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媚妾室》作者:安锦池 文案: 本文完结be 另一本《怀中人富贵家》可以看一看哦,文笔内容应该比这一本有所进步,是he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小门小户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汀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妾室扶正 立意:凡夫俗子,唯爱沉迷 你是个好的 春日阳光正好,白汀给老夫人请安,陪同她用膳。 按理说,她一个妾,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可侯府人口少,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妾室生了一个庶子,偌大的府中硬是没有半个女儿。而三个儿子整日忙碌,庶子终究不是亲生,也没什么亲切的,老侯爷去世后,府中更是冷清。 白汀是个落魄的商家小姐,家道中落后父母逝世,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十岁的弟弟,为了生活,只能将自己卖了。老夫人瞧中了她,买下她和弟弟,还了良籍,跟在身边伺候。 后来操心侯爷婚事,被一再拒绝后,把她送给侯爷作妾。如此,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白汀是在老夫人准备买人时穿过来的,她生于和平又人人平等的时代,接收太多新东西的冲击,来到一个封建时代,也能够很快平复下来,处理好当前的事。 她很感激老夫人,即便被送给侯爷作妾。坦白说,侯爷洁身自好,虽是行伍之人,却有书生的温润如玉,又有富贵养出来的矜贵,性子有些冷漠,却也是极好的。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是她赚了。 “我听说,你弟弟昨日在学堂里把夫子惹急了,还把你叫过去了?”老夫人笑着说。 他们府中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夫人别笑话我了,昨日真是将我也气急了,他从小便调皮,哪知昨日竟然骂夫子是个老糊涂,刚愎自用。我在去的路上都想好了怎么收拾他了。”白汀也跟着笑了,又给老夫人布了爱吃的菜。 “只是夫人你也知道,我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昨日我去时,夫子当着众人的面指着他的脸骂,他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从小到大,我连重话也没舍得说他一句啊。” “我把他挡在身后,问夫子何事如此动怒,知晓前因后果后,我便让他退了学。” 白汀面色温柔又坚韧。 老夫人好奇,问:“到底是何事?” “原是夫子说士农工商,商人都是些不入流的末等人物,唯有读书之人才最高尚,天上雪和地下泥不不配相提并论的。”白汀回道。 “我想着,或许是有区别的,但也不必教学生这些。我们家是商户,父母苦了一辈子,挣了些钱将我和弟弟养大,让我们读书知礼,却不是读书无礼,生了些自视甚高的毛病。所以不让他去读了,要是被人引导走错了路,我怕我会拦不住。我原也没有期待过他有什么大成就,只求他平安快乐的长大,不长歪就好。” 老夫人沉默了会儿,眼里带着笑意,拍了拍她的手,“长姐如母,你有心了。但慈母多败儿,换成长姐也是如此。孩子终究要自己成长的,我这三个孩子,便是如此。” “白岚才十岁,倘若我有本事,宁愿让他永远在我的庇护下成长。只是如您所说,到底是顾不住一辈子。如今我倒是要苦恼该如何教育他的问题了。”白汀哭笑不得。 “这还不容易,府中本就开有学堂,让他和宗族的孩子一起上学不就好了。之前我便提过,你偏要将他放在那个小学堂里。”老夫人喝了一口粥。 “学堂里的都是各府公子,白岚去如何使得。”白汀连忙拒绝。 “你啊,就是太过胆小,不然你问问你家侯爷如何说。”老夫人突然冲门口使了个眼神,打趣地笑道。 梁穆替皇上办事,已经快半月未归。 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眉眼有几分疲倦,战场上声名显赫的玉面阎王,如今换上常服,更像一位翩翩公子,他自然地坐到了白汀旁边,净了手后,在桌下牵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又放开。 “母亲。”他说,“此次回来给您带了不少东西,兴许能入您的眼。” “给我带了?汀儿呢?”老夫人早便知他今日回来,只是不知这么早。几个儿子常年在外,此次办的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她便也没担心,反倒有心情逗逗他。 “也有的。”他的声音在耳边,白汀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声音,都是极为吸引人的。 “你啊。”老夫人问:“此次一路可顺利?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可是又未曾好好用膳?” “一切安好,劳母亲挂念。”梁穆道。 “好了,那带着汀儿回去修整修整吧,风尘仆仆,不像样子。”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待两人离开,身边的嬷嬷问:“您不留侯爷吃个个早饭?也有半月未见了。” “他的心思哪在我这,全然飞到别人身上,瞧刚才那样,护得跟什么似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了,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老夫人挥手示意撤了饭菜,“何况,她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碍不了未来侯夫人什么路。她是个好的,也是个拎得清的。” 她想念他 梁穆走在前面,白汀跟在他身后。 男人很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半月未见,她是想念他的,谈不上日思夜想,却也为他辗转反侧过。作妾的这一年,她和梁穆算得上是谈了一场恋爱。 梁穆每日都会陪她吃饭,听她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又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强迫她,遵守一月一次的规定,每逢节日都有一份她的礼,在下人面前,给予了她该有的尊重。 那日她听府中婢女说她“好福气,日后即便有了侯夫人,她在这府中也是有一席之地”。 她却是好福气的,至少不是小说中那般穿进宅斗宫斗。她没求过什么更体面的身份,时代限制,根深蒂固的东西,更是心里的清醒,都在时刻提醒她。 爱或许重要吧,但对于白汀来说,无关痛痒。若这一辈子注定在这个地方,那她只求安安分分地活下来。如果能够回去,那就当做大梦一场。 穿越前,白汀已经单身许多年,她也有过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但吸取亲姐姐白锦的教训,她只是独自喜欢着,从未表露过。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于无法掌控的事,任由它发展。 “侯爷去我那儿吗?”白汀勾住梁穆的手指,侧过脸望着他。 “嗯。”梁穆愣了一下,将她的手包进掌心。 “侯爷对每个人都这么贴心吗?”白汀笑着问。 梁穆手长腿长,若非刻意放下速度配合她,怎能追的上,如此庭院看花的速度,倒也是为难他了。 只是这举动,却也是让人心头一暖。更别说,这人如今牵着她,掌心的温度传递,暖意加倍。 梁穆没回答她,两人安静地回了院子,关上门。 白汀给他倒了茶,吩咐端来早点。绕到他身后,为他按摩。 “刚才母亲让你问我什么。”他习惯了白汀的按摩,闭上了眼。“我回来时听说,昨日你去学堂了。” “你如何也知道。”白汀笑,“太太适才也问我。”她将事情从头到尾又给他说了一遍,“太太让白岚在府上和各家少爷一起读书,我觉得不妥当,便拒绝了,太太便让我问问你。” 梁穆抓住了她的手,“本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如此说了,便这么办就好。妥不妥当,我说了算。” 白汀顺势坐到了他腿上,把玩着他的手,行伍之人的手中粗糙,她爱的不行。 “我知道太太和侯爷仁善,可我是妾室,纵使我欢喜,却还是有分寸的。何况,私心来说,倘若白岚受了欺负,我是万般舍不得的。”白汀靠在他怀中。