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惹我》作者:闻荼 文案: 少年人的爱恋总是来的汹涌又内敛。 向来胆小怯懦的褚茗生平做的最大胆的决定就是倒追那个倨傲又漂亮的少年。 直到多年以后—— 两人倚靠着窝在沙发里。 褚茗收到一条语音:“我靠,结婚?牛逼啊茗茗,倒追男神这么多年,还真让你修成正果了。” 程航清冷眉眼扫向褚茗,漂亮的一双眸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倒追?” 褚茗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 不是倒追,你性格那么臭,谁愿意跟你做朋友? …… 阅读指南: 1.女主是妄想症少女,脑补能力极强,每天都在幻想。 2.男主特现实,唯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幻想。 3.直到他们相遇。彼此开始颠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褚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勇敢坚强与突破,皆因爱你 立意: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第 1 章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人。——褚茗 这一天,褚茗对一个男孩子一见钟情了。 那个男孩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他总是喜欢冷脸看人,而且眼神很是倨傲。 但他长得真的很漂亮。 眉毛浓得像深沉的夜,眼睛亮得像水中的星,气质冷得像月下的昙。 饶是褚茗这样羞怯腼腆的女孩子,都忍不住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花。 那是一枝粉色的玫瑰,被男孩握在白皙漂亮的手中,他白色衬衫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精瘦线条优美的小臂。 那样一个明朗的春日里,褚茗站在阳光下,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看着他冷淡地给路过的每一个女孩子送花…… —— 五月里的一天,晴空万里,白云大片大片的在天上飘。 绿化优美城郊主干道上,只有一辆黑色辉腾在慢悠悠地行驶着。 车内,年约六询的司机老许瞥了两眼后视镜,唇嚅嗫了好半晌,才终于说道:“小姐,你真的要转入育才中学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真不是他说,这个育才中学还真让人一言难尽。 坐立于城市西北隅的一角,与花城一职高比邻,两边都是一样的货色,学生天天掐架,名声差得很。 等闲学生绕都不敢往这边绕。 后座的小姐低着头,像是在发呆。 他等了好半天才听见她轻轻软软“嗯”了声。又等了老半天,见等不来第二句话,这才一脚油门下去。育才中学近在咫尺,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老许探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真诚道:“小姐,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们还是回去吧。” 褚茗低垂着眼帘,纤长睫羽轻轻颤着,听闻这话,她慢腾腾爬起,扒着车窗,一双水水润润的杏眼透着一些小心翼翼的向外看。 车窗覆了一层黑膜,外面鲜活的世界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黑色,万物皆暗淡,可饶是这样,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了育才中学的学生。 校门口向来都是人群汇集的地方,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年人在这里活跃,不同的是他们不像一中,都没有穿着校服,而且有很多看着就不好惹的男男女女,染着红红黄黄蓝蓝的头发,聚做几团,肆意大笑。 普通学生也不少,但都没有这群流里流气的少年亮眼。 褚茗胆子比芝麻小,她从小就害怕不良少年,见此浑身一抖,蔫蔫退回座位里,纤弱单薄的身体无力的塌陷着。 老许很了解她:“小姐,我们回去?” 不能回去。褚茗在心里说。 一中有哥哥,她就是为了躲避哥哥才转来这里的。她一定不能回去。 褚茗下定了决心,她紧了紧拳头,秀气的指节泛白,背起书包,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车门。 她穿着一中的校服,塌着肩,含着胸,手足无措的立在晨光下,光洁饱满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被阳光照的闪闪发光。 褚茗有点轻微社恐,很害怕被人关注。 在一中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她走在路上,很不起眼。可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育才,大家都穿着漂亮的便装,只有她穿着校服,而且还是一中的校服,反而变得特别起来。 她此刻很紧张,掌心湿润,腿却如同灌了铅,如何也迈不出一步。 老许带着她的资料下了车,他受管家何叔之托,承担起了带小姐报道的重任。 一顶黑色的遮阳伞举到褚茗头顶,老许和蔼笑说:“先去校长室报道吧,何管家交代过的,没什么问题。” 现在正值早上入学,校门口喧嚣吵闹,褚茗快速扫了眼,撑伞的很少见。 她抿了抿淡粉的唇瓣,退出了阴凉范围,声音轻软磕绊:“你、你先进去。” 小姐是个什么性格老许清楚的很,作为褚家唯一的闺女,从小被保护的特别好,乖巧的不像话,整个人都是软软糯糯的,没有丝毫攻击性,是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 可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一声叹息。真不晓得她为何在这种时期到了叛逆期,谁劝都不好使,硬是要转学来到这里,这个名声差到人尽皆知的育才中学。 也不晓得以后会被会被这里的坏学生欺负,真叫人心疼。 想是这样想,他已经收了伞,瞅了瞅两侧没车,大步流星地朝校门方向走去。 褚茗反应慢,刚想跟上,就看见右手边驶来一辆车,即使是路过校门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褚茗怕死,等车过去了才过马路,这个时候老许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 褚茗:“……” 褚茗缩着脑袋,双手紧紧攥着双肩包的肩带,步伐小而快速的走着,她看见老许的背影在前方转弯处一闪而过,心中一急,刚要加速跑,视线里粗糙的油柏路面上就出现了三团阴影。 她心跳得飞快,像是要破膛而出。 头顶传来的是一道板正没有起伏的男声:“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学生证出示一下。” 褚茗战战兢兢抬头,茶褐色的浅浅瞳仁映出一道人影,极高的个头,黄的发,右耳钉着一颗嚣张的金属感耳钉,他再次开口,声音乖嚣戏谑:“小同学,保护费交一下……” 褚茗怕极了,她向来知道破财免灾这个道理,迅速垂下头,一边嘴里念叨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都没看见……”一边从口袋里掏钱,慌乱着塞到黄毛手中,然后挤过三人间的缝隙,落荒而逃。 林彦清满头雾水,呆呆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皱皱巴巴的钞票,挠了挠阳光下泛着光泽黑发:“我靠?这妹子什么情况?” 一边身上穿着板正校服的郝仁亦是不解,露出满脸的疑惑:“神经病吧这是?头都不抬一下,抬手就塞钱,当我们纪律部是劫匪?抢钱的混混?不对啊,她穿着一中的校服,是一中的,这是彻底的蔑视啊!这是瞧不起咱们育才啊!” 林彦清摇了摇头:“一中的?来我们育才干嘛?我草,果然一中人学习都学傻了……” 郝仁看着他手里的钱:“那这钱怎么办?” 林彦清把钱揉开,数了数总共七十二块五,不是什么大数额,他毫不在意:“管他呢,充当社费。” —— 褚茗无头苍蝇一样在堆满人的校园里乱撞,育才中学从去年开始翻新,直到年后才竣工,整个校区都是崭新的一片,墙壁白的晃眼。 她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摸不清方向,从一道树荫穿梭到另一道树荫,倏然,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个身材颀长提拔的少年,迎着热烈的晨光而走,风扬起他白色衬衫的衣摆,他神情淡漠,五官轮廓分明,皮肤白到几近透明。 褚茗呆愕。 “哥哥……”她喃喃一语。 哥哥怎么在这里? 好似注意到她的注视一般,少年侧首,二人视线相撞,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眼神清冷,毫无波澜,如同扫过一棵树般从褚茗身上扫过。 对视的一瞬间褚茗心惊肉跳。 可是哥哥的眼神,冷淡到好像不认识她了? 难道哥哥,也失忆了? 这个“也”不是胡说,而是因为褚茗真的是结结实实的失忆了。 这事来的突然,五一假期中的一天,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去了所以记忆。 她不晓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只记得……她有一个哥哥。 不是一般的哥哥,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哥哥是个小变态,冷漠孤僻。他喜欢她,不是兄妹间的喜欢,而是那种喜欢…… 她记得哥哥在一中,所以为了躲避哥哥她转来距离一中最远的育才中学,可是,哥哥怎么在? 哥哥并未受她影响,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许远,容不得她再思考,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她想看看,哥哥到底在搞什么鬼。 哥哥步伐很快,褚茗跟的很是吃力,周围的一切人影仿若都消失了,她的眼里只有哥哥。 哥哥走进了一栋教学楼,他上了二楼,左转,进入了第二个房间,褚茗抬头,崭新的班牌上的“高一九班”几个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糟糕…… 如果没记错的话,高一九班,是她即将转来的班级。 第 2 章 你是我最勇敢的决定。——褚茗 “一定是九班吗?”陆校长戴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无框眼镜,锁眉看着褚茗的成绩单,看着绝大多数都在及格线上徘徊的成绩,面露难色。 名声再不好的学校都有好学生,高一九班面上没有明说,实际上可以算得上是重点班。 以褚茗的成绩怕是跟不上九班的进度。 褚茗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身形单薄,模样乖顺,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对校长和老许的声音置若罔闻。 不晓得老许跟他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褚茗,最终点头。 高一只剩下不到两个月就要进行分班考试,褚茗这丫头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应该不会是会乱来的。 她坚定要去九班说不定就是想跟着氛围再努一把力,只剩两个月也没必要卡着她。 班主任董芳丽带着褚茗去教室,一路上她对褚茗的态度很是冷淡,对于这个只能相处两个月的学生她不想花太多心思,而且她成绩这这样差,说不定还要拉她后腿,影响她评选优秀班主任。 这个时候已经上课多时,整座教学楼都是安静的,一路走过,偶尔有某个老师激昂的讲课声,也偶尔有顽劣调皮的学生在扰乱课堂秩序。 褚茗努力缩着肩头,她现在很不舒服,她觉得走过走廊的时候,有人在看她。她讨厌别人的目光,也可以说是害怕。 她站在九班后门门口,董芳丽跟教历史的袁老师耳语了几句。 袁老师是个瘦高条的中年男人,脸颊瘦到凹陷,时不时侧过头来看褚茗两眼,褚茗局促地立在原地,紧抓着的书包背带湿了一块。 历史课相对来说比较枯燥,这个星期又为了应对分班考课业陡然加重,不少同学都没能适应,这不,美好的一个大清晨,同学们皆恹恹一片,很没精神。还有几个甚至在打盹。 董芳丽进入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同学们的状态,作为班主任,她不可能不生气,自然就忘记了此行目的。 她把讲台拍得啪啪作响,“你们像话吗你们?这是你们现在该有的状态吗?马上分班考了不知道吗?林牧衡、郝仁、杜雨生,你们几个下课了到我办公室来,打盹给你们打个够!” 她是在愤怒的说话,可是同学们的目光却皆被躲在她身后的褚茗吸引。 女孩个子很高,却生得极瘦,皮肤白得像水鬼。穿着一中的蓝白校服,肥肥大大的套在身上,背着一只硕大的黑色书包,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额头光洁,面容俏丽。 班里的氛围躁动了起来,不晓得是谁的声音。 “诶,转学生吗?一中的?” 郝仁本来都要睡着了,看见褚茗顿时来了劲:“嘿,彦清,这不是早上塞钱那妹子吗!” 林彦清坐在第二排靠外墙的位置,他背倚着墙壁,直直看着褚茗,唇角勾着:“还是我们班的呢。” 郝仁前桌很感兴趣地回头问:“你们认识?” 郝仁声音小了下去:“不说别的,这妹子是真绝……” 看着场面逐渐失控,董芳丽重重拍了拍讲桌,满脸不虞:“干嘛呢?是个上课的状态吗?” 褚茗听不见耳边躁动喧嚣的声音,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知道一般这个时候都需要来上一段自我介绍。 她不擅长做这个,所以她在心里一遍遍练习着。 “大家好,我是褚茗,以后就要和大家成为同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好,我叫褚茗,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大家好,我叫褚茗,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茗,我……” 她是被董芳丽拽了拽胳膊才从自我世界中挣脱出来的,董芳丽指了指最后一排中间的一个空位,面无表情对她说:“你先暂时坐那里。” 褚茗这才抬头看了看这个班级,目光不经意间一扫,除了那个空座位,她还看到了空座位斜前方坐在里侧的一个男生。 漆黑的发,低垂的头,纯白干净的衬衫,和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的气质。 “哥哥……”褚茗又是无意识的一声低喃,董芳丽没有听清楚,问她:“你说什么?” 哥哥却倏然抬起了头,眼神晦暗不明,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很快收回。 褚茗慌乱地摇了摇头,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步伐僵硬地走到那个空位旁边,明明只有短短的一段路,她却感觉是走了一个世纪。 董芳丽临走前叮嘱道:“都好好上课,谁敢胡来就给我等着。” 有了董芳丽的警告班级暂时安静了下来,袁老师不喜欢拖堂,下课铃一响他就夹着教棍书本踏出了班门,身后松松散散响起几声“老师再见……”,没什么精气神,足以看出他的课有多么催眠。 一下了课同学就都活跃了起来,转眼间教室就空了一半。 褚茗悄悄看了一眼哥哥,见他很安静的趴在那里睡觉,从后面看去,只露出半颗黑乎乎毛绒绒的脑袋。她这才放下心来,从椅背上的书包里掏出一张湿巾开始擦拭桌椅。 慢慢吞吞,仔仔细细,每一个角落都有照顾到。 王婉月作为新同学的同桌,她真的对新同学有莫大的好奇心,一下课就想着该怎样和新同桌搭话,要不就直接一起上厕所得了。 可是新同桌真的很神奇,也很认真。 她上课很认真,就连历史课都在记笔记,没想到下课也同样认真,那一双眼睛压根就没从课桌上离开过。 在课间时间过半的时候王婉月终于意识到,如果她不主动搭话,想等新同桌发现她,那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于是,她就拍了拍脑袋要钻进桌洞里面的新同桌肩膀,笑得尤其灿烂可亲:“你好啊新同桌,我叫王婉月,你呢?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新同桌慢吞吞抬头看她,眼睛圆而大,瞳色极浅,睫毛极长,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干净至极,明明大家都一样,可偏偏她就像被叠了十层滤镜,清新明丽。 王婉月顺势一呆—— 糟糕,觉得新同桌太漂亮了是个什么鬼啊!她可不是喜欢女生的。 褚茗声音轻软,神情认真:“我叫褚茗……” 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粉色的线圈练习本,翻开崭新的一页,小心翼翼落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横格纸上那娟秀的字体,王婉月捂住了心脏—— 新同桌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啊,不仅长得漂亮,声音还好好听,字也好好看哦,一看就很干净,跟她的人一样。 新同桌学习一定非常好。王婉月如是想。 —— 第二节课下课是长达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褚茗依旧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盯着上课抄的物理笔记在发呆。 新同桌好像不太喜欢动。 难道一中的学生都没有生理需求? 王婉月很夸张地问褚茗:“茗茗,你怎么坐得住啊?” 褚茗不聚焦的一双眼看向她,渐渐聚焦,就看见王婉月瞪着无比震惊的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褚茗:“?”用表情表示疑惑。 王婉月鼓了鼓腮帮子,她是属于那种可爱挂的长相,这个样子很像个小河豚:“你都不用去厕所吗?不用喝水吗?不用起来走走吗?肚肚上会长肉肉的哦。” “你找得到厕所吗?我带你去吧?等会再去接水?” 褚茗对她的热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其实她更喜欢自己呆着,但实在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点了点头,“好,谢谢你,麻烦了。” 王婉月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客气啥,我们可是同桌呢。” 王婉月对褚茗过于喜欢,就显得有些自来熟,她自然地勾住她胳膊,微微昂着头看她:“茗茗,你好高啊,你有一米七吗?”内心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太不公平了,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该不会胸也很大吧? 褚茗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回答:“没,没到。” “啊?那也有一米六九了吧?你腿好长啊。”王婉月盲目了,狂吹彩虹屁。 就在褚茗后脚踏出班级的时候,徐子阳迫不及待地转身抓住了郝仁,反射着绿光的镜片下是一双八卦的眼,“郝仁郝仁,说说啊,新同学怎么回事?” 上个课间郝仁被董芳丽抓去了办公室,他忍了一节课,终于有时间八卦了。 郝仁咕嘟咕嘟灌了一口可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将今天早上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徐子阳觉得不能相信:“不能吧,这也太奇葩了吧?多少钱?” 郝仁轻嗤一声:“百八十块吧,八成脑袋有问题。” 徐子阳:“一中来的,还能转来我们班,成绩应该不错,能有什么问题?” 郝仁:“傻逼了吧你?成绩能说明什么?”说着眼神悄悄向左后方一瞥,余光里是白衣少年沉静的侧影,他声音更低:“咱们班的万年老二成绩不也不错么?你说他没问题?” 这个时候杜雨生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他声音不是少年人的清朗,而是变声期的糙哑:“不过这转学生挺有钱啊,应该是个富二代。” 郝仁又嗤了一声:“怎么看出来的?那百八十块钱?” “土鳖了吧你们。”杜雨生虽然长得一般,可是却是个弄潮儿,家庭条件小康,十分喜欢追赶潮流。 在多数高中生连奢侈品这个概念都没有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了解透了全球各大奢侈品品牌,并且还拥有其中一小部分。 杜雨生:“她那个背包,看着丑吧?日本的一个牌子,一个包就要上万,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是正品。” “上万?”徐子阳还是不敢相信:“不能吧?一个书包还能卖到上万?” 杜雨生哼了一声,瞄了他一眼:“有么不可能的,她那双鞋子,美国的一个设计师品牌,现在没有六千拿不下来。” “我去,比阿迪还贵。” “土鳖,就知道阿迪!” “……” 程航趴在桌子上睡觉,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薄碎的刘海下掩着一条浓眉,左眼轻阖,睫毛浓密,鼻梁挺拔。 教室喧喧,各种声音灌入耳朵,他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头埋更深。 随着他的动作桌洞里掉出一截洗到发白的牛仔包背带,大啦啦的搭在他腿上,末根处还有被缝过的痕迹,不过针脚很粗糙,看着很不专业。 第 3 章 原来你这么优秀,我眼光可真好。——褚茗 育才中学的宿舍还在翻新,虽然没有住宿,但是中午还是不允许学生出校门,只能在食堂用餐。 最后一节课是董芳丽的语文课,她仗着自己是班主任,尤其喜爱拖堂,通常十分钟的课间她能拖十一分钟。 但最后一节课她拖不了,看着莘莘学子们饥饿期盼躁动的目光,她到底没忍心,准时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放人去食堂。 全国的食堂餐都是差不多一样的难吃,但二食堂的脆皮鸡盖饭可是育才一绝,炸的又酥又脆,吃的时候得拽着舌头。 王婉月说这话的时候口水差点流到地上,她看着褚茗,眨了眨乌溜溜的眼:“茗茗,带你去吃二食堂的脆皮鸡啊?” 王婉月的热情褚茗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奇异温暖的感觉在悄悄蔓延,她想到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对自己这样热情的人,一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坦然接受。 褚茗尝试推脱:“我,我买了面包……” 王婉月干脆打断她:“哎呀,面包有什么好吃的,还没有营养,听我的今天中午我请你吃脆皮鸡。” 算是半拖半拽,褚茗终于被热情的王婉月同学拖到了二食堂。不过也是托了她的福,褚茗发现自己已经有半个上午没有关注哥哥了。 现在正是放学的时候,二食堂里人山人海,喧嚣吵闹。 食堂没有装空调,偌大的一个食堂只有一排排风扇吊在顶上颤颤悠悠的转,发出“咯吱咯吱”的骇人声响。 褚茗盯着吊扇出了神,“咯吱咯吱”声在吵闹的食堂中仿佛是魔咒,摄取了她全部心神。 一幕幕血腥可怖的画面在她眼前呈现,飞速旋转的吊扇掉落,旋掉了底下同学的脑袋,鲜血四溅,脑浆迸飞,有半颗头颅径直飞向她…… 王婉月拍了拍她:“反正也已经这么多人了,不如我们先去找位置。” 她回神,僵硬地被王婉月拉走。 她看见了,径直飞向她的是哥哥的脑袋,她认得他的眼睛,如同盛满了亿万星河般的眼睛。 一食堂没人去,二食堂挤到爆炸,俩人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空位,王婉月闷闷的:“那我们还是先去打饭吧,说不定回来就有位置了。” 褚茗一直神游,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在意了,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不会惧畏旁人的目光。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手里已经端了一个餐盘。 她懵懵看了一眼,不锈钢的餐盘中盛着一份米饭,一份糖醋里脊,一份土豆丝,还有一份土豆炖牛肉,分量贼大,好像,都是王婉月推荐她打的。 王婉月站在食堂大厅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熟人,“我们坐那里。” 褚茗昏昏沉沉跟着她走,王婉月的声音再次响起:“程航,拼个桌呗?” 听见程航二字,褚茗稍稍抬头。 今日阳光格外的好,窗外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影,洒入食堂,斑驳了一片。 白衣少年就坐在阳光下,沉静斯文地用餐,任由阳光给他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辉而不察,他闻声,头也不抬,只有声线磁沉的声音溢出:“随意。” “哥哥……”又是一声低喃,王婉月侧首看她:“茗茗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程航手腕一顿,他缓缓抬头,深邃黑亮的眼睛直直看向褚茗。 褚茗心脏在狂跳。 一背的冷汗。 他又低下头去,继续用餐。 有程航在,王婉月终于也不敢放肆的大声说笑了,她饭吃得很谨慎,小口小口,一口米饭都要嚼四十八下。 哥哥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了。 难道他是装的? 他也知道哥哥喜欢妹妹是丑陋的,所以在学校里不敢表露吧? 褚茗心不在焉地吃饭,她两口米还没吃,程航就已经用完了餐。她刚刚看了一眼,哥哥吃的真的很少,只有半份土豆丝,半份娃娃菜,外加米饭。 难道哥哥不喜欢吃肉?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有一个穿着乖巧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女孩害羞的微垂着头,脸颊红透,声音如娇似媚的甜。 “同学,我喜欢你,可以留一下你的微信吗?”她手里不是拿着手机,而是一盒巧克力。 直接,大胆。突破性格的大胆。 程航看都没看她,侧身绕过:“不行。” 干脆,冷酷。一如既往的冷酷。 王婉月忍不住感叹:“阿西吧,果然是我们班的班草,吃个饭都有人告白。不过这个季节巧克力很容易化吧?” 褚茗侧首:“他好像很冷酷的样子,真的很多人喜欢他吗?” 王婉月抽了抽唇角:“对啊,超多的,算下来每星期都有两三个不同的人。还有外校的呢。” 原来这里有这么多人喜欢哥哥。 褚茗默默垂下头,食不知味。 哥哥原来是真的很棒啊。 如果不是喜欢她这个不可能的妹妹,前途应该一片光明吧。 —— 一般周一下午都会加一节班会课,由班主任交代一周重点。 这个时候夕阳西垂,斜斜落下的余晖将整个学校都染成了橙黄色,窗外晚风阵阵,梧桐沙沙,光影扫来扫去,人影忽明忽暗。 “我们先来说一下这次月考的成绩。” 董芳丽手里拿着名次表,好似不满这样的昏暗环境,走到门前自己开了灯。 方才还有困意弥漫的教室瞬间就被这刺眼的灯光驱赶,九班的同学面对名次都很积极,大多数人早就去董芳丽那里看过了成绩,对于名次的公布倒是没了多少期待。 窗外暮色浸染,董芳丽的声音空明入耳:“林彦清咱班的第一名,也是全年级的第一名。” 褚茗还没搞清什么状况,班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整齐响亮的掌声,褚茗左右看了两眼,看王婉月拍得用力,也跟着不走心的拍了两下手,就听见有人在喊:“彦清,你牛逼啊,又是第一。” “安静安静。”董芳丽控制着班里的气氛,脸上含着笑容说道:“林彦清,这次表现不错,总成绩比上次高了五分,继续保持。” 董芳丽:“程航,班里的第二名,也是年级第二,成绩比上次月考低了三分,比第三名就高了一分。”她一口气说完,没有好眼色的甩了程航一眼:“自己整理一下,看看落在哪里了。” 窗外天色幽蓝,整座教室空旷静默,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董芳丽向来苛刻,明明已经是第二名的好成绩,却被她批评的一文不值。 老师不喜欢他,也没人敢鼓掌。 程航安静地坐在那里,脊背笔直,眸光微垂,紧紧盯着桌上的一只黑水笔,墨水已经用尽,笔管透明。 他眼神黝黑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忽然,寂静的氛围被一声掌声打破。 是褚茗,用力的在鼓掌,掌声清脆响亮,一声连着一声。 她茶褐色的眼底倒映着白炽灯刺目的光,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宽大的衣袖呼哧呼哧煽动着,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 骤然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连董芳丽也不例外。 董芳丽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王婉月看见了,急忙拉下褚茗的手。 董芳丽继续宣布成绩。 褚茗十分不解,为什么没有人给哥哥掌声?她知道育才一年级共有八百多名学生,哥哥是第二名,成绩这样优秀耀眼的哥哥为什么没有掌声? 王婉月偷偷给她传过来一张纸条。 ‘班主任不喜欢程航,你下次不要再和她对着干了。’ ‘为什么?’ 哥哥容貌出众,成绩优异,性格虽然清冷,但是也不是问题学生,哪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同学? 还有,她不喜欢谁,她喜欢,这怎么就叫对着干了? 王婉月没时间跟她细聊,只草草落下了一个字‘穷’。 褚茗:‘穷?’ 看着褚茗穷追不舍,王婉月只得再落下一句:‘穷的让人难以想象。’ 褚茗:‘穷也不是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啊。’虽然她害怕哥哥,可是,她却不能容忍有人说哥哥不好。真奇怪。 王婉月:‘哎呀,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情,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跟你细说。’ 董芳丽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就如同墨蓝的天色渐渐被黑色取代。 黑色下沉,黑暗将她笼罩。 褚茗平躺在床上,脑袋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巴掌大的脸上盖着一副纯黑色的按摩眼罩,露出来的肌肤瓷白细腻,下颚线条紧致。 森白的一只手扯下眼罩,黑暗中褚茗瞪起一双漆黑的眼,没有光映入眼中,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她熟稔地按下床头一个按钮,厚重的窗帘徐徐展开,月光侵入,窗外树影晃动,树影下有昏黄的灯。 寂寥,静谧。 她走出房门,没有开灯,装修豪华的偌大的一个别墅里只住着她一个人。 楼下是客厅,从二楼垂下一顶浮夸的水晶灯,灯的背后是一张被放的巨大的结婚照,男人女人用力在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样的幸福笑容很有感染力,看者光是凭借着一张照片就能看出他们有多么甜蜜恩爱。 她扒着二楼的红木栏杆,手机屏幕在黑夜中散发着刺眼的光。 屏幕上是一篇财经八卦新闻,照片里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不是很出名的女明星,动作下流,令人作呕。脸部虽然都被打了码,但是褚茗认得,那男人是她老爹,他无名指还带着结婚照上的婚戒。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信吗? 不。 背叛会随时而来。 可她还是想要得到,不是感情,那不值得信任。 而是一个人,彻底抓住一个人。 第 4 章 喜欢我送的花吗?——褚茗 花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些年一直在建设中,整个城市能入眼的地方皆是一片整洁干净。 可是有这样一个地方,它好似被城市遗忘在角落里,落了灰,蒙了尘,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 破败,腐朽。 那是城北的一片旧建筑,就在火车道边上,好像没有什么建设价值,一直也等不来拆迁。 这里光线昏暗,巷与巷之间狭窄逼仄,楼房老旧,到处都是违章建筑,进去就如同进了迷宫,不是熟悉环境的人很难找到头绪。 在层楼之间,阳光被遮住的一角,满是锈斑的防盗门在寂然的散发着霉腐味的楼道里被缓缓推开。 好在有灯。 昏白的灯光亮起,少年穿着帆布鞋的脚踏出房门,脚未落地,眼皮一沉,就看见地上横着一朵粉色玫瑰。 他面无表情捡起,玫瑰花一旁有只黑色的礼品袋。 他绷着嘴角,一路走到楼下,五个垃圾桶并成一排,恶臭,苍蝇满天飞。 扬手的一瞬间,狭窄的缝隙里漏过一道明亮的晨光,照亮了袋中红红的一片,摊开,是一摞摞钞票,数万元。 他锁眉,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粉红玫瑰花,每次他都丢掉。 可这个…… 晦暗的眸中浮现一丝挣扎,到底是谁? 程航从来都不晓得自己样貌如何,只是追他的女生多了,他也就有些懵懂了。 这么些年,不是没有略疯狂的女生一路追着他追到他家,可是一看见他踏入这栋破败不堪的、没有阳光照入的楼房,她们都自觉远离了。 走的时候说不定还捏着鼻子,翻一个白眼。 他早就习惯了。 偶尔有一两个女生坚持下来,就有不堪的言语传入他耳中:“程航啊,穷是真穷,不过那张脸那个身材是真他妈绝。嫁是不可能嫁给他的,不过能睡他一晚就是赚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婉月好像感觉到自家同桌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好像刻意在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努力让自己只有一个人。 这可不行。 这么一个仙女一样的朋友,她是交定了。 踏着早读课的铃声王婉月踏入了班级,果然看见自家同桌穿着育才的红白校服,娴静的在看书。 白色衬托她的优雅,红色凸显她的白皙,眉眼秀丽,鼻梁优秀,单单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像青春校园剧的海报。 王婉月心里泪流满面:呜呜呜,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穿个校服都这么好看,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一瓶牛奶放到褚茗桌角,她回神,看到一只肉肉的白嫩的手,看去,是王婉月。 她笑意盈盈:“我们家隔壁超市卖的牛奶,学校没得卖,超好喝的,带一瓶给你尝尝。喜欢的话天天给你带。” 褚茗愣了下,忽然鬼使神差的问出自己深埋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她不懂,也不晓得如何坦然接受。 更何况,欠别人东西会让她很不舒服。哪怕只是一瓶牛奶。 王婉月被她问的一愣,好似在思考。 思考了半天不见成果,她默不作声绕到座位上,一整天都是沉默的,没有再和褚茗多说一句话。 晚上放学的时候褚茗在收拾东西,突然胳膊上一热,是王婉月的手搭在了上面,她寻过去看她的脸,肉肉的一张脸上神情坚定。 褚茗:“怎么了?” 王婉月:“你真是笨啊,都把我问懵了,这么简单还要问吗?” 褚茗也懵了。 王婉月:“你说我为什么对你好?是因为我觉得你好啊,我想跟你交朋友,就自然而然的想对你好啊。” 褚茗呆呆的,消化着她的话。 “我好吗?” “好啊。” “我哪好?”褚茗从来不觉得自己好。 “你漂亮,可爱,反正哪哪都好,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觉得和你做朋友超棒。” 褚茗认真问:“如果有一天我不漂亮了,哪哪也不好了,你还和我做朋友吗?” 王婉月好像不理解她的话:“不可能,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叠着仙女滤镜。你是我朋友啊,永远都是最好的。” “……” 褚茗没在接话,她现在还不能理解。 因为她很好,所以才对她好?可是哪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呢?对她好能获得什么呢? 高一都是双休,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课,王婉月提议要和褚茗去市里的一家咖啡馆温习功课。 褚茗没听见她的话,余光一直跟随着哥哥。 哥哥依旧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下身是校服裤和帆布鞋,他把这周需要完成的功课都装进了书包,又把椅子翻到了桌上,目不旁视地走出了教室。 他的侧影在窗外一闪而过,与滚烫的斜阳迎了个满怀,皮肤朦胧又透亮,睫毛闪闪发光。 褚茗心都被他收走了,很想知道哥哥在育才到底给自己立了一个什么人设,于是背起书包就跟了上去。 王婉月:“???” 褚茗从后门出了教室,纤细单薄的身形拐入转角,王婉月也要走,才发现褚茗的手机丢在桌子上没拿。 到底什么事情急得连手机都不要了? 拿起手机王婉月这才发现,褚茗用的是最近某个大火品牌最新发布的手机,好像一万多。 王婉月:“……”她怎么没看出来,她家同桌居然真的是个土豪? 这个时间点都是往校外涌的学生,整个校园十分喧闹,斜阳绚烂,为踏出校门的同学铺了一大片光明的道路。 停车场在校门处,程航径直找到自己的车。是一辆色彩低调的山地车,他淡漠推着走出学校。 校门太过拥挤,他只得推着车子继续走。 他身高腿长,身材好,推着自行车迎着夕阳慢慢走的时候也很好看。 夕阳热烈,透过他薄薄的衬衫,属于少年身材的美好线条若隐若现。 影子被拉的格外长,尤其是那双腿,简直要人命。 哥哥很好看。 这是褚茗下意识的感觉。 “同桌,你也太他妈有钱了吧?一万块的手机说不要就不要了?”王婉月骑在电动车上,冲着褚茗的背影疯狂招手。 褚茗没听见,默默跟着程航。 王婉月:“……” 终于走过了拥挤地段,程航长腿一跨,山地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嗖”地蹿了出去。 褚茗心里一急,眼瞅着跟不上了。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她肩头,王婉月阴恻恻的:“你喜欢程航。” 肯定句。 褚茗眼眶微红,没接话。 王婉月叹了一口气,“哎,躁动的年轻人为皮相所迷惑是正常的,作为好朋友自然是要帮你的。” 褚茗本想解释她不喜欢,但一想,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程航的关系,便默认了。 “我跟他七年同学。”王婉月突然说。 傍晚的风尚有些闷热,吹的王婉月头发不停的扫褚茗的脸。 褚茗僵硬地坐在电动车后座上,一手生疏地紧紧抓着座椅,一手不断地把脸上的头发撩开。 她从来没有和谁这么亲近过,也从来没有坐过电动车后座。 判断出王婉月说的是哥哥,她淡淡“嗯”了一声,想听她继续说。 程航冲过绿灯的时候,灯开始闪烁,等她们到跟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红灯。 王婉月把车子停在路边的树荫下,扭过头对褚茗说:“程航从小学开始就很受欢迎,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褚茗看着她,眼底映着夕阳橙黄明亮的光彩,干净又纯粹。 “可是他真的很难接近。冷的像块捂不热的冰。对所有人都拒之千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褚茗听的认真。 王婉月略有感伤:“他的冷漠吓走了很多人,但仍有很多大胆的女孩子坚持了下来……” “可最后又都被他的穷吓走。” “他很穷。尤其穷。你能接受吗?” 王婉月盯着褚茗认真问。像是想要吓退她,又像是想要听到她坚定的回答。 褚茗不在教室的时候她听杜雨生八卦过,又从她的手机上得到证实—— 她的同桌很有钱,是那种超过绝大多数人的优越。 褚茗默不作声。 这时绿灯亮起,王婉月骑着车子裹挟在车潮中,她的声音很轻:“他很抗拒别人的靠近,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人接近他成功过。” 从她的声音里褚茗敏感的听到了一些好似是心酸悲伤的情愫。 褚茗看了看王婉月,她的背在阴影里,漆黑头发随风飞扬,发梢却是橙红色的。 她也喜欢哥哥。褚茗感觉到了。 卑微的喜欢着,连承认都不敢。 跟很多喜欢却不敢靠近哥哥的女孩一样。 毫不特别。 连付出的勇气都没有。 褚茗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突如其来的失忆。她忘记了好多好多东西,只记得哥哥喜欢她,却不记得其中任何一点细节。 这让她焦虑不安,恐惧非常。 “程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王婉月又说。 褚茗心脏在狂跳…… 原来大家都知道吗? “我在初中的时候见过他妹妹,那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靠近程航的女生……” 见过? 褚茗有些慌,记忆中丝毫没有她跟王婉月曾见过面的记忆。 第 5 章 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有这么勇敢过。——褚茗 很巧的是程航兼职的地方就是王婉月要去的咖啡店,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不是咖啡店上人的时候,可是却因为程航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程航晚上一直在这家咖啡厅打工,六点开始十一点结束,周六周日则是全天。 他工作的时候习惯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若冰霜的眼。 前几日出了意外,店里口罩用完了,就在那一晚上的几个小时内,他就被人偷拍了视频,还放到了某短视频网站上。一时爆火。 虽然后来老板联系偷拍的人删掉了视频,可是余温未消,每到下午六点,咖啡店就开始排起了长龙。 都是慕名而来的小姐姐,目的当然不是喝咖啡,而是调戏貌美的咖啡员小哥。 两人排在队尾,王婉月翘首看了看,语气丧丧的:“看来要排好久的队伍了,以前这里很清静,没这么多人的。” 褚茗毫不在意。 咖啡店里合适的温度驱散了她浑身的不适,哥哥冷淡清冽的声音时不时透过吵闹的人群柔柔钻进她耳朵里,她忽然心生雀跃,想要扬起笑脸。 笑着笑着,她不晓得自己在欢喜什么,明明面对哥哥她应该紧张才对。 随即收了笑脸,摆出一副平静神情。 王婉月一直在喋喋不休,一开始声音很大,后来就低了下去,像是退潮的海水,越来越远,直至退回大海深处。 褚茗眼前一黑,脑中就出现这样了一幅场景—— 在一个天空呈现出淡淡紫色的傍晚,瑰丽晚霞遍布天空,在城市败落的一隅,有一双穿着少女皮鞋的脚一直在不断行走。 她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巷子里昏黑又潮湿,她一尘不染的漆面皮鞋沾上了点点泥渍,好像看到了什么,脚步愈发的快,最后呈小跑之势。 褚茗感受到了画面中的闷热,似乎也嗅到了画面中浓浓的潮湿味。 少女停在了一面墙皮脱落,还布满青苔的墙壁后,一双修长秀气的手撑上墙壁,她探头去看。 顺着她的视角褚茗看见了一个男孩子。 感觉应该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看不清面庞,但他有着一头漆黑的碎发,穿着纯白的衬衫,身形颀长笔直。 他面前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他弯下腰,宠溺地揉了揉女孩头发,抬手刮了一下女孩鼻子。 “哥哥……”她听见女孩这样叫他。 少女一愣,垂眸的一眼看见自己手上爬上了不知名的小虫子,她顿时尖叫出声。 王婉月满是担忧的看着她:“茗茗,你怎么了?” 褚茗这才回神,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咖啡厅。 她摇了摇头,死盯鞋尖,攥紧了背包带—— 又是注视的目光。 “神经病吧,吓死我了。” “就是,尖叫什么啊……” 正在收银台给客人点单的程航掀起一双精致淡漠的眼,他带着一副纯黑的一次性口罩,提高了声音:“七十二号顾客的黑咖啡,七十三号顾客的卡布奇诺。” 哥哥的声音格外大,一时吸引了大多数目光。 王婉月:“真不知道程航为什么这么穷,他就是靠脸吃饭也可以吃一辈子啊。” 褚茗没听见。 褚茗只听见了哥哥刻意放大的声音,比他一贯的声调高了不知几倍—— 难道哥哥是在替她吸引注意吗? 褚茗禁不住这样想。 哥哥喜欢她,细致入微的喜欢。 温柔至极。 能够察觉到她每一分的不适。 褚茗默默感动。好似忘记了他这种喜欢是不应该的。 队伍在一点点推进,终于马上就要轮到褚茗她们了,王婉月指着侧前方的餐牌问她:“茗茗,你要喝什么?我跟你讲哦,他们家的奶盖超好喝的。” “不知道小哥哥有什么推荐啊?”一道戏谑语调带着勾儿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这话不是褚茗接的。 而是排在褚茗前面的女人,她穿着十分性感,长腿细腰无一不漏,头发染成近白色的黄,齐耳根的短。 她说话的时候扭着芊芊细腰,努力把隆起的胸脯往程航眼皮底下送。 褚茗也看见了,她攥紧了拳头。 王婉月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这阿姨得有三十了吧?嗲什么嗲?装什么嫩啊?”小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程航根本没看她,微微垂着眼皮,光自他头顶打下,被睫毛挡住,留在眼下一片阴影。 他声音冷淡毫无起伏:“本店的特色是咖啡,奶茶也推荐。” 女人面对他的无视不开心了,但仍然觉得可以补救,毕竟这个嫩芽她很想尝一尝,她声音更魅惑:“那点什么可以加小哥哥微信呀?” 好似是遇多了这种事情,程航没露出一丝异样,只声音更冷:“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不点东西可以让一让。” 女人还想说着什么,褚茗咬了咬下唇,深深呼出一口气,当即缩着脑袋小心翼翼挤上前去,开口,声音是属于少女的甘甜柔软:“阿姨麻烦一下……” 她站在点餐台前,指着屏幕上的一款粉红色饮料,声音有点微不可查的颤抖:“麻烦给我两份芝士奶盖乌龙茶,要,要大杯。” 程航看了她一眼,是平静的眼神,问她:“去冰吗?”声音很近很近,清冷好听,像是浸泡在可乐里半融化的冰块。 褚茗摇了摇头:“加冰。” 程航熟练下单。 褚茗正在扫码,被叫做“阿姨”的性感女人不乐意了,她扒拉了下褚茗的肩,语气贼凶:“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有没有教养?叫谁阿姨呢?” 褚茗这才近距离看清她的脸。脸不算大,刷了一层□□,鼻翼嘴角处脱了点妆,斑驳的露出底下略粗糙的皮肤,一张鲜红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好似要吃人。 这是褚茗最勇敢的一次,她从来都没有在很多人面前这么做过。可是为了替哥哥解围,她是愿意的。就当,就当是报答他刚才给自己转移注意好了。 褚茗楚楚可怜道歉,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不好意思阿姨,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姨,我只是想喝奶茶,大家都在排队,我。我有点急,对不起阿姨……” 褚茗有些语无伦次,语气却很真诚,眼眶微微发红,眸子湿润,有泪花在闪烁。 场面很明了,一个模样乖顺可怜巴巴的高中生被蛮不讲理表情凶恶的社会女青年欺负,人性都是怜弱的,天平偏向一侧,围观群众开始骚动。 