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青梅:闷骚督主的马甲掉了》作者:夜阑灯明 简介: 【一对青梅竹马,再相遇时,那少年将军却不再是男人】【指南:慢热型,前期女主比较憋屈,后来男主疯狂打脸】小曦替嫁给阉人让世人耻笑,岂料京城头条传出那邪魔“妻奴”称号,可他拒不圆房只与她做兄妹。他:挨这么近不习惯,她:装把我迷晕抱着我亲。他:往家招赘夫婿。她:信你个鬼…十里红妆魅红嫁裳,都是他梦中娶她的模样,如今却是给她的嫁妆。出嫁前夜,他终不自欺欺人,用其他方式圆了房。最后他真行了,他:为何总躲 第1章 色诱阉人 “小曦啊,若你们姐妹二人还不能进宫,义父只能对不住你们了,下个月就得把你们送回官妓坊,把你们的弟弟送回边疆为奴。” 顾小曦躲在东厂提督寝房门口花池阴影里,紧紧咬着唇。 她今夜要来色诱东厂提督。 一个阉人。 那阉人寝房的木门就在她眼前。 开启便是地狱之门。 可不开启她和姐姐就要回官妓坊受万人践踏,弟弟还是个孩子,去边疆苦寒之地就是去送命。 若色诱成功,自己大不了被那阉人虐待致死,可姐姐和弟弟却能活命,自己一条命换姐姐弟弟两条命。 值! 而且据说太监不能人道,虽然会被虐待,但能保住清白之身。 万籁俱寂,四下无人。 顾小曦狠了狠心,把血腥吞入腹中,悄悄站起身。 推开那扇地狱之门。 他们姐弟三人是罪臣后代,五年前,江阴候顾深把她们姐妹从官妓坊救出,把弟弟从边疆救回并让弟弟读书,交换条件便是她们姐妹长大入后效仿飞燕合德魅惑皇帝。 因为姐姐顾小婉长相酷似皇帝身边已经死去的宠妃李宸妃,顾深笃定姐姐进宫一定能得盛宠,她们姐妹名义上是顾深义女,实际是他争权夺势的棋子。 可谁知他们进宫这条路被这阉人阻挡。 江阴侯顾深送银子已经送了三次了,都被那阉人退了回来,私藏罪臣后代被发现就是杀头的罪,所以如果她们姐妹还进不了宫,顾深便会抛弃他们,迎接他们姐弟三人的将是死路一条。 今夜顾小曦要铤而走险,色诱这阉人。 顾小曦推开门闪进正厅,过了正厅便是寝房,寝房还有一道门,里面燃着一盏昏暗的豆灯。 她又推开寝房门,三步并做两步往墙边的紫檀架子床走去,掀开青色罗帐,脱下黑色布鞋,塞到床底下,然后爬上了床,上了床便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脱光后钻进了刚熏过香的崭新被窝。 一股久违的蜜合香味让她心头一震,她没想到这人神惧愤的大太监竟然也熏这种香。 这大太监床上的味道为何会跟死去的海子哥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不是海子哥的鬼魂在跟着她,反对她这么做? 她眼角滑过一滴眼泪,默默朝空气说了一句“海子哥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们真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 熟悉的蜜和香味让顾小曦无比心安,开始打瞌睡,不停地掐自己手臂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正当她再也顶不住困意,准备先睡一觉再说时,外厅木门咣当被打开,她浑身汗毛乍起,开始瑟瑟发抖。 随着门响,一阵铿锵有力的咚咚咚男靴踩木地板的声音进了寝房,紧跟着便传来一个女子吩咐奴婢们准备洗漱用品的声音。 房间内除了撩水洗脸,漱口,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到一句说话声。 随后男子冷冽的说话声打破寂静:“秋娘,若还想在我身边侍奉今后便穿高领的衣服。” “是督主!” 顾小曦确定海子哥的鬼魂真的在跟着她,因为不仅这床上蜜合香是海子哥身上的味道,就连男子的声音也与海子哥有几分相像。 肯定是海子哥反对她这么做,让她产生了幻觉,她开始后悔自己今夜的举动。 可已经晚了! 咚咚咚靴子踩地的声音愈来愈近,来到床边,顾小曦浑身抖得更厉害了,而且开始冒冷汗,尽管做了最坏打算,给自己壮了无数遍胆,可人快到面前时还是让她感到像黯夜即将见鬼。 青色罗帐被掀开,男子探身进来,顾小曦鼓足身上所有勇气向男子看去,可架子床有罗帐挡着外面的烛光,黑咕隆咚的,男子的脸也背着光,所以长什么样子一点都看不清,只隐约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袍。 她用被子捂着鼻子和嘴,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浑身抖动的如同筛糠。 男子看到她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又仔细看了一眼,冷冽的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床上?” 她掀开被子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露出了只穿着一件红肚兜的白皙荧亮的身子,跪到床上。 男子立刻把罗帐放了下来,退到了床边脚踏下。 架子床里又漆黑一片。 顾小曦颤抖着,爬到床边,郜月粉藕一般白皙的手臂伸出罗帐,把青色锦缎罗帐缓缓打开,一只柔嫩的微微发粉的小脚,光洁如玉的腿探出罗帐,踩到床边木榻上,准备彻底把自己展现给男子。 啪,一道强劲掌风袭到前胸,顾小曦仰面朝天往后摔了过去,头碰到床架上,顿时被磕得眼冒金星。 男子怒道:“滚进去,不许出来,不许掀开帐子,否则我把你就这样丢到街上。” 她收回腿坐到床里面,不敢再出来。 男子在帐子外面说道:“谁派你来的?” 她牙齿打着颤说道:“顾顾顾侯爷。” “让你过来做什么?” “伺候您,陪您睡觉,让您高兴,然后同意让顾侯爷送女人进宫。” 男人声音里像有即将燃爆的火药:“一派谎言,前几日他送的女人我退了回去,怎么还会派你来?” 她咽了口口水,说道:“不是他派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知道他给您送过女人,可他送的女人都是买来的风尘女子,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年龄也比她们小,您好好看看我,如果满意我愿意伺候您,否则我会被送回官妓坊…” 话未说完,男子在外面喊道:“来人!” 顾小曦心道坏了,他这是要把自己扔出去了,披起被子便从床上窜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踝旁边,抓着他的脚踝说道。 “求求你,别把我丢出去,我会好好伺候你的,鞭子抽,蜡烛烫,绳子勒,拧打我都能受的住,我皮实的很,死不了,即便死了也没关系,只求您高抬贵手让顾侯爷送女子进宫!” “滚……”那“滚”字拖着长长的尾声,显然火药已被引爆,那人抬腿便踢向她胸口,她一下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向床梆,心跳顿时仿佛停止了,嗓子里涌出一股甜腥,哇,一口鲜血便喷将出去。 被子也彻底从身上滑落,露出了白莹莹的身子,那男子俯身伸手来扶她,结果看了一眼她的身子,把床上的罗帐拽了下来扔给她,便阔步而去。 砰,重重的关上了门。 为何事情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听人说太监喜欢通过虐待女人来发泄,街头巷尾的人传说他喜欢用鞭子抽人,她便告诉他自己怎样都会受的住,哪怕被弄死也没关系。 可他为何一眼都没看她便赶她走,若对她相貌不满意好歹得看她一眼啊。 她把事彻底办砸了,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被踢了一脚的地方,像被刀片一刀刀在剜她的心。 比心更痛的是绝望,无助。 意识正在一寸寸远离,她背靠着床梆慢慢闭上了眼睛。 模糊中一个白衣少年走向她,俯身把她抱起,温柔的说:“小曦,哥哥来接你了!” 是海子哥的鬼魂来接她团聚来了吗? 顾小曦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白衣少年。 与他共赴黄泉。 ...... 不久以后当阎欢怀中抱着因心痛病复发,奄奄一息的顾小曦,知道是自己差点把她一脚踢死,让她得了这致命的心痛病时,面对正在他怀中逐渐消逝的生命,开始对着黯夜苍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第2章 生死未卜 哗,一盆冰水迎面泼来,顾小曦清醒了过来。 她没死,来接她的海子哥也不见了,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没死就得在这黑暗的人世间继续做别人的棋子,任人摆布,像猫狗一样不是被卖就是被送人。 她手脚被人绑在木桩上,眼睛也被蒙了起来,鼻息里传来混杂着霉味的血腥味道,她明白了,她这是被关进了私牢。 官宦家的私牢是动用私刑的地方,也经常关见不得人的东西或人,所以被带进私牢的人通常都会被蒙上眼睛。 一个尖利的少年声音传来:“满哥,搜查完了,没有内奸,她是把大黄狗迷晕,从狗洞钻进来的,方才秋娘把督主寝房和她来时穿的衣裳仔细搜了一遍,也没发现凶器,应该不是刺客。” “那你去把我哥叫过来吧。” 那少年出去不大会,咣当一声,铁门响起,随即一阵铿锵有力的靴子声传来。 这靴子的声音顾小曦实在太熟悉了,方才就是这靴子跺在自己胸口,把自己差点踢死的。 不由自主的上下牙齿开始碰撞。 可随着靴声,那熟悉的清幽冷冽的蜜合香味竟然又钻入鼻息。 “你这样顾深到底知道吗?”随即几分与海子哥相像的声音又响起,只是多了许多浑厚与沧桑。 为何这大太监会有这样的声音,身上还有海子哥身上的蜜合香味? 太诡异了,她想看这大太监一眼,可被蒙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 一定是海子哥的鬼魂在保护她,方才她昏过去时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海子哥来抱她,此时肯定是幻觉。 可能自己刚才没被踢死,就是被海子哥的鬼魂救了。 就是面前这个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顾深送她们姐妹进宫,让她们姐弟三人即将断送性命,方才还差点一脚把她踢死。 她冷笑着说道:“我是瞒着顾深来的,所以你高抬贵手把我杀了吧,然后告诉顾深是你杀了我。” “你方才说顾深要把你送回官妓坊,你是罪臣之女?” 坏了,方才说漏嘴了,官妓坊内都是罪臣家眷,刚才自己一句官妓坊,便暴露了顾深包庇罪臣后代的罪行。 自己一时失语竟然把这么大的漏洞暴露给这大太监。 “你听错了,顾侯爷不会把我送进官妓坊,是要把我卖进胭脂楼。” 面前男人冷冷哼了一声道:“原来还没那么蠢,从官妓坊捞女人又不只他顾深一人干过,咱家不会跟顾深计较,咱家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官宦之家能生养出这么蠢的女人。” 抱着必死之心的顾小曦干脆说道:“我也觉得自己挺蠢的,否则怎会想着来讨一个已经不是男人的太监的欢心,乞求怜悯。” 空气变的异常紧张凝滞,男子并未再开口说话,但呼吸声好像开始加重,似乎有些生气。 嘶啦,冰冷的刀尖抵到她喉咙上,那叫满哥的少年说道:“你找死!” 那男人拦住了少年,说道:“这女子身份不明,一心求死,我怀疑是圈套,明早你亲自把她送回顾府,要见到顾深本人才能把她交出去,今晚捆好她,不要让她自尽,明日若顾深不承认她是顾府的人,再让顾深派人跟你一起将她活埋。” “不要,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吧,我骂你都不敢杀我,你真不是男人!”顾小曦歇斯底里的骂了起来。 这样被送回候府,肯定只会让顾深加快把她们姐妹送回官妓坊,把弟弟送到边疆为奴的速度。 没人管她的嘶吼怒骂,铁门重重被摔,靴子声越走越远。 她被捆在木桩上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人给她松了绑。 几个汉子把她拖到一顶小轿里,就像男子吩咐少年的那样,在顾候府众目睽睽之下,她被送了回去。 而且少年在顾府当着众人的面扯着尖嗓子大声嚷嚷:“你们顾家的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半夜爬东厂提督的床。” … 顾小曦被送回候府,顾深便当着小满的面把顾小曦狠狠打了一顿 他不顾自己这世家代表和皇亲国戚的尊严,对这个叫做小满的少年点头哈腰的说了半天好话,小满才不再坚持活埋顾小曦。 这次彻底惹恼了顾深,也怕自己私藏罪臣后代的事被那阉人揭露,引祸上身,然后孤注一掷,他准备避开皇后和那阉人,亲自去找皇帝。 如果皇帝同意见她们姐妹,她们便可进宫。 如果皇帝不同意见她们姐妹,便准备立刻甩掉她们这烫手山芋。 这样意味着,她们即便能进宫也是九死一生,因为如今的皇宫被皇后和那阉人牢牢把控。 顾深是六皇子的亲舅舅,瞎子也能看明白顾深送女人进宫是为了帮六皇子谋求太子之位,那皇后是不可能让顾深送的女人活下去的。 而那阉人也拒绝和顾深结交,意味着她们姐妹在宫里很有可能被那阉人暗杀。 怎样也是死路一条,不是在宫里死就是死到官妓坊。 但是顾深答应她们,说她们若死在宫里,会继续把她们的弟弟江川养大,让他读书长大考取功名。 也算是给顾小曦和姐姐带来一些慰籍,心甘情愿的当顾深的棋子。 顾深终究是顾深,作为公侯世家第一家族代表六皇子的亲舅舅,实力不容小觑,终于带回消息,皇帝同意在政和殿见她们姊妹两个了。 顾深想了个稳妥的办法,谎称她们是为六皇子新添置的宫女,去王府之前要先来皇宫登记名册,验身子,让六皇子的奶嬷嬷和把六皇子带大的冯太监把她们从皇宫角门带进宫,他则从正门进宫到政和殿等着她们。 以免进了宫还未见到皇帝的面就被那大太监或皇后的眼线抓了去,或者暗害。 卯时,天蒙蒙亮,御河的风吹过带着一丝阴冷。 顾小曦、顾小婉姐妹二人身着鹅黄色的宫衣忐忑不安的站在皇宫角门外。 迎接她们生死未卜的命运。 第3章 抱住了他 顾小曦与姐姐穿着鹅黄宫衣,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的,跟着徐嬷嬷和冯太监迈着小碎步走在宫道上。 丹朱宫墙在晨晖下像鲜血一般红艳,金闪闪的琉璃瓦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丹朱宫墙,让顾小曦心生畏惧,她的脚已经累的又酸又麻,可嬷嬷说才走了一半。 “回避” 一声尖利的男子声音响起。 徐嬷嬷赶紧拽她们,说:“赶紧跪到墙根!单腿跪!” 十几只在深青色直身下摆下,穿着黑色缎面鞋的脚,从她们眼前走过。顾小曦偷偷抬了下眼皮,这里面有几个人抬着一抬肩舆,肩舆上坐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亲王才能穿的绯色织金蟒袍,袍摆加一襕,襕上绣五彩九蟒入云图案,腰上是亲王才能系的羊脂白玉玉带,头上戴着一顶两边嵌着珠玉的黑色纱帽,长相面貌则因跪着不敢使劲抬头,一点都没看见。 看着那肩舆走了老远,徐嬷嬷才与她们起身。 “嬷嬷,刚才那人是太子么?”顾小曦好奇的问道。 “太子在东宫,哪能在这后宫大明大放的行走?” “那刚才那个男子是谁,我看他穿着亲王才能穿的蟒服,还在宫里坐肩舆。”顾小曦又问。 “那人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阎欢,他现在已经脱了奴籍,是双重身份,在内宫是太监,在朝里是朝臣。那蟒服是皇上御赐的。” 顾小曦内心一颤,原来这就是那个大太监,被他踹了一脚的心口,又隐隐痛了起来。 “太监穿御赐亲王蟒服?”顾小婉吃惊的问道。 “是啊,还是皇上亲自给他选的图样呢,有他帮皇上批折子处理朝政,皇上才能专心修仙,他拼着性命救过两次驾,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所以年纪轻轻便一手遮天了,现在不仅朝臣,就连皇后娘娘想见皇上一面,也得先给他打招呼。这人可得罪不起,宫里全是他的眼线,得罪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小婉听完此话,眼神黯淡了下来。 顾小曦想起自己的小命即将葬送在此人手中,想起他踹自己的那一脚,让自己得了心痛病,动不动就吐血,心口便又痛了起来,捂着心口暗骂了开来。 阎欢死太监,阎欢王八蛋。 ...... 走了许久她们终于到了面圣的地方----政和殿,徐嬷嬷把她们引到偏殿给她们梳洗打扮了一番,收拾好后,冯太监把她们带进政和殿,顾深已经在政和殿等她们了。 三人站在政和殿中等着皇上的到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皇上还没有来,不仅如此,进殿时还见到的几把椅子一把都不见了。 已经过了未时,顾小曦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今日来面圣,嬷嬷说她腰太粗,又使劲给她束了束,早晨就给她吃了一口饭,月事又刚走,已经快饿晕了。 旁边的顾深也好不到哪去,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这政和殿里的龙座和软榻都是皇帝坐的,打死他们也不敢坐,外面几个值守太监传过话说,让他们在政和殿等着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午膳时也未有一个人来问。 顾深左右张望了一下,想找口水喝,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他又跑到院子里看了看,不仅西暖阁,就连各个偏殿一个不落的全部上了锁。 姐妹二人站了一晌午,又一直挨饿,眼看着妆容都有点花了,满脸倦色,但给她们梳妆的嬷嬷早就走了。 只听顾深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完了!” 一声完了让顾小曦想到官妓坊里形容猥琐的男子,心里一惊。 此时值事太监来请,说顾侯爷,请您移步西暖阁。 顾深叹道:“圣驾总算到了。” ...... 西暖阁内 顾小曦终于能坐下了,渴的喉咙冒烟,饿的心里发慌,累的两腿打颤,可找了一圈,这西暖阁一滴水都没有,一口吃的都没找到。 顾深临去面圣时,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挨饿,站几个时辰的事千万不能往外透漏,否则如果她们姊妹进入后宫,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小命交代了。 顾小曦气坏了,想一想反正怎么也是个死,晚死不如早死,便也不害怕了,不如过过嘴瘾,于是看看四周没人便开了骂,但还得顾忌姐姐,只敢小声哼哼。 “阎欢死太监,阎欢大混蛋...”仿佛骂了此人,发麻的腿,疼痛的腰,要饿扁的肚子就会舒服一些。 她没事就咕哝骂一声,姐姐说:“小曦别骂了,让人听到了咱们还活不活了。” 西暖阁外传来脚步声,外面的值守太监喊道:“督主” 死太监进来了。 在顾小曦的脑海中,这个被她骂了一晌几百遍的死太监,应该是这幅模样,男不男,女不女,稀疏眉,削肩哈背,一脸凶相。 可随着西暖阁外值守太监的一声“督主”,帘笼被挑起,午后金阳的斜晖洒进,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气宇轩昂的绯色身影,这绯色衣装上闪着织金的云龙大蟒,整个西暖阁登时撒满金晖暖阳。 而身着此绯色织锦蟒袍之人,束腰上系着羊脂白玉玉带,足蹬鹿皮靴,身材颀长笔挺,宽肩窄腰,高眉挺鼻,眸似点墨,目光如炬,乍一看有着霁月光风的坦荡。 可神情却不似外貌那般的霁月光风,眉宇间透着几分狠戾,眸中透着几分阴鸷,虽无女子之像,却透着几分阴柔之气。 那晚因房间光线昏暗,他的脸一直背着光,后来到私牢顾小曦又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并未看见他的模样,现在蓦然看到此人已经痴傻了,张着嘴瞪着眼盯着他,惊呼了起来。 姐姐在一旁轻咳一声,使劲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傻愣愣的看着姐姐。 姐姐纤纤袅袅的揖了个万福说道:“想是督主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阎欢只扫了一眼姐姐便抬起了头,对她们的态度如同冰岩。 那冰岩说道:“咱家正是这位姑娘口中的死太监阎欢!” 这声音没有一丝情感,让顾小曦顿时打了个激灵。 可这声音为何还是与海子哥有几分相像,莫非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而且他的模样为何也与海子哥如此相像? 若那天晚上说是海子哥的鬼魂给了她幻觉,有情可原,可此时是大白天,海子哥的鬼魂难道又出现了?可为何每次都不偏不倚的出现在这个大太监身上? 她已经彻底凌乱了,幸好姐姐比较镇定,不紧不慢的说道:“想必是督主大人听错了,舍妹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方才是抱怨了几句,可亦只是说今天的天气而已。督主大人在门外岂能听得真切?” 那阎欢哼了一声说道:“姑娘说的是,两位姑娘还是即刻跟咱家去面圣。”说罢挑起帘笼,做出个外请的姿势。 顾小曦刚才被吓了一身冷汗,此刻有些腿软,想坐会再去,可哪里敢坐,见姐姐已经准备利落准备外行,只得迈步。 可一抬脚,这两条软麻的腿踩着足下那双高底绣鞋,便彻底不听话了,腿一软“啊”大喊一声扬起手臂,整个人往前栽去。 那绯红的身影立刻从门口闪了过来,把手臂伸到了她双腋下。 她立刻攀住这条手臂,好像溺水之人抱住漂浮的树枝,死死抱住。 第4章 烧过许多纸钱啊 顾小曦抱住了伸到她双腋下的手臂。 而这条手臂也稳稳的依托住了她全身重量,面前人身形微前倾,面色无任何改变,只是给了她一个嫌恶的眼神。 顾小曦拽着这条手臂抱在了怀里,然后转过头面朝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二人离得很近,睫毛都能看清。 “小曦,你怎么了?”姐姐赶忙过来扶住她。 那阎欢去抽自己的手臂,结果顾小曦看着他就是不松手。 他语气生硬的说道:“姑娘抱着咱家的手臂该放开了吧!” 顾小曦赶忙把他的手臂放开,并又揖了个万福,然后一眼一眼的开始偷偷瞟他。 他终于也开始仔细打量顾小曦 “小曦,你先坐会咱们再出去。”顾小婉扶着像傻了一样的顾小曦坐下。 随后又施礼道:“督主,让舍妹休息片刻再去面圣吧,否则惊了圣驾便不好了。” 顾小婉话毕后,有些吃惊,眼前此人神情竟变了,好像微微有些恍惚,眸中的阴鸷与眉宇间的狠戾竟散去许多,他在盯着小曦看,而小曦更是傻愣愣的盯着他,二人怔在地上,就那样不说话,忘记身边还有她的存在。 她心里一阵发寒,站到了二人中间,挡住了那人紧盯着小曦的目光。 然后又揖了个万福说道:“妾替舍妹谢过督主,若惊扰到督主也请您看在我姐妹二人初来乍到的份上,莫怪罪我们。” “小曦,她叫小曦?”阎欢看向顾小婉,很突兀的问了一句,然后又扒着头去看她身后的顾小曦,顾小婉又挡住了他的目光,可此时小曦却侧身望了过来,二人隔着顾小婉又开始看对方。 顾小婉算没脾气了,皱着眉看着二人回答道:“对,舍妹闺名顾小曦,奴闺名顾小婉。” 这闺名姑娘是不可轻易告诉男子的,可顾小婉觉得这太监算不得男人,说了似乎不算违了闺训。” “哪个曦?”显然此人并不觉得自己突兀,此刻才回过头来与她对话。 “晨曦的曦。” “竟也是晨曦的曦,好。”他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 “来人”他拍了下手,冲帘外唤了一声。 立刻又进来一个太监。 他开始吩咐:“你去御膳房备膳,燕窝羹,酥软的点心和新鲜的果蔬,再弄几个清淡的素菜,准备两份即刻送到这里。告诉他们,我就在这里等,越快越好。" 然后又告诉另一个太监:“你去禀明皇上,就说二位姑娘妆容有些花了,需要补一下妆容换一下衣衫,我在这里侍奉,待收拾齐整了再带着她们去面圣。” 两个太监一脸懵逼的出去了。 他又叫来一个太监两个嬷嬷,来给姊妹俩梳妆。 然后走到顾小曦面前问:“腿好些了吗?” 顾小曦坐着仰着小脸,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和惊恐,凝视着他说道:“没事了。” 他亦对顾小曦笑了笑,虽笑得时间很短,但已不似方才对她极尽厌恶,,眼底竟透出一抹温柔。 随即竟然在顾小曦身旁蹲下,开始给她揉腿,捏脚踝,摸了摸小曦的鞋绑,似乎想给她脱下绣鞋,可抬眼看了看周围又止住了。 顾小曦也未拒绝,但心里很是紧张,说:“不不要揉了。”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继续揉着。 旁边的顾小婉一脸惊诧,锁起眉头,想去拦可哪里敢? 揉了一会他说:“你起来走走试试,看行不行。” 顾小曦站起身,他扶起她的手臂,走了几步,果然腿好了许多,她感激的看了看他,脸上腾起一片绯红。 顾小婉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此刻膳食和茶水也送到了,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姊妹俩开始喝水吃东西。 这顾小曦是只知道填肚子,顾小婉比较细心,看着这一桌子吃食就明了,是这阎欢专门准备的,感激的道了谢。 那阎欢的注意力却半点没在她身上,他在看顾小曦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在旁边拿着茶壶,倒着水递给陆小曦,看她喝完就再倒一杯。 然后说:“慢慢吃,来再喝点水,别噎着。”看那样子恨不得把顾T小曦手中筷子拿掉,亲自来喂。 这屋里两个太监,两个嬷嬷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顾小曦不管在用膳时,还是在梳妆时,都在不停地一眼一眼的偷瞟阎欢,面前的铜镜里正好能映照出他的正脸,她看的更仔细了。 当她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他伸过来手臂,身体亦离自己很近,她又闻到了浓浓蜜和香的味道。 这绝不是海子哥的鬼魂给她的幻觉,就是这大太监身上的味道,这说明那晚上他被子里的熏香也不是她的幻觉。 她绝对不会闻错,此香略有一些清苦,因为其中加入了云南一种独特香料,香味更持久,且消掉了普通蜜合香的甜腻,变得清幽爽冽,非常独特,香的方子是海子哥的母亲亲自调制。 当年海子哥的父亲喜欢这味道,海子哥的母亲便常年熏这种香,后来嫌此香过于甜腻,便改了方子变成现在的味道。 但再清冽也是闺阁之香,男子用会被人耻笑,他竟然也用这香,难道不怕别人笑话? 当年的少年也不怕别人笑话。 因为她经常会坐到少年膝头要糖吃,她说:“海子哥,你身上是不是抹了糖,味道又香又甜的,让我尝尝好不好。” 然后她会伸着小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脖子,伸出小舌头舔一舔,说“海子哥身上原来真是甜的。” 少年不相信,会闻闻自己身上,手指扣她的小脑袋说她说谎,然后手里变出糖堵住她的嘴。 一开始少年说男子不能熏这种香,否则会被人笑话,可从那以后少年再也没说过,他说既然小曦喜欢哥哥身上的味道,哥哥便不让母亲换熏香了。 那些人爱笑话便笑话吧! 直至后来有一天母亲告诉她,海子哥死了,她再也没见过那个身上有蜜合香味的少年。 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夜里梦过多少遍,都再没了那个拿糖堵她嘴的少年。 今日她又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一恍惚便想起自己攀着海子哥的胳膊打晃,搂着海子哥的脖子撒娇,最后海子哥无可奈何的把他抱在怀中,去哪都抱着。 所以她抱住阎欢的胳膊不撒手,直到被他叫醒。 她偷偷的看他,那神情与海子哥一点也不一样,海子哥是阳光下策马驰骋的朗朗少年,怎会有这般阴柔之气,眼眸里怎会如此阴鸷?眉宇间怎会如此狠戾?怎会让人感到一丝机谋算计? 可真的真的好像啊! 可母亲说海子哥已经死了啊,她年年拜祭,烧了许多纸钱。 她就一直凝视着铜镜映出的阎欢看,看他举手投足,说话转首间,可看了他好久他都没笑过,他不会笑么? 可海子哥整日都在爽朗的笑啊。 终于泪水蒙住了眼。 那阎欢也从铜镜里一直在看她,看到她流泪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 她犹豫了犹豫接下了手帕。 第5章 他想干什么? 阎欢让嬷嬷给她们换了衣衫,姐姐穿白色纱裙,她穿青色纱裙,高髻重新盘做垂髻,且去掉几件钗环,换做了步摇,把额黄和花钿也去掉,却在眉间点了颗朱痣。 二人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就见皇帝像被施了魔咒一般,走下了龙座,站到了一袭素纱,若晨曦中走出的烟霞仙子似的顾小婉面前。 那皇帝跟顾深一般的年纪,但比顾深瘦许多,穿了一身玄色燕卞龙袍,梳着仙人发髻,倒是有几分修仙人的气质。 顾小曦抬眼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吓了一跳,这皇帝那双眼睛像她在云南时,与海子哥在野外捕猎见到的野豺狗一般,透着凶狠和狡诈。 顾小婉见皇帝从龙坐上走了下来,有些吃惊,但她没忘阎欢的叮嘱,不要轻易摘面纱,得婉拒三次。 正欲再施跪礼,被皇帝拽住胳膊拦了下来。 皇帝说:“还不摘去面纱?” “妾姿容丑陋,恐惊了圣驾。” “姿容丑陋岂能来到朕前?”,“朕帮你摘。”他伸手去拽面纱,结果顾小婉如粉葱般的柔夷握住了他的手。 随即纤纤柔柔的揖了个万福,软软糯糯的说:“皇上且慢,您能不能答应妾一个请求。” “说” “若妾容貌丑陋惊了圣驾莫要怪罪妾与顾侯爷。” “准”说罢皇帝又急着去拽顾小婉的面纱,顾小婉又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皇帝的语气有些急促,说:“你这是要考验朕的耐心?” 顾小婉赶忙跪下道:“皇上,女子容颜是一生安身立命之本,妾自小在意容貌,偏今日脸颊长了一颗红痘,妾怕皇上怪罪才以白纱遮面,还望皇上恕罪。求皇上看了妾容貌后,若感妾姿容入得圣目,亦等妾面上此红痘消掉再摘了面纱侍奉,望皇上应允。” 皇帝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吊了起来,立刻便答应了。 顾小婉站起来缓缓把面上白纱揭下。 皇帝呆在当地,嘴唇微微开启,眼神似长在她脸上似的,整个人依华独家整理一动不动。 顾小婉莞尔一笑,然后把面纱的另一侧挂到耳后,把面容又遮了回去。 皇帝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晃着她说:“婉娘,你真的回来了?你把这个面纱摘掉让朕看看你,在梦里你就蒙着面纱,为何见了朕还蒙着。你让朕再看你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顾小婉偷看了阎欢一眼,阎欢冲他摇摇头,她便躲开了又要拽面纱的皇帝。 语气较方才又多了几分娇柔:“皇上您刚才答应过妾的,君无戏言。” 皇帝只得把手收了回来,把她一把拽进怀里。 顾小婉做惊恐状娇哼了一声,随即把脸贴到了皇帝胸前。 皇帝对阎欢道:“去叫人把华宸宫收拾出来,把人给朕安置好!” “皇上,另一个姑娘您不看了?” “不用看了,她太阳处有处黑痣,朕不喜欢,一会让顾候带回去吧!” 顾深听后诧异,这顾小曦何时脸上有黑痣了?即便真的有黑痣也早找人处理掉了。 他看了一眼阎欢。 不过今日顾小婉被直接安排进华宸宫是他未料到的,若没有阎欢在一旁指点,恐怕不会如此顺利,可他为何吊摆了自己一晌,此时却反过来要帮自己? ...... 顾小曦出了殿便急了,她在西暖阁等着顾深出来,问问他能不能跟皇上说说让自己也进宫去陪姐姐? 正心急火燎,一个小太监进了西暖阁。 小太监给她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然后说:“这位姑娘,督主让我告诉您,让您明日去东厂找他。” 说罢小太监给了她一块腰牌,顾小曦看了大吃一惊,这是一块金牌,上面明明白白刻着“司礼监掌印阎欢”几个字,竟然是那权宦的贴身腰牌! 在这京城谁人不知,这腰牌拿出去可以横行京城,可以当花不完的银子用,可以要无数人的性命。 可他让自己去东厂干什么? 出了西暖阁她便清醒了过来。 当年在云南,皇帝往军营里派了个监军,那个监军就是个太监。 海子哥根本看不起那个太监,还说太监不是男人,有两次因为背地骂那太监是阉人还被那太监告了一状,最后被海子哥的父亲覃侯爷打了几十军棍,后来海子哥就更讨厌那个太监了,经常在她面前发牢骚。 而她那会还小,问海子哥:“那太监明明穿着男人衣服啊,你为何说他不是男人?还有什么是阉人?是不是就像腌咸菜一样把人腌起来,怪不得那太监长得又黑又丑,原来是被人在咸菜缸里腌过的。” 当时说完就把海子哥笑的躺在床上,上不来气,把她搂在怀里亲了几口,然后再也不生气了,后来他们便给那个太监起了个外号叫“腌咸菜”。 海子哥怎么可能变成自己那么讨厌太监? 后来姐姐告诉她,太监即便已经不是男人了,也会想许多方法毁了女子的清白之身,甚至手段更猥琐更恶毒,许多女子被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甚至胭脂楼的姑娘若谁跟太监过过夜,都被客人嫌弃。 姐姐说完她便打了哆嗦,庆幸自己被退了回去。 顾小曦想了想,决定明天揣把刀过去 第二天清晨,收拾齐整的顾小曦,仔细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她眼圈有些黑,她觉得挺好,今天去东厂见那个大太监,越丑越好,于是未施半点粉黛,只穿了一身上青下白的襦裙。 这样的她清清爽爽的像一棵青葱,反而更水灵了。 她没敢跟顾深提金牌的事,早晨趁下人们比较忙碌,跟门房说了一声,说要去城隍庙赶早香为姐姐祈福,便跑了出来,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只能走着往东厂。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了东厂门口,这绣鞋里外都洇透了,捂在脚上又湿又凉。 东厂刚刚开门,她刚想走上前跟看门的太监说话,里面一片嘈杂,传来吆喝声:“让开让开,要往外抬东西了!” 顾小曦立刻站到门边。 “东西”被抬出来了,竟然全是身形魁梧的男尸,一个个被打的满身鞭痕,体无完肤。 顾小曦撒丫子便跑到离门口很远的一棵树后,“哇”一口便吐了出来,蹲到地上捂着脸就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恐怖狰狞的死尸。 想立刻回去又不敢,只得又给自己壮壮胆子,贴着墙根,尽量跟死尸脑袋保持最远的距离,一点一点挪到门口。 门口只留下一个守门的,她凑了上去说道:“那个大哥,我找阎督主。” 守门的一脸倨傲,用‘这人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了看她,说道:“你找谁?” 顾小曦从怀中掏出了金牌。 扑通,那守门的便跪了下来说道:“姑奶奶您快请进请进。” 说罢起身点头哈腰的把她让进门,跟里面的守卫说道:“快快快,去把张小四叫过来,就说姑奶奶来了让他赶紧来接。” 一会便出来一个太监打扮的少年,一见她面也是扑通便跪了下来,连喊姑奶奶,顾小曦被他们喊的一乐,紧张的心情恢复了一些。 她被引进了一个书房,在这里顾小曦心境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房间很是儒雅,紫檀雕花书案,后面是紫檀博古书架,书架上摆着许多书、玉山子、瓷瓶、等价值不菲的摆件,还有文房四宝。 像翰林的书房,实在与外面的血腥格格不入。 顾小曦坐到了客座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张小四送进了茶水和点心,她碰都不敢碰,怕里面放了蒙汗药。 直到她听到外面的守卫喊了一声督主。 想起那些死尸,还有胸口那重重的一脚,心里一哆嗦,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退后,一直退到书案边上再也退无可退。 第6章 他进来就看我的脚 她背靠着书案,双手抓着案沿,紧张的看着门口紫檀影壁两边。 门吱咯一声开了,那大太监绕过紫檀影壁走了进来。 那人今日没有穿昨日的绯红蟒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道袍,腰上只系了一条淡紫色的宫绦,戴着一顶棕色嵌玉纱帽,简单的装束让他儒雅温润的堪比翰林。 很是愉悦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喜事,眼神也清澈许多,与昨日那浓浓的阴鸷狠戾不太一样。 他看到她便愣住了,站到了紫檀影壁前面停了下来,没往前走。 她也愣住了,这不就是从梦中走出的海子哥么,海子哥生前便喜欢穿白色的衣袍,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就是穿这身衣衫,把她压在书案上,绿纱窗外便是诱人韶光,他们在韶光中吻的昏天黑地,可吻着吻着他便不见了。 她的心强烈翻滚起来,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酸涩让她恢复了理智。 可方才自己在门口还看到那些只是想进宫做太监的百姓就被他无辜罔杀,海子哥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当他不再是海子哥时,剩下的便成了恐惧,她紧抓着身后的桌子边,心突突突的狂跳着。 那大太监看着她,面上愉悦的表情没有了,虽没再往前走一步,但看向她裙裾下露出的绣鞋。 “你来时没坐轿子么,为何鞋洇这么湿?” 他这样一进来便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夫君以外的男子看的么? 她迅速把脚抽回到裙摆下。 对方似乎觉出了自己的失礼,站在当地没往前走,而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生一时失语冒犯了姑娘,姑娘请见谅。” 顾小曦见他礼仪周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也回了个万福。 他便开始往她面前走。 顾小曦又紧张起来,退回到桌边,后腰紧抵着桌子,双手紧紧抓住了身后的桌沿。 他貌似见她害了怕停了下来,问:“你怕我?” 顾小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为何如此怕我,是出什么事了么,或者顾深跟你说什么?” 顾小曦摇摇头解释道:“没没,没有,昨天我认错人了,把你认成一个故人,有些失态对不起。” “故人……”他缓缓重复了一句,遂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叫你过来并无其它的意思,只是问你还想不想进宫?若还想进宫我可以帮你。” 顾小曦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昨日你不是往我脸上点了颗黑痣没让皇上留下我么,为何今日又说要帮我?” “你想给皇帝当妃子?” 顾小曦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要跟姐姐一起进宫,顾深说了,我只是姐姐的陪衬,皇帝不会喜欢我的,若不是你给我点的那颗黑痣,他本来是打算跟皇帝说说,让我给姐姐做贴身宫女的。” 他紧锁起了眉头说:“顾深那老狐狸的话你也信,你难道就没有照镜子看过自己吗?” “我我我每天都照镜子的,嬷嬷们每天都说我长的丑,一脸的倔相,腰又粗,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没男人喜欢我这样的,将来进宫只配给姐姐提鞋。” “丑?” 那人勾了勾唇笑了,露出了海子哥的一些爽朗,让她又沉陷进去,开始恍惚。 “他们莫非眼睛瞎了么,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又说道。 嗯? 他这样说什么意思?他他他想干什么? 顾小曦在考虑若有危险,袖子里那把刀应该怎样掏出来。 幸而他还是在紫檀影壁前站着,离她有着十几步的距离,并且看起来并无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顾小曦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们?你不是一直不让顾深往宫里送女人吗?” 他垂眸淡淡笑了笑说道:“因为我看到令姐相貌后改主意了,觉得她将来肯定能获盛宠,想与令姐和顾深结交,护着你也是想给令姐一个见面礼,向她示好,并且把你护好才能让令姐专心争宠,以免皇后用你做把柄威胁令姐。” 顾小曦想了想,他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像顾深的作风,权势和利益永远放在第一。 “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顾小曦问道。 “别的?” 顾小曦想,既然谈到此,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省得今后夜长梦多,她鼓足勇气问道:“我听说太监会找宫女做对食,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的对食?” “对食……”那人语气长长的重复着,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当时便一怔,方才柔和淡然,甚至可以称的上温柔的表情一下没有了,转过了身,凝视着窗外,不再说话。 空气陷入了凝滞,顾小曦看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害怕极了,是不是自己说的正好是他的打算?若他承认了自己该怎么办? 二人谁都没再说话,安静了许久。 许久后,那人终于转过身说道:“在朝堂久了,竟忘记了太监与女子在一起叫做对食,你放心吧,我虽为阉人但已脱了奴籍,入了官籍,早已开府建牙,是可以娶妻纳妾的,不需要私下与宫女结对食,而我还未有娶妻纳妾的打算,所以不会向顾深或令姐求娶你,更不需要下作手段强行占有哪个女子。” 顾小曦脸上一阵发热,对方意思很明白了,人家不缺女人,也不打算娶妻,更不打算要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向你示好完全是看在你姐姐和顾深的面子上。 他继续说道:“若我有别的心思,怎会邀你来这里,跟顾深直接要人,恐怕他捆也得把你捆到我府上。”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倒不再紧张害怕了,身体放松下来。 他慢慢走到书案旁边,拽住了她手腕,拿出了袖中藏着的袖刀,把刀放到她手掌上,让她握住。 “刀要这样拿着才能杀人,在袖中只会伤到自己。” 咣铛一声,刀滑落到地上,他又蹲下身把刀捡起来,放到她身后,然后撤回到离她很远的地方。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以令姐宫女的身份进宫吗?”顾小曦还未从惊魂未定的状态走出来,便没有回答。 他便又说道:“我一个阉人又不能轻薄于你,为何你如此惧怕我?” 顾小曦终于放松了下来,施了个万福说道:“那我就谢过督主了,等进了宫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姐姐。” “好,可你进宫得换个面容,我这里有易容面皮,你要每天戴着,否则进宫不久你可能就会被皇帝占有。” “一切听督主安排。” 他从书案后的架子上,拿了个黑色鎏金盒子,打开后拿出一张极薄的软皮面具,站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仰起脸。 顾小曦仰起小脸看着他。 方才不见的那一抹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双眸似点墨般黝黑,而眸中的温柔像墨染白宣的四散开来,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那人看了她一会,把她的头发往上抚了抚,拿出那张软皮面具开始给她一点一点沾。 边沾边说:“这个东西要慢慢沾,慢慢揭,否则会把皮肤扯痛,如果实在难揭就放点水,我给你沾一遍,一会你再自己沾一遍,这次太仓促,过几天我给你再弄一张薄点软点的。”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蜜合香的味道,顺从的由着他捋着自己的头发,温热的指尖碰触着自己,竟没了一丝惊恐一丝畏惧,仰着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竟然没有抵触,心不知为何感觉那样柔软,柔软的一经碰触立刻会化掉。 第7章 你不懂什么是净身? 可对方并无碰触的意思,身体保持着非常礼貌的距离,对上目光也只是勾勾唇角,淡然一笑。 加上带些清苦味道的蜜合香的味道,“人淡如菊”便是这样的吧。 那高高的鼻梁,亮亮的眼睛,刚毅的唇线,完美的下颌,还有絮絮叨叨的样子,像极了海子哥,可海子哥是午后暖阳,如同一团火球,嫉恶如仇,笑声爽朗,从未有过一丝淡然。 正发着呆,他又说:“今天别回侯府了,晌午和我一起用膳好不好,下午我就让人带你入宫,若需要什么东西,我找人给你们送,顾深那我派人帮你说,以免他瞎琢磨。” “吃饭?” “可以吗?若不愿意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顾小曦想起那冷清萧瑟的小院,急忙说道:“你你你别误会,我愿意与你一起吃饭。” “嗯”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多大了。” “过了腊月便十七了” “姐姐二十?” “嗯” 他怎么知道姐姐比自己大三岁的? 正要问,他又问道:“为何顾深要让令姐这么大才送进宫?” 顾小曦犹豫了犹豫鼓起勇气小声说:“怕我们太小心智不熟,送进宫被你或者皇后暗害了。” 他手停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顾深做的对,不过今后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害你们的,只会护着你们。” 此时有人在门外唤了一声“督主”。 他突然非常厌恶不耐烦,厉声应了一句“何事?” “管狱的刘狱司问,那犯人尸体摆到北门口了,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 “尸体?”他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回过身来问顾小曦:“你早晨过来时是不是在北门口看到许多尸体?” “嗯,我来的比较早,你们这里刚开门,搬出去二十多具尸体。” “今后再来走南门,南门挨着皇宫比较安静,离我书房近。”他轻蹙着眉说道。 可拉倒吧,这辈子来这一次就够了,再不来了。 “那你方才那么怕我是因为那些死尸?” “嗯” 他立刻往门外喝到:“让那狱司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出去。” 然后看了看沾好的面具说:“你先别揭,我去弄点水过来看着你揭。” 随后他便推门出去了,遂门外传来他发怒的声音:“你去看着,让那狱司掌自己的嘴,打不出血不许停!” 片刻又传来他的脚步声,顾小曦从紫檀影壁偷偷往外看了看,只见一个浑身鞭狠的胖中年男人来到他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磕起了头。 边磕边说:“督主,您好歹也得告诉小的哪错了啊,也让小的以后不再犯!” 他抬腿一脚便踹到那人胸口说:“滚。” 那人立刻便“滚”了。 顾小曦立刻捂住了胸口,这人跟海子哥一样,脾气真不咋地,都爱踹人,那时在军营,海子哥看到不守军纪的士兵,也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脚,身量小的与自己那夜一样,会被他一脚踢飞。 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为何细节地方都如此像? 听到推门声顾小曦立刻坐到椅子上,见他端着一盆水进来,若无其事的冲他笑了笑。 “来你试试摘一下!”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方才的淡然和温柔。 顾小曦坐在几案前,在铜镜前开始一点一点揭,果然沾的很紧,不小心就会扯痛皮肤。 “唉呀”果真扯痛了。 “怎么了,是不是扯伤了。”他紧张的低下头看着她说道。 她呆呆的看着铜镜里的他,当年自己磕到碰到一点点,海子哥也是这般紧张。 他继续说道:“早晨那些尸体不是我打死的,他们也不是平常百姓,是一些作奸犯科的士兵,我定了个规矩,若士兵有谁挨了一顿鞭子死不了,就让他做进宫做杂役太监,那些想进宫做太监的百姓知道了,便开始投东厂的门路,顶替士兵挨鞭子,那狱司便与兵仗局的人勾结,做出容易断的鞭子,挨了鞭子没死,能进宫做太监的人便得给那狱司五两银子,我让他们门口摆尸体,就是吓唬那些百姓,不让他们丢了性命。” 他是在给自己解释么?他这么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顾小曦转头看看他象征性应了一声:“哦。” “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一会你可以问问小满!” 顾小曦脑袋一下便大了一圈,若见了那小满,那晚上的爬床的事岂不要穿帮? 自己在这里为防人家拿刀折腾半天,结果那晚竟光溜溜爬了人的床,这事怕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叫小满的少年在外面喊道:“哥,听说你跟小嫂子在一起,我能进来跟小嫂子见见面吗?” 顾小曦心里一惊,她永远忘不了这少年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你们顾府的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从狗洞钻进我们阎府,大半夜爬东厂提督的床。” 阎欢在顾小曦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仔仔细细看着铜镜里她的脸说道:“先揭下来吧,这样不太好看,等一会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沾,说着要去给她揭面皮。” 她怕小满真的闯进来,哪敢揭下面皮,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别”,冰凉的小手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她觉出自己的失态,立刻便缩了回来,他也是轻轻一颤。 此时小满又敲起了门,问能不能进来。 这阎督主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你要敢进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去冠京楼叫杜嫂亲自掌厨把午膳送来。” 又对顾小曦说:“我出去交代一下,马上回来。” 他刚出去就听小满说话的声音:“哥,你在里面干嘛呢?我听小四说这姑娘比宫里娘娘还好看,你们在屋里关着门已经一上午了,是不是干好事呢?那兵仗局的徐掌印找姑娘时姑娘叫唤声音可大呢,可我和小四在窗户底下听了半天了,怎么这姑娘一声都没吭啊!” “疼疼疼别踹了,不敢了哥,真不敢了!” 小满的声音消失了,他又推开房门进来,顾小曦看他进来,脸立刻便灼热起来,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局促不安的抠着自己的手。 他似乎猜到了说:“你别听小满瞎说,他从小就净了身,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只会瞎嚷嚷,其实什么都不懂。” “净身?”她转身疑惑的望着他。 “你,不懂什么是净身?” 顾小曦闪着迷茫的大眼睛摇摇头。 他怔了一下说:“到宫里你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小满的说话声,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说话的声音,他便又迎了出去,只让中年女子进来,把满嘴牢骚的小满挡在了门外。 顾小曦在江阴侯府五年,当然知道,这杜嫂鱼羹是京城第一名菜,都传说这主厨杜嫂有强大的后台,想让她主厨,除非是皇亲国戚或当朝显贵,即便这样也得提前七天预订才能排上,不用预订的只能是皇帝、皇后、太子。 他临时起意,杜嫂竟不仅立马下厨伺候,还坐着车亲自送来,在一旁亲自布菜。 莫非这杜嫂的后台竟是他? 与这权宦一起用膳,顾小曦觉得自己应该特别别扭,但不知为何,却没有。 他吩咐人搬来了一张花梨木的几案,就在她的旁边,侧身看着她。 他让杜嫂直接回去了,这布菜的活便被他接替了,也许是经常侍驾,他布菜非常娴熟,每次夹得都是她爱吃的。 顾小曦早晨没怎么吃饭,看到死尸时又吐了许多,当他把鱼羹汤碗的盖子打开飘出香味,又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馋虫立刻就出来了,又与昨日一个吃相。 第8章 督主的小秘密 他不停的给她盛着汤,夹着菜,那拿着汤匙和筷子的手白皙如玉,修指若篁,姿态无比优雅。 原来男子的好看不仅仅是在外貌,还有举手投足的风度和儒雅温润的气质。 真可谓“秀色可餐”,美色入眼美食入腹,淋漓畅快。 这样便与海子哥不像了,海子哥永远大咧咧的,夏天经常光个膀子在校场练武,吃个饭狼吞虎咽好像跟别人抢似的,从未有过这样的风度。 “一直看我干什么?吃饭!” 顾小曦一阵发臊,赶忙低下头扒饭。 停了一会他却开了口,“顾深是从哪里找到你们的?” 顾小曦立刻警惕的看着他,他赶忙说:“不想说便不说。” “你真的只是因为姐姐才这样对我吗?”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觉得他那套说法似乎有些单薄。 “你怎么又胡思乱想,又怀疑我会欺负你么,自从你进这个门,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么?” 顾小曦:“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些年除了姐姐,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在顾府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一时有人对我好,让我很不习惯。” 他正拿着盛满汤的勺子给她往碗里倒,突然便洒了出来,说了一句:“今后有我在,再也不会了!” 啊?啊?啊?顾小曦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懵逼。 “你说什么?” “我说,好吃吗?” “哦,好吃!” “那你可以经常来找我,冠京楼还有许多名菜,我让杜嫂都做给你吃。” 顾小曦想起早晨那满地尸体,可拉倒吧。 吃罢饭,找人收拾后,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锦盒,拿出一块白色玉牌,递给她。 她拿着这白玉牌上下翻看,上面刻着一条精美的坐蟒,正面是带着他名字的印章图案。 “这是什么?” “我拿这玉牌换昨日给你的金牌,那金牌是对公的,你拿出来别人会害怕,所以你不能留着,这玉牌便没事,你想采买什么就找当地最大的商户,挑好了东西,向他们的掌柜出示这玉牌,他们都会给你,不论价钱。然后也可以出入许多地方,譬如宫门,没人敢拦你。若喜欢吃杜嫂做的菜,就拿着这玉牌去冠京楼,她会随时下厨给你做,你也可以找我,不过我只能陪你在这里吃,不能陪你出去,否则会惊了别人的买卖。” 顾小曦赶忙把怀中金牌掏给他,把玉牌也一并还了回去。 他拿起她的手,把玉牌放入她掌中,让她握住说:“拿好,我能给你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午后暖阳透过窗子进入书房,一夜没睡的顾小曦吃完饭不久便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隐约中感到有人在抱她,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 今天海子哥熏的这蜜合香味道好浓啊,好像还夹杂着其它什么香,味道有些怪,平常他换衣裳时都要晾好久,今日莫非没有晾么? 自然而然的,她紧贴进海子哥的怀里,喊了一声“海子哥!”,海子哥紧抱着她,不知用什么碰她的脸,又有什么掉在她脸上,湿湿滑滑的,她想摸一下,可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美美睡了一觉的顾小曦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个男子的氅衣。 她突然想起这是哪里,赶忙坐了起来,可榻边自己的绣鞋不见了,并且连脚上的袜衣都被换成干净的,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绣鞋。 这绣鞋一定是他给换的。 怎么想怎么别扭,他说向她示好是因为姐姐,可也不用这样啊! 除非…… 她心里一惊。 他难道是喜欢自己?就像自己喜欢海子哥那种喜欢? 不行,他这种方法比强迫还要可怕,他这么像海子哥,总有一天自己会深陷进去的。 得远离他,不能让他代替海子哥在心中的位置,永远不能。 她坐在榻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绣鞋,想着自己是穿还是不穿。 正想着,他便从屏风侧面走了进来说道:“你睡了好久,我已经把刘嬷嬷从宫里叫来了,一会让她带着你进宫。” 她看着地上那双绣鞋又看看他,他一下醒悟了,说道:“绣鞋合脚么,方才刘嬷嬷看到你那双鞋说,轿子只能到宫门口,华宸宫离宫门还有很远的距离,你的鞋子洇了雨水,估计是走不了长路了,便给你买了一双新鞋,送鞋子来时,把你的袜衣顺便换了。” “刘嬷嬷给我换的袜衣买的绣鞋?” “对!她在宫里二十年了,本来是在我身边侍奉的人,我专门派去了华宸宫,很细心的。” 顾小曦觉得自己又多想了,赶忙穿上了鞋。 轿子已经在东厂门口等候多时,出门时他又嘱咐说:“到宫里切记不可鲁莽,有什么事就让刘嬷嬷告诉我,里面还有几个得力的人会护你们周全,刘嬷嬷会告诉你们是谁,不经过他们查验的食物和用品,都不能吃不能用,要切记!” “嗯!”她竟然感到依依不舍。 这不舍可能表露了出来,他说:“我平日就在烟霞殿,烟霞殿离华宸宫很近,得空就去看你。不过,今日我不方便送你进宫,否则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仅皇后就连皇帝都会注意到你。” 顾小曦心里明朗了许多,差点忘了,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可以随意出入宫廷,现在的皇宫许多地方他说了算。 过了一会小满抱着个非常华美的红漆鎏金木盒子跑了出来,追到了轿子边。 顾小曦立刻把头缩进了轿子,谁知那小满在外面掀开窗帘给她打招呼:“小嫂子!” 顾小曦没理他,他探进轿子里仔细看了看说:“我不叫嫂子了还不行么?我叫你顾姐姐。” 顾小曦想起那晚上他塞在自己嘴里的臭袜子,实在不想搭理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哎,顾姐姐,我可跟你说,我哥这么多年可从未喜欢过女人,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顾姐姐你在听我说吗?” 顾小曦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回答,听我说就行,你别看我们是净过身的人,可别的男人能给女子的我们都能给,并且比他们做的还好,只是有些缺陷罢了,可若两人是真心在一起的,那缺陷真的不算什么,我有好几个哥都娶了妻,都可恩爱呢。” 在一旁的刘嬷嬷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满大人人不大懂得还挺多。” “那是,我比我哥懂得多多了,他跟个和尚似的,这么多年别说找女人了,连看一眼都不看,跟你说顾姐姐,你得把我哥看紧了,喜欢我哥的人可多了,对了,前一阵子你们顾府有个年轻漂亮女人,宁死都不肯给顾深做妾,半夜跑到我们府上,脱的光溜溜的钻进我哥被窝,要伺候我哥,那女的你认识吗?” 说罢他又掀开窗帘探进来脸,一脸询问的看着她。 此时如果有个坑,顾小曦一定会把自己埋进去,幸亏有这易容的面皮,要不就别活了。 那小满又拿出那个豪华的红漆鎏金盒子,到轿子窗边让顾小曦看了看,问道:“顾姐姐,我哥说这是你送他的礼物,急急忙忙的让我送回府上放到他枕头边,还锁着不让我看,这里面是什么啊?” 礼物?顾小曦赶忙摇摇头。 “要么就是那些用具或你们用的其它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 另一旁的刘嬷嬷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什么用具,什么东西,让刘嬷嬷笑那么厉害,顾小曦一头雾水。 第9章 还未与督主同过房? 顾小曦和刘嬷嬷一进宫门便有宫女向刘嬷嬷报说皇后带着齐贵妃和宁嫔来了,在华宸宫正殿正受姐姐的叩拜。 她赶忙收拾了一下换上宫女的直身,与刘嬷嬷来到正殿。 到正殿时姐姐正在地上跪着磕头,皇后坐在主位,身后婢女太监站着四五个,侧坐上还坐着两个女子,刘嬷嬷偷偷告诉小曦,那两个女子一个是五皇子生母齐贵妃一个是宁嫔,二人都是皇后身边的狗,皇后到哪里她们便到哪里。 这皇后一身明黄燕居凤袍,头上戴翠羽凤冠,脸上贴着花钿,虽是已做祖母之人但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甚是光彩照的人,齐贵妃和宁嫔也华服霓裳一身富贵。 顾小曦与刘嬷嬷也跪到了顾小婉的身后行三拜九叩大礼。 那皇后的笑的和蔼可亲,去搀扶跪在地上的顾小婉,并且说道:“本宫听宫人说华宸宫住进了一位天仙一般的妹妹,便赶忙过来看看,自家姐妹切莫行如此大礼,显得生分。” 边搀扶边说:“来,让姐姐也开开眼,看看是怎样的美人,刚来便入主这华宸宫。” 顾小婉听罢只得抬起了头,皇后看到顾小婉的脸,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跌坐到座位上。 侧坐上的齐贵妃手里正端着依华独家整理的白瓷茶杯掉落下来“啪”摔了个粉碎,水洒了一地,然后瞪着眼看着顾小婉,呆若木鸡。 皇后身边的婢女绿荷看了一眼顾小婉竟然面露惊恐。 只有那比皇后和齐贵妃年轻许多的宁嫔,接着皇后的话阴阳怪气的说道:“虽说进了这华宸宫是一步登天,但也要这命能承受住才行,谁不知道这华宸宫原来的主子,母子二人都是被毒死的?据说皇上以前在这里做过几次道场招魂,那李宸妃母子二人的魂魄便被锁在这里,经常半夜能听到她们母子的哭声。妹妹可要当心啊,别让那冤魂把命索了去。” “闭嘴,有本宫在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周皇后怒喝道。 顾小婉纤纤袅袅又施了个礼道:“小婉只是蝼蚁之躯,不似各位娘娘千金贵体,即便死了也不足惜,倒让宁嫔娘娘挂念了。” 三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几句,放下礼物便离开了,俱是精美的吃食和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离开后,刘嬷嬷拿起那些礼物,连打开都没打开,立刻差人把东西扔掉了,并且把几个宫女和太监赶出了殿外。 然后又叫来七个宫女和太监,给顾小婉和顾小曦磕了头。说道:“二位主子,今后您二位所有吃食和用品未经我们八个人同意摸都不能摸,大姑娘现在还未册封只算是普通民女,今日如果出了意外,皇后随便给您编个大不敬的罪名,便能撇开罪责,皇上也只见了您一面不会因此去责怪她,实在歹毒。” 顾小曦和顾小婉对看一眼,没想到刘嬷嬷说的话如此通透,在顾深口中,这皇后和那阎欢明明应该是一伙的。 刘嬷嬷见二人面带疑惑又说道:“督主让奴婢告诉二位姑娘,为了不引起皇后怀疑,逼她狗急跳墙,他只能暗中保护二位姑娘,二位姑娘一定要小心,即便将来得了宠也丝毫不能大意。” 顾小婉问道:“刘嬷嬷,小婉真的不懂,阎督主开始是阻止义父送我们姐妹入宫的,可如今却要护着我们,我们素昧平生,他为何要着这样做。” 刘嬷嬷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小曦,笑着说:“姑娘都要跟督主连亲了还什么素昧平生啊!” “连什么?”幸而顾小婉没听清楚。 顾小曦在一旁拼命地摆手作揖,那刘嬷嬷急忙改口:“督主大人决定的事我们做奴婢的如何会知道!” 原来顾小曦怕姐姐担心和怀疑,根本没敢告诉姐姐自己去东厂见阎欢的事,只说那易容面皮是顾深给的,自己也是顾深找人送进宫的。 她赶忙插嘴道:“联联联,联手,我听顾深说,阎督主是因为姐姐得宠的机会比较大,所以要跟顾深结交,帮着他护着咱们,这样他才能谁都不得罪,稳坐他那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他们那些人,此时一时彼一时,见风使舵不很正常嘛。姐姐,咱们不用管那么多,管他为什么,有人护着总是好的。” 顾小婉点点头,默默说道“嗯,说的是!” 刘嬷嬷笑了笑垂眸不语。 ...... 顾小曦不自觉地便与阎欢派来的人感觉亲近,很快便与派在姐姐身边侍奉的两个宫女,青萝、碧玉,和两个小太监李福、张大壮混熟了。 她觉得比在江阴侯府强多了,那江阴侯府这么多年一个个狗眼看人低,几乎没人理她们姐妹俩,而在这里,一个个唧唧喳喳的跟麻雀一样,热热闹闹的。 她的寝房理所应当的是这华宸宫里除了顾小婉的寝殿最好的,那御用局掌印亲自带着十几个手下来给顾小曦送东西,一会便把顾小曦的寝房塞满了。 