“我想着,给他找个武师傅,走习武一路也是可以的。” “哪有不读书的。”梁穆抱住她,“让他住进来,你不放心,每日接送即可。倘若想要习武,我找个军营里的,耐心好的去教他。他十岁了,你这些年保护得太过了。” “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自然要护着。”白汀望着他,辩驳道。 “好,那便护着吧。”梁穆无奈地应道。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唇。 白汀真的想他了,像沙漠里的旅人,渴求水源。“我真的好想你。”四目相对,眼神里的火花彻底碰撞,绚烂。 婢女端来了吃食,又端来了水,梁穆用了一些,剩下的时间,都归了白汀。 后来房间里恢复了平静,白汀疲惫地睡过去前,似乎忘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想起来,便沉沉的睡去了。 梁穆轻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搂着她一并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不长,没有很多起伏。 平妻 白汀醒来时,梁穆已经离开。 她坐起身,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意识慢慢回笼,骤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白岚说要来找她。 “春雪。”她唤了贴身的侍女,声音有着沙哑。 “姨娘,您醒了?”春雪进了屋,为她倒了盏茶,开始重新梳洗打扮。“侯爷进宫述职,让奴婢不要叫醒您。” 她笑着,“姨娘,侯爷是真的偏爱您啊。” 白汀面色平淡,“祸从口出,这话莫要说了。” 府中只有她这一个妾室,未曾对比,何来偏爱。侯爷虽为男子,却心思细腻,更是将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他或许对她真有几分喜欢,但也仅仅是几分,他不会为了她,坏了规矩。 六月时,白汀大病一场,太医说是药三分毒,她身子本就娇弱,这药每日不间断地喝,到底伤到了。 白汀那时想着,若伤了根本也好。可又想,梁穆会不会断了她的避子汤。 但终究没有。他们一月一次同房,他甚至从未坏过规矩,避子汤也是派人日日送,看着她喝完。 正室入府前,不得有孕,她知道。不曾心怀妄想,便不会失望。知足常乐,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人说她受尽宠爱,那些小官家的女眷看见她也是客客气气,有的甚至说的上谄媚。她有时也会花了眼,梁穆给她带来的富贵荣耀,都是真的。但他对她的克制守礼,也是真的。 她那日听三爷说,国公府的嫡小姐爱慕侯爷。 那嫡小姐是京城双殊之一,才貌双全,家世也在众人之上,算是众位小姐中最为尊贵的了。听说性子却也不跋扈,是个善解人意的。如此,若是真的嫁给侯爷,她过得也不会太难过。 不过谁入府,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白岚是不是来找我了?”白汀坐在镜前由着春雪梳妆。 “小公子来了一个多时辰,还和侯爷说了会儿话,说是给您带了东西,要等您醒来,侯爷便让罗侍卫陪着他,似乎是在练武。”春雪回道。 “日后,白岚的事,是最为重要的,明白吗?”白汀还是淡淡的模样,却让春雪感受到言语中的警告。 春雪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白汀也清楚,这些伺候的奴才女婢,盼望着主子得宠,便总是将男主人的事放在首位,这无可厚非,但在她这里,不行。 “走吧,去看看岚儿。” 罗平受侯爷命令在武院里教白岚武功,他是侯爷的亲卫军,从小跟在身边,一起读书学习,一起上阵杀敌。侯爷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 他早闻白姨娘受宠,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爱屋及乌,连带着她的亲弟弟也能得到侯爷的几分照顾。 侯爷走时吩咐他做的事,他可是半点不敢忘。 “罗侍卫,您觉得我适合习武吗?”十岁的白岚个头小小的,面容沉稳,可他长得可爱,如此只是叫人忍俊不禁。 “小公子客气,您是个有天赋的,只要认真钻研,假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罗平不偏不倚地回答。 “那就好。”白岚松了一口气,“谢谢您。” “小公子您还小,无需太过辛苦。”罗平见他小大人模样,又透着孩子气,有些好笑。 “你不明白的。我是姐姐的娘家人,如果我能够成为厉害的将军,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了。日后侯爷娶了妻子,我就可以成为姐姐的底气,不让旁人欺负她。姐姐为了我已经很辛苦了,我不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白岚双目炯炯有神,是孩子的清澈和执着。 罗平想,自己小瞧了人,“好,那小公子就要努力了!” 白汀到时,白岚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见到她,便停了下来,欢喜地朝她招手,“姐姐。” 白汀心疼地给他擦着汗,让人端来茶水,“虽是习武,但没有一蹴而就的,你要注意,过犹不及。” “我知道啦,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罗侍卫看着呢!”白岚撒娇道。 “辛苦罗将军了。”他是个将军,只是在侯爷身边做亲卫,众人便叫他罗侍卫。 “姨娘客气。”罗平抱拳。 “岚儿,既然罗将军教你,便要认真地学知道吗?习武一路本就是苦的,受伤在所难免,你要走这条路,便要做好心理准备,明白吗?”白汀说。 “姐姐真是,一会儿心疼我叫我不要努力,一会儿又叫我努力。”白岚将白汀扶到一旁坐着。 “你这家伙。我何曾让你不努力,我是告诉你过犹不及,怕你心急,想着一步登天的好事。任何事都要脚踏实地地去做知道吗?侯爷每日晨起都要锻炼一个时辰,夜里回来无论多晚也要锻炼半个时辰,如他这般天人的人物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你。”白汀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戳了,本就不聪明,再戳就变笨了。”白岚倒了一杯茶给她。 等到白岚沐浴过后,白汀关上门,和他说了王爷的打算。 另一边,侯爷回了府,罗平向他一字不漏地告知了府中的事。 梁穆在练字,他写了一手好书法,昔日也是名动京城的贵公子。 “听你的意思,倒是还很欣赏他。”梁穆道。 “小公子比起同龄的孩子,确实懂事得多。”罗平又补充了一句,“白姨娘教导有方。” 梁穆浅浅笑了一下,“她自己都是个孩子。” 罗平不答。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梁穆问。 “已经办好了,后日小公子就可以去学堂了。”罗平回答。 “嗯。”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梁穆放下笔,借过茶水,像是话家常般道,“你觉得,她为平妻如何?” 她信他,无论真假 乍暖还寒,又因着白汀的身子不好,竟是一个不小心,得了风寒,整日咳嗽。 梁穆请了太医来诊治,开了几副药调理,但却不见好转。老太太那边来人问候,送来了许多药材,就连三爷也遣人送了许多东西给她病中解闷。人人都说,她深受宠爱,一时风光无限。 白汀不太高兴,因着错过了白岚第一天上课,她总是记挂着。只是都是在府中,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侯爷怕她记挂伤身,又送了一个家生子给白岚作伴读小厮。 “咳咳咳……咳咳咳……”白汀面色苍白地半坐在床上,她模样娇媚,如今病了,楚楚可怜,叫人心疼。 “姨娘,您吃点吧,今日还未进食,身子受不住啊。”春雪端着一碗她爱喝的银耳羹,舀了一勺求她尝尝。 白汀偏过脸,闭上了眼,无声拒绝。又克制不住咳了起来。 她自六月那场大病后便不曾生过病,身子算得上强健,可这突然一病,却是越发严重,浑身乏力,食欲不振,咳嗽不止。 梁穆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女人像是大哥从前养的那只淋雨后的幼猫,娇弱可怜,又自持骄傲,她向来爱笑,生病后却是郁郁。 “再不吃些东西,哪有精力说话。”他面色无奈,接过春雪手中的碗,哄着她,“软软,吃一点。” “侯爷。”白汀睁开眼看向他,大抵是病中脆弱,只觉得万般委屈,她眼中不由得噙着泪,水汪汪的,双手拽着他的衣袖,“咳咳……您怎么才来,咳咳咳……” “公事堆积,我处理后便过来了。”