女人急了,她贴了两层假睫毛的眼上上下下把褚茗扫了个遍,最终憋出一句话:“乡下来的土包子吧?你挤什么挤啊?不晓得城里讲究排队?你排队了吗?” 王婉月看不下去了,帮腔:“阿姨,你是点东西的吗?这后面都排着队呢,你追男生也不能耽误大家时间啊。”她向后看去:“大家说是吧?” 见有人说话,群众被带动,随声附和着,不咸不淡奚落了几句。 女人吃了瘪,气得不行,被她同伴拉走,她挣开她,气呼呼要自己走,却刚迈出第一步就被绊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回头,眼睛通红,恶狠狠瞪着褚茗:“你绊我?” 褚茗被她吓到,躲在王婉月身后,怯弱地摇头。 后面群众有声传出:“你就别诬陷人家小姑娘了,你蹬着恨天高,不摔才怪呢。” “就是就是,人家学生那么乖,绊你干嘛呀,你别找人家撒气了,看把人小姑娘吓得。” “……” 没有证据,女人只能吃哑巴亏,怒气冲冲而走,把门摔得一声巨响。 褚茗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手还有些抖,手心直发凉,站不稳,有一种身体被掏空了的感觉。 她觉得这种感觉用名词总结,那就只有一个最合适——吵架后综合征。 对,这种程度在她眼中算是吵架。 人是她绊的,这算是她人生中很勇敢的瞬间,她一想到她刚才那样下.流的勾引哥哥就无法接受。 她的哥哥,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人能肖想的。 —— 晚上九点,咖啡店已经没什么人了。 窗外是安静下来了的街道和深蓝色的天,屋内暖黄色的光柔柔浅浅的照落着。 两个女孩就坐在窗边,冰饮都只喝了一半,杯壁上挂着水珠,桌上湿了一片。 程航终于得闲能偷一会儿懒,他坐在前台,摸出一张数学卷子,开始写后面大题。 笔捏在手中,思考的空档稍稍抬头,漆黑的一双眼映出女孩咬笔头苦恼的模样。 他没多想,落笔开始列公式。 大题刚写完一道,面前就落下了一道阴影,在本就盈满香甜的咖啡店里,一股清新如雨后般的味道飘飘悠悠飘入他鼻尖,他抬头,看见女孩微红的脸,怯生生的,还不好意思看他。 程航:“有什么问题吗?”他见多了,通常女孩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都是要告白。 褚茗支支吾吾,墨迹了半天才从背后掏出一张被她捏的有些皱巴的数学卷子,指着背面的一题,小声开口:“哥……程航同学,你这么厉害,可不可以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啊?我看了好久都没有思路。” 程航:“……” 第 6 章 我想靠你更近一点。——褚茗 暖黄的灯光下,少女纤细的食指落在第一道大题上,留下一小片秀气的阴影。 这道题程航刚刚做过,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难度,题目没有陷阱,只要最基础的套用公式就好。 突然想到几日前的一个大课间,他接了水回教室,正迎上褚茗出去,方一回到教室就看到杜雨生蹿到她座位上,左瞅瞅右看看,也不晓得想要看什么。 他没在意,也就是一眼瞥到,然后没一会他就听到王婉月大喊,说褚茗是个超级学霸,超级认真的学霸,可以考年纪前十的那种,还劝杜雨生这种年级一百都挤不到的人莫要肖想。 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前十预备役的褚茗,他真的很怀疑她是借着问题目来搭讪的。毕竟,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他像往常一样,接过她的卷子,想写下答案。 结果笔很不争气,他划了几道,只出了点断断续续的痕迹,甩了甩,依旧没用。 “给,给你用这个。” 女孩递过自己的水笔,表情太过于认真庄重,显得有些呆傻。 “谢谢。”声音疏远清朗。 接过笔,程航飞快地在卷子上落下答案,卷子和笔一同送回褚茗面前:“好了。” 褚茗看了看卷子,只有短短几个字的答案,字体遒劲有力,十分漂亮。 她蹙了蹙眉头,显然有话想说,但不知想了什么,话终是没有出口,她一同接过,说了声“谢谢你”就要走。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委屈,倏然想到她方才皱眉咬笔头的模样,程航顿了顿,终是没有说话。 褚茗走了一半,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卷子上的数字。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扭头折了回去。 阴影再次笼罩程航,他握紧了笔,抬头,就看见少女一脸的困扰,很为难的模样。 程航:“还有什么问题吗?” 褚茗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答案,语气真诚:“程航同学,我,我有点笨,看不懂这个……你能不能,讲得仔细一点呀?”语气里弱弱的讨好。 程航:“……” 接过试卷,这次程航把题目拆解,讲的十分细致。 安静的咖啡厅,轻缓柔和流泻的钢琴声之间,时不时夹杂了两声程航清冽悦耳的声音。 褚茗有些呆,有些心不在焉,她心思没有放在题目上,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直在狂跳不止,她摸了摸滚烫的脸,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她距离哥哥这样近,能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 她还能这么近的听到哥哥的声音,只说给她听的声音,不管他说的什么都像是情话,听的她面红耳赤。 程航极少给别人讲题目,但他不是不会讲,他曾经辅导过妹妹功课,可以说在讲题目这一块很有耐心。 “这样的话听懂了吗?”把数字代入公式,他看了一眼褚茗,见少女眼神直愣愣的,明显在走神。 他脸色一僵,卷子一甩:“拿回去吧。” 一下子耐心就被耗尽。 褚茗这才回神,像大梦初醒。 “你生气了吗?”褚茗这样问。 程航:“……” 褚茗决定不再打扰他,但还是把自己的笔留给了他,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放到笔旁边:“谢谢你帮我讲题目。笔,笔你先用吧。”她说完生怕他拒绝一样逃跑了。 一路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茗茗,我看你有戏,程航对你不一样。”褚茗拿着数学卷子回来的时候王婉月这样对她说。 褚茗一脸懵懂,拿起奶盖茶喝了一口,因为冰块融化了的原因,味道有些淡。但还是很凉,激的她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她坐到王婉月旁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王婉月捧着她的卷子:“程航从不给别人讲题目的,就算有人请教,他也只会给人家甩一个答案。” 褚茗想到哥哥刚才就给自己甩了一个答案,她黯然垂下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 虽然程航被偷拍的原视频已经被删掉,但是各大短视频网站上还有很多转载的视频。很多因为多次转载导致画质已经模糊,但丝毫不能影响程航美貌的呈现。 反而因为糊掉的面容,更激起一部分网友的兴致,相约同市的一起去咖啡店一睹真容。 房间一片漆黑,褚茗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照的她本就瓷白的脸更加苍白,她一条条看着视频,又一条条翻着网友们觊觎哥哥美貌的评论,眼神一点点阴沉下去。 无论怎么说也是哥哥,保证哥哥能有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是她分内的事情。 第二天,褚茗起了个大早,当她穿着睡衣出现在楼梯上的时候把正在打扫卫生的周姨吓了一大跳。 小姐睡眠不好,睡觉的时候不能有光,不能有声音,温度不能冷不能热,就这样她也时常睡不着,往往会失眠到半夜。 周姨看了下时间,清晨五点四十九分,天刚亮不久。 “小姐这是要起床了吗?想吃什么?”周姨很殷勤,今儿个是周六,小姐起这么早,不晓得是昨夜睡好了,还是一整夜没睡。 褚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往下走,声音里带着点晨起的干哑疲懒,但还是弱弱的:“我想喝牛奶周姨。” “好嘞。”周姨忙去厨房里忙活。 别墅里都是回声。 不一会儿,周姨就端上来了早餐,一杯热牛奶和几块烤的金黄华夫饼,几片香蕉,几片橙子,几颗树莓。 吃早餐的时候她透过落地窗看见管家何叔在院子里忙活,又在侍弄他种的那些健康营养的有机蔬菜。 而蔬菜旁边则是一大片粉红玫瑰花丛,饱满的花朵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显得格外娇妍鲜艳。 她含着小心把手机摆到何叔面前,喝了一口牛奶,抬头,上唇一圈白白的,表情乖顺柔和:“何叔,这个视频可以删掉吗?” 何叔看了一眼视频。隔天,无论搜索什么关键词都再也搜不到视频,之前转载视频的几个账号也全部注销了。 褚茗很满意,去了咖啡店几趟,再也不见那样长长的队伍,于是更满意了。 那一夜她睡得很好,周姨敲响她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零二分,褚茗虽说是爱赖床,可是却从不迟到。迟到会被点名批评,会与老师打交道,她最讨厌的。 匆忙灌了一口牛奶,抓起两块打包好的三明治,褚茗就钻进了车里。 司机老许车技娴熟,平稳又速度的把褚茗送到了学校。 结果一下车她就被人叫住。 她回头,看见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个头不高,身材不胖,长得倒是有几分好看;而另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模样平庸,只能说不丑。但是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她都不认识。 应该是叫错了。 褚茗这样想,想着就回头,继续朝学校跑去。 周紫琪愣在原地,徐梦涵嗤了一声:“呵,人家都不搭理你。” 周紫琪撇了撇嘴:“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傲什么啊?” 徐梦涵瞥了一眼绝尘远去的辉腾,笑了一声:“破大众而已,有钱人谁开这个?天天穿着破校服,得多穷?还长得跟个猴子一样。” 杜雨生骑着山地车停在她们身边:“大众辉腾,将近一百万,你酸个毛。” “切,有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反正你都买不起。” 徐梦涵翻着白眼:“你买得起?” 杜雨生:“买不起,但我不酸。还猴子,徐梦涵,你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都不该评论她的长相。” 徐梦涵气急:“杜雨生,你是不是喜欢她?” 杜雨生蹬着车子就走:“是又怎样?你管的着吗?人家就是比你好看。” 褚茗坐到位子上的时候早读铃声才姗姗响起,王婉月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埋头苦写。 她轻手轻脚放下书包,一样样把包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最后才趁着四周无人注意,偷偷瞥了一眼哥哥。 哥哥又在睡觉,这次他终于换掉了那件白衬衫,换成了一件黑色的宽松T,从后背看去黑乎乎的一片,显得他清瘦无比,少年感十足。 褚茗皱了皱眉,黑色不如白色亮眼,随即眉毛又舒展开,也好,这样会盯着哥哥看的人就会少一些吧。 这个时候王婉月终于补完了英语作业,她看到桌上的三明治,眉眼一弯:“诶,茗茗,你带给我的啊?” 褚茗点了点头:“阿姨做的,很好吃。”她给她带了牛奶,她理应回她点什么。 周一第二节课的大课间有升旗仪式,要求所有人都得穿校服,去操场集合。 在这样燥热的夏季里很多同学都不愿意穿,哀哀嚎嚎一片,结果被董芳丽一个眼神瞪没声了:“吵什么吵?下去排队!” 楼道里红红白白的一片,喧嚣吵闹,只有一个人是那样的安静,像是有什么奇怪的结界将他与其他人隔开,显得很是鹤立鸡群。 “看,九班的大帅哥。”身后是隔壁班女生的声音。 “程航?哇,光是背影就好帅哦。” “何止帅嘛,他好像老考年纪第二吧?第二还是第三?还是第几?反正成绩也很好。” 后面的女生在花痴,褚茗忍不住去纠正她们。 她转过头去表情认真,声音轻轻软软:“是第二名,超级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听不得别人对哥哥有一点点误解,第二名还是第三名这种事情都不成。 女生有点激动:“第二?超厉害啊?你是九班的吗?你有没有他的微信啊?” 褚茗诚实的摇了摇头。 女生显得有些失落,随即又斗志昂然:“那好吧,看在他这么帅的份上,我等会要亲自去要微信!” 褚茗默默的,看了看拐下楼梯的那个身影,心里头有一点酸酸的感觉,像是吃了话梅干。 于是在一个课间,她就破天荒的拉着王婉月去了小卖部,买了一堆话梅干,还有一瓶酸奶。 王婉月尝了一颗,淌了一地口水:“不是,茗茗,你吃这玩意干嘛?你怀孕了吗?” 褚茗认认真真摇头:“没有。” 王婉月:“……”谁丫真问你了。 有两个女生跟她们擦肩而过:“不是吧?真这么穷?这年头连个手机都没有?” “啧啧,帅则帅矣,不过帅还能不能当饭吃的。” 褚茗疑惑地望了她们一眼,王婉月拉过她:“八成是在说程航。” 她们走到走廊上的时候果然看见程航正在往班级回,他应该是趁着课间出来透透气,结果被她们烦了回去。 褚茗在座位上酝酿了许久,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很紧张。 拿起那瓶酸奶,冰凉的玻璃瓶子在手中很有分量,褚茗感觉自己要死了,她的心跳从未这样快过。 她走到程航旁边,程航抬头看她,眼神清亮又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褚茗磕磕绊绊:“程航同学,多谢你周五的时候给我讲题。” 程航看了眼她手中的酸奶,冷声拒绝:“不用。” 褚茗脸颊一瞬爆红。 她害怕被拒绝,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不敢提要求,也不敢主动出击,主动去争取什么。 可是既然出击了,那还是让她挣扎一下吧:“这,这可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程航声音更冷:“你也没有听不是吗?” 褚茗:“……” 褚茗:“那你收了,我下次就听。” 程航:“……?” 第 7 章 不能卑微的喜欢你,我要吸引你的注意。——褚茗 “同桌,你不对劲,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这个世界上对褚茗最关心的人除了她自己,王婉月能算上一个。 “啊?有吗?” 王婉月掏出一面小镜子,褚茗接过,镜子里的女孩她看不出来漂亮与否,但是皮肤很细腻,吹弹可破,眼下,好像确实有一点青黑。 “还说没有?你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偷人吗?”王婉月开玩笑。 褚茗却突然的心虚了。 转来育才以后,她基本上每天都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往往一觉睡醒,她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但总有些影影绰绰的记忆在她脑海萦绕。 比如在一个落败的地方,一扇破败的小窗,十二点亮起两点熄灭的一盏小灯,还有偶尔在灯前晃过的清瘦挺拔的影子。 她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出什么东西:“没有,我都有好好睡觉。” 她睡眠一贯不好,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黑眼圈。她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扒拉着下眼皮,看着眼下那淡淡的青黑色痕迹,忍不住一声叹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老了,该要养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厕所回来的徐梦涵看见褚茗在照镜子,镜中女孩皮肤白细无暇,脸小的仿佛只有一个巴掌大,她不得不承认,褚茗是好看的,起码,比她好看。 她翻了一个白眼,嗤笑了一声,开始小声逼逼:“臭美什么啊?镜子照碎了一样是丑。” 声音不大,刚刚好够褚茗听到。 褚茗心口一坠,缓缓放下手,默默收了镜子。 似乎是见她收了镜子,周紫琪也忍不住酸她:“哎呀,梦涵,你不能这么说话的,猪八戒还知道照镜子呢。” 她的声音比徐梦涵略大一点,王婉月听见了,现在是课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她指桑骂槐谁的很明了,王婉月最讨厌丑人多作怪,顿时就生气了,刚要起身,就被褚茗按住。 “你干什么拦我?她说说话多难听了?”王婉月有些怨怼。 褚茗摇了摇头,微垂着眼睑,声音温软:“算了,我不在意。” 王婉月很大声:“放屁,你就是很在意。你刚才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褚茗:“我,我不想多纠缠。” 王婉月气势软了下来:“茗茗啊茗茗,你可真奇怪,别人对程航有一点误解,你都想要解释清楚。可是轮到你了,她们在你耳边骂你你怎么就开始装包子了啊。” 褚茗没有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有人对哥哥有误解,就是莫名充满了勇气,想要替哥哥说些什么。 而轮到自己的时候,那些勇气却都不晓得逃去了哪里。 反正她也习惯了。也不在意就是了。 褚茗是不在意的,可是却有人在意,照旧是正义之士杜雨生,刚刚数学课有一道题他一直没弄懂,下课了也没有去厕所,一直在座位上死磕。 恰好他听力好,把徐梦涵的话全然敛入耳中,他放下笔,酝酿着想要说点什么。 徐梦涵就坐在程航后面,正因为自己骂了褚茗而没有被回呛而暗爽。现在外面很热,出去转一圈就已经一脑门子的汗,虽然教室里开了空调,可是她的妆到底有点花了,女孩子都是很在乎形象的,她掏出粉饼,开始细致的补妆。 程航本来是在睡觉,被她的动作吵醒了,他拿起水杯,好像扫了她一眼,路过她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真丑。” 徐梦涵一愕,完全不晓得这个平日里跟同学一句话也不搭的班草是不是在说她,又听见杜雨生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呦,母猪照镜子呢?觉得自己美吗?” 徐梦涵要气哭了,女孩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哪能听人这样说。 她瞪杜雨生,眼眶里转着泪花:“杜雨生,你说谁呢?” 杜雨生懒散地撑着下巴:“谁答应说谁呢。”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徐梦涵气急,憋了一句:“杜雨生,你就是喜欢褚茗!咱们学校可不给早恋,你小心我告诉老师!” 杜雨生可不在意:“你告就告去呗,可别忘了说,我俩还穿了情侣鞋呢。” 他把脚举的高高的,露出一双板鞋,是挺小众的一个牌子,却和褚茗撞了,这是多他妈大的缘分! 这是属于男人的快乐,那种有人懂自己的快乐。 他单方面宣布把褚茗纳为知己。 褚茗本来毫不在意徐梦涵说了什么,但是哥哥还没走出教室,杜雨生却说了他们穿了情侣鞋。谁和他穿情侣鞋,哥哥误会了可怎么办! 褚茗小脸憋的通红,急切着想要解释:“你,你胡说什么……” 眼看着哥哥走出教室,褚茗什么都没想,抬脚就跟了出去。 王婉月在背后毫不留情地骂:“杜雨生,你看看你多大脸,还想跟我们茗茗穿情侣鞋,呸,你哪里配呦!我们茗茗才不喜欢你。” 临近上课,水房已经没多少人了,程航接了杯水,一转身就看见褚茗站在水房门口,背着光,身形纤瘦,小脸红扑扑的,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程航没动,神色疏离。 褚茗平复了下呼吸,磕磕绊绊解释:“我,我没有跟杜雨生穿情侣鞋。只是凑巧,鞋子是我爸爸买的……”爸爸才不会给她买鞋,是管家买的,但她总觉得不能说。 程航清冷眉眼间浮上了一点疑惑:“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怕你误会啊。 如何说,你也是我哥哥。 虽然我忘记了对你的感情,但是,好像,我并不讨厌你…… “哥……”话一出口,褚茗倏然想到,哥哥应该不喜欢她在外面叫他哥哥,于是迅速改口:“程航,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每天都有认真学习。”她瞪着一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程航,努力想要他相信她话里的真实度。 程航锁紧眉头。 她又是想喊他哥哥?这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 他长得很像她哥哥?所以她才会更多的关注他? 放学会跟踪他。上课会偷看他。会给他鼓掌。会维护他。都是因为他像她哥哥? 褚茗又说:“我每天都在想着好好学习的。” 跟你一样。 半夜打完工还会做功课到两点,所以白天才会把握一切休息时间睡觉。 程航:“哦……” “关我什么事?” 语气忒冷淡。 褚茗:“那你还会帮我讲题吗?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听的。” 程航:“……”原来是因为这个。 褚茗:“数学课上留下的题目好几道我都不会。” 程航:“……”真的是学霸吗? —— 徐梦涵气得在座位上哇哇哭,到了下一节课也依然没有好转,一抽一抽的,好在政治老师是个好脾气,她没太大声,她也就装没听见。 其实她主要不是气杜雨生,他嘴贱人尽皆知,她要是生气纯属气自己,她气的是程航,他的“真丑”两个字让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 委屈到政治课下课,憋闷的阴云化作滂沱的大雨,哭到妆花了都不知道。 周紫琪作为她的同桌,也没提醒她。 程航趴在前面睡觉,她戳了戳他脊背,很瘦,硌手。 “程航,你凭什么说我丑?”她声音挺大,周围好一片人都听到了。 高一课业并没有那么紧张,大家还是对八卦很感兴趣。 尤其是这种劲爆的八卦——一向从不搭理别人闲话的禁欲高冷班草,居然会怼人家丑?! 程航醒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从徐梦涵身上一扫而过,没什么情绪,但在徐梦涵看来却颇有些威胁意味。 她怔住,连抽搭都忘记了。 程航继续趴回桌上睡觉。 周围同学发出了类似嘲讽的窃笑,他们就知道,程航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搭理别人的废话。 王婉月笑得最大声,心里觉得很痛快,她撇了撇嘴:“活该,丑人多作怪。” 褚茗不解地看了看程航,又看了看王婉月。王婉月感叹说:“程航很高冷的,越想凑近他,你就越知道。” 说着很是怜悯慈悲地拍了拍褚茗肩膀:“少女,征途遥远,还需努力呀。” 下午放学褚茗再次尾随程航到了咖啡店,点了一杯冰饮,她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做题。 天幕暗下来的时候咖啡店里也随之冷清起来,褚茗一直沉浸题海,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认真,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程航也趴在前台,认真地做着题目。 她慢腾腾凑了过去,掏出数学物理化学卷子,很理所当然又不好意思地把卷子塞到程航眼皮底下。 程航抬头看她,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只余下一双精致冷淡的眼,这次不再是毫无感情,相反的却是情感颇为丰沛复杂—— 可以理解为得寸进尺。 褚茗很不好意思:“程,程航同学,我转来第一天就知道你学习超级厉害,我对你的佩服自那时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若能得到您老人家辅导,我必定死而无憾……” 程航:“……” 褚茗再接再厉:“程航同学,我观你面相柔和,山根通达,想必一定是心胸宽广乐于助人之人,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吧?” 天黑下来的时候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褚茗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夜幕好似撕去了她的伪装,使她变得猖狂又大胆。 程航被她烦得不行,终于无奈开了金口:“哪题不懂?” 褚茗指了指卷子空白处:“这些。” 程航看着那几乎都是空白的卷子,微微瞪大了眼。 “你数学考多少分?” 褚茗:“上次月考76。” 程航:“……” “物理呢?” 褚茗:“67。” 程航:“……” 程航没再问,褚茗自顾自道:“化学59。” 程航:“……” 说好的一中学霸? 程航:“我为什么要帮你?” 褚茗想了一想,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好啊。” 程航:“我不好。” 褚茗认真否认他:“不,你不了解自己。” 程航:“???” 辅导褚茗两套卷子做下来,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 程航在打扫卫生,褚茗收拾好书包,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决定问他:“恩师,我请你吃饭吧?” 程航默不作声拖地。 褚茗:“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程航开始关灯。 褚茗:“夜市那家烤冷面你不是喜欢吃吗?我们一起去吧?” 偌大寂静的咖啡厅只余下一盏灯没关,空气一片静默,只有空调乎乎送着冷风。 程航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审视。 褚茗立刻接道:“我在那里看到你好几次了。” 不晓得程航信是没信,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第 8 章 我才没有跟踪你。——褚茗 褚茗说她不喜欢欠人,巧了程航也不喜欢和别人牵扯太多,关了店门俩人就一路踏着星光走去了后面的夜市。 晚上十一点,绝大多数小吃店都已经关了门,夜风没了白日里的闷热,刮过来的时候叫人倍感舒适。 俩人走的很安静,路灯将他们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拉长,压短。脚步无声,静谧的黑夜里,只有自行车齿轮在转动。 褚茗突然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都没人找我吗?” 程航冷漠的:“不。” 褚茗:“哦……我爸妈都不在家的,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他们了。” 程航:“……”我说的是“不”。 “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有问题我可以问你。” 程航:“……” “我没义务给你讲题。” “我也没有手机。” 褚茗偏过头微微仰着看他:“那你今天为什么要给我讲题?” 程航:“……”我脑子坏了。 傍晚时分熙熙攘攘的小吃街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卖烤冷面的一家还在坚守着—— 所以他不是爱吃烤冷面,而是没得选择? 但意外的味道很不错,褚茗晚上没有吃饭,一个人就吃了两份。 吃饱喝足褚茗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这是我第一次跟同学在校外吃东西。” “感觉很棒,下次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啊。” 程航:“……”我没有同意。 俩人吃完了烤冷面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半夜留一个女孩在路上肯定不安全,沉默了一个晚上的程航终于再次开口:“你怎么回家?” 褚茗沉吟了会:“嗯……等会我爸爸来接我。” “你要和我一起等吗?” 程航沉默了片刻:“不要。”刚刚还说两年没有见过父母,满嘴谎话。 程航骑车不快,老许开着车子来到的时候褚茗还能在路灯下看见他的背影,慢慢悠悠的,跟他平时的速度一点也不一样。 褚茗钻到车里,一声嗡鸣,车子远去。 程航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加速,夜风鼓起他的外套,风声猎猎,孤独却不平静。 —— 第二天大早,程航出门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又看见了一只粉红玫瑰,压在一只黑色的礼品盒上,打开,是一部手机。 是谁? 对于这种程度的骚扰程航一开始毫不在意,因为他觉得,对方得不到回应,不出一个礼拜便会放弃。 可是这个人显然不是此类,玫瑰花送了半月有余,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出其不意的礼品,有时是现金,有时是文具,现在是手机。 他严重怀疑—— 有人要腐蚀他,包养他。 说不定还是个跟踪狂,偷窥癖。 花瓣被他捏碎,是时候该揪出这个人了。 到达学校的时候还很早,班级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抬头看见是他,招呼也不打,继续埋头背书,背单词,写作业。 程航目不斜视走到自己座位,掏出要交的作业码在桌角,趴下去睡觉。 陆陆续续班级进了几个人。 声音开始嘈杂,有人在狂补作业,有人在吃早餐,有人在吹牛聊天。 “彦清,你牛逼啊,昨天那一局不是你我们都得死。” 郝仁跟在林彦清后面,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这俩人成绩都非常不孬,可都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类型,该玩的时候不少玩,该学习的时候认真学,外加心眼子活泛脑袋瓜子聪明,轻轻松松就能考到年纪前十。 林彦清笑笑,语气谦虚:“对面不行,不然推不倒。”态度自满。显然对自己的操作很满意。 郝仁笑:“不过你那套操作真骚,今晚继续?” 林彦清摆了摆手,书包甩到桌上,“嘭”地一声响:“不玩,周末再说。” 程航睡眠浅,往往很小一点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这个时候杜雨生风风火火冲进教室,背包一甩,整个人都趴到了正在补作业的徐子阳身上:“徐子阳徐子阳,你猜刚刚发生了啥?” 徐子阳“我操”了一声,笔尖直接把练习册戳透了,他把他甩掉,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你踏马神经病啊,看不见我在抄作业?什么事啊?你家炸了?” “放屁,你家才炸了。我被表白了!” 徐子阳终于停断了一秒:“我靠,谁啊?瞎了才看上你?你同意了吗?” “没有。” “疯了。” “那妹子太辣了,我还是初恋呢,我比较喜欢清纯乖巧腼腆一点的妹子,像褚茗那样的就不错。” “呸,你还不知足?还挑上了?是不是那妹子是恐龙?” 杜雨生眼珠子转了转:“放屁,补你的作业吧傻逼。我就是不喜欢辣妹而已。” 徐子阳:“老子喜欢辣的,有没有微信?给一个?” “没有!” 班级暂时恢复安静,这次程航没有调整睡姿。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程航没有想过,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需求渴望。喜欢什么类型女孩,爱玩哪款游戏,擅长什么运动,有什么梦想,他都没有,也不知道。 光是活着他已经耗尽心神。 每天独来独往,学习,打工,一刻不停歇,从不给自己思考时间。 他害怕停歇,害怕思考,他没有精神支柱。 一旦停下来,便会倒下去。 今天死去还是明天死去都可以,没人在乎,没人关注。 他与这个世界背离,抑或是他与自己背离。 周围熙攘吵闹,打骂喧嚣,阳光绚烂,晨风温柔,与他无关,这一切都无关。 窗外是高高的榆钱树,枝叶茂密繁盛,晨风吹过,阳光斑驳,一块铜钱大小的阳光直直铺在了他眼上。 抬手去遮的同时身后响起一道女声:“诶,茗茗,早上好啊,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你呢?”女孩声音甜软,轻轻巧巧,莫名的程航心尖儿一颤,悠悠的悠悠的,好似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阳光开始刺眼,天也格外的蓝。 —— 熬了一礼拜终于熬到了周五,程航照旧准时十一点下班,这次却没有去吃烤冷面,而是直接回了家。 程航的家很小,是那种上个世纪的装修,房子租了十来年,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房东留下来的,桌椅橱柜全部都过时的不能看。 他推开门,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腐味,还因为通风不好很闷热。 打开一盏小灯,入目的便是一个逼仄的厨房,他现在一个人吃饭,灶台收拾的很整洁,东西也很少。 隔了一扇门就是卧室,小小的拥挤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但胜在干净,倒显出一点温馨来。 妈妈妹妹之前用的东西全没有带走,现在被程航堆在角落里,罩了一层防尘布。 一扇小窗,遮着一层薄薄的鹅黄色的窗帘,打开台灯,他坐在桌前,望着小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人现在应该正在窗外偷窥他吧? 他身后的墙壁贴近厕所,头顶的墙壁常年风吹雨淋,雨水渗透,墙皮脱落,还有大片大片的霉斑。 台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他满脸疲惫,眼底脆弱。 淅淅沥沥的水声回荡在拥挤的房间,他换了身有些年头的白T短裤,脖子上搭了条雪白的毛巾,洗过的衣服被他暂时挂在了狭窄的浴室里,打算等一会就拿到楼顶晾干。 看了眼闹钟不到一点,他静下心坐在台灯下,打开练习册开始做作业。 两点的时候他准时熄灯,拿了一台老式手电筒,带上钥匙出了房门。 门一扇扇锁上,鞋拖的踢踏声打亮了楼道里的感应灯,一层一层,又一层。 从顶楼下来的时候他动作极轻,左手攥着手电,右手提着拖鞋。 楼梯上无人打扫,踩上去潮湿又黏腻,在这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的楼道里,每一步都让他走的艰难。 三楼与二楼中间的间隔平台上,程航安静地坐在那里。 倏然一楼传来一阵小猫似的脚步声,听脚步就可以听出那人走的小心翼翼,绝非楼里的住户。 一层一层,很快它就上到了二楼。 程航听着楼道里的声音,辨认着那人是继续走还是向右转。 到达二楼的时候脚步声略有停顿,忽然她一声惊呼,伴随着摔倒声,廊道里的白炽灯亮起,程航听到了,是个女声,虽然有些惊吓过后的尖厉,但还是有些耳熟。 跟他猜的差不多,女生,身边人。 他缓缓起身,因为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他缓了缓,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廊道另一端是灯投过来的影子,女孩摔在地上,头发铺了一地。 他动作轻,感应灯没反应,等他下到最后一个楼梯的时候灯突然灭了。 女孩咳嗽了一声,灯亮起,程航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孩背对着他,穿着育才的校服,肩膀窄窄的,头发披了一背,穿着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过于白皙的手撑在地上,手背上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褚茗?” 女孩受到惊吓回过头来,待看清程航的时候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一双浅眸水光潋滟,小嘴撇着,委屈巴巴的模样。 程航脸瞬间冷了下来。 不该是她的。 为什么是她? 第 9 章 你好啊,我的新邻居。——褚茗 程航刚洗过澡,头发自然风干,没有打理,有些蓬松,有些凌乱,显得很居家,还有几分可爱。 但是透过泪花的朦胧,褚茗还是看清了程航冷若冰霜的脸上那种类似厌烦的情绪。 她可以解释的,真的。 程航面无表情,声音极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褚茗昂着脑袋看他,昏暗的白炽灯朦胧了她的肌肤,像是给她磨了皮般,整个人都是那样的瓷白脆弱。 她撇着嘴,眼眶通红,睫毛濡湿,小模样何其的楚楚可怜:“我,我想要回家,结果一只老鼠不晓得从哪里蹿了出来,撞我脚上了,吓死我了……” 她说着说着好像真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居然真的哭了出来,还是嚎啕大哭的那种:“呜呜呜,我脚扭了,手也破了。你看……” 她把手抬起,努力往上举,果然,那白嫩单薄的掌心被细细的沙粒磨出了几道红痕,殷着血珠。 虽然如此,但程航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她想回家?她这种上学下学都有司机接送的大小姐,往这样的贫民窟里回什么家? “你家不在这儿。” “在的。”褚茗慌乱又急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再次举到程航面前:“我就住在202……”后知后觉一般:“诶,程航!你也住在这里?!” 程航:“……”你反射弧再长点。 不对,你演技再差点。分明刚才没这么惊讶的,分明是晓得他住在这里的。 褚茗呜呜的哭:“呜呜呜,哥哥,好疼啊,脚也好疼,手也好疼啊。”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头顶的白炽灯黑了又亮。 委屈感在褚茗心里蔓延开来,她不是没有摔过,更多时候她摔倒身边空无一人,她可以自己站起,也可以自己处理伤口。 但是,摔在哥哥面前,她就是莫名的感觉很委屈,尤其他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挺不耐烦的。 哥哥不是喜欢她吗?有这种喜欢吗?他都不心疼她吗?难道她记忆出错了?不是哥哥喜欢她?而是她喜欢哥哥?所以是哥哥为了躲避她才转到了育才? 褚茗委屈的哭得更大声了。 直到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影,程航修长肌理线条明显的小腿率先映在她眼前——妈的,哥哥小腿真长。尤其是穿着五分短裤的时候,简直要人命了。 “别哭了。”她听见哥哥这样说,声音冷冷的。 程航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脑袋里乱成了一团,什么都想不了,耳边只有她渐渐嘶哑的声音。 还有她边哭边可怜巴巴含着期盼看着他的时候,那个眼神望进他心里,混着楼道里闷不透风的空气,如果两团烈火,将他灼烧。 “我,我疼嘛。”褚茗撇了撇嘴,却不敢再哭,一抽一抽的,显得更委屈。 “起来。”依旧冷冷的。 “疼。脚疼。”褚茗这样说。 “哥哥,我脚疼。扭到了。”她说着扒开校服裤,露出一截藕节似的雪白的小腿,褪下纯白短袜,细瘦伶仃的脚踝明显红肿了一大块。 她本来都不哭了,结果一看到自己脚肿成这样了,更加心疼自己,于是继续嚎啕大哭。 程航被她烦得不行,她还堵在他门口,他薄唇抿起,眉宇间似有愠怒之气,弯腰,劲瘦的小臂蹦起,如同拎一块破布一样把她拎起来,丢到一边。 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伴随着“嘭”的无情的一声,灯光被隔绝,他落了满身黑暗。 外面呜咽声不停,程航更加心烦意乱。 哥哥走了,走的无情冷漠,褚茗停下惯性的抽搭,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盯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她身后的背包拉链敞开一道小口,光撒进去,里面空荡荡地躺着一朵花瓣零落的玫瑰花枝,溢着淡淡玫瑰香。 褚茗面目表情的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灯黑了,屁股麻了,她正寻思着该要怎么起来,就又听见身侧一声门响。 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扬着一张小脸侧头去看:“哥哥——”清脆的一声,饱含喜悦。 程航沉着一张俊脸,实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明明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又怎么笑得这样明朗? “不疼了?”他问。 褚茗立刻又哭了:“呜呜呜,疼,好疼啊。” 程航:“……” 钥匙打开202,一样的结构,相反的方向。 他熟稔地打开灯。 灯光明亮,厨房洁净崭新一尘不染,橱柜灶具一应俱全,只是没有碗筷。 能照人影的白色地板上没有一根头发丝,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纯白色的床铺整洁如新,没有一道折痕。鞋架上空空如也,书桌上空无一物,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 “你住这里多久了?”程航突然问。 “一个礼拜了吧。”褚茗小声地答。 程航:“……”撒谎成瘾。 “为什么叫我哥哥?” 把褚茗安置在床尾,程航走去卫生间,本来想打一盆清水,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生活用品。 褚茗的声音在他背后,隔着一道门,闷闷的:“我们女孩子都喜欢把男神叫哥哥呀,你每天都给我讲题目,当之无愧我的男神呀。” 程航:“……” 从家里取来了碘酒创口贴,程航开始给褚茗处理伤口,打湿的毛巾清洁,上了一层碘酒消毒,又贴了创口贴防止弄脏。 期间褚茗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没有片刻移开。 “看什么?”冷冷的。 褚茗:“嘿嘿,没想到我们住对门呢,这样哥哥就可以天天辅导我做题了。” 程航:“我没有义务教你。” 褚茗:“可是哥哥天天都有教我啊。昨天数学课上的随堂检测我可是做了九十分哦,都是哥哥教得好。” 程航:“……”跟她说不清楚。 程航:“我没时间。” 褚茗:“我有。” 褚茗:“我不会让哥哥白教的,哥哥你说,你想要什么报酬?” 程航:“你离我远一点。” 褚茗认真:“这个可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哥哥也不行,不如,我每天都请哥哥吃饭吧。” 程航突然凑近,阴影打在她脸上,他双眸漆黑,犹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然……你每天都给我送花吧。” 他直视着她。 声音磁沉好听,仿若带着诱惑般,只是极低,这样近褚茗也没听清楚。 她茫然对上他的眼:“哥哥你说什么?” 程航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退了回去:“没什么。” —— 翌日大早。 闹钟尖刺的铃声响彻房间,轻薄的窗帘被晨风浮动,在昏暗里飘舞。 程航将闹铃按停,耳边尽是空寂。 这个时候程航还没有完全睡醒,他在屋里故意又无意的造出嘈乱的声响。 趿上拖鞋,噼里啪啦地走,踹开卫生间的门,急躁地掀开马桶,狂按冲水键,疯狂地刷牙,不停的将冷水拍到自己脸上,看着镜子里隐在黑暗里的自己…… 空寂仿佛要将他吞没。 一个人。 永远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像被全世界抛弃。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他蹲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崩溃。 时间不晓得过去了多久,他的大脑完全清醒,冷水洗了把脸,慢吞吞踱出浴室。 他脸上那种类似于崩溃情绪不在,眼神平静,神情淡漠疏离。 房门就在这时被敲的哐哐响,遥远的声音透过门窄窄的缝隙传进来:“程航同学,你在家吗?”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闭塞尘封的心里。 房间没有开灯,即使外面已经天光大好,屋子仍是昏黑一片。他按下门锁,房门裂开,有光照了进来,落了他一身,他眯了眯眼,眼睛尚有些不适应。 褚茗有些局促地站在廊道里,灯好光给她柔顺乌黑的头发打了一层光圈,她昂着头看他,一双茶褐色的浅瞳亮亮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地上,除了褚茗什么也没有。没有粉玫瑰。 隐隐的,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做什么?”他问。 褚茗看着他温柔的笑:“一起去吃早餐吗?” 哥哥好像刚刚睡醒,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乱糟糟的盖在头顶,眼尾红红的,显得很是娇矜可人。 糟糕…… 习惯了哥哥的寡淡冷漠,蓦然看见这样的哥哥竟然觉得有点动心? 尤其是他那双精致的眸子,湿润透亮,在灯光下涌动着奇异的光彩,直叫她心尖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酥酥麻麻的,从头皮酥软到了脚指头。 昨夜是她睡过的最香甜的一个觉,梦中影影绰绰有许多场景在切换,醒来时她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但感觉十分美妙。 她记得,她手掌的创口贴是哥哥亲手贴的,他当时动作轻柔,眸光柔软,满是怜惜。 这个时候褚茗才铮然意识到一点—— 她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 她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骨子里了。 这个时候她的世界突然出现了许多彩虹泡泡,梦幻柔美的春日阳光下,一颗一颗被戳破,每炸裂一颗,都是她对哥哥浓浓的讲不清的爱意。 程航沉默片刻,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终于,他开口,声音沙哑磁沉:“褚茗,你是不是喜欢我?” 褚茗却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不能让哥哥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她的喜欢是隐秘的,黑暗的,是不应该的。 “我我我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虽,虽然你很帅,也很高,成绩还好,有很多种人喜欢你,但是,我是真不喜欢你。我喜欢学习。我是要一心搞学习的。真的哥哥。你相信我。” 她直直盯着他。 真奇怪,哥哥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好像她也完全没有觉得太奇怪,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一样。 程航皱眉,声音有点凶:“为什么叫我哥哥?”加了一句:“别说是因为是男神。” 褚茗:“……”糟糕,哥哥好懂我。 第 10 章 你要什么时候落入我掌心?——褚茗 褚茗看着他,笑眼弯弯,一瘸一拐向前跨了半步,她距离程航更近,只有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 一秒,两秒,三秒。 她在心里暗数。 真棒。哥哥完全没有退后。 她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说五十厘米内是人的私人社交距离,除了坐电梯,必定是不会允许有不喜欢的人靠近的。 褚茗笑得像只小猫,乖乖巧巧地看着程航,眼睛又圆又大,声音软糯清甜:“哥哥,要摸脑袋。” 程航不讨厌被称为哥哥,他有一个妹妹,从小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哥哥哥哥的叫,很粘人,他早就习惯了。 但,褚茗喊他哥哥,就是很奇怪。 他嗤了一声:“神经病。” 