么多血,到现在还晕着呢,伤口这么深,不仔细处理,万一发热,那可咋整啊?” 要不是知道李家是什么德行,楚辞还真以为李二郎是在担心黄氏。 第804章 不堪入耳 “我爹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我们家全靠我娘撑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李三郎顿了顿,脸上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 “我娘毕竟是给你们干活才出的事,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好,你们家那么多读书郎,将来可都是要考状元做官老爷的。” 麻蛋! 居然还敢威胁她。 真是利欲熏心,不知死活啊。 楚辞心中冷笑,好整以暇地问道:“那你们想如何?” 母子三人对视了一眼,黄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开荒的活儿又苦又累,婶子一天拿你十五文钱,是想养家糊口,好端端的,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病根,你给婶子五十两银子,以后,不管有啥病根,都跟你无关。” 她手上这点伤,就算去看郎中,都花不了五百文,居然狮子大开口,想要五十两,想钱想疯了吧。 楚辞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要是不给呢?” “你要是不给,”黄氏眼睛眯了起来,冷哼一声,“我就去官府告你!” 他们此番是想讹点银子,可不是把事情给闹僵的,惹怒了楚辞,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跟宋家硬碰硬,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李二郎听到楚辞嗤笑了一声,连忙道:“五十两银子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又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好商量。” 这意思是还可以讨价还价? 这一家子都什么人,也忒不要脸了。 楚辞眼底的嘲弄更甚,不疾不徐道:“五十两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我也不是不赔不起。” 母子三人大喜,黄氏腆着脸讨好道:“婶子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你这点伤,值不值五十两,你我心知肚明,我是有钱,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可不当冤大头,你既然要五十两,那你这伤就得值这个价钱。” 楚辞说着,掂了掂手里的锄头,目光在黄氏的手臂上流连,吓得黄氏脸色发白。 “你想干什么?” “是断你一只手臂好呢,还是两只手臂一起断,我再多赔你五十两银子。” 楚辞蹙着眉深思,一副很苦恼的模样,却把黄氏母子三人吓得两股战战,在楚辞抬起锄头的时候,肝胆一颤,屁滚尿流地跑了。 都跑回家了,还惊魂未定。 黄氏一屁股瘫软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黑心烂肺,禽兽不如,杀千刀的狗东西,老天爷怎么不下一道雷劈死她?真是越有钱越不是东西,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不得好死。” 黄氏越骂越窝火,又怒又恨,但又奈何不了楚辞。 楚辞松完土,去了村西的荒山,告诉李大郎,从明天起,李家不用再过来。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大郎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也没有求情,李四郎心有不甘,被李大郎拉住了。 黄氏知道了,又开始咒骂,专拣难听的骂,简直不堪入耳。 第805章 鸡飞狗跳 一天十五文钱,五个人就是七十五文钱,那么大一片山头,少说也要十来天,那就快一两银子了。 这年头,什么活计这么好干? 有了这个银子,不但能吃肉,还能喝两顿小酒,过几日舒坦的日子。 现在什么都没了。 李福根怒火一上来,揪着黄氏的头发,对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啪啪啪”地左右开弓,狠狠地暴打了一顿。 李家如何鸡飞狗跳,都跟楚辞没有关系,她把完好无损的番薯切成块。 陆蓁和谭凝在一旁帮忙,问道:“阿楚姐姐,番薯切成块以后,埋进土里就可以了吗?” “那可不行。”楚辞唇边带着浅笑。 “啊?”陆蓁挠了挠头,“那还要怎么做?” “番薯切成块以后,切口要用草木灰进行消毒,”楚辞拿起一块切好的番薯,指着上面那凹进去的小点,说道,“这个点就是催芽的出口,要保留两个到三个出芽,埋到土里的时候,浅浅地埋上一层,然后,再施肥浇水。” 别看陆蓁平日里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切起番薯来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切坏了。 “那要多久才能长出番薯藤,插种到地里。” 眼下一天比一天热,出芽比较容易,楚辞道:“差不多要一个半月,等番薯藤上部萌发出小芽,下部萌发出一定的根系,就可以扦插到地里。” 眼下才刚刚开始催芽,要到五月中旬才能种到地里,那差不多十月下旬才能收获,那时候,她都回明州城了。 “阿楚姐姐,” “嗯?” “你上次说,烤番薯特别的香甜,不如,我们把那些小个的番薯烤了,好尝尝味道。” 原本没打算种那么多,所以,那些小个番薯,除了煮粥,楚辞还想烤了吃。 可眼下开了一整片山头,那些剩下来的番薯个头虽然不大,但也能长成番薯藤,楚辞便想多种一些。 可陆蓁既然这么说了,她便也答应了。 陆蓁心下雀跃,又问道:“除了烤番薯,是不是还有别的吃法?” “拔丝番薯外脆里嫩,甜香不腻,外面的那一层拔丝晶莹剔透,尤为酥脆,番薯丸子外皮焦香金黄,内里软糯香甜,番薯磨成粉,还可以用来做各式的点心,粉圆子也极为的可口,香软润甜,吃了还想吃。” 楚辞说了好多,只这么听着,都觉得有些谗了,就连谭凝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陆蓁热切地看着她,殷殷说道:“阿楚姐姐,你说的那些,我们能都尝一遍吗?” 楚辞笑了:“等十月大丰收了,我再做给你吃,让你吃到腻。” 那还要好久好久哦。 陆蓁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认真地切番薯。 草木灰除了能消毒,还是种植红薯的好肥料,使得红薯长得又大又好。 前世有段时间,她对农业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看了不少书籍,书上有句话,说的是一棵红薯一把灰,结的红薯一大堆。 等那一麻袋的番薯都切好了,就开始蘸草木灰,然后埋到地里。 第806章 容易胀气 答应了陆蓁要给她烤番薯,忙完之后,楚辞烧了堆火,将番薯放在未燃尽的燃灰里,用带火星的碳灰捂住红薯,等着烤软烤熟。 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陆蓁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太香了,阿楚姐姐,要不,我们多烤几个吧?” 楚辞拿着木棍翻动着番薯,笑问:“那么多吃得完吗?” 陆蓁两眼放光地看着燃灰里快要烤熟的番薯,点头如捣蒜:“吃得完。” 她的饭量其实很大的。 “番薯吃多了,容易胀气。” 胀气了,就容易放屁。 陆蓁性子活泼,虽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般端庄,但也是幼承庭训,礼仪规矩一点也不差。 当众放屁...... 那画面,陆蓁不敢想。 “那我少吃一点。” 楚辞笑了笑,一边烤着番薯,一边说道:“长了黑斑的番薯,或是已经发芽的,都有毒,误食的话,会呕吐腹泻,气喘抽搐,严重的话,还会吐血昏迷。” 陆蓁微惊:“那会死啊?” 楚辞点头,“嗯”了一声。 番薯香甜软糯,好吃得不得了,没想到还会要人命。 陆蓁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被红薯香喷喷的味道给吸引了,也顾不上烫,剥开烤得焦黑的外皮,咬了一口。 “好甜啊,比糖果还要甜,太好吃了。” 简直是甜进心里了,陆蓁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能吃两个,不能再多了。”楚辞道。 这些番薯个头不大,两个还不够塞牙缝的,但一想到会胀气,陆蓁也不敢多吃。 当众放屁,太失礼丢人了。 楚辞拿了几个,送去给云烬他们尝尝鲜。 大老远的,云澈就闻到香味了,手里的书本一扔,“哒哒哒”地跑过来。 他原本还想敞开了肚皮吃个尽兴,瞧着盘子里孤零零的四五个,气呼呼道:“是不是都被陆大小姐吃光了,她太能吃了!” 楚辞失笑:“蓁儿也只得了两个,番薯吃多了胀气,不能多吃。”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放屁。” 云小公子觉得,人之常情的事情,没啥不好意思的。 美食当前,怎能辜负呢? “那也不能多吃。”楚辞嘴角噙着笑,剥了半个递给云烬,“很甜的。” 番薯烤过之后,更加的香甜,云烬不由地也食指大动。 楚辞托腮,笑看着他:“好吃吗?” “只要是你做的,不管什么,都好吃。” “番薯已经埋地里催芽了,等十月下旬丰收,就有吃不完的番薯,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给你烤,给你烤一辈子。” 云烬温柔一笑,瞥见她手指红了一块,忙握住她的手,紧张道:“怎么烫伤了?” 楚辞却不甚在意,道:“烤地瓜的时候,被火星子烫了一下,不碍事。” “都红了这么一大块,还不碍事?”云烬俊脸微冷,“上药了吗?” “就烫了一下,不用上药。” 一点小伤,楚辞没放在心里,云烬脸色更冷了一分:“我去拿药膏。” 虽然气恼她不爱惜自己,但伤在她身上,疼在他心里。 云烬抹药的时候,十分的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楚辞心里就跟灌了蜜一样,傻笑着。 第807章 君心难测 村民淳朴实在,干活勤恳,不到半个月,那一整片山头都开垦出来了。 阮氏看着这一大片山地,笑容舒展:“虽然番薯不挑地,但这地还是太贫瘠了,得施肥。” 村里人都是撒草木灰肥地,楚辞想堆肥。 堆肥的时候,需要铺一层秸秆杂草,再铺一层人畜的粪尿,并泼一些石灰水,然后盖一层土腐熟,如此这般逐层堆积,辛苦不说,还又脏又臭。 阮氏年纪大了,楚辞不忍让她太操劳,打算请村民帮忙。 阮氏笑呵呵道:“阿奶种了一辈子的地,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用不着请人。” 阮氏身子骨还算硬朗,真让她闲下来,她这心里头还不得劲,她就喜欢去地里侍弄侍弄庄稼。 家里虽然不缺下人,但个个手上都有活,楚辞帮着一起堆肥。 入夏后,一天比一天热,肥料发酵得也比较快,期间,祖孙俩又翻堆了一次,把外层翻到中间,把中间翻到外边,又加了些粪尿水重新堆积,促进腐熟。 发酵需要时间,那么快腐熟,阮氏和楚辞往地里撒了草木灰,又运了不少肥水浇地。 她一日日不是忙着堆肥,就是观察番薯藤的长势。 自从西越求和,萧纥和萧明璟班师回朝。 御书房里,燕帝坐在龙案后,手里执着一份国书。 那是西越的求和书。 南燕打了胜战,西越割地求和,燕帝龙威深沉,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大太监罗公公在一旁伺候,暗暗观察着燕帝的神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明日金殿受封,该赏萧家什么好?” 燕帝屈指轻叩着案面,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罗公公。 宦官干政是大忌,罗公公自然不敢多言,伴君如伴虎,即便他是燕帝跟前的红人,也不敢贸然开口。 萧纥已是一品军侯,若要封赏,只能封王。 罗公公看了一眼燕帝的神色,燕帝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武将善战是好事,能够定国安邦,帮着帝王开疆扩土。 可时移势易,西越求和,外患已除,萧家手握重兵,掌控了南燕近三分之一的兵权,对燕帝而言,萧家是新的隐患。 “罗恒,” “老奴在,” “你说,萧家会成为第二个云王府吗?” 自从云家举族被诛,云王府便成了禁忌,没有人敢再提。 罗公公吓得出了一身的汗,大气也不敢喘了:“老奴惶恐。” “让你说,你就说。” 罗公公斟酌了一下,躬身道:“陛下泽被天下,自当四海归心,天下太平。” “你个老东西,朕是想听你说这些奉承的话吗?” 燕帝伸出食指,虚点了他几下,罗公公笑道:“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你说得对,朕是天下之主,萧家手里的兵权,是朕给他的,朕能给,也能收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燕帝似乎又没打算收回兵权。 君心难测,燕帝对萧家的心思,连罗公公这个伺候了他近三十年的老太监都捉摸不透。 第808章 请旨封赏 大军已经抵达长安,只不过是驻扎在城外休整,明日再入城。 翌日,天色刚亮,城门便开了。 将士凯旋还朝,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天色还早,但大街上百姓如潮,早已人满为患,从外城的城门,到玄武门附近,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神虎营的将士手握腰刀,列于街道两旁,百姓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等着大军入城。 三十万大军凯旋归来,萧纥和萧明璟只领着五千铁骑,踏着一地霞光入城,其他的驻守城外。 大军一入城,肃杀之气,威慑四方。 萧纥身后,五千铁骑威凛如虎,百姓被这军威所震,神情也跟着肃然起来。 长街之上,一片肃穆寂然,百姓目送将士们入东门,过玄武门。 宫门前,将士下马,入宫后,肃立在养心殿前的广场上。 五千精兵立于广场之上,军容齐整,身形挺拔威武,坚毅连绵如这巍巍皇城里的宫墙,坚不可摧。 殿中,一身玄色冕服的雍容帝王高高在上,百官肃列。 萧纥和萧明璟领着军中大将披甲入殿。 罗公公展开圣旨,先是表彰了众将的军功,而后按品阶自高而低,一一封赏,众将领旨谢恩,却不曾听到燕帝加封萧纥和萧明璟。 大殿之上,百官瞩目,父子俩一身战甲凛寒,从容而立,百官在列,竟无一人能压住两人的气势。 燕帝不由地想起当年云王爷凯旋还朝时,亦是这般威凌傲然,无人能与之争锋。 燕帝的眼中凝着慑人的深光,笑道:“萧卿果然没让朕失望,此番西越元气大伤,萧家功不可没,赐良田万亩,金银万两。” 萧纥和萧明璟跪下谢恩。 以萧家的战功,百官原以为萧纥会被封王,没想到燕帝只赏赐了良田金银。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日后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百官心里心思各异。 萧纥和萧明璟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封王未必就是好事。 国之柱石,看似锦绣风光,可一个不慎便是是万丈深渊。 萧明璟拱手道:“此番能大败西越,有个人功不可没,还望陛下能论功行赏。” “何人?” “宋楚辞。” 燕帝听后,沉然不言。 百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很惊讶萧明璟会为一个村姑请旨封赏。 燕帝问:“谢卿,你以为如何?” 谢荀出列,拱手道:“臣也听过不少宋姑娘的事迹,小小年纪,巾帼不让须眉,确实令人敬佩,世人提起她,无不是交口称赞,都说她是活菩萨。” “活菩萨?”燕帝摩挲了一下龙椅扶手上的龙头。 “宋姑娘医术精湛,能令人起死回生,这天底下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世人奉她为神医,还有便是,所有与她不对付的人,最后都下场凄惨,世人皆以为她有神明庇佑,是神灵转世。” 谢荀这个老匹夫,一口一个活菩萨,神灵转世,他这哪是在夸楚辞,分明是在燕帝心里扎下一根刺啊。 萧明璟攥着拳头,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之所以为楚辞请旨封赏,自是另有深意。 第809章 传言非虚 云烬喜欢楚辞,非她不娶,可楚辞出身乡野,身份太低,萧明璟担心长公主阻挠反对,所以,想为楚辞求一个封赏。 原本,燕帝也有意给两人指婚,毕竟,以云烬的身份,他娶哪家贵女,燕帝都不放心,生怕他借助朝臣之力,给云王府翻案。 可眼下,楚辞名望太高,他又犹豫了,说了句“改日再议”便退朝了。 萧明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谢荀笑道:“虎父无犬子,璟世子英勇善战,真是年少有为啊。” 萧明璟也笑道:“镇国公谬赞了,谢大公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才叫真正的年少有为,可惜断了腿,以后都只能是个废人了。” 谢大公子是谢家这百余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一个,谢荀还指望着他让谢家更上一层楼,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 谢荀想起来就恨,但谁让他技不如人。 看着谢荀恨不得弄死他,但又干不掉他的模样,萧明璟就觉得畅快,憋在心口的那股郁气也散了。 谢荀一出了大殿,萧明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终有一日,本世子要让谢家血债血偿。” 萧纥道:“你不是谢荀的对手。” “现在不是,以后就难说了,谢荀这老匹夫老了,可我还年轻。” “年轻真好。” 萧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神色有片刻的晦暗。 萧明璟知道他是想起云王爷了。 当年,他和云王爷入殿受封,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今,满殿寂寥,故人不在。 父子俩出了养心殿,萧明璟问道:“父亲,陛下会答应吗?” 萧明璟问的是燕帝封赏楚辞一事,萧纥道:“帝心难测,说不好。” 燕帝回到御书房后,并未急着批阅奏折,罗公公奉上一盏热茶,便退到了一旁。 燕帝端起茶盏,沉声问道:“有关宋楚辞的那些传言,你可有耳闻?” 罗公公道:“陛下是指镇国公先前在大殿上说的那些?” “可是确有其事?” “坊间是有些传言,但不免有夸大之嫌,所谓天理昭昭,邪不胜正,神灵转世不过是无稽之谈。” “你倒是向着她。”燕帝搁了手里的茶盏,喜怒难辨,“你也觉得朕应该封赏她?” 罗公公躬着身,道:“宋姑娘身为大燕子民,理应为大燕出一份力,何况,能为陛下分忧,是她的福分。” “她确实于国有功,朕也不能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虽然罗公公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也不敢直言,生怕触怒了龙颜。 “陛下是天子,是赏是罚,都是皇恩,但璟世子有句话说得很对,此番能大败西越,宋姑娘功不可没,无论是献策烧毁西越的粮草,还是助璟世子平了西凉城的内乱,都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罗公公点到为止,说得多了,反而会惹燕帝猜忌。 “区区一个乡野丫头,竟有如此能耐,或许,传言非虚,她真是神灵转世也说不定。” “宋姑娘能入云世子的眼,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但传言未必都可信。”罗公公向来会揣摩帝心,道,“陛下何不派人去查一查?” 第810章 那才危险 燕帝心里也有这个打算,派了暗卫前往桃花村打探。 番薯藤长得很茂盛,根茎粗壮,叶色也浓,楚辞每日都要去一趟后院浇水锄草,然后又忙着肥地,并不知道皇室暗卫快马加鞭,正赶往桃花村。 谢家那边,谢荀下朝回到谢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萧家立下战功班师回朝,燕帝虽只赏赐了一些金银,但并无打压之举。 萧纥手握重兵,于云烬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他不能坐以待毙,让萧家和云烬联手,将谢家连根拔起。 所以,他决定跟萧家联姻。 一来,可以挑拨萧家和云烬的关系。 二来,也可以在萧家安插一颗棋子,在关键时刻,给萧家致命的一击。 谢家大房还未出阁的姑娘,除了谢二小姐谢娉婷,便是谢三小姐谢青樱。 可谢青樱是养女,不论是按长幼,还是论身份,与萧家的亲事都轮不到她。 可谢娉婷的亲事,谢荀另有主意。 谢家愿意扶持二皇子,为二皇子做了那么多诛九族的事情,自然也是有所图谋的。 那就是二皇子妃必须出自谢家。 而这个人选就是谢娉婷。 谢荀去找谢老夫人商议,谢老夫人也赞同和萧家联姻:“我明日进宫,请贵妃娘娘出面,这桩亲事不能有失。” “那我等母亲的好消息。” 然而,谢老夫人还未进宫找淑贵妃,谢娉婷就已经知道了这事。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要嫁进皇家,成为皇子妃,所以,他看不上萧明璟。 可她看不上是一回事,好事落到别人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从小到大,她都看谢青樱不顺眼,得知谢青樱能嫁进萧家,成为世子妃,她心有不忿,便去找谢青樱的麻烦,让婢女请谢青樱去水榭。 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危险,谢青樱却觉得和一大群心狠手辣的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那才叫危险。 这些年,她在谢家如履薄冰,谢娉婷向来不待见,却邀她去水榭,谢青樱眉心蹙了蹙。 “二姐找我来,有何事吗?” 谢娉婷倚在栏杆上,笑道:“父亲有意与萧家联姻,还请姑母出面,三妹很快就要成为世子妃了,恭喜三妹了。” 谢青樱怔住,很快又敛下心底的情绪,深深地看着她:“二姐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不过谢家的一个养女,何德何能能嫁进萧家,你可知道璟世子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你配吗?” “二姐若是想嫁,我自然不会跟二姐抢。” 谢青樱淡静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谢娉婷却觉得谢青樱在嘲讽她。 明知她是要嫁给二皇子的,却还给她不痛快,谢娉婷秀美的脸上,忽然扭曲了一下。 “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休想得意。” 谢娉婷一说完,就跳进湖里,“砰”地一声,砸起巨大的水花。 谢青樱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娉婷的婢女侍画已经大声嚷开了:“二小姐落水了,二小姐落水了......” 第811章 脑子有病 谢娉婷不识水性,所以,事先她都安排好了。 侍画还没喊完,就有婆子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 然后,很快地,又惊动了谢大夫人。 猜到谢娉婷想干什么,谢青樱站在水榭里,漠然地看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谢娉婷脑子有病吧。 眼见着谢大夫人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来,谢娉婷朝她抬了一下眉梢,笑得骄横又得意。 谢青樱冷笑了一下:“二姐,如果我不愿嫁进萧家,你说,你还能成为二皇子妃吗?” 这贱人竟然敢威胁她。 谢娉婷脸色变了一下。 谢大夫人已到了跟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二房的谢二夫人和谢四小姐谢清莲。 先前丫鬟来报,说谢娉婷掉进湖里,谢大夫人心跳都快停了。 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可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你快吓死我了,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了?” 谢娉婷小脸一片惨白,扑进谢大夫人怀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母亲,三妹,是三妹她推我下水。” 谢大夫人目光如刀,就跟淬了鸩毒一般,想杀谢青樱的心都有了,厉喝道:“这等狠毒之人,我们谢家如何还能容得下?来人,上家法。” 马上有下人拿了长棍过来,谢青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眼角抽了抽,她如此柔弱的一个小女子,杖刑这么彪悍的家法,可承受不来。 谢青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母亲不先请大夫吗?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完全没有要为自己洗清嫌疑的焦虑,众人瞪大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傻逼。 “都是死人呐,还不赶紧请大夫过来。”谢大夫人吩咐完以后,满脸怒气地望着下人,指着谢青樱,“还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狠狠地打。” “等等。”谢二夫人突然说道,“这件事情孰是孰非,总要给青樱一个解释的机会,日后若是追究起来,我们谢家也不会落人口实。” 谢二夫人这么一说,谢大夫人顿觉不寒而栗,如果她就这么把谢青樱给打死了,反而会落下一个狠心嫡母,杖杀养女的恶名。 谢大夫人心中愤恨,就算不能把这个小贱人打死,也要打得半死不活,慢慢折磨。 她冷哼了一声:“好,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颠倒黑白。” 谢二夫人的脸上挂着笑容,谢青樱可一点都不觉得这笑容和善。 大房处处压二房一头,谢大夫人身为国公夫人,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她就不信谢二夫人不恨她,这装模作样背后插刀的嘴脸,可真叫人恶心。 谢二夫人想做好人,她会让她知道,好人做不好就会变成贱人。 谢青樱的脸上浮出凉凉的笑意来:“侍画,你刚才喊得那么大声,嗓子疼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她,若不是谢青樱眸光清冷,侍画差点就要以为她太过害怕,脑子坏掉了。 “不疼。” “既然不疼,就跟母亲好好讲一讲,我是怎么把二姐推下水的。” “……” 众人看她,就像是在看怪物。 第812章 霸气外漏 “小姐想找人下棋,便让奴婢去请三小姐,三小姐一来就对小姐冷嘲热讽,说小姐棋艺不精,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小姐与她理论几句,她就把小姐推进湖里。” 侍画说得有模有样,谢青樱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个娇蛮不讲理的人,更别说谢大夫人了。 谢大夫人盯着她的目光,恨不得把她剐了:“谢家待你不薄,从不曾亏待于你,就连吃穿用度都与嫡出的小姐无异,你今日做出这种事情,你,你......” 谢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谢清莲一脸沉痛地看着她,说道:“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二姐姐,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谢清莲长了一张粉嫩嫩,稚气未脱的脸庞,看似纯良无害,其实也不是个善茬。 谢青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却没为自己辩解。 她本是孤女,是谢荀怜悯她,接她入府,将她养在谢大夫人的膝下。 她是谢家的三小姐,却也是谢大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谢大夫人根本不信她是什么故人之女,在谢大夫人眼里,她就是谢荀遗留在外面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因而,谢大夫人不待见她,谢娉婷更不待见她,隔三差五地就来找她的不痛快,谢青樱都习惯了。 无论她怎么辩解,都是枉然。 谢青樱说道:“谢家待我不薄,点点滴滴,我一直铭记于心,既然无法报答谢家的恩情,那我也不能再给谢家添麻烦,我会离开谢家,从今往后,和谢家再无半点瓜葛。” 谢清莲还小,要是谢青樱离开谢家,那谁嫁给萧明璟? 谢娉婷懵了一瞬,心里又慌又怒,便有些口不择言:“谢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却恩将仇报,就是把你杖毙,也是你死有余辜,你想离开谢家,做梦!” “娉婷!”谢大夫人喝了一声。 谢娉婷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失言,谢青樱敢让她不痛快,她就让她更不好过。 谢娉婷跋扈惯了,所有看不顺眼的,都必须弄死。 谢二夫人扶了扶发鬓,望着谢青樱笑道:“你若是心中委屈,说出来便是,你一日是谢家的三小姐,一辈子都是谢家的三小姐,大哥当年将你带回来,便是视你如己出,有什么误会、委屈,说清楚便好,别再说什么离开谢家这种话。” 像谢二夫人这种绵里针,难怪谢大夫人看她不顺眼,处处要压她一头。 果然,谢大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弟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劝青樱不要意气用事吗?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还望大嫂海涵,我也是一片好心。” 谢大夫人冷哼了一声。 谢青樱说道:“我没有意气用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等父亲回来,我会和父亲说清楚的。” “谁要离开谢家?” 一道苍老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青樱一抬头,就看见一位年迈古稀的老夫人,步伐稳健地走过来,目光精睿,一身霸气外漏。 正是谢家的老祖宗,谢老夫人。 第813章 忘恩负义 谢老夫人是燕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年纪大了以后,虽不太管事,但依然是谢家真正的掌权者。 她一过来,所有人都恭敬地行礼。 谢大夫人见谢老夫人面色不善,眉心隐约一跳,生出强烈的不安来。 果然,谢老夫人恼恨地盯着她看,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谢家的夫人,就不能给谢家攒点脸面吗?你掌管中馈这么多年,怎么依然这般上不得台面?” 谢老夫人一辈子心高气傲,强势惯了,训斥谢大夫人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 谢大夫人的心里涌起一股耻辱的感觉,脸上的表情险些都要维持不住。 谢二夫人被谢大夫人欺压了大半辈子,看她被谢老夫人训斥得脸上无光,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恨不得拍手叫好。 谢娉婷虽然蛮横,却十分的孝顺,见谢大夫人脸上闪过难堪,知晓她心里难过,于是扑进谢老夫人怀里,委屈得眼圈立马就红了。 “祖母,你不要怪母亲,是三妹心情不好,拿我出气,母亲也是心疼我,说话才重了一些,三妹心中不快,便要跟谢家断绝关系。” 在谢娉婷口中,谢青樱成了忘恩负义,骄横无耻的白眼狼。 谢老夫人冷锐的目光落在谢青樱身上,冷声道:“多大点事情,非得闹得断绝关系?” 事情闹大了,谢老夫人可不开心。 不管是谢青樱推谢娉婷下水,还是谢娉婷自导自演诬陷谢青樱,事情传出去,都是谢家的姑娘品行不端,谢家颜面无存不说,谢娉婷还如何嫁进皇家? 谢青樱也不为自己辩驳,低首垂眸道:“祖母息怒,是孙儿福薄,无缘在您跟前尽孝。” 这些年来,谢娉婷是如何对谢青樱的,谢老夫人全看在眼里,如何会看不出今日之事,是谢娉婷的手笔,只是令她意外的是,一向逆来顺受的谢青樱,竟以退为进,这般轻易地就抓住了谢家的软肋。 真是小看她了。 谢老夫人觉得谢青樱算计了她,心中不喜,语气更冷了几分:“你虽非谢家亲生,但也是谢家的姑娘,突然跟谢家断绝关系,存心让谢家难堪不成?” 谢青樱抬起头,直视谢老夫人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若祖母是我,是继续如履薄冰地任人欺负,还是粗茶淡饭安然一生?祖母,我只是想活着而已,错了吗?” 谢青樱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什么,却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谢家若还想让谢娉婷嫁进皇家,那今日,就必须给她一个公道,如若不然,鱼死网破,她无所谓,谢家输不起。 谢娉婷显然也想到了,心中愤恨不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我诬陷你?欺负你了?还是谢家不给你活路了?” 谢青樱道:“二姐,你是谢家正经的嫡小姐,而我只是个养女,稍有不慎,我这条命都得赔进去,我若真要害你,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怎么会这么快就让丫鬟婆子把你救上来?” 第814章 治下不严 谢娉婷被噎得脸色发白。 谢老夫人早就心中有数,再看她这个样子,面色更加阴沉。 世家贵女有点手段心机没什么,不然,如何稳住自己的地位? 可空有心机,却没有手段,那就是丢人现眼了。 谢家的嫡小姐如此不中用,谢老夫人的胸口堵着一口怒气,看谢大夫人的目光越发地厌恶。 当年,她给谢荀挑了个更厉害的世家贵女,被谢荀拒绝了。 谢老夫人强势专横,如果他再娶个厉害的媳妇,谢家就永无宁日了。 谢大夫人知道谢老夫人不喜欢她,平日里谨小慎微,这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青樱和娉婷自小一块儿长大,就算有不快,也不至于设局陷害,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谢老夫人冷沉地盯着侍画,侍画被盯得双腿发软:“老,老夫人,” “二丫头落水的时候,就只有你在身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沉然一喝,吓得侍画心头颤栗,目光飘忽地看向谢娉婷。 谢娉婷手指一紧,不由攥紧了手里的锦帕,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是明显。 侍画心头一沉,思虑再三,咬牙说道:“老夫人息怒,奴婢不小心把小姐撞进湖里,担心小姐责罚,才推到三小姐身上,奴婢知错了,老夫人饶命。” 侍画把所有罪责都揽了下来,谢娉婷松了一口气。 不待她开口,谢二夫人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说道:“一个下人都敢栽赃陷害主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谢家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御下不严,管教无方呢。” 谢大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小心地觑了谢老夫人一眼,心里恨毒了谢二夫人。 “这个贱婢实在是可恶,刚才若不是二婶为我求情,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恐怕今日就要被这个贱婢给害死了。”谢青樱笑吟吟地给谢二夫人道谢。 谢二夫人笑得有些僵硬,果不其然,谢大夫人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眼神更加怨毒。 谢二夫人惯会绵里藏针,笑着说道:“府中事务繁杂,大嫂一时不察,才会让这个贱婢生出了歹心,连主子都敢算计。” 听起来是为谢大夫人说好话,可字字句句都是坑,摆明了说谢大夫人能力不足,没有本事。 谢老夫人哼哼两声,怎么看都觉得谢大夫人上不得台面,又厉声训斥:“我让你处理府中诸事,你竟然养出了一些下作的东西,幸好没有将谢家全都交到你手上,否则还不丢尽谢家的颜面。” 谢老夫人说动怒就动怒,谢大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彻底地把谢二夫人给记恨上了,比起谢青樱,她更讨厌这个处处都看她笑话的妯娌。 “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儿媳治下不严,还请母亲息怒,侍画这个贱婢,儿媳一定会好好调教。” “既知治下不严,就该摆出你当家主母的威严,还调教什么?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第815章 一片祥和 谢老夫人面容肃沉,凌厉中透着威严。 侍画脸色大变,整个人如坠冰窖,等她缓过神来,已经被两个婆子抓着胳膊往外拖。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小姐,小姐救我,救我......” 谢娉婷却偏开了头。 侍画知道自己完了,绝望惊恐之下,疯狂地挣扎起来:“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了你......”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谢娉婷心头一慌,冷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很快,侍画的嘴里就被塞了帕子,只能“唔唔唔”地挣扎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谢娉婷脸色发白地看着侍画被打得断了气,全身发软地靠在谢大夫人怀里。 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就是要她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做事别再这么没脑子。 要嫁进皇家为皇子妃的人,怎么可以是一个空有心机,却不长脑子的蠢货呢? 相比之下,谢青樱比谢娉婷更适合嫁进皇家,可惜啊,她不是谢家嫡出的姑娘。 谢老夫人深看了谢青樱一眼,走了。 谢老夫人一走,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谢青樱站在湖边,看着粼粼水面,神色难辨。 侍女司琴轻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谢娉婷说得可是真的,谢家真的要和萧家联姻了?” 司琴不知道怎么接话,默然了片刻,才斟酌着说道:“两家若真联姻了,小姐嫁过去就是世子妃,不用再忍气吐声,受人欺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青樱哂笑了一下:“我不过是一个养女,真嫁过去了,又有谁会把我放在眼里,还不是一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 “还是不一样的,等小姐当家,便是侯夫人了。” 谢青樱牵动嘴角,又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不说这些了,萧家和谢家素无交情,父亲想联姻,怕是他一厢情愿了。” 谢青樱猜的没错。 若是谢家出面提亲,萧家必然会拒绝,届时,伤的便是谢家的脸面。 所以,谢老夫人进宫跟淑贵妃商议此事,想让淑贵妃去求燕帝,给谢青樱和萧明璟赐婚。 一旦燕帝赐婚,萧家再不情愿,也不能抗旨拒婚。 谁知,燕帝说了句“老二也不小了,也该给他选妃了”打发了淑贵妃。 如果谢家和萧家联姻,萧家就是二皇子一派,那太子便无法与二皇子抗衡。 燕帝要的是,皇子之间相互制衡,而非一人势大。 况且,萧家手握重兵,落入哪个皇子手中,燕帝都不放心。 谢荀算计落空,只得作罢,免得惹燕帝猜忌,得不偿失,好在谢娉婷和二皇子的亲事定了下来。 长安这边风云涌动,君臣、父子相互博弈。 桃花村却是一片祥和。 四月底的时候,陆夫人来信,让陆蓁回去,陆蓁快活得不想走,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她还在桃花村。 这几日,楚辞忙着把番薯藤移栽到地里,丝毫不知道燕帝派来的暗卫已经到清河镇了。 暗卫到了清河镇之后,乔装成商贾,坐着马车前往桃花村。 第816章 多谢相告 暗卫进村之后,碰到一个妇人,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氏。 暗卫让车夫停下马车,还掏出一锭银子给黄氏:“婶子,我跟你打听件事情。” 白花花的十两银子,黄氏心花怒放:“啥事,你说,这村子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听说宋家的豆制品远近驰名,想跟宋家做生意,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宋家的品行如何?” 黄氏丢了开荒的活计,被李福根暴打了一顿,对宋家是恨之入骨,一听暗卫要跟宋家做生意,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宋家诋毁得一无是处。 “宋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为富不仁,见死不救,尤其是楚辞那臭丫头,更加丧良心,小小年纪,歹毒得不行,逼死了顾大富一家。” 暗卫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怔然道:“我怎么听说宋姑娘医者仁心,是活菩萨呢?” “我呸!什么活菩萨,全都是那些见宋家发达了,想讨好处,拍她马匹的,她不但偷了余家酿醋的方子,还抢了人家两间铺子,唐家的大小姐花一样的人儿,伤了脊骨瘫了,唐夫人跪下来求她救人,她嫉恨人家出身比她好,长得比她好看,硬是把唐夫人给轰出去了。” 黄氏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横飞。 如果当初楚辞肯把豆制品的方子拿出来,有钱大家一起赚,现在她就是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吃香喝辣的。 一想到这事,怒火和妒火一块涌上来,直烧她的心窝子,又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一个姑娘家不帮着操持家务,整日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地到处勾引男人,别看她长得那样,惯会勾三搭四,不然,那么大的家业,她一个黄毛丫头,是怎么挣下来的?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咱们村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 黄氏越骂越不难听,暗卫尴尬地咳了一声,走了。 黄氏恨不得把宋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个遍,暗卫猜测她跟宋家有仇,打算找个人问问,结果碰到了李二郎。 李二郎一听他打听宋家的事情,先是啧啧地摇了摇头,然后才神情激愤地说了起来。 “大热天的请人开荒,却连一口水都不给,不小心伤了手,非但不给医药费,还把人赶走了,连工钱都不给,这么无情无义,真是让人心寒啊。” “我看从镇上到你们村都是青石板路,是宋家修的吧?” “那是宋家为了做生意方便,大伙儿没日没夜地修路,宋家连一个子儿都不给。” 李二郎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位老爷,你如果真要跟宋家做生意,可得想清楚,宋家个个都是狠角色,尤其是宋楚辞。” “宋姑娘怎么了?” “当初她落水,被别的男子救了上来,没了清白,顾秀才上门退亲,结果她把未来婆母的手给打断了,退了亲之后,更是处处针对顾秀才母子,还把吴婶子打瘫了,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再考虑的,多谢相告。” 第817章 无事生非 见搅黄了宋家的一桩生意,李二郎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让她不赔银子,报应来了吧。 暗卫看出黄氏和宋家有过节,所以,她对黄氏说的那些话有所保留。 但李二郎说的那些,他信了。 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小肚鸡肠,无事生非,故意去抹黑一个小姑娘吧? 暗卫做梦也想不到,他碰到的这两个人都是和宋家不对付的。 虽说深信不疑,但暗卫也不敢大意,又偷偷查探了几日。 唐颖真的瘫痪在床。 余家的两间铺子,如今确实是属于宋家的。 暗卫见黄氏说的那些确有其事,这才启程回长安。 外人不知底细,听说她救了几个人,做了几件于国有功的事情,便把她当做神明。 可桃花村的村民,对她知根知底,既然是真有其事,足见楚辞声名狼藉,欺世盗名。 楚辞侍弄得精细,番薯藤长势极好,估计能种满整片山头。 用番薯藤扦插,有利于控制密度,提高产量。 这几日刚好是阴雨天,适合插种。 剪下来的茎段要做一定的处理,保留两个节,茎段上方的切口是水平的,以减少伤口水分的蒸发,下方的切口是斜向的,利于增加吸水的面积,也易辨别正反方向,而且,成活率也比较高。 前些日子,用秸秆杂草、人畜粪尿、污泥等堆的肥料已经腐熟,楚辞抓了一把,肥料黝黑松软,一看就知道肥力很足。 插种完,就得施肥,楚辞不是娇气的人,干起农活来麻利得很,看着漫山遍野,葱葱郁郁的番薯藤,不由露出喜悦的神情来。 因为第一次种番薯,楚辞特别的用心,每日都要跟着阮氏去地里瞧一瞧。 那么一大片番薯藤,可把人眼馋得不行,村民一有空闲,也喜欢上山瞧一瞧。 都是有经验的老农,看番薯藤的长势,就知道能有个好收成。 “没想到阿楚丫头还会种地。” 阮氏自小宠着楚辞,就没让她下过地,虽生在乡野,却是当小姐娇养着。 村民感叹的时候,生了几分羡慕。 为啥自家的孙女就没阿楚丫头这么能干呢? 村民看着那一大片番薯藤,一脸的稀罕。 “早知道,我也跟阿楚丫头要一些。” “急什么,阿楚丫头不是说了嘛,等丰收了,送些种子给我们,来年,我们再催芽,也能种上一大片。” 村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正好楚辞从上面下来,瞧见几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阿楚丫头,你这些番薯藤长得可真好。”村民说着,瞧见她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番薯叶,不由又问道,“阿楚丫头,你这是?” 楚辞笑道:“摘些回去炒菜。” 村民惊讶:“这番薯叶还能做菜啊?” 楚辞点了点头:“不单番薯叶能吃,根茎煮熟以后,还能喂猪呢。” 村民一脸的惊奇,越发觉得番薯是好东西。 楚辞道:“番薯叶跟辣椒大蒜一起爆炒,很香的,叔要是喜欢吃,就摘些回去。” 村民喜不自禁,每人都摘了一大把。 第818章 添麻烦了 眼下正是吃番薯叶的时节,吃惯了白菜萝卜,突然尝个鲜,就觉得番薯叶是人间美味。 于是,桃花村开始流行吃番薯叶,可把外村的人谗得口水横流。 顾老爷也不知是从何处听到的风声,坐着马车就往桃花村而来。 进村后,他掀开车帘,远远地,就瞧见那一大片绿意盎然的番薯地。 在顾老爷看来,这哪是番薯地,这是金山银山啊。 “这丫头是嫌银子烫手吗?多好的赚钱机会啊。” 顾老爷火急火燎地赶往宋家。 “什么风把叔给吹来了?”楚辞倒了碗凉茶给他,笑吟吟地说道。 天气一热,马车里就又闷又热,跟个火炉似的,顾老爷出了一身的汗,一碗凉茶喝下去,顿时浑身舒畅。 他把茶碗往案上一搁,道:“再给叔倒一碗。” 楚辞笑着又给他倒了一碗,让许氏切些冰镇过的水果过来。 平日里,顾老爷来宋家,都是带着顾夫人一起来的,今日火急火燎的赶来,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楚辞猜,他是为了番薯叶。 果不其然,两碗凉茶下肚,顾老爷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一边吃着甜瓜,一边道:“我刚才进村的时候,瞧见你那一片山地绿油油的,那个就是番薯叶吗?” 楚辞“嗯”了一声。 “我听说,那番薯叶怎么炒都好吃,整个清河镇就只有你种了那么一大片,啥时候送些去醉云楼?咱们也该推出新菜品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一早就会有人送过去。” “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人嫌银子烫手。” 顾老爷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催着楚辞去炒番薯叶。 正好厨房里还有半篮子,楚辞摘洗干净,沥干水后,往锅里倒了油,放入干辣椒和大蒜爆香,再倒入番薯叶,用大火翻炒。 “番薯叶炒久了不好吃,加入调料翻炒均匀后,一定要迅速起锅。” “我知道了,回去后,会跟大厨们说的。” 装盘后,顾老爷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番薯叶鲜嫩爽口,一入口滋味十足,辣得十分过瘾,忍不住胃口大开。 “好吃,好吃,”顾老爷赞不绝口,“丫头,有粥吗?饿了。” 风风火火地赶来,都忘记吃午饭了。 宋家人不喜欢喝粥,除了早饭偶尔煮一两顿,午饭和晚饭很少熬粥。 今日,宋小弟突然想喝粥,中午的时候,熬了一锅,还剩了一碗,楚辞端过来给他。 顾老爷一口番薯叶,一口粥,满满一大海碗的粥,全都吃光了,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 “丫头,咱们晚上吃什么?” 楚辞不由失笑:“您这刚吃饱,就惦记晚上那一顿了?” 顾老爷摸着圆了不少的肚子,惬意道:“谁让你家饭菜香呢,我让人把你婶子也接来,咱们晚上再炒一顿番薯叶。” 一个时辰后,车夫把顾夫人也接来了。 顾夫人帮着楚辞一起张罗晚饭:“你叔就是谗,一辈子也改不掉这个臭毛病,又给你添麻烦了。” 第819章 神仙日子 “叔和婶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楚辞微笑道。 顾老爷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侄女,才这般随和不见外。 他虽然是个老饕,但也不是什么人请,他都去的。 交情一般的人,就是山珍海味,他也不稀罕。 这一顿饭,极为的丰盛,宋孟陪着顾老爷喝了几杯,热热闹闹地,到月上中天了,顾老爷才带着顾夫人回去。 翌日,醉云楼推出番薯叶。 不管是清炒、炝炒,还是凉拌、煮汤,抑或是加蒜蓉腐乳一起炒,三大筐的番薯叶根本不够。 但就是因为想吃吃不到,醉云楼的生意才越发地火爆。 顾老爷每日拨着算盘算账的时候,都乐得都合不拢嘴。 转眼,暗卫也到了长安,把打探到的,如实禀报燕帝。 皇室暗卫是燕帝手里的一把刀,更是燕帝最为信任的人,燕帝不疑有他,册封楚辞为县主。 有了这个身份,将来,他给楚辞和云烬赐婚,也无需顾虑太多。 一来,宋家在长安没有根基。 二来,这不是查到楚辞的名声不太好吗,名声不好,自然也就不得民心。 县主可是正二品,历来只有皇族贵女才有资格被封为县主。 以谢家为首的朝臣纷纷谏言,让燕帝三思,不料却惹怒了燕帝。 “不论是打稻机,还是她在西凉城的功绩,于国于民,她都是有功之人,朕册封她为县主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阻挠朕,是嫉恨她比你们女儿优秀,还是想让天下人指着朕的脊梁骨,骂朕昏聩啊?” 这般优秀的闺女,不是自己家的,谁不嫉恨? 这些世家大族,平日里自诩清高矜贵,那些心思,就这么被燕帝说出来,脸上挂不住啊,更别说后面那句诛心之言了,朝臣们哪还敢再进谏,又不是活腻了。 黄氏和李二郎要是知道,因为他们的诋毁,楚辞才被册封县主,估计能气得吐血。 燕帝将写好的圣旨交给罗公公,让他安排人去桃花村宣旨,忽有小太监进殿禀报:“陛下,璟世子求见?” “他来干什么?”燕帝心下纳闷,道,“宣他进来。” 萧明璟进殿行礼后,直接问道:“陛下派何人去桃花村?” 燕帝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人选还未定,臣愿意去桃花村走一趟?” “你去桃花村?” 燕帝一顿,落向他的目光凌厉深沉。 云烬就在桃花村,萧明璟这个时候凑上去,他想干什么? 萧明璟仿若没瞧见燕帝眼神里的探询,嘿嘿一笑,道:“陛下是不知道,宋姑娘的厨艺不输宫里的御厨,她上次答应我,要是我打了胜战,就给我做顿好吃的,我得找她兑现承诺。” “你就为了一顿吃的?” “也不全是,桃花村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可比长安好玩多了,没事上山掏个鸟,下河摸个鱼,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天子脚下还比不得乡野之地了?” “长安自是天底下最繁华之地,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第820章 厉害之处 “离开长安这么多年,再回来,那些纨绔都当爹了,我要是再把他们按在地上暴揍,他们的儿子还不得找我拼命,我总不好以大欺小吧。”萧明璟说着,一脸的怅然,叹气道,“太没劲了。” 云烬在长安声名狼藉,生人勿进,唯独跟萧明璟走得很近,皆因萧明璟就是个纨绔,别看他被世人奉为小战神,年幼的时候,没少和云烬一起祸害世家子弟。 所以,他这么说,燕帝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放心。 萧家不贪恋权势,未来家主又是个纨绔,可比谢家省心多了。 “就你这德性,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纨绔?”燕帝气笑了,“你说说,你在长安的那些年,你都给朕捅了多少娄子?” 萧夫人出自建宁王府,是先帝亲封的建宁郡主,和燕帝是堂兄妹。 萧明璟这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没少闯祸,一闯祸就得挨打,三天两头地躲进宫里,一口一个“舅舅”,让燕帝给他收拾烂摊子。 燕帝之所以这么放心萧家,除了萧纥没什么野心之外,更重要的是,萧明璟自小就亲近他。 “所以,我滚得远远的,您眼不见心不烦,不是省心了吗?”萧明璟又嘿嘿地笑,“舅舅,你就答应了吧。” 燕帝抓起案上的圣旨,扔到他身上:“滚。” 萧明璟连忙接住,嬉皮笑脸道:“谢谢舅舅,等我从桃花村回来,给您带好吃的。” 看着他欢快地出了殿门,罗公公会心一笑。 萧家那样的世家,又怎会养出一个纨绔? 璟世子看着玩世不恭,却是所有世家子弟中最为聪明厉害的那一个。 骁勇善战算不得什么,他最厉害之处,是能让燕帝放下猜忌。 隔日,萧明璟带着圣旨去往桃花村,一同前往的还有狗娃。 出了长安,萧明璟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转眼到了六月底,谭凝在宋家待了两三个月,也该回去了。 虽说大婚事宜有谭夫人操持,不用她操心,但她在外呆得太久也不好。 很多姑娘家,一旦定了亲,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绣嫁妆的。 谭凝要走,楚辞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饭菜,还搬出了桃花酿。 桃花酿清冽甘醇,酒色淡绯清透,陆蓁一饮而尽:“阿楚姐姐,你给我拿个碗吧,这一杯杯的,不够过瘾。” 楚辞笑道:“这酒看着绵软没什么酒劲,后劲很足的,喝得太急容易醉。” “我酒量好得很呢,”陆蓁拿了个碗,倒了满满一碗,对谭凝说道,“明日有宋大哥送你回县衙,我和阿楚姐姐就不去送你,这碗敬你。” 谭凝道:“你们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去县衙找我,清河县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话虽这么说,但她本身事情就多,也未必就有时间,楚辞把手里的锦盒推到谭凝面前,浅笑道:“虽然你以后嫁进来是我大嫂,但我们依旧是好姐妹,一点心意,你可不能不收。” 这是楚辞给她添妆的,谭凝红着脸收下了。 第821章 这么倔强 “阿楚姐姐,你有这么好的酒,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陆蓁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意犹未尽,抬起手,用手背擦了嘴角的酒渍,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楚辞担心她喝多了,明早起来头疼,便不让她多喝:“院子里还埋着好几坛呢,你想喝多少有多少,今日别再喝了。” 谭凝看着她脸上漫开的两抹红晕,也劝道:“酒又不会跑,少喝一点。” “好吧,就喝这一碗,就一碗。”陆蓁捧着酒碗,小口地抿了一口。 因着没喝尽兴,夜里抱了两坛,翻上了云家的高墙。 她一翻上来,云五就出现了。 陆蓁坐在墙头,晃着双腿,朝着他傻笑:“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 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云五站在墙下都闻到了,眉头蹙了一下:“你喝酒了?” “这是阿楚姐姐酿的桃花酒,可好喝了,”陆蓁晃了晃手里的酒,“云五大哥,你上来,我们喝酒。” “你喝醉了,下来。” “我酒量不知道有多好,怎么可能会喝醉。”陆蓁又催道,“云五大哥,你快上来,对酒当歌,这才快意嘛。” 云五在墙下站着不动:“下来。” “我不!” 真没想到,她喝醉了这么倔强。 云五转身要走。 “云五大哥,你别走,我下来。” 陆蓁一急,一时忘了还在墙头,一个倾身,就从墙上栽了下来。 “啊,我的酒。” 她忙着去捞酒坛,忘了施展轻功,眼见着就要摔个大马趴,好在云五接住了她。 怀里的少女轻盈柔软,云五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明明隔着衣衫,可抱着她的时候,却觉得异常的灼人。 “云五大哥,谢谢你。” 陆蓁没察觉他的异样,高兴地朝他一笑,微醺的眸底好像盛满了星光,让人的心湖也跟着微微漾了起来。 云五面无表情地将她放了下来,那抱过她的双手却背在了身后,转身要走:“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陆蓁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神情间,满是娇态:“喝完酒就回去。” 云五垂下目光,默然地看她。 陆蓁又道:“好东西要分享,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说着,拔掉酒塞,捧着酒坛凑到云五鼻下:“云五大哥,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嗯。” 陆蓁把酒坛塞到他怀里,又拔掉另一个酒坛的酒塞,仰头就喝了起来。 云五也喝了一口,眸光看过来时,发现陆蓁正侧着头笑看着他。 “你笑什么?” “云五大哥,你长得真好看,”说着,陆蓁伸出手,轻轻地提了下他的嘴角,“笑起来的话,应该更好看。” 都敢对他动手动脚,看来是醉得不轻。 虽这么想,却抑制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异样而陌生的情愫,不由偏开了头,陆蓁的手指便划过他的唇瓣。 陆蓁惊奇地瞪大了眸子,倾身凑近他,盯着他的唇,说道:“云五大哥,你的唇真软。” 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摸。 “喝酒。” 云五仰头喝酒,陆蓁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伸出了手。 第822章 诚然如此 温热的指尖触上来的时候,云五颤栗了一下,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 喉结滚动的时候,陆蓁心口跳了一下,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她还没细细体会,就听见云五剧烈的咳嗽声。 陆蓁顿时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垂着头,低声道:“云五大哥,对不起。” 她竟然摸了云五大哥! 非礼勿动,她怎么能非礼云五大哥呢? 难怪连圣人都说酒能乱性,诚然如此啊。 陆蓁懊恼不已,又道:“云五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 云五抬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跟个没事人一样,又喝了一口酒。 陆蓁心绪复杂。 云五大哥没有怪罪她,她心里松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失落。 通常这种情况,云五大哥不是应该让她负责吗? 是不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啊? “虽然我刚才是有些出格莽撞,但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云五大哥,你要是......” “酒喝完了,回去睡吧。”云五打断了她。 陆蓁“哦”了一声,低着头,往墙边走。 云五道:“别翻墙了,从大门出去。” 都喝醉了,云五真担心她从墙上栽下来。 陆蓁又乖巧地“哦”了一声,回了宋家。 云五站在门口,看着她进门了,才转身关上大门。 云六倚在廊柱上,啧啧了两声:“陆大小姐都要对你负责了,你干嘛不答应?” 云五淡冷地睨了他一眼:“负责什么?” 云六戏谑地勾着嘴角:“你们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你说负责什么?” “她喝醉了。” “平时呢?你们练轻功的时候,你就没有抱过她?” 云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是睡不着,我陪你过几招。” “吵醒公子就不好了,我回去睡觉,睡觉。” 云六说完就溜了,他才不想留下来挨打。 陆蓁回去后辗转难眠,天快亮了才睡着,过了晌午才醒来。 楚辞见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昨日酒喝多了,不舒服啊?” “阿楚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陆蓁抱住楚辞,恹恹道,“我昨天非礼了云五大哥。” 楚辞惊愕:“你非礼了云五?” “嗯,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摸他了。” 陆蓁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楚辞听后,浅笑道:“无心之过,云五不会怪你的。” “可我的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要不,我做些糕点,给云五大哥赔罪?” “也好。” 陆蓁心下明快,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欢欢喜喜地去了厨房。 陆蓁性子洒脱,却耿耿于怀了一整夜,想来云五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良师益友,只是,她还没察觉罢了。 夏日正是桑葚成熟的时节,用桑葚汁发酵三个月,便能酿出果醋,前段时间,楚辞便让李大夏大肆收购。 已经六月底了,桑葚的果期快过了,趁着这几日还能收购一些,楚辞让李大夏去附近的几个县收一收,谁知,突然下了暴雨,还一连下了好几日。 第823章 负心之事 大雨瓢泼而下,打在屋檐上劈啪作响,天地间一片嘈杂。 一道雷骤然劈下,好像要把天空劈出一个大口子,雨越下越大,将周遭的景物氤氲得模糊一片,只剩依稀一个轮廓。 这些年风调雨顺,眼见着又是一个丰收年,这场雨太大,连下了好几日都不停,村民们愁容满面,担心地里的庄稼被淹了。 楚辞心神不宁,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外面电闪雷鸣,让她越发地不安:“雨越下越大,会不会有洪涝?” “几十年前,明州府发过一场大水,死了很多人,先帝震怒,处置了一大批官员,自此后,明州府的官员格外地注重兴修水利,明州府一带的堤坝是整个大燕最稳固的,不会轻易决堤。” 云烬一边说着,一边关了门窗,隔绝了雨声雷鸣,又继续说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村民在议论,其他村道路泥泞,很多牛车都翻了,听说还有人摔断了腿,他们现在都很感激你修了路。” 楚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初她决定修路,就是担心下了雨,道路泥泞不便出行。 虽说是为了方便做生意,但与人为善,广结善缘,她也会有福报的。 “能帮到人,真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我?” 云烬从身后揽住了她,唇瓣贴着她的耳根,声音又低又沉。 耳根就像着了火一般,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合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让她的心跳不由地跳得飞快。 “帮,帮你什么?” 楚辞低下头,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云烬的眸光深暗了几分,脑袋一歪,枕在了她的颈间。 “我上次提亲,被阿奶拒了,我打算等你及笄了,再提了一次,”云烬语意温柔,在她颈间蹭了蹭,“阿楚,你要帮我。” 颈间有些痒,楚辞缩了缩脖子,眸底漾起笑意:“你连提亲都要我想办法,也太没诚意了,阿奶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不娶你了。” 云烬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地收紧了几分,温凉的唇,从脖颈缓缓往上移,停在她的耳畔,“呵”地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柔软的唇畔轻触着她的耳珠,让她的心口一阵颤栗酥麻,楚辞捂住胸口,想要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耳珠上蓦地传来一丝痛意。 竟是云烬含住她的耳珠,轻咬了一下,然后唇畔继续往上移,摩挲着她的耳根:“阿楚在想怎样始乱终弃吗?” “没,没有,我不是这样的人。”楚辞屏住微乱的呼吸,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能说,被他撩得脑子一片空白吗? 想想都觉得丢人,脸颊一阵滚烫,目光飘忽了一下,才说道:“在帮你想办法啊。” “那想到了吗?” 楚辞摇头。 云烬将她转过来,含笑看着她:“我倒是想到一个,我跟阿奶说,我是你的人,咱们宋家家风清正,定然做不出负心之事,阿奶一定会答应的。” 楚辞:“......” 你怕不是想被阿奶打断腿吧! 第824章 争夺养分 番薯喜光,不耐涝,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楚辞和云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扛着锄头,随阮氏一块儿上山排水,免得田间积水,把番薯给沤烂了。 晏九和云五云六也扛着锄头一起上山。 陆蓁和云澈也想上山,被楚辞按在家里了,于是,两人在厨房里煮了一大锅的姜汤,等他们回来,喝上一大碗,免得着了凉。 这场大雨又接连下了四五日,灵州府那边山洪暴发,好多村子都被淹了,再加上河水上涨,冲毁了堤坝,方圆百里一片汪洋。 那些命大逃出来的,站在山顶上,看着变成一片汪洋的村子,嚎啕大哭。 他们失去的,不止是家园,还有至亲。 房子倒了,可以重建,庄稼没了,也可以重新栽种,可失去的亲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哀嚎遍野,响彻天地。 明州府这边虽然没事,却也是人心惶惶,就怕灵州府那边闹饥荒,祸及明州城。 一旦缺粮,粮价就会上涨,万一再有难民涌入,发生暴乱,那日子还怎么过? 饿极了的人,为了一口吃的,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两日后,雨停了,村民纷纷去地里查看庄稼。 许仙儿坐在檐下,帮着许氏一起摘豆角。 “听说好多地方都淹了,死了好多人,幸好你们早早地就离开了。” 许氏感慨万千,许仙儿也生出劫后余生之感:“还要感谢东家收留。” “小姐是个好人,你们好好干,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大哥说,等攒够了银子,就在村子里买块地,扎根安顿下来。” “桃花村是块福地,村民也都很和善,以后咱们离得近了,也好有个照应,若是银子不够,就跟我说,我和你姑父能帮的一定会帮。” “谢谢姑母。” 因为灵州府大涝,百姓开始囤粮,粮价也跟着涨了不少,宋家有三十亩的良田,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倒是不用担心。 阮氏去地里查看庄稼,楚辞一人上山,一垄一垄地看过去,发现番薯藤又长了不少,还长了很多的侧根。 侧根也会结出薯块,却会跟主根的薯块争夺养分,如此一来,番薯的个头就会变小。 楚辞将茎蔓轻轻往上提一下,让侧根脱离土壤,不让其继续生长。 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土壤中的养分多少都会流失一些,得再施了一次肥。 站在半山腰,整个村子都尽收眼底,时值黄昏,晚霞烂然,炊烟四起,村民扛着锄头从田间回来。 天色不早了,只能明日再施肥。 楚辞摘了一篮子最嫩的番薯叶回去了。 下山后,在河边把篮子里的番薯也洗了,又把脚底的泥弄干净了才回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笑声。 听到推门声,萧明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俊朗的微笑:“阮奶奶说你种地去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他看着篮子里的番薯叶,一脸的好奇:“这就是你种的新粮?阮奶奶说,一亩地能有几十担,真的假的?” 第825章 接旨谢恩 “等秋来丰收了,不就知道真的假的了,”楚辞笑着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燕帝把兵权收回去了?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闲。 萧明璟听出弦外之音,笑了:“我是来宣旨的。” “宣旨?” 楚辞怔然,这才发现院中已经设了香案,门外传来喧闹声,村长和族老们来了。 萧明璟拿出了圣旨:“宋楚辞,接旨。” 院子里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桃林里也跪满了人,除了桃花村的村民,还有在宋家做工的隔壁几个村子的村民。 去年刚得了燕帝赏赐,眼下又被封为县主,如此隆恩,整个明州府都是头一份,莫说宋家,就是桃花村都跟着风光起来,日后走出去,也比其他村的人神气。 他们村可是出过一位县主! 县主啊,那可是比县令大人,知府大人,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倍的贵人。 那绝对是与有荣焉的一件大喜事,村民们都激动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家有女宋楚辞,聪慧灵秀......于社稷有功,封为清平县主,钦此。” 萧明璟念完之后,上前将圣旨递了过去:“清平县主,接旨谢恩吧。”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辞接过圣旨,身后的人也跟着磕头高呼万岁,起身后,纷纷上前祝贺。 县主都是有食邑的,燕帝不止将明州府作为封地赐给楚辞,还在长安赐了一座县主府。 宋家人都高兴坏了,阮氏有一种还在做梦的感觉,掐了一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乖孙是县主了,老二要是在天有灵也一定很高兴。 想起宋义,阮氏不由就红了眼眶。 “阿奶,” “没事,阿奶就是太高兴了。” 宋家将圣旨供奉起来,楚辞问萧明璟:“我是不是要进宫谢恩?” 萧明璟点了点头:“陛下确实想见你一面。” 可她一点也不想去长安。 “陛下怎么突然封我为县主?” 因为谢家曾在背后推波助澜,她的那些事迹,早就传得人尽皆知,燕帝不可能不知道,他若真想册封她,早就下旨了,怎么会等到今日? 楚辞狐疑地看着萧明璟,觉得这事一定跟他有关。 萧明璟摸了摸鼻子,凑近她,小声道:“阿烬这个世子虽说无权无势,但身份摆在哪里,他可是长公主之子,如今,陛下认可你,册封你为县主,他日你和阿烬成亲,长公主也不会阻挠。” 楚辞不知道曾有过数面之缘,还相谈甚欢的黑袍女子就是长公主,所以,她的心里也一直不安,担心长公主不喜欢她,不同意她和云烬的亲事。 萧明璟这般为她着想,楚辞心中感激:“多谢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和阿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替你们高兴,这些年,阿烬太不容易了。” “我们几时启程去长安?” “不急,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当然要玩个尽兴。” 楚辞扬唇一笑:“正好,明日要给番薯施肥,有劳璟世子了。” 萧明璟:“......” 第826章 矛盾的人 这么大的喜事,宋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大伙儿一起沾沾喜气。 村民都很高兴,除了李福根一家。 黄氏心中郁卒,说了好多酸话,妇人们听不下去,毫不留情地怼了过去,怼得黄氏更加郁卒,连红烧肉都觉得不香了。 村民除了羡慕楚辞,也羡慕王氏,狗娃不但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立了军功,得贵人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孩子出息了,王氏既欣慰又高兴。 楚辞被封为县主,很快就在清河县传开了,甭管有没有交情,平日里有没有往来,那些世家纷纷前来送礼祝贺。 楚辞为了躲清静,不是上山给番薯施肥,就是在云家,聊着聊着,便说到灵州府的水患。 灵州水患未退,百姓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虽然有官府赈粮,但那米粥稀得都没几粒米。 那些商贾只顾着囤粮,抬高米价,甚少有人赈粮救灾,灾民已经开始涌入安州府和云州城,还有明州府。 灾民涌入,若是不妥当安置,容易发生暴乱不说,还会滋生疫病,祸及明州府的百姓。 云烬道:“已经传信给十二,让他在明州城开设粥棚,接济灾民,医馆那边,也会安排大夫义诊。” 楚辞也正有此意。 明州府如今是她的封地,她也不好袖手旁观,正想和云烬商量,没想到他已经都安排好了。 “朝廷没派钦差来赈灾?” 萧明璟品一口云雾茶,慢悠悠地说道:“此次来赈灾的,是二皇子。” 谢家接连受挫,难道是想借着赈灾,提高二皇子在民间的声望,好扳回一城? “二皇子向陛下请旨的?” “不,是陛下的旨意。” 萧明璟嗤笑了一声,言语之中,对二皇子极为不屑。 “赈灾是个肥差,以往朝廷拨的赈灾款,到百姓手里,能有十之二三,都算是个好的,可这次不同,陛下震怒,没人敢贪,此次赈灾无利可图,还是个辛苦活,在二皇子看来,吃力不讨好,避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请旨。” 楚辞怔然,有些猜不透燕帝的用意:“朝中那么多大臣,为何派二皇子去赈灾?” “朝廷赈灾的粮食还没到,地方粮仓的余粮又不够,官府强征富商的存粮,差点官逼民反,陛下想磨砺二皇子,让他跟太子一较高下。” 逼太子和二皇子手足相残,燕帝这是疯了吧? 楚辞瞠目结舌。 云烬解释道:“当年,南燕和东周之所以会联姻,皆因西越发兵进犯,燕帝为防西越和东周联手一起对付南燕,不得已才娶皇后,太子身上留着东周一半的血脉,被燕帝厌弃,但碍于祖制,不能废了太子,所以一直纵容二皇子坐大。” 皇族更重血脉传承,燕帝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江山,交到一个拥有外族血脉的皇子手上? 如果二皇子斗垮太子,皇族血脉纯正。 如果二皇子败了,太子有手段有谋略,他日登基,能更好地治理江山,南燕基业便可千秋万载。 燕帝给二皇子磨砺的机会,可二皇子未尝不是太子的磨刀石。 楚辞觉得,燕帝真是个矛盾的人。 第827章 改换门庭 宋家如今改换门庭,贵不可言,最后悔的人,便是林氏。 如果宋染和余成没有和离,余家也能跟着沾光。 她倒是想再去闹一闹,抢回小悦儿,逼宋染回余家,可她以前都不是楚辞的对手,现在楚辞都贵为县主,林氏更加怵她。 她再蠢,也知道民不与官斗,万一惹怒楚辞,让她蹲大牢,那就完了。 但也有作死,想搞幺蛾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氏。 胡氏提着一篮子鸡蛋上门,也不管阮氏是什么脸色,奉承道:“阿楚丫头现在可是县主了,整个明州府都是她的,你们宋家就是土皇帝,大妹,恭喜啊。” 阮氏顿时变了脸色,沉声道:“什么土皇帝?陛下隆恩,乖孙才有今日,你胡咧咧个啥?” “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胡氏抬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谄媚地笑道,“大妹,你可别放在心上。” 阮氏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用茶盖拨了拨茶水里浮着的茶叶:“说吧,有啥事?” 胡氏看着她喝茶的姿态,越发地像大户人家里的老太太,心里嫉恨得不行。 “大妹,你现在富贵了,可不能不管我们。”胡氏又开始卖惨,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哀哀戚戚地说道,“三郎断了腿,地里的活干不了,又没人请他做工,我本想着把二娘嫁了,谁知这孽障竟然跑了,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卖身为奴,还险些害死主子,被主家打死了。” 阮氏无动于衷。 阮家是她的娘家,但凡有个能立得起来的人,她也不会冷眼旁观。 可阮家都是一些好吃懒做,心术不正的吸血鬼,被他们赖上了,不但甩不掉,还会招来祸事。 胡氏一个妇人都能说出宋家是土皇帝这种大不敬的话,真给阮家脸了,指不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逼良为娼的恶事来。 “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大妹啊,你咋这么狠心呢?过去的事情,都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好,我给你跪下,你让阿楚随便给大郎三郎在县衙安排个差事,帮帮阮家。” 胡氏当即就给跪下来了。 阮氏气笑了,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安排差事就安排差事,真当县衙是乖孙开的啊?” “阿楚可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她给自己的表兄安排个差事,县令爷还能不肯?再说了,县令爷不是阿孟的岳父吗,都是自家人,有啥为难的。” 阮氏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都想把手里的这一盏茶泼胡氏脸上了。 “乖孙是县主不错,她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阮大郎和阮三郎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安排他们进县衙?胡氏,你还真敢想。” 连大嫂都不叫了,这是要撕破脸,铁了心不帮了。 胡氏又怒又恨,急声道:“二娘之所以会被主家杖杀,全都是阿楚害的,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光脚不怕穿鞋的,她现在是县主,我就不信,她不在乎名声。” 第828章 太绝情了 阮二娘的事情,楚辞没跟她提起,阮氏也不知道,但她相信事情不是胡氏说得那样。 如果阮二娘真是楚辞害死的,以胡氏的性子,早就闹上门了。 “阮二娘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用不着来威胁我。” 阮氏目光冷然地盯着她,并没有被她的话给威吓到。 阮氏不是最疼楚辞,受不得她的名声有半点瑕疵吗?怎么又不在乎了? 胡氏有些傻眼,咬了咬牙,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可是长眼的,绝不会让二娘枉死的,咱们走着瞧。” “诋毁县主,可是要掉脑袋的,就算乖孙不跟你计较,那些想要巴结乖孙的人,也很乐意将诋毁她的人绳之以法,以此来讨好乖孙。” 胡氏变了脸色,脸上的恨意怒火,瞬间转变成惊恐。 阮氏对胡氏厌恶至极,说的话也就不留什么情面,警告道:“如果真要算旧账,你和阮三郎一个都别想好,我和阮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宋家就是有泼天的富贵,都跟你们没有关系,清河镇就这么大,倘若让我知道你借着乖孙的名声胡作非为,那你就活到头了。” 阮氏身上骤然凌厉的气势让胡氏胆颤,因为恐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 她只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这么无功而返,她不甘心。 “大妹,你的心肠咋就这么硬,你太绝情了。” “你说谁绝情?” 楚辞言笑晏晏地走了进来,那双含笑的眸子盯得胡氏背上冷汗直下。 她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道:“阿楚丫头,” “你哪位啊?竟敢直呼我的名讳?”楚辞打断她,“还不走?” 胡氏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老脸一阵涨红,恨透了楚辞。 不愧是阮氏这老货的血脉,跟她一样的冷酷无情。 胡氏的脸色扭曲地笑了起来:“我可是你的舅奶奶,你敢赶我走,那就是不孝。” 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是吗?”楚辞冷冷一笑,“你上门闹事,逼我给阮大郎和阮三郎安排差事,我不肯,你就用瓷片划伤我,” 楚辞猛然砸碎一个茶盏,捏起一块碎片,似笑非笑:“谋害县主,是得赔命的吧?” 胡氏全身抖了起来,脸色发白地说道:“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没有又如何?我说你有,你就有,”楚辞将瓷片抵在了手腕上,望着胡氏笑得明灿,“用一道伤,要你一条命,我不亏。” “疯了疯了。” 胡氏惊慌地跑出了宋家,生怕再迟一步,老命就交代在宋家了。 下次,她再也不敢乱打什么歪主意了。 这臭丫头太狠了! 胡氏一走,阮氏就夺了楚辞手里的瓷片:“你吓死我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楚辞笑了笑:“我就是吓一吓胡氏,不会真伤了自己。” “那也不行。” 要是乖孙真伤了,她得心疼死。 “好,都听阿奶的,下次不会了。” “你不是在阿烬家里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阮氏看了一下天色,还不到申时呢。 第829章 乐不思蜀 楚辞道:“晏九大哥说胡氏来了,我回来看看。” 阮氏觉得窝心,拉着她的手道:“胡氏是难缠,但阿奶也不是软柿子,她要是胡搅蛮缠,阿奶也不会客气的,胡氏刚才说,阮二娘差点害死人,被主家打死,是怎么一回事?” “阮二娘那日从我们家离开后,便去了明州城,裴家少夫人见她可怜便收留她,半路上,我们遇上了,阮二娘仗势欺人,被裴少夫人赶走了,后来,她又成了闻家的丫鬟,那时候,闻家小公子病重,在我们医馆养病,阮二娘恨我入骨,为陷害我,谋害闻小公子,事情败露后,被闻少夫人杖毙了。” 楚辞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不想阮氏担心,便没说谢家的事情。 阮氏听后,异常的愤怒:“自作孽不可活,阮二娘小小年纪不学好,心肠也太狠毒了。” 阮家是真的没救了。 阮氏恼恨之余,胸口也有些发堵。 真不知道阮家造了什么孽,娶了胡氏这么一个祸害,阮家子孙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万事皆有因果,阮家如何,都是阮家的造化,我们也管不了。” “阮家这烂摊子,阿奶也没想管,罢了,不说了,璟世子昨个儿抓了好多鱼,今晚,我们就做水煮鱼。” 阮氏说着,去厨房,从水缸里捞起两条草鱼。 萧明璟来了桃花村之后,快活得不行,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不但嘴甜,还没有半点世子的架子,很招人稀罕。 不止宋家长辈喜欢他,就连宋小弟都喜欢围着他打转,一口一个“璟哥哥”,比叫云烬这个未来姐夫还亲热。 萧明璟玩得乐不思蜀,就没见他哪日是闲在家里的,整日带着豆宝,不是上山打猎,就是下河摸鱼,碰到书院休沐,就带上宋小弟一块儿疯玩,腰间挂着个鱼篓,摸田螺去了。 村里的小子见了,也纷纷跟着去,有他带头,常常都能摸得一篓子的田螺,还有河蟹。 将河蟹刷洗赶紧,剥掉蟹壳,去除腮,跟姜葱蒜,还有辣椒一块儿爆炒,那味道香辣鲜美,多少都不够吃。 水煮鱼、爆炒田螺、香辣河蟹、红烧黄鳝、炸小鱼儿...... 阮氏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一大桌萧明璟爱吃的饭菜,虽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珍馐美馔,却让萧明璟馋得口水横流。 “阮奶奶做的饭菜可真好吃,我都舍不得走了。”萧明璟吃得满嘴油光,咧着嘴笑道。 阮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就再多住些日子。” 萧明璟恨不得在村里住下不走了,先前,摸田螺的时候,就摸了不少的泥鳅和黄鳝。 这个时节的泥鳅和黄鳝最是肥美,不论是红烧、麻辣,还是清蒸,都是人间美味。 萧明璟谗这一口,对宋小弟道:“奚儿,咱们夜里去摸黄鳝和泥鳅。” “好呀好呀。” 宋小弟蓦地坐直小身子,两眼晶亮晶亮的,还不等天黑,就带上鱼篓,高高兴兴地跟着萧明璟去田里摸泥鳅和黄鳝。 萧明璟在宋家逍遥快活了大半个月,是时候动身回长安了。 第830章 极为重要 盛夏的夜,星子漫天,月色皎洁。 萧明璟在河滩边燃了一堆篝火,又是烤鱼,又是烤肉,浓郁的香味,飘出好远,引来了不少孩童。 这大半个月,他俨然已成了村里的孩子王,虽然都知道他身份尊贵,但都不怵他。 “璟哥哥,好多河蟹,你看。” 宋小弟从水里“哒哒哒”地跑过来,将半个篓子的河蟹递到萧明璟面前。 其他孩子也将鱼篓子递过来,也都摸了不少。 “全都煮了。” “我回家拿锅。” 大一点的孩子回家拿了个铁锅,架在大石块上,等锅里的水烧开后,将河蟹倒进去,就这么煮熟,剥开蟹壳咬一口,蟹肉也格外的鲜嫩。 河滩上一片欢笑声。 过两日就要去长安,楚辞正在收拾行李,苏氏进来了。 “阿娘,”楚辞甜甜一笑。 苏氏看着箱笼里的衣衫,柔声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等你到长安,差不多就要入秋了,厚点的衣衫也得带几套,若是不够,到时候再买。” “嗯。” 苏氏将手里的平安符给她:“这平安符是阿娘小的时候,你外祖母特意去相国寺求来的,能保佑人逢凶化吉,你一定要收好,戴在身上别摘下来,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平安符已经很旧了,苏氏一直戴在身上,可见这个平安符对她而言,极为的重要。 楚辞将平安符收好,道:“阿娘放心,我一定会随身携带,我答应你,一谢完恩,我就回来。” “阿娘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长安不比明州城,权贵遍地,人心险恶,你万事小心。” “我会的。” 苏氏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全都哽在了喉间。 “阿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氏笑了笑:“你从没出过远门,阿娘担心你,阿烬可会随你一道去长安?” 楚辞“嗯”了一声,眉间露出笑意:“有阿烬在,他不会让我受委屈,也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都说长安是天下最繁华之地,你去见识一番也好。” “不如,阿娘随我一道去,陛下赐了宅子,听璟世子说,气派得很。” “阿娘不去了,阿娘还得授课呢。” “可以请个夫子代课的嘛。” 苏氏道:“你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功于社稷,又深得民心,还有这一份偌大的家业,多少人盯着,即便那些世家看不起你的出身,但你身上有利可图,你一人前去,长辈不在身边,即便他们有心与宋家结亲,也不好开口,可若阿娘跟着一起去,他们必会请媒婆上门,阿娘不想应酬他们。” 世家之间的这些往来,阿娘似乎很清楚。 手里的平安符不由地紧了紧。 阿娘刚才说这平安符是外祖母从相国寺求来的,相国寺坐落于长安,是南燕的国寺,难道阿娘来自长安? 心绪百转,楚辞露出一抹浅笑:“阿娘说得是,日后,我再陪阿娘去长安游玩。” 阿娘是不是来自长安,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831章 兴建县镇 陆蓁本想等谭凝大婚后再回明州城,可楚辞被封为县主,要去长安谢恩,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便随着一道启程,回明州城。 晏九是明卫,很多人都认得他,云烬不想让人知道他回了长安,此次只带了云五一人。 