御用局掌印见了刘嬷嬷一脸的谄媚,连声叫姑奶奶,见了顾小曦跪下就磕头,也是姑奶奶姑奶奶的叫个不停,还说给她寝房送来的都是宫里最好的东西,有些东西贵妃娘娘都没见过。 这顾小曦立刻被逗乐了,心道,这阎欢这么一本正经的一个人,手下一个个怎么这样。 傍晚时青萝和碧玉与她一起收拾房间,与青萝和碧玉混熟了,顾小曦便想起自己心中疑惑,与二人扯了许多闲话后,悄悄问碧玉:“净身是什么意思?” 她进了宫就开始惦记阎欢跟她说过的话,想知道什么是净身,心里也有猜测,但想印证自己猜的对不对。 碧玉的脸立刻便红了,说:“你让青萝姐姐告诉你,我跟你一样大,也不太懂,她二十多了,与别人结对食好几年了!” 青萝拿着鸡毛掸子,掸着灰尘,听她们说完,遂把碧玉也支了出去,来到顾小曦身边说道:“二小姐,您这是还未与督主同过房?” 第10章 净身便是阉人? 顾小曦的脸腾的便灼热起来,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与你们督主那样?” 青萝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我和我家那口子,还有那刘嬷嬷跟随督主多年,每逢我们接到保护人的任务后都会问督主,怎么个保法,是活着就行还是得好好伺候,可你知道我们来华宸宫时,督主是怎么吩咐的?” “怎怎么吩咐的?” “他说您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若你有一点闪失我们八个人便都不用活了。不仅如此,若您哪天心情不好或者生病了,便让我们立刻通知他,再加上刘嬷嬷说小满大人叫你嫂子,我们便以为您是督主未来的夫人。”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千万不要跟我姐姐说这些。”顾小曦摆着手,慌慌张张的解释道。 “哦,原来是大小姐不同意啊。怪不得,也是,再有权有势也是太监,让人接受需要时间,我那口子便是太监,现在在督主身边当差。当年想要跟我结对食时也是一直不敢说,督主帮他置了家产才跟我提。” “那净身便是阉人?”顾小曦小声问道。 “在宫里净身可以说,但当着太监的面绝对不能提阉人二字,这样说就等于在骂他们,有一次朝堂有人当着督主的面说他是阉人,他当时便让锦衣卫扒了那人的衣服,打了三十廷杖,把那人腿都打瘸了。所以二小姐今后千万不要提阉人二字。” 顾小曦想起阎欢曾说,我一个阉人又不会轻薄于你,想来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很难受的,她的心突然也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疼了起来。 青萝看着顾小曦又说道:“其实二小姐若喜欢督主,便不要有许多顾虑,太监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也会拼了性命的喜欢,虽然有缺陷但可以从许多方面弥补,不像外面传闻那么不堪,我和我那口子就挺好的,我们马上就会有孩子了!” “孩子?”顾小曦吃惊的说“不是说太监不会有孩子么?” 青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边与顾小曦一起擦洗着桌子边说:“是过继的,他这些年一直往家寄银子,他的两个兄弟听说他想要孩子,立刻准备一人过继一个过来,若您嫁给督主也可以这样。督主身边可是从未有过女子,前一阵我听小满大人说,有个漂亮女子脱光了爬他的床都被他赶走了。” 顾小曦心里一咯噔,她怀疑自己爬床的事已经被小满传遍整个京城了。 此时顾小曦脑中开始晃动严欢吃午膳时的身影,看着外面灼灼的秋海棠发起了呆,青萝叫了叫她“二小姐”,“嗯?”她回过了神。 青萝犹豫了犹豫问道:“你可知男子与女子是怎么成夫妻的?” 顾小曦的脸又热了起来,摇了摇头。 青萝“啧啧啧”的砸了几下嘴说道:“那我跟你说了什么是净身,太监为何叫阉人,你也听不懂,等大小姐侍寝时你就明白了。” 顾小曦想起了儿时与海子哥在一起时说的“腌咸菜”,然后海子哥和阎欢的身影开始在她脑中交替晃动,她的心突然猛地开始刺痛,刺痛的无法抑制,捂着胸口,嗓子涌出一股甜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顾小曦是被针扎醒的,抬起眼皮,阎欢竟然坐在床边。 窗外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像是已经深夜。 阎欢握着她的手立刻松开撤了回去。 此时青萝和太医从外厅走了进来,太医给她拔了针,开了些药便走了。 青萝立刻吩咐外厅等候着的太监去御药房拿药,然后走进来站到门边,看起来异常紧张。 顾小曦坐了起来,往床里面挪了挪说道:“我姐姐呢?” 青萝说道:“我怕大小姐担心,便没告诉她你晕过去了,只说你太累睡着了,她来看了看,没叫醒你,以为你睡得太沉便走了,正好督主晚上回宫批阅折子还没睡,我便让刘嬷嬷把督主和太医都叫过来了,但没告诉大小姐。” 果然这青萝是阎欢的忠仆,自己晕倒了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找姐姐,还把姐姐支开,把她主子叫了过来。 他已换上了那一身绯红蟒服,坐在床边,转过身背对着顾小曦,看着青萝。 脸色很差,沉的像乌云压顶的阴天,这样的他跟白天在东厂时很不一样,比顾深还有为官的气势。 语气比脸色还差,肃然对青萝道:“第一天让你伺候,就把主子吓成这样,你这是想欺主么。” 青萝扑通便跪了下来说道:“奴婢知道错了,任督主责罚,可奴婢哪敢欺负主子,望督主明察,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皇后是有些手段,可有我在,哪里用怕她,我只说让你们嘱咐她姐妹二人小心一些即可,可你却背地说三道四,把人给我吓成这样,她今日幸亏没事,若有事我怎能轻饶你。” “督主我没有!”青萝磕着头说道。 “还敢顶嘴?她胆子小,小时连只老鼠从她面前过都会把她吓哭,我问了刘嬷嬷,就是你们在屋里说了会话以后她才晕倒的,不是你拿皇后吓唬她是什么?” 顾小曦突然坐到他身侧,一把紧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腕,眼神凌乱的看着他的眼睛,轻颤的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转过身看着陆小曦微微笑了笑,语气变得柔和,把另一只手覆在小曦手背上说道:“你不用听她的,有我在不怕皇后。” 顾小曦紧握他的手腕,甚至感到了他脉搏的跳动,目光飘摇闪烁在他脸上,更加凌乱,到处寻找着那一丝被点燃的希望。 急促的说道:“不是这个,你说我小时候胆小,老鼠从我面前过都会把我吓哭,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表情凝滞了片刻,像在回忆着方才说的话,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有说吗?你是不是听错了?” 顾小曦看向青萝说道:“青萝姐姐,他是不是刚说过?” 青萝看了二人一眼,颤巍巍说道:“是,二小姐,督主刚说过!” 顾小曦还紧握着他的手腕没有一丝松开的打算,“你听到了吗?我没听错,你真的说过!你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的。” “我一会给你解释好吗?让我先把青萝这事处理完!” 顾小曦终于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把手缩了回去,接着说道:“阎哥哥,青萝姐姐真的没吓唬我,我们没说皇后的事。” 阎欢蓦地转过了头,吃惊的看着她,但什么都没说,又转眼看向青萝说道:“我要听你说,二小姐说我冤枉你了,我到底冤枉你了么?” “督主我们说的是,说的是…” 第11章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顾小曦干脆接了话:“下午我问她什么是净身。” 阎欢的身体微微一怔。 青萝说:“督主,奴婢说让二小姐在宫里不要提阉人二字,我还,还,告诉二小姐,那样说也是督主的忌讳,督主您罚我吧!” 阎欢放在膝上的手蜷了起来慢慢攥成拳,垂着眸看不出任何表情。 然后缓缓对青萝说道:“出去吧。” 青萝磕了头便出去了 希望像被点燃的烟花在夜空盛开,美的让人心颤,给久在黯夜之人带来无尽的希望,希翼被点燃,回忆的闸门打开,眼前之人与梦中之人逐渐重叠。 顾小曦拽着他手臂的手轻颤着,看着他,紧张的问道:“我方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的,你说会给我解释,现在可以了么?” “哦,其实昨日在西暖阁,我把你认成了我失散多年的妹子,方才又把她想成她了,她从小怕老鼠,怎么你也怕老鼠?” 她看着他如墨般漆黑的眸,试图从里面找出端倪,但那眸如山谷幽潭深不见底, 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只得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或者生过大病,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或者很重要的人?比如自己的身世。” 他比方才还要冷静,淡淡的说道:“没有。” “那你身上熏香的方子是从哪来的?这里面有一味云南的香料,你肯定自己不是云南来的?” “我没有去过云南,方子是我师父给的,里面确实有一味香料是我让人从云南捎过来的,你竟然能识出这香,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识出过。” 顾小曦穷追不舍说道:“那你给我说几句家乡话让我听听。” “你这是怎么了?”他捋了捋小曦额间散发,终于不再那么近似于冷漠的冷静。 虽然双眸无波无澜,但能感到他在刻意伪装,里面隐藏的东西却那样让人熟悉,分明是一种浓浓的爱恋,刚刚认识的人怎会要这样的眼神? “说啊!”她双手用力握着他的手臂,晃动着。 他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她握着他手臂的双手慢慢松开。 每一项巧合都有合理解释,合理的有些不合理,但又挑不出什么端倪,眼泪不知不觉便滚落下来。 他递过白手帕,顾小曦擦了擦眼泪冲他笑了笑:“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今日是因为听了青萝说净身的事,晕倒的?” “嗯!” “是因为我,心里难受的?”他终于透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顾小曦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以前是不是你极亲近之人对你说过辱骂阉人的话,如果是因为我想起那些话才难受的,便把那些话都忘了吧。”他越说越慢嗓音逐渐暗哑。 “你怎么知道有人跟我说过那些话?”散去的希望又开始凝聚。 “这不很正常嘛,我估计这大周朝得有一半人背地骂过我吧,你那天不还骂我死太监吗?” 顾小曦的眼泪立刻便涌了出来,又捂住了心口说道:“你不要说了好不好!” “你别哭啊,我只是告诉你,我已经习惯了,不必因我而难过,你看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人为了做一些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我无非是身体有些缺陷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小曦恢复了冷静,问道:“你这样对我,是因为我像你的妹妹?”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没有亲人,当时认错你后很高兴,便约你去东厂与你相认,可让小满去探听你的身世时,探听到顾深先后从官妓坊带出六名女子,你和令姐便是其中两个。 那官妓坊里都是罪臣家眷,我家是平民,妹妹不可能进官妓坊,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可还是忍不住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子小曦。” 顾小曦叹了口气,恹恹的不再说话, “天已经很晚了,躺下睡吧,这宫里的嫔妃贴身侍奉的都是太监,今后你也不用总是防着我,让咱家也侍奉小妹就寝。” 顾小曦终于露出了笑容,便欠身躺下。 她确实也累了,满面疲惫,阎欢走到窗边案几边,吹灭两盏灯烛,把余下一盏灯烛的火光也剪暗了些。 他把被子又掖了掖,顾小曦随即又闻到在东厂那股奇异的香味,眼皮便再也睁不开了。 “小曦!你睡了吗?”她想睁开眼再看看,可怎么也睁不开。 又出现了那片树林,海子哥又像无数次梦中一样,穿着一身白袍在林中重重迷雾中向她走来,她便跑着扑进海子哥怀里,海子哥立刻紧紧把他抱在怀中。 她抬起脸看海子哥,可海子哥的脸逐渐模糊,变成身着月白色道袍的阎欢。 她想把他推开,而他抱的越来越紧,并开始亲吻她的额头和面颊,她又想去阻拦,可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渐渐的便没了力气。 沉陷在他怀中。 第12章 离那阉人远点 顾小曦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上,醒来时已经日出三竿。 青萝在外厅,见她醒来,帮她梳洗着说一大早严欢便去找了姐姐,并且吩咐华宸宫阖宫上下准备接驾,今晚皇帝要与姐姐一起用晚膳。 她想起皇帝那豺狗一般的眼睛,赶忙收拾妥当,小跑着来到了姐姐的寝殿。 姐姐正站在一副一人多高的美人像前发呆,她走到姐姐身后搭上了姐姐的纤腰,看向那画像,吃了一惊。 那画像里竟然是姐姐,但神态又比姐姐成熟一些,身着一袭蝉翼广袖素纱,衣里春光若隐若现,素纱裙裾下露出半只玉足,踩在金丝楠木地板雕刻的蓝莲花上,马上要翩翩起舞。 姐姐转过身说道:“你醒了?昨晚青萝说你心痛病又犯了,竟然不告诉我。” 她一阵心虚说道:“现在这么多人,不需要事事姐姐照顾,刘嬷嬷腿脚快一会便叫来了太医,天色太晚我便没让她们叫姐姐。 “是啊,今后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他们说,那狗皇帝晚上随时会去嫔妃的寝殿。”顾小婉叹了口气。 “青罗姐姐说今后睡在外间陪我。” 顾小婉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那画像,很是伤感,顾小曦知道她是为侍寝的事,想劝却不知怎么开口。 便问道:“这画昨天画的么,我怎么没看到?怎么把姐姐画的像大了许多岁。” 顾小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李宸妃的画像,阎督主早晨让人送过来的,还送来李宸妃生前的乐谱和舞蹈画册,喜欢看的书籍和当年婢女们记录她的习惯和喜好。” 顾小曦走到画前,贴近画仔细看着画中人的面貌,这便是传说中的李宸妃啊,那个长着豺狗眼睛皇帝喜欢的女人。 昨天阎欢告诉她,因为她发生一场宫廷政变,政变时他还没进宫,是他师父亲眼见证。 从这李宸妃和她儿子三皇子中毒而死,到前皇后前太子被怀疑赐死,皇帝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将近一千多人给她陪葬。 她突然明白阎欢为何要让姐姐那天穿白纱了,穿上白纱的姐姐便成了这画中的李宸妃。 今晚皇帝要与姐姐一起用晚膳便要在姐姐寝房睡了么? 想到此她突然打了个冷战,若没有阎欢那日让她戴的面纱和点的黑痣,那此刻要伺候那狗皇帝的将是她们姐妹二人。 顾小曦正走着神,顾小婉说道:“小曦,你说那阎欢我们到底应不应该信任?” 顾小曦心底一阵慌乱说道:“昨日不是说他想跟顾深结交吗,那便是应该可以信任的吧。” 顾小婉又说道:“我觉得他太殷勤了些,昨日我听太监和宫女都在议论,他已经给宫里所有掌印下了令,咱们的吃穿用度除了那些逾制的东西,其余一切按皇后宫中标准。 昨日各卫所的掌印带头过来送东西,全是宫里最好的,宫女和太监们说还从未见过哪个嫔妃有如此大阵仗。” 顾小曦问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而且你知道今天早晨他过来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说,我既然选择进了宫,便不要后悔,也不要顾影自怜,人这一生有失才有得,与其去悲叹命运不如把握住现下,争取皇帝宠幸,摆脱做棋子的命运,活出另一番天地。” 顾小婉顿了顿,又说道:“他还说,只有不再拘泥于儿女情怀,才能把所厌恶憎恨的,转变为可利用的,把控制权抓到自己手中。” 听完姐姐说的这话,顾小曦突然想起,他昨晚说“人为了做一些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他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竟然让他付出了做男人的代价? 为何他会跟姐姐说同样的话?姐姐的代价是......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正发着愣,顾小婉又接着说:“他的这番话恰巧说到我心里,你那夜偷偷跑到他府上,不正是为了我和江川的平安吗。姐姐应该学你,振作起来,争得那狗皇帝宠幸,保我姐弟三人平安,等江川长大取得功名,一起重振我沈家。”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握紧了姐姐的手。 “那姐姐做好侍寝的准备了?”顾小曦问道。 “已经做好了,但那阎欢早晨过来说,不让我太早侍寝,要拖一个月,并且这一个月要以白纱遮面,但要施展魅术争宠,每次把皇帝撩拨到兴头上时将其赶出去。 他会看时机,给我侍寝的指示。并且让我多模仿李宸妃的言谈举止” 把个顾小曦听得心惊胆颤,在江阴侯府小院时顾深找花魁娘子教过她们魅术,可她心里有海子哥,无论嬷嬷和师傅们怎么打都不听。 此时听姐姐说只撩拨皇帝不侍寝,还把皇帝赶出去,这不是等着掉脑袋吗? 这阎欢出的这是什么破主意,她一激动便嘴里没了把门说道:“姐,你说这是阎哥哥给你出的这馊主意?这不是眼看着你掉脑袋吗?我觉得行不通,我去找他去!” “阎哥哥?”顾小婉狐疑的看着她。 “没没没,你听错了姐姐,是是阎督主。” 顾小婉脸色沉了下来说道:“你今后离那阉人远点!” 第13章 原来他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 顾小曦倒了杯茶水递给顾小婉,然后依偎在顾小婉身侧,揽住了姐姐的纤腰,终于转移了姐姐的注意力。 顾小婉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觉得有道理,皇宫里从来不缺顺从他献媚于他的女人,换一个方法也许更好,毕竟我不是李宸妃,完全学李宸妃迟早会露出倪端让他挑剔,不若反其道而行,使欲擒故纵之法。” 把顾小曦听了个一脸懵逼,这兵法都用上了。想了想也是,她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姐姐的心思。 若自己能明白,那夜就不会做出脱光了钻被窝那种事了。 她想起来了,那夜阎哥哥就骂她是蠢女人,还被气的差点要了她的命,回来顾深也骂她蠢,姐姐虽然没骂,也说她做事欠考虑。 她终于明白他们为何都说她蠢,阎哥哥为何那夜那么生气了,原来男人不喜欢这主动送上门的,喜欢自己费力气才得来的,费的力气越大越喜欢。 不久以后,这阎欢教给顾小婉的这一套欲擒故纵之法,顾小婉便现学现卖,帮着顾小曦用到了阎欢身上。 而且屡试不爽,把个阎欢折腾的头昏脑胀,彻底卸掉伪装,最终打开心结向顾小曦彻底投降。 ..... 傍晚时,那狗皇帝果然过来与姐姐一起用晚膳,顾小曦就在一旁侍奉着。 她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去城隍庙上香,被男人多看一眼都会难受的姐姐能在狗皇帝面前应付自如,说话似莺声燕语,后来干脆坐到他怀中拿着道经让他讲。 果然那皇帝看着非常开心。 用过晚膳,姐姐用了阎欢帮她找的借口,一是脸上那颗红痘还没有消下去,二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拜完祖师爷再承宠,硬生生把皇帝赶了出去。 顾小曦心惊胆战的,结果皇帝虽然出门的时候有些不高兴,却让人送来一块贴身玉佩。 皇帝走后,姐姐便把晚膳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顾小曦给她递着水漱着口,递过手巾擦嘴。 她转身看着落着眼泪的小曦说:“别担心,姐姐没事,这一关总要过的。”随即让刘嬷嬷找御医开了止呕吐的药,害怕明日真忍不住吐出来。 第二日阎欢便派人捎信过来,说皇帝对这欲擒故纵非常感兴趣,让顾小婉继续按他的指引行事。 不知不觉二十多天过去了,皇帝每日晚膳都来华宸宫,晚上又被姐姐赶走。 但阎欢自那晚上后再也没来过,有嘱咐的事情也都是派人捎口信过来。 顾小曦向青萝打听阎欢为何不陪皇帝过来,他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吗? 青萝说他是内书堂状元出身,又是内阁大学士谢庸的学生,从内书堂出来便做了秉笔太监,后又做到司礼监掌印。 平日里主要负责给皇帝打理朝政、奏折、管理私库以及宫中典仪,日常侍奉皇帝起居都是手下在做。 顾小曦心里闷闷的。 第二十六天时,阎欢终于来到华宸宫,直接进了主殿,顾小曦也跑了过去。 顾小曦一路小跑来到主殿,姐姐和阎欢正在说话,让姐姐今晚便侍驾。 说是太子妃生了个女儿 今日是郡主的满月宴,皇后想用亲情拉拢皇帝。 此时承宠,皇帝在皇后那里感受到的是身为祖父的垂暮之感,而在姐姐这里却可再做一次新郎重温洞房花烛的良辰美景,可想而知对一个帝王来说他更喜欢什么。 但这些时日因为在皇帝在姐姐这里总是被撩拨的起了兴致便被赶走,所以晚上便去宠幸其它嫔妃,这些时日便显得精神有些不济。 他有些担忧的说,准备让皇帝吃一粒助兴的丹药,问姐姐是否愿意,若不愿意就再想其它办法。 姐姐斩钉截铁的说“能,第一次承宠,必须让皇帝提起兴致,才能让他不去想那天伦之乐,否则这二十多天用的手段就白费了。” 姐姐说完这些后,他竟然给姐姐深深的鞠了一躬,说了句:“姑娘受苦了!咱家万分佩服姑娘!” 他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出了殿门。 顾小曦方才站在一旁不敢插嘴,本以为他出了殿门好歹得给自己说几句话再走。 她跟在他身后,结果他只是回头冲她笑了笑,拔腿迈开大步就往院子大门口走。 此时宫女太监正在洒扫,满院子都是人,姐姐在身后盯着她,喊了她一声:“小曦!” 她转身说:“姐姐我送送严督主!”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来到院门口。 出了门人少了,她才叫住他:“阎哥哥,你那么着急走吗?” “有事吗?”阎欢回身问道。 “没、没事,就是,就是,那个,这些天没见你,你还好吧!”顾小曦想问他,为何说要勤来看她却不来,但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终于转身,露出了那一抹不容易察觉的温柔微笑,顾小曦看着那张,多见一次就更多一些像海子哥的脸,内心开始强烈的悸动。 忍不住说道:“我去烟霞殿门口转了几次都没见到你。” “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告诉刘嬷嬷,她会告诉我!” “没有!”顾小曦抿了珉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勾唇笑了笑“那是想哥哥了?” “你不是说会勤来看我么?” “恐怕今后做不到了。”他叹了口气。 顾小曦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你要太忙我去看你也行!” “不是,那日早晨我跟令姐说话时,她有些误会,今后还是少见面吧!”说罢揖了个手又要走。 “今天晚上姐姐第一次侍寝,你会来吗?” “会,这些天我都会来,皇上没吃过那种丹药,我得在门外守着防止意外。” 顾小曦没有听太明白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到他这几晚上都会过来,感到很高兴说道:“那晚上我跟你一起。” 阎欢轻蹙了一下眉头说:“那个,你晚上还是早些歇息吧,恐怕不太适宜。” “为什么,我对姐姐也不放心啊。” “这......” 第14章 哥哥你怎么流泪了? 华灯初上 传旨的太监说圣驾马上就要到了,让华宸宫所有人接驾。 顾小曦与华宸宫所有的宫女太监跪迎着接驾,她焦急的一直往门口张望,等待着那个绯红的身影。 阎欢随驾来到华宸宫时月亮已经升起,寂空无云,一挂如勾的新月悬挂于黝黑的夜空,璀璨的银河在北极的引领下格外的亮,仿若无数闪亮的水晶洒在黑釉盘上。 他今夜没穿那身绯红蟒服,而换上了那一身月白色道袍,腰间宫绦换成了红色。 他进来时,也回头张望了一下,顾小曦偷偷抬了一下头,冲他摆了摆手,顽皮的笑了笑,他那张万年冰封脸也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阖宫上下跪拜起身后,整整齐齐站在宫道两侧侍立,拿起了身边红色的宫灯。 几棵花树虽然花朵已经凋落,但上面却挂满了粉、紫、红色花状的小彩灯,有海棠、梅花、桃花,以彩带相连。花池里则飘着一些小彩舟,和许多莲花灯。 整个华宸宫在漆黑的夜空下火树银花,灯烛闪烁,美轮美奂,仿佛仙境,配以廊檐下的红色灯笼,门上的大红喜字,红绫大红花,全然一副洞房花烛装扮。 姐姐并未出来接驾,皇帝问阎欢:“婉娘呢?” 阎欢说道:“禀皇上,新娘当然在洞房里等着新郎揭盖头呢!” 皇帝红光满面,看起来甚是愉悦说:“这都是你准备的?” “臣斗胆僭越了,宁可挨皇上的骂也要让皇上今夜尽兴。” “还是你懂朕的心思啊,有赏。” “皇上您看,还有您的喜服呢。” 说罢让人拿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件红色大氅,他拿起大氅说:“臣不敢私自下令做红色龙袍,那样便逾制了,便做了这件红色大氅,皇上进洞房时披着,便当是喜服了。” 皇帝一听更加高兴了,立刻便让严欢把红氅给他披到身上,走进寝殿。 寝殿内亦是洞房花烛的装扮。 姐姐身着红装,盖着红盖头在床边坐着。 把皇帝送入寝殿后,阎欢便命所有人出来,关上了房门。 这样的阎欢让顾依华独家整理小曦很不习惯,他在皇帝身边那副带着点逢迎的笑脸一点都不像他。 她突然想起了姐姐,姐姐也是背地里吃着止吐的药,却在那狗皇帝怀里被那狗皇帝亲吻时,一副欲拒还羞的样子。 她突然明白了阎欢给姐姐说的那番话,回想起姐姐最近越来越娴熟的献媚方法,他们二人简直越来越像了。 他把值夜事项安排好后便走到了殿外,顾小曦便追了出去。 他站在一棵花树旁,看着满树的灯盏,拿起一个海棠花样的灯在手中把玩,捡起一枝树枝拨了拨里面的灯焾。 “哥哥!”顾小曦把“阎”直接省了,“啪”他手中的海棠灯盏掉到了地上。 他转过了身,身后挂满灯盏的花树,金色的烛光映照在他光洁如玉的脸上和月白色道袍上,将他整个人铺上一层暖光,眉宇间和眸中的戾气丝毫不见了,明朗而柔和。 活脱脱梦中海子哥的模样。 顾小曦强忍着内心的轻颤,和想扑入他怀中的冲动,挂着一脸难以掩饰的欢欣,走到他的面前俯身捡起了海棠灯盏,把里面的蜡烛重新点燃,拖在掌心,拿到他面前。 “哥哥,这些灯好看吗?” “好看” “我和姐姐觉得只有红灯有些单调,没经过你同意便做了这些,我们觉得自己总该做些什么,不能万事依靠哥哥。” “你们做的很好。” “这些灯是我教他们做的。”顾小曦听到阎欢的夸赞有些小骄傲,两只眼睛都笑成弯月。 “嗯,很好。”他看着她的眸,里面的温柔似乎愈来愈深,嘴角轻轻勾起,噙着一丝微笑。 “你知道我是如何学会做这些灯的么?” “如何?” “是因为一个人,我也叫做哥哥,几年前死了,我便学做这些灯,每日挂在院子的花树上,放到河水里,我想若是他的魂魄晚上来看我,看到这些灯便知道我在等他。 那河里的灯里放着我想给他说的话,也许能随着河水飘到他死后住的地方,给他捎个信,让他勤来看看我。”顾小曦边说眼泪边滚落下来。 话未闭,阎欢背过了身,顾小曦看不到他的表情,好久后他才缓缓说道:“他会看到的。” 顾小曦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会看到的,因为我经常做梦梦到他,梦里他都是少年的样子,将来我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可再见面也许我们就不认识了。 其实爹娘已经把我许配给了他,只是我比他小太多,他说等我及笄便娶我入门,可我那时什么都不懂,总是说不想嫁给他,现在很后悔,可已经晚了!” 他还是背对她,顾小曦悄悄走到他面前,他眸中的泪水正在滚落,烛火下的面庞亦布满泪痕。 “哥哥你怎么了?”顾小曦站到他正对面,满是水光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穿透了他的魂魄,让他轻轻抖动了一下。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落了泪说道:“没怎么啊!” 顾小曦递过去了手帕,他看到手帕才醒悟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的水。 “哦,我我我,刚才听你说那些,想起了我入宫之前喜欢的那个女子,和我的小妹,你千万别误会!”他展露出难得的慌乱。 “我误会什么?不知哥哥入宫前喜欢的女子若现在还活着,多大了?” “跟你一样,不…跟我一样大!” “那哥哥多大了?” 他已经擦干了眼泪,打开顾小曦给他的手帕仔细看着,边看边说:“小曦今晚怎么了,是想给哥哥说个嫂嫂吗?” 灯火映照下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淡绿色的罗帕上绣着几个小字,别的女子的罗帕都绣着花朵和鸟儿这样的图案,可顾小曦的罗帕上绣着一波水纹,水纹上面一轮红日,正是江上晨曦,下面绣着四个字“海晏河清”。 江上晨曦便是江曦,海晏河清便是晏海,她和海子哥的名字。 看了绣帕,他转头向顾小曦说了一句:“我得去殿里看看”把绣帕揣进怀里便急匆匆走了。 第15章 胆小鬼我又不会摔了你 顾小曦看着阎欢匆匆忙忙回去也紧跟了过去。 寝殿外值夜的太监和宫女都在中殿站立候着,听着内殿的吩咐。 顾小曦四下寻找阎欢,他并未在中殿,便推开后门绕到内寝殿床位置的窗户旁边,果然他在廊檐下站着。 华宸宫是高台做基,所以站汉白玉栏杆旁,便能看到周围殿宇,这皇宫里的嫔妃都恐惧这深宫的黑暗,所以宫内殿宇都是整夜灯火通明。 清秋的夜晚已经起了风透着寒,可他似乎并没有感觉,拢了拢蟒袍的箭袖,在栏杆边迎风站立。 顾小曦站在了阎欢旁边不远的地方,冲着他微微的笑着。 内殿清楚的传来姐姐娇娇私语和皇帝的说话声。 阎欢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帮顾小曦把大氅领口松开的衣带系了系,顾小曦想说话,他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里面。 顾小曦不敢再说话,一会寝房里面的说话声停了。 传来异样的声音。 她的脸立刻灼热起来,虽然听过花魁娘子说过一些,可她从未认真学过,更别提实际操作了,没想到会这么大动静。 她快后悔死来了,脸已经热的发了烫,背对着阎欢使劲绞着自己的衣角。 想走可前殿里此时都是人,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蓦然间耳朵被轻轻捂上,身后传来熟悉的蜜合香味道,他身体跟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耳朵上的手温热而有力量,她逐渐平静下来。 顾小曦心里已经隐约明白,净身是怎么回事,阎欢说过自己一个阉人不能对她怎样,便是指的这样么? 自己刚听了片刻便浮想联翩,而他竟然毫无反应,还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替她捂耳朵,是净了身才能这样镇定么? 她又想起夜晚自己偶尔会做的那种与海子哥亲热,自己不由自主,想跟海子哥更亲密一些的梦。 她突然明白了净身是怎么回事,便是永远只会停留在,像梦里的那样,想更进一步亲密但永远做不到的阶段,那梦难道暗示着… 心蓦的像撕裂了一般疼了起来,嗓子里又涌出一丝甜猩,她忍着不去捂心口,紧攀住了阎欢的小臂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阎欢松开她一只耳朵在她耳边呵出热气问:“你怎么了,心口又疼了?要不我抱你回去?” 顾小曦摆摆手,指了指寝殿里面,他便坐到栏杆下的台阶上,让她坐到了腿上,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手继续给她捂着双耳。 虽然觉得暧昧了些,可此刻的眩晕让她坐到他怀里,紧紧抓住了他后腰的衣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过了很久,他终于把捂着她耳朵的手松开了,小声说道:“可以出去了。” 顾小曦赶忙从他身上站起来,猛的起身没站稳晃了一下,突然又被横抱了起来,心里一惊,便不自主的双手紧攀住了他的脖颈。 他迈开大步就往前走,小曦忙说:“哥哥,你这样抱着我出去,他们看到会议论的。” “哦,你怕令姐误会是吗?那咱们不过中殿,也不走楼梯,你抱紧我,闭上眼睛咱们从这跳下去。”阎欢把她放到地上换成了单手抱。 啊?跳跳跳,下去? 还没等顾小曦反对成功,耳边疾风掠过,随着她惊呼一声,他已经一手抱着她,一手攀住栏杆,从栏杆翻越下来,脚踩着高台斜下来的墙壁像只大鸟一样,飞跃而下,稳稳落到高台下。 那高台足有几丈高,平常人掉下来,得摔个半残,顾小曦被吓得心砰砰砰的狂跳不停,紧紧抱着阎欢,闭着眼睛钻进他怀里,连气都出不匀了。 依靠之人坚如磐石的稳立在地,抱着她,阔步而行。 顾小曦终于睁开了眼,喘着气说道:“哥哥,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胆小鬼,我又不会摔了你。” 顾小曦一下子跟个章鱼一样紧紧缠住了他脖颈,心口紧贴住了他的心口。 多年前海子哥教她骑马,他搂着她坐在马背上,那马跑的疾如闪电,她被吓得嚎啕大哭,闹着非得跟他面对面,然后跟个章鱼似的手臂和腿死死缠到他身上,海子哥也是这样说“胆小鬼,我又不会摔了你。” 她闭着眼睛,紧紧抱着他,一丝缝隙都不想分开,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 “我都要上不来气了,松开些。” “你把我吓到了,心口可疼了。”她撒起了娇。 阎欢叹了口气,抱着紧缠着他的大章鱼,顺着游廊昏暗处,回了寝房。 此刻华宸宫的人都在顾小婉寝殿外伺候,青萝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还在殿外等着顾小曦,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 进了房间,阎欢终于把这大章鱼放到床上,这大章鱼才恋恋不舍的撒开了手,坐到床上看着他吃吃的傻笑。 “心口还疼吗?”阎欢边问她边到窗下点燃了青铜烛台上的一盏灯烛。 顾小曦娇声说道:“疼。” 他来到床边俯下身子脸对脸,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她赶忙捂住了心口,蹙起了眉头。 “那我去叫太医。”顾小曦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说:“好多了,不用叫太医,睡一觉就好了。” 他转身坐到床边,顾小曦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松手,他终于展开那张万年冰封脸。 勾唇笑了笑说道:“小妹是不是又想让咱家伺候就寝了?” “什么咱家不咱家的,今后在我面前不许提这两个字。”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 “好好好,不提了。” 她突然想起了姐姐,阎欢曾说,这几天每天都会来听那皇帝的反应,心疼起来,问道:“难道今后每天皇帝都会对姐姐这样吗?” “就算不每天这样,也会隔几天这样一次。”阎欢看着她,努力说道。 “啊?为为为什么?”顾小曦问道。 阎欢皱起了眉,揉了揉额头,说道:“哥哥是净过身的,没那样过,无法回答你。”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姐姐,没多想便问了出来。”她偷偷看过去,怕他不高兴,结果他看起来很是淡定,仿佛说的是别人。 然后轻声应了一句:“睡觉吧。” 第16章 哥哥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阎欢起身出去打了洗脸水,帮小曦摘下易容面皮,让她洗脸后,又打来洗脚水,放到床脚榻边,蹲到床边要给她洗脚。 小曦哪好意思,赶忙把他拦开,他便起身去把灯剪暗。 随后把擦脚的手巾递给她,说道:“我说过,这宫里许多贴身伺候嫔妃的都是太监,所以咱家伺候小妹就寝得周到。” 然后坐到床边,看了一眼她已经摘掉易容面皮的面庞,垂下眼眸很自然地去帮她解腋下衣带。 “又说。” “哥哥本就是阉人,你得接受这个事实。” 顾小曦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眸中的水光映着烛光,马上要流溢出来。 他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双手优雅认真的帮她解着衣带。 里面夹衣比较厚,小曦顺从的由着他把外袍脱下,首饰也卸掉,乌发似水般流泻下来。 他抚着她的乌发,烛光下看着她的眸子终于透出浓浓的情愫,说道:“没想到咱家竟然收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子,将来得挑个好夫婿。” “哥哥” “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在哥哥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他又去替她解夹衣胸前衣带,手指碰触过,顾小曦的脸已经发了烫,拦住了他说:“穿着夹衣睡吧。” “你这夹衣太厚了,穿着睡不舒服” “里面是肚兜”她小声说着。 他立刻收回了手说:“我以为里面还有中衣,那我出去你换上睡觉穿的衣服!”说罢起身要出去。 顾小曦一把抓住了他手说道:“不用了,就穿这个睡吧。” 他坐回到了床边,顾小曦躺下,往他身侧挪了挪,仰着脸,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烛光映着他白色道袍晕了一层暖光,他又似那日在东厂午膳时柔和,若月下修竹一般清雅中透着雍容。 每逢他们二人独处时,他这种如月光般的温柔都会让她心尖发颤。 他轻轻勾唇一笑说道:“别看了,哥哥的脸有什么好看的,闭上眼睡觉。” 浓浓蜜合香香甜的味道包裹过来,不久那异香也钻进了鼻息,倦意袭了过来。 这次与以往的梦如此不同,这次的海子哥没有在那片密林,就在她的床上,把她搂在怀中,黑暗中能碰触到他的肌肤,感受到他的呼吸和温度。 她不再矜持,抬头去亲他的下巴、脸颊,嘴唇,亲到嘴唇时海子哥不给她亲,总是躲着,可她缠磨着不放。 终于海子哥开始主动,双臂紧紧裹住她,唇瓣用力贴向她的唇瓣,开始不受控制的厮磨吮吻。 开始像口中化着香津浓滑的糖果,甘之若饴。 随后被他越抱越紧,贪婪掠夺,直到像离开水的鱼儿一样窒息,眩晕。 他开始解她的衣带,她也去拽他的衣襟,探索着亲吻。 可他突然把她推开,那香味又浓了许多,困倦深深包裹了过来。 她强压困意去拽他,可身侧空了。 第二日上午 顾小曦被青萝叫了起来,还有些昏沉 她赶忙收拾妥当,跑到姐姐寝殿,结果姐姐在泡澡。 她便在一旁陪着,姐姐已经泡了一个多时辰了,呆呆坐在放满玫瑰花瓣的大木桶里,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有许多块青紫色的痕迹,嘴唇也有几处破口。 她边往木桶里加着热水边掉着眼泪,强忍着不哭出声。 “这样总比做官妓强。”姐姐像是在给自己说,又像在给她说,眼睛空洞没有焦点。 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说道:“姑娘,督主来了,说要讲一下册封的事情。 她从舆室出来,把阎欢引入偏殿。 她仔细的看着他,昨晚的一切她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不是梦,早晨起来时她的嘴唇又红又肿,舌尖有些疼,脖颈上也有几处斑驳,身上有些地方又酸又痛。 昨晚她本来以为是梦,但后来感觉不对劲,强压着困倦咬了他一口。 果然他的唇也是又红又肿,还有个破口。 “哥哥,你的嘴唇怎么破了?”顾小曦使起了坏,问道。 “哦,早晨吃饭时不小心咬破了。”他的眼神开始躲闪。 “什么好吃的让哥哥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轻咳了一声,问道:“令姐呢。” 看了看四周没人,顾小曦说道:“沐浴呢,泡了一个多时辰,心情很糟。” 阎欢道:“哦,我这几日便去找张天师,让他把丹药剂量弄小一些。”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顾小婉过来了。 说道:“督主,不必那么麻烦,那丹药该多大剂量便多大剂量,无非一些皮外伤,您让他随意吃那丹药,妾可以每日伺候。” 阎欢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姑娘受苦了。” 随即又说道:“有姑娘相帮,在下省力了不少,这些年皇帝修道,不眷女色,脑子愈来愈清醒,这样一来皇后和太子不敢有大动静,倒让我寻不到他们的破绽,有姑娘在今后好办多了。” 顾小婉笑了笑说道:“督主也太相信小婉了,这些话竟然直接讲了出来。” 阎欢说道:“顾深让姑娘进宫目的不也是为此么?太子倒了六皇子才有机会登位。” 顾小婉问道:“那不知道督主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六皇子?不过小婉只是棋子,这棋子肯定想让下棋之人赢得棋局,才能不成为弃子,督主作为掌棋人,尽管吩咐便是。” 阎欢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应该信我,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棋子,那日我想过把你姐妹二人一起从顾深手中救出来,可想到姑娘背负着家族使命,若一味阻挡你入宫,怕引起姑娘的误会。” 顾小婉一副冷淡不屑的神情,顾小曦在一旁说道:“姐姐,阎督主不会把我们当棋子的。” 顾小婉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赶忙闭上了嘴。 阎欢说道:“顾深为了把你姐妹二人送进宫,不惜用下作手段,让他的小妾从狗洞钻进我府里,若我救了你们,他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只能隐姓埋名过一生,后来我又探听到你们的弟弟也在他手里,能让姑娘这样委屈求全的,想必是这沈家的血脉吧!” 第17章 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 顾小曦的脸已经红一阵白一阵了,但顾小婉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立刻便朝阎欢跪了下来,还未等跪下,阎欢赶忙把她拽住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说这些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给你解释一下,不想让你总误会我。” “督主手下留情,让小婉做什么都行,求您给我沈家留条血脉。” “你不用这样,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想告诉你沈江川现在很好,他现在是六皇子的伴读改名叫顾川,六皇子并不知道他是你们的弟弟,一直在给他请着先生,而且先生说他读书很有天赋,他将来若以顾深义子的身份参加科举,有侯爵世家背景,再取得功名,进入翰林院,很容易出人头地,甚至可以登阁拜相。”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小婉忐忑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他这样比在我身边要好得多,我虽有权势但无世家背景,依存于皇权之下,一旦出事便会连累到他,反而不如由六皇子和顾深护着平安有前途。” 顾小婉和顾小曦此时已经喜极而泣,五年来陆深只让她们见过弟弟一面,后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们还以为顾深把他关到哪里去了,没想到竟然在六皇子身边当伴读,顾小曦不禁感叹,顾深这棋下的太高了,姐姐若成宠妃,看在弟弟的面子上肯定会帮着六皇子登位,到最后姐弟三人还得感激他这个义父。 顾小曦感叹道:“顾深......好手段!” 顾小婉说道:“那督主既然能查出我们姐弟身份,别人肯定也能查的出!” “放心吧!我已经让小满把官妓坊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官妓都被卖到异域,官妓坊里所有知情人全被处理掉,而且里面所有官妓的典册都已烧毁,当年知道你们姐弟三人身份的官员也全部被处理掉了。” 顾小曦呼吸都急促起来,问道“处理掉什么意思?” 阎欢垂眸没有回答。 顾小婉对顾小曦说道:“还用问吗?处理掉不就是杀了么!” 过了许久,他终于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她又问道:“那死了多少人?” 。他开启那此刻显得冷酷至极的唇,淡漠的说道:“不多,五百不到。顾深当年只杀了十来个,但远远不够,这次我无非是把他想做但做不到的事做了而已。” 顾小曦紧抓住顾小婉的手臂,防止自己晕过去。这些天她差点忘了,他是那个街头巷尾传说的杀人不眨眼的邪魔,恶名昭著的“东厂提督。” 最后阎欢说他在皇帝面前利用李宸妃的鬼神说,建议皇帝封姐姐为淑妃,皇帝已经答应了,此次就是让他来告诉姐姐的。 但又说此次封妃不会那么顺利,肯定会引起后宫和朝廷一场轩然大波,让姐姐不要太在意位份,等事情闹大了找皇帝去主动降位份。 顾小婉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守着自己棋子的本分,只听从指示,绝不多问一句。 第三天顾深就派人给她姐妹二人传来好消息,说是官妓坊被烧,许多人被活活烧死在里面,她们身份的知情人全部被杀,她们姐妹可以安心在宫里了。 顾小曦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五百多人性命换来的,内疚的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 但姐姐对此很是淡然。竟然没拿此事做理由让她离阎欢远一些,还因阎欢做了此事开始对他有了好感。 .... 十多天以来 按阎欢设好的局,后宫和朝廷因姐姐引起一场很大的封妃风波。 皇帝便传出口谕,封姐姐为淑妃,此等新人便直接封妃的事情在此朝是从来没发生过的,皇后当年生了二皇子才被封做淑妃,结果姐姐进宫就要被封淑妃,她觉得对她是极大的侮辱与讽刺。 华宸宫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在偷偷笑着议论,说皇后在中宫发了一天一夜脾气,把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阎欢捎来口信说让姐姐等他指示去找皇帝降位分。紧接着顾深也捎来了口信,竟然跟阎欢说的一样,也说让姐姐在皇帝下不来台时,主动找皇帝降位份。 这封妃的事情果真乱成一锅粥。 姐姐派出几个太监和宫女每日在皇后的坤怡宫和皇帝的烟霞殿周围,往回传递着消息。 但据说皇后倒是最安静的一个,最该闹的竟然没闹。 最先闹的竟然是朝臣,钦天监的监士和礼部的礼部尚书带着钦天监和礼部的几个老臣,赖在政和殿一天不吃不喝,钦天监说华宸宫新主不祥,礼部说逾制封妃恐国母不安,不利于社稷,逼皇帝收回成命。 第二批让皇帝下不来台的是五皇子生母刘贵妃和宁嫔,二人竟然带着后宫十几个嫔妃来到烟霞殿闹腾,皇帝以真人自居,不好因为一群女人发怒,可又被吵的头疼,只能答应再考虑考虑。 结果皇后此时倒成了好人,过来劝了劝嫔妃们,把她们劝了回去。 皇帝便一直夸皇后贤德。 皇后走后,阎欢给姐姐捎来了口信,让姐姐去找皇帝主动降位分。 顾小曦没去过烟霞殿,想看看阎欢平常打理公务的地方,便跟着姐姐一起去了。 姐姐果然是姐姐,一进烟霞殿的门,看到皇帝便坐到他怀里撒起了娇,说:“看到三郎为小婉的事如此忧愁,甚是心疼,干脆什么位分都别封了,三郎能每日与小婉用晚膳,来华宸宫就寝就好,没有三郎在小婉吃不香睡不着。” 皇帝当时便把姐姐紧紧搂在怀中说:“朕的婉儿难道觉得跟朕吃饭睡觉比位分还重要?” “小婉可不懂位分不位分的,就知道没有皇上小婉便不能活。” 那皇帝立刻便饧了半截身子,亲了姐姐一口说:“那咱就再等等,先封个惠嫔,缓几个月朕直接封你做宸妃好不好。” 阎欢立刻在一旁笑着附和说道:“能让皇上说咱的,恐怕这大周朝只惠嫔娘娘有这福分。” 顾小曦不停的一眼一眼偷偷瞄阎欢,这样的阎欢这样的姐姐都让她极度陌生,甚至有些无法接受,他们越来越像了。 第18章 生命垂危 原来此次联合朝臣和嫔妃逼迫皇帝改口谕的真正幕后主使人是皇后,而皇后还在最后装出一副贤德模样,去劝解众嫔妃,让皇帝念她的贤德。 结果她们姐妹二人刚从烟霞殿离开,阎欢便让皇帝吃了一颗助兴丹药,吃过丹药后的皇帝提起了精神,终于清醒了过来,才觉得有蹊跷,让阎欢调查皇后。 阎欢便把皇后和刘贵妃宁嫔的关系,还有钦天监与宁嫔是远房表兄妹,礼部尚书与齐贵妃也是远亲,但日常为了避嫌很少走动,此次齐贵妃与宁嫔在皇后授意下启用了这层关系,这些都跟皇帝讲了讲。 皇帝当时就急得拍起了桌子,说皇后是假贤德,胆子越来越大了。 阎欢给顾小婉解释道,表面看这次是皇后赢了,但实际并不是如此,那皇后此次犯了高启的大忌,高启这昏君,只要不威胁他皇权的,即便是以权谋私、伤无辜性命他都能容忍,但若波及他的皇权则会引起他极端厌恶和猜忌。 并且此次皇后联合朝臣和内宫众嫔妃成功阻止皇帝封妃,过了一把母仪天下的瘾,自己还落了个贤德,身为皇后,权利欲望一旦被激发起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而姐姐与他要做的就是不断地让皇后施展手中权利威胁皇权,激怒皇帝。 阎欢最后还向顾小婉深鞠一躬,说是因为这次的封妃风波,让大周朝十几万禁军的监军之职终于落到他手中,本来这监军和统领之职一直在太子党手里,他运筹两年,但高启因怕东厂、锦衣卫、禁卫军统领权都落入他一人之手,权利太大无人牵制。 所以尽管高启两次遇刺,他救了两次驾,这禁军的统领权还在太子手中,本来高启想把禁军监军之职给他,但却一直犹豫不决,而此次皇后的事一出,太子又参与进来,犯了高启的大忌,高启立刻便把京城十几万禁军监军一职给了他。 姐姐感到很诧异,说没想到他这掌棋人能把这棋局内涵的玄机告诉棋子。 而他还是那句话,从未把姐姐当作棋子,只是想坦诚相待,让姐姐放下成见对他完全信任。 ...... 封妃之事平息几日后,阎欢来华宸宫宣了旨,圣旨说让顾小婉伴驾去玉泉山离宫泡温泉。 原来这皇帝又犯起了猜忌,想借泡温泉散心之际让身在离宫的张天师看看顾小婉的命相,若命相不好会立刻终止宠幸。但他让顾小婉不要担心,张天师那里他早已打点好了。 但此次他不让顾小曦跟着去。 离开华宸宫时,小曦依旧一路小跑的跟在他大步前行的身后,出了宫门小曦叫住了他,他终于转过了身,也终于对他露出了这二十多来天第一次笑容。 她问道:“为何每次来都不与我多说一句话?” 他说:“我不是早就解释过了么?” “姐姐第一次侍寝那天你不是说过,后面几次侍寝你都会陪着皇帝来么?为何换了别人?第二天晚上我去找你,那个太监说,今后皇帝来华宸宫你都不会再来侍驾。” “哦,侍奉皇帝日常起居不是我的范畴。” “你是不是在躲我?”顾小曦问道。 他还是那波澜不惊的表情说道:“我们毕竟不是亲兄妹,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顾小曦眼圈有些发酸,说道:“那你不让我去玉泉山也是因为这些么?” 他往她面前靠近了一些,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怎么,不让去都哭鼻子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些原因,别哭了,哥哥答应你,回来后抽个时间单独带着你,我们骑马去玉泉山,好不好?” 顾小曦听到此立刻握住他的手臂说道:“哥哥说的可当真?” “当真!” 宫道有人过来,顾小曦赶忙松开了手,让他走了。 她开始憧憬玉泉山之行,她相信,只要与他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用太久,她的猜测便会有答案,到那时他将无所遁形。 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少了一点证据。 第二天圣驾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顾小曦在华宸宫焦急的等待姐姐和阎欢的归来,结果在第十五天圣驾回到皇宫,姐姐也回来了,但他却没回来。 回来的人说,圣驾在回京途中遇到叛军,司礼监掌印阎欢以身护驾,为皇帝挡了一箭,箭从前胸穿过,当场便昏迷了过去。 生命垂危。 第19章 又回到差点被踢死的房间 宫里的人疯传,说司礼监掌印快死了,皇帝甚至在烟霞殿开始做道场,御医们都赶到阎府,皇帝下旨若有任何闪失御医们全部陪葬。 顾小曦流着眼泪发了疯一般往宫外跑,顾小婉正好从烟霞殿回来,进了宫门便看到哭着往外跑的顾小曦,从身后使劲抱住了她。 她扯着顾小婉的手臂哭着:“姐姐求求你让我看看他吧,他死了我也活不成。”可无论她怎么折腾,顾小婉就是不松手。 青萝赶了过来,把她劝回寝房,帮她找了一身洒扫宫女的衣服换上。 换好衣服后,她向姐姐辞行,并说要出宫伺候阎欢直至康复,姐姐彻底恼了,说道:“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他是阉人,以前你不知道阉人是什么,对他心存幻想我不怪你,可我侍寝这么久了,莫非你还不知道阉人是什么吗?” 她没说话,扭头就走,姐姐在她身后说:“那阉人根本不是男人。” 她伫立在门口,看着清朗的天空,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若不是男人,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男人了。” 出了宫门便遇到小满匆匆忙忙走来,见到她便迎上来问:“小嫂子你这是要出宫看我哥?” 她看到小满立刻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他怎么样了?” “小嫂子,你还说跟我哥没什么,你看你这脸都吓白了”然后捂着嘴压向她耳边说:“别担心,我哥专门叫我过来就是让你知道他没事,已经醒了。” 很快他们便出了宫,小满找了顶轿子,加快步伐带着顾小曦来到了顾府—明瑟园。 走到挂着黑色鎏金牌匾的门口,顾小曦一阵感慨,前些时日她每天在这门口转悠想进去,却怎么也进不去,只能钻了狗洞,却不料这是他的府邸。 世间之事当真是说不清楚。 小满带着她直接走进垂花门,穿过游廊,走到阎欢的寝房,小满让她在门口等会,他进去把太医和下人们叫出来,让她可以与阎欢独处。 顾小曦站在园中,看着四周,那晚上黑灯瞎火的她偷偷从狗洞溜进来,根本没机会看清这园子是什么样。 园子很是精致,完全是苏园之风,处处透露着奢华与精巧。曲幽画廊绿檐粉墙,白玉拱桥配碧波莲湖,太湖石假山上留下清澈碧波,顺着鹅卵石为畔的小河,流入另一侧的莲湖。 比顾深的侯府景色怡人多了,就是好像下人很少,顾深府上一百多口人,一出门哪里都是下人,而这里特别安静,有些冷清,想起顾深的府上妻妾满堂,儿女绕膝,府上哪都是人的景象,心头涌起一阵酸楚。 他的寝房阁楼门楣上挂着一个木底黑字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望曦阁”,看到望曦阁三个字,她呆住了。 那个晚上若是她看到这牌匾,再加上他身上的味道和声音,即便看不清他的面貌依华独家整理,她肯定也会喊他一声试试,就不会被他踢那一脚,捆一夜。 也许当夜就留到了这个园子里,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波折。 少年的他便经常说,将来娶她进门一定要盖一所江南那样小桥流水,紫竹仙境一般的园子,让她给他多生几个孩子,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孩子......顾小曦望着这冷清的园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满出来把顾小曦带到廊芜内,不一会就看阎欢寝室里走出三四个太医和几个婢女,那日叫秋娘的女子也在里面。 顾小曦摸了摸自己脸上这张面皮,幸亏有这张面皮在,否则这小满和秋娘肯定第一眼就能把她认出。 看人都出了垂花门,小满带着她出了廊芜走进望曦阁,边走边说:“小嫂子,回头我得给你找张易容的面皮过来,你便哪都能去了,否则这园子经常有从宫里来的人,会认出来你。” 又是易容面皮..... 绕过中厅,小满推开寝房门说:“我哥刚喝了药,还睡着,进去叫不叫醒他随你,我就在东厢房住,有事你就去叫我。”说罢便出去了。 顾小曦走进了那夜让她心惊胆战的房间,这房间与那晚没有任何变化,一进来就能闻到浓浓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和淡淡蜜和香的味道。 他束着发髻,穿着半旧白色棉布中衣,盖着一床石青色锦缎被衾,仰面躺着,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人看起来都瘦了,可面皮还是很光洁。 顾小曦想起父亲有时卧病在床一两天便胡子拉碴的,腮下一团黑,是了,她想了起来,阉人是不长胡须的,所以面皮都很光洁。 自从姐姐侍寝后,她全部明白了,也打听到了宫里太监是怎样净身的。 想起他心便痛的像针扎一样,夜不能寐,如今看到在床上昏睡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须痕的他,心更痛了,眼泪便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在他的腿侧坐下,呆呆得看着他紧闭着的双眼,带着几分阴柔的英俊面庞,手轻轻的覆在他如白玉修竹一般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抚摸着。 她不敢用力,怕把他弄醒,抚摸了一阵见没有醒,突然有些害怕,干脆两只手都上了,把他的手手夹在自己双手掌心,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他还是没有醒。 她坐不住了,刚才小满说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还换了药,如何这会睡这么沉,莫非是回光返照? 她握住阎欢的手便搂进怀里,掉着眼泪另一只手去推他的手臂唤道:“哥哥,你醒醒啊,醒醒啊,别吓我,。”然后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曦,我来看你了。” 第20章 小时候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又叫了一遍,阎欢终于睁开眼睛,急忙坐起身,结果好像抻到了伤口,刚微起的身体又往后仰下去,闷哼了一声。 顾小曦忙单腿跪在床上伸出手臂穿过他颈后托住他,可她的纤纤玉臂显然力气不够,心中又着实害怕他突然倒下去,抻到伤口出血,情急之下干脆双臂裹住他,把他抱到了怀里。 从床上下来,低头一看衣襟都扯开了,露出了胸衣,脸立刻便灼热起来。 她赶忙背过身整理衣襟。 阎欢半靠在迎枕上,呆愣愣的看着她,似乎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顾小曦说道:“对不起,刚才你睡得好好的,把你吵醒了。 “你哭鼻子把我哭醒的。” “我一直叫不醒你,刚才小满说,我来之前你醒过一次,我还以为是回光返照。” “小脑瓜想什么?哥哥我命大,离死还早呢,你一摸我手我就醒了,故意没睁眼,想看你看到我受伤什么反应,结果没想到哭起鼻子了。” 一说死顾小曦想起今天上午听说他生死未卜,刚才又叫不醒,心里一酸便又落了泪委屈地说道:“差点没把我吓死,他们都说你快死了,你还有心思逗我。” 他问道:“小满叫你来的?” “不是。”小曦摇摇头 “是你自己要过来的?”他脸上掩不住的微笑。 “嗯” “那既然看了,让小满把你送回去吧,我好了就回去看你。” “我来时跟姐姐说了,伺候你几天,等你能下地走了我再回去,你现在坐起来都这么吃力,我回去不放心。” “这里有人伺候,回去吧! 顾小曦垂眸,撅起了嘴,说道:“你是不是府里有姬妾或是通房,怕她们吃醋不愿意我留下?” “我哪有什么姬妾通房,只是觉得女孩子家不太方便,你要不觉得不方便就留下吧。” 她还是不高兴。 他拍拍床边说道:“来别离哥哥那么远,坐到哥哥身边。” 顾小曦坐到了床边,与他面对面,他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面颊说道:“把面皮揭下来好不好,哥哥想看看你本来的模样,若这些天不走,便不用沾那面皮了,让哥哥好好看你几天。” 顾小曦想了想说:“行,我去打点水过来,这些时日在这里便不戴这面皮了。” 说罢顾小曦出了望曦阁来到小满所住的东厢房,她想着那爬床的事她总不能瞒一辈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在他面前戴着这假面具,于是准备给小满摊牌,让小满帮着她一起瞒着他,若小满不答应,也无所谓。 反正她爬的又不是别人的床,她几岁时就总跟他睡在一起,这些年他以为她死了还不娶妻不纳妾的,这床不就是留给她的吗?他这个人早晚也是她的。 顾小曦走到东厢房,东厢房的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便跑到窗下喊:“小满” 只听里面热火朝天的嚷嚷“掏钱,掏钱。” “嘘,别让督主听到了,咱们又得挨板子。” “正在床上跟姑娘亲热呢,没功夫管咱们,赶紧掏钱。” 顾小曦从窗缝往里望了望,小满正在跟五六个小太监玩纸牌,桌上放着一堆碎银子。 好啊,正找不到让他帮自己隐瞒的条件呢,这不来了嘛。 “小满,你们竟敢在督主眼皮子底下聚众赌钱?”顾小曦在窗外喊道。 刚说完里面立刻乱成一锅粥,几个小太监捂着脸从屋里窜出来便跑了。 顾小曦进了屋,小满正在慌里慌张收银子,她用袖子捂了捂嘴笑着说:“你哥专门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带着他们赌钱。” “小嫂子,你行行好,千万不要告诉我哥,要不他得打死我。” 顾小曦对他说:“想让我帮着你瞒着你哥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答应。” 顾小曦背过身,低下头把易容面皮摘下,本来面貌展现在了小满面前。 小满吃惊的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老半天才缓过神说:“怎么会是你?那天顾深说那女子是他的小妾,难道你是顾深小妾?” “他骗你的,不说是小妾我还怎么进宫。” “那小嫂子意思是想让我帮你瞒着我哥?” 顾小曦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发热,咬了咬嘴唇说:“你要实在不想瞒,告诉他也没事,大不了我丢丢人呗。” 小满垂眸陷入沉思,又看了一眼顾小曦,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样子说道:“那天你骂了我哥不是男人,我哥当时特别生气,如果我要不帮你瞒着,让我哥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骂他不是男人,肯定会特别伤心,我哥这些年还从未喜欢过女人,万一因为这事伤了心,这辈子非要打光棍怎么办?” 顾小曦赶忙说:“是啊是啊。” “那这么说你喜欢我哥?想给他当媳妇?”小满一脸八婆问道。 顾小曦脸微微发热,点了点头。 “得嘞,放心了,我帮嫂子瞒一辈子。” “那个秋娘也看过我。” “那秋娘眼神不好,回头我让她单独看看你,若认出来我就吓唬吓唬她,至于那个兔崽子,我不让他说,打死他他都不敢乱说。还有那赵三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顾小曦终于放了心,虽说小满把这事告诉阎欢不会怎样,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现在这样子,她就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揭掉二人中间那层薄纱了,若让他知道她骂过他不是男人,想让他跟自己相认就更难了。 顾小曦终于放心的回到了望曦阁,进去后,阎欢还在迎枕上靠着,一直往门张望着,她推门进去后,他立刻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她边走边说:“那面皮不好摘,你有伤不方便,我便让小满帮了帮忙。” 他凝望着她,似乎没听她说话,目光黏黏的随着她的移动全部落在那张去掉易容面皮,美的让人惊心动魄的脸上。 她款款而来,坐到他的身侧,手自然的搭在床上,他的大掌立刻覆住她的手背紧握,那掌心的温热立刻开始蔓延,加上他投过来的黏黏的目光让她的心尖开始发颤。 “我好不好看?”顾小曦轻盈一笑,冲他顽皮的眨了一下眼,扑朔浓黑的黑羽睫,似春日碧波,妩媚娇俏却清纯无邪。 