就要关门。 褚茗眼疾手快,抬起伤脚就送到了门缝里,双手扒拉着门,无辜地看着他:“哥哥,我好饿,我们去吃早餐吧?我脚肿了一个人走不动的。”声音是故意的柔软。 程航愣了一瞬,完全忘记该要有什么动作,耳根渐渐发红,在这个空旷的廊道里,在灯黑下去的一瞬,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样强劲,如擂鼓一般。 这一片老旧的建筑区内倒是有几家早点店,不过卫生问题堪忧,平时早上程航能自己将就一下,但褚茗不行,他不能带她吃这样的东西。 褚茗脚不行,理所当然地拽着程航衣摆,借着他的力。 程航觉得有些别扭,她的手又白又瘦,紧紧攥着他衣服,让他的T桖衣料绷紧,感觉有半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我们不在这里吃吗?”褚茗看着路边一家门脸不大,却有人在排长队的包子铺,停下了脚步。 程航微微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好吧。”可能是哥哥不大喜欢这一家。 褚茗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早餐,阿姨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所以无论她什么时候起床,都有早餐等着她。 这是褚茗的第一次。 她很期待。 尤其是和哥哥一起,做什么都好期待。 直到他们路过第三家早餐店,褚茗的脚隐隐作痛,她试探性问:“我们还不在这家吃吗?” 看着店门口辛勤劳作的老夫妻俩忙活的热火朝天,程航摇了摇头,他亲眼看到过一些东西,老人家揉着面团,忽然狠狠冲着面团打了个打喷嚏,然后…… 后面的画面他不能再想,不然这辈子吃不下外面的东西。 他忽然顿住脚步,看到了街头的一家小超市,他想着要不就买点面回去煮。 程航正想得出神,忽然一声甜脆的“哥哥”划破小街喧嚣的早晨,灿烂的阳光下,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从街头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被外力一挣,褚茗手拧到,吃痛松开,手指头红了,连心的疼。 忽然耳边声音完全退去,她又看到了那副画面。 瑰丽的彩霞之下,破败的楼宇之间,女孩甜甜的叫着哥哥,男孩宠溺地揉着女孩头发,女孩的脸庞渐渐清晰呈现…… 第 11 章 程航把小姑娘从身上扒下,四周看了看,拧着眉心问她:“周雨萱,你怎么来了?一个人?” 小女孩这才像是被提及了伤心事,张大了嘴带着哭腔说:“妈妈说要跟新爸爸带我去外地生活,好像说不回来了……哥哥,我舍不得你。” 鼻涕一把泪一把齐齐蹭在程航裤腿上:“新爸爸的车在外面,他说这里面脏,他不进来,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程航沉默着,长久的沉默着。 没什么动作,没什么表情。 他站在屋檐的阴影里,整个人都显得那样的黯淡。 褚茗看着他,看着他淡漠的神情,忽然没由来的心里一抽,有点钝钝的痛。 早餐没有吃成,褚茗被程航赶回了家。 她趴在门上,努力听着对面的动静。 没什么太大的声音。 两扇门对面,程航冷漠地站在一角,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收拾着东西。 那一堆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很多东西都被她随手丢到了地上,她有些嫌弃,看都不看一眼,唯独拿走了她和小女孩的合照。 女人对着门后的镜子推了推墨镜,撩了撩头发,通过镜子看到了房间阴郁的一角,男孩阴郁的神情,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说:“小航,妈妈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她随意地从包里掏出一打钱甩在平整的床单上,“妈妈就这么多钱,你慢慢花,好好学习。” 程航沉默着。 她对周雨萱伸出了手:“萱萱,我们走吧?” 小女孩跑过去抱住了程航的腿:“妈妈,我舍不得哥哥,我们带着哥哥一起走吧。” 女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强硬地拉过她,作势要走。 程航冷冷扫了一眼她:“拿走,我不需要。” 女人停了一下:“小航,你别跟妈妈置气……你也知道,妈妈是没有办法……” “我说拿走!”程航大吼出声,把女人吓了一跳,把周雨萱直接吓哭。 他拿着钱塞到了女人包里,把女人连带着妹妹一同搡出了门。 这女人放弃他,利用他,抛弃他,唯独没有爱过他。 她此番也不是来告别,而是来羞辱他。 哒哒的高跟鞋声在廊道里远去,褚茗透过猫眼去看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也不晓得对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女人走的时候嘴里叨咕着“白眼狼,没有我你早饿死了……还不识好歹,真跟你那赌鬼爹一个调调……”诸如此类的话。 这个世界好像没人爱哥哥。 王婉月说她跟哥哥七年同学,七年前哥哥就没有爸爸,现在哥哥的妈妈好像也不爱他。 哥哥现在应该很需要安慰吧? 可她不会安慰人。 这对她而言太难了,她从没有此类感情的输出,也从没有和任何人走近过。 她一直都是一座孤岛,不管岛上是荒芜还是茂林,她都不需要别人知晓,也都不允许别的船只靠近。直到有一天,孤岛远远见到了一只孤零零漂泊的船,那船漂亮又孤独,危险又吸引,破败又华丽,它既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任何一片陆地。 那船不会靠近任何一座岛,那她就能只翻山倒海而去。 船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她会为船奉上整座岛的宝藏,哪怕是为他沉入海底,她都毫不在乎,只要船是她的船。 她把自己甩到床上,开始百度寻找答案——如何安慰需要安慰的人。 房间昏黑一片,空调乎乎送着冷风,手机上的画面在不停变幻,不晓得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 门外站着心情不好的程航。 其实他面无表情,只是褚茗能从他面部的每一处细微差别辨别他的真实情绪,此时他唇角紧绷,微微有下垂之势,这是不开心的,隐晦不显的不开心。 她想说:哥哥啊,你别担心。没人来爱你我爱你。我比谁都爱你。 可是她不能说。 程航声音清朗寻常:“饿了吗?” 褚茗点头,眼睛里含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走吧。” 少年转身,背影清瘦笔挺,走在长长的破败的阴暗的廊道里,像一束光,所到之处皆是光明。 褚茗抓起钥匙跟上,一瘸一拐的,心尖却是直发麻,带着整个人都变得幸福而甜蜜—— 哥哥记得她没有吃早饭。 向来冷漠孤僻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关心的哥哥会关心她。 暗恋是这样的,对方不用说,不用做,只要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动作,在暗恋者的世界便是一场天震地骇。 一个人大喜,一个人大悲。 少女的暗恋啊,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走过了熟悉的那条路,在街道的尽头有一家招牌很新的店铺,窗明几净的,在这个地方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店内生意冷清,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四周墙上吊着崭新的挂扇,徐徐送来清风。 这家店没开多久,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小夫妻开的,店内环境要好上许多,夫妻俩看上去也是干净利落,卫生问题应该不需要太担忧。 程航想着就带褚茗走了进去。 这个点已经错过了吃早饭的高峰期,除了包子,粥和鸡蛋都有些凉了。 褚茗洗了手,剥开鸡蛋,安静地吃,一言不发。 程航尝了一口粥,眉头微皱,他看了看褚茗,见她表情如常,便没再说话。 这共同的早餐俩人都吃的十分安静,褚茗胃口小,吃到一半的时候便吃不下了,但她看了一眼程航,还是默默地默默地吃完了剩下一半。 回去的路上褚茗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写作业,程航思考了一下,以要工作为由拒绝了她。拒绝的时候他耳根红红的,鼻子应该不太舒服,他揉了揉鼻头。 褚茗虽然失落,可是在下午的时候,还是坚强地一瘸一拐上了老许的车,让他送她去咖啡店。 结果当然出了她意料,程航不在,她鼓足勇气去问前台,才得知他今日请了假。 那一瞬间大悲铺天盖地而来,委屈苦涩在她胸口蔓延,冲的她喉头又苦又涩,眼眶不受控制的直发红。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夜幕下的建筑物更是显得黑暗颓败,黢黑的一大片只亮着零零星星几盏幽黄的灯,时不时还响过火车的轰鸣,老许把她送到楼下,劝她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可是她偏偏倔得要死,也不理人,径直走进了小破楼。 哥哥家亮着灯。 褚茗放下了心。 哥哥虽说平日里冷漠了些,可到底没有欺骗过她,此番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百度上都说很大一部分男生在经历变故时,都比较喜欢一个人。 她一定不能打扰哥哥。 不能让哥哥讨厌自己。 褚茗这样想。 第 12 章 我藏不住了,真的好喜欢你,好想告诉你。——褚茗 褚茗善于压抑感情,跟她的童年无数次想要爸爸妈妈,而结果都得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一样。 可是这一次她压抑不住了。 夜半时分,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觉得有些口渴,就顺手接来一杯凉水喝下,然后不出十分钟,整个胃部就痉挛着如同被人开挖掘机搅拌着的疼。 她平躺,侧躺,缩成一团,痛意丝毫不见轻缓。 屋内清凉,她却漫了一身汗。 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自己会死。 她记得不久之前,她也有过这样一次,当时应该是因为喝了冰箱里的凉牛奶,她疼了一夜,都要疼昏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周姨发现,被送去了医院。 这一次呢,不会有每天会喊她起床的周姨,疼昏在这里,她怕是真的要凉。 肚子疼得寸步难行,褚茗直不起腰,更站不起来。 白生生的灯光下,她一张小脸蜡黄蜡黄,嘴唇却是又干又无血色。 她挣扎着挪出房门,无力的蹲在地上,拍响了程航的门。 廊道里闷热不透风,疼痛感顿加一倍,她拍得艰难,声音无力:“哥哥……” 过了许久,程航满脸不耐地开了门,入目的第一眼什么都没有,往下一看,却是缩在地上模样可怜的褚茗。 “你又怎么了?”他声音冰冷。 “疼……”她话都说的连不成串,缩在地上抱着肚子呜呜哭。 程航想到了早上的凉粥,问她:“今天有乱吃什么东西吗?” 褚茗含着满眼眶的泪珠子摇头,张口都是哭腔,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程航看着她,黑着一张脸,自觉自己有三分责任,到底是没忍心不管她,他回房拿了些东西,关了房门:“去医院。” 他吐字简洁,能省则省。 褚茗抱着他的腿直摇头,太疼了,整个腹部都被搅在了一起,她除了缩成一团,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不过她也真的觉得自己没用,明明她很少掉眼泪的,曾经她得过急性阑尾炎,一个人住院动刀子的时候哼都没哼过一声。 可是现在也不知怎么的,一见着程航,就觉得有排山倒海的委屈,就想尽情哭出来。 程航觉得她吵,嘴角甭成一条线,上下将她一扫,背好背包,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环住她的腿,腰部用力,就将她打横抱起。 程航虽然看着清瘦,可身上是有肌肉的,手臂凸起肌肉线条,抱起少女的时候只觉得她轻的像片纸。 看着挺高的个头,没想到抱起来这么轻。 褚茗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扯着嗓子哇哇哭:“哥哥,哥哥,我好疼啊,我要死了。” 程航被她吵得头疼,加快了脚步。 “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会死。”他还是决定安慰她两句。 褚茗疼得意识模糊,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没记得太清楚,只记得程航抱着她一路走得飞快,走过了破败的社区,走到了马路对面一家诊所。 医生问了她一些问题,没给她做检查,直接给她屁股扎了一针之后就把她安排在了病床上,又在大夏天的大半夜让程航出去买热水袋,好像是说她吃坏了肚子,肚子里有凉气,捂一下,吐出来,肚子什么时候不疼了就算好了。 诊所里温度打的不低,褚茗忍着肚子和屁股的不适,盖着被子,满脑袋汗的蜷缩着。 诊所里的小护士给她接了杯热水,噔噔噔过来递给了她,褚茗刚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就听见她对她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而且真的好帅。”满目都是艳羡。 这护士看着年龄不大,应该是哪所卫校毕业的实习生。 褚茗诚实的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护士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话语间满是期冀:“那是……你哥哥吗?” 褚茗微妙的嗅到了情敌的气息,心里觉得有点堵,她朝门外瞥了瞥,外头漆黑一片,她小声地说:“是我未婚夫……嘘,他很害羞的,你不要太大声……” 小护士果然张大了嘴,然后又捂住了嘴。 屁股扎了一针后肚子果然没那么疼了,诊所里又来了新的病人,小护士被叫走,褚茗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哥哥真的是很关心她了。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她真笨呀,竟然完全忘记了刚刚被哥哥抱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过哥哥抱她了…… 糟糕,她好重的,哥哥不会嫌弃她胖吧? 她红着一张脸,害羞地把头埋到了枕头里,突然听见:“好点了吗?” 是程航的声音。 她拔出脑袋看他,他提着一只灌了热水的热水袋丢到她怀里:“抱着吧。” “你别走。”褚茗委屈巴巴看他,冰凉的手拉住了他手腕。 “我不走。”程航扫了一眼她的手,她忙缩回。 褚茗得寸进尺:“那你能坐在旁边陪我吗?” 程航没吱声,黑着脸,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她床边。 坐下的时候程航才觉得自己真的疯了,这一夜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褚茗羞羞怯怯看他,满眼都是幸福。 诊所这个点没什么人,对面墙上有一台小电视,此时正播放着新闻联播。 程航专注地看着,褚茗也心不在焉地看着,时不时跟他说话:“哥哥你喜欢看新闻联播啊?” “……” “我也喜欢看。” “……” 程航:“你不疼了?” 褚茗又把关注力放到了自己肚子上:“……疼,呜呜呜” 褚茗躺着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程航的背,他又换上了那件白衬衫,背后湿了一大片,褚茗觉得有点心酸。 “哥哥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程航终于舍得看她,眸光复杂:“我不是你哥哥。” 褚茗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哥哥你喜欢什么啊?” “……”程航没再搭理她。 肚子上是温暖的水袋,褚茗双手抱着,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又瞥瞥程航,忽然觉得腹中一股凉气乱窜,她惊觉不好,但还是没来得及起身,转身吐了程航一身。 程航:“……” 褚茗:“……”神啊子啊,让她死吧,就现在。 没脸活啦! —— 褚茗尴尬地一连三天都没脸赖着程航,程航却难得清静,觉得这是因祸得福,丝毫没有怪罪褚茗。 周三的大课间,褚茗跟王婉月去了小卖部,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给程航带一瓶酸奶回去。 她不是不仗义的白眼狼,她应该好好给程航道个歉然后再道个谢。她吐脏了他一身衣服,也应该赔他新的才是。 买完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徐子阳突然追了上来,他撞了撞王婉月肩膀,从她手里捏了一片薯片到嘴里:“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王婉月把薯片往他面前送了送。 “高三有一个学长,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自杀未遂。” 王婉月张大了嘴:“啊?不可能吧,压力多大啊,至于吗这个?” 徐子阳撇了撇嘴:“谁知道呢。这事就发生在周六,家长来闹了两天,学校赔了不少钱才压了下去。” 王婉月啧啧感叹:“所以说啊万事过犹不及,人就活一辈子没必要逼自己,你说是吧?”她碰了碰褚茗,褚茗回神,也没在意她说什么,漫不经心“嗯”了声。 徐子阳冷嗤:“学校也是逗比,还专门外聘了个心理医生,意思是让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的同学都去看看。” “啊?”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上了楼梯。 “这不傻逼吗?没事谁愿意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那不就是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吗?”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真有问题的肯定偷偷摸摸去学校外面看啊。我刚刚路过心理治疗室,那里面都被差生占满了。就冲着有空调有床还不用上课……” 褚茗默默跟着,垂下眼睫。 回到教室褚茗径直走到程航桌边,放下酸奶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跟程航虽然在校外接触多了些,但其实在学校里的时候连话都很少说,尤其是在教室里。 这一幕恰巧被后面的徐梦涵看到,她轻呵一声,小声讪笑道:“哎呦,转学生也在追班草呢。”话里不晓得在嘲讽谁。 周紫琪本来在做题,听见她的声音抬头正看见程航桌角放了一瓶挂着水珠的酸奶,她也一声冷笑:“那娇滴滴的大小姐今天看来是要被拒了,看她脸往哪里放。” 第三节课上课,化学老师在黑板板书,程航觉得口渴,杯子里空空如也,他拧开酸奶,轻轻喝了一口。 时刻注意着他的褚茗微微勾起了唇角,内心甜蜜——还有机会,哥哥没有觉得她恶心。 同样一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周紫琪:“……?!”什么情况? 一向高冷的班草不接受别人的东西原来是因为不喜欢吗? 于是又一个课间,程航接了水回来,看到他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酸奶。 他皱了皱眉头,抱起,全部丢到了垃圾桶。 其中就有周紫琪的一瓶。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周紫琪:“……”草了。 目睹全程的王婉月悄默默凑到褚茗耳边:“男神对你不一样,他只喝你的酸奶。茗茗,你追夫有戏。” 褚茗默不作声,王婉月不懂她懂,那是她欠他嘞。 第 13 章 褚茗喜欢网购。 逼不得已必须买东西的她就会打开某宝,她特别喜欢那种可以安心购物、无人打扰的感觉。 她想哥哥一向是个低调的性格,太张扬的衣服肯定不适合他,于是她就点开了某乎,在横扫了很多帖子之后,她就选中了一家品牌,他们家的衣服设计感不强,还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低调不显眼,一看就能将哥哥的神仙颜值拉下三分,很适合他。 买完衣服褚茗一脸的满足。 对面一只嫩生生的手抓着筷子敲了敲她餐盘:“我说茗茗,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能不能专心吃饭?” 褚茗不好意思笑笑,抓起筷子,送了一口有些微凉的米饭入口中。 她们这次来的早,不仅抢到了空座还抢到了脆皮鸡,王婉月有些得意:“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们家的脆皮鸡是不是绝门好吃?” 褚茗真诚地点了点头,扒拉一大口米饭。 王婉月疯狂飙泪:“茗茗,我可太感动了,难得有你喜欢吃的东西。”这个不是她说,她一直都很想要知道褚茗维持苗条身材的秘诀,跟她吃了半个月的饭她才发现,哪有他妈的秘诀,不过是因为她挑食,胃还没鸟大,喜欢吃能吃两口,不喜欢吃直接筷子都不插一下。 这份脆皮鸡分量不算小,眼瞅着褚茗盘子里都要下去一半了,她能不飙泪吗。 她是在飙泪,可是一眼就看到了褚茗身后不远处的程航。 她“诶”了一声,示意褚茗往后看。 褚茗看去,程航这次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下身是一条浅色牛仔裤,他专注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餐。 明明是人声鼎沸的食堂,可是一看向他,周围一切都暗淡了下来,只有他在闪闪发光。 渐渐的有声入耳,是王婉月在感叹:“不愧是程航,白色真的太适合他了吧。也太好了吧。他真的是我见过穿白色最好看的人。” 褚茗很认同,于是掏出手机,又加购了两件黑色衬衫,两条黑色裤子,两双黑色袜子。 哥哥的颜值她不能否认,但是,至于别人,还是能少看一眼就一眼吧。 —— 这一天放学,褚茗没有跟在程航屁股后面一起去咖啡店。她跟王婉月、林彦清、徐子阳还有另外几名同学是这一周的值日生,周四下午有卫生部检查,必须专心打扫,任何一个边角都不能放过。 褚茗做什么都不喜欢出挑,几个人中林彦清是组长,他让她拖地,她就一把把将地上的凳子掀到桌上,磨得手疼,累得腰疼,这个时候她终于想到哥哥每次放学都为什么要翻凳子了。 心里有点小雀跃,她真的不晓得要说什么好,哥哥啊,真的是个超级温柔的人。 虽然表面看着看着冷淡,但内心很会顾及旁人。 这个没人说过。只有她知道。 几个人打扫完卫生,等学生会来检查了之后才一起离开。 这个时候校园里已经极其安静了,除了高三部那边还亮着灯,高一高二这边全都是黑洞洞的一片。 校门口也不复之前的热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还在逗留,除了褚茗,他们大都是骑着电动车来上学的。 “茗茗,我还是带你一程吗?”王婉月问。 褚茗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放学都和王婉月走一段路。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此时的天空是剔透的深蓝色,天边尚存一线霞光,蝉鸣阵阵。 她坐在后座,傍晚的热风鼓起她的发,林彦清他们骑着电动车,飞快地超越了她们。 然后,他们就停了下来。 这里是育才和一职高相接的巷子,高墙香樟造就了这一块幽静的角落。 当然此时这里却并不平静,几个穿着打扮都较同龄人更成熟的女生围在这里。她们围着一个男生。 “应该是一职高的。”王婉月回过头小声对褚茗说。 褚茗胆子小,向来面对这样的不良都是能躲则躲,连多看她们一眼都不敢。 她小心地拽了拽王婉月衣角:“我们走吧……” 王婉月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相处深知褚茗尿性——那简直就是胆小如鼠,怂到家了! 表面上别人看来她是高冷孤傲,不爱搭理人,实际上她就是腼腆内敛害羞,对谁都超有礼貌,一旦接近她就会发现她性格超级好的。 虽然她是挺喜欢凑热闹,但是前面有徐子阳在呢,她不怕明天听不到八卦。于是顺从的转动车把,徐徐经过林彦清身旁。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林彦清穿着红白的校服,身上斜斜挎着书包,长腿撑在地上,他看着巷子,脸色沉得吓人,眼眶红红的,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我说程航,你这样也没意思,不如从了我?”轻佻的女声从巷子里传出,女人声音磁媚带勾,带着十足的玩味。 王婉月一个急刹车,大叫:“茗茗,你掐我干嘛。” 是哥哥。 “等等。”褚茗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们看看。” 王婉月停下车子的时候林彦清徐子阳已经骑着车子走了。 林彦清一张脸黑的吓人。 “让开。”是哥哥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咬牙说出。 “程航,你别不知好歹,我们楚姐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 几个女生发出一阵哄笑。 “我再说一遍,让开。”程航的声音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可是明显,以赵翘楚为首的几个女生并没有打算放他走。 赵翘楚长得漂亮,身材火辣,又玩得开,在一职高是风云人物,无数人喜欢她。 可她就偏偏喜欢程航。 好追歹追了几个月,他愣是不从,她玩够了,现在想来硬的。 她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甲鲜红,想要触碰程航却被他躲开。 他眼底一片寒冰,满脸厌恶。 “我打女人的。”他这样说。 王婉月捂着嘴不出声。 可褚茗却气愤到了极点,没人能这样逼她的哥哥。 那一瞬间她好像忘记了害怕是什么,她回过头对王婉月说:“月月,你先回家吧。” 王婉月警惕地抓着她的手腕:“你要干嘛?”她有多喜欢程航她知道,她真的怕她做什么蠢事。 褚茗摇了摇头:“我不想干嘛,许叔叔等久了,要来接我了。” 褚茗虽然看着温顺好说话,可到底脾气死倔,王婉月拗不过她,只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但她也没走远,一直在远处看着,随时准备拨打学校保安室的电话。 送走了王婉月,褚茗面色沉沉掏出了手机,本来她想拨打幺幺零的,可是突然就想到那样会和警察叔叔说好多话…… 她不敢。 也怕说不利索。 而且,这种事情警察叔叔会管吗? 大脑在疯狂思考,她焦急地听着巷子里女生们诡异的笑,手指却无意识地拨通了司机老许的电话。 她咬了咬牙,不管了。 老许的车就停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开过来也就是三分钟的功夫。 她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赵翘楚从没有被这样羞辱过,向来都是她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男人能逃得过她,程航这样的简直就叫不识好歹,她眼底蓦然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狠色—— 瓜嘛,管他甜不甜,只要能扭下来,那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尝过。 突然,宽敞的巷口竖进来一道人影,就在褚茗决心站出来的那一刻,路灯亮起,将她的影子直直的长长的打到程航脚边。 “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褚茗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这没有办法,恐惧成这样她还能说出一串完整的话,她已经做的很棒了。 程航抬头看见褚茗,眼皮一沉。眼底一片晦涩。 褚茗步伐平稳地走进巷子,冷静地对赵翘楚说:“你们是我哥哥的朋友吗?可是已经很晚了,我们要回家了。” 赵翘楚有点懵:“妹妹?程航你还有个妹妹呢?” “哥哥你不要再贪玩了,妈妈都生气了。”褚茗没有搭理她,有些不快地瞪着程航,她手心冰凉,握住程航的手腕,带着力的将他往外带。 程航还愣着。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褚茗心里暗骂一声,哥哥你是傻了吗,还不快走吗? 几个女生在私语,褚茗全当听不见,她拉着程航,在快要出巷子口的时候突然听见赵翘楚有点破音的喊他们:“你们给我站住!” 褚茗心里咯噔一声,拉过程航就开始大步地跑。 “哥哥你放心,有我保护你。没人能欺负你。”程航听见褚茗这样说。 方出巷口,老许就开着车停了过来。 褚茗颤抖着手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了里面,然后又伸手拽程航。 “哥哥,你想什么呢。快点上车。”她小声的,颤抖的说。 程航愣着。一直愣着。 汽车发动,褚茗呜呜哭:“呜呜呜,哥哥,你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想着要不我就跟她们拼了,反正我得救出你。” “但……但我不敢。” “我听说她们那样的人打人都可疼了,我怕疼……” 程航:“……”没有接话。 沉默蔓延开来。 老许通过后视镜看褚茗,他此刻怀疑自己接错了人,这不是他家小姐,或者她被鬼上了身。 又回到了破败不堪的社区。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在不远的地方闪耀,老许照旧劝褚茗回家,褚茗照样无视他。 哥哥自上了车就一言不发,下了车他依旧沉默不语。 褚茗默默跟着他,揉了揉肚子:“哥哥,我好饿。” 程航顿下了步子,回过头,黑暗模糊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却很黑亮:“褚茗,我不是你哥哥。”所以你不用对我好。也不用你跟傻子一样保护我。我不需要。 褚茗愣了愣:“哥哥,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我哥哥吗?我当然知道啊,可那又怎样? 程航感觉跟她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她的“哥哥”绝非男神的意思。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被人维护过。 哪怕片刻都没有。 他也不需要被任何人保护。 第 14 章 回到阴暗拥挤的小屋的时候程航又想到了在巷子里的画面,褚茗穿着一身校服,如天使一般带着光亮照入他的世界,将他从黑暗中拯救。 他喉咙干涩。 灌了一大杯冷水下肚才略有缓解。 他背抵着门,心绪烦乱复杂。 突然门被拍得哐哐响,褚茗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不管你怎么说,哥哥,总之我今晚救了你,你就不能让我饿肚子。” 心脏重重一跳。 “哥哥”那两个字也变得没那么刺耳。 程航开了灯。 暖白的灯光下厨房狭小又逼仄,冰箱门被拽开,灯亮起,孤零零照着里面少的可怜的一点东西—— 两颗西红柿、几枚鸡蛋、几根小葱,还有一把未开封的手擀面。 他开了火,老化的油烟机“呼哧呼哧”响个不停,可作用却不大,尽管只是煎两颗小葱,仍是漫了满屋子的油烟,熏得他连连咳嗽。 程航虽然生活自理能力极强,可是论做饭的手艺却并没有多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可就在他兴致勃勃地第一次给妈妈煮时,得到的却是她的挖苦嘲讽,她说面煮烂了,一点都不劲道,汤油腻腻的,怎么喝得下去,她满脸嫌弃,一大碗面条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明明只是一碗面条,却被她挑出了上百根刺儿。 而那个时候,能吃一顿饱饭,对程航来说却是最奢侈的事。 想着想着,锅里就开始滚水,他下入面条,开始轻轻搅动着。 房间太小,以至于连一张餐桌都搁不下,之前吃饭的时候他都在书桌上吃。 可是这次,他犯了难。 面条盛上书桌,程航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褚茗家的房门。 里面人应了一声,然后他就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褚茗小跑着扑到门上,含着满面春风笑意打开了房门。 程航还没来得及说话,褚茗就用力一嗅,表情含着新奇的问他:“好香啊哥哥,你做了什么啊?” 程航一张脸平静冷清,声音也淡漠如水:“面条。” 撂下两个字他转身就走,褚茗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点落寞,突然又听见他的声音:“快点过来,不然会坨。” 啊啊啊,哥哥好温油,好喜欢。 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褚茗再次犹豫了起来,看着哥哥已经进了门,她深沉地说:“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程航下意识反驳:“我不是你哥哥。” 褚茗:“我知道哥哥,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去男孩子的家诶。” 程航:“……”那就没办法了。 “算了算了……”褚茗说服了自己:“反正咱们是亲兄妹嘛。” 程航锁眉微怒:“我不是你哥哥。” 褚茗已经毫无心理压力地走入了程航家里,高呼:“哇,真的好香啊哥哥,你简直是个做饭的天才。” 褚茗背对着程航,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她天生性格内敛,装作情绪高涨的模样对她而言不是一件易事。可是,她晓得她不能跟程航一样沉闷,追男人就是要情绪饱满,不然在一起后他俩的生活得多单调。 而且真的好香啊,光是闻到就要流口水了。 褚茗呼哧呼哧吃的很香,周姨手艺不错,可是一跟哥哥比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哥哥无论什么时候吃饭都是缓慢斯文的,光是看着他用餐的样子就足够赏心悦目。 褚茗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诶,哥哥,你自行车呢?” 程航停下慢条斯理的动作,对上褚茗的视线,眸光很沉,声音很冷:“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叫我哥哥。” 褚茗被他的目光吓得咯噔一怔,整个人都有点呆,反应了半天才怔怔点了点头,重新问:“程,程航同学,你自行车呢?” 程航:“与你无关。” 褚茗:“……”嗯嗯嗯? “是被那几个坏女生抢走了吗?” 程航:“好好吃饭。” 褚茗:“……” 褚茗抱着碗味同嚼蜡地啃着面条,不由得又想到了傍晚时分。 不得不说,那个坏女生长相是真的很妖艳,虽然只瞥到一眼,但也有被她张扬的红发红唇惊艳到。 她那种明艳张扬的女生在不施粉黛的高中生里面简直出彩,对正处在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男生更应该是致命吸引。 褚茗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鬼使神差突然又问:“程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问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程航抬眼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褚茗傻愣愣地跟他对视着,突然打了一个饱嗝。 褚茗:“……!”草!哥哥做的饭太香,她不注意就吃多了。 程航忽然有点想笑,却没笑。心底阴霾一扫而空,好像什么烦心事都被抛之脑后。 褚茗捕捉到了程航的微表情,就是那种眼尾微微一挑却又迅速恢复正常的微表情,他想笑来着。他想嘲笑她! 褚茗有点羞恼,她盯着程航看了一会儿,忽然端起碗喝光了最后一口汤,然后丢下碗,落荒而逃。 哥哥嘲笑她,她是不会帮他洗碗的! —— 第二天褚茗又踩着点到班级,刚到门口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向这个时候闹腾不休的班级现在却静悄悄的一片。 褚茗攥紧了背包带,方一在门口露了颗脑袋,董芳丽一个眼刀就射了过来。 褚茗心惊胆战。 董芳丽站在讲台旁边,穿着黑色的细小高跟皮鞋,一身的干练,眼神凌厉,表情很凶。 她手里拿着教棍抵在讲台上,旁边是一沓试卷,是星期一语文小测的试卷。 褚茗直觉不好,底下的同学都眼巴巴看着她,有的饱含同情,有的带着嘲笑,有的漫不经心,有的想看热闹。 “为什么迟到?”她问。 褚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董芳丽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不咸不淡奚落她几句,惹得下面几声窃笑,就把她赶到后面站着,开始一个个念着成绩发卷子。 “周紫琪,132……” “李想,125……” “……” 她一直都面无表情,无论念到什么成绩,是好是坏,她都臭着一张脸,仿佛谁都不能让她满意。 褚茗局促地孤零零的站在后黑板前,她的脸很烫,好像有一把火从她脚底燃烧,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殆尽。 王婉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是包含同情与关怀的一眼,她也做不了什么。 成绩公布到一半,褚茗身边站着的小伙伴也多了起来,杜雨生背着书包,拿着卷子站在她旁边,两人视线无意间对接的时候他冲着她灿烂的笑。 褚茗忙转过头去。 门口一声报告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是林彦清,他穿着一身校服,敞着怀,斜斜地背着书包,头发抓了个造型,他还是他,只是眼神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董芳丽喜欢他,虽然一视同仁地也让他站到了后面,可是一句闲话都没有说。 但这个时候她的怒气值已经满了,接下来念成绩时的语气都不太对了。 “褚茗,147。”她念到了褚茗,翻起眼皮从镜片后看她,女孩站在后面不动,垂着头,一直盯着地面。 她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去。 九班的人都很了解董芳丽的脾气,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她要爆发的前兆,一看到她露出这幅表情,杜雨生连忙拍了拍褚茗胳膊,小声提醒她:“褚茗,到你了。” 褚茗这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抬起了头,此时正是一脸的茫然,眼神聚焦,看到了董芳丽。 她黑着一张脸,直直地打量着褚茗,出言奚落:“褚茗,站着你都能走神!觉得自己考的好了是吧?” 褚茗摇头,可董芳丽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嘴跟个连珠炮一样:“不就是语文考了147吗?觉得在我面前可以横着走?” “报告。”又是清亮的一声报告在董芳丽的声音里响起,她侧首去看,高大的男孩立在晨光下,眼神平静,脊背笔直。 一个接着一个的迟到。 董芳丽被气炸了,她关注力从褚茗身上转移,把矛头转向程航,发了疯似的在班级发脾气,骂程航的话十分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等她发完脾气,早读课已经过了一半,她让程航也去后面站着,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开始讲题目。 第一二节课都是语文课,后面站了靓丽的一排,她不给同学课间休息的时间,别班同学路过他们班的时候皆饶有兴致地伸着头看。 有的还在指指点点,声音大一点还能听到—— “我草,这九班什么情况,年级第一都在后面站着?” “早恋吧?总不可能是因为成绩……” “那女的长得不孬啊……” 褚茗讨厌这些目光,她极其恐惧被人这样打量,拳头紧握,一手心的冷汗。 程航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窗外,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视觉上从窗外把褚茗挡在了身后。 难熬的两节课终于过去。 临走的时候董芳丽又耳提面命了几句:“下个礼拜就要月考了,我也不问你们了,都自己注意点吧。考不好,看看谁丢人。” 大课间的时候班级又空了大半,杜雨生哀嚎着扑到座位上,拼命捶腿。 站了两个多小时,腿都断了,腰都废了。 褚茗的腿都站僵了,膝盖一动就疼,好在她座位离得近,挪了两步终于挪了回去。 屁股一沾到椅子,腿部承受的力量瞬间散去,她捏着小腿,王婉月在她旁边关怀她:“茗茗,你没事吧?老巫婆真是恶毒!” 她脸上写着心疼,拉过褚茗细瘦的腿搭到自己腿上,帮她按摩着。 褚茗摇了摇头。 “你渴不渴?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接水?”王婉月关怀地问。 褚茗继续摇了摇头,她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被罚站,不过却是和哥哥一起,好像也没那么难堪。 就在这时程航端着水杯路过她,顺手带走了她的杯子。 褚茗:“!!!” 王婉月:“我没看错吧茗茗!” 褚茗也看向她,满脸的震惊。 第 15 章 她们都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是程航,他也确确实实拿走了褚茗的水杯,不是丢到垃圾桶,而是去给她接了一杯水。 满满的一杯,不热不冷,刚刚好。 他平静地将水杯放到她桌上,不发一言,姿势有点别扭地走回自己坐位。 褚茗王婉月二脸震惊面面相觑,与此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跟在程航后面进班的几个女生,她们不仅惊掉了下巴,还差点惊掉水杯。 冯琳是程航前桌,也是下巴被惊掉的女生之一,快上课的时候她终于耐不住好奇,回头颇是八卦地问程航:“班草,我看到你给转学生接水了。” 程航眼皮子不抬一下,准备英语课的书,嗓子眼里轻轻“嗯”了声。 冯琳问的隐晦:“你们是朋友吗?” 程航:“不是。” 冯琳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难道真的跟她猜的一样?高冷学霸班草爱上貌美转学生? “我喝了她的酸奶。”声线清冷。 我喝了她的酸奶,所以帮她接水。 “啊?”就这? 一个上午的时间,全班都知道了让程航帮接水的方法,热爱八卦的王婉月同学当然不能例外。 她颇是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家同桌,征途果然很遥远。 褚茗懵懂地对上她的眼神,给了她一个柔柔浅浅的笑意,然后继续耍手机。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周二,褚茗也终于收到了快递。 快递盒子很大一只,包装精美,褚茗把它抱到楼上废了好大的力气。 她展开衣服看了一下尺码,觉得程航穿上应该正好。 她想了一下,程航这个人就是这样,生怕和别人扯上什么关系,也向来会拒绝别人过于的好意。 于是她只随便取了一件黑体恤外加一条黑色休闲裤,翻箱倒柜找了个外卖的普通袋子,叠好衣服放了进去。 好不容易捱了一晚上,楼道里终于传开了开门的声音,褚茗三步做两步跑过去,叫住了正要进门的程航。 程航满身的疲惫,他回过身看她,眼神闪了一闪,声音有点沙哑,却意外的很好听:“怎么了?” 褚茗心情激动:“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程航耷拉着眼皮看她,见她纤薄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不多时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她又含着满面的春风笑意出现在他面前。 她眼神清澈,声音清甜:“程航同学,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上天吐脏了你一身衣服,我是要赔你的。” 程航下意识拒绝:“不用你赔。” 褚茗摇头:“这不行的,我欠的就要赔。” 她把手中的外卖袋子举到程航面前,一鼓作气说完:“我阿姨是个裁缝,这是我托她帮忙做的衣服。虽然款式简单还不值什么钱,但这可都是我浓浓的化不开的情义啊。程航同学,你可不要嫌弃。” 程航沉默了一瞬,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袋子。 褚茗笑得像只小狐狸:“那……程航同学,晚安啦。” 程航冷淡的礼貌回道:“晚安。” 回到房间,褚茗把自己甩到床上,裹着被子滚了一圈,她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幸福了。送了哥哥衣服,而且还和哥哥说了晚安。 真的很期待明天看到哥哥的模样,肯定帅得很低调! 而另一边,程航把书包摊到书桌上,疲累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眼神瞥到外卖袋子,眨了眨眼,慢吞吞,从里面掏出一件黑色t恤。 衣服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也没有logo,针脚细密,做工精细。 他眼神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像是想笑,又没有。 —— 周四要进行本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需要清空教室,因为宿舍在翻修,所以所有同学都在找可以放书的地点。 五楼有个阁楼,离得近的学生都会选择把书放在那里,可是高一九班在二楼,上去又太远不值当。 王婉月哀嚎抱怨:“哎呀,学校真的有病,这么多书,我们又没有宿舍,要放哪里嘛!” 褚茗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瞥了瞥程航,他安静地趴在座位上,仍旧穿着他那件白色衬衫。 她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面对王婉月的抱怨完全不晓得做哪种反应才正确。 王婉月却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她撇了撇嘴,友情就是这样的,永远也比不得男人重要。 她把整个人都搭到褚茗身上,语气有些幽怨:“茗茗,我好受伤。” 褚茗:“?” 她突然又说:“诶,茗茗,你知道老周要培养程航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吗?” 褚茗疑惑的看着她:“没听说过啊,谁说的?” 王婉月惊诧:“你不知道?!我觉得你们走好近了居然不知道?” 褚茗摇了摇头。 王婉月:“之前程航被一职高那女的拦到的那一天,就是老周拉他在办公室谈这事的,他离校晚了,结果被她蹲了。” 褚茗:“啊?” 王婉月:“不是我说,那个赵翘楚真是大胆,程航也真是高冷,我怀疑他不喜欢女的了都,那女的怎么样他都不动心。” “听说她还把程航自行车给藏起来了,那天早上程航去找她要,好家伙,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让她在整个一职高丢了大人。” “诶,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被罚站的那天。” 褚茗低垂着眉眼,乖乖听着她说。 忽然想到当天晚上哥哥确实是骑着自行车走的,想来应该是没受欺负。 她说:“程航数学就很厉害啊,他参加数学竞赛肯定也很厉害,能得第一名。” 王婉月心情高涨:“那是当然啊,他数学经常考满分的,也就是语文作文差了一点。” 二人对话还没有结束,转眼又到了下一节课,是董芳丽的语文课,二人皆不敢造次,捂住了嘴,安静地等董芳丽过来。 下课的时候董芳丽看着下面课桌上高高摞起的书本,说了句:“书没地方放的可以放到我办公室里来。注意不要乱放,要码整齐。” 