一向都很粘人的云小公子,突然间变得乖巧起来,没嚷着要一道去,只道:“七哥,阿楚姐姐,你们早点回来。” 楚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应了声:“好。” 陆蓁是个开心果,萧明璟也讨人喜欢,乖孙是心头肉,他们三人一走,一下子就冷清下来,阮氏心里失落极了。 到了明州城后,楚辞送陆蓁回陆家,陆蓁心里头突然空落落的。 这些时日,她跟着云五练武,已经习惯他在身边。 如今,她一人站在街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神情很是落寞。 这一路舟车劳顿,都有些累了,便在明州城休整一日,明日再继续赶路。 医馆在城东,为了方便,云十二在城东设了粥棚和药棚接济灾民。 官府的赈济点设在城南,陆家一向都乐善好施,也在城西设了粥棚,还有一些世家,也在城北设了粥棚。 灾民有米粮果腹,也没出什么乱子。 卫大人知道楚辞来了,连忙登门拜见。 楚辞如今是燕帝亲封的县主,卫大人见了她,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县主。” 楚辞请他入座,见他身上穿着官府,问道:“卫大人可是为了灾民而来?” “正是,”卫大人说道,“水患已退,有些灾民已返回灵州府,但仍有不少灾民还留在城中,若不妥善安置,长此以往下去,必有隐患。” 进城的时候,楚辞就发现城中有不少灾民,明州城的百姓对这些灾民很是防备,街上巡逻的捕快,也比往日多了很多。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落叶归根的想法都是根深蒂固的,眼下水患已退,这些灾民却仍留在明州城,归根究底,是明州府的官员更有作为一些。 楚辞也听说,灵州大涝,皆因河堤年久失修,而朝廷每年拨的修筑河堤的银子,全被那些官员贪了。 这些年风调雨顺,可粮仓却连一粒米都没有,也被那些官员蛀空了。 而明州城繁华富庶,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也难怪这些灾民不想回去了。 可自从灾民涌入明州城,偷窃斗殴的案子多了不少,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大意不得,卫大人此番前来,正是与楚辞商议如何安置灾民。 “将这些灾民安置在各个村镇,衙门重新登记造册,县主意下如何?” 灾民不少,如何妥善安置还真是个难题,楚辞思索着说道:“明州城的南面有一大片平原,地势平坦广阔,水源丰沛,倒是可以兴建县镇,用来安置这些灾民,卫大人觉得如何?” 那片平原离明州城有一百多里地,卫大人也是知道的,闻言后,目光不由亮了亮,可转瞬又冷静下来。 第832章 白费心机 卫大人皱着眉说道:“兴建一座县镇,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估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言下之意,那就是缺银子。 可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在楚辞这里,都不算事情。 她可是有矿的人! 而且,她都已经规划好了。 灾民这么多,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他们想要在明州府落户,先得造房子,宅地基不用花银子买,但造房子总要他们自己出银子,至于其他的建设,由官府出钱。 楚辞道:“府衙能出多少银子,便出多少,其余的,由我来出。” 得了这话,卫大人的一颗心也落回肚子,楚辞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魄力,难怪皇恩如此浩荡,将整个明州府作为她的食邑。 要知道,即便是皇族郡主,也不一定有封地,更别说是一整个府了。 “县主仁厚,下官替那些灾民谢过县主。” “我还要入宫谢恩,兴建县镇一事,就有劳卫大人了。”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县主所望。” 楚辞是正二品的县主,是有食禄的。 明州府是她的封地,那收上来的税收都是归她所有。 也就是说,一旦这些灾民在明州府落户,那从他们那里收上来的赋税也都是她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她出银子兴建县城镇也是应当的。 更重要的,她把银子散出去,也是为了降低燕帝对她的猜忌。 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富可敌国? 与其让燕帝盯着她手里的银子,不如花出去造福于民。 卫大人回府衙之后,就着手安排,灾民一听官府要兴建县镇安置他们,顿时就沸腾了。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官府请他们做工,不但管饭,还有工钱,一时间纷纷去府衙登记。 “这么好的事情,就是不给工钱我也干。” “告示上说,清平县主不忍我们流离失所,掏银子建镇子,让我们有安身之地,不但给我们工钱,头三年还能免税呢。” “清平县主可真是好人。” 翌日,楚辞离开明州城的时候,百姓还在议论这件事情,对她是赞不绝口。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传回长安,即便此次二皇子赈灾有功,都不及你风光,二皇子还想借着赈灾,提高一下自己在民间的声望,眼下看来,真的是白费力气。” 萧明璟说完,还颇有些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二皇子的笑话。 此次水患,灵州府早就民怨沸腾,那些贪官之中,有些兴许还有二皇子的人。 依法处置吧,等于自断根基。 大事化了吧,又担心激起民愤,累及自身。 此次赈灾,真真是吃力不讨好,二皇子呕得都快吐血了。 楚辞兴建县镇一事,很快就传到二皇子的耳朵里,二皇子当时正在用膳,气得连膳案都掀翻了。 他每日忙得焦头烂额,百姓半点也不领情,还有不要命的带头闹事,楚辞出点银子,轻轻松松地就博得了好名声。 凭什么?! “绝不能让她这么风风光光地回长安!” 二皇子的眼底闪过一片阴鸷。 第833章 当真快意 一路走来,碰到不少灾民,有些是回灵州府,也有些是听闻明州府要兴建县镇,结伴往明州城而去。 这些灾民多半是在灵州府没什么产业,又或者是无亲无故,明州府正在兴建县镇,不仅会分到宅地基,还能分到田,还能免三年的赋税,而且,楚辞一向宅心仁厚,不像灵州府的那些贪官。 萧明璟这几日的心情特别的好:“等到了灵州城,我一定得去见见我那宁王表兄,虽然现在不好揍他了,但能给他添堵,也是一大人生乐事嘛。” 早些年,二皇子就已经被封为宁王,比萧明璟和云烬都年长几岁,说起来,萧明璟也得叫云烬一声表哥。 两人祸祸那些世家子弟的时候,当真是快意。 那时,两人尚且年幼,身份又尊贵,即便被揍了,家里长辈也不好上门讨说法。 少年人哪有不调皮惹事的? 世家子弟之间,又有谁没为了一点小事,打过架,生过龃龉? 只要不是太过分,长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家中有子弟被两人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个是被家中父母责罚,都能躲进宫找燕帝庇护的人。 另一个更是无法无天,还拔过燕帝的龙须。 燕帝都没计较,那些世家若是不依不饶,难免失了气度。 家中长辈不能为自己做主,那些纨绔便联起手来,本以为可以揍回来,结果被两人打得哭爹喊娘。 只是,如今都已长大,不能再像小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将二皇子,还有那些世家纨绔再揍一顿,萧明璟十分地遗憾。 这些事情,楚辞也听萧明璟说过一些,不由浅笑:“改日,你找他们切磋,不就能光明正大地揍他们了吗?” “你这主意太好了,这些世家最是好面子,若是不应,可是会被人耻笑的,日后别想抬头做人了。” 萧明璟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仰天大笑。 远在长安的那些世家子弟莫名地打了个战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小时候挨了太多揍,落下病根了? 灵州城内,二皇子忍不住摸了摸右腿,想起了当年被云烬和萧明璟暴揍的景象,浑身上下凑充满了暴戾之气。 二皇子这几日心情不好,没人敢触他霉头,只有他的贴身侍卫侍卫宁三见他一直揉着腿,关切道:“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召大夫来瞧瞧?” 二皇子却问道:“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殿下放心,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据暗卫来报,璟世子和清平县主后日便会抵达灵州城,灾民都已经在灵州城附近等着,定叫清平县主再无翻身之日。” “如此最好,若出什么错漏,本王唯你是问。” 宁三神色一凛,低头拱手道:“属下定不敢让殿下失望,清平县主无权无势,不足为惧,但陛下器重萧家,顶多责骂璟世子几句,小惩大诫一番。” 揉腿的动作一滞,二皇子慢慢地收拢五指,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来日方长,不急。” 第834章 平平无奇 楚辞和萧明璟不知道二皇子又在暗戳戳地搞事情,一行人继续赶路。 离灵州城越来越近,为防二皇子认出云烬,楚辞给他易容,乔装成护卫。 萧明璟盯着云烬易容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看了半晌,啧啧称奇,正想跟楚辞讨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萧明璟推开车门,就见官道上有人高踞马上,挡住了去路。 是个女子,一身紫衣张扬,腰间还佩着长剑,很是英姿飒爽,精致的眉眼带着一丝锐气,一看就是很能打的模样。 能打好啊。 萧明璟眼底绽出华光。 自从西越求和,他已经很久没舒展筋骨了。 不过,打架之前,得先确定一件事情。 冤有头债有主,日后才好新账旧仇一起清算。 萧明璟问道:“派你来的是二皇子,还是谢荀那老匹夫?” 紫衣女子驱马上前,在马车前停了下来,朝着车厢里的两人抱拳道:“阿颜见过公子和姑娘。” 萧明璟愕然:“自己人啊?” 云烬对楚辞道:“她和云五一样,都是天枢阁的暗卫,到了长安,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她会护你无恙。” 此次去长安,也并非谢恩那么简单,有些宴会总是避不开的,女眷聚集的地方,外男不便进入,没人在她身边,云烬不放心。 阿颜之前有任务外出,昨日完成之后,快马加鞭地追了过来。 楚辞扬唇一笑:“日后就辛苦阿颜姑娘了。” “姑娘是主子,保护姑娘,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汇合之后,又继续赶路。 萧明璟懒懒地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盯着一旁骑马的阿颜。 阿颜偏过头看他:“璟世子有何指教?” 萧明璟问:“你和云五谁更厉害一些?” 阿颜并未回答,只道:“二皇子就在灵州城,璟世子若想打个痛快,不妨去府衙行刺。” 行刺皇子是死罪,这跟幼时干架可不一样。 算了,还是等回到长安,找那群纨绔约架吧。 今早出发得晚,因而,天黑前赶不及进城,便只好宿在野外。 出门在外,露宿荒郊野外是常有的事情,楚辞都习惯了。 云五和阿颜在官道附近找个平坦的地方搭建帐篷,除了她们一行人,还有不少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直勾勾地盯着她们,让人觉得瘆得慌。 今早离开镇子的时候,楚辞买了不少东西,万一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还可以做顿好吃的,但这么多灾民...... 楚辞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人简单地啃了点干粮。 虽然只是白面馒头,但也足以让那些灾民眼放绿光,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模样,瘦得只剩皮包骨,盯着楚辞手里的馒头直咽口水,还一个劲儿地喊饿,那声音细细弱弱的,听得人揪心。 楚辞走过去,将手里的馒头递到小姑娘面前:“吃了馒头就不饿了。” 走近了,才发现这小姑娘比想象中的还要孱弱,看样子像是饿好几天。 可灵州府各个城镇都在赈灾,按理说,这些灾民领到救济粮,就算吃不饱,也不该饿成这副模样。 第835章 贪赈灾款 看着又白又圆的大馒头,小姑娘眼里的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却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抬头去看那妇人。 “多谢姑娘,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妇人两眼含泪,万分感激地从楚辞手里接过馒头。 馒头松软,还带着一点甜,小姑娘咧着嘴笑开了:“娘,馒头,好好吃,你也吃。” 说着,小姑娘把馒头送到妇人嘴边,妇人笑意温柔:“娘不饿,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格外的懂事,她知道,娘不是不饿,只是舍不得吃。 小姑娘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把馒头递给妇人:“娘,我吃饱了,你吃。” 妇人环着小姑娘,爱怜地抚了抚她瘦弱的胳膊,笑着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明州城,等去了明州城,我们每天都能吃饱肚子。” 妇人本想把剩下的馒头留到明日再吃,但见灾民眼里的绿光,催促小姑娘都吃了。 她们孤儿寡母,即便留半个馒头,也护不住,倒不如让孩子吃个饱。 灾民看得直咽口水,盯着马车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哄抢,却被云烬几人身上的气势威慑住了。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阿颜手里有剑,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胆寒,他们得多不要命才敢去抢马车里的粮食? 楚辞扫视了一圈,问那妇人:“你们这是要去明州城?” “我们听说清平县主要建镇子,不但有吃的,还有工钱,还能分到田和地。” “二皇子不是正在城中赈灾吗?有官府赈粮,重建村镇,即便刚开始日子难了些,但终将都会过去,为何还要去明州城?” 这些灾民显然是从灵州城出来的,楚辞不由问出心中疑惑。 妇人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后,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旁边的灾民说道:“官府派发的米粮,根本吃不饱,说是米粥,碗里有几粒米都能数的出来。” “陈米也就算了,好多都是发霉了的,或是掺了别的杂粮什么的。” “说是重建村子,可这水都退了,也不见官府有动静。” 灾民你一言我一语抱怨开了。 言下之意,是二皇子贪了赈灾款,苛待百姓? 若真是如此,便也说得通,为何明明有官府赈粮,这些灾民仍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蓬头垢面的,跟个难民似的。 楚辞眸光沉了沉,她也不是很饿,啃了个馒头便饱了。 夏日天黑得晚,便和云烬去林子里逛了逛。 看着慢慢暗下来的晚云,楚辞思忖着道:“贪污赈灾款,二皇子有这个胆子吗?” 此次水患,扯出了贪污案,燕帝龙颜大怒,二皇子还敢对赈灾款下手,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身为最得宠的皇子,他缺这点银子吗? 云烬负手而立,看着远山的轮廓,淡声道:“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他都不会蠢得贪了赈灾款。” 二皇子明知燕帝有心磨炼他,此番赈灾,他势必要做出一番功绩,不但不会贪污敛财,还会竭尽全力安置好灾民,尽快重建村镇。 第836章 知恩图报 可这些灾民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底下的官员阳奉阴违,中饱私囊了?” 那胆子也太大了。 转念一想,楚辞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这些,云烬也想到了,漠然道:“不管事实如何,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从清河镇到灵州城,他们一路走来,碰到不少的灾民,虽都面黄肌瘦,但也不至于三餐不济,为何独独灵州城附近的灾民食不果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管此事,是有人算计二皇子,还是二皇子特意为他们设的局,置身其外,才是明智之举。 楚辞颔首:“那明日我们继续赶路,不在灵州城停留了。” 最后一点余晖落下,两人往回走。 因为有外人在,楚辞不好再和云烬共处一个帐篷,便睡在马车里,云五搭了三个帐篷,云烬和阿颜一人一个,他和萧明璟一个。 夜幕降下,万籁寂静,灾民都睡熟了,云五从帐篷里出来,悄无声息地掠身飞上马车,坐在车顶闭目养神。 稀疏的虫鸣声中,忽然传来一点响动,云五睁开眼睛,就见一道黑影慢慢地往这边走来。 夜色太暗,那人没发现云五,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的眼中。 那人来到马车旁,抬手轻轻地叩了叩车门。 楚辞被这轻微的响动吵醒,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正是那妇人。 楚辞诧异,轻声道:“上来吧。” 那妇人一上马车,就跪下了,行了个大礼:“民妇文氏,拜见清平县主。” 楚辞目色微深,落在她身上:“你认得我?” 文氏抬起头,道:“民妇不认识县主,但有人告诉民妇,县主会经过此处。” “他让你们做什么?” “那些话都是大伙儿故意说给县主听的,官府派发的米粮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能够吃饱,我们在这地方等了县主两天,也饿了两天。” “他收买你们,就只是让你们说谎抹黑二皇子?” 文氏怔然,想不明白那些话怎么就抹黑二皇子了,明明他们没有提过二皇子半句不是。 但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琢磨明白的,文氏点了点头。 这个背后主使,不用猜也知道是二皇子。 难怪她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原来,是二皇子设的局。 楚辞看着文氏:“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县主是好人,要是因为民妇的隐瞒,让县主遭遇不测,民妇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文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楚辞给了她闺女一个馒头,她便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谢谢你。” “其实,民妇也是为了自己,孩子他爹为了救我们娘俩,被大水冲走了,我知道他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以后只能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县主爱民如子,有县主护佑我们,我们就会有好日子过。” 一个妇道人家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楚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氏,温声道:“好人有好报,都会过去的。” 该说的都说了,文氏下了马车,楚辞却没有半点睡意了。 第837章 派人监视 翌日,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楚辞把昨夜文氏跟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云烬几人。 “燕二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下,连宁王表兄也不叫了,萧明璟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进城,他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了。 燕二太特么欠揍了!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昨夜,文氏还没靠近马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醒了,虽然文氏刻意压低声音,但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落入他们的耳中。 行军布阵,萧明璟在行,但论阴谋诡计,心机城府,他不及二皇子。 云烬问:“如果我们不知道是二皇子布的局,你会怎么做?” 萧明璟想也不想,脱口就道:“当然是查清楚,为民请命,说不定......” 话说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萧明璟的脸色难看至极,咬牙道:“燕二这个阴险小人!” 一旦他们动了为民请命的心思,就中了二皇子的圈套。 二皇子既然能收买灾民,想必后面的事情也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查到的,都是他想让他们查到的。 到时候,他们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到燕帝面前揭发二皇子,就会落下一个构陷皇子的罪名。 萧明璟是萧家子弟,又有赫赫战功,燕帝不会动他,却会将所有罪名都安在楚辞头上,她必死无疑。 楚辞一死,云烬和燕帝之间的仇就结得更深了,二皇子这是要逼云烬出手,然后坐山观虎斗,借燕帝之手除掉云烬。 楚辞见云烬眸光幽沉,问道:“阿烬,你在想什么?” 云烬语气寒凉:“既然二皇子想要请君入瓮,那我们就陪他玩一玩吧。” “陛下没教他怎么做人,我们为人臣子的,再辛苦也得为君分忧啊。”萧明璟露出兴奋之色,“阿烬,你快说,你到底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进城后,云五暗中查探,收集证据。” 萧明璟不解:“燕二都设好局了,还查来干什么?” 楚辞浅浅一笑:“当然是麻痹二皇子了,让他以为我们中计了,人一旦沾沾自喜,就容易得意忘形,我们才好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原来是障眼法。” 云烬吩咐阿颜:“通知天璇阁的人,尽快收购三万斤的粮食。” “是,公子。” 萧明璟又问:“那我呢?” 云烬道:“只要不捅出篓子,你高兴就好。” 萧明璟这下是真的高兴了。 燕二虽是皇子,却也是他的表兄啊,兄弟之间即便有点龃龉,那也是家事,只要不是太过分,燕二不敢把事情闹大,不然就会落下一个心胸狭隘的恶名。 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子,能得什么人心? 进了灵州城,一行人找了间最好的客栈住下。 二皇子知道他们进城了,立马派暗卫监视,云五故意露了马脚,让他们跟上,阿颜则进了一家糕点铺子。 这糕点铺子是天璇阁在灵州城的暗桩,二皇子的人只见她在挑选糕点,却不知她已经告诉掌柜,尽快收购三万斤的粮食。 买了糕点之后,阿颜又买了两只烤鸡,一些水果,然后才回客栈。 第838章 给你赔罪 监视了一整日,二皇子的人回去复命:“殿下,清平县主进城后,就派人去查赈灾款。” 二皇子摩挲着手里的茶盏,问道:“萧明璟呢?” 暗卫禀道:“璟世子一直呆在客栈里,酉时一刻的时候,去了醉云楼。” “就他一个人?” “是。” 二皇子摩挲茶盏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道:“宋楚辞没跟着一起去吗?” 醉云楼可是她的地盘,眼下又是用饭的时辰,没道理只萧明璟一人过去。 暗卫道:“就璟世子一人,不过,一个时辰前,清平县主的侍女买了不少吃食。” 事情并无异常之处,但二皇子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地就有些烦躁,将茶盏里的茶水饮尽,道:“继续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是。” 暗卫退下后,宁三拎着茶壶,又给二皇子倒了一盏茶水:“清平县主已经中计了,恭喜殿下,大事将成,那些灾民可要......” 宁三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灵州府每天都有人死,死几个灾民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死一群灾民,那就另当别论了。 二皇子道:“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看出端倪。” “是属下思虑欠周了。”宁三见天色渐暗,问道,“酉时快过了,可要传膳?” “嗯,传膳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喧哗声。 “宁王表兄,宁王表兄......” 萧明璟人未到声先到,不等下人禀报,提着食盒就进来了。 看见萧明璟,二皇子脸色不太好。 幼时,他没少挨揍,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虽说都是表兄弟,但萧明璟更愿意亲近太子。 突然登门,准没什么好事,但也知道赶不走。 宁三朝萧明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你怎么来灵州城了?”二皇子放下手里的茶盏,冷淡问道。 萧明璟将食盒往案上一搁,在他对面坐下:“舅舅不是封了宋姑娘为清平县主嘛,她得进宫谢恩,随我一道回长安,听闻宁王表兄在灵州城赈灾,我特意去醉云楼订了一桌酒菜,咱们好好叙叙旧。” 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好叙的,说他挨揍的事情吗? 二皇子总觉得萧明璟憋着什么坏主意,揉了揉额角,正要说自己不舒服,打发萧明璟。 他却已经将食盒里饭菜都端了出来,笑道:“这段时日,表兄赈灾辛苦了,我订了一桌药膳,给表兄补补,还有这药酒,每日喝个几两,神清气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酒都倒好了,他也不好赶人,心中越发确定萧明璟是听信了那些灾民的话,认定了他贪了赈灾款,所以,想要将他灌醉,好套他的话。 “你有心了。” 二皇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仰头的时候,掩了嘴角的那抹冷笑。 一杯饮尽,萧明璟又给他倒了一杯:“我年少不懂事,做了不少冒犯表兄的混账事,这杯给表兄赔罪,表兄雅量,莫与我计较。” 第839章 吃喝玩乐 “谁没年少轻狂过,都是自家兄弟,本王早就放下了。”二皇子说罢,又将杯里的酒饮尽,“你带来的这酒不错,不输宫里的佳酿。” “我都跟客栈的掌柜打听过了,这灵州城啊,醉云楼的酒菜是一绝,杜康坊的佳酿酒香十里,还有那百花山庄,可是灵州城的销金窟,吃喝嫖赌,什么乐子都有。” 二皇子看着他这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试探道:“你不走了?清平县主不是要进宫谢恩吗?” “也不差这三五日,身为一个纨绔,吃喝玩乐才是正经,表兄,你说是不是?” 二皇子笑而不语,笃定萧明璟留在灵州城是为了查他的把柄,尤其是萧明璟还十分殷勤地一个劲儿地给他倒酒夹菜。 二皇子暗自得意,酒过三巡,他支颐撑在案上,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 “怎么没酒了?” “表兄,你醉了,咱们改日再喝。” 萧明璟收了二皇子手里的酒杯,却又被他抢了回去。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二皇子打了个酒嗝,伸手要去拿酒壶,却突然又顿住了,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有这么多酒壶?” 显然是喝醉了,出现了叠影。 萧明璟道:“表兄,我进城之前,碰到了一群灾民。” “灾民?”二皇子的眉头又皱了皱,露出了厌恶轻蔑之色。 “嗯,”萧明璟盯着他的神色,继续道,“他们说,官府派发的米粮,好多都是发了霉的陈米,根本就吃不饱,表兄可知道此事?” “知道。” “是不是底下的官员阳奉阴违,贪了赈灾款?” 二皇子冷哼了一声,不屑道:“那些灾民都是蝼蚁,死就死了,开仓赈粮,也不过是浪费米粮。” 萧明璟露出惊色:“表兄,你,你不会贪了赈灾款吧?” “那些银子是父皇的,我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的银子,也就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二皇子说着,一头栽在桌案上。 “表兄,宁王表兄,” 萧明璟推了他几下,二皇子醉得深了,睡着了。 萧明璟便起身离开了。 他一走,二皇子就直起了身子,目光冷蔑,哪还有半点醉意。 宁三端了碗醒酒汤进来:“殿下,” 药酒的酒劲大,萧明璟又一个劲儿地灌他酒,二皇子的脑子有点晕沉,接过醒酒汤后,一口气都喝了。 宁三见他心情不错,问道:“璟世子此番是来试探殿下?” “就他那点脑子,也敢来试探本王?不自量力!本王将计就计,告诉他,本王贪了赈灾款,他这会儿正得意着,以为能扳倒本王,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二皇子自以为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萧明璟早就看出他是在装醉,故意打草惊蛇,就是为了让他放松戒备,好让天璇阁尽快收购三万斤的粮食。 除此之外,他还送了二皇子一份大礼。 这一桌酒菜,全都是大补的药膳,别说二皇子血气方刚,精力充沛,就是七老八十了,也照样是老树发新芽,枯树再开花。 第840章 强抢民女 体内一阵燥热,二皇子扯了扯衣襟:“去找个人来。” 宁三是二皇子的心腹,自然知道二皇子想找的是什么人。 身为皇子,沉溺烟花柳巷之地,传出去有损皇族颜面,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找青楼里的姑娘寻欢作乐。 何况,《大燕律》严苛,规定官员不得狎妓,更遑论皇子了。 宁三迟疑了一下,劝道:“璟世子和清平县主都在灵州城,他们正等着抓殿下的把柄,殿下三思啊。” 二皇子不以为意:“他们能抓本王什么把柄?他们现在是本王瓮里的鳖,有何惧?” “殿下,” 二皇子早就燥热难耐,根本不想听宁三废话,躁怒地打断他:“本王的事情,你也敢指手画脚?到底谁才是主子?是不是本王日后做任何事,都要你同意?” 宁三脸色大变,拱手请罪:“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 “是。” 二皇子是个野心的人,一向洁身自好,就算大事将成,再得意忘形,也不会沉溺于酒色。 宁三觉得蹊跷,但他已经惹怒二皇子,不敢再多言。 没多久,他就从百花山庄带了个姑娘过来。 那姑娘雪肤花貌,胸大腿长腰还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媚劲儿,一看就是个尤物。 来时,她被蒙了眼,并不知道自己已身处府衙后院,更不知道自己伺候的,竟是燕帝最得宠的皇子。 但风月之人,眼睛都毒,一眼就瞧出眼前的贵人,不是一般的贵人。 “媚娘见过公子。” 娇软的声音,听得二皇子心猿意马,长臂一伸,就揽住了媚娘的细腰。 “公子,” 媚娘欲拒还迎,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 两人春风一度,正快活着,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公子,公子,” 宁三不敢暴露二皇子的身份,便改了称呼。 “何事?” 二皇子的声音里携裹着怒火,宁三硬着头皮道:“外面有人闹事。” 敢来府衙闹事,还是冲着他来的,必定不会是寻常百姓。 二皇子眼底布满阴霾,阴戾的气息吓得媚娘大气也不敢出,慌忙起身,伺候他更衣。 出了后院,二皇子冷沉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崔三郎带着一群学子在府衙外闹事,说殿下强抢民女。” 崔家在灵州城算不上是名门望族,但也是书香世家,崔老爷子是府学的院长,和清河书院的秦山长一样,都是当代大儒,颇受学子推崇。 宁三不敢大意,忙去禀报二皇子。 二皇子眉头皱了一下:“本王什么时候强抢民女了?” 宁三道:“崔老爷子虽是当世大儒,但崔三郎不学无术,时常跟城中的纨绔混在一起,最近还看上了百花山庄的柳莺莺,给她赎了身,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殿下召了柳莺莺伺候,带着一群学子来找殿下讨说法。” 区区一介贱民,也敢来找他讨说法,二皇子眼底戾气暗涌:“本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柳莺莺,他找本王讨什么说法?” 第841章 重则罢黜 “属下也不清楚。” 宁三也百思不得其解,伺候二皇子的,分明就是媚娘,怎么会扯上柳莺莺。 灵州城水患刚退,百废待兴,多少灾民流离失所,二皇子身负皇命,不但无所作为,反而还强抢民女,寻欢作乐。 学子们忧国忧民,最是见不得这等事,因而,崔三郎振臂一呼,这些学子便跟他过来了。 崔三郎虽不学无术,人缘却异常的好,他的身后,乌泱泱地站满了学子,更有不少百姓围观。 二皇子一见这情形,眼底戾色更加肃沉,望向崔三郎:“你说本王强抢民女,有何证据?” 崔三郎的腿有点软,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草民已经给莺莺赎了身,她早就不是百花山庄的人,殿下将莺莺掳入府中,不是强抢民女,又是什么?” “本王何时将她掳入府中?” 就算他真的看上柳莺莺,以他的身份,崔三郎拱手相让还来不及,怎么有胆量来府衙闹事? 崔三郎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畏权贵之人。 他确实不是。 但他对柳莺莺是真心实意的,否则也不会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给柳莺莺赎身,还以正室之位相聘。 他都能闹得差点跟家中长辈断绝关系,二皇子抢了他的心上人,他能善罢甘休吗? 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崔三郎一眼就瞧见二皇子脖子上的红痕,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就跟被针扎了一般。 一想到心上人被欺负了,崔三郎怒红了眼,冷笑道:“殿下若没把人掳入府中,那脖子......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崔三郎几乎是咬牙切齿,旁人闻言,也纷纷看向二皇子的脖子。 那红痕格外的醒目,容不得二皇子辩驳。 有学子开口道:“还请殿下交出莺莺姑娘。” 话音一落,学子们纷纷附和:“请殿下交出莺莺姑娘。” 二皇子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柳莺莺根本就不在府衙,让他怎么把人交出来? 可崔三郎口口声声咬定柳莺莺就在府衙,还给他扣了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 他是皇子,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可寒门子弟对士族深痛恶觉,言辞向来犀利,简直比刀子还利,偏偏燕帝又十分重视他们的言论。 想要息事宁人,只有把媚娘叫出来,可如此一来,天下人都会知道他狎妓。 《大燕律》有云: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出自明代王錡的《寓圃杂记》) 所以,朝中官员不得狎妓,即便有公宴,也只是叫官妓来助兴。 所谓官妓,便是由官府供养,为官员执役的妓女,她们才华出众,能文词,善歌舞,但也仅限于歌舞助兴,不得私侍枕席。 若有官员踰滥,与官妓过分亲昵,便是犯了赃私罪,除了受责罚,仕途上也完了,须十年以上没有再犯,才能转官。 若有官员在非法定节日的宴会召妓助兴,不管是官妓,还是青楼女子,都要受到刑罚,轻则杖责,重则黜免。 第842章 误会解开 南燕立国至今,因与官妓游宴,而被罢黜的官员数不胜数,二皇子如何敢以身试法? 他向来不重女色,又是奉命赈灾,身边并没有带侍女。 前任知府因为贪污,举家被治罪,连同下人都被关进了大牢,府衙里都是他带来的大老爷们,连个母的都没有, 他是一时难耐,才想找人纾解一下,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传来一道娇声。 “三郎,三郎,” 柳莺莺急惶惶地赶来,学子们让开一条道,她跑到崔三郎面前,急声道:“三郎,你误会了,伺候殿下的人是媚娘,不是我。” 见心上人毫发无损地站在面前,崔三郎大喜,一把抱住了她:“你没事太好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柳莺莺赫然,娇羞地推开了他。 崔三郎问道:“如画告诉我,红姨让你去伺候贵人,怎么又变成媚娘了?” 如画也是百花山庄的人,红姨则是山庄里的管事。 柳莺莺怯怯地看了一眼宁三和二皇子,说道:“红姨见这位小哥眼生,猜想他口中的贵人就是殿下,想让我去伺候,媚娘见我不愿,便替我去了。” 百花山庄能被誉为销金窟,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可小觑,灵州城里的世家子弟,红姨早就摸透了。 眼下,在灵州城,最尊贵的贵人,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柳莺莺是红姨亲自调教的,感情自然不一般,她能觅得两人,红姨也替她高兴,但二皇子这样的贵人,可遇不可求,若是把二皇子伺候高兴了,赏赐必不会少。 崔三郎今日才赎回柳莺莺的卖身契,说好的,明日才来接人,没想到他突然来了百花山庄。 “你既然还在百花山庄,为何我找不到你?” “媚娘喜欢吃百花糕,我去厨房给她做百花糕了。” 先前,得知柳莺莺进了府衙伺候二皇子,崔三郎心中愤怒,全凭对柳莺莺深沉的爱意,才敢来府衙要人。 结果,却是一场误会。 那可是皇子啊! 崔三郎的腿更软了,咽了咽口水,拱手深深作了一揖:“草民爱妻心切,冒犯了殿下,草民知错了,还请殿下恕罪。” 柳莺莺也请罪道:“三郎会如此莽撞,皆因民妇,民妇心中有愧,殿下若要责罚,民妇愿和三郎一起受罚。” 人家小两口郎情妾意,福祸与共,当着这么多人面,尤其是还有这么多寒门学子看着,二皇子就算再想将他们扒皮抽筋,也不敢降罪于他们。 “既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了,夜深了,都散了吧。” 崔三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拱手又是一揖:“多谢殿下。” 学子们也朝着二皇子拱手作揖,随崔三郎一道离开了。 二皇子下颌紧绷,脸色阴沉至极。 误会是解开了,可天下人都知道他狎妓,不知道那些寒门士子,又会怎么著文章来骂他,事情传回长安,御史台那些言官不知道又会怎么弹劾他。 第843章 这药伤身 客栈里,楚辞端了一碗药给萧明璟:“快喝了。” 萧明璟端起来闻了闻,直皱眉头:“这也太苦了。” 楚辞见他把药碗搁在案上,也没劝,挑着眉梢笑道:“你要是不想好,不喝也行。” 那一桌酒菜才是大补之物,去醉云楼之前,萧明璟就服了药,所以,他没有半点反应。 但这药伤身,要是不服下解药,日后可能就不能人道了。 萧明璟闻言,又重新端起药碗,但这药不止苦,还臭。 “炼成药丸也行啊。” 要是在明州城,倒是可以炼成药丸,但她们现在是在灵州城的客栈里,她上哪儿找药炉? 楚辞把碟子里的蜜饯,往他面前一推,浅笑道:“上阵杀敌都不怕,还怕苦啊?” 云烬淡睨了他一眼:“出息。” 萧明璟:“......” 喝完药,萧明璟都快吐了,连吃了好几颗蜜饯才冲淡嘴里的苦味。 “你们是没看见府衙前面的那场大戏,二皇子想要再翻身,难了。” 萧明璟幸灾乐祸。 好好赈灾不好吗,非得搞幺蛾子,他这是作死给谁看? 燕帝曾罢黜二皇子在朝中的所有职务,还软禁了他半年,好不容易得了赈灾的活儿,又出了狎妓这一事。 官吏宿娼,只比杀人罪轻一等,即便遇到大赦,也绝不会再录用,更遑论皇子了。 尤其是眼下水患刚退,民不聊生,百废待兴,二皇子玩忽职守,狎妓作乐,罪加一等。 楚辞思忖道:“二皇子宿娼,虽丢了皇族的颜面,但他毕竟是陛下最得宠的一个儿子,如何处置,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云烬道:“只要他不跟我们鱼死网破,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他与那个位置是无缘了,他想坐上去,除非起兵造反。” 百官是不会拥戴一个私德有亏的皇子,若非谢家势大,燕帝想平衡各方势力,二皇子早就被他厌弃了。 所谓得宠,也不过是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父子亲情。 萧明璟却不这么认为:“官员踰滥,须十年以上不再犯,方可再转官,二皇子再得宠,也不能违背祖制律法吧?” 云烬冷笑:“以燕帝的性情,祖制律法算什么,他向来是人前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只要二皇子还有用处,总会有契机让他重返朝堂。” “我们可以借此事,断了他翻身的机会。” “过犹不及,若我们伺机而动,那便是党争,在燕帝和朝臣眼中,萧家便是太子一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的。” 萧明璟神色一顿,默然不言。 楚辞道:“阿烬说得对,与其让陛下猜忌萧家,不如让他厌弃二皇子。” 只是又谈何容易呢。 二皇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行事只会越发地小心谨慎,虽恨不得将萧明璟千刀万剐,但也不会冲动行事,他让人传信给谢家,在事情传回长安之前,想出应对之策。 一个皇子,若是远离朝堂十年,那真的就彻底玩完了。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844章 燃眉之急 不少富商家中都囤着米粮,要收购三万斤,不是什么难事,不出两日就办妥了。 二皇子来灵州城这么久,也并非全无作为,至少控制住了米价,给他们省了不少银子。 所以,当楚辞和萧明璟运着三万斤的米粮到府衙的时候,二皇子差点呕血。 长街上围满了百姓,盯着那一车又一车的粮食,眼底的激动和欣喜都要溢出来了。 楚辞也不管二皇子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脸上带着笑,道:“前两日进城的时候,瞧见好多灾民食不果腹,这些米粮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助大家一起渡过这次难关。” 二皇子攥着拳头,好想一拳打上去,但也只能忍了:“清平县主心系百姓,真是百姓之福,你这三万斤粮食,可真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 “能为百姓尽一份力,臣女义不容辞,”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温和如风,楚辞敛衽行了一礼,“殿下事务繁忙,臣女就不叨扰了,臣女告退。” 二皇子奉命来赈灾,却狎妓玩乐,而清平县主却自己掏银子买米粮救济他们,百姓对她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县主大义,救我们于水火,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肝脑涂地。” 百姓感激涕零,纷纷跪谢。 “大家言重了,”楚辞连忙让众人起来,“我们同是大燕的子民,理应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县主真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看着百姓对楚辞感恩戴德的模样,二皇子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他自以为设了个局请君入瓮,就能给他们扣上一个构陷皇子的罪名,再难翻身。 不成想他们早就识破了他的计谋,先是麻痹他,再是设局让他身败名裂。 现在没法翻身的人,是他! 二皇子阴郁的眼底尽是暴戾之色,哪怕站在烈日骄阳之下,也驱不散他身上冷戾的杀气,阴恻恻地盯向楚辞,却被云烬不动声色地挡了。 二皇子的眼睛眯了一下,云烬云淡风轻地看着他,露出了蔑然冷光。 连一个下人都敢挑衅他,二皇子气得想杀人。 萧明璟忽然凑过来,满脸的笑容:“宁王表兄,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等你回来了长安,我再请你喝酒。” 二皇子拳头紧攥,有那么一刻,真的忍不住想要砸上去。 萧明璟已经翻身上马,阿颜扶着楚辞上了马车,云烬和云五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要不是处境艰难,出不得半点纰漏,他都想派暗卫在路上劫杀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很快,他狎妓作乐的事,就传回了长安,举朝哗然。 二皇子素来洁身自好,不像是会狎妓宿娼之人,怎么会不顾民生,寻欢作乐? 什么君子端方,心怀百姓,难道都是他装出来的? 一时间,御史台弹劾他的折子,就跟雪花一样,飘向燕帝的龙案,更有甚者,在养心殿上,当着燕帝的面,痛斥二皇子。 第845章 在气头上 子不教父之过,朝臣痛斥二皇子,跟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堂堂一国之君,差点就要被朝臣指着脊梁骨骂,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的确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他连治罪的理由都没有,为了彰显他贤明,他广开言路,做出虚心纳谏的姿态,总不能因为一个逆子,而打自己的脸吧? 燕帝气得早朝都不想上了,退朝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抄起龙案上的一个茶盏就狠狠掷在地上。 碎片四处飞溅,罗公公心头一跳,忙道:“陛下息怒。” 二皇子做出这种荒唐事,丢尽皇族的颜面不说,还枉费了燕帝的一片苦心,他能息怒那真是见鬼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燕律》是摆着好看的吗? 二皇子可不是寻常皇子,不论是母族的势力,还是他自身的能力手段,都是其他皇子无法比拟的,是他手里最好的一颗棋子。 若是其他皇子捅了娄子,处置就处置了,可把二皇子废了,他上哪儿找一把这么好的刀? 燕帝更气了:“朕让他去赈灾,是给他机会,让他收拢人心,做出政绩,好跟太子一较高下,他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不以国事为重也就罢了,居然,居然......” 狎妓宿娼这几个字,他都没脸说出口,眼前阵阵发黑,显然是怒火攻心所致。 罗公公忙劝道:“气大伤肝,陛下可千万要保重龙体,不然,等二皇子回了长安,心中怕是不安。” “在他眼里,哪还有朕这个父皇,他做出这种事情,丢尽朕的颜面,这是要气死朕啊。” “二皇子素来孝顺,怎会不知陛下的苦心,这次也只是一时糊涂。” “他若是有半点身为人子的孝心,都不该辜负朕的一片苦心,身为皇子,骄奢淫逸一点没什么,可他不该把祖宗基业,江山社稷抛之脑后。” 燕帝正在气头上,罗公公不敢再替二皇子说好话。 这时,淑贵妃来了。 二皇子狎妓宿娼一事,她早两日就知道了,也差点气昏过去。 这两日,她一直跟谢荀商量对策,可这事根本就兜不住。 她当然知道这是楚辞和萧明璟设下的局,可谁让二皇子沉不住气作死,他们又没有证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燕帝龙颜大怒,按理说,她不该来触这个霉头,可她若是不为二皇子谋划,他就真的完了。 “陛下,” 淑贵妃刚开口,燕帝就把那些弹劾二皇子的奏折砸在她身上:“你还有脸来替那逆子求情?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有份奏折砸在额头上,顿时破了一块皮。 燕帝迁怒于她,她也只能受着,如此一来,燕帝才不会重罚二皇子。 “宁王做出这等荒唐事,臣妾无颜替他求情。” “那你来干什么?” 淑贵妃捡起地上的奏折,归置好,重新摆在龙案上,又给燕帝倒了一盏茶:“陛下是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再生气,也得顾及龙体,宁王不成器,等他回来,陛下再责罚也不迟。” 第846章 晴天霹雳 淑贵妃这一番温言软语,燕帝消气了不少。 淑贵妃的神色又更柔了几分:“陛下还是皇子时,臣妾便随侍在侧,那时候,臣妾是陛下的侧妃,皇后娘娘也还未入府,臣妾替陛下打理后宅,时常因不能替陛下分忧而自责不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燕帝脸上虽不见怒火,但神色却莫测起来。 淑贵妃嘴角含笑,接着道:“后来陛下登基,宁王也出生了,这孩子自小懂事,行事也一向稳妥,臣妾就盼着他能替陛下分忧,勿让陛下这般操劳,可这孩子,终究是让人失望了。” 说到这里,淑贵妃很痛心地叹了一口气,跪下请罪:“臣妾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燕帝沉沉地看着她:“你想朕罚你什么?” 她当然不是真的来请罚的,一时噎住了。 她这点小心思,惹得燕帝有些厌烦:“既然你想为那逆子受罚,那就去殿前跪着吧。” “陛下,”淑贵妃脸色变了一下,“还请陛下再给宁王一次机会。” “朕给他的机会还少吗?他把握住了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子,就再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吗?” 淑贵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燕帝一怒之下,将二皇子召回长安,另派钦差去赈灾。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朕看你是忘了。” “臣妾没有忘,臣妾也不敢忘,臣妾是陛下的后妃,一直恪守本分,可臣妾也为人母,臣妾,” “够了,”燕帝打断她,“你侍奉朕几十年,朕的脾气,你应该最清楚,你是大燕的贵妃,别失了身份规矩。” “规矩”二字狠狠地敲在淑贵妃的心上,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双手交叠在额前,俯身叩首:“是臣妾僭越了。” 后宫之中,淑贵妃是侍奉他最久的一个,不管是真心,还是利用,都是有几分感情在。 见她这副柔弱惶然的模样,燕帝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不见冷厉:“你有什么心思,朕都清楚,宁王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该如何处置,朕心中有数,你跪安吧。” 言下之意,他还没放弃二皇子。 淑贵妃松了一口气,又盈盈拜下:“谢陛下。” 宿娼一事,虽不成体统,可只要二皇子赈灾有功,就可以将功抵过。 燕帝是天下之主,他愿意给二皇子机会,二皇子就还有赢的胜算。 淑贵妃的一颗心刚落回肚子,一个小内侍匆匆进来,禀道:“陛下,灵州城传来消息,清平县主路过灵州城时,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捐了三万斤粮食。”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淑贵妃一时接受不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内侍又说了一遍,淑贵妃胸口血气翻涌。 宋楚辞可真是她们母子的克星啊。 兴建县镇已经抢了二皇子的风头,如今又捐了三万斤的粮食,尤其是在二皇子宿娼一事之后,她这是狠狠地将二皇子踩在脚下摩擦啊。 第847章 皮开肉绽 淑贵妃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眉间凝着怨毒的冷光。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有时候,连皇后都要避她锋芒,却没有想到,会在一个乡野小丫头的手上。 燕帝坐在龙案后,神色深沉难辨。 罗公公小心地伺候着,眼见着午时将过,轻声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燕帝哪还有心情用膳,沉声道:“去查一查,宁王这次又做了什么蠢事。” 罗公公一怔,随即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他都能想到事情有古怪,燕帝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兴建县镇已经让楚辞出尽风头,纵然想救济灾民,也断不会这般张扬,毕竟,二皇子是奉命赈灾,打二皇子的脸,就是打燕帝的脸。 前朝后宫,皆在燕帝的掌握之中,想要查出真相并不是很难,罗公公只要去一趟淑贵妃的明粹宫,想知道的,都查得清清楚楚。 是宁王自己作死,为了给楚辞按一个构想皇子的罪名,设局谋算,结果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连个乡野丫头都斗不过,他还能指望他跟太子分庭抗礼吗? 燕帝的脸色很难看:“朕封她为清平县主,看来,她是没有体会朕的用意啊。” 清平,清和太平。 燕帝一边利用谢家和二皇子制衡太子一党,另一边又想让云烬和楚辞牵制谢家,不让谢家坐大。 如此一来,朝局平稳,他就能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楚辞毁了二皇子,太子一党得势,朝堂又起动荡。 以燕帝的性情,明着不迁怒楚辞,暗地里就难说了,楚辞想谢完恩就回桃花村,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楚辞并不知道燕帝的心思,哪怕她知道,也一样会出手对付二皇子,她不是谁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行人正往长安而来,一路上,萧明璟给她科普了各世家之间的关系,谁家和谁家是姻亲,谁家和谁家又是仇敌,谁家和谁家表面不和,私底下却是同一阵营,除此之外,还有各世家的底细。 等长安城巍峨高耸的城门在望,楚辞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城门口川流不息,他们的马车一进城,就有几匹骏马从他们身后疾驰而来,惊了他们的马车,云五猛地勒住马,楚辞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倾,撞上了车壁。 马上的几个年轻人策马扬鞭,所到之处,引起一阵混乱,惊得众人慌忙躲避。 萧明璟一眼扫了过去,都是勋贵世家的子弟,平日里嚣张惯了,难怪这般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阿楚,你没事吗?”云烬打开车门,关切道。 楚辞抚着额头,摇了摇头:“出什么事了?” “有人当街纵马。” 云烬说罢,拾起一旁的马鞭,朝着最后一人抽了过去。 鞭子打在背上火辣辣地疼,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小公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勒住马,转身一看,就见他疼得蜷缩在地上,背上的衣衫裂了,血淋淋的。 只一鞭,就把人抽得皮开肉绽的,几人倒抽一口冷气,齐齐变色。 第848章 不敢得罪 被云烬抽得皮开肉绽的小公子,是韩太师的嫡孙韩越,众人将他扶起来的时候,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冷汗直下,惨叫连连。 “哪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竟敢暗中伤人,给本公子站出来!” 叫嚣的,是前户部尚书谢逊的嫡子谢羿。 去年,谢荀派暗卫刺杀云烬,又咬口不认,惹怒了燕帝,燕帝借军饷之事下令彻查户部,扯出了贪污案,谢逊被处死了。 连累谢逊送命,谢荀心中有愧,对谢羿这个侄子也纵容了些,以至于让他越发地不知收敛。 “谢二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萧明璟坐在马背上,幽幽一笑。 谢羿的脸色又变了变,其他纨绔也纷纷变色,就连韩越也不敢喊疼了。 他们之中,谁没挨过他的打? 但他不输气! 他又没惹这个煞星,凭什么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还有没有王法了? 韩越心里升起一股怒火:“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璟世子,璟世子要当街伤人。” “你们当街纵马,惊了我们的马车,伤了清平县主,本世子教训你怎么了?” 众人闻言,看向一旁的马车,只见马车里坐着一个女子,容貌清秀,并无惊艳之处,午后的日光斜照进马车,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华光,耀目得让人不敢逼视。 美人在骨不在皮。 见惯了倾城绝色的纨绔们,这一刻,竟也心折于楚辞的风华,被云烬冷冷地瞥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连忙转开目光。 但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若是寻常百姓,或者一般贵女,伤了就伤了,他们不惧。 虽说以他们的家世,他们也不怕得罪楚辞,但楚辞如今风头正盛,又得人心,还有萧明璟护着她,他们今日要是把人得罪了,回到家中,长辈们会不会请家法? 他们是不成器,但又不蠢,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拱手道:“冲撞了县主,是我们不对,还请县主恕罪。” 楚辞微微一笑:“无事,误会而已。” 既然楚辞不计较了,纨绔们翻身上马,溜得可快了,生怕慢了一步,萧明璟又要抽他们了。 云烬易了容,他们没认出来,只当他是萧明璟的侍卫,毕竟,楚辞一个乡野丫头,哪来那么厉害的侍卫。 那一身肃杀之气,就好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太特么吓人了。 韩越被谢羿几个纨绔扶着回了韩家,韩夫人看着他皮开肉绽的后背,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连忙让人去请大夫:“这是怎么一回事?谁伤的越儿?” 今日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理亏,韩越也知道韩家不可能为他得罪楚辞,本不想再提。 然而,不等他出声,谢羿已经开口了:“我们从城外的庄子回来,碰上了璟世子,他一鞭子抽过来,阿越没躲开就受伤了。” 幼时,无论萧明璟怎么祸害她儿子,都是小辈之间的玩闹,韩夫人不好把事情闹大。 可萧明璟一回长安,就把韩越抽得血肉模糊,韩夫人愤怒了。 第849章 怒发冲冠 韩夫人心中怒火高涨,一脸的沉怒:“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萧明璟未免也太嚣张了,仗着战功,都敢当街伤人了,真以为我们韩家就怕了他了?” “母亲,” “越儿别怕,母亲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鬼使神差地,韩越看了谢羿一眼,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谢家和萧家不对付,谢羿想对付萧明璟,这无可厚非,但他居然想利用韩家,挑唆他母亲向萧家发难,也太小人了,亏他还把他当做是朋友,真是瞎了眼了。 韩越心中恼怒,却没有将情绪外泄,对韩夫人说道:“是我们当街纵马,惊了清平县主的马车,清平县主撞伤了。” 韩夫人大概是气疯了,对楚辞的轻蔑和不屑,就从言语里带了出来:“她一个乡野丫头,皮糙肉厚,受点伤算什么,如何能跟你比?” “母亲。”韩越喊了一声。 韩夫人意识到自己失言,神色滞了一下。 很快,大夫就来了,给韩越上了药,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谢羿一行人见他没事便告辞了。 韩夫人心疼不已,坐在韩越榻边,说道:“越儿,你安心养伤,无需想太多,萧家这次必须给我们韩家一个交代。” 屋里就只有他们母子俩,韩越说道:“母亲,你没发现谢羿是故意刺激你,挑唆你对付萧家的吗?” 韩夫人一怔。 “越儿说得没错,”韩太师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宁得罪君子,莫与小人为伍,你不去招惹萧家那小子,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谢羿,无需深交。” 不论韩越在外面如何无法无天,对自家这个祖父,他是又畏又惧,韩太师一进来,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祖父说的是,孙儿受教了。” “这谢家的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韩夫人心里一阵后怕,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是冲撞了车架,就把越儿伤成这样,难道就这么算了?” 若不是他受了伤,估计韩太师又要狠狠把他训斥一顿。 韩越突然就有点庆幸了。 韩太师看了韩夫人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蠢货,韩夫人是他的儿媳妇,他也不好指着她的鼻子训斥。 “当街纵马已是不对,还连累清平县主受伤,你还想讨说法?你真以为清平县主是软柿子?就算她在长安毫无根基,就凭她现在的声望,韩家都不能动她。” 韩夫人不敢顶撞韩太师,小声道:“璟世子从小就欺负越儿,我这不是心疼越儿吗?” “慈母多败儿,吃一堑长一智,不受点苦,他能长进?” 韩夫人噤声了。 平白无故被抽了一鞭子,韩越心下也不忿,但他也不敢在韩太师面前作妖。 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情,楚辞也没放在心上,但很快就传到了燕帝的耳朵里。 还是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版本。 他问罗公公:“明璟真的为了宋楚辞,把韩太师的孙子抽得皮开肉绽?” “是,好多人都瞧见了。” 燕帝摩挲着茶盏,似乎另有盘算。 第850章 入县主府 燕帝御赐了一座县主府,在内城最繁华的地段,千金都难买。 这一带住得都是皇亲国戚,勋贵权臣,她一个平民县主,功劳再大,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路过长公主府的时候,楚辞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朱门广阔,石狮威仪,一砖一瓦尽显皇族气派。 楚辞忽然发现县主府与长公主只隔了一条街,也不是很远,不知是燕帝隆恩,还是另有深意。 县主府的正大门已经打开,马车一停下,就有人迎了出来。 “老奴周鸣见过璟世子,见过县主。” 周鸣是县主府的管家,与他并肩站在前面的戚嬷嬷,是府里的管事嬷嬷,他们的身后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 看来燕帝赐了不少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是燕帝安插在县主府的眼线。 楚辞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浅笑着让他们起身。 周鸣和戚嬷嬷都有些惊异,还以为乡野之人没有见识,不料竟如此沉敛从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在世家,自幼就被精心教养长大的呢。 也只这么恍神了一瞬,周鸣和戚嬷嬷迎着楚辞进了府门。 萧明璟道:“我先回去了,你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入宫。” “好。” 楚辞淡然端庄,身上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周鸣不敢轻视,态度也越发地恭谨:“县主是先用膳,还是先歇息?” 府里都已经收拾妥当,府中一切也都井井有条,楚辞笑着道:“周管家和嬷嬷费心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先歇一歇吧。” “是。” 戚嬷嬷引着楚辞去了菡萏院,院中早有十来个丫鬟候着,楚辞一进院,纷纷行礼。 戚嬷嬷道:“老奴不知道县主的喜好,所以简单地布置了一番,县主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老奴再重新布置。” 县主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每一处都精巧雅致,极尽奢华。 菡萏院也布置得十分雅致,可见戚嬷嬷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楚辞十分地满意:“不必了,这般就很好了。” 戚嬷嬷指着那十来个丫鬟,说道:“县主的日常起居,日后就由她们伺候。” 楚辞看一眼,道:“有阿颜伺候就可以了,我喜欢清静,除了洒扫的下人,后院无需太多人伺候。” “这......”戚嬷嬷愣住了,“县主身边只一人伺候,这如何够?” 长安之中,处处讲排场,哪个世家贵女身边没七八个丫鬟伺候着,有些甚至更多,楚辞身边只阿颜一个,说出去可是会被人笑话的,还以为她乡野之人,上不得台面呢。 丫鬟们偷偷地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就起了轻视之心,尤其是贴身伺候的那几人。 楚辞淡淡地看着那几人:“人多是非就多,是非多,血腥就多。” 那几个丫鬟脸色蓦地发白,露出了惧意。 还以为乡野之人上不得台面,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 戚嬷嬷目色变了变,对楚辞也多了一分忌惮。 第851章 皇恩浩荡 楚辞让云五和阿颜查一查府中的下人,他们当中,兴许不止有燕帝安插的人,还有其他世家的眼线。 楚辞看着正在一旁烹茶的云烬,神情有些犹疑:“阿烬,你和长公主多年未见,要不要回去看看?” 茶烹得正香,云烬执勺舀了盏热茶给她,眼波未动,淡淡说了句:“相见不如不见。” 楚辞垂下眸子,茶有点烫,她搁在了一旁,转开了话题:“周管家和戚嬷嬷会是陛下的人吗?” 周鸣是内侍省的内侍,从四品上,两人都是宫里的老人。 云烬望着茶盏里浅淡的茶汤,眸色如海:“戚嬷嬷是先太后宫里的女官,先太后病逝后,她一直在皇陵里给先太后守灵。” 先太后还是皇后时,戚嬷嬷替她管理后宫琐事,代掌凤印。 这样一位资历深厚的嬷嬷,拨给她当掌事嬷嬷,到底是皇恩浩荡,还是另有所图? “那周管家呢?” “他负责燕帝的饮食起居,都是燕帝信得过的人,他们两人,周鸣的可能性大一点。” “为什么?”楚辞微愣。 云烬顿了顿,抿了一口茶,道:“戚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容易感情用事。” 这个她,自然是指长公主。 而燕帝要的是绝对的忠心,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里。 更重要的是,燕帝想利用戚嬷嬷来迷惑楚辞。 戚嬷嬷在皇陵给先太后守灵多年,突然入县主府,在外人眼里,这是皇恩浩荡,可只要稍微一想,便能看出隆恩之下的心计。 这份心计,在谢家和萧家看来,是监视县主府的一切。 可在云烬看来,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更好地隐藏周鸣。 楚辞咂舌:“这么算计来算计去,他不累吗?” 云烬冷笑:“无非是怕自己皇位不稳,他的眼里,只有皇权天下。” 想到明日要进宫谢恩,楚辞端起案上的茶盏,一边品茶,一边若有所思。 知道楚辞喜欢清静,戚嬷嬷没有假他人之手,而是自己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微微躬身行礼:“县主,” 托盘里摆着一套衣服,楚辞问道:“这是?” 戚嬷嬷将托盘放到案面上,答道:“这是县主的礼服。” 楚辞抬手摸了摸衣服上精致的刺绣:“我明日进宫谢恩,需得穿这一身吗?” 戚嬷嬷点了点头。 礼服华贵又繁复,这一件又一件,穿在身上肯定很重,要是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那岂不是要累死? 戚嬷嬷见她突然就蔫了,忍不住笑了笑:“县主风华逼人,穿上这一身,皇族贵女都不及你一二。” 戚嬷嬷已经从燕帝哪儿知道楚辞是云烬的心上人,看她的目光,恭敬中带了一丝亲和。 暗紫色的礼服,所绣的纹样精美华丽,衣襟和袖口都镶了金边,雍容又矜贵,但她年纪太小,就怕撑不起来。 有句话不是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吗。 楚辞拿起最上面的一件衣服往身上比了比,问道:“真的把皇族贵女都比下去了吗?”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第852章 消息灵通 要是压不住这一身贵气,就会显得老气,可她就这么往身上比了一下,雍容华贵中,隐隐透出一股气势,美不胜收。 戚嬷嬷露出了惊艳之色,暗道不愧是云烬看上的人,笑容里越发地和蔼:“真好看。” 楚辞唇角一扬,下意识地转向云烬,猛地想起云烬易了容,只是她的侍卫,又连忙偏开目光,把手里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夜里,云烬翻进她屋里,目光掠过衣架上挂着的礼服。 楚辞目光盈盈,笑望着他道:“我穿上给你瞧瞧?” 这礼服太重了,云烬可舍不得让她受这份罪:“我还是喜欢看你穿婚服。” 楚辞脸颊微红,低眸那一笑,潋滟又清媚,云烬的眸色不由地一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十一已经让人把云锦送到了。” 如果不是要进宫谢恩,现在都可以开始绣喜袍了。 楚辞微笑:“回去我就绣。” 唇边笑意微绽,云烬拥着她,一夜好眠。 第二日,楚辞穿上县主的礼服,和萧明璟一起进宫。 御书房里,燕帝正和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还有沈相商议要事,一个小太监进殿禀报:“陛下,璟世子和清平县主求见。” “宣。” 对于这个出身乡野,却聪慧过人的小丫头,不止朝臣好奇,燕帝也很好奇。 楚辞目不斜视,和萧明璟并肩走了进来,一身紫衣华贵,流泻于日光下,仿若敛尽了天地间所有的风华,那样出尘端雅的美,难以形容。 这就是乡野丫头? 怎么比世家闺秀还像还矜贵霸气? 几人兀自讶异,楚辞不疾不徐地敛衽行礼,恭敬道:“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陛下。” 来长安之前,苏氏教过她一些礼仪规矩,楚辞起身后,低首敛眸立于殿中。 “朕听闻,你不但命人兴建县镇,还在灵州城捐了三万斤的粮食。” “回陛下,臣女长于乡野,深知日子不易,若能为百姓尽一份心力,臣女义不容辞。” “巾帼不让须眉,宋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抬起头让朕看看。” 楚辞抬起头,从容地对上燕帝威仪深沉的目光。 燕帝道:“你在西凉城曾言,除了土豆,还有番薯,都是高产量的农作物,耐瘠又耐旱,即便是荒地,也能有个好收成,朕听闻,你已经得到了番薯的种子。” 燕帝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楚辞心头微微一凛,神色却仍镇定沉静如初:“回陛下,是。” “清平县主,这番薯真像你说得那么好?”户部尚书心下好奇,问道。 萧明璟给她科普过,楚辞知道他是苏太傅的嫡长子苏衡,她和苏衡品阶一样,都是正二品,但苏衡是朝中重臣。 楚辞微微颔了颔首,道:“晚辈开垦了一片山地种植,番薯长势不错,但产量到底如何,得等十月丰收了才知道。” 苏衡又问:“不知番薯的味道如何?” 要是太难吃,即便高产量,推广起来也不易。 第853章 哪一出啊 楚辞知道苏衡的顾虑,说得格外的详尽:“番薯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可以磨成粉,也可以做成粉条、粉片,还可以拉成丝,晒干后可以跟大米一起煮饭或是煮粥。” “番薯叶也特别的好吃,还有那番薯藤,还能喂猪呢。”萧明璟在一旁补充道。 “如此说来,这番薯浑身都是宝。”苏衡稀奇道。 “也不全是,长了黑斑,或是已经发芽的番薯,是有毒的,不能食用。” 话音一落,几人的神色都变了,很快又释然了。 就跟土豆一样,发了芽也是不能吃的。 “二三月的时候选种催芽,最好是没有病虫、完好无损、大小适中、番薯形状端正、番薯皮光滑、没有受过冻害的番薯作种,四月下旬或五月中旬,在阴雨天剪蔓扦插,移栽后要施肥,等番薯苗成活了,要进行一次中耕除草,还要提防侧根生长,秋来便可丰收。” 楚辞把如何栽种和管护简单地说了一下,一直默然不语的沈相,忽然问道:“这番薯只能一季栽种吗?” 事实上,除了夏季外,其他季节都可栽种,但产量不高。 楚辞道:“番薯喜温、怕冷、不耐寒,这要根据各地气候而定,有些地方气候温和,一年可以栽种两季,三月底到四月初是春种的最佳种植时间,秋种的话,最好是在八月底。” “清平县主是如何知道番薯这一作物的?”燕帝目光深锐,看着她问道。 燕帝多疑,楚辞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说辞,淡然道:“臣女平日里喜欢看一些杂书,偶然间,在一本西域的农书上看到,便托人去寻,没想到真让臣女寻到了。” 燕帝目光深沉,也不知信了没有,深看了楚辞一眼后,道:“朕听闻,一亩能有数十石,可是真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贫瘠之地,亦可高产。” 什么朕听闻,明明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还装模作样地试探。 楚辞暗自腹诽,沈相和苏衡等人却是惊得不轻。 一亩上等的良田,侍弄得再精细,所产的粮食也不会超过三石,而番薯却能亩产数十石,这能让很多人都免于饥饿,就算口感比大麦水稻差一些,又有什么所谓,能填饱肚子才是重中之重。 几位大人雀跃中夹着一点兴奋。 不论楚辞是如何寻得番薯,于社稷和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沈相平日里不苟言笑,此刻看着楚辞,脸上却多了一丝欣赏的笑意:“县主先是研制出打稻机,如今又寻得此等神粮,果真年少有为。” 唇边笑意浅浅,楚辞谦逊道:“大人谬赞了。” 燕帝道:“在西凉城时,你曾向刘知府建议,将粮食种子借贷给百姓,平了一场谋逆,如今,灵州府水患虽退,但百废待兴,你有何良策?” 燕帝这又是整得哪一出啊? 她只是进宫谢个恩,问她朝政大事是几个意思啊? 第854章 着重了解 自南燕立国以来,从无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就连后宫也是规定不得干政。 朝政之事,兹事体大,燕帝却问楚辞对策,着实古怪。 御书房里,谁也不会认为燕帝是病急乱投医。 苏衡神色一顿,却又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先前,他们在御书房商议的,仍是灾后重建的事宜,此事他们也商议了几日,想出了几个应对之策,只是各有己见,一时争执不下,因而迟迟没有定夺下来。 御书房里,突然一片静然。 萧明璟出声道:“舅舅,宋姑娘一个小丫头,哪懂什么朝政,您这不是为难她吗?” 燕帝瞥了他一眼,对楚辞道:“别有顾虑,但说无妨。” 避不掉,那只能接招了。 萧明璟还想说什么,楚辞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随后微微躬身,拱手道:“既是如此,臣女斗胆直言,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陛下赎罪。” “不论你所言,也多惊世骇俗,朕都赦你无罪,说吧。” “谢陛下,”楚辞直起身子,说道,“眼下已入秋,天气渐凉,重建村镇刻不容缓。” 龙案上搁着一份奏折,燕帝的目光从奏折上一掠,落到罗公公身上。 罗公公会意,将奏折递到楚辞面前,楚辞接过来一看,是二皇子写的折子,大意就是缺银子,跟朝廷要银子。 楚辞看向苏衡,苏衡苦笑,显然户部也缺银子。 灵州府受灾严重,那些商户趁机抬价,造房子所需的石料、砖瓦抬价不少。 楚辞思忖道:“民生稳定,才能长治久安,灾荒之年,哄抬物价者不知凡几,更有甚者,官商勾结,囤积居奇,盘剥百姓,陛下何不放出消息,一旦那些富商知道陛下要从别处收购石料砖瓦,沉不住气的,自然会降低价格,其他人见状,也只能纷纷抛售,如此一来,兴许还会低于原来的市价。” 原先沈相建议以重典严惩奸商,但又担心适得其反,不易人心安定,一直悬而未决。 朝堂之事,楚辞是不懂,但论做生意,她还是有些手段。 楚辞又道:“若有富商慷慨解囊,也可在村口盖一座功德亭,立功德碑。” 这世上多得是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之辈,他们不缺银子,缺的是名利,如此一来,又可以减轻国库的压力。 几位大人看向楚辞的目光都不一样,不管最初,燕帝探问应对之策有何用意,但眼下确实解决了不少问题。 几人心中不由生出惋惜之情。 清平县主若是男子,那该多好。 燕帝也赞了一句:“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楚辞虚心一笑,为防燕帝又搞幺蛾子,正打算跪安,燕帝又开口了:“刚才,楚爱卿跟朕提议兴修水利,修筑堤坝,你有何看法?” 麻蛋! 还没完没了了! 当朝工部尚书,出自楚王府,是楚王爷的胞弟楚昭。 当初给云烬解寒毒的时候,说起音神医和楚王爷之间的往事,所以,对楚王府,楚辞着重了解了一下。 第855章 她不惧啊 楚昭满脸笑容,很是平易近人:“县主天纵之才,本官洗耳恭听。” 按理说,她已经出够风头,理应收敛锋芒。 但水利一事,事关民生,只要能造福百姓,即便被猜忌排挤,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她日后也不会在长安久呆,得罪人就得罪人吧。 她不惧。 楚辞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兴建水利?” 楚昭没有料到她会不答反问,道:“在江河的上游,还有各河流汇集的地方兴修水库,拦蓄山洪,调节河流夏涝冬枯的变化。” 楚辞说出自己的建议:“除了在上游修建水库,也可以在中下游筑堤,洼地开沟,这样有蓄有排,既能防洪,又能防旱。” 最好是根据地势,从整个流域的上游、中游、下游、山区、平原、丘陵、洼地全面规划和治理,做到河库相通,塘堰相连,化水患为水利。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想要化水患为水利,可不是什么易事。 楚昭的脸上隐隐露出激越之色:“县主可否说得再细致些。” 楚辞点头,说了五点。 一是,实行深沟、高畦耕作,可迅速排除畦面积水,降低地下水位,雨涝发生时,雨水及时排出。 二是,洪涝发生前,若作物接近成熟,应及时抢收,以免损失。 三是,洪涝时,要利用退水,清洗沉积在植株表面的泥沙,同时要扶正植株,让其正常进行各种生理活动,尽快恢复生长。 四是,洪涝灾害过后,必须迅速疏通沟渠,尽快排涝去渍,再及时中耕、松土、培土、施肥,加强田间管理。 五是,旱地怕涝,农作物要采取联片种植,做到排灌分家,避免水田和旱田用水相互矛盾。 除了治水,楚辞还提出不少兴农之策,其中有一项便是在稻田里养鱼。 楚昭听后,脸上激越之色难抑。 灵州府多江河,常有水患,因而,朝廷每年都拨了不少银子修筑堤坝,疏通河道,不成想底下的官员尸位素餐,贪了筑堤款,以至于水灾发生后,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近来,他废寝忘食,翻阅了不少和兴建水利有关的书籍,以便尽快想出一个治水之策,可又谈何容易。 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谁能想到,想出如此兴农治水之策的,竟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惭愧之余,又心生敬佩。 楚昭道:“县主大才,本官佩服。” 楚辞连忙还礼:“大人言重了,术业有专攻,晚辈大言不惭,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惭愧。”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进退有度,比那些只知相互攀比炫耀,却不懂民生疾苦的闺秀贵女,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几位大人对她越发地喜爱,不由在想,这要是自家晚辈该有多好。 萧明璟也听得目光灼亮,咧着嘴笑:“阿楚,你这脑袋瓜怎么这么好使?也太厉害了!” 连称呼都改了,燕帝的眸光深了深,封楚辞为明安郡主。 楚辞不由怔然。 以燕帝的性情,不给她挖坑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怎么可能送她大馅饼。 第856章 收回成命 燕帝封她为清平县主时,是正二品,封地只一个明州府。 如今突然封她为郡主,正一品,不止明州府,就连云州府和安州府都是她的封地。 即便是皇族的郡主,未必有她这份荣宠。 楚辞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女无功无劳,受之有愧,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燕帝并没有动怒,但神色语态却沉冷了几分:“金口玉言,岂是你说收回成命,便收回成命,朝令夕改,你把朕当做什么了?昏君吗?” “臣女不敢。”楚辞连忙跪地请罪。 燕帝是历代帝王心机最深沉的一个,岂会随随便便就厚赏一个人? 一定是又想搞幺蛾子。 燕帝决定的事情,压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个明安郡主,楚辞不想当也得当。 不然,便是抗旨,是死罪。 萧明璟拱手道:“陛下英明神武,是难得的明君,如此皇恩浩荡,阿楚高兴坏了,口不择言,陛下息怒。” 几位大人惜才,担心楚辞惹怒燕帝,招来祸患,忙给她使眼色:“郡主,快谢恩吧。” 事已至此,楚辞也只能接受了,盈盈叩拜:“臣女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燕帝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你所提议的兴农治水之策,利国利民,这个郡主,你受之无愧,朕会让皇后指派一个教习嬷嬷,教你规矩礼仪,你无需担心。” 麻蛋! 还想借教习规矩礼仪,将她困在长安,太不是东西了! 楚辞波澜顿起,声音却没有半分情绪,谢恩道:“谢陛下。” 她提出的那些兴农治水之策,需因地制宜,避免弊端,燕帝和几位大人还要再商议具体章程,楚辞和萧明璟便退出了御书房。 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眼睛上,楚辞身形晃了一下,萧明璟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跟燕帝过招,太耗费心神,楚辞浑身虚软,缓了一下,摇头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当初,他给楚辞请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燕帝才册封楚辞。 兴农治水之策的功劳再大,也不足于被封郡主。 宽阔深长的宫道上,只有他们两人,萧明璟凝眉道:“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燕帝心思难测,楚辞看不透,看着远处的碧蓝天色,平静道:“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便是。” 不止楚辞,就连最擅长揣摩圣意的罗公公,也猜不透燕帝的深意。 来长安的这一路,楚辞出尽风头,得尽人心,燕帝不打压,反而还锦绣添花,真是令人费解。 沈相和苏衡楚昭离开御书房后,燕帝又开始批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想问什么?” 在燕帝身边伺候得久了,罗公公早就不露情绪,没想到一时失神,让燕帝看出了端倪。 罗公公心头一凛,躬身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陛下册封明安郡主,是否因为这颗棋子另有用处?” 燕帝心情似乎很不错,笑道:“他们都说你最懂朕的心思,说得果然没错,那你说说看,朕打算如何用这颗棋子?” 第857章 揣测圣意 妄自揣测圣意,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端。 罗公公能成为燕帝的心腹,除了忠心,便是谨慎。 别说他是真的猜不透,就算真的猜到了,也不能实话实话。 这天底下,有哪个帝王高兴自己的心思,被臣子揣摩得透透的? 罗公公道:“老奴愚钝,这个,老奴就猜不着了。” 燕帝批完一本奏折,又拿了一本继续批阅:“明璟的年纪也不小了,前段时间,淑贵妃还想让朕给他和谢三小姐赐婚呢,你觉得,诸多世家贵女之中,谁能入那小子的眼?” “璟世子喜欢明安郡主?”罗公公惊道。 “除了明安郡主,你何时见过他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 萧明璟不但当殿为楚辞请封,还不远千里跑去宣旨,进城当日,就因为一群纨绔冲撞了楚辞,当街将韩越抽得皮开肉绽,连韩太师的面子都不给。 他虽不像云烬,把那些爱慕他的女子直接打出去,但也是不假辞色,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何曾这般亲近爱护一个女子。 “可明安郡主和云世子两情相悦,璟世子磊落仗义,不至于横刀夺爱吧?” “情之一事,不由命,亦不由己,要么得到一切,要么毁掉一切,谁愿意将所爱之人,白白拱手让与他人?” 罗公公默然,没有接话。 燕帝冷笑了一下:“就算他愿意相让,也自会有人替他去抢。” “萧,萧夫人?”罗公公惊疑不定。 嘴角的冷笑更深了几分,燕帝道:“当年,她被楚卫退婚,求而不得,那种耻辱和痛苦,你觉得,她会让自己的儿子再尝一遍吗?” “万一萧夫人看不上明安郡主呢?” “她会看上的。”燕帝说得十分笃定。 难道封楚辞为郡主,抬高她的身份,只是让萧夫人接纳她的第一步? 燕帝这是要逼萧明璟和云烬兄弟反目,如此一来,萧家的势力就不能为云烬所用。 所有人都是燕帝棋盘上的棋子,罗公公忍不住背脊发寒,伺候的时候,越发地小心谨慎。 燕帝让皇后指派一位嬷嬷教导楚辞规矩礼仪,论资历,松嬷嬷当仁不让,皇后却挑了牧嬷嬷。 松嬷嬷刻板严厉,牧嬷嬷的性子和善一些,皇后和长公主交情匪浅,对楚辞也就爱屋及乌。 当日,牧嬷嬷就住进了郡主府。 因为是皇后派来的人,楚辞没有和她斗智斗勇,这要是燕帝的人,她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日,楚辞正跟牧嬷嬷学规矩,苏衡来了。 本来,楚昭也要一道过来。 历来治水,都是兴建水利,加固堤坝,疏通河道,清理淤泥,除此之外,楚辞还提议种树造林,将治水和治山相结合。 楚昭觉得她的这一提议甚好,无奈工部突然出了点事情,走不开。 楚辞将苏衡请进前厅奉茶,落座后,问道:“苏大人怎么来了?” 苏衡说明来意:“关于农耕养蚕,还要再请教郡主。” 关于兴农之策,除了稻田养鱼,楚辞还建议农耕养蚕。 第858章 强人所难 农耕养蚕是集种桑、养蚕、养鱼为一体,因之前没人试过,稳妥起见,只能先派官员去灵州府实地考察,敲定后,再由朝廷拨款试验。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近二十年来,和西越大战小战不断,国库空虚,户部没那么多银子,因而,每一分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 楚辞说道:“我曾看过一本《沈氏农书》,书中记载,池蓄鱼,其肥土可上竹地,余可雍桑、鱼,岁终可以易米,蓄羊五六头,以为树桑之本,能达到两利俱全,十倍禾稼的效用。” “若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所谓农耕养蚕,便是在低洼处,挖深一个池塘,挖出的泥,在水塘四周堆成高基,基上种桑,塘中养鱼,桑叶用来养蚕,蚕的排泄物用以喂鱼,而鱼塘中的淤泥又可用来肥桑,桑园里,还可以养鸡、鸭、猪、羊什么的。 了解得越深,苏衡就越激动,桑蚕业发达了,势必会带动丝业,灵州府也会变成丝绸之府。 抑制住心底的激动,苏衡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其实,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苏大人请说。” “祖母的身子骨向来不好,近年来,病情越发严重,郡主医术高超,所以,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郡主给祖母诊治。” 楚辞一时有些为难。 身为医者,理应救死扶伤,可药王谷和苏家的恩怨,让她的心里有些顾虑。 苏衡瞧着她的神色,探问道:“郡主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音神医下落不明后,药王谷迁怒与苏家,立下不为权贵诊病的规矩,苏家曾多次上药王谷求医,皆被赶了出来。 楚辞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苏大人应该也听说了,我在明州城开了一家医馆,请了药王谷的大夫坐诊,实不相瞒,仁和医馆能在明州城立稳脚跟,多亏了药王谷。” “郡主既知道苏家和药王谷的恩怨,想必也清楚原因。” 楚辞点头。 “诸多子孙当中,祖母最疼的便是阿音,这十多年来,她下落不明,祖母郁结难舒,惦记于心,病情日益加重,太医说,祖母油尽灯枯,最多不过半年,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便是再见阿音一面,我知道,让郡主替祖母诊治,有些强人所难,但若能多活一日,祖母或许就能夙愿得偿。” 之前,远离长安,提起音神医时,也并未称呼她的闺名。 因而,当听到“阿音”这两字时,楚辞心中顿起波澜。 