阎欢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说道:“好看。” “小时候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第21章 秀色可餐 他愣了一下,挑了挑眉,轻笑一下说道:“虽然我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但女大十八变,想来肯定是现在好看的。” 顾小曦有些失望,但亦只是一刹而过,又紧接着问道:“哥哥,有没有吃过姜丝鸡肉粥?” “没有。” “骗人,在皇宫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个啊?我都吃过。 “吃过御厨做的,没吃过你做的,怎么你会做吗?”他又开始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得,又开始装了。 这姜丝鸡肉粥还是当年他教她做的,那会她半大不小的年纪,天天嚷嚷着学做饭,海子哥的母亲便教她做这道他们俩最爱吃的粥。 结果在一旁看热闹的海子哥都学会了,她还没学会,被他一顿嘲笑,他便现学现卖的教她。 顾小曦去厨房熬了粥便到了午膳时间,厨房又做了几道菜和其它吃食端了进来,小满也过来了,对她一笑点了点头,果然没提那晚上的事。 阎欢让小满扶他起来,想下床去到桌边与小曦一起吃饭,小曦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那被布带裹起来的右臂哪里舍得,拦住了小满,搬了一张床几,放到床上要喂他。 小满很配合的立刻便溜了出去,出门便吹起了口哨。 他还是捂着伤口非得自己起来,顾小曦立刻不高兴了,耷拉下了脸。 从前只要一生气,他便会立刻屈服,果然现在还是不例外,靠在迎枕上便不再乱动了,开始提意见:“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吃饭,还非得喂。” 顾小曦不理他,绕过案几,坐到他身边腿紧贴住了他的腿,开始拿勺子舀粥往他嘴里喂,他吃了一口,往里面挪了挪,故意与小曦拉开一些距离。 小曦见他往里挪,也跟着往里挪了挪,腿侧又紧贴住他说:“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我没跟别人挨这么近过,有些不习惯。”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小曦心道,这人真是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我迷晕抱着我睡,亲我亲的昏天黑地的,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么? 可此刻不好揭穿他,便顺着他说道:“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 小曦一手端粥一手拿着瓷勺,喂进他的口中,看着他吃东西启阖的唇,一碗粥吃完了,又开始吃别的,整个过程小曦故意没有说一句话,也不看他一眼,感受着他肆意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黏黏目光,心情很是舒畅。 “我煮的粥好不好吃?” “好吃”他点了点头。 “有一句话说饭特好吃,是什么来着?”顾小曦笑着问他。 “什么?”阎欢一副看她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的表情。 “哦,我想起来了,秀色可餐,哥哥,是秀色好吃还是这粥好吃?”顾小曦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阎欢锁起眉揉起了额头。 小曦看着他,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说:“哥哥,这里有一粒米。”阎欢伸出手指去揩那粒米,没揩下来。 顾小曦便伸出食指,去揩他唇角那粒米,二人的脸近的只有一掌多点的距离,揩掉那粒米后,手指放到他唇角,呆呆的看着他饱满,看起看很柔软,可又不乏男子刚毅之感的唇。 她好想把放在他嘴角的手指放到他柔软的唇瓣上摸一摸。 那晚覆在她唇瓣上的唇,比她的唇要大许多,她的唇被完全包裹,那么热,那么软,不受控制的疯狂吮着她,到最后都发了麻,那一刻只想融化在他的吻中,与他生死缠绵。 顾小曦看着他的唇,又看向他的眸,想吻过去,重温那晚的感觉。 他也在看着她,此刻那近乎冷淡的冷静终于完全消散了,眸中似乎闪着火花,嘴唇微微开阖着,吞咽着口水,呼吸声有些重。 顾小曦不敢从正面,探索着慢慢从侧面贴近他的唇角,可即将贴到时,他蓦地转过去脸,说道:“米粒擦掉了吗?” 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桌子掩盖慌乱。 他也轻咳了一声,往床里挪了挪身子,靠在迎枕上。 心跳稳定了下来,她边收拾边用余光扫着他,问道:“这望曦阁的牌匾谁写的?挺好听的,也带个曦字。” “哦,我写的,就是随便起了个名字。” “那可真巧,我未婚夫说过,娶了我以后要盖个小桥流水的园子,把我们的寝房叫做望曦阁,说寓意便是每天早晨起来能看到我。”顾小曦又看向他,他的眼神开始躲闪。 “这么巧啊。”他应合了一句,又说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会。”说罢转身扭向床里面,闭上眼睛。 装睡逃避问题?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晚膳后,阎欢让小曦把小满叫了过来说道:“今天先把二楼收拾出来,给二姑娘住,明日你找人把东院辟出来,让二姑娘看着,按着她喜欢的样子布置一下,今后这里就算她的家了,只要我不忙的时候就带上她回家住两天。” “家?”顾小曦重复了一句。 “对,家” 顾小曦立刻便掉了眼泪,哽咽着说:“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字了,这些年和姐姐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家了。” 阎欢看她又掉了眼泪,又抬手臂给她擦眼泪,顾小曦忙拦住他说道:“我不去东院,就在这。” “你喜欢这里啊,那我搬到东院,把这里留给你。” 顾小曦绷起了脸。 小满说道:“哥,你这没诚意,小嫂子想跟你住一起,这都看不出来?” 阎欢拿起枕边一本书便向小满砸了过来,冷肃的说道:“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乱喊。” 小满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认了怂,:“哥哥哥,不敢了,不敢了。” 顾小曦低着头,绞着手帕,小声说道:“我不去东院,你也别去,我就住楼上。” “我们毕竟不是亲兄妹,你跟我住一个阁楼,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顾小曦抿了抿嘴,这句话像颗巨石砸向她心里,她觉得委屈极了,眼圈发酸但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从床边站起来。 气鼓鼓的说:“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也不是我的家,你要不愿意看到我,我现在就回宫,今后咱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说罢迈步就往门外走。 “你回来,呃…” 顾小曦听到他痛苦的呻.吟声,赶紧停下脚步,转身就往回跑,果然看他都已经站到了床边,手抓着床架,紧捂着伤口支撑不住又跌坐了回去,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一层汗,大口喘着气。 小满也赶忙跑到床边,与顾小曦一起把他扶上床,让他靠到迎枕上,打开衣襟看伤口,果然洇出了许多血。 看到血,她吓得脸都白了,手臂穿过他颈后抱着他,对小满说:“小满你赶去叫太医。”,问道:“疼了是吧。” 阎欢枕着她的手臂,躺在她的怀中,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仰脸看着她,再也没有了一丝淡然,眸中尽是恐慌,喘息着说道:“不能走,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发脾气都行,就是不能说走就走,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走了,你别再乱动了,手也别再用力了。” 小满要出去叫太医,阎欢拦住了他。 他靠在顾小曦怀里,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平顺下来,脸色亦逐渐好转,只是紧抓着小曦手腕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彻底稳定后,他对小满说:“就让你陆姐姐住楼上吧,我也不搬出去,谁爱说什么便说去吧。” 看他呼吸平顺了,顾小曦把他还放到迎枕上,跟着小满上了二楼看了看,下来时干脆让小满找人从二楼搬下来一张小床,直接放到了他的床边,说这几天要睡在他身边,直到他能下床。 阎欢在迎枕上靠着,阻拦了几遍二人谁都不搭理他。 第22章 你是不是假太监 夜晚来临,到了入寝时间,顾小曦躺在小木床上,侧身看着阎欢,他的后背下小曦给他放了一个小枕,让他也能斜侧卧躺着。 二人的床只隔着一个脚踏,虽灭了灯烛,但窗外月色正浓,隔着五彩琉璃窗流泻进房间,虽然清凝但异常撩人。 突然想起那异香,害怕他又像上几次那样偷偷把自己迷晕,倒不是怕他做别的,就是怕他起身牵动伤口。 “哥哥” “嗯” “你晚上不能起身的知道吗?否则还会跟下午一样抻到伤口,若想起夜便叫醒我,我把小满叫进来,若想喝水也叫我,想别的便忍忍。” “别的忍忍?什么别的。” “别的就是别的,你自己想。” 咳咳咳,他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想喝水么?我给你倒。” “不喝,赶紧睡吧。” 果然那异香没有传来,一夜安安生生过去了。 ...... 第二日 每日吃过早饭后,他的伤口都要换药,小满都要在换药前,给他擦洗伤口附近的血污和身上的汗水。 早饭一过,小满便让顾小曦出来,招呼人提着水进来了。 顾小曦站在门外,听着门里的声音,偷偷打开门缝看了一眼,看到阎欢正面朝床里坐着后背朝外,小满正拿棉巾给他边擦洗着边说着话。 顾小曦慢慢推开门,不让门发出一点响声,垫着脚便钻了进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小满身边,二人正说着话,谁都没有察觉出来。 她轻轻拽了一下小满,小满正要说话,她伸出食指在唇上给小满来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把小满刚沾过热水的棉巾接了过来。 小满识时务的站到了一边。 她开始给他擦洗后背,同时也是来找寻那个其实根本不用找寻的答案。 果然他后背下方,有那个胎记,少年的海子哥盛夏时在校场习武习得浑身是汗,经常光个膀子用冷水擦洗,后背够不着的地方会叫她来帮忙,这胎记她见了无数次,死都忘不了。 此时的海子哥瘦了好多,虽然肩膀还是那么宽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浑实,背上满满的都是鞭伤、刀伤,还有箭伤遗留的疤痕。 这些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顾小曦冰凉的小手情不自禁便摸向那块胎记和那些狰狞的伤疤,忍不住抽泣起来。 前面的人感到了异样,立刻转过身,惊慌失措的拿起身边的衣衫道:“小满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穿衣裳。” “哎哎哎”小满看着顾小曦哭的根本抑制不住,身体都在发抖,也慌了神,赶忙拿起衣裳就要给阎欢穿。 顾小曦强忍住了眼泪,拦住小满,拿过他手中衣衫,说道:“小满你出去。” “小满我说让你帮我穿衣服,要不你递给我衣裳我自己穿。”阎欢着急的说。 顾小曦拿着衣裳藏到背后,说道:“小满你出去。” 小满左望望右望望不知道听谁的,小曦着了急说道:“小满你出去啊!” 小满反应了过来,飕,便跑出去了,比兔子窜的还快,到门口还来了一句:“你们别着急慢慢擦,擦干净点。” 阎欢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拽起被子盖在身上,平日里的无波无澜已经变成波涛汹涌,马上要惊涛骇浪。 说道:“顾小曦你想干什么?你个没出阁大姑娘不知道害羞么?” 顾小曦心道,以前擦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害个屁的羞。 可此刻又不敢拆穿他跟他相认,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能看见的后背就布满伤痕,其它地方的伤疤还不知有多少呢。 当年她听母亲说海子哥一家都被抓进诏狱,被处死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诏狱那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他是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才死里逃生活了下来,留下这满身的伤疤。 那心里的伤疤肯定比这身上的伤疤肯定还要重。 否则那么阳光灿烂的一个少年将军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自己最憎恨的太监?又怎会变的如此阴鸷狠戾,满腹机谋算计。 这其中原委关系到的是他心底深处的伤口,猛然撕开肯定会让他痛不欲生,不能说也不能问,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不愿意相认,便只能给他时间,等他愿意相认的那一天。 顾小曦压抑住了想与他相认的冲动,说道:“哥哥,你不是让我把你当亲哥哥么,便别避讳那么多了,让我给你擦洗。” “小曦,别闹了好不好,听话,让小满进来。” 顾小曦把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召唤了回来,噗嗒噗嗒往下掉。 从小在他面前三样宝,一哭,二缠磨,三耍赖,无往不胜。 果然这招好使,他叹了口气,说道:“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行了擦吧快点。” 顾小曦又加了些热水,开始给他擦洗,仔仔细细擦那一道道伤痕,忍不住时会轻轻抚摸一下。 前面的伤疤没有后面那么多,但比后面的伤疤还要狰狞。 顾小曦边擦便扑簌簌的落着泪珠,强忍着不哭出声,可嘴唇开始轻轻发颤,摸着伤疤说道:“疼吗?” “早忘了,不疼,你再哭我就真疼了。”说罢他拿起一块棉巾给她擦了擦眼泪。 顾小曦终于不哭了,不哭以后便又开始了。 二人在床上面对面,一个坐着,一个跪坐着,裹着伤口的绷带也彻底打开了,露出紧实有力量的线条。 顾小曦突然想起他那个晚上抱着自己从高台上像只大鸟一样跃下的情景,搂个大活人轻松的像搂着一团棉絮,这本事是他新学的,少年的他可不会。 否则以他爱在她面前显摆本事的作风,早不知抱着她飞过多少回了,没想到人虽瘦了可本事更大了。 小曦在他面前咫尺不到,拿着棉巾开始在他前胸画圈圈,指尖有些微凉,似触非触,若蝶翼一般一次次轻轻划过。 紧接着又双膝跪立在了床上,扒着他的肩头开始给他擦肩。 清透柔软的轻容纱,半遮半掩的展露着她玲珑的曲线,微凉的指尖,湿濡的手巾,如丝缎的小手又一次次滑过肩头,她的酥软亦一次次蹭过他的鼻尖。 他干脆闭上眼,抬起头,喉结滚动着,暗哑得说:“你能不能快点?” “着什么急啊,小满说慢慢擦,擦干净点。” “你……” 顾小曦突然注意到他滚动的喉结,平日里他穿的衣服里面都会有白色立领,把脖子裹的严严的,可她听说太监是不长喉结的,莫非?她情不自禁的伸过去了手。 他感觉到她在动他的喉结,说道:“别动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听说净了身的人不长喉结啊?” “哥哥,你是不是假的,一直在骗我?” “假的什么?”他的声音开始冷瑟。 顾小曦突然有些害怕,可又不想放弃心中的希望,瑟缩着身体小心翼翼说:“假假净身。”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尾有些猩红,明显已经发怒了,眉宇间的戾气浓重起来,她从未见他这样,突然想起那晚上他踢她那一脚的样子。 他就这样看了顾小曦一会,然后用力一把便把她扯进怀里,让她的侧脸贴到了他的胸口,那里面的心砰砰砰的强劲砰动着,震颤着她的脸颊。 “沈江曦你听听这颗心,它能骗这世上所有人,唯独不会骗你,我什么时候净的身你猜不出来么,那时的我不仅长了喉结,而且早就可以娶妻了,可我一直在等,等着……” 他逐渐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呼吸也平顺下来。 顾小曦最想听的,那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等着什么?”顾小曦晃着他的肩膀“你继续说啊。” “没等什么,把太医叫进来换药吧。”他一把把顾小曦抓着他肩膀的手推拿开,闭上眼睛,紧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他真生气了,无论顾小曦怎样晃他他都不睁眼,不说话,不理她。 顾小曦不敢让他的伤口露太久,只得叫太医进来给他换了药,包扎上伤口,穿上上衣。 收拾妥当后,阎欢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的躺到迎枕上。 顾小曦看着他问道:“换个药紧张成这样?是不是嫌我伺候的不好?” 你要每天这样伺候我,我这伤就永远别想好了。” “啊?……” 第23章 这家太大了吧 看了阎欢那一身的伤疤,又惹他发了脾气的顾小曦,终于不再跟病人一般见识,不再逼着他相认,开始本本分分的伺候起了伤员。 而阎欢明显已经感觉到顾小曦的试探,但就是一副,我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态度,让二人中间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无比坚硬。 在顾小曦精心照顾下,阎欢的伤逐渐好转,第七日的时候便可以出房门走动了,这七日顾小曦便与阎府内院的人混熟了。 尤其那大黄狗,见了她无比亲热。让养狗的老刘头和满院子的下人甚是惊诧,说这大黄狗平日里来个生人叫起来恨不得把人吃了,即便这院子里的下人也没几个敢往这大黄狗身边凑得,可见了顾小曦却撒着欢的往她怀里拱。 那半个月的肉包子是白吃的? 随着阎欢伤势的好转,顾小曦的心情也越来越好,除了每天跟大黄狗玩会,有时小满几个人赌牌她还会帮小满望风,不亦乐乎。 阎欢看起来也是越来越放松,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人间烟火气息。 有时顾小曦搀着他来院子里坐着或活动时,他看着顾小曦跟小满和那些婢女们玩闹,经常会唇角噙一丝微笑。 下人们经常议论,原来督主会笑啊,来明瑟园这么多年还没见督主笑过呢,二姑娘可真有本事。 顾小曦内心越来越宁静,这园子也让她逐渐感到家的味道。 第八日上午 顾小曦又搀着阎欢来到廊下,让人给他搬了把太师椅,后面垫了个粉嫩色的折枝海棠迎枕,一看就是顾小曦的杰作。 婢女们都偷着笑,自从顾小曦进了园子,就开始折腾阎欢的寝房。 以前石青色的帐子,被衾,床单…全换成了粉嫩色或淡紫色的绣花锦缎或轻纱,帐子外面还挂着粉色宫绦和璎珞。 一个大男人的寝房打扮的跟闺阁绣房似的,可督主竟然没反对,让添置什么就赶紧买找人去采买,一副看着这顾二姑娘折腾,就很开心的样子。 她们猜测,哪天这顾二姑娘一时兴起让他穿女人的衣裳,他估计也不会反对。 在廊下晒了会太阳,阎欢让顾小曦把小满叫了过来。 小满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阎欢靠在迎枕上说:“你一会带二姑娘去园子里转转,若走的累就找个抬椅。” “好勒。”小满说完便去找下人抬抬椅去了。 顾小曦问道:“园子?” 阎欢伸手给她指了指说道:“就在那边门后面,有个大园子,不过建好后我只去过一次,今日让小满带你转转,若喜欢可以每天去里面玩。” 哦,顾小曦突然想起来了,这坊间相传把这阎府明瑟园是内里乾坤,别看大门不张扬,可据说一个园子顶上候府好几个,她来了好几日虽然看这园子精巧别致,却没外面传闻那么大,感情后面还有个大园子。 在候府时她经常听顾深说阎欢掌管着皇帝的私库,江南、广东、京城还有多地商户都让他以皇权入了股,每到季末年末就会有一车一车的银子从各地拉进皇帝私库。 而皇帝私库只有他一人在掌管,据说皇帝的私库比国库还有钱,而他之所以能这么年轻便坐上司礼监掌印位子,便跟这私库有关,自从他管私库以来,皇帝从来没缺过银子,修建上千所道馆全是阎欢给他弄的钱,朝中人都传,他是皇帝手中的聚宝盆。 顾小曦想到此心里一咯噔,以前不知道司礼监掌印便是海子哥,他做过的那些事只当个稀罕在听。 现在这人就是海子哥,这些他究竟怎么做到的?他要那么钱干什么?他为何如此逢迎皇帝?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此次他的伤完全没有外界传言那么重,那些太医们都在看他的脸色,外面还在疯传,他至今还卧床不起,皇帝派来看他的人,永远看到的都是一副气息奄奄的衰弱样子。 他这府宅,垂花门便是一道界限,除了小满和秋娘几个人,外面的人一步都不能踏进来。 她叹了口气,这些年,海子哥不知都经历了什么,他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满腹的心机,深不可测。 一会小满便招呼这两个人抬了个抬椅过来,小曦说逛个园子怎么还用坐抬椅,阎欢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 这家太太太大了,顾小曦终于理解了阎欢为何让小满找个抬椅,本来她闷了这么久,来到园依华独家整理子看到开阔的风景立刻提起了精神,觉得阎欢找个抬椅太看不起自己了,结果人工湖还未转完一圈,她就不行了,坐上了抬椅。 顾小曦终于知道为啥叫“内里乾坤”了,前面正宅精巧别致不张扬,而后花园则宏伟大气,中心是一个大的人工湖,湖心设有湖心岛,从湖畔去湖心亭可以走汉白玉湖面桥,也可以乘画舫过去。 沿湖四周景色不同,分为四季,春华园、秋实园、夏荷园、冬雪园,内里春花树林、夏荷塘、潇湘竹林、秋枫林,冬梅园、亭台楼阁、碧波小筑、花影画廊、美不胜收。 两个轿夫抬着顾小曦转着园子,小满在一旁介绍着,把个顾小曦看的眼花缭乱,心中惊了又惊。 她没忍住问了小满一句:“就你们俩人要这么大院子干嘛?你们有时间逛吗?” 小满说道:“我们做宦官的,即便住一套最普通院子他们也说我们不是好人,左右不是好人,干嘛装好人,吃的住的用的就照最好的弄呗,左右这一世无儿无女,也不用想着给子女留什么,省着银子不花干嘛。这园子哪怕一年来一次,也没算白置备。不过我哥好像只来过这园子两次,一次是建园子前,一次是建好园子来验收的时候。” 无儿无女…… 顾小曦看着冷冷清清的园子,不愿意再逛了说道:“我们回去吧。” 阎欢见她回来了,微笑着问她:“喜欢那园子吗?怎么不再多玩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小曦掩住了刚才的悲涩,笑盈盈的说:“观景的地方,看看就可以了。” 他看出小曦不是真心的欢喜,如果真的欢喜她不会这么快回来,会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把见过的东西来自己面前复述一遍。 他问道:“是不是太安静了,也没有玩的地方,觉得没意思?” “没有,没有” 他思索片刻,对旁边的小满说道:“这样,你去找些匠人找来,让他们把那些没用的地方给铲平,建个马场出来,小曦喜欢骑马,今后如果想骑马我没时间陪着她去郊外,就让她在园子里面骑,将来也可以邀锦衣卫那些女眷们过来陪她一起玩,还可以学打马球。” 第24章 抱着绣鞋睡? “可我说是哥的什么女眷呢?不是不让说嫂子嘛!”小满讪讪的笑着说。 阎欢又瞪了他一眼说:“就说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子找到了。” “好嘞”小满答应扭头往外走。 “回来小满。”顾小曦急喊一声。 小满驻住了脚步,阎欢看向顾小曦。 顾小曦缓缓说道:“我一不姓阎二不姓顾,是订过亲之人,夫家姓覃,自然随夫姓也姓覃,娘家只有一个兄弟,丈夫也无兄长,如何就成你的亲妹妹了?” 他又开始那副冰封脸,说道:“好吧,听你的不说亲妹,就说是表妹。”又对小满说:“小满,扶我出去,我要去恭房。” 顾小曦看着他出门的背影,还是那一套,提到关键地方不是不说话就是逃避。他这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他了,就是不承认。 小满搀着阎欢边走边说:“哥,你没听二姑娘话里的意思吗?她不愿意让你说是亲妹妹是为以后着想,怕说了亲妹妹便不能嫁给你了,亲哥娶亲妹那传出去不是乱伦吗?哥,我看你只要跟二姑娘提亲她没个不同意的,就别顾及那么多,把她娶回家吧。” 阎欢沉默不语 小满看向阎欢正要再开口问,看到阎欢落了泪。 …… 顾小曦看小满扶着阎欢出去了,便趁着床空着收拾一下,结果碰翻了枕边的一个红木鎏金彩绘锦盒。 这个锦盒一直在阎欢枕边放着,而且一直上着锁,顾小曦前几次收拾时,觉得里面一定放着他印章腰牌这样的重要东西,她便把锦盒拿了起来,准备还把它放整齐,结果她拿这个锦盒时,锦盒没有锁,盖子一下子打开了。 里面竟然是一双女子的淡青色锦缎绣鞋。 她把绣鞋拿了出来仔细看着,越看越眼熟,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去东厂找他时换下的那双绣鞋么? 而且这双放在锦盒里的绣鞋没有全部清洗,只把鞋底的泥和鞋邦的泥擦干净了, 鞋面还有洇过雨水的痕迹。鞋子已经塌陷变软,一看就是经常揉捏才会变成这样。 她听说过有些男子对女子的脚和绣鞋情有独钟……… 她正看着手中的绣鞋发呆,小满扶着阎欢走了进来,他看着面朝着床发呆的顾小曦的背影便喊了一声:“小曦。” 顾小曦听到阎欢的声音蓦地转过了身,两只手背着把鞋藏到了身后。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睫毛扑朔,贝齿轻咬樱唇,腮色薄绯如春。 “手里藏着什么?”阎欢说,说完后他立即反应了过来,脸色都变了,甩开小满,捂着伤口急促而蹒跚来到床边,看到了敞开着盖子的锦盒,然后一脸尴尬的坐到了床边。 顾小曦也不管这阎欢尴不尴尬,像故意一样,把绣鞋从身后递到阎欢面前说:“还给你。” 这阎欢怎么好意思去接,瞪着顾小曦,顾小曦见他不好意思接,干脆上到床上捡起锦盒,把绣鞋装到锦盒里,盖好盖子又放到了他枕边,锁了起来,然后托起他手掌把钥匙放到他掌心。 小满一看这情形,想起了这锦盒,没想到,那日阎欢煞有其事的让他把这个他感觉重逾千钧的锦盒,送回家放到他枕边,竟然装的是顾小曦的绣鞋。 他捂着嘴强忍着笑溜了出去,出了门笑得差点岔了气,念叨了一句:“看你再装,不让我叫嫂子,结果搂着人姑娘的绣鞋睡,还被人发现了,还亲妹妹,我看是亲嘴的亲吧!” 这么多年这阎哥都一幅清心寡欲严肃模样,没想到这一整整个大的。他浮想联翩,这两口子要是成了亲还不定怎么折腾呢,这以后有好戏看啰。 阎欢手握钥匙急急忙忙的解释:“小曦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真的对你没那种想法,我只是……”他停顿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 越描越黑 顾小曦扶着他躺好,侧着脸腼腆的小声说:“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亲妹妹。” 亲……妹妹 这丫头,小促狭鬼。 ...... 二楼作为顾小曦的闺房,要添置家具。 阎欢吩咐小满去了京城皇商王家,没多久王家族长便跟着小满来到了府中。 王家族长没想到喜讯从天而降,这阎府的门槛出奇的高,礼从来没人能送进去过,今天这好事竟然说来就来了。 王家族长满面红光,穿戴的整整齐齐,弓着背哈着腰,身后跟随着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红木描金的箱子来到了阎府。 阎欢忍着疼痛,穿了一件黑色蟒纹宽袍,顾小曦非要跟着阎欢一起到外厅,换了一身婢女衣裳,和小满搀扶着他慢慢走到前院中厅。 顾小曦知道他伤在要害,活动起来会很疼痛,也没有力气,强撑着非得穿正装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添置家具,心疼的说:“不要去了。” “趁着哥哥在家歇着这几天帮你收拾好,给你添置东西哥哥心里高兴,这伤也好的快些。” 到正厅时王家族长已经在正厅,侍立等待。 他抬头偷看一眼,见阎欢被一个姑娘和满大人搀扶着进来,慢慢的坐到了正坐太师椅上,坐下后斜靠在椅背上。 那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粉嫩的绣花迎枕,给他放到了身后,看脸色不像身受重伤之人,面露愉色,神色恬淡,眉宇和眼睛的戾气都淡了许多,像有什么喜事。 哪敢询问伤势,直接便俯下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的跪下磕了头,亲手捧着见面礼送了上来,两盒千年老参,两颗鹅卵大的东海夜明珠,一块最少值一万两银子的墨玉。 阎欢吩咐小满收了起来。 王家族长呼了一口气,没想到多年来这阎府送礼都被拒,今日却收了,看来用这木器之人非同小可。 紧接着他让人抬进来个红木鎏金的大箱子,打开箱子,拿出许多图纸。 说道:“听小满大人说督主要女子绣阁的木器,小人拿来这些图纸,都是时下京城王府闺阁最时兴的样式,另外还有白玉床,冬暖夏凉,是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寒玉流苏床则夏季消暑适合,而木器上可以镶八宝嵌,翡翠,黄金,宝石,美玉,玳瑁,木料若想用金丝楠木,小人也能办到。” 阎欢面色寡淡的说道:“不需要这么复杂。”说罢把图纸给了小满。 小满走到顾小曦身边,装模作样的说道:“给姑娘的木器你帮我看看。” 二人跑到堂后,顾小曦看了看图纸。 出来后,小满说:“其它的都挑好了,就是这拔步床有些窄。” 第25章 单人床有点窄 窄? 王家族长偷看了一眼阎欢,又看了一旁虽穿着婢女衣裳,却有着倾城之姿的顾小曦,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什么人能让他忍着伤痛,亲自出来买几件木器?还这副神情? 他赶忙说:“小满大人,您告诉姑娘,拔步床的可做成双人的,床板用暖玉可滋阴补肾,有助快速恢复精神,床头有柜可放熏炉,枕下是暗箱放一些私密的物件。 顶上可悬挂夜明珠,不燃烛火便有月华之光,薰上熏香仿若眠在月下花丛,顶上横梁可供双手抓卧,床头雕鈴架悬挂若干小金鈴,床动时会有金鈴脆响。床栏可镶嵌黄金、翡翠、玉石、还可嵌琉璃画框,里面放的画可根据喜好随时换。有劳小满大人代为转达。” 顾小曦的脸已经臊红的不能看了。 小满没听完,就想狂笑了,他强忍着笑,这王家老东西,太有才了。 阎欢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小满看顾小曦的脸都羞红了,装着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以就这个吧,镶嵌什么王族长随意。” 王家族长听罢心里顿时霍亮了,同意便可自由发挥了。 阎欢看顾小曦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王族长有劳了,这些木器何时能送到?” “床需要重新定,恐怕得一个月。” “五天如何?” “若督主急用,五天便五天。”他想了想,把前几日王府订的几张床拆了,把自己给儿子准备大婚用的暖玉板先用了也要先紧着这里。 “好,王老族长做事咱家很满意。” “谢督主夸赞。” “这样吧,宫里的华宸宫新住进一位娘娘,里面的陈设该换新的了,你把你家的好东西给御用局的掌印写个清单,让御用局挑着置备一些。” 王家族长又托着胖胖的身体扑通跪了下来。 阎欢在椅背上斜靠着又说:“你先别急着谢,杂家这里还有更大的活计,皇上准备在京城修个园子,园子里要建仙观和仙宫,这事由咱家督办。 修建仙观是一件浩天功德,你回去可以告诉京城所有的皇商,你们都捐点功德,当然皇家盖园子自是不缺你们那点银子,但捐了功德就显出了你们对皇上的孝心。 回头把要捐的功德表给咱家看看,江南和广东那些富户也在作功德表,咱家看着谁家功德表做的好,这将来建园子时,里面一应陈设的采买权,咱家便给了哪里。” 王家族长刚才刚站起来便又扑通跪了下来磕起了头说道:“感谢督主天大的恩德,京城皇商们一定不负皇上圣命,拿到这采买权,请督主开恩一定要给皇城脚下商户们留条活路,千万不要便宜了外省,我王家世代皇商,一定带好这个头,倾家荡产也要拿下这采买权。” “呦,王家族长这说的好像咱家要断了大家的活路一样,不就是捐点功德嘛,至于倾家荡产么!咱家手中有几千商户,您老可曾听说过咱家断过谁的活路?哪家不是在咱家庇佑下做的风生水起的?” “小的代表京城皇商也求督主庇护。” “把事办好了,好说!”阎欢欠了欠身,眼看着有些坐不住了,顾小曦赶忙上前把手臂伸到他身后,轻轻揽住他的双肩。 王家族长偷偷抬了一下眼眸,立刻又低下。 阎欢说道“今日这些木器要多少银子,回头让小满送到王老族长府上。” “这些是小的孝敬督主的。” “不可,若不要银子,这些木器就不要送了。” “那就五百两吧” 阎欢抬眸看了他一眼,五百两买床腿还差不多。 阎欢对小满说道:“去账房支两万两银子给王家族长送到府上。” 王家族长跪在地上,咕咚咕咚磕起了头说:“督主哪里不满意可以提点小的,这银子可使不得啊。” 阎欢无奈的说道:“王家族长想多了,五百两银子掉了咱家小妹的身价,你要实在不放心,木器上的镶嵌照最好的来吧。” 王老族长拖着肥胖的身体,提心吊胆气喘吁吁的走出了阎府。 王族长走后,顾小曦问道:“哥哥,顾深家买个上好的拔步床才不到一千两,你怎么给那老头两万两,即便还有妆台和衣柜那些木器,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吧。” 阎欢说:“两万两都不够。” 小满插话说:“二姑娘您可不知道这皇商手里面的东西,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光那两颗夜明珠和白玉板就得七八万两银子,再加上镶嵌的翡翠和八宝钿这些,下不来十万两,如果这些木器他要用金丝楠木的,那最少得几十万两了,给他两万两他敢收,若给他十万两,他出了这个门就得被吓死。” 顾小曦和小满把阎欢搀扶起来,顾小曦笑着双手环住了阎欢的腰,说道:“原来我攀了大财神爷啊,让我量量这财神爷的腰粗不粗。” 阎欢立刻被逗乐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淘气鬼,你一个人睡,要那么大床干什么?让人笑话。” 小满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一个人睡,以后不就俩人睡了?” 顾小曦哼了一声说:“在上面打滚。” “......” 第26章 你跟六王爷怎么认识的? 顾小曦没想到阎欢会这么忙碌,伤势逐渐好转的消息刚传出去,拜帖就像雪片一样飞了过来,尽管大门紧闭,门外官轿亦排着长龙。 门房打发走了一波又一波,阎欢一个人都没见。 但第一秉笔太监大满把一箱一箱奏折趁着晚上搬回了府宅。 原来大满和小满是双胞胎兄弟,都是阎欢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大满能文小满能武。 大满在皇宫帮着阎欢打理奏折,而小满则是阎欢的贴身侍卫,也负责执行秘密行动。 顾小曦想骂人,那狗皇帝真他妈懒,那些奏折他竟然一个都不看,只急着批复的就攒了整整三大箱。 大满执笔,阎欢口述,整整一晚上二人才批复完。 大满回宫的时候都已经第二天清晨了。 顾小曦看着阎欢捂着伤口,一脸疲倦的靠在迎枕上,心都揪了起来。 吃过早饭,换过药后,顾小曦扶着阎欢躺下,放下罗帐准备让他好好休息会。 结果小满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说道:“哥,六皇子在门口赖着不走,非得要见你,让不让他进来?” 阎欢又起身靠在迎枕上,面露疑惑说道:“六皇子来干什么?” “说你拿了他的东西。” “我拿他的东西?让他进来吧。” 顾小曦一听六皇子来了,赶忙上了二楼躲了起来。 她把二楼窗子微开了一个缝,正好能看到望曦阁门口, 一个身穿白色织金锦袍,头戴金冠,刚及冠龄的华美男子,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望曦阁。 过了一会顾深也喘着粗气紧跑慢跑的追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身穿黑色锦袍,头戴金冠的男子,身后跟着仆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也闯了进来,小满在门口迎着喊着四王爷。 今天皇帝的儿子扎堆来了。 她在二楼停留了会,又听到门口嘈杂声。 她又透过窗缝往下看,只见六皇子在门外跟顾深吵了起来说:“我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好像是哭了,边往外走边流眼泪。 跟顾深嚷嚷,“你把我骗出门,偷偷把她们送进宫,结果刚进宫小曦便死了,今后别想让我再喊你舅舅,你把人赔给我,要不我跟你没完。” “你没听督主说吗?她是心痛病犯了死的,没人害她,即便不进宫她也会死,真不怪舅舅,不信你可以去府里打听,她经常半夜吐血,你婉姐姐经常半夜起来给她找大夫。” “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不相信她是病死的,是不是你把他送给这阉人,让这阉人折磨死的?回去我就派人查,若是这阉人或皇后干的,拼着被父皇杀了我也要给她报仇。” 顾深一边气喘吁吁的擦汗一边追着六皇子说着:“哎呦,小祖宗别再说了,这是阎府。” 六皇子像故意的一样,停住了脚步,转头对顾深和院里的下人说“他本来就是阉人,本王说他怎么了。” 他一口一个阉人的,让顾小曦恨不得啐他一脸。 在他们身后紧随着,送他们出府的小满和小顺子,脸已经沉的不能看了,看那样子想打人。 送他们出去后,就见小满和小顺子骂骂咧咧的进了垂花门。 又过了一会,四皇子也出了望曦阁。 可四皇子的态度明显不同,满脸堆着笑,对小满张口闭口满大人叫着,还往小满和小顺子手里一人塞了一大袋子银子,鼔囊囊的看样子里面都是银元宝。 顾小曦见人都走了,急匆匆跑下二楼。 晨阳透过五色琉璃窗透进寝房,光线斑斓而温馨,窗下的几盆斑竹让这斑斓中多了几分素雅。 结果看到靠在迎枕上的阎欢看自己的神情与平时很不一样。 此时小顺子拿进来一把伏羲琴和一把半旧琵琶。 顾小曦一看到琵琶立刻面露笑容,把琵琶抱入怀中,像抱着亲人一样。 说道:“哥哥,这琵琶怎么在你这里?” 阎欢也紧盯着那把半旧琵琶说道:“前些时日顾深把这琴和这琵琶送给我,说这琵琶是你的心爱之物。” “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顾小曦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果然他上了套,一副你记错了吧的表情问道:“你母亲?” 顾小曦勾勾唇角冲他笑了笑说道:“婆婆不就是母亲么?” 阎欢又垂下眸不再说话。 顾小曦坐到床边,抱着琵琶,往他身边靠了靠问道:“你知道对女子来说,琵琶别抱是什么意思吗?” 他还是没说话。 “顾深把我的琵琶给你什么意思?他没说别的?” “只是让我替你保管,没什么意思。” “女子的琵琶非同小可,琵琶别抱就是弃夫重嫁,顾深把我的琵琶给你,是不是说想让你娶我?” 阎欢一脸严肃的说:“不许胡闹。” 顾小曦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满脸尽是委屈。 “你知道琵琶别抱是弃夫重嫁,为何还把琵琶给六皇子?” “我才不会把琵琶给他,只是给他保管,否则如果我和姐姐入了宫,顾深肯定会把我的琵琶扔了。” 顾小曦拨了一下琴弦,边拨边说:“我给你弹首母亲教我的第一首曲子吧,你听听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珠坠玉盘清脆的琴音响了起来。 阎欢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说道:“不许弹!” 顾小曦看他不高兴,又拿出伏羲琴说道:“那听一下这琴可好?” 阎欢终于不再绷着脸,点了点头。 铮铮铮…… 琴声悠扬飘逸,他终于露出了微笑,说:“竟然弹这么好。” “是六王爷教的,这把琴也是他的,他就是用这把琴教会我的,所以很熟悉。” 阎欢立刻变了脸色:“不要弹了。” 顾小曦立刻停了下来说道:“怎么,琵琶不喜欢,琴也不喜欢?不是刚才还说好听吗?” 只见他一脸阴郁急躁的说道:“什么臭男人摸过的劳什子,也敢让你摸,把小满叫过来。” 顾小曦看他真生了气,便把小满叫了过来。 他对小满说:“去把这琴还给顾深,告诉他,这种别人用过的东西今后再也不许往我府里送。” 小满把琴拿起,来回颠倒看了看,说道:“这琴是古物,年代越是久远越值钱,肯定得有人用过啊,若是新的哪能值那么多银子?” 阎欢拿起枕边一本书便砸了过来,说:“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满立刻抱起琴走了出去,嘟哝着:“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怎么了?”顾小曦坐到床边握起他的手问道。 阎欢把手抽回来说:“没事,你去二楼吧,我想睡会。” 顾小曦没再说什么,上了二楼。 将半个时辰后,顾小曦偷偷推开门,看他还在迎枕上斜靠着发呆,姿势都没变,显然是没有睡过,便推门走了进去,坐到床边说:“好些了吗?还生气么!” 他把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捋了捋说道:“小曦,你跟六王爷怎么认识的?” 第27章 你嫁给六王爷吧 午后的阳光虽然明亮,但掩不住他阴郁的神情,这些时日积攒的爽朗,和愈来愈恢复的海子哥的那些神情丝毫不见了。 替代的还是属于阎欢的阴柔和忧郁。 他捋了捋顾小曦额前碎发,给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眸中还是那样温柔,但温柔中噙着几丝悲哀。 顾小曦缓缓说道:“顾深把我和姐姐带回候府后,便单独给我们辟了处院子,把我们锁了进去,然后找教琴棋书画的师傅和舞姬来每日训练我们。” 阎欢握住了顾小曦的手,紧紧的握入掌心。看向窗外,似乎随着她的回忆亦陷入回忆。 顾小曦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在院子里弹琵琶,被小六听到了,他便翻墙过来找弹琵琶的人,从那以后他便趁没人注意时溜进院子,知道嬷嬷总不让我吃饱,便每日给我送吃的。” 阎欢握着她的手更紧了,握得她的手有些痛,她轻哼了一声,他赶忙把她的手松开。 “对不起!你继续说。” 顾小曦继续说道:“后来他便教我弹琴,进宫前我怕顾深把我的琵琶扔了,就把琵琶给了他,让他帮我保管,哪知道他听说顾深要把我们送进宫,便大闹了起来。 他还怕陆深偷偷把我们送走,找人把院子看守起来,说要买套宅子把我们接走。进宫的那一次是顾深趁他出门时,找人把看守打晕,才把我们接出来的。” “小六,你叫他小六?你不知道他是六皇子么?” “开始不知道,他告诉我们他叫小六,隔壁有个学堂,他说他在里面上学,直到他跟顾深闹起来,找人看守住了院子,我和姐姐才知道他竟然是皇子。” “那你就那么放心把琵琶给他?” “他往我们那里去了五年,一开始日日都去,后来说先生管的太严便成了隔几天去一次,他给了我一个玉佩,说拿着玉佩去隔壁学堂找他肯定能找到人。” “五年……”阎欢长叹道。 “玉佩可曾带在身上?”阎欢又问 顾小曦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珏给了他。 他吃了一惊,这玉珏他见过,是高熹死去母亲惠妃的贴身之物,他天天戴在身上,是他对母亲的思念,没想到竟给了小曦。 小六,这是皇帝和惠妃对高熹的昵称,即便顾深都不敢这样称呼。 他捂住了箭伤,伤口撕裂般痛了起来。 顾小曦一阵惊慌,要去看他的伤口,他阻挡了陆小曦。遂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然后用指背,轻抚着顾小曦洁白无瑕的脸颊,痴痴的看着她。 “他今日过来是给我要琵琶和你的。” “要我?”顾小曦疑惑的问道。 “对,他说如果我想能让你到他身边,这辈子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顾小曦一脸紧张说道:“哥哥,你不能答应他,如果我想跟他走,在候府就走了。” “我跟他说你得心痛病死了,琵琶也被令姐烧了,他当时就掉了眼泪,很是悲伤,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 “什么真心喜欢我,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顾小曦使劲摇着头。 他捋了捋小曦额前秀发说道:“你喜欢他么,若你喜欢,哥哥可以帮你,哥哥可以让你认到我的老师,内阁大学士谢庸名下做他的女儿,这样你就有了名门出身,然后我去皇上那撮合你们,我做媒人让皇上赐婚许配给他做正妃。” 顾小曦的眼泪夺眶而出,使劲摇着头说道:“不行,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这玉珏回头你帮我还给他,我再也不见他了。” 说罢把玉珏摔到阎欢手中。 “为什么不嫁给他?你们年龄相仿,在一起五年,青梅竹马长大,你那么信任他,他也对你也是一片痴心。”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阎欢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小曦,哥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哥哥不能娶妻,令姐侍寝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阉人是什么,哥哥连基本的人道都不能,也不会有孩子,不能娶你。” 顾小曦流着眼泪疯了一般的摇着头喊道:“海子哥,我知道是你,我是江曦啊,是你的未婚妻,我们是有父母之名媒妁之言的夫妻,你怎么能让我嫁给别人?” 然后紧紧抱住他。 他一把把顾小曦推开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海子哥。” 然后又开始了默不作声,脸上乌云笼罩。 顾小曦也很生气,从床上下来,上了二楼,不再理阎欢。 直到第二天早晨,阎欢捂着伤口上到二楼,敲了半个时辰的门,顾小曦才给他开门。 一开门流着眼泪便扑到他的怀中。 他抚着小曦的秀发说道:“是哥哥不对,不该强迫你嫁人,我们以后不提这事了。” …… 在顾小曦的精心照顾下,阎欢彻底康复了。 花园的花草全部铲平了正在修马场,二楼的木器也送了过来。 他们上二楼看新送过的木器,那张床让顾小曦一下子羞红了脸。 即便是海子哥,还是让顾小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阎欢看着她微笑着摇摇头,要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的么,这会怎么害羞了。 温润如女子肌肤的白玉床板,鸳鸯帐内顶上悬挂的两颗鹅卵大的夜明珠倒无所谓。 可床顶上两道手抓横杠和床头的十几个镂空雕花金玲还有一把合欢凳,可太夸张了,而且还附带了几张画着人像摆着姿势的说明书,堪比春宫图。 …… 马场修好的那一天,顾小曦被姐姐派人催着回了宫,阎欢也回了烟霞殿。 当天烟霞殿里传出一个消息,皇帝要给阎欢赐婚,阎欢答应了,要在朝廷官员家眷里找适龄待嫁的姑娘,人由阎欢和皇帝选,选上的官员家眷必须同意,不同意便斩立决。 此消息一出,朝廷众官员哗然。 顾小曦以为赐婚的对象会是她,甜蜜等待着。 第28章 挨打 回宫五日了,烟霞殿尽管离华宸宫数步之遥,那狗皇帝都能午膳晚膳跑过来跟姐姐一起吃,可阎欢连面都没再露过。 只听到宫女和太监们私底下议论皇上给他赐婚的事情。 刘嬷嬷、青萝、碧玉都在恭喜顾小曦。 说皇上给他赐了一套亲王宅邸,和京郊大片的水田农庄,据说那宅邸农庄公主给皇帝要皇帝都没给。 还说一回宫皇帝便降旨,把他的官职从正二品升至正一品,不仅是司礼监掌印,掌管锦衣卫和东厂,同时兼着京城十几万禁卫军监军。 而且打破了大周朝监军与统领平级的惯例,将来无论是京城禁卫军的监军和二十四卫的卫长的人选都他一人调令。 里里外外便是近三十万人的军队,加上外埠保卫京畿的几支队伍便是五六十万。 海子哥从小的理想便是跟他的父亲一样做统领几十万人的统帅,此时算达到了么。 顾深给顾小婉和顾小曦捎来信,说大周朝要变天了,开朝以来,从未有哪个皇帝把禁卫军、锦衣卫、内阁票拟权、财权,和官员任命权交到一个人手中的。 他如果想造反,整个京城一夜就会颠覆。 让她们姐妹二人千万笼络好他。 在皇帝面前他说一句话,比这满朝官员说话都管用。 笼络好他,对扳倒皇后和太子,拥立六皇子登上皇位,起关键作用。 顾小曦看这顾深的密信,冷笑着一把火烧了,如果这老东西知道阎欢就是海子哥,估计此时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但这件事打死都不能跟任何人提。 五日了,她实在想他,他难道不想自己吗? 姐姐也被皇帝叫去烟霞殿每日修道经。 青萝在殿里正熏房间。 今日她听说,许多朝廷官员有送女儿画像到皇帝面前的,但都是品阶低的官员之女,或者是庶女,都是为了抱大腿。 朝里的人也都在议论,凭阎欢的相貌和财势,若不是阉人,公主也娶得,那求亲的恐怕得把门槛踩坏。 都说这阉人毕竟已经不算男人了。 宠爱女儿的父亲和高品阶的官员,都顾及脸面,不敢把女儿献出去。 她心里听了这些传言闷闷的。 她想去烟霞殿找他,问问他赐婚的事,问他有没有给皇帝提自己,不好意思叫青萝,便自己出了宫门,去往烟霞殿。 走到宫道僻静处,突然有个宫女叫住了她,这宫女面生的很,说是烟霞殿过来的,姐姐被香烛烫伤了,让她去烟霞殿看看。 顾小曦一听立刻慌了神,跟着宫女就走,结果走了几步感到不对劲,想起阎欢说过除了他派的那八个人,谁的话都不能信,转头就往回走。 结果已经晚了,从她身后过来两个太监,捂上她的嘴抬着她就走。 她挣扎着,可哪有那么大力气?不一会便被二人从偏僻无人的地方,拖到一个院子门依华独家整理口。 她抬眼一看,门上挂着一块匾“慎刑司”。 进了慎刑司堂上,竟然看到皇后在里面。 她被拖进去后,立刻被人绑了起来。 还未等说话,便被人塞住了嘴。 接着上来一个嬷嬷便开始啪啪扇她的脸,边扇边说:“我让你骂皇后,今天就先打烂你的嘴,再给你上刑。” 坏了,这是皇后要拿自己开刀对付姐姐了,她要说自己骂了她,她没骂也是骂了,这皇后用这种方法已经要过无数名宫女的性命了。 脸顿时像抹了辣椒面一样火辣辣的疼痛起来,眼泪和鼻涕被打了下来,头发也被打散落。 啪啪啪,打顾小曦脸的声音清脆的响着。 “我叫你撺掇主子勾引皇上。” “你个狐狸精,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得宠,先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 皇后在顾小曦坐着面前,端着一碗盖茶,边抿着茶边冷笑着。 “住手”,一声暴怒宏亮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是阎欢的声音,传来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打人的嬷嬷立刻停下站到一旁。 顾小曦听到是阎欢的声音,瘫坐在地上,但此时珠花掉落,白色立领被扯掉,披头散发,白皙的面颊上一道一道手指印又肿又红,眼睛也肿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皇后把茶杯放到桌上,所有慎刑司的人急忙整整齐齐排成两排。 阎欢一脸暴怒,神色紧张,迈着疾风一般的步伐,冲进了大堂,看到瘫坐在地上的顾小曦,立刻半跪下来,拿掉她嘴里的布,慢慢解开绳子,把散落在脸前的头发轻轻抚开。 顾小曦一看到他,想起这几日他一直不露面,眼泪便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他把她小曦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胸前,拍着她的背,温声哄着:“乖,不哭,不哭,哥哥来了。” 说罢把人打横抱住怀中,毫不费力的站起来,仿佛怀里只是抱了一只软猫。 顾小曦自然而然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坚实的胸膛。 后面紧跟着慎刑司的掌印,还有二三十个个身材魁梧的太监,腰上别着绣春刀,一进院子便把所有慎刑司的人围了起来。 青萝也匆忙跑了进来。 拿起手帕,便给在阎欢怀中的顾小曦擦脸上的眼泪,眼圈也红了,眼泪洇了出来,说:“这是谁打的。” 此时打顾小曦的嬷嬷看到阎欢对顾小曦的态度,已经腿软的瘫坐在地上,才反应过来,朝阎欢和顾小曦咕咚咕咚磕起了头。 跟在皇后身边的太监宫女和几个嫔妃都傻眼了,谁不知道阎欢的权势如日中天,这满朝文武,宫里宫外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得罪他? 可这人一向神秘清冷从未见他喜欢过什么女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这宫女究竟什么来历?会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半跪到地上那么宠溺哄着。 皇后已经面露惊慌,瞪着眼看着那害死过的宫女和嫔妃数量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司礼监掌印。 不知道自己打的竟是他的人。 慎刑司掌印哈着腰走过来,说道:“督主,慎刑司的人可一个人都没敢动,这姑娘一进来我就去叫你了。” “好,记你一功。” 皇后开始面含怒气拍着桌子说道:“你们这些人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阎欢没理她,怀里抱着顾小曦走到打她的嬷嬷面前,问道:“是不是她打的你?” 顾小曦委屈的哼了一声 第29章 不娶我我就去死 阎欢一脚便向那嬷嬷踹了过去,还是不偏不倚的踹在她心口,那嬷嬷蹭便跟一块破布一样飞了出去,撞到身后柱子上,喷出一口鲜血,趴到地上。 慎刑司掌印去探了探那嬷嬷的鼻息,说道:“督主,还有一口气。” “喂点提神汤,醒来以后刮了,一点一点的剐,不刮够一千刀不许死。” 皇后站起来咆哮道:“阎督主,打狗还得看主人,有本宫在,我看谁敢动本宫的人。” “娘娘,前些时日,咱家派出的探子看到东宫私藏了许多军械,太子殿下还私做了一件龙袍,咱家觉得应是那探子眼花了没看清,诬陷了太子殿下,便把那探子杀了,今日咱家寻思冤枉那探子了,想着一会从这出去便跟皇上讨道圣旨,派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去太子府看看。” 皇后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不再言语,一起来的太监宫女嬷嬷和几个嫔妃,连头都不敢抬。 “阎督主,今日的事,你就别怪罪本宫了,本宫实在不知道这宫女是你的人呐。” 阎欢不再理皇后,抱着顾小曦出了大堂的门,出了门站在院中,对着慎刑司的人,和敞开着的大堂门内的皇后和她的那一群跟班的人。 声如钟磬般说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咱家的女人,再有谁敢动她,咱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殿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声应道:“是,督主。” 话还未落,顾小婉也一脸惊慌的带着一群太监冲了进来,领头的是大满和小满。 看到阎欢怀里的顾小曦,不再关心顾小曦为何被阎欢抱着这事,看着她肿着的脸,顿时怒火冲了起来。 带着人便向皇后理论去了。 阎欢急着找太医给顾小曦看脸,不再管许多,抱着顾小曦出了门。 顾小曦一脸担忧的说:“哥哥,姐姐会不会被皇后欺负?” “不会,过不了多久估计令姐在宫里的势力就可以跟皇后抗衡了,上次皇帝遇刺,令姐也替皇帝挡了箭,最后那箭被我击飞了,但皇帝觉得令姐能用身体给他挡箭,很是高兴,方才来之前已经让大满拟好了圣旨,要封她为宸妃,相当于无冕的皇后,这些太监都是烟霞殿的,应该是皇上派来给令姐撑腰的。” 顾小曦还是有些担心。 阎欢抱着她边走边说:“放心吧,脸跟个花猫一样,不赶紧治不好看了。” 青萝在一旁偷偷的笑。 这还是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阎督主吗? 方才她找不到顾小曦就赶忙往烟霞殿跑,结果听烟霞殿的人说没见顾小曦过来,正好见慎刑司掌印神色慌张跑过来。 急忙叫上阎欢赶了过去,幸亏皇后为了出气,没直接把顾小曦杀了,如果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阎欢抱着顾小曦尸体的场景,青萝不禁打了个哆嗦。 走到顾小曦的寝房,阎欢把她放到床上,青萝带着太医也进来了。 这宫里天天有被打脸的,所以太医留了个药膏便走了。 阎欢把顾小曦的假面皮去掉,拿着棉巾轻轻的给顾小曦擦着脸颊说道:“这次怪哥哥,没有早些让皇后知道你是我妹子,不然她也不敢动手。” “可哥哥方才说我是你的女人,女人好像是指媳妇吧。”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又胡思乱想,脸不疼了。” “亲亲便不疼了。”顾小曦又开始了那三样法宝中最重要的一项。。 他的眸深沉起来。 得,又开始像爹爹一样教训人了。 结果他俯下身,凉凉的,有些润滑,柔软的唇便落到她的脸颊,轻轻的一边亲了一口。 他刚要抬头,顾小曦双手攀住了他的后颈,不让他起来,说道:“还有这,说罢努了努嘴。” 嘴唇想向他嘴唇上贴,可实在这脸皮有点薄,还怕挨他训。 阎欢拽开她攀在他后颈的双臂说道:“不闹。” “哼”,顾小曦用鼻哼,表示对他非常不满意,不情不愿继续躺到床上,问他:“听说皇上给哥哥赐婚了?” 阎欢垂着眸又开始了那副面无表情,淡淡的哼了一声。 “那哥哥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皇帝把守卫京畿的几十万大军的统领权交给我,再加上锦衣卫的几万人,不放心,怕我将来谋反,要找个人在我身边看着我。” “这样啊。” “那怡亲王府宅也是我向那老东西张口要的,那厮疑心甚重,这些年我怕落到别人手里把柄,从未收过别人的银子,也未曾主动要过封赏,那老东西竟然怀疑我另有所图,所以我运筹了两年他始终不把军权给我。” 顾小曦突然想起上次去玉泉山他执意不让她去的事问道:“哥哥,莫非上次皇帝遇刺,那些刺客是你安排的?你是故意挨了一箭?” 阎欢勾唇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和令姐真是一对机灵鬼,是令姐配合我一起演的,我给她说让她在半路找个理由,让皇帝下车,她便装着忍不住颠簸想吐,让皇帝从车上下来。” 顾小曦从床上坐起来,搂住了他,心像针扎的一样疼:“哥哥,今后再也不许使这苦肉计了,那刀剑无眼,真伤了性命怎么办?” 他拍着小曦后背说道:“好,听你的,不使了。” 顾小曦搂着他,在他耳边呵着气轻轻说:“那哥哥娶我吧。” 阎欢身体一僵,正要说话,门口响起开门声,还传来姐姐问在外厅守候着的青萝的声音。 顾小曦立刻从阎欢身上下来,老老实实躺到床上。 “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 “嘘。” 一会顾小婉便推门进来,看到在顾小曦床边坐着的阎欢一愣,阎欢立刻起身坐到了离床很远的窗下椅子上。 顾小婉仔细看了看顾小曦的脸,心疼的说:“都怪姐姐,让你受牵连了。” 顾小曦赶忙摇摇头。 此时阎欢站起身,对顾小婉鞠了一躬说道:“姑娘,小曦此次受到皇后伤害,也是我看护不周所致,我想把小曦接到我的府宅住着,那样更安全一些。” 顾小曦眼睛一亮,立刻冲阎欢使劲点头,眼睛都笑成弯月。 阎欢看着她那样子想笑,忍住了。 顾小婉转头使劲瞪了顾小曦一眼。 冷冰冰的说道:“不用督主费心了,她还有我这亲姐姐在呢,前些时日我让顾深从宫外找了一些武婢这几天就会到了,还有舍妹的事,督主就不要再管了,什么她是你的女人,这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我那样说,也是因为她易过容的原因,说是妹子,会引人深查她的身世,给二位招致灾祸,若引起姑娘误会还请姑娘见谅。” 顾小婉哼了一声说道:“虽然督主是内官,可非亲非故,在一个宅邸不方便,会坏了小妹名声,还是不要再提了,我会看护好自己妹妹的,明年春天我便会给她寻个夫婿嫁了,督主认识的人多,劳烦督主给做媒人。” 阎欢身体微微一怔,脸色也黯淡下来,抱了个拳说道:“好,我定为二姑娘寻一门好亲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走向门外。 就见顾小曦急忙从床上下来,沓着鞋便哭着追了出来,拽着阎欢的手说:“我谁也不嫁,你要不娶我我就去死。” 第30章 吻到天荒地老1 听了顾小曦那句话,阎欢滞住了脚步,反手便抓住了她的手,想立刻抱她走,再也不管这世间纷扰,把她永永远远抱在怀里,远走高飞。 一道犀利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他的理智:“小曦,你傻了么?督主是内官怎么可能娶你?” 他狠狠捋开顾小曦的手,说道:“令姐说的对,咱家即便娶了妻也只是个摆设,二小姐不要再逼咱家了。”说罢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顾小曦,再也没回头,阔步走了。 顾小曦哭的都快上不来气了,捂着心口便晕了过去。 晚上醒来时,姐姐在她的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 “小曦,今后不许说死,你死了姐姐也活不下去,那阉人真的嫁不得的,你不要被他外表迷惑了,等姐姐给你找个有才有貌的少年郎君,你便不会再想着他了。” 顾小曦此时好想告诉姐姐,阎欢就是海子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姐姐每天被那狗皇帝摧残,已经像被烈火烹心,告诉姐姐阎欢就是海子哥,她真的怕,姐姐会彻底崩溃。 她们沈家和覃家本来就是姻亲,母亲都姓云,是一个家族的人。 姐姐刚出生,就成了海子哥的未婚妻。 结果她父亲沈槐从云南要调任到西北,她那时才四岁,体弱多病,母亲怕她经不起颠簸,死在路上,即便到西北也怕她水土不服,便把她寄养在海子哥家。 海子哥的父母只有一儿一女,姐姐大海子哥许多,早嫁给先皇的太子做了侧妃,身边便只有海子哥一个男孩,那会海子哥已经十岁了,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在校场练兵,来了个顾小曦,老两口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她没有兄长,见了海子哥特别稀罕,天天跟个跟屁虫一样粘着海子哥。 十岁时回家时,覃氏夫妇和海子哥便改了主意,备了歉礼,到她们家,说要把定亲的人换成她,她爹娘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痛痛快快便答应了。 她那会对婚姻似懂非懂,只知道姐姐哭了一夜,她还说姐姐如果喜欢海子哥,跟爹娘说说换回来便是了。 后来才知道,那会的海子哥人长的好看,文武双全,还是少年便带着骑兵营多次横扫敌营,是许多闺阁女子倾慕的少年郎君。 姐姐虽然只见过海子哥一两次,可早已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君,没想到覃家会来换婚。 那会爹娘担心,若海子哥想娶她,还得等五年,怕海子哥等不下去,可海子哥说莫说五年,十年也等得,当即便决定让她过两年就回覃家,陪着海子哥一起长大,没想到没多久两家便出了事。 覃家是先出事的,当时听到海子哥死讯后,姐姐也哭的痛不欲生。 此刻若贸然告诉姐姐阎欢就是海子哥,海子哥成了太监,无论从两家的关系还是从姐姐对海子哥曾经的少年情愫,必然会心疼。 如果姐姐掩盖不住情绪,开始维护海子哥,让狗皇帝对他们的关系起了疑心,那海子哥这些年所有的忍辱负重便会化成泡影,对他们三人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这实话不能说,姐姐不能逼,海子哥也不能逼,这可怎么办? ...... 顾小曦只能寄希望于皇帝的赐婚化成泡影。 可哪知道第五天的时候烟霞殿传来消息。 顾深把自己亲生女儿,六夫人生的顾九儿的画像递给了皇帝。 皇帝说,顾家有丹书铁劵在手,又是堂堂公侯第一世家,他家的女儿,义女做得嫔妃,庶女嫁给皇家也是能配的上的,配阎欢门当户对,当时便赐了婚,阎欢立刻便同意了。 顾小婉听到消息,彻底放了心,顾深给她捎信说让小曦以他义女的身份嫁给阎欢,当时就被顾小婉拒绝了,回复说,自己一辈子已经毁了,怎么可能让妹子嫁给一个阉人,让顾深趁早死了这份心,另找人选。 没想到顾深为了权势这么狠,竟然把自己最小的女儿顾九儿献了出去,这顾九儿她们在顾府时见过,今年刚刚及笄,顾深甚是宠爱,可在权势利益面前,这宠爱变得一文不值。 