于是整个课间,九班的同学就如辛勤的小蜜蜂一般在教室与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也就两个课间的功夫,班级清空了,办公室被堆了个满。 冯琳的书有些多,她搬不完,本想搬两趟来着,结果一回头就看见程航只抱着寥寥几本书就欲走,她连忙把他叫住:“喂,程航,你能帮我搬几本书吗?” 程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能。” 走得决绝又无情。 冯琳:“……”被程航拒绝不是稀奇事,她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哼哈哧搬了两趟才搬完,就在她热的满头汗要去买冰水的时候,一打眼就在办公室门前遇见了程航。 他怀里抱了一摞书。 冯琳还觉得奇怪呢,她记得他早就搬完了呀,然后就那么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最上面的练习本上一个娟秀的名字——褚茗。 冯琳:“……”他妈……绝对有奸.情! 冯琳:“班草,你做事没必要这样吧?” 程航扫了她眼,露出一个微微疑惑的表情来。 冯琳:“……”得,人家都没想搭理咱。 程航拐进了办公室,冯琳却没了买冰水的心情,她一溜烟跑回教室,一双眼睛在班级里来回探寻,看见褚茗,锁定褚茗,跑到她前桌坐下,一双眼写满了八卦。 褚茗:“???” 冯琳神秘兮兮:“你是不是跟班草谈了?” 褚茗瞪大了眼:“?!” 王婉月凑了过来,颇是嫌弃地皱了皱鼻头:“冯琳,你热昏头了吧?胡说什么?” 冯琳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我亲眼所见,程航给褚茗搬书了。”她比划了个夸张的动作:“那么厚一摞!我刚刚让他帮我搬几本他都不同意呢!” 冯琳不容置辩:“你们绝对有事!” 王婉月想了一想,也对此深有感触:“好像是这样!”她拍了拍褚茗:“茗茗,程航他对你是不一样。他喝你酸奶,帮你接水,这次又帮你搬书,虽然都有着看似合理的理由,但是那理由好像也仅仅是针对你。对于别人,他可是连搭理都不搭理呢。” 褚茗急于解释:“不是……” “我跟他没什么……” 他帮我搬书,不过是……想要不欠我东西而已。 冯琳假装大哭:“呜呜呜,还说没什么,他之前还借了我橡皮用呢,这不也一下忙都不肯帮我。他就是对你不同。” 王婉月深表认同:“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褚茗只觉得脸颊滚烫,像有火在烧,她避开了她们的话题,抱着剩下的书离开了坐位。 徐梦涵一直在座位上,她们声音大,咋咋呼呼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徐梦涵通过前两次的事件,愈发讨厌褚茗,听到这样的八卦,忍不住轻嗤道:“呵,还真大个脸,都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大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喜欢你……” 她突然这么阴阳怪调的一句,听起来格外刺耳,冯琳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她,翻了个白眼:“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酸什么啊?总比你强吧,哭成那样人家不也一句都没搭理你?” 徐梦涵咬了咬牙:“比我强什么?我可没不要脸的觉得别人喜欢我。” 王婉月有些无语:“那是你丑,人家瞎了都看不上你。” 徐梦涵反讥回去:“丑也没有你胖,你跟个土地雷一样,凭什么说我丑?” 王婉月不是个包子性格,能刚则刚:“呵,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些人啊……丑还觉得别人丑,特能蹦跶。” “你!”徐梦涵气急,真的要被堵死了,倒是处于风暴中心的褚茗,一句话也不用说,就有各种人帮她说话。 她将这种憋屈全然归咎于褚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好好整整她。而且,怼她,也一定不能在她身边有人的时候! 徐梦涵还要说着什么,就见程航沉着一张脸从后门走进来,他走到褚茗身边,照样一句话不说,接过她怀里的书,径直走了出去。 褚茗:“……”我可以解释,他真的只是不想欠我的。 徐梦涵:“……” 王婉月:“……” 冯琳:“哈,徐梦涵,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我们茗茗多想了吗?” 褚茗看了一眼程航的背景,她不想他误会什么,也不想同学误会什么,按下狂跳的心脏,解释道:“我们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没什么,你们不要乱猜了。” 然而冯琳她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才不听她的解释,倒是门外的程航,平稳的步子倏然一顿。 天蓝如洗,暖阳热烈,干燥的风迎面扑来,拂动他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前碎发,他面色如常,继续走去。 —— “爽!从来没有这么爽过!虽然天天怼徐梦涵,但是都没这次爽!”放学的时候王婉月骑着车子放肆大笑:“你没看徐梦涵的脸,当时就紫了,就看这脸打的她疼不疼!” 褚茗没接她的话,闷闷蹲在后座,忧心着接下来两天的考试。 王婉月认为她是学霸,四处在班级里宣扬她是学霸,无论她怎么解释,她都当她是过于谦虚。 殊不知,一场考试就能让她原形毕露。 到时候,被打脸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第 16 章 为期两天的月考在周五灿烂的斜阳里结束,在成绩出来之前同学们都获得了难得的片刻轻松。 周五晚上同学们都在把书往教室里搬,褚茗这人不爱凑热闹,先是跟着王婉月在操场吃了只雪糕,盘算着差不多的时候俩人才慢慢悠悠往回晃荡。 这个时候办公室已经基本上空了,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书山立在角落里。 褚茗找了半天没看见自己的书山,急得直跺脚,王婉月安抚了她两句,说是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九班的书,要抱错也只能是同班同学,不打紧。 褚茗被她安抚下来,两人抱着王婉月的书步伐有些焦急地走在吵嚷的廊道里。 回到班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的书满满当当落在桌上,褚茗这才放下了心,王婉月的语气却有些故意的酸乎乎的:“哼,我还关心你呢,我都忘记了,你可是有程航大神兽呢!” 褚茗一瞬间臊红了脸。 她下意识看向程航的座位,发现他的座位空空如也,人也不晓得去到了哪里。 这个时候班级里聚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团一团围在一起,不是对答案,就是讨论这次题目的难易程度。 一听见有人在讨论考试,王婉月登时想起来了:“茗茗茗茗,这次考试我感觉都挺难的,我应该考不进前一百了,你呢,应该能考前十吧?” 褚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话,就看见王婉月的前桌扑过来抱着她呜呜大哭:“太难了,太难了,什么变态级题目啊,我也没考好!” 王婉月嫌弃地把她扒拉下去:“得了吧你,每次都这样说,哪次不是前二十?你个学茶!” “什么学茶?”那同学能昂起头问她。 王婉月“哼”了声:“就是学习界的绿茶!” 她委屈的哭了:“这次真不一样嘛,题目真的好难,还有好几道题都没学过呢!” 这个时候听见以林彦清为首的学霸中的学霸的讨论声传出来:“题目确实是挺难的,尤其是物理数学,我也有两题没有把握。” 听见林彦清这样说,郝仁哭天嚎地的:“就两题吗?我草,我有好几题压根就没思路啊。” “……” “学茶’同学摊了摊手:“你看吧,这次就是很难吧,连年级第一都有题做不出呢。” 王婉月眼神蹭的亮了:“哇塞,那么这么说不是我一个人差喽?” ‘学茶’同学认同地含泪点头:“呜啊啊,我妈真的要骂死我了,我真的从来没有考得这么差过。” 王婉月:“……”颇是无语。 她是不会相信她的,除非成绩出来她真的考得很差。 褚茗却在心里悄悄出了一口气,如果这次大家都没有考好的话,那么老师应该不会怪她拖后腿的吧? 褚茗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别人对她有厌恶情绪她一下子就能察觉到,董芳丽不喜欢她,她一开始就知道,因为什么她也大概清楚,不过是她理科瘸腿,成绩中下游,会拖后腿罢了。 —— 度过了两日还算轻松的周末,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周一,因为试卷还没有批下来的缘故,所以好几节课都显得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就连周二的体育课都宣布可以正常上课了。 九班同学集体欢呼,周二的一大早各个都换上了运动服。 褚茗一向不爱穿便装,星期二的早上仍旧是套上了红白相间的校服。 这一天她出门很早,熟料她门刚落锁,就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防盗门被推开,程航刚洗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在灯光朦胧的廊道里,他整个人却白的在反光。 他脸小,脸型又好,瘦高的身条搭配着育才经典的红白校服,简直像个偷心盗贼,就他这幅模样往招生简章上一印,保准比教室有空调还要有吸引力。 褚茗眼前一亮,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满盛欣喜惊奇,如何说也对门了几个礼拜了,这可是她头一次和哥哥一起出门呢。 她蹦跶一步到程航面前,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程航同学,早呀?” 忽然又意识到,情侣装……他们这是情侣装! 程航一双眉眼沉静,声音淡淡的“嗯”了声,不辨悲喜。 他落了锁,没看褚茗一眼,大步走在前面,留给褚茗一个颀长瘦削的背影,腿很长,只是步伐却显得有些不稳仓惶。 褚茗踏着小碎步跟上,茶色的头发在廊道里散发着淡淡的挥散不去的馨香。 “那天感谢你帮我搬书呀。”跟着他下了一节楼梯褚茗这样说。 “嗯。”程航仍旧淡淡的语气,没什么情绪。 “但是,以后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了。”褚茗紧跟着又说。 程航步伐一顿,抿了抿唇,沉声道:“不会。” 褚茗放了心:“我害怕同学误会。” 就在这一瞬间,程航脸色沉了下来,一直跟在他背后的褚茗并没有察觉,他又“嗯”了声,依旧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 空气有些诡异的安静。 褚茗顺势转移了话题:“程航,我阿姨做的衣服怎么没见你穿过啊?是不喜欢吗?” “没有。”程航顿下脚步,停在了楼道口处,他回过身,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直直看着她:“我很喜欢……” 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揉了揉脖颈,回身踏出了楼道。 “程航,你吃早餐了吗?”褚茗见他走了,紧跟着蹿出了楼道。 这里没有物业,住户也都是各扫门前雪,因此楼道外铺着的地砖皆是坏的坏崩的甭,又因这里太阳照射不到,粗糙的砖缝里都是湿滑的青苔。 程航听见褚茗在后面奔跑,他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褚茗却没反应过来,由于惯性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她虽然很轻,但到底程航没稳住脚,被她撞得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褚茗早上洗了头,要知道,如果每天都能看到喜欢的人,那么再懒的女孩子都会每天洗头的。 她披散了一背的头发柔顺光滑到不可思议,从他手背扫过,直扫的他心尖痒痒,浑身酥麻。 丝丝幽香入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忘记了应该推开她。 还是褚茗先反应了过来,她的脸红透了,耳根也红了,连带到了脖颈,粉红的一大片。 她扶着程航的小臂站稳,待平稳了身体和心跳,她才蓦然察觉到自己扶着的是什么—— 手下是程航结实的小臂,温热的温度递过校服透气的料子传了过来,原本平稳住了的心跳忽然又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急忙退了两步,松开了手,垂着头不敢看他,声音里满是颤抖的歉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突然会停。”哥哥应该会讨厌吧,这样的身体接触。 程航愣了愣神。 突然反应过来,她虽然经常会在自己身边晃悠,可是却从不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她完全不像其他靠近他的女生那样。 她好像,只是想要他给她补习理科。 她说过她只爱学习。 他悟了。 他懂了。 其他女孩贪图他的身体,只有她,图的是他可以帮她提高成绩。 程航突然羞愧起来,对于自己自作多情的误解。 他垂下眼眸,掩盖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许久他才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褚茗。 “无碍。” 留下清冷似冰的两个字,他走到车棚推出自行车,长腿一跨,自行车笔直的蹿了出去。 褚茗看着他远去,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正面反面的摸自己的脸,想用满是冷汗的手给自己降温。 —— 上午已经陆续出来了几科成绩,但都属于文科范畴,同学们的发挥都在正常水平之内,因此倒没有挨多少骂。 倒是褚茗,还尤其获得了政治老师的表扬,九十六分的成绩,班级第一,比林彦清还要高上五分。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午休过后的第一节课就是同学们期待已久的体育课。 中午睡得东倒西歪的同学这时候都来了精神,一窝蜂涌下楼,嬉嬉闹闹去操场的树荫下集合。 体育老师熊太伟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虽然他是体育生,但可能是因为近些年带了高中体育的原因,一张面皮子养的愈发白净。 他头戴棒球帽,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小小的一团阴影,他吹响了口哨,开始发话:“精神点年轻人,恹恹欲睡的像个什么话,所有同学,拍成两队,绕操场跑步两圈热身!” 同学有人抗议,其中杜雨生声音最大:“不要吧熊老师,我们很热了,不需要热身了。” 熊太伟看了一眼哀嚎的杜雨生,指着他说:“其他同学两圈,杜雨生,你四圈。无论谁,每嚎一句,全班加一圈。” 这一句话威力很大,果然同学们都闭了嘴,只有杜雨生憋红了一张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褚茗,像是想到了什么,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也好,区区四圈完全不在话下! 由体育委员组织队伍,按高矮排成了两队,褚茗个子高,排在了女生队伍最后面,王婉月与她遥遥相望,俩人恋恋不舍。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精力,队伍跑的还算整齐划一,但由于天气热,而下午又是一天最疲惫的时候,半圈还没跑到,队伍就松散开来,稀稀拉拉,有前有后。 很快王婉月就落到了褚茗旁边,俩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像其他女生那样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而有的男生却不得了,越跑越快,女生一圈还没走完,他们都已经跑完了两圈,在起点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 褚茗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杜雨生已经跑到第三圈了,他路过褚茗,突然降慢了速度,一边倒着跑,一边撩她说话。 王婉月怎么骂他都骂不走,俩人索性不理他,正儿八经跑了起来。 熊太伟倚着一颗松树,浓眉紧锁,虽然他带的体育课不重要经常被其他老师占,虽然他也想让学期末考试压力大的学生们放松一下精神,好好玩一玩,可是面对态度如此不端正的他们,他是有些怒了。 他愤怒地吹响口哨,把同学们全部都召集回来重新排队。 不顾同学们的反对,硬是让他们重新跑圈,一个人落队,全部重跑。 谁抱怨一声,全班陪着再加一圈。 意识到熊老师来真的以后同学们都有些怵了,认认真真规规矩矩跑了三圈以后熊太伟这才算满意。 做完拉伸运动,他才如放鸭子如水一般放他们去自由活动。去哪里他都不管了。 杜雨生累瘫了,倒在橡胶跑道上直喘气,满头大汗的,惹得一些男生大声嘲笑。 褚茗被王婉月拉去小卖部买冰水,褚茗特意多买了一瓶,她刚刚有注意到,哥哥跑步的时候脸有点红,应该是没习惯穿校服,热的。 操场四周围着一圈花坛,此时花坛边上坐的都是上体育课的学生。 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围城一个小团队,说说笑笑的,只有程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出神的望着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们。 褚茗走了过去,给程航递水:“你喝水吗?” 程航抬头看她,漆黑晦暗的眼神中有些还未来得及掩藏的落寞情绪,褚茗只觉得心脏一紧,像被子.弹击中,全身动弹不得。 程航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她的水。 褚茗有些尴尬,想到了早上,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早上生气了? 哼,小心眼,明明早上还说‘无碍’呢。 她默默抱着两瓶冰水,坐在了程航旁边,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显得既疏离而又不孤单。 “你喜欢打篮球吗?”褚茗忍不住问。 身边的人身形一顿,久久没有回声。 第 17 章 周三的时候各科成绩全部下来了,与此同时名次表也排了下来。 王婉月先跟着几名女生去了办公室看成绩,回来的时候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 褚茗看见了她的异样,给她递了纸巾,还帮她接了杯热水。 “怎么了?”她问。 王婉月掀起兔子红的一双眼看着她,哇的一声就扑到了她身上:“茗茗,这次我真的没考好,才考了一百一十名,刚刚董芳丽骂我了。” 褚茗轻轻拍着她脊背,轻声安抚:“没事呢,只是一次月考而已,期末考试还有机会。” 王婉月哭得更大声了:“哇,茗茗你真好,你都这样了还安慰我。 你知不知道你要完了,你排五百名,就董芳丽那种人,她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不过茗茗,你怎么偏科这么严重啊,除了语文政治,其他的你都刚刚及格啊?” 褚茗:“……”五百名,这应该是九班的历史新低了。 褚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话题引到别人身上:“程航呢?” 王婉月想都没想:“我刚刚看他是班级第一,不过还是年级第二,哇,我觉得这次我们班真要炸,林彦清这次都没考第一,董芳丽绝对得炸。” 褚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连林彦清都没有考好的话,那么董芳丽应该不会针对她吧?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董芳丽的语文课。 恐惧在蔓延。 课间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如坐针毡,怔忪的如雷雨天被雷劈了的鸭群。 他们和董芳丽相处了一年,完全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他们在她眼里完全都不是人,只是一个她挣名次的工具。 他们仍不忘上学期他们班级排名第二时董芳丽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永远无法忘记她体罚他们操场跑圈,有同学跑晕了她视而不见,还发出不屑的嗤笑。 最后那名同学还是被送到了医务室,所幸只是中暑,没大碍,不过也彻底寒了心,没几天就转学走了。 他们不敬她不爱她,只怕她。 所有人的恐惧都写在了脸上。 只有程航,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好似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尖燥急促刺耳的电铃声无情响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全班鸦雀无声,就连时不时会发出噪音的空调也静默了下来。 这群雨后鸭子瑟缩着头,煞白着脸,僵着背,竖着耳朵。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隐约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嗙嗙”声,声音落在九班同学的耳中,就仿佛冰锥在一下下敲打他们的太阳穴,令他们寒毛直竖。 董芳丽推门而入,不出意料地她穿着干练的西装套装,怀中抱着一沓试卷,手中拿着她自制的教棍,周身气压看似很低,却又怒浪滔天。 班长同学战战兢兢说了句:“起立。” 班级几十号人骤然站起,整齐划一说道:“老师好。” 董芳丽把试卷摊到桌上,眼神从镜片后射过来,如一柄柄寒冷的刀,剜着在站的所有人的肉。 使他们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一个个的知道自己成绩了吗?”她声音低低冷冷的,却又阴阳怪气。 下面没人接话。 董芳丽又道:“你们还觉得自己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整体名次下滑,平均分整整被三班拉下8.5分,怎么的?觉得自己学好了?松懈了?就这成绩?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我吗?啊?” 最后一个“啊”声线无比凄厉,一下子砸中在站的所有同学,像是给他们后背开刀,扒皮抽筋。 郝仁试图解释什么:“老师,这次是有原因的,我们其他科目都很好,只有数学和物理拉了一点分。有好几题我们都没学过……” 董芳丽狠狠地一眼剜向他,周围同学也不约而同将视线聚向他,各个敬他是勇士。 她声线提高:“闭嘴!郝仁,你只会找借口是吗?你整整下滑了十个名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要是高考,你屁都上不了!” 郝仁不想跟她说什么了,他跟她说题目超纲,她却只在意排名,把他们贬的一无是处,啥也不是。 九班体育不行,卫生虽然也不错,但是无论如何也拿不了第一,平时只能靠年级排名,参加课外活动来提高班级分。 三班体育第一,卫生第一,只有成绩不如他们班,这次成绩也超过了,班级分最高的肯定是三班,优秀班主任的评选她是肯定选不上了。 这话董芳丽没跟别人说过,但是却是越想越气,这气她不能自己生生受着,她必须得发泄出去。 在一片静默中,她一直紧紧盯着名次表,眼睛从第一名划到最后一名,一下子就锁定了褚茗。 她之前计算过,即使不算褚茗,班级分也会以4.5分的落差输给三班,可是这气她必须得撒。 好端端的一节语文课,硬是被董芳丽上成了批.斗大会,若是要平时,无论成绩好坏,她都会把程航牵出来恶言恶语讽刺两句。 可这一次她实在找不出理由骂他了,他成绩稳定,也忒稳定,林彦清都能下滑,可他就是坐住年级第二上面纹丝不动。 董芳丽直接跳过了他,念到了林彦清的名字。 林彦清站着看她,眼神十分平静,可是眼底又好像有些不羁叛逆的情绪在滋生泛滥。 “林彦清,其他人名次下滑也就罢了,你怎么能下滑?你可是年级第一啊!” 林彦清冷笑了声,错开眼,不看她。 好在董芳丽这次针对的目标不是他,也没在就他说什么,班级里五六十人她都捎带着说了个遍,最后重重念到了褚茗。 褚茗心惊肉跳抬头看她。 董芳丽跨下讲台,手里抄着教棍就一步步走到了褚茗身边。 “褚茗,你能说说当初为什么非得转来九班吗?”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就拉下了全班的平均分?” “今天同学们都得站在这里挨骂,可全是因为你啊,你也不怕大家恨你?” 董芳丽直视着她,眼神中是毫不掩藏的厌恶与憎恨,她的班里从来都不需要废物,她喜欢的,永远都是能为班里带来荣誉的、能增加班级分的同学。 褚茗噤若寒蝉。 整个人都止不住在颤抖。 王婉月在下面攥住了她的手,刺骨的凉在炎热的夏季里传递过来,她用力攥紧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却也不敢反驳董芳丽一句。 在九班没人敢和董芳丽顶嘴,她有病,还是校长亲侄女,明面上得罪她那是不想好了。 都想着再忍一忍,最多再忍她一个月。 班级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多说一句。 跟她,说不清楚。 她除了成绩什么都不在乎。 董芳丽在用恶毒猛烈的言辞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她看着女孩红着眼眶,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心里很是畅快。 足足说了有将近十分钟,她这才打算罢休,熟料她将将转过身说了句:“课代表,试卷发下去,接下来讲题。” 就有一道清朗的男声接着她的话音响起:“褚茗没错,我们班即使不算褚茗,也落三班4.5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争先恐后地涌向了程航。 少年清清瘦瘦的,身姿笔直的立在那里,一张薄唇紧紧抿着,漆黑眼眸中一片坚定。 董芳丽炸毛了:“程航!没说你是吗?觉得就你考好了是吗?你是班主任还是我是班主任?” 程航声音冷冽坚定:“你是班主任,所以要给褚茗道歉。她不该承受这些,名次下滑跟她无关。” 董芳丽蹬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向来这个哑巴一样说一万句不吭一声的程航,这是在跟她顶嘴? 她真的要气炸了。 全班同学皆是如此,不过原因却与董芳丽不同,而是,程航居然还敢反驳老巫婆?啥都不说了,这才是真正敢直面淋漓鲜血的勇士。 褚茗偷偷抬头去看程航,原本一直忍着的眼泪忽然就忍不住了—— 哥哥怎么这么好啊。这个时候还为她说话,他真的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了。 忽然好委屈好委屈,好想抱着他大哭一场,一起骂董芳丽是混蛋。 董芳丽气急了,原本因为骂褚茗而暂时压制下去的怒火忽然就如同浇了油般猛蹿了起来,她跺着脚,声嘶力竭大喊:“你们,你们,程航,褚茗,下去跑圈,四十圈!跑不完不准回家!” 程航淡淡一眼扫向她:“道歉。” 董芳丽跳脚:“六十圈!” 程航还要再说着什么,沉默了整整一节课的褚茗突然哑着声说道:“好。”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体涌向她。 女孩又高又瘦,皮肤白净无暇,只有眼眶鼻头是红红的,瞧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却咬着牙很固执的说:“六十圈我自己跑,与程航同学无关。” 董芳丽气笑了:“你是班主任我是班主任?你说了算我说了算?下去跑!” —— “你没错。”跑圈的时候程航突然这样对褚茗说,他嘴唇有些干,表情有些难为情,像是酝酿了许久。 下午四点的骄阳,灼热而又凶猛。 橡胶跑道上蒸腾着暑气,两条长长的人影拉在地上,匀速运动着。 褚茗不发一言,心里内疚的要死。 她连累哥哥了。他本来可以像别人一样,什么都不用说的。 说了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只会连累他一起受罚。 她正酝酿着如何道歉。 忽然,有人在背后呼唤他们。 褚茗转身。 是王婉月杜雨生他们,他们满是愉悦地跑过来。杜雨生大声说:“褚茗,我们陪你,不就是六十圈吗,一会儿就跑完了。” 王婉月白了他一眼:“一会儿?杜雨生,麻烦你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好吗?你忘了你四圈就累成狗了?” 褚茗完全懵了:“月月,你们?” 王婉月满不在意地叉着腰,义愤填膺的说:“你没做错什么,都是老巫婆针对你,我们看不惯,就主动说要帮你一起跑步喽。” 褚茗有些担心:“你们这样……不会有事吧?” “嘿,能有什么事儿?最多被体罚呗?再说了,她再体罚,我们就集体写信举报她,看看她这个老师还要怎么做!” 褚茗忽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心情她从未体会过。 就像做梦一样,眼前的所有都像是一场梦。 接着就有一道道人影从教学楼里蹿出来,这次却是郝仁一伙,还有冯琳几个,他们二话不说,汇入操场,沉默地跑着步。 夕阳渐沉。 一切都成了耀眼的金色。 天边霞光瑰丽,余晖拉扯着这些少年奔跑的影子,特属于青春的活力充斥着整座校园,他们挥洒的除却汗水,更多的是少年人还未曾被磨去的棱角。 褚茗跑着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拉过王婉月小说贴在她耳边说:“月月,同学们这样我很感动,我,我想请他们吃饭。”褚茗不爱欠别人的,一分一厘的情分都不愿意欠。 如果王婉月晓得她的想法肯定是要跟她生气,可是她不晓得,她只当她是过于感动,所以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大家加油呀,跑完了咱们去吃烧烤!” “哇哦!” 有人在欢呼,同学们都兴奋了起来,闷热的晚风刮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第 18 章 辉煌已成昨日,第二天,参与跑步的几个人全都都是一瘸一拐的来上学的。 回想昨日,几个人跑完六十圈后瘫在地上,软成一团。 那个时候整座校园都被夜幕笼罩,夜空格外的疏朗,学校静的出奇,除了风声,就只有他们喘息的声音。 褚茗本想给他们买冰水,结果跑到跟前才发现,就连超市都关了门。 几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好死赖活爬回了教室,翻窗进入教室,郝仁从讲台抽屉里扒拉出了空调遥控器,不多时,迟钝的空调开始运作,呼呼送着冷风。 “要我说,董芳丽就是个变态!”他有气无力趴回座位上,从桌洞里掏出一瓶可乐,咕咕灌了起来。 班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团,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谁谁的影子在晃动。 “郝仁,你行啊,天天看你跟林彦清那种学神混,居然还有跟董芳丽对着干的一天。”王婉月的声音里不乏赞许。 “你可别这么说,丫爷是个人!” 他俩有来有回,平日里并不怎么亲近的关系,在一场共患难后显得亲近许多。 其他同学皆累的跟死狗一样,趴在桌上,要不就接上一句,要不就沉默着恢复体力。 等恢复到差不多的时候,杜雨生提议:“诶,咱这生死与共的关系,不出去撮一顿,不然实在是对不起咱们一起跑的这六十圈啊!” “就是,就是!” “诶诶诶,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味儿一绝?走不走?” “必须走啊!” “咱可先说好啊,咱们AA!” 黑暗中褚茗拉了拉王婉月衣袖,示意她说过她请,王婉月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种氛围下你说你请客不合适。如果你过意不去,你可以给大家买饮料啊。” 天色已经极深了,昏暗的校园主干道上隔着一段距离亮着一盏白色的灯,一排排影子碾过,奔向已经紧闭的大门。 小门敞开,一辆辆电动车蹿了出去。 他们中有两个人家教很严,已经打电话催了几次,听说要跟同学聚餐,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怒吼好像要吃人,他们只得作罢,告别之后,跟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郝仁大声问:“还有谁不去吗?冯琳?你去吗?” 冯琳笑声清脆甘甜:“去呀,为啥不去。” 杜雨生跟着接道:“我也去,褚茗,你必须去对吧?” 他看着褚茗,一双眼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亮。 褚茗点了点头,转而去问程航:“程航,你也去吧?” 程航一直推着车子慢慢走在他们身后,沉默无声,好像融入夜色里的一道影。 话题抛到他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他们知道,程航最讨厌的就是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之前学校组织的春游还有班级组织的同学聚会,他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所以他们的目光都是那种隐隐有些期待但是其实又都没指望他点头。尤其是郝仁,他跟林彦清玩的好,本来就不喜欢程航。 程航背板直挺,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他看了一眼褚茗,又看了一眼眼神一直黏在褚茗身上不挪窝的杜雨生,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去。” 众人:“!!!”满脸震惊!不愧是褚茗! 他们要去的地方灯火通明,在一条著名的小吃街里,穿过诸多美食诱惑,他们停在了一家烧烤店前。 这个点他们家生意火爆,都没有空桌,好在他们来得巧,正好有一桌人走了,他们等了一会,全都落了坐。 王婉月自然要紧跟着褚茗挨在一起的,那褚茗的右手边就空了一个座位,杜雨生要过去坐,程航看见了,长腿一跨就挡在他身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冯琳乐呵呵就挨着褚茗坐了下去。 饮料小烤串,一顿饭就在欢乐的气氛中吃到了九点,虽然褚茗很不适应这样的热闹,她一直都觉得不自在,但是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 只有哥哥,他好像并不开心,一直拧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褚茗心里乱想,一不注意就吃的更多了。 然后她就注意到,哥哥的眉好像拧的更紧了,好看的唇瓣也一直紧紧抿着,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线。 褚茗很忧郁,喝了罐冰果啤,吃了串爆辣烤串,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哥哥脸黑了。 褚茗:“???”嗯嗯嗯? …… 回到家的时候褚茗才感觉到冰饮和爆辣烤串的后劲来,她胃里像烧着一团火,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打开门,是黑着一张脸的程航。 他一身的奶味,手里也端着一杯热牛奶。 “程航?”褚茗有些疑惑,但是不妨碍她看见程航的那一刻暗沉的瞳色里亮起点点星光。 程航眼神有些躲闪,声音清清冷冷的:“喝了。” 褚茗眨了眨眼:“啊?” 想到褚茗随身揣着湿巾,走哪里都会擦一擦,程航解释道:“是新杯子,不脏。” 褚茗一愕。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真烦。”杯子送到褚茗手中,程航挠了挠后脑勺,很不耐烦地转身回去,在褚茗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哥哥好像生气了?她又哪里惹到他了?褚茗这样想。 喝了口热牛奶,甜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弥散开来,神奇的是,胃中那股火辣好像得以压制。 —— 第二天早晨褚茗神清气爽,她早早到了班级,然后她就看见王婉月眼下熏黑一片,趴在桌上,眼神恹恹,神色十分痛苦。 她给她一瓶牛奶,满是关怀问:“月月,你怎么了?没有睡好吗?” 王婉月一脸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靠,茗茗,你真的假的?你是一双假腿吧?你腿不痛?” 褚茗茫然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空档,两个男生一边哭嚎着一边走入教室,一瘸一拐的,像腿上被扎了针。 一到座位上都瘫了下去,腿都在打颤。 王婉月阴恻恻看着褚茗。 “茗茗,你是不是修炼什么邪功了?” 褚茗想到了什么,颇是无辜回答道:“我学跳舞,每天都要压腿……” 王婉月又哭了,呜呜呜,什么神仙同桌,还会跳舞,呜呜呜。 一早上褚茗忙进忙出,不是给这个同学接水,就是给那个同学买零食,把他们伺候的特别好。 轮到程航的时候程航冷冷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端起水杯,稳健的走出教室。 褚茗抱着两个水杯跟了出去,狗腿子似的:“哇,程航,你好厉害啊。” 程航冷冷淡淡:“嗯。” “跑了那么多圈,你腿真的没事吗?” 程航:“没。” 接了水回来,正赶上上课铃声响起。 程航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同桌幽幽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班草,你腿别抖了,我笔都要抖掉了。” 程航:“……” —— 经过这一次事件,班级里两极分化严重,喜欢褚茗的人特别喜欢,讨厌褚茗的人特别讨厌。 虽然他们都晓得自己考差了和褚茗没什么关系,但人就是这样,更喜欢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而非自身。 褚茗受到的嘲讽和白眼多了起来,其中徐梦涵周紫琪表现的尤甚,但好在,有人会替褚茗说话,褚茗虽然心里有些受伤,但是也从没有表现出来。 有人写匿名信到校长那里举报了董芳丽,但效果不好,她也只是写了份检讨上交,回来继续将火气发泄到同学们身上。 同学们苦不堪言,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他们的青春仿佛被送入了四面围墙的蒸笼,底下煨着火,沸着水,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学期末有分班加期末考试,课业压力繁重,同学们每天都有着写不完的作业,改不完的试卷,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用。 窗外高高的榆钱树上爬满了知了,它们的尖叫刺耳又持续,从早到晚,不给人片刻的安宁。 时间就这么紧张的过着,就连八卦都少了很多。 褚茗这几天听到的最震撼的八卦,就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终于被撤了,其原因当然不是同学们的心理压力得以排解,而是高三生终于高考结束,彻底解放。 在这个紧张又刺激的紧要关头,程航在班里复习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最后,每天除了上课,她都完全看不见程航的人影。 她去了两趟咖啡店,听说他连咖啡店的兼职都辞了。 褚茗看不见程航,也不晓得他都在做些什么,难免胡乱猜测,猜到最后简直心烦意乱,无心学习。 终于在这一日里,她决定守株待兔。 晚上九点半,楼道里传来一阵有些疲怠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前,停了好一会儿。 褚茗整个人都趴在门上,还想着哥哥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她在地上蹲久了,起来的时候腿有些麻,废了老半天劲才站了起来,结果透过猫眼,看到少年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少年面对着她。 身量高瘦,满身疲惫。 表情复杂。 她看不懂。 他站了好一会儿,足足有十分钟。 最终在他转身的时候褚茗没有沉住气,拉开门叫住了他。 “程航。” 程航回身看她,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你最近都在干嘛呀?” “有什么不会的题吗?”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褚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有铺天盖地的委屈酸涩涌了过来,如一个大浪,将她扑倒。 她眼眶酸酸涩涩的,有泪花在打转。 程航顿时有些慌了。 他不懂女孩子,不懂她们为什么忽然会哭又为什么忽然会笑。 她们就像猫,谁能懂一只猫的想法呢? 但看到褚茗眼眶发红,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想要哄她。 他想揉揉她的脑袋,刮刮她的鼻头,给她讲一个笑话,逗她开心。 可是他不能。不能这样做。 他唇瓣有些干,声音涩哑:“哪题不会?我教你。” 褚茗摇了摇头,想了好久,终是开了口:“程航,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呀?经常看不到你人……” 她声音越说越小,只觉得喉咙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矫情没用,但是很多时候,很多情绪不是她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 她没敢看他,一直垂着脑袋,深茶褐色的头发泛着光晕,肩膀窄窄的,让程航心头重重一跳。 这件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也不允许老师在班级里说,但是看到褚茗这样,他觉得很奇怪,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瞒着她。 “物理老师想让我参加物理竞赛,跟高二的同学一起。我最近都在参加培训。” 褚茗瞪大了眼抬头看他,圆圆的一双眼,亮晶晶的。 她没想到是这样。 “不,不对啊,我之前听说老师让你参加数学竞赛……” “没有,我没有同意。” 褚茗热泪盈眶:“呜呜呜,程航,你真的好棒啊,怎么什么都能做的这么好啊。” 程航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脖颈:“没有……” 程航忽然想起他小学时候,那是五年级发生的事情,他数学成绩过于优秀,哪怕是老师没有讲过的题目只要他看一眼就有思路。 那个时候老师觉得他很有天赋,想要跟他妈妈聊一聊可以培养他参加数学竞赛这条路。 那时候程航满心期待欢喜,他可以被认可,他也值得被期待。 可是他妈妈呢,只是不屑一顾,说他没有天赋,只是小学题目简单,等到了初高中就不行了,她不想让他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那一刻,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他所有热情。 褚茗都要跳起来了:“什么没有嘛!你就是很厉害啊!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程航耳根发烫。 褚茗又想到:“跟高二的同学?那岂不是很多内容你都没有学过?” 程航点了点头:“嗯。”所以没日没夜的学习。 褚茗有些心疼:“啊,那你岂不是很累吗?辛不辛苦?一日三餐都有好好吃吗?” 程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辛苦,有好好吃。”这几日有很多人关心他成绩好不好,可是,只有褚茗关心他累不累。 “不过我相信你。”褚茗眼神明亮,声音清甜:“你一定可以的。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肯定可以的。” 程航没忍住,抬手揉揉她发心。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递过来,瞬间一股燥热也传递了过来,程航不自然地收回手,红着脸,声音有些磕巴:“等,等会教你。” 褚茗顿在原地。 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被他揉过的头顶传来一股酥麻,她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绝对是糊不上墙的那种。 第 19 章 得知程航最近的消失是在拼命学习以备竞赛,得知这件事除了一同参加竞赛的同学和老师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忽然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知道的越多承受的就越多,褚茗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把控哥哥的饮食营养问题。 于是褚茗学会了早起。 天天一大早上先跑到班里蹲程航,给他周姨做的营养美味早餐,趁着他吃早餐的功夫,顺带让他给她讲一讲她没有攻克下来的难题。 中午赖着程航一同吃午饭,抢他盘子里的素菜,顺便拼命给他夹肉。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褚茗得到了王婉月的表扬。 “茗茗,你真是好计策啊!” 褚茗正在背单词,闻言侧过头去看王婉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天天这么喂程航,是不是想把他喂胖!这样就没人喜欢他了,他就是你的了。” 褚茗:“???” 王婉月朝程航的方向努努嘴,褚茗看去,少年的身形依旧清瘦,只不过完美的侧脸却能看出气色好了许多。 王婉月是这样的,专注力不行,学累了就喜欢看帅哥缓解一下心情,有时候是明星综艺,老师看的严的时候就是程航。好在九班有程航,好在看了七年她都没有看够程航的美貌,她的学习生涯并不算太乏味。 褚茗缓慢的拉回视线,直视着王婉月认真说:“你快点背单词吧,还有十分钟就默写了,错一个可是整单元抄十遍。” 王婉月:“……”忘正事了! —— 因为高三生毕业了的原因,原本拥挤不堪的食堂现在倒是显得清净了许多,只不过要想吃到脆皮鸡,还是需要排长长的队伍。 王婉月收拾东西收拾晚了,等她们排到的时候最后一份脆皮鸡显然已经被她们前面的那名壮汉同学承包了。 于是她们只能忍痛,选择了其他的菜。 “茗茗,今天还要跟程航坐吗?”王婉月端着餐盘,四下寻找程航的身影。 褚茗点了点头,唇角溢出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笑。 程航还坐在老地方,好像害怕她找不到他一样,一直都坐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时候王婉月也看到了程航,她“啧”了一声:“得,今天我就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了,我找冯琳她们去。” 王婉月端着餐盘跑了,褚茗坐到了程航对面。 她笑眼盈盈看他,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等落了坐,她才发现程航的餐盘里多了点东西,以前他只打素菜,今天却多了份脆皮鸡。 褚茗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程航,你是在等我吗?” 这话不是她胡说,能打到脆皮鸡就说明他至少比她来得早,而他盘里的米饭却没动多少,呵,不是等她是等谁呢? 徐梦涵好死不死恰巧不巧正坐在程航后面,她背着程航坐,刚刚好能听见褚茗的话。 她听到了难免翻一个白眼,胳膊肘撞了撞周紫琪,眼神示意后方:“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周紫琪则默默吃着饭,小口小口,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 “嗯。”