音神医和阿娘居然同名同姓! 只是巧合? 还是...... 楚辞不敢往下想。 阿娘被阿爹带回宋家的时候,就已经家道中落,无亲无故,她也从不曾提起外祖家,楚辞也只是以为阿娘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从没将她和音神医联系起来。 楚辞心中既纷乱又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衡看,可苏衡和苏氏长得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苏衡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咳了一声:“郡主?” 如果阿娘就是音神医,那她一定会心疼死的。 第859章 多活几载 看着那张和苏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脸庞,楚辞开口了:“明日辰时,将老夫人送来。” 不知为何,楚辞对苏家生出厌恶之感,不想登门。 苏衡大喜过望:“好,多谢郡主。” 比起她的那些功绩,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她的医术。 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传得是神乎其神。 楚辞却泼了他一盆冷水:“我也不敢保证就能治好苏老夫人,苏大人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太医又不是庸医,既然断定苏老夫人油尽灯枯,充其量,她也只能让苏老夫人多活几载。 苏衡道:“郡主别有压力,若是治不好,是祖母命数如此,于郡主无关。” 楚辞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替苏老夫人治病,一来,她也希望苏老夫人在有生之年,能再见音神医一面,不必抱憾终生,二来也是因为苏氏。 万一苏氏真的就是音神医,那她见死不救,让她和苏老夫人生死两隔,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苏衡走后,楚辞就有些神思不属,哪怕是跟着牧嬷嬷学规矩,也是心不在焉。 牧嬷嬷干脆放了她半天假。 楚辞趴在案上,案上放着苏氏给她的平安符,她耷拉着眼睑,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 云烬进屋,探手贴上她的额头:“病了?” 楚辞对云烬向来没有任何的隐瞒,直起身子,问道:“阿娘会不会就是音神医?” 云烬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为何这么想?” “这个平安符是阿娘给我的,”楚辞拿起平安符,细细地摩挲了一下,“阿娘说,这是外祖母从相国寺求来的,我想让阿娘陪我一起来长安,可阿娘对长安很排斥,会不会是因为长安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她不想见到那些让她痛苦的人,所以,她不愿来。” 说到这里,楚辞抬起眼眸,肃然道:“还有,阿娘和音神医同名同姓。” 苏氏一直瞒着楚辞,一定是有她的顾虑和考量,这件事情还是苏氏亲口告诉她比较好。 云烬道:“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巧合而已。” “阿烬,你有办法拿到音神医的画像吗?” 音神医失踪十几年,她的容貌,估计量苏老夫人都不一定还记得,唯一能辨别她是不是属实,便是她十几年前的画像。 云烬道:“伯母不会是音神医。” “为什么?” “伯母那样心善的人,如果她是音神医,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云烬说的是他中寒毒的事情。 楚辞不知苏氏曾暗中给他施针,闻言后,细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阿娘最疼的就是她,明知道她喜欢云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这样一想,楚辞又释然了,将平安符贴身放好,笑了笑:“可能真是我想多了,难怪苏大人和阿娘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兄妹之间,长得不像,很有可能是苏衡随了苏太傅,而苏氏长得像生母。 云烬见她放下了,便没有多言。 第860章 尊卑规矩 翌日辰时,郡主府的大门前停了两辆马车,苏家人送苏老夫人过来诊治。 戚嬷嬷道:“除了老夫人,各位请留步。” “这是什么意思?” 韩氏不悦地沉下了脸色,她虽是苏太傅的继室,但出自韩家,韩太师是她嫡亲的大哥。 而楚辞,在韩氏看来,即便被燕帝封为郡主,也改变不了她出身低微,就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只是个披着凤羽的山鸡,还没在长安站稳脚跟,就如此目中无人,简直狂妄。 她就不信,她堂堂苏家主母,还进不了郡主府的门。 对苏家,楚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她不愿登门,自然也不愿有人污了她的地方,她叮嘱过戚嬷嬷,戚嬷嬷也是听命行事。 “既是苏家有求于郡主,那如何替老夫人诊治,就得按郡主府的规矩来。” “好大的口气!”韩氏动了怒,“乡野丫头也敢跟本夫人讲规矩。” 戚嬷嬷笑了笑:“这些年,我在皇陵给太后守灵,长安城的事情也不甚了解,若我没有记错,苏夫人并未被加封为诰命夫人吧?” 论规矩,苏夫人见着楚辞是要行礼的。 韩氏脸色一阵涨红,就像被人掌掴了一般:“你!” “既然苏家无意求医,”戚嬷嬷吩咐一旁的小厮,“关门。” 戚嬷嬷转身就走,眼见着大门就要关上了,韩氏气得咬牙。 “嬷嬷,”苏家的大少夫人,苏衡的夫人姜氏,开口道,“祖母身子弱,时常昏睡,身边离不得人,母亲也是担心会给郡主添麻烦,所以才想着一道进去,绝无冒犯之意。” 戚嬷嬷可是替先太后代掌过凤印的人,她在韩氏面前,没有谦称一声“老奴”,那自是有底气的,韩氏还想硬碰硬,能讨得什么好? 何况,现在是她们有求于人,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 戚嬷嬷看了一眼苏老夫人。 她坐在轮椅里,正昏睡着,即便她不懂医术,也看得出苏老夫人时日无多了。 万一苏老夫人突然发病,救不活了,那楚辞就撇不清了。 戚嬷嬷思虑再三,让姜氏一道进来。 看着缓缓关起的大门,韩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等着,本夫人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也不知道骂的是戚嬷嬷,还是楚辞。 戚嬷嬷把苏老夫人和姜氏带到了客院,又让人把苏老夫人抱到软榻上躺好,这才去通禀楚辞。 常年受病痛折磨,苏老夫人虚弱又苍老,满头银发如雪,一身病气沉沉,没有半点神采。 姜氏见楚辞进来,颔首一礼:“郡主,” 楚辞也微微颔了颔首,看了看软榻上沉睡不醒的老人,探指搭在她的腕间细细诊脉。 苏老夫人的身子骨本就弱,又因多年来心气郁结,让沉疴加重,以至于脏腑衰竭,气血不济,而且还有...... “喘证?” 姜氏点头道:“祖母的喘证已有十来年了,每次发病口唇发绀,呼吸困难,还会心悸。” 第861章 这是心病 喘证的病因十分的复杂。 外邪侵袭、饮食不当、情志失调、劳欲久病,都有可能引起肺失宣降,肺气上逆或气无所主,肾失摄纳而致喘病。 喘证有实有虚,实喘治肺,以祛邪利气为主,虚喘以培补摄纳为主,或补肺,或健脾,或补肾,阳虚则温补之,阴虚则滋养之。 苏老夫人肺肾俱虚,心气衰惫,血行瘀滞,是虚喘。 楚辞对姜氏道:“老夫人每日辰时过来行针,再配以汤药好生调理,熬过今冬不是问题,但老夫人伤神过甚,郁气不散,这是心病,不是汤药治得了的。” 苏老夫人的心病,便是音神医。 苏家一直派人去寻,但至今杳无音信。 姜氏听闻苏老夫人能熬过今冬,欣喜万分,握着苏老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祖母,你听到了吗,郡主医术高超,她一定能治好您的,您也要好好爱惜自己,身子养好了,想见的人也一定会见到的。” 楚辞取出银针,给苏老夫人行针,扎到一半,苏老夫人醒了。 楚辞逆光而站,光晕模糊了她的面容,苏老夫人蓦地抓住她的手腕,喊了声:“阿音,” 她哽咽了一下:“阿音,你终于回来看祖母了,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明明虚弱不堪,抓着楚辞的时候,力气却出奇地大,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更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苏老夫人抓得很紧,有些疼,楚辞却并未抽回自己的手。 姜氏掏出锦帕,一边给苏老夫人拭泪,一边温声道:“祖母,您认错人了,这是明安郡主。” “那我的阿音呢?” 姜氏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老夫人神志清明后,认出楚辞不是她的乖孙,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卸得殆尽,抓着楚辞手腕的那只手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会找到的。”楚辞说罢,又继续行针。 苏老夫人晦暗的眼底,骤然有光亮起。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陌生,却让她觉得亲近,尤其是她行针的时候,那神态,跟她的乖孙一模一样。 苏老夫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楚辞,越看越觉得亲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姑娘,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都十几年没出过苏家了,怎么可能见过楚辞,姜氏觉得苏老夫人真是病糊涂了。 楚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大郎媳妇说,你是郡主?” “嗯。” “你是哪个王府的小郡主啊?这么可人的小姑娘,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是明州府人,长在桃花村,因助萧家退敌平叛有功,被陛下封为郡主。” 楚辞很有耐心,一边行针,一边跟苏老夫人聊天。 “靠自己的本事受封,小姑娘,你可真厉害。”苏老夫人并未因为她出身乡野,就看不起她,反而很欣赏她,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我孙女也很厉害的,她师从药王谷,医术无人能比。” “音神医声名显赫,晚辈也有所耳闻。”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楚辞。” 第862章 一见如故 苏老夫人很喜欢楚辞,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姜氏又惊又喜,苏老夫人十几年没笑过了。 在苏家,除了苏衡这一房,苏老夫人根本不愿见苏家其他人,就连苏太傅这个亲儿子,苏老夫人都闭门不见。 当年,音神医失踪后,苏老夫人把苏太傅叫到祠堂,当着苏家所有人的面,请了家法,斥他为父不慈,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从那以后,苏老夫人就很少再见苏太傅。 行完针,苏老夫人不走,拉着楚辞又聊了好一会儿,姜氏哄道:“郡主还要跟牧嬷嬷学规矩,我们明日再来,好不好?” 苏老夫人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阿楚丫头都没赶我走,你着什么急?你好歹是我亲自挑的孙媳妇,咋这么没眼力见,没见着我喜欢阿楚丫头嘛,我老婆子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要走你走,我不走。” 姜氏哭笑不得。 但有句话,苏老夫人没有说错,她确实是苏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孙媳妇。 韩氏看中的,是承恩侯府的嫡次女,比她这个祭酒之女,不知道要娇贵多少。 苏老夫人知道后,气得不轻,劈头盖脸地把韩氏训斥了一顿,叱问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韩氏不敢顶撞,但脸上的委屈却是显而易见的。 苏老夫人冷笑:“承恩侯府是什么人家,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任由你祸害我的孙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计,无非就是想让你的儿子继承苏家,韩氏,我告诉你,衡儿才是我苏家的嫡长孙,有本事你就害死我这个老太婆,害死衡儿,否则,你就歇了你的那些心思。” 苏老夫人没有冤枉她,但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韩氏哪还敢有什么小心思,万一,苏老夫人和苏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那以后,她也不敢再插手苏衡的亲事。 承恩侯府空有爵位,却无实权,而且府中人丁兴旺,却没有一个成器的,承恩侯更是宠妻灭妾,跟这样的人家结亲,等于接手了一堆大麻烦,韩氏这是要毁了苏衡啊。 反观姜家,虽不是什么算一算二的世家大族,但家风清正严谨,姜氏的父亲是国子监的祭酒,朝中多少大臣都是他的学生,这于苏衡而言,是一大助力。 楚辞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苏老夫人可爱得紧,对姜氏笑道:“我和老夫人一见如故,少夫人不如和老夫人一起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姜氏还没开口,苏老夫人就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然而,目光却是一派的灼热和期待。 楚辞笑着道:“不会。” “我喜欢吃豆腐羹。” 苏老夫人更开心了,这要是她的曾孙孙那该有多好啊,她什么也不缺,就缺一个这么可人的小心肝。 楚辞道:“我家是开豆腐作坊的,我煮的豆腐羹可好吃了。” 苏老夫人睁大一双眼睛瞅着楚辞,好奇得不行:“你还会做生意呀?” 第863章 躲过一劫 既能行医救人,又能退敌平叛,还懂得做生意,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小姑娘,太厉害了吧。 苏老夫人对楚辞又喜爱又钦佩:“好想去桃花村走一走,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这么优秀的闺女。” 楚辞微笑道:“老夫人养好身子,天下之大,任老夫人来去。” 苏老夫人露出向往之色。 天下之大,也不知道她的乖孙在哪儿,她等了她十几年,却了无音信,要是她身子骨硬朗,就可以去找她了。 这一顿午膳,楚辞亲自下厨。 姜氏留在客房陪着苏老夫人。 自从燕帝下旨册封她为清平县主的那一刻起,各大世家就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姜氏也知道一些,便把楚辞的那些事迹告诉苏老夫人。 “这丫头可真了不起。” 苏老夫人一脸慈和的笑容,心底却泛起一丝心疼。 这样优秀的小姑娘,理应长在锦绣堆里,被长辈娇宠呵护。 这一顿饭,很合苏老夫人的胃口,平常吃不了半碗饭,今日却多吃了一碗,吃完饭,在府中小憩了一个多时辰才回苏家。 苏老夫人喜欢楚辞,每日过来行针,一呆就是大半日,恨不得就在郡主府住下了。 除了苏老夫人,萧明璟隔三差五地也往府里跑。 楚辞见他满脸的春风得意,笑问道:“得偿所愿了?” “那些纨绔,小时候就不中用,这都多少年了,半点长进都没有,尽泡在酒色里了。” 好在纨绔够多,勉强也算舒展了筋骨。 这些时日,萧明璟一直给各大世家子弟下战帖,这些世家子弟好面子,骨子里再怎么怂,却也不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里的窝囊废。 于是,一群人挑战萧明璟一人,却还是被他揍得横七竖八,哭爹喊娘。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有韩越。 他被云烬抽了一鞭子,正在家里养伤,躲过了一劫。 萧明璟虽然打爽了,却被御史台的言官弹劾了,跪求燕帝惩治萧明璟,燕帝只是训斥了他一顿。 萧明璟越是惹是生非,得罪各世家,他越是放心,在他眼里,萧明璟也只是个纨绔罢了。 有燕帝纵容,萧明璟就去找御史台的麻烦,准确地说,是去找那些言官的麻烦。 他往那些言官的府上下战帖,要是那些世家子弟不懂武艺,那就文斗。 不少人都觉得萧明璟就是个武夫,却没想到他文武双全,诗词歌赋,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自己的儿子不如人,言官们没脸再弹劾。 云烬提醒道:“玩够了,就消停一点,莫要过火。” 萧明璟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听说二皇子要回来了,不知道圣意如何。” “太子一党自会出手,国法律例不是摆设,除非他立了不世功勋,否则,燕帝也护不住他。” 西越求和,朝廷也已推出救灾之策,哪还有什么不世功勋可立? 就算燕帝想安排一出苦肉计,找人行刺,好让二皇子救驾有功,也无甚大用。 狎妓宿娼,将是二皇子这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第864章 探听不到 天光渐暗,暮霭沉沉,紫宸殿点了宫灯,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燕帝支颐侧卧,正在看一卷古札,罗公公从殿外进来,行至榻前,躬身道:“陛下,郡主府传来消息,璟世子时常出入郡主府,和郡主相谈甚欢,时常留下用膳。” 燕帝问:“可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郡主喜静,都把人打发到了前院,只留一两个洒扫的粗役婆子,我们的人探听不到。” 燕帝握着古札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罗公公:“她这是防备着朕?” 罗公公道:“郡主长在乡野,许是不习惯有太多人伺候,老奴听闻,郡主在桃花村时,时常跟着宋老夫人一起下地干活。” “朕听说,她和苏家走得很近?” 燕帝又垂眸看书,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些时日,郡主一直给苏老夫人治病,不过,苏家人第一次登门的时候,郡主就狠狠下了苏夫人的面子,看起来不像是与苏家交好。” “其他世家呢?有什么动静?” “不少世家都递了帖子,郡主闭门不出,除了跟牧嬷嬷学规矩,便是给苏老夫人诊病,外面不少流言,都说郡主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燕帝听后,淡淡道:“真正的勋贵之家,自视清高,哪里看得起宋家,往郡主府递请帖的,都是别有居心,又或者是想攀附得好处的,宋楚辞何等聪慧机敏,又岂会自找麻烦。” 别的不说,豆腐作坊就够很多人眼红的,谁不想分一杯羹? 无奈楚辞油盐不进,那些拜帖、请帖,都被她搁置一旁。 这一日,萧明璟又用了晚膳才回萧家,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萧夫人叫了过去。 屋里,萧夫人和萧明婠正坐在案后修剪花枝,将挑选好的插进花瓶里。 萧明璟进屋后,坐在两人对面,笑嘻嘻道:“母亲,你插花的手艺越发地好了。” 萧夫人拿起一支海棠花,剪了枝上一点花叶,不疾不徐道:“你最近时常不着家,又野哪里去了?” 萧明璟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我这么多年没回来,随便逛逛。” “可我怎么听说,你隔三差五地就往郡主府跑啊?” “谁让咱家厨子的手艺不如阿楚呢。” 萧夫人抬起目光,盯着他看:“你老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看上明安郡主了?” 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萧明璟被呛得直咳嗽:“去郡主府吃几顿饭就是看上阿楚了?母亲,你把我和阿楚当成什么人了?” 萧夫人问道:“在明州府的时候,你就时常去宋家,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怎会在人家里留宿?” “那不是阿烬也在桃花村吗?我是去找阿烬。” 提到云烬,萧明婠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险些把手里的花枝给剪断了。 “那你当殿给明安郡主请旨又是怎么回事?”萧夫人认定萧明璟口是心非,又问道。 自然是想楚辞能有个配得上云烬身份的封号,让长公主接纳楚辞。 但这事,萧明璟不会让萧夫人知道。 第865章 他心虚了 这世道对女子太严苛,即便是两情相悦,传出去也难免让人认为是楚辞狐媚惑人,对她名声不好。 萧明璟喝着茶不说话,萧夫人便以为他心虚了。 “你是我生的,知子莫若母,你借着去宋家宣旨,快活了大半个月,真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的心思?” “母亲,你真的误会了,我和阿楚,我们就是朋友。” 他要真是喜欢一个姑娘,早请媒人登门提亲了,怎么还会给萧夫人乱点鸳鸯谱的机会? 萧明璟把他在桃花村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的神仙日子,跟萧夫人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不禁有些怀念,满眼的光都要溢出来了。 可在萧夫人看来,是因为他和喜欢的人一起,才会这般快活恣意。 “母亲也不是只注重家世的人,宋家无权无势又怎样,最重要的是你喜欢,明安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哪个男子不动心?她还救过你,帮过你,这份恩情,你就是以身相许也报答不了。” 萧明璟只觉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打消萧夫人这个念头,指天发誓道:“我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娶阿楚的,我敬重她,钦慕她,但只是至亲好友的情意,绝无男女之情。” 萧夫人看着萧明璟认真严肃的神色,神情微凝:“你真的不喜欢明安郡主?” “我若喜欢阿楚,早让陛下给我赐婚了。” 这确实是萧明璟干得出来的事情,萧夫人不疑有他,道:“你若对明安郡主无意,就该避嫌,三天两头地往郡主府跑,外人怎么看?” 萧明璟嘿嘿地笑起来:“宫里的御厨也未必有阿楚那么好的厨艺,咱家的厨子要是有她一半的厨艺,我天天陪你用膳。” “你就为了一点口腹之欲,不管人家姑娘的名声了?” “苏老夫人不是也在郡主府嘛。” 萧明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去郡主府,大多时候都是冲着云烬去的,这不是云烬易容了,不能宣之于口嘛。 又聊了几句,萧明璟回屋了。 萧明婠道:“大哥对明安郡主并无男女之情,看来是我们误会了。” 萧夫人漫不经心地修剪着花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如此。” 萧明婠神色微变:“母亲,你真的要和宋家联姻?” 萧夫人说得意味深长:“我们这样的家世,再找一门强盛的姻亲,未必就是好事。” 萧家要做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韬光养晦,打消燕帝的忌惮。 长安城中,空有爵位,并无实权的世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世家,名声并不好,族中子弟更是纨绔不成器,至于闺秀贵女,自视甚高,却目光短浅,即便有几分心计,也尽想着争宠,撑不起萧家不说,所出的子女只怕会被养瘸了。 楚辞能得朝臣赞誉,百姓拥护,可见并非寻常的闺阁女子,而且宋家子弟个个都有出息,宋家上下和睦和乐,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龌蹉事。 不论从哪方面考量,楚辞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866章 意外之喜 萧夫人打定主意要结下这门亲事,准备办个赏花宴,邀请楚辞赴宴。 以萧明璟的性子,他都指天发誓了,那定然是不会娶楚辞进门。 萧夫人一意孤行,一定会闹得母子离心。 萧明婠心中忧虑,劝道:“大哥的性子,母亲也知道,又硬又倔,这门亲事,他不会同意的,母亲还是另择人选吧。” 萧明璟同不同意,萧夫人不是很在意:“与其娶一个不知道性情,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明安郡主入我们萧家,还委屈他了?” “可是,” “过几日,府中设宴,别怠慢了明安郡主。” 楚辞初来乍到,萧夫人担心她会不自在,让萧明婠带着她。 萧明婠道:“这几日,往郡主府递帖子的不知凡几,却全都石沉大海。” 萧夫人心中透亮,微笑道:“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她风头正盛,再和世家往来过甚,陛下就该敲打她了,懂得收敛锋芒,不骄不躁,才是聪敏之人,陛下夸她聪慧灵秀,她担得起盛赞。” 萧夫人对楚辞越发地满意。 萧明婠对楚辞也很是好奇:“那她会来赴宴吗?” “她和阿璟交情匪浅,又和军营有合作,不会拂了萧家的颜面。” 萧夫人决定的事情,萧明婠也改变不了,便没有再多说。 世家大族择亲,除了家世品行,最重要的,便是闺秀的才智手段,毕竟是宗妇主母,不能上不得台面。 一个家族的衰落,都是从内斗和后宅开始的,没有点魄力手腕,胆识见识,怎么扶持男人,稳固家族荣耀。 萧夫人若是知道自己落入燕帝的局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燕帝把人心算得透透的,这帝王心术真是太可怕了。 这些时日,云五和阿颜一直在调查郡主府的下人,他们当中,有些是从宫里出来的,而有些是从牙行里买来的。 当看到周鸣是燕帝的眼线时,楚辞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之前,她也怀疑过他。 阿颜道:“周鸣行事很小心,郡主一定想不到,周鸣的屋里有一条暗道,直通朱雀大街上的一家茶楼。” 那日,云五趁着周鸣不在屋里,翻进去搜找线索,不料他突然回来,情急之下,云五藏在房梁上。 周鸣不知道屋里有人,转动了书案上的砚台,书架往两边退开的时候,露出了一道暗门。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要不是无意中撞见,估计他们很难发现这条暗道。 还未住进来的时候,楚辞就觉得古怪。 郡主府和长公主府隔一条街也就算了,斜对面居然是国公府,那可是先太后的娘家,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郡主府和楚王府只一墙之隔。 楚家先祖因为战功显著,被封为异姓王,住在这里的,都是跺一跺脚,就能让长安城动荡的主儿,她何德何能跟他们比邻而居。 原来,用意在这里。 楚辞继续往下看,突然露出一丝愕然,指着名单上的某一处,惊诧道:“叶家?将军府?” 第867章 荒唐念头 阿颜点头。 以她和云五的能力,不可能查错。 可这也太古怪了。 谢家和淑贵妃往府里安插耳目,她能理解,可叶家是为了什么? 一来,她和叶家素无往来,无冤无仇。 二来,叶家也不是二皇子的党羽。 在西凉城的时候,她曾听林大夫提起过叶家。 十几年前,叶大将军援兵明州府,在战场上受了伤,命悬一线的时候,有个精通医术的新兵救了他,叶大将军很赏识他,还将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后来,在萧明璟的科普下,她知道叶大将军几年前就病逝了,他的女婿叶佋接管了他手里的兵权。 叶佋是云州府人,无父无母,入赘叶家。 那时候,叶佋立了不少军功,又是铮铮铁骨,居然甘愿做上门女婿? 楚辞想不明白:“叶佋因何入赘叶家?” 阿颜解惑道:“叶老夫人生叶夫人的时候,难产而死,叶大将军也一直未曾娶妻,叶家嫡支只余叶夫人一人,叶佋感激叶大将军的提拔,便入赘叶家了。” 如此看来,叶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萧明璟对他也极为钦佩,说他光明磊落,英勇忠烈,这样的人,为何会在郡主府安插眼线? 楚辞望着手里的名单,凝神细思。 采买的婆子是叶家安插的眼线,怎么看,都不像是叶佋的手笔。 果不其然,阿颜说道:“我跟踪她的时候,发现与她接头的,是叶夫人身边的嬷嬷连氏。” “叶夫人?”楚辞怔然,事情越发地复杂扑朔,她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还查到什么?” “叶佋的脑袋受过伤,入赘叶家前就失忆了。” 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把楚辞吓了一跳,不由觉得好笑。 阿颜好奇道:“姑娘笑什么?” 楚辞告诉她:“我在想,叶佋会不会就是我阿爹,叶氏担心我把阿爹抢回去,所以派人监视我。” 想想就觉得荒唐。 阿爹明明已经战死沙场,叶佋也不是明州府人。 但叶夫人的行为确实很反常,阿颜道:“我已经让人去云州府查叶佋了。” 楚辞“嗯”了一声,想敛下这荒唐的念头,又忍不住生出怪异之感。 阿颜看着她手里的名单,问道:“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暗中盯着便好,先别打草惊蛇。” 就算找个错处理由,把这些人都拔除了,燕帝和谢家等人也会想方设法再安插耳目,与其还要费心力去查,还不如留着这些人,说不定,关键时刻,这些人还能为她们所用呢。 每日末时,楚辞都要跟牧嬷嬷学礼仪,牧嬷嬷还没来,戚嬷嬷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请帖。 楚辞已经吩咐下去,凡是往郡主府递帖子的,都不用理会,戚嬷嬷还特意过来请示,想必下帖子的人,不是她能得罪的。 眉梢动了一下,楚辞浅抿了两口茶水:“哪家的帖子?” 戚嬷嬷递上帖子:“是定远侯府,萧夫人邀您后日去赏花。” “好,我知道了。” 楚辞决定去赴宴,萧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第868章 冤家路窄 赏花宴,赏景也赏人,贵女之间攀比家世,显摆衣饰,卖弄才情。 戚嬷嬷见得多了,跟楚辞建议道:“云裳阁到了不少衣裳首饰,郡主要不去挑一挑,小姑娘应该多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多漂亮啊。” 楚辞笑道:“嬷嬷是担心我被那些世家贵女比下去吗?” 她一直闭门不见,外面有不少传言,除了说她恃宠而骄,还说她在世家面前自行惭秽,躲着不敢见人。 戚嬷嬷唇边带笑:“世人愚昧,人云亦云,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郡主的气度半点都不输皇室公主。” 楚辞只带了几套衣裳,而且都很素雅,穿去赴宴的话,恐会失礼于人。 “好,听嬷嬷的,我去云裳阁逛逛。” 楚辞带上阿颜,去云裳阁挑选衣裳,正好谢娉婷也在,两人碰了个正着。 阿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姑娘,她就是谢家嫡出的二小姐,谢娉婷。” 冤家路窄! 楚辞脑子里闪过这句话的同时,目光也看了过去。 谢娉婷的手里正拿着一条广袖云烟纱裙,看她的神色,很是中意。 轻纱柔曼,给人一种飘逸婀娜之感,确实好看。 楚辞走过去,指着谢娉婷手里的那条广袖云烟纱裙,对掌柜说道:“这条裙子我要了。” 在这长安城中,敢跟谢家抢东西,真的不多。 掌柜有些傻眼,见楚辞眼生,以为她是不知道谢娉婷的身份,所以才敢跟谢娉婷抢。 “这条广袖云烟纱裙是谢二小姐先看中的,铺子里刚到了一批月华裙,姑娘若是看中了,都可以试一试。” 掌柜好心提醒,说到谢娉婷身份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意味很明显了。 楚辞淡淡一笑:“谢二小姐付银子了吗?” 掌柜噎住了。 “既然没付银子,那就是我的了。” 楚辞话音刚落,阿颜就拿出一叠银票:“装起来吧。” 谢娉婷脸色阴沉了下来。 她没见过楚辞,没认出她,心头火气上涌,什么时候,连个贱民都敢跟她抢东西了? “这,这......” 掌柜迟疑了一下,但他哪敢得罪谢家啊,不动声色地瞟了楚辞一眼。 见她素衣简钗,也不像是勋贵世家的闺秀,怎么有胆子抢谢娉婷看中的东西。 疑惑归疑惑,他是没有那个胆量得罪谢娉婷。 今日,他要是敢把这条广袖云烟纱裙卖给楚辞,那云裳阁也不必在长安城立足了。 掌柜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娘,我们铺子不止这一条纱裙,今个儿,不管你看中哪一条,我们铺子都给你最大的优惠,你看成吗?” 楚辞笑得很温和:“可我就只看中这条裙子,我们阿颜高挑清美,穿上一定好看。”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豪横,那现在就是在羞辱谢娉婷了。 整个云裳阁鸦雀无声,旁边的世家小姐无不目瞪口呆,古怪地看着楚辞。 这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但莫名地觉得好刺激,好爽,是怎么一回事? 谢娉婷阴沉的脸色狰狞了一下,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第869章 东施效颦 “放肆!”侍画娇喝一声,微抬着下巴,傲慢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视,“我家小姐可是谢家嫡女,未来的宁王妃,不像有些人,分明是山鸡,却妄想披上凤羽,东施效颦,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未来的宁王妃?那就还不是了。”阿颜挑着眉,讥嘲一笑,“世事多变,你还是等谢二小姐嫁进了宁王府,再狗仗人势吧,否则,你家小姐掉在地上的脸,再捡起来,可就低贱了。” 旁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般羞辱诅咒谢家,难道两人有仇? 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楚辞都视若无睹,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问掌柜:“怎么?银票不够吗?” 掌柜“啊”了一声,缓过神来,连声道:“够够够。” 一个下人都敢这么怼人,他真是吓到了,小心脏到现在还砰砰砰地狂跳。 “那装起来吧。” 谢家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碾死,这小姑娘偏偏要羞辱谢娉婷,她是疯了吧! 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陪她一起疯。 就在掌柜暗暗叫苦,想法子化解的时候,“嘶”地一声,那条纱裙被谢娉婷撕了一大道口子。 这条广袖云烟纱裙价值不菲,掌柜的心口一阵抽痛,可心痛之余,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损失的银子再赚就是,可要是得罪了谢家,那可就真完了。 “不小心弄坏了这条裙子,明安郡主莫怪。” 谢娉婷摸着纱裙上的那道口子,一脸的惋惜,抬眼看向楚辞的时候,冷笑中带着一丝挑衅。 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敢羞辱她,公然不将谢家和淑贵妃放在眼里的,世家之中,可没人有这个胆子。 能这般狂妄的,也只有风头正盛的明安郡主了。 谢娉婷一下子就猜到了楚辞的身份。 楚辞不疾不徐地说道:“一条裙子而已,比起镇国公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如此说来,她是承认,她就是明安郡主了! 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齐刷刷地盯着楚辞看,生出疑惑。 镇国公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哪些事情? 两家真的结仇了? 可谢荀堂堂一国重臣,为何会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谢荀做的那些事情,谢娉婷当然不知道了,她也很纳闷楚辞跟谢家哪来这么大的仇。 谢娉婷眯了眯眼睛:“凡事适可而止,明安郡主莫要仗着陛下宠爱你,你就可以胡言乱语。” “谢二小姐所言极是,”楚辞笑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论恃宠而骄,我可是不及二皇子万一。” 二皇子狎妓宿娼一事,在长安城闹得人尽皆知,谢娉婷为了这事,还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男子风流一些没什么,可什么人不好,偏偏跟些不干不净的贱人厮混,她都没脸出门了,那些世家贵女,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笑话她。 可再想看她笑话,也不会当面讽刺她,谢娉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 第870章 暴露行踪 楚辞又笑:“听说二皇子不日就会回来,谢二小姐为悦己者容,这份情意,但愿二皇子看得到。” 二皇子一旦回来,等着他的,势必是燕帝的怒火,和朝臣的弹劾,软禁宁王府都是轻的,她哪还有机会见他一面。 这贱人可真会扎刀子,每一字都戳在她的痛处上。 谢娉婷扬起手,就要给楚辞一个大耳刮子,被阿颜握住了手腕。 “这天下姓燕,不姓谢。” 谢娉婷脸色僵滞了一下,满腔怒火霎时就冻结住了。 她是天之骄女,家中长辈对她宠爱有加,出门在外,也被人捧着,如今却被楚辞狠狠压了一头,谢娉婷心中嫉恨,秀美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楚辞递了一方帕子给阿颜,阿颜将那只握过谢娉婷手腕的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擦完之后,将帕子塞进袖中。 再次被羞辱的谢娉婷:“......” 长安城不止云裳阁这一家绣楼,云霓坊集衣裳、首饰、胭脂为一体,与云裳阁齐名,就在云裳阁的斜对面。 楚辞道:“走吧。” 阿颜点头。 两人还没踏出云裳阁,谢娉婷娇声怒喝:“你给我站住!” 楚辞仿若未闻,径直往外走。 谢娉婷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怒气翻涌,直往脑袋上冲,她气急败坏地快步上前,直直地朝楚辞撞了过去。 楚辞的后脑勺却像长了双眼睛似的,侧身避开,谢娉婷用力过猛收不住,直接摔出了大门,摔了个大马趴。 众人没忍住,“噗哧”一声,大笑出来。 谢娉婷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又羞恼又怒恨,扭过头,恶狠狠地剜着楚辞:“你是故意的!” 楚辞垂着眼,不冷不淡地看着她:“故意什么?故意避开了吗?” 谢娉婷噎住了,恨恨地咬着牙。 这事终究是她理亏。 楚辞举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谢娉婷两眼喷火,恨不得把她烧成灰烬。 楚辞在云霓坊买了不少的东西,一堆堆的东西往马车上搬,看得云裳阁的掌柜都酸了。 可即便他一开始就知道楚辞的身份,他也不敢将那件广袖云烟纱裙卖给楚辞。 在他眼里,谢家底蕴深厚,权倾朝野,而楚辞初入长安,毫无根基,却仗着燕帝的宠爱,就敢羞辱谢家,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 从云霓坊出来,楚辞没有马上回郡主府,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熙攘的人群中,阿颜突然盯着某一处看,肃声道:“姑娘,连氏。” 连氏? 不就是叶夫人身边的嬷嬷? “在哪?” 阿颜指着刚从一家酒楼出来的一个妇人,说道:“就是她。” 楚辞看了眼酒楼。 也不知道连嬷嬷约了什么人。 等她收回目光,连嬷嬷已经走远了。 “跟上去看看。” 连嬷嬷不是寻常的老嬷嬷,她懂些拳脚功夫,两人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跟了一路。 越走越僻静,阿颜说道:“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再跟下去很容易暴露行踪,楚辞正犹豫着还要不要跟下去,连嬷嬷突然顿住脚步。 糟糕,被发现了。 第871章 楚辞认爹 连嬷嬷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两人背对着她,那小姑娘笑声娇俏:“爹爹,我们快回家吧,阿娘一定等急了。” 那男人的背影英武挺拔,连嬷嬷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街上行人寂寥,并没什么可疑的人。 连嬷嬷的目光在那对父女身上停了一瞬,转过身走了。 已经打草惊蛇,楚辞不打算再跟下去。 刚才,情急之下,她随便找了个人装作父女。 眼下,反而有些尴尬了。 楚辞松开那男人的手臂,后退了几步,正要敛衽致歉,阿颜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这位就是楚王爷。” 眸子猛地瞪大,楚辞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这这......这也太巧了吧! 她随便挽了个人,居然是个王爷,还是楚王爷。 楚韫和音神医的事情,楚辞也了解了不少。 为了娶音神医,他不惜抗旨,和建宁王府结了死仇,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寻找音神医,至今未娶。 简直就是个痴汉。 楚辞好奇地打量着他。 面容俊朗,长眉入鬓,温朗儒雅的书卷气之下,是难以掩盖的杀伐之气。 楚韫身边的侍卫楚一,见楚辞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子看,眉头皱了皱,冷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姑娘?” 楚辞回神。 她不是扭捏的人,冒犯了人,该道歉的道歉。 可这一刻,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楚辞的身子晃了晃,扶着额头,无比虚弱地说道:“一定是昨夜没睡好,出现了幻觉,我阿爹都死了十几年了,哎呀,我的头好晕,阿颜,” 阿颜十分上道,立马扶住了她:“过几日就是老爷的生忌,姑娘太想念老爷了,才会寝食不安,思念成疾,奴婢扶你去医馆瞧瞧。” 楚辞虚弱地依偎在阿颜身上,虚弱地“嗯”了一声。 阿颜朝着楚韫微微颔首:“我家小姐并非有意冒犯您,还请您莫怪。” 楚韫并未在意,淡淡地说了句:“无妨。” 阿颜扶着楚辞走了。 楚一神色微凛:“王爷,那姑娘分明是别有居心。” “走吧。” 楚韫转身走了,楚一也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走远了,楚辞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居然喊楚韫爹,真的是太大胆了。 不过,楚韫没跟她计较,真是个好爹,啊不,好人。 马车停在不远的地方,阿颜驾着马车过来,楚辞道:“回府吧。” 只是,刚从朱雀大街拐过来,就又遇到了楚韫。 楚王府和郡主府就一墙之隔,都是同一条路,楚韫骑着马走在前头,阿颜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楚一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忽然扭过头,冷肃地看着阿颜:“跟了一路,到底有何居心?” 马车停了下来,就在楚一以为她心虚了,阿颜侧身,对这车厢说道:“姑娘,到家了。” 守在门前的侍卫,见到自家马车,打开了大门。 尴了个大尬的楚一:“......” 第872章 认出楚辞 楚辞知道楚韫就在外面,无比虚弱地被阿颜扶下了马车,进了府门。 楚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这小狐狸一样灵黠的小姑娘,竟是名满天下的明安郡主,也难怪楚昭对她赞不绝口,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 初秋的长安已经有点凉了,楚辞走得一头的汗,拎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云烬莞尔,还当她是逛街逛累了:“我给你揉揉。” 楚辞将腿搭在他的腿上,云烬不轻不重地捏着,楚辞舒服地眯起了眼:“我今天碰到楚王爷了,我还喊他爹了。” 云烬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楚辞便把跟踪连嬷嬷被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烬心神一动。 当年,音神医离开长安时,是暮春时节,楚辞的生辰在深冬,会不会...... 云烬若有所思,想的有些出神,楚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这么入神。” 云烬不动声色地笑道:“若是你的生辰在下个月,我就能早点去跟阿奶提亲。” “听阿奶说,阿娘怀我的时候,动了胎气,都还没足月,就发作了,可把阿奶吓坏了,若我没有早产,你还得多等一个多月呢。” 苏氏性情高洁刚烈,怎么可能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随随便便地就嫁给一个乡下汉子。 虽不知道她离开长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楚辞很有可能是楚王爷的孩子。 云烬两眼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捕捉到他的一丝异样,楚辞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湛蓝的天色,收回目光时,古怪地看着他:“不就是几朵白云,有那么好看吗?比我还好看?” 虽然知道他有心事,但他不想说的,她也不会多问。 云烬低眸浅笑,眸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世间风景万千,唯有你,深得我心。” 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楚辞捧住脸,笑得一脸甜蜜:“我买了好多衣衫,穿给你看?” “嗯。” 楚辞最喜欢那件月华纱裙,外面再罩上一件透白的陇烟纱,微风吹拂时,裙幅褶褶如雪,缥缈华美,十分地清灵透彻,就好像是从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神女。 楚辞便是穿着这一身去赴宴。 萧家向来低调,萧夫人很少出去赴宴,更别说筹办赏花宴了。 收到萧家请帖的世家不多,但无一不是勋贵望族,那些世家小姐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想着,萧夫人突然筹办赏花宴,是不是为了给萧明璟择亲。 萧明璟虽然纨绔不羁了些,却是不少姑娘心中的春闺梦里人,撇开那赫赫战功不说,不论是样貌,还是家世,放眼整个长安城,没有哪个世家子弟能与他比肩。 楚辞到的时候,萧家大门前停了不少马车,叶夫人刚踩着木梯,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阿颜扶着楚辞也下了马车。 叶夫人的脚步顿住了。 她不认识楚辞,可她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 只一眼,叶夫人就知道了楚辞的身份。 第873章 好不热闹 也是这一眼,叶夫人的眼底流露出惊艳的微光。 日光笼在楚辞身上,照得她玉白无暇,唇角轻轻绽开的一点浅笑,似敛了万般秀色,刹那风华。 楚辞在云裳阁羞辱谢娉婷一事,这两日都已经传开了,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在萧家府门前相遇,见她风华耀目,沉敛从容,叶夫人心下顿起波澜。 若真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萧家又岂会递帖相邀? 感受到叶夫人的打量,楚辞抬眸看了过来。 叶夫人容色出众,艳若桃李,一身红色的长裙,衬得她绝美矜贵。 四目相对,纵然心中波澜未褪,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叶夫人朝她微微颔了颔首,楚辞也报以浅笑。 目光扫过马车上的徽记时,楚辞也认出了叶夫人,见连嬷嬷没跟着她一起过来,心中讶异。 “我家夫人等候郡主多时,请随奴婢来。” 有丫鬟上前,恭敬地引她进府,往萧夫人的院子而去。 花园里,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路过时,好巧不巧地听了一耳朵的闲话,都是议论她的。 丫鬟尴尬,但见楚辞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催促,暗恼这些人嘴太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放肆。 什么世家夫人,名门风范,全是笑话。 隔着重重花枝,楚辞看不清众人的神色,但从她们的语气中,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蔑和恶意。 “宋楚辞虽说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郡主,但到底是乡野出来的,上不得台面,把世家得罪尽了不说,竟还敢得罪谢家,真是个蠢货。” “皇后娘娘还指派了牧嬷嬷教导她礼仪规矩,也不知她学得如何了,说不定连个下人都不如。” “我听说,璟世子隔三差五地就往郡主府跑,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人意味不明地掩唇笑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道,“今日的赏花宴,萧夫人还请了她,两家不会真打算结亲吧?” 那些冲着萧明璟来的闺秀酸了,也慌了,但到底顾忌着脸面,隐忍着没表现出来。 “乡野狐媚子,做妾都不配,那么多世家闺秀,哪里轮得到她,萧夫人又不傻,岂会娶这么一个玩意辱了家门。” “世家公子见惯了珍珠明玉,就想换个稀奇的,等新鲜劲过了,山鸡还是山鸡。” 这些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就多难听,连萧家的丫鬟都听不下去了。 她小心地觑了楚辞一眼,见她面色无波,既无羞愤,也没气怒,一时怔住了。 明安郡主也太沉得住气了,这要是换了她家郡主,也未必能这般淡然。 “放肆!明安郡主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郡主,功于社稷,造福万民,也是你们能非议诋毁的?来人!将这几位夫人请出去!” 果然,萧明婠动怒了。 萧夫人在屋里等了半晌,也不见楚辞过来,便让萧明婠过来看看,没想到听到一群长舌妇在乱嚼舌根,败坏楚辞和萧明璟的名声。 第874章 是何道理 众人脸色一僵,扭头看过来,就见萧明婠目光如刀地盯着她们,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人,瞧着有些眼生。 想到了什么,众人脸色猛地大变。 “明,明安郡主?” 楚辞笑盈盈地看着满园的夫人小姐,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管我是谁,背后语人是非,伤的都是你们自己的颜面,都说世家宗妇,大族贵女,皆幼承庭训,礼仪教养无不是天下典范,今日听诸位这一席话,本郡主大开眼界。” 一句“大开眼界”,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只差说她们不知礼数,没有教养了。 不少人脸色涨红,臊得慌,也有一些人露出怨毒之色。 “郡主伶牙俐齿,我等也是大开眼界。”有人忍不住呛声,冷冷地讽刺道。 “夫人说笑了,诸位出身高贵,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不像我长于乡野,见识浅薄,敢问这位夫人,以下犯上,不知是何罪?” 众人都被楚辞的这一番话,吓得脸色大变。 她们一口一个狐媚子,一口一个玩意儿,犯了大不敬。 不管她们有多看不起楚辞,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 她不是一般的郡主,她是有品阶,有食邑的,除了皇族公主,世家贵女之中,没人的身份能高得过她。 而世家宗妇,足够尊贵的,此刻都在萧夫人的屋里。 花园里静了一瞬。 “郡主这是要以身份压人吗?” 楚辞笑容不变,挑着眉问道:“我今日就仗势欺人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心气儿顿时就不顺了。 楚辞又道:“我是出身乡野,哪里丢人了吗?我凭自己的本事,位尊郡主,碍着你们的眼了?你们不服,就凭本事说话,在背后恶意诋毁,乃小人行径,市井泼妇的伎俩,诸位倒是用得得心应手。” “你!” “曾有圣人说过,腌臜的眼睛,看到的任何事,也都是腌臜的,因为心脏了,我和璟世子不过是在研讨如何改进弓弩,增强射程和威力,明明是为国出力,落在你们的眼里,却变得如此不堪,当真是可笑可叹。”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想要怼过去,但又没有底气,很多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但也只能这么憋着,毕竟楚辞的身份摆在那里,犯不着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再去得罪她。 她们今日是来萧家赴宴的,要是真被一个乡野丫头教训了,那真是颜面无存。 不管众人脸上是什么神色,楚辞气定神闲,慢慢说道:“今日,我给萧家面子,不予计较,但这笔账,我记下了,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萧明婠又下了逐客令:“诸位夫人,请吧。” 众人心中难堪,气到胸口闷痛。 今日若就这么离开萧家,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夫家的颜面,指不定怎么被人议论耻笑。 “婠郡主,我们是受萧家邀请,才登门赴宴,宴会还没开始,你去要赶我们走,是何道理?萧夫人可知情?” 第875章 不能松懈 “母亲请的是世家夫人,而非长舌妇。” 萧明婠说得毫不留情,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这些人受邀赴宴,在主人家里,不止非议主人家请来的贵客,还编排主家的少主子,败坏他们的名声,简直是太过分了。 萧明婠性子温婉,但也是有脾气的,直接让侍卫将人撵出去。 这些人金尊玉贵,还没受过这等气,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要去找萧夫人讨说法。 萧夫人又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两人过来,便遣萧嬷嬷过来探个究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知园子里发生的事情后,连忙过来。 那些世家夫人也跟着一起过来,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越发看不起楚辞。 乡野丫头就是乡野丫头,也不掂一掂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场的哪个世家不比郡主府根基深厚,亏她还沾沾自喜,到处树敌。 愚不可及! 萧夫人出自皇家,又是侯府主母,一身气势威严,那些人反倒不敢发难了。 萧夫人的目光扫过众人,先发制人:“不知是我萧家招待不周,还是何处得罪了诸位,你们如此编排阿璟和宋姑娘,阿璟是男子,上过阵杀过敌,这点风言风语击不倒他,可郡主是个姑娘家,姑娘家的名声重若性命,流言如刀,若真有个万一,诸位拿命去偿吗?” 不管是萧明璟,还是楚辞,都不是她们能编排的。 萧明璟回长安的这些时日,搅得长安城都快翻了天了,也不见燕帝责骂几句。 什么叫圣宠? 这就是了! 众人如坠冰窖,脸色微微有些煞白,顿时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讨什么说法,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萧夫人含笑看向楚辞,笑容里,并无一丝架子:“让你受委屈。” “夫人言重了,夫人不怪我无礼,我已经很高兴了。” 楚辞淡淡一笑,自有一番气度,很难让人将她与传言中,那个张狂跋扈的明安郡主联系在一起。 萧夫人很喜欢她,笑着道:“你是我们萧家的大恩人,你能来,该高兴的人是我。” “阿楚,阿楚,”萧明璟风风火火地过来,“我听说有人欺负你了,你没事吧?” 在场的人,多少都存了跟萧家联姻的念头,见萧明璟跟楚辞如此熟稔亲近,心下沉了沉。 “作甚这么冒失毛躁,”萧夫人嗔怪道,“有我在,宋姑娘能出什么事?” 在自己地盘,还让楚辞受了委屈,云大公子能弄死他吧? 触上楚辞脸上的微笑,萧明璟松了一口气,咧着嘴笑:“我们正在试弓弩,你要不要也一起过去?让那些纨绔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这段时间,萧明璟时常往郡主府跑,除了去蹭饭,也真的在改良弓弩。 西越虽求和了,但狼子野心不灭,等缓过劲来,一定会卷土重来。 居安思危,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萧家有一片练武场,极大极广,世家子弟都在哪儿,不少将门贵女也在,比花园这边还热闹。 第876章 惶然不安 萧夫人笑道:“去吧,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一起玩。” 楚辞笑笑,朝众人颔了颔首,正准备跟萧明璟过去,叶夫人开口道:“我也想见识一下弓弩的威力,一起走吧。” “好。” 世家夫人看着楚辞离去的背影,心里都不平静。 医术好也就罢了,竟还懂得研制弓弩,还有勇有谋有胆识,跟她一比,世家贵女都被秒成渣了。 论身份,人家是正一品的郡主,有封地,有食邑。 论才能,人家无所不能。 论胆量,人家敢跟谢家叫板。 萤火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都是人精,如何会看不出,萧夫人对楚辞是一万个的满意。 众人心思各异,有人歇了心思,有人想再争一争,而有的人另有打算。 从明州府到安州府,三个府城的食邑,如此财力,若能将人娶进门,何愁不能再上一层楼? 练武场上围满了人,萧纥也在,很是热闹。 三人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一阵喝彩声,御使大夫顾大人的嫡子顾子衿,射中了数十丈之外的木头人。 那木头人身上还穿着盔甲,竟被射穿了。 众人正沉浸在弩箭的威力之中,连萧纥都赞了一句:“后生可畏,不错。” 顾子衿如今在禁卫营当差,在一众世家子弟当中,也算是比较出众的。 他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有些爱不释手。 这弩,是用山桑木为弩弓,又用坚实的檀木作弩身,麻为弦,轻巧坚劲,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可比禁卫营里的弓弩强太多了。 “侯爷谬赞了,主要是弩好。” “那当然,也不看这是谁研制的。” 萧明璟得意地走了过来。 众人闻言,纷纷转身看过来,目光落在楚辞身上时,满是打量。 弩的穿透力很惊人,将来用在战场上,一定所向披靡,萧纥问道:“阿楚,这射程还能再远些?” 楚辞点头:“最大射程可达百余丈。” 众人瞠目结舌。 令他们震惊的,并非是弓弩的射程,而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明安郡主。 顾子衿看她的目光一下子火热起来:“时常听子阑提起郡主,今日总算见到了,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着实令人佩服。” 也难怪顾子阑总是跟他炫耀得了个了不得的妹妹。 原本,他还觉得乡野丫头能有多本事,今日一见,他万分佩服。 听他提起顾子阑,楚辞才想起来,顾老爷是顾家的旁支,顾子衿和顾子阑是堂兄弟。 她笑道:“顾公子客气了。” “能让我试一试吗?”叶夫人也有些跃跃欲试。 叶夫人自幼习武,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即便这弩有些笨重,她还是很轻松地就射出了弩箭。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叶夫人看着远处被射穿的木头人,心头微震,握着弓弩的手,不由地发紧。 楚辞宛若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利刃,让她倍感压力,惶然不安,就好像有些东西,她即将要失去了一样。 第877章 真心结交 将近午时,萧夫人命人在花园里摆宴。 东园那边,年轻的公子们或吟诗作画,或谈古论今,议论国事。 西园这边,夫人们或闲话家常,或暗自争锋,你来往来,亦聊得热络。 案上佳肴美味,除了楚辞,那些贵女全都没有心思吃饭,含羞带怯的目光,时不时地往东园那边瞧。 隔着错落有致的花枝,依稀能瞧见萧明璟俊秀的身姿。 家中长辈见了,哪能不懂她们的心思,纷纷开始显摆炫耀,不是夸自家闺女琴弹得好,就是夸画画得好。 萧夫人嘴角含笑,不置一词,笑吟吟地看向楚辞:“听阿璟说,你厨艺精湛,不输宫里的御厨,醉云楼推出的那些招牌菜,都是你想出来的,可是真的?” 楚辞放下手里的筷子,道:“我家小弟挑嘴得很,闲来无事就捣鼓些新鲜的吃食。” 醉云楼可是长安城最大,最火爆的酒楼,简直就是个摇钱树,在座的夫人们,谁心里不酸。 一边嫉妒,一边又暗嘲楚辞粗鄙庸俗,上不得台面。 “我家那不成器的,琴棋书画倒是略懂一点,厨艺那真是一窍不通,更不要说经商了。”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魏巡的夫人,言辞之间,一字一句都在说楚辞不安于室,难登大雅之堂。 萧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 其他夫人捏着帕子掩了下嘴角,等着瞧热闹。 楚辞仿佛没听出魏夫人话中的嘲讽,讶异道:“我还以为世家闺秀都是才情出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原来也不全是啊。” 魏夫人和魏芷的脸色僵了一瞬,都不太好看。 萧夫人笑出了声,道:“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靠着家族风光,旁人也能给几分薄面,但到底比不上自身的底气,这人有了底气,旁人才不敢轻视。” 魏芷身为魏家的小姐,从来没受过这等轻视,面上又是一阵难堪。 这话直接打了魏家的脸,魏夫人羞恼,但又发作不得,魏芷见萧夫人如此护着楚辞,委屈得顿时就红了眼眶。 如此小家子气,别说萧夫人看不上,就是在场的其他夫人也都露出了轻视之色,那些有意跟魏家结亲的,也都断了心思。 如此一来,不但嫁进高门无望,就连亲事都会变得很艰难,魏夫人想到此处,脸色阴沉如水,记恨上了楚辞。 但也有真心想要结交的。 邻座的一个小姑娘微微探过身来:“宋姑娘,我是定国公府俞家的三姑娘,你可以叫我秀宁。” 先太后就是出自定国公府,当年,若不是有定国公府的扶持,燕帝不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等燕帝逐渐掌握了实权,定国公急流勇退,交出了手中的势力,哪怕后来先太后薨逝了,燕帝对老国公依然很是敬重。 不得不说,老国公是个聪明人。 俞秀宁圆脸杏眼,长得十分地讨喜,凑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块百花糕。 楚辞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俞秀宁也笑了:“你研制的那把弩也太厉害了,宋姑娘,你会做袖箭吗?” 第878章 姑娘有毒 袖箭是藏于袖中的暗箭,杀伤力极强,辞没有想到俞秀宁会对暗器感兴趣。 小姑娘不都是喜欢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什么的吗? 楚辞探问:“俞三小姐是想让我帮着做支袖箭?” 俞秀宁笑靥如花,眸光亲切地看着她:“不敢麻烦宋姐姐,宋姐姐能帮我画张草图,我已经很高兴了,可以吗?” 一口一个宋姐姐,叫得比自家姐姐还亲热,天真烂漫的笑容满是真诚,没有一丝讨好或算计,真让人不忍拒绝。 楚辞笑道:“等画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宋姐姐。”俞秀宁欣喜万分,“我以后能找宋姐姐一起玩吗?” “我在长安没什么朋友,承蒙俞三小姐不弃,求之不得。” “能和宋姐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宋姐姐叫我秀宁便好。” 俞夫人露出讶异之色。 俞秀宁看着性子好,但骨子里自有傲气,寻常的世家闺秀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见俞秀宁又往楚辞身边挪了挪,俞夫人抿唇一笑,对萧夫人说道:“明安郡主可真招人喜欢,可惜家中的长辈没一起来,不然,郡主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求亲的人给踏破了。” 萧夫人掩唇笑了一声:“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么可人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夫人们的目光都闪了闪。 萧夫人这般中意楚辞,其他人怕是没机会了。 贵女们手里的锦帕都快被绞烂了,有些沉不住气的,目光里的敌意就直接带了出来,看得楚辞一脸的莫名其妙。 俞秀宁一一都给瞪回去了。 楚辞不由想笑,将案上的那碟百花糕推到她面前。 “宋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糕点?” 俞秀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捏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啃着,跟个小松鼠似的,很是可爱。 碟子里的百花糕都被她吃光了,她能不知道吗。 还不待楚辞开口,魏芷阴阳怪气地说道:“明安郡主不是跟着牧嬷嬷学规矩吗,牧嬷嬷难道没教你,世家贵女应当端庄贤淑,不宜吃得太多吗?你怎么还把糕点推给俞三小姐?” 牧嬷嬷倒是说过,再好吃的东西,都不能超过三口。 楚辞是见俞秀宁喜欢,才把整碟百花糕给她。 魏芷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心机重,她这么一挑唆,席上顿时安静得有点诡异。 俞秀宁咽下最后一点糕点,不冷不淡地呛道:“我正在长身体,就该多吃一点,我祖母最喜欢我这软乎乎的小脸,圆圆的,看着就有福气,不像有的人,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 离间不成,反弄巧成拙,被俞秀宁羞辱得脸面无光,无地自容。 魏芷有些下不得台来,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各种羞愤恼恨,但她不敢跟俞秀宁横,眼眶发红,像是又要哭的模样。 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真是晦气。 萧夫人皱了皱眉,脸上的神色就淡了下来。 魏夫人赔笑道:“家里就她一个姑娘,被宠坏了,性子娇气了些,让夫人见笑了。” 一想到自己惹萧夫人不喜,魏芷心中慌乱,怨毒地瞪了楚辞一眼。 楚辞呵呵一笑。 这姑娘有毒啊! 第879章 明目张胆 赏花宴结束后,萧夫人拉着楚辞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她离开萧家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行驶到半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楚辞掀开车帘,探身往外一看,前面的街道上围满了人,把路都给堵了。 “姑娘,我过去看看。”阿颜道。 楚辞“嗯”了一声。 很快,阿颜就回来了:“有马车撞了人不认,闹得正凶,估计要等京兆府的人过来。” 这里离京兆府有些远,一时半刻,京兆府的人没那么快到,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楚辞看着一旁的巷子,道:“绕道回去吧。” “是。” 阿颜驾着马车转进了巷子。 这条巷子很深,又纵横交错,越往里走越是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好像除了车轱辘辗动的声音,再无其他任何声音。 阿颜心神一凛,加快了速度,肃声道:“姑娘,坐稳了。” 楚辞扶着车壁,神色微凝:“发生什么事了?” “不对劲,” 话还没说完,一股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十数个黑衣人围攻阿颜一个。 “姑娘,别出来!” 楚辞坐在马车里,神色凝重,却没有一丝的慌乱。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行凶杀人,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如此猖狂,如此毫无顾忌,倒像是谢家的做派。 她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的,也就只有谢家和淑贵妃。 谢荀可是老狐狸,不会如此急功近利。 她若有万一,燕帝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谢家,谢荀如何会想不到,就算他恨不得把楚辞千刀万剐,也不会轻举妄动,这对他没有好处。 可如果不是谢家所为,又会是谁? 外面的打斗声越发地激烈,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巷子如此僻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救她们,不能坐以待毙,阿颜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再这么耗下去,她和阿颜都得交代在这里。 天子脚下,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刺,这群黑衣人一定是杀手。 要是暗卫,很容易顺藤摸瓜,背后主使不会这么蠢。 越是身陷险境,越是要冷静,哪怕心里害怕,也不能有一丝的慌乱。 楚辞面沉如水,打开车门的时候,血腥味更浓重了。 刀光剑影,血线如珠,甚至都溅到了她的身上。 阿颜一边挡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问道:“刀剑无眼,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楚辞站在车辕上,高声道:“你们无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放我们走,多少银子都给。” 打斗声停了下来,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嗤道:“郡主未免也太小看我们,杀手亦有杀手的道义,若是背信弃义,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郡主的银子,我们可消受不起。” 楚辞面色无波,仍是不疾不徐的声音:“这里是长安城,是天子脚下,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行刺当朝郡主,你们可想过代价?” 为首的黑衣人不以为意道:“不成功便成仁,不过就是一死,我们是杀手,最不怕的就是死。” 第880章 你必须死 楚辞道:“你们杀了我,便是在挑战陛下的皇威,岂是一死那么简单?皇室暗卫遍布天下,你们以为你们逃得掉吗?” 心头震颤的一瞬,握着刀柄的手也紧了一紧,为首的黑衣人见其他黑衣人都有些动摇了,心头狠狠一沉。 明安郡主这张嘴太厉害了! 为首的黑衣人鹰眸微眯,冷声道:“逃不逃得掉,郡主都看不到了,今日,你必须死!” 看来是谈不拢了。 楚辞挥着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背,马儿吃痛,疯狂地往前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黑衣人猝不及防,见马车冲过来,下意识地躲避。 楚辞不懂武功,只会拖累阿颜,只要能冲出去,阿颜就有办法脱身。 为首的黑衣人气急败坏,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他娘的,绝不能让明安郡主跑了!你们两个赶紧去追。” 立马有两个黑衣人去围杀楚辞,其他人继续攻击阿颜,阿颜脱不开身,心下着急,出招越发地狠辣,几乎都是一招毙命。 厮杀声越发地惨烈,楚辞狠狠地抽打马背,并没有回头,攥着缰绳的手,因为太用力紧张,都攥出了一条血痕出来。 冷风猎猎吹来,依稀能听到熙攘喧闹的人声,一巷之隔,巷外太平繁华,巷内却是厮杀搏斗,生死难料。 谁又能想到,落日余晖照在身上,是血一般的颜色。 眼见着就要冲出巷子,一道寒光直逼她的后心,“噗哧”一声,是刀剑没入身体的闷声。 有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眼睫一颤,楚辞看见楚韫把另一个黑衣人也解决了,一时怔住,马车横冲直撞地就要冲出巷口,好在楚韫及时拉住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楚韫笑了笑:“没事了,别怕。” 不知为何,喉头突然一阵发紧,胸口涌起复杂的情绪,让她的眼眶不由地就红了。 她不知道这样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仰着头,看着暮色中威武如山的男人,突然生出孺慕之情。 努力地平复着情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楚辞感激道:“多谢王爷。” 楚辞所有的异样都被他看在眼里,楚韫只当她是吓坏了,温和道:“你好歹喊过我一声爹,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楚辞扑哧一笑:“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有马车撞了人,京兆府的人正在处置,外面的路被堵了。” 穿过这条巷子,便到了朱雀大街,楚韫也是绕路走这条巷子,没想到一进巷口就闻到了血腥气。 很快,阿颜和楚一也过来了。 她和阿颜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情谊深厚,楚辞见她浑身都是血,脸色猛地一变。 阿颜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马车里有药,我给你包扎一下。” 两人进了马车,楚辞给阿颜处理伤口。 巷子里还躺着一地的尸体,楚一问道:“王爷,这些黑衣人怎么处置?” 楚韫问:“郡主可知是何人行刺你?” 马车里传出楚辞的声音:“这些人都是杀手,我也不知道是手何人指使,报官吧。” 第881章 敲打谢家 京兆府的人正在巷子外,没多久,楚一就带着人过来了,一听楚辞遇刺,一个个脸色大变,等看到满地的尸体,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胆小些的,当场就吓得腿软。 阿颜有伤在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之后,楚辞驾着马车回郡主府,楚韫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郡主日后出行,还是多带些侍卫。” 楚辞“嗯”了一声,看着漫天云霞,再次道谢:“今日真是多亏了王爷,这落日真美,要是见不到了,多可惜啊。” 楚韫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承王爷吉言。” 一具具尸体被抬上马车,运回京兆府,楚辞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人们议论纷纷。 罗公公入殿禀报的时候,燕帝正在用膳,气得饭都不香了。 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是谢家所为。 手里的碗重重地搁在膳案上,燕帝一脸的沉怒:“无法无天!天子脚下如此猖狂,谢家这是要干什么?真以为能只手遮天,当朕死了吗?” “好在楚王爷经过,救了郡主,京兆府已经开始彻查了。” 罗公公早料到燕帝会龙颜大怒,避重就轻,既没说此事是谢家所为,也没为谢家开脱求情。 “宁王是不是快回来了?” 燕帝突然提起二皇子,罗公公不敢妄自揣度,只道:“回陛下,宁王殿下后日应该就能抵达长安。” “那孽障一进城,软禁宁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是连入宫请罪的机会都不给了,看来是要借二皇子敲打谢家,燕帝对谢家的容忍已经到了极点。 淑贵妃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气昏过去。 别说燕帝了,就是淑贵妃也以为是谢家干的。 “大哥也太糊涂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冲动,宋楚辞要是轻易就能动得,本宫早就动手了。” 淑贵妃气得头都疼了,抬手扶住额头,谢嬷嬷奉上一盏安神茶:“国公行事向来谨慎,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娘娘无需太过忧心,夜深了,娘娘早些安寝吧。” 二皇子都快被软禁了,淑贵妃哪里还睡得着,推开谢嬷嬷手里的安神茶。 “原以为此次赈灾是一个机会,能让宁王重回朝堂,却没想到跌进了深渊,宋楚辞,”淑贵妃目眦欲裂,抓在扶椅上的手一点点地收紧,咬牙道,“她为什么要跟本宫过不去?为什么?” 扳倒了云王府,断了太子的根基,这些年来,二皇子的风头早就盖过了太子,眼见着就能扳倒太子,结果二皇子翻阴沟里。 淑贵妃呕得都快吐血了。 谢嬷嬷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劝道:“娘娘息怒,保重身子要紧,宁王殿下还要依仗娘娘,娘娘莫气坏了身子。” 要是宁王就此失势,淑贵妃不甘心,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皇后和本宫斗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能把本宫怎么样,本宫连皇后都不惧,就不信会斗不过一个从乡野来的黄毛丫头。” 第882章 千算万算 云烬和楚辞一样,都觉得不是谢家所为。 谢荀可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老谋深算,最擅长借刀杀人,又怎么会这般沉不住气。 楚辞的手掌受了伤,云烬正在给她包扎,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一点小伤而已,却把她的手包成馒头,楚辞抽了抽嘴角:“阿烬,我没那么娇气。” 俊朗的长眉蹙了又蹙,云烬心疼地叹道:“真是一刻也不能让你离开我,疼不疼?” 楚辞弯着眉眼一笑:“不疼,过段时间,估计连疤痕都瞧不见了。” 话虽如此,可只要一想到她被人围杀,心口就窒了窒。 “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派人暗中跟着你。” “哪能怪你,谁能想到背后之人如此猖狂,青天白日的,就敢行凶杀人。” 眸底戾色闪过,杀气毕现,只一瞬,又悉数敛去了,云烬起身站在楚辞身侧。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戚嬷嬷进来禀道:“郡主,京兆府的高大人求见。” “请去前厅奉茶,我随后就过去。” “是。”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高大人是来请罪的,得亏楚辞平安无事,她要是有个万一,他这个京兆府尹也做到头了。 “下官没有管理好长安城的治安,让郡主遇险,是下官失职。” 楚辞问:“那些杀手的身份,高大人可有什么眉目吗?” “这个,”高大人小心地觑着她的神色,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郡主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查出幕后主使。” 以她对京兆府的了解,还真是放心不下。 长安城中,世家遍地,高官无数,最难当的就是京兆府尹,没有一点本事,可掌治不了长安城。 高大人能在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中游刃有余,足见他八面玲珑,善于审时度势,一旦查出幕后主使是某个煊赫的世家,只怕他不敢再往下查。 “那本郡主就等着高大人的好消息。”楚辞笑容可掬地说道。 高大人额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知道楚辞不好糊弄,硬着头皮道:“下官定不敢让郡主失望。” 楚辞又笑了笑:“那就有劳高大人了,高大人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本郡主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听出话中深意,高大人目光一闪,肃声道:“郡主客气了,幕后之人如此猖狂,下官绝不会姑息。” 又询问了些和案情有关的事情后,高大人才离开郡主府。 云烬信不过高大人,道:“京兆府怕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此事,还要靠我们自己去查。” 敢在青天白日行刺她,背后之人一定势力深厚,楚辞并不觉得高大人会为了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郡主,而去得罪权贵。 黑衣人在巷子里守株待兔,显然是知道她会绕路,如此说来,马车撞了人,两方争执不下,把路都给堵了,显然是背后之人精心谋划的。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楚韫也绕路经过。 想要查出背后之人,就得从闹事之人入手。 阿颜受了伤,这件事情便交给云五去查。 第883章 大半夜的 静夜如水,月色浅淡。 楚辞睡到半夜口渴醒来,迷糊间坐起来,还没掀开被子,云烬也跟着醒了。 屋里漆黑一片,云烬道:“你躺着别动,这个时候,就该我来出力。”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勾得人春心荡漾。 她就是想喝口水而已,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我有些口渴了,想喝水。” “我去倒。” 云烬掀开被子,下了床榻,点了灯之后,倒了碗水喂她。 那场刺杀惊心动魄,楚辞睡得不是很安稳,人有些蔫蔫的。 “你看你,精神如此不济,一看就是太虚弱了,还逞什么能,乖乖躺着,这种事情,当然要男人出力,还要吗?”云烬端着茶碗,问道。 莫名脸红的楚辞:“......” 大半夜的,能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各大世家都知道她遇刺了,翌日,纷纷登门探望,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被楚辞以需要静养,不宜见客为由打发了。 除了萧明璟和苏老夫人,没人进得了郡主府的大门。 苏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包得跟馒头一样的手,心疼道:“这伤得多重啊,大夫怎么说?” 楚辞道:“一点皮外伤,不是很严重,过几日就痊愈了,这几日不能给老夫人行针了。” “我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一两日不行针,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苏老夫人说着,扭头去看姜氏,“我不是让你带凝脂膏,你带了吗?” “老祖宗的话,我岂敢不听,带来啦。” 姜氏递了个锦盒过来,苏老夫人笑眯眯道:“这可是宫里秘制的凝脂膏,外面买不到的,抹完之后,保证一点疤痕都没有。” 这盒凝脂膏是淑贵妃赏赐给韩氏的,韩氏一直舍不得用,姜氏奉苏老夫人的令去找韩氏,韩氏都气坏了,却又不敢不给。 楚辞心中微暖,开开心心地收下:“谢谢老夫人。” 苏老夫人比她还开心,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有些犯困了,才回苏家。 云五找到昨日闹事的人,直接把人给绑了,扔在了楚辞面前。 这两人都是长安城寻常的百姓,平时也没作奸犯科,但就是这样老实本分的人,成了那场杀局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昨日,他们见到那一车又一车的尸体,吓得一整夜都没睡好,虽然这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但他们心虚害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正想着出去躲两日,就被云五抓来了。 两人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惶恐地看着楚辞:“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就敢掳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楚辞问:“谁让你们当街闹事,把路给堵了?” 两人顿时都慌了,其中一人指着另一人,目光闪烁道:“是他撞了人不认,我只是想讨个说法,我,我没有闹事。” “什么我撞了人,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自己撞过来的。”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楚辞眯起眼睛,微微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不是觉得,本郡主出身乡野,没什么见识,所以特别好糊弄啊?” 第884章 传来消息 “郡,郡主?” 两人都是一惊,猛地抬头看向楚辞,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楚辞唇角扬起一笑,不疾不徐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本郡主的身份了,那也应该知道本郡主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要是知道会跟明安郡主遇险一事扯上关系,给他们金山银山,他们也不敢闹事,银子再香,没命享用有什么用。 两人不敢再嘴硬,争先恐后地把知道的都说了。 “有人给了我们一袋银子,让我们把广济大街给堵了,我们真的不知道有人要行刺郡主,郡主饶命,饶命啊。” “那人出手阔绰,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们一时财迷心窍就答应了,要是知道连累郡主遇险,给我们天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闹事。” 楚辞看着跪伏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的两人,又问道:“是谁唆使你们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犹豫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像是将军府的嬷嬷。” 连嬷嬷? 楚辞狠狠一震。 叶家往郡主府安插眼线也就算了,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她于死地? “你认识她?” 见楚辞脸色冷沉得吓人,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道:“小人有个亲戚是给将军府送柴的,有一次,小人替他去送,远远地见过一面,小人的记性一向都很好,不会记错的。” 那日,她和阿颜跟踪连嬷嬷,半路的时候,被连嬷嬷察觉,没有再跟下去。 难道那一日,连嬷嬷是去联系杀手? 昨日在赏花宴上,叶夫人确实有些怪异,但她并未感受到她的敌意,真有什么深仇大恨,掩饰隐藏得再好,都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楚辞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看得那两人越发地胆战心惊,慌忙磕头求饶。 “郡主饶命,我们真的知错错了,求郡主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一定好好做人。”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求郡主菩萨心肠,饶了我们这条贱命,我们做牛做马报答郡主。” 云五问道:“姑娘想如何处置他们?” 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当然是扭送京兆府,由高大人处置,可如果连嬷嬷一力扛下所有的罪名,叶夫人便可置身事外,那她就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又是安插眼线,又是买凶行刺,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那一定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这两个人或许是她敲开真相的一个契机。 楚辞眼底闪过暗芒,让云五把人先关起来。 阿颜不解道:“姑娘为何不把人送去京兆府。” “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将军府就是幕后主使,就算连嬷嬷认罪,也只是唆使他人闹事堵街而已,这两人,我另有用处,云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我正要跟姑娘说这事呢,十三已经传来消息,叶佋是云州府新丰县叶家村人,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朝廷去叶家村征兵,他便报名了,一直都在叶大将军的麾下,后来他加官受赏,还派人去叶家村,答谢村民的救济之恩,并无可疑之处。” 