听到这消息,顾小曦的心像撕裂了一样的疼,不停的哭,青萝同情的告诉她,阎欢在皇宫有套直房院子,平日由于批改奏折太晚,和大满小满经常不回宫外府宅,便住在那里,晚上可以去那里找阎欢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顾小曦晚上让青萝陪着她去了阎欢他们住的院子,她要当面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 小满开了门。 她进了院门便看到在月亮地愁眉不展的阎欢,已经深秋天气,起了风这么寒凉,他不在房里,在院子站着干什么? 阎欢看到她怔住了,眼神流泻出复杂的神情。 思念?无奈?悲伤? 顾小曦看到他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一切,那个会等自己五年,十年,等自己慢慢长大的海子哥,此刻娶顾九儿对他来说,也许心里更难受。 一直拒绝相认,把自己迷晕,才敢搂着自己亲吻的海子哥,心究竟有多痛。 她本来带着怨恨,焦急,想质问他,埋怨他,甚至想跟他大闹一番的心思立刻没有了。 忍住想哭的冲动,朝他走了过来。 清凌凌的月光照在顾小曦清凌凌的面庞上,愈发的清纯无瑕,黑亮的清眸仿若剪剪水波,荡漾着少女无邪无欲的情思。 阎欢已换上在东厂时那身月白色道袍,未戴纱帽,只用玉簪把头发简单挽起,在清润的月光下,散发出如玉璧般的清辉。 顾小曦站到了他的面前,头微微仰起才能看清他的脸。 阎欢则低下头才能与她对视。 不用言语,眼神交叠处便道出了无尽的思念。 他捋了捋小曦唇边被风吹的散乱的发丝,用指背轻轻抚着她的面颊。 她问道:“伤还疼么?” 他的嘴角不经意的便绽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也不经意的变得柔和:“早不疼了。” 顾小曦拽开他的衣襟,扒着头往里面看了看他的伤口,月光下看不甚清楚,便伸手摸了摸,确实长得很好,又给他把衣襟掖齐。 阎欢笑着看着她这自然的动作,由着她,没动。 顾小曦开始问他:“我一直等着你来看我,可你一直没来,却等来大满说皇上把顾九儿赐给了你。” 阎欢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或者说,他根本不想解释,利用这次机会让她对自己彻底断了念想也好。 那厮守的十几日,就当是他们给过去的一个交代吧。 顾小曦接着说:“从慎刑司出来第二天,我便求姐姐让她跟皇上说把我赐给你,可哭着求了一天她都不答应,然后就等着你的消息,你却……” 话未说完,珍珠般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一直砸落在了地。 阎欢还是没说话,也未给顾小曦擦拭眼泪,顾小曦虽披着白狐皮裘滚边的青银色鹤氅,但还是感到了冰冷的寒意,她觉得委屈,泪珠连起成了河水,开始了抽泣。 阎欢终于忍不住了,拿出怀中帕子,仔细给她擦拭眼泪。 “不哭了,是哥哥错了,应该多去看你的。” 竟是那晚她给他的青色罗帕。 “为什么?”顾小曦终于感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暖意,便开始问他。 “一场交易而已!” “交易?成亲也可以当做交易?” “什么都可以当做交易!” “我是你用来做什么的交易?” “你是我手中的棋子。” 阎欢又恢复了冰冷侧过了身,对小满说:“小满,送二姑娘回去。” 顾小曦从阎欢身后一把便抱住了他的腰,双臂紧紧的环住,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一会眼泪便把他的衣服浸湿了。 “海子哥,你怎么可能利用我,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娶顾九姑娘好不好,你娶了她我怎么办?” 第31章 吻到地老天荒2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海子哥。”阎欢去拽顾小曦紧抱着他的双手,可顾小曦死死抓着就不松开,阎欢怕拽她疼了,便不再坚持,任由她抱着。 “我不会认错人,为何你听到我讲与海子哥的往事会落泪,为何你不听我弹琵琶,因为我与母亲弹的琵琶一模一样,你听了会受不了,海子哥你看看我手上戴的玉镯,是母亲给儿媳的那一对。” 他低头看她的手腕,泪水溢了出来。 “小曦,你松开手,我被你勒得喘不上气了,我不让你走了还不行么,今晚你就睡这。” 小曦立刻把手松开,阎欢转过了身,她便直接钻到了他的怀里,又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说道:“你跟皇上说说把婚退了行不行,你娶了别人我怎么办?” “小曦,你听哥哥说,第一,你认错人了,第二,御赐的婚不能退,退了就是杀头的罪,第三,哥哥娶别人也只是辟一处院子养着,不会跟她发生什么,哥哥知道你长大了,想嫁人了,等忙过这段时日,我就帮你挑个好夫婿,给你准备好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顾小曦头埋在他怀里,抱得他更紧了,说:“我不嫁给别人,只要你,御赐的婚不能退便不退了,我不在乎名分,总之让我离开你不可能。” 阎欢身体开始发僵,把她推开。 她见阎欢如此,便慢慢松开了手。 松开手阎欢终于放松了下来。 顾小曦一直看着他,他也看着顾小曦,二人对视着,仿佛对方眸中,有璀璨的星空,有蔚蓝的大海,那么辽阔,无边无际,能够完全包容对方,永永远远那么醉人瑰丽。 顾小曦抓住他腰侧的衣服,踮起脚尖,向他的嘴唇轻轻吻了过去。 他怔在地上,低头看着她,顾小曦便又踮起脚尖向他的唇又吻了一下说:“哥哥,我知道你把我迷晕亲过我,还抱着我睡了两夜,是不是?”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喉结滚动着,像在强烈隐忍着。 “哥哥我说的对不对?” 阎欢低下头看着她刚想反驳,顾小曦拽起他腰侧两边衣袍,点起了脚尖。 柔嫩的像蜜糖一般的樱唇便使劲堵住了他的嘴。 思念与期冀像洪水开始阵阵翻滚涌动掀起滔天巨浪。 决了堤…… 再没了距离,忘记了顾虑,他用力一拽,顾小曦一下便撞向他结实而宽阔的胸膛,随即被强健的手臂紧紧箍住,不留一丝缝隙的向他紧贴了过去。 顾小曦没想到他竟反应如此强烈,惊呼了一声,刚离开他的嘴唇,还未等反应过来,嘴唇便被俯身而来的炽热嘴唇狠狠含住。 顾小曦的心砰砰砰的狂跳着,都快跳出心口了,虽然上次吻过许久,可那会被那香熏得迷迷糊糊的,早忘记该怎么跟他配合了。 只会傻呆呆的闭着眼,紧抿着唇。 “放松,把嘴张开。”他在她耳边低吟。 她刚放松一点,唇瓣便又被那大了许多的唇瓣堵住,牙齿被撬开侵入进来。 一会后,顾小曦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开始主动。 他好像还不太适应她的主动,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又重新开始,肆无忌惮的贪婪的愈吮愈深愈狠。 忘了一切,几年刻骨铭心的思念都环绕于唇间,相依相偎,恨不得这一吻到天荒地老,无休无止。 许久后,小曦感到有些窒息,停了下来,透了透气,而他却愈来愈热烈,毫无停下的意思,小曦有些眩晕,全身发软。 阎欢觉出她有些站不稳了,便把她抱进房里。 不舍得多走一步,看到门口有个圆桌,便直接把她放到圆桌上,双臂托起她已经柔软的不像话的身体,继续吻。 吻了唇开始吻她的眼睛,睫毛,耳垂,脸颊,粉颈,每个地方都不放过,无休无止,贪婪索取。 吻了将半个时辰,他终于停下,松开了些紧钳着她的手臂,终于让她喘口气。 他迫不及待的又开始了,但注意力开始转移,开始拽她的前襟,交领的衣襟很松,很容易便松开。 像蜜蜂在采撷蜂蜜,顾小曦低头看着他,轻抚着他的头发,眸中波光点点,面上一片灼红。 她彻底坐不住了,低头在他耳边娇怯的说:“哥哥,我们去床上吧!这里不方便。” 她说完这句话,阎欢立刻抬起了头,看着她在烛光下,若春桃般的粉腮,眸中闪闪的春光。 久在深宫,他如何读不出这种神情。 她想...... 可他哪里还能做得到...... 一个个不堪的回忆画面袭来。 ...... 深宫如群蚁噬骨的寂寞,会把一个个如鲜花一般的女子逼傻逼疯,变了本性。 他眼看着一朵朵鲜花枯萎凋零,那些嫔妃一辈子等不到皇帝的宠幸,或者得来的宠幸失去时,有的像疯婆子一样暴虐,有的整夜不睡觉,甚至开始自残,把身上划得伤痕累累。 黯夜来临时,尤其那些得过宠幸又失去的嫔妃,甚至哭着求太监给自己安慰。 他看着被自己弄得衣衫凌乱的顾小曦,看着她微启的双唇,期盼的眼神。 她才十七岁,还未经过人事,什么都不懂,连男人那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现在这朵花只是一个花苞,可逐渐会变成一朵盛开的花,会逐渐成熟,会什么都懂。 他想起查抄嫔妃和太监苟且时,那让他厌恶的场面,和那些嫔妃幽怨绝望的眼神,还有一些嫔妃自杀的场景。 如果小曦再逼他,他宁可死在她面前,也不会让他的小曦变成深宫里与太监苟合的嫔妃的模样。 能配上他的小曦的,应该是当年的覃宴海,那个郎朗少年将军,而不是从死人堆和烂泥里爬出来的已经残缺不堪的阎欢。 顿时身体像被数九寒天的冰包裹,开始瑟瑟发抖。 他都做了什么? 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他恨不得马上在小曦对他满是期盼的眼神里死掉。 他立刻退后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伸出长长的手臂把顾小曦的衣襟迅速合拢掖整齐。 颤抖而哽咽的说:“对不起,我…” 然后就往外走。 顾小曦从桌上下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他转过身紧紧抱住小曦,热滚滚的眼泪滴到小曦额头上,在她额头眼泪上亲吻了一下,说道:“小曦,你放过哥哥好不好,你想要的那样,我真的做不到,我....我....真的好难受。” 说罢把顾小曦猛地推开,顾小曦差点摔在地上,站稳时他已经出去了。 顾小曦追了出去,她想告诉他,自己知道净身是什么,她真的不在乎。 到了院子,阎欢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她远远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小满叫了过来,让小满送她回去,自己则回到房间拴上了门。 顾小曦使劲拍着门,哭喊着:“海子哥你开门好不好,我们可以不那样,不那样也能做夫妻的,我真的不在乎。” 他后背贴着门,感受着顾小曦砰砰拍门的震动,厉声说道:“小满,你马上带她走,走啊!” 顾小曦停止了拍门,她不敢再逼他,只得随着小满出了院子。 阎欢听到院门砰腾关闭的声音,又追了出去,顾小曦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箭伤处开始剧烈疼痛,抑或是他根本分不清是箭伤痛还是心痛。 他捂着伤口回到寝房,手颤抖着拿出城外季医师给的护心丹吃了下去,瘫软的躺到榻上,紧抓着榻沿大口喘息着,歇了许久,才慢慢平稳。 顾小曦流着眼泪走在宫道上,身侧的小满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 … 三日后,顾深传到华宸宫一个消息,顾九姑娘听到父亲要把自己嫁给一个阉人,而且还是杀人如麻的东厂提督,这辈子要守活寡受折磨,接受不了投寰自尽。 御赐之婚,新娘突然投寰,让皇帝和阎欢知道了,顾府彻底得完,顾深求顾小婉救救顾府,同意让顾小曦替死了的顾九儿嫁给阎欢。 第32章 你还觉得配不配 顾小曦在顾小婉的寝殿跪了一个时辰,苦苦哀求姐姐同意自己替顾九儿嫁给阎欢。 但无论怎样哭怎样哀求,得到的只有两个字:“不行。” 姐姐说自己此生已经毁了,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阉人。 顾小曦嘤嘤的哭着,顾小婉去拽她怎么也拽不起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眼前的姐姐束着高髻,衣着华丽。 面容上少女的青涩已全部消失,完全开了脸,红唇艳若丹阳,眼眸微转,轻展笑靥时便露出勾魂摄魄的惊艳。 顾小曦看着那在价值连城的寒玉流苏凤榻上坐着的姐姐,白皙的玉颈上还落着昨晚侍寝后的点点淤青,手腕上也有几处,这看不到的身上还不知有多少。 这狗皇帝最近房事越来越吃力,又天天馋姐姐的身子,便改用其它方法来发泄。 姐姐的神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第一次侍寝后便再也没有哭过,眉宇眼眸中愈来愈多的阴鸷狠戾还有机谋算计。 她跟阎欢越来越像了,可以瞬间变脸,前一刻还恨不得吃这狗皇帝的肉喝这狗皇帝的血,下一刻在狗皇帝面前就又展开了如花的笑靥和万般的风情。 她的脾气也越来越怪癖,前一刻还多愁善感,后一刻便发怒骂人砸东西。 是那狗皇帝生生把朗朗少年海子哥,把温柔贤淑的姐姐逼成了这样。 久求未应,顾小曦心一横说道:“姐姐,你可以不同意,但若他这次娶了别人,他娶妻那天,你就等着收我的尸吧。” 遂站起身来回了房,把门插起来,不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不吃不喝,两天两夜。 第三天,顾小婉敲开了顾小曦的门,看到她本就瘦弱的脸已经苍白的没了血色。 心疼的说:“姐姐拧不过你,那姐姐再替你考验一下他,若他对你是真心地,即便阉人也无所谓,若又是阉人又是风流下作之人,那你自己好歹自知。” 顾小曦说:“凭姐姐怎样考验,随意,早晚您会知道在这世上他才是我最值得嫁之人。” …… 宸妃娘娘派人来请阎欢说有要事速来。 阎欢心里顿时发了慌。 那晚一别,他和小曦又有几日没见面了,她没再来直房院子寻他,他也未去看她。这会顾小婉说有重要事,阎欢立刻想到了小曦。 她已然认出了自己,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不娶她想不开。 他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冲向华宸宫,边疾走边想,若真是小曦想不开,那他便放下这一切,什么都不管了,带着她远走高飞。 到了华宸宫,他没有让通禀,推开门便闯了进去,看到门口站着的宫女,拽住那宫女的衣襟问 “顾澄莹呢?” 宫女结巴的说道:“她她她,病了,在在在,娘娘寝房,娘娘让让让,您直接进去。” 顾小曦在宫里的名字叫顾澄莹。 阎欢听到小曦病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着上了台阶,进入正殿后,身后宫女立刻把大门关闭,然后站到了门外守着,诺大的殿里便空无一人依华独家整理。 他听到关门声,觉得有些不对,可心下紧张小曦,便不再思虑,只想着顾小婉竟把小曦安置在自己的寝殿,准是因为小曦想不开出了事,又不敢让太多人知道,等着自己来处理。 顾小婉的寝房房门虚掩,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合欢香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的还有女子脂粉的香气。 他虽是宦官,但是内书房头名状元出身,又师从内阁大学士,最初当值便做了秉笔太监,以辅佐皇帝处理朝政为主,所以来后宫嫔妃寝房内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能刺激人心欲的合欢香味,立刻让他心生厌烦。 轻纱帐幔被风吹的飘逸莹动,若五彩云霞落入殿内。 五彩琉璃窗下晶莹剔透的寒玉流苏凤榻上没有人,透过轻纱帐幔看到卷起金丝账的金丝楠木的架子床上也没有人。 他的身后一阵清脆的银铃响起,一阵浓郁的脂粉味和百花香味传来。 他被身后来人从后背环腰抱住,头面和酥软紧贴住了他的后背,柔弱无骨的玉手向他身前抚摸了起来,欲解开他的玉带。 他握住欲解开他玉带的这双纤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曦,不要闹了好不好,把我诓来就是为了这样么。” “阎哥哥,您认错人了,妾是小婉。” 阎欢立刻触电般把顾小婉的手拽开,把她推出去,转身躬下身体双手拱手过头道:“咱家不知是宸妃娘娘,方才失礼了,请娘娘恕罪。” “呦,阎哥哥怎么还给小婉行礼了,小婉入宫后多亏哥哥照拂,这可使不得。” 说罢顾小婉双手抱住了阎欢的手臂。 阎欢捋开她的手臂,退后几步躲了过去,说道:“您是主子,咱家是奴才,当然使得。” 顾小婉还不死心,疾步来到阎欢身侧,假装摔倒的样子,依偎到阎欢怀里说:“小婉的腿好痛!” 阎欢立刻又把顾小婉推了出去道:“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想要咱家的命么?有什么话能不能退后一步再说。” 顾小婉只得站起身来妩媚的对他笑着说:“阎哥哥在小婉面前倒一本正经起来了,哥哥的风流韵事小婉都听说了,听说哥哥要娶妻,不若这妻您就不要娶了,您看小婉的姿色配不配伺候您,从今往后,哥哥保小婉上龙床,长宠不衰,小婉伺候哥哥风流快活岂不两全其美?” “顾小婉你到底想干什么?”阎欢收起伪装直言而问。 顾小婉见他直言相对也道:“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利用小曦干什么,让她每日来我这里哭哭啼啼想嫁给你,不若你想利用她做的事换我来做,或者你若想让她伺候你,也可以换成我,我保证比她更能让你快活,但请你不要再对我妹妹纠缠不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阎欢冷笑说道:“去我府上侍伤是令妹自己要去的,久久未归也是她不愿回来,我并未强留,你姊妹二人进宫这么久,我何曾主动来找过她? 这次赐婚我若想娶她,你能拦得住么,她在我府上住了十几日,若我对她真有别的心思,即便我是阉人,也有得是法子破了她的完璧之身,至于你,咱家半分兴趣也没有。” 然后又鞠了一躬说道:“今后还请娘娘把令妹管好,不要让她再来纠缠咱家,咱家不久就要娶妻,免得别人议论。”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顾小婉拦住他说道:“小曦说,你要帮她找夫婿。” “对,等我娶了妻,我会对外宣称,小曦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在朝中和京城富户中给她挑选个好夫婿,嫁妆我都准备好了,会是十里红妆,公主出降的规格。 他的夫婿若是在朝为官,我保他仕途顺遂,将来添了孩子,我所有的家当便是她和孩子的,但我会要求她的夫婿此生不纳妾,不寻花问柳,不养外室,否则我就活剥了他,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顾小婉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他好像从开始就已经这么盘算好了似的。 “可是你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呢?”顾小婉问道。 阎欢看着陆小婉苦笑一声道:“小婉,我以为这世上你应该是最能体会我之人,今日竟未想到你会用如此不堪之法来试探我,还问我为什么。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进宫?为什么要委身于高启?若今日有一个你深爱之人在你面前,让你嫁给他,你还能不能答应?还觉得自己配不配?” 说罢他拢了拢绯色蟒衣的箭袖,阔步走出了殿门。 顾小曦从寝殿的内间走了出来,出来时已是满脸泪痕。 顾小婉没再反对。 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一个阉人究竟能不能让她幸福。 感叹着:“难道我们姐妹此生都注定不能活的完整么?本来姐姐是想让你替姐姐实现相夫教子的梦想的,结果没想到你…唉…你好自为之吧” … 阎欢娶顾九儿那天,顾小曦上了花轿,悄悄的成了阎欢的新娘,她在宫外的身份便成了阎欢的妻子,顾深的小女儿,一品诰命夫人,顾嫣然。 第33章 替嫁1 大婚前夜 下了入冬第一场雪,雨中夹着雪丝,淅淅沥沥、飘飘摇摇落下,落在人脸上,身上,凉里透着寒。 阎欢站在望曦楼廊檐下,走进夹着雪丝的雨中,闭上眼睛,仰面朝天,任凭这冰凉的雨雪打在自己脸上,身上,头上,仿佛这样才能掩盖住心头的痛。 顾小曦没再找过他一次,也没再说过想嫁给他,他不知道她是生气了、绝望了、想开了、还是同意了他要把她嫁给别人的安排。 她对自己的那一份执念竟然这么容易就消散了么? 竟然这么容易就把自己忘掉了么? 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么,可这心却为何这么痛。 他突然后悔了娶亲的决定。 小曦说的对,他娶进来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即便不跟她发生什么,她也把正妻的位子占去了,若哪天后悔了,想娶小曦,把小曦放到什么位置? 大红的喜服几天前就送过来了,冠帽,衣袍,外衫一水的红色蜀锦绣九蟒入云纹。 秋娘和几个下人催了他几天,让他把送来的喜服试一下,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修改,但他始终没有试。 这喜服不是为心爱之人穿,他连碰都想碰。 明瑟园里面没有挂一个红灯,本来下人们知道主子大婚,也要把这边园子装典的喜气洋洋的。 可不仅阎欢不让挂红灯,就连小满也不让挂,大满借口说明天御前事情多,根本就没回来,看样子不打算参加婚礼了。 皇帝刚赏赐的裕王府,已换上了御赐提督府黑色鎏金大字的牌匾,倒是被顾深派人装典的喜气洋洋,一派大婚气像。 他想起了顾小婉第一次侍寝那个夜晚,小曦带领华宸宫众人装扮的满花树的彩灯。 若娶的是小曦,她会让这府中的树都长出各种花灯罢,那会是怎样浪漫的美景。 她的点子总是那么多,会把普通的东西变的美好。 夹着雪的雨打下来,阎欢月白色的道袍被湿透,紧贴在身上,冰冷的水珠从发间流到面庞又流到脖颈,一阵风吹来,这雪雨的寒凉沁入了心脾。 他任由凉风卷着愈来愈大的雪雨吹打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凉寒裹入腹中。 这雨这雪这风,能否洗去这一身污浊,让他做回当年的白衣少年? “督主,您回来吧,这样会受风寒的。”是秋娘在喊他。 他清醒了过来。 他是阎欢,不是覃宴海,他抖抖身上的雨水,进了房,换上了大红喜服。 …… 出嫁前夜,江阴侯府 府中装扮喜气盈盈,可顾深却老泪纵横,怀念着小女儿顾九儿,和她的母亲,吞金而死的六夫人。 顾九儿已死的消息当天便被彻底封锁,今日下午才从宫里接来了替嫁的顾小曦。 他来到顾九儿的绣阁,也就是顾小曦即将出阁的房间。 手里拿着个鎏金红木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份嫁妆单子给顾小曦看,顾小曦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道:“义父你该不会把所有的家当都当陪嫁了吧。” 顾深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京城世家嫁女规矩,男方给多少彩礼女方添多少嫁妆,你那夫婿私库里的银子比国库还多,我顾府跟他比就是九牛一毛。” 顾小曦有些小骄傲,心道,海子哥就得为难为难你这老东西。 顾深接着说:“我实在害怕他拿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做彩礼,我陪嫁不起,便提前写了份陪嫁清单,里面是我顾家半幅身家,他一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后来抬过来的是一箱箱黄金,我便不用去变卖家当了。” 顾小曦有些失望,哼了一声,想“便宜你个老东西了,如果不是替嫁,非得让海子哥弄点南山玉,北山壁,这些折不了现银的稀奇古怪东西,折腾你个倾家荡产不可。” 顾深给顾小曦拿出箱里厚厚的一摞纸说道:“本来我要嫁九儿,可以留下黄金,把这半幅身家给九儿就可以了,可没想到九儿投了寰。我怕你夫婿怪罪,那黄金我一个都没敢动,顾家的所有田产、铺子、农庄,全给你了,希望你多帮义父说说好话。 再多义父真拿不出来了,这顾府一百多口要养活,我手里又没实权,再拿我们这一大家子就该喝西北风了。” 顾小曦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看在他养了他们姐弟三人几年的份上,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 反正海子哥的银子多的花不完。 …… 第二日 这啰啰嗦嗦的婚礼让阎欢心生厌恶。 他恨不得让顾深找个轿子把人直接送过去得了。 他让锦衣卫把顾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密不透风,还让顾家把所有礼节全部省掉,理由是前些天刚遇刺,怕太过招摇把刺客招来。 这顾府上下谁敢得罪他?谁不知道他前些时日刚因为救驾身负重伤,若这次再出事 整个候府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这新郎下了马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在正堂主座,等着新娘上了花轿就走人。 整个府里的宾客都看着他的脸色,头都不敢抬,没有一丝大婚的热闹,鸦雀无声。 外面看热闹的人看着顾府被东厂和锦衣卫围了,还以为江阴侯府犯了事被抄了家。 司仪战战兢兢的说:“督主,一会您得背新娘上花轿。” “咱家箭伤未愈,让别人代替吧。”说罢随便指了一名东厂来的随行太监替他去。 此时一声宏亮的少年声传来:“不劳驾督主的人了,本王去抱九妹妹上花轿。” 来人正是六皇子高熹。 顾小曦在顾九儿的绣阁焦急等待着阎欢,一品诰命凤冠霞帔压在身上虽然重,但亦不妨碍她的期待和喜悦。 尽管是替嫁她也满意了,反正顾小曦这身份也是假的,他阎欢这身份也是假的。 人是真的不就行了? 蒙着大红盖头的她,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铿锵有力的男靴踩地声,还有开门声。 已经许多天没见了,好想他。 终于又可以让他抱在怀里。 虽然被他抱过许多次,但今天是不一样的。 他来到了她身边,竟是迦南香的味道,他为何要换熏香? “九妹妹,六哥哥来抱你上花轿。那阉人说箭伤未愈,找了个太监代替,六哥哥不愿意让别人碰你便来了。” 竟然是小六的声音。 箭伤未愈? 分明前些时日还轻轻松松的,把自己从慎刑司抱回华宸宫,好吧! 顾小曦此时不知道是应该悲还是应该喜。 她轻轻哼了一声,哪敢说话,一说话就得露馅。 小六把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在手里,顾小曦刚要抽回去,手里放了两个凉凉的东西。 “九儿,前些时日你不是跟哥哥要小兔子吗?哥哥便给你买了,结果前两日我送过来时,舅舅说你跟六姨娘出门了,没让我进来,哥哥便给你雕了这小兔子,今后你去哪都能带着,你看可漂亮了,哥哥亲自雕的,来我先把盖头给你揭开你先看看。” 说罢要揭盖头。 旁边顾深的大夫人赶忙说:“六王爷可使不得,这新娘子的盖头只有新郎才能揭。” 小六把手收了回去。 顾小曦看了看这对玉兔子,皎白晶莹,栩栩如生,没想的小六有这样的刀工,揣进了怀里。 高熹把小曦打横紧紧抱在怀中。 第34章 替嫁2,哥哥你还没揭盖头呢 高熹把顾小曦紧紧抱在怀中。 不知为何生出异样情愫,像无数次梦中抱着穿着红嫁衣的顾小曦一样。 为何九妹妹身上的香味与小曦这么像?难道是自己这些时日过于思念小曦产生的幻觉? 他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如同抱着一块珍宝般疼惜,一手去揭她的盖头。 小曦浑身不自觉的开始发僵。 旁边的大夫人,立刻又阻止了他。 “九妹妹,打几个月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还比以前重了些。” “嗯”,小曦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跟六哥哥说话啊!” “九儿嗓子这些天不舒服。”顾夫人说。 “我知道了,是不是把嗓子哭哑了,不愿意跟六哥哥说话。六哥哥真是白当这王爷,竟然眼看着你嫁给一个阉人,我跟舅舅吵了一架可也没能阻止他。 不过你不要担心,六哥哥不会一直让你跟着那阉人的,等六哥哥有了权势就把你救出来,还有今后如果那阉人欺负你,就告诉六哥哥,六哥哥给你出气。” 他一口一个阉人,顾小曦想把那两只破兔子扔给他。 “九儿,一定不要想不开啊,你要学婉姐姐和曦姐姐,不论遇到什么事都那么坚强。” 顾小曦嫌他絮叨应和哼了一声。 结果他又开始了:“你到那阉人那帮哥哥找找曦姐姐,上次那阉人说她死了,我不相信,便找人把坟刨开看了看,果然那棺材是空的,后来我又派人到华宸宫拿着画像找,也没找到,我怀疑那阉人把她藏起来了,你能不能帮哥哥打听一下,若打听到了差人给哥哥说一声。” 刨坟? 若不是怕露了馅,她早下来跑了。 真烦! 他抱着小曦慢悠悠的终于送上了花轿。 … 不久后,当高熹知道是自己抱着找了许久未找到的顾小曦,亲自把她送上了阎欢花轿,气的遏制不住的浑身发抖,涌起想把顾深杀了的冲动。 而当阎欢知道,是他让高熹替自己做了回新郎,抱着小曦上花轿的,也懊悔的挥起拳头砸在桌子上,把桌子震碎。 … 顾小曦终于上了花轿,不再听高熹一口一个阉人的称呼阎欢。 这本该温馨甜蜜的时刻变成这样,她恨不得把盖头揭开,冲到阎欢面前说明真相。 花轿终于开始一步三晃的走了起来,顾小曦不敢往外看,只听到外面人群里在喊:“这迎亲的队伍怎么只见新娘不见新郎?” “你们是没见啊,那活阎王一出候府,也不管这新娘子有没有上花轿,跟着一群锦衣卫的手下,骑着马便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又去抄谁的家去了。” “也是,这太监都已经不是男人了,娶媳妇也就是娶个样子,哪里会心疼媳妇,否则哪个新郎不是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队伍在前面走啊。” “可你们没看到那太监,我看到了,长的可俊俏了。”一个年轻女子说道。 “再俊俏没了根,管屁用。” 边说着两边的锦衣卫开始撵人“退后退后。” 跑了? 顾小曦撅起来嘴。 …… 不久以后, 阎欢强迫着顾小曦,与他一起又穿上大婚红裳,把她搂在怀里,共骑一匹白马,穿过京城闹市,和所有街道,招招摇摇的整整转了九圈,到处宣传,说是东厂提督补大婚时,新郎带着新娘转街的仪式。 浪遍了京城。 … 是夜 御赐提督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门口威严的石狮子和飞檐上的吻兽,见证了这一日的繁华与奢靡,月光下只有皇家才能用的明黄琉璃瓦和丹朱红墙则展示着主人的权势与富贵。 十三进的府宅,挂满了红色的喜灯。 垂花门内穿过游廊便来到内院,新人的卧房。 红色的纱幔和地上的大红蟒纹翟凤金丝地毯,比人还高的葡藤缠枝灯架上的几盏红烛,映出的光辉,像把霞光引了进来。 花梨木的架子床也被红纱连顶带床身装典了起来,床内侧叠起几床一水的红色苏绣亮缎锦被。床上则铺了一床苏绣五彩织金的龙凤呈祥衾被。 阎欢的婚礼是不可能有人闹洞房的,所以来参加婚礼的人早早撤了席,只剩下垂花门内,锦衣卫高官的女眷和几个世家夫人在内打点。 喜婆也叫五福人,讲究要儿女双全的全福人来充当,主持的是垂花门内,新娘这边的礼仪。 这次充当喜婆的是锦衣卫同知,刘保的妻子三品诰命夫人王夫人和一个世家的三品诰命夫人杜夫人,这两位夫人在主持这垂花门里的礼仪时犯了愁。 按理说要在床上放生花生之类的生果,新娘尝一颗,问一下生不生,新娘要说生,代表好生养,或者吃生饺子,也问新娘生不生,然后新娘说生,大家再哄笑一番热闹气氛。 还会有爱闹的喜娘会跟新娘说说,第一次怎样侍奉郎君,然后引出话题,在新房里热闹一番。 做过若干次喜婆的王夫人和杜夫人这次与其它的几个夫人,在新娘的房间默不作声,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生坚果是不能放的,生饺子也不能让新娘吃,第一次怎样侍奉郎君也不能教,这新娘看着穿了一身一品诰命夫人的新娘冠服,外表光鲜亮丽,可实则…… 这新娘的夫君是阉人,连正常人道都不能,如何能生出孩子,如何侍奉阉人,几个夫人如何知道? 无公婆、无姑嫂妯娌、将来亦无子无女,不能人道,一辈子守活寡,这几个夫人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干脆都闭上了嘴不说话,气氛异常尴尬。 直到一个身着九蟒入云大红喜服,头戴红色纱冠,足蹬粉底玄缎靴,腰配羊脂白玉带的眸若灿星,宽肩窄腰,神采俊逸的英俊威武的儿郎走进洞房,这些夫人刹那间愣在了当地。 传说中的宋玉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么年轻俊朗的郎君,竟然是那位杀人如麻,人神共惧的东厂提督,竟然就有了这泼天的富贵滔天的权势? 锦衣卫的几个高官夫人,看到自己丈夫的顶头上司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俊俏郎君,不免嘘吁惊叹。 众夫人暗忖,新郎如此俊朗的相貌,在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是否能为新娘抵去一些身为阉人的遗憾? 众夫人见阎欢进来,正好化解了尴尬,忙行过礼出去了,都聚在廊芜下等着差遣。 阎欢看着盖着红盖头,坐在花梨木架子床边,大红金丝帐下的新娘,款步向前,鞠了一躬道:“顾九姑娘,今日辛苦您了,在下阎欢这厢有礼。” 顾小曦怕露馅没动也没说话。 阎欢继续道:“令尊大人想必把咱家的情况告诉你了,咱家虽然娶了你,但我们只能做名义上的夫妻,从今后你便在这院住着,咱家令去别院,就不来打扰姑娘清净了,吃穿用度和杂役奴婢,咱家会按公侯府夫人标准给您安排好。 若将来姑娘耐不住寂寞,想找男子排解,咱家也权当不知,只是莫要传将出去失了颜面,若您给咱家丢了颜面或怀了孩子,就不要怪咱家手下无情了,话尽于此,就此告辞,今后有什么需要找下人捎信过来即可,不要再见面了。” 顾小曦心头一颤,她没想到阎欢会对顾九儿如此决绝,连盖头都不掀,在洞房之夜说走就走,世家女子把贞洁看的比命还重,怎会像他说的那样找其它男子排解。 难怪这顾九儿投了寰,若自己是顾九儿,一生被圈禁,恐怕也得投寰上吊。 转念又想起,阎欢对她的满腹温柔,她又暗自微笑起来,也许正因为他心里有自己,才会对别的女子这样。 她唤了一句:“哥哥莫走,你还没有揭盖头呢。” 第35章 洞房花烛1(妻奴) 阎欢正往外走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怔在了当地,他好像听到了身后新娘竟是小曦的声音,立刻转身又走到了床边。 他来到小曦面前,还像方才跟顾九儿说话一样,拉开着几步距离,说道:“顾小姐,请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哥哥,你快把盖头帮我揭开吧,还有这帽子也帮我取下来吧,我快累死了。” 阎欢一把便把蒙着顾小曦半截身子的大红流苏盖头揭开扔到了地上,然后像被五雷轰顶一般,定在了地,半天没说话。 眼前这个头戴点翠东珠翟冠,身着大红织金翟凤蟒纹诰命服,肩上披着五彩霞帔,娇柔纯净的撑不起来这一身华冠婚服的姑娘,竟然是顾小曦。 想像过她穿嫁衣会是什么样子,可未曾想会这样美。 纯净无暇的面容,做大红新娘妆容,清澈的眼眸配上娇艳的红唇,纯净中带着艳丽,像漓江上新升起的红色晨曦。 阎欢愣愣的看着顾小曦,顾小曦也痴迷得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阎欢。 虽然平常阎欢穿的蟒衣也是红色,可与这喜服大红不同,蟒衣代表着权势,硬朗中有些戾气,而大红喜服穿着他身上却如此飘逸。 配上集合了三分阴柔七分刚毅的英俊面庞,让顾小曦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看痴了。 二人就这样互相痴痴的看着对方,没有言语。 还是顾小曦先反应了过来,来了一句:“哥哥,你穿这大红喜服可真好看。” 此时阎欢也反应了过来,怒道:“怎么会是你?回去!” 顾小曦怯怯的看着阎欢,理亏的咬着红唇,拽起衣裙从床边站了起来,走下脚踏,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 “回来,你往哪去?” “你不是让我回去么?” “坐回床边去。” “哦”顾小曦便一瘸一拐的转回身往床边走,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裾,“啊………”喊了一声就往前摔去。 阎欢飞身便把即将摔倒的顾小曦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打横抱了起来,她便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在他怀里绷着嘴笑了起来。 阎欢瞪了她一眼:“还笑!” 顾小曦被抱起时,鞋飞掉了一只,阎欢把她放到了床边。然后把她另一只脚上的硬底鞋也脱了下来。 拿到手上看了看说:“这是什么鞋,怎么这么高,你今天就是穿着它在走路么?” “嗯,还好一直有人扶着,没摔跤。”顾小曦言道 然后他又给她把袜子脱了下来,看到了那两只还没有自己手掌长的两只白嫩小脚背肿得老高,随即便把她的两只脚放到手掌中揉了起来。 边揉边说:“幸亏没摔跤,否则我得把让你穿这鞋的人打一顿,好了,现在告诉我怎么回事罢。” 这顾小曦听到他问这事,也顾不上害臊了,一阵心虚,开始逃避问题,找起了麻烦。 “哥哥先别问行不行,肚子好疼,你能不帮我把这个帽子摘了,我快累死了。” 阎欢忙帮她摘下那个重重的翟冠。 “肚子怎么就疼了?” 顾小曦揉揉快僵掉的脖子说道:“我想出恭,憋了一天了,我怕有人认识顾九儿,一直不敢摘盖头,不敢去恭房。” “……” 这阎欢算是没脾气了,几个世家夫人还在外面候着,他也不好硬去赶人,又怕顾小曦被那几个夫人看出来,惹了麻烦,于是走到门外,对门外的婢女说道:“去拿恭桶。” 婢女片刻便把恭桶拿了过来,准备推门进房里,给顾小曦送进去。 阎欢一看这婢女眼生,生怕是顾府过来的人,便从婢女手中接过了恭桶,让她在门外等着,自己拿着恭桶给顾小曦拿到了床边。 这婢女当时就傻了眼,这东厂督主竟然刚进洞房就给夫人提恭桶。 他在屋内进门的插屏前面背身站着,等顾小曦出完恭,从她手中把恭桶夺了过去。 顾小曦本来想自己送出去的,结果被阎欢夺了过去,脸都臊红得没办法看了。 “连鞋都穿不好怎么走路,去床上坐着罢。这会知道臊了,大姑娘家顶替别人上花轿怎么不知道臊啊。” 理亏,哪敢顶嘴。 到门外阎欢把恭桶递给了门口婢女,又让婢女打两盆水过来,说一盆洗手一盆烫脚。 外面都炸了锅了,那些夫人们眼看着这权势熏天,杀人如麻的东厂督主,新婚之夜刚进洞房就给夫人提恭桶。 这顾家小姐也太能作了,许多夫人跟丈夫过了半辈子生儿育女,都没过这待遇。 一会她们才知道,提恭桶只是开始…… 阎欢把鸳鸯帐放下,让顾小曦钻到帐子里,让两个婢女把洗手水盆和洗脚水盆端到了床边,婢女在床边侍立,等着伺候顾小曦洗手洗脚,结果阎欢说道:“你们出去吧,在门外候着。” 两个婢女出门时余光扫了一下,看到阎督主蹲下身来在用手试洗脚水的温度,到门口关上门时。 就听里面说道:“来试试水烫不烫,把脚好好泡泡我再给你揉揉,明天就不肿了。” 两个婢女在门口忍不住偷笑起来,几个扒到门口听洞房的锦衣卫夫人,从门缝看到那东厂提督真的蹲在地上给夫人洗脚。。 今天这洞房听的可真值了,今儿这消息可上京城闺门女眷话题头条。 他把顾小曦的小脚擦干后,又给她揉搓了一会,看着肿消下去不少,才把洗手盆端过来。 二人净了手,顾小曦又钻回帐子里。 然后把门口两个婢女叫进来,让她们把水端走,又让她们去准备姜汤,给小曦驱寒。 顾小曦这会正想没事找事,逃避问题,问脚疼不疼,就赶忙说疼,问冷不冷就说冷,还捂着胃说冻得肚子疼,不停地找麻烦,就看他一个劲的忙活。 于是门外的夫人门又看到,阎督主吩咐下人,熬姜汤,拿手炉,燃薰笼,点熏香,找软底绣鞋,然后一群奴婢鱼贯而入,忙碌不停。 这些夫人再也不说什么阉人和无儿无女的事了,那丈夫娶姬妾多的,竟一脸羡慕。 安排妥当奴婢们都出去后,阎欢把床两边放下的鸳鸯帐子又挂了起来,顾小曦从床里面钻了出来。 屋内一下子温暖如春,姜糖水喝进腹中,再拿着铜手炉暖着手,身上立刻暖和了,苍白的脸红润起来。 阎欢看她脸色缓了过来,说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 阎欢叹了口气,到门口让人把小满叫了过来,耳语了一番,小满欢天喜地的便跑出去了,不一会,冠京楼的杜嫂便亲自送来了餐。 杜嫂走到门口,然后就见阎督主从杜嫂手中接过餐盒,把所有人都打发到院子里,把门一关,自己进洞房伺候夫人用餐去了。 这一幕当然也被那一群夫人们看到了,一半羡慕立刻变成九成,剩下一成属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从此阎欢妻奴的名声便在京城传开了。 顾小曦终于把饭吃完了,美美的打了个饱嗝。 阎欢给她递过去漱口茶和手巾让她漱了漱口,擦了擦嘴,看她妥当后说:“吃饱了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了!” 第36章 洞房花烛2(一本正经教训人) 海子哥这人最不喜欢被骗,此次她和顾深和姐姐三人联合来骗他,顾小曦觉得有些理亏, 笑得眼睛弯成了弯月,讪笑道:“能不能不解释?这样不挺好么?” “不行,你们合起伙来糊弄我,还不让我知道怎么回事?我明天就去找顾深训斥他一顿,还想让我帮他顾家和高小六,看我整不死他!” 顾小曦看阎欢真的动了怒忙说道:“你不能怪顾深,一开始他确实是要把顾九儿嫁给你的,可是,可是,是我非得要替顾九儿嫁过来的。” 她不想告诉他,顾九儿因为不想嫁给他自缢的事。 顾欢看顾小曦的表情,一脸怀疑,问道:“顾九儿是不是死了?” “没有没有,哥哥,你不要多想。” “给顾深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李代桃僵之事,这种事好查的很,你觉得你们能瞒得住我么。” 顾小曦见瞒不下去了,说道:“她是投寰死的,所以顾深去求我和姐姐,让我顶替顾九儿嫁给你。” “他倒是聪明,知道只有让你来我才不会明面追究。” “嗯,他说你会顾忌我的性命,才不会追究顾九儿的事,还把你给他的黄金和半幅身家给了我做嫁妆,让我帮他说好话,你能不能放过他?”顾小曦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说,她确实不想让阎欢迁怒顾深,毕竟他也死了夫人和女儿。 阎欢叹了一口气,“他这是拿捏到我的软肋了,这么说,你姐姐试探我那天你知道?” 听到软肋二字,顾小曦有些小骄傲,说“嗯,我就在里间。” “你们姊妹一唱一和的挺会演戏,别人因为要嫁给我这阉人,投缳自尽,你倒好上赶着来。”顾欢冷笑一声说道。 顾小曦看到阎欢真的生气了,抱住他的胳膊软糯糯的说:“哥哥不要生气了。” 果然,这阎欢立刻缴械投降,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说:“说话就说话,不是搂腰就是搂胳膊,你长大了,不能跟小时候一样,总是来哥哥这里搂搂抱抱的。” 他承认自己是海子哥了,他说她长大了,顾小曦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没说话。 阎欢看她的神态立刻察觉出了自己语言的漏洞,说:“累了一天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起身要走。 “哥哥你要去哪?”顾小曦见他要走,急问道。 “我去看看外面打点的怎么样了。” “还回来吗依华独家整理?” 阎欢看顾小曦一脸紧张,说:“是不是换了地方害怕?那我一会睡外间,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顾小曦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应该在一张床上睡,而且合衾酒我们还没喝,你不能走。” 阎欢看着顾小曦久久没说话。 终于说道:“我娶的是顾九儿不是你,赐婚的也不是你,所以我们不是夫妻,只是兄妹而已。” 说罢阎欢从床边站起就要出去,顾小曦见他要走,两条晶莹似玉的手臂从他背后环住了他的腰,一双无骨般的柔荑在他身前紧紧相扣,死死地搂住了他,说:“御赐的婚,你不跟新娘圆房,别人会怀疑的。” 阎欢驻停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也没有转身,没有说话,任由小曦抱着。 站了一会,拍拍她的手臂说道:“松开,我不走了。”转过身看着她。 红烛下的新娘是那么的纯净、明艳、神圣,散开的乌发流水般披于肩后,若丝绸般润滑,艳红的嫩唇,让人有立刻噙入口中的冲动。 然而清澈、干净的眼眸又让他恢复理智。 自古人生二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他何尝不想在今晚与她十指相扣,紧紧相拥,共赴极乐之巅。 然而他只能无奈的选择离开,那层遮羞布一旦揭下,对他来说意味着的就是软弱、无奈。 顾小曦放开了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咬着嘴唇看着他。 阎欢低下头,用一种从未流露过的,带着一丝自讽的眼神,看着坐在床边的顾小曦。 “你以为皇帝真的会在乎我有没有圆房么?” 他顿了顿,然后左脚踏在脚踏上,弯下腰,左手肘支撑在左膝上,眼睛平行相对着小曦的眼睛,距离近得像要亲过来一样。 可眼眸里自讽的神情更浓了,撕裂的疯狂与狎虐在他眸中闪烁。 他说:“沈江曦,我一直说不能娶你,你却一再苦苦相逼,纠缠不休,那你今天教教我,我一个阉人怎样跟你圆房?用手还是用别的什么东西?” 顾小曦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随即眼泪若豆大的珠子一般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哥哥,你别那么说好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已经不想夫妻之事了,可我不在乎的,我们只在一起过日子,吃饭、说话、互相体贴,晚上睡觉时什么都不做,你,你,偶尔像那日一样亲亲我就可以了。” 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很小,脸又腾起一片红云,但阎欢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 他听明白了,小曦根本什么都不懂,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缓缓直起身,不敢再看她那清澈无暇,只把爱情当做单纯相守的没有一丝欲念的眼眸,想着让她断掉那种愚蠢而幼稚的爱情期许。 侧过身冰冷的说道:“顾小曦,你懂不懂,爱与欲是不可分割的,有欲也许能无爱,可有爱必会有欲,我虽净身,可与你在一起根本无法克制,即便现在这样对我来说都已成了一种折磨,何况夜夜相拥耳鬓厮磨,我怎会不想行夫妻之事,可达不成所愿,也许我会用你受不了的方法,直到你受不了,讨厌我,憎恨我,离开我。况且你跟了我,此生便不能再做母亲,我大你几岁,又给你留不下一子半女,若我先走了,这世上就只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不如我们彼此放过。” 顾小曦已经哭的连连抽泣,鼻涕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脸上的妆也成了一团模糊,她从架子床上站起身,光着脚站到阎欢面前,扑到了他怀里,又紧紧搂住他的腰。 说道:“哥哥,我们会慢慢彼此适应的,顾深给我们请过胭脂楼的花魁娘子说过,她们有许多方法可以让净了身的人与女子很好的结合,我可以去找她让她教教我。还有,我们可以领养孩子,养几个都行,我们抱刚出生的,养大了跟自己生的孩子一样亲。” “可我不想用那些方法,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阎欢口气重重的说道,眼看着是动了怒,眼尾猩红。 第37章 醉酒1,丫头开门 阎欢听到顾深请胭脂楼的花魁娘子教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被顾深欺骗的那一团怒火,分散了注意力,恨不得马上就去打顾深一顿。 可转眼又看到顾小曦鼻涕眼泪往下流的哭相,心却彻底软了,不再继续说圆房的事情。 他深感懊悔,开始自责,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他,本来是可以默默守护她的,可还是忍不住约她去了东厂,睡着时抱着她,亲着她脸颊的那一刻,冲动就已经生根发了芽。 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那冲动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再难遏制。 于是故意躲着她,若不躲,对她的渴望岂是几个亲吻能解决的? 分明想要的更多更多。 他想起师父阻止他净身进宫时说的话:“净身不能净心,若想摆脱尘世烦恼,只能遁入空门。” 遁入空门,不是没有想过,可总要把身上背负的上千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彻底洗刷,把欠的恩情偿还,不能忘记父亲、先皇太子殿下、姐姐临终前的嘱托,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一直以为小曦已经死了,自己在这世间已了无牵挂,选了这条不用战乱,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便能匡扶大业的路。 若一开始就知道小曦没死,自己还会走这条路么? 师父说的净身不能静心原来是真的。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净身断欲,像雪山下的冰岩一样,不会再有一丝温热的情感。 直到活生生的小曦站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哪里是什么冰岩,在小曦这里分明就是永远扑不灭的熊熊烈火。 可这一切已经晚了..... 他态度彻底柔和下来,说道:“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吧,今晚咱们不住这,我带你回园子里,不看这些红艳艳的东西你就不胡思乱想了。我手头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马上给你找个夫婿,嫁了人过的圆满你就不会总想着我这个阉人了。” 顾小曦听他又这样说,没敢反驳,他说的没错,自己不能再逼他了,她想过极端的方法,可那样即便在一起,他也会带着心结和强烈的自卑,这是她所不愿的,得给他时间,让他打开心结,接受自己也接受她,二人才能够真正的结合。 而且他刚才说的一句话, 顾小曦琢磨了一下,豁然开朗,他说,他虽是净身之人,但爱牵动欲,爱之愈深,欲之愈切,这样一来反而让顾小曦的顾虑消散了,也许他说的爱牵动欲,就是打开他心结的关键,自己得扔掉羞涩,再主动些,也许需要找花魁娘子学一些手段才好,管他是爱是欲,先圆了房再说。 顾小曦擦了擦眼泪,乖乖的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听哥哥安排。” 阎欢开始着手准备带着她回明瑟园。 …… 阎欢要带顾小曦骑马趁夜色从后门回去,那样就可以躲避开众人的注意。他们把红衣换下,穿上小厮和婢女的衣服,从角门溜了出去,到门外,小满已经一脸兴奋的牵着马在等他们了。 阎欢嘱咐小满留下安排裕王府的一切,自己骑上马,让顾小曦坐在他身前,进入茫茫夜色。 汗血宝马身形高大疾驰若闪电,顾小曦好久没有骑过马了,心情未免紧张起来,扭头便钻进了阎欢的怀里,紧搂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阎欢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总是会让他暗自发笑,他揶揄的说道:“这就怂了,不是还要跟着我骑马去玉泉山么?你每次搂我腰时手臂能不能松一些,又要喘不上气了。” 顾小曦把手臂松开了一点点,意思了意思,抬头看着月光下阎欢英俊的面庞,还有那完美弧度的下颌和轻轻滚动的喉结,忍不住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又怕挨训,赶紧把脸埋入他怀中。 阎欢放慢了马速,看着怀中的小曦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晚我的话算是白说了,今后不许再这样,否则就把我给你的玉牌还给我,明天就回宫,不要出来了。” “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又不是没亲过,我给你擦擦还不行么。” 说罢拿起手帕把阎欢脸颊上,她亲过的地方擦了擦。 “.......” ...... 更漏将残,夜阑深重 这对相爱之人本该洞房花烛,却一个躺在望曦阁一楼的紫檀架子床上,一个躺在望曦阁二楼紫檀拔步床上,都倚靠着迎枕,透过琉璃窗望着窗外的几盏明灯。 阎欢摸着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有小曦温热而柔软的唇痕。 顾小曦抚摸着自己的唇,成亲第一晚虽然没有圆了房,好歹亲了他一口,也算是一点肌肤之亲吧,将来他打开心结后,要好好邀邀功。 阎欢哪里能睡得着,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劝小曦的话言辞振振,可哪能割舍的下,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看到她为自己穿嫁衣的样子,也不会有属于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岂料阴差阳错的,还是娶了她,还是三媒六聘,给她揭了盖头,入了洞房,虽然并未发生什么,但仪式全了。 他压抑着内心疯狂的想上楼找顾小曦的冲动。 在裕王府嘈杂的环境中,还有那一片红艳的烛光下他竟能保持理智与冷静,但回到这里,安静的只剩她们两个时他竟然要克制不住了,脑海里全是她在洞房里娇艳欲滴的红唇。 他突然看到床边紫檀书架上放了一坛梨花白,那是小满有一次偷喝酒被他发现,给抄没过来的,皇帝身边侍奉的太监是绝对不允许饮酒的,所以他一直滴酒不沾。 内心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拿起了那瓶梨花白,甘冽的醇香的一下子沁入了心脾,怪不得这世上的男人皆爱酒色,却原来这酒能让人如此心情畅快。 没有饮过酒之人,哪能忍受这美酒的刺激,没喝几口他便横倒在了床上,双腿垂在床侧,睡着了,酒坛的酒洒了一地。 睡了一会后,他醒了过来,从床上起来,缓缓推开紫檀槅扇门,转身踏上楼梯,走向顾小曦所在的二楼。 到了二楼房门口,他推了一下门,竟然没有推开,“砰砰砰”他便敲起了门。 顾小曦哪里能想到,今晚给自己讲了一晚上大道理,立了一晚上规矩的阎欢竟然醉了酒,又跑了上来。 她刚迷迷糊糊睡着,所以一听到门响便惊醒了,本能的问道:“谁?” “傻丫头,还能是谁,你海子哥呗,快开门。” 顾小曦心头一震,这是儿时海子哥叫她房门时经常说的一句话。 莫非....她赶忙沓上鞋疯了一般的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映入顾小曦眼帘的是在阎欢脸上看不到的覃宴海朗朗的笑脸,没有心机,几分阴柔都不见了,阳光而灿烂。 他扶着门框道:“丫头,今天不是我们大婚么?你怎么把我赶出房了?你什么时候把嫁衣换了,我还没看够呢。” 顾小曦凑到他身侧闻了闻,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有些失望,原来是喝了酒才会这样。她扶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房里,让他在圆凳上坐下,准备穿件衣裳把他送回去。 结果她刚把他摁坐到圆凳上,准备去衣架上拿衣服,他却一把揽住了她纤细而柔软的腰,她一下被揽坐到他腿上,双脚悬着空,被他结结实实摁到了怀里。 第38章 醉酒2,叫我什么? 顾小曦坐在阎欢腿上,被他结结实实摁到了怀里。 遂怕摔跤的自然反应,她双臂圈起搂住了他的脖颈,熟悉的蜜合香味让她沉醉。 因为是宽衣后又起来的,所以阎欢只穿了薄薄的白棉中单,而由于今日大婚,顾小曦的里衣亦是一身大红。 薰笼里的炭火很旺,屋内温暖如春,顾小曦上身只穿了一件大红斜襟红锦薄衫,下穿一条大红撒花褶裙,现出玲珑凹凸的身段,和盈盈而握的一拢纤细,足下则是一双红色鸳鸯苏绣绣鞋,斜襟薄衫稍微一拽便看到里面的红色肚兜。 他难得的爽朗的温柔,微笑的看着明艳而动人的小曦,弯下腰把小曦的绣鞋脱了下来,拿到鼻下使劲吸了一口气,好像在闻盛开的红玫瑰。 然后把她的绣袜亦脱了下来,与绣鞋一起像放什么贵重物品似的摆放到桌上。 他简直靡靡的不像话,哪里还有一点正经的样子?喝了酒的海子哥怎么这样, 顾小曦的脸已经灼热的像熏炉里的碳火一样,娇羞的喊了一声“哥哥!” “傻丫头,该改口了,叫我什么?”随即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嘴唇噙住了她的唇,一开始只轻轻地噙一下便起开,反复几次,笑着故意逗一直羞涩躲闪的她,然后说道:“乖,不许躲,说,该叫我什么?” “相公……”顾小曦落下了眼泪,怕他看到,把头埋在他的肩头。 听到顾小曦这一声相公,阎欢便一臂把顾小曦托在自己怀里,另一臂钳住她,不让她乱动,狠狠地噙住了她的唇,用力起来。 顾小曦也不再躲闪,抱着他更紧了些,二人深情厮磨辗转了好久好久。 估计是坐的有些不舒服了,也估计是想到了下一步,阎欢打横抱起她,二人边厮磨着边到了床侧,把小曦放到了床上。 那么自然而然的,她们就像普通夫妻洞房花烛一样,紧紧相拥,辗转缠绵。 他亦像其它新郎一样经过了一切,而顾小曦被他搂在怀中,紧贴着他强劲而硬朗的线条,情动至深已完全忘记了他是阉人。 他又在她肩头停留了许久,然后准备褪下最后的遮掩,继续深入。 小曦反应了过来,赶忙起身去拦他,可已经晚了。 他愣了一下便从床上翻跳了下去。 酒醒了,梦亦醒了..... 阎欢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有大婚,有洞房花烛,顾小曦是新娘,他是新郎覃宴海,小曦过了及笄,自然而然的嫁给了他,他们今日大婚,今晚要跟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圆房。 他们相拥厮磨得昏天黑地,忘记了一切,可他想完成这最后一步,也是最神圣最美妙的一步时,才发现..... 这不是梦,是真的,他不是那个完整的覃宴海,他是残缺的阎欢。 酒醒的阎欢立刻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连再看一眼顾小曦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刚才自己都对她做了什么,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他不能的那一步,她就成了他真正的妻,然而也就差他做不到的那一步,她就依然是完璧。 他朝小曦连连鞠躬,“小曦对不起,我喝了点酒,对不起,你应该叫醒我的,不不都怪我,不怪你,我走了,你睡罢!” 说罢,头都不回的急匆匆的跑下了楼,进了房间,穿上一身黑色武袍,飞奔向马厩,骑上马奔入茫茫夜色。 顾小曦整理好衣衫,揉了揉自己肩膀和前面几处的伤痕,巨痛让她已经记起他已净身的事实,可她忍着一声都没敢吭,她知道他喝醉了,一声声的说着“丫头,你终于长大了,哥哥等你等得好辛苦。” 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和梦里,梦里的他是完整的,她是他的妻,她不舍得叫醒他,更怕吓到他,强忍着疼痛,让他享受着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 她看着阎欢离去时慌乱的背影,眼泪又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听到他出了望曦楼的门,追了下来,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阎欢骑着马飞奔到东厂,一下马便使劲开始踹门,看守的看到督主新婚之夜竟然来到东厂,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打开门后叫起了所有的人。 刘狱司从未见过督主的脸这么沉过,多少年这年轻的督主即便杀人都是风度翩翩的一副霁月光风世家公子哥模样,今天不知在他大婚之夜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他满身戾气,真正有了东厂提督该有的阴沉和狠戾。 刘狱司不敢多说话,只敢听督主吩咐,把这些时日抓到的兵痞们,一个个架到了木刑架上吊了起来,他身边的小内官瑟瑟的把放满鞭子的托盘捧高于头顶跪下。 以前阎欢鞭打犯人还挑一下鞭子,今日的他根本不看托盘里的鞭子长什么样,是什么材质,随手拿起就挥起了鞭,以前还凌虐似的手下留着几分力,边鞭打犯人边听着犯人哭喊寻找痛快。 今日他彻底发了疯。 调整了气息,使出内力,用了几分强劲力道,身形一般的一鞭下去便肋骨断裂,内脏崩出,一声哼都没完便毙了命,魁梧点的也两三鞭子抽下去还未等哭喊谩骂便死了。 他越打越疯狂越打越起劲,鞭子从血淋淋的人身上飞卷起时,带起的血珠和肉屑飞舞在空中,化成了血雾,弥漫满了整个刑讯室,飘飘摇摇洒落下来,落了刑讯室一地粘稠的血浆和烂肉,落到他和刘狱司和几个值守的管事,一身一脸猩红。 没多久血水流成了河。 东厂里值夜的全起来了,还叫来几个就近的管事,可大家谁都不敢靠近不敢劝,没见过督主发这么大脾气,像一头正在发怒吃人的凶兽,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对付了,一鞭子抡过来,不死也得被抽去半条命。 今晚整个东厂值守之人,都在忙着踩过黏糊糊的血泊,从木架上卸尸体,架活人,再卸尸体,往外抬尸体,往里带活人,那些犯人都哭爹喊娘,平日充硬主,骂骂咧咧的,也跪地求神明保佑,千万别轮着自己。 幸而这祖宗是后半夜来的,一直折腾到天明才住了手。刘狱司最后清点了一下尸体,一会时间抽死七十多人。若是整宿这么折腾,还不知要抽死多少呢,希望这祖宗这些天能安生下来,不要再折腾了,否则还得让锦衣卫到处抓兵犯。 这祖宗邪了门了,只要兵犯,别的犯人不要,若发现抓的不是,就又得掌嘴挨罚,被他一顿折腾。 典狱长前些时日还一直念叨,这督主几个月了晚上还未来过东厂抽人,后来听说又是受伤又是赐婚的,还传言身旁有了个美貌女子,被他宠得跟心肝似的,还以为这一切让督主把抽人的毛病给戒了呢,没想到攒一块发泄来了。 阎欢折腾了半宿到清晨终于停当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霁月光风之下的阴鸷与满是机谋算计的冷静。 小太监伺候着他给他一盆一盆的打水,他在铜盆里一遍遍的洗着自己沾满腥血的手,洗了洗溅了腥血的脸,擦干了手,放到鼻下深深的嗅了嗅那血腥,心中一片平静,没错,这才是属于他的味道,这浓浓的血腥才能让他活的更加安心。 不能再沉陷在顾小曦的温柔乡里了,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否则只会毁了她毁了自己。 第39章 妾 天蒙蒙亮时,望曦楼的门响了一下,阎欢回来了。 顾小曦赶忙从二楼跑下来,可下来时阎欢已经去了舆室。 秋娘和几个小太监,在里面伺候他沐浴,眼看着两个木桶往里倒换着,换了好几次水,门外还扔着一身远处就可以闻到浓浓血腥味,即便是黑色也能看出上面沾满了血浆的血衣。 秋娘被叫进了舆室,还伺候他沐浴,顾小曦心里非常不舒服。 沐浴过后的阎欢,像换了一身皮囊一样,洗去了暴戾,洗去了阴沉,洗去了满腹的机谋算计,身穿一身白色道袍,头戴一顶嵌玉棕色纱帽,腰间未系金玉,只挽了一条紫色宫绦,雍容儒雅而又霁月光风。 立于望曦楼墨蓝琉璃瓦廊檐之下,挺拔若皑皑白雪中傲立的青松。 顾小曦朝他走了过去,她趁阎欢沐浴时也收拾妥当了,换上一身大红百褶襦裙,外披一件银白色,银狐裘毛滚边的氅衣,像雪落红梅,头上带了一只金色翟凤垂珠流苏步摇,清纯而艳丽。 浸在清辉中像丹阳一样的顾小曦,让阎欢有些恍惚,昨晚之后,他真不知自己还能再压抑多久。 他不自觉的深情注视着在游廊侧翠竹屏边,等他沐浴出来的小曦。 流苏步摇流水般微动,顾小曦款步摇曳着,来到阎欢身旁,痴迷得看着他。 白日温润儒雅一本正经的他,夜晚竟那样会逗弄,他的体温他的深情,他在耳边窃窃嬉嬉引逗的耳语还在她身上,发间,耳畔徊萦,一切那么美好,而又那么短暂。 小曦问道:“为什么你的衣服上都是血,你受伤了么?” “没有,昨晚东厂审讯犯人,不小心沾上的。” 顾小曦又想起了那日跟他在东厂见面时,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没再多问,勉强对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往园子里走去。 入园后,看身后没人,拴上了园子的门,然后又牵着他的手向湖畔红亭走去。阎欢不知她想干什么,但也没问,只道是她想让自己清晨陪她逛逛园子,便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与她倚肩而行。 亭子里的条凳上放着一只红木鎏金木箱,顾小曦打开了木箱,拿出几块打磨的光洁如璧,一看就有了年头的檀木板,还有一壶茶,四个骨瓷杯盏,和几柱清香,一个香炉。 阎欢皱着眉看着顾小曦,心头骤然一紧,想去拦她,可只见顾小曦拿出檀木板,规规矩矩的竖着靠在木箱的旁边。 竟是阎欢和顾小曦父母的牌位。 只见顾小曦放好香炉,插上三支清香,两只骨瓷茶盏内各沏了一盏茶,然后跪下端起茶杯一一摆好后,说道:“儿覃宴海,沈江曦跪拜父亲母亲大人养育之恩,愿爹娘在泉下一切安好,多多保重,儿亦万事顺遂,勿念儿安。 然后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六个头。 