程航也没想着编点什么理由,就诚实的“嗯”了声,声音挺大,徐梦涵听见了,脚指头都尴尬的抽了。 褚茗眼睛清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漾起一圈圈的娇媚,她牢牢锁着程航,似乎不晓得自己这幅样子有多么勾人。 程航错开视线:“好好吃饭,我等会还要去高二部。” 他说着就夹了一块脆皮鸡到她盘中,没有在意什么,动作自然随意。 褚茗不知道,跟她吃了几天饭,程航早就发现了她挑食,不爱吃的一口不动,一顿饭下来,下不了几粒米在肚子里。 难怪这么瘦。 褚茗却有些怔愣了,看着白生生米饭上的那一块金黄酥脆的鸡块,她觉得它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食指大动。 夹起放入口中,香的她瞬间就饿了。 果然人都是这样,别人碗里的就是比自己碗里的香。 “程航,果然你是最爱我的。”褚茗如此喟叹,又吃了一块脆皮鸡。 程航没有接话,没有看她,唯以沉默回应。 不知不觉,褚茗吃了转来育才后最饱的一餐,但凡程航给她夹过来的菜,她无一不爱。就连平日里她最讨厌的糖醋里脊,也变得香甜无比。 眼睁睁看着程航端起餐盘要走,褚茗忽然问:“你中午真的不午休了?” 她眼巴巴看人的时候,那副清丽绝尘的模样,好像无论说着什么都使人难以拒绝。 程航抿了抿唇,还是摇头:“不,有点事。” 褚茗能跟他说话的时间真的很少,有时候一天也只有中午能说一会,她想多说一点:“我都有好好学习,今天数学小测,最后一道大题我得分了!虽然只得了三分……” 偷听的徐梦涵翻了翻白眼:果然白痴就是不一样,那道题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没做出来。 程航抬目四顾,见没人关注这边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语气莫名的柔软:“很棒。你就是基础有点薄弱,但很聪明,同类型的多做两遍就不会有问题。” 徐梦涵:“???”这还夸? 俩人又说了几句废话,褚茗这才依依不舍地放程航走。 神情很是满足。 哥哥啊,怎么可以温柔成这个样子。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这还让她怎么不去喜欢他嘛。 褚茗沉浸在程航给她留下的粉红色泡泡里,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前方那两道纤瘦的背影。 徐梦涵满是鄙夷,而周紫琪却在默默咬牙。 周紫琪端着餐盘去倒的时候盘子里的菜几乎没动,徐梦涵不解看她:“紫琪,你怎么都没吃?不合口味?” 周紫琪看着她勉强一笑,眼底红红的,声音有点微不可查的涩然:“不饿。” 徐梦涵无察觉无觉:“那多少也得吃一些吧?下午还有三节课呢,肯定要饿。不然等会去买点零食?” 周紫琪点了点头。 十二点下课,一点四十上课,午休从十二点半开始一直到一点半。 这个点所有人都得待在教室里睡觉。 外面还有巡查的老师,要是逮到谁没有好好睡觉,就会把人揪出来,一同带着巡查。 通常从一楼逛到四楼,巡查老师后面得跟着长长一溜儿小尾巴。 今天中午的巡查老师是董芳丽,她恶名在外,通常有她巡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造次,就连差班那几个最能混的小子都趴在桌子上装睡,就这还得找人望风。 九班就更不用说了。 不想睡觉的就紧张的趴在桌子上,结果趴着趴着也都睡了过去。 其实不愿意午休只是身体在强撑,疲惫的大脑很需要休息。 九班一片安静祥和。 有微微的鼾声在有规律的响着。 董芳丽巡查过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她速度很快,本来也是想着查完赶紧回办公室午休。 但到自己班的时候难免仔细。 这个时候班级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强装着镇定向她走来。 这个时候整座校园都是安静的,空旷的天地间,只有暖风在荡,金蝉在鸣。 “你不睡觉有事吗?”董芳丽看着周紫琪,她对这个女孩印象还不错。 周紫琪则认真的看着她:“老师,我们班有人早恋。” 董芳丽皱了皱眉,显然有些震惊:“谁?” “程航和褚茗。” 董芳丽也觉得他们之前的氛围有些微妙,之前只当褚茗是个转学生,而程航的性子又过于冷漠,所以想他们之间应该不可能。 “有什么证据吗?” “他们走的很近……”周紫琪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说了个遍。 董芳丽若有所思听完,就让周紫琪回去睡觉,专心学习,不要多心旁人的事。 但早恋不是小事。 尤其是像褚茗那样的女孩子。 天生一副初恋脸,性格还又乖软,很难让男生不喜欢。 她早就察觉苗头,班级喜欢褚茗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她得想办法控制一下。 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反叛心理,越是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越要做什么,还变本加厉。 处理不好,还真怕他们误入歧途。 程航啊,虽然之前她和程航之间闹了点不愉快,但两周后市里有一场小型的物理竞赛,虽然是市里自己搞的,但如果取得好成绩,多多少少也会增加点班级分,对她评选优秀班主任很重要。 放学后所有同学都在收拾东西,董芳丽来到门前,一眼看向褚茗:“褚茗,来我办公室一趟。” 褚茗有些木木讷讷的,她向来如此,极易沉浸入自己的世界,时常分不清幻想还是现实。 王婉月拍了拍她:“茗茗,班主任找。” 褚茗回神,王婉月投给她的眼神充满关怀与不忍。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掸了掸衣褶,伴着全班同学的注目,缓缓走出了教室。 徐梦涵讥笑一声,揶揄道:“啧啧,某人要倒霉喽。” 周紫琪则不发一言,收拾好东西,冷静地走出教室,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很快错开视线,快步离开学校。 第 20 章 说实话褚茗心里忐忑非常,她自觉自己近来十分乖巧,并没有犯什么错。 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怂比一个,一旦被老师点名,无论是批评还是表扬,在她眼里都不会是好事,都很值得她焦虑。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褚茗紧张地站在办公桌前,垂着一颗小脑袋,双手紧紧的勾在一起。 “褚茗,别紧张。”董芳丽笑得和蔼可亲,显得自己很像个善茬。 她想明白了,这事还是得从女孩子下手。女孩脸皮薄,稍微说上两句重话,估计就怕了。 可经她这么一笑,褚茗更紧张了,两手紧紧扣着,指尖泛白。 “听说你跟咱们班的程航最近走得很近?有没有这回事?”董芳丽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柔和。 褚茗闻言先是一愕,缓了一缓,不晓得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但通常而言,高中老师说两名男女同学走得近,应该就是误会他们早恋了。 可是,这是莫须有的事儿。 她不能这么想,她不能误会哥哥早恋,哥哥还要参加物理竞赛,不能为了这事分神。 褚茗深深地做了两个深呼吸,认真道:“老师,我们没有早恋。” 董芳丽:“……”不是,咱不用这么直接,我这不是循循善诱呢吗?能不能跟着我节奏来。 “老师知道,但是,你们青春期的小孩,难免……” 褚茗更加郑重的否认:“老师,我和程航同学没有走得很近,只是正常的社交关系,您不能哪里听一句就诬陷程航同学早恋,这样会影响他学习。” 董芳丽:“???”嗯嗯嗯? 褚茗神情肃穆:“老师,其实您不知道,虽然我成绩很差,也像你说的那样拖了班里后腿,但是我不是那种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的人,我喜欢学习,能进九班,能跟着这么多优秀的同学一起学习,我是真的由心感激……” “但是老师,难道同学与同学之间就不能交流了吗?人是社会性动物,没有交流,是会退化的。” 董芳丽:“???”谁教育谁这是? 褚茗:“老师,您放心吧,我和程航同学什么都没有。你也不用为此找他谈心,没必要也影响他学习。” 褚茗是怂,这辈子最害怕的事跟老师谈话是一件。 她之前有一场名场面,老师拉过她谈心,跟她说:“你不用害怕老师,放松点,我们是朋友。”褚茗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能放松老师,老师就是用来尊重的。”一句话把老师噎死,半点跟她谈心的心情都没了。 就像现在,她不按套路出牌,董芳丽毕竟还年轻,实战经验较少,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甚至,还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董芳丽被她带歪:“这个老师当然知道,所以老师只是想提醒你……” 褚茗咬了咬唇,真诚道:“老师,其实我觉得像我们这个年纪喜欢程航这样的同学是好事。喜欢他也不能说是喜欢,可以说是仰慕,比起仰慕他,总比喜欢那些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打架旷课早恋的小混混要好,老师你觉得呢?” 董芳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想当年她也喜欢过一个清清冷冷学习好的小男生,为了让他看见她,她一度认真学习,虽然最后没有结果,但也不至于青春荒度。青春虽有遗憾,但却更值得回味。 又说了两句场面话,董芳丽就把褚茗放了回去。 放她回去之后董芳丽越想越不对劲,老琢磨不出味来,一直在想这事,都回家了,洗完澡躺床上还在想。 就在恍恍惚惚入梦的那一刻,她忽然回过味来,想想,觉得自己今天没发挥好,她不应该从学生的角度切入,她是一名人民教师,应该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她睡到半夜爬起来写稿子,一个人说什么都是说,两个人在一起撒谎痕迹才能更明显,她得充分准备,完全杜绝后患。 这边董芳丽挑灯夜战写稿子,那边褚茗勤勤恳恳刷试卷。 董芳丽说听说有人说她和程航走得很近,那就说明是有人打她的小报告,董芳丽既然跟她说了这事,肯定就说明她把这是放心上了。 所有中学都将早恋视作洪水猛兽,一旦发现有苗头,第一时间就会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看来她以后得和哥哥保持安全距离了。 他那么厉害,前途光明似锦,她不能害他。 然而程航对此一无所知。 曾经他没目标,没方向,得过且过,浑浑噩噩,过一天是一天。 万事万物,看在眼里,不留心里。不透彻,不清明。 他不管明天如何,未来怎样,比现在糟糕还是更糟糕,都无所谓。 深陷黑暗中的人,举目四顾,入目皆漆黑。 希望皆奢望。 火车鸣笛破风而过,在这个辽远静谧的黑夜里极速驶向远方。 程航披了满身的星光,背着城市的辉煌,缓缓行过暗无天日的窄巷,行到一片开阔的地方。 原来仅存的两盏灯几日前熄了,车子停稳,程航摸着黑前行着,地砖湿滑,什么也看不见,倏然他不晓得绊到了,整个人重重的向前扑去。 双手撑地,膝盖传来痛感,手心也是粗粝的疼。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投来一片白生生的光,大路中央有沙堆有砖块,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里玩。 程航狼狈爬起,先是看了眼渗血的掌心,又看了眼摔破了的长裤,他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弯腰,把砖块挪向路边。 他上楼动作很轻,转角处他又在那道门前站了半刻钟才回家。 推开门,入鼻一股干花味,不浓也不淡。 他洗了澡,清理了伤口,伏在案前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写完的之后又刷了两套物理试卷,桌上闹钟指向两点,他熄灯睡觉。 动作轻的像猫。 安静的像不存在。 他向来孤独,在这个本该不安分的年纪,他孤独的像一道虚空的影。 可是却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的黑暗中射入了一道光。灼热的、耀眼的光。照亮他荒芜黑暗的生命。 他想要逐光而去。 —— 翌日,无事发生。 班级的学习氛围紧张而又沉重。 每个人都在关注手头的功课,期末考近在咫尺,他们是否能过一个美好的假期,与他们的成绩息息相关。 周紫琪耐不住好奇,像大多数犯罪分子在没有被抓到前都喜欢去犯案现场欣赏一样,她来到了褚茗桌前。 她紧张地盯着褚茗:“褚茗,昨天班主任找你干嘛了?” 褚茗有些奇怪,她们并不相熟。 她看了她一眼:“没干嘛?问这个做什么?” 周紫琪呵呵一笑:“关心一下。” 王婉月适时接道:“呵?你是关心一下?我看你是想看笑话。” 更奇怪的是周紫琪并没有搭理王婉月,焦灼地眼神一直盯在褚茗身上。 褚茗淡淡回了句:“她问我能不能跟上班级的复习进度。” 好像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周紫琪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有些些失望不屑,扭头就走了,也没有再说话。 王婉月:“什么人啊她。” 褚茗看着她的背影,拧了拧眉。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褚茗觉得,是她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课后董芳丽冷冷看了一眼程航褚茗,语气平常道:“程航褚茗,你们两个午休时间到我办公室一趟。” 程航淡漠睇了她一眼。 褚茗先是一呆,半天才傻愣愣点了点头。 周紫琪看了程航一眼,唇角忍不住上扬。她颇是好心情地拉着徐梦涵去食堂,一路还哼着甜甜的歌。 “你怎么这么开心?”徐梦涵奇怪。 “今天有脆皮鸡。”她这样说。 —— 吃饭的时候没有打到脆皮鸡,程航刻意多打了份菠萝咕咾肉,结果褚茗却没有坐到他面前,她路过他,在不远的位置和王婉月冯琳她们坐了一桌。 程航一顿,心里忽然有些闷闷涩涩的。 但他没太在意,吃了饭就率先去了办公室。 董芳丽先跟他客气了几句,问他训练的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拿第一,程航皆心不在焉的冷淡应着,他晓得她不关心他,她只关心他的成绩。 扯到最后董芳丽终于扯到正题,问他:“听说你最近和褚茗走得很近。” 程航个子高,肩膀宽阔,董芳丽得昂着头看他,看得脖子都酸了。 “听谁说的?”程航正眼看她。 “没有啊老师,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没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褚茗及时赶到,站在程航稍前一点的位置,遮了他半个身。 褚茗纳闷着:“老师,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怎么又找程航同学?” 不晓得脑子搭到了哪根弦,程航倏然想到那日清晨,她说的那句——我害怕同学误会。 犹在耳畔。 误会什么?他们早恋? 程航今天穿的是褚茗给他的那身衣服,衣服面料舒服,剪裁得体,一身的黑色让他帅得不行。 可是他却觉得浑身滚烫,跟这身衣服烧人似的,很想脱掉。 董芳丽有点没耐心了:“褚茗,我没问你。” 褚茗:“……” 她看着程航,拼命给他使眼色,程航却神情寡淡,紧闭薄唇,一言不发。 董芳丽表现得有些痛心疾首:“程航,你知道你才多大吧?你知道你这个年纪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程航漠然眼神透过她的头顶看向窗外,窗外阳光热烈,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绿叶罩了层白色光晕,看得人莫名心烦气躁。 褚茗有点生气了,她觉得她这个人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老师,我和程航同学是非常纯洁的友谊,绝无早恋的可能性。你不能这么批评他。”她也很讨厌她用这种语气对程航进行说教。 明明哥哥这么棒,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她却这么肯定的口吻。 程航回神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老师,如果你今天要说这个的话,我那边开课了,每天都有新课程,我怕跟不上。” 看他们一个两个冥顽不灵的样儿,董芳丽气得不行,但最终还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他们又一副打死不认的模样,还是放走了他们。 褚茗心脏嘭嘭直跳,她平复了好半天,才在远离办公室的时候对程航说:“哇,你别担心,以后我会离你远一点,不让别人误会的。” “不用。”程航加快了速度。 褚茗跟的有些费力。 他在前面迎着光走,背影笔直而又清瘦。 虽然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衣服,但剪裁精致,细节完美,勾勒着少年的宽肩窄腰,每一寸都美好的让人心动。 他的手垂在身侧,手指很漂亮,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 褚茗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糟糕,她捂住胸口,她觉得真的是好喜欢哥哥了,没想到光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背影都让她如此心动。 不过哥哥今天身上的这身衣服她没见他穿过,却又很眼熟—— 脑中劈过一道光。 褚茗小跑着追上程航,面对着他倒着走,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兴奋:“程航!你穿的是我阿姨做的衣服吗?哇!好帅啊。” 实则内心在哭泣——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一件衣服了,怎么被他穿的这样迷人,真不晓得穿什么才能影响他的美貌了。难道真的要披抹布吗? 程航停下脚步,居高临下,面色不虞看她。 才发现吗? 果然,是他想多了。 “嗯。”嗓子眼里挤出的一声,既冷又疏离。 两人在高一部一楼分别,褚茗到班级里的时候班级正热闹。 林彦清站在讲台上,招呼大家:“之前交的班费都没有用完,我和班主任商量了一下,她同意我们考完试之后用这笔钱出去挥霍了!” 郝仁很没规矩地坐在桌上:“都愣着干嘛,鼓掌啊!” 班里爆发出一阵真诚的欢呼,有几个爱玩的人还在商量着要去哪里。 林彦清走回位置上,就看见杜雨生在摆弄着手机,屏幕上显然又是模特走秀的图。 他觉得没劲,而且一看他天天研究这些他就来火,一把盖上他的手机,按住了他的头,嘲笑了声:“尼玛,天天研究这些娘唧唧的玩意,能学好才怪。” 杜雨生从他臂下挣出了脑袋,翻过手机,指着模特身上的一件衣服,问他:“先别说这个,你看这件衣服眼熟吗?” 这种时装模特图一般都是凡人不能理解的审美,要的就是一个吸睛亮眼,可这一件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显得有些过于朴素,毫无亮点可言。 “这不满大街都是?”林彦清不屑。 “屁呢,死贵好吗?就这一件破T就要两千!” “那你看屁,买得起吗你?别浪费时间。” 杜雨生四下看了眼:“不是我,而是程航……” “他?” 程航的穷人尽皆知,死也跟这种衣服扯不着关系。 杜雨生小声的:“我今天研究了半天,虽然他的衣服上面什么也没有,但确确实实就是这一款。” “诶,你们说他是发财了吗?我听说他最近都在准备物理竞赛,难道奖金这么可观?靠,早知道我也去参加了。” “你参加屁,人家也得要你!” “别瞧不起人好吗,我如何说理科也不赖好吗?” “你得了吧。” “……” —— 果不其然午休过后,周紫琪又悄悄默默摸了过来,虚情假意关心褚茗:“褚茗,老师跟你们说什么了?” 褚茗毫不在意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她怕我拖班里后腿,让我没事的时候多跟程航亲近亲近,学习学习。” 周紫琪:“???” 不知名的小贾同学凑了过了,满目艳羡:“我靠,褚茗你说真的假的?那可是高岭之花班草同学,他同意了?” 褚茗模样认真:“当然真的,而且我也觉得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后一定要每天跟他一起吃饭,打好关系。” 周紫琪听着脸色愈发难看。 小贾眼神愈发羡慕。 褚茗趁热打铁:“诶,周紫琪,你不是跟程航初中一个学校的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周紫琪牙缝里漏出几个字:“不知道。” 褚茗“啧”了一声:“那太可惜,算了,我还是亲自去问他吧。” 周紫琪胸口憋了一口气,闷到她心慌。 她多想大声喊出她撒谎,可是她不能。 褚茗理所当然道:“以后每天都和程航同学走那么近,真的好害怕其他同学误会呀,要人有不明真相的人到老师那里打小报告我可怎么办呀。” 周紫琪幽幽看了她一眼,干干扯了扯嘴角,不自然道:“不会吧,正常的交流应该没人会多嘴说什么吧。”不正常的可就不一定了。 褚茗显得有些忧愁:“哎呀,那谁知道呢,反正这个世界上就是不乏嘴碎的人呢。” 小贾跟着道:“不会不会,碎嘴的人都早死,爱打小报告的人真的是童年缺爱,心理变态好吗,这样的人,肯定天天喝水都塞牙缝。” 周紫琪脸彻底黑了。 褚茗笑着说:“嗯嗯,反正咱们班同学肯定都不会,你说对吧,周紫琪?” 她笑眼弯弯看着她,她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溜了。 快要上课的时候王婉月用笔戳了戳她胳膊:“茗茗,你今天话好多啊。跟那种人说那么多干嘛?” 褚茗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她附在她耳边小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王婉月听罢只觉得痛快,直夸褚茗有进步,终于不那么包子了一回。 自那以后俩人每逢看见周紫琪都要嘻嘻哈哈不指名不道姓的奚落她一顿,她急了也不敢跳脚,只得生生受着,有苦不能言。 第 21 章 褚茗已经有意无意避了程航几天,天知道她有多想坐在哥哥对面,多想吃哥哥给她夹过来的菜,那菜多么香甜可口,仿佛被施了魔法。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董芳丽盯她和程航盯的紧,要没什么特别紧要的,她更愿意克制自己的渴望,不想给哥哥带来一丁点儿麻烦。 吃午饭的时候她还是一贯的吃的比鸟少。 人声喧嚣的食堂,吱吱呀呀摇晃着旋转的吊扇下,褚茗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中的脆皮鸡,神情丧丧的,连一口都不往嘴里送。 王婉月坐在她对面,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茗茗,你要是想跟程航一起吃你就去呗?别糟蹋这盘脆皮鸡好吗?” 褚茗看了她一眼,抿唇轻轻叹了口气,夹起几粒米饭入口,她抬头,目光很自然地飘到了阳光笼罩下的少年身上。 程航今天穿了件短袖的白衬衫,头发蓬松漆黑,头顶泛着一圈光晕,安静的坐在那里,姿态优雅,迷人的不像话。 褚茗幽幽一叹:“不行呢,会被多嘴的人看到。” 王婉月凉凉道:“你就担心吧,到时候程航被别人抢走了你就不用担心喽。” 褚茗语气坚定:“不会的,像程航同学那样的人是不会早恋的。而且……也没人配得上他。” 王婉月“啧啧”两声表示反对:“爱情嘛,很奇妙的,可不讲究配不配哦。” 她说着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褚茗,就看见她神情在一瞬间由无精打采转变为了惊愕呆滞。 她不解地回头瞟了一眼,这一眼她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腿长的美女端着个餐盘走了过去,不晓得她跟程航说了什么,程航点了点头,她嫣然一笑,就坐到了他对面。 王婉月震惊了。 她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猛然回过头来:“茗茗,我说什么来了!你不坐的位置,自然有人想要趁虚而入!你现在没名没分,你再不主动,可就等着程航被别的女人抢走吧!” 眼睁睁看着褚茗一双好看的眼睛漫上了层水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懊悔地拍了自己嘴巴几下,这才重新组织语言,磕磕绊绊道:“茗茗啊,没,没事啊,就是没空桌了而已,拼桌嘛,很正常。” 褚茗语气出奇的平静:“有空桌的。” 王婉月又道:“说不定他们认识……”屁,认识个屁,就程航那样的人哪有认识的人。 褚茗没有再接话,惶急收回视线。 她刚刚看到哥哥的视线看了过来,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是在看她,还是在看他对面的女生。 那个女生身材确实不赖,穿着到膝盖上方一点的黑色百褶裙,一双腿又长又白,青春又洋溢,刚刚看了她的侧脸,长得也不丑。 食堂另一端,程航盘中依然多打了份番茄炖牛腩,他在等她,可他已经很久没有等来她了。 “很巧啊,你也打了番茄牛腩,是不是很好吃?”程妙妙是高二的,这几天一直都和程航一起参加训练,他们一个小组,经常有交流。 程航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她静了好半天,才发现他好像一口都没有动那道菜,倒是盘中的素菜已经快要被他吃光了。 “你不喜欢吃吗?不喜欢吃为什么要点?”程妙妙觉得他很奇怪。 少年的心思一秒钟都没有放到她身上,他看见褚茗一顿饭下来只扒拉了两口米饭到肚子里,就收拾了餐具去了收残处。 他拧了拧眉,内心倏然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又燥又酸,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端起餐盘就要走,程妙妙把他叫住。 一双天生妩媚的眼清澈无辜的看着他:“不吃了吗?” 他不掩厌恶地皱了皱眉:“与你无关。” —— 他觉得他应该找褚茗谈谈。 褚茗也觉得应该找他谈谈。 但有默契的是,他们都不晓得要跟彼此谈什么,以什么身份去谈。 于是当天又无事发生。 直到了晚上,程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的时候,漆黑的楼道里倏然漏下一片白生生的光,同时还有一道细瘦的人影。 程航抬头,晦暗的眼神在有光映入的那一刻明亮起来。 少女站在楼梯口,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便服,五分的裤腿下是一双白皙细腻的小腿,细的惊人,脚踝骨感突出。 她还披散着头发,背着光,面色不虞的看着他。 他先是有几分怔愣不解,下一刻语气里就充满了责怪:“褚茗?你大半夜不锁好门待在家里,站在外面做什么?” 这一块治安不好,流氓混混遍地都是,褚茗平时深居简出,遇不到那些人倒也无碍,可就怕有个万一。她此时不乖乖待在家里,在程航看来,就是给那个万一机会。 褚茗皱紧了眉头,同样的语气不善:“程航同学,你现在不能这样。” “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而且你成绩又这么这么优秀,你应该好好学习!绝对不能早恋!” 程航声音微沉:“你在胡说什么?” 他大步走上楼梯,褚茗跟着他由楼梯口走向了二楼廊道。 褚茗语气认真:“我今天都看到了。那个女生确实很好看,但是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程航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有什么女生……” 褚茗急忙打断她:“就是中午在食堂那个!” 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对,褚茗试图挽回些什么:“那个,咳,不是我多事管得宽哈。怎么说我们也是住对门的邻居,还有,咳,你帮助了我很多,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不能看着你堕入早恋的深渊。” 程航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一双薄唇紧紧抿着,半晌,他才出声:“褚茗,你到底要干什么?” 褚茗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由天灵盖酥麻到脚底心,整个人都懵了,入坠云端的那种懵。 她避开他的眼神,声音清凌凌的干净:“我,我在为你好嘛。你不知道的,女生都很坏的,会害你。” 程航有些好笑地盯着她:“那你呢?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不一样!”她的表情认真到有些严肃:“你相信我就对了。我是好人。” 一天的疲惫好像在这一刻消除了个干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程航现在特想逗逗她。 他稍稍弯腰,逼近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褚茗一愣。 思索了老半天,真诚道:“因为我拿你当亲哥哥看。你对我好,我也不能害你。”她的声音很轻,又认真,甜甜软软的,听得人心尖发麻。 只是这话在程航听来却不是好话。 钥匙插.入锁眼,轻轻转动,房门应声而开。 褚茗看着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着急了:“程航,你听进去了吗?” 程航点了点头。 褚茗开心了:“那离外面的女孩子都远一点哦。” 程航顿了一下,回过了身,神情认真:“那可不好说,她们都喜欢凑近我。” 褚茗义愤填膺,拍了拍胸脯保证:“这个你放心。我会解决的。” 看着她呆呆傻傻的表情,程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声低沉,好听到爆炸。 此刻低垂着头,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勾起,淡粉色的唇瓣间就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褚茗捕捉到的那一瞬间呆了住。 空气在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哥哥的虎牙,在她眼前。 可爱,诱惑,想亲。 特别想。 褚茗惊恐地往后退了步,“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她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你你你,你有虎牙。两颗。”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脸红的像正当季的水蜜桃。 程航有些莫名,极快地收敛了笑容:“怎么了?” 褚茗呆呆的:“好想亲。”声音既轻又软。 程航有些不可置信,呆住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一句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褚茗捂着脸。 落荒而逃。 她反锁上房门,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里。 踢腿蹬脚。 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悔到想打死自己! 另一边的程航,完全不记得自己的任何行动,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哗啦啦的花洒下。 温热的水流从他肌肤上淌过,他可见的红,浑身的烫。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无法用语言描绘,总之这一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失眠了。 —— 昨夜下了场雨,今天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混着泥土味,迎面扑来的晨风微凉舒适,程航走出楼道的时候心情格外好。 褚茗比他先走一步,他一侧首,就看见她裹着身校服,钻进了黑色的轿车里。 他骑着车子慢慢悠悠晃出了巷口,结果一出巷口,就看见了赵翘楚。 她向来不是那种黏黏赖赖的性格,可是对于程航,好像成了她的执念,是否是喜欢她已经不确定了,但她想看他屈服。 想看他褪去一身骄傲,为自己折腰示弱。 可结果终究是难堪的。 程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赵翘楚攥紧了手心,有些崩溃地大喊:“程航,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不会。” 林彦清黑着一张脸,吊儿郎当走了过来。 赵翘楚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不,他会的,早晚有一天。” 赵翘楚喜欢程航,所有人都知道。 林彦清喜欢赵翘楚,所有人都知道,唯独赵翘楚。 —— 经历过几场小测试,期末考试就差一天就要来临。 那一天班会课,董芳丽分发了文理分科意向表,要求同学们回家和家长好好商量,这一步很重要。 拿到意向表王婉月就问褚茗想要选什么。 九班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理科。 可是褚茗理科瘸腿太严重,文科倒还好。 褚茗抿了抿唇,想到了哥哥。 她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王婉月:“我妈是肯定让我学理科的,你妈怎么说?” 褚茗想到了她那个做记者的妈,一年不给她打两通电话,完全当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妈,陷入了沉默。 那个女人只有事业。 心怀家国天下,唯独没有她。 第 22 章 这一天程航回家,又在门口看到了打着瞌睡的褚茗。 小姑娘小猫一样的软,屁股底下一张小矮凳,手里捧着物理书,里面夹了一张物理试卷,露出来的一角艳红的“69”俩字格外显眼。 她正缩在那里打瞌睡。 头发盖了一脸,场面倒是有些惊悚。 她也不晓得在这里窝了多久。 程航单肩挎着包,走到她跟前,抬脚,踢了踢她的脚。 褚茗睡得沉,根本没有反应。 程航皱紧了眉。 觉得她是真的不让人省心,这种环境下都能睡得着,还睡得这么死。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以后被人卖了恐怕都不知道。 程航的脸色有些沉,眼底尽是阴郁之色。 “褚茗,醒醒。”他语气很冷,推了推她肩膀。 小姑娘的肩膀极薄,触手感觉很软,却也很硌,都是骨头。 褚茗惊醒,睁开一双睡眼迷蒙的眼,明显意识还未回笼。 由于姿势不正确,她睡得头昏脑涨,但还是在看清程航的一瞬间,绽放出了一个很璨然的笑容,眉眼弯弯,眼底皆是细碎的星光。 “程航,你回来了?” 她昂着头看她,乖巧的不像话,只是脸颊一侧有红通通的压痕,瞧起来十分娇憨,头发蓬松凌乱,很有生活气息。 程航有点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答非所问,声音冷硬:“你蹲在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栋楼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褚茗不是傻的,光从程航的语气里她已经听出来他在生气,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生气,但总归的是因为自己。 褚茗心虚了,她慌乱地想要站起来,结果因为蹲的太久,腿麻了,她一时没站稳,整个人都向侧边倒去,下意识里手在空中乱抓。 程航被她蠢到不行,抬手捞起她又把她按回了矮凳上。 褚茗哭喊:“呜呜呜,腿麻,腿好麻。” 程航无奈,顿下身子,轻轻给她揉腿。 等她终于不再叫着腿麻,程航这才认真的问她:“你知道这栋楼里住的什么人吗?” 褚茗眼底噙着泪花,摇了摇头。 程航叹了口气,想了想:“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把房门反锁好。” 褚茗试图反驳:“我就害怕错过你回家,所以就在门前等了一会儿。” 程航:“你不怕危险吗?” 褚茗:“会有什么危险?”自家门前,哪里有危险? 程航唇线紧抿,手上登时加重了力度。 褚茗吃痛,倒吸了口凉气,收回了腿。 “你干嘛?!”腿一下被他捏的酸胀,她抱着叫痛。 程航觉得跟她这个人就没法交流,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她居然还意识不到有多危险。 他要说的更直白吗? “下次不要这样。天黑不要出门,回家就反锁。在路上不要逗留太久,看见奇怪的人要快点避开,如果发现有人跟踪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 褚茗:“???” 看着她还是一脸的傻样,程航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昏白的光打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那是娇嫩如温室里的粉玫瑰花瓣般的肌肤。 她这样柔软如小公主般的人,当然没有见识过世间的险恶。 这里与她的世界,有着云泥之别。 程航消了气,认真对她说:“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搬来这里,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前几日他在报摊上看到了一则新闻,就在这一片,有一个女孩被强.暴了。虽然凶手已经伏法,可程航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更多邪恶,仍藏匿在黑暗之中。 “我不走。” 褚茗看着他。 “我交了房租呢。” 程航咬着牙,决定先不跟她说这些,那些报纸他还有。 “那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褚茗想起了正事:“今天老师发了文理分科意向表,我不知道要选什么。” 程航奇怪看她:“这个是要跟父母商量的。” 褚茗拍了下胳膊,应该是被蚊子叮了,那块地方她又挠了挠,皱着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我爸妈都不管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只让我自己做决定,他们也不能给我提什么建议。” 程航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迎面扑来的干花味道被热气蒸腾的更加浓郁,他打开灯,褚茗自然地跟了进来。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房间狭□□仄。程航动作流畅,放下背包,踱步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奶锅,又从冰箱里掏出一盒纯牛奶,开火,热牛奶。 褚茗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王婉月说她会选理科。她说咱们班人大多数都会选理科。” 程航没看她,语气淡淡的:“我是问你怎么想。” 褚茗咬了咬下唇:“程航,我想跟你一个班,这样你就能天天辅导我了。那我也选理科吧?” 程航拿着勺子搅动着牛奶,他之前失败了几次,热牛奶的时候如果不搅动,就会溢出来。 他依旧冷冷淡淡说:“我没义务辅导你。” 褚茗:“别这么无情吧程航同学,我可是拿你当亲哥哥看呢。” 听见亲哥哥这三个字,程航搅动的手一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你们女孩都爱认哥哥?” 褚茗摆手:“才不是!” 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数:“还有老公、儿子、男朋友,等等等等。” 程航:“……” 看着程航俊美的脸庞笼上了层黑云,褚茗很识趣的不打算逗他了:“我,我开玩笑呢,你觉得怎么样?” 程航:“为什么要来问我?” 褚茗真诚回:“因为你聪明又厉害呀!我很信任你的!” 她眼神亮晶晶的,程航回眸看了一眼。 厨房的灯光昏暗,朦胧了她的皮肤,她的眼神纯真无辜,可是眼型却带着勾儿,睫毛极长,眼下一片阴影,脸颊一侧的压痕还未褪尽,搭配着一身保守型的家居服,整个人居然违和的又纯又欲。 程航有一瞬间的失神,褚茗指着锅跳脚大喊:“奶奶奶,奶溢出来了。” 程航回神,沉稳地关火,泡沫迅速消了下去,灶台上一片白花花的牛奶。 程航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灶台上的惨案,褚茗甚是知趣的没有打扰他,她本来是想上去帮他忙,欲动才发现厨房很小,她根本就挤不进去。 程航一边忙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对她说:“去里面坐一会。” 褚茗从善如流,很快乐地进入了内间。 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整洁干净,突然她脑中飘过一句话: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 褚茗猛然甩了甩头,才不是,哥哥就是爱干净而已! 房间里没有坐的地方,褚茗也不想冒犯的坐哥哥的床。 她走到书桌前,动作很轻拉开椅子,坐了过去。 他的书桌堆满了书和试卷,但码的都很整齐,桌一角架着只儿童台灯,桌垫是透明的,底下有几张程航蓝底的证件照。 看模样应该是初中,他整个人都嫩的能掐出一股水儿,黑发细碎,面部轮廓柔和,脖颈修长,两排锁骨深深。 褚茗吞了吞口水,回头瞥了一眼,门口的地上依然有着程航忙碌的身影在晃。 她悄默默悄默默掀起桌垫一角,扣了张照片下来,觉得骤然少了张照片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拉了一沓报纸就盖了住。 眼光一瞬在报纸上定住,她看见了熟悉的地名。 她默不作声,把报纸翻了个面儿。 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好像有些明白哥哥在担心什么了。 过了约摸半刻钟,空气中涌入了股浓浓的奶香,褚茗回头,就看见程航冷着一张俊脸,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他走近,透明玻璃杯放到了她面前,他冷声冷气:“喝了。” 褚茗抱过牛奶,乖乖喝了口。 温度正好。 不知道从哪天起,程航总爱给她一杯热牛奶,她也习惯了。 好像也是托了热牛奶的福,她近来睡眠质量极好,黑眼圈浅淡了不少。 “怎么说?你觉得合适吗?”褚茗满含希冀的一双眼牢牢盯着他,清澈明亮,如小鹿一般单纯。 程航给出建议:“选文选理都随你,但是你选理科一定不会跟我一个班。” 褚茗想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理科成绩。 她默了一默,声音渐小:“可是选了文科,就更不会和你一个班了。” 她没说的是,到时候他们能见面的机会更少,他身边会围上很多优秀的女孩子,难保他不会喜欢谁。 程航道:“文班理班侧重点不同,你文科成绩不错,数理化我都可以辅导你,到时候你的成绩会好看一点。” 言下之意,选择理科,你必死无疑。 褚茗抓重点的能力也是一流:“你会给我辅导?” 程航点头。 “为什么?”是在意吗? 哥哥在意他?会担心她? 程航艰涩开口:“谁让我是你‘亲哥哥’呢。” 褚茗:“……”我扇我自己。 看着褚茗的表情,程航没忍住噗嗤一笑。 他的笑最近也太多了。 比他以往的十六年都要多。 窗户没有关死,露了一条细窄的缝。 一阵夜风涌来,浮动窗帘,台沿上的一只透明花瓶,插着一只只玫瑰干花,花瓣掉落,他捡起,夹入书本里。 眼角含着温柔的笑。 —— 褚茗选了文科,全班共六十人,选择文科的只有不足十人。 两天的期末考试在痛苦与煎熬中圆满结束。 即使是九班这种重点班,考完之后也一摆之前的紧张沉闷气氛,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欢乐的笑容。 教室里面空空荡荡,桌面之上清清爽爽,空调呼呼制冷,窗外白阳热烈。 各科课代表都搬来了暑假作业,即使有很厚的一摞,也难抵同学们的欢乐放松。 杜雨生起着哄:“彦清,之前不是说要用班费聚一聚吗?” “就是啊,试都考完了,打算什么时候聚聚?” “要不今天?要不明天?” 林彦清坐在第二排的桌子上,俊郎一张面皮扬起肆无忌惮的笑容:“急什么呀大家,不得等班主任说一下吗?” 很快董芳丽就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踩着小高跟踏入了班级,她这次心情不错,程航上个礼拜的市内竞赛果然取得了好成绩,给班里加了不少分。 她知道有自己在同学们玩不痛快,于是很贴心的宣布自己不凑这个热闹,由他们自己决定,安全第一。 在闹哄哄的氛围下很快就敲定了聚会的时间地点以及项目。 明天。校园门口集合。交通工具自选。聚餐、爬山、KTV唱歌,安排的满满当当,又俗又老套。 褚茗本想拒绝不去,可这种时候,以后能不能一个班可就不一定了,王婉月和周围的几个同学非得拉着她,不去不行。 徐梦涵酸得不得了:“哎呦,这可是我们交的班费呢,褚茗同学没有交班费,去的话应该不合适吧?” 褚茗脸红的滴血。 全班人的目光骤然聚了过来。 褚茗向来包子,这个时候换在以前她恨不得有地缝钻,可是现在她不一样了,她知道有人喜欢她支持她,即使她不说话也会有人替她说。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永远都让别人替自己出头。 她鼓起勇气,扬起灿烂笑容,反唇:“现在这种时候还谈什么班费啊?不就班费吗?我现在交就是。” 王婉月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茗茗威武,茗茗牛逼,茗茗终于不怂了,感动! 程航淡淡的目光看向她,漆黑深沉,却有些难以言喻的坚定。 王婉月小声逼逼:“哎呀真是的,又不占某人的便宜,说的跟自己多交钱了一样。”声音不大不小,徐梦涵完整听去。 这个时候通常会有人来打圆场,可是董芳丽在十分钟前离开了班级,褚茗从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纸币,将钱交给了林彦清。 林彦清一双黑眸含笑:“这钱你不是转学来第一天就交了?” 褚茗:“???” 众人同样懵逼。 郝仁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 徐子阳也想起来了:“啊啊啊,就是你那天说的!头也不回塞了一把零钱就走那时候?” 杜雨生冲徐梦涵抬了抬下巴,眼神挑衅:“徐梦涵,你就小肚鸡肠吧你!下学期一来就要分班了,你还针对人家,你没意思!” 徐梦涵一张脸憋的通红,简直无话可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后悔,就后悔自己多个什么嘴! 林彦清从桌洞里掏出记账本,大啦啦走到讲台,记账本摆在桌上,目光扫过周围:“昨天晚上我去取了钱,两千多呢,够咱们玩的呢!”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可突然,林彦清脸色一沉。 他看着空空的本子,有点不可置信。 “班费丢了。” 昨天到今天教室里都是空的,没有人用。班主任也说东西可以先放在教室里,只要锁好门就好。 因为今天要用,他就把记账本塞在了包里,包也没有带回家。 他面色沉沉看着众人:“班费丢了,咱班进贼了。” 班级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随后又轰然炸开了锅。 你一嘴,我一句。 谁都有话说。 林彦清眼神几不可查地瞟了一眼程航,极快收回,拍了拍讲台。 “大家安静一下。班费是我丢的,我会负责的。” “首先,教学楼有有监控,我们可以先看一下监控。” “其次,咱班门锁都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窗户也没有攀爬的痕迹,而班级钥匙只有班长和我有……” 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坐在第一排的班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她本就身材娇小,站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一只被欺负了的小鸡仔。 