第885章 狂悖无礼 楚辞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翌日,她让云五把连嬷嬷安插在郡主府的眼线绑了,连同昨日那两个人,一起带去了将军府。 云五上前去拍门,“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了。 云烬和云五押着三人站在楚辞身后,门房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警惕地打量着楚辞:“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可是有事?” 楚辞客气道:“我们是郡主府的,有要事找叶夫人商议,烦请通报一声。” 长安城中,郡主倒是不少,但有府邸的,也就是前段时间燕帝刚刚册封的明安郡主。 门房的神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郡主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禀。” “有劳了。”楚辞微微颔了颔首。 按理说,应该将人请入府中,但看楚辞这架势,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门房不敢自作主张,匆匆跑去找连嬷嬷。 “嬷嬷,大事不好了,明安郡主绑了好几个人找上门来,说是要见夫人。” 连嬷嬷脸色大变,心下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半天都没听到她吭声,门房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愣了愣。 嬷嬷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门房暗戳戳地腹诽着,想到楚辞还在门外等着,又开口了:“嬷嬷?” 连嬷嬷捏了捏手指,面不改色道:“去把人请进来。” “是。” 心中再忐忑不安,连嬷嬷也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她心里很清楚,楚辞此次前来,多半是为了昨日遇刺一事。 既然她没有把人扭送京兆府,说明她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或者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定了定神,连嬷嬷前去禀报叶夫人:“明安郡主也太不懂规矩了,仗着陛下宠爱,如此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 叶夫人神色微凝,道:“明安郡主并非狂悖无礼之人,许是有什么误会。” 连嬷嬷的目光闪了闪。 往郡主府安插眼线也好,收买杀手行刺楚辞也罢,这些事情,叶夫人并不知情,是连嬷嬷瞒着她偷偷谋划的。 连嬷嬷不知道是何处出了纰漏,让楚辞察觉到她,她犹豫着要不要跟叶夫人坦白。 叶夫人见她心神不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古怪地看着她:“嬷嬷怎么了?” 连嬷嬷敛神,不动声色道:“明安郡主昨日刚遇刺,今日就绑人上门,老奴担心她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将军府。” 叶夫人也很讶异,楚辞为何会绑人上门,但她相信楚辞的为人。 “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担心的,先去见了她再说。” 叶夫人说着,去了前院。 厅里,下人已经奉了茶,楚辞抿了一口,刚将茶盏搁在案上,叶夫人和连嬷嬷进来了。 楚辞起身,笑道:“冒昧前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是我有失远迎,叫郡主久等了。”叶夫人在主位上坐下,看了眼被绑着的三人,问道,“不知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叶夫人的神色并无异样,反倒是连嬷嬷见了那三人后,露出了慌色。 第886章 为了拉拢 要找出昨日在广济大街闹事的人并不难,连嬷嬷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安插在郡主府的眼线,这么快就被楚辞发现了。 是她太大意了,太轻敌了,以为楚辞出身乡野不足为患,若早知她如此厉害,她绝不会贸然行刺。 连嬷嬷悔不当初,可惜晚了。 楚辞指着其中一人,问道:“这人是我府上采买的婆子,夫人可认识?” 那婆子双手被缚,浑身抖个不停,和叶夫人对视了一眼,又惊慌地转开。 叶夫人仔细地看了眼,摇头道:“不认识。” 楚辞一直在观察叶夫人的神色,见她泰然淡定,并不像是在说谎,眉梢不由扬了一下。 这就有趣了。 到底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连嬷嬷瞒着叶夫人在郡主府安插眼线。 楚辞含笑看向连嬷嬷:“嬷嬷呢?可认识?” “郡主府上的人,老奴如何会认识。” “不认识便不认识,嬷嬷又为何要辩解,可是心虚了?” “郡主这话何意?老奴怎么听不明白。” 楚辞又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似笑非笑:“这婆子借着采买,跟嬷嬷私下见了好几回,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匪浅,原来竟是不认识啊。” 连嬷嬷看着楚辞的目光变了好几变,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小年纪,城府竟这般深,只怕从一开始,楚辞就已经怀疑她了。 但她不能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郡主非要说老奴认识此人,老奴无话可说。” “可这婆子已经承认了,她是你的人,替你盯着郡主府,盯着本郡主的一举一动。” 连嬷嬷看了那婆子一眼:“她是郡主的人,自然向着郡主。” 楚辞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摸着茶盏的盏沿:“她到底是谁的人,也不是很难查,高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京兆府尹,总不至于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一旦报官,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是要逼她认下此事。 连嬷嬷脸上闪过怒色,咬口道:“郡主这是在威胁老奴吗?” 楚辞挑了挑眉稍:“嬷嬷要是问心无愧,本郡主如何能威胁得了你?” 连嬷嬷脸色扭曲了一下。 听到这里,叶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嬷嬷的胆子也太大了。 楚辞是她能招惹的吗? 好在楚辞并没有直接报官,事情还不至于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叶夫人道:“嬷嬷犯下此过,是我管教无方,我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交代倒是不必,本郡主就是想知道原因。” 早在门房跟她禀报的时候,连嬷嬷就已经想好了说辞:“郡主风光正盛,谁不想拉拢,老奴一生忠于将军府,自然希望将军府能更上一层楼。” “那这两个人呢?”楚辞指着另外两个人,冷冷一笑,“你收买他们在广济大街闹事,本郡主不得不从巷子里绕道回去,那巷子里可全都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杀手,嬷嬷要本郡主的命,难道也是为了拉拢?嬷嬷就是这么帮着将军府更上一层楼的吗?” 第887章 奉陪到底 那两人在柴房里关了一夜,又饿又惶恐,形容狼狈憔悴,瑟缩在一起的时候,就跟鹌鹑似的,闻言后,猛地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刺杀郡主,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不等连嬷嬷狡辩,这两人就急着撇清关系。 “连氏只让我们在广济大街闹事,我们不知道她要行刺郡主,行刺的事情,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郡主明鉴啊。” 叶夫人的神情从震惊到冷静,不过是须臾间,道:“嬷嬷与郡主无冤无仇,断不会买凶杀人,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楚辞相信所有的事情,叶夫人都不知情,但她一定知道连嬷嬷为何要那么做。 脸上带着微微的一点笑意,楚辞道:“是不是误会,夫人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是私下解决,还是交由官府处置,全在于夫人的决定。” “郡主又凭什么认定,行刺一事就是嬷嬷所为?郡主有证据吗?” 那些杀手已死,所有的事情都死无对证,只要连嬷嬷不认罪,这件事情就算闹到御前,燕帝也不能治她的罪。 找人闹事堵街,又不是什么死罪,顶多就是挨顿板子。 叶夫人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镇定。 “我从小被家中长辈娇养着长大,性子呢,娇气了些,受不得半点委屈,日后若是做了什么让夫人后悔莫及的事情,还请夫人多担待。”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权势煊赫,你们不认,我也不能把你们怎样,但你们是如何对我的,我会一样一样地还给你们,我听说,叶公子在国子监颇受先生的喜爱,还有叶小姐,最喜欢吃朱记糕点铺的糕点,那家糕点铺子是百年老字号,他们家的糕点,我也很喜欢。” 叶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冷怒道:“郡主就只会威胁人吗?” 楚辞冷冷地看着她:“夫人觉得这是威胁吗?你们可以买凶杀人,将别人的性命视若草芥,别人为何不可以?若不是楚王爷恰好路过,救了我一命,我阿奶和阿娘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既然你们喜欢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那我奉陪到底。”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公子小姐无关,你别动他们。”连嬷嬷道。 楚辞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连嬷嬷要是不上当,她也不会真对叶家的公子小姐下手。 每个人都有软肋,她和连嬷嬷无冤无仇,连嬷嬷却要置她于死地,只能说连嬷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或者是叶夫人。 她自己也说,她这一生忠于将军府,所以,她是绝不会允许,因为她,而让叶公子和叶小姐受到伤害。 楚辞赌对了。 “不知道我何处得罪了嬷嬷,嬷嬷非要置我于死地,嬷嬷最好说实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费口舌,郡主不就是要老奴这条命吗?” “如果什么事情都是以命抵命这么简单,那要真相做什么,我只要真相。” 第888章 脚下踩空 连嬷嬷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真相,郡主这般不依不饶,那老奴,” 连嬷嬷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从楚辞眼前闪过的时候,云烬挡在了她的身前。 “嬷嬷,不要!” 叶夫人惊呼一声,豁然起身,想要阻止连嬷嬷。 就在众人以为连嬷嬷要行刺楚辞,那把匕首却狠狠地刺进了连嬷嬷的胸口。 所有人都震住了。 “嬷嬷!”叶夫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惊慌道,“郡主,郡主,你快救救嬷嬷。” “不必了,”连嬷嬷呕出好大一口鲜血,看着楚辞,“安插眼线,伺机行刺,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将军府无关,老奴把这条命赔给你,希望事情到此为止,郡主不要为难夫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连嬷嬷宁愿死,也不肯说出真相。 不停有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叶夫人伸出去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想要捂住伤口,却又不敢去碰。 “嬷嬷,”叶夫人泣不成声,“嬷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事情比命还重要啊。” “夫人,我不后悔了,我只是有些遗憾,”连嬷嬷眼底的光渐渐地暗了下来,“我以后,不能再伺候夫人了。” 连嬷嬷是叶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叶老夫人生叶夫人的时候,难产而死,叶夫人是连嬷嬷一手带大的,两人情同母女,为了叶夫人,连嬷嬷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 叶夫人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 “郡主,求求你,救救嬷嬷,她不能死,她不可以死。” 整把匕首几乎都要没进连嬷嬷的身体里,只剩一个柄露在外面,楚辞探了探脉,却几乎把不到脉了。 她摇了摇头。 叶夫人激动了:“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活菩萨吗?为什么救不了?你为什么救不了?只要你救活嬷嬷,你......” “夫人,” 连嬷嬷忽然用力地抓着叶夫人的手臂,阻断了她的话,她想说写什么,可一张口,就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了出来。 “嬷嬷,” 叶夫人惊慌失措,连忙拿衣袖擦拭。 “夫,夫人,” 连嬷嬷的声音微不可闻,叶夫人微微侧头,耳朵贴近她。 连嬷嬷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些事情,不能脏了夫人的手,那就让老奴来做,老奴心甘情愿的,老奴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夫人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滚落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手臂处忽然一松,叶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瞪大眼睛,任眼泪不停地滑落,脸色发白地地看着连嬷嬷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再无半点气息。 “嬷嬷,嬷嬷,” 叶夫人紧紧地抱着连嬷嬷,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楚辞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连嬷嬷已死,她不可能再从叶夫人嘴里听到任何真相了。 楚辞走出将军府,想得太过投入,脚下蓦地一个踩空。 第889章 相似脸庞 眼见着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云烬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这世上任何真相都不会被掩盖,更不会因为谁的死,就带进棺材里。” 楚辞站在石阶上,仰头望着天空,语气听起来有些晦暗:“我只是没有想到连嬷嬷会如此决绝,叶夫人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什么事情,能比命还重要呢。”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不是你逼她的。” 那个需要用人命才能掩藏的秘密,她一定会查出来。 马车就停在一旁,楚辞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正要上马车,长街那头忽然有马蹄声传来。 有人策马往将军府而来,因为隔得远,又逆着光,楚辞看得不甚清楚,只看到马背上的人影高大而伟岸。 不知为何,那马蹄声就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上马车的动作忽然就顿了,楚辞一瞬不瞬地看着来人。 那身影让她感到一丝熟悉,等靠得近了,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和宋礼有着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一句“阿爹”突然就要脱口而出,她看见门房从他手里接过缰绳,说了句:“将军回来了。” 她就那样怔在了原地。 竟是叶佋。 楚辞呆呆地看着他,叶佋似有所感,脚步顿了顿,回身朝她望来。 然而,就在他回身的瞬间,楚辞上了马车,背影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叶佋皱了皱眉,问门房:“今日有客登门吗?” 门房看了眼即将走远的马车,道:“明安郡主一大早就绑人上门,说是有事找夫人商议,然后,” “然后什么?” 将军府也就这么大,哪里能藏得住事,何况是连嬷嬷自尽这么大的事,纷纷都在猜测连嬷嬷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所以,才要以死谢罪。 私下议论是一回事,门房万万不敢当着叶佋的面乱嚼舌根,只道:“连嬷嬷死了。” 叶佋脸色顿变:“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 叶佋快步进府,就看见叶夫人抱着连嬷嬷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地上,谁劝都没用。 “将军,你可回来了,夫人,她......” 管家是将军府的老人,和连嬷嬷一起共事大半辈子,连嬷嬷突然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看着叶夫人这副哀恸入心的模样,他这心里更不好受,突然就哽咽住了,偷偷擦了一下眼泪。 叶佋上前,在叶夫人面前蹲了下来:“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该节哀。” “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嬷嬷,相公,嬷嬷死了,她死了。” “怎么死的?” “明安郡主逼死她的,”叶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明安郡主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绑了几个不知道什么人,一会儿说嬷嬷在郡主府安插眼线,一会儿又说嬷嬷买凶行刺她,又是威胁又是恐吓,逼得嬷嬷不得不以死以证清白。” 第890章 不露端倪 真相如何,叶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连嬷嬷已死,死无对证的事情,不足为惧,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反咬一口。 她既愤怒又哀恸,仿佛还陷在无可自拔的溃乱与悲伤之中,但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露出一点端倪。 叶佋疑惑道:“此事不是交由京兆府彻查了吗?明安郡主为何会绑人上门?” “她向来张狂,她要兴师问罪,别人能如何?可怜嬷嬷无辜枉死。” 叶夫人害怕叶佋知道真相后,会厌弃她,一个劲地诋毁楚辞。 有关楚辞恃宠而骄,跋扈猖狂的传言,叶佋听过不少,可刚才在府门前,虽只是匆匆一个照面,但他觉得楚辞并非是这样不堪的人。 “既然此事与明安郡主遇刺有关,将军府也不能坐视不管,孰是孰非,总要查个水落石出。” 叶夫人心口一紧:“你要报官?” 叶佋静静地看着她:“将军府忠肝赤胆,光明磊落,无惧任何阴谋诡计。” 连嬷嬷自尽,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他,叶夫人不知道怎么把事情圆过去,情急之下,反咬了楚辞一口。 寻常人第一反应就是楚辞仗势欺人,可无论多气愤,都不会想到去报官。 哪个世家不注重颜面,又有哪个世家,敢在这个节骨眼撞上去。 可叶佋太冷静了,他是站在日光下的人,心中坦荡,一身傲骨顶天立地,容不得半点阴暗龌蹉,夫妻多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叶夫人心慌了:“不能报官。” “为什么不能报官?” “明安郡主遇刺,陛下龙颜大怒,将军府若是牵扯在内,一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我们无愧于心,何不等京兆府查明真相。” 叶佋看了叶夫人好一会儿,看得叶夫人的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相公,” “嬷嬷一直视你如己出,别让她走得不安心,尽早让她入土为安吧。” “我知道了。” 叶夫人不知道叶佋相信了没有,心中忐忑,亲自操办连嬷嬷的丧事。 叶家风骨宁折不弯,女儿气概亦是不输男子,叶夫人口口声声说楚辞逼死了连嬷嬷,却不曾为连嬷嬷讨一个公道。 她不是个怕事的人,这太反常了。 叶佋眉间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郡主府那边,楚辞从一回来,就坐在廊下,静静地望着天空。 云烬看见叶佋的那一瞬也是震了一下。 “阿楚,” “叶佋会是阿爹吗?”楚辞突然问道。 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云烬心里更倾向于叶佋就是宋义。 “我已经让人再去叶家村查探,很快就会有消息。” “嗯。” 语气如常,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然。 云烬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真相如何,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仅凭一张和宋礼相似的脸,就断定叶佋是宋义,这太过武断,可如果他就是宋义,那连嬷嬷做的所有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 叶大将军很赏识宋义,趁着他重伤失忆,更换他的身份,招他入赘,叶家上下只有宋义被蒙在鼓里,连嬷嬷害怕她认出宋义,所以要置他于死地。 第891章 这聪明劲 楚辞看着天边涌动的云层,慢慢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个人甘愿赴死,原来是这样,什么忠肝赤胆,什么傲骨铮铮,他们不过就是个小偷罢了。” 偷了人家的儿子、丈夫、父亲,让他人承受无尽的痛苦,如此卑劣自私,简直让人不齿。 楚辞的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愤怒。 云烬道:“用不光彩的手段偷来的,终究都是要还回去的,你且耐心等上几日。” 楚辞眉间凝着一层阴霾。 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证实叶佋的身份。 若叶佋真是她阿爹,她就得想办法治好叶佋的失忆症,不管多难,多棘手,她都要治好他。 楚辞很快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如往常一样,跟着牧嬷嬷学规矩,给苏老夫人治病,闲暇时,画了张梅花袖箭的图纸,让阿颜送去定国公府,但更多时候,都在侍弄那一片药圃。 燕帝有意将她留在长安,既来之,则安之,她在府中开垦了一片药圃,种了不少药草。 她拿着只药锄正在松土,突然闻到一阵很香的烤肉味,是从隔壁飘过来的。 隔壁不就是楚王府。 这个位置有些僻静,什么人会偷偷地烤肉,一时好奇,楚辞搬了张梯子,爬上去看个究竟。 “祖母不让您吃这些油腻的,要是让祖母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你是老婆子的心头肉,她才舍不得打你,有什么好怕的,不让你祖母知道不就行了吗?” 所以,这就是您偷偷拉我来这里,让我给您烤肉的原因? 听两人谈话,楚辞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正是楚老王爷和楚慕。 楚王府家规森严,族中子弟不得纳妾,楚老王爷只有楚韫和楚昭两个儿子,楚韫至今未曾娶妻,孙子辈就只有楚慕和楚兮。 楚王府子嗣单薄,楚老王妃是疼进了骨子里,早些年的时候,还会催促楚韫成婚,各种法子都用尽了,楚韫就是不为所动,楚老王妃莫得法子,只能由着他了,谁让楚家专出痴情种呢。 楚家之所以有不得纳妾的家规,就是因为楚家先祖,夫妻和睦,伉俪情深。 “哎呀,快翻一翻,都要烤焦了。” 楚老王爷嫌弃楚慕笨手笨脚,楚慕委屈了。 楚辞忍不住提醒道:“下次用果木炭烤,味道更好。” 两人回头,就看见墙头上探出了一颗小脑袋,楚王老爷看见她,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小丫头一看就是懂吃的人。 “小姑娘,你快过来,我请你吃肉。” 楚老王爷对晚辈很是宽和,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更别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楚慕从未见过自家祖父对谁这么热络过。 这可真是稀奇。 楚老王爷看她的目光,就跟她给萧明璟烤肉的时候,萧明璟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楚辞心下会意,去厨房拿了不少的香料,楚老王爷一看她带来的蜂蜜和香料,目光就更亮了。 这可真是个可人贴心的小丫头。 这要是亲孙女,这聪明劲一定是随了他。 第892章 也是没谁 楚辞刷了一层蜂蜜,炭火炙烤着油脂,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这样就不容易烤焦,肉质也会比较松软。” 刷过蜂蜜后,外皮特别的金黄油亮,再撒上香料,香味就更浓郁了。 楚老王爷忍不住吸溜了一下,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你这什么香料,好香啊。” 楚辞笑了笑,道:“都是我自己调配研磨的,有胡椒、花椒、孜然、甘菘、茴香、丁香、三柰、豆蔻之类的,您若是不嫌弃,回头我再研磨一些给您送来。” 有些香料是从西域传进来的,比黄金还贵,一般人家哪舍得用来做调料,也就这丫头财大气粗。 是的,楚老王爷已经认出楚辞了。 楚辞圣宠正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楚昭更是时常在他面前提起,说她小小年纪,就无所不能,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老茧了,何况,两府比邻而居,楚辞又是堪比华佗再世的神医,早在他闻到楚辞身上的药香,就已经猜出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回头我上你家,”楚老王爷半点也不客气,顺带还抱怨了一下,“我家老婆子管得严,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我都这把岁数了,能活几年,当然要及时行乐了。” 说完,楚老王爷有些小开心和小得意,他上小丫头家里做客,老婆子总管不着了吧。 楚辞笑吟吟地应下:“下次,我给您烤海鲜和蔬菜。” 楚老王爷笑得合不拢嘴,楚慕不好意思道:“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璟世子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烧烤,楚公子到时候也一起来,我新酿了一坛果酒,正适合烤肉。” “你还会酿酒。”楚老王爷的目光又亮了亮,惊奇道。 “您若是喜欢,我给您酿坛药酒,每日喝一点,可以调养身子。” 楚老王爷直呼一声“太好了”,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这是什么神仙小宝贝,老二说得没错,这丫头真的就是无所不能,好想偷回家怎么办。 “前些年,我身子不太好,大病了一场,太医叮嘱饮食要清淡一些,老太婆就管得格外的严,我现在都好了,她还管着。” 楚慕抽了抽嘴角:“祖父,您敢当着祖母的面,再说一遍吗?” 楚老王爷面不改色:“有什么不敢的,你祖母这是心疼我。” 这满满的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老爷子很可爱嘛。 楚辞忍俊不禁,又撒了一层香料。 香味扑鼻而来,越发地诱人,楚老王爷又咽了咽口水:“丫头,我觉得差不多能吃了。” 什么山珍海味,珍馐美馔没吃过,楚王爷却觉得那些全都不如楚辞烤的这只鸡。 “好了,给您。”楚辞撕了一只鸡腿给他,“小心烫。” 这肉烤得外脆里嫩,一入口,肥而不腻,好吃得快要飞起。 楚老王爷“唔”了一声,满眼惊艳:“小丫头,你这手艺绝了,太好吃了,真的。” 楚辞扬唇微笑,又撕了一只鸡腿给楚慕。 楚老王爷道:“不用管他,你吃。” 楚慕:“......” 祖父,您还记得我是您的亲亲大孙子吗? 第893章 认个干亲 楚辞还是把鸡腿塞给了楚慕,扬了扬唇角:“我喜欢吃鸡翅膀。” “多谢明安郡主。” 烤肉的香味太浓郁,楚慕早不知咽了多少口水,暗暗下了决定,下回一定要随楚老王爷一道去郡主府烧烤。 太好吃了! 怎么会有人把肉烤得这么好吃! 啃完一只鸡腿,楚慕的目光转向那一只鸡。 世家子弟的教养,让他不能陷于口腹之欲,但实在是太好吃了。 楚慕还等着楚老王爷分他一点,楚老王爷把另一只鸡翅膀递给楚辞后,其他的,都自己享用了。 楚慕:“......” 祖父,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亲亲大孙子啊。 祖父,请再爱我一次! 楚老王爷表示,想跟他抢食的大孙子要来何用。 楚辞看得直乐,突然有些想念宋小弟,还有阿娘和阿奶。 等她查清叶佋的身份,她就想个法子离开长安。 这只烤鸡,和以往他吃过的都不一样,人间美味,莫过于此了。 楚老王爷吃得正开心,忽然瞥见一片衣角,整个人都僵了,手里的鸡骨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楚辞侧首看了过去,就见楚韫扶着一位老夫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老夫人雍容华贵,慈眉善目,只是此刻,脸上蕴着怒火,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威仪。 不敢直视的人,除了楚慕,还有楚老王爷。 不用说,这位老夫人一定就是楚老王妃了。 等两人到了跟前,楚辞起身行礼。 楚韫看到她很是意外:“郡主怎么也在?” 楚老王爷担心楚老王妃会迁怒楚辞,不等楚辞开口,连忙说道:“我请小丫头过来吃肉的。” 楚老王妃瞪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不明事理的老糊涂?” 楚老王爷小心地赔笑,看了眼手里还剩大半只的烤鸡,递了过去:“这只烤鸡刷了蜂蜜,又用了秘制的香料,可香了,来一口?” 还没进这院子,楚老王妃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目光扫过地上那一瓶瓶,一罐罐的香料,最后落在了楚辞身上。 “早就听说明安郡主厨艺精湛,医术高绝,今日,老身就厚着脸皮,跟你讨要几张药膳方子。” 这几张药膳方子,不用猜也知道是给楚老王爷调养身子的。 楚辞微笑道:“几张药膳方子而已,楚老王妃客气了,楚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呢。” 提起这个,楚韫问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好了吗?” 本也不是多重的伤,已经结痂不疼了,楚辞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王爷挂心。” “那就好。” 楚老王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了一下。 她这个儿子清冷威沉,很多小姑娘见了他都害怕,难得有小姑娘不怕他的,也难得他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上心。 等楚辞告辞后,楚老王妃对楚韫说道:“我看你对明安郡主与别不同,不如认个干女儿如何?” 音神医下落不明,找了这么多年,一直了无音信。 即便最后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就愿意嫁给他。 第894章 叶佋登门 楚老王妃不由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指望在闭眼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那丫头与我们家有缘,认个干亲也没什么。” 那小丫头一看就是贴心小棉袄。 楚老王爷不反对,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那丫头聪慧灵动,就跟我亲孙女似的。” 楚老王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眼馋人家小姑娘的手艺。” “我怎么可能为了口腹之欲,让阿韫胡乱认亲,那小丫头是个好姑娘,那些世家一定是嫉妒她,才故意诋毁她,流言如刀,她还能八风不动,这冲这气度,就跟我们老楚家一样样的。” 楚韫淡声道:“别吓着人家,何况,她的家人也都不在长安。” 楚辞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身上的气韵,跟他心尖上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忍不住在想,要是当年他的动作再快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长安,等他们成了亲,他们的女儿是不是也如楚辞这般灵黠娇俏。 “对对对,这事急不得,吓坏了可咋办?”楚老王爷连声道,随后又眉开眼笑,“小丫头邀我上门做客,咱们两家常走动,一来二熟,这感情就有了嘛,她还说要给我酿药酒,说是能调养身子。” 说着说着,就有几分显摆的意味,楚老王妃有些没眼看,呛了一句:“人家那是客气。” “你就是嫉妒。”楚老王爷不甘示弱地回怼。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阿楚还送了我几张药膳方子。” “阿楚阿楚,人家跟你很熟吗?再说了,那也是你厚着脸皮求来的,我不一样,阿楚不止要送我药酒,还要送我香料,那可是比黄金还要贵的稀罕东西。” 说好的,有一种爱情叫楚老王爷和楚老王妃。 这糟老头子,好气人! 楚老王妃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楚慕都惊呆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祖父第一次吵赢祖母,也是祖父第一次敢这么呛祖母。 楚辞回去后,就开始酿制药酒,并不知道楚老王爷因为她振了一次夫纲。 离开前,她给楚老王爷把了平安脉,往酒里加了几味珍贵的药材。 酒素有百药之长之称,好的药酒能温通血脉,宣散药力,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她还给楚王老妃和苏老夫人酿制了八珍酒和十全大补酒,这两种药酒有补气血,滋阴养颜的功效。 她刚忙完,叶佋就登门了。 他道:“冒昧登门,是有一事想请郡主解惑。” 该震惊的都震惊过了,该冷静的也都冷静过了,再面对这张和宋礼相似的面容,楚辞神色平静:“将军请说。” “郡主既然怀疑连嬷嬷就是行刺案的主谋,为何不直接交由京兆府审理?” 叶佋心中一直不解,他私底下查了之后,就更疑惑了。 楚辞道:“叶夫人是如何跟将军说的。” “内子如何说的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事情真相。” “世人如何说我,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真相,将军会相信吗?” 第895章 医治叶佋 叶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郡主心怀天下,德才兼备,卑劣之事,你不屑做,也不会做。” 楚辞笑了笑:“如果我说,连嬷嬷往郡主府安插眼线,买凶行刺,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将军信吗?” “连嬷嬷自尽,是为了守护那个秘密?郡主选择私下解决,也是因为那个秘密。” “是。” 叶佋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来,将军府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跟明安郡主扯上关系。 “多谢郡主解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叶佋起身告辞。 “将军请留步。” “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听说将军是云州府人,在叶大将军麾下,先父也曾在叶大将军的麾下,他叫宋义,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和将军一样,都精通医术。” 叶佋看着她道:“我曾受过伤,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恐帮不上郡主。” 楚辞静静地与他对视,道:“我还没出生,阿爹就已经去从军了,后来他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找不到,我心里一直很好奇,阿爹是个怎样的人,见将军也在叶大将军的麾下,才会有此一问,将军不必在意。”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你阿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楚辞笑了起来:“我阿娘也说我阿爹是个英雄,我阿娘等了他一辈子,如果他还活着,该多好啊。” 叶佋的心里忽然有些涩,不知为何会有这样怪异的感觉,他压了下去。 楚辞又道:“将军医术精湛,难道就治不好失忆症吗?” 叶佋苦笑:“能医不自医。”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渐渐地,他也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楚辞告诉他:“若将军信得过我,我可以为将军诊治一二。” 叶佋眼里的光微微亮了起来,狐疑道:“郡主为何要帮我?” 说起来,两家恩怨颇深呢。 楚辞淡淡一笑:“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我阿娘说我阿爹未去从军前,就喜欢悬壶济世。” 叶佋恍惚了一下,不由在想,从前,他是不是也喜欢悬壶济世。 这么想着,伸出手腕让她诊脉。 当年,叶佋伤到脑袋,命虽然救回来了,但因为脑中有淤血,失忆了。 过了这么多年,就更棘手了。 诊完脉,楚辞收回手,道:“我有法子治好将军,不知将军敢不敢试一试?” “有何不敢?”叶佋反问,“郡主当真有法子?” 楚辞道:“事在人为,只是,医治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将军可能受得住?” “郡主有执念吗?” 叶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楚辞愣住了。 “什么?” “郡主若有执念,就会明白,纵然要经历万千痛苦,也甘之如饴。” “我每日辰时要给苏老夫人行针,将军可以等巳时了再过来。” “好。” 叶佋是宋义,这只是她的猜测。 可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叶夫人知道她给叶佋治失忆症,一定会坐不住,只要叶夫人出手了,那么,即便叶家村那边什么都查不到,也一样能证实叶佋的身份。 第896章 叶佋画像 楚辞从未医治过失忆症,也未曾在人的头上下过针,但她一点也不忐忑,并非她自负,而是她必须治好叶佋。 就像叶佋说的,人有执念,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翌日巳时,叶佋来了。 “开始吧。” “好。” 楚辞取出银针,扎在要穴上,问道:“将军就不怕我一个失手,非但治不好失忆症,反而害了你吗?” 叶佋身姿挺拔,端坐在那里,声音没有半点的起伏:“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若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人生也如战场,选择了就不能退缩。” 楚辞默然,手上动作不停,针也越扎越多,叶佋的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楚辞说道:“若是太疼了,将军就说一声。” “无妨,你继续吧。” 叶佋的身姿依然挺拔,哪怕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滴落,他平静得连根眉毛都没动一下。 楚辞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铮铮铁骨。 那个血块在他脑子里已经十几年了,行针的时候,这个痛苦,旁人根本无法体会,等楚辞行完针,叶佋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脸色也白得吓人。 “将军感觉如何?” “头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头疼则表示血块有消淤的迹象,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不是一夕一朝就能治好的。 楚辞扶着他在一旁的榻上躺下来:“将军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拿套干净的衣服给将军更换。” “不必这么麻烦。” “眼下这个时节,很容易着凉的。”云烬的身形跟叶佋差不多了,楚辞拿了套云烬的衣服给他,“这是府中侍卫的衣衫,干净的,还没穿过呢,将军先换上。” “多谢。” 楚辞又打了一盆热水端进来,叶佋擦了擦身上的冷汗,换上干爽的衣服。 云烬的衣衫都是楚辞缝制的,要是换了旁人,他才不干,但叶佋很有可能是他的未来岳父,他忍了。 眼见着快到午时,楚辞留叶佋在府里用膳,叶佋婉拒了,楚辞也没勉强,给了他一张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次。” 叶佋点头:“我知道了。” 楚辞给他医治失忆症,叶夫人还不知道,可叶佋在府里煎药服药,叶夫人一定会知道,她就等着叶夫人出手。 没几日,云州府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我们的人拿着叶佋的画像去叶家村打听,没一个人认识,根据村民的描述,我们的人画了一张他十几年前的模样,这是他的画像。” 云五说着,将叶佋的画像递给楚辞。 楚辞展开一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即便隔了十几年,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变,也会有从前的影子。 除非现在的叶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叶佋,而是她的阿爹,宋义。 楚辞眸光深冷:“叶家当真趁着阿爹失忆,篡改了他的身份,好卑鄙!” 人狗急跳墙的时候,很容易做些鱼死网破的蠢事,为防叶夫人再对楚辞不利,云烬吩咐云五,楚辞出门的时候,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 第897章 胃口大开 楚老王爷一直惦记着楚辞说的那个烧烤,可这几日,楚辞太忙了。 府中的厨娘,根据楚辞给的药膳方子,做了几道药膳,前几日楚老王爷还吃得津津有味,这几日都觉得不香了。 楚老王爷又来到那个院子,爬上墙头,看楚辞有没有在药圃,院子里除了葱郁的药草,哪有那小丫头的身影。 “丫头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啊?” 楚韫道:“她正在给叶将军医治失忆症。” “那可不好治,不行,我得帮帮她。” 楚老王爷嘀咕了一句,匆匆去了藏书阁。 楚王府的藏书阁一点也不比皇宫里的藏书阁小,一排又一排的书架,足足有好几十排,书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除了纸质书籍,还有竹简和绢帛,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典籍。 楚老王爷找了整整一下午,找了十来本医书,找得满头大汗,直接翻墙过来。 然后就懵了。 后院这么大,小丫头住哪个院落啊? 楚老王爷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有些懊恼。 他应该走正门的,瞧他都急糊涂了,怎么直接就翻墙进来了呢? 多失礼啊。 楚老王爷想再翻墙回去,然后走正门拜访,可转身一看,又懵了。 他在哪儿,怎么回去? 燕帝不是赏赐了很多下人吗? 怎么一路走来,一个都没碰上,不会是看小丫头是乡野来的,生了轻视之心,怠慢了吧? 太不像话了! 事实上,楚老王爷一翻墙进来,暗卫们就已经发现了,知道他没有恶意,便没有现身。 其中一人悄悄去禀报云五,云五去找楚辞:“姑娘,楚老王爷来了。” “快请进来。” “楚老王爷是翻墙进来的,迷路了。” 楚辞“扑哧”一声笑了。 楚老王爷也太可爱了吧。 “他在哪儿?” “在沁水苑那边。” 担心楚老王爷会尴尬,楚辞假装闲逛时路过,然后很惊喜地瞪大眼睛:“您怎么来了?” 楚老王爷有些窘然:“我是来给你送医书的,一时着急就翻墙过来了,我不是故意擅闯的。” 楚辞只觉得暖心,从他怀里接过医书。 天边晚云将收,暮色霭霭,楚辞问道:“您用过晚膳了吗?” 话音刚落,楚老王爷的肚子就“咕噜”地叫了起来,楚辞扬唇一笑:“您喜欢吃什么,我去厨房给您做。” “不用太麻烦,随便煮碗面就成了。” 楚辞将人迎进花厅,上了点心,又泡了茶,楚老王爷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楚辞煮面。 楚辞煮了碗海鲜面,又切了一碟卤肉。 卤肉是楚辞今早刚卤的,苏老夫人有时候会留在府里用膳,她喜欢吃卤肉,楚辞便做了些。 楚老王爷闻着香喷喷的面条,食指大动。 卤肉润而不腻,味道鲜香醇厚,带着微微一点点的辣,让人胃口大开。 “丫头,太好吃了。” “您是饿了。” “真的好饿,一碗可能不够。” 楚辞乐了:“晚上吃太饱,不好消食,您喜欢,改日我再给您做。” “说好了。” “嗯。” 楚老王爷在这边大快朵颐,楚王府那边都快急疯了,还以为他丢了。 第898章 给你守夜 楚老王爷从藏书阁出来就直接翻墙去了郡主府,谁也没瞧见。 楚老王妃见天色不早了,让人去叫楚老王爷用晚膳,下人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楚老王妃以为楚老王爷又躲在小院里偷偷烤肉,让下人去那边找找,结果把整个楚王府都找了一遍,连人影都没见着。 楚慕问:“祖父会不会出门了?” 管家答道:“问过门房了,老王爷今日并未出门。” 楚兮神色忽地一变:“会不会有刺客把祖父给掳走了?” “不会,祖父武功高强,能打赢他的没几人,真动起手来,一定会惊动其他人。” 楚兮急了:“那祖父会去哪儿?” 总不会变成蝴蝶飞走了吧? 楚二夫人秦氏说道:“府里这么大,兴许有地方找漏了,大家再找一找。” 管家带着人里里外外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人,楚韫和楚昭在外忙着公务,还没回府,楚老王妃把两人叫回来。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楚昭愕然。 秦氏道:“府里都找遍了,都没见着父亲。” 楚韫问:“藏书阁找了吗?” 楚王老爷有次在藏书阁看书睡着了,大伙儿都找疯了,差点就要惊动京兆府。 所以,发现楚老王爷不见了,管家第一时间就去藏书阁找了。 秦氏摇头:“找了,父亲不在藏书阁。” 楚韫凝眉,若有所思道:“去郡主府问问。” 楚兮讶异:“郡主府?祖父出门访友了吗?可门房说祖父今日没出门啊。” 楚慕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知道了,祖父一定是翻墙过去了。” “翻墙?” 楚兮觉得自家祖父不是这种人。 “祖父这几日一直惦记着明安郡主说的那个烧烤,常常趴在墙头看明安郡主有没有在药圃,如果他去郡主府,一定是翻墙过去了。” 烧烤一事,楚老王妃也听楚老王爷念叨过几次,十有八九是在郡主府,让楚慕去郡主府看看。 没多久,楚慕就回来,楚老王妃一听楚老王爷在郡主府都吃上了,心口气得生疼。 她的担心全都喂狗了! 楚老王妃打算明天一整天都不跟这个糟老头子说话。 楚老王爷吃饱喝足回来,心情美美哒,正要进屋睡觉,发现门被锁上了。 “老婆子,老婆子开门。”楚老王爷在门外喊道。 “吱呀”一声,旁边的的窗户开了,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扔了出来,“哐当”一声掉在了院子里。 楚老王爷捡起来一看。 搓衣板! 楚老王爷淡定极了,吩咐管家:“再去拿十块八块过来。” 管家很麻溜地抱着一叠搓衣板过来,楚老王爷熟练地把一块又一块的搓衣板铺好,然后躺了上去。 “老婆子,你早点睡,我给你守夜。” “......” 楚老王妃气得都不想睡了。 静夜深深,有人一夜好梦,有人辗转难眠。 自从知道楚辞给叶佋医治失忆症,叶夫人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也许,只有楚辞死了,她才能安枕无忧,那个秘密才不会被揭发出来。 巳时的时候,叶佋去郡主府,叶夫人也一道去了。 第899章 天下典范 叶夫人随叶佋一道来郡主府,楚辞并不意外。 她要是稳如泰山,八风不动,反而令人起疑。 不管怎么说,在头上下针都是大事,万一一个手抖扎错了,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叶夫人那么在意叶佋,一定会一道过来。 治了几日,有了点效果,楚辞还怕她不来呢。 叶夫人道:“郡主施针的时候,我能在一旁看着吗?” “夫人请便。” 楚辞笑了笑,开始给叶佋行针,每下一针都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脑袋劈开了一样。 叶夫人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既心疼又心慌,拿着锦帕拭去叶佋额上的冷汗,问楚辞:“每次都这么疼吗?” 手上动作不停,楚辞又扎了一针:“随着淤血的消散,只会一次比一次疼。” 叶夫人神色滞了一下,攥着锦帕捂住了心口:“相公,要不我们不治了,我不想你受这份罪。” “这点痛我还受得住,没事。” 叶佋的眉心紧紧地拧着,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终有一日,他会想起所有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叶夫人想将真相全盘托出,可她又不敢了。 一旦真相揭开,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更不知道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叶夫人心中苦涩,就听楚辞问道:“听说将军的弓威力无比,乃用玄铁打造,能在百步内裂石。” 她是想转移叶佋的心神,分散他的疼痛。 一提起弓箭,叶佋就笑了:“跟郡主研制的弩没法比,没想到郡主还精于此道。” 武将都痴爱兵器,不论那些世家如何诋毁楚辞,流言如何不堪,他们还是很佩服楚辞的。 战场上可是拿实力说话的,楚辞和萧明璟一起研制的弩,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亦能减少伤亡。 这些时日,不少武将纷纷跑去军营,看萧明璟指导工匠制弩,神机营的大将军还带了两个工匠。 虽然他们也能造出弩车,却造不出威力这么大,射程这么远的。 楚辞并不知道这些,萧明璟这些时日忙着制弩,都好久没来郡主府了。 她道:“算不上是精于此道,我时常要上山采药,山上野兽多,家里人不放心我一人上山,常让我大哥陪我上山,如此一来耽误了地里的活儿,我就想着研制一把弓箭,一来可以防身,二来也可以猎些野兔野鸡什么的。” 虽然只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但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的艰辛和不易,叶佋的心里生出一丝心疼。 “郡主当真是天下女子典范,你阿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虎父无犬女,我也不能给我阿爹丢脸。”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叶夫人生出一丝错觉,总觉得楚辞这话意有所指,见两人闲话家常的时候,就好像一对父女,目光不由闪了闪。 最后一针扎下,叶佋闷哼一声,额上青筋突起,眼底一片赤红。 然而,他的眼前却一片黑暗,只有模糊的一个影子,白蒙蒙地。 第900章 当年真相 叶佋想看清她的脸,却无论如何也瞧不清楚,他越想看清,头就越疼。 那目眦欲裂的模样,吓坏了叶夫人:“阿佋,” “阿,阿音,” 叶夫人的闺名叫叶瑛,叶夫人以为叶佋是在喊她,抓着他的手道:“我在,阿佋,” 叶佋茫然地看着她。 他脑子里的那团人影,不是她。 叶佋眼里的陌生让叶夫人怔了一下:“阿佋,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阿音,”叶佋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叶夫人听清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一般,令她如坠冰窖。 叶佋喊的不是她。 阿音...... 叶夫人只觉得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何时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不等她细想,怀里猛地一沉,叶佋疼得昏厥了过去。 “阿佋!”叶夫人慌了,“郡主,阿佋他怎么了?” 楚辞探指搭在叶佋的手腕上,除了脉象有些急,并无其他问题。 她猜测道:“叶将军应该是想起什么了。” 所有的表情都凝滞在了脸上,静了一瞬,叶夫人的眼睫才颤了一下,脸色发白地望向楚辞:“阿佋他恢复记忆了?” 楚辞摇头:“许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人吧。” 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失忆了,他的心里还藏着那个人吗? 她为他生儿育女,难道都不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吗? 叶夫人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愤怒和不甘涌了上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楚辞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笑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用不多少时日,叶将军就能想起所有了。” 叶夫人并不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目光一顿,定定地看着楚辞:“阿佋很快就会想起所有事情是吗?” 叶夫人不错过楚辞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想看看,她是不是故意给她下套,想让她自乱阵脚。 然而,楚辞的笑容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叶将军脑子里的血块都有十几年了,按理说,没那么快消散,叶将军铁骨铮铮,忍常人所不能忍,治疗起来就会事半功倍,再行针几次,他想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快。” 叶夫人心里的那根弦险些要崩断了。 叶佋骁勇善战,却又俊朗清润,和别的武夫不同,她一眼就喜欢上他,后来,叶大将军招他为婿,她的心中更是欢喜。 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会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是叶大将军临终前告诉她,叶佋其实并不叫叶佋,他叫宋义,是明州府桃花村人。 叶大将军赏识宋义,想招他为婿,得知宋义已娶妻,叶大将军虽觉得遗憾,却也没有强求。 最后一战很惨烈,死了很多人,宋义重伤昏迷,忘了所有,叶大将军也受了重伤,虽捡回一条命,却伤了根本,没几年可活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放心不下叶夫人。 一个失怙孤女,要如何撑起将军府? 他这一生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唯一一件不耻之事,就是因一己之私,篡改了宋义的身份,招他为婿。 第901章 没有同意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叶大将军心里的一根刺,他悔恨愧疚,日夜难安,引发了旧疾,没两年便病逝了。 这些年来,叶夫人也一样日夜难安,总觉得偷来的东西,迟早有一日也会要还回去。 可过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叶夫人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地了,直到萧明璟当殿为楚辞请封,长安城中开始流传很多楚辞的事迹,得知她也是明州府桃花村人,叶夫人派人去调查,查出楚辞就是宋义的女儿,她害怕了。 连嬷嬷看出她的不对劲,追问之下,也知道了当年之事,所以,才会往郡主府安插眼线,又收买杀手行刺楚辞,却没有想到弄巧成拙,险些揭出当年之事。 叶佋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楚辞退出厢房,留叶夫人照顾叶佋。 叶佋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想抓住那团人影,可总是抓不住。 “阿音,阿音。” 叶佋不停地喊着这个名字,叶夫人嫉妒得发狂。 苏氏为他生了一个郡主又如何,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才多久,哪里比得上她用情至深。 楚辞就站在门外,听叶佋不停地喊着苏氏的名字,唇角弯起一抹微笑。 阿娘,阿爹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定会把阿爹带回来的。 叶佋醒了之后,两人回将军府。 马车上,叶夫人温情脉脉道:“相公,我们不治了好不好?太危险了,不论你有没有过去,你都是我的丈夫。” 叶佋以为她被吓着了,温声道:“明安郡主医术精湛,她有法子能治好我的失忆症,我们为何不试一试,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过去呢。” “过去就那么重要吗?” “我想知道从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叶夫人抬手抚上他的脸:“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一如当年,是这世上最英勇的人。” 早就过了会说掏心窝子的话的年纪,叶夫人这么温柔缱绻地凝视着他的时候,叶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他避开了她的抚摸。 手上一空,叶夫人僵怔了一下,满腹的委屈:“相公,” “我累了。” 叶佋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总觉得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人,不由地脑海里又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叶佋突来的冷淡让叶夫人很难过,同时又有些心慌。 她稳了稳情绪,柔声道:“那你歇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嗯。” 叶夫人转头看向窗外,眼底一片冰冷。 绝不能再让楚辞医治下去,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若是之前,大可买凶杀人,眼下却不能了。 楚辞若是死了,叶佋一定会怀疑她的。 第二日,叶夫人还想随他一道去郡主府,叶佋不想她再被吓着,没有同意。 楚辞几乎不出门,她本就没有机会做些什么,叶佋又不让她一道同去,就更没有机会了。 眼见着叶佋一日日好转,叶夫人心焦得不行,她正一筹莫展,宫里突然办了个宫宴,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带着家眷一道入宫赴宴。 第902章 能闭嘴吗 楚辞也要入宫赴宴,云烬没法跟着一道入宫,有小情绪了。 楚辞打趣道:“谁让你要扮作侍卫,你要是扮作侍女,我就能带你一道进去。” 云烬脸色难看,楚辞想象了一下他男扮女装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 云烬眸光幽深,目光往她身上一掠:“还笑?” 楚辞忙摇头,捂住嘴,掩住了笑意:“不笑了。” 然而,眼底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云烬眯了一下眼睛,将她往身上一捞,楚辞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这姿势,莫名有些羞耻是怎么回事。 楚辞有些局促,唰地一下脸就红了,想从他腿上下来,腰肢却被云烬紧紧箍着。 “放我下来!” 看着她脸红的模样,云烬眼中也浮起了笑意:“好。” 谁知一个倾身,反将她压在了身下。 看起来这么清冷矜贵的一个人,撩人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蔫坏蔫坏的呢。 楚辞又好气又好笑,又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你别压着我,快点起来。” 云烬甚少见她有这般明艳的娇态,清美中又多了一丝风情。 这样的阿楚,还真让人心动。 “深更半夜,我不压你,压谁?嗯?” 云烬漫不经心地拉长了尾音,那低沉的尾音,勾得人心都酥了。 卧槽! 能闭嘴吗? 嗯什么嗯! 楚辞害羞了,脑袋微微一偏,想避开他灼热的气息,温软的唇却覆了上来。 楚辞瞪大眼睛想推开,云烬握住她的手,笑意更浓,亲吻的时候,居然还能抽出空挖苦她:“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无以反驳的楚辞:“......” 我让你闭嘴,但我没让你这样闭嘴啊,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楚辞抬手捂住了眼,默然了很久很久,才平复了气息和心跳。 “阿烬,” “嗯?” “你变坏了。”楚辞放下手,控诉道。 云烬笑意慵懒,翻身躺在她身边,揽着她低笑道:“变坏了吗?” 楚辞重重地“嗯”了一声:“你以前没这么不要脸。” “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冷落了阿楚,我给阿楚赔不是。” 云烬笑吟吟说完,用他的热情好好地赔了一番不是。 快要招架不住的楚辞:“......” 我是不是给自己挖了坑? 一早醒来,楚辞还觉得双唇又肿又麻,还有点痛,拿过镜子一照,竟是被咬破了。 狗男人! 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可还得给苏老夫人和叶佋行针。 抹了药膏后,伤口没那么明显,苏老夫人平日里眼神不太好,今日却格外地明亮,一眼就瞧出来了。 “阿楚,你嘴怎么了?” 楚辞脸上微微有些热,讪笑道:“早膳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苏老夫人一脸的关切。 楚辞扶着老夫人躺在软塌上,笑着转开了话题:“我给老夫人行针。” “好。” 然后,苏老夫人就忘记这一茬了。 等楚辞跟牧嬷嬷学规矩的时候,牧嬷嬷的目光从她唇上扫过:“怎么了?” 被苏老夫人问了一次,这一次,楚辞已经很坦然了,牧嬷嬷听说她是吃早膳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又让学了一遍礼仪。 楚辞:“......” 第903章 给我出来 第二日便是宫宴,楚辞往唇上抹了点口脂,已经瞧不大出来了。 她来的有些晚,宫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萧夫人担心她初次参加宫宴会紧张,让萧明婠带着她。 萧夫人对楚辞很满意,有意跟宋家联姻,萧明婠将她当未来大嫂对待,很是喜欢亲近她。 撇开要是亲事成了,以后两人可就是姑嫂不说,萧明婠本身也很敬佩欣赏楚辞,楚辞做了她想做,却又做不到,或不敢做的事情。 “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每年这个时候,西昌国都会进献了不少奇花。” 西昌国是个小国,位于南燕和东周之间,是南燕的附属国。 往年也不会特意筹办宫宴,是淑贵妃提议要君臣同乐,燕帝便让淑贵妃操办。 二皇子自从回到长安,就一直被软禁在宁王府,淑贵妃竟还有闲情逸致操办宫宴,这就很有意思了。 皇宫是淑贵妃的地盘,云烬不放心,本想扮作萧明璟的随从一起进宫,好暗中保护她,楚辞拒绝了。 萧明璟不喜带随从出门,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身边突然跟着个人,还是个生面孔,谢家一定会起疑,更何况,不管云烬如何易容,那一身比皇族还要清贵的气度,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瞧出来。 萧明婠带着她往御花园走,还没进园子就已经听到谈笑声。 园子里,除了花儿,贵女们也在争奇斗艳,无趣得很。 楚辞忽然就不想进去了,她顿住脚步,回头朝萧明婠笑了笑:“我们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那些贵女见着楚辞,一定会排挤嘲讽,萧明婠也不想应付那些无聊的嘴皮子,不由道:“去烟波亭吧,烟波一色,风景也甚好。” 长安城要比明州城冷上许多,才九月,就已经要穿上小袄了,烟波亭风大,甚少有人会去,可比御花园清静多了。 叶夫人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宫门,楚辞一进宫,她就已经知道了。 如果要对楚辞出手,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叶夫人一路跟着她和萧明婠,却在假山那边跟丢了,倒不是楚辞发现有人跟踪,而是假山这边岔路多,又有山石遮挡,叶夫人落了几步,没瞧见她们的身影,只好随便选一条,碰碰运气。 走着走着便有些迷路了,叶夫人正打算原路返回,蓦地瞥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悄悄上前。 怕惊动两人,叶夫人不敢靠得太近,那两人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只依稀听见马球,明安郡主之类的。 万万没有想到除了她,还有人要对付楚辞,叶夫人往前走了几步,想听清楚他们的计划,不慎踩到地上的枯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树后的两人听到声响,猛地一喝:“谁?” 就在两人从树后走出来的瞬间,叶夫人已经闪身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那两人戒备地看着四周:“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地,给我出来!” 第904章 步步逼近 叶夫人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她已经认出了两人,其中一个是淑贵妃的心腹谢嬷嬷,另一个是马球场管马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把楚辞跟丢了,反而撞破了淑贵妃的阴谋,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淑贵妃不敢杀她灭口,但一定会拉拢将军府,让将军府为二皇子所用。 二皇子声名狼藉,难有翻身之日,将军府不能折进去。 一旦不能结为同盟,她又知道淑贵妃的秘密,这么大一个把柄,谢家是不会放过将军府的。 这地方空旷,能藏身的地儿不多,谢嬷嬷紧紧盯着她藏身的这片草丛:“我已经瞧见你了,再躲也无济于事,出来!” 谢嬷嬷一步步逼近,叶夫人眼底涌起戾光。 她想对付楚辞是一回事,但被淑贵妃要挟又是另外一回事。 凭她的身手,解决这两人并不是什么难题,这里这么僻静,就算杀了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这一路走来,也根本没人瞧见她,就在叶夫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只野猫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那野猫也不怕人,碧荧荧的眼睛睨了两人一眼,喵了一声后,迈着步子高傲地从谢嬷嬷身边经过。 马三只是马厩里管马的,像谢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自然是要巴结讨好的。 笑得极为谄媚:“一只畜生罢了,这里偏僻,鲜少有人回来,嬷嬷宽心。” 谢家人办事向来谨慎,按照他们的一贯作风,谢嬷嬷一定会亲自上前查看,确定草丛里没人,才能真正的宽心。 可刚才,野猫那不屑的睨视,让她胸口莫名地憋着一股郁气,好像她再上前查看就是个蠢货似的。 谢嬷嬷没有再上前,提醒了一句:“明安郡主可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姑,务必做的干净些,别留了什么把柄。” 马三连连应下,脑子一热,多嘴问了一句:“明安郡主若是不上当怎么办?” 谢嬷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要把该办的事情办好了,该是你的,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你。” “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奴才的荣幸,还请嬷嬷转告贵妃娘娘,奴才绝不会让那些跳梁小丑,污了娘娘的眼睛。” 听到这里,叶夫人已经大概能猜出淑贵妃的计划,等两人走远了,她才从草丛里出来,掸了掸身上的草屑。 按原路返回,没有想到在假山旁遇到了楚辞和萧明婠,三人微微颔了下首。 正要擦身而过时,叶夫人突然问道:“郡主会打马球吗?” 南燕人喜欢打马球,女子亦可上场,楚辞不会打,但看过一些。 她不知道叶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摇了摇头:“不会。” “今日宫宴兴许会有一场马球赛,不能一睹郡主风姿,还真是有些遗憾,”叶夫人说着,含笑看向萧明婠,“婠郡主打得不错,明安郡主若是有兴趣,倒可以向她请教,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多玩几次就会了。” 说完,叶夫人就走了。 萧明婠有些懵:“叶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905章 一阵堵心 楚辞看着叶夫人离去的背影,目露古怪之色。 叶夫人话中有话,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不暗戳戳地搞幺蛾子,反而帮她化解危机,中邪了? 叶夫人当然没有中邪,有人对付楚辞,她置身事外,坐收渔利,高兴还来不及呢,楚辞若是死在淑贵妃的手上,叶佋就是怀疑她,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可问题是,楚辞不能死。 夫妻多年,叶夫人深知失忆症是叶佋的一个心病,无论如何,他都要治好失忆症。 楚辞每日给他行针,下针位置他早就熟烂于心,若是楚辞死了,没人为他行针,他一定会自己尝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扎傻了怎么办? 她要的是一个贴心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傻子。 她迟迟没有对楚辞下手,除了楚辞闭门不出,她没有机会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如此。 人一旦有了顾忌,做起事情来就会变得畏手畏脚。 一想到救了楚辞一命,叶夫人一阵堵心。 萧明婠见她望着叶夫人的背影出神,声音不由提高了些:“郡主在看什么?” 楚辞回神,抿唇笑了起来,问道:“郡主也喜欢打马球吗?” 马球也叫击鞠,始于前朝,南燕立国后渐渐兴盛起来。 一群人身骑奔马,手持球杖逐球相击,那球杖端如偃月,世家子弟通常都会在杖身雕上精美的纹彩。 将门子弟不会打马球的甚少,小的时候,萧明璟就爱呼朋唤友,和云烬一起到球场上疯玩。 萧明婠的技艺也很高超,不过,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和心里的那个人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才下功夫苦练。 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能如愿。 萧明婠眼底的神采忽然黯淡了下去,淡淡一笑:“玩过几次,谈不上多好。” 楚辞却忽然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道:“郡主能跟我讲一讲技巧和诀窍吗?” “难得你也喜欢马球,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叶夫人突然跟她提起马球,又提醒她萧明婠玩得不错,必然是有用意。 不管叶夫人有什么目的,楚辞都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就想上场玩一玩。 萧明婠道:“宫宴没那么快开始,不如,我们去马球场上玩一玩,这样更能切身体会。” “走吧。” 两人又转道去了马球场,马三看见两人来选马都懵了。 这怎么跟计划好的不一样? 马三不敢贸然行动,给两人挑了两匹温驯的马儿。 翻身上马后,楚辞在萧明婠的指导下,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击鞠。 马三远远地瞧着,有些着急,想跟淑贵妃禀报,但人多眼杂,又怕坏了淑贵妃的计划。 总归事情还没开始,只要按计划行事,不出纰漏,他以后就要发达了。 楚辞本就聪慧,很容易就上手,萧明婠再一点拨,很快就掌握了要诀,技艺也越发娴熟。 玩了小半日,有些意犹未尽,但开宴在即,也不好再玩下去,两人往主殿那边而去。 行到半路时,突然有人影从暗处冲了出来,直直朝她撞了过来。 第906章 故意引开 楚辞和萧明婠有说有笑,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躲避不及,和那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手上还端着一壶酒,这么一幢,酒壶里的酒全撒在楚辞身上。 那人自知闯了大祸,连忙跪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姑娘的,请姑娘饶奴婢一条贱命。” 看穿着应该是皇宫里的宫婢,宫规森严,宫人做事向来谨慎,如此莽撞的,萧明婠还真没见过,不由皱了皱眉,看着宫女的目光便带了一丝审视。 宫女瑟瑟发抖,看起来有些可怜,楚辞也不至于揪着这点小事就怪罪她。 “无事,起来吧。” “多谢姑娘。”宫女感恩戴德,脸上神色明显松了松。 楚辞看了眼她冲出来的地方,状似随口一问:“何事如此惊慌?” 宫女道:“奴婢闹肚子,耽搁了不少时间,担心被嬷嬷责罚,便抄了小路,奴婢以为这里没人经过,走得急了些,冲撞了姑娘,是奴婢该死。” 楚辞不爱跟那些世家贵女打交道,挑清静的路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上湿了大半,满是酒气,这样子去赴宴,也太失礼了。 宫女道:“天气寒凉,若是连累姑娘着凉,奴婢就罪该万死了,奴婢这就带姑娘去梳洗。” 要是衣服湿了,换身干净的便好,但头发上也沾了不少酒,确实得梳洗一番才行。 楚辞颔首:“有劳了。” 马车里备有衣服,阿颜过去取衣服,宫女领着她去偏殿梳洗。 湿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楚辞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舒畅,她一边洗,一边等阿颜拿衣服过来。 把人带到后,那宫女便离开了,萧明婠等在殿外。 一个宫女突然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着急,看见她后,脸上露出喜色:“见过婠郡主,总算找到郡主了。” 萧明婠讶异:“找我有事?” “萧夫人不慎崴了脚,夫人身边的嬷嬷让奴婢来找郡主。” 听到萧夫人崴了脚,萧明婠神色有些着急:“可严重?” “伤得不轻,听太医说,好像是扭到了筋骨,郡主快随奴婢过去吧。” 萧明婠心急如焚,隔着殿门,高声道:“母亲扭伤了脚,我先过去了。” 楚辞应了声“好”,道:“郡主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萧明婠匆匆随那宫女走了,眼见着快到了,那宫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在地上,手掌还摔破了,萧明婠便一个人过去了。 宫宴快开始了,殿内坐满了人,萧明婠四处搜寻,就见萧夫人正和一位夫人有说有笑,半点也不像扭伤了脚的模样。 “母亲,”萧明婠赶紧过去。 萧夫人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明安郡主呢?” 目光从她裙摆扫过,一双绣花鞋若隐若现,萧夫人根本就没扭伤脚,那个宫女是故意把她引开的。 萧明婠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萧夫人瞧出她的不对劲,神色一凝:“出什么事了?明安郡主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第907章 趁机报复 “中计了,有人设了局,要对付明安郡主。” 从那宫女把酒撒楚辞身上,到另一个宫女把她引开,萧明婠挑重点,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不难猜。 萧明婠神色肃冷,藏着一丝愠怒:“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这手段也太过歹毒了。” 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小姑娘,确实令人愤怒,就是不知道,是有人不愿看见萧家和宋家联姻,所以,想毁了楚辞。 还是,那些被楚辞得罪过的世家,借着宫宴趁机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萧夫人愿意乐见的,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十几年前,也有人用类似的手段毁了苏音,却害得她被楚韫退婚,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那件事情,与她而言是奇耻大辱,是深扎于心的一根刺,即便如今她儿女成双,圆满如意,但始终是意难平。 萧夫人豁然起身,脸色沉凝地说道:“快过去看看,绝不能让背后之人奸计得逞。” 两人正要赶过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偏殿那边好像出事了。” 萧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沉重了。 楚辞聪慧,性子宽和仁善,却又敛有锋芒,萧夫人是真的喜欢她,若是被这么毁了,实在了太可惜。 有热闹可瞧,不少人按耐不住已经出殿,萧夫人和萧明婠也跟着过去。 一行人赶过去的时候,偏殿里传出不小的动静,隐约猜到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无一人敢上前。 众人凑在一起,或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等着皇后,或是淑贵妃过来。 今日宫宴是淑贵妃一手操办的,偏殿这边出了事,很快就有人跟她禀报。 众人见她过来,纷纷行礼。 淑贵妃扫视了一圈,并未看见楚辞的身影,不等她细想,殿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听得人面红耳赤。 如果殿内之人真是楚辞...... 淑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森寒幽光,她费尽心思操办此次宫宴,是要将楚辞置于死地,若只是毁个名声,她不甘心。 淑贵妃暗恼背后之人胆大包天,竟敢坏她的好事。 她脸色一沉,怒声道:“把门给本宫撞开!” 宫人领命,立马上前撞门。 夫人们连忙让自家闺女到一边玩去,免得污了眼睛。 年轻人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羞窘得不行,远远地避开了。 门被撞开之后,殿内的景象就遮不住了,哪怕都是过来人,也被惊到了,抽气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一女三男,这也太特么刺激了! 现在的年轻都这么会玩吗? 淑贵妃更是气得不轻,捂着胸口厉声喝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光天化日就该秽乱宫闱!” 榻上的一女三男受了惊吓,慌忙地把衣服套上,被太监们押着,战战兢兢地跪在了淑贵妃的面前。 那三个男子身上穿着禁卫服,显然是宫里的禁军,至于那个女子,众人看清她的面容之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第908章 自食其果 居然是魏芷! 魏夫人险些要站不住了,身子一晃,就要昏厥过去,被旁边的人扶了一把才站稳了,可她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萧夫人和萧明婠心下顿时一松,萧夫人的唇边甚至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不愧是明安郡主,寻常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中计了,她却能扭转局面,让害她的人自食其果。 萧夫人可不认为魏芷是受害者,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魏芷所为。 那三个禁卫,其中一个可是魏芷的表哥,周家的公子周蔚。 萧夫人都能认出周蔚,魏夫人如何会认不出自家的侄子,她扑通一声,跪在淑贵妃面前:“芷儿幼承庭训,向来恪守礼仪闺训,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污秽之事,更不敢秽乱宫闱,定是遭人算计,可怜我的芷儿,日后该怎么活,求贵妃娘娘给芷儿做主,给魏家做主。” 魏夫人满脸的悲痛愤怒,看得人很是不忍。 众人也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回过味来。 世家贵女自小就被精心教养,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门庭之事,十有八九,就如魏夫人所言,是遭人算计。 魏芷此时也清醒过来,大声痛哭道:“臣女先前还在御花园赏花,却突然被人打晕,再醒来,再醒来......” 魏芷泣不成声,差点哭死过去。 就算所有人都相信她是遭人算计的,但她和三个男子厮混是事实,她这一辈子是彻底地被毁了。 本来,被人撞破,身败名裂的人应该是楚辞,为何最后遭殃的却是她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是谁,是谁这么害她? 淑贵妃被她哭得心烦气躁,目光转向那三个禁卫:“你们也是被人打晕了?” 他们当然不是被人打晕的。 魏芷记恨楚辞,恨楚辞让她在萧家的赏花宴上丢尽颜面,更恨楚辞跟她抢萧明璟。 楚辞深居简出,甚少出门,即便出门了,身边也都有人跟着,她找不到机会下手,便想着借此机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身败名裂。 可这事,她一个人搞不定,便想到了周蔚,按照原计划,他们收买宫女,将楚辞引到偏殿,又支开她身边的所有人,等周蔚快活完离开了,她再找人撞破。 如此一来,既算计了楚辞,又不会牵连周蔚。 可魏芷太恨楚辞,让周蔚多找两人羞辱楚辞,却没想到她特意为楚辞安排的,最后都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仅仅只是她和周蔚,即便被人撞破了,周家把人娶回去就是,可一女三男太荒唐了,周家才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三人都不说话,众人的心里又是一阵联翩浮想,魏夫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魏芷自作自受,看向周蔚:“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周蔚抬头看了魏夫人一眼。 魏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让他顺着她先前的话往下说。 只要坐实了他们都是遭人算计的,至少能给魏家和周家挽回一点颜面,否则,秽乱宫闱不但两家名声败尽,还会被治罪。 第909章 耐心耗尽 周蔚却是撇开了头,抿着嘴不说话。 他这副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遭人算计了。 魏夫人心里莫名一沉,转向另外两个禁卫:“你们来说!” 那两个禁卫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周蔚,周蔚说魏小姐在找乐子,” “你胡说!”魏芷双目赤红,眼神无比的怨毒,不等他说完,扑过去就往他身上挠,“是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 魏芷就跟疯了一样,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场面十分的混乱嘈杂。 淑贵妃脸色难看,怒声道:“把人给本宫拉开!” 宫人立刻上前把魏芷拉开,魏芷叫喊着:“贵妃娘娘,是他!一定就是他!是他见色起意,娘娘要为我做主啊。” “他见色起意?”淑贵妃冷笑一声,“周蔚呢?周蔚可是你的表哥。” 魏芷噎了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表哥一定是被他们蛊惑的。” 魏芷迟迟不说真话,淑贵妃已经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魏芷是遭人算计的,也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淑贵妃耐心耗尽,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也敢在本宫面前玩弄心机,把本宫当什么,傻子吗?” 魏夫人脸色一白,顿时跪下了,一边请罪,一边痛心疾首地对周蔚说道:“蔚儿,事情到底如何,你还不从实说来,难道你要毁了芷儿吗?姑母自问待你如己出,不曾对不起你啊。” 周蔚紧攥着拳头,好半晌才抬头看着魏夫人:“姑母想要什么事实?” 魏夫人瞧出周蔚的不对劲,心中越发地不安:“蔚儿,” 周蔚打断她,接着往下说道:“阿芷妹妹心有郁气,想找个乐子发泄一下,我性子沉闷,怕惹她不高兴,便叫了两个朋友,我们以为只是投壶之类的乐子,谁知阿芷妹妹在我们的茶水里下药。” 这可就跟魏芷说了不一样了。 这哪里是她被人打晕,遭了算计,分明是她不知廉耻。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 “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表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魏芷崩溃了,她已然明白,周蔚是被楚辞收买了。 可她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她是算计楚辞不成反被陷害了吗? 不能啊。 她根本没有证据,不但没人相信,还会落下一个构陷郡主的罪名。 魏芷哭晕了过去。 最后,周蔚等人被杖打了一顿,魏芷被魏夫人带回魏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回到大殿时,就见楚辞一人坐在案后,慢慢地喝着茶。 楚辞抬头看过去,对萧明婠露出一抹浅笑:“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偏殿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情。”