顾小曦手腕上露出了那一对母亲给儿媳的晶莹剔透的玉镯,她往旁边跪了跪,拽了拽阎欢说道:“磕个头!” 阎欢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掩盖自己是覃宴海,跪到顾小曦身侧朝两边双亲也结结实实的头点地磕了六个头。 至此新婚夫妻第二日清晨侍奉双亲茶盏,叩谢双亲之礼完成。 顾小曦站起身来,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木板,阎欢一看,竟然写着“夫覃宴海之位”,然后顾小曦拿出火折子,把这块木板缓缓点燃。 阎欢把木板夺下,把火捻灭说道:“留着吧,覃宴海早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阎欢。” 顾小曦听他这样说,也不多说什么,便把牌位又放到了箱里,说道:“那好,这牌位等你将来亲自烧,这些年我每年清明寒食都会偷偷拜祭,今后再拜祭就该是我们两个人了。” 阎欢没有说话。 香尽后,顾小曦弯腰把牌位收了起来,一系列的活动让她的氅衣带子松开,氅衣差点脱落下来。 阎欢将即将脱落的氅衣重新帮小曦披好,去系氅衣的衣带,蓦然间他系着衣带的手停了下来,看到了顾小曦白皙的颈间几块醒目的,掌心大的黑紫淤青,还有殷红的血痕。 他的手颤抖着拽开了顾小曦的衣襟,顾小曦赶忙去捂,可已经晚了,肩膀和前胸的淤青都落入了他眼里。 他的手比刚才颤抖的还要严重,轻轻抚摸着那些淤青,慢慢给她掩住衣襟说道:“别处是不是还有,你昨晚该打醒我。” 顾小曦疯一般的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你昨天只是喝醉了,千万不要多想,我不疼的。 他说了一声:“畜牲”便掌括起了自己的脸。 顾小曦抓住了他的双手拽入自己怀里。 他拽出自己的手说:“吃过晌午饭我便回宫了,今后你就在家住着别回去了。” “那你晚上回来么?” “不回。” “明日的回门怎么办?” “就说宫里有事推了。 顾小曦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也回宫!” 这亲成的可真没意思! … 午膳时阎欢的话很少,气氛沉闷,他没有再给顾小曦夹菜,盛汤,而是让秋娘在桌旁布菜,顾小曦不知阎欢为何把秋娘叫入了内院,早晨侍奉他沐浴更衣,中午又给他们布菜。 她听小满说过,秋娘虽然久在阎欢身边,但他从来没有让秋娘伺候洗过澡,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之所以用她是因为她不爱说话,人细心又很懂分寸。 午膳后,秋娘给他们上了茶,阎欢把秋娘打发到外院,然后对小曦说道:“小曦,我打算把秋娘收了房,做妾。” 顾小曦心头猛地一抽,有些喘不过来气,缓了缓问道:“那你让她陪你睡觉吗?” 阎欢点点头道:“嗯!她服侍我多年,知道我的喜好,人也安静听话,给她个名分就让她这辈子跟着我了。然后我跟她去隔壁院子住,这里留给你。” “是因为昨晚的事?”顾小曦问道。 阎欢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不想让你回宫,想让你今后就住家里,我身边有了秋娘也许就再也不会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了。” “你喜欢秋娘?” “我......喜欢!”他犹犹豫豫,勉勉强强说出了口。 顾小曦的心又刺痛起来,捂住了心口。 第40章 吵架 顾小曦捂着心口呼吸急促了起来,阎欢赶忙抱住她,要把她抱回房。 她一把推开阎欢,深吸了一口气,趴到桌上捂着心口,便呜呜痛哭了起来。 “别管我,让我死了吧!死了你愿意娶谁娶谁。” 阎欢又去抱她,她又一把把他推开。 边哭边说:“你昨晚那样,我都忍着一声没吭,我不安静吗?她服侍你多年,我还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呢,她知道你的喜好,我不知道吗?你又是娶顾九儿,又是纳妾的,还让不让我活了,你见天说自己净了身,不能做什么,感情你跟别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就跟我不能,你不想要我就跟我明说,干嘛一面骗我说你净身了,一面又去找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啪啦一声,阎欢重重搁下手中茶杯,茶杯底碰在餐几的玉石面上,水溅了出来:“小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小曦擦了擦眼泪,也把桌上茶杯啪啦一声,推翻到餐几的玉石面上,水洒了一桌子。 气势得说:“我说的不是真的么,你没有要娶顾九儿么,你没有要纳妾么,若顾九儿没死,早晚你们得夫唱妇随的过好日子,你现在有钱有势,就想妻妾成群,把自己的原配踹了,什么为我好,都是骗人的鬼话,就是想把我打发走,你好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的风流快活。”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顾小曦站了起来,指着门外说:“你又是娶妻又是纳妾,还说我不讲道理,我一会就去找小满要来秋娘的身契,把她卖了,今后你纳谁我就卖谁。” “我看就是我把你宠坏了,无法无天的,在我这里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别以为我不舍得揍你。” “你没忘是你把我宠坏的就好,你现在就揍我,揍啊。” “你……”阎欢扬起手掌向顾小曦屁股拍了过去,可哪舍得下手,刚轻轻挨了一下,顾小曦立刻便哇一声,夸张的大哭起来。 “我都没挨到。” 结果顾小曦抓起他的手臂便咬,边使劲咬着边说:“不许打我屁股,不许纳妾,不许跟我以外的女人说话。”,边咬往他手臂边掉眼泪。 阎欢叹了口气,任由她咬着手臂说道:“别哭了,我听你的。” 昨天大婚顾小曦就累了一天,再加上晚上一通折腾,和方才的哭闹,便有些吃不消了,脸色苍白,开始冒冷汗。 阎欢急忙把她抱起来,喊着:“来人,叫太医。” 然后把她抱回房,放到床上,起身去催促人喊太医。 顾小曦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喘息着说:“我不看太医,不想扎针也不想吃药,歇一会就好了,你躺床上抱着我不许走,以前我心痛病犯了,都是姐姐抱我的。” 阎欢犹豫了一下,躺到床上,只把胳膊轻轻搭在她肩上,身体往后撤着,与她拉开好大距离,生怕挨到。 顾小曦把他胳膊拽过来,枕到头底下,与他面对面说:“哥哥,你真的喜欢秋娘吗?” 阎欢闭上眼睛说道:“不喜欢,一开始我就说了,只是不想再发生昨晚的事。” 顾小曦看着他极力躲闪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她知道他为何说纳妾,无非是想祸水东引。 可让他纳妾是不可能的,不仅自己接受不了,恐怕弄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躺在身边,对他来说更是一种煎熬。 这些年,凭他的权势,如果他真想纳妾,恐怕这园子里已经住满女人了,而且那秋娘对他掩不住的心思,看他的眼神都是满满的爱恋。 不想任由他犯错,继续折磨自己,可又不想跟他提起净身那沉重的话题。 从昨天到今天太过压抑沉闷。 只能装作撒泼来拒绝,有些事总是捂着还不如敞开说的好。 但一直装作撒泼也不是办法,于是顾小曦说道:“行了,你也别琢磨祸水东引了,我歇一会便回宫,你不是想让我嫁人吗?等从玉泉山回来,你和姐姐便开始给我找夫婿吧,不用等明年开春,今年年底我就嫁人。” 阎欢立刻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眼神逐渐黯淡下来,紧锁起了眉,想伸出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可犹豫了一下,又抽回了手。 嗓音暗哑的说道:“怎么突然就想开了,是因为昨晚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什么,不是故意进了我房间?不是故意亲了我,抱了我?后悔了?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给你的妻子,那些都是应该的,算了,既然不想要我了,就随便吧。” “你不用拿话激我,你知道我依华独家整理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顾小曦一肚子火。 “那我就告诉你,我刚才说的是,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离开的,因为我进行不下去,你满意了吗?” 顾小曦再也不想提那沉重的话题了,闭上眼睛说:“别说了,我累了你走吧,我想睡会。” 然后背过身,紧靠床的最里面,与他拉开距离,说了一句: “今后你娶妻纳妾我也再不管了。” 阎欢从床上起来,默默走到窗前,坐到窗下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发起了呆。 她真的长大了,什么都懂了,经过两次半途而废的缠绵,她便想开了同意嫁人。 她终究还是开始嫌弃自己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疼她了。 …… 小满把提督府的事情安排妥当。 听到东厂的人捎信说,阎哥后半夜在东厂折腾了半宿,早晨刚回去。 他赶忙从提督府赶了回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看到一群下人在回廊聚着,往里面扒着头看,听到里面大声说话,叮叮当当瓷器碰撞和拍桌子的声音。 得,两口子吵架了。 昨晚洞房花烛,大早晨这京城就开始疯了传,东厂提督是妻奴。 刚进洞房就给夫人提恭桶,洗脚。 整个阎府的人,都不信那是自己主子能干出的事,说别人造谣,回头让督主听到,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早膳的时间就打了脸。 两口子吵起了架,不对,确切说应该是督主被训了。 听样子好像是夫人占了上风,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杯子的,最后不解气,还咬上了,可督主只还了一句嘴,便把人抱进房哄去了。 小满的几个牌友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小顺子说:“满哥,你扇我一巴掌,让我清醒清醒,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这还是咱们主子吗?” 另一个说:“莫非夫人有什么法术?” “早晨我出去听隔壁李府的人议论,我还不信呢,感情是真的。” 小满一脸严肃的说:“没事干了是不是?都给我滚。” 下人们赶忙散了。 小满屁颠屁颠跑到阎欢寝房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哥,我回来了,那个……” “滚…”里面传来阎欢暴怒的声音。 得,这是受小嫂子的气了。 小满立刻滚了出来。 秋娘迎过来说:“小满,清晨督主洗澡你没,便让我在屏风外递了递衣服,夫人就不愿意了,听意思说,要把我卖了,你能不能帮我给夫人解释解释?我真的只递了衣服,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督主根本不让女人近身,我真的冤枉。”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这几天离他们远点。” 近晌午,京营传来消息,说禁卫军里起了内乱,打起来了,让阎欢带人去平乱。 顾小曦一听去军营,又想起儿时跟海子哥在军营校场的情形,非要跟阎欢和小满他们一起去。 第41章 石榴裙 本来打算回宫的顾小曦也缠着要去军营。 她从小便跟着阎欢和阎欢的父亲覃振在军营长大,非常喜欢军营。 离开覃家,回到自己家中,反而母亲对她多有约束,再后来家里出事被抄,姐妹二人被卖到官妓坊,被顾深救下囚禁了几年。 现在入了宫更是不自由,她每日都怀念当年粘着阎欢在校场,看他练习武功和学习带兵的时光。 阎欢当然不同意带她去,他刚任监军时便受了伤,后又逢大婚,还未来得及走马上任。这次太子党人背后滋事挑衅,到那里肯定会有一番打斗,让顾小曦去不合适。 结果小满执意要带顾小曦,大满小满兄弟两个心里已经认定,顾小曦就是他们的亲嫂子,小满今日一听顾小曦要跟着,立刻便答应了。 这种在兵营打架的机会不多,小嫂子整日在皇宫,没见过世面,此次正好让小嫂子看看他哥是怎样的威风,虽然他们都是阉人,可那些所谓的男人还不得一个个趴在他们脚下唯唯诺诺。 在外人看来一副人畜无害少年模样的小满,实则手上沾的血比阎欢只多不少,身为东厂档头,凭着身材瘦小敏捷,一身绝世轻功,趁月黑风高潜入朝廷官员府中,窃听谈话,偷取证据,执行暗杀,是小满的首要任务,多少朝廷高官死于他手中。 外人称小满为满大人,在锦衣卫和东厂则都称其“满爷”,因执行任务时一身黑色夜行衣,杀人干脆利落,从不失手,而且严格按阎欢规定的时辰送人上路,所以人送绰号“黑无常”。 顾小曦非得要去,小满则拍胸脯保证会守护顾小曦的安全,二人一唱一和的磨着阎欢。 小满干脆找来自己的一身飞鱼曳撒给顾小曦换上,还给她腰上别了一把自己淘汰掉的绣春刀,戴上锦衣卫的黑纱帽。 小满正当少年,体型偏瘦,所以他二年前的飞鱼曳撒和鹿皮靴给顾小曦换上,竟像量身定做的一般。 顾小曦身穿绯红织金飞鱼锦衣,别着绣春刀,头上戴着嵌玉纱帽,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出得房门走入院中。 她本身就不是娇弱型的女子,眸中透着满是灵气与敏睿,加上青春秀丽的面庞,配上这一身英武的飞鱼华服,英气逼人。 阎欢站在院中发了痴一般的看着她,直到小满拽他。 看到她这身打扮,想到昨日到今日二人那种压抑无奈,她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落下的眼泪,他的心彻底软了。 “小满,去马肆给二姑娘找个温顺的马过来。” 小满立刻跑到马肆牵了一匹矮脚白马过来。 阎欢终于明白,周幽王为何会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了,也明白为何自古多少帝王将相,风流才子弃了江山,丢了功名都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原来自己也不例外,今天这种新官上任三把火,震慑京营的情况竟然要带着女人。 … 顾小曦与小满并行,走在阎欢身后。 东厂门口站着一堆人,见督主已到,欲行跪拜,被阎欢挥手免除,让众人直接上马往京营开拔。 两个身穿锦衣卫飞鱼服的人策马到阎欢身侧,其中一个问道:“督主,您身边这位小爷面生的很。” 小满在后面答道:“大档,不该问的别问!” 那人看了阎欢一眼,看阎欢未流露出任何神情,闭上了嘴。 另一个在另一侧说道:“督主,属下已经调集锦衣卫一万人在京营旁等候,其它人待您吩咐。” “让你去打仗么?这么点事还调兵遣将了!让他们回去,就咱们这些人去就够了!”阎欢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人道:“督主,那些太子党的人嚣张的很,这万一要打起来咱们人少要吃亏的。” “有咱家在,他们没那个胆子,今日咱家看在你刚上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没有咱家号令,便私自调动大批人马之事,若下次再犯,小心咱家要你的脑袋!” 那人赶忙而退,找人授了令牌,去召回锦衣卫部署在京营周围的大部队。 顾小曦一脸兴奋地跟在阎欢后面,小满在他身旁紧紧跟随,护着她。 阎欢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她,看她开心,脸上也终于浮出笑容。 顾小曦没想到阎欢出个巡竟有如此大排场,那日大婚她在花轿里偷看,就看到两旁人山人海,两旁的锦衣卫十步一哨戒严守卫。 蒙着盖头在洞房时,也听那些夫人们说从未参加过规格如此之高的婚礼,堪比亲王娶妻,甚至比亲王娶妻来的当朝权贵还要多。那一日她听到后就有些惊叹,今日又让她惊叹了一把。 她一直想追上阎欢,可总有人在他身边说事情,她便只能和小满跟在他身后。 今日的海子哥未穿那一身绯色蟒袍,而穿了一身黑色蟒衣,据小满说,他在宫里才穿绯色蟒衣。 因为出巡时常会跟人打架,穿着绯色蟒衣虽然代表富贵权势,可他长得太过俊俏,再穿一身红衣,不像去给人送命的,倒像贺喜的。 顾小曦还未见他穿过黑衣,如今一见与平时太不一样,织金大蟒黑色高领曳撒,肩臂部和下襕都是金蟒入云彩色图案。 头上还是那顶黑色嵌白玉纱帽,身披一件黑色锦绒披风,胯下还是那匹栗黄色汗血战马,威武肃杀。 面对东厂与锦衣卫众人的他又换了一副面孔,眉宇间的戾气更浓了,三分阴柔已没了柔和,冰冷而严肃,没了一丝光风霁月,代替的是马上会要人性命的阴煞之气。 东厂番役手中举着“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的藩旗,在前面开路,两边则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役们护卫,浩浩荡荡几百个人,刹那间十里长街鸦雀无声,没了人影。 这样的阎欢让顾小曦有些陌生,感到压力,从未有过的距离。 清了道,他们加快了脚力,一会便出了城,往京营还有个几十里路,他们便都紧夹马背疾驰而行。 不一会顾小曦的矮脚马便跟不上了,小满也只能陪着她在后面慢慢跑。 顾小曦顿时后悔跟着出来凑热闹,眼看着前面浩浩荡荡一堆人,都停下来等她,她有些着急,跟小满商量要先回去。 小满正在犹豫,阎欢掉转马头,看着在矮脚马上一脸着急的顾小曦,嘴角微微挑起,又露出那仅面对小曦时才能够出现的温柔和带着光彩的微笑。 就这样,向顾小曦骑的矮脚马紧贴而去,俯身揽住了她的腰,单臂一用力便把她从矮脚马上抱起来。 顾小曦惊呼着还没反应过来,阎欢已经用另一臂拖住她的腿,把她放到自己身前,让她面朝前双腿叉开坐在马上,两只小脚蹬住他的大脚。 然后一手拽着缰绳,一臂紧环过她的腰,让她紧贴在他怀里,甩开众人向前疾驰。 第42章 够浪 二人的坐下战马像闪电一样飞驰着,转眼便甩开了众人,顾小曦一开始有些害怕闭着眼睛,但阎欢从身后紧裹着她,让她战胜了恐惧。 遂睁开了眼睛,迎面微寒而清爽的风吹到脸上,加上这疾驰的速度让她觉得新鲜而刺激,于是战马疾驰之处,环绕着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 阎欢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她耳边,他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 “开心吗?” “开心!” “害怕么?” “不怕!” “不怕咱们就再快一些。” 阎欢双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随着一声嘶鸣长啸,战马前蹄飞跃而起,从一条几丈宽的沟堑上飞了过去,然后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起来。 风呼呼的刮在顾小曦脸上,眼睛都差点睁不开,阎欢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力道,让她安心的靠在他怀里。 他看着她笑的如此开心,也展开了难得的爽朗欢颜。 顾小曦转头看着他,想起第一次他教她骑马时,搂着他不撒手嚎啕大哭的情形。 阎欢看着怀中的小曦亦想起了曾经,少年时在军营曾经听一些将军说过,外番的女人善骑术,能与男子在疾驰的马背上交欢。 当时他就动了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教教小曦骑术,等娶她进了门,哄着她跟自己在马背上试试。 然而时过境迁,此生再也做不到了,但是就这样抱着她疾驰狂奔,看着她如此开心,也很知足了。 他忍不住俯下身,从她颈后错过,在她面颊偷偷亲了一下,顾小曦感到了他的鼻息,扭过头看他,他已面朝前方,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的路。 顾小曦摸摸自己的面颊,扭头看他,又看看了属于海子哥的爽朗笑容,比少年时更成熟些多了魅力,不禁又想起昨晚火热的厮磨。 她转过身,双手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闭上眼睛,深深嗅着他的气息。 阎欢低头看着她,微微笑着没再阻拦。 一众人马飞驰随行,一群人眼看着督主把那小爷从矮脚马上抱上自己的马,随即栗黄色汗血宝马便疾驰向前跑了,留下女子娇柔的惊呼声和银铃一般的笑声。 领头的大档武田和锦衣卫指挥使王振威立刻放慢了一些步伐。 几个不长眼的打算要追上督主护卫,让他们各抽了一马鞭,说他们若此时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那俩眼珠子还不如挖出来喂狗呢。 这么多年盛名在外,不近女色的督主,竟然宠起女人来这么疯!在人前毫不避讳。 不过这会他们也放了心,刚才还怕他们人少,到京营打起来吃亏,现在看来督主能把心爱的女人带在身边,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方才小满看顾小曦的马走的那么慢,也有些着急,怕阎欢训小嫂子。 可没想到这阎哥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将领众目睽睽之下,把小嫂子抱到自己马上,甩开众人跑前面浪去了。 小满佩服死阎欢了。 这阎哥...够浪... …… 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军营外围。 一个人骑着马远远的迎着他们,看到他们便飞奔过来,顾小曦看到了,阎欢只顾着低头看怀里的她,似乎没看到。 阎欢跳下马,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没让她脚着地,便直接抱到了矮脚白马上,让她扶着自己的肩头坐好,又握着她的脚,放入马蹬。 此人走到他们面前,趁阎欢还在把顾小曦的脚往马蹬里放的时候,扑通一声便跪到地上,头点地结结实实磕了起来,边磕头嘴里便念叨:“儿子给父亲母亲大人请安。” 顾小曦立刻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人还向顾小曦介绍起了自己:“儿子姓徐,是锦衣卫的一个千户。” 阎欢本来对徐千户这种人很厌恶,是笑不出来的,结果看得顾小曦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故意忍着不敢出声,也情不自禁的爽朗的笑了起来。 能博佳人一笑,徐千户这马屁拍得阎欢很满意。 方才这徐千户看到督主怀里抱着个身穿飞鱼服的小子一脸宠溺,恨不得含在嘴里,心道,怪不得这督主不近女色,原来是个断袖。 可这督主虽然是阉人,却一身的英武之气,找个娘们似的小子。 难道是个受? 直到听到顾小曦娇柔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这身着飞鱼服的不是“爷”,是“娘”。 阎欢终于夸奖了人一回,对那人说道:“起来吧,这次做的不错,咱家重重有赏!” “儿子给父亲大人分忧理所应当!”徐千户奴颜媚骨哈着腰道。 顾小曦终于把笑憋了回去,想起东厂那些人和宫里的掌印们喊自己姑奶奶。 这海子哥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才! 不过这人把海子哥喊父亲,喊自己为母亲,海子哥并未反对,加上刚才众目睽睽下抱着自己骑马,明显已经在属下面前已经承认他们是夫妻,顾小曦心中异常开心。 顾小曦终于又看到了阎欢当年在军营的风彩,相较当年的英勇现在更多的是睿智。 不一会便到了军营,军营里面的人都出来迎接了,站成两排。 阎欢与顾小曦虽然不再共骑一匹马,但阎欢的手紧紧握着顾小曦的手一刻也不肯分开,二人走在队伍中间。 徐千户在旁边说道:“左面是太子党旧部,右面是勇士营的王连胜老将军。” 就见两旁的人都身穿黑色铠甲,身材魁梧,面目凶煞,拿着兵器虎视眈眈的看着阎欢,有几个身高是普通人两倍的汉子,更是握紧手中大斧子,像是马上要劈过来一样。 顾小曦立刻紧抓住了阎欢的手。 阎欢立刻朝顾小曦笑了笑说:“不怕,这点人算什么,忘了当年哥哥是怎样带两千骑兵,闯两万敌军阵营的了吗?” “还说,那会差点让父亲把你腿打瘸了。” “父亲……” 阎欢看顾小曦害了怕,停下马,对前面传令兵说道:“去让他们跪下迎接,不跪的,按大不敬罪,军法处理。” 徐千户说道:“那太子党的头头是皇后的侄子,张扬的很,恐怕…” 阎欢勒紧马头,斜睨着前面左排将领说;“怕什么,今日咱家打了太子的人,明日太子还得登门给咱家登门道谢,去吧,敢大不敬的人现在就打五十军棍。” 身边小满看了看阎欢,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阎哥在东厂和锦衣卫高官面前一向不注意这些繁文缛节,很是爱惜手下。 这一次是来狠的了,要好好立立军威。 貌似还要在小嫂子面前显摆一把。 过了一会,真的看到左排太子党的两个人被阎欢带来的锦衣卫,摁到地上打了几十军棍,鬼哭狼嚎的哭喊起来。 随后就见几十个将领,齐刷刷跪在地上,像震雷一般齐喊道:“督主威武!” 阎欢转身小声问顾小曦:“还怕不怕了?” “不怕了”顾小曦笑着道。 阎欢本来是想先让太子党的人嚣张一会,进到军营里面再慢慢收拾他们立威的,结果没想到顾小曦害了怕,于是改变了计划,先立了威。 看着顾小曦不再害怕,笑的又明朗起来,他顿时也面露愉悦。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佳人一笑,估计也是现在自己这种心情吧! 第43章 闷骚? 阎欢紧牵着顾小曦的手,毫不避讳的进了军营,将士们都快议论疯了,有眼尖看出顾小曦是个女子的,也有说阎欢是断袖的。 顾小曦的脸烫的跟炭块一样,去捋开阎欢的手,可阎欢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 还转头过来对她一副揶揄的表情。 还是少年那副招摇的样子。 顾小曦稍大些,海子哥带着她去军营,将军们经常会起哄,“宴海,又带小媳妇来玩了?” 海子哥一副骄傲的样子会怼回去:“你们倒想带,有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小曦有信心,他一定会变回原来那个横扫敌军的覃将军。 一会进了京营将军府,这将军府豪华奢靡堪比皇宫,顾小曦不免感叹起来,当年云南将军府与这比简直没法比。 徐千户在一旁小声说,太子在当太子之前在这里做过统领,这军营都是太子来了以后新盖的,一切都是皇宫的标准,到现在欠工匠们的银子都没还清。 进了大堂,阎欢让顾小曦走到里面背风的地方,徐千户找了个炭盆和手炉,阎欢回头看了看她,给她点了点头才转过身开始处理事情。 只见阎欢进门第一句话便说:“咱家倒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咱家新婚第二日抛下怀中娇妻来给你们处理。” 顾小曦正准备喝的一口水一下便喷了出来。 还怀中娇妻! 张扬的真是没谁了! 小满几个捂着嘴忍着笑。 皇后的侄子周兴走向前,请阎欢入殿堂主座,一把巧夺天工的椅榻,顾小曦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日在政和殿等了几个时辰,政和殿里皇帝的宝座就长这样。 咦?这里怎会有皇帝宝座? 阎欢没往椅榻上坐,而是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后,让人搬走了,并且让人往这椅榻上蒙了块黄布。 底下将领都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 阎欢说道:“这皇上的宝座咱家可坐不得,去给咱家搬一把咱家坐得的椅子过来。” 周兴说道:“督主,何来皇上的宝座之说?” 阎欢冷笑一声说道:“周将军若没去过政和殿,便是不知者不怪了,刚才那椅榻虽然雕的龙少了一爪,但其余地方与政和殿的宝座一模一样,不知那椅榻都是何人坐过。” 周兴一听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的说道:“督主,那椅子可不关在下的事,那是太子殿下在这里做统领时专门找人定做的,后来太子殿下被封做太子,便留下了它,再来的新统领便都坐这把椅子,并不知道这椅子竟然跟皇上的龙座一样。” “那都是谁坐过这椅榻?坐过的咱家便可治他个僭越之罪。” 堂上所有人都看向周兴。 把个周兴吓得跪到地上便磕起了头,说道:“督主饶命。” 这满殿的人谁不知道,阎欢身为司礼监掌印,管的就是祖宗的礼法,锦衣卫便是皇家仪仗。 敢坐龙座? 僭越这罪,若这爷深究下来,莫说皇后的侄子,即便是皇亲贵胄,扒下衣服打死也不为过,此事有太子撑腰都不管用,太子照皇帝宝座做了一把椅榻,若告到皇帝那,太子估计都得挨打。 周兴那头已经磕得跟鸡啄米似的了,“爷爷饶命,亲爷爷饶命。” 太子党的人一个个已经傻了眼,都跪了下来。 世人谁不知,这司礼监掌印手段毒辣。 有一次皇家祭祀,两个二品大员,一个因为站错了位置,一个因为戴错了冠帽,被这司礼监掌印指挥锦衣卫扒下衣服便毒打一顿,有一个回去便丢了性命。 此事若深究,恐怕周兴马上就得被杖毙在这堂上。 阎欢坐到刚给他搬的太师椅上,拿着白瓷盖碗茶,慢悠悠的用杯盖抿了抿茶沫,吹了几口,抬眸看了看周兴,那厮额头已经磕出血了,又喝了一口茶后把茶杯递给贴身侍奉的小太监,然后往椅背上一靠,觉得差不多了。 缓缓说道:“起来吧...咱家怎么也得给皇后娘娘面子,此事就不追究了。” 那周兴立刻瘫坐在地上,太子党的人都过去搀扶他。 一把椅子就把太子党的威风煞完了,阎欢手下都捂着嘴想笑。 顾小曦也想笑,这海子哥还真是厉害了。 徐千户在顾小曦身边点头哈腰的说:“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好威武。” 顾小曦扬起头说了一句:“那是,最厉害的你还没见过呢。” 后来阎欢便开始处理军营里的矛盾,顾小曦听着徐千户介绍着,大致听了个明白。 原来这又是海子哥设的一个局。 这军营一直在太子党人手中,这些年太子党的人在军营霸道横行,连年吃空饷,二十万人的编制实际人数才十万,不仅如此,士兵们过冬的衣裳经常不发,而且兵刃也是最差的,连只鸡都杀不了,年轻力壮的兵都跑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银子都被太子和他的手下们贪渎瓜分了。 海子哥若想接管这禁卫军,就必须把太子党人一网打尽。 可究竟谁是太子党人,他并不知道。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所以他提前派了他的老部下,以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杜顺来担任新统领,和这徐千户过来。 这徐千户是个奇人,锦衣卫里有名的苍蝇屎,挑拨离间巴结逢迎有一套,擅长给人灌迷魂汤。 可若干年在海子哥这火眼金睛面前吃不开,于是海子哥便发挥这苍蝇屎最大用处,把他派进了军营。 结果这徐“人才”,到这里便发了光。 对周兴溜须拍马猛灌迷魂汤,没几天便跟太子党人混熟了,然后开始挑拨离间,让太子党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打了起来,乱成一窝粥。 太子党所有人便明明白白浮出水面。 顾小曦看明白了,这海子哥哪里是来平乱来了,分明是鱼都上了勾,来收网了。 这太子党人,都被压了下去,那些非太子党的优秀将领便高兴了,原来他们一直被太子党压迫,敢怒不敢言。 尤其禁卫军张教头和勇士营的都尉,王连胜老将军,方才在外面迎接时,他们也在虎视眈眈,以为海子哥和太子党的人是一伙的。 可没想到海子哥制裁了太子党人,于是态度大为改善。 ...... 太子党人被清除,剩下是有真本事的将领,阎欢提议举办擂台赛,谁得了擂主便坐这禁军的统领。 校场上摆起了擂台,上万将士和士兵在台下观擂。 阎欢、顾小曦还有东厂锦衣卫的几个高级将领,在擂台对面的高台上。 顾小曦坐在阎欢旁边。 初冬的天气有些冷。 即便有炭盆,也阻止不了寒凉,顾小曦被冻得脸有些发红,开始微微发抖。 阎欢关切的看着她问道:“很冷吗?” 顾小曦忙说:“不冷。” “逞强” 徐千户见状,赶忙把自己的氅衣脱了下来,递给阎欢。 阎欢回头瞪了他一眼:“脏,不配。”徐千户赶忙把氅衣拿了回去。 阎欢牵起顾小曦的手,说道:“来,坐哥哥腿上,哥哥抱着你。” 啊?开玩笑?这可是军营,上万士兵看着呢。 顾小曦一副’你给我开玩笑的吧’表情看着他。 只见他伸手便揽住了小曦的腰,一把便把她抱了过去,摁到腿上,搂在怀里,把自己的氅衣两边往前一抻,把她裹在氅衣里。 小满把自己的氅衣脱了下来,又给顾小曦加了一层。 温暖如春,比炭盆暖和多了。 顾小曦只露个头,看着阎欢,满脸的幸福洋溢。 “不冷了吧。” “真暖和。” 阎欢勾起一边唇角,带着些坏和邪魅,笑了起来,手掐了顾小曦一下腰。 把顾小曦都要迷死了,恨不得马上把他扑倒。 底下士兵开始往他们这里看,一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开始窃窃私语,一会便乱哄哄的。 顾小曦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一个劲的往阎欢怀里钻。 阎欢看着顾小曦一脸娇羞,一副骄傲愉悦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 小满硬生生的憋着笑。 这么多年了,真没看出来。 这平日严肃正经的阎哥,不仅浪.... 他还骚。 第44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在擂台赛上,阎欢派来的新统领杜顺高高兴兴上了擂台,用锦衣卫的流氓打法,把太子党人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 边踩他们脑袋边骂:“奶奶个熊的,爷爷装孙子早装够了,爷爷这些年尽欺负别人了,还没被别人欺负过。踩死你们这些杂碎。” 揍得他们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底下饱受太子党欺负的将士们哄堂大笑,拍手叫好。 后来杜顺又打败了号称禁卫军第一高手的张教头,和勇士营里三大勇士,众将士才明白,原来杜顺前一段的窝囊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党人张狂,好一网打尽。 顿时杜顺便得了军心,下面将士们齐喊:“杜将军威武。” 但最后勇士营的王连胜老将军打败了杜顺,阎欢便遵从诺言让王老将军做统领。 而王老将军竭力推辞说自己不懂为官之道,年龄也大了,应该让年轻人坐这统领之位,并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杜顺,于是阎欢便让王老将军做了副统领。 到晚上的时候阎欢便把京营之乱彻底平息,拿到了太子党人多年苛扣军饷证据,把太子党人打入诏狱。 其实这场擂台赛最终的赢家是阎欢,他看到王老将军手中拿着的那把长刀,在最后提出跟王老将军提出比赛马上战术。 结果没几招阎欢便把王老将军打下战马,破了王老将军一辈子常胜将军的称号,整个军营一片哗然。 然后他要过王老将军那把重逾几百斤的宝刀拿在手中一遍遍的抚摸,看了又看,若不是顾小曦赶忙跑过去拽住他,险些失态落下眼泪。 王老将军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阎欢,像在看一位故友,努力思索着什么。 …… 夜幕低垂 起了风,冬季京城郊外,只要有一点风就会感觉寒冷,阎欢握着顾小曦的小手走出殿外,准备返程。 可出来后,看着已晚的天色,看着顾小曦被冻的有些发白的小脸,他们又返回了殿中。 他吩咐让人去找辆马车过来,不要外面租赁的普通马车,要去找附近衙门官员或者当地富户的马车,而且马车里面的席垫和帐子要换成全新。 徐千户闻听便自告奋勇,立刻跑出去找马车去了。 阎欢只留下小满武田几个近侍,余下的人,让他们押着太子党的人先行回去。 大殿中人逐渐散去,杜顺,小满和武田也去厨房看吃食去了,可勇士营的王连胜老将军却在殿中迟迟不走。 阎欢问道:“老将军可是还有事情找咱家?” “督主,末将确实有事相求!” “可是为了令郎的事?” 王连胜大吃一惊,忙躬身道:“督主原来知道?” “徐千户前几日告诉我,说令郎被六扇门的人抓进了都察院,老将军去求周兴,让他帮忙搭救令郎,周兴以此为条件让你带头闹事反对杜顺,把杜顺打一顿赶出京营,结果你没答应,对不对?” “竟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督主!确有此事,末将不能带头违反军纪,殴打上司。” “老将军坚持的好,否则这次咱家就不好办了,令郎的事老将军放心,咱家已差人从都察院调出了卷宗,查出是周兴找人诬陷的令郎,估计最晚后天,令郎便能出来了。” “那太感谢督主了,末将只这一个儿子,我们父子二人一定此生效忠督主,忠心不二!”说罢又欲下跪。 阎欢赶忙扶住王连胜的胳膊道:“老将军今后在咱家这里不要如此多礼,显得生分。” 王连胜还没走,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看起来还有话说,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顾小曦见状,知道这老爷子耿直,阎欢官又大了他许多级,肯定有话不好意思,也不敢跟阎欢开口。 于是走到王连胜面前说:“老将军如果有什么事,不方便跟督主说,跟我说也可以。” 这阎欢在人前人后走哪都抓着顾小曦的手不放,那看顾小曦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这是我的心上人。 王连胜再耿直,也能认定这女子就是阎欢口中的“怀中娇妻”了。 王连胜对顾小曦说:“督主夫人,末将冒昧请您和督主去家里做客,吃顿晚饭,不知能否赏脸,末将家很近,就在军营外面,走几步就到。” 顾小曦一听督主夫人四个字,顿时眉开眼笑,说道:“行,我替督主答应老将军了,老将军回去准备吧,我跟他一会就到。” 王老将军闻听这督主夫人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的回家准备去了。 “今天又做母亲大人,又做督主夫人的挺过瘾是吧!” “那当然!” “走到哪都粘着。” “是谁硬抓依华独家整理着别人的手不放,是谁非得把人家往腿上抱啊?还怀中娇妻!我听到你当那么多人面说这个差点没被水呛死。” 阎欢指背轻抚她脸颊,说:“那你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答应哥哥,不许再哭鼻子,只要不哭鼻子,什么哥哥都依你。” “你让我一辈子就这样守着你,我保准不哭鼻子。” 阎欢没说话,揽起她的肩,又把她裹入自己氅衣里,说道:“走吧,我们去周围转转。” 军营外灯火寂寥,月影朦胧,一捧月光洒下,顾小曦望着身侧之人,又展露出那如月般,让人心颤的温柔。 “哥哥” “怎么不走了?”阎欢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 顾小曦拽着他衣袍两边,踮起脚去亲他。 “又闹。”阎欢转头躲开。 顾小曦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狠狠亲了一下,说:“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第45章 默契 夜暮降临,军营里燃起灯火,军营外的小镇亦点起廖廖明灯。 顾小曦自做主张答应了去王老将军家做客,让阎欢不得不答应。 王老将军来接阎欢和顾小曦,出了军营,走在空旷的原野,吹来的风有些寒,阎欢单臂把顾小曦裹入怀中。 王连胜提着一盏油纸灯走在前面,转过身时看到这对甜蜜的新婚夫妻,立刻又背过脸。 他知道阎欢身为司礼监掌印,即便有盖世的武功,也已经不算是男人了,在他眼里女子是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为妻的。 但事实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二人完全不像是掀起盖头新认识的,一个极尽宠爱,一个紧密相随,彼此信任,默契的像一个人。比正常夫妻还要亲密。 王连胜不禁感叹,这世上的姻缘,只要是有两颗真心,原来外界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出了军营,没走多久便来到一个青砖院子,院子好像三进那么大,老远就听到犬吠鸡鸣之声。 院墙外面都是菜畦藤架,现在是冬季,估计到了秋天这院墙便会爬满丝瓜之类的蔬菜,典型的农家院子。 王连胜敲开院门,引着阎欢和顾小曦进院,身后贴身护卫的小满和武田,直接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 王连胜要邀请小满和武田一起进去,说:“督主,让满大人和武大人一起进去喝口烧酒暖暖身子罢,末将是个粗人,张教头还有几个副将经常来家里吃酒,有时吃多了就住下不走了,家里的老婆子跟当兵的打了一辈子交道,早习惯了,不妨事的。” 阎欢说道:“老将军,身为内臣诸多不便,即便这样咱家也越矩了。” 王连胜这才意识到,这些人是宦官,行武之人性格爽烈,只道是今日擂赛以武论友,心生敬佩,便想与他们走近一些,却忘了禁忌。不禁也对阎欢的谨慎心生敬佩。 他们绕过正门青砖影壁走进院中,院子檐下挂了两盏油纸灯,能看到青砖漫地,无有任何装饰,大而齐整亮堂,一看就是只讲究实用的农家院子。 此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妤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便迎了上来,老妤个子不高,一身葛衣素衫,体态丰润,笑的爽朗,中气十足,与王连胜很有夫妻相。 “刚才老头子回来说来了贵人,老妪我就急忙准备,准备的仓促,若招待不周还请贵人见谅。” 边说边要跪下行礼,被顾小曦抢步扶了起来,说:“大嫂子莫要这样,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要如此生分了。” 王老将军亦在一旁说:“家宅简陋了些,也没使丫鬟婢女,全仗贱内操持,今日饭菜也是她做的,督主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这些年你们的军饷总是被苛扣,日子过的艰辛,咱家如何不知,今后军饷丰足了,还是要买两个杂使之人,帮忙打理内院的。” 王夫人听到此高兴的说道:“那就太好了!儿媳开春就要生了,老妪正愁没人帮忙呢!” 餐案专门置于堂中,是一套半旧的桐木器,案几上已摆满了菜肴,盛菜的盘碟亦是半旧的白瓷,能看出确实不太宽裕。 时下寒冬,没有蔬菜,餐几上主要摆的是些山珍野味和河鲜,想来虽然银子窘迫,好在军营依山傍水,平日里许多吃食应该都是王老将军拿着枪,去山中猎回。 而且这王家夫人也许经常招待兵将的缘故,竟有些手艺,做出的饭菜颇有一番风味,阎欢和顾小曦这吃惯了御厨所做精致饭菜之人,竟吃的有些滋味。 顾小曦本就是见了美食就忘乎所以的小吃货,今日又饿了半晌,吃的很是酣畅。 阎欢这平日里吃饭讲究,细嚼慢咽之人竟然也多吃了几口。即便这样他也是桌上三人吃的最少最慢的。 王老将军见阎欢吃的缓慢,不似他们习武之人狼吞虎咽,问道:“督主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阎欢把箸放下,说道:“咱家久在御前,不敢失仪,用膳仔细了些,老将军莫要在意。” “哦,明白明白!末将是个粗人,狼吞虎咽习惯了,督主见笑了。” 顾小曦说道:“老将军,我哥哥吃饭就这样,在家他也是这样慢条斯理的。” “哥哥?督主夫妻二人竟以兄妹相称?实在不像是新婚夫妻般生涩,倒像已成婚多年,如此琴瑟和谐,实在让人羡慕。” “内子性子活泼,又比咱家小几岁,便唤咱家一声哥哥,让老将军见笑了。” 此时王家夫人端上来一盆菌菇汤,说道:“这菌菇是早晨在后山摘的,味道甚是鲜美,贵人尝尝可还合口味。” 顾小曦说:“大嫂子,您也坐下吧,这桌上一大桌菜,我们也吃不了啊!” 王老将军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跟诰命在身的夫人您相比,怎能在堂上用饭!” 顾小曦没再说话,现下世道,若无诰命在身或娘家撑腰,女子哪有什么地位,夫家若不讲究还好,吃饭时只要没有外人即可上堂,若夫家严苛一些的,生不出男孩一辈子都没有上堂吃饭的机会。 王连胜拿来一坛烧酒,想请阎欢喝一杯,这阎欢哪里还敢沾一滴酒,说御前伺候不便饮酒,让王连胜自便,王连胜便独酌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后,老爷子话多了起来,跟阎欢说起了军中之事。 说的高兴了便大笑起来,说到伤心处竟又掉下眼泪,边说边感叹说,朝廷如果早些让督主来做监军,那现在的禁军何止这十几万人,又岂能是一群老弱病残。 还说让督主回去以后千万别忘了这里的一群兄弟,经常来京营看看,一定不要忘了,帮着他们建立骑兵营的承诺。 眼看着是酒后吐了真言,竟跟阎欢开始了称兄道弟。阎欢在军营长大,对这军人脾性早已适应,但也只能应和偶尔点个头,并不多言。 顾小曦在旁边看着感叹,若以前的海子哥,话会比别人还多,早吹起自己的英雄事迹了。 现在的他总是让人心疼。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烤地瓜的香味,顾小曦便趁王家夫人上菜时问道:“大嫂子可是烤了地瓜?” 阎欢瞪了顾小曦一眼,说道:“小曦!” 顾小曦哪管阎欢瞪她的那一眼,跟着王家夫人便跑到内堂去熏笼里拿烤地瓜去了。 阎欢一脸的无可奈何,王老将军却笑了起来,说:“督主夫人可真是好性情,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委实不懂规矩,请老将军见谅。”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过日子还是天性最好,趁夫人不在,末将想跟督主打听一个人。” 第46章 不要怕哥哥好不好 阎欢放下手中筷箸说道:“老将军请讲!” “不知督主这刀法师从何人?” “老将军为何又发此问?” “督主请恕末将唐突,只因末将这刀法共有二十八式,是我刚从军时一大哥所授,但只授了前二十式,另外八式未曾教授,可即便这样,都让末将受益无穷,另外那八式是那大哥私家刀法,可破解这二十式,但那八式只传子嗣不传外人,可今日末将跟督主比试,督主用的破解刀法竟然与我那大哥使用的那八式一模一样,末将实在不甘心,斗胆问一问,看督主与末将那大哥有何渊源。” “并无渊源,咱家这刀法并无任何人教授,乃自己琢磨,咱家平生喜好武学,又执掌东厂和锦衣卫,难免会有许多武功绝学落入手中,也许碰巧习得与老将军刀法相似之刀法亦未可知。” “督主,您这骑术也似曾相识,也是我那大哥擅长的骑术,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这世上本就许多机缘巧合之事。” “您是覃振什么人?”王连胜突然直接发问。 顾小曦此时正从内堂拿着一个瓷盆,里面盛了一盆烤地瓜,边走边喊:“哥哥,你快尝尝老将军家里的烤地瓜,太香了”。 她的喊声吸引了王连胜老将军的注意力,也掩盖了阎欢听到父亲名字时,手止不住的微微抖动,和刹那间的一怔。 阎欢站起身来,接过固小曦手中的烤地瓜,说道:“吃便吃了,还拿出来!你也太随意了些!” “我让你尝尝么”说罢扯了一块烤地瓜,塞到了阎欢嘴里。 王老将军见没问出答案,便出来个捣乱的顾小曦,终不敢再发问。 倒是阎欢吃了一口顾小曦塞过来的烤地瓜,边笑着边说道:“内子实在顽皮,让老将军见笑了。老将军刚才打听之人,咱家实在没听过,更莫谈认识。” … 顾小曦和阎欢坐在徐千户找来的马车里,这徐千户着实是个人才,竟然找到一辆新马车。 里面的衾席和锦帐也是全新的大红色,却原来是一镇中富户,即将要娶亲的喜车,被徐千户一通吓唬征来了。 里面还放着手炉和炭盆,灼热的炭盆让狭小的空间温暖如春,顾小曦脱了氅衣,不一会小脸便红润起来,车里还弥漫着烤地瓜的香气。 顾小曦的脚又到了阎欢的怀里。 这海子哥总有一万个理由,来抚弄她的小脚,刚才一上车便把她的绣鞋给脱了下来,把她的小脚揣到怀里,给她又是暖又是搓,说怕她明天冻了脚,明明在他面前放着个大炭盆,明明她的脚并未感到一丝寒冷和疼痛。 他对她的这双脚简直比对她还亲。 顾小曦则吃着香喷喷的烤地瓜,她自己吃一口,给阎欢往嘴里塞一口,阎欢要拿过来自己吃,被顾小曦打了一下手说道:“刚摸了脚就摸吃的?” 他用刚给她揉过脚的手指,刮了一下小曦的鼻子,被小曦一脸嫌弃,躲开。 他的笑又透出丝邪魅,说道:“有什么吃不得的,我可不像你,自己嫌自己脏,在我心里你哪里都是干净的。” 顾小曦想起昨晚他抱着自己脚亲的情形,感到异常可笑。 他昨晚喝醉了,不知还记不记得,她突然顽皮起来,想试探一下。 把小脚伸到阎欢脸前,动了动脚趾,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揶揄道:“你说,它好吃么?” 在顾小曦这里的一句玩笑话,在阎欢这里却是赤.裸.裸的挑.逗。 他顿了顿,看着车内烛火下,绯红飞鱼曳撒的衬托下,那张少女独有的,集清纯与娇艳并存的薄绯桃花面。 张嘴便咬了她一口,顾小曦赶忙把脚缩回来,说道:“好好说话,怎么跟个小狗一样咬人啊!” “以后还敢不敢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咬人啊,昨晚咬我那么疼。”顾小曦想起自己身上那些淤青,不长脑子的说了一句。 阎欢突然捏住顾小曦的双臂,捏得她骨头都快断了,眼尾布满了血丝。 在她耳边狠狠说道:“沈江曦,你不要提昨晚的事了好不好,你知道昨晚我有多难受么?你知道我昨晚打死多少人么?你进宫这么久,难道没听说过,阉人与女子交欢与正常男人不一样,许多女子根本受不了么?” 顾小曦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没见过他对自己这么凶,又想起那晚被他踢心口的样子,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烤地瓜掉落到地上。 “这就怕了?还口口声声守我一辈子?早就告诉过你,让你离我这阉人远一些。” 阎欢给她把烤地瓜捡起来,递给她,她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往后躲了躲。 阎欢看顾小曦害了怕,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想想她其实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亲一下抱一下都那么小心翼翼。 这一切错的是自己,一面说着让她嫁人,一面又忍不住的想与她亲密。 她根本不懂,她即便只是安静的坐着,什么都不做,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打着兄妹的幌子骗自己,给自己找一个亲近她的理由和借口。 一面是因她单纯的主动靠近,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要她更多的冲动,一面是达不成所愿不得不忍受的压抑,一面是理智上只想如父如兄呵护她一生的夙愿。 想躲躲不能躲,想进一步做不到,忍受折磨,快要发了疯。 顾小曦满脸委屈看着他。 他刚想装作强硬冰冷,好让小曦远离自己的心,立刻被她小心翼翼和委屈的眼神融化了。 向她伸出手臂,嗓音暗哑的说道:“对不起,昨晚我只是喝醉了,今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别那么怕我,好不好。” 第4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小曦看了看他又变的温柔的眼神,终于平复过来,把手放入他伸过来的手中。 阎欢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她的小手攥紧,给她展露出尽量轻松的微笑。 顾小曦转移了话题,问道:“王老将军可是认识父亲?那把刀是父亲的吧!” 阎欢弯腰拿起地上的绣鞋,和身边的袜衣,给顾小曦穿上,说道:“你还记得父亲的刀?” 顾小曦不敢再有其它动作,任阎欢折腾自己双脚。 坐好后说:“怎么不记得,我总是拽刀上的红缨子,拽坏了,母亲就得做新的红缨子系到刀上。方才我听到王老将军问你,便赶紧打岔。” “你是故意打岔的?” “嗯,你以为呢,我要是也跟你一样板个脸,那这饭还怎么吃?父亲的刀怎么就到王老将军手上了?” “不知道,那刀到他手里也算跟对人了,若在我手里就没它的价值了,吃饭时我有板脸么?” “你每天都板着脸你自己不知道啊?一个板着脸,一个不让夫人上桌子吃饭,这饭吃的没意思透了,还有你若把我嫁出去,别人也不让我上桌子吃饭怎么办?若生不出男孩,一辈子不让上桌子吃饭,我可受不了那委屈。” 顾小曦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开始搞事情。 阎欢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让你上桌子吃饭,看我不打的他让他跪着伺候你。” “那你这哪是给我找夫婿啊,你这是给我找奴才呢!被你天天盯着,还不把人吓死了!” “这还没找呢就护上了?”这话题让他的语气越来越阴郁,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小曦也被激了一肚子火,正想没事找事。 只听她说道:“那当然,我的相公我肯定得好好护着,想想也知道是哥哥亲,还是自己的相公亲,生了孩子,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相公总被孩子舅舅欺负,更何况还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假舅舅。” 阎欢被气的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一手把顾小曦的手捏在手里恨不得捏碎,另一手一拳砸在马车窗棂上,把马车振得晃了起来。 声音都发了颤:“沈江曦,你你你,故意气我是吧!”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等我嫁了人,得离你远远的,免得我家相公误会,你生气无所谓,可自家相公得心疼。” “沈江曦……”阎欢像吃了几十斤火药,暴怒喊道,一拳狠狠砸在身下坐榻上,把木头坐榻砸了个洞。 拉车的马被吓的嘶嘶长鸣起来。 赶马车的武田赶忙问:“督主您有何吩咐?” 小满在旁边说道:“走吧,两口子又吵架了。” “滚!”阎欢对着车外怒吼。 然后扭头眼尾猩红的对顾小曦说道:“那就往家招赘,你哪都不许去,就住我楼上。” “想的美,你那破嫁妆我一个都不稀罕,你那破园子我也不要,我还有姐姐呢,姐姐早给我把嫁妆备好了。” 顾小曦一脸挑衅,一副气不死你不罢休的架势。 阎欢被气的撩开车帘子便坐到了车外。武田和小满像避瘟神一样避开了他。 顾小曦看着他出去,抚着被他握疼的手,嘴里念叨“气死你,让你吓唬我。” 终于出了他天天说让自己嫁人这口恶气,这还没影的人呢,自己说了几句,就把他气成这样,还嫁人,嫁个屁的嫁,估计等不到成亲就得把人宰了。 这海子哥,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他们的马车正往京城赶着,后面传来马蹄声,声音愈来愈近,一会来到了他们旁边。 武田和小满顿时紧张起来,怕有刺客偷袭,停下马车,抽刀下车戒备。 岂料来人下了马单膝下跪道:“督主慢走,在下是京营里的一名百户,认识顾小婉和顾小曦姐妹二人。” 未等阎欢问话,马车里的顾小曦便打开车帘跳下马车,对来人喊到:“魏大哥,怎么是你?” 阎欢正气不顺,皱了皱眉冲来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说道:“你夜间私自出营犯了军规,回去找你的上司领二十军棍。” “是督主!”魏杉站起身来。 这魏杉过了及冠的年纪,一身洗的发白的校官绛衣,套一件棕色旧甲心,可掩不住青春朝气。 面庞五官立体,肤色不似阎欢那么白皙,没有半丝阴柔之气,常年风吹日晒显得有些沧桑,下颌露着胡子茬。 身材颀长笔挺,精壮结实,正是风华正茂的阳刚儿郎。 顾小曦问道:“魏大哥你竟然在京营?” “我原本就是京营的人,后来从京营离开了,前一段时日知道你和小婉进了宫,便又回了京营。今天没想到能看到你,我本来看着你穿着飞鱼服不敢认,后来听他们议论说你是督主夫人,我才想估计是你。” 阎欢厉声道:“大胆,敢直呼宸妃娘娘名讳,你不想活了么?” 顾小曦瞪了阎欢一眼。 说道:“你那么厉害干什么?别把魏大哥吓到,魏大哥是我和姐姐的救命恩人。” “督主,小的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直呼娘娘名讳。”魏杉躬身道。 顾小曦见阎欢一脸严肃,跟魏杉说:“魏大哥,咱们一边说话!”便拽起魏杉到路边林子边说话。 阎欢紧锁着眉头看二人在林子边嘀咕,想起小曦怎么就突然同意嫁人了? 而且还一口一个要护着自家相公。 莫不是此人就是小曦想嫁的人? 一下便怒火中烧,走到了顾小曦身边,魏杉一见阎欢不敢再说话。 顾小曦这才跟魏杉介绍说:“魏大哥你别害怕,他是我哥哥,亲哥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亲哥哥?不是夫妻么!”魏杉一脸的纳闷。 “不是夫妻,我们是亲兄妹,你们都误会了!” 小曦看了看阎欢小声说道。 阎欢强压着一脸怒火隐忍不发的样子说道:“没误会,小曦是我的夫人,我是她的相公。”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顾小曦心里暗笑。 魏杉一头雾水的站在二人中间,随即说道:“督主,小的追上您的马车并不是为了与小曦叙旧的。 “叫督主夫人!” “哦,小的又鲁莽了,是督主夫人。” 然后魏杉向顾小曦拱手道:“还请夫人回避一下,小的想单独跟督主说句话。” 第48章 错了 顾小曦没再多问,上了马车。掀开车窗帘看向树林边,只见魏杉又跪在地上,像在求着阎欢什么。 阎欢好像没答应,扭过身,他便起身再次跪到阎欢面前,最后阎欢不再理他上了车,让武田扬鞭催马,丢下还跪在林边的魏杉,径直走了。 这男儿膝下有黄金,顾小曦想即便阎欢身为督主,魏杉见了他理应行跪礼,但也不至于频频下跪,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求他。 他竟然把魏杉就那么丢在路边,顾小曦心中非常不快,打开车帘说:“停车,我要下去。” 阎欢示意武田继续赶路,把顾小曦拽进车里。顾小曦绷着脸说:“你让我下去,我要给魏大哥打个招呼,你现在架子大了,别人求你,你不理别人就算了,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让我打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他求我什么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升一下官职罢了,你不答应我理解,可他救过我和姐姐的命,不能这样生硬回绝。” “小曦,他求我想净身进宫,去华宸宫当值,后半辈子守着令姐。” 顾小曦立刻不再说话,也不再闹着下车去跟魏杉打招呼。 像被重物钝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阎欢,眼睛一眨不眨。 阎欢见她安静了下来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跟你姐姐什么关系?” 顾小曦神情没落的说道:“抄家时,我和姐姐在柜子里躲着,结果被魏大哥发现,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后,知道若我们被带走就得被处死,所以找了两个婢女的尸体,互换了衣服,然后上报说我们死了。” 阎欢叹息一声:“怪不得我后来多次派人寻找你们,查到的都是你们的死讯。” “是啊,是魏大哥帮我们掩藏了身份,把我们藏起来准备带出去,结果出门的时候被发现了,我们又被十几个官兵抓了起来。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以为我们是婢女,但抄家时婢女也要被送进官妓坊,做下等官妓。” 阎欢紧握住了顾小曦的手。 顾小曦继续说道:“后来那个官兵头目起了歹意,想与几个官兵欺负我和姐姐,被魏大哥和他的朋友打了一顿,他本想救我们出来,可没钱没势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送到官妓坊,后来怕我们在官妓坊被欺负,就经常带人去官妓坊吓唬老鸨子,老鸨子才不敢打我们,也不敢让我们提前接客。保住了清白之身,我们被接到侯府这些年,他也经常翻墙进去看我们,所以熟络的很。 听完顾小曦这一席话,阎欢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说:“幸好…” 话没说完便落了泪,止都止不住。 顾小曦觉得他的情绪很是奇怪,竟然一副非常惊恐害怕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在海子哥身上看到过惊恐和害怕,更未从阎欢身上见过。 顾小曦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问道:“海子哥,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阎欢深吸了一口气调理了一下气息,终于止住了眼泪,把顾小曦放开说道:“最近睡不好觉,有些烦燥!过几天就好了。” 顾小曦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官员家被抄时,女眷们都饱受欺凌,她和姐姐若没有魏杉护着,肯定会被欺凌而死。 许多犯官女眷都会被抄家的官兵玷污,然后自杀身亡。 海子哥的母亲是公侯世家名门闺秀,有倾城之姿,姐姐更是国色天香,是先皇太子侧妃,深得先皇太子宠爱。 被抄家时,一定难逃魔爪。 海子哥是听了自己和姐姐差点被官兵欺负,突然就面露惊恐落了眼泪的。 难道海子哥的母亲和姐姐被官兵… 顾小曦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东厂时那些死尸,和海子哥跟她解释的话,说那些人都是兵痞。 园子里的下人说,他有喜欢鞭打兵痞的习惯,隔几天便会打死几十个兵痞,还经常把奸污女子的人阉割,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还有昨晚他从东厂回来穿的那一身血衣,小满说他在东厂用鞭子抽死七十多个兵痞。 这难道就是海子哥,心里最深最大的伤疤? 顾小曦心头一震。 果然再看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靠着轿子壁,眼睛空洞的望着不知什么地方,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哥哥,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了?能不能跟我说说?”顾小曦轻轻抱着他,轻拍着他。 她本来想问,是不是他的母亲和姐姐遭受过官兵欺凌,但觉得如果猜的对,现在揭开这伤疤对他刺激实在太大,如果再牵扯他净身进宫的原因,回忆那些不亚于剜心之痛。 她心疼起来。 轻轻抱着他,拍了得有将近两刻,他才逐渐放松下来,坐直了身体。 说:“我没事了,继续说你们的事,你说那魏杉也经常跳顾深家的墙?” “嗯”顾小曦听他说“也”字,知道他说的是六皇子高熹。 “这顾深家的院墙泥糊的么?回头我得告诉他,让他把院墙垒结实些,否则易招采花贼!” “……” “小曦,我要不要帮他?”阎欢犹豫了片刻,缓缓问道,顾小曦没有回答,抱起迎枕扭过身背对他不再说话,一会便又掉了眼泪。 阎欢去哄她,可一碰她便哭的更厉害,直到哭的没了力气,眼睛也哭肿了,才抱着迎枕睡着。 马车停到了明瑟园门口,阎欢唤小曦下车,唤了几声没有醒,便让小满把氅衣给她披上,抱起她下了马车。 他抱着小曦上了二楼,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听着她的梦呓,指节轻抚着她白皙的面颊。 一直以来她的执着,她的哭泣,包括她说嫁人的话,那只是气话他岂能不知? 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也许让她嫁人,是真的错了! 又一个难熬的夜晚来临,不知怎样打发这寂寂长夜,于是他吹灭拔步床里的灯烛,放下幔帐,坐到床尾她脚旁,身后靠了一个迎枕,闭上眼睛,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醒来时,还在床尾坐着,身上盖着衾被,身边的小曦已经下楼梳洗去了。 他没想到自己坐着竟然能睡这么沉,沉的竟然没觉出小曦给他盖衾被,也没听到她起床的声音。 这对许多年来,一根针掉到地上都会被惊醒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这沉沉的一觉也让他赶走了连续十几日来夜不能寐,带来的燥郁。 顾小曦已经换好了衣衫上来,准备与他一起回宫,他有些尴尬,极力掩饰想解释 顾小曦看着他已没那么阴郁的脸色和散去暗沉的眼周,舒展眉头一笑。 环过他的腰给他解开玉带说:“今天面色终于过来了,换衣服去罢,一会我们回宫。” 第49章 多抱抱 顾小曦回了华宸宫,阎欢也回到烟霞殿。 顾小婉感到诧异,她本以为即便是替嫁,二人也是新婚燕尔,顾小曦怎么也得在阎欢府邸住几天再回来,却没想到第三天她便回来了。 顾小曦神色恹恹的向顾小婉说了事情经过。 顾小婉感叹,这自古而来,男子与女子即便再有什么肌肤之亲,若没有最后那一步,女子便是完璧清白。 