声音也很小,但格外清楚:“学,学委,昨天,是程航借了我的钥匙。” 第 23 章 空气诡异安静的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程航。 那一眼很复杂。 掺杂了太多情绪。 程航静默着,一语不发。 不多时,教室里就响起来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大,都是和身边人。 一阵热切的议论过后。 “啊,程航?不可能吧?”不小的声音从教室角落里传了出来,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语气里仿佛已经认定,程航就是偷盗者。 “程航不是那种人吧……”另一边又一道声音呼应上,满是质疑。 他们只差一个证据,就可以认定这个冷傲的少年行过的不耻,将他拉下好学生的神坛,肆意践踏他的尊严,摧毁他的骄傲。 有人跃跃欲试。 “也,也不一定吧。毕竟……他……”隐晦的说辞,关于程航的贫穷,全班皆有共鸣。 褚茗听不得有人说程航半句不好,她相信他,完完全全的相信着。 她知道,程航是骄傲的,他经历过的不堪时刻压着他的脊背,可是他的脊背却没有一刻弯曲过。 他的容貌智商注定他有捷径可以走,可是他都没有过,他踏踏实实、光明磊落的活着,宛如磐石间生出的劲竹。 褚茗站了起来,声音清软却格外坚定:“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班长只是说程航借了钥匙回了班,又没说别的,你们至于这么怀疑他?” 她看着多舌的那个男生,她对他没什么印象,仅知道的一点,就是他不喜欢程航。可能有很多原因。 “不是怀疑吧,昨天我们都没有回教室,只有程航借了钥匙回来……” 褚茗:“回来过就是他?你们针对的太明显了吧?”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吗?什么叫针对?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褚茗:“难听?哪句话说的有你们难听?同窗一年,你们这么恶毒的揣测同学?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呵,信任?信任他什么?信任他穷?信任他穷到有人追债到学校,还把班主任给打了吗?穷成这样,难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但说完他也看了一眼程航,知道自己话有不妥,揉了揉鼻头,扭头看向窗外,小声嘀咕了句:“呵,这么帮着他说话,说是同伙也不一定。” “就是,又没有证据,你们干嘛这幅样子?不能先等班主任来吗?”王婉月看了一眼褚茗,在桌下攥了攥她的手。 褚茗气得手都在颤,她真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顿。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林彦清终于拍了拍桌子,他不想这个时候闹的大家都不愉快:“大家安静一下吧,班长,这事起因是我保管不善,应该不管程航的事儿,我们还是先找班主任吧。” 教室里暂时消停了下来。 班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溜烟溜出教室找到了董芳丽。 董芳丽过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她在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认定偷班费的人就是程航,心里刚刚对程航略有缓和的印象急转直下,更加厌恶。 林彦清敢作敢当:“老师,班费是我丢的。我能承担的起责任,两千多块钱,我可以自己掏。” 董芳丽扫了他一眼,最终视线却定在了程航身上。 程航目光定定看她,不躲不闪,眸底一片晦暗,任谁也看不出情绪。 “谁做的事谁来负责,咱们九班绝对不能容忍小偷。” “小偷”两个字她咬的极重,眼神含着刀,割着程航的肉。 程航不晓得该如何为自己证明。 他也无所谓。 谁会相信他呢? 他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褚茗,结果将将回首,就对上少女沉沉的目光,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柔软下来。 她会相信他。 忽然心底坚定起来,或许他应该试着为自己正名。 —— 根据推算,班费是昨天丢的。 董芳丽带着班长和林彦清去了监控室,不多时就把昨天这道走廊的监控视频拷贝了下来。 再次回到九班的时候这一层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九班同学却很能沉得住气,一个个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深蓝色的厚重窗帘被拉上,室内陷入一片昏黑。 多媒体开始运作,黑板前的白色幕布上缓缓呈现出图像。 褚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每一帧重要画面。 九班是走廊尽头第二个班级,监控里的画面已经不太能看清了,但也无需看清什么细节。 视频是八倍速播放,走廊里许久都是清净的,偶尔出现几名同学,也都极快的消失在了画面中。 右上角的时间显示:16:40:26 彩色的画面中,少年清瘦的身形自楼梯口出现,快速走向九班。 董芳丽眼疾手快,调成正常速度,少年打开班门的动作倏然就慢了下来。 空气好像从这里变得凝重,屏幕上的光打着同学们青春稚嫩的面庞,他们皆聚精会神,好像下一秒答案就将呼之欲出。 他们心底情绪复杂,尤其是刚刚跟褚茗争执的男同学—— 监控视频毕竟只有走廊,并看不到室内,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程航走进教室,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是他不是他。都会是他。 他一惯使人看不惯的清高孤傲,将在这一刻分崩瓦解。 长得好看又如何,自视清高又如何,谁会再喜欢一个小偷?脏了的蛋糕,还有人会愿意吃吗? 同学面部神情各异,只有程航神情平静,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他凭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林彦清看着程航,眼神是他平日里从未有过的阴鸷。那不属于少年,更像是一个藏身于暗处,伺机而动的猎豹,他要咬住他的猎物,不让他有一丝喘气的余地。 时间仿佛静止,少年动作极其缓慢,他推开了班门…… 众人集体噤声屏息。 画面突然卡住,画面中央出现了一个缓冲图标,静了许久都不曾前进一下。 提着的一口气泄去,众人哀嚎一气。 “哎呀,怎么突然卡住了?” “老师你动一动啊……” 董芳丽在同学们期切的目光中拧着眉点动着鼠标。 门已经推开,结局不言而喻。 有人说着风凉话:“果然啊,咱们班真有小偷。” 眼神投向程航,几分怪气。 杜雨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跟徐子阳说:“啊,我想到了,如果这么说的话,程航这几日穿的贵牌衣服都有解释了。看来不是初犯啊。” 徐子阳“啊”了声:“怪不得,他平时都只打素菜,还都是半份,最近却看他天天打荤菜呢。” 杜雨生表情嫌弃:“你不是吧你?变态?天天看人家吃什么?” 徐子阳解释:“瞎说什么!我打菜时经常跟他一队,他老在我前面,同样的菜,他妈的,他每次都一份顶我两份!” 杜雨生:“……” 教室里议论纷纷。 更多的细节被挖掘,好像已经坐实了程航是个惯偷。 昏暗的环境下,听力开始变得敏感,再小的声音也清晰无比。 ——小偷 ——不是第一次了…… ——难怪呢,他那种性格也难怪走上这条路 ——没钱咱大家可以给他捐款啊,偷咱们得算是什么话 ——我天呢,梦碎了,清贫王子竟是这种人,人设崩了崩了 …… 听着他们议论程航的那些难听的话,褚茗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她的前桌议论的最大声,好像对程航有着无尽的恨意。 “都闭嘴!你们够了吧!说这种话有意思吗!”褚茗拍案而起,单薄的身体气得直打颤,眼神恶狠狠的,好像要把他们都撕碎吃下肚。 面对褚茗突然的爆发,王婉月也有被吓到,她偷偷瞄了一眼讲台前的董芳丽,急忙要拉下她。董芳丽那女的有病,疯狗一条,人人避之不及,她怎么还老是招惹她。 程航有些错愕,整个人都愣了半秒。 他没想过褚茗会为了他这样。 更难听的话他听过,所以对于同学们的议论他无动于衷。 他也能沉得住气,因为晓得自己没做过什么。 “褚茗这是疯了吧?大家说什么了?” “她就是喜欢程航呗,有程航在,咱们全班的利益算什么呢。” “啧啧,爱情使人盲目啊。” 议论声再起,不过讨论的重点已经由程航渐渐转移至褚茗。 听着那些闲言碎语,褚茗这是第一次由心的觉得无所谓。虽然曾经她胆小怯懦,害怕成为焦点,害怕被别人注视,但此刻程航的清白比她那些不正常的情绪反应更重要。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喜欢她,就连爸爸妈妈都对她毫不在乎,现在这些人的议论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褚茗,你干什么!要造反吗?”董芳丽气得不行,本来她认为这褚茗就是成绩差点,脾气应该还算乖顺不会来事。这几次交锋下来,她才发现是自己看走了眼,以貌取人不可取,但凡差生,哪有一个好东西,全不是省油的灯。 褚茗也气得够呛,正欲反驳,静止的画面突然一黑,紧接着视频画面缩小,跳到了第二段后恢复正常。 有人注意到:“诶诶,好了好了。” 董芳丽瞪了她一眼,拉回视线,盯着幕布。 画面中的少年推开了门,一脚踏入,楼梯口就风风火火出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个子高瘦,跑到九班门前,叉着腰喘了口气,不晓得说了什么,她拉过少年手臂,拽着他跑出了画面。 画面再次静止了下来,一阵风拂过,木制的门“吱呀”一声敞开。 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前排一个男生转过头去瞪程航:“程航,你居然不锁门?” “就是,就是,班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锁门干嘛?” “呵,你倒好没得东西偷,我们能一样吗?” 短暂的抱怨过后大家又紧盯起了屏幕。毕竟,即使不是程航,也是其他人,也是因他而起。 程航觉得胸口闷闷的堵着,倒不是因为别人说他什么,而是……他看不得褚茗哭,看不得她掉眼泪,看她哭他就心疼,大脑无法运转,除了想哄她,其他的什么想不了。 班级里的桌椅松松散散堆放着,为了看清幕布,大都推向了前面中间位置,后面空了老大一块,程航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绕到班级最后面…… 这个时候除了他同桌呢没人注意到他,就连他到了王婉月身后她都没反应。 褚茗也在看着屏幕,神情专注,蓝蓝白白跳动的光打在她身上,映着泪花,程航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同桌好奇他要干嘛,一直看着他,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平日里待人冷漠,对所有人没漠不关心的程航,那个看见徐梦涵大哭毫无感觉甚至觉得有点吵的程航,居然揉了揉转学生脑袋,扯过自己衣袖给她擦泪,还满脸的温柔疼惜??? 同桌本桌:草,没爱了。放他妈的屁的洁癖,平日里他碰他一下他就要死要活,现在给人家擦泪又不脏了? 第 24 章 幕布上的画面仍在继续,不多时,少年又从楼梯口处跑了上来,他没有踏入教室,匆匆锁上门,清瘦的背影又消失在了画面中。 画面宛若静止,唯有时间跳个不停。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说一句话。 证据摆在面前,众人皆为自己方才的表现感觉到了不自在,甚至,极少数人有了羞愧的情绪。 明晃晃的怀疑,□□裸的轻蔑。 阴暗隐秘的小心思,才出水面,又沉水底。 他们也不是真心想要怀疑程航,只是他们都想要看他出丑。这样优秀的人出丑,才有意思,才具戏剧性,才有话题度。 在这样各怀心思的平静中,伴随着录像带中愈发昏黑的天色,画面小屏弹出,一切戛然而止。 程航无需再为自己说明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讲台下,林彦清紧攥着拳头,直到最后一刻,他心思还在期盼着,期盼着画面中人再回头,哪怕只踏入教室一秒也好。 可是,没有。 他精心设计的一切,特意在头天晚上拿走程航补习要用的练习册,就期待着他第二日会回到班级。 当看见程航向班长借钥匙的时候他激动到狂喜。 可,他失算的却是程航当时并没有踏入教室。 最先有动静的人是董芳丽,她让靠近窗户边的几名同学拉开窗帘,一大片耀眼的白光顷刻间泄了进来,正犹如程航此刻的处境。 他站在褚茗身旁,脊背笔直,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大片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发梢泛着光,被突然洒下的阳光刺到的眼中只有褚茗一人。 他从来不爱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也从未善待过他,但他一直对这个世界保持善意,同时也保持距离。 他冷漠,麻木,却也善良,真诚,他不让自己成为坏人,也不愿与世界有什么联系。 但这一刻,他突然有了想要在乎的冲动,他想去感受世界的光和热,迫切的想要去了解一个人,想要和她产生牵绊。 他知道,只要有她在,那些恶语、冷眼、怀疑、轻视、辱骂,乃至孤独,都可以瓦解分崩。 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他只在乎她。 —— “班委,你确定班费是昨天丢的吗?”董芳丽板着脸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林彦清个高,站在董芳丽身边的时候微微含着背垂着头,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的为难:“现在一想也记不大清楚了,那天晚上,我一取出班费就随手夹在本子里的。” 董芳丽抓住了他话尾:“随手夹在本子里?贵重物品你不好好保管,怎么能随手夹杂本子里?” 林彦清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我弄丢的,我赔就是,也就两千多,我还能赔得起。” 看见他的态度董芳丽顿时一股火蹿到了头顶,她一拍桌案:“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你本来就做的不对!你也不是第一天管钱,管着大家的钱,你就有了一份责任,该有个什么态度你不懂吗?” 听闻董芳丽的话,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被董芳丽带了节奏,都将问题归给了林彦清。 人们大多健忘,稍微一点事情就能洗去他们的记忆与羞愧,不过是冤枉了一个人,不重要的,他们又没动手,算有错吗?需要道歉吗?当然不用,这里有犯了错误等待声讨的人,没人在乎那人是谁,只要不牵扯自己,他们都更爱去踩上一脚。 林彦清看向董芳丽:“就是钱的问题,我不缺钱。” “你不缺钱?那是你的钱吗?那都是你父母的钱!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来这里充什么大款?犯了错误,该是这种态度吗?”董芳丽气得手直抖,她脾气急,很容易就能被激起来。 林彦清怒吼着:“那你要我怎么办?去死吗?” “道歉!” “道歉就不用把钱补上吗?你问问大家,道歉就不用补吗?” “林彦清,你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态度态度,你他妈到底要什么态度?”林彦清看她,满目讥讽。 董芳丽惊愕又怒极:“林彦清!” 不止董芳丽,班级里的所有人都有被林彦清震惊到。 他们眼中的林彦清是五好学生,成绩好,品行好,体育好,性格好,能力好,总之哪哪都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五好学生,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顶撞师长,甚至若不是郝仁及时上去拦着,他都要对老师动手了。 这真真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大家都在揣测,到底是这个人心机深沉善于隐藏,还是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批评。 但不论是哪种原因,都不是大家真正在意的。 在本学期的最后一天,林彦清的家长还是被请来了学校,那个时候大家都围在办公室门口争先恐后地往里瞅。 却被董芳丽轰小鸡仔子一般全轰散了去。 —— 九班离校的时候校园里基本上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了。 空荡荡的校园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关于程航,关于林彦清,关于丢失的班费,种种猜测,大开脑洞。 程航走在最后,偶尔听见自己的名字,偶尔有人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他两眼又极快错开视线。 “程航,你别太在意大家说的,你都知道,大家都想给你道歉,可是都不晓得怎么开口。”郝仁从楼梯上蹦下来,一只手结结实实搭上他肩头,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 程航神色淡淡,往侧边跨了步,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他一向如此,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有。” 郝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那就好。” 空气吵嚷,二人间却有着疏离如冰霜般的沉默,直到前面有人喊了郝仁一声,这才将这份沉默打破。 他匆匆告别,逃似的跃下楼梯。 正午太阳正热烈,炙热的阳光毫无遮拦的铺满整片大地,此时万物灿烂,一片光明。 程航下到最后一节台阶,花白阳光直直铺到他足前三寸。 他顿足,听到身后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唇角禁不住扯了扯,随即又压了下去。 褚茗爱磨蹭,明明她也没有比别人多收拾什么,可就是回回都是最后离开,以往还有王婉月陪她,今天王婉月有事,第一个就蹿了。 刚刚看到程航离开教室她急得不行,可是越急越乱,等她收拾完了,班里也就剩她自己了。 本来她心情失落到了极点,可是在楼下看到程航的那一瞬间。 在猜到程航是在等她的那一瞬间。 所有坏情绪全被被驱散,她叫了一声程航,蹦蹦跳跳就往下跑,程航还没来得及说慢一点,她已经是接近摔地撞到了他面前。 褚茗刚刚哭过,现在眼眶红红的,程航情不自禁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慢点。” 褚茗嘿嘿一笑:“慢点就追不上你了。” 程航难得的温柔:“我等你。” 褚茗心尖一颤,视线无意扫过他还未干的衣袖,耳根悄然红了红。 为了避免被他看到,她走在了他前面:“程航,你不要难受。” 程航心窝窝都软了:“嗯。我不难受。” 褚茗不相信:“我说真的,你不要理他们。你是最棒的,他们都是嫉妒你,所以才说你不好。” 程航轻轻“嗯”了一声。 “你得相信我!”她生怕他不相信,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程航愕了一瞬,心跳蓦然加速:“嗯,好,我知道。” “真的?” “真的。”程航重音诚恳。 虽然褚茗还是有点不相信,被别人那样误会,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不在乎了? 不过程航说是真的,她还是暂且相信他吧。 程航不会骗人,这个她知道。 ——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三天后。 被思念折磨已久的程航一大早就来到了教室。 那天目送着褚茗被那台熟悉的轿车接走之后,这已经是他第86个小时没有看见她了。 他从未如此急迫的清晰的思念过。 应该是思念吧,他甚至都出现了幻听幻视。 他听见她叫他哥哥;他看见她穿着温软的家居服蹲在他门前,仰脸冲着他笑;即使是在刷题,她的笑脸也会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问他这道题为什么是这种解法。 程航觉得自己要疯,他完全低估了一个十七岁少年躁动的荷尔蒙,他亦凡人,还是个压抑情感许久的凡人,一旦思念起来,将比任何人都要汹涌。 他难得的在意起了形象,时刻保持着自认为足够帅气的姿势。 他的同桌来的也早,看到了他先是“啧”了一声,继而疑惑的说:“你不对劲。你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程航懒得理他,他也自觉没劲,掏出手机就热情满满地登陆了游戏。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有说有笑,他看着侧后方那空荡荡的座位,莫名有些焦躁。 一个小时后,董芳丽春风满面地来公布成绩,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次一定是评选到了优秀班主任。 同学们皆愤愤不平,但也因此而庆幸,没有发神经病的董芳丽,让人容易接受多了。 程航取得了年级第一,并且甩第二名二十多分,董芳丽对他非常赞许,终于不吝啬赞美地将他一顿好夸,不过他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面对周围人的客套恭维,他甚至觉得有些厌烦,遂一直表现得很冷淡。 比起他的成绩,他更在意的是褚茗的。 他拿起排名表,眼神从自己的名字上一扫而过,下拉到中间位置,他看到了褚茗——二百七十八名。 整整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一百二十名。 他松了口气,唇角勾了勾,眼中有着细细碎碎的笑意。 他在看成绩表的时候王婉月也在他身边,巧的是他们两人找的都是同一个名字。王婉月用手机拍下名次,发给了手机对面的人,并且激动的发语音:“茗茗茗茗,你太牛逼了吧,不到一个月居然进步了一百多名!” 程航脸色沉了沉,余光瞥见王婉月的手机,伴随着“叮当”一声对面发来了一条长长的语音条。 程航脸都黑了,紧紧咬死牙关,一股没由来的燥意席卷全身。 ——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既然可以发消息就没什么话想通过同学告诉他吗?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不知道他在担心他吗? 王婉月点开语音放到耳边,有声音漏了出来——程航的呢,他这次考的怎么样? 是褚茗的声音,软软甜甜的,但能听出来语气里的急迫。而且好像因为手机话筒的缘故,她声音显得闷闷的,像是有很重的鼻音。 王婉月瞄了一眼程航,想了一想,抱着手机开始打字,程航想看,她护着手机挤过围在一起的同学,回到了座位上。 程航:“……”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所有扫尾工作完成,所有人都领着成绩单或忧或喜的走出教室,成绩决定他们这一暑假是否好过,对于学生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大的事了。 王婉月成绩稳定,这次也算是发挥出了正常水平,她一边走一边给褚茗发语音,狠狠吐槽董芳丽。 可是对面的人面对她的吐槽,一直在试图转移话题——程航呢?你不是说董芳丽今天表扬程航了吗? 王婉月:“……” 她声音恶狠狠的冲着手机大叫:“茗茗,你是离开了程航就不会说话了是吗?自己都躺到医院了还惦记着男人!你这就叫□□熏心!” 弗料她刚按掉手机,胳膊就被一只手有力的抓住,她回头一看,是程航。 “褚茗呢?你说她怎么了?”他语气焦急。 王婉月默了一默,想故意逗他:“干嘛?你不会自己联系她?”她一下子忘记了程航没有手机这一茬。 程航脸色难看,眉心紧拧:“你说她在医院?是出什么事了?” 王婉月语气平常:“就是乱吃东西,夜里空调开冷了,冻出了急性肠胃炎还有点小感冒……”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在哪个医院?” 王婉月:“……” 她狐疑地看着程航,他脸上的担忧紧张不是假的。 忽然有些欣慰,褚茗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程航得到一个地址,连句道谢都没有骑着车子就走。 王婉月僵僵地拿起手机,说了句:“茗茗,你牛逼了。程航都泡的到。” 正躺在病床上晒着太阳,吊着水的褚茗:“???”挠了挠两天没洗的头发,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第 25 章 褚茗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除去吐了程航一身那一回,她居然还能再次被程航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样子。 褚茗住的是vip病房,在医院的顶层,环境相当安静,而且偌大的一个病房只躺了她一个人,她翻个身都有回声。 当时她正刷着手机看小说,忽然听到房门被撞开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身形高大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应该是有剧烈运动过,他喘息很粗重,而他那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一双眼,此刻却颇涵深情的看着她。 褚茗瞪大了眼,倏然想到自己头发两天没洗,而且一副邋遢,啥也没想,掀起被子就把整个人埋了进去。 现在她终于理解王婉月那句话的意思了。可是,她恨,有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好歹给她洗个头的时间吧?! 褚茗现在只祈祷程航同学没有看见她,她不要面子的吗?! 可是程航同学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刚刚那匆匆一瞥,他只看到褚茗一张小脸越发瘦削,气色也不怎么好。 心脏忽然顿顿的疼了一下。 方才听到王婉月说褚茗生病了,他一瞬间大脑当机,什么也没想就只想来看她,可是现在来了,他心里倒是生出了一点不自在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表情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他自然地说道,走到她病床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 褚茗:“???”怎么说?没办法联系,靠心有灵犀?还是脑电波? 不过她还是听到了被子外面的动静,闷声闷气的说:“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程航:“怎么了?” 褚茗可怜巴巴地实话实说:“我,我没洗头,而且现在很丑。我不想让你看见。” 程航:“……” —— 廊道里没有空调,有些闷热。 程航坐在条椅上,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他有些懊悔于自己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病房方向,拧眉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办。 听到关门的声音,褚茗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房间里确实没了人,这才迅速下床,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廊道里有点热,褚茗也不忍心程航在外面等太久,她动作迅疾,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又洗了下刘海。 吹干刘海后,用手把披了一背的头发扎起,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她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面色微黄,嘴唇干白,但好在扎起的头发显得整个人很有精神,一张脸也格外的小。 她这才有些满意地出去找程航。 —— “你来关心我啊?”褚茗坐在沙发上,坐姿乖巧。 程航看了眼她干白的嘴唇,起身给她接了杯热水:“你没有领成绩单和作业,我帮你带来了。” 褚茗有点失落:“哦……” 程航从包里掏出成绩报告书,以及一摞暑假作业,语气淡淡的:“我看了你的成绩,文科成绩发挥稳定,理科进步很大,看来之前的辅导有效果。” 褚茗:“……” 程航:“这次的暑假作业有一些高二的基础题,你应该不会做,这是我之前做的练习题,题型都有,你可以参考一下。” 褚茗:“……?”大哥,我生着病呢,没必要现在就辅导吧?而且,暑假才刚刚开始啊! 程航同学果然尽职尽责,给褚茗生生讲了一个小时的暑假作业,直到褚茗肚子咕咕一叫,才打断他。 “饿了?”他问。 褚茗点头,神情有些委屈。 程航:“有人来照顾你吗?” 褚茗要哭了,摇了摇头:“没有。” 程航:“你等一下,我下去买,有什么想吃的吗?” 褚茗摇了摇头:“我好饿,什么都可以吃。”意思是,我很乖哦,不挑食的。而且我真的超可怜。 趁着程航下去买午饭的功夫,褚茗掏出手机,找到周姨的微信,飞快地打字。 别墅内,刚做完午饭准备送来医院的周姨戳开手机。 ——周姨,我今天没有胃口,中午不用来给我送饭了。 周姨一看消息登时急得不行,生怕褚茗身体又出了什么意外,回都没有回,拎着饭盒就往医院赶。 与此同时,程航也拎着打包盒坐上了电梯。 他们现在相处起来已经自然了很多,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派和谐。 程航自然地给褚茗夹菜,褚茗自然地将菜送入口中,然后一口饭下肚,问:“你不是说暑假会集训吗?” 程航:“嗯,下周一。” 褚茗瞪大了眼:“这么早?你没有暑假了啊?” 程航点头。 褚茗满目怜悯:“好可怜哦。” 程航摇头:“两个月后会有一场省赛,入围决赛会有奖金。” “哇。”褚茗满目惊叹,跟着就道:“航航你好厉害呀,又要领奖金了吗?” 程航觉得有点好笑:“全省比赛,只有二十个人能入围决赛,厉害的人有很多,我不一定能入围。” 褚茗有点激动:“你在胡说什么!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入围啊!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 程航抿了抿唇。 她对他比他自己还要有信心。 无论任何事情,她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程航不知道接什么话,默默夹了一片牛肉到褚茗碗里,还贴心的清理掉了上面的一粒辣椒籽。 就在这时周姨拎着保温桶破门而入,以前她都会敲门的,可是今天却因为过于担心褚茗的病情而忘记了敲门。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不说不吃午饭?” 然后她就看到了小姐冲着男孩眯眼一笑,自然地将男孩夹到她碗里的菜送入了口中,看似很香的大口嚼了起来。 周姨:“!!!”什么情况?小姐居然有朋友了吗?而且,小姐有点洁癖,向来不吃别人给夹的菜啊! 这氛围,难不成,小姐这是……早恋了? ! 夭寿了,答应先生会照顾好小姐的,这要是被先生知道小姐早恋,那还得了?说不定会被辞退啊! 又结合到小姐近些日子来的反常——转校以及搬出别墅单住,稍一脑补,周姨就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眼看着周姨一脸的震惊,眼神盯在程航身上,褚茗也看了一眼程航,顿时觉察,周姨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褚茗知道周姨虽然一向对自己关怀备至,但到底这样的关怀是用金钱换来的,而且还是她爹的钱。 虽然她那老爹一向对她感情淡薄,但如果是类似于叛逆少女早恋这样的事情,那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一茬褚茗慌忙站起,解释:“周姨,这是我同学,是来给我送学习资料的。” 程航浑身一僵,站了起来,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心里却有股莫名的闷燥感。 周姨看着程航干干一笑:“小伙子长得真好。”也没多说什么,搁下饭盒就退了出去。 毕竟她们只是雇佣关系,关于小姐的是她不能干涉太多。 不该问的话她绝不多问。 —— 当天夜里,周姨难得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觉得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尽忠职守,履行自己的职责。 早恋是小事,可是早恋能导致的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 于是第二天大早,她一通电话就打到了褚河那里。 电话铃声想起的时候,房内一片熏黑,褚河拧了拧眉心,摸起手机,这时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人就附到了他身上,纤细小臂揽住了他。 “喂?”他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倦意。 “先生,关于小姐,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困意未消:“讲。” “前些日子小姐闹着要转校,之后就说为了上学方便又搬出去住……” 周姨磕磕绊绊事无巨细地将这两个月来褚茗的异常都给褚河细说了个遍:“先生,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电话另一端,手机开了扩音被丢在了枕头边,褚河覆身,草草回应:“嗯,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看着办。” 精致而又素雅的婚戒在黑暗里折射出一抹银白亮光。 不多时电话另一端就响起奇怪的声响,周姨先觉得奇怪,半晌才听出来是什么,顿时羞的面红耳赤,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她一声叹息,丢下手机系上围裙,心里禁不住的心疼褚茗,虽说是雇佣关系,可是相处了十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感情? 小姐是个可怜的小姐啊。 —— 褚茗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床上醒来,她摘掉眼罩眯着眼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时钟,虽然时间还早,可是她却再无睡意。 她觉得程航的热牛奶真的是治疗睡眠的良药,这不,将将断了几日她的睡眠就又不稳定了,时而能睡一整天,时而只能睡几个小时,还老是做梦。 还好等开学了她就又能住回他对门了,这么一想,褚茗真的期待暑假立马过去。 以前她最爱的暑假啊,现在哪里比得上程航重要。 一想到程航她就更精神了,打开手机壳看着里面程航的照片,想着这些天来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心里顿时满是幸福。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程航就会爱上她,继而离不开她。他将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她会把他保护的很好,绝不让坏人觊觎。 就在褚茗幻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被丢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闹铃声,她抓起,屏幕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十点预约姜医生。” 她看了眼日期,才发现今天是周三。 是她看心理医生的日子。 姜医生是花城著名的心理医生,前些日子还被育才请到学校给学生辅导心理,他这个人看起来很亲和,褚茗和他总能聊到一起去。 褚茗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何管家和周姨。 她很多时候会感觉自己有点奇怪,像是魂魄游离在世界之外。 她还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很偏激,情绪像是藏于地下的雷,触之则山崩地裂。 她不相信很多东西,也无法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但她知道这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要自救,她要成为更好的人,她要与程航相配。 —— 姜自白年纪不大,生得白白净净一副斯文样儿,他看褚茗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一副亲和善意的笑:“呦,来啦?” 褚茗有点害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她对姜自白充满了尊敬,也对健康的心理充满了渴望。 姜自白感受到了她的拘束,给她接了杯温水,笑着递到她面前:“过来坐啊,你不用这么拘束,我可不是老师,拿我当朋友就好。” 褚茗双手接过水杯,乖乖巧巧应了声:“是。” 姜自白:“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怎么看起来瘦了?是瘦了点吧?还是之前好看,太瘦的话显得没有精神。” 褚茗小声反驳:“没,没有。” 姜自白皱了皱眉:“你别紧张,拿我当朋友就好……你不会在朋友面前也这样吧?” 褚茗:“是……” 姜自白:“啧啧,这可不好,束手束脚总归的不舒服,要不你试着躺一下?我这个椅子躺起来可是很舒服的。” 褚茗这个女孩戒心重,姜自白和她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可没想到这都四五次了,她居然还没有对他敞开心扉,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他。 姜自白的办公室整体感觉就是很温馨。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桌上有绿植,有很可爱的布偶娃娃,椅背上还有很柔软的抱枕,空气里是香香的味道,闻着也莫名使人心安。 褚茗看了看姜自白,情绪忽然在一刹那爆发,犹如洪水决堤:“我,我不想这样。我有时就感觉自己很奇怪。我不好,我性格一点也不好。”她说得有点急,还带着哭腔。 姜自白却笑了:“你哪样不好了?你挺好的,不要否认自己好吗?像你这么棒的女孩子很难得的好吗?” “我有病。”褚茗想到自己曾经一些奇怪恶心的举动,一些隐秘阴暗的想法,就觉得自己特别讨厌。 “世界上没有谁的性格是绝对优秀的,性格这种东西也无法成为模板,因为不同所以才特别,才独一无二。” “可是我……”褚茗想要继续倾诉,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闭了嘴。 姜自白试图引导她表达自己:“你怎么了?你觉得自己很讨厌?你不喜欢自己?你觉得自己有很恶心的想法,甚至还做了很变态的事情吗?” 褚茗看着他,泪眼汪汪,点了点头。 褚茗是有倾诉欲的,这个姜自白知道,毕竟她尤其擅长压抑自己的需求,一个什么都自我消化的人,一个从来都没有被引导向他人求助的人,时间久了,早就看不清真正的自己了。 姜自白:“你说过你喜欢一个男孩子?是关于他吗?” 褚茗点了点头。 第 26 章 和姜自白聊过以后褚茗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泄。 回去的路上白阳依旧灿烂,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投下片片阴凉。 褚茗心情轻松自在地走在路上,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忽然她脚步顿住—— 眼神定在前方不远处一发传单的少年身上。 恍惚间,时光回溯,仿佛回到了她初次见到程航那日。 少年白衣,黑发,眼神倨傲。 他给她递了一只玫瑰花。 鲜艳欲滴的粉玫瑰,刺被小心剪过。递过来的时候她的指尖无意碰到了他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如电流一般将她击中。 她难免为之心颤。 那时她尚不懂,这种感觉叫心动,又叫一见钟情。 她随着他进到店里,一杯咖啡喝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他下班。 她尾随他回家,看到他满是溺宠地揉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她嫉妒到脑袋发懵,她听见那个小女孩叫他哥哥。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女孩,她发顶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那种令人身心酥麻的触感。 她叫他哥哥。 那一瞬间开始—— 她的脑袋里就只剩下那个漂亮且倨傲的少年。 他是她的哥哥,他深深的迷恋着她,这使她苦恼。 她沉浸于幻想无法自拔。 但也偶尔清醒,深觉自己有病,像阴沟里不敢见天日的蠕虫。 她于沉沉黑夜,躲藏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醉心偷窥,只有这样,只有他每时每刻都在她的监视之下,才会让她心满意足,充满安全感。 但同时,这样的自己也让她厌恶,排斥,恶心,痛苦不堪。 …… “让一让,让一让,姐姐,让我一下!” 褚茗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她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显然是没法掌控方向地向她撞来。 “小心!”她的手腕被人握住,整个人被拉偏了方向,小孩没有撞上她,歪歪扭扭向前冲去,被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抓住了车后座,堪堪稳住。 褚茗猛然回神,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精神未定,整个人看起来都恍恍惚惚的。 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拉回了她一些神智:“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声音清冷却透露着掩藏不住的担忧。 她循声看去,少年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她手腕,精瘦的胳膊青筋凸起。 一双漆黑瞳仁死死盯着她,里面满是担忧焦急。 “程航?你不是在集训吗?!”褚茗有点惊喜,方才的惊险全都抛之脑后。 程航:“明天才开始。” 他声音有些凶:“你平时都是这么走路的吗?有什么事情需要走路时想?如果被撞到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褚茗有些懵,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凶,心里全是委屈,但也意识到自己理亏,缩着脑袋,一声不吭。 程航叹了一口气,觉得对她真的是无法放心,但同样也无可奈何,一凶她就哭,女孩子都是水龙头做的? 他声音放软了一点:“你别哭,我带你喝奶茶。” 褚茗闻言倏然抬头看他,一双眸子灿然晶亮,眼眶微微红,她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哭,我只是,有些愧疚,在反思。”越说声音越小,显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程航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脑袋,颇具些宠溺温柔的味道。 他把褚茗带到兼职的咖啡店,看了一圈,找了个位置把她安置下来,轻声对她说:“等我,我很快就下班了。” 褚茗点了点头,心里感觉很奇妙,有些痒痒的酸酸的。 咖啡店里轻音乐缓缓流淌,空调把温度控制在体感最舒适的温度,褚茗坐的位置靠近展窗边,空调不会直吹,还能一抬头就看见程航。 而且,外面还有遮阳棚,太阳不会晒到她。忒舒适。 褚茗眯起眼睛,乐呵呵嗦了一口奶茶。 奶茶是程航亲手为她调的,他说她睡眠不好,不能喝咖啡,奶茶他也没有冲太甜。 褚茗无法形容她现在和程航的关系,但她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的温柔与细致。 他与别人口中的冷漠完全不同,他这样好,无一处不好。 好到她想坦白她曾经对他做的一切,好到她不敢开口,生怕失去。 褚茗忧伤起来,她真恨不得曾经的那个自己死去。 手机收到消息,褚茗点开,是她的舞蹈老师。 褚茗喜欢舞蹈,从小就开始学。 不过那个时候她学舞蹈的目的却并不是喜欢。 那个时候家里有很多妈妈的照片,还有她在各种舞台取得的奖杯,妈妈偶尔会回家,看到她对她的照片感兴趣,还认为她对舞蹈感兴趣,就抱过她对她说,她和她爸爸的故事。 她说褚河喜欢看她跳舞,就因此才对她一见钟情。 褚茗想,妈妈喜欢跳舞,爸爸也喜欢跳舞,那是不是只要她会跳舞,爸爸妈妈就会多喜欢她一点?就会多回家一点? 可是结果并没有。 直到褚茗最后真的爱上了跳舞,那种肢体随着旋律律动的感觉,像是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回家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茗茗,那个中学生校园舞蹈大赛你真的不去参加吗? 看到这条消息,褚茗心里咯噔一下,她很想站在灯光下,可是,她又是那样的惧畏众人的目光。 她无法坦然的展示自己。 可是,她转头看向程航,少年立在阳光下的身姿笔直高挑,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目,他回头,轻轻勾了勾唇角,一颗可爱的虎牙似露非露。 褚茗心脏顿时嘭嘭直跳,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轻轻一个笑,就能把她撩的神魂颠倒。 他很努力。 在别人休息的时间里他打工,在别人放假的时间里他还要集训。 他一直都在努力。 哪怕就是为了能与他相配,她也是不能再怂下去了。 她想让他看到她,想让他觉得她也一样好,她现在有了一种想要展示自己的欲望,恨不得立刻站在聚光灯下吸引他全部的注意。 ——好。 她回。 …… 红阳西斜,天空瑰丽。 少年少女迎着夕阳而走,霞光映了满身,美得像幅赏心悦目的画。 “现在去哪?”褚茗抱着程航给买的爆米花,塞了一颗入口。 奶油爆米花入口香甜,口感酥脆,是褚茗吃一次就会爱上的味道,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吃。 程航没有说话,身后响起“叮铃铃”的车铃声,有一群少年骑着山地自行车疾行而过,他眼疾,抓过褚茗,送到了里侧。 褚茗尚未反应过来,洒了几颗爆米花。 程航有些惊魂未定,看她没事才说:“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定不能分心,要看路,尽量靠里走。” 褚茗缓了缓神,眨巴了眨眼,心口忽然涩成一片,有种想哭的冲动。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从来不曾有人在乎她的安危,关注她的情绪。 程航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我,我不是凶你,而是,路上很危险。” 