梁穆不得不将碗又放到一旁,将她抱在怀里,“不哭了。”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将脸温柔地贴在她的右脸颊上,“我问过太医了,他说没有大碍,只要你好好吃药修养就好,等你养好了,我便抬你为平妻可好。” “王爷是觉得我可怜,用平妻来哄我开心?”她从他怀里出来,静静地望着他,不时咳几声,眼里似是委屈似是控诉。 “你如何可怜,这一病,母亲和三弟对你如此关心,就连我也未曾有过。”梁穆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平妻一事是先前便决定的,母亲也同意了,本是想作为你的生辰礼,如今提前告诉你,做个准备也好。” 白汀闻言,眼泪又是不住地掉,她埋进梁穆的怀里,抽抽噎噎地说:“我饿了。” 梁穆便又接过吃食,在嘴边吹凉后,才一口一口地喂给她。 他生来尊贵,这般伺候人,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去年六月,白汀那场大病时。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后来做得多了,算是熟能生巧。 “咳咳咳……”白汀只觉得嗓子眼痒的难受极了,吃了些东西,算是压下来些。 “我没想做你的平妻,我也没那么贪心。”她挥退了春雪道,“你也不必提我为平妻,若是愧疚和情分,也是不必如此做的。” 白汀低着头,轻声说。 “为什么。”梁穆自幼不爱女色,大哥风流,也曾想带着他尝尝男女之情,可他未曾越矩半步。又因他的身份,前赴后继的不在少数,只是他都恍若无物。 母亲将白汀给他时,他没有拒绝,他不讨厌她,也是给母亲一个安心和交代。 但或许世间男子对于情爱一事终究是难以逃脱,他对她有了几分真心,便想对她好,疼惜她。 去年六月那场大病,他慌了,白汀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不知所措,他便有了主意,扶她为平妻,他想庇护她。 他这些年,做南楚的镇国将军,做侯府的顶梁柱,做母亲的依靠,做弟弟的表率,他是许多人期望的样子,他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直到白汀缠绵病榻时,哭着叫他“夫君”,他的理智,乱了。 他停了她的避子汤,换成了调理的汤药,自己喝避子的汤药。 他对她的喜欢,坦坦荡荡。 “我进府的时候,也是三月,也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但那时我不敢生病。”白汀浅浅笑着,“如今同样的,我却是敢了,胆子大了,这不好。” “您和太太对我好,是你们人好,我却是不能恃宠生娇的。可是,人是有贪念的,有了一些好,便想要更多,有了希望,便想紧紧拽在手中。我也是人啊。” “您扶我为平妻,我是万般欣喜的,可我也惶恐不安啊。若做了平妻,我便会想,我可以有个孩子吗?夫人入府后我怎么办?” “侯爷,我不想做一个贪心地人。”白汀娓娓道来,像是羽毛拂过了他的心尖。 梁穆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男人低沉的声音认真严肃:“软软,你可以贪心,这是我给你的权利,也是你该有的。” “我是你夫君,我能护着你。你若想要孩子,那便要。至于夫人,我未曾想过,再娶一个女人压在你的头上。” 白汀愣愣地。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戳在她的心上,毫无疑问,足以感动任何一个女人。 她突然破涕为笑,声音温柔,却参杂了不知名的情绪,“你若骗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乖。” 世上男人的话能信的不过一二,那些花言巧语格外好听,描绘的未来一片美好,可惜镜中月,水中花,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这个世界让她产生唯一归属感的便是白岚,梁家有恩于她,所以梁穆所说的话,她都信,无论真假。更何况,怎么说是最无用的,重要的是怎么做。 三爷梁舒 梁侯要立宠妾白汀为平妻,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人人都知这妾原只是老太太买来的奴婢,后来送给梁侯做了姨娘。一个奴籍女子,做个通房也就够了,做了姨娘,也算是主人家心善。 梁侯本就是个不近女色的,老太太一直着急,只是多一个姨娘,没人放在心上。传闻中日日陪伴,众人以为也不过谣传。只是要抬为平妻一事出来,就不同了。 当今圣上器重梁侯,侯府大爷是个风流浪子,却是经商一把好手,三爷才华横溢,两年前得了个探花。这一家子无疑如日中天。 京城闺秀无不想要嫁入侯府,人情简单,富贵荣华,更是因着侯府祖训,梁家男子至多一妻一妾,若有违反,逐出家门。 高门大户之间的亲事本就是利益往来,女子受家族庇佑,便要为家族牺牲,既然横竖都是牺牲,谁不想嫁给一个让自己舒坦的。 梁侯身边有了白姨娘,注定除了正妻不能有她人,奴籍的白姨娘,没有哪家小姐放在眼里。可抬了平妻就不同了。 白汀生着病,精细地养着,不知外面掀起了怎么的风波。 老太太见她一直不好,听着说心情愉悦能缓解病情,也是自己想听戏,便传了戏曲班子入府。 “姨娘,老太太请您过去听戏呢!”春雪欢喜道,“是玉楼班的戏。” “听戏?”白汀来了兴致,“那便走吧。一会儿岚哥儿下学了,让他去老太太那儿找我。” 白岚自入府上学后,每日下学便回院子里陪姐姐用膳,被考校功课或是嘘寒问暖,白汀因着病不能送他,总是担心他被学堂里的其他少爷公子欺负。 “你来啦。”老太太正翻看戏本,笑道,“要看什么自己点,这次可是让老二大出血呀。” “侯爷为了让您开心,哪儿会计较这些银两,只怕是恨不得您多多地用钱呢。”白汀坐在老太太身旁,看见了三爷,愣了一下。 “三爷。”她福了福身子。 “姨娘还生着病,不必如此。”三爷梁舒,清新俊逸,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当得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称赞。 那年殿试,便是由于容貌过于瞩目,让圣上毫不犹豫点了探花。 侯府的几位爷,均是生了一副好模样。 白汀顺势坐下,同老太太讨论起点哪场戏。可半晌没个结果。 “《梁祝》吧,听闻玉楼班进行了改动,正巧看看。”三爷大抵是看不过去了,在一旁道。 “也行,我也许久没看过了。”老太太没意见。 “自然是好,还不知改成了什么样。”白汀自穿越来,未曾看过戏,戏文本子倒是看了不少,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 台上锣鼓声天,好戏开场。 官家女儿祝英台女扮男装,外出求学,与贫苦儿梁山伯为同窗,二人情义相投,相交甚笃,后祝被梁认出女儿身,两人遂私定终生,但这一愿望遭到祝家的激烈反对,并为祝英台另外安排了婚事,祝誓死不从,最后两人唯有以死相殉,化蝶双双飞去。 虽说改动,却也并不大,只不过是多了祝英台对马文才说的一段话:“倘若我未曾遇到梁山伯,我或许会心甘情愿嫁给你。可上天让我心动,便不容我将就。” 听到这话,白汀不禁眼皮一跳,莫名熟悉。 她撑着下巴,拿了一个樱桃送进口中,酸甜可口,进贡的水果,果然不错。没管住口,没一会儿便将一小盘吃光了。 “姨娘病未好,不宜多用。”三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话一出,让白汀有些不好意思。 “她向来是个嘴馋的。”老太太闻言笑道,“你是不知,上次厨房出了新菜品和点心,她与你二哥一同用膳,将那些吃了个七七八八,后来难受得一晚上没睡,让我笑了半天。” “太太,您别说了,三爷听了得笑话我了。”白汀亲昵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瞧她,还不让我说。”老太太只觉好笑,“你三爷哪会笑话你。” “姨娘率真可爱。”梁舒眉目如画,直直看着她。 学堂 小春日和。 白汀的病终于是大好了,舒展着快要酥掉的身子,她起了个大早,准备送白岚上学。 梁府的学堂在南边,离主院和分院很远,有些楚河汉界的意思。学堂招收的不仅是宗族里的公子小姐,其他高门显贵的嫡子嫡女也在其中。 白汀实则是有些胆怯,虽说嫡庶的礼节、身份地位,于她这个受过平等教育的人而言都并非是大问题,可即使是现代,平等也不过是相对而言。更何况,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 她是一个妾室,出现在那些嫡子嫡女面前,难免会被说是不守规矩。 可白岚每每同她谈起学堂之事,皆是说好,却日渐沉默,又因病中清闲,她忍不住想,送他到这是否正确。 “姨娘,您若是身子还疲惫,今日便不去了吧。”春雪道。 “不必。