那阎欢说的没错,他即便是阉人,也有的是法子破了女子的清白,而他竟然能一再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妹妹,压抑住这份情感,让自己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她不知是应该为妹妹没被那阉人毁掉清白高兴呢,还是应该为二人这份感情感到悲哀。 可为何二人相处才几个月,就会有如此深的感情?小曦从对阉人极度厌恶,转变为如此迷恋。 她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一个男人如此深沉的爱,那外在的一切还有那么重要么? 她抬头看向红墙金瓦外的天空,还有自由穿梭在宫墙内外的鸟儿。 想想自己这玩偶和棋子的命运。 开始羡慕小曦。 刘嬷嬷带领着青罗碧玉那八个阎欢派来保护她们的手下,来到顾小曦的寝房,站成一排然后跪下齐喊:“给督主夫人请安!祝夫人与督主琴瑟和谐、福运绵长。” 太监娶妻祝福语是不能说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的。 顾小曦赶忙把他们一一搀起,让青萝把贺礼收了起来,给了回礼。 从顾小曦恹恹的神情,和三天就回宫的举动,大家一眼就看出来,这新娘子不高兴,所以谁都没敢给她开玩笑,磕完头便走了。 房中只剩下了青萝。 青萝把礼品归置好,给顾小曦泡上了茶,问道:“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小曦突然想起青萝的夫君也是太监,又想起阎欢跟她发脾气时,说他那晚很难受的话,还有许多.....” 她便问道:“青萝姐姐,我…想问你件事情。”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不问青萝又不知谁能帮她。 “夫人,您问吧!”青萝好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那个,那个太监是怎样与女子在一起的?” 青萝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和督主没有圆房?” 青萝想的是顾小曦会问一些技巧方面的问题,却没想到他们连房都没有圆。 顾小曦的脸腾的就红了,可又想寻找答案,说道:“没有,前晚他喝了酒,酒醒后没进行完,就抛下我跑出去了,去东厂打死许多人才回来,回来后不让我靠近,说自己很痛苦很难受,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我知道了,督主那神明一般的人,肯定一时接受不了用别的方式圆房,男人这方面,代表的是尊严,你得给他时间去接受,我和我家那口子圆房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抱着我一直哭,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死活不让我看他的身子,洗个澡也躲着我。” 顾小曦似乎从青萝这里听到了一些希望又问道:“那他说他痛苦难受躲着我,我该怎么办?” 青萝思索片刻问道:“你说督主喝了酒,酒醒后去东厂打人去了?” 顾小曦点头。 “夫人,阉人哪不一样,你知道吗。” 顾小曦脸有依华独家整理些发热,小声说:“我大概知道一些。” 青萝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阉人虽净了身,但也会动情,可动情以后,无法出来,便会非常难受。” “啊?出来什么?”顾小曦想问仔细一些又不好意思。 青萝一阵头疼,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就是能让女子怀上孩子的东西。” 顾小曦还是不明白,但想想还是别问了。 青萝又说道:“尤其他们习武之人,身体本身就强壮,会比一般人更难疏解,时间久了,身上戾气会越来越重,脾气也会越来越差,会有些喜怒无常,甚至到最后变了心性。” 顾小曦想起阎欢经常前一刻还温柔哄她,后一刻便发脾气,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经常性的失眠和敏感,这些都是以前海子哥身上一丝都看不到的。 喜怒无常?确实… 变了心性? 她心头一颤,想到以前听他的传闻,突然感到恐惧。 青萝看着她面露紧张和担忧,扶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你多安抚他就不会变,在一起时,你使劲抱他,抱他久一些,想办法让他出汗,汗出的越多他便越能放松下来。” “出汗?”顾小曦看着青萝。 “嗯,听我的没错。” 她突然想起阎欢昨日在马车里,面露惊恐时,自己抱着他轻拍着他,他一会便松弛下来的身体,和对自己依恋的眼神,似乎很有道理。 不过顾小曦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海子哥非但不让靠近,一到宫里肯定又十天半月躲着她不露面,还怎么使劲抱。 她有些泄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萝看着这未经人事的督主夫人。 这才十七岁的青涩少女,连跟普通男人相处都不会。 却要去适应一个手上沾满鲜血,肚子里肠子九曲十八弯,心机腹黑,戾气比所有人都重的阉人,而且还是受万万人叩拜的当朝第一权宦。 他会向这比他小了这么多岁的小夫人,最终敞开心扉,低下他高贵的头吗? 这督主夫人 好难…… …… 按礼仪来讲,新婚第三日,新郎与新娘应该回门。 顾小曦是替顾九儿嫁过去的,所有人都怕露了馅,便省去了这一环节。 吃了晌午饭不久,大满来了,来宣皇帝口谕,说皇帝要见她。 她感到纳闷,不知为何皇帝要见自己。 大满说:“六王爷来了,不知从哪打听到顾澄莹这名字,似乎起了疑心,非要见你,我哥去朝堂了,我已经派人去叫他回来了。” 顾小曦赶忙照着镜子把易容面具仔细贴了贴,换上一身最普通洒扫宫女的宫服,随着大满去烟霞殿。 走到烟霞殿门口,正好碰上三步并作两步,箭步飞奔的阎欢,看到她便把她拽到烟霞殿外一间空房,关上了门。 顾小曦从未见他如此紧张过,眼神都有些慌乱。 他说道:“小曦,高熹今日在顾深府上等着顾九儿回门,没等上便去了家里,在门口闹着要进去,家院告诉他,我回了宫,他便找到烟霞殿,他不知从哪打听到顾澄莹这名字,起了疑心,非要见你。” 顾小曦看他紧张,想起青萝说的话,要安抚他,多抱抱他,便不会变了心性,便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果然,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然后才说道:“他抱我上花轿时,以为我是顾九儿,说去刨了那假坟,看到棺材是空的便起了疑心。” 阎欢立刻一怔,说道:“你说什么?他抱你上的花轿?” “你不知道么?那日你不愿意抱,派了别人,他不愿意让别人碰我,便抱我上了花轿,吓的我一声都不敢吭,怕被他认出来,他还让顾九儿替他找我。” “那他今天要见顾九儿,就是想打听你啰。” 他话中带着刺,这会抱着也不管用了,脸上罩上一层乌云。 “应该是吧”顾小曦说。 砰,他一拳便砸向旁边桌子,厚厚的木桌面被砸了一个大洞,血嘀嗒嘀嗒从手背流了下来。 第50章 请父皇把她赐与儿臣为妃 顾小曦赶忙拽过他的手,手背已划出一道长长伤口,她赶忙从怀中拽出手帕,包扎伤口,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手都破了。” 结果他把手抽了出去,双手紧握她两上臂,眼尾猩红的说道:“你为何不找人告诉我,你就是新娘,让我抱你上花轿?” “我要告诉你,你还能让我上花轿吗?” 他握她手臂的手越来越紧,竟然开始颤抖。 “高熹若要让你跟他走,你会跟他走吗?” 顾小曦想起他说过,让她嫁给高熹的话,说道:“你想让我跟他走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沈江曦。”他又像昨晚那样动了怒,冲她低吼。 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冲他发脾气,不能让他变了心性,青萝说,得多抱抱。 于是顾小曦又抱住了阎欢,温柔的拍着他后背说“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不能总是这么不讲理,动不动就给我发脾气。” 平日里的顾小曦,阎欢若发脾气,不是一脸委屈等着他服软去哄,便是给他顶回来,比他还厉害,今日却换了方式,主动来哄他。 不对劲啊! 阎欢顿时心里发了寒,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顾小曦一下下拍他后背,袭卷而来,她这是不是要跟高熹走了,来安抚自己? 于是把她从怀中推开,双手紧捏她双臂,还是那低吼的语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我了,要跟他走?” 青萝教的那套好像用在他身上不管用?都抱他两次了,越抱脾气越大,这该怎么办?他怎么这么难哄啊! 顾小曦脸一黑,算了不哄了,犀利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那天说让我嫁给他的是你,这会又说我嫌弃你,要跟他走,不理你了。”说罢扭头就往外走。 终于正常了,阎欢松了一口气。 一把把她拽回来,抱在怀里说道:“我那天只是试探你,你要跟他走,我今晚就去杀了他。” 试探?真想抽他。 …… 阎欢和顾小曦一前一后进了烟霞殿。 阎欢还是老规矩,站到了皇帝身边,顾小曦行三跪九拜之礼后退后一步,低着头站到殿中。 顾小曦一身洒扫宫女的衣衫,打扮的简单而普通,脸上的面皮亦是菜色,姿色平庸的不能再平庸。 可即便这样,六皇子高熹从她一进来就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阎欢咳了一声说道:“六王爷,不知咱家的家院犯了什么错,您竟然在咱家家门口亲手替咱家教训了他们,知道的您是在替咱家教训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打咱家的脸呢。” 皇帝听完说道:“小六,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身为皇子怎能在朝廷命官门口殴打他们的家仆,传出去失了礼法,也失了你这京城六大才子之首的身份。” 高熹深鞠一躬说道:“父皇有所不知,阎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架子大的很,娶了我九妹妹今日本该回门,结果一句御前事物繁忙便推掉了,这恐怕不合咱高家仁孝治天下的道理,何况我舅舅顾深还是有丹书铁券在手的皇亲,阎大人这么做莫非是藐视我皇家威严?后来我去府上找他理论,那看门太监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莫说本王打他们,就是把他们当街杖毙,都是看得起他们。” “阎爱卿,有此等事?今日为何不带新妇去给你岳父行礼?你身为司礼监掌印,怎么能犯这种错?” 阎欢看了一眼高熹,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一直以来在世人眼里这高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只知道抚琴下棋,整日招一些琴友酒友开什么诗会茶会,博了个京城六大才子之首的名字,从不关心政事,也从不上朝堂。 可他今日说的一番话却有理有据,完全没有一点平日纨绔和幼稚的气息,难道在韬光养晦? 但仅此可难不倒阎欢。 只见阎欢说道:“莫非六王爷没见到咱家那岳父老泰山,便兴师问罪来了?六王爷难道没听说,咱家夫人的生母,因为女儿要嫁给我这个阉人,吞金自尽了么?而且内子说,出阁前受尽府里人的冷言冷语,此生再不愿踏入娘家一步,此事咱家给岳父大人说过,岳父大人便免了我夫妻二人这回门之礼,咱家夫人不愿回门,总不至于让咱家一个人去行回门礼吧!” 皇帝说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事便不能怪阎爱卿了,肯定小六也没问他舅舅,是场误会,你们二人就都别再提了。” 高熹眼看着就着了急,说道:“父皇,我要见九妹妹,如今能管的了这阉人的只有您,您得帮我,让我去他府里看看九妹妹,否则我不放心。” 阎欢从皇帝身后御台上下来,走到殿中向皇帝施了个礼说道:“皇上,六王爷虽与臣内子兄妹相称,但却是顾家外男,方才六王爷在臣家门口大闹,内子就在府里,故意没出来与他见面,内子作为阉人之妻,本就饱受世人议论,与六王爷相见怕丢了臣的颜面,臣觉得内子不愧为名门闺秀,处处为臣着想,还请皇上体谅。” 皇帝转脸朝高熹说道:“小六,阎爱卿说的对,今后你不许再去叨扰你九妹妹,让世人议论她。” 高熹哼了一声,瞪着阎欢的眼神似一把利刃,恨不得马上把他杀了。 然后他转移了注意力,又把矛头转向顾小曦,问皇帝:“父皇,儿臣能不能走近些看看婉娘娘身边这宫女?” “你身为皇子,她一介宫女,有何不可,带回家也无不可。” 此时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说道:“皇上,你可不能把小婉身边的奴婢随便送人,离了她,小婉可是少了左膀右臂了。” 顾小曦长舒了一口气,姐姐可算到了。 那皇帝见美人来了,舐犊情深早抛到九霄云外,已经饧了半截身子,让顾小婉坐在他旁边,一把便搂住了顾小婉的纤腰。 “好好好,不带走,那让小六离近些看看总可以吧!” 不等顾小婉答应,高熹已经贴近了小曦,顾小曦使劲低着头,看着脚尖。 烟霞殿的熏笼炭火把屋内烘得犹如初夏,她心下紧张,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害怕假面皮突然掉下来,还欲盖弥彰的摸了摸。 她进门时偷偷瞄了一眼高熹,几个月不见,高熹像是一下子成熟了,咄咄逼人。 高熹走到了顾小曦正前方,说道:“抬起头,让本王仔细瞧瞧。” 顾小曦微微抬起一点头,意思了意思,但还是低着。 高熹一下托起了她的下巴,在她脸上仔细瞧着,又俯身在她耳侧嗅了嗅。 阎欢立刻急了,忍不住怒火要去拦高熹。 顾小婉立刻从一旁拽了他一下,他才恢复了冷静。 高熹放下顾小曦的下巴,转身到高启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道:“此女正是儿子找了好久之人,求父皇和宸妃娘娘把她赐给儿臣为妃。” 第51章 他是我男人 阎欢已经站不住了说道:“皇上不可以。” 身后的顾小曦也跪了下来,急忙说道:“皇上,奴婢不能跟六王爷走,奴婢已经有丈夫了。” 皇帝见这阎欢竟然也掺和了进来,纳闷道:“爱卿,这小六看上个宫女你怎么也要阻拦,难不成这事你这司礼监掌印也要管?” “皇上,她是臣的女人,不能跟六王爷走。臣觉得在宫里找个对食,这点事还不至于惊动皇上,不是有意欺瞒,请皇上恕罪。” “这,你不是刚娶了顾家姑娘吗?怎么这么快又找了个对食?”皇帝一脸的诧异问道。 “皇上,我们是之前在一起的。”阎欢道。 “那你之前一直不同意朕的赐婚,就是为了她?”皇帝道。 “是。” “那你为何不纳她为妾?” “宸妃娘娘不同意,我们便只能私下往来。”顾小婉被拿出来做了挡箭牌。 高熹站了起来,对阎欢道:“宸妃娘娘当然不同意,她岂能看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嫁给一个阉人?” 顾小曦在一旁说道:“请六王爷不要张嘴闭嘴阉人的,他是我男人。” 顾小婉见状赶忙在一旁解围:“这要怪就怪妾考虑不周,只因不愿意她离开妾身边,便回绝了阎督主的请求,没想到竟棒打了鸳鸯。妾跟着皇上这道真是白修了,罪过罪过。” 顾小婉拿修道来说事,一下子说到了皇帝心里,皇帝道:“爱妃这事做的确实不妥,不过此时知道也不晚,阎爱卿虽身为内官,但是我朝一品大员,有个三妻四妾也正常,不如就把这宫女赏给阎爱卿做妾吧,别让他们偷偷摸摸的被人笑话。” 顾小婉行跪礼道:“皇上不怪罪妾就好,一切听皇上安排。” 阎欢就势谢恩。 旁边的高熹脸色乌云浓重,说道:“我不同意,我想娶她为妃。” 皇帝说:“胡闹,一个宫女岂能为妃?况且这宫女已经是阎爱卿的人了,不能跟你走了。回头父皇再给你找个相貌好的,许给你做姬妾。” 高熹眼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糊弄着皇帝,却无可奈何。 他常年混迹于世家子弟中,岂能不认识假面皮这等把戏,刚才托起顾小曦的下巴,摸了摸她的脸颊就已经知道她戴着假面皮了,又闻了闻小曦身上独有的气息,已经确定是顾小曦无疑。 可他此时不能拆穿,拆穿就是欺君之罪,顾小曦马上就会没命。 高熹说道:“父皇,儿臣想借一步跟这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去吧。” 阎欢抑制着想揍人的怒火,眼看着顾小曦跟着高熹出了殿门。 一出殿门,高熹便把顾小曦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一路小跑的把她拉进西暖阁。 进了门便把门咣当关上,栓了起来,顾小曦使劲挣脱他,但他紧紧抓着不放。 小曦怒道:“六王爷,你大白天的拴门做什么?我是有丈夫之人,你不要这样。” 顾小曦急的脸通红,可高熹看到活生生的顾小曦站在面前却万分喜悦,那张面若冠玉的面容在月白色织金锦袍的衬托下神采奕奕,眉峰挑起,展露出笑容。 他看顾小曦着了急,把她放开,站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低头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假面皮边缘。 说道:“你别误会,我拴上门,只是想仔细看看你而已,我一直在找你!你能不能把它先拿掉让我看看,一会我帮你再戴上,我真的很想你。”说罢开始揭顾小曦脸上的易容面皮。 顾小曦挡开他的手,退后几步转过身躲开,说道: “六王爷,我已有丈夫,您这样做不合适。” 高熹又上前一步,感到小曦在躲他,于是没再逼近,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柔声微笑的说道:“怎么喊起六王爷了,不是一直叫小六么,还叫小六吧!” 顾小曦蹲身施了个万福说道:“您是主子,奴婢只是个侍奉人的宫女,不敢唤六王爷的小名,以前是不知道您是王爷,现在知道了,奴婢便不能再僭越。” 面前的顾小曦,每一句话都如同数九寒天廊檐下冰冷锐利的冰椎,狠狠戳着他的心。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逝去,想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夜夜思念入骨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可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 冷硬的感觉从心中扩散开来,顿时如坠冰窟。 让他想起幼时见到母亲最后一面,那本该温暖的怀抱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那年,眼看着母亲被父亲派来的太监绞杀在寝殿,他便彻底陷入痛苦绝望,后来被舅舅抱回府中,却没人敢靠近他,阖府上下都把他视作灾星。 他恨父亲,更恨这些趋炎附势的阉人,至今仍记得,那两个把母亲勒死的阉人,狰狞恶毒的表情。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听到琵琶声,便翻墙进了关着小曦的那个小院。 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像东升的旭日,虽然父母双亡,被卖过,还被舅舅整日关着,比自己的命运还要差。 但那么活泼开朗,给他弹琵琶,唱歌,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逗他开心,给他讲军营里,校场上那些士兵的故事,给他讲她儿时跟着哥哥上山打猎、下河抓鱼、在原野上骑马奔跑的故事。 给他讲士兵们虽然明知自己也许会战死沙场,但仍然会冲锋陷阵保家护国。 让他这个自幼生长在深宫,被规矩束缚着长大的孩子,逐渐从痛苦悲伤绝望中走出来。 也想像着有一天能带着她走出京城,去军营,去校场,去原野骑马上山打猎。 也去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自己能活下来,能去努力读书,韬光养晦容忍,与舅舅一起请谋士,养家臣,共谋大业,都是因为她… 她说她喜欢铮铮铁骨的男儿。 那自己就做给她看,先谋下这江山,统御天下,再披上战甲,一统山河。 做大周朝的主宰,万古明君。 可如今那个每天给他讲故事,陪着他,把他从悲伤痛苦绝望中带出来,让他重新有了信念的姑娘,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喊着他王爷,给他行礼。 他的心如同被刀在一片片活剐。 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说道:“小曦,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听到那阉人说你死了,我便找人去挖坟,到最后我怕他们惊到棺材里的魂魄,便用自己双手一点一点把土捧出来。你看看我的双手,指甲都没了。” 说罢伸出双手给顾小曦看,那双白皙的手,指盖果然都被磨掉了。指尖像洇着血一样红。 顾小曦心突然揪了一下,随即想起他是高启的儿子,又清醒过来。 他本以为小曦会像以前一样,看他翻墙受了伤,会给他吹一吹,还会赶忙掏出手帕给他包一包,后来他便经常故意弄伤自己,让小曦哄他。 如今面前熟悉而陌生的小曦却无动于衷。 第52章 丈夫、男人世上最美好的称呼 他恹恹的抽回手,继续说道:结果我亲手打开棺材一看是空的。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便找人要到华宸宫宫女名单,直到看到顾澄莹这个陌生的名字,又听闻你和婉姐姐最为亲密,才猜测是你。你为什么要与他们一起骗我?难道就是为了阎欢?” 顾小曦双手扣于腰侧,还是那一副规规矩矩万福礼节的姿势,颔着首,垂着眸,高熹看不出她有任何表情,只听她淡淡应了一声:“是。” “竟然是为了那个阉人?那阉人根本不是男人,怎么能做丈夫?你跟我走吧,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我们离开京城,过你跟我讲过的那种生活。” 高熹向顾小曦又走近一步,伸出手想握她的手,顾小曦把手背到身后,退后再退后,直到靠住了窗。 高熹看到顾小曦已退到窗边,面露惊恐,停止了逼近。 “你这是怎么了小曦,我们在一起五年,彼此信任无话不谈,为何现在竟然不让我靠近半步?难道都是因为那阉人?” “六王爷,请您不要张口闭口的一直说阉人,他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他比这世上所有的男人更是男人。你这样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我们就算白相识一场了。” “丈夫…男人…?”高熹原本温柔的目光变的沉凝,逐渐透出寒意,“小曦你不能这样称呼他,他不配。” 话未毕,啪,拴着的门被一脚蹬开,阎欢闯了进来。 他本来看门从里面拴着,急得怒火攻心便一脚踹开了门,结果门踹开后,看到顾小曦靠在窗边。 高熹离顾小曦还有很远距离,并未看到有任何不轨的迹象,却恰巧听到了顾小曦这一席话,愣在了门口。 原来高熹与顾小曦出了烟霞殿后,顾小婉怕高熹强制把顾小曦带出宫,便让皇帝陪着她赏菊,去了园子里。 阎欢才得以脱身,来到西暖阁,进门时正好听到顾小曦说的那番话。 丈夫…男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称呼。 顾小曦见阎欢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心有余悸,看到高熹提到阎欢时眸中露出的狠戾,突然想起阎欢说过的话。 高熹是高启的儿子,那个弑父杀弟,谋权篡位,杀妻灭子,凶残至极之人的儿子,血脉中便带着凶性与无情,一旦有人把他惹怒便凶性毕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刚才听到他挖坟害怕极了,怕高熹把海子哥彻底激怒,一发不可收拾,把海子哥毁掉。 她想起海子哥一个堂堂的少年将军,为何会变成现在阴郁的阎欢,想起温柔贤淑的姐姐,为何会变成被众人唾骂的魅主妖妃,这一切都是他父亲造成的。 她恨眼前这皇帝的六皇子,若早些知道他是高启的儿子,她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 高熹见阎欢踹门闯了进来,见顾小曦与他如此亲密,彻底被激怒了,走过来拽住顾小曦的胳膊就往门外扯。 “你现在就得跟我走。” 阎欢一把把高熹的手挡开,站到顾小曦身前说道:“六王爷,这是在皇宫,您理智一些,不要逼咱家动手。” 顾小曦怕事情闹大,从阎欢身后站了出来说道:“高小六!别闹了好不好,我今天就告诉你实话,顾九儿投寰自尽了,那日在盖头底下的人是我,这事你舅舅知道,我姐姐也知道,若你再闹我现在就揭下面皮,让你父皇处死我,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消停了?还有,你给顾九儿的兔子还给你。”说罢顾小曦从怀里掏出两只玉兔放到高熹旁边的桌子上。 果真这小六二字,还有这番话一出,高熹立刻便不再闹了。 他看着那两只玉兔,说道:“这么说那天是我亲自抱着你,把你送上这阉人的花轿的?” 阎欢听他说花轿的事,已经快失去理智,眼尾猩红,攥紧了拳,马上就要动手。。 顾小曦赶忙抱住他说:“哥哥,这是在皇宫,你要打了他,皇上没准会发现我的。” 果然这句话一说,阎欢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深吸了一口气,对顾小曦说道:“好,哥哥听你的,不生气。” 对面的高熹听完小曦这句话,紧握着的拳也松开了,恨恨的说:“若不是怕小曦被治欺君之罪,本王今天死也得给你打一架。” “恐怕手无缚鸡之力的六王爷是想挨打吧!”阎欢冷哼一声。 “你……”高熹被气的浑身发抖。 然后也冷笑一声说道:“本王再手无缚鸡之力,也比你这阉人强,最起码能给心爱之人欢爱,能让她做母亲,你能吗?你连男人都不是了,怎么做别人丈夫,趁早有自知之明,把小曦放开。” 啪,一掌便甩在高熹脸上,把阎欢的怒火压了下去,高熹捂着脸瞪着眼看着顾小曦,说道:“你竟然打我?为了这阉人打我?” 顾小曦手掌又挥了过去,阎欢把她的手臂拽住,抱进怀里说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哥哥都没生气。” “高小六,你再喊阉人,我还打你,而且我马上就去你父皇那里认罪,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允许你再侮辱我哥哥一句。” 阎欢的心被震惊了,也被融化了,把顾小曦紧紧抱在怀里说:“不许说死,哥哥不就是被骂了两句吗?真的没事的,听话不生气了。” 高熹也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高熹摸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又说道:“哥哥…哼,叫的挺亲密!”然后恨恨的看向阎欢:“你对她都做了什么?” 还没等阎欢答话,顾小曦便接了话:“他娶进门的妻子是我,宫里的对食也是我,总之就是我一人,我们还能做什么?当然夫妻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阎欢看着怀中这跟小鹰一样蛮横凶悍的小曦,方才的气愤早已烟消云散,内心荡起一股暖流,小姑娘真的长大了,那个总是哭着鼻子来告状,让自己帮她出气的丫头,竟然维护起自己这么厉害。 竟然此刻有一种把她拥在怀里亲吻的冲动。 高熹不依不饶,“小曦,我不在乎他对你做过什么,我高小六发誓此生非你不娶,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顾小曦看他这是撒起公子哥脾气,不想再跟他胡搅蛮缠,牵着阎欢的手就往外走。 高熹在他们身后说道:“沈江曦,你弟弟沈江川现在是我的伴读,如果我没猜错,阎督主的本名叫覃宴海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向顾小曦,她立刻返回身,阎欢还是依然沉着冷静。 但顾小曦已经面露惊恐说道:“你,你,你别乱来,我都听你的,这就跟你走。” 第53章 震撼 一个是失而复得的爱人,一个是亲弟弟,顾小曦哪有选择的权利。 月白色织金锦袍下,面如冠玉的俊朗的少年,此时神色变得阴郁。顾小曦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如绵羊一般的柔顺少年,竟然是一头狼,他与宝座上的皇帝长的可真像。 阎欢感到了小曦的紧张恐惧,单臂搂着她,轻声安慰着:“不怕!” 转过身,面色沉静的对高熹说:“六王爷,恐怕您认错人了,咱家并不是什么覃宴海,也从未听说过此人,不过你倒是可以拿沈江川作为筹码给咱家谈条件,您和顾深这些年寻尽天下谋士,不就是想登上皇位吗?咱家可以帮六王爷。” 高熹冷笑一声:“本王对皇位没兴趣,不若这样,督主放开小曦让她跟我走,本王此生对督主马首是瞻。” 顾小曦抿了抿唇语气冷冽:“六王爷,我跟你走,但你得放了我弟弟,不能害我哥哥,我还有一个条件,此生你都不能近我身,若你答应,我现在就走,若不答应,那座你刨开的坟茔,正好把我埋进去,我这短短十几年,所有美好都是哥哥给的,之后的几年不是被卖就是被你舅舅关着,如今刚刚出了牢笼,觉得今后的日子有了盼头,你又要把我关起来,我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阎欢的心顿时被狠狠揪了一下,想起这段时间一直说让她嫁人,她虽说不同意但也没这样威胁过自己,可为何此时如此决绝,难道这才是她真实想法? 他捏了捏小曦的肩膀“不许胡说,有哥哥在谁敢关你。” 高熹听到顾小曦的一席话突然一怔,眉心蹙起,赶忙解释“小曦,我怎么可能把你关起来?难道跟了我,你会觉得自己被关入牢笼?我带你离开皇宫,躲开这尔虞我诈,你弹琵琶我抚琴,我们纵情于山水不好吗?” “没有哥哥,哪还有纵情山水?与我来说都是牢笼。” 阎欢的心像被拴上千金铁坠的浮木一般,不停的下沉下沉,沉重的即将无法呼吸,闭上眼睛强忍着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 高熹亦完全呆住,缓了好久,涩涩说道:“那你走吧!沈江川在我那里很好,你不用担心,他读书很用功,先生说他有登阁拜相之才,每日像个老学究,给我讲大道理,让我做什么千古明君。但你身边此人,我不知他有何目的,连男人都不做了,来到我父皇身边,他做事不择手段,与我那父皇有何不同?江川对他印象很不好,说他搅乱朝纲,滥杀无辜,其罪当诛,小曦你要仔细想一想,他已经不再是覃少将军,而是被万人唾骂的东厂提督。” “哥哥自有他的道理,江川他早晚会理解的,你真的要放我走?不会拿他二人威胁我?” “我怎么可能威胁你,透露出他的身份岂不是把你、婉姐姐和江川一起暴露了,我怎么可能害你们?此事也并无第二人知道,我那晚去刨坟时被江川看到了,便告诉他你死了,他哭着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你亲弟弟,你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我今日听到你口口声声叫哥哥,便猜测他阎欢便是覃宴海,否则凭他一个阉,哦,太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多看一眼。” 顾小曦本来听他“阉”字一出,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后来听他又生生憋回去,不再跟他一般计较,小心翼翼的说:“那我走了啊!” “那你能去看看江川吗?他很想你,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肯定非常高兴,方便的话在那住几天行不行?” “高熹你这什么意思?”阎欢立刻急了,没想到这高小六硬的不行来软的。 这招可太损了。 顾小曦蹙了蹙眉,如今姐姐在宫里是不能出去的,让江川去阎欢府上,他目前不知道阎欢的身份,也不合适,只能自己去王府看他,快五年没见弟弟了,她确实也想念的紧。 对阎欢说道:“哥哥我明日去看看江川行不行?” 阎欢呼吸凝重起来没回答。 “那就后天去,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不行!”高熹说道。 “我不去,让青萝陪你去。”阎欢说道。 顾小曦立刻满脸陪笑,讨好的看着阎欢。 然后转身对高熹说:“那我走了!” 高熹面露喜悦点了点头。 然后对阎欢说:“阎督主,本王今日出门时已经告诉沈江川了,如果本王死了,肯定是被你暗杀,沈家人天生忠骨,沈江川更是对本王忠心耿耿,若本王死在你手中,他必定会把你当做仇人,阎督主不会想后半生与沈江川为敌吧!” 顾小曦听完高熹的一番话,立刻停下脚步。 对了,她一直害怕高熹害海子哥。 可她忘了,海子哥如今已是阎欢,这大周朝第一权宦,主宰着万万人的命运,刚才海子哥听到高熹揭穿他身份时没有一丝惊恐,像是完全没把高熹的威胁放在眼里。 也许今日的事,真正要担心失去性命的是高熹? 她开始恐慌,自己从未想过让小六死,他们在一起五年,高小六日日爬墙头给她带吃的,知道她们要被顾深送进皇宫后,以死依华独家整理相逼让顾深放了她们,还找人围了小院。 但姐姐不愿惹恼顾深,也并不知道弟弟竟然就在高熹身边,所以没有跟他走,以至于顾深后来把高熹骗出门,把她们送进宫。 他一直在护着她们,他是善良的,路边的乞丐他都会怜悯,流浪的猫狗他会派人天天去喂食。 说他是高启的儿子天性残暴,也只是对他妄加猜测,他并没有害过任何人。 顾小曦又想起,海子哥说过要杀了高熹的话。 她开始担心,紧握住阎欢的手臂恐慌的看着他:“哥哥,你不会杀小六的对不对?” 阎欢心里一阵酸涩,这高熹装着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原来如此心机。 觉出小曦对他态度强硬,便快速转变态度,先用亲情拉拢,再主动示弱,以弱欺强,简单一句话便让小曦对他心生怜悯,对自己有了疑心。 阎欢忍着气恼:“你很在乎他?” 顾小曦不知怎么回答,说在乎他会不会生气?说不在乎他会怎样? “我.....”她恳求的看着阎欢。 “他是皇子,我怎么可能杀他?” 顾小曦还是一副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阎欢只好道:“你在乎的人哥哥不会动。” 高熹挑起一侧嘴角,斜瞟了阎欢一眼,听到小曦口中“小六”二字,更是眉梢挑起。 舅舅此人,果真思虑长远,把沈江川送到他身边做伴读,对沈江川比他亲儿子还亲,这棋下的太高了。 第54章 小媳妇 夜晚来临 顾小曦和阎欢分开后,回到华宸宫见到顾小婉,兴高采烈的把沈江川的事情告诉姐姐。 顾小婉一听能见到弟弟,还能经常看望弟弟也很高兴。 但却有些担心,她也不知怎么,竟然从内心想让妹妹跟阎欢在一起,再也不在乎他是阉人,怕小曦真的总去高熹府上,时间久了与高熹日久生情。 那高熹与小曦年龄相仿,都是活泼爱动的性格,在一起相处五年,无话不谈,切磋琴艺,可以说是知音。 而那阎欢毕竟是阉人,又一再拒绝妹妹,这妹妹会不会把阎欢抛下,选了高熹? 她竟莫名其妙的开始为阎欢担心。 夜阑人静 顾小曦睡不着,坐在窗下看着朗朗明月,思念如月华流泻飘绕。 华宸宫的大门突然打开,有人急匆匆进来,走向顾小曦寝房。 原来是小满。 顾小曦看他急匆匆走来,害怕是阎欢出了什么事情,赶忙迎出来。 小满见了她说道:“小嫂子,你这几晚去陪陪我哥吧,他心情特别糟,晚饭都没吃,估计今晚又睡不着觉了,前一段他以为要娶顾九儿,连着十几天晚上不睡觉,现在又这样,这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啊。” 顾小曦赶忙披上鹤氅跟着小满去往直房院子。 路上顾小曦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满犹豫了犹豫说道:“我哥今晚去见了太子,在御河那片废弃的直房院子。” “见太子?”顾小曦问道。 小满说:“是因为皇后侄子周兴和弟弟周虎的事,我哥把太子这些年贪渎的罪证都当着他的面烧了,还把那把椅子的图纸也当着太子的面烧了,椅子也销毁了。” 顾小曦问道:“哥哥不是一直要扳倒太子党吗?为何把罪证当着太子面烧了,不去皇帝那里揭发。” “我也问过我哥,可我哥说皇帝昏庸,贪渎的罪证根本扳不倒太子,顶多被皇帝训斥几句,那样不但会引起太子警惕,还会让太子敌视,不如先把罪证烧了卖个好,让他再猖狂些,犯出大错才能一网打尽。” “哦,欲要取之,必先予之。”顾小曦说到。 “对对对,哥就是给我这么说的,什么取之予之的,但是这样一来那太子就误以为,我哥跟他交好。” “那肯定的!” “但是那太子是个断袖!他总是骚扰我哥!我哥打过他两次,他还是死不悔改。我说去把那太子暗杀了,我哥不让,说暗杀风险太大,若被查出来,这么多年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哥哥想杀他,又暂时不能杀,得先委蛇着等待时机,然后每次见了他就会很烦躁?对不对?” 小满连连点头,“我觉得只有你能让他缓解过来。” 顾小曦加快了脚步,冬夜宫道刮的风冷冽寒凉,但她似乎没有感觉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与小满快速走到直房院子门口。 阎欢与太子见面还未回来,小满去接阎欢,顾小曦进了寝房,拿出一把剪刀。 院墙不远处墙角竟然种着一株红梅树,此时已经开了花,在月光下清艳绽放。 顾小曦剪下几支红梅,插在一个白色瓷瓶里,放到寝房一进门的圆桌上。 看到那圆桌,她又想起那次海子哥把她放在这桌子上拥吻时让人心醉的时刻。 那夜激情澎湃的屋子此刻冷冷清清的,她找出银丝碳,点燃熏笼又把灯架上的蜡烛全部点燃,不一会屋里便温暖亮堂。 桌子上的红梅飘出淡淡梅香,夹杂着蜜合香的味道,清冽甜蜜。 终于不再冷清,小曦又去烧了一壶水放到熏笼架子上暖着,等着阎欢回来,给他泡茶,让他洗脸洗脚。 这一切这么美好,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生活么? 等海子哥打开心结后,也许每一天她都是这样等着他回家吧。 温柔与甜蜜随着梅香飘向屋里每个角落。 门吱咯被轻轻推开,阎欢回来了。 一进门便看到坐在门口圆桌旁的圆凳上等待的顾小曦。 那本紧锁的眉头立刻打开,阴郁也逐渐变淡,柔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路上冷不冷?” “我来了好久了,点了熏笼早不冷了。” 说罢上前给阎欢解开鹤氅衣带,帮他脱下蟒袍,摘掉纱帽。 屋里的温度,他穿着里面的中衣正好。 顾小曦给他泡了一壶热茶,烫了烫茶杯,倒上茶递给了他。 “小满说你最近总是失眠,我来陪你几天。” “这小满乱说话,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外面这么冷就别走了,明天不要来了,这宫道风大,再受了寒。” 喝了茶,顾小曦给他倒了洗脸水,洗脚水,洗漱后坐到床边。 顾小曦问道:“哥哥,今晚怎么睡?” “你睡床,我睡那边榻。”他指了指窗下长坐榻。 “要不一起睡吧,暖和。”顾小曦咬着樱唇,小声哼哼道。 阎欢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顾小曦大着胆子撒着娇,说道:“我说一起睡,抱抱我睡好不好?” “不好,各睡各的,快年了,事情越来越多,明天我还要早起。”阎欢瞪了她一眼说道。 “哦!”顾小曦抱起被褥放到窗下双人榻上,拿下上面的案几,把被褥铺到榻上。 “我睡榻,你睡床,这榻又硬又冷,对女孩子腰不好。”阎欢来到榻边。 “不要,我睡榻,我个子小,你睡榻会伸不开脚。” 说罢顾小曦便上了榻,钻到被子里。 “要不你把我抱床上?”顾小曦瞪着扑簌簌的大眼睛,那绒绒的睫毛挂着烛光光影,看的阎欢心跳都漏掉半拍。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给顾小曦掖了掖被子,说道:“不要闹了,睡觉。” 顾小曦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拽着阎欢的胳膊说“那只抱一会好不好?” 阎欢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终于把她搂进怀里。 顾小曦的下巴放在阎欢肩膀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着气:“哥哥,这样抱一辈子好不好,方才我点熏笼,烧热水,觉得自己就是等着相公回来的小媳妇。” 第55章 惧 “扑通”刚闭上眼睛的阎欢听到窗下榻的方向传来声音。 他赶忙穿上鞋来到榻边。 猜的没错。 那丫头掉地上了,就知道这榻盛不下她,从小睡觉不老实,睡着后就天南海北的神游。 他经常十几二十天的失眠睡不着觉。 她倒好,不仅一挨枕头就着,而且掉到地上翻了个身,把被子往怀里一裹继续睡。 本来因为见太子心情不好的阎欢立刻被顾小曦这睡像逗笑了。 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拽她怀里被子时,她死死抓着不放。 于是阎欢连人带被裹巴裹巴裹到床上。 炭火不那么旺了,屋里没有方才暖和,他又往熏笼里加了些银丝碳。 他住的房间是从来不燃炭火的,冬季不燃炭火的房间他感觉温度很适宜。 可这丫头怕冷,把她放到床上时,缩成小小一团。 他去拽她紧搂在怀中的被子,刚拽开她便把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又蜷缩起来。 肯定炭火熄灭后,温度有些低了,她有些冷。 于是阎欢躺到她身边,刚躺下,丫头便觉出旁边热源,钻到他怀里。 再搂她睡一晚吧。 反正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总是推开她有何意义? 阎欢把顾小曦裹在怀里,不再觉得寒冷的她舒展开蜷缩的身体,无缝隙的向他紧贴过来。 他往后躲了躲,平躺过来。 想起上两次,他心有余悸,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烧灼,无有熄灭的出口。 第一次在院子里晾了一晚上才缓解过来。 第二次更甚,从东厂回来,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澡才把那灼热感驱散。 只听别的太监说过,净了身若动情,会很难受,可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自从小曦出现后,这具躯体像中了剧毒,而能够解毒的只有她。 没了温暖的怀抱,小曦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梦呓着,睡的沉稳。 昨日听到高熹过来,怕他把小曦带走,曾经想过圆房,既然她不嫌弃自己,那自己还在顾虑什么? 可高熹的每一句话都在捶打着他的心。 “阉人” “不是男人。” “给不了心爱的女人欢爱,无法让她做母亲。” “若不是覃宴海,小曦怎会多看一眼你这阉人?” 他说的没错。 小曦深爱的是记忆中的覃宴海! 哪里是他这个阉人? 那些美好的回忆,又能支撑小曦爱自己多久?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将军。 他有时会怀疑,那少年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连自己以前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 若没有小曦,那个少年将军便真的死了,也许有一天他会忘记他曾经的名字。 是小曦在一点点唤醒他。 小曦能爱现在的自己什么? 爱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爱自己声名狼藉? 爱自己这幅残缺之躯? 顾九儿听闻要嫁给自己竟然投寰上了吊。 这世上,爱自己的,只有小曦一个人了。 但还是曾经的自己。 人最怕的是得到的东西,硬生生被别人夺走。 就好像多年以前,自己是天之骄子,可一朝轮入阶下囚,身边一切被掠夺。 现在的小曦这么爱自己。 他要好好珍惜,比生命还要珍惜。 可越珍惜便越小心翼翼怕失去。 他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若再有身体的深入接触,他的残缺早晚有一天会完全暴露在小曦面前。 她嫌弃自己怎么办? 他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那种痛彻心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雾里看花,若即若离,才会带给人憧憬,保持着距离,保持着这份朦胧,才能让小曦永远爱着自己。 他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命运对自己何曾公平。 他会用其它的一切去弥补,不会让这份爱停歇,即便此生无法与她欢爱。 他要的是她的心,永永远远归属。 有她在身边这心便如此沉静,没多久,他依偎着怀中少女慢慢睡去。 又是沉沉一觉。 第二日,顾小曦醒来时,阎欢已经出门了,她在床上躺着,枕边还有他的余温,他的痕迹。 没有异香,没有迷晕,也没有任何掩藏。 他这是明明白白让她知道。 我抱你睡了一晚上。 顾小曦勾起唇角,看着天边升起的晨阳。 今天的天气,好暖。 … 第三日顾小曦带着顾小婉的嘱托,去了高熹的王府。 一早高熹派来接接顾小曦的轿子就停到宫门外。 他想亲自来接,可不敢,怕小曦抵触,一言不合再把人气回去。 在王府门口老远的地方迎接,紧张的走来走去,沈江川看他这样子不住的摇头。 这也能做万古明君? 刨坟,哭的痛不欲生,茶不思饭不想,画姐姐的画像画了近千张。 天天嘴里念叨,这辈子要跟姐姐,纵情山水。 分明爱美人不爱江山。 他又开始嘱托:“江川,一定要留下你姐姐,如果你留下她,我保证听你的,将来做万古明君。” 感情你这万古明君是为了讨好女人! 沈江川背着手,笔挺着少年老成的身姿,对高熹嗤之以鼻。 “主公,男子汉立于天……” “来了,来了…”沈江川把下半句吞进肚里,看着“万古明君”像只兔子一样,撒丫子向迎接姐姐的轿子飞奔而去。 老远顾小曦便看到远远等着她的沈江川,五年没见,那个被顾深从边疆带回来,又黑又瘦,满身伤痕的弟弟已经长成挺拔玉立的朗朗少年。 眉眼与父亲一模一样,神情却像倔强的母亲。 在海子哥身边长大的她,被海子哥和他的父母宠的无法无天,与姐姐和弟弟内敛沉稳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 尤其弟弟,自幼便被母亲严加教管 所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果然还是没变。 再少年老成也是少年心性,见了姐姐便一头扎进姐姐怀里,哭了起来,前一段还以为姐姐死了,如今见了姐姐本人再也止不住眼泪。 “万古明君”在一旁,羡慕极了,恨不得跟沈江川互换身体,也扎进顾小曦怀里。 可姐弟二人谁也没看这眼巴巴看着顾小曦的人一眼,一会哭一会笑,亲密的走进王府,把他甩在身后。 “沈江川,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高熹在他们身后紧跟着着急的喊道。 “他说什么?”顾小曦问江川。 “主公说,让我想办法把你留下,他就答应我将来做万古明君。”沈江川老实的回答。 ……,高熹: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傻? 姐弟情深了一整天。 高熹在旁边守了一天,眼巴巴的等着小曦跟他说话。 结果数了数,说了总共十句。 高熹恨恨的瞪沈江川,这孩子他是白疼了。 晚饭前,高熹把沈江川拖了出来。 “今晚必须把你姐留下来。” “为何?”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主公?这是命令。” “哦,那在下遵命。” 坐到饭桌旁,吃着饭。 顾小曦给沈江川盛着汤,沈江川道:“姐姐,主公给我下令,让你今晚留下。” 高熹“……” “没有,没有,这傻小子是想你了,想跟你多说说话,不想让你走。” 吃过晚膳,高熹拽着沈江川带着顾小曦,去了他专门给小曦准备的寝房。 他一回来便开始折腾给顾小曦准备的寝房,连胭脂水粉都备好了,里面还有花重金订制的一把琵琶。 爱琴之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把上好琵琶,顾小曦想拿起那把琵琶看看,但想想放弃了。 她不想给高熹任何希望。 他有希望就代表海子哥会失望。 高熹是皇子,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而海子哥的世界现在只有她。 她余生只有一件事。 倾尽所有去爱海子哥,修补他内心,身体受的伤。 但是沈江川一直在说让她留下,她知道这是高熹在逼着沈江川,便有些犹豫。 此时门房来报:“阎督主派来一顶轿子说来接人。” 青萝赶忙到了门房。 回来扶着顾小曦的耳边说道:“督主说今晚在园子等您,明天带您去玉泉山泡温泉。” 顾小曦眼睛一亮。 玉泉山泡温泉? 也许这次是个机会? 第56章 又闹 四五十个锦衣卫队一字排开在高熹王府门口。 面前是司礼监掌印专用官轿。 顾小曦与青萝走出王府。 身后高熹一脸气愤,看到门口的锦衣卫恨不得把人全部打走。 可锦衣卫是皇帝打手,司礼监掌印便是他们顶头上司,莫说是一个皇子,太子也不放在眼里。 看到顾小曦出来,东厂大档武田便迎了刚上来。 高熹一脸焦急,一把便拽住了顾小曦的手,不让她走。 顾小曦把他手使劲捋开,头也不回走向轿子。 高熹又要去拦,锦衣卫这些人立刻战成一排,到他前面,把他拦住。 青萝扶着顾小曦上了轿子。 沈江川来到轿子旁,满脸惊恐,打开轿帘问道:“姐姐,为何东厂和锦衣卫来接你,是不是大姐出事了?” “不是,司礼监掌印阎欢是姐姐的夫君,你二姐夫,他们是来接姐姐回去的。” 沈江川满脸不可思议:“不可能,你怎么能嫁给一个阉人?是不是顾深逼你的,你下来别走了,我进去叫人,那阉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来王府抓你。” 高熹被锦衣卫的人拦着喊着:“江川,把你姐姐抱下来。”说罢对锦衣卫的人拳打脚踢,想闯过来,可锦衣卫这些人,一个个任他随意踢打,就是不让他接近轿子。 王府里出来许多家丁,与锦衣卫厮打起来,可这些人哪里能打得过这些皇家杀人机器,锦衣卫一亮手中绣春刀,便把家丁吓了回去。 沈江川听完高熹的话便去轿子里抱顾小曦。 顾小曦推开了他,说道:“江川,不许你喊阉人,他是姐姐的丈夫,姐姐此生最爱之人,嫁给他姐姐心甘情愿。” 沈江川愣在地上,一时没有理解顾小曦的意思。 “以后有时间再给你解释。” 路边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议论着“这东厂和锦衣卫太狂了,竟然跑到王府抓人,好像抓的还是名女子。” 顾小曦把轿帘合上,吩咐“走吧!” 顿时轿夫们抬着轿子飞奔起来。,把顾小曦晃得头晕脑涨。 顾小曦以为他们怕高熹追来,结果跑了一会,把高熹远远抛到身后再也见不到影,他们还在飞奔。 顾小曦掀开轿子窗帘,对武田说:“大档,让他们慢一些吧,六王爷不会追来了。” “呦,姑奶奶,您可快点回去吧,您早晨一出宫,督主就回了园子,午膳都没吃一直等着您,等到傍晚见您还没回去便生气了,你要再不回去就疯魔了。” “疯魔?” “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锦衣卫队飞奔着簇拥着顾小曦回了明瑟园。 到了门口,小满在门口迎着。 见到顾小曦,拽着她便往园子里跑。 顾小曦大口喘着气说道:“小满怎么回事。” “我哥午膳晚膳一口都没吃,一直等着你回来,傍晚的时候见你还没回来便彻底急了,在地牢开始打人,犯人不够便让去东厂提,以前他打人都是去东厂,从来没在家里打过,今天在家里开了杀戒,说去东厂怕你回来找不到他,这会眼都红了,谁都不敢靠近,你赶快去劝劝吧。” 顾小曦跟着小满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后门大园子里。 来到假山下隐蔽之处,一个铁门外面。 打死她也认得,正是关了她一晚上阴森森的地牢。 她神色一怔,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小嫂子...” “别说了,我知道,赶紧进去吧。” 小满打开地牢门,走下楼梯,地牢墙上有许多火把,好像很大的样子,一进门就一股浓浓血腥,甬道边是两排铁栅栏囚牢,但大部分都是空的,只关了三五个囚犯,戴着手镣脚镣。 为何家里也关犯人?这海子哥究竟要做什么? 小满推开铁门,进入那晚关顾小曦的石室。 阎欢的背影映入眼帘,他穿着黑色武袍正在抽人,啪,啪,啪,鞭子声如雷击一般,响彻石室。 被挂在木桩上浑身血琳琳魁梧的汉子嘶吼着“阉狗.....” 随着喊声鞭子声更响了,一鞭子下去那汉子的肚皮便崩裂,肠子流了出来。 顾小曦立刻捂上了眼,小满赶忙拽住阎欢的手“嫂子回来了。” 可他仿佛没有听到小满说话,还是一下一下挥着鞭子。 “哥哥!” 一声清脆娇嫩的哥哥,鞭子立刻停止,掉落在地上,他也怔在地上。 顾小曦没敢靠近,他缓缓转过身,脸上身上都是血,眸子如泼墨的深井一般深邃、暗沉,薄唇紧抿,冷酷无情。 “谁让你带她来这的?”他眼神和声音像刀锋刺向小满。 “哥哥哥,你别生气,方才谁叫你,你都不理,没办法才让嫂子进来的。” “打水去吧!”他终于语气正常了一些。 石室里几个小太监终于迎来春天,揉了揉转着筋的腿肚子,赶紧跑出去。 片刻二人便一人端着一盆水回来。 他开始洗手上的鲜血,抹上香胰,仔仔细细浣洗着。 顾小曦走到他旁边,拿起另一盆水里的棉巾,给他擦脸颊上的血猩。 “不怕我了?”他任她擦着脸问道,语气寒冷的让人打颤, 旁边小太监后退几步,腿开始发抖。 “你一天没吃饭呀?”顾小曦边给他擦脸边问。 “不饿,你吃的挺开心啊!不派人叫都不回家?”此时语气已没那么寒冷,却依然低沉。 “谁家的醋缸翻了?”顾小曦笑着问他。 哼!他垂着眸面无表情。 顾小曦拿着棉巾,又去擦他脸上血迹,“低低头,额头还有!我够不着。” 他低下头。 顾小曦立刻双手拽住他手臂,“啵”便在他嘴唇上使劲亲了一口,声音响彻石室。 没有什么是吻解决不了的。 果然阎欢把手又擦了擦,俯身便把顾小曦打横抱入怀中。 身后的小满和两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他恨恨的说。 “我要你!”顾小曦跟个八角章鱼似的紧紧攀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呵着气说。 他终于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顾小曦对像被雷劈了一样神情的小满和小太监说道:“备膳去,送到二楼我寝房。” “好嘞”小满跑的比兔子还快。 园子里的下人一个不落的站成两排,低着头恐慌的等着发着脾气出来的主子。 谁都不敢躲,老老实实等着迎接狂风暴雨,看来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敢不露面恐怕明天得挨一顿打。 结果看到主子怀里抱着夫人出来了,下午满脸阴沉狠厉没有了,竟然面带笑容,连看他们一眼都没看,低着头看着怀中娇妻,径直进了望曦阁。 随着督主出来的小太监冲下人们挥挥手,顿时他们如释重负泄了口气,开始解散。 都小声议论: 这就没事了? 抱着夫人还一脸笑? 没看错吧? 夫人太神了! 青萝第一次来园子,看到此情景,以前的担心彻底没有了,这督主简直就是夫人囊中之物。 回了房,阎欢哪怕坐下吃饭,都把顾小曦抱在怀里不撒手,干脆把她放在腿上,一手吃饭一手搂着她,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 “你放我下来,一直在你腿上坐着好难受。” “还敢不敢出门这么久了?” “你不讲道理!” “就不讲。” 顾小曦被他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呛的实在受不了了,说道:“臭男人,去洗澡。” “好,洗澡。” “一起洗?”顾小曦坐在他怀里扭了扭,挑着眉,一副挑.逗的神情。 “又闹!” “算了,你今天太臭了,明天去玉泉山温泉,一起泡。” 第57章 小酌几杯? 清晨沐于冬日暖阳的明瑟园终于打破了连日来的沉寂和孤独,传来女子娇柔而爽朗的笑声,和男子哄孩子一般宠溺的呼唤。 “小曦,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这烈马认主,你慢些,别激怒它。” 是阎欢陪着顾小曦在修好的园子马场上练习骑马。 顾小曦骑着一匹棕色汗血宝马,在马场一圈一圈狂奔着,阎欢则提心吊胆骑着自己那匹栗黄色汗血宝马在旁边紧跟。 阎欢眼皮狂跳,心比眼皮跳的还厉害,几次贴近小曦想把她抱到自己马上,都被她推开。 他真想把小满暴揍一顿,小曦刚说不愿意跟他骑一匹马,小满便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小满在旁边看着阎欢提心吊胆的样子想笑,明明小嫂子骑的很好,把这阎哥吓得,一直紧跟在旁边念叨。 阎欢还是那身月白色道袍,而顾小曦则穿了一身银红色束腰骑装,身披一件银狐裘皮搭青银色锦缎的裘氅,头上挽了个圆发髻,插了支亮银珠钗,整个人干练而娇俏。 他自从看了顾小曦穿嫁衣的模样,便开始找裁缝给她做衣裳。 襦裙,骑装,纱裙,褙子……总之市面有的样式齐全了,上百套全部是红色, 身着红色骑装的顾小曦,骑在棕色汗血宝马上,手持马鞭,似朝阳般娇艳, 顾小曦骑着马在马场转了几圈,不管阎欢的念叨,便出了府门,阎欢只得在旁边紧跟。 她心情好的不得了,走几步便停一停,经过闹市时便下马买些小东西,经过河谷时便玩会水,经过山丘和树林时便磨着阎欢放箭猎几只小动物,阎欢便陪着她疯。 晌午二人干脆在野外烤了只野兔填了填肚子。 本来快马加鞭两个时辰的路程竟然走了半晌,到玉泉山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走到玉泉山边顾小曦惊得欢呼起来。 隆冬的天气,山上竟然开满了山花,山花之间蝴蝶飞舞,山的半腰围绕着一圈雾气,若绚丽的云海彩霞。离宫就陷在这半山的云霞之中,一座座阁楼飞檐错落有致,围着山腰将近一周,像仙境中的仙殿云阁。 阎欢一把把她从马上抱了过来,“一会要走山路,山上经常有放马的农户,小满这马性子活泼,我怕它一会见了母马乱跑,把你摔了。” 顾小曦又不安份起来,像儿时第一次骑马一样,直接转过身背对马头,双腿跨坐在阎欢腿上,盘住了他的腰。 马上交欢便是这姿势。 一下拨动了阎欢的逆鳞。 他想起少年时的梦想,与现在的不甘,脸色逐渐沉郁,嗓音暗哑凌厉。 “把腿放下来,扭过去!” 顾小曦吓得赶紧转过身来,身体前倾跟他保持着距离,闹了起来。 “你让我下去,我自己骑的好好的,谁让你把我抱过来的,每次都是你先招惹我,然后我想亲近你,你又冲我发脾气。” 他无法解释原因,便只能把人抱在怀里一直哄,又打了几只山雀才把人哄过来。 顾小曦心说,不跟你一般见识,便没有再闹下去。 安安静静的任他抱着不再说话。 这安静让他的心像被揪着一般疼。 这一切都怨自己,若能像正常男人疼她该多好! ...... 玉泉山下是玉泉镇,因为有离宫别苑和温泉的存在,所以这玉泉镇很是繁华热闹。 山腰是离宫,山下方圆几里都是公爵王侯所圈建温泉私宅,每年入秋后都会有许多达官贵人来私家别院度假,有的甚至是举家过来,一直住到过年。 所以玉泉镇有许多达官贵人,也有许多风月场所。 二人进了镇子,下马步行,边走边悠闲地欣赏小镇风景。 玉泉镇在温泉的蒸腾下,没有丝毫冬季的寒冷,温暖如春。 青石板路已经磨成光滑的黑色,缝隙中还能看到绿草的嫩芽和野花,黑色石板路两边的许多地方有许多小泉眼,冒着汩汩泉水,泉水流淌处腾起白色雾气,在行人脚下飘绕。 因住满了达官贵人,小镇的街道异常繁华,茶楼酒肆装典比京城一点不差,临街还有许多摊贩,贩卖的东西非常精致。 有个商贩被一群女子围着,顾小曦也凑上去看热闹,结果看到有人偷偷贩卖宫里的东西,想必是宫女和太监们偷出来的。 顾小曦看了看阎欢,他不会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吧。 阎欢知道她想什么,说道:“我不管这些事情。” 顾小曦放了心,继续采购。 路边摊贩卖的最多的是盆栽和插花,都是玉泉山特有的植物和山花,在京城根本看不到,所以街边站满了锦衣华服的女子满脸惊艳的在买花。 阎欢牵着两匹马,顾小曦望东望西,一会手中便拿了几大把花卉,全都塞进了阎欢的手里。 顾小曦走一家摊贩便问,这里最好玩的地方是哪,得到的答案都是“温香园”。 她又在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一束五颜六色鲜花,问卖花婆婆:“婆婆,您可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最好玩?” 婆婆说道:“来这里当然是泡温泉了,这是最好的地方当然是离宫,但那周围不让老百姓靠近,还有一个地方比离宫也不差,就在离宫旁边,叫温香园,据说里面的地面和泡温泉的池子都是白玉做的,里面养了许多奇花异草和仙鹤白鹿,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那附近是这温泉上风景最好的地方,你们进不去园子,可以在那附近转转。” “我刚才问了许多人,可不知道那园子是谁家的!”顾小曦一脸向往的问道。 “姑娘,您可算问对人了,那园子很少有人来,所以即便我们玉泉镇的人也有许多人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可老婆子我知道,重修园子时我儿子在那里做过工,那园子的主人可是位大人物,否则谁敢靠离宫那么近建私宅,那人便是皇帝的大总管司礼监掌印阎大人。” “啊?阎大人?”顾小曦斜瞟了一眼阎欢。 他就她身后,看她跟个傻子一样到处打听温香园在哪。 “就那个阎欢呀!” 婆婆听到顾小曦说阎欢的名字,大惊失色,食指放在唇上,“嘘,姑娘,这名字可不能乱说啊,莫说那温香园,这玉泉山除了离宫,方圆几百里的山头和农庄,都是阎大人的产业,那些达官贵人在这里建私宅都得他同意,您在这说话可小心点。” “哦!”顾小曦赶忙装作惊慌闭上了嘴,扭头冲阎欢偷笑。 “你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昨日离宫里许多太监和宫女去了温香园,看这阵仗估计是阎大人要来了,那里虽然好玩但你们还是别去了,万一冲撞了阎大人,把你们抓起来打一顿。”婆婆说道。 顾小曦转头看了看在他身后牵着马的阎欢,挽依华独家整理住他的手臂,笑嘻嘻对婆婆说:“谢谢婆婆,我们一定离那个阎大人的园子远远的,不招惹他!” 旁边的货郎对顾小曦说道:“你们也不用太害怕,那阎大人还指不定来不来呢,他过来这镇上得清道,官员最少迎出十里迎接,那阵仗比得上迎接皇帝的撵驾,到现在还这么安静,说明他没来,想玩你们就赶紧玩几天,等他来了你们也玩的差不多了。” 这话题吸引了道边正在买花的富家公子和贵女们的注意,纷纷停止买花看向阎欢和顾小曦。 其中一个身着淡紫色锦衣骑装,长相艳丽张扬的女子手拿一条马鞭走了过来,她身后几个丫鬟和小厮,也牵着马跟了过来。 这女子走到阎欢面前,上下打量了阎欢一番,拱手说道:“本郡主乃平南王之女,哥哥手中这匹栗黄色宝马,乃西域进贡,千金难购,即便我父亲也弄不来这样的宝马良驹,您定是哪家豪门贵第公子,可妹妹从未见过您,能否请哥哥去妹妹王府私宅一聚,小酌几杯?” 第58章 平阳郡主 阎欢怀里塞满了鲜花,可顾小曦还没买够,于是他把花放在一个石桌上,从马搭里拿出绳子,整理鲜花和盆栽,拿绳子一束一束捆好,准备搭到马背上,专注而认真,好像在整理珠宝玉器,一朵花瓣都不舍碰掉。 顾小曦在一旁打着下手,毛毛糙糙的一上手便把花瓣碰掉了,阎欢拍她的手:“起来你的小爪子。” 听到那平阳郡主给他说话连头都没回,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顾小曦听说过平阳郡主,平南王唯一的女儿,娇生惯养,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在京城横行霸道,流连于豪门公子之间,声名狼藉。 她主动来与搭讪,看来是看上海子哥了。 这海子哥的脾气,莫说是现在,就是当年也不会搭理这样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惹纠缠不休把他惹急了一脚就踹飞了。 顾小曦看阎欢连头都没回,为了不给对方难堪,少些麻烦,赶忙把手中花放下,拍了拍身上花瓣,上前去替阎欢与那郡主搭讪。 正要施礼开口,又来了三个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站到了郡主旁边。 其中一个一身棕色锦衣的公子对阎欢说道:“这位仁兄好大的架子,郡主给你说话竟然都不理,你想必是第一次来这玉泉山吧,不认识我们,本公子也不怪你,我叫王仁贵,家父是京城皇商王富生,这位是吏部薛尚书之子薛公子,那位是礼部刘侍郎之子刘公子,不知仁兄令堂在那个衙门高就?” 皇商王富生?原来是那送木器的老头的儿子?他老子磕头作揖,这儿子挺狂。 阎欢正整理手中的花整理的仔细,还是没回头。 说了一句“聒噪” 顾小曦怕他们再说话把阎欢惹急了,赶忙息事宁人,施了个万福说道:“我哥哥不能饮酒,所以不能赴郡主之邀,还请郡主和公子见谅。” 时下这达官贵人出门游玩是不带夫人的,甚至姬妾都不带,有许多是在青楼艺馆中找的相好的,阎欢不仅没理他们还来了句聒噪,由旁边顾小曦上来搭话,他们顿时觉得丢了大颜面,有些恼怒。 只见那郡主扬眉冷笑,抬手招呼身后的十来个家丁道:“豪门公子本郡主都认识,就是没见过这位公子,这么桀骜的男人,姑娘我喜欢!来人,把人给我带回私宅,把这婢子捆了扔路边。” 说罢扬手便挥起手中皮鞭,向阎欢面前石桌上他刚整理好的鲜花挥去。 若这一鞭子下去,阎欢认真整理好的鲜花就会被击成碎片。 要抢人? 抢海子哥? 太嚣张了,还敢抡鞭子? 顾小曦想到海子哥经常拿鞭子抽人的情景。 好戏开始了!她退后了几步,开始等着看戏。 结果鞭子还未伸到阎欢面前,阎欢便伸手在半空捉住将要下来的鞭尾,轻轻一抖,鞭子便从那平阳郡主手中脱落,眨眼间鞭柄便到了他的手中。 只见阎欢伸出长臂抡起鞭子便挥向平阳郡主和那几个公子。 