萧明婠见大伙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还在议论刚才的事情,便在楚辞身边坐下,低声道,“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楚辞轻轻一笑:“让你担心了。” “魏芷......是自作自受?” 楚辞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明婠万分好奇:“你是怎么脱身的?” 第910章 她太难了 楚辞微微笑着,道:“你离开后,我越发觉得事情有蹊跷,就躲了起来,没多久进来了三个人,正好阿颜取衣服回来撞上了,逼问了一番,才知道是魏芷布的局,我们就将计就计了。” “魏芷也太狠毒了。” 这样的人娶进门,就是个祸害,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魏芷有此下场,完全是她自己心术不正。 感叹完,萧明婠又问道:“你是如何策反周蔚他们的?” “比起死,被杖责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这件事情要是被揭发了,那就是死罪,还会牵连整个周家,与其说周蔚没得选择,不如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楚辞料到今日是个鸿门宴,一直不敢大意。 那宫女横冲直撞把酒撒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起疑了,后来她们又支开萧明婠,楚辞更加笃定这是一个局。 她也确实躲了起来,只不过撞上周蔚几人的并不是阿颜,而是云烬。 他要入宫,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萧明婠了。 忽然落来一道不善的目光,楚辞侧首看过去,看见谢娉婷冷幽幽地盯着她。 楚辞能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恶毒和得意,就好像她一定会倒大霉一样。 楚辞收回目光,低头饮茶。 谢娉婷忽然走了过来,楚辞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问:“谢二小姐有事吗?” 谢娉婷冷哼一声,微抬的下巴带着一丝傲气:“难得明安郡主还记得本小姐。” 一个居高临下地睨视。 一个只那么静静地坐着。 然而,楚辞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势,却比谢娉婷更凌然,那是与生俱来的,与多年久居人上而养成的并不一样。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世家贵女趴大街的,自然印象深刻。” 楚辞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少人都听见,忍不住拿锦帕压了压嘴角,好遮住笑意。 在锦衣阁,谢娉婷暗算楚辞不成,反被楚辞羞辱,这件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为了这事,谢娉婷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楚辞突然重提旧事,谢娉婷再一次丢了脸面,恼羞成怒道:“你还有胆子说这事,要不是你......” “我什么?”楚辞平静地截断她的话,“谢二小姐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先撩者贱,与人无尤吗?” “你!”谢娉婷气疯了,指着她的手抖个不停,“宋楚辞,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亲眼看着你......” 后面的话,被侍画捂住了。 侍画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姐慎言。” 谢娉婷也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下,差点说了不该说的,冷静下来后,拉下侍画的手。 楚辞看着她,问道:“你要亲眼看着我什么?” 谢娉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楚辞故意激怒她,就是想看看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可惜被侍画搅黄了。 入宫赴个宴,别人瞧瞧热闹说说八卦,凭啥她就危机四伏? 魏芷要对付她,淑贵妃要对付她,谢娉婷也要对付她。 她太难了。 第911章 不长脑子 之所以觉得谢娉婷也要对付她,实在是因为谢娉婷太娇纵跋扈,一看就是光长脾气,不长脑子。 淑贵妃既然要永绝后患,那一定是一击毙命的杀招,怎么可能会让谢娉婷知道。 萧明婠提醒她道:“谢家在后宫势力深厚,真要做些什么,防不胜防,离宫之前,我们俩别分开,谢家再怎么只手遮天,也得顾忌萧家。” 只守不攻,不是楚辞的行事作风,但萧明婠一番好意,楚辞心中感激,暖心一笑:“好。” 萧明婠也笑,然而,笑容刚扬起,忽然间又顿住了。 楚辞见她一脸的讶异之色,问道:“怎么了?” 萧明婠怔怔地看向殿外:“长公主也来了。” 自从云王府覆灭以后,这十几年来,长公主鲜少参加宫宴,今日突然出现在大殿上,众人都觉得惊诧。 丑媳终要见公婆,楚辞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里和长公主见面,一时有些紧张。 她抬眸看了过去,眸子慢慢睁大。 长公主居然就是她在宝华寺的梅林里碰到的那位夫人。 长公主不止救过她,还送了她一支凤簪,祝福她和云烬同心相守,百年不离。 她不认识长公主,云烬认识啊,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楚辞的心情有些复杂,长公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从她面前走过。 长公主一进殿,殿内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这时,有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燕帝携皇后和淑贵妃入殿,众人跪下行礼,楚辞也收敛心绪,随众人一起行礼。 燕帝看见长公主也有些意外,浮起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幽深。 长公主此次怕是为楚辞而来。 云烬喜欢楚辞,他能探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自然也能,最近都在传萧家有意和宋家联姻,长公主这是坐不住了? 如果能让萧家和云烬反目成仇,那是最好不过。 燕帝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楚辞身上扫过,真没想到长得如此寻常,竟也是红颜祸水。 楚辞不知道燕帝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忽听淑贵妃说道:“长公主许久未曾入宫赴宴,今日能来,本宫真是受宠若惊。” 都说皇后和长公主姑嫂情谊深厚,可以往皇后操办宫宴,长公主都不曾赴宴。 今日轮到她操办,长公主来了,淑贵妃此言意在打皇后的脸。 大殿里的气氛突然静得有些诡异。 长公主淡垂着眼睫,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闲来无事,正好见识一下妾室操办的宴会到底有何精彩之处,还没开宴,本公主就听说有人秽乱宫闱。” 说到此处,长公主忽然抬起眼睫,看向燕帝:“谢氏再怎么得宠,陛下也得顾忌一下皇室颜面。” 也只有长公主,敢在大庭广下之下这么跟燕帝说话。 然而,她也没有说错。 淑贵妃再尊贵,那也只是个妾,如何能跟母仪天下的皇后相提并论。 以往皇后操办,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轮到淑贵妃,就出了那么不光彩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能力问题。 第912章 宫宴开始 一句谢氏,宛若一个巴掌,狠狠地掌掴在了淑贵妃的脸上。 在后宫,她和皇后势均力敌,甚至比皇后更得宠,可那又如何,她始终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淑贵妃的脸色黑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当初云王府覆灭的时候,怎么没连这个贱人一起处死! 谢家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谢夫人当即发难:“贵妃奉命操办宴会,长公主当着朝臣世家的面,如此羞辱贵妃,不知是何意思?” 长公主云淡风轻道:“谢家若觉得是羞辱,别送人进宫啊,你们谢家自甘堕落,于本公主何干,本公主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谢氏不是妾吗?刚才没人秽乱宫闱吗?” 谢夫人胸口发堵,僵硬的神色里藏着一丝怨毒。 淑贵妃起身,朝着燕帝跪下:“臣妾有负圣望,还请陛下责罚。” 她这么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倒显得长公主跋扈无礼了。 谢娉婷也跪下了,为淑贵妃鸣不平:“是魏芷不知廉耻,关姑母何事,还请陛下明鉴。” 殿内再一次静了静,气氛有些沉凝,众人神色各异。 楚辞忽然开口道:“贵妃娘娘只是宫妃,若有不周全之处,也是情有可原,谢家向来都是世家的典范,规矩教养无可挑剔,府中的姑娘总不会是按皇后的规矩来教导。” 这话听起来句句都在为淑贵妃开脱求情,可每一个字都是诛心之言,只差说谢家和淑贵妃有不轨之心了。 皇后端庄地笑了笑,目光从楚辞身上收回,垂首请罪:“明安郡主说得对,淑贵妃只是宫妃,有不周全的地方,全是臣妾平日教导无方,臣妾愿意领罚,臣妾犹记得当年淑贵妃初初入宫之时,谢老夫人跟臣妾说过,说淑贵妃自小娇气,让臣妾多加照拂,臣妾答应了谢老夫人,还请陛下莫让臣妾失言于人。” 什么叫国母风范,这就是了。 为了替娇气的小妾善后,皇后甘愿把罪名揽在身上,真是太可怜了。 血潮阵阵往上涌,若不是死死地攥着衣袖,淑贵妃都要气吐血了。 她垂首跪在那儿,遮了眼底的阴沉怒色:“臣妾的母亲也是疼爱臣妾,才会恳请皇后娘娘照拂臣妾,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妾不敢叫皇后娘娘替臣妾领罚,还请陛下......” “够了,”燕帝淡淡地打断她,“宫宴结束,你就在明粹宫思过三个月,开宴吧。” 淑贵妃的手越攥越紧,声音却平稳无绪:“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一开宴,宫人端上各式美味珍馐,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楚辞埋首吃着,偶尔和萧明婠交谈几句。 宴上觥筹交错,淑贵妃的目光朝楚辞看来,笑意温和:“世人都赞郡主无所不能,不知郡主可会打马球?” 淑贵妃这是要出手了吗? 楚辞不着痕迹地看了叶夫人一眼。 原本应该最想弄死她的人,却隐秘地提醒了她,楚辞猜不透叶夫人的用意,淡淡地笑了笑:“略懂一二。” 第913章 她赢定了 淑贵妃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娉婷她们几个小姑娘组了支球队击鞠,那丫头还跟本宫讨了雪灵芝,说是要添个彩头,郡主不如也一起玩。” 雪灵芝珍贵而稀有,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正好给阮氏补补身子,楚辞确实有些心动。 淑贵妃为了引她入局,还真是下足了血本,楚辞怎好让她失望,浅浅一笑:“正好,我家阿颜击鞠的技艺也不错,不知谢二小姐几人一队?” 谢娉婷飞扬的眼角带着一丝傲气:“八人。” 楚辞邀了萧明婠,还差五个人。 俞秀宁听到有彩头,顿时也来了兴趣:“都说谢二小姐技艺精湛,我早就想跟她切磋一番,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韩越兴冲冲地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 背上的伤口刚好,这么巴巴地送上门跟人组队,他是缺心眼吗? 韩夫人的胸口堵得慌。 这事一看就没那么简单,韩夫人不想韩越掺和进去。 “都是姑娘家,你凑什么热闹?击鞠你会吗?” “母亲,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厉害了。” 韩越不学无术,从斗鸡走狗到斗蟋蟀,打马球,只要和读书无关的事情,他一学就会。 韩越说着,看向萧明璟,问道:“璟世子不一起玩吗?” 萧明璟漫不经心道:“玩,怎么不玩,谢二小姐那么厉害,本世子也想领教领教。” 谢娉婷那队的击鞠技艺都很高超,显然是有备而来,想欺负阿楚,他非得把她们打趴下了不可。 谢娉婷当即道:“这不公平,璟世子素有小战神之名,这不是欺负我们吗?” “合着只能让你们谢家独占风光?你既知自己技不如人,大可藏拙,本世子又没逼你丢人现眼。” 什么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萧家和谢家向来不对付,萧明璟讥讽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谢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谢娉婷尤为怒恨。 有萧明璟这样的高手在,她必输无疑,那还怎么教训楚辞? 还有雪灵芝,整个南燕就淑贵妃手里这一株,她才不要便宜楚辞那贱人。 谢娉婷朝淑贵妃看过去,眼里求助的意味很明显。 按理说,小辈之间争执几句,长辈不好插手,不然就落了气度,但淑贵妃也担心萧明璟会坏了她的好事。 她微微一笑,对燕帝道:“看到璟世子,臣妾不由想起,陛下的击鞠之术亦十分的厉害,当年可是无人能与陛下争锋。” “朕老了,现在的击鞠第一人可是璟小子,”燕帝看着萧明璟,却对太子说道,“璟小子太厉害,你带娉婷她们那一队,击鞠就得势均力敌才精彩。” 太子目光一闪,他也想看萧明璟灭一灭谢家的威风,但君命难为,只好起身拱手道:“儿臣领命。” 谢娉婷脸色闪过得意之色。 她就不信,萧明璟连太子的颜面都不给。 他再厉害,也得让太子三分,这一局,她赢定了! 第914章 赢得一球 就在谢娉婷洋洋得意的时候,长公主开口:“太子身份贵重,她们难免会有顾虑,不如让我身边的侍女顶替璟世子下场。” 淑贵妃脸色微变。 阿颜的武艺本就不凡,再加一个阿宓,她的计划未必能成功。 淑贵妃恼恨长公主搅局,正想着对策,燕帝说道:“准了。” 楚辞的位置和长公主离得有些远,遥遥地望了过去。 众人不知道长公主今日为何赴宴,她大抵能猜到一些。 一定是云烬去找她了,让她护着她,别让谢家给欺负了。 “我们还差三人。” 韩越的目光落在一众世家子弟身上,想挑几个技艺高超的。 楚辞却道:“五人足矣。” 谢娉婷冷笑:“明安郡主如此自信,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击鞠场。 高台上已经设好了御座,燕帝和皇后落座后,其他人也纷纷在各自的案后坐下。 场上旌旗飞扬,鼓声阵阵,双方换了骑装,策马入场。 谢娉婷那一队红色骑装,十分地张扬。 不少人看好这一队。 “明安郡主这回要出丑了,谢二小姐的球技可是出名的好。” “狂妄之人,必输无疑,我就不信了,五人对八人,她还能赢了。” 但还是有人看好楚辞。 她们几人一身白衣,气势沉稳,就连韩越都跟着正经了不少,隐隐有利剑出鞘之势。 “那也未必。”有人说道。 “此话怎讲?”有人不解。 “明安郡主何等人物,岂会在陛下和世家面前丢了颜面,且看着吧。” 谢娉婷是击鞠高手,骑术亦是十分的了得,睨来的目光带了丝轻视:“明安郡主真的不再多挑几人?可别到时候输了,耍赖不认,那可就不好看了。” 楚辞坐在马背上淡淡一笑:“谢二小姐想说什么?” “既是比赛,难免会有意外,上了场,咱们各凭本事,若有什么意外,互不追究,明安郡主可有什么异议?” 谢娉婷那点小心思,全露在脸上,楚辞笑容可掬:“没有异议。” 鼓声一响,两队策马奔驰,手持球杖逐球相击,场面十分激烈。 谢娉婷得了球,挥起球杖,直击对方球门。 那球不过拳头大小,颜色鲜艳,雕着精致花纹,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弧线,眼见着就要进球,却见一柄球杖横空拦截,将球打回场中。 “好!打得好!” 看台上响起萧明璟的叫好声,他看着萧明婠策马飞驰,直冲对方球门,随后俯身挥杖,将球射进球门。 “好!” 喝彩声此起彼伏。 燕帝也赞了句:“虎父无犬女,婠郡主身手不错。” 皇后在旁笑道:“明安郡主亦不逊色,她截球的那一杆,可真是精彩。” 楚辞每次出现,总能让人眼前一亮,燕帝道:“朕真是好奇,这世上可有她不会的东西。” 燕帝这语气似赞赏,又似蕴含了别的意味,皇后没有接话,笑而不语地看向击鞠场。 赢得一球后,两队又开始竞逐。 第915章 出手伤人 楚辞纵马上前,往来奔驰如风回电激,挥动球杖,连进了两球。 场上气氛很是热烈,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谁都没有想到,楚辞击鞠的技艺竟也这般精湛。 “明安郡主打得真不错。” “依我看,谢二小姐这回要输了。” “我觉得也是,婠郡主的球技又精进了不少,她和明安郡主联手,谢二小姐赢面不大。” 众人正在谈论着,楚辞又从谢娉婷手中夺得马球,谢娉婷气急败坏,对她严防死守。 楚辞挥杆一扫,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球,看着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在了韩越马前。 谢娉婷几人都盯着楚辞和萧明婠,没人防守韩越,韩越轻松进球。 高台上,众人瞧得精彩,轰然叫好。 韩越高举球杖,一脸的春风得意,驱马靠近看台,朝韩夫人大喊:“母亲,我进球了,进球了。” 韩夫人笑嗔了一句:“瞧把他高兴的。” 身边的嬷嬷夸道:“公子真厉害。” “他要是在学业上有这么长进,我做梦都能笑醒。” 楚辞这一队接连进了四个球,谢娉婷那队一个球都没进,听着欢呼声,谢娉婷更加心浮气躁,眼中闪过狠色。 开球后,十几匹骏马往中间的场地冲去,楚辞这队气势高涨。 谢娉婷那队有人说道:“再让她们赢一球,我们可就打不赢了。” “她们赢不了!” 谢娉婷一脸的沉郁,纵马疾驰,直冲楚辞而来。 阿颜夺下马球后,直接传给楚辞,就在楚辞要挥杆进球的时候,谢娉婷也挥起了球杖,却不是为了截球,而是朝着楚辞的脑袋打了下去。 在场的人不由大惊,萧明璟更是惊得起身:“阿楚,俯身!” 楚辞早就防备着谢娉婷,在球杖挥来的那一霎,就已经俯身伏在马背上,球杖从她头上飞了出去,携裹着浓烈的杀意。 若是她躲避不及,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她心神刚定,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谢娉婷从马上栽了下去。 原来,早在她朝着楚辞脑袋挥杆的时候,阿宓的球杖就已经扫在马腿上。 马儿吃痛,前蹄往地上一跪,谢娉婷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球杖也脱手飞了出去。 “娉婷!” 谢夫人脸色一白,朝她奔来。 “快传太医!”淑贵妃急声吩咐。 出了意外,众人纷纷下马。 谢娉婷抱着腿,整个身子都躬了起来,看得谢夫人心都要碎了,当即斥责阿宓:“你是打马球,还是收买人命?若是娉婷有个万一,我要你......” 后面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只见长公主随着燕帝和皇后一道跟过来,身后还跟着各世家夫人小姐。 “要她怎样?”长公主声音并无波澜,“怎么不说了?” 阿宓是长公主的人,不论怎么说,就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谢夫人也不该咄咄逼人。 但见谢娉婷疼得小脸惨白,谢夫人恨不得把阿宓给撕了,朝燕帝拱手道:“长公主的侍女出手伤人,还请陛下给娉婷做主。” 第916章 出尔反尔 燕帝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夫人:“谢娉婷对明安郡主下手的时候,多少人都看在眼里,怎么不见谢夫人说自己的女儿出手伤人,怎么,你女儿的命就是命,明安郡主的命就不是命了?还是说,你女儿的命比明安郡主金贵?” 谢娉婷在谢夫人眼中是千好万好,如何是乡野贱丫头能相提并论的,要不是有燕帝册封,她连谢娉婷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就算谢娉婷的那一杆子真的打中她了,也是她命不好,该死。 谢夫人狡辩道:“娉婷那是失手。” 长公主“哦”了一声:“阿宓也是失手。” 谢夫人气得说不出话。 “比赛前,谢二小姐就说过,上了场各凭本事,若有什么意外,互不追究,谢夫人如今却要追究责任,”楚辞目光直直看向谢夫人,“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谢家就这般输不起吗?” 谢家的脸面,再次被楚辞剥了下来。 淑贵妃心里恨得滴血,面上却是扬着端庄的笑意,打圆场道:“郡主还未出阁,怕是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心,娉婷向来都是谢夫人的命根子,她是关心则乱,并非要追究谁的责任。” 淑贵妃到底是燕帝的妃子,剥她的脸面,就等于剥燕帝的脸面,楚辞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长公主就没这顾虑了。 “既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那雪灵芝就是明安郡主她们的。” 球还没打完,谢娉婷却受了伤,要是就此结束,淑贵妃不把雪灵芝拿出来,楚辞也不好说什么。 但长公主开口了,淑贵妃不得不拿出来了,否则就真的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淑贵妃咬咬牙,让谢嬷嬷去拿雪灵芝。 楚辞笑容舒朗。 婆媳联手,还挺愉快的。 没多久,太医就来了,检查了一番,道:“谢二小姐的腿摔断了,下官这就为她接骨。” 接骨可不是一般的痛,谢娉婷鬼哭狼嚎,仪态教养全无。 在场的夫人们不禁庆幸,幸好谢娉婷跟二皇子定亲了,这要是娶进门,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接好骨头,谢娉婷被抬出宫,淑贵妃回到明粹宫,把寝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宫好好的计划全都被她给毁了,蠢货!” 谢嬷嬷在一旁劝道:“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宋楚辞一直躲在府里不出来,本宫下次再想下手,哪来的机会?” 淑贵妃一想起还要被禁足思过三个月,气得呼吸都不畅了。 她买通马三,打算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对楚辞的马动手脚,一旦马发狂了,出点什么意外,楚辞不死也废了。 她既能为二皇子出了一口恶气,又能铲除一个劲敌,如此精妙的一个计划,被谢娉婷这个蠢货给毁了,不但被禁足,还赔上了雪灵芝。 那可是延年益寿的圣品,整个南燕就这么一株!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淑贵妃怒急攻心,吐了好大一口血,人也气晕过去了。 第917章 喜欢麻烦 楚辞就是为了雪灵芝,才下场打马球的。 她抱着锦盒,对萧明婠几人说道:“雪灵芝我有大用,不知诸位能不能把它让给我,不管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绝不食言。” 萧明婠和俞秀宁自然不会跟她抢,至于韩越。 韩越眼中的神采还熠熠发亮,意犹未尽道:“我一个男子汉,要这东西做甚,今日跟郡主一起打马球,甚是痛快,也算赚到了。” “多谢大家了,明日府中设宴,还请大家赏脸。” “我们一定到。” 今日这事,多亏了长公主,楚辞正要跟她道谢,长公主已经带着阿宓出宫了。 楚辞也出宫,一进马车,茶香袅袅,云烬已经烹好茶了。 “在清河镇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长公主的身份?” “她不喜欢拘谨的人。” 要是楚辞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两人相处怕是没那么自在了。 楚辞一直担心长公主不喜欢她,他不想楚辞有负担,也不想她在长公主面前谨小慎微,委屈自己。 “那,长公主是认可我了吗?” 楚辞捧着茶碗,两眼灼灼地看着云烬,心里有些紧张。 云烬莞尔,抬手理了理她鬓边微乱的碎发:“她不是送了你一支凤簪吗?” 如此说来,长公主也挺喜欢她的,楚辞心里高兴:“凤簪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是父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原本是一对的,小的时候,” 云烬忽然顿住了。 楚辞瞥了她一眼,追问:“小的时候怎么了?” 云烬忽然偏开脸,轻咳了一下,道:“小的时候,我曾想她讨好。” “然后呢?” “送给媳妇。”云烬迟疑了一下才说。 楚辞眸子不由瞪大,慢慢浮上一层戏谑的笑意:“你那么小,就想娶媳妇了?” 俊脸红了红,在蔼蔼的日色中,越发地丰神如玉。 他突然转过脸来,眸光亮得吓人:“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这下轮到楚辞脸红了,低头喝着茶,以掩饰神色里的羞赧,还转移了话题:“你今日是不是去找长公主了?” 云烬点头,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柔:“虎狼之地,你孤身前行,我不放心。” 云烬和长公主这么多年母子情分淡薄,就宛如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却能为了她,登门相求。 这个男人也太好了叭。 楚辞忽然就想亲他了。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云烬的眸色忽地变得幽暗:“你说什么?” 楚辞一脸的茫然无辜,装作刚才什么话也都没说过一样,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喜欢给你添麻烦,只给你一人添麻烦。” 云烬抚上她的后脖颈,垂眸凝视着她。 楚辞被他看得双颊微红,就如同是早春绽放的一抹桃色,说不出的动人。 云烬将她往怀里揽,楚辞一下子绷直了身子,在他要亲上来的时候,说了句不解风情的话:“你怎么知道长公主一定会答应,我听说她好些年不进宫赴宴了。” 第918章 楚辞设宴 “你害羞起来,话都这么多的吗?” 云烬眸底凝着一丝坏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楚辞羞窘,佯怒在他身上轻锤了一下:“那你还拆穿我,你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吗?” 云烬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将她揽进怀里:“就这么一个儿媳妇,还是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她当然得护着了。” 她原本以为长公主看不上她这个乡野丫头,以为她会给云烬挑选簪缨世家的贵女小姐,没想到长公主如此中意她,楚辞想想就忍不住偷乐。 她抱着云烬的腰,仰头看他:“长公主到底看上我哪点了?” “重要吗?你以后就是我云家的媳妇,跑不掉了。” “我才没想跑,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这世上独一无二,我又不傻。” 楚辞勾着他的下巴,歪着脑袋微笑。 云烬低头亲了上去。 到郡主府时,马车停了下来,楚辞双唇红肿,气息微乱,人软绵绵地靠在云烬怀里,这副模样怎么下车? “走侧门。” 马车里传出云烬平淡的声音,阿颜驾着马车,从侧门进。 好在天色昏暗,又是在自家府中,即便路上碰到下人,也大多远远地就低头避在一旁。 楚辞背脊挺直,步伐平稳,心中却下了个决定。 日后出门在外,还是要改改这爱调戏的毛病。 为了答谢萧明婠、俞秀宁和韩越,楚辞在府中设宴。 萧明璟和萧明婠一道过来,韩夫人担心韩越独自登门,会惹出什么闲话,让他带着韩大小姐一块儿过来。 楚辞每日都要给苏老夫人和叶佋行针,府中设宴,自然邀请两人,但军中还有事,叶佋就婉拒了。 天气有点凉,楚辞打算一边吃着火锅,一边烤肉。 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玩到一块儿,氛围好了,也不会那么拘谨。 苏老夫人在,楚辞便没邀请楚老王爷和楚慕,不成想楚老王爷闻着味,和楚老王妃一块儿过来了。 这就尴尬了。 苏家和楚家原本也有些交情,但自从出了当年那事以后,两家虽说不至于反目成仇,但也老死不相往来了。 苏老夫人的神色当即就淡了下来:“老身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当年的事情怪不到楚韫身上,楚韫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音神医,还为了她抗旨拒婚,这么多年也一直未曾娶妻,纵观整个长安城,没人能像他这般痴情。 但只一想到自己的亲亲乖孙女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不知道是生是死,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受了什么苦,苏老夫人就痛彻心扉,她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楚家的人同桌用膳。 楚辞见她脸色不太好,温声道:“我先扶您去屋里歇一歇。”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楚辞扶着苏老夫人在软榻上躺下,苏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我歇一歇就没事了,你快回去,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楚辞给她把了脉,确定没什么事情,才放心下来,对她身边的苏嬷嬷说道:“院子里有婆子守着,老夫人若是哪里不舒服,你就让她们去找我。” “是,老奴知道了。” “老夫人,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第919章 亲曾孙女 起身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楚辞的袖里掉了出来,掉在了榻上。 楚辞和苏老夫人都没注意,等她离开了,苏嬷嬷把苏老夫人身上的毯子往上拉的时候,才发现榻上有个平安符。 那是一个很旧很旧的平安符。 苏嬷嬷颤抖着手,将平安符捡了起来,眼眶里忽然蓄满了泪水:“老夫人,” 苏老夫人坐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老夫人,你看,这个平安符像不像夫人当年为大公子和大小姐求来的那一个。” 苏嬷嬷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将平安符递给苏老夫人。 她说的夫人,是苏衡的生母。 那个平安符,苏衡和音神医一直戴在身上,她见过好几次,自然是认得的。 苏老夫人细细地瞧了瞧。 平安符上络子的结跟苏夫人打的手法一模一样,苏老夫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忽然激动起来:“哪,哪来的?” “榻上捡到的,应该是明安郡主不小心掉了。” “那丫头,那丫头是阿音的闺女?”苏老夫人不禁老泪纵横,紧紧地抓着苏嬷嬷的手,“我的阿音还活着,我的阿音还活着,她还活着,还生了个这么大的闺女,她......” 苏老夫人一激动,就有些喘不上气。 苏嬷嬷连忙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郡主说了,老夫人不宜大喜大悲,您千万别激动,郡主是不是大小姐的骨血,您让大公子去查。” “对,这事让衡儿去查。” 苏家上下,除了苏衡,苏老夫人谁都信不过。 时至今日,还记得苏氏的,除了她,也就只有苏衡了。 苏老夫人冷静下来,吩咐道:“你把这个平安符给阿楚丫头送去,她要是发现不见了,该着急了。” “是,老夫人。” 苏嬷嬷正要往外走,苏老夫人又开口了:“等等,” 苏嬷嬷回身,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洗把脸再去,那丫头太聪慧,别让她瞧出端倪。”苏老夫人看着苏嬷嬷微红的眼眶,说道。 苏嬷嬷点头,洗了把脸,然后才去找楚辞。 “老奴在榻上看见这个平安符,可是郡主的?” 楚辞展颜一笑,接了过来:“是我的,幸好嬷嬷捡到了。” “老奴瞧着,这平安符有些年头了。” “平安符是我阿娘给我的,是我阿娘小的时候,我外祖母特意去相国寺求来的,说是能保佑人逢凶化吉,平安吉祥。” 苏嬷嬷心中掀起惊涛巨浪,面上却是笑意亲和,不露半点端倪,也没打听苏氏的事情,只叮嘱道:“郡主可得收好了,要是掉了,多可惜啊。” “嗯。” 苏嬷嬷回到客房,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忙不迭地说道:“郡主说,那个平安符是郡主外祖母在她阿娘年幼的时候,去相国寺求来的,老夫人,郡主一定是您的亲曾孙女。” “难怪我总能在这丫头身上看到阿音的影子,既然她嫁人生子了,为何不给我一点音信?她就这么恨苏家吗?恨到连我也不认了。” 第920章 楚家骨血 回到苏家,苏嬷嬷就把苏衡请到了寿安苑。 苏老夫人屏退左右,又让苏嬷嬷守在门外,以防有人探听。 苏衡一见这阵仗,神色一肃,正色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老夫人伸手:“把你身上的平安符给我。” 苏衡不知道苏老夫人要平安符做什么,依言递给她。 已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激动,苏老夫人很冷静,她摩挲着络子上打着的结,慢慢道:“我今日见到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在哪?”苏衡豁然起身,发现自己反应太过,又坐了回去,按耐住心中波澜,问,“祖母是不是见到阿音了?” “明安郡主的身上也有这么一个平安符,说是她外祖母为她阿娘亲自去相国寺求来的,这孩子,我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喜欢她。” 苏衡心绪激荡,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我这就让人去桃花村查探一番。” “这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苏衡点头。 苏老夫人见他神色犹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若明安郡主真是阿音的女儿,那她会不会是......” 苏衡觑着苏老夫人的神色,见她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便没有再往下说。 但从年纪上来说,楚辞极有可能是楚韫的骨血。 苏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冷哼了一声:“她是我的亲曾孙女,关楚家什么事?” “楚王爷这些年,” “比起阿音受的苦,他做的那些事情算得了什么?他是男子,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谁敢说他的闲话?即便有嘴碎的,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多少人说他痴情,可我的阿音呢?那些人又是怎么说她的?” 苏老夫人郁愤难平,脸色怒沉得可怕。 苏衡忙道:“祖母莫恼,身子要紧,事情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一旦阿音回来,难免会有风言风语,如果明安郡主真是楚家的骨血,有楚家护着她们母子,自然没人能欺负她们。” “你倒是想得长远,”苏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冷哼道,“阿楚多厉害啊,还需要楚家护着?阿音受了多少苦,才把她拉扯大,如今,她是陛下亲封的明安郡主,满长安的贵女,谁能跟她比,凭什么白白便宜楚家?我可是听说了,那宋家老二早年就战死沙场了,阿音一个人多不容易啊。” 苏老夫人说着,眼眶不由地湿润一片,她深吸一口气,又道:“要是阿音不接受他,他楚家休想抢走阿楚,还有,阿音现在是宋家的媳妇,虽说寡妇再嫁没什么,但难免不会有人又用当年之事做文章攻讦她,这事,日后不用再提,见着阿音,你也不许问,免得让她伤怀难过。” “知道了,祖母。” “去吧。” 离开寿安苑,苏衡就让心腹带着苏音的画像去桃花村暗查。 楚辞正忙着招待楚老王爷等人,丝毫不知道因为一个平安符,她和苏氏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第921章 不发一言 楚老王爷吃撑了,回到楚王府,楚老王妃让人去煮消食茶。 楚老王爷坐在圈椅里,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尽是慈祥的笑意:“这丫头厨艺好,脾气好,马球也打得好,真真是哪哪都好。” 楚老王妃突然叹了一口气。 楚老王爷扭头看她,以为楚老王妃是看到萧明璟和萧明婠心中伤怀。 那么多世家子弟,论出息,谁也比不上他们两兄妹。 当年要是没有发生那档子事,他们两兄妹就是楚家的孩子了。 楚老王爷心中虽有些感怀,但仍不忘宽慰楚老王妃:“要是阿楚丫头愿意跟我们认个干亲,咱们不也又多了个优秀的孙女吗?再说了,慕儿和兮儿也不差,半点都不输给萧家那两个后辈。” “我楚家的子孙自然不比萧家的差,”楚老王妃又叹了一口气,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惜,“我只是心疼那丫头。” 小小年纪,便如此本事,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 那些世家早就把宋家查了个底朝天,都知道楚辞自幼丧父,还被堂姐抢了未婚夫。 这事,不少人当笑话来看,楚老王爷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下人端着消食茶进来,楚老王爷一口饮尽,将碗往案上一搁,对楚老王妃说道:“苦尽甘来,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不管日后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认干亲,多照拂一二,也没人敢欺负她。” 击鞠场上的事已经传开了,楚老王妃冷着脸道:“自从云王府覆灭,谢家行事越发张狂,真以为这天下姓谢了不成。” “只要太子不行差踏错,哪怕无能些,有一帮老臣护着,二皇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这天下姓不了谢。” 楚老王妃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转而问起楚韫:“阿韫呢?这两日怎么都没见他回府,去哪儿了?” “暗卫传来消息,说是有苏氏的下落了,阿韫赶过去了。” 楚老王妃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冰冷,沉沉地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老婆子,” “闭嘴。” 楚老王爷却道:“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失望而回,等他彻底失望了,也就想开了。” 楚老王妃瞪着眼,气郁道:“你以为他死心了,就是什么好事吗?到时候,他真上书陛下,立慕儿为世子,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楚韫的心里怕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一直以来,楚慕都是按世子的标准来教导的。 楚老王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能有什么办法,真拿孝道去逼他,即便他娶妻生子了,可过得不快活,不但毁了他,也毁了人家姑娘。 想起这些糟心事,楚老王妃就堵心,连带着看楚老王爷也不顺眼了:“晚上,你睡搓衣板!” 懵圈的楚老王爷:“!!!” 他又犯什么错了吗? 楚老王妃眼中掠过杀气:“生了个不孝子,愧对列祖列宗,这罪过还不够大吗?” 楚老王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从心了。 第922章 难以抉断 叶夫人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夜不能寝,即便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 短短几日,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下子老了好多。 早膳的时候,叶佋关切道:“不如今日你随我去郡主府,让明安郡主给你开个方子调养调养。” 叶夫人神色不太自然:“我就是夜里睡得不太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好再麻烦明安郡主,夜里,我点些安神香就好了。” 叶佋搁下手里的筷子,深深地看着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夫人目光微闪,却没有避开他的注视,满脸忧愁道:“近来,你时常呓语,说了好多胡话,我知道你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但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身体要紧。” 哪是什么胡话,就是一句句“阿音”,扎了她的心。 叶佋目露愧疚,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安抚道:“让你担心了,等血块消了,就能想起所有事情了,明安郡主医术精湛,你该相信她,没事的。” 就是医术太精湛了,不日便可痊愈,叶夫人才如此惶然不安。 她既不能弄死楚辞,又想不到法子阻止她给叶佋医治,才会五内俱焚,郁结于心,凝成心病。 她这个样子,要是去了郡主府,岂不是让楚辞看了笑话? 吃完早膳,去郡主府前,叶佋叮嘱道:“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请大夫,别讳疾忌医。”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早点回来。” “嗯。” 叶夫人看着叶佋出了门,一个人去了祠堂。 祠堂里,香火袅袅,叶夫人跪在蒲团上,看着叶大将军的牌位,惨笑了一下:“父亲,您当年一念之差,未曾想到会是今日这般局面吧?我不怪您,我感激您,是您给了我一个如意郎君,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 祠堂里寂静一片,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就只有叶夫人轻缓的声音。 “只是这种幸福,孩儿快要守不住了,嬷嬷已经为这事殒命了,父亲,明安郡主太厉害了。” 叶夫人曾经想过,派人去桃花村杀了苏氏,苏氏死了,楚辞就得离开长安,她也会成为叶佋唯一的妻子。 可她又害怕会激怒楚辞,万一叶佋恢复记忆,知道她杀了苏氏,那她就彻底失去叶佋了。 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她手上也不是没有筹码。 就算叶佋恢复记忆,可叶佋欠叶大将军一条命,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叶佋,叶大将军不会身受重伤,时日无多。 这是叶佋永远也还不清的,更别说叶大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携之义。 叶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恢复记忆了,也不会弃她于不顾,更何况她们还育有一双儿女。 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用不着孤注一掷,赌上所有。 叶夫人继续说道:“父亲,孩儿这辈子是得不到阿佋的心了,可孩儿不强求了,只要阿佋还在孩儿身边,孩儿也无所求了,孩儿只是有一事难以决断。” 那就是在叶佋恢复记忆之前,要不要对他全盘托出,说出所有真相。 第923章 说出真相 一旦真相揭开,叶佋兴许会恨她,恨叶家,但比起他自己想起所有,她的坦白悔过,更能平息叶佋的怒火。 叶夫人在祠堂呆了大半天,直到叶佋回来了,她还跪在那儿。 叶佋问了下人后,寻了过来。 近来,叶夫人常常心神不宁,神思不属,叶佋都看在眼里,但她不说,他也不会逼问。 叶佋取了三支香,点燃后,对着叶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躬身拜了拜,插入香炉里。 然后,回身看向叶夫人:“听下人说,你中午还未用膳,我已经让人摆膳了,走吧。” 叶夫人跪在蒲团上没动,缓缓说道:“我从一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认命,但命数里的东西,兜兜转转,该还回去的,谁都逃不掉。”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叶佋看出叶夫人很不对劲,关心道。 “阿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夫人抬起头,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神色异常平静。 “父亲的麾下,曾有个叫宋义的将士,他英勇善战,父亲很器重他,有意招他为婿,可他已娶妻生子,拒绝了父亲。” “宋义?”叶佋蓦地想起来,楚辞曾跟他打听过,便道,“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 “他并没有死,父亲救了他,可他伤了脑袋,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有妻有女。” 叶绍脸色变了几变。 “叶家满门忠烈,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先祖们护住了大燕,护住了百姓,到头来,叶家人丁凋零。” 说到悲怆处,叶夫人哽咽着闭上眼睛,眼泪从脸上滑落。 “是我拖累了父亲,是我令他舍弃了一身傲骨,若我是男儿,就不会有今日这境地,阿佋,” “我是宋义?”叶佋冷然打断她。 “是,父亲放心不下我,想找个能护住我,护住叶家的人,所以,替换了你的身份。” “叶家需要有人守护,那宋家呢?宋家就不需要吗?” 叶佋又怒又伤,身上的气息冰冷得可怕。 叶夫人睁开眼睛,含泪凝视着他,目光中有哀伤,有凄然,还有乞怜:“别怪父亲,那些年,他愧疚难安,以至于沉疴加重,时日无多,阿佋,你也为人父,应该能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怪他?”叶佋怒极反笑,冷笑着看向她,“那你呢?若不是明安郡主为我医治失忆症,你是不是还要瞒我一辈子?” 叶夫人泣不成声,哭得难以自抑。 “连嬷嬷自尽,是为了替你遮掩吧?你竟收买杀手行刺明安郡主,叶氏,你怎么这么歹毒?” “不,我没有,我不知道嬷嬷动了杀心,阿佋,你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明安郡主死,那日入宫赴宴,淑贵妃假借击鞠要置她于死地,还是我提醒她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明安郡主,阿佋,她是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若养在身边,我亦会视她如己出,我怎么会容不下她?阿佋,” 叶夫人说着,伸手去抓叶佋的衣袖,被叶佋冷冷地拂开了。 第924章 是我阿爹 叶夫人脸上闪过慌乱:“阿佋,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对你吐露实情?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些年,我亦不好过。” 叶佋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叶夫人更慌了,泪盈于睫,这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哽咽着说道:“自从知道真相后,我日夜难安,我害怕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会怨恨父亲,可午夜梦回,看着你就在身边,又觉得庆幸,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 叶夫人笑了起来,眼泪含在眼眶里,这么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论谁瞧见了,都会心软。 然而,叶佋没有,没有被她迷惑,更没有为她动摇。 “你说,你一生下来,就不懂得何为认命,你说得没错,你的悔恨,你的担忧,你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抉择。” 他淡淡地说着,语气清淡得像是在闲话家常,叶夫人呆愣愣地看着他,叶佋眼底的陌生和冰冷,让她如被针扎了一般,既痛又不安。 “不是这样的,不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叶夫人摇头说道。 “叶大将军爱女心切,一念之差做了错事,而你,你只为你自己,你利用了叶大将军对我的恩情,你也利用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还企图用孩子让我心软,比起叶大将军,叶瑛,你更无耻。” 这一番话,字字诛心,叶夫人脸色煞白如雪。 叶佋冷漠地转身走了。 “阿佋!阿佋!”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叶夫人心如刀割,伏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自以为手握筹码,却不知叶佋最痛恨人耍弄心机,如果早在连嬷嬷自尽那日,她便和盘托出,不至于夫妻情断。 叶夫人哭成了泪人,哭声撕心裂肺,叶佋却无动于衷,径直出了府门,往郡主府而去。 然而,当他站在郡主府的大门前,却不敢上前了。 叶佋一直感念叶家的恩情,感激叶大将军救了他一命,感激叶夫人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但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也有家,有父母兄弟,有妻有女。 叶佋在郡主府大门前站了许久,朱红的大门忽然就开了,云五朝他走了过来:“叶将军,我家郡主有请。” 叶佋满身寂寥地站在大街上,连暗卫都看不下去了,前去跟楚辞禀报,楚辞讶异,让云五把人迎进来。 叶佋一进来,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楚辞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转开了目光:“将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佋哑着声问道:“郡主恨过自己的父亲吗?” 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楚辞的眼睫颤了一下,她定定地盯着他:“恨他什么?恨他抛下我和阿娘吗?” “恨吗?” “将军的模样不像是恢复记忆了,是叶夫人跟将军坦白了是吗?”楚辞反问。 “是。” “那将军是我阿爹吗?” “是。” 第925章 说胡话了 楚辞眼底漫起了水雾,叶佋有些无措,愧疚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楚辞偏开头,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叶夫人都说什么了?” 叶佋把当年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跟她们查到的并无出入。 楚辞问道:“阿爹接下来有何打算?” 言下之意,是休了叶夫人,还是休了苏氏,还是坐享齐人之福。 叶佋听出话中之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脑子里时常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我瞧不清她的模样,但我知道她就是你阿娘,阿楚,你能画一张你阿娘的画像吗?” 楚辞点头,让云烬画了一张苏氏的画像。 叶佋看到画像的那一霎,额角青筋凸起,脑袋疼得像是被劈开了一般。 他一手撑着案面,一手抓着头,一张脸血色褪尽。 楚辞脸色大变,正要收起苏氏的画像,叶佋却紧紧地抓着:“阿音,阿音,” “阿爹,你想起阿娘了?”楚辞惊喜道。 叶佋笑了一下,望着楚辞的目光比刚才更多了一分慈爱:“是啊,想起来了。” 楚辞喜逐颜开:“阿娘和阿奶若是知道阿爹还活着,一定很高兴,这么多年,她们一直念着阿爹。” 叶佋扯着嘴角又笑了笑,却多了一丝苦涩。 楚辞沉浸在叶佋恢复记忆的喜悦之中,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笑吟吟地问道:“下个月,大哥大婚,阿爹要跟我一道回去吗?” 叶佋摇了摇头。 楚辞有些失落,随即又扬起笑容:“阿爹军务繁忙,也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阿奶会体谅阿爹的,阿爹如今恢复了记忆,来日方长。” 叶佋忽然就有些不忍:“宋义已经战死了,阿楚,我如今是叶佋。” 楚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阿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阿爹不要我们了吗?” 楚辞不相信叶佋是个负心汉,更不相信他不孝到连老娘都不要了,否则,他大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来郡主府与她相认? “阿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楚辞问道。 叶佋笑了一下,笑容很落寞:“阿爹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从军,若阿爹没有从军,阿爹可以看着你出生,陪着你长大,可以教你医术,带你采药,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也不会被人欺负。” “阿爹,”楚辞的喉头有些肿胀,眼眶红红的,“阿爹为何不愿认我们?” “不是阿爹不愿,是不能。” 楚辞怔了一下:“为何不能?阿爹若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叶佋苦笑了一下:“阿爹若是做回宋义,你阿娘就不能嫁给她所爱之人了。” 楚辞惊愕地瞪大眼睛。 什么叫阿娘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了? 阿娘喜欢的人不是阿爹吗? 退一步来说,即便阿娘之前有什么心上人,但阿娘都生下她了,那自然是想和阿爹一起过日子的,阿爹为何又要把阿娘推开? 看得出来,阿爹很喜欢阿娘。 楚辞握着叶佋的手把脉:“脉象没有异常啊,阿爹,你怎么说胡话了?” 第926章 楚辞身世 叶佋失笑:“你阿娘心里的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未娶,寡妇再嫁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你阿奶向来通情达理,只要你阿娘过得好,过得幸福,她不会阻挠的。” 阿爹不但知道阿娘有心上人,还知道阿娘的心上人至今未娶,这个瓜有点大。 “阿爹怎么知道阿娘想改嫁?阿娘当了这么多年的寡妇,从来都没动过再嫁的心思,可见阿娘的心里只有阿爹。” 叶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爹只是觉得,不该委屈了你。” 楚辞一头雾水,更懵了,听叶佋问道:“你就从没想过,你阿娘为何为你取名楚辞吗?” “阿娘说,她刚翻开《楚辞》,肚子就疼了,所以,为我取名楚辞。”楚辞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叶佋笑而不语,楚辞还想再问,可叶佋却不愿多说了。 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四处游医,有一次,刚从一户人家看诊出来,就看到有个女子站在桥上,素衣墨发,盈盈纤弱,虽只是一个背影,却叫人移不开眼。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听到“扑通”一声,那女子竟跳河了,他连忙把人救上来,一把脉,发现女子有孕。 未婚先孕,为世俗所不容,他却生出了一丝怜惜,害怕女子再轻生,脑子一热就说自己愿意娶她,愿意把她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 女子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问了一句:“我有孕了?” “你,你不知道吗?”他很惊讶。 然后,他看见那女子哭了,哭得很伤心。 那一日,她哭了好久好久,等她不哭了,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我?”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他说:“我觉得,这个孩子跟我有缘。” 女子又问:“我可以嫁给你,但我做不了你的妻子,你也愿意娶我吗?” “我没想让你做我妻子,我就是想救这孩子一命。”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可他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他第一眼就喜欢她了,他想着,只要两人成了亲,总有一日,他能捂热她的心。 于是,他把她带回了宋家,跟阮氏说,她本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无亲无故,他想娶她为妻。 阮氏自然欢喜。 那个女子便是苏氏。 两人成亲之后,虽还没有生出男女之情,却成了挚友,他知道了苏氏和楚韫的事情,心疼她的同时,又更喜欢了她一分。 为了能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朝廷来村里征兵的时候,他替宋礼去了。 除了兄弟情深之外,他更希望自己能建功立业,为她和楚辞遮风挡雨,衣食无忧,却没有想到,最后一战太过惨烈,他重伤失忆,与她们生离了十几载。 或许,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不是你的,终究无法得到。 楚韫等了苏氏那么多年,可见用情至深,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 若他因一己私欲,将苏氏留在身边,那他和叶夫人又有什么区别? 第927章 离开长安 叶佋陷在过往的回忆之中,楚辞忽地问道:“叶夫人呢?阿爹打算怎么办?” 叶佋默了默,却是避而不谈,只道:“叶大将军一生忠勇,受人敬佩,过往之事,无谓再提了,阿楚,你怪阿爹吗?” 楚辞笑着摇头:“今日过后,阿爹就不欠叶家什么了。” 叶佋摸了摸她的头。 他这么做,既成全了苏氏和楚韫,又护住了叶大将军的名声,他的一双儿女也不会被连累,至于叶夫人,他不会和离,也不会休妻,只是情分已断。 父女相认,楚辞心情大好,晚膳的时候,喝了两盏酒,脸颊被酒气洇出了一抹清艳之色,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云烬见她有些醉了,拿走她手里的酒盏。 楚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酒盏,幽怨地鼓着脸:“为什么不让我喝?” 云烬柔声哄道:“你醉了。” “那就再喝一盏,”楚辞抓着他的衣袖,娇软笑道,“就一盏,好不好?” “就一盏?” “若能两盏,就更好了,我不是贪杯,我是在练酒量,酒量都是要练的。” 云烬端了酒碗过来,楚辞笑盈盈地眯起了眼睛,抿了一口后,眉头蹙了一下:“这不是酒。” “你再喝一口,到底是不是酒?” 楚辞又喝了一口,直摇头:“不是。” “我尝尝。” 楚辞端着酒碗,送到他唇边,云烬抿了一下:“是酒。” 楚辞狐疑地看着他,歪着脑袋,像是思考了一下:“可这酒好难喝。” “外头买的,自然比不上你酿的好喝。” “是这样的吗?” “难道你觉得你酿的不好喝?” “我酿的酒,是最最好喝的。” 说罢,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喝醉酒的楚辞,娇软动人,云烬唇角勾起笑意,一碗解酒茶,连哄带骗,楚辞全都喝了,软软地靠在云烬怀里。 “阿烬,困。” 云烬抱着她回屋,又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楚辞乖巧地躺着,一双眼半睁半合。 “睡吧。”云烬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楚辞往里侧挪了挪,云烬脱了鞋,上榻在她身边躺下,她满意一笑,一个翻身,滚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甜甜地睡去。 喝了解酒茶,翌日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没有半点的头痛不适。 楚辞开始收拾行李,整个郡主府都知道她要回桃花村了,周鸣连忙传信给燕帝。 燕帝倒没有横加阻拦。 一来,该学的规矩礼仪,楚辞都学完了。 二来,下月宋孟大婚,她回桃花村,人之常情。 三来,下月番薯也要丰收了,这可是国之大事。 离开那日,下了细雨,萧明璟和萧明婠送她出了城门,十月初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明州城。 这个时节出门,若是在长安,得披一件披风,明州城却是风和日丽,十分地宜人惬意。 一行人低调进城,歇了一晚,翌日早早地出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出了明州城,走得快的话,傍晚前就能到清平镇。 第928章 楚辞表兄 清平镇是楚辞为收留灾民而兴建的村镇,以当初楚辞县主的封号命名得来的。 镇子还没建好,大抵能在腊月前完工,官道两旁支了不少摊子,有面摊,有茶寮,有酒肆,也有菜摊子,很是热闹。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停下来歇歇脚,便进了茶寮。 茶寮的老板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大娘眉开眼笑,忙上前倒茶。 茶寮里还卖各种点心,好多小吃食,楚辞都没吃过,每样都点了些,正慢悠悠地吃着,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原来是几个恶霸正在对一个老妇人拳打脚踢。 老妇人瘦骨嶙峋,哪里经得起这么打,有人看不下去,上前制止,却反被打了。 为首的恶霸锦衣华服,在一群灰扑扑的百姓之中,格外的显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住手!” 楚辞怒喝一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恶霸见走来的是个小姑娘,丝毫不将楚辞放在眼里,叫嚣道:“哪来的野丫头?知道小爷是谁吗?就敢多管闲事?” 楚辞冷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无故殴打他人,根据《大燕律》当杖五十。” 恶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顿时哈哈大笑,嚣张道:“这个老东西冲撞了小爷,小爷就是把她打死了,谁敢处置小爷?给小爷狠狠地打!” 那些狗腿子闻言更兴奋了,然而不等他们动手,就被云五给收拾了,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云五把老妇人扶了起来,楚辞这才看清,老妇人的半边脸被毁了,犹如鬼面一样,十分地可怖吓人。 “小爷的人,你也敢打,找死!” 恶霸作威作福惯了,从没吃过这样的亏,顿时大怒,挥拳就朝云五打了过去,却被云五一脚踹翻在地。 恶霸嗷嗷惨叫,气急败坏地骂道:“大胆刁民!在明州府还没有敢跟小爷作对的,你们,你们死定了。” “姑娘,你们快走吧,你们惹不起的。”大娘好心提醒道。 楚辞不由扬了扬眉梢。 明州城内还有她惹不起的恶霸吗? “大娘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姑娘不是明州府人吧,难怪不知道,张二爷是清平县主,不对,现在是明安郡主了,”大娘改了口,往下说道,“张二爷是明安郡主的表兄,在清河镇横行惯了,大伙儿都不敢招惹他。” 张二爷在清平镇那可真的是一霸。 大伙儿若想在官道两旁摆摊,就得给保护费,不然三天两头地来砸摊子,要是看上谁家姑娘了,明目张胆地抢回去,听说还想插手镇子的兴建事宜。 张二爷罪行累累,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大娘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明安郡主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明安郡主的表兄?” 楚辞懵圈了,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姓张的表兄了? 她记得宋家没有什么姓张的亲戚啊,这人莫不是冒充的吧? 狗胆也太大了! 第929章 沾亲带故 楚辞呆愣了一瞬,张二爷以为楚辞怕了,更嚣张了:“害怕了吧?小爷告诉你们,晚了!敢跟小爷作对,小爷要让你们全部蹲大牢!” “好大的口气!”楚辞冷笑,“从没听说过明安郡主有什么表兄,即便你是,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横行无忌,国法律例,谁都不能僭越无视!” “放屁!”张二爷气坏了,“明安郡主就是明州府的天!就连卫大人都得听她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小爷面前提国法律例。” “一派胡言!”云五脸色顿沉,厉声怒斥。 虽说明州府是楚辞的封地,就连官府都得听命于她,但若说她就是明州府的天,未免太大逆不道。 如此狂悖之言,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吗? 要是传到燕帝的耳中,宋家就得获罪。 楚辞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明安郡主几时成了明州府的土皇帝了?你大放厥词,该当何罪?” “小爷是明安郡主的表兄,谁敢治罪?” “是吗?”楚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是本郡主的表兄,本郡主怎么不知道我宋家有你这样的亲戚。” 她刚才自称什么? 本郡主? 场面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张二爷嚣张多时,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碰到楚辞,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抖着双唇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是明安郡主?” “你不是我表兄吗?怎么会不认识我?”楚辞冷笑。 “冒充郡主可是死罪,你好大的胆子!”张二爷反咬一口,色厉内荏地喝道。 “本郡主是不是冒充的,卫大人会告诉你的。” 楚辞示意云五和阿颜把这些人全都捆起来,张二爷等人叫嚣挣扎,可如何是云五和阿颜的对手。 楚辞义正言辞道:“我宋家从无姓张的亲戚,族中子弟也向来安分守法,不敢有负皇恩,竟不知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宋家亲戚为祸一方,今日,本郡主既然遇上了,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众人一片哗然。 张二爷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险些要哭了:“郡主,我们是亲戚,真的是亲戚,我狗仗人势,败坏你的名声,我知错了,但我们真的是亲戚啊。” “哪门子的亲戚?”楚辞纳闷。 “我姑姑是您三婶,我们沾亲带故,也算是亲戚。” 楚辞气笑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张氏的娘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假借她的名声胡作非为。 楚辞对云五道:“把这些人送到府衙,依法处置。” “是。” 人手不够,云五找了几个壮汉帮忙,把瑟瑟发抖的几人,全都押走了。 百姓纷纷跪下行礼,齐呼:“郡主英明。” “大家都起来吧。” “谢郡主。” 楚辞把老妇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切道:“婆婆随我去马车吧,我给你上药。” 老妇人一直低着头,生怕自己的容貌会吓到楚辞:“民妇兰氏多谢郡主相救,民妇没事。” 第930章 容貌丑陋 “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婆婆别有负担。” 楚辞温和一笑,搀扶着兰婆婆往马车那边走去。 兰婆婆道:“民妇面容丑陋,恐吓着郡主,民妇自己上药便可。” 兰婆婆的脸像是被火烧伤的,楚辞瞥了一眼,看起来有七八年了。 楚辞把伤药递给兰婆婆后,就从马车里下来,站在一旁,随口说道:“婆婆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民妇是荆州府人,荆州那边,大多都是兰姓。” “婆婆是要去明州城寻亲吗?” “民妇是要去长安。” “从荆州府到长安,千里迢迢,怎么不见婆婆的家人?” “民妇无儿无女,孑然一人,此去长安,也不过是为了却心愿。” 兰婆婆上完药,从马车里下来,郑重地朝楚辞行了一礼:“郡主大恩,民妇在此谢过,告辞了。” “婆婆客气了。”楚辞拿出一个钱袋塞到兰婆婆手中,“一点心意,还望婆婆莫要推辞。” “多谢郡主。”兰婆婆收下钱袋就走了。 兰婆婆言行举止,皆有大家风范,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落魄至此。 看着她踽踽独行的身影,楚辞心中很不是滋味,便收回了目光。 清平镇还未竣工,并无客栈,她们原没打算在此落宿,不料遇到这档子事,耽搁了不少时间,天都快黑了,赶不及去下个镇子,阿颜搭了帐篷。 闲来无事,楚辞和云烬在镇子里逛了起来。 镇子的布局跟寻常村镇差不多,却比一般镇子要大很多,几乎是清河镇的两倍,可见镇子建成之后,定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也难怪张二想要插手进来。 楚辞嘲讽一笑:“阮家人没作妖,张家的人倒是狗仗人势了,也不知道这事跟三婶有没有关系?” 张氏变了很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真是张氏在背后怂恿撺掇,宋廉这次铁定会休妻,到时候三房又要闹得鸡犬不宁。 云烬道:“你如今贵为郡主,身份贵重,多少人依附于你,若再有张二今日那番狂悖之言传出来,触了燕帝逆鳞,宋家便是万劫不复,是该敲打一番了。”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清河镇,多少人跟宋家沾亲带故,若不好好约束,迟早会惹下祸端。 天色越来越暗,脚下的路都快瞧不清了,楚辞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云烬忽地蹲下身,“上来。” 楚辞笑呵呵地趴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本郡主赏你的,开心吗?” 云烬扬着唇,微微侧过另一边脸:“若能再得郡主厚赏,就更开心了。” 楚辞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口,笑盈盈道:“本郡主可不是小气的人。” 云烬笑了声:“郡主想飞吗?” 楚辞眸光一亮:“可以吗?” “又有何难。” 云烬背着楚辞飞檐走壁,夜风吹拂而过,就好像是在御风而行,似乎连夜幕上的星月都变得触手可及。 难怪陆蓁想尽办法也要跟云五学轻功,太好玩了。 第931章 高中解元 曦光倾落而下的时候,静谧了一夜的镇子又热闹起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云五回来了。 张二所犯之事,远不止欺行霸市,强抢民女,还大肆敛财,手上更沾了几条人命,被判了斩刑。 云五道:“卫大人已上报刑部,等刑部的批文下来,就斩首示众。” 根据《刑法志》,死罪者,三奏而后决。 但张二罪大恶极,与恶逆无异,一复奏后,便可处决。 楚辞问:“张氏可有牵扯其中?” “据张二交代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张家人并不知情,以为他在外给人做工。” 确实,除了张二,楚辞并未见到张家其他人。 张氏跟这事没有关系,楚辞也放下心来,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宋孟和谭凝的婚期将近,这一路赶得有些急,终于在大婚前两日赶到桃花村。 村子里,马车往来不绝,有来谈生意的,也有来拉货的,村民早已见怪不怪。 时值黄昏,炊烟袅袅,热闹之下又带着一丝安宁。 宋小弟和云澈正和几个孩童蹲在地上玩陀螺,见又有马车进村,扭头随意地看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猛地瞪大。 “阿姐!阿姐,你回来啦!” 宋小弟看着坐在马车里朝她微笑的楚辞,激动了,手里的弹珠一扔,飞快地跑了过来。 “阿楚姐姐!” 云澈惊喜地喊了一声,欢快地朝她飞扑过来。 马车已经停下,两人挤在车辕旁,宋小弟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就知道阿姐这两日一定会回来,特意在村口等着阿姐,阿姐,我好想你。” 玩陀螺玩得脸上都沾了泥尘,脏兮兮的,楚辞用衣袖给他擦了擦,笑道:“快上来,我们回家了。” 宋小弟欢喜地上了马车,往楚辞身边一坐,直接把云烬给挤开了:“阿姐,长安好玩吗?” “好玩,尤其是西市,铺子鳞次栉比,什么都有,有西域的香料和美酒,有海外的宝石,过了午时,还有人表演杂耍、口技、魔术。” 西市是全长安最热闹繁华之地,楚辞娓娓道来,宋小弟的眸子锃亮锃亮的:“阿姐,你什么时候再去长安?我也想去。” “下次阿姐带你一起去。” “阿姐,你真好。” 宋小弟高兴地抱住楚辞,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松开,别扭地挪了挪屁股:“阿娘说我长大了,不能再粘着阿姐,我就抱一下。” 仰着小脸,羞赧地强调了一下:“真的就只有一下哦。” 这是什么神仙小可爱,楚辞眉眼都笑弯了,又听他问道:“阿姐,你见到陛下了吗?” “嗯。” 宋小弟“哇”了一声。 阿姐太厉害了,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伯伯。 “陛下长什么样子的?” 不待楚辞回答,云澈哼了声:“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的老头。” 宋小弟:“......” 楚辞摸摸两人的小脑袋,笑着转移话题:“二哥秋闱考中了吗?” 说起秋闱,宋小弟眸底的光都要溢出来了。 第932章 张氏醒悟 宋小弟道:“二哥中了解元,同窗们知道我是二哥的弟弟,对我可好了。” 宋焦连中案首和解元,清河书院的夫子都盼着他春闱的时候,能夺得榜首。 高中进士的学子不是没有,但连中三元的却是不多,也难怪夫子们对他寄以厚望。 一路上,碰到不少村民,村民并未因为楚辞被封为郡主,就生疏拘谨,又或者谄媚奉承,在他们眼里,楚辞就只是楚辞,是她们桃花村的姑娘。 楚辞回来,宋家上下欢声笑语一片,只有张氏略有些不自在,想来,张二的事情,张家人都知道了。 趁着周围没人,张氏走了过来,张了张口:“阿楚,” 楚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微扬似含着笑意,却又没有半点笑容:“三婶想说什么?” 张氏捏着衣角,僵硬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做的那些混账事,三婶都知道了,他做错了事,是该好好责罚,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楚,你能不能跟知府大人求求情,饶他一条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是娘家的亲侄儿,张氏会替张二求情,楚辞并不意外。 她淡声问道:“若有一日,阿凌被人欺负了,三婶会如何?” 张氏想也没想,脱口就道:“阿凌是你的弟弟,什么人敢欺负他?” “三婶只管回答我,若有一日,阿凌被人欺负了,三婶会如何?” “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人。” “那三婶又凭什么要求我替张二去求情?” 张氏噎住了。 楚辞凉声问道:“三婶可知道张二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又有多少姑娘被他毁了?” 张氏也知道张二罪大恶极,可张二是她的亲侄儿,她的老子娘和兄嫂都求上门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张二被斩首。 “阿楚,三婶求求你,你给他一条生路,哪怕是流放也好,张家日后最牛做马报答你。” 张氏说着,就要给楚辞跪下。 楚辞扶住她的手臂,问道:“三叔还不知道张二做的那些事情吧?”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急声说道:“不能让你三叔知道。” 宋廉那狗脾气,指不定因为这事,就把她给休了。 “我与张家无亲无故,张二都敢借着我的名声胡作非为,若日后,阿凌高中做官,张家岂不是要变本加厉?到时候连累了阿凌,谁来为阿凌求情?” 楚辞下了一剂猛药,张氏脸色大变:“是三婶糊涂了。” “三婶知道阿奶为何一直都不喜欢你吗?” “因为我撺掇你三叔分家,寒了你阿奶的心。” 楚辞笑着摇了摇头,道:“三婶进宋家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宋家风骨,正直磊落,不与小人为伍,也不仗势欺人,阿奶不喜欢你,并非你刻薄钻营的性子,而是你不分是非,不明事理。” 张氏心神一震,老脸一阵臊红。 楚辞又道:“宋家越是花团锦绣,越要谨慎低调,张二张口就说我是明州府的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宋家若是被治罪,三婶你跑不掉,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933章 命运弄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八个字犹如醍醐灌顶,令张氏幡然醒悟,再也不提为张二求情的事情。 夜里,楚辞去了苏氏屋里,苏氏温和一笑:“这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怎么不早点歇息?” “阿娘,我碰到阿爹了。” 苏氏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楚辞以为她是太过震惊,才会高兴地说不出话,笑靥灿烂道:“阿娘,阿爹还活着。” 苏氏这才反应过来,楚辞口中的“阿爹”,说的是宋义。 “你阿爹他,他还活着?” “嗯,阿爹被叶大将军救了,只不过他失忆了。” 苏氏神色如常:“你阿爹没有同你一道回来,是不是另有家室?” 楚辞替叶佋解释道:“阿爹失忆后,叶大将军篡改了他的身份,还招他为婿,阿爹从未想过要负了阿娘。” “是命运弄人,阿娘不会怪他的。”苏氏接过她的话,侧首看向窗外,看着静谧的夜色,缓缓说道,“如果你阿爹没有失忆,我会是将军夫人,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可这未必就是我想要的日子,如今这般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些我没有得到的东西,并非是被谁抢走了,而是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 阿娘也太冷静了吧,连一点点的伤心不甘都没有,就好像她一点也不在乎一样,难道真如阿爹所言,阿娘另有心上人? 楚辞绞着手指,神情有些迟疑犹豫。 苏氏笑嗔:“什么事情这般吞吞吐吐不敢直言?” “阿爹说,他若做回宋义,阿娘就不能嫁给所爱之人了,阿娘是不是......” 楚辞一直观察着苏氏的神色,见她手指微微收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氏问:“你阿爹还说了什么?” “阿爹说,阿娘的心上人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娶妻,让阿娘莫让自己后悔。” 苏氏眸光震颤,却又很快敛了神色,温柔地笑:“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楚辞点了点头,合上门的那一瞬,透过门缝,她看到了苏氏眼底闪动的泪光。 她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转身,见阮氏的屋里还亮着灯,过去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阿奶怎么还没睡?” 阮氏拉着她在榻边坐下,道:“人老了,觉就少了,睡不着。” 楚辞瞥见枕头边放着一块木牌,这种木牌她在军营里见过,每个将士的腰间都会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他们的名字,若有一日战死,就会有人将抚恤金和木牌一同送回他们家中。 楚辞拿起木牌,上面刻着宋义的名字,也不知道阮氏摩挲了多少次,名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阿奶是想阿爹了吧?” 阮氏从她手里拿过木牌,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命中注定,要失去一个儿子。” “阿爹没死,我在长安碰到阿爹了。” 阮氏浑身一震,下一瞬,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你碰到你阿爹了?你真的碰到你阿爹了?” 楚辞把宋义这么多年的遭遇详细地又说了一遍,阮氏松开了手,也感叹了一句:“命运弄人呐。” 第934章 都搭进去 叶佋没想恢复身份,楚辞以为阮氏会震怒,都已经为他想好了说辞,然而,阮氏异常的平静。 楚辞有些懵圈。 阿爹怪怪的,阿娘怪怪的,连阿奶也怪怪的。 楚辞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翌日,她写了个告示,贴在了清河镇的镇口。 镇口人来人往,告示一贴上,就有人快速地围拢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这上面写了啥?” 有识字的,往前挤了挤,看清告示上的内容后,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家村的张二在清平镇假借明安郡主的名声,欺行霸市,强抢民女,买凶杀人,被判了斩刑。”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里一阵哗然。 “张二的胆子也太大了,他这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只判一个斩刑,太便宜他了。” “多亏了郡主大义灭亲,要是纵容下去,整个张家都敢横行霸道,我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楚辞之所以张贴告示,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他们的护身符,若有人胆敢借她的名声为非作歹,她绝不姑息。 张家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张母恨得咬牙:“二郎不过是闯了点小祸,竟要将他斩首示众,小小年纪如此恶毒狠心,什么大义灭亲,我呸!” 张父阴沉着脸,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张二的娘高氏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地说道:“爹,娘,宋家那小丫头这是要拿二郎的性命收买人心啊,你们可得救救二郎,二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张母满心烦躁愤怒,一听高氏要死要活,气得破口大骂:“哭什么哭!晦气的东西,哭丧呢?二郎还没死呢!” 高氏一向畏惧张母,张母一开骂,她就不敢出声了。 张大正要开口,被他媳妇冯氏扯住了袖子,冯氏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掺和。 张大心里烦闷得很。 同为张家的孙子,张母也好,高氏也罢,都偏疼张二,纵容得他无法无天,什么祸事都敢闯,张二罪该万死,可万不能把整个张家都搭进去。 张大不顾冯氏的暗示,问张富贵:“爹,大姑那边咋说?” “告示都贴出来,还能咋说?她现在可是郡主的亲婶婶,吃香喝辣的,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张富贵怨愤道。 “她敢!”张母黑着脸,“我可是她的老娘,她要是敢不管二郎,我就不认她这个闺女,没了娘家,我看她在宋家怎么做人。” 张家的闺女多稀罕啊。 张大心里冷嗤一声,面上却装出愁眉苦脸的模样来:“大姑和宋家二房向来都有嫌隙,明安郡主可不会卖大姑的面子,不然,也不会把二郎扭送官府了。” “她这是铁了心要二郎的命啊,我苦命的儿啊......” 高氏扯着嗓子又要哭嚎,感受到张母的死亡凝视,立马闭嘴了。 明日就是宋孟和谭凝的大婚,届时一定宾客满门,张母冷笑了一下:“她要是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倒要看看,他宋家还要不要名声了。” 第935章 强盗逻辑 张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死得早,没长辈压着,张母横惯了,以为谁都得给她面子。 在她眼里,楚辞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就算被燕帝封为郡主,那也是晚辈。 张大是想告诉张母,宋家换了门楣,是贵人了,可不是他们这样的泥腿子能招惹的,他的本意是想让张母忍了这口气,而不是让她搞幺蛾子,害了整个张家。 “明日宋家大喜,我们要是过去闹事,别说救下二郎,就连整个张家都会跟着倒霉,宋家要捏死我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张大这话一说完,其他人无不是脸色大变,心中生了几分畏惧。 张母脸色异常的难看:“宋家要是敢仗势欺人,明日我就死在宋家的喜宴上!” 张大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看向张父:“阿爷,” 张父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将烟斗里燃尽的烟叶磕出来:“要不是宋家发达了,二郎哪有胆子做那些事情,宋家都能一手遮天了,还能护不住二郎的命?宋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是不认我们这门姻亲了。” 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宋家发达了,关张家什么事?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张二的罪过,张父哪来的脸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张大身为张家人,也被张父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整个明州府,最尊贵的就是宋家了,大姑是宋家是媳妇,有大姑帮衬拉拔,我们也能跟着沾光,要是跟宋家闹得僵了,大姑跟我们离了心,” “你个孽障!你处处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宋家,是不是早就盼着二郎去死了?二郎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个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被砍头的怎么不是你?” 张大话没说完,就被张母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还骂得如此诛心。 张大心里怒火高涨,拳头攥得死死的,冯氏把他拉出了堂屋,也为长辈的偏心感到不忿:“爷奶和爹娘一心向着二郎,早让你别掺和了,平白招了一顿骂。” 张大沉着脸,抬脚就往外走。 冯氏追了两步:“天都快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大姑。” “这事,大姑又做不了主,你找大姑有什么用?” 张大已经出了屋门,冯氏又追到门口,喊道:“天黑不好走,你路上小心。” 明日宋孟大婚,很多东西要提前准备好,宋廉和张氏都在大房帮忙,家里就宋凌一人在温习功课。 宋凌把张大迎进堂屋,义正言辞道:“大表兄要是为二表兄一事来为难我娘,还是请回吧,二表兄坏事做尽,还败坏了我三姐的名声,不管他有怎样的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张大面露惭色:“表弟误会了,我不是来给二郎求情的,家中长辈舍不得二郎,想趁着明日宋家大喜,为二郎求情,我担心会连累大姑,过来跟大姑说一声。” 