你也不用去同岚儿说了,我单独去瞧瞧。”白汀仔细想了想,若她一起去,恐怕又少不了闲言碎语,不若悄悄去看看,怕是能知道些真实的。 “侯爷可起身了?”她问。 “早早便起了,同老太太用了早膳便去应卯了。”春雪替她收拾妥当,不禁夸赞,“姨娘当真是美极了。” 白汀笑了笑,这具身体娇媚,明艳动人,窈窕清丽,又因着她的书卷气质,多了几分温柔可人。上辈子虽也是貌美,但却不敌如今。 院子里种了几颗樱花树,如今时节正好,阵阵风吹,樱花簌簌,蹁跹一舞,满目惊艳。 这是侯爷吩咐人为她移种的,因她思念家中那棵樱花树。 白汀先去给了老太太请安,被老太太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为扶她为平妻一事,府中近日在准备。老太太没有什么意见,一切如常。 她有时想,老太太这一生过得真是舒坦,闺中时名震京城,被家族捧在手心里宠着,头上两个哥哥更是无有不依。 出嫁后被夫君宠着,有一房妾室,却只是个不得宠的通房,因着怀孕被扶为姨娘。 老侯爷去世后有儿子宠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毫无顾虑。 她时常羡慕,当真是人生赢家。 只是大概太顺遂了,老太太并不明白,或许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个妾室被扶为平妻,受尽宠爱,对于将来的侯夫人而言,是件多么隔应的事。 只是她也不会说,对她没有坏处的事,装聋作哑便好,人都是自私的。 “二哥儿订的日子是三月十四,正巧是你的生辰,他的意思是,也让大家见见你,认个脸熟。”老太太道。 “会不会太张扬了,说到底,身份还是不妥的,万一给侯府带来闲言碎语,怕是不好。”白汀努力斟酌字句。 “无碍。”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这也是借个机会,向外面传达可结亲的意思。既然娶了平妻,正妻也该提上日程了。” 白汀始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过老太太如此说,她也没有什么可再多言的,尽管她觉得,这对于未来侯夫人,并不是件喜闻乐见的事。 没一会儿,她便离开,去了学堂。 而在她离开后,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替她按摩,不禁问道:“侯爷虽说想要大办,但平妻而已,不妥当的。” “妥当?他和老侯爷一个样,若不合他的意,做着伤人的事,才是让人耻笑。”老太太语气不太好,甚至有些讽刺。 刘嬷嬷欲言又止,过了半晌,道:“侯夫人终究要入府的,侯爷若失了分寸,那侯夫人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老太太睁开了眼,“岂不是走了我的老路?” “我这辈子顺风顺水,有什么不好。你以为爱值些什么,谎言罢了。老侯爷再爱那个女人,不也亲自赐死了嘛。”老太太笑道:“这些假话,就骗骗黄氏那个蠢货。我倒希望,我这儿子是个真痴情的,有本事,让白汀直接做他的侯夫人,否则,有的好戏看。” 刘嬷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满是心疼。 府中学堂 白汀到时似乎正在休息,先生还未讲课。她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白岚,养了些肉,还是显得瘦小。沉默地看着书,同一旁的喧闹隔开。 白岚自第一日上课,便将自己边缘化,不主动,不参与。姐姐身份特殊,他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只是总有人找他的麻烦。 “诶,白岚。”是国公府的嫡幼子闻慎睿,他姐姐便是京城双姝之一,闻慎月,也是侯爷的爱慕者。 “听说侯爷很宠爱你姐姐,真的吗?”闻慎睿时常找他的麻烦,但都无关痛痒,只是每每回答他的问题,都让白岚很是头疼。 “侯爷仁善。”白岚回。 “我也觉得,但他这样,岂不是不给我姐姐面子,日后我姐姐嫁入侯府,岂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 白岚闻言,不由得想,闻小少爷称得上天真无邪。 “……”他不知该如何回复。 “你说,你姐姐一个妾室,怎么不知足呢,大摆筵席,也不怕日后正室入府后被收拾。”文慎睿道,“我大姐姐可厉害了,你说,万一你姐姐失宠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一起上学了。” “或许吧……”白岚看了看周围瞧热闹的众人,不知这小少爷脑子怎么想的。 “其实吧,我觉得你姐姐对你挺好的,这样吧,日后你要是不能上学,你就来当我的书童和我一起上课。”文慎睿想了想道。 “那谢谢小少爷?”白岚忍不住笑道。 一旁的白汀见到这一幕,也不禁笑了,少年孩子气。或许是她担忧过度了,白岚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然可以独自面对陌生的人事,她能做的其实并不多。 罢了,既然白岚都说无事,那便算了,他终究是要离开她成长,她不能自私地禁锢他的成长。 关于太太和老侯爷 平妻一事的准备事宜落下了帷幕,这些日子看到大家忙来忙去,白汀像个局外人般,直到管家同她说一切妥当时,她才恍然醒来,有了真切感,只是又总有一种错觉,这是一场侯爷为她编织的美梦。 距离三月十四越来越近。 这天夜里,侯爷来了白汀房里。 月明星稀,竟是有些冷清。柔和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白汀望着门前这个人影,不知怎么,像是手中的沙,总是抓不住的。 只是这想法很快又被我压了下去,甚至生了一身冷汗,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对于他产生了妄想,产生了占有。 不,这是不应该的。 她虽是说信他,无论真假,可这是因为她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知道分寸,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患得患失。 重新抬起头,白汀嘴角噙着笑,温柔地问他,“侯爷今日怎么来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更别说,白汀对他的一些行为,早有疑惑。 “想你了。”梁穆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的手,那双眼睛里浸满了温柔,深情而专一,有颜有才有家世,这样的男人,放在现代,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在这古代亦然。 “听太太说,你这些天都住在外面,可是公事太过忙碌?”老太太那日同她说的话,看似无意,可如今想来,又有些意味深长。 老太太说:“老二每日都陪你用午膳,这外面人都说怕日后宠妾灭妻,但他偏偏连着多日夜里不着家,你知道吗?说是事物繁忙,着实令人担心啊。” 担心什么?老太太一语双关。 “堆积的军务繁多,总要腾出时间陪你过生辰,便在外面睡了。”梁穆答。 不同于三爷的面若冠玉,大抵因为是武将,剑眉星目、硬朗坚毅,身上的肃杀之气难以遮挡。 “您睡哪儿?”白汀为他倒一杯茶,垂眸问。 他似乎愣了一下,转而笑道,“隔间有软榻,你放心。” “哪有家里睡着舒服,你是武将,若哪日又离家,我不知几时才能见你。如今你在家一日,我便盼着你能多陪我一日。”白汀环住他的脖颈,不禁软了语气,这是真心话。 梁穆拍了拍她的手,又拢在手心,“我这几日确实是因为公务忙碌,罗平随时跟在身边,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也可以的。” 说完,他把她拉到身前,揉揉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无奈道:“不要胡思乱想,机灵点儿。” “我没有。”白汀下意识反驳。 “睡吧,今日你试衣服也累了。” 他们同床共枕,他将她搂入怀中,以保护者的姿态。 他们只是在一个被子里共眠,两人的气息交杂,像是命运的交织,根本逃不掉。 白汀睡不着。 老太太说的似是而非的话,她的疑惑,梁穆奇怪的举动,她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对于感情,她是不信任的。对她来说,一句“我爱你”,比什么都廉价,她更看重行动。可有了行动,她又担心行动下隐藏了别的目的和阴谋。 她怕自己动真心,怕自己成为被感情驱使的废人,有了希望又失望,其中的绝望,她在姐姐白锦那儿感受得淋漓尽致。 她也想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去爱,去信任,可是,她做不到啊。 