一鞭横扫下去齐齐的扫在他们膝盖,三个公子立刻扑通,双腿跪倒在地上。 平阳郡主站的稍后一些,没有被鞭子击倒,看到此情景,张牙舞爪的向离她最近的顾小曦扑来,手下家丁立刻向阎欢扑去。 阎欢看那郡主扑向顾小曦,又扬起鞭子“啪”抡在那平阳郡主脸上,那脸顿时皮开肉绽,她再也顾不上去扑顾小曦,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尖叫起来。 阎欢鞭锋一转,挥向四五个家丁,前面家丁挨上鞭子被划出一道大刀砍了一样的伤痕。 后面的家丁见对方一鞭子就把前面四五个人撂倒了,立刻退了回来。 此时礼部尚书之子薛公子扶着地,被身后家丁搀扶起来。 叫嚣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郡主和朝廷命官之子,本来我们也就是邀请你去郡主私宅轻酌几杯,然后明日结伴去温香园附近游玩一番,没想到你下手如此之狠。” 随后对身旁家丁说,去把这里的知县叫来,让他们带上捕快,把这二人抓了送官。” 这些人太不讲理了,明明是那个平阳郡主先跟海子哥挑衅反被打,这会却要倒打一耙。 顾小曦彻底急了,但又不愿意暴露阎欢身份,说道:“我是顾候的女儿,你们叫来知县也没用。” 那郡主捂着血肉模糊的脸疯了一般的嘶吼,“我平南王府还会怕顾深,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又想扑向顾小曦,但看着阎欢手持着她的皮鞭,顿住了脚步。 阎欢似乎不在意他们叫嚣着见知县,也不在意那郡主的嘶吼。 皱了皱眉,脸阴沉下来,问那个薛公子道:“你方才说明天要去温香园附近游玩?” “对,是有这个打算!”薛公子说道。 “你们还是不要去了!”阎欢用下命令的语气说道。 “你不担心我把官兵叫来抓你,倒关心我们去哪玩?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狂妄,顾侯爷的几个公子我都见过,怎么没见过你?”姓薛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话未落,阎欢再也不耐烦了,说道:“咱家是顾深九姑娘的夫婿,你们现在马上滚,这几日不许出门也不许宣扬咱家在这里的消息,否则休怪咱家不客气。” 然后对捂着脸的平阳郡主道:“你父亲在玉泉山的私宅是半年前找咱家要的地,咱家如今后悔了要收回,你就不要在玉泉山再停留了,即刻返京告诉你父亲,你冲撞了咱家的夫人,咱家回府后,你父女二人要给咱家登门谢罪。” 顾深九姑娘的夫婿? 刚不久前惊动京城,排场堪比亲王娶亲的婚礼。 自称咱家,岂不是...... 方才叫嚣的那些人,拽着已经呆傻的不敢说话的平阳郡主,扑通便又跪了一地,直到阎欢和顾小曦的身影走远看不见他们才起来。 平阳郡主捂着脸,看着阎欢远去的身影呢喃道:“这么多年,见了多少豪门子弟,终于找到一个让我动心的,竟然是个阉人。” 第59章 好看就一起泡 小满和武田已经在小镇的两个路口等着他们。 方才小满远远地看到阎欢在打架,武田本来要出手,结果被小满拦住,二人远远地看了回热闹。 虽然这温香园是阎欢的产业,但他从未来过,由小满带路才找到。 顾小曦说:“温香园这名字像酒楼,好难听。” 阎欢说道:“我从未来过,验收时派武田来了一趟,没想到他起了这么俗气的名字。” 但这园子名字俗气,建的一点都不俗气,温馨雅致若世外桃源,灼灼花树被白色雾气笼罩,如进了瑶池仙境。 白色幼鹿和仙鹤听到门响,嘶嘶的叫了起来,顾小曦追了过去想跟白色幼鹿玩,结果它们受了惊,刹那间没了踪影。 宫女太监已经在园子里排成两排,等着侍奉。 见阎欢和顾小曦过来,尾随鱼贯上前,把二人分别引入各自寝房,侍奉浣洗,换薄衣衫。 顾小曦的衣服阎欢早让人安排好了,一身红色轻容纱春衫。 最近她的衣衫一水红色,她其实不喜欢穿红色衣服,但阎欢说女为悦己者容,每日看着她,只要她穿别的颜色衣服就绷起了脸。 换好衣衫的顾小曦出寝房去找阎欢。 阎欢已经在廊下等她,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木台下两只白鹿交颈缠绵。 身着白纱广袖长衫的侧影颀长笔挺,白纱衣决被裹着花瓣和白雾的柔和山风吹起,轻轻飘扬,头发未束,散于颈肩,亦随着白雾花风扬起丝丝缕缕,衬于灼灼花海之前,似九天落于凡间的谪仙。 这如梦花海的眼前,那廊檐下飘逸俊秀若谪仙一般的男人,竟然是属于她的,她一个人的。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如火一般的热情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生生世世属于她,谁也夺不走半分。 每想到这些就不由得心尖发颤。 那夜他醉酒后,噬骨的缠绵,不受控制的火热厮磨亲吻,又涌上心头。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七年日夜刻骨铭心思念,已经等得太久,哪里还有什么矜持,哪里还有一丝距离。 有了他喝醉夜晚那一次经历,那紧紧贴合,相拥相吻的渴望就像盛开的罂粟,散发出魔魅幽香,让人上瘾无法抵抗。 阎欢转头看到顾小曦站在廊檐另一侧发呆,勾起唇角笑着挥手,说:“过来,你不是想看白鹿么,这有两只。” 顾小曦走到他身侧,看着廊下那两只白鹿,那白鹿见了顾小曦竟然没有逃走,还在交颈互相磨蹭。 “哥哥,它们是夫妻吧!” “嗯” “像我们一样啰。” 他避而不答,牵起顾小曦的手去往温泉池。 整个园子里的房屋呈凹字型,房屋把温泉池包裹在中间,凹字的一端是正厅,另一端是一个悬空而建的观景台,在观景台上,即可看到若神仙画卷一般的玉泉山景。 卖花老婆婆说的没错,几个温泉池全是上好的白玉砌成,光滑细腻若少女肌肤。 婢女拿着竹篮,把红色玫瑰花瓣洒满池子,山风吹来,池中花瓣影影而动,白玉池壁变成粉红,观景台外彩霞漫天,玫瑰花瓣映出红色粼粼光影,让一身红色薄纱春装的顾小曦,娇艳的如同从玫瑰花蕊朝露中走出的花仙。 阎欢痴迷的看着她,伸手捋她被山风吹得飘扬的缕缕发丝。 “真好看!”他说。 “好看就一起泡,看个够。” 顾小曦觉得自己面对阎欢,羞耻二字必须抛到九霄云外。 她若不主动,傻等着他,恐怕他们等到头发白了也最多只能亲个嘴,穿着衣服抱一下。 尤其那晚他喝醉后,这么久了连嘴都不给亲了,晚上好不容易抱她睡一晚,还捂得严严实实的,手更是最多在她背上、头上、脸上轻抚一下。 这样下去,他们俩一个一辈子做斋戒和尚,一个做老处子尼姑。 阎欢听她又在挑.逗,面无表情垂眸转身道:“我去那个小池子,你自己玩!玩够了去观景台找我。” 说罢不看她委屈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进了旁边一个只有一个小温泉池的屋子。 那屋子被围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顾小曦想了想,勾唇露出一抹微笑。 然后光着粉嫩的小脚丫,奔跑着走到那个小温泉池的屋子。 她轻轻推门,门没锁。 阎欢已经坐在温泉池中,从门口正好看到他的侧颜,他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看起来很惬意。 看到顾小曦立刻睁开了眼。 顾小曦为了防止被赶,穿着衣服咕咚便跳进了池子,坐到了阎欢的对面。 对上阎欢即将发怒的眼神“嘿嘿嘿,哥哥,一个人在那么大池子好没意思,你看我没脱衣服。”说罢扬起袖子把自己的袖子展现给阎欢。 “那你就坐那别乱动。” “嘿,不乱动,我保证不乱动。”顾小曦一脸讪笑。 盈盈水波包裹着对面男人结实而分明的肌肉线条,乌发垂入水中,氤氲着的雾气在他额头和锁骨凝成一颗颗晶莹水珠,水珠化开流淌下来,分不出是水还是汗。 高挺眉骨远山墨眉,闭着眼睛微动的如羽般的睫毛,如精心雕刻一般的立体分明的五官,完美的下颌弧度,突出的喉结,凹凸有型的锁骨。 美人出浴多形容女子,但此时在顾小曦眼前分明是一副美男沐浴图。 心砰砰砰的狂跳,想坐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拥抱,被他拥吻。 可他无动于衷。 自己长的好歹也是能入宫选妃的模样,他刚才还说自己好看,这会倒好紧闭着眼,连看自己一眼都不看。 睡着了? 这么大个美人在他边,好歹也算是美女沐浴图,他竟然能睡着? 水面上的轻容薄纱随水波微动,水上霓红一片,把水下美景掩藏。 既然他睡着了!那自己就动一动。 屁股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他还在闭着眼没反应,就再挪一挪,挪一挪。 终于挪到一臂的距离。 顾小曦把水面上的轻容纱,划拉划拉,拢了起来。 自己是后来的,怕被他训所以穿着衣服跳下水的。 他先来,总不可能洗个澡也穿着裤子吧。 太羞耻了,可好奇战胜了羞耻,她低下头朝阎欢身下水中看去。 太过分了! 竟然真的穿着裤子泡澡? 费半天劲,什么都没看到,人也不敢挨。 身边的男人睁开了眼,斜睨着身边这丫头,她正扒着头往自己这边水底下看。 头疼..... 真是把她宠坏了,一个女孩子一点不矜持不知道害臊。 她想看什么? 方才就担心她今天不会老实,甘心一个人在大池子泡,非得凑到自己这里来,没敢脱亵裤下了水,结果没猜错,自己前脚刚进池子,她后脚就跳了进来。 再不睁开眼谁知道这丫头还会得寸进尺成什么样? 就见阎欢从水中突然站起来,拿起身后一件白袍披到身上,把自己裹严,俯身把顾小曦抱起,从水中捞了出来,抱着走出了温泉池,打开门,往外走去。 第60章 酒泉镇 阎欢把顾小曦从温泉抱了出来,顾小曦也没心情再泡了,二人吃了晚膳出了园子,去逛玉泉镇。 这玉泉镇又叫酒泉镇,因为水好,所以酿出的美酒闻名天下,许多人千里迢迢来这里品尝购买美酒。 甚至有些爱酒之人在这里品尝过美酒便不走了,仙境一般的景致加上美酒佳酿,让嗜酒之人如同进了天堂。 所以晚上的玉泉镇非常热闹,莫说大小酒肆,路边酒摊亦有不少人来吃酒。 顾小曦与阎欢又来到了玉泉镇的街道。 白日卖花的路边,到了夜晚摆起了酒摊,各酒肆也挂起串串明灯,让整个玉泉镇街道如同白昼。 酒肆里传来歌姬弹唱的声音和说书的声音,街道中间有几家秦楼楚馆灯火恢弘也开始招揽生意。 顾小曦喜欢热闹,想去酒肆听书,可阎欢自从上次饮酒失控后便对酒生出戒心,闻到酒味便心有余悸,所以拽着顾小曦不让进去。 顾小曦噘着嘴开始提意见:“感情跑出来一趟就为了洗个澡啊,早知道不来了。” 前面一个酒摊传来一阵酒香。 闻到酒香味的顾小曦,兴奋的跑过去坐到了路摊旁,让卖酒娘子打起了酒,这玉泉镇是酿酒之乡,男子女子都有酒量,所以卖酒娘子看到顾小曦要酒吃一点也不稀奇。 给她打来了一碗适合女子吃的米酒,并且端来几碟下酒菜。 在顾深府上五年,顾深请了各色各样的师傅来教她们姐妹怎样魅惑君王,当然饮酒一项必不可少,经常让姐妹二人小酌几杯,所以顾小曦有一定酒量。 阎欢看顾小曦要喝酒,想起自己喝醉的那一晚,立刻把她手中酒碗夺下,扔了一锭银子拽着她就走。 把顾小曦彻底惹急了,屁股死活不离开板凳,阎欢看拽不走,过来就要抱,结果她干脆躲到了酒家娘子身后。 酒家娘子操着一口糯米酒一般香醇的口音说道:“这位官人,我家的酒不醉人,就让小娘子吃几杯罢!这里是酒泉镇,来了不吃几碗回去要后悔哩,您也陪娘子吃一碗,来这里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没有不吃酒的,就连皇上过来也会差人来镇上打酒吃哩。” 这镇上多是富家私宅,来这里大多是领着女眷来消遣的,是以不像在京城那般对女子诸多规矩和束缚,又是夜晚,所以应着这酒泉镇的盛名,许多男子便与女眷坐在摊边小酌几杯。 这阎欢死活不让顾小曦喝酒,这顾小曦躲到酒家娘子身后,几个桌子的人都扭头看他们。 有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对身边的女子说:“看,还是你相公我好吧,你看那位公子就不让他家娘子吃酒。” 他身边的小娘子甜甜的哼了一声,看的顾小曦一脸羡慕。 阎欢不再去拽顾小曦,坐到酒桌前。 “只准喝一碗。”他说道。 顾小曦一看阎欢同意了,从酒家娘子身后钻出来,坐到酒桌前。 酒家娘子见阎欢也坐下了,给他也倒了一碗放到面前。 顾小曦想起他喝醉的那一晚,第二天清晨那一身血衣,知道他绝不能饮酒,遂把酒家娘子放在他面前的那一碗米酒放到自己面前。 酒家娘子问道:“这位官人不能吃酒啊?” 顾小曦笑着说道:“我相公天生不能吃酒,吃了酒会耍酒疯打人。” “哎,吃完酒耍酒疯的男人多哩,回去把门一关,把人关在屋里任他折腾,折腾够了,睡一觉第二日就好了。我家男人也耍酒疯,一吃醉酒就打孩子,我每次把他反锁在屋里,让他一个人在屋里闹,闹够了就睡着了,第二天酒醒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然后偷偷在顾小曦耳边说了一句:“你偷着打他一顿他都不知道。” 阎欢的耳力惊人,听到后,脸都黑的不能看了。 顾小曦心道,你要知道这人,耍酒疯鞭子抽死几十个人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讪讪的说道:“我家相公耍起酒疯,跟别人不一样,没人管的住。” “哦,那种吃完酒,满大街跑的就不好弄了。” 阎欢紧锁着眉头,看着顾小曦吃了面前的两碗酒,酒家娘子舀出酒准备再倒,被他拦住。 他此时已经面露愠色,他一旦表情严肃,眉宇间的狠戾便显露出来,瞪了酒家娘子一眼,那娘子立刻打了个寒战,把舀出的酒又倒回酒坛。 顾小曦一脸意见,念叨了起来:“真不知跟着你出来干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早知道不出来了。这不让那不许,连酒都不让喝痛快。” 念叨了几句,正觉得没意思要回去睡觉,听到牌坊边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声音尖利与这镇子带着酒香的气氛格格不入。 “儿啊,是娘对不住你,你死了娘也不能活了。”随即夹杂着几个孩子的哭声。 顾小曦随着人群去看热闹,结果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抱着地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在哭,那少年被用白布蒙着头,好像刚断气不久,可裤子一片血肉模糊,旁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女孩。 许多人在议论纷纷,都给那女子往地上扔钱,顾小曦见状也放到那女子面前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问那个女子:“这位大姐,您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您!” 女子给顾小曦磕了一个头,但声音沙哑,说不出话,顾小曦便问她身边的少年道:“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一身褴褛的少年抹着眼泪道:“这个死的是我哥哥,我爹死了,母亲养不起我们,哥哥便想进离宫做太监挣银子养我们,于是找了个刀师傅给净身,结果那师傅是个骗子,刚给哥哥净完身,哥哥便疼死了。” 顾小曦立刻栽坐到了地上,感到窒息,心口剧痛,大口吸着气,缓了好久才过来。 她扶着地站起身,踉跄的回到酒桌旁,已经满脸泪水,看到在酒桌边等着她的阎欢,一头便扎进他怀里,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把阎欢哭的心都快碎了,一个劲的哄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阎欢轻抚着她的头发说:“不就两口酒么,再让你吃几碗还不行么,不哭了好不好。” 酒家娘子在一旁说道:“这位大官人您意会错了,小娘子哪里是因为您不让吃酒就哭成这样啊,她是遇到可怜人了,那女子的丈夫一年多前死了,留下两儿一女。 结果她养不起这三个孩子,便要把大的送进离宫做太监,可离宫现在不收人,她不知从哪听说先净了身就好进宫了,便找了个刀师傅给孩子净身,哪知那刀师傅手艺不精,刚净完孩子便死了。 你们是富贵人家,你家娘子哪里见过这些啊,肯定看着人可怜才哭成这样的,可我们平民百姓见这些见多了,这里守着离宫,一年不知多少孩子被父母就这样送进宫,还有许多没等进宫就死在刀师傅手里的。 即便那些能进宫的也有被打死扔到乱坟岗子的,不过那些人都是外地逃荒要饭过来的,不是我们酒泉镇的人,就是冲着这里有离宫,能进宫吃饱饭才跑到这里,否则做父母的谁忍心让孩子变的残缺不全?那太监没了根…” 话未说完酒家娘子身边一个女子拽了拽她的衣袖,酒家娘子赶忙闭上了嘴,那女子嘟哝道:“姐姐,你在离宫附近说这些不想活了么?” 第61章 醉鬼 旁边有个拿扇子的读书人说道:“是啊,即便再风光又能怎样,终究是残缺不能人道,又无儿无女,到头来孤独终老。” 他身边另一个读书人说道:“别乱说话,那温香园这几日开了门,来了许多宫女太监,听说那东厂提督就要来了,小心被里面出来的人听到,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个拿扇子的读书人,兴许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接话道:”那东厂提督又怎样,还不也是个阉人。” 顾小曦听完此话,停止了哭泣,站起来便嘭的一声,重重拍向桌子,站起来对那桌上的几个读书人怒道:“你们给我滚,否则我现在就去温香园找人来宰了你们!” 一句话把几个人吓傻了,不仅如此,附近这几桌正在吃酒的人,也被吓到了,立刻起身丢下银子全跑了。 酒家娘子也吓得跪在地上,顾小曦把酒家娘子拽起来,说道:“娘子莫怕,不好意思搅了你的生意,这是赔您的银子,还得托您办件事,我再多给您些银子,您帮我交给那个死了孩子的大嫂,让他给孩子好好下葬,把那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说罢从阎欢怀里掏出银袋子,也不看里面有多少银子,全部给了酒家娘子。 酒家娘子哪里敢接,说道:“夫人给这么多银子,奴家如何敢接,您还是自己去给马家娘子罢,万一少了奴家可担待不起。” 阎欢对酒家娘子说道:“让你接你就接着!” 阎欢一发话酒家娘子立刻瑟瑟的伸出手把银袋子接了过去,往里面偷看了一眼,看到里面黄的白的整整一兜子。 最上面还有几颗拇指肚大的珠子,这一兜子给了那马家娘子,立马摇身一变成财主。 酒家娘子给那个马家娘子把银袋子送过去后,马家娘子立刻带着孩子过来,全部跪下,朝阎欢和顾小曦边哭边磕起了头。 把人扶起后,阎欢揽着小曦的肩说道:“赶紧回去吧,得让小满出来护送这母子几人,否则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孤儿寡母拿着那么大的银袋子遇到谋财害命的,咱们就帮了倒忙了。” 顾小曦听到此话顿时觉出了自己的莽撞,立刻起了身,不再闹着要喝酒,酒家娘子打了两坛酒,非得让顾小曦带上。 说他们夫妻是好人。 酒家娘子看着阎欢揽着顾小曦远去的身影,与她身旁的妹子猜测着,二人来自温香园,听到净身,和那几个读书人议论太监,那女子竟那么大反应,莫非她身边那个天人之姿的官人竟然是.... 出去转了一圈,把顾小曦转了个满腹伤怀,在回来路上还一直不停的哭。 阎欢在一旁哄她,结果越哄哭的越厉害。 一直到寝房,她还在哭,阎欢坐在床边把顾小曦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哄着说道:“好了,不哭了啊!再哭眼睛明天要肿了,你刚才真像个女中豪杰,一拍桌子,把那么多人都吓跑了。” 顾小曦把脸贴在他胸口说道:“我就听不得他们那样说你。”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我都没事,看把你急的。” 顾小曦搂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口呢喃,“那孩子是生生疼死的,裤子上全是血。” 他低下头勾唇一笑抬起小曦的下巴,轻柔说道:“哥哥一点都没觉得疼,哥哥那会大了,给哥哥净身的是哥哥的师父,他手艺好也没出血,歇了几天就过来了。” 顾小曦坐到阎欢腿上,开始轻轻的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避开了嘴,边亲边落着泪说,“别骗我了,一个大活人能活活疼死,你就能不疼?” 阎欢闭上眼睛任她亲吻,他知道这是她在表达对他心疼的一种方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真不疼!哥哥身子壮。你看你弄我一脸口水。” 顾小曦终于停止了哭泣,在他怀里跟猫儿一样,呜了一声,闭上眼睛。 他把小曦放到被子里,说道:“今天累一天了早些睡罢,我也要回房了。” 小曦抓着他的手臂:“你别走嘛,我哭了这么久,有些头疼,你抱着我睡。” 他拍着怀中的可人,看着她睡着,也许太累了,也许喝了酒,跟只猫儿一样轻轻的打起了鼾。 阎欢见人睡熟了,给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院中。 那对白鹿还没有睡,他下午和小曦在院中给它们喂食,便认得他了。 看到他站到廊檐底下,跑了过来,他伸出手,两只白鹿便亲昵的舔他的手。 它们真的是夫妻么? 还是兄妹? 他和小曦如果能化身这对白鹿该多好! 若只这样依偎着度过一生,没有欢爱,小曦会愿意吗? ...... 阎欢出去没多久,顾小曦便渴醒了。 她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后,看到桌上放着的两坛酒。 少年的血裤子,阎欢满身的伤疤,又涌上心头。 “哥哥一点都不疼!”这话不是明摆骗人吗? 他身上的伤比少年多十倍,痛也是十倍,只是因为从小习武身子底子好,否则就会与那少年一样生生疼死。 心好痛,无法呼吸。 她拿起桌上两坛酒,从寝房进了温泉池,在池边脱了衣服,边泡着温泉边喝着酒,一会两坛酒便下了肚,不大会便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后,耳边传来一阵嘈杂,是阎欢在训斥下人,还有女子惧怕的呜呜哭声,她被吵的睁开了眼。 鼻子痛,嗓子痛,头也很痛。 她睁开眼睛后,一把便被阎欢搂进了怀里说道:“你可算醒了。” 眼前一片迷蒙,她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都怪奴婢们没看好您,让您差点溺水。”地上跪着的几个婢女磕着头颤抖的说道。 溺水? “都下去吧!”阎欢厉声说道。 宫女们战战兢兢腿肚子打着转退了下去。 他一脸责备,焦急,说道“你竟然在池子里喝酒睡觉,若人再晚来一会你就被淹死了,知不知道!” “哥哥,不要生气嘛,这心里实在难受。”说罢顾小曦抓住阎欢的手放到自己心口,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她的酒还没有醒,阎欢把她摁到被子里,抽出手臂,起身准备赶紧走。 此刻的顾小曦只穿了一条亵裤一个肚兜,眼神中满是对他期盼,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想起喝醉那个失控的夜晚,一分一秒都不能在她身边停留。 他刚站起身,顾小曦便使劲搂住了他的腰,去拽她的手,结果她喊道,“你拽疼我了!”他便不敢再拽,走走不了,坐又不敢坐。在床边站着僵持。 这顾小曦干脆起身双腿盘到了他的跨上,胳膊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跟个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 对这醉鬼讲不得理,又被她纠缠着走不了,阎欢只好又坐到了床边,开始拍着她的背哄着她放开自己。 “今晚哥哥抱着你睡不走了,放开哥哥好不好。” 像只章鱼一样缠裹着他的醉鬼,根本不理他那一套,朝他的嘴吻了过来,他急忙躲开,她便又吻了过来,他又躲开,她干脆不再吻他的嘴,朝他脖颈啃了过去。 第62章 没了气息 闹腾了一通的顾小曦出了一身汗,清醒了一些,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 赶忙从阎欢身上下来,坐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坐在床上曲起膝盖,下巴放到膝盖上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发呆。 那个死去的少年就像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快把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彻底压弯。 从怀疑阎欢就是海子哥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用尽所有方法去接近他。 诉说往事打动 侍伤 替嫁 主动索吻 去找到他宫里的院子让他抱着睡觉。 今日泡温泉不顾羞耻的挑逗。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可换来的却是越来越疏远。 她才十七岁,根本不懂什么是欢爱,只是在海子哥抱着她亲吻时,会有一些渴望,但那也是因为他,不是别人。 夫妻间的一切本都应该是她的夫君,引导她去完成的。 可每次迎接她的却是逃离,拒绝,推开,好像她在无理取闹。 接下来应该怎样她不知道。 嫁给别人是不可能的,难道真的就这样过一辈子? 为何绿萝的夫依华独家整理君也是太监,就能娶绿萝,而他就不行? 顾小曦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哭的默默无声,却撕心裂肺。 坐在她旁边的阎欢,想把她抱进怀中,她却把他推开。 阎欢以为她还是因为那个少年的死映射自己而伤心:“还是因为那个孩子么,我已经让小满把他们母子安顿好了。” 顾小曦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哥哥,为何绿萝的夫君能与绿萝做夫妻,你和我就不行?” 他垂眸不答。 顾小曦一直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过了很久,面前的人才缓缓道:“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心让自己最珍爱的女人过的不完整?此生做不了母亲?” “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考虑你的感受。” 他顿了顿,嗓音暗哑晦涩的说道:“小曦,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嫁人,我还能忍,可一旦让我完全拥有你,我们日夜相守,哪天你厌弃了我,要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他犹豫了犹豫,终于说出了口,“也许,也许我会活不下去。” 这话让顾小曦的心开始刺痛。 她转身一下抱住了身边的男人,说:“不会那样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然后嘴唇贴向他的嘴唇。 他终于不再躲开,不再拒绝,翻身把她一拽压下,凝望着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不久后裹在身上的被子被扔到地上, 虽没有醉酒,但眼神却与那晚醉了的眼神一样,燃烧起渴望的火苗。 吻砸了下来,像暴雨突然砸向夏季荷塘里的荷叶与平静的水面,砸出重重水花,荷叶被暴雨砸的快要破裂。 他眼尾猩红,眼中的火苗俞燃俞烈,揉捏的力道越来越重。 她像一团棉絮被揉捻,撕开,再揉捏,再展开。 骨头都快碎了。 “唔”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皱起眉心,想喊痛,但不敢。 虽然只是轻轻一哼,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停了下来,沙哑低沉在她耳边问道:“还没开始就受不住了?” “受的住。” “一辈子跟我做夫妻,不离开我?不厌弃我?” “不离开,不厌弃。” “陪我生,陪我死?” “嗯,生死在一起。” “沈江曦,我是从黄泉路爬回来的人,最怕拥有的再失去,若你哪天厌了我,要弃我,你可知会是什么结果?” 顾小曦眨了眨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我会拖着你共入地狱。” 顾小曦笑了笑,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了过去。 无休无止的亲吻,翻滚,辗转。 虽无深入但畅快淋漓,汗水流成河。 他眼中火花逐渐散开,紧锁的眉头舒展,戾气都消散许多。 顾小曦拽住了他的手…… 没有最后一步,无论过程多热烈,她都不算是他真正的妻。 阎欢凝视着她问道:“你想那样?” 顾小曦脸红着小声哼了一声,其实怕他后悔,只有那样,才能彻底打消他让她嫁人的想法。 可害羞让她脸烫的说不出口,这还用问吗?这难道不是她最为他妻子的见证么? 阎欢看着自己的右手,这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闻起来都是血的腥臭。 他把手抽了回来。 小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他不知怎么说,说这手上沾了成千上万人的血? “我们都已经成这样了,难道你还想着让我嫁人?”顾小曦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是不是又想像上两次一样说句对不起就算了?然后第二天便又告诉我让我嫁人,一而再再而三,你把我当什么?” “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说罢他起身,披上衣裳,走出了门,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回来再给她解释,慢慢安抚她。 顾小曦彻底失望了,果真她猜的没错,激情退却,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让自己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就这样丢下。 越来越不懂他心里想什么。 顾小曦整理了衣衫,穿上冬装,披上银狐裘氅,走出寝房,到院中马肆,牵出枣红马。 大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看门的门房此时已经睡着。 她打开大门,翻身上马,夹紧马背,扬起马鞭“啪,啪”,打向马背,枣红马像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酒泉镇的灯此时都灭了,店铺都打了烊。 静寂无声,漆黑一片。 汗血宝马脚力强劲,她疯狂的抽着马鞭,马吃痛,更加疯狂的跑了起来。 没多久便离开了玉泉镇,走到了山底密林。 没有灯,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月光的指引,山风袭来,树影影影而动,像鬼影闪动。 枣红马冲过之地冲撞了林中山雀,扑拉拉惊飞一片,路边的坟冢上飘着点点鬼火。 有些害怕,但伤悲盖住了害怕。 好思念以前的海子哥。 以前的海子哥怎会这样?每天抱着她,顶在头上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会屡屡把她抛下? 阎欢明明就是海子哥,海子哥就是阎欢,可变化如此之大,她该怎么办? 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矜持,羞耻心,怯懦全部都丢掉了,还是打动不了他。 她又不是青楼女子,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告诉他了,陪他生陪他死,陪他入地狱黄泉,他还是不信。 她的心崩了! 谁能帮帮她,告诉她该怎么办? 姐姐是不是能帮她? 好想快点回到姐姐身边。 终于下了玉泉山。 没了山上温泉暖雾的氤氲笼罩。 山下温度冰寒,北风骤起,天上飘下雪花,夹着雨丝。 一会衣服便被雪水打湿,冰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接连打起了寒战。 “小曦……” “嫂子……” “夫人……” “嗖…”口哨声 嘈杂的马蹄声响成一片,枣红马听到口哨声,立刻向口哨的方向跑去。 这马是小满的,口哨肯定是小满吹的,马匹最认原主,口哨一响,它便再不听顾小曦的话。 一会枣红马便驮着她到了小满骑着的马匹身边,阎欢骑着栗黄马赶了过来,贴向顾小曦的马匹。 伸手就来抱顾小曦,顾小曦夹了一下马背赶忙躲开。 他又贴过来伸手来抱。 顾小曦说:“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我不过去,不过去。” 说罢把氅衣脱下给小曦披在身上。 “小曦你听我解释…” 没了小满的口哨,枣红马又开始听话,顾小曦不听阎欢言语,又夹紧马腹往前飞奔。 阎欢在旁边紧跟。 风呼啸而过,响彻耳边,雪越来越紧,身上的衣服好像结了冰,顾小曦开始不停颤抖颤抖。 天开始旋转,地面开始晃动,心口开始刺痛。 地震了么? 她转身看旁边的阎欢,眼前的身影开始逐渐模糊,他好像在说话,说的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清。 枣红马为何走的如此不稳?快把她晃下去了。 阎欢眼中的顾小曦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坠,眼看着往地上栽去。 他立刻飞身跃到顾小曦的身后,把她搂进怀中。 “小曦,小曦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噗,一口鲜血喷到阎欢手臂和马背上,顾小曦的头无力的垂了下去。 阎欢内心颤抖的用手指在她鼻下试探。 人已经没了气息。 第63章 杀了那太监 “小满....护心丹.....”寂静夜空伴随马蹄声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怀中的人已经没了气息,瘫软似一团棉花。 生命似乎正在从阎欢怀中一点点远离。 他抱着怀中的人从马上翻下,坐在地上用拇指掐顾小曦的人中,明知越是用力,被唤醒的几率就越大,可是仍然下不去手。 自己力气这么大,她会疼,会掉眼泪,这些时日,自己除了一直让她掉眼泪就没给过她其它的。 自己就是个混蛋。 若不是小曦在怀中,他此刻肯定会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小满和武田翻身下马,冲了过来。 他还在掐着小曦的人中,旁边的武田看他下不去手,直接把他的手拽走,大拇指尖用力掐了过去。 “你.....”他瞪向武田。 武田说:“等夫人醒了你打我一顿。” 小满把护心丹递给他,“先救人!” 护心丹是一颗颗小米大的小药丸,他的手一直在抖,倒出几粒便掉落下来。 武田从未见过督主这样,多少年了,这年轻的督主不论受多重的伤,缝合伤口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此时显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看样子,这小夫人今天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督主也得完。 武田看着也慌了神的小满说道:“小满,你喂药,救人要紧。” 小满听到武田这一嗓子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药不能让阎哥喂,季医师交代过,这护心丹必须一次吃二十颗,少一颗不管用,多一颗就是毒药。 小满从阎欢手中夺过药瓶,倒出药粒,在火折子下,仔细数了二十颗,塞进了顾小曦的嘴里。 可此时的顾小曦不能吞咽。 阎欢已经缓过了一些心神,拿出水囊饮到自己口中,水在口中暖热后,嘴对嘴的喂到了小曦口中。 他突然想起小曦儿时得水痘高烧,昏迷不醒,母亲和他听一个老婆婆的话,晚上围着院子,四周转着喊小曦的名字,说那样能把魂魄喊回来,第二日小曦果真醒了。 他向四周寂静的夜空开始不停的呼唤“小曦,回来....来哥哥这。” “小曦回来。” 亦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呼喊把即将消逝的生命唤回,顾小曦终于恢复了呼吸,一刻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眼神迷离涣散,谁都不认得一般。 “督主耽搁不得啊!这护心丹只能吊住人几个时辰气息,我们得赶紧走。” 阎欢抱起顾小曦翻身上了马背,策马扬鞭,疾驰飞奔。 “小曦,不能睡.....跟哥哥说句话好不好。” “呜....”怀中的人努力的哼了一声,便又要睡去。 “哥哥给你唱歌,你跟哥哥一起唱好不好,天上星.....亮晶晶.....” 果然怀中人睁开了眼睛,这是阎欢母亲哄幼时的小曦睡觉时,每天唱的一首歌,长大一些的小曦与阎欢经常爬屋顶,看着天上的星星就会哼哼。 果然怀中人儿开始哼哼“眨着无数小眼睛......” “娘亲.....” 阎欢心头一震,这是小曦在呼唤自己的母亲喊作娘亲,幼时的小曦看自己喊母亲,便把姨娘的姨直接去掉了,喊作娘亲,直到大一些知道她和自己是未婚夫妻关系,觉得害臊才又唤回姨娘。 “我是哥哥!” “哦,哥哥啊!” “嗳”,终于醒了。 三匹汗血宝马嘎达嘎达飞奔跑在官道上,过了玉泉山交界,雨雪已经停歇,但北风还在像狼号一样呜咽。 雪夜深沉 只有经常赶夜路,身强体壮的人才能在这漆黑寒冷的黯夜赶路。 两旁的枯枝被呼啸的北风吹得哔啵哔啵作响,树头纠缠在一起像怪物的影子在打斗。 顾小曦被阎欢紧抱在怀中,裹在氅衣里,头也被捂在里面。 她醒了… 撩开氅衣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风在呼啸,可自己被海子哥紧紧裹着,一点都不冷。 她抬头去看海子哥的脸,可是天太黑了,她的眼睛也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海子哥身上清冽香甜蜜和香的味道让她彻底安了心。 她转过身紧紧抱住海子哥的腰,脸贴紧他的胸口。 是海子哥没错了..... “哥哥,你来接我了?” “接你?哦!” 阎欢觉得她这接字有些别扭,但感到怀中人又抱住了他,便放了心。 方才他还担心小曦醒过来,如果接着闹,非要自己骑马怎么办,现在这种担心没有了。 “哥哥,这就是黄泉路么?怪不得别人说黄泉路又黑又冷,原来是真的,如果你不来接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在这里也能骑马呀!你在这里也带兵打仗么?那爹娘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终于能跟你们团聚了。” “小曦你在说什么?”阎欢的心骤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怀里的人头贴在他胸前,呼出的鼻息有些热。 他摸了摸小曦的额头,滚烫的能把鸡蛋煮熟。 在说胡话? 以为自己死了? 怀中的人又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话,他低下头仔细聆听,听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生气?不是她在生他的气吗?为何她要解释? 怀中人轻轻说道:“顾深说如果我和姐姐进不了宫,就会把我们送回官妓坊,把江川送回边疆为奴,那样我们姐弟三个便都活不成了,我死了不打紧,可我不能眼看着姐姐和江川也死了,于是我便瞒着姐姐方才偷偷钻进了那大太监的房里。” 阎欢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心也紧绷了起来,“什么钻到了那大太监的房里,你说清楚。” “哥哥,你千万别生我的气,我没想对不起你,我是听别人说太监不能人道,所以才去的,如果他能留下我,我既能保住清白,又能让姐姐和弟弟活命,不用进宫伺候那狗皇帝,你说我这主意对不对?”说罢怀中的人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真的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那样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总不能不管姐姐和弟弟,自己来找你,娘死的时候说,我和姐姐要想办法活下去,还要把弟弟养大让他读书,我不能把这么大的担子留给姐姐一个人。” 热泪一行行从阎欢眼眶里滚落下来,他怎能忘记,有个女孩那么大胆,不仅半夜爬了他的床,还骂了他。 骂他不是男人。 这么多年了无数人骂过他,他从未心里那么难受过。 可偏偏那日那女孩骂她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不休,把他彻底激怒,差点让小满把人活埋。 顾小曦声音愈来愈弱,可还是吃力的说话,“哥哥,我是被那太监踢死的,就踢在这里,他踢的我好疼啊。”说罢握起阎欢的手,让他摸自己心口。 阎欢捂住顾小曦的心口给她慢慢的揉。 可他的心也开始刺痛,箭伤伤口像被撕裂,呼吸急促,眼泪像开了闸的江水涌泄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想跟小曦说句话,可话已说不出。 那个夜晚那女孩说的话,把他彻底激怒,抬脚便踢到她心口,当时那女孩就喷了他一身血,后来他起了怜悯之心,想把那女孩拉起来,给她找大夫,可一看到她光着的身子便又发了怒,摔门出去了。 可他哪知道,那喷在他身上的血,是他的小曦的,是他此生最珍爱的人的。 抱着小曦的手臂愈来愈紧,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仿佛这样才能舒缓内心的痛。 他恨自己,覃宴海你为何没有真的死掉? 为何自己口口声声爱她,听她的声音却听不出?为何没有心灵感应,不多看她一眼? 为何命运会对自己如此残忍? 让自己亲眼看着父亲被斩首,母亲和姐姐被十几个官兵蹂躏而死,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小曦回到自己身边,还差点被自己一脚踢死。 这条路为何不真的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就这样抱着她永远相守,共赴地狱黄泉都是一种幸福。 怀中小曦声音越来越微弱,“哥哥替我报仇!” 黯夜中响起男人因哭泣变的沙哑、破碎、撕裂的声音,“好!哥哥替你报仇,杀了那太监。” 第64章 督主,我会留下来的 “太医,叫太医” 阎欢怀中抱着顾小曦终于到了明瑟园,他一边疯了一般的喊着门房的人去喊太医,一边抱着顾小曦往望曦阁狂奔。 护心丹的药效即将过去。 躺在望曦阁一楼,阎欢寝室床上的顾小曦又陷入昏迷,面色苍白如一张白纸。 无论阎欢怎样喊怎样晃都毫无反应。 护心丹几个时辰内只能吃一次,否则便是毒药。 男人已经歇斯底里,抱着怀中的人即将癫狂,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只吃人的凶兽咆哮嘶吼着“太医,太医怎么还不到?” 秋娘几个近侍打了水给顾小曦从里到外把湿淋淋的衣服换了个遍,擦了擦身子。 阎欢就这样一直搂着她,一步不肯离开,几个婢女看着他,谁也不敢说让他回避。 他端起一杯温水,舀了一勺放到小曦唇边,温声说:“乖,来喝口水好不好。” 怀中的人牙关紧阖,没有一丝反应。 他便又把水放入自己口中,嘴对嘴的喂了进去。 整个园子的人在望曦阁门外乌压压站了一片,都祈祷着顾小曦的平安,自从小夫人来了之后,这督主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息,园子里还经常充满欢声笑语。 小夫人若走了,这园子估计不是回到以前冷清的问题,会不会像坟场一样恐怖死寂? 督主会不会疯魔?变成杀人狂? 那日小夫人不知去了哪里,他便跟疯了一样拿鞭子抽人。 胆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一个太医很快便被轿子直接抬到望曦阁门口,下了轿子立刻被秋娘带了进去。 诊脉,问诊一系列,阎欢就坐在床上,把人抱在怀中片刻不撒手。 太医看着他阴森恐怖的脸,心惊胆战的号脉。 号完脉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便跪在地上磕起头。 “督主赎罪,老朽无能,治不了啊!” 阎欢正要发怒,又进来两个太医,又上来号了脉问了诊,然后看到前面那个太医跪在地上面色苍白,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也都跪了下来。 摇着头叹着气。 陆续太医们都到了,都是一样的反应,室内乌压压跪了一地。 此凶险的时刻,眼看着一条命已经丢了九成多,太医们只想保命,连药都不敢开,针都不敢扎,万一一副药下去或一针下去人没了,那便是灭顶之灾。 阎欢阴瑟瑟的说道:“今日人若是活不过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一个太医浑身发抖的来到床前,说道:“督主我来试试。” 说罢拿出银针想要施针,结果也不敢说让抱着顾小曦的阎欢起来,感受着来自阎欢如冰寒利刃的目光,拿着银针的手开始发抖。 阎欢彻底怒了,正要抬脚踢向那太医,结果木门咣当被打开,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的闪了进来,拦住了他。 那太医劫后余生扑通瘫软的坐到地上。 小满和武田也走了进来,把跪了一地的太医们都打发了出去。 进来的白衣男子对阎欢说道:“你起来行不行,你把人抱这么紧我还怎么看病?” 阎欢终于放开了顾小曦,站起来身,用想杀人的目光,阴着脸看着来人说:“你怎么才来?” 来人用懒得搭理你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坐到床边翻了翻顾小曦的眼皮,号起了脉。 然后从怀中拿出个布包,打开布包拿出银针,抓起小曦的手,要扎她的指尖。 阎欢立刻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十指连心,你想让她疼死吗?” “你行你来!”,“小满把他拽走。” 小满抓住了阎欢想打人的手。 然后阎欢红着眼睛,用想吃人的目光眼睁睁看着那白衣男子,把十支银针扎在顾小曦十个跟粉葱似的纤纤细指上。 扎的是小曦,疼的却是他,他闭上眼睛流下了泪,咬牙切齿的握着拳。 疼,太疼了。 不久后顾小曦轻轻哼了一声。 阎欢见人有了反应,立刻睁开眼睛,对白衣男子态度急速好转,捏住他的手臂道:“季霖,她是不是好了?” 季霖瞟了他一眼说道:“你看你刚才那样子,快把我吃了,我来了还能让她死吗?她心口遭受过重击,瘀血堵于心,再加上受了严重风寒以致心痹,不过我想不明白,这一个弱女子如何在心口遭受重击的,像是被什么重物打的,当时没死都是命大。” 阎欢眼泪立刻落了下来,说“我踢的!” “你踢的?”季霖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没再多问,去拔扎在顾小曦手指上的针。 果然拔针后,顾小曦恢复了气息。 阎欢脸上的阴郁立刻消散许多说:“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样还不行,你得和我一起,让她把心中瘀血吐出来,才能保她性命。一会我在她后背运气打散瘀血,你在她前面运气护住她心脉,幸好你练的是至阴之功,我是至阳之功,若我一人也救不了她。” 于是季霖坐到顾小曦背后,阎欢坐在顾小曦面前,季霖用手指开始用力点顾小曦后背的穴位,阎欢单掌捂着顾小曦的心口,开始运气。 一刻钟后,季霖“啪”的一掌便往顾小曦的后心拍去,阎欢立刻急了,刚想抬手揍季霖,就见顾小曦“噗”一口血喷了出去。 与前几次喷出的血不同,此次喷的血颜色黑紫凝结成块。 “运气,千万别松手!”季霖说道。 后背和前胸源源不断的气流涌进顾小曦心房。 又一刻后,只听顾小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并喊道,“疼死我了!” 季霖收回手向阎欢点了点头。 阎欢收回手立刻把顾小曦搂在怀里,紧张的说道:“季霖,她说疼,她疼怎么办?你想个办法别让她疼啊。” “看把你紧张的,就疼方才那一下。” 顾小曦终于睁开了眼睛。 仔细看着阎欢,像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又环顾房间四周,此刻正值深夜,她又看到了那盏让她印象深刻的烛台,和这个让人恐惧的房间。 然后她又看向阎欢,看着他身上的黑色绣蟒纹便袍,又看了看他脚上的鹿皮靴,这黑袍这靴子打死她她都认得,她就是抱着裹在这靴子里的脚踝,拽着这黑袍的袍摆,被眼前此人一脚踢飞的。 恐惧像大鼎压了过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爬到他对面最里面床角,蜷起双膝,抱着双腿,像被猎枪惊吓到的小鹿,开始瑟瑟发抖。 “小曦你怎么了?过来让哥哥抱抱。”阎欢上到床上靠近她,伸出双手去抱她。 刚碰到她的衣服,她便又使劲往床角里退了退,直到无法再退。 阎欢拽住她双臂往怀里抱。 “…啊……”她极度恐惧的闭上眼睛尖叫起来,用力抱着脑袋,蜷缩起身体。 季霖一把把阎欢拽了下来“你别靠近他,他害怕你,她刚缓过来,你这样会把她吓死的。” 阎欢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落,“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怕我?” 季霖把阎欢拽到身后,来到床边低下头,微笑着温柔问道:“姑娘,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何会如此害怕?” 顾小曦还在蜷缩着,慢慢抬头惊恐的看着季霖,牙齿打着颤说:“你是谁?” “我是大夫,方才是我救了你。” “大夫?救了我?” 然后顾小曦思索了好久,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身后的阎欢。 小声说道:“大夫,我方才就是在这个房间被他踢死的,然后我哥哥骑着马来接我去跟家人团聚,求求你还让我死了吧,我还要去找我哥哥。” 阎欢越过季霖伸出手臂,努力让自己展露微笑,说道:“我就是哥哥啊!方才骑马带你回来的是我啊!” 顾小曦看着他,又思索了一会,突然跪在床上说道:“督主,我知道错了,我会留下好好伺候你的,求你让我姐姐进宫,否则我们会被顾深送回官妓坊,我弟弟会被送到边疆为奴。” 第65章 吃不出哥哥做的饭味道了么 阎欢一直以为自己的眼泪在若干年前父亲被斩首,母亲姐姐被蹂躏而死时就已经流完了。 在诏狱遭受酷刑,进宫前净身时别人都哭天喊地,他反而觉得巨痛救了他。 酷刑上身激起他求生的欲望,他哈哈大笑着面对一道道酷刑,以至于施刑的人都害了怕,觉得他有鬼魂附身,没人敢靠近,怕被冤魂索去性命。 可从昨晚小曦奄奄一息的躺在他怀里,拨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心弦,尤其当他知道小曦身上致命的创伤是他踢的时,他差点崩溃。 泪闸一旦打开就再难闭合。 顾小曦那一声“督主”再次震动了他的心弦。 季霖看着身边好友眼泪止不住淌泄,与床上姑娘惊恐的眼神,已经开始猜测,但亦不敢问,把抑制不住情绪,又要去抱小曦的阎欢拽开。 对旁边喊道“秋娘,你过来安抚一下这姑娘。” 站在一旁已经被眼前之景惊呆了的秋娘才反应过来,忙来到床边。 “夫人,你还认得我吗?” 小曦又蜷起膝盖坐到床上,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秋娘“谁是夫人?你是在叫我吗?我是谁的夫人啊?” 没等回答,她怯怯的看向阎欢,眼眸中尽是委屈和恐惧,握住秋娘的手臂。 在秋娘耳边说道:“顾深是不是知道了我在这,把我送给督主了?姐姐,你帮我给督主说说,我不想做夫人,做个侍婢行不行?” 秋娘是那夜除了阎欢,第一个见到顾小曦的,此时的情景她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受过重创之人,如果再次因创伤复发引起意识模糊,很容易回到受伤的那一刻。 而且一辈子会对那个伤他之人心生畏惧。 这督主那夜偏偏一脚踢在自己当心肝一般疼爱的夫人身上,不得不说他实在是有些倒霉。 秋娘转头看了看阎欢满脸泪痕的脸,说道:“姑娘,我可以帮你说话,那你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可好?要不督主生气了,我也不好求情。” 顾小曦赶点头“我吃饭,睡觉” 秋娘把阎欢拽到一旁,低声说:“督主,您这会再伤心难过也不管用,还是想办法哄着夫人吃东西吃药,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清醒过来就认得你了,还有,您得换衣裳和鞋,那晚上您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裳和这双鞋进了房间的,那晚灯光暗,夫人应该并没有看清您的样貌,她害怕的应该是您这身衣裳和这寝房。”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我?” “不仅我知道,小满和小顺子也知道,是夫人让我们瞒着您的,她说那晚骂了您,怕您知道后伤心,不让我们说。” “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在我身边久了,胆子越来越大。” 秋娘见阎欢动了怒,赶忙说“我去厨房准备吃的”溜了出去。 季霖拍拍好友的肩说道:“你还是把衣裳换了吧,要不这姑娘早晚被你吓死,你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强迫人家姑娘,人家不同意还动手了?这不像你的作为啊!” “她是沈江曦,现在宫里的宸妃是沈江月,沈江川在高熹那做伴读。”阎欢淡淡的对季霖说道。 “竟是沈侯爷的孩子,那,那这江曦岂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年你非得净身进宫,不就是因为听到她的死讯才不顾师父反对决定的么?怎么人竟然没死?” 季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这好友,怎么就能把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未婚妻差点踢死的。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幸亏人救过来了,否则自己这好友不死也得疯。 想问,又想这会就别添乱了,等小满回来再仔细问问吧。 阎欢看向床上的小曦,想把人搂在怀里安抚,可看着那惊恐的眼神做了罢。 “你帮我照看她,我出去换身衣服。” 说罢来到书房,找出一张纸,拿出笔画了一个图案。 然后来到廊下,叫来小满,“去按这图案给我找身白袍和发冠。” “哥,这三更半夜的去哪找?” “把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叫起来,让他们在京城各大衣铺找,找到的人和商铺各赏一万两银子,找不到这个月晌银就都别想要了。” “哥哥哥,锦衣卫将近两万口子呢,半夜出去买衣裳?啥衣裳值两万两银子?” “赶紧滚!” “唉,我马上滚。” 说罢小满拿着图叫上武田,急匆匆出了门。 接着阎欢进了厨房。 虽是半夜,厨娘和厨子全部都在,听秋娘说小夫人醒了要吃饭,满园子的人都舒展了一口气,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把园子灯都点亮等着吩咐。 二十多个厨子和厨娘围在厨房给顾小曦做一顿饭。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皇家宴席。 燕窝、鱼翅、熊掌、鹿茸,千年老参,摆了一厨房。 都在商量,要不一样做一个?都让夫人尝一口,喜欢哪个留哪个。 正准备着,阎欢进了厨房。 众人一下就吓傻了,自打进了这园子就没见督主来过厨房。 他他他来干什么? 一个个腿肚子开始打转。 就见阎欢进来也不说话,看了一圈直接走到砧板前,对旁边的秋娘说:“去准备鸡腿,姜丝,白米,青菜,小火炉和砂锅。” 秋娘赶忙去准备东西。 厨娘和厨子站了一排,就见督主开始拿起菜刀熟练的切鸡腿,切姜丝,青菜,捣米,开始用小火煨砂锅粥。” 督主竟然亲自下厨做饭? 做饭这么熟练,一看就是以前经常做。 他们见小夫人经常煮这道粥,总是手忙脚乱的熬糊了又倒掉重新熬才能熬好,这督主熬粥可比小夫人技术强太多了。 杀人,批奏折的手原来也可以做饭? 煮着粥就见督主看了看厨房的食材,找了红萝卜和青菜。 又炒了个鸡蛋胡萝卜和蒜蓉扒青菜。 “督主要不要燕窝鱼翅?”秋娘在一旁问。 “她不喜欢吃大鱼大肉的东西,就喜欢吃胡萝卜青菜,像只兔子,好养活。”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宠溺的微笑。 秋娘抬头偷偷看他,他什么时候学会笑的? 众人看着督主和秋娘走出厨房门的身影,一个个都傻了,这是督主本尊吗?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到了望曦阁门口,阎欢停住脚步说道:“秋娘,一会进去,你要喂她吃,她只要一生病就不好好吃饭,若让她自己吃肯定吃不了几口,你多哄哄她,不行就给她讲个故事。” “唉唉唉”秋娘紧张的道。 心道,没成过亲,没养过孩子,不会讲故事啊!一会看看季医师会不会讲依华独家整理。 阎欢看着秋娘进了寝房,没敢进去站到廊檐下。 寝房内 本来惊恐失措的顾小曦看到秋娘像看到了救星,“姐姐,督主答应了吗?” “督主说只要你乖乖听话吃饭,他什么都答应。” 秋娘自作主张的说道,她估计这话也是督主要说的,儿时娘哄她吃饭就是这么哄的,看督主对小夫人这样子,拿出这一套应该没错。 “哦,那我吃!” 顾小曦果真开始乖乖吃饭,一开始还勉为其难的样子,喝了一口姜丝鸡米粥后,脸色便不一样了,拿过秋娘想要喂她的勺子,又尝了一口,然后连喝几口,又吃胡萝卜炒鸡蛋。 吃的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惊恐,吃了一会问道:“姐姐,这饭是你做的么?” 门口传来说话声:“小曦,你连哥哥做的饭都吃不出来了吗?” 然后就见一个身穿折枝白梅暗花锦缎白袍,交领处绣淡蓝卷云纹,腰匝梅花银饰革带,足蹬缎靴,头戴亮银冠,外罩一件银灰素纱,绣岁寒三友图案广袖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上浓浓的蜜合香味也随着风飘了进来。 顾小曦看看案几上的饭菜,看看来人熟悉的衣裳,闻着满屋浓浓的蜜合香味,再看看这房间,和那人熟悉又陌生的脸。 彻底凌乱了。 第66章 裹入怀中 阎欢一身风流肆意的装扮,风度翩翩的走到顾小曦的面前。 旁边的秋娘已经挪不开眼,眸中已流露出无法抑制的眷暮。 多少年了,她眼中的阎欢要么是绯色和玄色诠释着权势和地位的蟒袍,要么是带着清隽的月白色道袍,清冷中透着肃杀,拒人于千里之外。 从未见过他这风流溢彩模样。 这难道就是床上少女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的原本模样么? 难怪如此让人魂牵梦绕生死难忘。 阎欢在床边俯身勾起唇角,展露一抹温柔笑意,看着顾小曦道:“傻丫头,这饭是哥哥做的没吃出来?” 顾小曦眼眸如同浓墨晕染,深情缱绻晕染开来,但挑了挑眉后又涌上一些怀疑,伸出双臂到阎欢腰间似乎想抱住他,可刚碰触到他的衣服,又把手缩了回来。 方才分明看他还是那一身黑色暗蟒便袍,为何此时换上了海子哥的衣衫? 但他虽然穿着海子哥的衣衫,相貌七成像,可那已烙在眼底和眉宇间的阴鸷狠戾让她害怕,即使他在尽力向她展露微笑亦无法掩盖。 顾小曦觉得自己醒来后就一直发生着诡异的事情,鼻子里呼出的气烫得她鼻子下面都是疼的,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不清。 为何会这样? 这分明是自己被眼前此人踢死的房间。 自己明明死了为何又活了? 为何眼前此人怒气冲冲把自己踢死,此时又装作海子哥的模样来讨好自己。 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错觉。 难道是海子哥的鬼魂附到他身上了,可海子哥为何要附到他身上,难道海子哥不知道自己看到他比见到鬼还害怕吗? 她又往床里面挪了挪。 “小曦,你仔细看看我,我是海子哥啊。”说罢阎欢把少女的手从她背后拽出来,放到自己面颊上。 顾小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可被对方钳住,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抓着自己的手放到他温热的脸颊上,身体一刹间僵硬起来。 然后她不由得蜷起手指,握成拳。 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又开始露出惊恐和怀疑。 阎欢看顾小曦又开始害怕,只得把她的手松开,然后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走咱们去二楼,不在这个房间。” 顾小曦被阎欢抱在怀里,心里极度紧张,身体也僵硬起来。 阎欢抱着顾小曦走在楼梯上,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哥哥的心都要被你疼死了。” … 到二楼秋娘又送来药,顾小曦喝了药便又沉沉睡去了。 阎欢在她身边躺着守着她。 岂知凌晨又发起了烧,阎欢叫了叫她,她只睁开一下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额头又开始能煮熟鸡蛋的温度。 秋娘和季霖就在一楼,赶忙上去。 季霖号了号顾小曦的脉,皱起了眉。说道:“昨晚心中瘀血虽然清理了,但受风寒太严重了,再加上一直情志不舒,昨晚又受了惊吓,这加在一起,今晚如果退不了烧,恐怕醒了会痴傻啊。” “痴傻?”阎欢问道。 “就是谁都不认识,不知道吃喝。” “不行,你必须治好她。”阎欢眼睛布满血丝,看着季霖说道。 “单独风寒不会如此严重,她不论是心痛病复发还是现在的高烧不退,都是因为心情极度悲伤和郁闷而致,按道理说你们团聚,她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会伤心成这样?” “我…让她嫁人!”阎欢喉结滚动,暗哑的说道。 “哦,这样啊!”季霖明白了,不在多说,心道你这不是作死嘛。 然后他看了看阎欢的脸色,伸手便把阎欢的手腕抓到手里把起了脉。 问道:“你动过情了?” “动情又能怎样?”阎欢哼了一声说道。 “你动过情后有没有觉得小腹特别胀痛甚至刺痛?” “有…” “嘶…”季霖若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阎欢。 “你这会管我干什么?先赶紧给我把小曦治好,否则就砸了你师父天下第一神医的门面了。” “砸了他门面关我什么事!”,季霖斜了阎欢一眼又说道:“退烧是好退的,无非拿冷水敷着,实在不行用冰块,但是她这身子实在是弱的很,恐怕这些年吃饭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如果用冷水或冰块怕烧退了,又不能吃饭了。” “我有办法!”阎欢说完不再理季霖,跑着下了楼。 不一会便见十几个下人抬了两个洗澡的大木桶上来,放到了顾小曦的寝房里。 然后又上来几个下人一桶一桶的往大木桶里倒冷水,冷水上漂着冰块。 季霖见状拦住了正在脱衣服的阎欢。 “你疯了,这烧不是你这样泡一时半会就能退的,你不要命了?” “你让开,什么时候退了烧我就什么时候停,你要担心我,就好好想想快点治好小曦的办法,否则小曦死了傻了,我也得死得疯。” 说罢便只穿一条亵裤,跳到冰水里,秋娘和几个侍婢在一旁,拿着大棉巾,等阎欢从冰水中出来,赶忙给他擦干,擦干便进到床帐子里,抱着小曦给她降温。 桶里的水一桶桶换着。 从清晨一直到晚上,一口饭都没吃,就这样用自己在数九寒冬,用冰水泡得冰冷的血肉之躯,把顾小曦一遍一遍搂在怀中给她降温。 夜幕再次降临时,小曦的烧终于稳定的退了下来。 阎欢疲惫的坐到床头,眯起了眼。 秋娘拿过一个圆凳坐到他面前,抱起他双脚便放入怀中。 “你干什么?”阎欢锁起眉头,收回自己双脚,结果秋娘双手一用力便把他的双脚死死扣在怀中。 “你放开我!”阎欢怒道。 “不放!暖热了再放。” “你是不是不想在园子里待了?” “那也不放。” 阎欢伸出手掌便向秋娘推去,试图把秋娘推走,秋娘一把便挡住了阎欢的手腕,一个四两拨千斤回旋便把他的掌推了回去。 秋娘道:“来时我爹说了,我们冷家一门,此生要做的事就是护你周全,我不能不听我爹的话。” 阎欢看着她一哼说道:“我不需要你护着,胆子越来越大了,明日我就跟冷老将军说让你回去。” “我不走,除非你能把我打走,反正你们谁都打不过我。” “你……” 秋娘摸了摸阎欢的脚和腿,感觉没有那么凉了,终于把他的脚放开,起身出去了。 季霖在一旁说道:“宴海,冷秋霜等了你七年,你就这样对她?当年把你从诏狱救出来,她伺候了你整整三个月,你非得净身进宫她哭的死去活来的,后来跟冷老将军发誓说此生不嫁,要来你身边守着你,你这样对她未免也太残忍了。”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怎么赶也赶不走,还想让我对她怎样?我这颗心若没有小曦便是死的,她守多少年都没用。” 此时,床上的小曦“呜”了一声。 阎欢的脸色立刻柔和了起来,把人便又搂在怀里轻抚着,看着她眼睫微颤,开始展露微笑。 季霖诊过脉,说人已经彻底没事了马上就能醒,识时务的离开了房间。 顾小曦终于睁开了眼。 看了一眼抱着他的阎欢,又看了看这个房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暮色,说道:“我不是骑着马正从玉泉山往回走吗?怎么到家了?” 说罢一把便推开了阎欢。 阎欢被推开,非但没生气,虽然笑着但眼圈却红了:“丫头,你终于认得我了。” 