他显得很嘴笨,褚茗却忽然噗嗤一笑,抬手就送了颗爆米花入他口中,手指轻轻擦过他润凉的唇瓣,心尖又是一阵颤栗。 手指头麻麻的,褚茗有点心虚,还好此刻夕阳比她脸红,程航并不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滚烫,她回过身,自顾自往前走去。 程航却是一愣。 她的指腹柔软温热,像是带着电流,擦过的一刹那,电流直击心脏,酥酥麻麻的感觉由心尖漫遍全身,腿都软了。 唯有舌尖是甜的,甜到了心窝里。 —— 程航缓了好半天才能走,他揉了揉耳垂,弯下腰去捡洒在地上的爆米花,尽量使自己冷静。 一路上两人都异常的安静,直到程航说“到了”,褚茗这才发现这里是电子城,她难免疑惑:“程航,你要买东西吗?” 程航这个人过得极其简单,褚茗实在想不到他要买什么。 程航轻轻“嗯”了声。 褚茗在电子城陪着他逛了一圈,才发现他是要买手机。她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她送了他一台时下最新款的手机,也不晓得他为什么没用。 他选了一台国产智能机,价格实惠,性价比高。 “你要买手机?”褚茗瞪大了眼。 “嗯。” “为什么?”褚茗觉得不可置信。 程航一直没有手机,这在中学里来说本来就是件奇怪的事,褚茗问过一次,他也只是冷淡地说:“没必要,没有想要联系的人。” 那他现在为什么突然要买手机了?难道是有了想联系的人了? 褚茗听王婉月说过他妈妈,上次也见到过她,难道他和他妈妈和好了? 老板正在帮程航激活手机,他们俩站在柜台边,程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看得褚茗脸红心跳,禁不住自恋的想——难不成是因为我吗? 很快老板就把手机递到了程航手中,说了一些基本的操作流程。 “明天会去集训,学校的宿舍翻修好了,所有人都会住校。我没有时间出来,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褚茗有点昏昏沉沉的,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 “手机拿来。”又听见他如同潮水般忽近忽远的声音,她愣愣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了他。 程航面容凝重,拿过手机就把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拨通以后这才备注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意外发现,褚茗的通讯录里只有极少的几个人,除了爸爸妈妈就是管家司机,还有王婉月,剩下的就是他新添加的自己。 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她长这么大,有联系的仅仅这几个人吗?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把自己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 然后他又注册了微信,第一个添加的人,还是褚茗。 褚茗有些无话可说,心里酸酸胀胀,他这算是喜欢吗?褚茗不确定,可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褚茗看着程航,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唯西边残余一抹霞光,那霞光映着少年的脸,完美的像精心雕刻的模型。 是怎么看怎么都会心动的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儿颤音。 程航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对你有责任,我说到做到,我答应要帮你辅导,如果两个月不辅导的话,你的成绩指不定会滑到哪里。” 原来是这样…… 褚茗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去,果然是她想多了。 看着她的表情,感受到了她有些负面的情绪,程航却是莫名的心口又堵又燥,有些坐立难安,如何都不舒坦。 …… 褚茗一天都没有吃饭,虽然程航下午那会给她买了零食还有蛋糕,可零食就是零食,是不顶饿的。 她饿的肚子咕咕直叫,程航听见了,她一把抱住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一点都不饿。” 程航善解人意地道:“是我。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褚茗想到程航今天应该是花了很多钱,又想到今天他站在太阳下被晒到皮肤发红,那么辛苦赚来的钱就要这么轻而易举的花掉,褚茗替他觉得不值,想了想,对他说:“程航,我想吃你做的面,超级想念的。不如我们回去吃吧?” 褚茗也不知道程航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一起,即使是买一瓶水,他也不让她花钱,如果她非要花,他就要生气。 程航却像是看透了她,有些为难地说:“我打了一天工,很累,随便在外面吃点吧。” 褚茗有点着急,心想,随便吃点,随便吃点,外面东西都好贵,你随便吃点兼职几天就白兼职了!你累的话,去我家吃好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程航明显愣了一下,所以说,她是想替他省钱吗? 他忽然有些想笑,却又没笑。 “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便宜,光是今天兼职一天,就有三百多呢。” 褚茗星星眼:“三百多?!”仿佛听见了一个天文数字:“这么多吗?王婉月说兼职一天最多六七十啊!所以你每天都这么多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程航摇了摇头:“偶尔会更多一些,不过也更累一点。” 看着褚茗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样子,程航被她萌到不行,忍不住抬手去揉她脑袋,不得不说,他现在真的是揉得越来越顺手了。 —— 褚茗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九点了,是程航送她回来的。关于她报名参加舞蹈大赛的事情她忍了一晚上都没有跟程航提起,她想,等她入围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褚茗洗漱完毕瘫在床上,满室漆黑中,只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投在她脸上,映得她脸色苍白如雪,美得像人间精灵。 她抱着手机,反复输入,删除,磨蹭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发出去。 她现在真的很想知道程航在干嘛呀,可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对了,今天程航说他会住校,那倒霉宿舍即使翻修了也没有装空调,这七八月份天,不得热死个人? 褚茗想也没想,退出微信,点开某宝,开始给程航准备度过炎夏的装备。 而另一边,程航坐在桌前,看着手机上面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题目也不刷了,丢下笔,一直盯着想看褚茗要跟他说什么,结果他看着那行字愣是看了半小时,都要怀疑褚茗给他发篇作文了,结果,对面连一个字都没有发过来。 程航:“……” 突然,跳出备注名字。 微信再也没有了动静。 程航:“……” ??? 他抓起手机,酝酿半天,发了一句过去——今天的任务量有没有完成? 褚茗原本正在看强力小风扇,看到微信弹出消息登时激动的不行,结果一看程航关怀的还是她的作业。 她报复心起,搜索起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必刷题”、“高考全国卷”等等等等。全部下单。 下单完后她恹恹回了一句——人家大病初愈,身虚体弱,脑袋昏沉,咳咳,好虚弱哦,咳咳,不能做题。 程航看了一眼,放声大笑,好像活生生的褚茗就在眼前,他还看到了她故作虚弱的样子。 心软的不行。 第 27 章 中学生校园舞蹈大赛的初赛现场设在花城市体育馆。花城不算大,大大小小的中学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所,有个人的有成团的,现场连比赛的带家属,差不多塞了个一两千人。 褚茗跟着张老师到现场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了,她看了一遍报名表,发现光育才中学参加的都有十来只队伍,她们班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徐梦涵。 褚茗惊奇了一下,觉得有熟人挺好,但一想到她和徐梦涵的关系,那股子亲切感荡然无存。 不过徐梦涵能来她也不觉得太奇怪,毕竟中学生舞蹈大赛的宣传海报贴满了学校的展览板,每班后黑板也都贴了一张,徐梦涵当时确实很在意,还拍了照好像。 褚茗穿着演出服坐在看台后方,她看着舞台中央一波波换人,跳各个舞种的都有,不免有些心情激荡。 紧张是一部分,期待更是一部分。 现场虽说是现搭的,但是灯光效果还不错,搭配着很有律动感的音乐,很容易就把人带进氛围里去。 “到时候你别紧张,就跟我们在练舞室练的一样,以你的水平,应付这等小比赛完全不成问题。”张老师是个酷酷的女生,不到三十岁,单身,活力四射。 她看着手中的演出表,对褚茗说:“你稍等一下,咱们还挺靠后的,我过去后台看一下。” 褚茗乖巧点头,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舞台。 一场舞蹈结束,气氛被炒的正热,欢呼、尖叫、鼓掌,似要把屋顶掀翻。 褚茗也站起来鼓掌,忽然身后传来了声不和谐的声音:“他们都疯了吧,跳成这样也鼓掌?” “就是,明显就肢体不协调啊。” 这声音有些熟悉,褚茗缩了缩肩,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中学生比赛,偶尔有一两个发挥不好的也正常。 她继续专心致志看比赛。 忽然后面声音又起:“我去,这不是褚茗吗?” 褚茗心里一惊,认为是后面的人把她认出来了。 结果并不是。 “天哪,她在你后一个表演?” 原来是在看节目单。 “就她?”徐梦涵声音里满是不屑,“她居然还要表演hip-hop?就她天天那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她懂什么是舞蹈吗?” “这你管她做什么,反正你能晋级不就好了?你学了十年古典舞,冠军奖无数,干嘛还要在意她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也是。” 吐槽完之后身后两人似乎是心满意足了,一一对着舞台上的表演者评头论足,不是说人家丑,就是说人家肢体不行。 褚茗听得心烦,刚要走就听见有一个男声大声叫她,她回头去看,却发现是杜雨生。 褚茗:“……”想逃也来不及了。 “褚茗,你也来看比赛的?”他很激动,跨过人山人海来到她身边,结果一眼就看到她生后穿着舞蹈服的徐梦涵,他“嘿”了声,打招呼:“徐梦涵,你也来看比赛?” 徐梦涵小小慌张了一下,她真的没有认出前面那个带着鸭舌帽,打扮的很酷的女孩是褚茗。 毕竟……风格也太不相同了,她只看过她穿校服的样子。 她身旁的女孩笑着接话:“看什么比赛,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杜雨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旋即干干一笑,道:“呵呵,不错不错。”他想起了之前的元旦晚会,徐梦涵确实参加过,跳了个慢了斯条的舞,他不喜欢,也没在意。 徐梦涵看着他不甚在意的态度,顺间肚子里窝了一团火,阴阳怪气道:“还说呢,褚茗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哦。” “真的吗?”杜雨生都要跳起来了,望着褚茗的目光充满了惊喜:“你也来参加比赛的啊?完了完了,别人没机会了。” 徐梦涵:“呵呵,到底谁能晋级还说不定呢,全市的中学生都在这儿,学了几天的花拳绣腿,就没必要在这得意了吧。” 她很确定褚茗没学过几天舞蹈,因为,她平日的气质完全与跳hip-hop不同。她没有力量感,天天虚弱的跟个林黛玉一样。也不活力四射,哪有半点舞蹈人该有的自信与灵动? 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善,想到了她刚刚背着自己说的那些话,褚茗看了她一眼,诚恳道:“这话说的不错,如果学了十年舞还被淘汰了的话,那也未免太丢脸了。” 硝烟起。 徐梦涵咬牙,瞪着褚茗:“咱走着瞧。” 杜雨生看她语气不对,刚想说什么,褚茗就装无辜道:“嗯!一定要把其他学校的淘汰了!” 杜雨生:“……”啊,认为原来是他想多了,不是她们两个人PK啊。 很快徐梦涵和褚茗都去了后台。 杜雨生跑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架起手机,准备录像。 —— 后台老师看徐梦涵褚茗是一个班的,自然认为她们关系熟稔,现在后台化妆间紧张,于是就把她们分用了一个化妆间。 她走后,徐梦涵白了褚茗一眼:“化妆间是给能晋级的人用的,咱俩谁能晋级一目了然,你还是不要用了。” 她说完带着舞伴就去到了化妆间,门“嘭”地一摔,把褚茗完全挡在了门外。 褚茗:“……” 其实褚茗完全用不到化妆间,张老师是个有经验的人,她完全知道这样的比赛后台会混乱成什么样子,所以在过来的时候她就让褚茗穿着演出服来的,而且,还给她画了淡淡的一层妆。 跳hip-hop无需浓厚的舞台妆,因为所有视线都会被随旋律而动的肢体吸引。 徐梦涵抢到化妆间窃喜的不行,她就喜欢这样不经意的让褚茗吃瘪的感觉,她坐到化妆凳上,开始给自己补妆。 她的小伙伴有点不忍:“梦涵,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也是你班同学……” 徐梦涵毫不在意,她对着镜子,用砖红色的口红将唇形填满:“有什么不好的,这个化妆间给我们才是有用的,给她?浪费。” 她说着话又往脸上补了层粉,小伙伴皱了皱眉,真诚提议:“梦涵,你的口红颜色有点奇怪,和妆容不符,也和衣服有点不搭。” 她们今天穿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烟花水袖裙,搭上砖红的口红,就是很奇怪。 徐梦涵则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你懂什么,我这只口红我爸爸给我买的呢,三百多呢,怎么会不搭。” 小伙伴不吱声了,默默对着镜子补了一层蜜粉色的唇釉。 正适时头顶的广播传来徐梦涵的名字,让她去准备,她急着站起,却没注意到凳子上的钉子冒个头,她裙摆刺啦一声划了个大大的口子。 她当时就傻了。 小伙伴也急了,捧着她的裙摆,眼看着就要哭:“怎么办?我们没有多余的了。” 头顶再次传来催促的广播,徐梦涵环视四周,看到桌上的一盒别针,她一咬牙:“反正也上台也只有三分钟,就用别针。” 别针扣了一排,好在位置在大腿侧后方,上台的时候并看不清楚。 但徐梦涵心里的节奏却完全被打断了,如流水过山林般的纯音乐缓缓响起,小伙伴开始舞动,徐梦涵却愣了一下,虽然下一秒就跟上了节奏,可到底打断了她与小伙伴的配合,动作一下子就跨了下来,显得并不流畅。 跳到最后,徐梦涵心态已经完全崩了。她好像听到了台下观众多嘴的议论,比如她肢体不协调,比如她是个新人连节奏都跟不上,比如她裙子破了一大块,更或者是她口红与服装不搭…… 最后音乐播放到收尾,腿后方一个别针被她动作挣开,刺了她一下,她由于心里太紧绷,尖叫一声,跌到了舞台上。 杜雨生正在录像,看到这里他皱了皱眉,本来他想着上次没有认真看这次一定要认真看来着,结果,就这??? 徐梦涵狼狈下场,舞台灯光暗了下去,广场看台议论纷纷,充满嘘声。 —— 褚茗从未感觉自己的的心跳这么猛烈过,好像要跳出胸膛一般,她努力的深呼吸,可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 她没办法了,掏出手机,给程航发了条消息——我,我今天要参加舞蹈大赛了,你能不能给我加油。我想晋级。 手机另一边,程航正坐在集体大教室里等待着老师发考卷,这是第一次刷人考试,没达到合格线的,全部会被刷掉。 黑板旁边的手机袋里属于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能联系到他的人只有一个,他举起手:“报告老师,我想看一下手机。” 说完也不待老师有什么反应,径直走向讲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是褚茗。 一看到消息,他想到之前褚茗说过她很爱跳舞,便回——好好加油,我正在考试,等你晋级后我一定去看你比赛。 褚茗抱着手机弯了弯笑眼,内心仿佛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有什么好怕的。 她稳稳走上舞台,王老师在她身后,小声安抚她:“别怕茗茗,相信你自己。” 王老师知道褚茗的实力和天赋,她忽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羞涩内敛,连对着镜子练习动作都不敢,后来她终于能在她面前放开动作了,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站上舞台。 她现在别提有多激动了,她的明珠啊,终于要开始发光了。 电子音前奏缓缓响起,伴随着性感低沉的男声聚光灯一瞬打下,这是一首英文歌,有着动人的音色和一把就能抓住人的旋律。 褚茗像在一瞬间被注入了某种力量,她微微昂起下巴,眼神平静又自信地看向台前的评委。 肢体先是自然地随着旋律摆动,随着歌曲的进度,每一个关节,每一个动作,或急或缓,都完美的卡在点上,顺滑又有爆发力,简直帅到不行。 杜雨生录像呢,结果却被褚茗完全的震撼到,他真的有点不认识台上的人了,自信的、张扬的、炫酷的、潇洒的、有力量的、吸引目光的。 像是褚茗,却又完全不是她,他也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褚茗了。 伴随着一个有爆发力的动作,现场尖叫声起。 刚刚被徐梦涵冷掉的场子瞬间热了起来,欢呼、尖叫、掌声,叠加在一起。 褚茗此刻心里什么都没想,她完全的投入在了旋律中,这种自如掌控身体的感觉,她享受此时此刻,享受聚光灯下大家的掌声欢呼。 这是她一直渴望却不敢做的事情,这一刻她做到了,其实也没那么难,没有畏畏缩缩,只有酣畅淋漓。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结束,现场静了半秒,忽然再次爆发出剧烈的掌声与欢呼。 杜雨生呆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打开手机在班级群里吹嘘! ——我靠!大家知道今天褚茗参加中学生舞蹈大赛了吗?! ——你们知道她有多霸气嘛! ——我被圈粉了! 接着有人回——圈个屁粉,你不是喜欢她吗? ——什么鬼?中学生舞蹈大赛?我记得徐梦涵不是说她参加了吗? ——褚茗?她也会跳舞吗?她那个气质,民族舞? 芭蕾舞? 王婉月正在啃西瓜,看到消息有些不敢置信! ——茗茗?!不可能!她参加比赛一定会告诉我的! 杜雨生回——说不定是想通过了初赛再邀请你看决赛呢? 王婉月——有没有视频? 杜雨生选了两个视频发了过去。由于视频太大,加载了老半天。 然后,伴随着足足五分钟的寂静,群里瞬间就爆炸了! ——我靠!什么鬼,这是褚茗吗?她也太帅了吧?太有舞台感了吧?去参加女团好了! ——WC,太飒了吧!跟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 ——天哪,她基础感觉好好啊,花城就这么大,怎么以前没有看到过她表演? ——褚茗?姐姐爱了爱了,不行不行,分享朋友圈! ——呜呜呜,这是神仙吧,脸也太小了吧,还白的发光!腿好他妈长啊!啊啊啊,脖子也好好看!果然仙女没一处不美。 ——她好瘦啊,又高又瘦,怎么这么好看!五跳的也好!天哪,她也太低调了吧! …… 班级群里一众吹完,紧接着第二个视频就加载了出来。 同学们认为还是褚茗呢,一点开,却是一段双人古典舞。 ——额额额,这个是徐梦涵吧? ——等等,下面那个应该是徐梦涵吧? ——她不是学了好多年舞蹈了吗?怎么跳成这个样子了? ——我天哪?她什么鬼?这是去丢人的吗?她的嘴巴,要吃人吗? ——这么僵硬?紧张就不要参加啊!别人会笑话我们学校的! ——怎么还会摔倒!演出服还破了,我的天哪,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是我们班的啊! ——徐梦涵这个也太尬了吧,她在想什么啊? …… 这个时候徐梦涵正坐在后台捧着裙子呜呜的哭,小伙伴怎么安慰都没有效果。 一边哭她的手机还在包里一直震动,她泪眼婆娑打开手机,就看到班级群里在一众的夸褚茗。她更加委屈,更想着大声哭,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大嘴,就看见杜雨生又上传了一段视频,她点开,却是她出丑的片段。 她正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紧接着就看到大家刻薄犀利的言辞,全都是埋怨与嫌弃,对她没有丝毫的关怀体谅。 她受不了这委屈,顿时大哭出声。 小伙伴叹了口气,又开始安慰她,然后抓过她的手机回击——你们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不过是演出出了一点小失误,至于这样吗?她都哭了! ——小失误?没人逼着她参加啊!哭什么哭?就知道哭! 直到下午六点,比赛才出结果,不出所料,徐梦涵被刷掉,而褚茗却进了决赛。还是所有人最看好的黑马,获得初赛第一的成绩。 她开始有了名气,所有中学生都知道了,育才中学有这个一个美女,人长得漂亮跳舞还好。 徐梦涵整整哭了一天,嗓子都哑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丑,缩在后台等大家都离场后她才慢腾腾往外挪。 她没带别的衣服,裙子撕裂了好大一片,显得十分狼狈。 褚茗觉得她这个样子怪可怜的,跟在她后面拍了下她肩膀,把自己跳舞时的外套递给了她,“你先穿一下吧。” 说完也不待她有什么回应,她就先走了。 徐梦涵哭得看不见人影,虽然很讨厌褚茗,但是她确实很需要一件可以遮丑的衣服,她一声不吭,默默穿上了衣服。 小伙伴扶着徐梦涵出赛场的时候突然被两个小帅哥拦下,其中一个人个子很高,羞涩地对徐梦涵说:“你,你好,我叫谭逸贤,哇,我觉得今天你跳舞真的超酷的,你也是育才的吧?我们做个朋友好吗?加个微信?” 徐梦涵这是第一次被别人要微信,心里确实是有几分开心的,但一想到自己哭的很丑,她不想被别人看见,便低着头摇了摇,想要绕过去。 可是那两个男孩子不依不饶的,一边的怂恿,一边根本不让她走,她有点急了,跺了下脚,瞪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说了不加。” 结果那个男孩子却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一下子跳出了一米开外,指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是谁啊?那个酷女孩呢?你怎么穿着人家的衣服。” 说着好像想到自己刚刚碰到了她,他有些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妖怪,吓死个人。” 徐梦涵听了这话,难过至极,捂着脸呜呜呜地跑开了。 —— 而做了好事的褚茗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今天心情很好,不,是非常好,很想要和别人分享。 正好她也收到了快递,于是取到快递之后她就给程航发了条消息——小帅哥,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去学校找你好不好?我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 然后她等了半天,都不见对面有人回应。 她还有些好奇呢,心想这会儿才六点半,他也没上晚自习呀,怎么没有回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跳舞的视频早在育才流传开了。 那个时候程航正在宿舍刷题,他有个同年级的室友在朋友圈刷到,赞叹一声,喊了下程航:“程航,你不是九班的吗?你们班那个褚茗,真酷啊!都火了,估计能当网红!” 他闻言一愣,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视频里领舞的女孩—— 女孩身姿纤瘦高挑,却充满了力量感与爆发力,对身体掌控灵活,动作顺畅而又富有美感。 他直直盯着看完,然后点开又看一边,又一边,又一边,直到那个同学胳膊都举酸了,没好气的对他说:“你自己手机里没有嘛?自己看去!” 一把把他推开。 他想了一下,认真说:“我加你好友。” 那个同学:“???”你真假啊?你班的啊! 他拿起手机,才发现褚茗给他发了消息,他回——七点前有空。 又加了一句——舞跳得很棒。 又加了句——我都看呆了。 第 28 章 看着宿舍里的人都在讨论着高一九班的褚茗,程航很难说清这一股子奇妙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褚茗是优秀的,他也希望她发光发热,可是,他又有私心,又只希望全世界只有他知道她的好。 程航坐在桌前刷题,虽然他的成绩优越于绝大多数人,但他知道他不能松懈,他毫无退路,除了一往直前他没有别的选择。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宿舍其他几个人聚在一起,压低音量,不晓得讨论着什么。 就在这时李逸飞被推了出来,他凑近程航,把住他的肩,笑眯眯道:“程航,真想不到你们班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啊,有没有微信给我推一个?” 程航拿着笔地手一顿,眼睛瞥到他手机里的微信界面。 他摇了摇头。 “没有。” “别啊。”他哀怨出声:“都是一个班的你肯定有,大不了,以后我请你喝饮料。” 程航甩掉他的手:“就是没有。” 想了想又道:“好好学习吧,别想一些有的没的,一周刷一次人,这次你勉强过了,下次呢?” 李逸飞瘪了瘪嘴:“程航,你丫就没劲。你不给,我自然有办法弄到。” 程航默不作声。 桌面上的手机叮咚一亮,他看了一眼,是褚茗说她马上就要到了。 他收拾东西,一言不发走出了宿舍。 他离开后,宿舍的人聚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诶,还没到晚自习的时间,他去哪?” “那谁知道?管他干嘛。” “不是啊。你们没发现他和高二的程妙妙走得很近吗?”李逸飞的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说不定……他们是趁着这个时间,去钻小树林哦……” 青春期的男孩子大多躁动,几人心有灵犀,一听了这话,立马收拾东西,跟了出去。 程航在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上传来杂乱无章脚步声,他没往心里去,出了宿舍,径直走向操场。 这个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空气虽然很闷,但也没有了灼人的太阳。 褚茗站在栅栏外,远远的就看见了程航。 少年背着夕阳,身量颀长又清瘦,黑发蓬松,帅的人心里痒痒的。 她蹦跳着朝他招手,程航虽然想努力克制,想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但他还是没有忍住,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最后到达褚茗面前的时候,已经呈小跑之势。 褚茗捂着嘴,露出弯弯一双笑眼,打趣道:“这么想见到我啊?还跑过来。” 程航摸了摸后脖颈,笑得有些羞赧,但又一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点了点头。 褚茗只是打趣,但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她愣了一下,耳根悄悄红了。 “怎么不从正门进来?”程航伸过栅栏,揉了揉她脑袋。 褚茗闻言耷拉下头,闷闷的:“门卫老大爷不让我进去。” 这个时候,躲藏在操场旁边树后的众人皆震惊了! “那个,那个,那个是今天看到的褚茗吧?” “我靠!怪不得人家不给你微信呢,你要脸吗,问人家女朋友要微信!” “靠!我怎么知道!” “不过也是,他天天在宿舍一个电话也不打,谁知道他有女朋友啊!” “消不得人家不说呢,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我我也藏着啊,不然别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 这一边褚茗把一袋东西从侧门下方塞了进来,激动地说:“航航同学,我送你的礼物!不要太感动!” 程航看了她一眼,看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狐疑地打开袋子,就看见里面塞了很多小东西。 有小风扇、降温贴、冰坐垫、降温眼罩和一个U型枕。 程航愣了一下:“买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怕你热啊!宿舍又没有空调!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可不能被热坏了!”褚茗叉着腰,一副求表扬的表情在说。 程航冷了冷脸,突然心里有一股失落的情绪在蔓延。 是怕他脑子热坏了,不能再给她补习了吗? 他“嗯”了声。 褚茗又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直接塞到了他怀里。 他低头一看,却是各种试卷。 程航:“……”果然,他都猜对了。 褚茗:“……”哼,让你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给我补习! 在一般人的思维中,给别人送试卷,是憎恨的行为。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褚茗突然问:“对了程航,你今天有看到我跳舞了吗?” 程航点了点头,那股子莫名的危机感又涌上了心头。 褚茗想到今天班级群里消息爆炸,应该是全班都知道了。 她凑近栏杆,冲程航招了招手。 程航耳朵凑了过去,她贴在他耳侧,小声地说:“其实今天我表现的没有很好。不过,我可以专门跳给你看的。你想看吗?” 她小声说话的时候香甜的呼吸全数喷洒在了他耳窝里,他脸颊渐渐发红。 他感觉到自己在颤抖,他用力攥紧了手,稳住呼吸,点了点头。 “想看。” 褚茗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的马路,从手机里找到那首歌曲。 虽然有些羞耻,但是,她就是想让程航当面看一下她跳舞时的样子。 她想让程航看一看自信的褚茗是什么样的。 那首今天程航听了无数遍的伴舞曲响起,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程航第一次什么都没想,他只希望时间能够永远的停在这一刻。 这就够了。 褚茗注意到了程航看直了的眼神,她缓缓停下动作,迟疑地问:“怎么了?我跳的不好吗?” 程航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又重重点了点头:“不,不是,很,很好。” 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腿也有些软了。 —— 程航拎着两大包东西回到教室,这个时候老师还没有来,他瞬间被几个男生围住。 “程航!你不厚道!” 看着程航露出疑惑的表情,张逸飞愤恨道:“刚刚我们路过操场,无意间看到你和褚茗在约会!” “好啊你程航,是你女朋友你就直说呗!干嘛说没微信!” 听到他们这话程航知道他们误会了。 但他抿了抿唇,选择了不解释。 沉默就是默认。 张逸飞欲哭无泪,还没开始早恋他就先失恋了。 —— 学校这次的集训分两个组,一组是数学,一组是物理。 两个班就在隔壁,但没有交集,也不会时常看到。 吃午饭的时候数学班的人就坐在程航身后,他们讨论的声音有些大。 数学甲语气忧伤:“完了,连九班的林彦清大神都被淘汰了。我们看起来也不远了。” 数学乙:“别放屁了,有这时间吃饱了赶紧去刷题!” 甲:“本来就是,老师都说他是今年最有希望参加国际数学竞赛的人,结果他一周都没撑过。” 乙:“那是他自甘堕落,别想太多。” 程航默默吃饭,对身后他们讨论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他的舍友明显很有兴趣:“我去?林彦清被淘汰了?” “嗨,早恋呗,我看他成天跟对面学校的校花纠缠不清,不被拖累才怪了。” “还是程航有眼光,跟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啧啧,真是好命啊。” 程航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却默默地又去多打了一碗饭。 —— 这一天褚河回了一趟别墅。 那个时候褚茗正在花园侍弄她的小花田,何管家在教她如何给花修剪叶子。 褚河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在二楼。 他身材高大健硕,宽肩窄腰的,又打扮的考究正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很有威慑力,此时他就在用那样的眼神,透过落地窗看群花中央的褚茗。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比身边的每一支花都要漂亮,她也很像她的母亲,是个男生们都会喜欢的乖巧模样。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褚河自然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而褚茗天真又单纯,他这个当爹的难免在意。 因为先生回来了,周姨今日的午饭做的格外丰盛,同时她也很欣慰,老爷虽说人品不怎么样,可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小姐的。 吃午饭的时候褚茗有些别扭,毕竟她太久没见这个男人,对他的感觉却有些陌生了,直到听何管家说他晚上就要走,她这才有些轻松。 餐桌之上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褚河突然开口说:“今年跟我去B市读书,学校已经给你联系好了,那边教育资源比这边好很多,你也能考出更好的成绩。” 褚茗想到自己在育才的朋友,还有自己越来越好的成绩,自然选择拒绝:“我不去。我这边学习挺好的,不用你管。” 被一向乖巧的女儿反抗,褚河自然认为是那个男孩子给她的虎胆,他愠怒,但有些话还是不能直说:“不用我管你用谁管?你现在翅膀硬了吗?我是你老子。” 褚茗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今年老师让选择文科理科,我给你打电话,你回过吗?”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当时的委屈感再次回忆了起来。 褚茗一向不爱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爹也是如此,可是那个时候老师说必须和家长商量,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给褚河打电话,可是她一天之内打了六个电话给他,他没有接通一个。 她又给她妈打电话,结果她妈直接关机了。 褚河想到了那日,他确实接到了她的电话,但他没有在意,就想着是小女孩想爸爸了而已。那天他正带着一个小明星在巴黎购物,他自知理亏,避开她的视线:“老子就没有一点事吗?这点小事还要我帮你选吗?” 褚茗反唇:“是,都是小事,那你就别管了啊。” 褚河拍桌摔筷:“我不管?你做梦我不管!今晚就跟我去B市!” 褚茗大喊:“我不去!” 褚河沉声:“你必须去!” 褚茗冷哼一声:“我去了你不怕你那些小女友看到我?” 褚河摔桌而走。 偌大一间餐厅,只余下褚茗因恐惧愤怒而不停颤抖着的小小身躯,周姨在厨房听了个全,可一个下人,自然是无法干预主人家的事的。 褚茗掏出手机,哭着给程航发了一条消息——程航,我爸爸要带我去B市……我不想去,怎么办? 第 29 章 收到消息的时候程航感受到了久违的心慌与不知所措。 褚茗要走,离他远去。 这事何止突然,简直是让他难以接受。 他手有些抖,炎夏的烈日里他感受到了一股如料峭寒风般的寒冷。 ——为什么要去B市? 褚茗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眼眶红红的,闷闷回——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从来都不管我的。这次却又突然要带我走…… 程航有些焦急——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他说B市的教育资源要比这边好,我有机会考上更好的大学。 程航有些失神,B市是一线城市,教育资源自然是花城无法比拟的,上次比赛他考了全市前三,可是老师却说,如果这样的卷子让B市的学生来做,他怕是连围都入不了。 B市那样大,又有那么多优秀的人,谁晓得到时候褚茗会不会爱上谁?会不会忘记她在育才中学的这几个月? 肯定会的。 可到时他又能怎么办?他到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的祝福她,说上两句贴心的话,从而永远的把自己规划在她朋友的范围内,永远不能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程航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会祝福她。祝她平安顺遂,一生如意。 可是,他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是另外的人,哪怕那人优秀也罢,草包也罢,他都不能接受。 他只能接受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他是有能力的,他相信他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要。 ——留下来吧,我可以给你辅导,可以保证你能考上一本。 对面久久没有消息发来,同行的几个人终于察觉到了程航的不对劲,他们在前方远远地冲他招手:“程航,你干嘛呢?不吃饭了?” 程航回过神来,攥紧手机,转身朝大门外狂奔而去。 他决定告白。 哪怕是让她困扰也罢,他得让她知晓他对她的心意。 “叮咚”手机收到消息。 ——刚刚阿姨过来给我收东西,我爸说今天晚上就出发了。 程航用力奔跑,没空打字,回了句语音——“把你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去找你。” 少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褚茗连听了三遍才确定以及没有听错。 他问她要地址。 他说要来找她。 是舍不得她要来送送她吗? 可是,她不想离开。她真的很害怕离开后,程航身边会出现别的女生,比如赵翘楚,比如程妙妙。 他真的很不让人省心,总能吸引太多的女孩子。 可能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选择在他身边死缠烂打,断他桃花。 可她走后呢? 程航会不会给别的女孩补习?会不会给别的女孩买爆米花?会不会给别的女孩煮面?会不会揉别的女孩头发?她努力了那么久得到的,会不会别的女孩轻易就可以夺走? 褚茗不能想,一想又忍不住的要哭了。 但她还是给程航发了自己家的地址,详细到了门牌号,以及她住在哪间屋。 …… 程航请了假,骑上自行车拼命地蹬着。 七月烈阳如火,将他的皮肤灼的通红,大颗大颗连成串儿的汗水从他头发里滴落,洇入眼睛里,盐分腌得眼睛生疼,然而他不在意,依旧骑得飞快。 他先回了一趟家,从床铺底下摸出一包红纸包着的东西,他拆开看了一眼,是一只玉石吊坠。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却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这是他爷爷死后,唯一给他留下来的了。 拿好东西,程航火急火燎出门,结果将将踏出楼道,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气度儒雅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他没在意,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却把他叫了住。 程航回首,疑问:“你认识我?” 褚河摇了摇头。 “不认识。” “但,我却很了解你。” 程航锁了锁黑浓的眉,拳头紧握,心脏嘭嘭直跳。 男人开口:“这里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我们去别处聊聊?” 程航将要拒绝。 男人便说:“我是褚茗的父亲。” …… 老城区这一片却然没什么地方是幽静适合谈话的,于是程航就跟他上了车。 高端轿车内,宽敞的后座遥遥做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褚河坐姿霸道有气场,双腿交叠,背倚着真皮座椅。 而程航则坐的笔直板正。他在任何时候脊背都是笔直的,从未弯曲过。 程航开口,语气冷淡:“您要找我说什么?” 褚河阴冷着一张面皮,语气有些恶劣:“你们这样的男孩子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但,我女儿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我劝你还是趁着未铸成大错之前,跟她彻底断绝任何来往。”他重重强调了‘我女儿’三个字。 程航抿了抿唇,男人之间哪那么多弯弯绕绕,要说什么就直说什么。 程航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只不过,他不晓得他和褚茗之间有什么可以说得上是铸成大错。 褚河接着道:“你和她是没有未来的,我知道你成绩不错,将来肯定也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但,你要走的路注定和她不是同一条。你的家庭我也了解,我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入那样的家庭中的。” 褚河说话狠绝不留余地,他也不需要留什么余地。精准打击少年的自尊,踩碎少年的骄傲。 他调查过程航,可是说是事无巨细的调查,就连褚茗没有在家里住的那两个月,他也调查的清清楚楚。 两个月的时间,懵懂青春的少女,躁动汹涌的少年,有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想必都不用他猜了。 但事已至此,再追究从前没什么意思,从这里斩断,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程航:“我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目前我和褚茗只是同学关系。” 褚河:“那样最好。” “纵使你现在非常优秀,可是你永远也超越不了我。将来褚茗能得到的,必定是你一生都望尘莫及的。” 程航觉得好笑,轻笑一声:“您凭什么这么说?现在一切未定,我肯定会成为比你优秀百倍的人。” 褚河轻嗤一声,没有接话。 年少轻狂。 …… 程航下了车,他脚下的泥土湿润蓬松,正如同他正在经历的人生,泥泞污浊,从来都不是康庄大道。 他的手中一直都攥着那块玉石,由于被他握的太久,他展开手的时候,莹白润凉的玉石已经变得温热,上面也覆了层汗渍。 他掏出手机,给褚茗发了一条消息——好。我马上到。 当程航赶到半山别墅的时候,褚茗早已在大门口候他多时了。 半山别墅区安保做的不错,如果不是住户,连只苍蝇都不见得能轻易飞进来。 程航被褚茗带进了别墅区,行到了一处幽静的假山凉亭,俩人坐在凉亭下,褚茗掏出面巾纸,递给程航,让他擦擦汗。 “你骑车子过来的啊?要好远,很热吧?”她在说废话,不热能出这么多汗吗? 程航摇了摇头,眼神沉静地看着褚茗。 褚茗被他看的别扭,别过头去,不敢跟他对视。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褚茗问。 程航:“去到那边,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回来。” 褚茗:“……”就这? “咳”,程航又说:“还有,听说外面的男孩子都随便的很,不如咱花城的单纯,还有很多渣男,很会说话哄女孩子开心。所以有人追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辨别,不要被别人伤害了。当然了,如果自己辨别不了,也可以给我发消息。” 褚茗:“……” “知道了。” 这里有假山流水,绿树成荫,倒是显得没有外面闷热。 空气一时有些静默,俩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程航最终还是决定把玉石交给褚茗。 褚茗从他手心接过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玉石,很喜欢,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她看着他,新奇问:“这是什么?” 程航挠了挠后脖颈。 沉声道:“平安福。” 看着褚茗把玉石小心窝在手中,贴着心口放置。 接下来的所有话他都不打算说了。 现在他一无所有,能给她带来什么?除了贫苦与失落,他什么也给不了。 他能等,只要天天联系,时刻把她往正道上引,他相信,五年十年八年之后,他会有能力给她光明灿烂幸福的未来。 俩人在一起又坐了会儿,直到感觉无话可说了,程航这才打算告别。 然而他将将走出凉亭,就被褚茗叫住。 他们都说女孩子不能主动,不能告白,否则是不会被珍惜的。 可这话用在褚茗这里很不恰当,她不主动,程航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谁能再赔她一个程航? 程航回头看她,褚茗认真说:“一定不要跟别的女生走太近。” 程航点了点头。 褚茗又说:“要好好吃饭,我好不容易给你喂胖的这二斤肉不能瘦回去。” 程航再次点了点头。 “要好好比赛,争取保送好大学。” 程航再次点头。 褚茗顿了两秒,语速特别快地略过:“我喜欢你。不能再熬夜,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程航一愣。 心跳蓦然加速,且越跳越重。 但…… 他点了点头。 “我会的。” 褚茗有些失落,神情暗淡下来。 真的没听到吗?还是听到了却故意装作没听到? 她也点了点头,只是眼眶却渐渐湿润了:“没了,你回去吧。” 程航走了,头都没回。 看着他高挑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褚茗深深呼了一口气,瘫坐下来。 应该是听到的吧?毕竟她语速也没有很快啊。可是却故意装作没听到,应该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吧。 是害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吗? —— 五点的时候褚河回到了别墅。 司机下车带走了褚茗的行李。 还是那辆高档轿车,宽敞的后座里。 褚茗一直窝在一边,闷闷不乐。 褚河知道她可能是不舍离开,便宽慰了她两句,可是却丝毫没有作用。 褚茗眼瞅着都要哭出来了。 表白被拒,哪个妹子心能大成这样啊!她不大哭一场,大醉一场,都说明她是能忍的好嘛! 她抱着手机。 点开同程航的聊天页面,她想,这样丢人,倒不如把他拉黑了算了! 可是,她舍不得。 心里这种想法闪过一万遍,她也没有点开一遍拉黑的那个页面。 她一遍遍翻看着上面她同程航的聊天记录,就是,很想哭。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之前还认为程航是为的她才买的手机呢。 原来果真不是。 应该就是集训的时候老师有题目会从手机上发布吧。 她刷着刷着,突然发现最下方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她滑下去看。 ——我也喜欢你。 ——褚茗,答应我,一定不要喜欢别人。 ——你一定要只喜欢我。 第 30 章 互相都说过喜欢,褚茗不晓得这样是否就算是在一起了。 如果算是在一起。 那她也太亏了吧!