将脸埋进梁穆的怀中,不由得拽紧了他的衣袖。 可是,白汀突然听到微不可闻地叹息,是梁穆。 “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总让你如此感到不安。”梁穆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原以为,母亲那些小动作,不会影响到你。” 白汀抬头,惊愕地看他,“您什么意思?” 梁穆沉默了会儿,向她说起了一个故事,也是这偌大的梁府隐藏的秘密。 四爷的生母黄氏,原本是老侯爷的书房奴婢,是个家生子,自小跟着老侯爷读书识字,两人同岁。 黄氏清丽可人、善解人意,老侯爷与她日久生情,十五岁,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很快诊断出有了身子。 老侯爷决定要娶她做平妻,如此生下来的孩子便算半个嫡子。可家中人不同意,正室为入门,一个奴婢怀了孕,还妄想一举成为平妻,荒唐。也因着老侯爷做事向来没脑子,家中人只当他无知糊涂。 老侯爷眼见此事不成,便向黄氏许诺,娶一房正室进门,再纳她为平妻。 当时老太太在京中名声大噪,一家有女百家求,老侯爷是个爱美之人,横竖都要娶,何不娶一个最美的。所以,他向老太太发动了攻势。 或许是梁家的基因,老侯爷追求一事无师自通,盛大又体面,深情又克制,京中何人不知他的心意,人“人都想成为老太太。 毫无疑问,老太太心动了,一个样样符合自己要求的追求者,还解决了娶她将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老太太难以拒绝。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那场婚礼,至今为人称道。 婚后的一个月里,老太太始终相信,自己深受老天眷顾,是最幸福的女人。直到老侯爷将黄氏带到她面前。 新婚一月,他要纳黄氏为平妻。看着女人搭在小腹上的手,老太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和老侯爷,第一次争吵,而她也看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深情,就是镜花水月,虚伪的表象。 老侯爷明目张胆地陪着黄氏,日日夜夜地宠着,她却要为他遮掩,因为她的骄傲。婆婆公公心疼她,百般护她,但她却对这迟来的愧疚感到恶心。对老侯爷感到恶心。 她出嫁前肆意妄为,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于是,一碗堕胎药,她流掉了黄氏的孩子。 老侯爷和她闹,可那又怎样,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背后站着强大的母家,他不敢动她。 老侯爷开始加倍宠黄氏,夜夜笙歌,和她斗法。或许是他还有点脑子,家中闹归闹,到底未传出去半点风声。 终于,他们斗累了。 老侯爷决定让她先生出嫡子,再让黄氏怀孕。黄氏怀孕后,老太太便同意让她做妾。 何其荒谬。 后来的故事,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黄氏生了一个庶子,老侯爷纳她作妾。 庶子诞生第十日,黄氏要求见老太太一面,两人不知谈了什么。没多久,黄氏面容俱毁,开始发疯,老侯爷去看过几次,后一碗毒药,以残害子嗣为由,赐死。 老太太成了唯一的侯夫人,同老侯爷相敬如宾,却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母亲怨恨父亲,我待你好,她便想起黄氏和父亲。她不坏,只是被伤得惨了,不肯信感情,她怕你走黄氏的路,也怕未来侯夫人走她的路,更怕,我同父亲一样。” “母亲在这大宅院里和父亲纠缠了一辈子,痛不欲生。她不愿悲剧重蹈覆辙。” 宴会 三月十四日到了。 一个妾室的生辰,即便是扶为平妻,也是妾室,高门显贵自是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侯府发了帖子,侯府的面子,又不得不给,何况家中有意将嫡女嫁入侯府的,也需要去探探虚实。这让白汀的生辰宴,变得格外热闹。 “姐姐,我真是不明白,这些人明明看不上你,偏偏要来,在主人家说些酸话。”白岚从外面来,气冲冲的。 “傻瓜,来得不过是人情世故。”白汀替他擦擦汗。她是妾室,虽是宴会主角,但那些夫人小姐均是觉得她不配的,来一趟也不是为了她,要真是她接待,想必还觉得自己被折辱了,故而今日接待的是大爷的夫人。 这位大嫂嫂与她交集不多,给她的印象还是:清冷孤傲,进退有度,高不可攀。 大爷风流,却是侯府几位爷中唯一成婚的,旁人看着与大嫂嫂相敬如宾。但白汀从侯爷口中听说,大爷是爱大嫂嫂的,只是大嫂嫂是被大爷抢来了。 大嫂嫂出身书香世家,爷爷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那时大嫂嫂有一未婚夫,后大爷横叉一脚,娶了大嫂嫂,于是,大嫂嫂对大爷心生怨怼。 只是侯爷又同她说,大嫂嫂那未婚夫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养了一房外室,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对大嫂嫂不过是踏脚石。 只是大嫂嫂不信,这些年,一直僵持着。 前些日听闻由大嫂嫂和三爷接待宾客,白汀都倍感受宠若惊。 “姐姐,你也该出去了。”白岚道。 “走吧。” 前往正厅要经过花园,白汀突然想着,花园向来是个多事之地,果真,还是没有逃过。 熟悉的名字传入耳,她心里没由得叹了口气,但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没忍住拉着弟弟停了下来,听听这八卦。 “梁穆,我需要一个解释。”女人清丽端庄,美貌过人,此时双目含泪,让人怜惜,春雪在一旁低声告诉白汀,这是京城双殊之一,闻慎睿的姐姐,闻慎月。 “闻小姐,我似乎不需要专门给你一个解释。”梁穆是来找白汀一同去正厅的。 “好侯爷,你莫要忘了,我是你未来的侯夫人。如今你大张旗鼓地给一个妾室办生辰,你是要打我的脸吗!”闻慎月面色冷了下来,“宠妾灭妻,你是觉得这侯爷你做腻了!” “闻小姐,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何况,我哪儿来的妻,你又怎么成了我未来的侯夫人。”梁穆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但思及老太太,又了然,也冷了面色,“我若是有了妻,妻子必然体弱,新婚不过三日,暴毙,如此,平妻便是唯一的妻。” “梁穆,你难道想用世家嫡女给她一个贱婢铺路!”闻慎月素有美名,可如今,却不见半点善解人意的端庄文雅。 “闻慎月,慎言。”梁穆道,“老太太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引导了什么,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我不管。你是个聪明人,自欺欺人也好,装模作样也罢,都到此为止。白汀如今是我的平妻,日后会是我的正妻,如果别人坐了正室的位置,那我只能抱歉了。” 白汀不知何时拽紧了手帕,她低垂眼眸,悄声带着他们离开。 三爷远远看到了她,便领着她过去了。 “大嫂嫂,三爷。”白汀扶了扶身。 大嫂嫂冲她点点头,“高门显贵的夫人小姐自视甚高,你无需在意。” “谢谢大嫂嫂。” 白汀跟着大嫂嫂去了正厅。 正厅里觥筹交错,偶尔的娇俏笑声,交头接耳的意味深长,在她们到来的那一刻,静止。 身穿华丽衣裳的女人们视线齐齐投向她们,静默中似有似无的上下打量,像是衡量价值几何般旁人不适。 白汀带着浅浅的笑,望了过去,这些夫人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同。 心里话 无论什么时代,觥筹交错的名利场,都是累人的,主角也好,配角也罢,连个赔笑的,也都会身心疲惫。 白汀端着最标准的仪态应付完各个你来我往的言语试探、虚伪客套,已然没了任何别的心思,只想躺下休息。 只是作为今日的主角,不得不再应付一个人,那就是给了她这份殊荣的梁侯爷。 梁穆回到她屋内时,白汀已经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了。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缱绻。 偏生白汀是个警觉的人,立马察觉到了有人,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侯爷。” “醒啦。”他似乎总是爱抱着她。 “适才太累了,忍不住困了会儿。”白汀解释道,神色难掩疲态。 “今日辛苦你了,只是这样的场合在所难免,日后恐怕会更多。”