大表兄还是有点良心的,宋凌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多谢大表兄相告,我会跟我娘说的。” 话带到了,张大就走了,宋凌去大伯家找张氏。 第936章 张氏醒悟 宋家人听说张家明日要过来闹事,脸上神色都沉了沉。 摊上这么一个娘家,张氏心里恨毒了,目光闪烁着,不敢去看阮氏的脸色。 做了这么多年妯娌,赵氏一直都不太喜欢张氏,但也不曾给张氏难堪,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给张家颜面。 赵氏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明日是阿孟的大喜之日,张家要是来闹事,伤了情分,弟妹可别怪我。” 张氏讪讪地说道:“大嫂说的我都明白,我这就回张家,劝一劝我爹娘。” 阮氏对宋廉道:“天太黑了,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你赶辆马车一道过去。” 这是让宋廉给张氏撑腰了。 就宋廉的脾气,张家能讨什么好,张家想要拿捏张氏,就要问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了。 张氏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她怨怪阮氏偏心,现在才明白,阮氏这么护短的一个人,却从未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是因为她不值得。 如今,她改了性子,一心为了宋廉和宋凌,阮氏自然就接纳她了。 宋廉正要去后院套马车,楚辞道:“等赶到张家村,夜都深了,三叔明日再去吧,把张家的族长和族老都接来。” 像张父和张母这样蛮不讲理,又胡搅蛮缠的人,跟他们说国法律例,不过是浪费口舌。 族长有很大的宗法族权,张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族长手中,有他们坐镇,张母纵然有一身撒泼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了。 能做族长的都是人精,张家拎不清,张氏宗族可不会袖手旁观,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尚且来不及,脑子被门缝夹了才会想去得罪宋家。 有张氏宗族出面,也不会落人口实,说宋家仗势欺人了。 “那就听乖孙的。”阮氏说道,“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早点过来。” 众人各自回家,宋廉从净房洗漱出来,见张氏坐在桌边发呆,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道:“你是你,张家是张家,只要你不兴风作浪,我们宋家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夫妻这么多年,宋廉从没跟她说过软话。 一来,他脾气急,是个大老粗,说不来温柔小意的话。 二来,他也不喜欢张氏的性子,觉得她就是个搅家精,又怎么会温存体贴。 难得说了一句贴心的话,张氏一时怔住了。 宋廉又道:“明日好多事情要忙,快睡吧。” 张氏忽然正色道:“孩子他爹,我想跟娘家断绝关系。” 宋廉震了一下,见她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肃声问道:“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阿楚说得对,张家猖狂蛮横,日后阿凌有出息了,他们更加有恃无恐,那岂不是害了阿凌?” 张家人的性子没有谁比张氏更清楚了的,一旦让他们借了势,就会横行霸道,无所顾忌,她已经失去了宋琬,绝不允许再有人毁了宋凌。 尤其是知道张家明日还要闹上门来的时候,张氏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断绝关系,迟早有一日,张家会毁了她们一家。 第937章 万事皆宜 张氏心意已决,宋廉也没说什么,只道:“既然你都决定了,明日趁着张家族长和族老都在,请他们做个见证。” 张氏忧心道:“我爹娘一定不会答应的。”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张家怎会放弃宋家这棵大树,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要是张氏强行跟张家断绝关系,就会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宋凌也会受人诟病。 宋廉凝了凝眉,思索道:“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明日,你找阿楚商议商议,这丫头主意大。” 张氏点头。 十月十二,万事皆宜,是黄道吉日。 宋家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天还没亮,宋家就已经忙碌起来,一些来帮忙的大娘婶子也早早地来了,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此去清河县有些远,要两个时辰,卯时还未过,宋孟骑着大马,浩浩荡荡地前去谭家迎亲。 这次喜宴请了醉云楼的大厨来掌勺,楚辞是醉云楼的二当家,大厨们自然更加尽心。 贺喜的宾客中,顾老爷一家是来得最早的,他们是跟着大厨们一道过来的。 送上贺礼,和宋礼寒暄了之后,楚辞上前,问道:“叔,婶子,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老爷也不客气:“这不赶着过来帮忙吗,早饭还没吃呢。” 楚辞连忙让人端了三碗汤圆过来,笑道:“今日就辛苦叔和婶子了。” “还有我,”顾子阑从碗里抬起头,嘴里塞得鼓鼓的,“那些年轻的小公子就交给我和阿焦。” 每次来宋家,顾子阑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饱饭一样,顾老爷有些没眼看。 楚辞莞尔。 辰时一过,来贺喜的宾客陆续登门,除了桃花村的村民,还有镇上的世家富户。 顾老爷和顾夫人都是跟贵人打惯交道的,有他们帮着一起招呼,宋礼和赵氏都松了一大口气。 张氏一直在厨房帮忙,晌午吃过午饭后,见楚辞身边并无旁人,走过去轻声道:“阿楚,三婶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拿个主意。” 之前,楚辞被封为清平县主的时候,张氏对她就格外的客气。 张氏虽爱钻营算计,但有时候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她现在跟宋家是一条心,不会整日想着要搞幺蛾子,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婶有话不妨直说。” 张氏四下环顾了一下,见左右无人才道:“你那日说的话,三婶仔细地想过了,为了阿凌,我想和张家断绝关系,可这事不能有我提起,闹僵了,会连累阿凌。” 张家为了张二,竟打算在今日闹事,完全不顾张氏,也难怪她会寒心。 楚辞若有所思道:“张家人若当着张氏宗族的面,找我求情,三婶顺势请罪,提出跟张家断绝关系,全了大义灭亲的名声,只要张氏宗族不说什么,以宋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张氏眼底一亮,脸上却闪过一丝惭色:“我知道怎么做了,阿楚,谢谢你,以前是三婶不对,三婶跟你道歉。” 楚辞道:“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第938章 拜堂成亲 “新娘子到了!” 申初时,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随后鞭炮声震天,宋孟迎亲回来了。 新娘子跨过火盆之后,宋孟牵着谭凝进了喜堂,宋礼和赵氏已经万分欢喜地端坐在主位上了。 拜完堂,宋孟握着谭凝的手,牵着她回新房。 两人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谭凝紧张地捏着手指,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宋孟比她更紧张,握着秤杆的手都出汗了,他紧了紧手中的秤杆,缓缓挑开盖头,露出一张清美娇艳的面容。 谭凝微微低着头,眼睫如羽扇般轻轻颤动,脸颊犹如浅醉了般绯红,看得人怦然心动。 宋孟的眸光简直要粘在她身上,情不自禁地喊了声:“阿凝,” 那眸光太灼热,谭凝的脸颊一阵滚烫,头也垂得更低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楚辞见自家大哥都看呆了,轻咳一声,在一旁提醒道:“大哥,合卺酒。” 宋孟的脸蓦地红了。 陆蓁捂着嘴在一旁偷乐。 宋孟和谭凝大婚,陆家自然是来要贺喜的,陆蓁作为伴娘,是随迎亲队伍一道过来。 楚辞从喜娘手中接过合卺酒递给二人,两人手臂交缠,仰头饮尽。 “祝二位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吉祥话喜娘说了一箩筐,得了喜钱后,笑容满面地出去了。 宋孟握着谭凝的手,温柔道:“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你若累了,洗漱后,就先歇下。” 谭凝羞赧地点了点头。 “我很快回来。”宋孟在她耳边落下这一句后,抬头对楚辞道,“好好照顾你嫂嫂。” “嫂嫂这边有我,大哥去招呼宾客吧,大伙儿还等着你这新郎官敬酒呢。”楚辞笑着应下,递给宋孟一个小瓷瓶,“这是解酒丸,大哥先服两颗。” “好。” 宋孟离开后,楚辞和陆蓁帮着把嫁衣脱下来,谭凝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许氏端了些清淡的膳食过来,谭凝吃了点,楚辞和陆蓁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谭凝没那么紧张了。 热闹声从前院传了过来,谭凝嘴角噙着笑意,有一种如踩云端的飘飘感。 流水席摆满了整个村子,整个桃花村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喜庆。 喜宴过了大半,楚辞估摸着张家的人要闹事了,让陆蓁陪着谭凝,起身出了新房。 虽有宋焦和顾子阑挡着,宋孟还是被灌了不少酒,好在事先服了解酒丸。 楚辞含笑走了过去:“今日是大哥的大喜之日,诸位可别把人灌醉了。” “天色还早着呢,再喝再喝。” 宋孟和楚辞对视一眼,宋孟瞬间心领神会,醉意朦胧地去拿酒杯,酒杯就在桌上,却怎么也碰不到:“酒杯呢?” 楚辞侧首看向宋焦:“大哥醉了,二哥,你扶大哥回去歇着吧。” 宋焦道:“我这就送大哥回房,你让厨房煮完醒酒汤来。” 楚辞点了点头。 然后,宋孟脚步虚浮地被宋焦和顾子阑扶着回了新房,谭凝拧了帕子要给他擦脸,却被握住了手腕。 第939章 族长发威 宋孟目光如火,哪还有半点醉意,声音暗哑道:“阿凝,你今日真好看。” 谭凝娇羞地转开目光:“你,你醉了。” 宋孟稍一用力,将她拉入怀中,轻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谭凝趴在他胸口,红着脸道:“要不要先去洗漱?” 一身的酒气,宋孟也怕熏着她,点了点头。 晌午后,楚辞一直忙着,后来又在新房陪谭凝,一下午就喝了几口水,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陆夫人那桌坐了下来。 刚吃两口,张家人就过来了,到底是顾忌着族长和族老都在,张母没敢撒泼,“扑通”一声就给楚辞跪下了,哭得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丫头啊,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让大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你饶二郎一命吧,回头,大娘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张母这一顿哭嚎,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夫人侧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郡主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一声丫头的,多亏了郡主宽厚,不与你计较,这要是换了旁人,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降下来,你怕是有得受了。” 两家是姻亲,张母也算是楚辞的长辈,大庭广下跪在楚辞面前,很容易落人口实,陆夫人这一番话正好为楚辞解了围。 一个乡下妇人,敢叫正一品郡主丫头,不分尊卑,简直就是在找死。 张母原本还想用身份压楚辞一头,闻言后,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张父被张族长盯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当即训斥道:“老婆子,你乱说什么?郡主何等尊贵的人,是你能冒犯的吗?” 比起只会撒泼耍横的张母,张父闷不吭声的,才更阴险。 楚辞呵地笑了声:“张二被问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今日,若说你们不是来闹事的,怕没人会信吧?” 张父的脸皮蓦地一紧。 张母理直气壮地说道:“少年人哪有不闯祸的,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打要杀,我家二郎又不是猫有九条命,若真论起来,你还要叫我家二郎一声表兄,你的心也太狠了。” 这到底是什么无知泼妇,也太看不清形势了。 张家宗族的族长和族老都快坐不住了。 原本他们还纳闷,又不是宋凌成亲,宋廉怎么亲自去张家村接他们来赴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张族长气得不轻:“张二做的那些混账事,都够砍十回八回了,有哪一件是小事了?你们管教无方,不好好在家反省,还在这里以下犯上,胡搅蛮缠,你们真是能耐了啊。” 在场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被张族长这么一顿呵斥,张父脸上挂不住,说话也就不过脑子了:“不是你的孙子,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张族长气得倒仰,他们张家怎么就出了个这么糊涂的玩意儿。 “张二犯下滔天大罪,让族里蒙羞,如果你们还不知收敛,那我们只好将你们一家除族,迁出张家村。” 第940章 张家除族 历来只有犯了大罪的,才会被除族,一旦被除族,不但会被收回田地、房子,还会成为无根的浮萍。 张家人脸色骤变。 张母想撒泼,对上族长冷沉的脸色又缩了回去。 张族长道:“我们正好要回去,一道走吧。” 生怕把张家人留下来,会给张家村招来什么祸端。 张母气不顺,见张氏就站在一旁,上前狠狠地拧了她一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二郎可是你亲侄子,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楚辞冷笑:“大娘这话说错了,三婶是我宋家的媳妇,吃的是我宋家的米粮,几时吃你张家一粒米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母被怼得哑口无言。 楚辞又道:“张二罪犯滔天,官府依证据断案,再交由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再送大理寺审允,而后三法司会奏陛下最后核准,你如此胡搅蛮缠,是在质疑朝廷,质疑陛下吗?” “我,我没有。” 张母脸都白了,后背处了一层冷汗,终于知道怕了。 “你没有?”楚辞眸光骤然冷寒起来,“张二欺男霸女,买凶杀人,在你眼里都只是闯了点小祸,你们张家如此不把国法律例放在眼里,是想做陛下的主吗?” 张母两股战战,腿一软就给跪了。 在场的张家人,包括张家族长和族老,也个个脸色大变。 张二所犯之事,虽祸不及父母妻儿,奈何张家人太能作,要是楚辞较真,真要治张家的罪,张氏一族都会被连累。 无视国法律列,藐视皇权,不管是哪个罪名,都不是张氏一族能够承受的。 如果先前只是威吓张家人,那现在,张族长是铁了心要把张家人赶出张家村了。 张氏也跪了,跪在阮氏面前,道:“张家如此猖狂,都是因为我是宋家的媳妇,我愿意自请下堂,从此以后,跟宋家再无瓜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少人仗着跟权贵沾亲带故就横行霸道,张氏此举,倒让在场的人都高看了一眼。 唯有张母瞪大眼睛,狰狞地大喊:“你疯了?我不准!” 阮氏将张氏扶了起来:“就算有罪,也跟你无关,你记住,你是我宋家的媳妇。” “就因为我是宋家的媳妇,我才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我一人之过,连累了宋家,我心意已决,还请娘成全。” “蠢货!蠢货!”张母气急败坏,连声骂了好几句。 多少人想跟宋家攀上交情,她倒好居然要自请下堂,脑子被驴踢了吗? 楚辞看了张族长一眼,张族长一个激灵,瞬间福至心灵,道:“张牛蛋一家已不是张家村的村民,而你仍是我张家的姑娘,从今日起,你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自然也用不着自请下堂。” 张家人难以置信,叫嚣道:“我们没有犯错,你们凭什么将我们除族?” 张族长威严道:“就凭张二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就凭你们藐视国法皇权!” 第941章 你吓唬谁 论国法,张二虽罪大恶极,但所犯之事不是谋逆这等诛九族的死罪,所以,罪不及父母妻儿。 但依宗法,族长有权力将张家人除族,其他族老也都没有异议。 张家人都傻眼了。 他们非但没有救回张二,反而还被踢出族谱,赶出张家村。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张族长对张父说道:“今日,你要是写下断绝书,所有事情从轻发落,不然,我们就依族规处置。” 一旦被押入祠堂,家法处置,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父权衡再三,咬牙写下了断绝书。 此事由张氏宗族提出来,张氏就不会受人非议,拿到断绝书的时候,张氏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张母却突然朝她扑了过来,骑在她身上,发狠地掐着她的脖子,神情狰狞至极:“老娘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玩意儿,老娘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掐死你!” 张氏被掐得两眼直翻,脸色发紫,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连忙上前拉开张母。 张母干惯了农活,又怒火冲天,力气是出奇的大,好几个妇人都拉不开。 “三婶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杀人偿命,但凡伤了三婶一根头发丝,我都要你张家百倍偿还。” 清清淡淡的声音,瞬间让场面安静下来。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股气势威逼而来,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张母身子抖了一下,松了手上的力道。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张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张母刚才是真的想要掐死她,眼底的狠绝和阴恨,张氏这辈子都忘不掉。 张家人如今虽被震慑住了,但以张母的性子,指不定隔三差五地又来撒泼。 楚辞狠狠地敲打了一番:“不是你蛮横,别人就奈何不得你,在权势面前,性命算什么?别人让你生,你才能生,别人要你死,你就得死,撒泼要挟,你吓唬谁?” 张母瑟瑟发抖,跟个鹌鹑似的,张家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族长担心张家人再冒犯楚辞,离开的时候,把张家人也带走了,宴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除了陆谦一家,其他宾客相继告辞。 楚辞将陆谦和陆夫人安顿在西厢房,陆蓁许久未见楚辞,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阿楚姐姐,晚上我和你住一屋。” “好呀。” 此次再见陆蓁,楚辞总觉得她不如从前鲜活。 夜里,两人抵足而谈,楚辞忽然问道:“蓁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蓁唇边扯开一抹苦笑:“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阿楚姐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母亲要为我议亲了。” 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议亲,陆蓁正当年纪,陆夫人再宠着她,也不可能把她留在陆家一辈子。 陆家是皇商,豪富一方,多的是达官贵人想要跟陆家结亲,什么名门公子,官宦子弟,还不是任由陆蓁挑选。 不过,陆蓁似乎全都看不上。 楚辞神色忽地一动:“蓁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第942章 你心疼吧 陆蓁抿了抿唇,默然了。 楚辞又道:“两情相悦才能共度一生,陆夫人那么疼你,不会逼你嫁给不想嫁的人。” 陆蓁仍是沉默。 “蓁儿?” “如果那个人既无家世,也无权势,甚至......”顿了顿,陆蓁没底气地问道,“母亲她也会同意吗?” 楚辞知道陆蓁说的就是云五,不答反问:“那你喜欢他吗?” 陆蓁的神情有一瞬的茫然:“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但是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如果要和一个不相熟的人成亲,我愿意嫁给他。” “那他喜欢你吗?” 陆蓁眼前闪过云五那张冷冰冰的脸,情绪有些低落,抓着被角,低声道:“大概是不喜欢吧。” “你若认定了他,何不去问问他?” “我,我不敢。” 楚辞轻笑:“你若退缩了,等你定下亲事,你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陆蓁怔怔地看着她,脸颊一阵泛红:“阿楚姐姐,你知道我说的是云五大哥?” “难道你喜欢的是云六?”楚辞揶揄道。 陆蓁难得地害羞了一下,拉高被子蒙住脸,过了须臾,露出一双眼睛,朝楚辞眨了眨,眼神亮晶晶的。 “我要是霸王硬上弓,云五大哥会从了我吗?” “倒也不必如此,”楚辞好笑道,“你们练轻功的时候,云五是不是抱了你?” “抱了好几回。”陆蓁小脸红红的,蒙在被子里更滚烫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抱了你,若不娶你,你就娶他。” 陆蓁的眼神更亮,笑容灿烂道:“我可以娶他的,我攒了好多银子,我养得起!” 楚辞忍俊不禁,笑道:“好了,快睡吧,明日和他好好谈谈。” “嗯。” 心结打开,终于睡了个好觉,天色微亮的时候,陆蓁醒了,见楚辞还睡着,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直奔云家而去。 云五正在院子里和云六过招,眼角瞥见她的身影,愣了一下,被云六一拳打得踉跄了一下。 陆蓁连忙上前,心疼道:“云六大哥,你怎么出手这么重,要是把云五大哥打坏了怎么办?” 云六戏谑地看着两人:“你的云五大哥铜墙铁壁,打不坏。” “那也疼啊。” 云六欠揍地凑上去,一脸的坏笑:“是你心疼吧?” 陆蓁小脸一红。 云五冷睨了云六一眼,云六摸了摸鼻子,嬉笑道:“你不会也心疼了吧?我可没有欺负她。” 云五懒得理他,眸光一转,落向陆蓁:“找我有事?” 陆蓁仰着小脸,眯着眼笑道:“我找云五大哥一起练轻功啊,还可以一起看日出。” 不待云五开口,云六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也喜欢看日出。” 陆蓁:不!你不喜欢! 云五......云五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云六啧啧了两声。 呵,男人!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上了后山,陆蓁和云五一路施展轻功,飞上山顶,一道霞光穿破了晨雾,将云层染得无比的瑰丽。 第943章 任何代价 漫天霞光中,陆蓁侧过脸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云五大哥,日出好看吗?” 云五“嗯”了一声。 陆蓁又问:“那我好看吗?” 云五眼底的神色忽地起了一丝波动,静静地看着她:“有话直说。” “你回答了,我就说。” “好看。” 云五面无表情地说道,然而,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 陆蓁开心地笑了起来:“我长得好看,又有银子,若是做你的娘子,你喜欢吗?” 云五万万没有想到陆蓁会跟他说这个,表情就跟被雷劈了一样。 陆蓁忽地上前一步,凑近他:“我能做你的娘子吗?” 两人就站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鬼使神差的,云五往山崖底看了看。 陆蓁忍不住笑了:“云五大哥,你别怕,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推你下去的,你不娶我没关系,换我来娶你呀。”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陆小姐莫要再提了。” 云五说罢,抬脚就走。 “母亲要给我议亲了。” 身后传来陆蓁闷闷的声音,云五的脚步僵住了。 “世家高门规矩森严,我这个样子是做不好世家宗妇的,要是他们欺负我了怎么办?不让我练轻功了怎么办?” 云五转过身,就见陆蓁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模样可怜极了,心头不由地一软。 “我娶你,陆家不会答应的。” “你都没有去提亲,怎么知道我爹娘不答应?” 云五神色有些复杂,看着她道:“我去提亲,若陆家拒绝我了,你就死心吗?” 他不过就是个暗卫,能给她什么?何苦害了她。 陆蓁想了想,抿了一下唇,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说,你都抱了我多少次了,你不娶我,就是不负责任!” 云五:“......” “我记得,我也抱了你的,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要是我爹娘不同意,我就跟阿楚姐姐要了你,我们陆家最讲道义。” “婚姻又不是买卖,你喜欢我......” “喜欢!” 后面的所有话,都被这一句“喜欢”截断了,云五眸光深邃地看着陆蓁。 这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过了许久,云五问道:“不后悔吗?” 陆蓁反问:“为什么要后悔?” 云五忽然就笑了,那笑容落在霞光之中,陆蓁都看呆了。 “云五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花开了一样,我心里的花也开了,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愿意娶我了吗?” 云五朝她伸出手来:“走了。” “去哪儿?” “下山。” “这么快就下山吗?” “不是要向你爹娘说亲吗?” “说亲!”陆蓁笑靥如花,雀跃道,“那我们快走吧。” 下了山,云五去找楚辞:“姑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楚辞唇角噙着笑意,明知故问:“什么事?” “我想娶蓁儿为妻,姑娘能不能帮我去陆家说亲?” “好,没问题。” “多谢姑娘,”云五道,“从我进入暗卫营的那一刻起,我这一生都不能背叛公子,姑娘能替我向公子求个情吗?只要公子准我离开暗卫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第944章 说下亲事 楚辞微微一笑:“阿烬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侍卫,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 云五怔了怔,感激道:“多谢姑娘。” “蓁儿是陆家的心头肉,千娇万宠长大的,既想娶她为妻,就该有诚意,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云五早就想到了。 若他一无所有,让陆蓁跟着他吃苦受罪,别说陆家不答应,他也不会答应的。 “蓁儿还小,就以两年为期,等我挣下一份家业,定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 “我打算在明州城建一间醋坊,你若有兴趣,我们一起合作,五五分账。” “多谢姑娘好意,属下受之有愧。” “陆家对你不了解,在他们看来,你所有承诺,都只是空话,为人父母,所求的,不过就是子女衣食无忧,平安顺遂,你想让陆家答应这门亲事,就得有让他们安心的筹码。” 云五动容,抱拳行了个大礼:“姑娘大恩,属下铭记于心,此生怕是偿还不了,若是来世,衔草结环,万死不辞。” “言重了,你好好待蓁儿,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陆谦和陆夫人今日就要回去,楚辞打算趁着两人还在,把亲事定下来,两人正好过来跟她辞行。 寒暄了两句后,楚辞话锋一转,说到正题:“听蓁儿说,夫人正在为她议亲。” 陆夫人头疼道:“都怪我平日里太宠着她,纵得她的主意越来越大,那么多世家子弟,愣是一个都没瞧上,她这样的性子,将来嫁到夫家,定是要吃苦头的。” 楚辞微笑道:“夫人可有想过,许是蓁儿有心仪之人,又不敢跟你们开口直言。” 陆夫人怔住了,和陆谦对视了一眼,道:“陆家在明州城是首屈一指的富户,也不需要子女联姻光耀门楣,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对蓁儿好,我们也不会反对。” 陆夫人果然是通透之人。 楚辞便直说了:“云五虽只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卫,但他是做大事的人,我们打算在明州城建一间醋坊,等醋坊上了轨道,他定会上门提亲,不知陆老爷和陆夫人意下如何?” 信息量有些大,陆夫人和陆谦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转念一想,陆蓁苦练轻功,怎么劝都没用,两人互生情愫,又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能做楚辞的侍卫,品行自然无可挑剔,眼下虽一穷二白,但有楚辞帮衬,也不至于让陆蓁吃糠咽菜。 最重要的是,醋坊就建在明州城,陆蓁也不算远嫁。 陆谦道:“可否让我们见一见云五?” “自然。” 翁婿见面,比出去执行任务,还让云五紧张,进门前,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弦早已绷紧。 大概是闺女被抢了,陆谦打心眼里想抽云五,但又不得不承认,陆蓁若嫁给他,这一生定会过得很好。 陆夫人对云五也很满意。 男人无需花言巧语,温柔可靠最重要,又是陆蓁自己挑的夫婿,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两家交换了定亲信物,等陆蓁及笄,云五再请媒婆上门提亲。 第945章 你出个价 因着要在明州城建醋坊,云五和陆蓁一道回明州城了。 眼下已是十月中旬,番薯差不多能收了,这半年来,阮氏侍弄得精细,楚辞挖了几个,个头都很大。 这一片番薯地,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都等着丰收,看是不是真如楚辞说得那般高产。 村长很重视这一片番薯地,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上山看看,他见楚辞在挖番薯,走了过去笑呵呵道:“哟,这个头真大,阿楚,这番薯是不是能收了?” 楚辞又挖了几个,个头都差不多,点了点头。 村长又道:“什么时候收,叔让大伙儿一块儿来帮忙。” 一整片山地的番薯,全收回来要五六日,但要是有村民帮忙,两天时间就能全都收回来了。 楚辞挖了满满一篮子,一边往山下走,一边看着天边涌动的云层:“这几日乌云低沉,怕是会下雨,等天晴了再收。” “等下叔和大伙儿说一声,”村长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阿楚,叔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叔,你说。” “大伙儿想跟你买些种子,你出个价,多少都成。” 桃花村富庶,家家都有余粮,但要说大富大贵,顿顿都能大鱼大肉,那也是没有的。 随便找块荒地种上一茬,就能有不错的收成,农户人家,谁不眼馋? 村民一早就惦记上了番薯种子。 楚辞笑道:“这些种子不卖。” 村长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也没责怪楚辞,体谅道:“叔知道这些种子,你定是要进献给陛下,不过也没关系,今年买不到,明年也成。” 楚辞见村长误会了,莞尔道:“这些种子除了要进献给陛下,剩下的,每家每户分一点。” 竟是不收钱。 村长既钦佩又感激,却不赞同:“这些种子,你得来也不易,大伙儿也不能老占你便宜。” 楚辞不收银子,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今时不同往日,明州府、云州府、安州府都是她的封地,她将种子分派下去,百姓心中感激,会更加拥戴她,她也能得一个爱民如子的名声。 将来,她和云烬若因为云王府一案,触了燕帝的逆鳞,百姓的拥戴就是她们的保护伞。 这年头的人都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燕帝也不例外,他的铁血多疑已经让朝臣百姓胆寒,若再得一个刚愎自用,残暴嗜杀的名声,那百年后,史书会如何评价他? 更何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燕帝又岂会不懂? 楚辞道:“为百姓谋福祉,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说是占我的便宜呢。” “明州城有你在,真是百姓之福,叔替大伙儿谢谢你。” 聊着聊着,就到了村长家,楚辞送了村长半篮子的番薯,然后提着剩下半篮子的番薯回家了。 跟她预想的一样,半夜的时候下了雨,一直下到隔日午后才放晴,第二日,村长带着村民,和楚辞一起上山收番薯。 在这个时代,上等良田一亩能收三四百斤已经是大丰收了,一亩番薯居然收了快五千斤,还是在山地上种植的。 第946章 控制棋局 场面一下子就沸腾了。 有村民狠狠地拧了自己一下,痛得龇牙咧嘴嗷嗷叫,激动地大喊道:“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这要是种在良田里,产量岂不是还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村民欣喜若狂,两眼直放光,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两日不到,就把一整片山地的番薯都收回来了。 这么多番薯家里是放不下了,这几日天气好,不会再下雨,楚辞就把番薯堆在地里,然后和大伙儿一起把个头大的好的番薯,挑出来留做种子。 每家每户,楚辞都送了一麻袋,并告诉大家如何储藏保存。 清平镇和桃花村一样,也是每家一麻袋,除此之外,明州府、云州府、安州府的各个县衙、府衙,楚辞都派人运送过去。 还有灵州府和西凉城。 当初,薛然煽动西凉城的百姓造反,她夸下海口,说有办法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如今,番薯大丰收,便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楚辞还挑出一万斤,连同折子,一同送去长安。 折子上写了番薯的收成情况,还有如何储藏,如何催芽,如何插种等等一系列事宜。 忙了三四日,终于都忙完了,但村子里依然很热闹。 一亩山地将近五千斤的收成,早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不少人来桃花村走亲戚攀交情,毕竟,那些送去官府的种子,官府势必要留一些试种,等明年丰收了,再挨家挨户分发,今年,他们未必都能分得到。 但交情归交情,这么稀罕的粮食,自己种都尚且不够,哪还能分发出去。 但若是在宋家上工的外村人,楚辞也一人发了一麻袋,把人羡慕得眼都红了。 还有醉云楼、家居铺子、醋坊的伙计,也都发了。 暗地里,楚辞又让云六避开各方眼线,运了十车去天璇城,有些交情深厚的,也送上一些,如此一来,便也没剩多少。 忙完了,楚辞松了一口去,去云家找云烬。 自从回来,就一直忙得脚不沾地,把他给冷落了。 云烬正坐在案后,执着书卷看书,楚辞从门外探了半个脑袋。 云烬早知道她来了,唇角扯开一抹浅笑,从书卷里抬起眼,看着她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楚辞弯着眉眼,笑盈盈地进屋:“怕打扰你看书。” 书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他的阿楚动人。 云大公子把手里的书卷随意一搁,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楚辞坐在他身边。 “都忙完了?” “忙完了,”楚辞依言在他身边坐下,咧着嘴笑,“这些时日,你都在忙什么?” “忙着想你。” 云烬唇角微微地扬了扬,带着浅浅的笑,笑得她心都跳快了一下。 楚辞偏开头,看见一旁摆着的棋盘,不由道:“下盘棋吧。” “好。” 楚辞捏着棋子率先落棋,云烬处处让着她,下了好几盘都是和局。 “阿烬,你棋艺又精进了。” “有吗?” 她虽然棋艺一般,却也看得出,云烬每一步棋都是精心算计过的,连几时和局都能控制。 第947章 不想相认 下完棋离开云家,楚辞一眼就瞧见桃林里停着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人,身影看着有些眼熟。 “苏大人?” 苏衡转过身来,神情看起来虽平静如常,却难掩激动,微微颔首笑了笑:“郡主,” 楚辞诧异:“苏大人怎么来了?可是苏老夫人病情又反复了?” 离开长安之前,楚辞把那套针法教给了太医,只要每日行针,再配以汤药调养,苏老夫人的身子会有所好转。 “祖母一切安好,就是时常挂念郡主。” 苏衡此前派人来桃花村探查,发现苏氏就是苏音,此番是来找苏氏的,可忽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他迟疑,楚辞笑道:“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进寒舍小歇一会儿。” “叨扰了。” 宅子算不上雕梁画栋,却清雅精致,微风拂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人心境清和宁静下来。 苏衡心底的紧张和忐忑也慢慢淡去。 楚辞将人请进花厅,让人奉上茶点。 苏衡拿出随身佩戴的平安符,递到楚辞面前:“郡主可还记得这个平安符?” 平安符瞧着有些年头了,很像苏氏当初给她的那个,就连上面的络子都是一样的。 楚辞的眸底狠狠一震,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觉得荒唐。 她把平安符还回去,肃声道:“苏大人有话不妨直言,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楚辞的态度突然变得疏离冷淡,苏衡心中略有些失落,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便直言了。 “先母曾为我和阿音特意去相国寺求了两个平安符,上面的络子是先母亲手打的,在这世上不会有第三个,这些年来,苏家一直在寻找阿音,郡主冰雪聪明,想必知道我为何而来。” 楚辞面色冰冷:“苏大人的意思是,我阿娘就是音神医?” 苏衡点了点头,说明来意:“这些年,祖母最挂念的人便是阿音,她年事已高,平生之愿,便是再见阿音一面,我想带阿音一起回去。” 在长安的时候,苏老夫人对音神医的挂念,楚辞都看在眼里。 曾经,她也怀疑过,音神医会不会就是她的阿娘。 如今,苏衡手中的平安符给了她答案。 可即便苏家就是她的外祖家,她也不想认。 当初,得知音神医和楚韫的事情,她有多心疼音神医,如今就有多怒愤。 “你凭什么让我阿娘和你一道回去?” 苏衡被噎得愣在了当场。 “当年,你们没有护住我阿娘,如今又想弥补了,这世上又岂会有回头路?这些年,我阿娘过得很好,不管她是不是苏家的女儿,都与苏家没有半点干系,苏大人请回吧。” 楚辞对苏衡印象不错,她明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苏衡,可一想到苏氏这些年的遭遇,心中就怒火汹涌。 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苏衡心中五味杂陈:“郡主,” “苏大人不必多言,”楚辞打断他的话,“出事那会儿,你们没有为阿娘澄清,更没有为阿娘讨回公道,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苏大人若真的心疼音神医,就请以后莫要出现在我阿娘面前。” 第948章 断了亲缘 当年,但凡苏家对她阿娘多一丝怜惜,她阿娘都不会被逼得离开苏家。 苏家为了名声,舍弃了她阿娘,那便是斩断了亲缘。 亲缘已断,不认也罢。 楚辞眼神冷漠,俨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但苏衡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这些年,因着思念苏氏,也因着心中愧疚,责怪自己当年没有护住苏氏,苏老夫人郁结于心,才会令沉疴加重,要是她知道楚辞和苏氏这么恨苏家,苏老夫人定会承受不住。 苏衡乞求道:“求郡主让我见阿音一面,至于要不要回苏家,我不会强迫阿音的。” 楚辞淡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很有可能就是她舅父的男人,冷冷一笑。 苏衡心头莫名一跳,就听她决然道:“我阿娘说过,她家道中落,已经没有亲人了,苏大人莫要认错人了。” 若非看在苏老夫人的面上,楚辞只差说外祖一家全都死绝了。 苏衡没想到楚辞对苏家的怨恨会这么地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正要起身告辞,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苏氏脸色发白地站在那儿,眼眶微微发红。 兄妹多年未见,苏衡眼底发酸,喉头瞬间哽咽:“阿音,” 苏氏颤抖着声音,艰涩地应了一声:“大哥,” 往事纷沓涌来,苏氏身子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楚辞连忙上前扶住她,扶着她进屋,在椅子上坐下来。 “往事已矣,阿娘莫要伤怀,都过去了,你还有我和奚儿。” 苏氏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娘没事。” 说着,侧身看向苏衡:“祖母一切可好?” 如今的苏家,能让她牵挂的,也就只有苏老夫人了。 那个一手把她带大,慈祥温和的老太太。 苏衡看了一眼楚辞,道:“你走后,祖母便一病不起了,幸好得郡主相救,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那便好。” 苏家清正,容不得有人辱没了门庭,她亦有一身傲骨,所以,她留下断绝书离开苏家。 彼时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却未曾想到,自小将她教养长大的祖母,该有多牵肠挂肚,悲痛郁结。 苏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她不能侍奉床前,已是不孝,竟还累得她沉疴加重。 苏氏的心口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而,她说完那句话后,便默然了。 从她离开苏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踏进去了。 比起楚辞的决然,苏氏眼底的怅然和悲痛更让苏衡揪心。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家里人也一直在等你回家,阿音,你始终是苏家的女儿,随我一道回去吧。” 苏氏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话锋一转,说道:“大哥这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了,若是不嫌弃,便在家里住下。” 一母同胞,又自幼一起长大,苏衡很清楚苏氏的脾性,便没有再多言。 苏衡和苏氏长得极为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妹,宋家人听说苏氏的娘家大哥找来了,都惊住了。 第949章 她的顾虑 赵氏疑惑道:“阿音不是说娘家已经没人了吗?怎么又冒出个大哥?” 张氏比她想得更深了些:“不会是知道阿楚被封为郡主,所以找上门想要攀附的吧?” 谭凝摇了摇头:“苏老爷那气度,一看就像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而且他目光清正,不像是攀龙附凤之人。” 张氏嘟囔了一声:“再位高权重,能有阿楚厉害?阿楚可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郡主。” 张氏就是个乡下妇人,见识浅薄,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是比不过手握重权的户部尚书,更别说苏家底蕴深厚,门生遍布朝野。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楚辞,想要一问究竟,被阮氏拦住了。 “这些年,阿音没有娘家撑腰,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娘家人找上来了,天大的喜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阮氏并非是在映射张氏,张氏却心虚得僵坐在椅子里,不敢吭声了。 这些年,她可不就是仗着苏氏娘家没人,没人替她撑腰,所以才隔三差五地作妖,要不阮氏护着,指不定就被欺负了。 苏衡的到来,让苏氏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夜里,楚辞去找她的时候,就见她呆愣愣地坐在窗边,神情哀伤凄然。 “阿娘,”楚辞轻声唤道,在她身边坐下,“阿娘要回苏家吗?” 苏氏敢断定,苏衡此番来桃花村找她,苏太傅并不知情。 一个让苏家蒙羞的女儿,苏太傅真的还会认回她吗? “这世上没有回头路。” 苏氏静默了好一会儿,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年,她从未提起苏家,日子再苦再难,也不曾向苏家,或是药王谷求助,楚辞知道当年的事伤她极深,她不愿再和过去的人和事有任何的瓜葛。 楚辞忽然想起叶佋曾经说过,他说,苏氏的心上人一直未娶。 原来,说的是楚韫。 苏氏偶尔流露出来的哀伤,是因为楚韫吧。 既然各自心中都有彼此,又为何要蹉跎呢? “往事已矣,阿娘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在长安,牵挂阿娘,等着阿娘的人不止太祖母一个。” 苏氏听懂话中深意,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错过的缘,若要强求,只会伤人伤己,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楚辞不知道苏氏在顾虑什么,但楚韫如此情深似海,错过了,当真不会遗憾吗? “为了阿娘,楚王爷抗旨拒婚,忤逆长辈,非阿娘不娶,这些年,也从未停止过寻找阿娘,又怎能算是强求?楚王爷从未放下阿娘,阿娘要放下吗?” 苏氏神情复杂,问道:“如果阿娘回长安,你知道,你会有怎样的处境吗?”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会再次被人提起,但阿娘不必顾虑那么多,是非而已,我不在意。” “但阿娘在意,阿娘从未帮过你什么,你有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付出大代价得来的,阿娘不能把你置于风口浪尖,你终要和阿烬成亲,若阿娘回苏家嫁给楚王爷,陛下会更加忌惮,迟早会有祸事,这些,你可想过?” 第950章 当年往事 叶佋放弃做回宋义,便是希望苏氏能嫁得所爱。 楚辞也想她幸福,因而,并未想得那么深远。 可苏氏说得不无道理。 楚家、萧家、长公主府,还有宋家在民间的声望,一旦这些势力联合起来,便会威胁到皇权。 燕帝为了阻止他们为云王府翻案,定会再掀起腥风血雨,在证据确凿之前,不宜和燕帝硬碰硬,毕竟燕帝是天下之主,想要弄死他们,绝非什么难事。 “阿娘,” “阿娘心意已决,”苏氏截断她的话,“于阿娘而言,没什么比你更重要,即便有些事情会有遗憾,但阿娘不后悔。” 楚辞默然,半晌才道:“阿娘能跟我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吗?” 就算苏氏不回苏家,可当年的事情,她一定要为苏氏讨回公道。 苏氏道:“母亲过世后,父亲为找个人照顾我和大哥,娶了韩氏,韩氏宽厚贤德,对我和大哥极好,哪怕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子女,也未曾苛待我和大哥。” 楚辞怎么觉得这和她见过的韩氏不太一样呢。 难道是彼时韩氏在苏家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才伪装得那么贤德宽厚? 楚辞心中涌起疑虑,听苏氏继续说道:“我自幼丧母,韩氏又待我极好,哪怕我自小由祖母教养,但亦十分亲近韩氏,待苏玥如同胞妹妹,苏玥自小便喜欢粘着我,那时候,我以为是姐妹情深,但原来,不过是她们母女俩伪装得好罢了。” 苏氏哂笑了一下,眼底闪过冷意:“祖母和定国公府的老夫人是手帕交,两家当时正在议亲,一旦定下亲事,我便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妃,就因为如此,苏玥和韩氏露出了她们的真面目。” “因为嫉妒?” 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氏心机那么深,不像是愚蠢之人,或许,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母亲待人宽厚,赏罚分明,颇得府中众人的敬重,后来母亲过世,府中的中馈便由祖母操持,韩氏初入苏家,想要收拢人心,得到祖母的认可,只能从我和大哥身上下手,韩氏要的不止是中馈之权,还有大哥未来家主的位置,若我嫁入定国公府,于大哥是一大助力。” 楚辞想起和俞秀宁的交情,心中有些唏嘘。 当年,如果不是韩氏算计,如今的苏氏便是定国公夫人。 “韩氏是如何算计阿娘的?” “那年,韩太师四十岁寿辰,我一同前去贺寿,苏玥递给我一块糕点,我咬了一口后神志便有些混沌,苏玥扶着我进了一间屋子。” 之后发生的事情,苏氏没说,楚辞也猜到了。 韩家是韩氏的娘家,想要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苏氏尽得药王的衣钵,有神医之名,若非是亲近之人,又如何会吃下那块糕点? 更何况,那时候,苏玥还不到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苏氏又那么疼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玥会在糕点里下药。 楚辞眼中冷意沉沉,疑惑道:“苏玥和韩氏仗着阿娘的信任算计了阿娘,那楚王爷呢?” 第951章 圣旨来了 韩氏兴许有法子,但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这也是苏氏所疑惑的,她道:“我被苏玥扶进屋后,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人,但我能肯定,那个人不是楚王爷,至于后来为何会变成楚王爷,我也不清楚,那屋里还燃了其他的香,我当时已经神志全无了。” 之前,楚辞就猜测算计楚韫的,很有可能是谢家。 楚韫当时已有婚约,又有不得纳妾的家训在,他和苏氏一旦被撞破,苏氏只有死路一条,苏氏一死,就再也没人能解云烬身上的寒毒。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楚韫会抗旨拒婚,苏氏流落桃花村,还与云烬比邻而居,还和楚辞一起治好了他的寒毒。 果然,命中皆有定数。 楚辞倚进苏氏怀里,温声宽慰道:“阿娘不想回苏家,那便不回去,如今的宋家并不输给苏家,有我在,我不会再让阿娘受任何的委屈。” 苏氏扬唇,温柔地笑了笑:“有你,阿娘便足矣。” 苏家清贵,家风也严谨,苏太傅绝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情,当年之事,一定会暗中彻查过,或许,他早就知道当年隐情,却一直未曾处置韩氏和苏玥,是不想家丑外扬。 身为家主,他更看重的是家族荣辱,已经毁了一个嫡长女,若嫡次女也毁了,苏家其他的子弟也会受到连累。 这个时代,名声清誉,总是重于一切。 苏衡不能在宋家久呆,得知苏氏不愿再回长安,失望之余,也只能启程回去。 苏氏送他出了桃林:“大哥回去告诉祖母,我一切安好,请她勿要挂念,保重身子要紧。” 苏衡道:“只要你过得好,祖母便安心了,哪一日若回了长安,一定要告诉大哥,大哥和祖母去郡主府看你。” 苏氏点了点头:“大哥也要保重,小心韩氏母子。” 苏氏离开长安后,苏老夫人一病不起,韩氏执掌中馈,野心渐露,苏衡看清她的真面目后,对她早有防备。 “当年的事情,是不是韩氏联合韩家算计你?” “只要大哥是苏家的家主,韩氏这一辈子都不会痛快,有些东西近在咫尺,却不能收入囊中,这种痛苦才蚀心刺骨。” 虽然苏氏什么也没说,苏衡却明白了,心底恨透了韩氏,暗暗发誓,绝不会让韩氏好过。 兄妹两人依依不舍地又说了好一番话,苏衡才登上马车,苏氏在林中站了好久,即便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 楚辞从院里出来,抚上苏氏的肩膀,说道:“等明年开春,我们去长安小住,阿娘就能见到太祖母和舅父了。” 苏氏愣了愣:“去长安小住?” 楚辞道:“我想带阿奶去长安见一见阿爹。” 这世上最无奈的便是,明明是血亲,却不能相认。 但比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也算是一种慰藉。 番薯大丰收,楚辞晒了些番薯干,又磨了番薯粉,还做了粉片、粉条。 她忙得不亦悦乎,燕帝的圣旨忽然来了。 第952章 胆肥了啊 燕帝要她带着番薯种子即刻回长安。 她让人运送的一万斤种子,正在去长安的路上,燕帝还未收到,有这样的圣旨也很正常。 但楚辞和云烬一致认为,以燕帝的性子,绝非运送种子去长安那么简单,怕是另有目的。 只是皇命不可违,燕帝让她即刻回长安,她也不能不从,否则便是抗旨不遵,是要抄家灭族的。 阮氏心里很是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不是已经让人运送种子去长安了吗?” 以免吓着阮氏,楚辞没说燕帝又想搞幺蛾子,浅浅笑道:“阿奶和我一道去吧,我们今年在长安过年。” 去了长安,就能见到叶佋了。 生离十几年,阮氏做梦都想再见到他。 阮氏有些心动,却只是默然,并没有马上答应。 楚辞知道她的顾虑,阮氏是担心会给她添麻烦,便道:“年底我就及笄了,阿奶若是不在,便不圆满了。” 阮氏闻言,果然答应了:“好,阿奶随你一道去长安,今年,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过个团圆年。” 宋小弟得知阮氏和苏氏都要去长安,却没打算带上他,瞬间就伤心了,瘪着嘴,泪眼汪汪地说道:“阿姐,我也要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他不在,怎么算得上是整整齐齐呢! 阮氏原以为楚辞也会带上宋小弟,不由看向她。 楚辞道:“你不是要去书院上学吗?” 宋小弟忽然就被噎住了,然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可怜,又有些难过:“阿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惨兮兮的模样,看得人的心都软了,楚辞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怎么会,阿姐最喜欢奚儿了。” “那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明明阿娘也可以教我的。” 思及此,宋小弟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阿姐不但不带他一起去,还找借口搪塞他,他真的太难过了。 越想越伤心,眼泪都止不住了,宋小弟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楚辞哭笑不得,拿着帕子,给他擦一擦眼泪鼻涕:“此去长安少说也要好几个月,要是书院的夫子以为你只顾着玩,而荒废了学业,将你赶去书院,那怎么办?” 哭声顿住了,宋小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着声音气短道:“我可以去县学。” 竟还想好了退路! 楚辞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说要考状元吗?如今却为了去长安,连被书院辞退都无所谓了吗?” 宋.状元.奚表示,他真的是一个好学向上的好学生。 如果只是楚辞一人去长安,他不会这么想去,但一家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人,心里就委屈伤心得不行。 可是,他又说不过阿姐,更难过了。 宋小弟幽怨地看着她,抽泣道:“阿姐不喜欢我,阿奶和阿娘也不喜欢我了,这个家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我太可怜了。” 这是要离家出走,威胁她吗? 胆肥了啊。 第953章 有个照应 楚辞丝毫不受他的威胁,甚至还挑着眉威胁他:“你要是敢离家出走,那就再也别回来了。” 宋小弟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觉得被伤害到的宋小弟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闪过悲痛的神情,仿佛再也忍不住了,顿时放声大哭。 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人的楚辞:“......” 宋小弟向来都很乖巧听话,这次却哭闹不止,非要一起去长安,也不知道那些眼泪从何而来,简直比孟姜女还能哭,最后还是哭累了,才睡过去的。 可即便是睡着了,也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还抽噎两下。 苏氏心疼极了,对楚辞道:“奚儿从没离开过我们,他要去,就带上他吧。” 苏氏还记得,刚把宋小弟捡回来的那会儿,他总是抓着她的衣角,缩在她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打量着,满眼都是不安。 楚辞思虑了片刻,点头道:“好,明日我去书院请假。” 宋小弟哭了大半夜,早上起来的时候便起晚了,一双眼睛肿得险些要睁不开,坐在被窝里迷糊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问道:“阿娘,阿姐呢?” 苏氏好笑道:“你阿姐去书院了。” 宋小弟蓦地坐直了身子,努力瞪大眼睛:“阿姐去书院是,是替我请假吗?” 他昨夜哭得那么惨,阿姐是心软了吧? 宋小弟有些不确定,看到苏氏点头了,高兴地在榻上滚了好几圈。 之后一直坐在廊下等着楚辞回来,一听到马车的声音就跟个炮弹似的冲了出去,仰着小脑袋,两眼亮晶晶地问道:“阿姐,你回来啦,夫子答应了吗?” “答应了。” “太好了!”宋小弟高兴地扑过来,抱着她的腰撒娇,“我就知道阿姐最喜欢我了,我也喜欢阿姐。” 楚辞揉着他的小脑袋,微笑道:“不过,夫子也说了,不能落下功课,等你回来,夫子还要考较的。” “我会好好读书,不会把功课落下。”宋小弟信誓旦旦地保证。 一家人开始收拾行礼,此番一同去长安的,还有云烬和云澈。 为了能呆在郡主府,和楚辞朝夕相处,云烬仍然易容成她的侍卫,至于云澈,见过他的人不多,他又离开长安这么多年,没多少人认得他,住在郡主府,旁人只会以为他是宋家的孩子。 主子都回长安了,晏九自然也要跟着,为防被人认出来,也易容了一番。 明年二月便是春闱,已经有不少学子赶去长安,既然楚辞也要去长安,宋焦跟着她一道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宋焦和顾子阑向来形影不离,顾子阑收拾了一番,也动身一起走。 番薯的种子已经运送去长安了,她们便也没急着赶路,甚至遇到好玩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玩个两日。 一路游山玩水,十二月初才抵达长安。 一行人十分低调地进了城门,顾子阑和几人告别,往顾家而去,并未住进郡主府。 楚辞歇了一日,隔日才进宫面圣,这时,人们才知道她回来了。 第954章 太敢说了 那一万斤的番薯,大半个月前就已经运到长安了,它的高产量震惊了朝野上下,即便都过了大半个月了,坊间仍议论纷纷。 楚辞的名望也跟着往上涨。 这并不是燕帝乐见的。 紫宸殿里,燕帝半是开玩笑,半是冷然地说道:“明安郡主为国为民,功不可没,如今,天下人只知道有你宋楚辞,却不知还有朕这个皇帝。” 罗公公站在一旁,暗暗为楚辞捏了一把冷汗。 燕帝若是改了这爱猜忌的毛病,绝对是个贤明的好君王,无奈年纪越大,疑心越重,总想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连他这个服侍了燕帝几十年的老太监都觉得如履薄冰。 楚辞面色如常,淡然道:“臣女有今日,全仰仗于陛下,陛下是天,臣女是尘,尘泥归于土,总是轻易叫人瞧见。” 燕帝的目光依旧犀利沉锐,道:“那番薯虽不如米面精细,但也确实能饱腹,如此高产量的新粮,不知能养活多少百姓,你立此大功,朕该赏你什么好呢?” 皇帝要赏赐是一回事,臣子自己开口讨赏又是另外一回事,通常情况下,都会说不要赏赐,什么为君分忧,臣子本分之类的。 楚辞却不按常理出牌,拱手道:“臣女谢陛下隆恩,臣女喜欢银子。” 话音刚落,殿中随侍的宫人纷纷侧目。 不愧是明安郡主,也太敢说了。 就在众人以为楚辞会惹得燕帝生厌,燕帝却笑了,不但笑了,还赏了她两大箱的银子,且还是黄金。 楚辞拱手谢恩,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以燕帝的性子,若什么都不要,反而会惹他猜忌。 一个有欲望的人,难道不比直臣、纯臣更容易掌控吗? 燕帝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那她就给他这个假象,满足他。 试探完,燕帝才说回正题:“上等良田栽种,亩产能有多少?” 楚辞估摸了一下,斟酌道:“最多不会超过八千斤。” 五千斤就已经很惊人了,若是能有八千斤...... 如此高的产量,就算碰上灾荒年,也不怕死人,最重要的是,百姓家家有余粮,那就不愁没有军粮。 燕帝野心勃勃,自然想一统天下,四方归心,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之前之所以会答应西越求和,除了担心西越拼死一战,跟南燕鱼死网破之外,还有便是国库空虚。 楚辞见燕帝目色渐深,似乎另有打算,微微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抿着唇角,默然不言。 之后,燕帝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楚辞一一解答,燕帝心中有数,没多久就让她跪安了。 从紫宸殿出来,楚辞带着燕帝的赏赐回到郡主府,看见苏老夫人拉着苏氏说话,两人的眼眶都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楚辞笑吟吟地上前,行了个礼:“太祖母,” 苏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我的小孙孙,来这儿,坐太祖母身边。” 第955章 有人翻墙 楚辞依言在她身边坐下,苏老夫人开心道:“太祖母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跟你有缘。” 楚辞含笑道:“我是太祖母的小孙孙,可不就是有缘嘛。” 苏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不放:“小嘴儿真甜,也不知道随了谁,你阿娘可没你这么会讨人喜欢。” 看着言笑晏晏,明灿灵黠的楚辞,苏氏笑而不语,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温婉少言,一无所长的宋楚辞,在落水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天让她失去了一个女儿,却又还给了她一个。 她这一生,绝望过,悲痛过,失去过,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很满足。 楚辞和苏老夫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番薯,苏老夫人正色道:“你进献番薯有功,得陛下宠信,锦绣加身,但伴君如伴虎,当今这位尤为多疑,日后,你一言一行皆要谨慎。” “我已经吩咐下去,从今日起闭门谢客,陛下再怎么猜忌,我没有错处,他也不能随意发难。” 楚辞在长安向来都很低调,甚少与世家往来,这也是为什么燕帝虽猜忌她,却仍然对她放心的原因。 但再怎么低调,也不至于一直闭门谢客,归其原因,是为了苏氏。 苏氏离开长安十几年,未必还有人记得她,但只要见过她,就一定会想起来。 苏氏不想让人知道她回了长安,不想当年的事情再次被人揭开,令楚辞置于众矢之的。 好在周鸣之前没有见过苏氏,后院之地,没有楚辞的吩咐,也不会有下人随意进入,也就没人知道苏氏和苏家的关系。 戚嬷嬷倒是认得苏氏,但她如今是楚辞的人,自然不会叛主。 早在来长安之时,楚辞就已经和苏氏等人说过府中的情况,谁是谁的眼线,谁是谁的细作,好让他们心中有数,有所防备。 苏氏和苏老夫人相认后,自然也把这些事情告诉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只要一想起周鸣是燕帝的眼线,心头就沉了又沉。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小心为上,别看这长安城繁华热闹,但从来就没有太平过,闭门谢客也好,免得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苏老夫人说到这里,冷冷地哼了哼,不知道是意指楚王府,还是那些有意和郡主府联姻的世家。 那些世家之前没有动静,是因为宋家长辈不在,如今阮氏和苏氏来了长安,一些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楚辞只不过进宫面个圣,一早上的时间,就有很多世家递了帖子,邀请阮氏和苏氏赴宴,其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然而,都被楚辞以闭门谢客为由推拒了。 于是,有人说楚辞不识抬举,也有人感叹,想要进郡主府的大门真的是太难了,比进宫还难。 久别重逢,苏老夫人在郡主府呆了一整日,用过晚膳才回苏家。 苏氏在府中散步消食,逛着逛着就走到了药圃,猛然看见有个人影翻墙过来,她正要叫暗卫,一瞧见那人的面容,顿时就愣住了。 第956章 是孽缘啊 楚老王爷一早就出门会友,回来的时候,听楚老王妃说楚辞回来了,迫不及待地翻墙过来,没有想到会碰到苏氏。 他也是吓了一大跳,以为天色已晚,老眼昏花看错了,揉了揉眼:“音丫头?” 苏氏已经敛了情绪,敛衽行了一礼:“苏音见过老王爷。” “还真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你......”话还没问完,楚老王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楚辞没跟她说过楚王府的事情,苏氏也就不知道楚辞和楚老王爷交情匪浅,虽疑惑楚老王爷为何会翻墙,但还是淡淡地笑了笑:“阿楚是我女儿。” 这么多年了无音信,楚王老爷以为苏氏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以楚王府的势力,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人,不曾想竟是嫁人了。 楚老王爷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 苏氏见他凝着神色不说话,道:“老王爷是来找阿楚的?她在书房,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改日再登门。” 楚老王爷转身就要翻墙回去,苏氏叫住了他:“我回来的事情,还请老王爷替我保密。” 也就是说,连楚韫都不能说了。 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避而不见,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楚老王爷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问道:“阿韫为你抗旨拒婚,差点连命都丢了,这十几年来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不管我和老婆子费了多少口舌,他非你不娶,这些,你可知道?” “我知道。”苏氏神色平静地说道。 知道还如此绝情? 楚老王爷道:“是担心我们不会善待阿楚丫头吗?你放心,楚家上下都很喜欢她,你若过了门,那丫头就是我们楚家嫡出的郡主。” 然而,苏氏只说了一句:“我和楚王爷没有缘分。” 这是铁了心不入楚家的门了。 楚老王爷愁得头都要秃了,原本还想着跟楚辞认个干亲,如今看来全是奢望。 回去后,楚老王爷一直唉声叹气,楚老王妃问他有什么烦心事,他也不说,就一直叹气,烦得楚老王妃觉都睡不好,差点把他赶出去跪搓衣板。 楚老王爷睡不着干脆起来,去了楚韫的院子。 楚韫屋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楚老王爷看见他负手站在苏氏的画像前。 他看得出神,连楚老王爷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楚老王爷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叹气:“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兴许是你们没有缘分,天命这种东西,人怎么可能争得过?” 楚韫这才回过神来,岔开话题:“这么晚了,父亲怎么还没睡,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不信命,只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自己生的儿子,楚老王爷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苏氏可能已经成亲生子,就算你不信命,你也没有机会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楚韫顿了顿,说道:“父亲若是担心楚家后继无人,明日我就向陛下请旨,立慕儿为世子。” 第957章 心如匪石 “你......你......逆子!” 楚老王爷气得半死。 寡妇再嫁也没什么,他和楚老王妃都不是迂腐的人,偏偏苏氏不愿意嫁,这逆子又固执得很。 “父亲,” “你给老子住口!”楚老王爷半点都不想听他说话,在心里念了百八十遍“这是亲生的”,才把怒火压下去,“你要是想气死老子,明日你就去请旨,老子就不信,这世上没人能令你回心转意。” 倒不是说楚老王爷不喜欢楚慕,而是身为父母,都希望子女能成家立室,儿孙满堂。 楚老王爷气呼呼地走了。 翌日,他又翻墙过去,去找苏氏。 楚老王爷说出来意:“当年的事情,不论孰是孰非,阿韫都该为你负责,但你若不愿嫁他,叔也不会逼迫你,只是阿韫太过执着,你若愿意帮叔一个忙,就写封信劝劝他,你放心,叔绝对不会告诉他你就在郡主府。” 苏氏并不觉得楚老王爷这是在强人所难,父母之心,她愿意帮他这个忙。 楚老王爷回去后,将信放在楚韫的书案上。 楚韫下朝回来,见案上有封信,拆开一看,整个人都僵震住了。 信上的内容,不过短短数语,他却看了又看,拿着信纸的手都抖了起来。 楚韫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眼眶却是红了,没有什么比苏氏还活着更让他激动高兴。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今日都有谁来过?” “老王爷。” 楚韫神色微变。 原来楚老王爷早就知道苏氏的下落,难怪昨夜会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楚老王爷料到楚韫会来找他,让人端了两壶酒。 他自斟自饮,不待楚韫发问,开口说道:“我答应过她,不会泄露她的下落,你不必问。” 楚韫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她在长安?” 楚老王爷给他倒了杯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该说的话,她在信上都写清楚了吧?” 信上寥寥数语,皆是劝他放下过往,可如何能放得下? “我想见她一面。” “她已经离开长安了。” 楚韫仰头灌了杯酒,捏着酒杯道:“父亲是担心我会做出抢夺人妻的丑事?父亲放心,我不会,我就是想见她一面,就一面。” “她如今在夫家万事顺遂,美满如意,你又何必去打扰她,让她想起这辈子最不愿想起的事情?你若真心喜欢她,就该如她所愿,各自陌路。” 楚韫的嘴角抿得紧紧的,手中的酒杯差点被他捏断。 楚老王爷将酒壶搁在他手边,说道:“喝了这壶酒,该放下的就无谓再执着,之前,你非苏氏不娶,我和你母亲都由着你,但如今,事不如人愿,你也尽一尽为人子的孝心,莫让我和你母亲再为你操心,我们两个老东西活不了几年了。” “若是让父亲休了母亲,父亲会如何做?” 楚韫抬眼,定定地看着楚老王爷。 楚老王爷差点砸了手里的酒杯。 这逆子心如匪石,连苏氏都劝不动他,他也不想再管了。 早知道还不如生个棒槌! 第958章 是土包子 叶佋是男子,不好去后院,府中又有那么多眼线,便约在了醉云楼。 一进厢房,叶佋就跪了,跪在阮氏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不孝子来给您请罪了。” 宋焦受到了冲击,瞪着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以为一家人就是来醉云楼吃饭的。 叶佋从军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根本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若不是叶佋这一跪,即便路上见到了,也只会以为是个跟他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陌生人。 宋焦受了惊吓,说话都磕巴了:“二,二叔,你,你......你是人是鬼?你咋活了?” “有大白天见鬼的吗?你少咒你二叔。” 生离多年,再重逢,阮氏老泪纵横,冷不防听到这话,给了宋焦一个眼刀子,但心底的伤然也被冲淡了。 她红着眼眶把叶佋扶了起来。 宋焦嘿嘿傻笑:“二叔,我是见到你太高兴了。” 小时候总是尿他一身的小奶娃,一眨眼都已长成俊逸少年郎了。 叶佋心中感慨万千:“二叔也很高兴,听阿楚说,你连中案首和解元,出息了。” 血脉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明明都已分离十几年,明明记忆力的印象都已经模糊,可再见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生疏。 宋小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叶佋,苏氏唇角噙着笑意,说道:“还不喊人。” 宋小弟脆生生地喊了声:“阿爹,” 楚辞跟他说过家里的情况,叶佋知道宋小弟是家里的养子,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阮氏喜极而泣,“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整整齐齐地吃顿饭了。” 苏氏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叶佋碗里,笑道:“这些都是阿楚想出来的招牌菜,二哥尝尝。” “好。”菜虽可口美味,叶佋却尝到了苦涩,然而,他很快就敛去了,露出了笑容,“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阮氏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她很久没像今日这般开心了,哪怕吃完饭从醉云楼里出来,脸上的笑容还一直挂着。 宋小弟被街上的热闹所吸引,干脆坐在了车辕上,时不时地“哇哇”两声,引得路人侧目,暗嗤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宋小弟全然不顾路人的轻视,只恨只长了一双眼睛,完全看不过来嘛。 等他再一次发出惊叹的时候,苏氏都笑了,对楚辞道:“改日,你带奚儿出去逛逛,他向来好动,别给闷坏了。” “阿娘和阿奶也一起去吧。” 戴个帷帽,也没人认得。 如今的长安城更繁华也更热闹,苏氏却没什么兴致:“不了,你们去吧。” “阿娘,” “阿姐,那马好高大呀。”车厢外传来宋小弟的惊呼声,他还探了半个小脑袋进来,“是很俊很俊的骏马哦。” 若是旁人,指不定怎么嘲笑,楚韫却觉得这小少年纯真无邪。 楚辞刚探身出去,就见楚韫策马而来,四目相对,楚辞弯唇微笑,打了个招呼。 苏氏得知楚韫就在马车外,心跳骤然加快。 第959章 擦肩而过 楚辞只开了半扇车门,苏氏知道楚韫看不见她,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有些人近在眼前,想见却又不敢见。 楚辞见他像是要出城,不由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军营?” 楚老王爷现在看他横竖都不顺眼,他就不在他眼前晃了。 楚韫点了点头,目光落向宋小弟:“军中有不少小马驹,宋小公子若是喜欢,下次回来,我送他一匹。” 宋小弟眸光顿时就亮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楚辞的衣袖,悄声道:“阿姐,我们可以去马市买一匹。” 军营里的,都是一等一的战马,外面可买不到。 楚辞有些讶异:“你真的不要?” 宋小弟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楚韫身下的战马,纠结地蹙起了小俊眉,道:“无功不受禄,我们要是要了,那就欠王爷一个人情了,我听说,长安城里的人情可不好还了,要是王爷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那怎么办?” 这也太懂事了叭。 楚韫笑了:“我和你阿姐是朋友,朋友间的往来,重在诚挚,送你了,便是你的,无需从他处偿还。” 哎呀,说悄悄话被听见了。 宋小弟羞窘地红了耳根。 楚辞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宋小弟也似模似样地作了个揖:“多谢王爷厚爱。” 楚韫笑着颔了颔首,策马出城,和苏氏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宋小弟看着驰骋离去的骏马,“哇”了一声,晃着双腿,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楚王爷送他的小马驹也一定会这么厉害哒! 一回到府里,宋小弟就马上告诉云澈这个好消息。 云澈刚练完一张大字,淡淡地抬起眼,扯着嘴角呵地笑了一声:“苏姨布置的课业你都做好了吗?” 笑容僵硬在脸上,并且想要绝交的宋小弟:“......” 看着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的宋小弟和云小公子,楚辞不由莞尔。 云烬道:“两日后,是宣平侯的四十大寿,阿楚想好要送什么贺礼了吗?” 楚辞的唇角弯了起来:“自然得是大礼。” 谁让苏玥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妃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 当年,她和韩氏是怎么算计苏氏的。 两日后,她统统都还给她们。 云烬查到苏氏离开长安没多久,韩家就有个小厮失踪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查不到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难道是被韩氏灭口了?” 楚辞猜测这个小厮就是被韩氏收买用来陷害苏氏的那个人。 云烬眸色微深,若有所思道:“未必。” 楚辞眉梢挑了一下。 云烬又道:“杀人不难,但要将一个人的痕迹抹得如此干净,韩氏没这个本事。” “难道是苏太傅?” 虽然韩氏也有可能求助韩太师,但楚辞一直怀疑当年之事,苏太傅一定暗中调查过。 所以,十有八九是苏太傅出的手。 等苏老夫人过来,楚辞依偎在她身边,软声道:“太祖母,孙儿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您帮不帮?” 她这一撒娇,苏老夫人心都要化了,摸着她的脸颊,和蔼笑道:“我的乖孙孙,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太祖母都帮你。” 第960章 喜出望外 楚辞把当年之事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跟苏老夫人说了。 “这个孽障!” 苏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阴私诡计没见过,苏老夫人猜到苏氏是被人算计的,却没有想到会是韩氏母女。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苏家的姑娘,苏氏出了事,苏玥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苏老夫人气得险些要发病了,楚辞连忙取出银针为她行针。 她就是担心苏老夫人会受不住,才一直不曾告诉她。 宣平侯府虽不如百余年前风光,但也是底蕴深厚的勋贵之家,要指证苏玥,没有确凿的证据,很容易就被反咬一口。 楚辞也是迫不得已。 “太祖母息怒,您若气坏身子了,谁为阿娘讨回公道。” 苏老夫人慢慢冷静下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韩氏进门的时候,阿音和衡儿都还小,我担心她在府中站稳脚跟,不会善待他们两兄妹,才没交出中馈,韩家祖上曾出过帝师,誉满长安,却不曾想教出如此狠毒的恶妇,终究是我看走眼了。” 只这短短的一瞬,苏老夫人老态尽显,两鬓雪白的银发衬得她暮气沉沉,楚辞心里很不好受,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苏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慈爱一笑:“你不必自责,当年是我答应让韩氏进门,现在也理应由我为阿音讨回公道,你外祖父那个人,眼里只有苏家,他是疼阿音,却不会为了阿音赔上苏家,除了我,没人能从他手里拿到韩氏的罪证。” 楚辞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找苏老夫人帮忙,愧疚道:“让太祖母操心了。” “苏家的名声虽受了些影响,但苏玥依然是苏家嫡出的小姐,奴仆成群,锦衣玉食,后来......” 苏老夫人忽然顿住了,身上的气息也骤然冷了几分。 楚辞默然,没有多问。 过了片刻,苏老夫人才接着往下说道:“后来,她使了不光彩的手段,嫁进了宣平侯府,享尽了荣华富贵,可阿音呢?流落乡野,吃尽苦头,我就是拼了这身老骨头,也不能再让阿音受委屈。” 苏老夫人虽没说苏玥到底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但楚辞也能猜到一些,无非就是偷情私会被撞破了,为了两家的颜面,宣平侯府不得不把人娶进门。 因着还有要事要办,苏老夫人没留在府里用膳,很快就回了苏家。 苏太傅议完事从宫里出来,得知苏老夫人已经回来了,便前去请安。 苏老夫人一直不愿见他,说是过来请安,却连院门都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口,遥遥地看上两眼。 今日,他如往常一样,在门口站了会儿,正打算离开,苏嬷嬷走了过来:“大人,老夫人请你进去。” 苏太傅喜出望外,隐隐有些激动:“母亲愿意见我了?” 苏嬷嬷侧过身,含笑道:“大人,请。” 苏太傅一进屋,苏嬷嬷就带着下人退下了,关上房门之后,苏嬷嬷守在门口,以防有人探听。 第961章 重提旧事 太久没见,母子间有些生疏,苏太傅想说些家常,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了想,问道:“母亲今日怎么没留在郡主府用膳?” 苏老夫人常去郡主府见苏音,为了不惹人怀疑,对外只说是惦记楚辞的厨艺,嫌弃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隔三差五地就要去一趟郡主府,用完晚膳才会回来。 苏太傅不疑有他,听管家说苏老夫人很早就回来了,还有些纳闷。 苏老夫人眼皮一掀,盯着他问:“阿音当年那事,你是不是调查过?” 苏太傅脸上的笑意淡了。 苏老夫人破天荒地请他进来,原以为是人老了,心肠也软了,不成想是为了苏音。 苏音是梗在苏太傅喉间的一根刺,他不愿多谈,垂眸喝着茶:“都过去十几年了,母亲也该放下了。” 苏老夫人已经知道了真相,不会轻易罢休,冷着声道:“你只管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查清楚了?” “母亲,” “说!” 苏老夫人目光冷厉,苏太傅知道糊弄不了,纵然百般不愿,也只能如实说道:“是。” “害我孙儿的人是谁?” “母亲为何一定要知道?” 苏老夫人的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啊,我倒想替儿媳妇问你一声,你到底把她置于何地?把阿音置于何地?” 在苏老夫人眼里,苏氏的生母才是她的儿媳妇。 韩氏那恶妇,她不配。 苏太傅到底是纵横朝堂大半辈子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苏老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你可还记得,阿音小的时候,你把她抱到肩上,让她骑大马,她害怕,你说,你这辈子都会保护好她,可你做到了吗?你明知她被韩氏和苏玥陷害,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她吗?” 苏老夫人字字叱问,痛心至极。 苏氏和楚韫在韩家被人当场撞破,他被言官弹劾,说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不配为太子师。 他在苏氏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从未想过要将她赶出苏家,不曾想苏氏如此刚烈,竟跟苏家断绝关系。 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在调查,等他查到真相的时候,苏氏已经离开长安,他便想着等他找到苏氏,若她不愿回来,就养在外面,就如同在苏家一样,锦衣玉食,锦绣荣华。 却不曾想,苏氏离开长安后,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想过处置韩氏和苏玥,可如此一来,事情就瞒不住了,长安城中,哪个不是人精? 苏家不能再有任何的污点。 每每想起,苏太傅也是心痛不已,只是,他是家主,他有他的责任,他要顾全的,是苏家全族几百号人。 “母亲,我也是......” 苏老夫人不想听他辩解:“把你查到的证据给我。” “前段时间,衡儿突然离开长安,他是不是找到阿音了?母亲,你见过阿音了?” 不然,苏老夫人又怎么会旧事重提,为苏音讨公道。 第962章 太为难了 “把证据给我!”苏老夫人又说了一遍。 苏太傅道:“母亲觉得我会留着那些证据吗?” “阿音是在韩家出的事,主谋是韩家的女儿和外孙女,帮凶是韩家的小厮,韩家能置身事外吗?别的不说,韩夫人身为当家主母,任由一个出嫁的小姑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做出如此龌蹉之事,她当真毫不知情?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拿捏韩家的筹码,你舍得毁了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苏太傅是她生的,苏老夫人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苏太傅不得已交出证据,然而,苏老夫人并未处置韩氏。 苏太傅以为苏老夫人是看在宣平侯府的面上,等寿宴一过,再处置韩氏。 两家是姻亲,韩氏若是不去赴宴,岂不是让苏玥难以做人?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越是显赫的人家,越是注重颜面名声,尤其是苏家这样清贵的人家。 两日后,宣平侯四十大寿。 楚辞虽收到了侯府的请帖,却只命人送上贺礼,并未前去赴宴。 据她所知,长安城中一半以上的世家都去了,她勾着唇角笑道:“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天呢。” 