都不用说没有亲亲过,他们就是连小手都没有牵过啊! 每天最多的就是在程航有空闲的时候两人聊聊微信,程航关心她两句她不懂的题目,然后,就没了。 甚至连句甜蜜的话都没有说过。 褚茗真的怀疑她是谈了个假恋爱。或者根本就没在谈! 不过转念又一想,其实这样也好,程航如此冷漠死直男,肯定是不会给别的女孩机会了。 —— 很快,暑假就这么过了去。 中学生舞蹈大赛的决赛褚茗没能参加,也正因此,她也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八卦可惜的对象。 大家纷纷猜测,大赛中的黑马,为何突然退出比赛了呢? 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她是惧畏比赛,害怕输吗? 天啊,这样未免也太不自信了吧? 直到十一月份的时候,网路上出现了一个街舞选拔的真人秀节目。 褚茗的身影这才再次映入大家的视野。 那个时候程航的学习任务已经非常繁重了,接下来他有两个比赛要参加,一个是全国性的,而另一个是国际性的。 两个比赛无论他哪个能获奖,都将能获得中科大少年班的面试机会,或者直接保送名牌大学物理系专业。 这机会于他而言弥足珍贵,他每天的任务就只剩下学习吃饭和关心褚茗。 升入高二之后九班绝大多数选择理科的同学还是一个班的。 杜雨生好这口,平时就喜欢关注这些潮潮的东西,当他从那档节目中看到类似于褚茗的身影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屏幕下方打出褚茗的名字,他才如一道天雷劈下,给他劈了个醒。 “我靠!牛逼啊。”他当即就把片段剪切了下来,发到了班级群中。 ——我靠,是褚茗!她参加街舞真人秀了!还晋级了! ——厉害啊。感觉她跳的越来越好了啊! ——去B市对她来说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啊。 ——我的天哪,她怎么越来越好看了?脸越来越精致了,不会是微调了吧? ——微调个屁,你第一天认识她?她不就是长得这么好看? 这个时候王婉月正在刷题,听到手机振个不停好奇发什么什么,结果一看群里,却是褚茗参加真人秀的视频。 她知道褚茗去参加的事情,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晋级了。 这可是全国性的街舞比赛啊,来的人各个都是这个舞种的优越者,褚茗能晋级说明什么?说明她优秀啊。 王婉月想到了之前徐梦涵编排褚茗的那回事,于是特特艾特了徐梦涵,冷嘲热讽的——怎么样?有人打脸了吧,不是说我们茗茗是怕输才逃走的吗?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八月末的时候中学生校园舞蹈大赛举行决赛,众人皆期待的黑马褚茗却宣布了退赛,理由是去到了外地,回不来。 大家都很可惜,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女的表演了。 九班被褚茗圈粉了的人也很失落,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去外地?什么时候去外地不好非得现在?依我看是怕了吧? 当时徐梦涵就被同学追着喷了,但是也同样有一小部分人支持她的说法。 就是为了大家都有时间,所以比赛才在暑假期间举行。原因说是去了外地才参加不了比赛,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渐渐的话风偏向徐梦涵那边,大家都怪罪于褚茗胆小输不起,所以才退了赛,让育才没有出个冠军。 现在大家再次看到少女舞动的身姿,那一个个的都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都真的相信褚茗并非胆小,而是真的没有时间。 毕竟舞台上的她是如此璀璨耀眼夺目,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徐梦涵终于习惯了这样的打脸速度,她一声不吭,埋头苦学。 心里却暗暗发誓,再说关于褚茗的一句废话,她就扇自己的嘴! 程航还是没有加班级群,杜雨生看见他进班的时候立马把他招呼了过来。 然后就给他看了那段视频。 看程航看得专注,杜雨生还有一点点自豪感:“怎么样?很厉害吧?”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优秀,他当然也骄傲了。虽然晓得褚茗不会喜欢他,但是喜欢这种事情,也可以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程航眼神平静,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无巨细,关于褚茗去参赛,还是他鼓励支持的。 而且这支舞他也看了无数遍。 他点了点头:“不错,卡点很到位,动作也很流畅顺滑,表情管理很好,照这个水平,可以晋级决赛。” 杜雨生:“……”他有些愣,没反应过来程航说了这么长一句的话。不过他更自豪了,这说明褚茗厉害啊,连程航这样的哑巴都能把她一顿好夸。 他心里对程航生出了那么一点亲切感,随即关怀道:“听说你这个月末要去B市比赛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程航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里的人,点了点头。 “有。” 莫大的信心。 如果能晋级,他能去三四次B市。 他能没有信心吗? 看了他点头,杜雨生又去看郝仁:“对了,郝仁,听说你这个月也要去B市比赛,要加油啊!” 郝仁冲他比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小爷出马,一个顶俩!” 眼看着林彦清不在教室,杜雨生不慌不忙接道:“是,你还顶了林彦清呢。谁能想到最后他成绩能掉到一百名开外啊。” 关于林彦清,则又是另一个令人扼腕痛惜的事了。 因为喜欢上了隔壁技校的校花,因为成日里和技校里的小混混厮混在一起,林彦清早就无心学习,整日流连与酒吧网吧台球厅等娱乐场所。 曾经他以成绩为荣,现在他以游戏酒量为荣。 无论老师劝了多少次,也无论他遭受了家人多少白眼,为了赵翘楚,他就甘愿就此堕落。 收获短暂的欢愉。 —— 很快时间来到月底。 整个育才中学参加竞赛的人只有五个,由辅导教练高老师刘老师带队,坐着大巴车就赶往了B市。 程航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将将坐上车就给褚茗发了消息——我要去B市了,今夜到。 这个时候褚茗刚刚从练舞室回家没多久,正盯着程航给她布置的额外题目发愁呢。 然一收到这条消息,她立马不愁了。 ——在哪所学校?是住酒店吗? 程航看了眼考前必看——B市十三中。住学校隔壁酒店。 褚茗激动了! ——十三中!我就在十三中!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学校下周放整整一个礼拜的假呢,原来是在我们学校举办竞赛。 褚茗最近有些忙,要兼顾学习与舞蹈比赛,所以对外界的一切八卦消息都不甚了解。 ——那你能来找我吗?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程航问了高老师去了B市有没有自由活动时间。 高老师拧开茶杯,吹了口漂浮的茶叶,和煦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子第一次去B市都想着玩玩,所以啊,我们提前去一天。你们玩开心了好好考。但有一点啊,都不能乱吃东西,到时候拉肚子可不好了。” “好哦。”几个人齐声欢呼。 程航回到座位上,掩藏不住的欢喜——有一天的时间。 —— 大巴颠簸一路,终于在夜晚8点的时候到达B市车站,高老师叫了两辆车,径直奔向目的地酒店。 酒店住的是双人间,但由于共有五人,而那四人关系比较好的原因,单单就把程航空了出来。 程航向来喜欢清净,因此也没说什么。 刚刚办完入住手续,程航就接到了褚茗的电话。 她说她在酒店门外,她说外面好冷。 程航这哪还能顾得了其他,抱着外套就冲出了酒店。 心脏怦怦直跳,不晓得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奋力奔跑的疲惫。 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勾勒着褚茗的样子,可当他真的在酒店楼下看到褚茗那抹娇瘦的身姿的时候,情绪一瞬间爆发。 小姑娘比之前更瘦了,十一月底的天,还是夜里降霜的时候,她不晓得是图什么,竟只穿了件单薄的甩帽卫衣,下面一条打底裤,脚上蹬着一双马丁靴。 看起来就很单薄,很弱不禁风。 褚茗幻想了无数次见面时他会说的话,可她死也想不到会是这句。 “怎么穿的这么少?”听他的语气还有点怨气。 褚茗:“???”你不想我吗?你不该抱着我转一大圈吗?上来就说我?合适吗?我们真的有在一起吗?应该没有吧! 程航把携在臂弯的厚外套给她穿上,又给她拉上了拉链,等做完这些后。 他看着她。 看着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头,看着她颤抖不停的纤长睫毛,心疼的不行。 他拉住褚茗的手腕,用力往怀里一带,就把她完完全全的拥入了怀中。 褚茗完全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出,无准备的叫了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跌他怀里不讲,还被他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我好想你啊。”他磁沉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互相告过白,这个在程航眼里就算是确定关系了。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放心褚茗一个人在B市。 褚茗却突然委屈矫情了一下。 她要怎么说呢。 认识程航,决定走近程航,真的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的人生,因为程航,而走向更好的方向。 “程航,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程航有点紧张,生怕她问这话是因为喜欢上了其他人,急着接道:“当然,互相表白完当然是在一起了。不然表白干嘛。” 褚茗没想到程航会这么紧张,说这么多话,她噗嗤一笑,重新把脸埋回他胸口。 他的胸口是温热的,有着专属于少年人的味道,说不上来具体,但就是好闻到让褚茗上瘾。 褚茗在他怀里吸个不停,害得程航认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异味。 他们去吃夜宵的时候,程航在自己身上闻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味这才放心。 —— 即使是跟着褚河来到B市,褚茗还是见不到他的人影。 他那个人天生一副浪荡样,脑袋里就没有回家这个词。 不过这两个月褚茗却见了一次她亲妈,她妈看她的眼神更冷淡了,一问她才知道,她妈特意从国外回来,就是来跟褚河离婚的。 褚茗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湿亮亮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颤音。 程航心疼个不行。 把她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发顶。 褚茗反抱回去,小声说:“程航,有件事情不想瞒着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航垂头看着她润白一张小脸,声音特温柔:“说吧。” “可是,我怕你觉得我不好。” “不会。”他的声音里带着安抚意味:“无论你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你之前有一段时间,是不是会天天收到一朵玫瑰花?” 程航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瞬间有点僵。 看着他的表情,褚茗害怕起来,但如果不说出来,她是永远不会真的放下的:“是我送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程航:“你,为什么送我花?” 褚茗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送了我一朵粉色玫瑰花。我制成了干花,收藏到了现在。” 程航默不作声了。 看见程航的模样,褚茗有点慌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变态?很恶心?” 程航摇了摇头。 倏然想起那段孤独寂寞的时光。 每日在孤寂中醒来,面对自己的只有无声的沉默与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这个世界喧嚷吵闹,可是,每一处,每一个人,都和他没有关系。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他是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从来没人能长久地陪伴他。 孤独的太久,他便不再渴望陪伴,他告诉自己,自己不需要陪伴。 可是,是那朵玫瑰花的出现,日复一日的出现,给了他希望。 有人关注着他。 不是图一时新鲜追他玩玩,她坚持了很久,很久很久。 “我知道是你。”程航说。 那天夜里,他从她敞开的书包里看到了玫瑰花枝,还有淡淡的玫瑰幽香。 “谢谢你。”他抱紧了褚茗,由衷的感谢她。 感谢她不辞辛劳挤入他的世界,给他带来光与欢乐。 感谢她的好,感谢她能看见自己的好。感谢她为了他与她最害怕的一切为敌。 褚茗瞪大了眼,语气惊奇:“你知道?!什么时候?” 她一直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在你出现在我世界里的第一天……”程航如是说。 —— 为期一个礼拜的竞赛结束,高老师带着选手们回程。 那天却也正好是是褚茗的比赛日。 程航请了一天的假,专门去现场看了褚茗跳舞。 由于程航长得帅好上镜,他被安排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中间位置,他没有提前告诉褚茗,但褚茗却是一上台就看见了他。 其实比赛进行到这个阶段,剩下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褚茗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但是她看到了程航,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 她不再紧张,发挥的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 节目一个礼拜后才播出,杜雨生刷节目的时候,突然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心里“我草”个不停。 截图又发班级群! ——我靠!这不是程航吗?他居然在节目现场!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去问程航和褚茗的关系,程航百忙之中抽空回他,语气淡淡的:“你说我女朋友?我女朋友怎么了?” 杜雨生:“……”尼玛?女朋友?! 第 31 章 这一天对于程航来说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他突出重围考上了了中科大少年班,如果不出意外不久后就要去报到了。 其二,褚茗说她高三得回花城读书,外地不让高考。 其三,程航毫不犹豫放弃了少年班的名额,选择了参加高考或者保送其他学校。 得知第三个消息,育才所有老师都沸腾了。 搞什么,育才中学这么多年才培养出了一个考上少年班的,印在宣传册上宣传不晓得有多好看呢,他说不去就不去了? 他这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他可是放弃了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中科院的机会啊!他可是放弃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啊! 几个老师,连校长都来了,轮流劝,可程航就是不动摇。 他很清晰,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的不仅是自己有个光明的未来,他还要一个属于褚茗的未来。 同时,关于第一个消息和第三个消息程航并没有对褚茗说,他只说了句——欢迎回家。 褚茗回来的那天又是一个炎热的夏。 因为已是离异身份,褚河变得越□□荡形骸,对褚茗更是不管不顾。 程航看着她从车站走出来的纤瘦身影,感觉关于未来的一切都确定了。 褚茗因为获得了真人秀的冠军,理应进入娱乐圈,可她这个人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参加比赛,想看看自己的水平,所以当那个娱乐公司要来签她的时候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那个公司很是火大,好不容易从他们创办的节目里走出,不签他们公司,那他们干嘛浪费那么多的精力物力捧她? 换谁不行? 他们本来想逼迫褚茗,可好在褚河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到底没几家公司愿意得罪他。 距离节目播出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虽然没有持续的热度来给褚茗升温,人们已经将她快速遗忘,但就是有那么一小部分的死忠粉,他们才不管层出不穷的新爱豆,就愿意守着褚茗,说她哪哪都好,还不贪图名利,明明可以靠能力混圈,可偏偏要靠智力高考。 对她追的很紧。 当褚茗带着口罩出现在花城机场的时候,却是被几个死忠粉围了上来,还好程航一直在关注她,方一看到她,就立马把她带了出来。 他们打车绕回了别墅。 褚茗一下车就抱着程航大哭一场,哭诉着日益堆积的思念,程航充满温柔疼惜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努力展开胸膛,想让她依靠。 七月的盛夏,傍晚热烈的阳光呈靓丽的橙红色,把少年那张瘦削的脸打得分外动人。 褚茗抬起一张委屈的脸,泪眼朦胧间被少年的盛世美颜所吸引,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委屈地说:“航航,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从褚茗离开花城那天,到她此刻回来,整整一年。 程航指腹轻轻揩去她脸颊的泪珠,声音轻柔:“三百六十六天。” 褚茗点了点头:“整整一年呢。”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一对异地恋的情侣,在一起一年,再次见面的时候,不应该是干柴烈火的吗?为什么他看着对自己毫无想法啊! 是她没有魅力吗?根本吸引不了他? 不过算了,本来就是她喜欢的他,她主动追求再先,那这一次,她还是主动点吧。 褚茗撅起嘴巴,声音嗡嗡的:“我要亲亲。” 夕阳太红以至于她看不见程航红透了的脸,她不知道此时在程航眼中,她有多么的秀色可餐。 她的嘴巴粉嘟嘟的,就像是被晨露打湿的粉玫瑰,那样的娇艳欲滴,惹人想一品芳泽。 可是程航却别过了头,拒绝了她:“不行。” 褚茗有点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程航慌乱着想解释:“没……” 却被褚茗打断:“我知道了,你就是不喜欢我,你是觉得我太烦了,或者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耳听着她越说越离谱,程航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燥意,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是决计不能对她做什么的。 可他心爱的女孩现在就他在怀中,他日夜思念的,此刻就真实的在他怀中,那样的温软,那样的惹他心怜。 “不,不是。”程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略带急迫地看着她,努力解释:“我喜欢你,比任何东西都要喜欢。” “你不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最不可失去的。” 他紧紧抱住褚茗,双臂收紧,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血肉里,这样他就不用再害怕,怕她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会离他而去。 他多没有安全感啊,看见好的东西都想要死死抓住,他又多爱她啊,怕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一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占有欲。 她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他有多爱她。 他真的希望她永远不怀疑他的感情,就算是玩笑话,他也承受不起。 褚茗被他紧紧拥抱着,他们的皮肤只间隔着两层单薄的布料,当温度传递过来的时候她听到他说:“我不想伤害你,哪怕任何一丁点对你不利的事,我都做不到。” 他这样直白的说。 褚茗也抱紧了他,她心中的那份担忧与害怕啊,此刻却在闷热的空气里被蒸腾的更加真切。 她很没有安全感啊,毕竟是她先喜欢的他嘛,他掌握着随时抽离的主动权,她要怎么样才能永远地抓住他呢? 她从小拥有的就不多,喜欢的也不多,可是关于程航,却是她最不能失去的。 越是感觉到自己爱他,就越怕他离开,越想把他关起来,只让他在她的世界里。 可他却总是在拨动着她脆弱的神经,明明说着爱她,可是却连亲吻她都不愿意。 她明确自己很爱程航,所以知道自己心里时刻想着和他亲近,肌肤相触,亲吻。 他呢? “我不要!我就要你亲我。”褚茗任性地说道。 程航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四周,时不时有车辆从映着霞光的油柏路上驶过,他能感受到别人投过来的目光。 程航向来坦荡,但是这一刻,他却害羞了。 “我们,先回去吧。”他松开褚茗,这里是褚茗的家,他不想认识褚茗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一些难听多舌的话。 然而他这一小小动作,又不经意,伤害了褚茗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正此时周姨过来开门,他们慌乱着松开,程航要走,却被褚茗留下吃了顿晚饭。 因为别墅里长时间没人居住,所以周姨就日日回家去,结果抬头一看小姐回来了,登时激动的不行。 火急火燎去买了食材,还被褚茗叮嘱多买些程航爱吃的菜。 —— 偌大的别墅灯火辉煌,两人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皆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 这是部法国的浪漫爱情电影,男主儒雅女主美丽,俩人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亲吻戏尤其多,还有……床戏。 褚茗:“……”双手捂眼,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不是看电影,而是程航的反应。 程航则是一本正经地坐在笔直,眼睛直直盯着屏幕,丝毫没有觉得害羞。 褚茗:“???” 她没看到,程航现在多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周身气温在升高,他简直尴尬的要死。 褚茗抓过遥控器,嘟囔了句:“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好看。” 程航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泄去,身体微微放松。 —— 吃饭的时候褚茗却表现的尤其话多。 关于她与程航异地的这一年,关于她父母的那些腌臜事,关于被粉丝喜欢的欢喜与害怕,关于好多好多。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褚茗就着饭把糟心事儿,全部一吐为快。 期间程航一直在给她夹菜,不知不觉间,她就吃撑了。 周姨在收拾桌子,褚茗提议要出去散步,她叮嘱了句:“小姐,出门散步带着伞吧,外面可能要下雨。” 褚茗听着却没在意,毕竟下午那会太阳那样好,下雨总不可能。 可程航却放到了心上,从周姨手上接过伞,才出了门。 外面空气出奇的闷热,没走几步身上已经漫了层薄汗,呼吸还有些困难。 褚茗大口地呼吸着,扭头去看程航:“航航,你热不热啊?” 昏白的路灯下,程航摇了摇头。 忽然一阵热风一来,吹的褚茗一噎,险些咳嗽。 可紧接着就是一场有些凉意的风。 “这个风倒还舒服。”褚茗满意地说。 程航抬头看了看墨黑的天,拉着褚茗:“得回去了,要下雨。” “没……”有啊还没有说完,豆大的一粒雨就打在褚茗额头,她正懵着,就见自己头上撑起一把漆黑的伞,程航牵着她,就往回走。 结果,雨势越来越大。 等他们两个人跑回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湿光了。 周姨不在,褚茗拉着程航去到了二楼卧室。 程航脸憋的通红,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进去,只说天太晚了,他得回去。 把褚茗急得直骂他傻,这样大的雨,回去不是找死吗?就这么不喜欢她?跟她呆在一起就这么难受?比淋雨还难受? 程航无话反驳。 如一只蒸笼里的虾,被她拽进了卧室。 这是程航第一次见女生的卧室,跟他想象中的不同,她认为褚茗这样的女孩子房间总归会布置的温暖粉嫩一些,结果却恰恰相反。 她的房间很大,甚至可以说是空旷了。 巨大的落地床外是一个小阳台,窗帘是深灰色的,白的墙,实木铺就的地板,冷色调的家具。 显得很是清冷。 倒是放书桌的地方码了满满一墙壁的书,还有一些卡通玩偶。增添了点鲜活气儿。 “家里很久没住人了,只有我的房间周姨收拾了出来。你稍等一下……”褚茗边说着边推开卫生间的门,消失了一会儿拿了两条崭新洁白的毛巾出来。 “你愣着干嘛,把衣服脱了呀,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她走过来,把程航推在椅子上,就替他擦头发。 看着女孩逼近,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因为湿透而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曲线,甚至,还能看见里面深色的内衣。 程航顿时面红耳赤,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推开椅子弹跳了起来。 褚茗怔怔看着他。 他磕磕绊绊地说:“会,会,会感冒,你快去洗澡。” 褚茗找出空调遥控器打高了温度,说:“这里应该也只有我的卫生间可以用了。那你稍等我一下?” 看着程航俊脸通红,明显害羞了的样子,褚茗突然想逗逗他:“要不……”她拉长了尾音,直到程航回头看她,她才说:“你跟我一起洗吧,反正我们这种关系……” “别胡闹!”他严肃地说。 褚茗哈哈大笑着钻进了卫生间,心情愉快地打开了花洒。 然而,卧室里的程航就明显没有那么愉快了。 因为是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所以隔音效果不太好,外面雨声他听不见,而里面她洗澡的声音,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内心有一股冲动,程航竭力压制,可它就像一只被挑衅了的野兽,势要破笼而出。 褚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卫生间,里面热气蒸腾,宛如仙境。 “你去洗澡啊?” “啊,对了,我这里没有男士内衣,你等会就穿着睡衣出来,内衣我拿去洗,明天能干。” 褚茗很瘦,也很白,虽然穿着很保守的睡衣,可露出来的那两根深深锁骨,以及被热气蒸得粉红了的脸色,她不晓得有多诱人。 程航喉结上下一滑,拿起毛巾埋头就冲入了浴室。 打开花洒,劈头浇下冷水,他这才清醒了些。 洗完澡后他在卫生间找褚茗所说的睡衣,结果衣没看到,倒是看到旁边挂着一条长长的丝质睡裙,吊带款,有洗过的痕迹,褚茗有可能穿过。 看到这个,程航将将找回来的理智瞬间崩塌,他又默默回头,重新冲了遍凉水澡。 “这,这里没有男士睡衣吗?”他隔着门,小声问。 褚茗有些不悦:“我一个女孩子,哪有男士睡衣?!” “你的衣服我穿不下……” “相信自己,程航同学,不然,你光着出来我也是不会在意的。”褚茗摇头晃脑说道。 她在努力憋笑。 里面墨迹了将近十分钟,程航才如出水芙蓉般冒出一颗水淋淋黑乎乎的脑袋,往下一看,修长的脖颈,以及宽阔精瘦的肩。 胸部以下全被酒红色的睡裙裹紧,睡裙是紧身的,此刻紧紧的扒在他身上,腹部的肌肉还有些若隐若现。 瞧起来别提多漂亮了。 褚茗没忍住哈哈大笑。 程航:“……”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看电影吗?”褚茗自然的问,语气里丝毫也没有尴尬的感觉,好像他们这样相处,十分平常。 程航想到那部法国爱情片,摇了摇头。 “那下围棋?” 褚茗坐在床尾,她身侧是大敞着窗帘的落地窗,外面倏然劈过一道紫色雷电,继而响起轰隆隆的雷鸣。 褚茗吓得尖叫一声,掀起被子就躲了进去,颤抖个不停。 褚茗好像怕打雷。程航突然想到,他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一天下雷暴雨,下午的天熏黑熏黑,闪电狂闪,雷鸣灌耳。 褚茗缩在座位上,脸色惨白,整个人抖个不停。 他此时也忘记了尴尬,忘记了心底的野兽,去到窗边手动拉上窗帘,然后轻手轻脚走到床边,隔着一层薄被把褚茗拥在怀中。 一边扒拉出她的头,一边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褚茗从被子里露出一颗可怜兮兮的小脑袋,眼眶湿润润的,鼻头红红的。 “航航……”她说:“我最怕打雷了。” “还好有你在。” 程航那一瞬间心疼到要死,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她脑袋。 “外面冷,你进来。”褚茗这样说,拽出被子的一角,把程航也包在了被子中。 四目相对的一瞬,湿热的呼吸开始交缠,褚茗听见程航的喘息越发粗重。 他抱着她,久久未动。 褚茗觉得脖子痒,想伸手挠一下,然而胳膊却被他禁锢住,他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别动。” 褚茗:“……”用力挣出胳膊,挠了挠脖颈。我偏要动。 褚茗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被翻身了的程航压在身下,他湿热的呼吸重重喷洒在她脸上,是那种褚茗特别沉醉特别上瘾的味道。 他黑沉沉的一双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想要亲下去,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褚茗:“!!!”草草草,就差那三厘米了好嘛! 程航理智一瞬回笼,他立马放开她,逃似的逃下了床。 门外是周姨:“小姐,打雷了,你有没有事啊?” 完结章 褚茗脑袋上还还蒙着被子,闷闷回了句:“一切都好周姨,别担心。” 后来在程航的强烈要求下,褚茗让周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程航过去的时候周姨一直盯着他看,程航问:“有事吗?” 周姨立马热络地问:“小同学,我看你很眼熟的样子,好像在哪里看过。” 程航没有接话,冷漠地回到了客房里。 倒不是他想故意冷漠,而是,他一本正经地表情实在甭不了太久了! 他想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就一个人! 周姨看着他紧闭的房门,挠了挠头,心里还在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呢? 直到她回到保姆房,在床头柜上看见报纸,才一拍脑袋想起—— 这孩子他上过报纸啊,就那个物理全国竞赛决赛的第三名!当时那一期报纸占了很大一块版面,她特特剪了下来,贴在她儿子的床头,想让她刚上高一的儿子当偶像来着! 针不戳啊。周姨想。 从小就这么棒的孩子,长大了也应该很靠谱,如果跟小姐在一起的话,想来也算是郎才女貌的绝配了。 —— 褚茗在房间里恨的直咬牙,这倒不是她急色,而是程航,他本来就不正常! 哪有情侣在一起一年了,说话还脸红,连亲亲都没有的啊! 她愤愤不过,抓起手机留给程航发了条微信——你是不是不行?! 此时正在隔壁抓耳挠腮的某同学,听见手机振动,回头看了一眼。 程航:“……” 顿时觉得男人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想了想,回道——行不行你以后就知道了。 褚茗:“!!!” —— 程航的生日是八月十二号,曾经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因为他晓得,连他的现在都没人在乎,又怎么会有人关心他的生日?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有人千方百计地得到他的生日,然后,为他举行了一场虽然只有两个人,却盛大无比的生日会。 褚茗提前几个月就找了一个篮球教练学习打篮球,然后又租了一个室内篮球场的场子,于是就在程航生日这天。 他到达跟褚茗的约定地点,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身穿篮球服的褚茗,笑颜如花地向他走来。 她背后带着光,整个人明亮璀璨。 程航换上褚茗送给他的篮球鞋。 篮球场内两个人酣畅淋漓,程航对篮球爱不释手,打球的时候他才更像一个活力四射充满运动感的青春少年。 虽然程航一向不爱承认自己喜欢什么,热爱什么,可是关于喜欢的眼神是藏不住了。 褚茗经常能看到他出神地望着篮球场上的少年,也偶尔能看到他停驻在街头的室外篮球场,就连广播屏上一闪而过的篮球画面,他都能盯着看好久。 但他从来没有上过场,也从没有跟任何人打过球。 唯一接触的篮球,还是高二上学期的篮球考试。 程航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是感动吗?说不清楚,但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终于有人关注他的渴望与需求,给他制造了一场永不磨灭的篮球梦。 上天怜爱他,把褚茗送来他的身旁,让他在十七岁这年,就感受到了圆满。 —— 很快时间进入高三。 褚茗没有就在育才,而是回到了花城一中。 但是比起在B市,他们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进了许多许多。 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 气氛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紧张与压抑,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是紧绷着的弦,没人在愿意去松懈。 程航被保送去了国内最顶级的大学,而且还是时下大热的人工智能专业。 而且,还和褚茗想要上的大学在一个城市。 程航的高三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要轻松很多。 但即使是这样的轻松落在别人眼中,也还是紧迫的奔逐。 班里有人打趣:“程航,你这就没劲了,都保送了还来上学,怎么,刺激我们吗?” 程航则认真回答:“我可以帮助你们复习。”如果不学习,他不知道高三的复习进度,也就不知道如何精准的辅导褚茗。 那同学一愕,他和他同学三年,见证了他的变化。 曾经他冷漠孤僻目中无人。 现在他善良热心很有原则。 曾经他像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他鲜活真实,会在球场和同学挥洒汗水,也会在教室因为一道有疑点的题和老师据理力争。 那同学笑了:“大佬,这话你说的啊,你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 林彦清从学校隔壁街的网吧踏出门来,他深深呼出一口网吧内污浊的空气,定定望着育才中学那幢高三楼,眼神无比晦暗。 赵翘楚则叼了只烟。她从网吧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背心热裤小皮靴,脸上浓妆重彩的一层假面,她邪邪一笑,把烟塞到了林彦清嘴里。 声音几分嗔媚:“呦,怀念了,想回去?” 林彦清回神望了她一眼,在这与赵翘楚浑浑噩噩厮混的一年半里,他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废物。 他想,难道这就是他的青春吗? 他明确的知道他深深的爱着眼前的女人,可是,她对他呢?少年的感情谁说得准,她会和他走到白首吗? 还有,她还是他当初喜欢上的女孩吗? 林彦清不免回忆起曾经,回忆起了他对她的惊鸿一瞥。 他们俩是一个初中的,赵翘楚因为长得漂亮成绩也还过得去,在初三的时候被选入了国旗护卫队。她第一次升旗,一身雪白的军装制服,干净又漂亮,灿烂又夺目,张扬又自信。 一下子就把林彦清吸引了。 林彦清重重吸了一口,一根烟火速少了大半,他拉过她,吻上她,把烟雾过度给她。 他玩够了。 也想结束了。 他对她一见钟情,他喜欢的,是她的张扬肆意与明媚。 可是一旦进入她的生活,才发现,她不过是堕落泥沼与沉沦。 林彦清重回校园。 彻底断绝了与赵翘楚的联系。 赵翘楚在学校门口堵了他几次,他都眼底一片暗沉,对她视而不见。 几次小测试下来,他成绩进步神速,期末考试的时候,已经考到了八十名内。 被他超过的同学多有愤愤,多少同学日夜努力学习的两年,竟都敌不过他堕落回来认真的两个月。 —— 过了春节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三月份,褚茗的成绩在一中一千两百名学子中脱颖而出,第一次模拟就考进了百名榜。 在经过程航的几次针对性训练,在第二次模拟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年级前三十。 终于在第三次,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年级前十,而且,全市前四十。 如果最终高考成绩与这个分数相差不大,她就能很容易的进入她想去的大学。 她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程航,觉得他简直是个做老师的天才。 程航却皱着眉反驳她,说虽然有他给她辅导补习,但最重要的还在于她自己,是她聪明踏实肯学习。还说,如果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抓着老师问不懂的,夜里刷题到两点,放弃了一切娱乐活动,这种劲头去学还没进步的话,那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天气就再度炎热起来。 转眼时间就进入了六月。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将用不到的书本带回家去,眼看着高考在即,教室倒是显得越发空荡起来。 紧张的学习氛围,也随着高考日的来临反而变得越发松弛。 直到高考来临的那一天。 程航不用参加高考,但是却对高考无比上心,老师叮嘱的一切他都用在了褚茗身上。 那一天他把褚茗送到了考场,小心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褚茗冲他皱了皱鼻头,说:“你不要跟个老妈子一样了航航老师,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可以自己参加考试了。” 程航不用参加高考,却比任何一个参加的人都要紧张。刚刚叮嘱过的话,一分钟后他就再次叮嘱了一遍。 褚茗看他这个样子,又想逗逗他了:“咳咳,航航老师,高考在即,可不可以给你的小宝贝来一个幸运之吻呀?” 她说完并没有当真,因为她发现程航这个人的定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之前她咨询过王婉月,王婉月说她认识好多同学,谈恋爱没多久就发生了关系,结果,却是无疾而终。男孩子骗她们睡觉的时候话说的都很好听,什么山盟海誓,长长久久,后来啊,就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合适,理所当然地分手了。 男孩子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如果那个时候他都可以忍住不碰你,就绝非不喜欢你那么简单了。 而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到只有能给你确定的未来,才会得到你。 她的这番劝解褚茗很受用,也因此时不时就想逗弄程航一下。 可这一次程航却没了之前的坚持,他在学校门口左顾右盼,见没人看向他们这边,便迅速低头在褚茗唇瓣上嘬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 一点感觉都没有。 褚茗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她舌尖用力,灵活地撬开他的牙齿,将将碰到他的舌头,就立马退了出来。 就在这时学校开始放人,褚茗笑嘻嘻地冲着他摆了摆手,挤进了人群。 程航楞在原处,唇上的温软尤在。他没想过,女孩子的唇,竟是这样的甘甜柔软,令人上瘾着魔。 褚茗十八岁的生日在六月七号,正正好好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程航没有纠结过要送她什么礼物,因为在喜欢上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 之前各种竞赛,还有获奖后他去给别的学生做家教,攒了不少钱。 随着褚茗进入考场,他也去到了市中心的珠宝店。 ——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考场门口堆了漫山遍野的人。 褚茗今天穿的很干净清爽,马尾高高扎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脸上是明媚灿烂的笑容,冲出校门后第一时间就扑到了程航怀里。 程航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褚茗本来还好奇是什么地方呢,没想到却是育才中学。 这个时间点高三生基本上已经撤光了,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碎纸屑,崭新的校园此时就显得无比萧条。 他们径直走上三楼,然后就看见高一九班的大部分人都在。 褚茗莫名有些眼睛发酸。 怎么说呢,她在一中没有朋友,在B市也无人交心,只有她在了几个月的育才,给了她一生挚爱和一堆朋友。 她学会了努力。学会了改变,学会了展示,学会了自信。 也就是在育才,她体会到了温暖。 王婉月看见她来,第一时间扑上来抱住了她。 高三学业繁重,她们又不在一个学校,自然是不常见面的。 然后就是杜雨生、郝仁、冯琳他们,都在。 育才是她的幸运地,她在这里得到了太多太多。 “茗茗,有惊喜哦。”王婉月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完,就放开了她。 然后,她就听见程航喊了她一声。 她回身,教室里的多媒体开始播放起了视频。 那是她和程航在一起后程航拍下来的一幕幕。 程航喜欢拍照。倒也不是喜欢拍照,而是喜欢拍她。 他总说拍下来留着想她的时候看一看。 视频里有很多褚茗日常的照片,这个时候褚茗完全是松了口气的,还好她身材好,长得也漂亮,而且每次见程航的时候都有精心打扮。 也不至于使自己在大屏幕上看起来太磕碜。 反而她还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不愧是她,怎么着都没有丑的时候。 结果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打脸就来的那么突然。 进入高三以后学习紧任务重,同时她也把程航当成了自己人,很多时候她都随便穿一穿,所以,越往后放,丑照越多。 褚茗:“……”我怀疑你在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这么好的褚茗啊,程航简直爱到了骨髓里,他多想对着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人了。 当着全班人的目光,程航缓缓从金丝红锦盒里取出一枚戒指,银白色的,设计款式简单,但是却很精致。 然后,褚茗就呆了。 这个呆瓜,他,他要干什么?不会是求婚吧?这未免也太早了吧?不过真的能是这样吗?他可是个脸牵手都会脸红的小胆鬼啊,会求婚? 褚茗完全不敢相信。 可是如果他求婚了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了……别人抢不走他了? 程航身材高挑颀长,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发型明显能看出来有精心打理过,他缓缓下跪,缓慢而又真诚地说道:“褚茗,我等不了了。你愿意相信我吗?给我四年时间,等你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旁边有人起哄:“程航,你怎么回事啊,求婚啊?大胆一点啊!” 程航目光坚定而又充满爱意地望着褚茗。 褚茗忽然想到他们在育才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他还是那样一身干净洁白的白衬衫,脸还是那一张脸,只不过,他的眼神,却由空无一物、清冷淡然,变成了现在的全部都是她。 时间啊,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只要肯努力,你想要的一切它都会努力帮你争取。 成绩也罢,喜欢的人也罢,爱好也罢,努力总不会空付。 对上程航的眼神,褚茗用力地点了点头。 声音有些激动:“你是在求婚吗?我当然愿意啊。” 她主动走到程航面前,让他给她戴上了戒指,然后又从盒子里掏出一枚同款,她也给她戴了上去。 巧的是,明明没有褚茗,他买的戒指尺寸却是意外的合适。 后来褚茗问到他这个问题,程航只是不清不淡地说:“你的手指我握过无数遍,早已烙在了心里。” 褚茗当即就热了眼眶。 程航啊,是真的很爱她了。原来,一直都不是她在单相思。 明明是他们两人在一起,可是现场哭声最大的人却是王婉月。 她替褚茗高兴,也替程航开心,还替,自己后悔。 同学九年,她喜欢了程航九年,可是却从未起过接近的心思。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因为大家都在说,女孩子啊,是不能主动的。 她就这样,任由机会错过,就像水穿过手指一样。 以后,如果再遇到喜欢的人,即使不会在一起,她也会主动的争取的。毕竟遗憾啊,才是最摧残人的东西。其他都算不得。 程航抱着褚茗,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如捧珍宝般吻了上去。 班级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鼓掌,还有人炸起了彩花。 落了他们满头满脸。 程航微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动作轻缓地给她把脸上的彩花摘去。 “我去,航神也太他妈温柔了吧!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温柔啊!” “啊啊啊,程航居然有酒窝!三年了,三年了!他藏的也太深了吧!” “……” 就是这个人了。 褚茗想。 曾经她只认为自己不幸,全世界没人爱她。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啊,她所有的幸运,都积攒着呢,留在遇见程航那天爆发,让她往后的每一步,都做出正确的选择。都走得更加坚定。 往后的一切都会更好的不是吗? 会。 她相信,一切都会更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