梁穆亲了亲她。 白汀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又听到他说:“今日在花园的话,你都听到了?” 她一愣,男人肯定得语气,不容她否认。她也是忘了,梁穆是个武将,耳力超群,感知力更是极好。 “听到了。”她道。 “你怎么想呢。”他把玩着她的柔荑,“自你被母亲送给我至今,你都是这般,永远把一切看得清楚通透,步步小心谨慎,让人抓不到你的错处。” “汀汀,我已经很努力地对你好了,可你总是对我相敬如宾,我真的很挫败啊。”梁穆埋进她的颈间,呼出的热气让她有几分痒。 铁汉柔情。白汀莫名想到这个词。 “侯爷怎么这么说。”她问。 “我待你好,你却总是不信的。母亲三言两语,便能让你心生怀疑。汀汀,你能不能公平一点。”梁穆道,“既然你听到了我的话,就该知道,我没想过娶别人,我只想要你,我是你的夫君。” “侯爷,您对我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白汀望向窗外,夜色泼墨,星星点缀,风与树共舞,却让树失了几片叶。 “撒谎。”他轻轻咬了咬她颈间的软肉,语气里有压抑的无力感,“汀汀,你就不能,同我说一次实话。就一次。如今你是我的平妻,日后是我的正妻,难道连信任,也不肯给我一星半点吗?” 白汀有些茫然了。 她不知道梁穆是一时兴起,还是思虑已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瞧,即便到了现在,她依旧是不信任他的。 白汀也尝试过真的去信任梁穆,毕竟在这异世,除了弟弟,这是她唯一亲近的人,对她也称得上无微不至、用心良苦。 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她也想过原因。最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时代所迫,她做不到信任三妻四妾国度里所谓的真心。 或许是自幼的影响。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始终觉得,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她的姐姐,白锦,从前也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孩儿,可是呢,后来也是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告诉白锦,她让他有多疲惫,多厌烦。 白锦何其骄傲的人,一个人撑起了家,将白汀拉扯长大。白汀曾几何时为她高兴,以为有人可以给姐姐全心全意的爱,结果呢。白锦酩酊大醉,哭得狼狈不堪。但第二日,又继续为了生活奔波,宛若无事。 喜欢可信吗?不一定吧。 如今梁穆倒是在意她,倒是喜欢她,倒是纵容她,可是长久的喜欢与纵容是不可能的。热情褪去,自己又难免不会是第二个白锦。 她要赌吗?赌一个不知结果的可能? 白汀摇摆不定。 “侯爷。”白汀道,“您既然如此说了,妾也同您说些心里话。” “如果是我不爱听的,那就别说了。”梁穆奉承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把这只小心翼翼的青蛙吃进肚里。 他不是急于求成的人,进退有度,互相拉扯,方能得偿所愿。 “呵……”白汀笑了,也真的不再开口,转而回过头,凑上去,噙住他的薄唇。 一室旖旎。 老太太 寿安堂 檀香袅袅,老太太一身暗红色的衣裙,专心致志地沏茶。 白汀第一次见老太太穿这样的颜色,看工艺面料,精致得像是宫中老绣娘的手艺。她记得侯爷说过,当年老太太最爱红色,嫁给老侯爷时,嫁妆中有不少重金打造的衣裙。 只是嫁给侯爷后,那些衣裙,便再也没有穿过。 “老太太安。”白汀向她请安。 “如今是平妻了,也跟着老二唤我一句母亲吧。”老太太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说。 不悲不喜,她同往常不一样。 白汀心里有了猜测。 “坐吧,站着干什么,老二看见了,又以为我在刁难你。”老太太道。 “母亲说的哪里话,侯爷对您,最是敬重。”白汀坐在下方,这是实话,梁府的几位爷,对老太太都是纵容和偏爱的,早些年老太太受的委屈,几位爷虽不说,却都记在心上。 老太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动作矜贵优雅。 她背脊挺拔,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不过是多了岁月沉淀的韵味。 “我那二儿子,想必是把事都告诉你了,如此,你难道不怨我?”老太太问。 “母亲此话从何说起。”白汀道,“侯爷确实向我说了些话,却都是让我陪陪您说话,逗您开心的。” “明人不说暗话,装傻充愣着实没有意思。”老太太说,“我当初把你送给老二,便是因为你是个拎得清的。” “承蒙太太厚爱。”白汀回,“我只是略知了些过往旧事,是非对错,却也不敢太过评判。” 白汀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梁侯将那件事告诉她,何尝不是把老太太的骄傲给剖开,展现出其中的柔软脆弱,甚至可以说,是当年的愚蠢。 老太太僵了一下,却没有显示分毫。 她的眼神深邃,透过其中似乎能瞧见经历的风霜。 “当年,梁卫待我比之如今的你和梁穆,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以为,我是满京城最幸福的女人,可是他骗我,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老太太道,“一个地位卑贱的下人,贱奴出生,他竟然为了这样的人,骗我。” “哈哈哈哈……”老太太的眼里,是恨。 “求娶我的人络绎不绝,我偏偏选中了这样一个骗子。可他又哪里真的爱她呢,后来还不是一碗毒药杀了她。” “白汀。男人口中的爱,不过是一张一闭,哪儿来的真心。相信男人,倒霉至极。” “梁穆如今做的种种,倒是让人好生感动,但又怎知你不会走我的老路,走当年黄氏的老路。他们梁家的男人,凉薄至极。” 白汀静静听着老太太说,眼睁睁看着她双目含泪。 老太太当初,势必是动了心的。 她给老太太递去手帕,“太太,爷不仅是梁家的孩子,更是您的孩子。” “三位爷记得您的苦楚和委屈,这些年都竭尽全力,让您做一个最受尊崇的老太太,你喜欢的,无论如何,皆是给您找来。” “当年的事,四爷从未怨过您,说到底,错的皆是老侯爷,他的一个决定,毁了两个女子。我斗胆猜测,当年,黄氏是向您求死吧。您是良善的,正因为您的良善,将家中的几位爷教养得极好。” “我与侯爷之间,皆看命数。倘若日后他真娶了正妻,将我抛诸脑后,我便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倘若宠爱我,成了宠妾灭妻的人,我便自请离开,我背不起这样的罪。倘若他始终宠爱我,那我与他这辈子,便就这样吧。” “爱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输赢有命,我甘之如饴。我希望您能放过自己,还能摆摆做婆婆的谱,让这府中热闹热闹。” 老太太看着白汀,久久地,笑了,“你当真是,机灵得很。” 信 白汀与梁穆日渐亲密,琴瑟和鸣。 梁穆每日都会陪着她用三餐,陪着她说说话,让她掌管府中中馈,偶尔带着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所有的人际来往皆是她出面。 梁穆对外人坦言,只会有她一房妻子。 京城的风言风语变成了艳羡。 白汀的心不是石头,梁穆待她真的是极好的。 他也会问她,“汀汀,今日你可愿意做我的正妻?” 她终究日渐软了心肠,将自己慢慢向他展现。 白汀轻柔地抚弄自己的小腹,又一年了,她怀孕了。这个孩子,在她的意料之外。 梁穆临危受命,上了战场。 白汀目送大军离开,她没有告诉他。 她想在孩子降生时,给他一个惊喜,若他早早的回来了,恐怕也喜不自胜吧。 白汀安分地养着胎,和梁穆保持着书信往来。 这日刚用了安胎药,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爷。 “嫂嫂如今可好?孩子闹腾吗?”三爷毕竟是外男,除了在老夫人处见面,两人来往极少。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一切都好,她是个懂事的。”白汀因着怀孕,整个人都带着慈母的温柔。 “那就好。”三爷笑了笑,“我可以冒昧地问嫂嫂一个问题吗?” “三爷直言就好。”白汀总觉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位三爷,是个笑面虎啊。 “若是二哥从战场带来了个美娇娘,嫂嫂会是什么反应?”他这会儿似笑非笑,满是期待。 