云烬宠溺一笑:“韩氏和苏玥的下场,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楚辞懒洋洋地靠在圈椅里,吃着云烬剥好递过来的栗子,摇了摇头。 吃着栗子,烤着火,不快活吗? 为毛要去应酬那些夫人小姐? 若是碰到恶意奚落的,还不能动手,老是动嘴皮子,多累呀。 云烬又喂了她一颗栗子:“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 女子这一生,最风光璀璨的,除了出嫁那日,便是及笄礼。 礼仪繁琐,从前两日开始,阮氏和苏氏就已经忙开了。 若是在桃花村,必定是要大办的,不说多隆重,但一定极为的热闹。 眼下,楚辞却打算一切从简。 她歪着脑袋问云烬:“你要送我什么生辰礼?” “你想要什么生辰礼?” “想要你永永远远都在我身边,护我、疼我、宠我、纵我,心悦我。”楚辞挑着眉梢,笑容明艳,“可以吗?” 云烬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笑:“如卿所愿。” 楚辞高兴地抱住了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盖了章,就不能食言,哪怕有一日我不要你了,你也要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继续护我、疼我、宠我。” 云烬环着她,失笑:“我是狗皮膏药?” 楚辞发觉自己口误,纠正道:“你是贼好看的狗皮膏药。” “那就让我这个贼好看的狗皮膏药继续伺候郡主。” “我想吃桔子。” 云烬的笑眼里透着柔软,剥了桔子,将果肉喂进她嘴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要请萧家来观礼吗?” 宋家和萧家交情匪浅,萧明璟也帮了她不少,她及笄宴客,理应给萧家下请帖,但以萧夫人和苏氏的关系,到底尴尬。 楚辞叹了一口气,把燕帝问候了一遍。 要不是燕帝暗戳戳地想搞幺蛾子,她也不用来长安,不来长安,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第963章 寿宴风波 楚辞去问了苏氏:“阿娘,我们要宴请萧家吗?” 苏氏默了默,说道:“世家之间,再有龃龉嫌隙,也要做些表面功夫,更别说我们两家交情本就不浅,这帖子,你明日亲自送去。” 楚辞“嗯”了一声。 萧夫人还不知道她的身世,为免日后尴尬,总得把事情先说清楚,到时候来不来,就看萧夫人自己的决定。 楚辞迟疑了一下,觑着苏氏的神色,又问道:“那要请楚王府来观礼吗?” “请吧。” 及笄礼只有这么一次,楚韫理应在场。 苏氏没有丝毫的犹豫,楚辞愣了愣:“阿娘不是不想见楚王爷吗?” “阿娘只是希望,这世上的所有事,都能少一些遗憾。” 楚辞露出古怪之色。 楚王爷又不是她爹,何谈会有遗憾? 这边,楚辞和苏氏正在商量要宴请哪些人家来观礼,宣平侯府那边已经开宴。 厅里用屏风隔开,男宾在左边,女客在右边。 主位上,宣平侯端起酒杯,笑着道:“今日多谢大家赏脸,略备了薄酒,大家莫要客气。” “恭祝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纷纷举杯,恭贺之词不绝于耳,气氛正热闹着,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齐刷刷地看向他。 是个极年轻的公子,长得高大俊朗,身上的衣服料子虽不错,却算不上华贵,怎么看都不像是今日来贺寿的宾客。 来赴宴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担心有人混进来捣乱,因而戒备极严,没有请帖的,都不能进门,这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宣平侯目光一沉,冷声道:“你是何人?擅闯宣平侯府意欲何为?” “小生周奕见过侯爷。”周奕拱手一礼,目光在厅堂里搜寻着,“小生此番是来带玥儿走的,还望侯爷成全。” 宣平侯府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叫玥儿的,只有世子妃苏玥。 哗然声、抽气声顿时此起彼伏。 苏玥都懵了,还是韩氏反应快,怒然大喝道:“大胆狂徒,宣平侯府岂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休要毁人名节!” 侯夫人也反应过来,不管这人跟苏玥是不是有首尾,都不宜在此时闹大,让人瞧了笑话不说,还丢了宣平侯府的颜面。 侯夫人看着一旁的小厮,沉声道:“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拖下去!” “是,夫人。” “我和玥儿两情相悦,你们凭什么拆散我们?放开我!”周奕激动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小厮的钳制。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挣扎起来,两个小厮都差点按不住他,还撞倒了其中一扇屏风。 周奕猛然看见苏玥,目光一亮,朝着她大声喊道:“玥儿,玥儿,你别怕,我一定带你走。” 大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年轻人不会真是世子妃的情郎吧?” “谁知道呢。” “怎么说也是世家贵女,名门宗妇,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有什么稀奇的,十几年前,苏大小姐不是还勾引了楚王爷?” 第964章 折辱发妻 世子林啸听着这些议论声,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片绿光之中,手中的酒杯险些被他捏碎,携裹着怒火的阴冷目光,盯着苏玥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苏玥全身发冷发僵,急急辩解道:“相公,我不认识他,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林啸阴恻恻地盯着周奕,吩咐那两个小厮:“放开他!” 那两个小厮怔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啸脸色唰地一沉,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都聋了吗?本世子让你们放开他!” “啸儿!” 宣平侯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胡闹,然后又示意小厮赶紧把人拖出去。 “什么煊赫世家,什么名门公子,只会欺负女人的畜生,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带玥儿走,我绝不会让你们再折磨玥儿。” 周奕奋力挣扎,往旁边的屏风一撞,屏风被撞到,他和那两个小时也摔倒在地,正好挣脱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另有隐情,还十分地刺激。 那些和宣平侯府面和心不和的,就想看宣平侯府的笑话,暗戳戳地添了一把火。 “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世子妃何等尊贵,岂是你能肖想的?” “我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胡乱诬蔑,世子妃可是太傅之女,林世子再厌恶发妻,看在苏家的面上,也不至于折磨她。” 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宣平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没有诬蔑!”周奕攥着拳头,两眼怒红,“每次行房,林世子花样百出,弄得玥儿身上满是伤痕,他林啸简直不是人!” 厅里寂静一片,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林世子也太会玩了,莫不是把世子妃当后院的那些玩意儿了。” 男人都喜欢刺激,这些世家子弟惧于律法,不敢私自狎妓,但谁后院还没几个小妾、通房,犯得着这么折辱发妻吗? 林啸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他朝苏玥走了过来,那狰狞的模样就仿若恶鬼。 苏玥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相公,” “啪”地一声,林啸狠狠地打了苏玥一巴掌:“贱人!” 原本,林啸还怀疑是有人故意闹事。 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相信苏玥背叛了他。 最初的时候,那些花样,他是不敢用在苏玥身上的。 可苏玥太无趣了,有一次,他没忍住就玩了一回。 什么礼教、体面,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没有这些束缚,简直比神仙还快活。 夫妻之间这点事都是隐秘,苏玥连韩氏都羞于启齿,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一个男人,除非这个男人是她养的小白脸。 越想心里的怒火就越控制不知,林啸又打了苏玥一巴掌,嘴角都打裂了。 苏玥惨叫起来。 韩氏拍案而起,大怒道:“林世子好大的威风,旁人胡乱诬蔑两句,林世子不查不问,一上来就打人,我苏家的姑娘金枝玉叶,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第965章 苏玥发疯 韩氏这一喝,林啸虽冷静下来了,但脸上的阴霾却更浓了。 他动手打了苏玥,便是告诉所有人,周奕说的那些事情全是真的,也证实了周奕和苏玥有私情。 过了今日,全长安的人都会知道他堂堂宣平侯府的世子,被一个贱人戴了绿帽,反正脸已经丢尽了,这口恶气,他不忍了。 “本世子要休了这个贱妇!” 苏玥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相公,你说什么?你要休了我?”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林啸都想弄死她了,吩咐小厮去拿笔墨:“拿了休书就给我滚。” “不许去!”苏玥喝住小厮,惊慌地抓着林啸的衣袖,“相公,你听我解释我,我真的不认识他,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没有,你相信我。” 林啸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贱人未出阁前,就用尽手段勾引他,他还以为是这贱人钟情于他,没想到竟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林啸憎恶地挥开苏玥:“本世子看起来像傻子吗?” 大厅里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看着眼前这一幕,韩氏莫名地想起了当年之事。 十几年前,她算计苏氏,苏氏身败名裂。 今时今日,苏玥陷入一样的境地,可她的下场,只会比苏氏更惨。 韩氏一阵头晕目眩,稳住心神后,冷冷地看向宣平侯:“林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休妻,那就是逼玥儿去死,我苏家虽不是什么侯爵之家,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宣平侯府已大不如前,在朝中也没什么实权,要是跟苏家决裂了,日后就更难立足了。 被一个妇人威胁,宣平侯脸色阴沉至极。 林啸满心都是被戴了绿帽的愤怒,根本没有这个顾虑,他一心只想休了苏玥挽回颜面,猛地撕开苏玥身上的衣服。 这波操作太过突然,韩氏惊得忘了反应。 大厅里又静得落针可闻,随即苏玥发出一声尖叫,拼命把衣服拢好。 可众人还是看清了,那莹白细嫩的肌肤上,伤痕遍布。 林啸嗤笑一声,质问韩氏:“要不是睡过了,他一个外男怎么会知道这贱人身上有伤痕?” “疯了,疯了,” 韩氏气得浑身发抖,扑到苏玥身上,把她搂进怀里。 林啸连颜面都不顾了,甚至还跟苏家撕破了脸,看来是铁了心要休妻,侯夫人当然不会委屈自己的儿子。 “宣平侯府满门清贵,绝不容许有私德败坏之人辱没门风,既然苏二小姐已另觅良人,我们也不强求,从今日起,你和啸儿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你们不能这么绝情!不能!” 侯夫人冷笑:“苏二小姐若是不服,报官也好,告御状也罢,我宣平侯府坦坦荡荡,没什么可怕的,正好让天下人评评理,是我儿薄情寡义,还是你苏玥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苏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林啸已经写好休书,冷冷地甩在苏玥脸上。 苏玥接受不了,扑过去对着周奕又挠又揣,就跟疯婆子一样,歇斯底里地怒吼:“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谁派你来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第966章 不打自招 周奕任她发泄,看着她的目光,既受伤,又怜惜:“玥儿,” “住口!你给我住口!”苏玥情绪激动,面容扭曲,怒气汹涌地吼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若不从实招来,等到了京兆府,有你受的。” 有没有与人私通,她会不知道吗? 这分明就是个局。 只有破了这个局,她才有活路。 “你要报官?”周奕呆怔了一下,神情有些悲怆,“玥儿,你好狠的心。” 进了京兆府,不死也得脱层皮,京兆府尹要是忌惮苏家的权势屈打成招,一个构陷之罪,就足够他人头落地的了。 韩氏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喝道:“来人,把人给我绑了,送官!” 就好像失望到了极致,周奕满目沉痛地盯着苏玥。 韩氏心口猛地一跳,暗道要坏事,果然,周奕开口了。 “十几年前,苏夫人为了阻挠苏大小姐嫁进定国公府,从胡商那儿买了一种药,在韩太师的寿宴上,借你之手,让苏大小姐服下,药发后,你扶着苏大小姐去厢房,原本你们收买了韩家的一个小厮,只是当中出了差错,小厮变成了楚王爷。” 原以为苏玥与人私通,林啸戴了绿帽,就已经够刺激了。 没想到竟还牵出十几年前的一桩风流韵事,还是韩氏和苏玥一手谋划的。 那时候,苏玥才多大,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如此心狠手辣,真是令人胆寒。 苏玥脸色骤变,尖叫道:“胡说!你诬陷我!” 周奕眉心皱了皱,一副痛心至极的模样,他闭了闭眼,无力道:“是不是胡说,叫那个小厮来对质一二,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小厮早就下落不明,你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来对质,我看你分明就是诬陷,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闹事的,说!” 那个小厮,韩氏当年就已经找过,本来是要灭口的,可人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了大半年,都没有半点线索。 苏玥自以为抓到了纰漏,正得意,有人质疑道:“他并未说是哪个小厮,你怎么知道他下落不明?” 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苏玥遍体发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安然无恙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以为万事都顺心了,未曾想到会在今日被揭发出来。 “当日,你我情意正浓,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担心有朝一日事发,一直暗中寻找他的下落,本想将他灭口以绝后患,却一时心软放了他,既然你不顾往日情意,那也不要怪我。” 周奕看着苏玥,再无刚才的柔情怜惜。 苏玥脸色变了几变,惨白带青:“你想干什么?” “那个小厮告诉我,他还没来得及对苏大小姐做什么,楚王爷就闯了进来,他惊慌之下跳窗逃走,在院门口碰到了韩夫人,你不承认没关系,他能在院门口碰到韩夫人,楚王爷想必也碰到了,只要找楚王爷问一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诬陷你。”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韩夫人。 第967章 真是讽刺 韩夫人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心里恨透了苏玥,扯着嘴角笑着看向侯夫人:“今日侯爷大寿,夫人忙前忙后,也未必都能记得见过哪些小厮丫鬟,更何况当年那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韩夫人说得纵然有理,可眼下这境况,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在避重就轻。 苏氏也好,楚韫也罢,都是知礼守礼之人,且还都有婚约,怎么会在他人府上做出那种事情,显然是被人算计了。 韩家作为主家,若没有参与其中,外人如何能成事? 众人心里本就有怀疑,如今知道韩氏和苏玥才是主谋,那韩夫人撞见了,却袖手旁观,更加证实了韩家伙同韩氏算计苏氏。 更何况,楚王爷到底有没有撞见韩夫人,一问便知,周奕没必要说谎。 触上众人鄙夷的目光,韩夫人脸色沉郁至极,她真是后悔。 韩氏在韩太师的寿宴上搅风搅雨,韩夫人早就知道,当年,她若是进去阻止,就不会有那件事情,可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因为,如果事成,韩氏在苏家站稳脚跟,对韩家百利而无一害,谁能想到会有事发的一日。 果真应了哪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都是报应。 “我为了你,不惜得罪宣平侯府,你却要我死,真是讽刺。” 周奕对着苏玥寂寥一笑,失魂落魄地出了宣平侯府,小厮面面相觑,见宣平侯没出声,便没拦着他。 事情已经败露,苏玥瘫软在地上,跟个木雕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原本,她还以为是后院的那几个狐狸精陷害她,毕竟,除了林啸的女人,谁还知道他有那样的癖好。 如今看来,是有人以牙还牙,借着宣平侯大寿,当着满长安的权贵,要她身败名裂。 “周奕!”苏玥脸上露出可怕的狰狞之色,发疯似的跑出了宣平侯府,“你给我出来!” 只要抓住周奕,就能知道幕后主使。 此仇不报,她苏玥誓不为人! 苏玥神情癫狂,满大街地找人,然而,人来人往,哪还有周奕的身影。 身为暗卫营的暗卫,他不露面,苏玥这辈子都找不到。 他盯了林啸那么久,对林啸了若指掌,苏老夫人又从苏太傅那里拿到那个小厮的供词,事实俱在,苏玥和韩氏无从抵赖。 事情水落石出,苏家容不下苏玥,更容不下韩氏。 最终,韩氏被休,苏玥被除族。 处置好这两人,苏老夫人连夜来到郡主府。 “这两人名声败尽,韩家也被她们连累,断不会收留她们,她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善恶终有报,如今终于还了你一个公道。” 苏氏心里很平静,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反而有一些愧疚:“让祖母操心了,因为我,苏家又陷于众矢之的。” 苏老夫人浑不在意道:“名声这种东西,祖母早就不在乎了,底下的小辈也都是能干的,几句闲话,影响不了他们的前程,长安城最不缺热闹,过段时日,百姓们有了新的谈资,谁还记得苏家这点事。” “外面都宵禁了,祖母今夜就留在府里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睡我屋里,咱们祖孙多少年没一起睡了,今夜咱们好好说说话。” 第968章 害人害己 及笄礼在即,楚辞亲自将请帖送去萧家,萧夫人笑容满面:“及笄是大事,我一定到。” 楚辞笑了笑,看了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萧夫人会意,挥退下人:“你们都下去吧。” 门关上后,楚辞才道:“昨日宣平侯府的闹剧,夫人都听说了吧。” 宣平侯府的寿宴,难免会碰到苏家的人,萧夫人推脱身子不适,只送了礼,并没有去赴宴。 但那些事情都传遍了,就算她没出门,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萧夫人的心情有些复杂,似是有感而发:“人心不足,害人害己。” 萧夫人面色看似平静,可她心底的恨却是日职月累,恐怕早就无穷无尽了,否则,也不会说这样一番话。 可见,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没有释怀。 有时候,时间并不能掩盖所有的事情,是刺,终究会越扎越深。 楚辞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直接道:“此次来长安,一直未曾跟夫人言明,苏音其实是我阿娘。”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除了错愕,更多的是难以言状的东西,萧夫人手指发紧,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她早就听说宋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长安,她准备过两日登门拜访,探一探口风,不料造化弄人,这一辈子,两家都结不了姻亲了。 不是她不够豁达,而是心底的那些伤疤永远都在。 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心情,萧夫人盯着她道:“苏玥有此下场,是你的手笔?” 楚辞坦然承认:“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有些账还是清算了好。” 那么多世家闺秀,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做萧家的宗妇,可偏偏她是苏音的女儿。 萧夫人心里有些惋惜,语气也变得疏冷了起来:“郡主手段高明,实在令人佩服。” 楚辞淡淡一笑,道:“我在长安,时常受楚王府照拂,及笄那日,楚王爷兴许也在。” 萧夫人这才明白楚辞为何要亲自来送请帖,还真是个通透周全的人。 “阿楚,你来啦。”萧明璟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我正要去郡主府找你呢。” 说着,看到桌上的请帖,打开一看,略有些惊讶,随即绽开一抹俊朗的笑容:“想要什么及笄礼,只要是我有的,我统统都送。” 楚辞脸上露出笑容:“你能到场观礼,我已经很开心了。” “咱们可是好兄弟,你及笄,我怎么不去。” 哪有跟姑娘家做兄弟的,不过,没开窍也好,要是他中意楚辞,非她不娶,她反而要头疼了。 萧夫人盘算着该给他议亲了,长安城这么多世家名门,总能挑一个合心意的。 萧明璟问道:“你要留在府中用膳吗?” “府中还有事情,就不叨扰了。”楚辞可不觉得萧夫人还有心情留她吃饭。 “我和你一道回去,阮奶奶来长安这么久,我都还没登门拜见呢。” 以前,萧夫人有意撮合她和萧明璟,萧明璟时常往郡主府跑,萧夫人放任不管,但造化弄人,既然这桩亲事成不了,还是避嫌的好。 第969章 母子相见 萧夫人道:“多少人盯着郡主府,你隔三差五地登门,岂不是坏了郡主的名声。” 萧明璟古怪地看着她。 他以前不也经常去郡主府,怎么没见她拦着? “我和奚儿好久未见,也怪想他的。” 萧明璟才不管那么多,到了郡主府,他径直去找云烬。 最近,他愁得头秃。 楚辞的及笄礼,送什么礼物好呢? “我打算送阿楚一把弩,是不是很有心意?” 谁让两人是因为弓弩而结识的呢。 云烬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 送一个小姑娘弓弩,他脑子是落在冰天雪地里了吗? 萧明璟不服:“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云烬并未回答,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情:“谢家最近太过安静,找些事情让他们忙起来。” 谢家得意太久,怕是不懂何为避其锋芒,突然毫无动静,韬光养晦是不可能了,这不是谢家的作风,想来又在暗戳戳地要搞什么大事情。 眼下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萧明璟正色道:“谢家这棵大树,想要连根拔起很难,但伤筋动骨还是有些办法的,我听说,二皇子和谢二小姐的婚期要提前,看来谢家是想借着婚事,让二皇子解禁。” 因为狎妓宿娼一事,二皇子被燕帝禁足,至今还关在王府里,太子一党日益坐大,淑贵妃和谢家焉能不急? 就算一时半刻不能重回朝堂,但只要解了禁足,后面的事情都可以徐徐图之。 云烬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身上的气息却冷了不少:“淑贵妃那边自有皇后出手,我们只要盯紧谢家,让他们自顾不暇,既然都已经被禁足了,那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在萧明璟看来,二皇子贼心不死,简直就是找死。 呆在宁王府不过是没了自由,要是不甘心,非要出来争一争,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谋逆案查得怎样了?有进展吗?” 天机阁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却找不到兰月的踪迹,她是谋逆案最关键的人证,没了她,既不能为云王府翻案,也不能彻底扳倒谢家。 能躲过天机阁和长公主府的追查,要么手眼通天,要么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云烬眼底覆了一层阴霾,冰寒一片。 萧明璟拍拍他的肩膀:“有萧家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父亲都会帮你的。” 云烬点了点头,却没打算将萧家牵扯进来。 “你和长公主也多年没见了,要不要回一趟长公主府?” 萧明璟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不成想云烬开口了:“今晚回去。” 萧明璟惊愣住了:“你说真的?” 云烬忽然笑了,眼底露出一抹柔光:“阿楚的及笄礼,岂能马虎。” 萧明璟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深夜,云烬悄无声息地潜进长公主府。 长公主看见他愣了愣,很快又神色如常:“有事?” 云烬“嗯”了一声。 两人谈了一小会儿,云烬离开了。 长公主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970章 糖的味道 近来,云烬早出晚归,楚辞甚少见到他。 夜里,楚辞在他屋里等着他,等得都快睡着了,他才回来。 楚辞揉了揉惺忪的眼,好奇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云烬在火盆边烤了烤,等身上寒气散了,才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给谢家找点事情做。” 谢家一党最近频频被百官弹劾,不是被罢官就是被外放,楚辞不疑有他。 “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你。”云烬眸光带笑,灼灼地看着她。 楚辞在他唇边亲了一下:“鸡蛋面怎么样?” 云烬揽着她:“陪我聊会儿,我不饿。” 楚辞倚在他怀里,闻到一丝甜甜的气味:“你身上怎么会有糖的味道?” 云烬从果盘里拿了个桔子,一边剥,一边喂:“甜吗?” 楚辞点头。 云烬又喂了她一瓣,在楚辞咬住的时候,他凑过去,咬住了露在外面的另一半果肉。 笑容浮在眼底,唇角也弯了起来,云烬眸光落在她唇上:“确实甜。” 楚辞心跳都快了一下,也就忘了问他身上为什么会有糖的味道,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要不要请长公主来观礼?” 上次击鞠,长公主就帮了她,再加上又是她未来的婆母,没道理请了萧家和楚王府,不去长公主府下帖子。 楚辞心里犹豫了好几天,见云烬心情不错,便趁机问他意见。 云烬又拿了个桔子,漫不经心地剥着:“她会来的。” 楚辞怔然:“你什么时候去的长公主府?” 云烬将果肉喂进她嘴里:“前几日。” 楚辞狐疑地看着他,有一种他要搞事情的错觉。 云烬好笑地看着她,捏了捏她的下巴:“别胡思乱想,天机阁找了兰月这么久,一无所获,我顺便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长公主也没找到她的下落吗?” “只要人还活着,总能找到的。” “谢家行事干脆利落,不留后患,会不会已经被谢家灭口了?” 毕竟当年和谋逆案有关的人都已经化成白骨了。 云烬揉了揉楚辞的脑袋,笑容清和:“就算没有人证,我也有办法让谢家认罪,只不过太过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那么做的。” 那是从前深知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打断玉石俱焚,可现在,他寒毒解了,又有了楚辞,他珍惜活着的每一日。 楚辞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鼓着脸:“我觉得,你刚才揉的不是我的头,是豆宝的脑袋。” “你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一切。”云烬笑着又揉了一下,“好了,夜深了,快回去睡觉。” 楚辞从他怀里起身,嘀咕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留我同床共枕呢。” 云烬自然是听到了:“你要留下来吗?求之不得。” “还是算了,我怕阿奶会打断你的腿。” 云大公子之所以没有睡在楚辞屋里,实在是有一次阮氏一大早来找她,差点被阮氏撞见,所以从那以后,楚辞就不敢再留云大公子在她屋里了,夜里,不但门关得紧紧的,就连窗户也都锁死了。 第971章 楚韫登门 自从楚老王爷收到楚辞的请帖,就时不时地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脸的凝重,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楚老王妃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说道:“行了,坐下来歇会儿,晃得我头都晕了。” 楚老王爷脸色不太好看,呛道:“头晕就回屋歇着去,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粘人作甚?” 楚老王妃目光冷冷地从他的膝盖上掠过。 这是想跪搓衣板的节奏啊! 膝盖瑟瑟发抖:不!我不想! “你和阿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阿韫能有什么事情。” “如今天下太平,军营里能有什么大事,他在军营不回来,是为了避开你吧?” 楚老王爷绷着脸不说话。 楚老王妃探问道:“你不会是逼他娶妻吧?” 楚老王爷哼了哼,楚老王妃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瞥了他一眼:“宋家那丫头生辰快到了,有时间怄气,不如想一想送什么及笄礼好,趁着宋家老夫人也在,咱们探下口风,赶紧认个干亲。” 楚老王妃已经不指望楚韫娶妻生子,还是认个干亲靠谱点。 楚老王妃要去观礼,那一定会碰到苏氏,楚老王爷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阿楚是苏音的闺女。” “你说什么?”楚老王妃愣了愣,凝着眉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楚回长安那日,我翻墙过去碰到了。”楚老王爷没再瞒着她,“过去的事情她都放下了,不想因为阿韫,再生什么变数,阿韫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既然她不愿再见阿韫,为什么还要请我们观礼?” 楚老王妃面露古怪,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就是抓不住。 “难道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是改变主意,这会儿阿韫就该在郡主府了。” 楚韫既然收到苏氏的信,就算楚老王爷不告诉他苏氏的下落,他也会暗中去查,如果苏氏真的改变主意,就会透露行踪。 可楚韫还在军营里,就说明苏氏并没有改变主意。 楚老王爷有点懵,猜不透苏氏的用意。 其实,苏氏只是希望楚辞及笄的时候,她的生父,她所有的血亲都能在场祝福她。 楚老王妃沉吟了片刻,道:“派个人跟阿韫说一声,阿韫寻了苏音这么多年,就算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也该给他一个机会见一见苏音。” 楚老王爷颔首,让人去军营知会楚韫,楚韫得知后,在楚辞及笄的前一日回城了。 这两日又下了雪,宋小弟和云澈正在院子里打雪仗,楚辞觉得有趣,抓了一团朝云烬砸了过去,云烬笑容里带着宠溺,陪她一起玩。 云澈正玩得兴奋,眼珠子一转,将手里的雪球也朝云烬扔了过去,结果被云烬捏住脖颈,直接按进了雪堆里。 云澈气得手脚一阵扑腾。 “哈哈哈......” 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宋小弟的笑声。 这时,楚韫牵着一匹小马驹,敲开了郡主府的大门。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把人迎了进来,然后去禀报楚辞。 第972章 故人再见 小马驹通体雪白,虽没有上过战场,没经过战场的厮杀,但到底是战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傲气和杀气,经楚韫驯了之后,温顺了不少。 “小白好威猛。”宋小弟很喜欢,一边摸着它的鬃毛,一边仰头对着楚韫咧开一抹笑,“多谢王爷。” 小白是宋小弟给小马驹取的名字,小马驹嫌弃地打了个响鼻,显然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 楚韫面含微笑:“你会骑马吗?” “会,阿烬哥哥教过我。”宋小弟说着看向云烬。 楚韫顺着他的目光也朝云烬看了过去。 云烬易了容,楚韫只当他是府里的侍卫,见他和楚辞站在一块儿,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很想揍他怎么办? 就好像云烬抢走了他最为珍视的珍宝。 “阿澈,我们去骑马吧。”宋小弟欢喜道。 楚韫目光转向云澈,总觉得这孩子似曾相识,云澈眼底波澜微动,垂下眼睫和宋小弟一道走了。 楚韫问:“这也是宋家的孩子吗?” 云澈的眉眼和云烬有七八分相似,云烬的容貌又像极了云王爷,楚辞心头一跳,担心楚韫看出什么来,面上笑容却是不变。 “阿澈是奚儿的同窗。”楚辞将人请进花厅,“陛下赏了我一罐好茶,今日我就借花献佛。” 楚韫笑了笑,随她一道进了花厅,余光不经意瞥过,忽然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呆怔地看向长廊。 长廊上,苏氏神情僵滞。 隔着拂过的冷风,两人目光相触,似有波澜掀起,却又异常的冷静。 许久,楚韫举步,走向了苏氏。 好像云开月明,十数年的寻觅,终有所得,楚韫展眉笑了。 楚辞和云烬对视一眼,悄声离开了。 “人生常离别,但我们又再见面了,阿音,” 这温柔熟稔的语气,苏氏一阵恍惚,她压下了所有的情绪,疏离道:“民妇苏氏见过王爷。” 仿若从未察觉她的疏离,楚韫道:“明安郡主像你,难怪她喊我爹时,我竟觉得亲切。” 苏氏闻言,心中百味杂陈,冷淡道:“是我管教无方,冲撞王爷了。” 楚韫却并不介意她的疏冷,往前又走了一步,凝视着她的面容:“我既然找到你了,就不会再放你走了,哪怕你是一块铁石,我也会把你的心捂热。” “强扭的瓜不甜,王爷这又是何必?这世上又不止我一个女人。” “这世上,我只要你一人。” 楚韫的目光落进她的眼底深处,苏氏心口跳了一下,一种酥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苏氏目光一闪,躲开了他的注视,狠心道:“我这一生,被韩氏母女毁了,也被王爷毁了,王爷何来的底气,竟说出这样一番话?王爷,我最恨的人不是韩氏母女,是你啊,你明明可以去找定国公,如果和我......是定国公,我不用离开苏家,不必受那些苦,我到死都会锦绣尊华。” 是啊,定国公是她的未婚夫,即便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她照样能嫁进定国公府。 第973章 击溃理智 楚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苏氏仰起头,眼底是凉薄的恨意:“王爷忘了吗,我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王爷你。” “你对我,只有恨吗?” “阿楚感激你的照拂,邀请你明日来观礼,我不会让她难做,但往后,王爷还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见着王爷,就会想起昔年的不堪,就好像又跌进了那痛苦的深渊,那些痛苦我受够了,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那些违心的话,一句比一句绝情,苏氏说完,转身走了。 楚韫的心口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满眼的晦暗。 不知何时,楚辞站在他的身后,问道:“当年,王爷为何会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楚韫转过身,脸上神情已如常:“是有人引我过去的,那香不止能迷乱人的心智,还会......” 还会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他和苏氏一起在国子监上过学,相伴着长大,那些情意早已生根发芽,清醒时,尚能克制,可一旦情动,谁又能清醒地克制? 他永远也忘不了,苏氏抱着他,那软软地一句“阿韫哥哥”,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楚韫问道:“我若上门提亲,郡主会反对吗?” 苏氏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她拒绝楚韫,不是因为恨,是因为她有太多的顾虑。 她的阿娘那样好,不该孤独终老。 “阿娘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王爷,”楚辞露出俏皮的微笑,“王爷可要加油哦。” 楚韫不由地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下:“我会的。” 楚辞心情很好,晚膳的时候多吃了一碗,撑得都走不动,躺在了软榻上。 云烬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 火盆里烧着银霜炭,屋里暖融融的,楚辞舒服得眼睫微阖,整个人昏昏欲睡。 云烬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楚辞微微仰起脸,在他一触即离的时候,正好吻上了他的唇角。 她的声音慵懒里带着笑:“阿烬,我想去屋顶看星星,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外面冷。” “你若是答应了,我就再亲你一下。” 云烬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抬手抚了抚她的额角:“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亲到你答应呀。” 楚辞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吻着他的唇角,手还不规矩地伸进他的衣襟里。 云烬眸光一暗,握住她的手:“外面下着雪,别胡闹,乖。” 也不是真的想冒雪看星星,就是想作一下,享受着被他宠着的感觉。 “是出去看星星胡闹,还是调戏你胡闹?” 云烬的眼眸越发深暗:“你说呢?”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压倒,狠狠地欺负一番?” 云烬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又低又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怎么欺负吗?”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后,楚辞耳根滚烫,就跟烧起来了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能怂:“就是这样那样欺负呀。” 云烬勾起唇角:“这样是哪样?” 第974章 太低调了 看着云烬幽暗若漩涡的眼眸,楚辞心尖颤了一下,忽然就害怕了:“我忽然又不想看星星了,我困了。” 看着她怂哒哒的模样,云烬特别想这样那样欺负一番。 在她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克制:“若再有下次,自己点的火就自己灭。” 脑袋“轰”地一下,楚辞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 云烬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问:“是不是真的困了?” 楚辞被他的气息笼罩得晕晕乎乎的,软软地“嗯”了一声。 云烬侧卧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哼着轻柔的曲子。 楚辞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帐内还留有云烬的气息,她高兴地弯起了唇角。 只要是在云烬怀里,她总能睡得格外的安稳。 本该大操大办的及笄礼,楚辞只请了交好的几家,因而,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她今日及笄。 叶佋一大早就来了,只他一人,并未带上叶夫人。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他不想让楚辞添堵扫兴,况且,叶夫人也不配来观礼。 虽然请的客人不多,但整个郡主府却是十分的热闹,辰时后,陆续有客人登门。 萧家只来了萧明璟和萧明婠,还有萧纥,萧夫人以感染风寒为由,并没有来。 这在楚辞的意料之中。 既然无法坦然面对,又何必强颜欢笑,如果她是萧夫人,她也不会来。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引得路人驻足张望。 “从未见郡主府这样热闹,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没听说有什么喜事啊。” “明安郡主也太低调了。” 人们正议论着,一辆奢华的马车朝郡主府驶了过来,等看清马车上的徽记,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长公主!是长公主的马车!” 云王府覆灭后,长公主深居简出,就连宫宴都很少参加,更别说其他世家的宴会了。 一直以来,各大世家明里暗里派人盯着郡主府,长公主突然登门赴宴,不但惊动了各大世家,周鸣更是立马给燕帝传信。 早在前几日,周鸣就已经传了消息,燕帝知道今日是楚辞的及笄礼,也知道楚辞并未邀请长公主。 长公主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燕帝问罗公公:“长公主不请自来,你说,她想干什么?” 外人不知道云烬和楚辞的关系,但罗公公是燕帝的心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思索了一番,说道:“云世子毕竟是长公主唯一的骨肉,兴许是爱屋及乌。” 燕帝却比他想得更深,深沉的眼睛微微眯起:“若非周鸣传信,朕都不知道今日是宋楚辞的及笄礼,长公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罗公公被问住了,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云世子告诉长公主的?” 不得不说,罗公公真相了,燕帝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云烬会做这种事情吗?” 云烬恨长公主入骨,宁愿隐居乡野,也不想再见长公主一面,罗公公正思索着,忽听燕帝说道:“摆驾郡主府。” 第975章 及笄礼成 长公主登门,苏氏亲自去门口迎接。 云烬易了容,没人注意到他,他看了长公主一眼,便转开了。 楚辞沐浴后,换上了采衣采履,吉时一到,苏氏起身致辞,开礼后,及笄礼便开始了。 楚辞走了进来,走至场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席上,楚兮为她梳发。 陆蓁在明州城,没法请她来做赞者,楚辞原本想过请萧明婠,但又觉得尴尬,苏氏便请了楚兮。 楚兮是楚昭的嫡长女,是楚辞的堂妹,她来做这个赞者很合适。 梳完头发,楚兮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沈夫人先起身,苏氏随后起身相陪,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再各自归位就坐。 沈夫人是苏老夫人请来主持笄礼的正宾。 她出身大家,是沈相的嫡妻,两人恩爱和顺,儿女双全,公婆父母也都健在,而且,她长得丰腴圆润,笑起来慈祥和气,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楚辞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沈夫人走到楚辞面前,高声吟颂祝辞,然后为她梳头加笄,楚兮再上前为她正笄。 楚辞起身后,受了沈夫人的祝贺,回到东屋,换上楚兮从有司手中取过的素衣襦裙。 再出来时,跪在苏氏面前行大礼:“孩子感谢阿娘的养育之恩。” 苏氏含笑看着她,忽然道:“楚王爷曾救你性命,救命之恩不可忘,也给楚王爷行个大礼吧。” 楚辞一怔,随即跪向楚韫,楚韫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来:“举手之劳,郡主莫要客气。” 苏氏却道:“救命之恩,王爷当得起。” 楚辞弯唇笑了一下:“若非王爷相救,我不会有今日,请受我一拜。” 说罢,俯身拜下,行了个大礼。 虽说救命之恩不可忘,但在及笄礼上行如此大礼,楚老王爷和楚老王妃心思微动,看了看苏氏,又看了看楚辞,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把两人激动得差点就要端不住神情了。 行礼后,楚辞面向东正坐,沈夫人洗手后,从有司手上接过钗冠,高声吟颂祝辞,在楚兮取下楚辞头上的发笄后,沈夫人为她加钗冠,楚兮再为她正冠,最后,在沈夫人向她作揖后,她又回到东屋,换上曲裾深衣。 这一次,拜的是长辈,楚辞很感谢阮氏的疼护和宠爱。 再之后,楚辞又换上了新的钗冠和大袖长裙礼服。 每一顶钗冠,每一件服饰,都是苏氏精心准备的,华美而贵气。 三拜之后,便是置醴、醮子、取字、聆训,最后楚辞揖谢,礼成。 一个及笄礼下来,楚辞累得都想找张软榻躺一躺。 阮氏眼眶微红,握着她的手,既欣慰又高兴:“我的阿楚长大了,是大人了。” 沈夫人在一旁打趣道:“郡主这般出色,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郎君。” 长公主接话道:“普天之下,和我家阿烬最为般配的便是郡主,不如今日就把亲事定下来,宋老夫人觉得如何?” 第976章 燕帝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突然提亲,就连楚辞都震惊极了。 她看向云烬,云烬抿唇微微笑了一下。 楚辞忽然明白长公主为何会来观礼,是云烬让她来提亲的。 这既是云烬的诚意,也是他的心意,更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他把他自己送给了她。 他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娶她,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非有这么多人在,她都想扑过去抱着他,狠狠地亲一下。 苏老夫人不知道楚辞和云烬心悦彼此,眉头皱了皱。 在她眼里,云烬是身中寒毒,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短命鬼,而且,他不近女色,不懂怜香惜玉,小孙孙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 苏老夫人当即道:“阿楚也才刚及笄,现在就议亲太早了些,老身才刚跟她相认,可舍不得这么早就把她嫁出去。” 长公主笑道:“老夫人一片慈爱之心,本公主也都理解,我们可以先定个亲,至于婚期,日后再议便是。”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过日子的还是她们,我们做长辈的再满意,也得她们自己钟意。”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楚老王妃打圆场道:“一家有女百家求,长公主一句话就把人给定下来了,这让其他的小郎君可怎么办好。” 苏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态度还如此坚决,众人都以为长公主会顺着台阶下,她却看着苏氏:“宋夫人觉得呢?” 除夕夜的时候,云烬就已经提过亲了,阮氏和苏氏都没答应,很显然,她们也舍不得这么早就送她出嫁。 楚辞心里七上八下,有一丝紧张,还有一丝莫名地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氏身上,苏氏笑了笑,道:“云世子人中龙凤,有此佳婿,民妇自是求之不得,不过,阿楚年纪尚小,我们想多留她两年。” 苏氏这是为了攀上长公主府,坑害自己的亲闺女吗? 众人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长公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含笑看着楚辞,随后才对苏氏说道:“明日,我带上喜媒,我们两家商议一下,再挑个日子下聘纳喜,” 话还没说完,外面骤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众人惊得连忙跪下迎驾,长公主眉眼染上一层霜意。 燕帝示意众人起身,脸上笑意莫测:“昭阳也来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明安郡主啊。” 昭阳是长公主的封号。 “陛下不也来了吗?” 长公主的神情有些淡冷,燕帝似乎已经习惯了,看着楚辞身上华美的礼服,问:“可是朕来晚了?” 楚辞浅笑道:“陛下能来,是臣女的荣幸。” 燕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锐利而深沉。 今日来观礼的,都是长安城中最为勋贵的几大世家,这小丫头不声不响,却俨然有了让人不敢轻视的底气,他真是小看她了。 燕帝目光一转,落在了苏氏身上,似乎有些惊讶:“音神医?” “是民妇。” “明安郡主竟是苏家的血脉。” 第977章 公然违逆 苏氏微垂着眼,恭谨中又透着一丝淡然:“陛下说笑了,苏家数百年的大族,宋家如何敢高攀。” 虽然苏氏要跟苏家撇清关系,但燕帝并未觉得安心,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 云烬身上的寒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朕刚才听到什么下聘纳喜,是明安郡主要定亲了吗?哪家的儿郎?” 燕帝问得漫不经心,声音里却透着沉沉的冷意。 苏氏道:“回陛下,是云世子。” 如果云烬身上的寒毒未解,宋家是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 燕帝眼底浮上一层阴霾,冷笑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阿烬早有婚约在身,昭阳,你是要纳明安郡主为妾吗?” 云烬竟然有婚约在身? 楚辞惊愕地看向他,他神情冰冷,看起来并不知道此事。 罗公公见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在旁插了一句:“说起来,定的还是楚王府的郡主,老奴记得当时萧侯爷也在场。” 别看燕帝如今是个孤家寡人,在他还是皇子时,与云王爷、楚韫,萧纥是挚友,几人时常煮酒言欢。 有一次,兴致一上来,云王爷提出要和楚韫结亲,两人还交换了信物。 忆起过往,萧纥说了句:“不过是一句醉话而已。” 他真心希望两人能终成眷属。 楚韫也道:“本王连王妃都没有,又何来的郡主,实在是不敢耽误云世子,这门亲事作罢便是。” 燕帝盯着他的时候,尽是帝王的威势:“你们两家的亲事还是朕下旨赐婚的,若是亲事作罢,便是抗旨,这一次楚爱卿有何难言之隐,让朕收回旨意?” 是了,当年不止交换了信物,燕帝还给两家赐婚了。 今日,若不是长公主来提亲,燕帝都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楚韫心寒地闭了闭眼睛。 当年,他抗旨拒婚,有云王爷和萧纥替他求情,燕帝还需要他们来稳固皇权,因而小惩大诫。 可这一次,他要是再抗旨,便会搭上整个楚家。 长公主冷声道:“阿烬早就不是云王府的世子,云王府覆灭那一刻,云家和楚家的婚事也不复存在了,难道陛下还要拿死人说事吗?” 云王爷是燕帝的禁忌,谁都不能提。 他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别总想着挑战朕的底线,朕是君,你是臣,昭阳,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凡事适可而止,莫要过火。” “陛下说的这门亲事,若我不认呢?” “那便是与朕作对。” 气氛瞬间就弩拔剑张起来。 满堂寂静,长公主突然哂笑一声:“君臣兄妹,臣受教了,但臣素来我行我素,这门亲事,臣不想认,也不会认。” 这些年,长公主和燕帝虽形同陌路,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公然违逆圣意。 燕帝脸上的神色骇人至极。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在燕帝发怒之前,苏氏开口了:“陛下指婚,是莫大的荣耀,民妇谢过陛下。” 燕帝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楚是楚王爷的骨肉。” 第978章 滴血验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被震懵了。 楚辞呆愣愣地看着苏氏,神色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阿娘为了能让她嫁给云烬居然欺君,太疯狂了! 但是,血脉是能胡乱冒充的吗? 能叭。 若是要滴血认亲,她可以暗中做点手脚,保证跟楚韫血脉相融,等她和云烬定亲了,再好好地跟楚韫解释清楚。 所有人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楚老王妃和楚老王爷了。 他们霍地从椅子上起身,激动地盯着楚辞,问苏氏:“你说的可是真的?阿楚真是我孙儿?” 苏氏点头:“当年,我遇到宋二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阿楚。” 本来还惋惜不能认个干亲,不料竟是她的亲孙孙。 楚老王妃笑得合不拢嘴。 燕帝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眯了眯眼,盯着苏氏:“欺君可是死罪。” 苏氏神情自若,坦荡道:“民妇不敢。” “朕怎么觉得明安郡主半点也不像楚家的人呢?” 不论是苏氏,还是楚韫,都是容貌出色之人,按理说,楚辞的容貌应该不会太差,然而,她的五官虽清秀,却实在算不上是个美人。 不止燕帝质疑,其他人也觉得匪夷所思。 苏氏缓缓道来:“阿楚的长相随了楚王爷,婴孩的时候没那么明显,可慢慢长大之后,她的眉眼越发地像,所以,在她两岁的时候,民妇用易容术换了她的容貌,民妇师承药王谷,对民妇而言,换张脸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易容术?” “民妇也只是担心被人看出她不是宋家的孩子。” 苏氏拿出了天凤神针,她走到楚辞面前,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抬手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别怕,不疼的。” 楚辞还沉浸在被换了脸的震惊之中,神情看起来有些傻气:“阿娘,我不怕,来吧。” 苏氏不由地笑了:“闭上眼睛。” 天凤神针一共有九针,最后一针扎下的时候,楚辞的面容果然不一样了。 冬阳淡薄,只余淡淡的一层金光,她的面容笼罩在这一片金光之中,昳丽而灿然,那精致的五官,仿佛是女娲造人时用画笔勾勒而成,明艳得不可方物。 厅堂里静了又静,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氏收了天凤神针,楚辞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清凌凌的凤眸盈盈灵动,带着一股子夺人的英气,像极了楚韫。 楚老王妃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慈爱地摸着她的脸:“真是和阿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说不是我楚家的孩子都没人相信。” 楚辞抿唇笑了起来:“楚老王妃,” 楚辞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老王妃打断了:“叫祖母,” 楚辞还没见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和楚韫到底有多像,她暗暗地看了云烬一眼。 云烬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见她眸光落来,微微一笑,笑容里有惊艳,却又很平静,就仿佛他的阿楚天生便该是如此。 楚辞心里喜滋滋的,问楚老王妃:“要不要滴血验亲?” 第979章 命中注定 楚老王妃认定楚辞就是她的小孙孙,没有任何的犹豫:“验!当然要验!让有些人也瞧一瞧,你是我楚家名正言顺的郡主。” 楚老王妃口中的有些人,说的自然是燕帝。 燕帝的脸色不太好。 片刻,周鸣端了一碗水过来,楚韫用银针扎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进去,楚辞也滴了一滴血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这两滴血,只见它们慢慢靠近,慢慢融在了一起。 楚辞笑了。 她终于知道原主为什么会叫宋楚辞了,这个楚,是楚韫的楚。 她的阿娘对她的阿爹用情至深呢。 周鸣是燕帝的人,这碗里的水没有被动过手脚,如今证实了楚辞就是楚韫的孩子,燕帝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楚老王妃眉眼舒展,那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都笑眯了眼:“阿楚是我楚家的女儿,我得多留她几年,昭阳啊,你可不能仗着有陛下指婚,就来抢我的小乖孙。” 长公主脸上带着笑,不论楚老王妃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把亲事定下来。 只要定了亲,成亲还会远吗? 她就不信,楚老王妃不想抱小曾孙。 众人纷纷恭贺两家,在燕帝走了之后,他们也都起身告辞了。 萧明婠双手暗暗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都攥出了血痕,她却不觉得疼,因为,心口好像被剜了一块,又空又疼。 她自小就喜欢云烬,为了他,她苦练击鞠,她将这一份喜欢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当燕帝阻止两家定亲的时候,她心底的窃喜。 可终究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欢喜。 相较于她的伤然绝望,叶佋平静多了,不属于他的,哪怕曾经拥有,也终要失去,更别说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宾客们都走了,厅堂里只剩下楚家人和宋家人。 楚老王妃一直拉着楚辞的手,稀罕得不行:“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祖母做梦都想有你这么可心的小乖孙,总算是如愿了。” 楚老王爷就内敛多了,虽然也想好好稀罕一番,但他端得住,就那么热切地看着她,满眼都是“乖孙,快来祖父这里”而已。 楚辞莞尔,心里生出些许的唏嘘。 她初见楚韫,就喊了一声“爹”,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了一样,注定了她是楚家的孩子,也注定了她比寻常人多了一份疼爱。 楚辞看向阮氏,阮氏紧张而拘谨地坐在那里,甚至还有一丝落寞和不舍,她害怕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在这一刻就要失去了。 “阿奶,”楚辞抱着她的手臂,如往常一样依偎在她怀里,撒娇道,“不论我是谁家的孩子,我都是你的乖孙,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变,除非你不要我了。” 阮氏眼眶发红,怜爱地摸着她的头:“阿奶是舍不得你,可阿奶也不会阻止你回楚家,阿奶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开开心心,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第980章 生了贪念 楚老王妃十分动容。 她早就听说过,宋家是如何如何地疼宠楚辞,她感激还来不及,断然没有让楚辞跟宋家断绝关系的打算。 她们是楚辞的血脉至亲,宋家也是啊。 “你们把她养这么大,真心疼护了十几年,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们是想让她认祖归宗,但她依然是宋家的孩子,她还得孝敬你一辈子呢。” 阮氏被楚老王妃的这一番话安抚到了。 楚老王妃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楚韫和苏氏的事情真是感慨万千:“我年纪大了,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就想着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她们成家立室,今日,我就厚着脸皮向你提亲。” 今日发生太多事情,阮氏都还没缓过神来:“提亲?”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真心希望你能答应这门亲事。” 叶佋已经做不回宋义,苏氏改嫁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阮氏也不忍心让她守一辈子寡。 阮氏不由地打量楚韫。 眉眼虽有些峻冷,但他看着苏氏的目光却是温和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寻了苏氏这么多年,如此深情意重,苏氏嫁给他,她也能放心。 但阮氏没急着答应,反问道:“你们不介意阿音嫁过人吗?” “阿音还没及笄的时候,我就想着让她做我的儿媳妇,聘礼我都准备好了,若非陛下突然赐婚,阿音早就风风光光地嫁进楚家了。” 楚老王妃和楚老王爷都不是迂腐之人,他们不在乎苏氏是不是清白之身,她是楚辞的母亲,是楚韫喜欢的人,这就够了。 阮氏一直把苏氏当亲闺女疼,楚家不介意,她宽心了不少,侧头看向苏氏:“你能再得一段良缘,娘为你开心,但这门亲事,还得你自己中意才行。” 苏氏心里有些乱。 一方面,她对楚韫一直未曾忘情。 另一方面,她要顾虑的事情又太多了。 虽然,她和宋义只有夫妻之名,可在外人眼里,她是个寡妇,如果她嫁给楚韫,会让楚家蒙上一个污点。 还有宋小弟,如果她改嫁了,他该怎么办? 以楚韫的品性,定会视他如己出,可他毕竟是宋家的孩子,随她入楚家,一定会遭受闲言碎语,她不想他承受那些,更不想他因此性情大变,可若是留他一人在宋家,她不放心也不忍心。 苏氏顿了顿,压抑住心底的苦闷和酸涩,许久都没有说话。 楚韫一直都知道她心底的顾虑,如果这次她没有答应,那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可他不想逼迫她,更不想让她为难。 楚韫眸光深邃地看着苏氏:“我想要你嫁给我,不是因为你是阿楚的母亲,而是你真心想要与我携手白首。” 苏氏心口一阵悸动,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所有的温柔和期盼都凝在了他的目光里。 这个男人,好得让她生出了一丝贪念。 她的心软了:“你让我想以想。” 第981章 哄着答应 热闹了一天的郡主府,随着夜色渐深,慢慢静谧下来。 楚辞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昳丽美艳的脸庞,唇角高高地扬起。 正陶醉着,镜子里忽地映出一道清隽的身姿,楚辞笑盈盈地转过身,瞧见云烬手里的糖画,眸光顿亮:“送给我的吗?” 云烬含笑:“不然呢?” “你亲手做的?”楚辞发现糖画上的姑娘跟她有点像,“这是我吗?” “喜欢吗?” 楚辞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喜欢。” 原以为他把自己送给她就已经够让她惊喜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暖心的及笄礼,难怪她时常在他身上闻到糖的味道,原来是偷偷躲起来做糖画。 “长公主今日来提亲,是你和阿奶阿娘商议好的?” 云烬不是莽撞无礼的人,不会在她的及笄礼上让苏氏为难,况且,苏氏和阮氏没有半点的惊诧,很显然,云烬之前探过口风,得了两人的同意,才让长公主来提亲的。 “相国寺的住持是个得道高僧,经他推算,若我们明年成婚,必定顺遂和美,儿孙满堂,不然,得等三年后,三年后,我都二十二了,不如就把婚期定在明年吧。” 宋家舍不得这么早送她出嫁,楚家就更不用说了,楚老王妃恨不得把她养在身边,一辈子都不嫁人。 云烬想早点抱得美人归,只能哄着她答应。 “我还小呢,三年后,也挺好的。”楚辞咬着糖画,那一丝丝的甜,从唇齿间漫进了心口,“阿烬,你明日还做糖画吗?” “夜了,别吃太多。”云烬拿走她手里的糖画,“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楚辞有些傻眼,看着他脱口便问:“你要回去?” “你见谁家姑娘还没成亲就和男子同寝共枕的?我们还没过定,矜持点。” 是谁经常半夜翻窗,赖在她屋里不走的? 又是谁手段用尽,非要跟她挤在同一个被窝的? 现在跟她说矜持? 矜持你个大爷! 楚辞鼓着脸:“我这么知礼守礼的人,不可能有那种想法,夜深了,你快回去吧。” 云烬微微笑了笑,起身就要往外走,楚辞想到了什么,拉住他的衣袖,盯着他手里的糖画:“你把糖画还我,这是我的及笄礼,你送我了,就是我的。” 云烬垂眸凝视着她,低低地笑:“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了你,也是你的及笄礼,你是要把我也一道留下吗?” 心口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楚辞抿了抿唇不说话。 “想要吗?” 月色雪光落在他眼里,漾起一片浮光,他勾起唇角的时候,把楚辞的魂儿也一道勾走了。 太妖孽了! 楚辞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要。” “要什么?”云烬眉梢微微一挑,声音里带了笑意。 楚辞已经被她的美色所惑了:“糖画。” “还有呢?” “你。” “婚期定在明年?” 楚辞拉着他衣袖的手一动,松开了。 不是不想嫁给他,实在是她太小了,这要是搁在前世,她还是个中学生呢。 见她默然,云烬“呵”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楚辞:“......” 第982章 云烬套路 翌日,长公主本来要去郡主府商议一下流程,再选定日子下聘,但顾虑到苏氏有可能会答应楚韫,便没有带喜媒上门。 如果云烬和楚辞的婚事先定下来,那对苏氏而言,也太尴尬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燕帝突然给萧明璟赐婚,定的是谢青樱。 楚辞听到的时候,愣了一瞬:“陛下这是要让萧家和谢家联手对抗我们吗?” 云烬讥嘲一笑:“不过是谢家的一个养女,就想拿捏萧家,他这是黔驴技穷了吗?” 萧家和谢家早就斗得你死我活,水火难容,根本不会因为这门亲事,就化干戈为玉帛。 如果谢青樱安守本份,萧家就当多养一个人。 如果谢青樱兴风作浪,萧家有的是法子废了这个世子妃。 云烬和楚辞都能想到的事情,燕帝又岂会想不到,他这是另有谋算。 楚辞思忖道:“若不是为了拉拢萧家,难道是要离间我们两家?谢青樱是陛下安插在萧家的一颗棋子?” “十有八九。” “陛下要是和谢家联手了,那二皇子岂不是很快就要被放出来了?” 云烬眼眸深深,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皇后也好,太子也罢,都不会让他卷土重来。” “太子要是能压制二皇子,之前也不会被逼得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了。” 云烬突然笑了。 楚辞蹙了下眉心:“你笑什么?” “你忘了二皇子为何被禁足了?一个耽于玩乐的皇子,燕帝敢让他上朝议政,那就是不顾律法,不顾皇室的颜面,他不怕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也该顾虑史官手里的那支笔。” “可要是二皇子做了什么功于社稷的大事,谢家再做点什么,散布一些他是护国福星的谣言,那他狎妓一事就没人在意了。” “如今四海升平,既无外患,又无天灾,想要功于社稷,岂是那么容易的。”云烬说着,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坐着,“这些事情,自有太子去操心,你安心绣嫁衣就行。” 话题转得有点快,楚辞呆愣了一下,脱口道:“若是阿娘答应嫁进楚王府,那我们的婚期势必是在三年后,我慢慢绣就是了。” “我倒觉得,双喜临门也不错。” 云烬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揉着,虽隔着衣服,楚辞却觉得被他揉过的地方滚烫一片,不由地扭了扭。 “别乱动,”云烬眼眸一暗,低哑着声音道,“我也是个男人。”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辞脸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垂着眼睫,抠着指甲道:“如果你能让阿娘答应,明年我就嫁给你。” 云烬在她唇角亲了又亲,邪魅一笑:“如果阿娘撞见我们这样,会不会立马就答应了?” “你,你敢?”楚辞惊得抬起眼睫瞪他。 “只要能早点把你娶回家,我什么都敢,所以,”云烬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极尽蛊惑,“帮我说服阿娘好不好?”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楚辞软软地坐在他怀里,娇软地哼了哼:“你就会欺负我。” 第983章 整整齐齐 相比于萧家和谢家联姻,楚辞是楚家的血脉,和云烬定有婚约,更让人津津乐道。 不论外面如何议论,郡主府一如往昔。 苏氏对阮氏一直心怀愧疚:“娘,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 “乖孙不是宋家的骨血,娘早就知道了。”阮氏平静道。 苏氏惊怔。 阮氏失笑道:“娘是过来人,见你们屋里有卷席子,就知道你们一直分床睡,既然你们都没圆房,又哪来的孩子?” “娘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愿意接纳我和阿楚?” “乖孙出生的时候,软软的一团,特别地招人喜欢,娘从未见过那么漂亮有灵气的孩子,这是宋家的福气。” 她曾坠入深渊,万念俱灰之时,遇到了宋义和阮氏,她是幸运的。 苏氏的心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能遇到娘,也是我和阿楚的福气。” “娘只是个乡下妇人,大道理娘也不懂,但一辈子那么长,不能事事都顾虑他人,得为自己活着。” 苏氏知道阮氏说的是她和楚韫的亲事:“娘希望我答应吗?” 阮氏对楚韫是满意的,苏氏如果嫁给他,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楚老王妃向我提亲,便是把宋家当做你的娘家,你有娘家依靠,不用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是不是担心奚儿?” 苏氏点了点头。 阮氏语重心长道:“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都一直顺遂呢,如果一点闲言闲语,就能将他击垮,即便你留在宋家,他也不是个有出息的人,少年人,经历一些风雨,磨炼一下心性,挺好的。” 仿佛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苏氏赧然道:“是我钻进牛角尖里了,谢谢娘的教诲。” 阮氏展眉笑了。 苏氏这是答应楚家的婚事了。 宋家上下都很高兴,只有宋小弟落寞地坐在廊下的石阶上,看着马厩里正在啃草的小马驹。 楚辞找遍了整个郡主府才找到他。 “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阿姐,”宋小弟转头问道,“阿娘是不是要嫁人了?” 楚辞反问:“你不想阿娘嫁人吗?” 宋小弟低着头,有些难过地说道:“阿娘嫁人了,阿姐也嫁人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宋小弟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思会比常人更敏感细腻,也更不安。 楚辞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阿娘嫁人了,不是多一个人疼你吗?你不也是很喜欢楚王爷送你的小马驹吗?” 宋小弟眼眶红红的,抿着唇不说话。 楚辞接着道:“等阿娘嫁入楚家,就打通郡主府和楚王府,你喜欢住在郡主府,阿姐陪着你,你想离阿娘近一点,那我们就住在楚王府,长安城待腻了,我们就回桃花村。” “真的吗?”宋小弟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阿姐,我害怕。” 楚辞拭去他眼尾的眼泪,笑着道:“别怕,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永远都不分开。” 宋小弟扑进她怀里,抱着她,抽噎了一下:“阿姐,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第984章 讨论国事 苏氏答应了这门亲事,楚老王妃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开始走三书六礼的流程。 “苏氏可真是命好,一个寡妇都能嫁进王府当王妃。” “女儿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有封地有食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女不侍二夫,她既然嫁给别人了,就该为亡夫守节,亏她还是清贵世家的嫡女,简直不知廉耻。” “你可闭嘴吧,连朝廷都提倡寡妇再嫁,且不说明安郡主就是楚王爷的亲骨肉,就说楚王爷,多情意深重啊,为了娶她不惜抗旨拒婚,更寻了她十几年,要我说,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 外面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看好戏的。 看谁的好戏? 当然是苏家。 嫡次女身败名裂,丢尽了苏家的颜面。 嫡长女即将嫁进楚家,却跟苏家没有半点干系。 各大世家私底下纷纷猜测,苏太傅是不是气郁得天天呕血。 那些看笑话的人,就盯着郡主府和苏家,想看苏太傅是不是要认回苏氏,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苏太傅并未登门。 楚辞惊诧之余,又对这个外祖父多了几分好奇,数百年的世家风骨,果然不一般。 她也不管外人如何议论,年关将近,阮氏和苏氏要忙着婚嫁事宜,她带着云澈和宋小弟出门置办年货。 临近中午,一行人去醉云楼吃饭,打算吃完饭后接着置办。 醉云楼里热闹非凡,大堂里几乎客满,学子们或吟诗作对,或议论时事朝政,当中不乏有才学出众者,也有言辞犀利的,但不论是谁,都想借此扬名,以博得高官大臣的青睐。 楚辞在二楼的雅间里,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引经据典。 宋小弟听得入神,手里的筷子都停下来了,转头问楚辞:“他们这般明目张胆地议论朝政,不怕陛下降罪吗?” 宋小弟的年纪虽小,但也知道私下议政,一个不好,就会被抓起来问罪。 楚辞解惑道:“自然是陛下恩准的。” 春闱在即,长安城中汇聚了各地拔尖的学子,燕帝恩准学子们可以议政,也是想听一听这些未来栋梁到底有怎样的远见。 当然,以燕帝的性情,他广开言路,也不是真的就虚心纳谏,他就是想博一个明君的美名罢了,但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宋小弟了。 喧闹声中,云澈耳朵一动,往大堂看了过去,道:“是二哥和顾公子。” 宋焦来了长安之后,经常和顾子阑参加一些诗会,外人只知他是顾子阑的同窗,并不知道他是楚辞的二哥。 一群学子正在议论国事,大概是宋焦和他们观点相左,一个青衫学子神情激越,言辞也有些尖锐。 宋焦不是好斗的人,也不跟他辩驳,但那学子却咄咄逼人,大有讥嘲挤兑的意味。 顾子阑听不下去,正要为他出头,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宋焦的面前。 因为太过突然,大堂里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和宋焦。 第985章 丫鬟控诉 宋焦有些懵:“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姑娘十三四岁,容貌姣好,看起来似乎是哪家的丫鬟,她跪着不动,哭求道:“宋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宋焦一头雾水:“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丫鬟怔了一下,随即一脸的难过和愤怒,看宋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她控诉道:“我家小姐对你痴心一片,你始乱终弃也就罢了,如今还装作不认识,宋公子,你太绝情了!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伤心过度,上吊自尽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她早就没命了。” 简直就是平地惊雷,别说学子们震惊了,楚辞也震惊了。 宋焦来长安才多久啊,这么快就有红颜知己,还始乱终弃了? 宋焦脸色沉了下来,难看至极:“我从没见过你,更不认识你家小姐,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不是柳翩翩身边的丫鬟柳儿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小丫鬟。 青衫学子勾着嘴角,冷讽道:“宋兄真是好福气啊,多少公子一掷千金都未必见得到翩翩姑娘,宋兄既然得了翩翩姑娘的芳心,又为何要作贱她?” 这话一落,学子们看宋焦的目光都变了,满满的鄙弃。 宋小弟茫然:“阿姐,为什么见那个柳翩翩,要一掷千金啊?” “还能因为什么?那个柳翩翩是个风尘女子。”云澈冷着脸,抬头去看楚辞,“阿楚姐姐,他们这是在败坏二哥的名声。” “那,那该怎么办?”宋小弟急了,很为宋焦担忧。 才子佳人向来都是美谈,哪怕风流了些,世人也只当是一桩美事,可一旦始乱终弃,就会被人戳脊梁骨,更别说柳翩翩为情自尽,更显得宋焦禽兽不如。 名声都坏透了,就算参加科举,他也不会高中。 背后的人是要毁了宋焦。 宋焦向来低调,从不出风头,他想不出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冷静道:“我连你家小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却一口咬定我始乱终弃,所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柳儿气坏了,愤怒道:“男欢女爱的事情,谁敲锣打鼓四处张扬?” “人不风流枉少年,但宋兄,你这一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也太过分了。” “翩翩姑娘可是万花楼的头牌,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你玩腻了,大可纳回家做妾,那般绝色,摆着也赏心悦目,何必如此绝情。” “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翩翩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宋兄,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地指责宋焦,顾子阑冷冷地盯着柳儿:“阿焦既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公子,哪怕有点才名,也入不了万花楼头牌的眼吧?” 万花楼,长安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柳翩翩艳绝长安,想做她裙下之臣的公子哥如过江之鲫,怎么也轮不到宋焦。 众人都觉得顾子阑说得有道理,柳儿怒不可遏地说道:“宋公子仗着是明安郡主的兄长,强行要了我家小姐,还逼我家小姐打掉腹中的胎儿,简直禽兽不如!” 第986章 惊天阴谋 柳儿这一番话掀起滔天巨浪,学子们却安静如鸡,不敢再斥责宋焦。 有学子问道:“宋兄,你真的是明安郡主的兄长?” 都被爆出来了,还能怎么否认? 宋焦“嗯”了一声。 那青衫学子脸都白了,他刚才一直冷嘲热讽,让宋焦难堪,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胆战心惊,生怕宋焦报复。 明安郡主,百姓口中神女一样的人物,不止是燕帝亲封的郡主,更是楚王府失而复得的明珠,还是长公主未来的儿媳,不论是哪一个身份,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宋焦仗势欺人,强占了柳翩翩,才更让人深信不疑。 楚辞隐隐觉得背后之人不但想毁了宋焦,更是冲着她来的,柳儿那一番话,让她更加确定。 楚辞在阿颜耳边说了什么,阿颜颔首,出了雅间离开醉云楼。 楚辞也下楼了。 顾子阑和宋焦见她也在醉云楼,眼底浮上喜色,就跟见着救星似的。 “你来醉云楼吃饭,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带阿澈和奚儿出来置办年货,正好在这附近,没想到顾大哥也在。” 见过楚辞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她恢复容貌之后,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出门。 在场的学子们倾心于她的容色和气韵,根本想不到,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女,就是令他们既忌惮又钦慕的明安郡主。 宋焦不悦地挡在楚辞面前,也挡住了那些粘在她身上的目光。 云澈和宋小弟就简单粗暴多了,两人眸光凌厉,冷冷道:“再盯着我家阿姐看,挖了你们的眼!” 众人背脊一寒,连忙收回视线,也不敢斥责,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 楚辞从宋焦身后出来,脸上带着浅笑,问柳儿:“你刚才说,我二哥强占了你家小姐后,不但逼迫她打掉腹中的胎儿,还始乱终弃,是吗?” 柳儿花容失色,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差点晕死过去。 她惊惧得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你是明安郡......郡主?” “是我。”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柳儿腿一软就跪了。 其他人也惊得慌忙拱手见礼:“见过明安郡主。” 楚辞的眸光从青衫学子身上扫过,明明只是一个清淡如风的眼神,却令他心头震颤,差点也要跪了。 “诸位不必多礼,”楚辞的目光又落在柳儿身上,“你还没问答我的问题。” 柳儿眼底闪过慌乱。 都说楚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柳儿万万没有想到,她一陷害宋焦,她就出门了,而且还就在当场。 但箭已离弦,由不得她反悔,只能硬着头皮道:“宋公子仗着家世,欺辱我家小姐,还请郡主为我家小姐做主。” 楚辞也不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愧是万花楼调教出来的人,若我答应,那就是坐实了你对我二哥的控诉,若我不答应,便是以权压人,不出一日,我和我二哥声名狼藉不说,郡主府和楚王府也会受我的连累,到时候百官弹劾的,就不止我一人,还有我父王。” 第987章 心计太深 所有人的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 真是好深的心计。 原以为只是宋焦的风流韵事,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出这般惊天的阴谋。 柳儿脸上不见半点的血色,颤着身子说道:“郡主非说奴婢居心叵测,奴婢卑贱,不敢辩驳。” 一招以退为进,更显得楚辞仗势欺人,尤其是她瑟瑟发抖地跪在楚辞面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有的人觉得宋焦是被人陷害了,但也有人认为楚辞为了替宋焦洗白,为难欺压一个小丫鬟。 “我家小姐不过是青楼女子,既然宋公子不认,奴婢也不敢纠缠,只怪我家小姐福薄,情意不值钱,连命也贱如草芥。” 柳儿哽咽着说完,朝楚辞行了个大礼,起身就要离开醉云楼。 “柳儿姑娘忠心为主,若不是有人认出你是万花楼的人,本郡主还以为你是戏子呢。” 柳儿僵硬地站在那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奴婢出身贫寒,自小被卖入青楼,低贱得连郡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但奴婢也是人,郡主为何要羞辱奚落奴婢,不是说郡主爱民如子吗?” 在场的学子多是出自寒门,来了长安之后,处处受世家子弟的排挤轻视,柳儿这一番话,他们颇为感同身受。 有那性子耿直的,当即为她鸣不平:“郡主高高在上,何必跟一个小丫鬟过不去,你再为难她,也改变不了宋学子仗势欺人,始乱终弃的事实。” “什么是事实?”楚辞气定神闲,反问道。 那学子呛道:“宋学子若没有做过,别人为什么要陷害他?” 楚辞默然。 那学子又问道:“郡主无话可说了吗?” 楚辞的目光在他和柳儿身上打转,似笑非笑:“本郡主只是想不明白,柳翩翩既然怀有身孕,为何不直接去郡主府,男人再怎么薄情寡义,但事关血脉,总会心软的,还有, 如果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那我二哥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禽兽,你们既已知道他是我的兄长,按理说,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为何在大闹了之后,才说不敢纠缠?你还企图煽动这些学子为你出头,别人蠢,不代表本郡主就任你拿捏。” 楚辞的神色骤然冷沉下来,柳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刚才为她出头的那个学子反应过来后,更是无地自容。 “天子脚下,勋贵云集,我又岂敢只手遮天?”楚辞说着,吩咐醉云楼的掌柜,“派个人去一趟万花楼,把柳翩翩和老鸨请来。” 柳儿的脸色变了几变,拦住要去万花楼的小二,质问楚辞:“我家小姐身子虚弱,大夫叮嘱要静养,郡主到底意欲何为?” 楚辞讶异道:“你不是要为柳翩翩讨公道吗?本郡主给你公道,你拦着做什么?” 柳儿僵了一下,小二赶紧出门去万花楼。 大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掌柜奉上热茶,楚辞一边品茶,一边等人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是柳翩翩和老鸨来了。 第988章 都不简单 能成为万花楼的花魁,柳翩翩的美貌自不必说,哪怕未施粉黛,眉眼之间也自带一股风情,难怪那些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柳翩翩一进醉云楼,目光就落在宋焦身上,盈盈如秋水,缱绻中又带着一点伤情,却唯独没有幽怨,仿似那扑火的飞蛾,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怜惜,尤其是脖子上的那一道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 万花楼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应该说,能被谢家选中,视为棋子的人,本身就不是简单的人。 是的,楚辞笃定是谢家在搞鬼。 谢家沉寂了这么久,也该出手了。 楚辞无声冷笑,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案上,那不轻不重的一点响声,柳翩翩心头一凛,从宋焦身上收回目光,随老鸨一起向楚辞行礼。 楚辞问得直接:“孩子打掉的时候多大?” “郡主此话何意?是觉得民女造谣攀诬二郎吗?” 柳翩翩怔然,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在隐忍着天大的羞辱。 楚辞漠然地看着她。 柳翩翩咬着下唇,把手伸到她面前:“郡主若是不信,大可把脉诊断。”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脏了我家郡主的手?” 不知何时,阿颜已经站在楚辞的身后,冷冷地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脸色发白,惶然地请罪:“郡主身份贵重,是民女冒犯了,郡主恕罪。” 楚辞似讽似笑:“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柳姑娘靠柔弱艳压群芳,占得花魁之位,本郡主真是大开眼界。” 风尘之地,吃人不吐骨头,柔弱的人注定没有活路。 众人闻言,对柳翩翩的怜惜,骤然烟消云散,只觉得她心计深沉且虚伪。 老鸨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幻了一下。 她和柳翩翩都轻敌了。 柔弱和美貌向来都是女人手中最厉害的利器,她越是楚楚可怜,就越显得楚辞仗势欺人,就更能激起男人心中的怒火和保护欲,但谁能想到,这无往不利的武器,在楚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老鸨正想着应对之策,忽听楚辞问道:“你是万花楼的老鸨?” “回郡主,正是民妇。” “都说万花楼是长安城中最大的青楼,怎么你调教出来的人都听不懂人话?到底是万花楼浪得虚名,还是你不懂管教?” 就像是被人掌掴了一半,老鸨脸色僵了又僵,等思忖出楚辞话中的意思后,答道:“那孩子打掉的时候,一个月有余。” 楚辞问柳翩翩:“既然你伺候了我二哥一个多月,那我二哥身上有什么胎记,你总该知道吧?” “二郎不喜欢点灯,民女,民女......”柳翩翩苍白的脸色一阵泛红。 “那就是不知道了。” “万花楼有个规矩,凡是花魁,必得是清倌儿,”柳翩翩哀婉地看向宋焦,情真意切道,“沦落风尘,非我所愿,二郎,我不求什么名分,只求能在身边伺候你。” 宋焦脸色黑沉:“若与你苟且之人真是我,我必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可若不是,” 楚辞忽然说道:“长安城中再无万花楼。” 第989章 背后指使 老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楚辞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地心中忌惮。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得罪楚辞,但事已至此,没有后路可退,今日,柳翩翩非进宋家不可了,否则,万花楼上上下下都得死。 “郡主是要给万花楼按一个讹诈的罪名吗?”老鸨忍不住悲从中来,“宋公子强占翩翩在先,始乱终弃在后,我们生在贱籍,不敢奢求什么,不然,翩翩又怎么会悬梁自尽,是这丫头,” 老鸨指着柳儿,悲叹道:“是这丫头心疼翩翩,想求宋公子看在往日情意上,对翩翩垂怜一二,万没有想到会让宋公子名声受损,郡主迁怒万花楼,我们也只能接受。” 柳儿双眼含泪,愧疚道:“小姐,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柳翩翩泪水涟涟,哽咽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 老鸨以为在场的学子会仗义出言,不料,大堂里一片寂静。 在被柳儿恶心了一把之后,又见识了柳翩翩的嘴脸,他们不敢再轻易出头了,不怕别的,就怕打脸的时候,脸太疼。 “柳姑娘,”楚辞眉眼含笑,却全是冷意,“我和我二哥月初才到长安,距今不过半个多月,半个多月能孕育出一月有余的孩子吗?” 柳翩翩脸色巨变。 难怪楚辞一开口就询问孩子多大,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强自镇定,冷静道:“郡主向来低调,外人难得一见,更别说知道郡主的行踪。” 楚辞笑了:“我此番来长安,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长安的第二日,我便进宫复命,陛下可以为我作证。” 柳翩翩花容失色,她是活腻了,才去质疑燕帝。 原以为打掉孩子,便是死无对证,可最后,这个孩子却成了她诬陷讹诈的罪证。 “太过分了!宋兄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报官!让官府依法处置,以儆效尤!” 学子们义愤填膺,嚷着要把人送官。 老鸨和柳翩翩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落在楚辞手里,她们就还有活路。 诬陷一个学子,顶多就是蹲一两年的牢房。 楚辞冷笑:“你们以为进了大牢,就能活命吗?” 老鸨和柳翩翩露出了惊恐之色。 “我们罪不至死,即便你是郡主,也不能滥杀无辜。” “你们把事情搞砸了,你们的背后主使会放过你们吗?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这话就如一根刺扎进了老鸨的心里,眼底的惊惧掩都掩不住了,却还嘴硬道:“什么背后指使之人,我们不知道。” “如果不是有人指使,那你为什么要诬陷阿焦?”顾子阑质问道。 不管是老鸨,还是柳翩翩,都没想到会是眼下这般境地,所以,也就没有想过万一事情败露了,该怎么来圆。 可到底是在青楼风光过的人,柳翩翩很快就想好了说辞。 “宋家风光正盛,谁不想攀附?哪怕是给宋公子做妾,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990章 能信你吗 柳翩翩这一番言辞,根本糊弄不了楚辞。 “多少世家子弟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面,他们之中多的是想纳你进门的,宋家再怎么风光,也比不过世家大族。” “宋家清贵,后宅也清静,比起那些世家公子,宋公子才是我的依靠。” “是吗?” 瞧见楚辞眼底的冷笑,柳翩翩心底咯噔了一下。 楚辞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谢家二公子谢羿的吧。” 柳翩翩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却还是矢口否认:“与谢二公子何干?既然郡主认定有人指使,不如给我一个名单,我直接指认他便是。”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行事再隐秘,也会有迹可循,这是万花楼众人的供词。” 刚才阿颜离开醉云楼,就是去万花楼查清事实,以她的手段,拿到这些供词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你明明可以母凭子贵,借此入谢家,为什么要打掉那个孩子诬陷我二哥?”楚辞顿了顿,问,“那个指使你的人,是否就是,” “不是!”柳翩翩猛地打断楚辞。 楚辞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所以,你承认有人指使你了?” 柳翩翩神情一滞,紧咬着牙不说话。 楚辞问:“诬陷一个赶考的学子,确实罪不至死,但是,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大牢吗?” 柳翩翩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不信他,难道相信郡主你吗?郡主刚刚不是还说,要让长安城再无万花楼吗?” 楚辞看着她的眼睛,反问:“你信他,那他信你吗?” 柳翩翩捏着手指,又一言不发。 “柳姑娘出身青楼,见惯了人心,也用尽了手段,你能坐稳花魁之位,别说你的手干干净净,没有沾染半点血腥?” 柳翩翩目光狠狠地颤了一下。 “你比谁都清楚,为了永绝后患,他有的是法子,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大牢里,一个青楼女子的死,有谁会在意呢?就算有人在意又能怎样,你已经死了,人死了还能复生吗?柳姑娘,能救你的人只有我了。” 有冷汗不停地从柳翩翩的额头上滴了下来。 她就算再天真,再对谢羿抱有希望,也知道楚辞说的全是事实。 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的人,对她又能有几分真情? 楚辞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得牢牢抓住了。 “如果我说出背后指使,郡主就能保我不死吗?我能信你吗?” “事到如今,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了不是吗?毕竟,我要的并不是你的性命。” 柳翩翩心绪很乱,但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说,指使我的人......” 柳翩翩话说到一半,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耳边是学子们的惊叫声,她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匕首深深地扎了进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儿:“你......你......为......为什么......” 第991章 事有蹊跷 柳儿全身都在发抖,鲜血溅在脸上的时候,她害怕到了极点。 “小姐,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你......” 这一刀直扎心口,柳翩翩很快就断气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柳儿。 柳翩翩死不瞑目的样子,大大刺激了柳儿,她想起了谢羿。 谢羿要挟她,如果柳翩翩出卖他,就让她杀了柳翩翩,不然,死的就是她的家人。 家里兄妹很多,父亲养不活她们,就把她卖进青楼,她恨透了她们,可她们也是她的家人啊。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柳儿一边颤着身子,一边又拔出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老鸨的身体里。 连杀两人,柳儿崩溃了。 然后,她疯了。 醉云楼出了命案,掌柜连忙让人去报官。 阿颜低声道:“万花楼是谢家的产业。” 楚辞唇角掠过一抹冷笑:“那就查封了。” 风月之地纸醉金迷,不但日进斗金,还能收集情报,更重要的是,还能拿捏朝中大臣,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纨绔,他们整日在青楼厮混,最容易掌控,有了把柄在谢家手中,那些大臣自然要受制于谢家。 楚辞想要查封万花楼,恐没那么容易。 “任人宰割不是谢家的作风,谢荀想要保住万花楼,京兆府尹也不敢不从。” 不管谢家最后谋算的是什么,明面上,柳翩翩讹诈的只是宋焦,为了一个学子查封万花楼,那就是小题大做,谢家要是再暗中推波助澜,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楚辞? 一个为了泄愤,以权压人的人? 那她之前所积攒的声望和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楚辞道:“我赌他,不敢。” 世上之事还有谢荀不敢的吗? 若是寻得契机,弑君夺位他都敢。 阿颜疑惑:“郡主为何觉得谢荀不敢?” “柳翩翩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谢羿的种,谢家子弟流连青楼,威逼青楼女子讹诈赴考学子,闹大了,谢家能收场?谢逊被罢官,是被谢荀连累的,谢羿要是也废了,谢家二房能善罢甘休?何况,谢家大公子也是个废人,谢荀再不甘愿,也只能保住谢羿。” 可谢家要是以为查封万花楼,事情就到此结束了,那就太天真了。 对付不了她,就来毁宋焦的前程,谢家的手段如此下作,不让谢家付出一点代价,她出不了这口气。 正当人们在议论这桩命案的时候,又爆出二皇子狎妓,被官员撞破的丑闻。 一时间,弹劾二皇子的折子,就跟外面的雪花一样,飘向了燕帝的龙案,气得燕帝把龙案都给掀了。 “这个孽障!孽障!枉朕还想借着除夕宫宴,解了他的禁足,再寻个契机准他上朝议政,他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私下招妓,朕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罗公公已经很久没见燕帝发这么大的火了,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息怒,二皇子府中也不是没有歌姬妾室,怎就想要狎妓,还被人撞见了,此事有蹊跷啊。” 第992章 不知悔改 正所谓旁观者清,罗公公说得不无道理,但燕帝正在盛怒之中,哪里还听得进去。 “能有什么蹊跷?一个前程尽废的皇子,太子都不屑去动他,谁还吃饱了撑着去算计他?指不定是被外面的风月迷了心窍,不知悔改,这逆子公然狎妓,朕看他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进朝堂了。” 燕帝对二皇子失望至极,他要是洁身自好,那些青楼女子是如何进的宁王府?还被清流一派的官员给撞见了。 罗公公见燕帝震怒,也不敢再多言,就怕说了什么不该说了,老命不保。 然而,比燕帝更生气的,是淑贵妃。 “宋楚辞那个贱人为什么还不去死?杀个人而已,能多复杂?谢家养了那么多的暗卫,都是废物吗?” 谢家最大的劲敌就是楚辞和云烬。 谢家刚算计了宋焦,就爆出二皇子狎妓的丑闻,要说不是楚辞的手笔,她打死都不信。 因为长公主府和楚王府联姻,燕帝有意重用二皇子,谢家为表诚意,才会对宋焦下手,就是想挫一挫楚辞的锐气,可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一局谢家又输了,万花楼被查封了不说,连二皇子也折了。 一个私德败坏,屡教不改的皇子,早就被朝臣唾弃了,燕帝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解了他的禁足,二皇子是真的废了。 淑贵妃目眦欲裂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吓人,谢嬷嬷屏退了宫人,奉上一盏热茶:“隔墙有耳,娘娘慎言。” 淑贵妃气坏了,又是在自己宫里,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毁我儿者,死!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 谢嬷嬷劝道:“明安郡主风头正盛,又有楚王府和长公主给她撑腰,娘娘三思。” 淑贵妃冷哼:“长公主府又怎样?连云王府都亡在谢家手上,本宫用得着怕她?” 谢嬷嬷没有说话。 淑贵妃所有的依仗,都被楚辞毁了,她如何能甘心? 谢家的人,生来就骄矜高傲,淑贵妃风光了太久,都忘了要隐忍蛰伏。 谢嬷嬷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淑贵妃都不会听的,干脆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做?” 淑贵妃摸着手指上戴着的护甲套,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狠意顿现:“除夕宫宴,本宫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要和国公商议一下?” “后宫是本宫的地盘,本宫就不信对付不了她,这种小事就不用去劳烦兄长了。” “可皇后......” “那贱人要是死在宫宴上,正好一箭双雕,就算不能废了皇后,可她手里的凤印就该是本宫的,后宫大权在本宫手里,皇后不过是空有一个名头罢了,太子一党式微,皇儿就能卷土重来了。” 淑贵妃说着,露出得意之色,仿佛已经看到楚辞和皇后落败的下场,却忘了皇后不是斗不过她,只不过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罢了,毕竟,燕帝不会允许她执掌整个后宫,没有淑贵妃,也会是其他的妃子,与其与整个后宫为敌,不如将最蠢的那个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第993章 看重楚辞 除夕宫宴,楚辞不太想去,但又不得不去,谁让她是世家贵女之中顶顶尊贵的明安郡主呢。 她兴致缺缺,托腮问云烬:“要一起去吗?” 云烬眸光带笑,看着她道:“想我陪你一起去?” 若是如此,那势必是以世子的身份一同赴宴。 楚辞点头。 自从长公主在她的及笄礼上提亲,世家贵女的芳心就碎了一地,这些天之骄女,自以为出身显赫,对她是既嫉妒又不屑。 楚辞压根没把她们的挑衅和嘲讽放在心上,但她们为了看她笑话,嘲讽云烬是个短命鬼,她心里很不舒服。 这些人如何嘲讽她都没关系,但不能咒骂云烬,她想和云烬一起入宫赴宴,让那些人瞧一瞧,云烬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云烬最近忙着收集谢家的罪证,有时候好多天都没回郡主府,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道:“我若是现于人前,谢家对我一定会有提防,可在暗处,他们防不胜防,我才能徐徐图之,关键时刻,断了他们所有的根基。” “谢荀这个老狐狸可不好对付,要不要帮忙?” “谢家得意了太久,行事难免过于猖狂,想要收集他们的罪证并不难,但最关键的还是兰月,只有找到她才能为云王府翻案,才能彻底击垮谢家。” “虽然谢家不知道你来了长安,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嗯,我知道,入宫赴宴那天,记得戴上那支凤簪。” 长公主送的那支凤簪,楚辞一直都没在人前戴过,云烬这么一说,她眉梢挑了挑。 “免得有不长眼的,乱打你的主意。”云烬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我不喜欢。” 楚辞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仿似涟漪在她眼底轻轻荡漾开来:“长公主和阿娘商量过了,等明年三月阿娘和父王完婚了,长公主再到楚王府正式提亲。” 说起自己的婚事,楚辞没有半点的娇羞,只有满心的喜悦。 云烬问:“你没和阿娘说,我们也明年完婚吗?” “欲速则不达。” “可夜长梦多。” “只要是你,一年也好,三年也罢,我都愿意等,”楚辞看着他,那么认真,那么温柔地说道,“我喜欢你,不管有什么变故,都拆不散我们。” 云烬就这么被安抚了,然后又去忙别的事情。 转眼到了除夕那日,楚辞随楚家人一起进宫赴宴。 楚老王爷和楚老王妃年纪大了,不爱凑热闹,已经鲜少参加宫宴,楚辞是他们的小孙孙,虽还没认祖归宗,但那又怎样,他们就是给她撑腰的。 不止他们,连苏老夫人也进宫了,众人这才意识到,就算苏氏不回苏家,楚辞也是苏家的心头宝。 长公主也来了,她和楚辞一人戴着一支凤簪,足见长公主对她的看重。 那些贵女嫉妒疯了,但也让有些人歇了心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得罪楚辞,就是得罪楚王府和长公主府。 在御花园的时候,楚辞碰到了萧夫人,她颔首致意,问道:“怎么不见婠郡主?” 第994章 挑拨离间 一想到自己中意的姑娘,居然是楚韫和苏氏的女儿,萧夫人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对楚辞更为地疏冷:“婠婠感染了风寒,不便赴宴。” “婠郡主没事吧?” “休养几日便好,有劳明安郡主挂心了。” 看得出来萧夫人不是很想见到她,楚辞没再寒暄,颔了下首,举步走了。 萧夫人叹气。 萧明婠参加完楚辞的及笄礼,从郡主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眼睛都哭肿了,萧夫人这才知道她喜欢云烬。 她和楚韫本是燕帝指婚,因为苏氏,她嫁不了所爱之人。 萧明婠喜欢云烬,因为楚辞,只能放下这段执念。 若说恨,萧夫人心里自然是怨恨的,尤其是萧明婠郁郁寡欢,人都瘦了一圈,为了避开楚辞,都宫宴都不参加了。 可怨恨归怨恨,却不能迁怒到楚辞身上。 楚辞和云烬早有婚约,萧明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谁也不能要求云烬要喜欢萧明婠,因为得不到一个人,就迁怒另一个人,萧夫人做不出这种事情,她的身份教养,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宫宴还没开始,夫人小姐们都在御花园游玩,楚二夫人和楚兮正在赏花,忽然听到前面的小亭子里有唏嘘声传来。 “真是替楚二夫人不值,明明是楚王府的当家主母,却要被一个寡妇踩在脚下,听说楚王爷之前都想上书陛下,请封楚大公子为世子呢,这煮熟的鸭子,都到嘴边了,却就这么飞了。” “谁让人家命好,有一个当郡主的女儿,等苏氏进了门,楚二夫人再劳苦功高,还不是得交出中馈之权。” “明安郡主颇得楚老王妃的喜爱,楚老王妃爱屋及乌,甚是抬举苏氏,这不是在打楚二夫人的脸吗?等苏氏生下儿子,楚王府哪还有二房的立足之地,真是可怜。” “楚二夫人掌管中馈多年,根基深厚,苏氏初入王府,哪里是她的对手,后宅之中,要对付一个人那还不简单吗?咱们操什么心。” “这不是为她鸣不平吗?” 时不时地就传出几声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 “几位夫人真是多虑了,我二婶比诸位年轻貌美有气质,又得我祖母看重疼爱,还有我二叔,他位高权重,既不纳妾也不养外室,诸位有这闲心,不如想一想怎么在自己的后宅站稳脚跟。” 对于女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诛心的话了。 几人气得都变了脸色,丝毫没有说人是非被撞破的尴尬。 “早就听闻明安郡主伶牙俐齿,今日算是领教了。” “既然受教了,那就把嘴巴闭紧了,我阿娘也好,我二婶也罢,也是你们能乱嚼舌根的?自己是什么东西,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看着楚辞嚣张的样子,几人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她的脸,但被她冷然的眸光一扫,背后全都沁出了冷汗。 敲打了之后,楚辞转身走了。 楚二夫人和楚兮就站在不远处,蓦地目光相接,楚二夫人朝她笑了一下,楚辞回以微笑,然后去找楚老王妃。 第995章 一箭三雕 楚兮忧心忡忡地站在花枝前,突然就没了赏花的心情,宽慰楚二夫人:“那些夫人是见不得我们好,想要挑拨是非,母亲别放在心里。” 楚二夫人好笑道:“你都能看出她们在挑拨,母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她虽然不懂朝政,但也知道这几位夫人的夫家,是谢家一党,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楚家是非,定是有人授意,不然,她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母亲,我很喜欢长姐,她好厉害。” 楚辞怼人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明明是在怼人,楚兮却觉得楚辞是在跟那些夫人炫耀她的母亲。 楚二夫人脸上露出也一抹笑容:“那是个聪明的孩子。” 虽然她也惋惜楚慕不能继承楚王府,但这都是命,强求不得,她也不想跟苏氏争什么,家和万事兴,只有楚韫和楚昭兄弟同心,楚家才会越来越好。 淑贵妃听闻那几位夫人挑唆失败,脸上的阴霾黑沉沉的。 这次宫宴,她不止要楚辞的性命,还要让苏氏和楚二夫人斗起来,让楚韫和楚昭兄弟反目,最好还能把苏家也牵扯进来,两家决裂。 “注定要死的人,嚣张又能嚣张得了几时,传令下去,要是楚辞不死,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淑贵妃眼底的杀意汹涌阴森,她早就算计好了。 酒宴结束之后,会有烟火,烟火绚烂,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烟火吸引,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此次宫宴是皇后操办的,楚辞要是死了,她难辞其咎,同时,禁卫统领也会被问罪,统领一职空出来,谢家的人正好顶上去。 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淑贵妃沾沾自喜,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楚辞和皇后的下场。 时辰差不多了,酒宴开始,宫女端着佳肴鱼贯而入。 丝竹管乐之声响起时,歌姬入殿献舞,轻歌曼舞间,一片升平景象。 楚辞不经意地一个抬眸,对上淑贵妃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阴冷和恶毒,挑衅中又带了一分得意。 楚辞的眼底掠过一抹幽光,她弯起唇角,端着酒杯,朝她遥遥一敬。 挑衅不成,反把自个儿也气着了,淑贵妃胸口发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皇后转头看过去,关切道:“贵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淑贵妃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好得很。” “本宫看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召太医来看看。” 二皇子出事后,淑贵妃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气色能好才怪,闻言后,一口郁气堵在胸口。 “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话一说完,一股恶心感翻涌而上,淑贵妃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干呕。 谢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她这模样,便猜到她有喜了。 二皇子已经废了,如果淑贵妃能再怀一个皇子,就有了新的依仗,说不定燕帝龙颜大悦,更加器重谢家。 谢夫人压下心底的喜悦,出声道:“娘娘千金之躯,万不能大意,还是召太医来瞧一瞧。” 第996章 耐人寻味 只看谢夫人脸上的暗喜,皇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暗自冷笑。 燕帝不重女色,平时鲜少去后宫,又因为二皇子一事厌弃了淑贵妃,已经好几个月没去明粹宫了,淑贵妃若是有孕,那就是孽种。 这世上之事,还有什么比空欢喜一场更让人绝望。 皇后说道:“陛下,明安郡主的医术天下无双,她就在殿中,不如让她给贵妃诊脉。” 皇后和淑贵妃斗了大半辈子,很清楚她的性子,料定她会拒绝。 果然,还不待燕帝开口,淑贵妃就道:“臣妾受了凉,才有些反胃,小毛病罢了,不必劳烦明安郡主。” 明明难受得不行,却不敢让楚辞诊脉,就怕楚辞暗中搞些什么小手脚让她遭罪。 楚辞的医术在太医之上,真动了什么手脚,太医也查不出来。 显然,燕帝也是这么想的,见淑贵妃脸色发白,传唤太医来诊脉。 太医匆匆赶来,拿出脉枕,恭敬道:“请娘娘伸出手腕。” 淑贵妃伸出手腕,太医隔着帕子号脉,老脸忽然露出些许笑意,拱手恭贺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谢家一党尤为的高兴,正要起身恭贺,谁知淑贵妃非但没觉得惊喜,反而勃然大怒。 她呵斥道:“陛下数月未来明粹宫,本宫喜从何来,你休要胡言乱语!到底是谁让你陷害本宫?” 这就耐人寻味了。 殿内的气氛突然就有些诡异。 人总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淑贵妃孕吐在先,太医诊断在后,她再怎么矢口否认,在众人心里,都觉得她绿了燕帝,毕竟能入宫当太医的,都是医术精湛之人,区区一个喜脉,还会诊错了不成? “事关龙嗣,你可要诊仔细了,本宫听闻有些脉象和喜脉极为相似,可别误诊了。” 皇后别有深意地看着太医,落在众人眼里,完全是在为燕帝挽尊,堂堂一国之君被戴了绿帽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太医暗暗叫苦,目光闪烁了几下,忽然道:“明安郡主的医术在臣之上,不如请明安郡主为贵妃娘娘诊脉。” 先前,皇后故意提议让楚辞诊脉,就是在利用淑贵妃的小人之心,好让楚辞能置之事外,谁知太医怕惹祸事,竟拿楚辞当挡箭牌。 长公主顿时冷了脸:“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太医院都是废物吗?” 这话不止打了太医的脸,也打了燕帝的脸。 燕帝的脸色十分阴沉:“可是喜脉?” 太医战战兢兢,斟酌着要不要说实话,长公主冷笑:“欺君可是死罪,掉的可不是你一人的脑袋。” 太医直冒冷汗,答道:“回陛下,贵妃娘娘确实是有喜了。” “你说谎!”淑贵妃差点拍案而起,怒指着他,“胆敢诋毁本宫清誉,你有几颗脑袋?若是不招出背后主使,休怪本宫不客气!” 诬陷宫妃是死罪,太医惶恐不已,但被长公主敲打了之后,不敢再拿楚辞当挡箭牌,便道:“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可召其他太医诊断。” 第997章 愚不可及 淑贵妃怒火中烧,她都好几个月没行房事,有没有身孕,她会不清楚? 这一定是皇后的诡计! 以为收买一个太医就能扳倒她,愚不可及! 淑贵妃跪在燕帝面前,恳切道:“臣妾对陛下痴心一片,从无二心,更不会做出有辱皇室颜面的事情来,恳请陛下另传太医,还臣妾清白,不然,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燕帝眼底一点一点地布满了阴霾,十分地冷沉,恨不得当场活剐了淑贵妃。 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还敢传太医,是想让他在百官面前颜面扫地吗? “喜脉而已,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长公主问起淑贵妃的月事,这些一查就能查到,宫女不敢说谎:“娘娘的月事一向准时,这个月......迟了半月。”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燕帝眼中戾气肆虐:“谢氏淫乱宫闱,罪不可赦,褫夺贵妃之号,赐杖刑。” 燕帝不止要将孽种打下来,还要活活打死淑贵妃。 淑贵妃浑身震颤,朝燕帝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颤声辩解道:“陛下,臣妾冤枉啊,纵然臣妾有天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淫乱宫闱。” “贱人!”燕帝怒火冲天,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做出这等丑事,你还有脸喊冤?” 淑贵妃惨叫一声,从御阶上滚了下来,她痛苦地捂着肚子,煞白的脸上冷汗直下。 谢荀慌忙跪在殿中,还没为淑贵妃求情,燕帝抄起一个酒杯狠狠地砸在他身边。 那目光阴狠至极:“谁敢为这贱妇求情,死!” 淑贵妃满脸绝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尾缓缓滑落:“臣妾骄矜跋扈,陛下却一直待臣妾如民间夫妻,臣妾一直都觉得嫁给陛下,是臣妾这一生最大的幸事,臣妾不明白,陛下为何不信臣妾了?” 说到这里,淑贵妃哽咽了一下:“难道皇家之人配得权势荣宠,却不配得到真心吗?” 不愧是能和皇后分庭抗礼的女人,这一字一句就宛如精心算计了一般,就连脸上的绝望,都凄苦得恰如其分。 若是在平时,燕帝兴许就心软动摇了,可如今这境况,已非往日情意就能挽回的。 因为,燕帝满脑子都在猜忌,二皇子是不是他的种,淑贵妃越是提起两人的情意,燕帝越是觉得恶心和愤怒。 楚辞决定再添一把火,含笑看向谢荀:“看谢大人的神色,似乎不信谢氏偷人。” 谢荀并未替淑贵妃辩解,而是反问道:“郡主想说什么?” 楚辞看向燕帝:“陛下何不命人煎一碗堕胎药,也好让谢大人亲眼所见,免得平添误会,心有怨恨。” 离间挑唆,谁不会呢? 谢荀的拳头捏得咔咔响,恨不得掐死楚辞。 没多久,宫人端着一碗药到淑贵妃面前,淑贵妃眼皮猛地一跳,人往后瑟缩了一下。 燕帝冷硬道:“给我灌下去。” 淑贵妃还来不及挣扎,就有宫人上前按住她,将一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第998章 举荐直臣 淑贵妃心中惶恐,捂着脖子一阵干呕,想要把药吐出来,可药效很快就发作了,腹部一阵阵绞痛,然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白玉砖。 淑贵妃露出了痛苦之色,精致的面容扭曲而惨白,痛到了极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诡异、凄凉,还有绝望。 她怨毒地看着皇后:“你赢了我又如何?你儿子是太子又如何?离那个位置越近,才越容易粉身碎骨,骨肉相残,弑父杀子,这才是帝王之家,什么君父为天,社稷为重,全都虚伪得让人恶心,皇后,本宫就在阴曹地府看着你和太子,看你儿子能不能登基为帝。” 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了。 不止撕下了皇室的那层遮羞布,同时还在燕帝和太子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淑贵妃真是个狠人。 “疯妇!” 燕帝暴戾怒斥,蓬勃的怒气压都压不住,当着谢家人的面,活活打死了淑贵妃。 大殿内充满了血腥味,淑贵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沉沉死气中,是入骨的恨意,十分的瘆人,不少人被吓得脸都白了。 燕帝目光阴鸷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得众人肝胆俱寒,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可众人心里清楚,今日之事,若有只言片语传出去,那就是与燕帝为敌。 酒宴之后,本来还有烟火,但谁都没有心情观赏,纷纷离宫回家。 今夜之事,也成了禁忌。 皇后很快就查出了与淑贵妃私通之人,是魏巡的嫡长子。 魏大公子进禁卫营不过两三个月,魏家不信他会与淑贵妃私通,还不等他们喊冤,燕帝就已经处置魏家了。 魏巡贵为兵部尚书,是谢荀的左膀右臂,他折损了,谢家也就元气大伤了。 淑贵妃死了,二皇子也彻底废了,诸多皇子之中,能有太子抗衡的寥寥无几。 皇后叮嘱太子:“人越是风光,越是要谨慎沉敛,别与朝臣走得太近。” 没了二皇子,燕帝还可以扶持其他的皇子,太子和燕帝既是父子,也是敌手。 太子颔了颔首:“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兵部尚书的人选定下来了吗?” “还没。” “你举荐了何人?” “儿臣向父皇举荐了几个直臣。” 皇后满意地“嗯”了一声。 燕帝是不会让太子的心腹掌管兵部的,举荐直臣是明智之举。 说完朝堂之事,母子二人又闲话家常了一番,太子才回东宫。 此番能扳倒能扳倒淑贵妃,多亏了楚辞的帮忙,要不是她给了一颗秘药,让淑贵妃的脉象看起来跟喜脉一样,恐还要再费一番心力。 郡主府里,楚辞正在翻看账本,豆腐作坊和医馆的账本陆续从各地送了过来。 阿颜道:“郡主,属下查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谢三小姐平日里不爱出门,可这几个月来却时常去护国寺祈福。” “谢三小姐?”楚辞顿了下,“谢家的养女?” “嗯。” 谢青樱和萧明璟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五月,谢青樱不在家里绣嫁妆,反而时常去护国寺祈福,还真是耐人寻味。 第999章 言之过早 阿颜道:“谢三小姐十年前被带回谢家,谢家对外宣称是故人之女,除此之外,什么都查不到。” 人活于世不可能毫无痕迹,一定是谢家故意抹去了。 谢荀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断,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养着谢青樱,一定是谢青樱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楚辞放下手里的账册,道:“十年前,云王府覆灭,谢青樱被带回了谢家,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阿颜心神一动,若有所思道:“谢三小姐和云王府谋逆案有关联?” “谢青樱去护国寺真是为了祈福?” “祈福只是个幌子,她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见谁?” 难道是私会情郎? 萧明璟的头顶要绿了? 有点刺激哦。 阿颜见她露出了八卦之色,料想她想歪了,道:“郡主可还记得,在清平镇的时候,郡主救了一个老婆婆。” 楚辞当然记得,张二仗着她的名声,在清平镇作威作福,她恰巧碰到,救了一个老婆婆。 兰氏是荆州府人,无儿无女,来长安是为了了却心愿。 楚辞讶异:“跟谢青樱见面的人是兰婆婆?” 阿颜点了点头,道:“谢三小姐每次去见兰婆婆都只是闲话家常,又不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瞒着谢家?” 楚辞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她不敢让谢家知道她和兰婆婆有所往来,兴许是害怕谢家杀人灭口。” 阿颜微怔:“杀人灭口?” 楚辞的神情渐渐深邃起来:“兰婆婆姓兰,兰月也姓兰。” “兰婆婆就是兰月?” 阿颜被这个想法震了一下。 云王府覆灭后,兰月下落不明,这么大一个隐患,谢家一定会除之而后快。 如果兰婆婆真是兰月,谢青樱会不会就是她的女儿?谢家收养谢青樱,是为了引出兰婆婆,以绝后患? 楚辞道:“这只是猜测,现在还言之过早,你派些人盯着兰婆婆,若是谢家有所察觉,务必保她周全,她还不能死。” “属下明白,属下会继续派人探查,一定查清她的真实身份。” 楚辞却觉得继续查下去也未必能查到什么,兰婆婆未必就是荆州府人。 她想到了她脸上的烧伤,会不会不是意外,而是她为了躲避追查,而故意毁容? 她想的出神,连云烬进来了都不曾察觉。 云烬问:“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楚辞回神,脸上露出了笑容:“想你呀。” “想我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一趟护国寺见个人。”楚辞把谢青樱和兰婆婆说了一下,“我怀疑兰婆婆很有可能就是兰月。” 暗卫营找了兰月这么久,一直未有所获,现在既有线索,自然要走一趟。 最近两人各忙各的,甚少见面,有时候回来的太晚,担心把她吵醒,云烬都睡在了自己屋里。 他看着楚辞的眼睛:“我陪你去护国寺,你打算怎么谢我?” 楚辞很上道,笑盈盈地抱住他的腰:“你现在饿吗?” 云烬揽着她的腰:“有点饿。” 楚辞笑着道:“西市有家羊肉锅子特别地好吃,我们去尝尝吧,不带阿澈和奚儿。” 第1000章 小鹿乱撞 没有小灯泡跟着,云烬心情十分的好。 这家的羊肉锅子是百年老店,味道浓香,不膻不腻,生意非常的好,两人进去的时候,大堂里几乎坐满了。 “有雅间吗?”楚辞笑着问道。 小二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雅间都坐满了,只剩那边最后一张空桌了。” 那是个临窗的位置,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热闹的景象,楚辞很是满意。 两人坐下没多久,羊肉锅子就上桌了。 这个位置有些偏,两人又都易了容,没人注意到她们。 楚辞喂了云烬一块羊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是不是很好吃?” 云烬扬唇“嗯”了一声。 楚辞笑弯了眼,又喂了他一块萝卜,云烬问:“你怎么不吃?” “我喜欢看着你吃。” 楚辞笑盈盈地说道,眼底宛若盛满了星光,云烬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吃完了,我们去西市逛逛。” “元宵节快到了,街上多了好多元宵摊子,还有花灯,比以前更热闹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楚辞脸上的神情鲜活而生动,云烬静静地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愧疚,他最近忙着查谢家的罪证,都冷落她了,不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楚辞一愣,懵圈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云烬微微一笑,笑声很低,既温柔又勾人:“想你了。” 楚辞忍不住在他手心蹭了蹭:“我不就在你面前。” “还是很想你。” 楚辞笑得眉眼弯弯,尝了一块羊肉:“没有搁糖呀,怎么齁甜齁甜的。” 云烬伸手,帮她擦掉嘴边的汤汁,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抚过,然后放到自己唇上尝了一下:“没有你甜。” 这也太能撩了叭。 她心口的小鹿要撞出来啦。 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楚辞转移话题:“还吃吗?不吃我们出去逛一逛。” 云烬搁下一锭银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见她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紧张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楚辞连忙摇头。 “那为什么一直捂着心口?”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被你撩得小鹿乱撞啦,不过这话楚辞说不出口,好在她很快就被街上的热闹吸引了,拉着云烬朝她感兴趣的摊子跑过去。 两人玩得很尽兴,宵禁了才回去,洗漱后,云烬把她往怀里一捞,温香软玉在怀,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轻轻地摩挲了下:“明日去护国寺吗?” 谢青樱每次去护国寺都会住上三五日,楚辞“嗯”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倦意:“阿烬,你有兰月的画像吗?” “有。” “明日一起带上。” 云烬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困了就睡吧。” 楚辞抬腿架在他身上,云烬想到今天逛了大半日,问道:“是不是腿酸?” “好酸。” “我给你揉揉。” “阿烬,你对我真好。” 云烬坐起身,轻轻地揉了起来,楚辞舒服地“唔”了一声,听云烬说道:“不许出声。” 迷迷糊糊,她“嗯”了一声,带着小奶音,说不出的勾人。 第1001章 可愿合作 楚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的时候,浑身舒畅。 看了一上午的账本,用过午膳后,和云烬一起去护国寺。 每日午后,住持都会在达摩堂讲经论道,谢青樱和兰婆婆听完回来,就看见坐在石桌旁的楚辞,还有站在她身后的云烬。 两人上前行了一礼:“郡主,” 楚辞含笑看向兰婆婆:“好久不见,婆婆可得偿所愿了?” 是寒暄,也是试探。 兰婆婆迟疑了一下,恭谨道:“有劳郡主挂念,民妇已无遗憾。” 楚辞眸光在谢青樱身上停了一瞬,颊边绽出浅浅的笑涡。 兰婆婆此番来长安,果然是为了谢青樱,如此说来,她极有可能就是兰月。 谢青樱原本还有些紧张,见楚辞和兰婆婆是旧识,微微松了松心弦,问道:“不知郡主来此所为何事。” 楚辞浅笑:“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屋里说吧。” 谢青樱打开房门,道:“郡主,里边请,” 楚辞颔了颔首。 等都落座了,兰婆婆快人快语道:“郡主能来此,想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您于民妇有恩,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民妇知无不言。” “婆婆认得此人吗?”楚辞从云烬手中接过兰月的画像,展开道,“她是织造司的绣女,公孙四娘的徒弟,兰月。” 谢青樱瞳孔震颤了一下:“公孙四娘,她,她不是......郡主打听她的徒弟做什么?” 楚辞继续道:“章姑娘说过,兰月是公孙四娘最信任的徒弟,是她帮着公孙四娘绣了那件龙袍。” 提起章梅儿的时候,兰婆婆的神色有些许的变化,她道:“郡主果然是为了云王府一案而来,郡主为何对谋逆案如此感兴趣?” 楚辞并未回答。 默然了许久,兰婆婆问道:“师妹她还好吗?” 楚辞道:“章姑娘已经病逝了。” 兰婆婆的眼底掠过一抹哀伤。 虽说早就知道十年前的那一别会是永别,但听到了,还是会很难过。 兰婆婆闭了闭眼,说起云王府的谋逆案:“当年,师父受人要挟,不得不绣那件龙袍,但时间紧迫,师父一个人完成不了,只能暗中找我帮忙,师父本打算东窗事发之后,她一力扛下,可她没等来陛下的降罪,就已经被人灭口了。” “要挟公孙四娘的是谢家?” “是。” “谢三小姐可是你的女儿?” “是。” “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婆婆可愿合作?” “不行!”谢青樱脱口道,“郡主是想让我娘揭发谢家吗?绝对不行!” 不管最后能不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兰婆婆都会死。 她好不容易才跟她重逢,她不想失去她。 “谁都有自己不想失去的人,自私乃是人的天性,谢三小姐有此决定,本郡主明白,”楚辞问她,“只是不知,在谢三小姐眼里,公道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郡主不用再说了,我娘没有九条命,我不会让我娘去送死,”谢青樱下了逐客令,“郡主请回吧。” 第1002章 油腔滑调 楚辞并未恼怒,她气定神闲地坐着,不疾不徐道:“既然谢三小姐觉得性命比公道更重要,那就不该拒绝本郡主的提议。” 谢青樱皱了皱眉:“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辞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谢家不少的罪证,不管谋逆案会不会昭雪,谢家都完了,你作为谢家人,同样难逃一死,如果你们能帮我们,我们自然也能帮你们,我们各取所需。” 谢青樱神色微变,却稳住了心神:“郡主手中的罪证,当真能扳倒谢家?谢家树大根深,一旦被连根拔起,整个朝堂都会受到震荡,朝政不稳,人心便不稳,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同样都是谢家教养出来的,谢青樱比谢娉婷聪明厉害多了。 楚辞似笑非笑,问兰婆婆:“婆婆意下如何?” 兰婆婆不答反问:“若民妇不答应,郡主会怎么做?” 楚辞诚然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和公孙四娘助纣为虐,害得云王府满门被诛,这笔血债,谢家要还,你也要还。” 谢青樱脸色瞬间变色。 兰婆婆道:“民妇造的孽,民妇一定会还,但青樱跟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干系,还望郡主救她一命。” “好。” 事情都谈妥了,楚辞起身告辞,谢青樱追了出来:“郡主请留步。” 楚辞回身看她。 谢青樱说道:“我知道,只要郡主愿意,郡主一定有法子救我娘,只要能让我娘活着,不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辞问:“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 “这十年,我娘颠沛流离,东躲西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罪魁祸首是谢家,该死的也是谢家,不该是我娘。” 她在谢家认贼作父的时候,她娘在四处逃亡,为躲避捉捕不惜毁容,她才三十出头,却比五十老妪还要苍老。 谢青樱恨透了谢家。 楚辞在她耳边低语了片刻,道:“只要你能做到,我会让人护送你和兰婆婆离开长安。” 凡事都有代价,楚辞要她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但她还是答应了:“好,一言为定。” 离开护国寺,楚辞问云烬:“谢三小姐能成功吗?” 云烬道:“我会让暗卫助她一臂之力,谢荀再老谋深算,也不会想到她会背叛谢家。” “我想到一个对付谢家的好法子,不过这事得太子帮忙。” “谢家倒了,最大的得益者是太子,他是该出一份力。” 楚辞把计划一说,云烬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的女人果然聪慧。” 楚辞伸手去揉他的脸:“那你要帮你的女人看账本吗?” “账本很多吗?” “非常的多,我都快要看瞎了。” 云烬本来还打算带她四处逛逛的,一听这话,就直接回郡主府了。 他看账本的速度非常地快,春日的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楚辞托腮笑盈盈地看着他,忽觉岁月静好。 云烬侧首看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好看。” “油腔滑调。” 楚辞嘿嘿一笑,凑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还可以油嘴滑舌哦。” 第1003章 令人期待 转眼到了元宵节,楚辞和云烬带上云澈和宋小弟,顺便拉上萧明璟,一行人高高兴兴地逛灯会去了。 元宵节倒是刺杀的好时机,谢家蠢蠢欲动,但有萧明璟这个工具人在,谢家不敢轻举妄动。 萧明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谢青樱还怎么嫁进萧家,谢荀还指望两家联姻,一起对付云烬和楚辞呢。 街上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观灯的人潮。 灯架上,彩灯随风摇曳,洇出绚烂层叠的灯影,将长安城照得五彩斑斓,恍若白昼。 楚辞举目远望,一座巨大的灯楼矗立在夜色中,灯楼高二十丈,形如凤凰,底部祥云漂浮,若是点上灯烛,该是何等的恢弘壮美。 宋小弟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灯楼,忍不住“哇”了一声,乌溜溜的眸子被灯火映得灿亮:“阿姐,灯楼什么时候亮?” “亥时。” 到时,燕帝率朝臣登上城楼与民同乐。 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火树银花,四五个带着面具的孩童嬉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宋小弟被他们脸上的面具所吸引。 不远处正好有个卖面具的摊子,他拉着楚辞的手跑了过去,拿起一个狐狸面具往脸上一戴,声音里带着兴奋:“阿姐,好看吗?” “好看。” 宋小弟嘻嘻一笑,也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戴在云澈脸上:“阿澈,我们的面具是一样的哦。” 狐狸面具只能遮住半张脸,云小公子有点嫌弃,但见他笑得这么傻气,就没有摘下来。 萧明璟挑了个老虎面具,楚辞和云烬则挑了绘有桃花的面具。 萧明璟盯着云烬脸上的面具,道:“你为什么不选老虎面具,多可爱。” 宋小弟说道:“阿璟哥哥,你好笨,阿烬哥哥和阿姐戴一样的面具,别人就知道他们是一对呀。” 隔着面具,楚辞看不见云烬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盛着柔光,她知道他在笑。 云烬牵起她的手:“前面有人在卖花灯,我们过去看看。” “我想要兔子灯。” 萧明璟:“......” 我不但要做个工具人,还要看你们秀恩爱......这就很气人了。 旁边的人潮忽然涌动起来。 “灯楼要亮了!” 楚辞抬头往城楼上一看,燕帝和朝臣已经在那上面了,她兴奋道:“快快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云烬紧紧牵住她的手,以防被人潮冲散,全长安的百姓都往灯楼的方向涌了过去,四面八方全都是人,被挤得水泄不通。 “去屋顶。”云烬朝萧明璟喊了一声,随后揽住楚辞的腰,轻笑道,“抱紧我。” 楚辞立刻抱住他的腰,下一瞬,云烬抱着她飞身而起,朝着一旁的屋顶掠去。 云澈轻功不凡,一个凌空,也飞上了屋顶,萧明璟带着宋小弟也飞了上去。 底下人头攒动,寸步难行,而他们几个起落,已经找了个最佳观赏位置。 楚辞站在屋顶上,看着矗立在夜色里的灯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好戏要开场了,真是令人期待。 第1004章 天降异象 亥时一到,灯楼上所有的灯火同时点亮,宛若有万道金光射出,夜色中,那座灯楼就好像展翅高飞的凤凰,光耀长安,尽显盛世奢华。 整座灯楼最华丽之处便是凤尾,上面粘贴了鸟羽,夜风拂来时,凤羽翻飞,流光溢彩间,堪称巧夺天工。 满城百姓被这盛景所震惊,掀起巨大的欢呼声,连同那些不绝于耳的赞叹声,一浪高过一浪。 正当人们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灯楼上现出一行字:奸邪当道,异象将至。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由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那明晃晃的八个大字还在。 “奸邪乱世!这是上天示警,上天示警啊!” 不知道是谁嚎了这么一嗓子,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奸邪当道,这是亡国征兆,一时间人人惶恐。 燕帝的脸色比夜色更黑沉:“给朕查!好好地查!到底是哪些不要命的东西在装神弄鬼!” 出了这种事,最头疼的就是工部,楚昭身为工部的尚书,首当其冲,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惧怕,尤其是灯楼上的字,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忽然消失了。 诡异得安静了一瞬之后沸腾了,人们更加确信这是上天的示警,不然,怎么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呢。 萧明璟轻啧了一声,露出一看好戏的神情:“要论权倾朝野,首当其冲的就是谢家,谢家要倒大霉了,真是令人期待。” 楚辞往城楼上看了一眼,燕帝已经走了,她唇角轻轻勾起。 萧明璟被她唇边的冷笑看得一怔,眸子不由得微微睁大:“灯楼上的字,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也太神奇了。” 用特制的药水把字写上,火一烤就会显现,药水蒸发之后,字迹自然就消失了。 这灯楼是工部负责督造,为了不牵连楚昭,楚辞找了太子帮忙。 萧明璟问道:“不会被查到吗?” “我阿姐这么厉害,她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查到。” 宋小弟一副“阿璟哥哥真的好笨笨”的神情。 萧明璟嘴角一抽,笑嘻嘻地凑近楚辞:“这么神奇的药水送我一瓶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没听百姓说这是上天示警吗?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不然,不就等于告诉世人,有人在装神弄鬼了吗?” 失望归失望,但萧明璟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相反,他还十分地义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过了元宵节,朝廷开印了,燕帝命刑部彻查,然而,还不等刑部查出什么来,异象就已经频频发生。 先是整个长安城的花草都凋零了,再是星陨如雨。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流星是不祥之兆,是上天在示警,皇帝或是皇帝身边的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如果不改正,将会灾祸四起。 朝野上下,惴惴不安,这种不安在云王府的外墙渗血之后,达到了顶峰。 第1005章 动了杀心 云王府的外墙渗血,惊动了整个长安城。 “人血!都是人血!” “这也太邪乎了!” “这是上天在示警,要是奸邪再不除,等降下天谴,咱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元宵节过后,异象频发,人们早已深信不疑,心里的惶恐愈发地深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别处都没事,就云王府渗血,莫非是有冤情?” 呼吸一窒,众人猛然露出惊悚的神情,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被官府的人听到。 这话要是传到燕帝耳中,怕是杀头的死罪。 虽然百姓可以议论时事,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谁不知道云王府的谋逆案,是燕帝亲自判的,要是有冤情,岂不是说燕帝是昏君吗? 燕帝为什么那么忌惮云烬,千方百计阻止云烬为云王府翻案? 因为他要维护自己的名声,他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被人愚弄摆布了。 明面上,百姓不敢再议论了,可私底下,都觉得当年的谋逆案有蹊跷。 燕帝下令彻查,可什么线索都没有,燕帝阴沉得都想杀人了,问罗公公:“那两人可有什么异动?” 罗公公知道他说的是楚辞和长公主,元宵节当夜,燕帝不但让人监视长公主府和郡主府,还有楚王府和萧家。 罗公公禀道:“这几日,长公主和明安郡主并未出门,府中也没有什么异常。” 燕帝眯了眯眼:“藏得可真深啊,再给朕仔细地查。” “陛下觉得是长公主的手笔?” 燕帝冷笑:“他们搅风搅雨,闹出这么多事情,不就是要为云王府翻案?” 谋逆案,燕帝决断得太过仓促,罗公公深知这当中另有隐情,但他不敢妄自揣测,小心翼翼地说道:“纵然他们手段通天,可有些事情并非人事可为。” “是你太小瞧他们了。” “灯楼示警一事固然是有可疑,可那些异象......若真是长公主和明安郡主所为,我们早该有所察觉才是,据周鸣传来的消息,明安郡主一直安分守己,并无可疑之处。” “都听到外面的百姓说什么了没有?奸邪不除,天谴将至,何人奸佞?谢家?还是朕?他们就是冲着朕来的!”燕帝语气陡然森然起来,“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心计,朕可留她不得了!” 罗公公心下一惊:“陛下三思。” “朕贵为天下之主,何人杀不得?朕要谁生,谁才能生,朕要谁死,谁敢不死?” 罗公公当然不觉得燕帝是想要长公主的性命,他要杀的人是楚辞。 楚辞可是云烬的心头肉,燕帝要是杀了她,云烬岂会罢休?不说萧家,楚王府铁定是跟云烬共进退的。 燕帝还是皇子时,能被立为太子,能登上帝位,楚王府可谓是功不可没,当年,楚韫能扶持他登基,如今,未必不能拉他下来。 燕帝这般不管不顾,他疯了吗? 罗公公再劝:“陛下!陛下三思啊!” 燕帝一心想要取楚辞性命,哪里听得进去,眼底杀意尽现:“胆敢再说一个字,朕连你一起处置。” 第1006章 燕帝中毒 燕帝狠辣至极,罗公公怎么会不惧?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再多说一个字,性命就不保了。 燕帝本想让他给周鸣传信,尽快除掉楚辞,可话还没说出口,人却突然栽倒在地,昏死过去了。 “陛下!” 罗公公吓得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太医很快就来了。 皇后听闻燕帝昏倒,很快也来了,问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太医道:“陛下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许是国事操劳,思虑过甚,才会一时昏迷。” 皇后一听就知道燕帝是被近来的事情气着了,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滴水不漏,吩咐罗公公好生照料,人回凤栖宫了。 然而,天都黑了,燕帝还没有醒来,罗公公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又请了太医。 太医一把脉,燕帝龙体康健,也没什么隐疾。 罗公公越发不安:“陛下身体无恙,为何会昏迷不醒?” 这也正是太医疑惑的地方。 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了,燕帝还没醒过来,罗公公便让人去请楚辞。 楚辞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跟太医一样,燕帝的脉象并无异常。 罗公公心头一紧,问道:“会不会是中毒了?” 楚辞只道:“陛下气息平稳,面色红润,看着不像中毒。” 太医也在一旁说道:“再刁钻的毒,也能诊出一二,陛下并未中毒。” 既无隐疾,也没有中毒,为何昏睡不醒? 太蹊跷了! 罗公公神色凝重:“陛下的龙体关乎着社稷,郡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陛下醒过来?” 楚辞道:“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可陛下无恙,不能莽撞用药,只能试一试金针刺穴。” 及笄那日,楚辞身世揭开,苏氏就已经把天凤神针交给她了。 罗公公解了燕帝的衣服之后,楚辞道:“行针时需凝神静气,还请诸位先出去。” 罗公公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老奴就在一旁站着,不会影响郡主行针的。” 罗公公不信任她,楚辞也不恼,只笑了笑:“本郡主若有半点叵测居心,公公觉得本郡主在谋害了陛下之后,本郡主,以及楚王府,还有宋家,我们能全身而退吗?” 猜忌被当众揭穿,罗公公有些尴尬,讪笑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郡主切莫误会。” 说着,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寝殿。 他一走,太医和随侍的宫人也出去了。 刚扎完针没多久,燕帝就醒来过了,看见坐在龙榻旁的楚辞,想让她倒一杯水来,却惊恐地发现,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止如此,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燕帝倏然变了脸色。 楚辞气定神闲,淡淡道:“陛下中毒了。” 日常起居,不管是哪一方面,事先都有人检查,燕帝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会中毒,但他笃定,给他下毒的人就是楚辞。 胸中怒火翻涌,燕帝的脸色很难看。 楚辞仍然用那清淡的语气,淡然道:“陛下不用担心,这种毒要不了人性命,除了不能动,不能开口说话,也没什么。” 第1007章 好好赎罪 燕帝想喊人,但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愤怒又怨毒地瞪着楚辞。 楚辞扬着唇角,坦然一笑:“陛下猜的没错,是我下的毒,这种毒,是我精心为陛下研制的,连太医院的院首都诊不出来,至于解药,我没有研制,我觉得陛下不需要。” 燕帝怒急攻心,连气息都急促了起来,他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点将她千刀万剐。 楚辞似乎看出了他的怨恨,轻笑道:“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燕帝气得想骂人,可是他说不出半个字。 楚辞径直倒了一碗热茶,抿了两口后,摩挲着茶碗的碗沿,声音缓慢无绪。 “陛下狠辣多疑,任何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一颗棋子,你什么都想掌控在手里,算计了这个,又算计了那个,或许,你真的是个好皇帝,但你却算不上是个好人。 你重社稷,也重血脉,因为太子身上有一半外族人的血脉,你并不想看到他继承大统,可祖制规定立嫡立长,所以,你扶持二皇子,任由谢家诬陷云王府谋反,可惜,二皇子烂泥扶不上墙,其他皇子又不争气,为了祖宗基业,你不敢对废了太子。” 楚辞顿了顿,又抿了一口茶润喉,看着燕帝说道:“可是我敢弑君。” 燕帝惊怒,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她怎么敢? 怎么敢! 楚辞笑了一下,清冷又凉薄:“没什么是我不敢的,但我不会杀你的,你得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云王府那么多条人命,你欠他们的,就这么死了,那就不叫赎罪了。” 苟延残喘地活着,那才是痛苦的开始,才是惩罚,才能令燕帝生不如死。 燕帝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楚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血洞来。 楚辞又道:“阿烬早就看出元宵过后会有星陨,我便在灯楼上动了一点手脚,近来所有的异象,也都是阿烬早就安排好的。” 难怪藏得这么深,原来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长安。 楚辞没有理会燕帝想要杀人的神色,说出了让他绝望崩溃的话来:“你无缘无故昏睡不醒,醒来又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朝臣只会以为是天谴,所以,太子明日监国之后,就会清除奸邪。” 燕帝猜到楚辞要做什么,太子监国之后,就会有人上书请求重查云王府谋逆一案,这局一环扣着一环,很显然他们是找到了为云王府翻案的证据。 等云王府翻案了,那他...... 楚辞见他想到了什么,笑道:“谢家伏诛之后,陛下会下罪己诏,然后禅位给太子。” 历来,只有犯了大过的皇帝才会下罪己诏,那无异于是在打燕帝的脸,会被史官记入史册,遗臭万年,最可恨的,下罪己诏还不够,还要他禅让。 什么禅让? 分明就是谋朝篡位!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燕帝怒目圆瞪,额角的青筋根根突起,满脸都是狂怒之色,扭曲又狰狞。 “成王败寇,陛下老了,也该愿赌服输,日后,就好好做你的太上皇,好好地赎罪。”楚辞微笑着说完,忽然问了一句,“陛下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吗?” 第1008章 满盘皆输 能悄无声息地下毒,太可怕了,也太可恨了,燕帝当然想知道。 他想起了罗公公。 他时常为楚辞和云烬说好话,一定是他,仗着他对他的信任,跟楚辞勾结。 阉人果然可恨! 楚辞讥诮冷笑:“怎么?陛下信任过罗公公吗?” 燕帝这样多疑的人,又怎么会相信旁人? 他信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既然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又何必怨恨他人背叛? 不过,给燕帝下毒的人还真不是罗公公。 楚辞道:“搬进郡主府的时候,我就知道周鸣是陛下的人,他暗中给陛下传递消息,我便换了他屋里的纸和墨,他中毒比陛下深,我进宫前,他就已经毒发了。” 燕帝万万没有想到周鸣送来的密信居然有毒。 在他惊怒的神色中,楚辞微微一笑:“我之前说过,这种毒无迹可寻,所以,旁人之以为他外出办事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坠落,摔死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步错,满盘皆输。 燕帝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老血涌了上来。 楚辞打开殿门,罗公公急惶惶地迎上来:“郡主,陛下可醒了?” “陛下吐了一口血,人已经清醒了,不过,陛下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楚辞沉痛道。 罗公公身子不禁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幸好被身后的小太监扶住了,才稳住了身形。 晴天霹雳啊。 罗公公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天都要塌了:“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楚辞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公公,陛下这不是病。” 不是病,却成了活死人,那是......天谴!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然,朝局动荡。 有人上书请求重查云王府的谋逆案,铲除邪佞,以安人心,以固社稷。 太子准了,把这件事情交给沈相。 沈家是清流一派,和谢家各自为政,虽不至于斗得你死我活,却也是有旧怨,云王府的谋逆案有他接手,谢家想暗中做点什么,怕是不能了。 谢家上下都笼罩在阴霾之中,谢荀负手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色,脸上神色也是阴沉如水。 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谢荀回头,就见谢大公子坐在轮椅里朝他而来。 “父亲,”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谢荀儿子众多,最疼的就是谢大公子,看见是他,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很多。 谢大公子道:“太子下令重查旧案,摆明了是冲我们而来,父亲觉得我们可有胜算?” 即便他不说,谢荀心里也清楚,近来发生的所有怪事,都是冲着谢家和燕帝来的,燕帝已经倒了,云烬和楚辞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谢家。 如今是太子执政,没有燕帝偏护谢家,这一局,于谢家而言,或是死局。 沉默了半晌,谢荀问道:“若无胜算,你打算如何?” 自从双腿废了之后,谢大公子就变得更加阴鸷,眼底闪过狠绝:“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这天下,燕氏坐得,我们谢家为何坐不得?” 第1009章 周全之策 谢大公子对燕帝恨之入骨,他这一双腿废了,全拜燕帝所赐,一心想着要取而代之,既为泄愤,也是为了权势。 执掌天下,这么大的诱惑,谁抵挡得住? 看着他眼底的狂热,谢荀未置一言,只问:“你可有周全之策?” 谢大公子把计划跟谢荀说了。 眼下这局势,在他眼里,亦是个机会。 都说奸邪未除,所以才会有天谴,可这个奸邪,可以是臣子,亦可以是掌权者。 是燕帝为政不仁,才会惹得天神震怒,降下天谴,谢家若是打着顺应天道的旗帜,也算出师有名。 “如今异象频发,天谴已至,若我们放出消息,唯有祭天方可平神怒,太子就算不想去,也不得去,一旦太子去泰山祭天,皇宫守卫空虚,我们便可趁虚而入攻占皇宫,再控制朝中重臣,若有人不服,便杀鸡儆猴,然后,在太子去泰山的路上设下埋伏,太子死了,那这天下就是我们谢家的天下了。” 多么地幼稚又愚蠢啊。 谢家没有兵权,攻占皇宫谈何容易? 即便控制了皇宫,又如何控制长安? 就算控制了长安,到时候各地藩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发兵长安,这个帝位又能坐多久? 谢大公子见谢荀一言不发,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兴奋收敛了不少,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父亲觉得孩儿的计划难成气候?” “你要如何攻占皇宫?又如何设伏太子?” “萧家手握重兵,萧纥和萧明璟又擅于作战,有他们相助,我们何愁大业不成?” 萧明璟和谢青樱有婚约,再对萧家许以重利,他就不信萧家会不动心。 谢大公子沾沾自喜,谢荀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蠢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嫡长子,他费了多少心血栽培,不论手段和心机都是佼佼者,可自从双腿废了,他的脑子好像也跟着一起废了。 “青樱嫁不嫁进萧家,谢家都是萧家的死敌,萧家满门忠烈,数百年的清名,怎么会跟着一起谋反?还有,长公主和楚韫手中的兵权远胜于萧家,萧家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 被兜头泼了一大盆的冷水,谢大公子脸色很难看:“父亲有何妙计?难道坐以待毙,等着太子诛尽谢家满族吗?” 坐以待毙就不是谢家的风格,更遑论谢荀老谋深算。 他道:“云裳阁是太子的产业,若是在云裳阁搜出兵器,世人会如何看待太子?” 私藏兵器罪同谋逆,一个要篡位的太子,人人得而诛之,谢家再扶持别的皇子登基。 只要把傀儡皇帝操控在手中,谢家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把天下操控在了手中,既有权势,又有美名,何乐而不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谢大公子脸上有了笑容:“父亲运筹帷幄,孩儿佩服。” 谢荀语重心长道:“为父不过将计就计,凡事三思而行,量力而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孩儿莽撞了,孩儿定当谨记父亲教诲。” 谢大公子眼底暗芒闪动,即便不能颠覆燕氏江山,但能将燕帝的儿子掌控在手中,也是对燕帝最大的报复。 第1010章 当殿指控 二皇子被燕帝软禁在宁王府的时候,谢荀就已经在暗中谋划这件事情。 如果可以,谢荀自然想扶持二皇子登基,不管怎么说,二皇子身上也有一半谢家血脉,但上次算计宋焦不成,反把二皇子折了进去,谢家只能另选他人。 谢家汲汲营营,为的当然也不止是操控傀儡皇帝,等新帝登基,解了二皇子的禁足,令他重新入朝议政,他和谢娉婷成婚后,谢荀再逼新帝立二皇子和谢娉婷的儿子为太子。 想让这天下变成谢家的天下,最为关键的就是扳倒太子,这半年来,谢家一直在暗中私采铁矿,就是为了锻造兵器。 兵器已经都偷运进长安了,就等着藏进云裳阁,这种事情自有暗卫去办。 然而,还不等谢家揭发太子私藏兵器,云烬就已经将谢家诬陷云王府谋逆的证据送到了沈相手中。 早朝的时候,沈相对太子道:“云王府的谋逆案,臣已查清。” 太子问:“真相如何?” “云王府乃是遭人陷害。” “何人所为?” “谢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荀面上没什么波澜,眼底却是一片阴鸷。 “一派胡言!”有人出列,痛斥沈相诬陷谢家,“当年,云王府勾结织造司,私绣龙袍,此事还是长公主揭发的,与谢家何干?” 谢家党羽纷纷附和,话里话外都在暗骂沈相构陷。 能为百官之首,气度沉敛自不必说,沈相也不辩驳,平缓的声音中暗藏冷锐:“臣已经找到当年的人证,就在殿外。” 太子道:“宣她进来。” 兰婆婆进殿,跪在殿中叩首道:“罪民兰氏叩见太子殿下。” 罪民? 莫非此人是当年谋逆案的漏网之鱼? 当年,燕帝手段雷霆,所有和谋逆案有关的人都难逃一死,这妇人是如何脱身的?又是如何被沈相找到的? 百官心思各异,唯有谢荀在听到“兰氏”二字时,面色冷冷一沉。 沈相道:“兰氏乃织造司的绣女,公孙四娘的徒弟,从云王府搜出来的那件龙袍,便是她与公孙四娘一起绣的。” 太子问兰婆婆:“那件龙袍既是你和公孙四娘所绣,那么,指使你们的人可是云王爷?” “当年,谢家要挟师父,师父不敢不从,东窗事发后,师父也并非是畏罪自缢,是谢家杀人灭口。”兰婆婆突然直起身子,怒指着谢荀,愤然道,“镇国公才是罪魁祸首!” 百官倒抽了一口冷气,齐刷刷地看向谢荀。 谢荀脸上丝毫不见惊怒之色,目光定在兰婆婆身上:“你所指控之事,足够谢家诛灭九族,此等重罪,只凭你空口白牙,可没人会信。” “世人皆知,谢三小姐是你故人之子,谢大人可敢让青樱上殿,与我滴血认亲?” 什么? 谢三小姐居然是兰氏之女? 百官惊疑不定。 兰婆婆冷笑:“谢大人不敢了?这世上,任何证据都有可能作假,可血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作不了假。” 第1011章 谢家完了 谢荀面色难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然而,百官已信了兰婆婆所言。 收养罪人之女,可真是耐人寻味。 有人往深处想了想,不由心中骇然。 死一般寂静的大殿上,谢荀忽然开口了:“依你之言,本官要挟公孙四娘,又构陷云王府,本官倒要问你一句,你可有证据?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如此荒谬之言,你也敢攀咬本官?” 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事到如今还能处变不惊,身上透出来的气势,更是让人胆颤。 兰婆婆紧握双手,强自让自己镇定:“殿下,罪民与师父不止绣了一件龙袍,还有一件,那件龙袍被谢家拿走了。” 谢家完了! 谢荀脸色骤变,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 他当然知道兰婆婆说谎,可她敢这么说,就一定做了什么。 太子二话不说,就让禁卫统领去谢家搜查,不止搜出了龙袍,还有谢家私采铁矿,私造兵器的罪证。 谢荀如坠冰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神色再不见沉稳锋锐。 太子目光冷然:“谢大人要的证据,可都看清楚了?” 当年,他诬陷云王府谋逆。 今日,云烬以同样的手段,斩断谢家所有的气数。 报应! 只是谢荀不知道的是,从谢家搜出来的龙袍,便是当年从云王府搜出来的那一件,是暗卫营的暗卫,易容成谢青樱的模样,混入谢家,藏在了谢荀书房的密室里。 事已至此,谢荀反而十分地平静,没有再遮掩否认:“殿下可真是好手段,臣无话可说,成王败寇,臣认了。” 终归是晚了一步,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揭发太子私藏兵器,就不是今日这样的境地。 可即便输了,也不能折了傲气。 “父皇最信任的人便是你,可你所行之事,罄竹难书,谢大人,你让父皇失望了。”太子说完,又吩咐禁卫统领,“带下去吧。” 兰婆婆私绣龙袍,和谢荀一样,被关进了天牢。 搜查谢家的时候,禁卫军就已经围得谢家犹如铁桶,更有弓箭手时刻盯着,别说谢家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出来。 谢荀这边刚被押入天牢,太子就已经下令,将谢家人全都打入天牢。 巍巍国公府,数百年的大族,一朝倾塌,沦为乱臣贼子。 谢家上下哭嚎一片,从主子到奴仆全都带着枷锁,浩浩荡荡地往天牢而去,一路上,喊冤谩骂不绝于耳。 正所谓趁热打铁,谢家更多的罪证被揭发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皆令人发指。 谢家手段用尽,终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真相昭告天下之后,太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云王府平反,恢复云王府的爵位,之后便是燕帝下罪己诏,并禅位于太子。 这一日,满城花开,被视为祥瑞,百姓高呼太子万岁。 在谢家要被斩首前,楚辞用两个死囚,将兰婆婆和谢青樱从天牢里换了出来,并让暗卫护送她们离开长安。 行刑前,谢荀突然开口,要见楚辞一面。 第1012章 春闱送考 天牢里关押的都是身犯重罪的将死之人,越往里走,越阴森死寂。 衙役引着楚辞来到谢荀的牢房前,谢荀抬起头看她:“你该感谢我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楚辞却是听懂了:“谢大人后悔了?” “当年,我不该引楚韫过去。” 如果他没引楚韫去苏氏屋里,苏氏就不会生下楚辞,没有楚辞,谢家就不会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当年,韩氏母女算计苏氏,谢荀加以利用,为的是扳倒楚王府。 以楚韫的性格,他一定会抗旨拒婚,抗旨是死罪,没了楚王府,太子就少了一份助力,可谁能想到,燕帝只是小惩大诫。 “罢了,过去之事,多说无益,”谢荀定定地审视着楚辞,“谢家是败了,可谢家的势力还在,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老夫的意思。” 谢家的暗卫丝毫不输给云家,自然不可小觑,谢荀拿它做筹码,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楚辞眉梢微挑:“谢大人是想用谢家的暗卫营,换谢娉婷一命?” “老夫只是想让谢家留下一点血脉,她是未来的宁王妃,你留她一条性命,也不过是在宁王府蹉跎一生,掀不起什么风浪。” “当年,云王府覆灭,阿烬身中寒毒,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报仇雪恨,为云王府昭雪?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人心反复,最是狠绝,帝王尤甚,这世上多得是兔死狗烹,多一分势力,不也多一分保障吗?” “新帝如何待我们,就不劳谢大人操心了,至于谢家的暗卫营,也自有新帝清除,一个不留。” “郡主,” “从你构陷云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终有一日,要血债血偿。” 谢荀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辞打断了,楚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留谢娉婷一命,谢娉婷会甘心一辈子都困在宁王府? 她与谢家,注定了不死不休。 两日后,谢家斩首示众,煊赫了数百年的勋贵大族,就这样湮灭了。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然而也只是一时,很快,就到了春闱。 二月初九,天还没大亮,宋小弟就起来了,还把楚辞叫醒了。 楚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你考,你这么兴奋作甚?” 宋小弟挺着小胸脯,骄傲道:“我迟早有一天也是要考的,阿姐,快起来,不然就来不及送二哥去考场了。” 在宋小弟的催促下,楚辞亲自送宋焦去贡院。 贡院外人山人海,不少送考的家长拉着自家的崽正在殷殷叮嘱。 宋小弟老气横秋地说道:“二哥,你好好考,别有负担,考不上也没关系,三年后,我陪你一起考。” 宋焦被他逗乐了,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跟你个小豆芽一起考,二哥不要面子的?等着吧,二哥一定考中前三甲。” 贡院外已经排起了长龙,楚辞道:“二哥快去排队吧,等考完出来,我和奚儿来接二哥。” 宋焦“嗯”了一声,排队接受检查,然后走进贡院,找到自己的考棚。 第1013章 状元游街 春闱一共三场九天,考完最后一场出来,宋焦迫不及待地回到郡主府,匆匆洗漱后倒头就睡,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然后和顾子阑呼朋唤友,外出踏青玩乐。 十日后放榜,宋焦和顾子阑都在榜上,过了会试,便要参加三月的殿试。 此次春闱,宋焦一举夺得会元,若无意外,他必定能考中前三甲。 果然,他中了探花。 顾子阑虽没进一甲,但也在二甲的前十名,和宋焦一起入了翰林院。 苏氏和楚韫的婚期就在三月,宋焦又高中探花,可真是双喜临门,郡主府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两府联姻,自是盛大隆重,锣鼓喧嚣,宾客如云。 苏氏和楚韫成婚后,长公主和云烬就带着喜媒上门提亲,聘礼多得数都数不过,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想当年太子妃出嫁都没这么多的聘礼。 云烬想着今年成婚,但楚家和宋家都舍不得,婚期便定在了三年后。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苏氏和楚韫的儿子都快两岁了。 这三年里,宋孟和谭凝生了一男一女,陆蓁和云五大婚后也生了一个小闺女,宋焦娶了沈相的嫡幼女,如今已是吏部侍郎,就连萧明璟和顾子阑这两个跳脱的,也都成家立室了。 新帝登基后,长安城比以往更繁华,热闹的大街上鼓乐喧天,百姓把街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看状元游街。 三年前,宋家出了一个探花郎。 三年后,宋家不止出了一个探花郎,还出了个状元郎。 不论是十四岁的探花郎,还是十三岁的状元郎,都足够让人惊艳。 楚辞和云烬早早地就到了醉云楼,找了个二楼临街的厢房,透过窗户,远远地就看见大街上一阵骚动。 “啊,来啦来啦,状元郎来啦!” “好俊俏啊!” “探花郎也好看!” “这么小的小郎君,也不知婚配了没有?” “就算没有婚配,也不是我们能肖想的,这可是宋家的小公子。” 宋小弟一身大红袍,意气风发地端坐在骏马上,面容俊秀如玉,清隽中还带着一丝稚气,他身后的宋凌风姿卓绝,芝兰玉树一般,也耀眼得夺目。 姑娘们欢呼着,一个劲儿地往他们身上扔香囊鲜花,皆被二人躲了过去。 快到醉云楼时,宋小弟忽然一个抬头,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楚辞,咧着嘴就笑开了。 所有临街厢房里的姑娘们都激动了。 “状元郎冲我笑了!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你怕不是瞎了吧,状元郎明明是对我笑。” “可闭嘴吧,就你们这磕碜的样儿,状元郎看的是我!” 姑娘们怒怼不休,差点打起来,楚辞闻言,不免失笑。 宋小弟和宋凌已经走远了,楚辞和云烬便回去了。 苏氏和楚韫大婚后,郡主府和楚王府就打通了,她和云烬的婚期在三月二十二,宋家人已经全都来了长安,就住在郡主府。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郡主府也越来越热闹,到了二十一这一日,苏氏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夫妻之道,楚辞终于意识到,她要嫁人了。 第1014章 大结局啦 五更时分,天还没亮,楚辞就被扒拉起来了,用过早膳之后,便去沐浴更衣,换上大红的里衣。 全福夫人请的是沈夫人,她先用一根细细的线,飞快地绞去她脸上的汗毛,本就绝美的脸庞更加莹白如玉。 开脸之后,便是上妆,上完妆后是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孙满堂......” 吉祥话念完,满头青丝也绾成了发髻,戴上凤冠后,沈夫人从衣架上拿起嫁衣。 嫁衣华美,用金线绣了云霞凤纹,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滚了寸长的金丝缀,十分的繁复奢华,穿在楚辞身上,惊艳了众人。 宋小弟都看呆了:“阿姐真好看,比仙子还好看。” 楚辞忍俊不禁:“你见过仙子吗?你知道仙子长什么样的嘛?” “仙子再好看,也没阿姐好看,阿姐就是好看。” 苏氏不禁红了眼眶。 楚辞微笑道:“阿娘不要难过,女儿出嫁后也会经常回来的。” 苏氏温柔地笑了起来:“阿娘是高兴。” 说话间,有丫鬟来报,说是新郎来了,宋小弟连忙往大门的方向跑,叫喊道:“大哥,二哥,三哥,快关门拦住他们!” 前门那里,宋焦和顾子阑正刁难着,只要不误了吉时,长辈也不会说什么,云烬过五关斩六将,才总算进了院门。 楚辞拜别家人后,由宋孟背着出了大门,送上了花轿。 鼓乐声起,新娘起轿,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围着长安城绕了一圈,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到云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烬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喊了声“娘子”后,牵着她的手进了喜堂。 那一声“娘子”,让她心跳如擂鼓,掌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云烬不由握紧了一分,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吉时一到,两人拜堂,随后入新房。 盖头掀起的时候,云烬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阿楚真美。” 楚辞脸红,唇角高高扬起:“相公也美。” 喝了合卺酒,云烬就得出去招呼宾客,不过谁也不敢灌他酒,他很快又回来了。 楚辞已经换下嫁衣,沐浴后,只穿着一件大红的寝衣,云烬看她的目光就仿佛着了火一般。 楚辞心口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在他灼灼的注视下,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我先帮你宽衣。” 云烬却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不行,楚辞的心尖颤了一下,就听到他说:“这么着急吗?嗯?” “轰”地一下,楚辞脸颊一阵滚烫,还不待她说什么,云烬已经将她揽进怀里,咬着她的耳珠,调笑道:“娘子伺候为夫沐浴吗?” 楚辞浑身一软,在他怀里哼了一声,却娇软得不行:“才刚进门,你就想使唤我了?” “是为夫不对,该为夫伺候娘子才对。” 云烬低眸看她,眸底熠熠生辉,仿若有万千星辰。 他含笑吻住她的唇。 这一夜,红罗帐暖,春情无限。 当龙凤喜烛燃尽的时候,第一缕曦光照了进来,透过帐帘,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云烬闭着眼,紧了紧怀中的人儿,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 这一生有你,真好! 楚辞忽地动了一下,往他怀里蹭了蹭,抱住了他的腰。 自此后,夫妻一体,圆满如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