白汀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自己微隆的小腹。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哭一场,便继续过这日子罢了。” “嫂嫂倒是有好心性啊。”三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孩子八月左右大,二哥便能回来了。适才冒犯,随口一说,嫂嫂别和我计较。” 三爷正欲离开,白汀开了口,“三爷是个通透人,也是个心善的。”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罢了。”三爷道,“你知道大哥为什么不爱回府,反倒带着大嫂在外面开了府吗?” 他没有说完,转身离开。 白汀独自坐了很久,她想了各种可能。 桌上的信拆开过,她的手伸向信,带着颤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汀起身,点燃了烛灯。她面无表情,将信一点点燃尽。 等着吧,等他回来,等他的解释。 信里面提到,梁穆和一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事后还将女子留在身边。 “梁穆,别让我失望啊。”白汀和衣就寝,泪水还是浸湿了枕心。 第二日起,她如常生活。 梁穆的信在今日到了,里面全是思念与爱,白汀不似往常般娇羞,反倒将信放在一旁,和老太太说着话。 “你弟弟如今功课很好,听先生说,日后大有所为,也算是全了你的一桩心事。”老太太自那日说开后,待她极好,对弟弟也是爱屋及乌。 “他长大了,倒是不用我操心了。”白汀笑道,“您说的对,孩子总是要自己历练的。我护不住他了。” “你得护着肚子里这个,有心无力。”老太太打趣道。 午膳过后,白汀在院子里等着白岚,她有些话嘱咐他。 “姐姐。”白岚来了。 “我们白岚如今也是大孩子了。”白汀摸了摸他的头,“日后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姐姐,你怎么了。”白岚心下不安,“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我就说!” “什么?”白汀愣了一下。 “就那次呀,我去找你,正好侯爷回来,你就睡过去了的那次。”白岚道,“那天侯爷对我说,别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我能护住姐姐。这不就是说,他也不能护住你吗!” “傻孩子。”白汀拉住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你以后是要做舅舅的人,要懂事了知道吗?” “姐姐,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他的!” 午后阳光有些刺眼,白汀慢慢闭上了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会完结哦,因为本身就不是长篇。有一个读者都令我万分欣喜。文笔有待进步,感谢您的支持。 完结 白汀默默地等着,一切如常。 她给孩子准备了许多小物件,衣服、鞋子、玩具。她不会刺绣,却在这些时日里勉强能绣个大概。 因着姐姐白锦职业的特殊性,白汀会做不少的手工小玩具,她亲手为孩子还原现代的玩具。 她将记忆中的《千家诗》《百家姓》给默了下来,这个时代没有这些东西。 她为孩子绘了许多儿童读本,前世,她主修的便是画画和设计。 她将自己的积蓄点清,将话本的后续写完,又写完了两个话本,给掌柜写了信,日后的分红按时打给白岚。 她给老太太也留了一封信,同时附上一条设计好的红色长裙和首饰。 她给三爷也留了一封信,是托付和感慨,同时覆上了三爷的一副人物画。 她给春雪备了出嫁的银两和首饰,身契也在其中。 随后,她嘱咐了春雪,“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到了时候,你们一定会开心的。” “夫人待奴婢,已经很好了。”春雪笑道,“侯爷回来后,夫人也就阖家团圆了。” 白汀笑了笑,没说话。 日复一日,眼看着肚子慢慢大了起来,梁穆终于是回来了。 众人在门口迎接。 梁穆看着挺着肚子的白汀,呆了,“汀汀,这……” “傻子,自己要当父亲了还这样。”老太太笑骂。 “没,我这是,太惊喜了。”梁穆翻身下马,手足无措地迎了上去,喃喃自语,“我要做父亲了。” 白汀浅浅笑着,男人的欢喜不是装的,她摸了摸肚子,孩子的胎动这段时间越发频繁,她心中便生出期许。 宝宝,你爹爹真的喜欢你的,或许,我们只是被小叔骗了,对不对。 梁穆扶着她,可白汀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她顺势看去,梁穆旁边另一匹马背上,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意气风发,此时打量地看着自己。 少年? 白汀突然笑了,这是个女人啊。 她收回视线,或许是孕期的敏感,又或者是其他。 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我有些疲累,先回去了。”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先进宫述职,再来看你。”梁穆温柔道,“春雪,扶你家主子回去。” 白汀一步一步,她看到了老太太的担心,看到了三爷的欲言又止,看到了大嫂的意味深长。 都是人精,她尚且看得出来,何况别人,梁穆这个蠢货。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可此时,眼中清明。 等待侯爷回府的时间里,三爷来了一趟,说自己后悔了,不该告诉她。 白汀只觉得,好笑。 夜里,侯爷回来了,因顾及白汀的身子,府中便简单的接风洗尘,便让他去了白汀房里。 “侯爷,你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我吗?”两人说了会儿话,白汀便先开了口。 “什么?”梁穆此时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肚子上,听着孩子的胎动。 “侯爷,你在军队中一切可好?”她问。 “军中都是那样,没什么不同。”他回。 “今日你身旁那个小少年,看上去很厉害。”她意有所指,可他却好像并未听出来。 “你说白夏?”他愣了一下,也没在意,“他兄长陪着我出生入死,临死前把她托付给我,她也算继承了她兄长行军打仗的天赋,这次出了不少力。” “这名字,像个姑娘家,长得也唇红齿白。”白汀道。 梁穆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子,“我同你说实话,你别生气。她其实,是个女子。” 白汀笑了,“她是女子,我为何生气?我不是圣上,不是将军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顾念着她兄长,便也瞒了下来。”他道。 “梁穆啊,我不会因着这个生气的,真的。”白汀温柔地说,“我只是在想,你和她共享鱼水之欢时,是否有几分顾念过我。” 温柔刀,刀刀致命。 梁穆沉默了。 白汀笑着哭了,他竟然沉默了,但凡他反问自己,但凡他为自己辩解,她都不会如此难过,可是,他沉默了。 “汀汀,你别哭了。”梁穆握住了她的手,“我和她是意外,当时她中了药,我又喝了酒,只有那一次,汀汀,我没有背叛你。那只是一场意外。” “梁穆,是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汀默默流着泪,平静说道,“就当作是意外吧,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为何还要她留在你身边。梁穆,没有人是傻子,纸包不住火的啊。” “可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迄今为止我除了你,也就因为意外碰了她。”梁穆道,“梁家允许一妻一妾,我许诺只有你一妻,只是因为这一个意外犯的错误,你便不能原谅我吗?” 白汀抽出了手,擦了擦泪水。 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如此陌生啊。 明明当初是他说,让自己全身心地信任他的。 白汀笑了笑,摸了摸男人俊逸的脸,“好,我原谅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累了,你走吧,给我点时间,静一静,好吗?” 梁穆看着关闭的房门,疲惫地闭上了眼,他认为这场意外不是什么大事,怕她知道,便刻意瞒了下来,可为什么,她还是知道了。 睁开了眼,他突然知道了答案,大步流星地离开。 “春雪,进来。”白汀坐在床榻上,将匣子打开。 “夫人。”主子之间的事,春雪不敢多问。 “这些都是给你的,日后出去嫁个好夫郎,做点小生意,也算一生无忧,全了我们主仆情谊。”白汀将匣子给她。 “主子!”春雪猛地跪下,“您是要赶我走吗?” “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我总要以防万一,为你做好准备。” “呸呸呸,夫人您说的什么话,您是最有福气的人,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算了吧,那我岂不是会变老变丑。好了,拿去吧。”白汀扶她起身,“对了,去把稳婆叫来,我大概是,要早产了。” 白夫人早产了。 侯府灯火通明,众人围在产房前,焦急不安。 “怎会早产呢,她一直精细地养着!”老太太急得拉着三爷的袖子。 “或许,是太过激动了吧。”三爷看了一眼二哥,又看向产房,他后悔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梁穆低垂着头,“我和一个女人有了肌肤之亲,白汀知道了。” 气氛瞬间凝固了。 白岚暴起,冲梁穆就是一记拳头,双目充血,“你说什么!” “梁穆,你!你!”老太太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头晕目眩。 “老太太,老太太。”场面一片混乱。 白岚在这样的喧嚣中,泣不成声。 “哇——” 破晓的光,伴着婴儿的哭声。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出血,止不住了!”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救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她!”梁穆双手颤抖。 白汀在产房内,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她的灵魂似乎在和这具身体抽离。 “姐姐,我赌输了。”白汀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夜,侯府喜事变丧事。 春雪把东西依次给了众人,梁穆抱着孩子,他什么都没有。 “侯爷,姑娘说,她赌您的忠诚与爱,但她输了,她与您的这几年,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小题大做也好,无理取闹也罢,您怎么想,她都随您。” 白事唏嘘。 人人叹一句白汀命薄福薄。 “三爷,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梁穆是爱我的,我们琴瑟和鸣,共度余生。只是午夜梦回,身边冰凉,我因着怀孕疼痛难忍,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啊。我想起他与别人的亲昵,想到他身边有别人的陪伴。我无法释怀的,我如鲠在喉。若是有来世,还是不要遇见了。我给您画了一幅画,其实,我始终没看明白您是怎样的人,那就让记忆停在初见时,您光风霁月的模样吧。”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我会努力的! 结局的解释 白汀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她自穿越后只想要安分守己地过,顺从时代的限制,和男主的相处,对她来说一开始就像工作性质的谈恋爱。 她没有想过要挑战时代的接纳性。她对于一切,都是很淡薄的,像一个旁观者,没有那么在意每件事的发生和改变。 白汀不相信爱情,对她来说,誓言和爱都是上头后的刹那烟花,当不得真,所有的偏爱也终究归于不耐。 梁穆温水煮青蛙,想让她多一些真实感,多一些喜怒哀乐,他或许有一些了解她,却没有那么了解她。 白汀享受了他的爱和呵护,尝试将自己柔软的一面慢慢显露出来,她也想试试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其实像小刺猬,小尖刺包裹着柔软的身体,小尖刺没有那么刺人,但依旧会让人生了犹豫。 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是决定将自己的人生中腾出位置给梁穆,她想给他惊喜,也是让自己安定下来。 三爷告诉她梁穆和别的女人肌肤相亲这件事时,她心里就产生了动摇,对她来说,她和梁穆已经是夫妻了,梁穆也许诺了,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她从现代来,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梁穆没有否认,梁穆认为这是个意外,他已经全心全意地爱她了,只有她一个女人,这个意外在这个时代其他男人身上来看,就是一个压根不值得一提的事。 梁穆隐瞒了,他大概也知道白汀知道后会难受,但他不认为这件事是件大事。 白汀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他和梁穆的本质区别,她试图去理解这件事,但她始终做不到,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她准备好了所有后事,她也做不到让孩子跟着自己一起死。所以有了这个结局。 让我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一个身处黑暗的人,被人拼命拉进光里,又被这个人推进黑暗,又把她拉出来,告诉她,这是个玩笑,你不要太在意,我希望你是生活在光里。 草率的也许不是结局,是我笨拙的笔触写不出我想要的感觉。 白汀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绝对忠诚的爱,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很抱歉,我没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一个阅读体验,我会继续磨砺自己的文笔,争取写出更好的故事。 这本就结束了。 番外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如果你不告诉她,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梁穆一夜憔悴,他望着三爷梁舒,语气是埋怨。 “二哥,你又何必指责我。”梁舒眼下青紫,讽刺不已:“倘若你没做过,又何必害怕我告诉她,害死她的,明明是你!” “你一句意外,就能掩饰你和那个女人肌肤相亲的事实吗?从小到大,你是个多聪慧的人,怎么就能发生这样的意外呢?即便真的中招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偏偏又让那个女人继续待在你身边?怎么,因为她的兄长,因为她是个弱女子,因为她在军中帮衬了你不少,还是因为什么?” “二哥,你总有那么多的理由,可是你明明也知道去隐瞒这件事,你也知道白汀她会生气,对吗?你把那个女人一起带着,昨日大嫂也在场啊,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们梁家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贱皮子,似乎总爱把大家当傻子。” “二哥,是你把白汀捧在手上,让她爱你信你,她明明待在自己的生活里自由自在,是你让她信任你,可是你呢?你辜负了她?你知道让她绝望地是什么吗?是你认为这件事不是件事!” 梁舒心里只觉得畅快,他如今在官场行事,向圣上提交了调令,离开京城。 他心里还是有愧疚,他或许真的不该告诉白汀。从第一次见到白汀和二哥,他就觉得,两人不可能,他刁难白汀,也维护白汀。 老太太生了一场大病,身子好了后便带着小家伙去了别庄,一心放在养育小家伙身上,不假手于人。 春雪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老太太一同照顾小少爷,她已经成为了进退有度的大丫鬟。 至于白岚,他揍了梁穆一顿,此后带着白汀的灵牌离开。他一心习武,为了姐姐的期许,他要做大将军,他要竭尽全力,他是舅舅了,他要保护小家伙。他又只剩下一个亲人了,他要做那个顶天立地的人了,他护不住姐姐,他要护住小家伙。 梁穆将那个女人遣送离开,终日饮酒,一生未娶。 梁舒在女人离开后见过她一次,“当年,你是故意的吗?” “谁能拒绝一个专情的男人呢?更何况,他先主动的。三爷,您觉得,我与那位白夫人,可有几分相似?” 梁舒没有回答,三日后,女人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