顾小曦看了他一眼没理他,下了床就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阎欢紧追了上来,一把把人又抱起来。 “回宫,这辈子就陪着我姐姐再也不出来了,也再也不来你这破园子了。” 阎欢把顾小曦放到床上,说了句,“你敢”,便压向她,把她裹进怀里,嘴唇向她的嘴唇狠狠贴了过去。 第67章 小没良心 阎欢去吻顾小曦,可被顾小曦一转头躲了过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情退却被抛开,让她心有余悸。 她使劲往床里面靠了靠,与阎欢拉开距离,“我头有些晕,你不要这样。” 此时传来秋娘敲门的声音,原来是厨房做好了饭菜送过来了。 阎欢把门打开。 映入秋娘眼帘的便是阎欢有些苍白的脸,他从玉泉山回来便时刻守着顾小曦,粒米未进,秋娘的心都快被揪了起来。 她来到床边对还在背着身躺着的顾小曦说道:“夫人您醒了吗?” “醒了”顾小曦听到是秋娘的声音终于转过了身。 “那让奴婢伺候您用膳,让督主去吃饭好不好?他从玉泉山回来一直担心您的病,水米未进。” “多嘴,出去”阎欢犀利的眼光看向秋娘。 顾小曦听到秋娘这样说,立刻坐了起来,穿上鞋下了床,来到圆桌旁。 “姐姐,我已经不碍事了,把饭菜放桌上,我自己来吧。” 秋娘招呼下人把饭菜一一端了上来。 阎欢在一旁看着醒了又认得了自己的小曦,哪里还能吃下去饭,嘴角眸中已经难掩笑意。 恨不得拿起勺子去喂,一会夹菜一会盛烫,眼神简直长在了顾小曦那张吃东西的小嘴上了。 “今天太仓促了,明早哥哥还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还”给做饭吃? 顾小曦仔细想了想,自从重逢后只要想接近他,他不是像躲瘟疫一样躲她,就是板着脸训人发脾气。 这几个月了哪里吃过他做的一顿饭? 不吃饭光受气都能饱。 哪里像以前的海子哥,经常给她做饭吃。 倒是自己侍伤时天天给他做饭吃,厨艺大增。 顾小曦撇了撇嘴说道:“这几个月你哪里给我做过饭了?你还会做吗?” “夫人,昨晚督主给你做的饭,我们都见了。” 顾小曦皱皱眉,“昨晚?我怎么不记得了?” 阎欢叹了口气,这小没良心,好的忘的挺快,不好的记得一清二楚。 自己差点被她吓死,结果她忘的一干二净。 秋娘说道:“夫人,您可不知,你烧了两天两夜,一直不退烧,今天早晨督主泡冷……” 阎欢立刻起身打断了秋娘,“闭嘴,出去!”把秋娘生拉硬拽拖了出去,咣当挡到了门外。 顾小曦看着发怒的阎欢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对谁都那么凶?” “她多嘴。” “你不是说人家安静,还要纳人家为妾吗 ,这会怎么嫌人家多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烧了两天两夜?”顾小懒得再给他打嘴官司问道 “别听她瞎说,你就是劳累过度睡了两天而已,乖乖吃饭好好养养就好了。” 阎欢一辈子都不想再提昨天的事,心太痛了,小曦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晚的事,自己就永远装作不知,今后他们之间不能再有痛苦,应该只有甜蜜。 大病初愈,小曦吃完饭不久精神便不济了,躺回床上。 阎欢也跟了过来躺在她身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往都是求着他跟自己睡他才肯,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了女人后果不堪设想… 小曦身子往床里面靠了靠,给了他个后背。 “还生我的气呢?” “我累了要睡觉了。” 阎欢贴了过去,热乎乎的呵气呵向她的耳垂,她心里一阵潮湿。 然后绕颈吻起来,吻的缠绵滚烫。 这吻不太对劲… 他又想像在玉泉山夜晚那样? 虽然差点沉陷,但是突然想起前几次他把自己丢弃,立刻清醒过来。 还未等反对,她便被扳正过来,被半压着,衣带被一把扯开,丝丝微痛传了过来。 顾小曦对前几次还心有余悸,去推开了他的脑袋。 他抬头看向她,声音沙哑暗涩,眼神热烈滚烫:“乖,我刚才没吃饱!让我好好吃几口。” “没吃饱吃饭去。” “吃饭哪能饱。” 顾小曦一脚把他蹬开,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说道:“你去一楼睡,我今天太累,不想跟你睡。” “怎么往外推我啊?” 说罢又贴了过来,顾小曦想起前一段时间的委屈,干脆把头也钻进被子里。 在被子里嘤嘤哭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吓唬我,一点都不疼惜我,欺负了我就把我抛下,我又不是青楼女子总让你那样” 抽泣了几声又说道,“你不但娶别人,还要纳妾,把我亲遍了还让我嫁人,我一直忍让着,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你三番五次那样,我受不了了,你走吧。” “我今后再也不那样了,我发誓。” 阎欢去拽裹在顾小曦身上的被子,可越拽裹的越紧,最后拽急了,顾小曦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下床沓上鞋,满面泪痕的说道:“我不听,也不信,你要不走我走。” 自打重逢,顾小曦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脾气,阎欢自打从玉泉山回来便发过誓,再也不让顾小曦哭泣,可此时自己又把人惹哭了。 他赶忙追到门口说道:“我去一楼还不行吗?你别哭了。” … 翌日清晨,顾小曦不顾阎欢反对,拧着性子回了宫。 前脚刚进华宸宫,阎欢后脚便追了过来。 去顾小曦的寝房没找到,青萝说她在顾小婉的寝殿。 阎欢立刻追到华宸宫主殿。 结果顾小婉坐在主殿正座,怀中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眼睛一只黄一只蓝的波斯猫。 顾小婉一身华服,慵懒高贵的一下一下轻抚着波斯猫的后背,已经全然一副宠妃的模样。 见到阎欢急匆匆的过来,把猫放到凳子上,站起身来,施了个万福,潋滟妩媚的凤眸斜睨着他道:“督主,不知有何事如此匆忙?” “顾小婉,你让小曦出来跟我回去。” “呦督主,我妹子为何要跟你回去?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寻死觅活的替别人嫁给你,夜夜跑到你的院子,上赶着你都能拒绝她,几个月了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你让她这脸往哪搁。” “你把小曦叫出来,我跟她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送客…”说完顾小婉便转身进了后殿,几个太监走了上来,说道:“督主,您别难为奴才们,还是先回吧。” 阎欢疑惑道:“你们是刚进宫的?咱家怎么没见过你们?” “督主,奴才们是宸妃娘娘的父亲顾侯爷送进宫的,贴身护卫宸妃娘娘。” “竟然背着咱家开始往宫里带人了?” “此事宸妃娘娘秉明皇上了。” 这翅膀还真是硬了,阎欢人没见到,还被顾小婉一顿怼,被气的恨不得把这几个太监立刻宰了,可想到小曦说过,她并未告诉顾小婉自己真实身份,便决定不再跟顾小婉一般见识。 他一脸乌青的出了华宸宫宫门。 第二日上午皇帝刚从华宸宫离开,他便又来了,又到顾小曦寝房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整个华宸宫的人看他乌云密布的脸,行过礼后便躲他远远的,他问顾小曦在哪,所有人都给他指向正殿。 到正殿顾小婉又坐在那里撸猫。 分明是在等着他。 他开门见山还是那句话:“让小曦出来,跟我回去。” 顾小婉低头撸着猫说道:“督主,小曦又病的下不了床了,实在不能见您。” “又病的下不来床了?不是好了么?” 喵,顾小婉把猫重重扔到地上,猫呲溜便躲的不见了踪影,凤眸怒视着阎欢,恨不得把阎欢吃了一般,恨恨说道 “那么重的风寒岂是那么容易好的?太医来过我才知道,她这次竟然又是被你害的差点送了性命,我们进宫前她就差点被你踢死,这次又差点死在你手里,你就是她的克星,我再也不会让你见她了,我已经跟顾深说了,让他给小曦找夫婿,今年年底就她把嫁了” 第68章 今晚就睡这吧 十天过去了,无论阎欢怎样与顾小婉交涉,得到答案就两个字“不见” 开始顾小婉还礼貌接待,后来干脆宫门一关,任谁也叫不开。 华宸宫这主子如今在宫里已说一不二,她下令关的宫门,天王老子也别想叫开。 阎欢派往华宸宫的八个人,被顾小婉赶回来四个,只留了青萝、碧玉、刘嬷嬷和一个侍奉顾小曦的小太监。 刘嬷嬷和青萝比猴子还精,眼看着这小夫人就是阎欢的软肋,此时已经倒戈,完全站到姐妹俩这边。 干脆躲在华宸宫不出来,不去见阎欢,也不给他通风报信。 逼的阎欢两夜干脆从院墙跳进去,但寻遍了就是没寻到人。 顾小曦好像人间蒸发了。 阎欢去问太医院的太医,太医说顾小婉只叫了他们一次便不叫他们去了,但是说有个宫女确实风寒发作,咳嗽的很厉害,还总是发低烧下不来床了。 得知顾小曦又病的下不来床,阎欢快急疯了,可一趟趟去华宸宫,一趟趟吃闭门羹。 被逼无奈,他这日叫了二十多个人,在从烟霞殿回华宸宫的路上堵顾小婉。 看到顾小婉,便跟她要人。 顾小婉凤眸中展露着妖娆冷艳,带着几分肆虐:“阎督主,实话告诉您,这辈子您都别想见她了,我们姐妹二人这么多年,家被抄被抓进官妓坊,又到顾深候府,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挨打,小曦都能挺过来,可两次却差点死在你手里,我怎么可能让你再见。” 然后怒喝道:“让开!” 阎欢一把抓住她的肩與,往身前一拽,狠戾的道:“你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会派人撬开门强行搜宫。” 顾小婉斜睨他一眼,勾唇轻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随时恭候,不知上次小婉托督主给小曦找夫婿的事,督主进行的怎么样了?” 阎欢手指关节握的咔啪作响,眼中怒火恨不得把顾小婉烧死说道:“你有本事就让我见见她,让她亲口跟我说想嫁给别人。” 顾小婉轻哼一声,“那本宫就让小曦亲口告诉你,让您死了这条心。” 顾小婉答应了让阎欢见顾小曦,阎欢终于安生了几天。 宫里八卦头条。 堂堂的司礼监掌印被宸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宫女。 踹了…… 又过了七天,顾小婉终于派人给阎欢捎去信,说晚上小曦去他在宫里的直房院子见他。 … 华宸宫 顾小曦坐在床边神色恹恹,她都快成药罐子了,从回宫第二天她就开始咳嗽,每天夜里发低烧,十几天这咳嗽才显好。 还落下了月事痛的毛病,来了月事痛的满床打滚,再加上不停的咳嗽和每天晚上低烧,差点又被要去半条命。 顾小婉看着妹妹成这样,把阎欢宰了的心都有。 最后顾小婉让顾深从宫外找了个医婆过来,她们在官妓坊时,有个医婆专门治女子受寒,医婆过来说幸亏叫了她过来,否则顾小曦这辈子别想怀孕了。 顾小婉更痛恨阎欢了,顾小曦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真不能怀孕倒好了,省着海子哥总是为她做不了母亲而自责。 医婆给顾小曦每日用药汤熏洗全身,顾小曦才终于见了好。 她二十天没见到阎欢了,心里着实想的紧,可听到姐姐每日对阎欢的抱怨和怒骂,哪敢提。 熏过药后,她在床边神色恹恹的坐着。 顾小婉走了过来,看她气色终于好了许多,便把她揽在怀里。 “小曦,你要把姐姐吓死了,姐姐这辈子就是为你和江川活着,你要出了什么事,可让姐姐怎么活啊。” 顾小曦在姐姐怀里体会着这份安宁与平和,这安宁和平和以前是在爹娘,海子哥的爹娘,还有海子哥那里都能体会到的。 可如今能让她有这种感觉的,这世上恐怕就只有姐姐了,在如今的海子哥身边再没了这种感觉。 “姐姐,我今后哪都不去,就在宫里陪着你。” “你早晚要嫁人的,哪能一直陪着我。” 顾小曦眼神黯淡了下来,为何不论是姐姐和海子哥,都要逼着她嫁人。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说道:“姐姐,我想他了,想见他。” “我让他给你寻找夫婿了。”顾小婉没好气的说道。 顾小曦吃惊的看着顾小婉说道:“姐姐你不能这样,他会伤心的。” “姐姐本来觉得他对你一片真心,便不在乎他的缺陷,可此人不仅身体不完整心也不完整,两次让你差点丢了性命,你还是嫁给一个完整男人过普通人过的日子吧,嫁了人生了孩子,家里热热闹闹的日子便有了盼头,天天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有什么用,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了。” 顾小曦眼泪汹涌的滚落下来,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哭的浑身打颤,泣不成声的说:“阎欢就是海子哥,海子哥就是阎欢。” 顾小婉立刻像被惊雷震了一样半天没缓过神来。 好久才说道:“小曦,你肯定弄错了,怎么可能?” “姐姐,我怎么可能认错,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许多细节我都知道,在给他侍伤时我专门看了他后背的胎记,否则我怎会对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控制不住情绪袒护他,让那狗皇帝怀疑,可是你总是这样说他,我的心好疼。” 顾小婉坐在床边呆愣愣的不说话,仔细回忆着,怪不得她总觉不对劲,觉得传闻中那么冷酷狠戾的人竟然能对小曦这样,处处维护她们,原来竟然是这样。 一切都有了解释。 顾小婉冰冷的心开始融化,原来她们姐弟三人并不孤独。 她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下来。 就好像黯夜行路之人看到一盏明灯,行驶在茫茫海面的小船有了引航的航标。 他净身进宫忍辱负重在狗皇帝身边,不用说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怪不得每次他劝导自己的话都能让自己不再悲伤迷茫,重新拾起信心与希望面对未来。 怪不得他看向小曦的眼神总是充满深深眷恋但又很无奈。 想明白了一切顾小婉说道:“小曦,我答应他明天你会跟他见面,但今后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了,那样会给他压力。毕竟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肯定非常自卑,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你面前?” “那我该怎么办?” 顾小婉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听了顾小婉的主意,顾小曦的脸有些发热,说道:“这样行吗?他会伤心的。” 顾小婉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看你那点出息,怪不得命都差点送去半条,人还没收服,你这心机比你那夫君可差远了。” “……”姐姐是在说她傻吗? 好像是有点。 … 第二日夜晚 清凝的月光照在直房院中。 二十多日了,顾小婉终于答应小曦来见他,他早早的便回来了,洗了个澡把衣服用蜜合香又好好熏了熏,熏笼里燃上银丝碳,被子也都熏了熏,烧好热水,在墙角剪了枝红梅插在白瓷瓶中。 这一切都是小曦那些时日每日等他回来做的,原来做这些,等着心爱之人回来是这样的心情,只嫌自己做的不够多,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与她在这屋子里相吻的那一次自己穿的是月白色道袍,小曦好像也喜欢自己穿这身衣衫,可原来那身丢在玉泉山了,他前几日便让御衣房照他以前那件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在镜子里好好照了照,整理的一丝不苟。 然后他便站到了门外,宫道交叉口,等了好久。 宫道吹来的风有些寒,有些凛冽,她的病刚好,会不会怕冷不来了? 不来便不来了,再冻病了如何是好。 本打算找个轿子过去接她,可顾小婉那脾气太差了,又怕看到他派的轿子过去说他抢人。 终于右边隔门咯吱被打开,青萝扶着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迈过了门槛。 阎欢立刻冲了过去,俯身便把少女抱了起来,青萝识时务的退到宫门外。 怀中少女轻飘飘的似一片羽毛。 他的心又像被揪了一样疼,沙哑而哽咽的说:“二十多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顾小曦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震颤,和炽热的气息。 怀里的人柔弱的像只猫儿,他的心都要化了,滚动着喉结说道:“我把床和被子都熏热了,房间也熏暖了,今晚就睡这吧。” 第69章 哥哥,我要嫁人了 寝房温暖如春,红梅绽放,暗香如许,凝月烛光下的娇艳让房间洋溢着旖旎。 哪里还需言语,哪里还需解释,思念如丝般缠绕,如暗香沁入心脾,少女被男人抱入房间,刚关上门,他便含住了怀中少女的唇。 热烈滚烫。 饥渴的像久未进食。 边吻边往床边走去。 顾小曦扭过脸躲开他,大口喘着气,挣脱了他的怀抱下了地,坐到了门口圆桌旁的玫瑰圆凳上,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阎欢开始紧张,为何自从小曦醒了之后,便对他再不主动靠近,一直躲着他,上次吻她就被她推开赶出房间,这次这么久不见面,自己已经想她快想疯了,去吻她她却再次躲开,还对他心生抗拒。 是不是玉泉山那夜,给小曦留下了心理阴影?回想起自己在玉泉山的那次,确实太过分。 那夜把顾小曦从温泉池抱出时她未着半缕,再加上醉酒后神志不清一直缠着他亲吻,撩拨的有些过火,他便有些失去理智,也有些生她的气。 她明明知道他无法欢爱,也告诉过她,亲密之后迎接自己的便是内心无尽的痛苦,和无法缓释的身体闷痛。可她还是一意孤行的撩拨挑逗。 终于他的防线彻底倒塌,长久以来的压抑困闷让他心生恼怒,戾气充满全身,甚至生出凌.虐之心,想狠狠啃.咬,后来终究于心不忍,便改为用力揉捏吸.吮,想着让她哪怕害怕逃跑,再也不靠近自己。 可没想到她那么能忍,自己这力道单手都能轻轻松松把一个魁梧男子的胳膊轻易卸掉,腿拧折,整个锦衣卫东厂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住他的掌力,可她这般柔弱娇小的身躯竟然忍了好像得有一个时辰。 后来她可能痛的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哼了一声,才把他的理智唤回。 那夜的失控如果身下的不是小曦,估计凭自己在理智边缘游走的状态,人得被他弄死。 后来便知道了她隐瞒被踢的事情。 她用生命在爱自己。 可自己却一次次犯浑。 自己就是个混蛋。 该死! 想到这,阎欢站到顾小曦身侧,把她拥在怀里说道:“小曦,对不起!原谅我。” 顾小曦抬头看看他,一脸疑惑问道:“为何一见面就说对不起?” “玉泉山那夜我太粗鲁了,今后不会再那样了。” 顾小曦恹恹的说道:“没事的。”,大病初愈,她到晚上便没了精神,屋里的熏笼炭火炽热,她依偎在阎欢怀中感到困倦,方才他用力的吻差点又让她晕了过去。 “你这些天一直不见我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阎欢问道。 “我没有躲着你不见你啊,只是咳嗽的起不来床,没办法去找你罢了,以前我们回宫以后你不总说自己忙抽不出时间看我吗?这次也不过才二十多天而已,没事,你那么忙不来看我,我不怪你。” 怎么倒成了他不去看她了?比窦娥还冤。 “我每日都去找你,可你姐姐把你藏起来不让你见我。”阎欢低头解释。 “我一个大活人,姐姐怎么可能把我藏起来。” “可我去你寝房找了你许多次并未找到你。” “姐姐给我找了个医婆,每日给我用汤药熏全身,那寝房窗户太大我在里面容易受风,姐姐便让我在她寝殿旁的密室养病,姐姐侍寝时我在密室睡,不侍寝时便跟姐姐一起睡,青萝和刘嬷嬷一直衣不解带的伺候我,他们没告诉你么?” “华宸宫何时有的密室?” “就在偏殿墙后面啊,这宫里地方你不是都熟悉吗?难道不知道华宸宫有密室?” 阎欢阖了阖眸才压抑住怒气,恨不得立刻揍青萝和刘嬷嬷一顿,竟敢与顾小婉合起伙来骗他。 顾小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哥哥,快年底了你那么忙,不来看我我不怪你。” “我....真的每天都有去找你。” 顾小曦看着他呵呵一笑,一副我才不信,你用不着解释的表情。 阎欢想打自己的脸,无比后悔前些时日回了宫就躲着小曦,半月二十不见她的举动,现在等于有了案底,说什么都翻不了身了。 既然解释不通便不用语言解释了,他抬起小曦的下巴,看着她那张清纯无邪的笑脸,便又吻了过去,柔弱娇小身躯与他形成鲜明对比,顾小曦一下子便又被他抱起来,他暗笑庆幸,幸亏自己有这身傻力气,可以把这娇小柔弱的人自小便抱在怀依华独家整理里。 即便她长大了,抱着她也跟几岁时差不了太多。 “呜”顾小曦错不及防被托着后颈强吻,牙齿被轻易撬开,双腮都麻了,身体在他手臂间简直就像个布偶娃娃。 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总是躲自己,现在动不动就抱着亲,再这样亲真的就要晕过去了。 把她抱到床边放下,阎欢亲的更加肆意了,直接就要往上压。 顾小曦终于得空抽出被他箝着的手臂,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咳咳咳......”她蜷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阎欢立刻慌了神,把她扶起来,她坐在床边蜷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咳嗽,阎欢赶忙起身倒了杯水,给她拍着后背,咳了一阵,喝了口水终于缓了过来。 阎欢又开始自责,为何自己总把她弄伤。 顾小曦喘着粗气,神色俞发疲惫。 “我不亲你了,让我抱着你睡给你暖暖。” 顾小曦满眼疑惑的看着他,不久之前就是在这间房这张床,身边的这个人不论自己多么主动靠近,他都一副冷冰冰请勿靠近的样子,如何这些时日变化如此之大。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玉泉山回来太累了,只是睡了一大觉,哪里知道那惊心动魄的夜晚差点让男人疯掉,用差点逝去的性命唤醒了男人,让男人明白自己原来一直在自欺欺人。 顾小曦想起了姐姐来时的嘱托。 说道:“哥哥,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早晨说?你咳那么厉害这么晚了先睡觉吧,我去给你打洗脚水。”阎欢笑着说,起身要去打水。 顾小曦拽住了他说道:“姐姐说让我跟你说说,我嫁人的事。” 阎欢立刻顿住脚步,小曦刚才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他转过身看着小曦,强制让自己微笑着,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小曦你刚才说什么?哥哥怎么没听清啊。” 然后像等着判刑结果的犯人,看着大堂上的刑讯官一样的表情,看着顾小曦,紧张无措。 这种神情让顾小曦像做错事的孩子望着父亲一样紧张,但想起以前他对自己冷淡拒绝逃离还有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又鼓起了勇气,斩钉截铁说道:“姐姐说,让我亲自告诉你,我要嫁人了。” 没有听错,眼前自己生死思念的少女确实说要嫁人,阎欢闭上了眼睛,他无法呼吸,箭伤处开始剧烈疼痛,他死死抓住心口衣服,恨不得把这捂着他心口的衣服撕碎。 以前无数次跟小曦说让她嫁人,她总是反对,他虽然一直逃避但小曦的反对更多的是让他心里暗自窃喜,可如今这个想方设法靠近自己的女孩竟然亲口说她要嫁给别人。 他睁开眼睛,眼泪跟着滚落下来,声音颤抖哽咽的问道:“你姐姐说,那你自己呢?” 顾小曦狠了狠心挺直了背说道:“我愿意嫁人了。” 面前男人泪水决了堤,缓缓问道:“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玉泉山那晚么?是不是太痛了,怕我了?” 顾小曦摇了摇头,想了想好像找不到其它理由又点了点头。 男人单膝跪地,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拿到唇上亲吻着说道:“我再也不会对你那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第70章 狗头军师 阎欢把顾小曦的手握在掌中请求她原谅,然后把脸埋在了顾小曦腿间,抱住了她。 虽然隔着衣服,但他这脸埋的位置让顾小曦又吃惊又害臊,脸颊立刻灼热起来,但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他好像在哭,看他这么伤心又不敢去推他起来,只能任他越抱越紧。 此时的男人展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顾小曦突然想起青萝说过,她的夫君曾经抱着她哭的话,青萝的夫君也是东厂档头之一,功夫与武田不相上下,海子哥这样说明什么? 是不是他们可以成真正的夫妻了?是不是他已经彻底打开了心结? 她来的时候想像了若干场景。 他会像以前一样冷淡不理自己。 他会冲自己发脾气,说一些自己接受不了的话。 他会装作对自己说要嫁人毫不在意,说嫁妆的事。 甚至他会把自己赶出去,然后像一只受伤的兽自己舔舐伤口。 可顾小曦想了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海子哥会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这样。 他们年龄悬殊有些大,自小到大海子哥在自己面前如同父亲兄长,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自己在他面前顶多撒个小性子,发个小脾气,他也一直像宠小孩一样宠着自己,即便重逢后也丝毫没变。 可他此刻却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从小到大像父亲像兄长一般的人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顾小曦已经彻底懵了。 事情已经超脱出她的思考范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那,那,要不就不听姐姐的,今晚就睡这吧。 更何况他道的歉跟自己心里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玉泉上那夜害了他的怕才决定嫁人的,可自己何曾有一点怕他? 那晚从他的态度和言语就能听出他开始是在吓唬她,自己只轻哼了一声他便立刻温柔了下来,何况听别人说夫妻之间那样,女子开始是会有些痛的,自己哪有那么娇气,看到他紧锁眉头压抑的闷哼,和像困兽一般的样子,心里满满全是心疼,脑子里全是他说过他很难受的话,非常害怕,怕从此以后他会躲她更远。 直到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往下淌,还有那被汗水浸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一般的床单,散去戾气和血丝变的明亮的双眸,舒展打开的眉头,到最后彻底放松下来的整个人。 她心中一直以来的负担终于没有了。 一直害怕他们根本无法结合,自己的存在只会给他带来痛苦压抑。 可事实证明不是那样的,他们不仅可以在一起,而且非常好,非常和谐。 她真正生气的是他再次的逃离,和无论如何都挥不去的那脑子里让她嫁人的想法。 “小曦,今晚留下吧!”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有些红,可脸上却挂着一丝勉强的微笑。 “姐姐还在隔门那等着我!”顾小曦咬着唇说道。 “那我帮你脱了衣服,你先睡下,我去找你姐姐让她们回去。”说罢他伸出如白玉修篁般白皙修长的手指给顾小曦解高领衣衫上的盘扣。 他看着盘扣,故意不看她,认真的解着,像是在打开通往希望大门上的铁锁。 今晚小曦如果能留下,刚才那嫁人的话就可以当她从来没说过。 盘扣子打开一颗。 又打开一颗。 顾小曦微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阻挡了他,同时把解开的盘扣重新系上。 阎欢喉结滚动,眼眸垂了下来,反握住顾小曦的手沙哑的说道:“想好了?一定要嫁?” 顾小曦沉默不语,想回答我从来没想嫁给别人,这一切都是你说的,可终究没说出来。 他三番五次的拒绝逃离让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若再发生一次,她觉得自己将再也不能面对他。 她的沉默不语被阎欢视作默认。 终究自己一直以来惧怕的来了...... 措不及防 这致命的缺陷让一切挽留都苍白无力。 他放开小曦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的圆桌旁,坐到还留着顾小曦体温的玫瑰凳上,呆呆的看着木门说道:“你走吧.....” 没落的背影和声音让顾小曦的心剧痛起来,她来到阎欢身边刚想抱住他说一句“今晚我不走了。” 砰砰砰传来敲门声“小曦,我们该回去了。”是顾小婉的声音。 阎欢站起身给顾小婉打开门。 顾小婉一进门看了阎欢和在他旁边站着的顾小曦的脸色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小曦听了她的话,照她说的那样做了。 她在外面等着好担心,就怕这妹子见了阎欢心一软,晚上留在这里,让原计划泡了汤。 于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赶忙和青萝来叫小曦回去。 虽然顾小曦已经告诉她阎欢就是覃宴海,覃宴海就是阎欢,但一个不争的事实便是他如今已是阉人,与以前不一样了。 顾小曦哭着向她诉说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阎欢几次三番的逃离时,顾小婉立刻想起了前几日医婆给小曦做药熏时,小曦身上几块淤青,还有医婆刺耳的话“姑娘你这身上是夫君捏的吗?怎么下手这么狠?” 她身上也经常有这样的淤青,是那狗皇帝捏的,虽然她知道自己身上那些与小曦有本质的区别,但还是为小曦感到担心害怕。 得想办法让覃宴海疼惜小曦,不再让小曦受伤才好。 她想起儿时,小曦被覃伯伯从覃家送回来时,母亲说小曦已经被覃伯伯一家宠成一个野丫头了,女红做饭什么都不会,满嘴都是如何跟着覃宴海去军营、去上山打猎、下河抓鱼的事迹,不过那会母亲倒没说什么,反正小曦早晚是覃家的媳妇,女子么,只要自己男人喜欢什么样子倒也不重要。 可那时母亲担心一件事,这公侯世家的公子纳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凭着覃宴海那一表人才还大了小曦许多岁,将来如果纳妾怎么办?小曦这被宠大的性子,什么御夫之道根本就不懂,将来万一覃宴海纳了妾,还不是等着受欺负么? 而顾小婉跟在母亲身边长大,不仅受母亲教导,还经常参与世家举行的各种闺阁女眷活动,所以深谙闺阁女眷那一套。 母亲也经常说,夫妻之间单靠情感是不行的,要懂得御夫之道,讲求手段来拉拢夫君的心,才能防止夫君纳三妻四妾。 于是顾小婉跟那些闺阁女眷们学了不少御夫之道。 现在顾小婉这狗头军师准备替死去的母亲把这御夫之道好好教教这傻妹妹,让顾小曦把夫君彻底收服。 ...... 顾小曦看到阎欢没落的背影和满目悲伤,此时心已经软的一塌糊涂,如果顾小婉不进门她便准备打发小满告诉姐姐今晚自己不走了,然后跟阎欢去睡觉。 可哪知顾小婉亲自找上门来了。 阎欢给顾小婉打开门后一副仇恨的目光盯着顾小婉,目光凌厉如锋利的刀片。 他又坐回玫瑰凳,冷冰冰的对顾小婉说道:“这次你满意了?” 顾小婉拽着顾小曦便出去了,回头又对阎欢说了一句“督主,给小曦找夫婿这事还得拜托您,您回头看哪家的公子相貌好的让他们找画师画成画像,给我家小曦送过来,让她好好挑一挑。” 说罢把顾小曦生拉硬拽的拽出了门。 在阎欢身边站着的小满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一脸疑惑的看向阴郁中透着狠厉的阎欢“哥,这怎么回事,小嫂子要嫁给别人?还要挑画像?” 只听阎欢阴瑟瑟的哼了一声,说道:“画像?可以,你明天就准备男子画像 ,她看中一个我就杀一个,看中两个我就杀一双,她全看中我就全杀了。” 第71章 该死的盘扣 夜凉如水,弯月如勾。 阎欢在华宸宫屋顶负手而立,低头看着顾小曦的寝房。 她没骗他,她果真不知道自己每天都来找她。一进华宸宫的院子便让青萝把以前住的寝房收拾出来,寂静中能清楚听到她质问青萝的声音。 “我哥哥每天都来找我你们为何不告诉我。” 青萝边往屋里拿着碳盆,边说:“宸妃娘娘不让我们说。” 顾小曦气恼的说道:“你们太过分了,难道你们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吗?我哥哥说你们是他最忠心的手下,我看也不过如此,你们对他不忠就是对我不忠,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青萝和碧玉放下炭盆扑通便跪了下来,青萝说:“我们接到主子的命令时,主子说过您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让我们保您平安,还让您每天开心,可这些时日惹您每日伤心掉眼泪,害您差点丢掉性命的却是主子,我们必须严格执行主子的命令,所以在您和主子有了矛盾时,我们只能护着您。” 顾小曦仔细想了想,对青萝和碧玉说:“好了下不为例。” 站在屋顶的阎欢一扫脸上阴霾,勾唇笑了笑,这丫头教训起来人还有模有样的,还是这么护着自己。 青萝碧玉战战兢兢站起身,心道,掺和在这两口子中间真是里外不是人。 清风吹来,树影微动,隔着窗纸隐隐约约能看到屋里柔弱娇小的人儿的晃动,阎欢站在房顶看着顾小曦收拾妥当似乎躺到床上。 约摸着她睡熟,阎欢像只大鸟从房顶飞了下来。 “咚咚咚”他轻轻敲了敲门。 青萝把门打开,看到是他,要去叫睡着的小曦,阎欢冲她嘘了一下。 阎欢坐到熟睡的小曦床边。 青萝有眼力见的拿过一盏明暗正好的烛台放到床头柜子上,正好能让阎欢看清顾小曦的脸。 床上娇小的人儿如同一只软猫蜷着身子,许是咳了太久微微打着鼾,轻轻咳了一下,阎欢立刻给她轻抚后背。 他走到窗下,倒了杯茶水,想着如果她醒了就喂她喝杯水再让她睡,可床上的人只微微动了一下便又沉沉睡去。 阎欢用指背轻抚着睡着人的小脸,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然后又掖了掖被子,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清纯无暇的睡颜。 直到青萝拿进来的那盏烛台的蜡烛燃完,房间陷入黑寂,看不到睡着的人的娇颜,他才离开房间。 外厅青萝见阎欢从顾小曦寝房出来,便跪到地上。 阎欢小声说:“不用解释了,你做的对,差事干的不错,回头重重有赏。” 青萝看着阎欢翻出宫墙那轻盈的身姿,舒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听刘嬷嬷的没错。 夫人就是督主的心头肉,只要把夫人护好,不仅惹了他没事还能得赏。 … 第二日晌午 阎欢处理完朝堂的事情,回烟霞殿的路上,看到青萝和顾小曦站在宫道上。 像是在等人,小脸都冻红了。 阎欢急忙上前把自己的氅衣脱下来给小曦披上,问道:“小曦,你在等人么?” 顾小曦回过身,立刻展露出如花笑靥。 “哥哥,我在等你。” “这么冷,病又刚好怎么站在这风口等我,找别人来叫我一声我不就过去了。” “有点急事!” 阎欢看了看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拽起她的手把她带进烟霞殿偏殿,他日常打理奏折的地方。 进了门,青萝把门掩上守在门外。 阎欢点燃了他自打进入这个殿就从没用过的熏笼,然后搬了把椅子放到熏笼旁,让小曦坐下。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把小曦冰凉的小手裹入双掌心。 这才问道:“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秘。” “哥哥,你认识檀玉吗?前一段时间入宫的一个琴师,琴弹的特别好。” 阎欢眉头簇了起来,说起弹琴他便想起了高熹,自从知道高熹与小曦是知音,他便对琴有了反感。 他不会弹琴。 小曦会弹琵琶。 母亲当年就不应该教小曦弹琵琶。 或者他当年不应该赶跑母亲给他找的琴师。 否则小曦的知音就会是他。 实在不行明年开春找个琴师过来,自己也学会弹琴,给小曦做知音。 熏笼里的炭火越来越旺。 小曦的两腮像三月的桃花般泛起薄薄绯红,粉嫩的如同婴儿的肌肤。 顾小曦说着话,他紧盯着顾小曦娇嫩的红唇上下开阖,如兰的呵气传来,让他心中荡起阵阵涟漪,满脑子都是小曦那张小嘴里香甜蜜汁的气息。 从玉泉山回来,她每次都是亲两口便把他推开,可玉泉山那夜亲了她那么久,他已经上了瘾,每日睁眼闭眼便是小曦嘴里和身上香甜的气息。 她咳嗽好了么? 能不能让多亲一会? 此刻就想把那有蜜汁的小嘴含入口中。 “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顾小曦看着阎欢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喉结滚动着吞咽了几次口水。 她发现他现在总是走神,他在想什么?干嘛老盯着自己的嘴看? “哥哥……”小曦推了他一把。 他回过神看着小曦的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干嘛总盯着我的嘴看?是不是口脂颜色不好看?” “好看,好看,像抹了蜜一样。” 小嘴抹了蜜? 她没说什么好听话啊。 顾小曦说道:“那我再说一遍,你别再走神了啊。” “啊”他敷衍着答了一声。 她又开始说话,他的注意力又到她一开一阖的小嘴上。 顾小曦生气了,再说完肯定又跟没说一样,说道:“我说话时你看着我的眼睛,别看我的嘴行不行?” 马上顾小曦便因为这句话后悔了。 阎欢抬眸看向她清澈的双眸,双眸潋滟如春水,鸦羽扑朔迷离,一双似嗔非嗔默默含情目,把个生气生生变成了撒娇,更显诱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便把面前人抱到腿上,裹入怀中,把香甜诱人的唇瓣含入口中。 “呜,呜,呜”顾小曦去推他。 他一只大掌简简单单的便鉗住怀中少女乱动的双手,喘了一口气说道:“别动,让我好好亲一亲,否则我听不下去。” 终于如愿以偿,一会怀中人儿不再抗拒,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这样还不够,他又去解她衣服的盘扣,他快烦死这破扣子了,这破扣子解的时候竟然需要两只手,他恨不得一下把这破扣子扯掉,昨日就解了半天才解开两个,给了小曦思考的时间,如果是轻轻一拽就能拽开的衣带,她哪里能逃的了。 回头得告诉青萝把她所有带盘扣的衣服都扔掉。 果然那小爪子又上来,抓住了他解盘扣的手,又被阻拦,阎欢彻底恼怒,把小曦的手又鉗到她身后,再也不管这破扣子了,嘶啦一下传来清脆的丝帛破裂声音。 顾小曦扭动着念叨:“哥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每次一见面就想这样。” 阎欢哪顾得上跟她打嘴官司,继续沉醉其中。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我要嫁人了吗?” 他不理她继续着。 “我说我要嫁人了,你总这样我怎么嫁人。” 他敷衍的说道:“不碍事。” 她说要嫁人,他要给她找夫婿,然后又抱着她这样。 他这什么态度?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终于抬头看着她邪魅一笑,说道:“我已经让小满把消息散出去了,过几天就有画像到了,到了让你随便挑。” 第72章 登徒子 站在门口的青萝和两个小太监在尽职尽责的坚守,两个小太监站在殿门口台阶下,撵走了几个来找阎欢的人。 虽然动静不大,但在门口依然能听清里面女子拒绝和男子温声细语哄孩子一般的声音。 青萝一脸尴尬站在门口,两个小太监也互相观望露出异样神情。 这修炼千年的老和尚开了荤就是不一样。 太会哄了。 青萝脑补着,那一张天神一般冷傲,在杀人时又似修罗般无情的一张俊脸在小夫人面前温声软语的祈求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这世上能让这男人如此温柔的,相必只有这小夫人一人吧。 屋里的顾小曦快急死了。 来找他说正事来了,结果正事没说成被他磨了快一个时辰。 一开始还让她提提意见,哄哄她。 后来干脆把她放到书案上,不管她的意见,该干什么干什么。 鞋子和袜衣也给脱了。 红色小衣扔到地上。 许久后,顾小曦终于被放开坐了起来,阎欢蹲下身认真的给她穿袜衣和绣鞋。 顾小曦看着自己前面被扯的不成样子的模样,说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 “撕扯绸缎的感觉真不错…”他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顾小曦娇嗔道,杏眼瞪了他一下,在阎欢眼里,顾小曦发怒等于撒娇,她这样子又招惹了阎欢,看着阎欢抬手,顾小曦吓的赶忙捂。 这在烟霞殿偏殿呢,她刚才就听门外小太监撵走好几拨人,他还没完没了。 阎欢看她那样子,自己也觉得差不多,勾唇笑了笑拿过大氅衣,裹住她把她抱到熏笼旁椅子上,推开门让青萝回去给她拿衣服。 青萝偷笑着往回跑,俩小太监憋不住的笑。 阎欢坐到顾小曦对面,看着她拿氅衣紧裹着自己紧张的模样,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登徒子。”顾小曦咕哝了一句。 阎欢一副餍足的模样说道:“说事情吧,这会我能听进去了,你说那个琴师怎么了?” 顾小曦已经说过两遍了,感情他刚才满脑子那样,真的一个字都没听,簇了簇眉只好说第三遍。 “那琴师檀玉据说跟你长得九分像,有一次去东宫抚琴,被太子强行,强行…”顾小曦看着阎欢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阎欢的脸色有些微微发沉。 “哥哥,你别生气啊,我本来不想来找你说这事的,可只有你能帮他。” “哥哥生什么气,你继续说。” “那檀玉被太子强行净了身,然后太子用他的妻子和女儿要挟他,说他要敢死或者不从太子,就把他的妻子和女儿杀了,那檀玉被威胁只能从了那太子。” 阎欢的手紧握住了拳,脸色更沉了。 顾小曦蹲到他腿边,把他的手掌打开,小脸贴到他掌心说道:“不许生气。” 乖巧的人一下便扫去了他心中怒火,他抚着小曦的头发,把她拽起来,又让她坐到自己膝上。 说道:“你想让哥哥怎么帮他?不过哥哥暂时不能杀太子,杀了太子会坏了哥哥的计划,否则哥哥早把他杀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你杀人呢,我想让你帮他保护起来他的妻子女儿,再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那檀玉我已经见过了,他在东宫已经两个月了,出事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妻子女儿,真的好可怜。” “好,哥哥派人去找他的妻子女儿,把她们保护起来,安排他们见面。” 阎欢听到方才顾小曦说的那句“我怎么可能让你杀人。”想起她昏迷时说的让他杀了那太监的话。 那时的小曦该是多么的绝望和仇恨。 他问道:“有没有恨过哥哥?” 顾小曦坦然笑了笑说道:“我怎么可能恨哥哥。” “嗯”他伸手抚了抚小曦的心口问道:“这里还疼吗?” 顾小曦摇了摇头说道:“很奇怪,从玉泉山回来便再没疼过。” 阎欢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道:“千万不要再恨哥哥,这辈子都不能恨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恨你。”顾小曦搂住了他。 这一刻好甜好甜啊,方才他那样说她找夫婿的事,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怪怪的? 要不回去跟姐姐商量商量不要再闹了,可姐姐那脾气现在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上火生气掉眼泪,她那么小心也是为了自己好。 姐姐说她这辈子已经毁了,不能让自己和江川有任何闪失,还说如果母亲在世也会这样的。 男人犯了错就应该让他吃点苦,否则记吃不记打,还以为这娘家没人撑腰了。 姐姐那么可怜,又一心为了自己,不能让姐姐寒心,海子哥若生气就生几天气吧,反正今后多的是时间哄海子哥,而自己若正式跟海子哥过起了日子,肯定不能一直早晚在宫里住,便只剩姐姐一个人孤单的在宫里了。 她抱紧了阎欢说:“哥哥也不能总生气好不好?” 青萝敲门送来了衣衫。 阎欢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因为他又找到一件快乐的事情,给小曦穿衣服。 这女子衣服怎么这么多,一层层一件件,阎欢拿着小衣闻了又闻,奶香奶香的。 “哥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完全一副登徒子模样。” 顾小曦纳了闷了,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的海子哥,怎么一下变成这个德行。 阎欢挡下那准备自己穿衣服的小爪子, 看着自己的杰作。 斑斑驳驳。 心疼起来,下次再不能这样了。 顾小曦看着他,委屈的说:“总是没轻没重的,都破了。” “以后再这样你就打我。” 费了半天劲,才给顾小曦穿好了衣衫他仔细看了看,不太满意,说道:“啧,方才该让青萝拿胭脂水粉过来,哥哥给你画画眉,涂涂唇脂。” 顾小曦瞪他一眼。 “没事,来日方长,反正过不了多久就每天早晨都可以给你做这些了。” 来日方长? 每天早晨? 不是说让他给自己找夫婿的么? 他什么意思? … 翌日夜晚,月朗星稀。 顾小曦站在一个废弃的宫门外,身边跟着青萝和刘嬷嬷。 对面走来一个人,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纸灯,穿着一件斗篷,斗篷的大帽子完全把头罩在斗篷里。 来人看到顾小曦,走上前来把斗篷取下单膝便跪到小曦面前抱起了拳道:“夫人,多谢了。” 刘嬷嬷在顾小曦身后惊呼一声道:“督主?”赶忙跪下磕头。 第73章 我不喜欢孩子 来人揭开斗篷,把个刘嬷嬷惊的当时就跪到地上,青萝跟随着顾小曦见过檀玉所以并不惊奇。 而刘嬷嬷没见过檀玉,前一段时间也一直躲着阎欢,心里有愧,所以应激反应,一见那张与督主一般无二的脸,便扑通跪了下来。 身边的青萝赶忙去拽她说道:“这是檀公子。” 莫说刘嬷嬷,即便顾小曦每次看到檀玉都会心生恍惚,但仔细看神态大不相同。 阎欢自幼习武,久在官场,又手握生杀大权,清冷中透着威严,眼眸和眉宇自带煞气,一皱眉会让胆小之人不由得打哆嗦。 而檀玉就是个如玉的公子,琴师的气质让他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疏离之感,那双眸子更是清澈的像山中清泉。 顾小曦听到宫里传檀玉的事时就想见他,见了他那张跟阎欢长的九分相似的面容更是心软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她后悔自己没早些知道这事,否则以阎欢目前如日中天的权势,想保一个檀玉根本不费力。 况且这檀玉也是因为长的像阎欢才招惹了这祸端。 皇宫和东宫人尽皆知,那太子早就觊觎阎欢,连皇帝都知道这事,那狗皇帝疑心重,他的皇位便是和本是先皇嫔妃,现在的周皇后联合篡来的,所以最害怕阎欢帮皇子和嫔妃联合篡夺他的皇位。 所以阎欢打了几次太子,把个太子打的鼻青脸肿,皇帝非但不生气反而说阎欢打的好,更加信任他了,在皇帝眼里,只要有阎欢在,他就可以完全不管朝政一心修仙,天下也就没人敢篡他的皇位。 自古皇帝宠信宦官便是因为这宦官无子无女,即便有滔天的权势也是过眼云烟,不会篡夺皇位。 顾小曦几人带着檀玉来到了阎欢宫里的院子。 小满下午便把檀玉的妻子和女儿带到院里了,阎欢吃过晚饭后也推掉手头事情在院子里等着顾小曦。 如今的他与小曦已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昨日刚刚缠绵过,今日便又想了。 他对自己产生怀疑,若真的早晚住到一起,他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每日卯时就开始一天的忙碌,会不会沉醉在温柔乡里什么都不想管了。 院子门被敲响,小满打开门,阎欢也迎来过来,眼眸里众人都成了摆设,唯有那个身穿银狐裘边青缎氅衣的少女。 他一脸笑意的不顾众人眼光揽住小曦的肩问道:“冷吗?” 顾小曦的脸立刻红了,这檀玉夫妻,小满,刘嬷嬷和青萝都在,他也太不避嫌了。 青萝已经习惯了。 刘嬷嬷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小曦拽了拽阎欢说道:“这就是檀公子。” 阎欢瞟了一眼檀玉“嗯”了一声。 檀玉赶忙跪地道:“檀玉见过督主。” “起来吧。”阎欢冷冷说道。 檀玉的妻子慧娘站在西厢房里看呆了。 她被小满带入厢房后,中间听到阎欢进了院子,便从窗户偷偷看这位据说与自己夫君九分想像,又是当朝第一权宦,杀人无数的阎罗,结果看到以后很是吃惊。 果真与自己的夫君太像了,只是那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息和为官的威严冷酷是自己夫君所没有的,让人一看就想打哆嗦。 可此刻这人看到自己的夫人,竟然完全变了幅面容,面带微笑眼眸如水的温柔,说话声音也像在哄孩子。 檀玉看到阎欢也是一愣。 阎欢还是面无表情。 小满把檀玉带进了西厢房,顾小曦也跟着走了进去,阎欢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摆弄那插瓶里的几枝红梅,把熏笼里的炭火翻了翻,准备好了茶水。 这丫头进去干什么?看人家两口子抱着哭吗?一会过来肯定又得哭个肿眼泡。 果然在西厢房的顾小曦哭了个稀里哗啦。 那檀玉的妻子慧娘看到檀玉便哭着扑进他怀里,那檀玉的泪水也像开了闸涌泄而下。二人一句话都不说,抱着一直哭,哭了好久,檀玉一下下吻着慧娘的额头说:“不哭了慧儿,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顾小曦这才看清,那檀玉跟海子哥年龄相仿,慧娘竟然也与自己一般年纪。 也叫夫君叫哥哥。 此时躺在榻上的女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慧娘赶忙把女婴抱过来,递给檀玉,檀玉看着女婴的脸亲吻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哽咽的说:“两个月不见竟这么大了?” 慧娘的眼泪又泣不成声。 顾小曦来到慧娘旁边给她递过去手帕,说:“别总哭了,想说什么话赶紧说说吧。” 慧娘怀抱着女婴,让女婴吃了几口奶,女婴止住了哭声,顾小曦替慧娘抱住女婴说:“我来替你抱会,你跟你哥哥说说话。” 慧娘和檀玉对她感激的点点头,顾小曦把女婴抱了出去,抱进了阎欢的房间。 阎欢在寝房门口玫瑰凳上坐着看着门口,等着顾小曦进来,咯吱门响了一下,阎欢起身准备抱住顾小曦,结果看到顾小曦怀里抱着个孩子。 他依华独家整理回来时没见慧娘,只听小满说了句母女二人在东厢房,也没多问,却没想到这檀玉的女儿竟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 顾小曦因此事哭的稀里哗啦的。 阎欢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身为朝廷第一权宦,听到的天下可怜事可怜人比踩死的蚂蚁还多,那东宫太子身边几十个男宠都是强取豪夺来的,一个个管哪能管的过来。 此次的事也就是小曦要管,否则他绝不可能因为一个男宠,去跟太子交涉,别说跟太子说话,听他的名字就一肚子火,交涉时他恨不得把太子打一顿,否则这檀玉哪能出得了东宫的门。 顾小曦和青萝也是前几日扮做东宫小太监才见了那檀玉几面的。 阎欢看到顾小曦抱着个孩子进来一脸不耐烦,她抱着别人的孩子,自己怎么抱她? 说道:“让青萝抱走。” “哥哥,你看看她长的多漂亮啊,檀玉长的像你,这孩子也像你唉。” 阎欢低头看了一眼女婴,沉默不语,簇起了眉。 顾小曦连看阎欢一眼都没看,抱着女婴径直走到床边,把女婴放到床上。 七八个月大的婴儿正是可爱的时候,刚吃饱奶,便玩的很欢快,咿咿呀呀的跟快贴到她脸上的顾小曦对起了话。 “宝宝你叫什么啊?”顾小曦摸了摸女婴的脸。 女婴咯咯笑了起来,“嗯,啊…”给顾小曦对话。 “我不是你娘亲,你可以叫我姨娘。”顾小曦一脸宠溺。 顾小曦又去亲了亲女婴脸颊,又把她的小手放到自己脸颊。 跟女婴越说越开心,一会摸摸女婴的脸逗得她咯咯笑,一会“哼哈”的跟她说话,然后说:“姨娘教你唱歌还不好?天上星,亮晶晶,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会女婴便尿床了。 “呀,你怎么给我哥哥尿床上了。”顾小曦笑着喊道。 “哥哥,哥哥,她尿床了怎么办,我不会弄,你会不会?”顾小曦叫阎欢帮忙。 可看到阎欢在圆桌旁坐着,一手捂着箭伤,一手手肘支着桌子,脸色苍白似在强忍着痛苦,脸上表情寒冷如冰。 顾小曦顿时明白了什么,走到门口叫来青萝:“青萝赶紧把孩子抱走。” 青萝看了一眼阎欢那脸色,也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赶忙抱起孩子出了门。 顾小曦来到阎欢面前,把他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紧张说道:“哥哥,你答应过我不生气的,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孩子,只是觉得新鲜而已,生孩子那么疼,我这么娇气会疼死的。” ———— 赶赶剧情,还有一章正在写晚上发。 第74章 残月之光 顾小曦抱住了阎欢,抚着他的后背。 她刚才只知道抱着那小女婴玩的开心,完全忘记了这阎欢是阉人的事实。 阎欢看着顾小曦哄着孩子,身上若笼起一道母性光环。 从玉泉山回来后建立起来的信念。 像一座大厦,轰隆一下崩塌。 那惊心动魄的夜让他相信,小曦对他的义无反顾和忠贞不二,他完全放下了心防准备彻底去接纳他们这带着残缺的爱情。 可他今天才发现,残缺的仅仅是自己,小曦并不残缺,她有做母亲的权利。 现在的她才十七岁,对自己是深深的眷恋,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这份残缺的爱会不会让她感到厌恶甚至憎恨? 那个她把他忘记的夜晚,他靠近她时,她撕心裂肺惧怕的尖叫和对他憎恨厌恶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小曦恨他,怨他。 他竟不知道她如此喜欢孩子。 这世上的一切,只要她喜欢的哪怕拼了性命自己也会给她抢回来,可唯独这个他给不了。 听着小女婴咿咿呀呀的说话声,咯咯的笑声,小曦唱着儿歌哄孩子的声音,他箭伤处开始剧烈疼痛,疼到无法呼吸。 直到顾小曦把他的头搂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这痛感才逐渐缓解。 小曦说她不喜欢孩子,安慰着他,怎么可能。 阎欢喝了一口顾小曦递来的茶水,把小曦又放到他膝头缓缓说道:“我不是因为孩子,只是箭伤地方突然疼了一下,不碍事。” 顾小曦下颌放在阎欢肩头,轻抚着他的后背说:“我们不要孩子,有了孩子哥哥就不像现在怎么疼我了。” “傻瓜,怎会不疼。” “刚才那个小女娃哥哥也不许羡慕。”顾小曦说道。 “我已经有女娃了。” “有女娃?”顾小曦一脸疑惑的看着阎欢。 阎欢看着她宠溺一笑,她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顺势娇哼一声,抱着他越来越紧。 阎欢看看外面愈来愈浓的夜色说道:“时辰到了,让那个琴师回去吧,二人越是久越是不好分开,等缓些时日我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 “真的?”顾小曦眼睛都亮了。 “我保证做到。”阎欢勾唇笑着说道。 顾小曦从阎欢腿上起来来到西厢房,敲了敲门,门被打开,夫妻二人的眼睛都哭肿了。 顾小曦对檀玉说道:“你也别太难过,我哥哥说过一段时间可以把你救出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那慧娘听到立刻抓住了顾小曦的手,高兴的说道:“真的么夫人?” 檀玉垂眸不语,没有表现出与慧娘一样高兴的神情。 檀玉对顾小曦说道:“夫人,我想见一下督主,麻烦您给引见一下。” 顾小曦引领檀玉来到书房,然后去寝房叫来阎欢。 阎欢一进书房门,檀玉扑通便给阎欢跪了下来。 顾小曦赶忙去扶檀玉说道:“檀公子,我哥哥很好说话的,你不用跪他。” 檀玉看了看这个善良的女子,怎么也不能把她跟这位东厂提督联系到一起,当知道自己被太子羞辱胁迫的原因时,自己快恨死这个叫阎欢的了。 可顾小曦的到来又让他打消了这份恨意。他明明看着这东厂提督到了太子府,太子府的太监们便跪倒一片,那狠戾的样子把那些人一个个吓的打哆嗦,可转眼到了这个善良的姑娘面前却那么温柔。 能如此宠爱这心地善良的姑娘的男人内心应该是不坏的吧。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他被顾小曦扶起后说道:“在下谢督主救了在下的妻女。” 阎欢刚才看到顾小曦去扶檀玉就已经面露愠怒,一把便把顾小曦拽到他身后,瞪了她一眼。 顾小曦冲他皱了皱小鼻子,也回瞪了他一眼。 檀玉垂眸看着这夫妻俩暗戳戳的嬉闹。 说道:“督主,在下求督主今后护在下妻女的平安,在下愿奉督主为主子,此生任督主驱使。” 阎欢扫了他一眼说道:“噢?你不任咱家驱使,咱家也会护你妻女平安,因为这是咱家答应了夫人的。” 檀玉又跪了下来说道:“督主请您相信在下,在下深受太子迫害,只有你和夫人帮了在下,今后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在下愿意以性命跟随督主,任督主驱使,况且在下现在在太子身边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的。” 阎欢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会考虑的。” 檀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阎欢说道:“请夫人在我出宫后,把此信再交给慧娘。” 顾小曦从阎欢手中拿过来信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还要你离开后再交?” “休书”檀玉沉沉答道。 顾小曦立刻变了脸说道:“我刚才不是告诉你我哥哥能把你救出来么?你为何还要给慧娘写休书?” “夫人,我是太子的男宠,即便督主能把我救出去,我还怎么做别人的丈夫?督主不需要救我,我要留在太子身边,取得他的完全信任。麻烦您转达慧娘让她改嫁吧,我们此生缘份已尽,今后每个月我会按时给她送银子,让她不要搬家,否则我怕我派去送银子的人找不到她。” 说完檀玉又向阎欢躬身行了个礼,掀帘子出去了。 顾小曦看着檀玉的背影问阎欢道:“哥哥,他是想在太子身边也争夺权势么?” 阎欢勾唇笑了笑对顾小曦点了点头说道:“他很聪明,复仇就要夺走仇人最在意的东西,太子最在意的是皇位,他估计要蛊惑太子。你把这休书给了那女子吧,他们此生不可能了。” 顾小曦又流下两行热泪,越来越痛恨那个谋权篡位的狗皇帝。 檀玉夫妻走后,顾小曦也跟着青萝和刘嬷嬷恋恋不舍的回了华宸宫,她想留下,可是顾及到姐姐,终究没留下来。 都离开后,院子里只留下阎欢和小满。 阎欢对小满说道:“让你找的世家各公子画像,你找的怎么样了?” “消息散出去了,应该没几日媒婆们就会把画像送上来。” “明日你让账房把我所有的家产准备个清单出来。” “所有家产?哥,你要干什么?” “给小曦做嫁妆。” “哥,不是,前两天您不是说找画像是为了安抚宸妃娘娘吗?您不是还说过不了几日,小嫂子就会跟您一起在园子里住了么?怎么又要准备嫁妆了?” “我改主意了,这些时日高启的身子越来越差,我们可能得提前开始行动,这次行动我有可能不能全身而退,万一我死了,留小曦一个人她会伤心的。” “哥,你不能这么鲁莽,得想好全身而退的办法再行动。你不是一直教训我们不让我们鲁莽吗?为何要提前行动,城外冷将军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阎欢没再说话。 他看着黯夜星空那一弯下弦月,虽然残缺但分外明亮,给黯夜行路之人带来微光。 自净身进宫的那一日起他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这一条性命本就是为那一天而留下的,丢了又何妨? 至于小曦,她早晚会忘了自己,过完整的人生。 第75章 这些钱够你一辈子花了 京城散发出去司礼监掌印要嫁妹的消息,说媒的媒婆快把明瑟园的门槛都踏破了,朝中官员的拜贴更是像雪片一样飞了过来。 谁不知道这当朝第一权宦富可敌国?有滔天的权势,抱上这条大腿,就等于抱了个要财得财,要官得官的聚宝盆,青云梯。 结果第一个条件便把许多人堵了回去。 要处男…还不能有病… 没有逛过花街柳巷,没有通房侍妾,甚至不能跟女孩子牵过手。 小满和武田被折腾的天天骂街。 每天从大街小巷打听小道消息,来验证那些名册上的人有没有过女人。 小满和武田觉得自己是东厂建厂以来最丢人的档头。 杀人放火,严刑逼供,抄家灭族,挖坟掘地,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干过这… 于是给媒婆们放出狠话,如果报上来的情况不属实,小心半夜挨刀子。 于是剩下符合条件的寥寥无几,时下官宦子弟和世家自己有几个没有通房丫头的?即便有那么几个洁身自好的也不会通过攀权宦的亲往上爬。 于是阎欢改变了战略,准备主动出手,从家世清白的寒门子弟里挑选,如遇到好的实在不行就硬抢。 然后又让小满和武田查遍人家祖宗十八代,身体情况,父母性格……总共罗列出二十多个条件。 小满看到这些条件,知道这阎哥这次是来真的了,真的要把小嫂子嫁出去了,这些条件哪里是要给小嫂子找夫婿。 分明是要给小嫂子找一个少年的覃宴海。 … 华宸宫 大病初愈的顾小曦最近起床比较晚,一般起来都日出三竿了,今日刚起床穿上衣服准备梳洗,青萝便从外面走了过来。 看到顾小曦穿的衣服便说道:“夫人,您还是换换衣服吧,我给您准备好了。” 说罢拿了一身交领系衣带的衣服过来。 顾小曦的衣服是起床时刚换的干净的,她看看自己的衣服诧异的问青萝:“我的衣服有哪不合适么?” 青萝咳了一声说道:“督主让你醒了去烟霞殿偏殿,您这身衣服又是盘扣的。” 顾小曦的脸立刻红了,想起上次被阎欢撕扯的一缕一缕的衣服,一开始他就是想撕开,后来成了故意撕扯就是为了边那样边听声音。 青萝把那身被扯烂的衣服扔出去时,她觉得自己简直都没脸见人了。 她看了看自己这盘扣衣服,自觉的脱下换成了交领衣服。 青萝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顾小曦与青萝到了烟霞殿偏殿,阎欢早已经燃上熏笼等着她了,燃了一上午银丝碳,殿内温暖如春。 顾小曦穿着氅衣,进门不久便有些热了,但还是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热的头上出了一层细细汗珠也不敢脱氅衣。 阎欢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坏笑着说道:“你不热吗?” 顾小曦摇摇头。 他便又往熏笼里加了些碳。 “哥哥,你已经坏透了!”顾小看着他加碳愤愤的说道。 “你裹着个氅衣不肯脱,不是觉得冷么?我加点碳怎么了?”阎欢转头对她邪邪一笑说道。 顾小曦气鼓鼓的终于把氅衣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交领的衣服。 阎欢实在忍不住一乐,说道:“今天怎么没穿盘扣衣服?”说罢手伸过去想整理一下她的交领。 顾小曦立刻捂住胸口紧张的说:“不许撕衣服。” 哈哈哈,他爽朗的笑了起来,摸着她的头说道:“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怎么,想了?” 他看了看小曦那羞涩的如同三月桃花一般绯红面颊,想上去亲一口,但忍住了。 “想你个鬼?”顾小曦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想也不行,哥哥这段时间忙的很,恐怕没时间那样了,今后想穿什么便穿什么吧,我再也不会撕你的衣服了。” 顾小曦咬了咬唇,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阎欢勾唇一笑,轻抚着小曦的头发说:“哥哥今天叫你过来有很重要的事。”说罢从书案上拿来几本厚厚的账册。 这是海子哥要让她打理中馈了么?是啊,身为妻子早晚要打理这些的。 “你打开看看。”阎欢递给顾小曦本。 顾小曦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大半个京城的商铺,京郊万亩良田,采珠场,铁矿,金矿…” “哥哥,这我可打理不了。”顾小曦把账本合上塞给他。 “不需要你打理,你只需要收银子便是。” “为何要我收银子?”顾小曦疑惑的看着他。 阎欢没有回答顾小曦,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大摞说道:“这才一小部分就打理不了了?还有那么多呢。” 如果实在打理不了,哥哥便把这些都卖了给你换成现银,找地方放起来,你需要银子时就找人去拿。” 顾小曦皱起眉,刚想问,他继续说道: “在东厂时我给你的玉佩你拿了吗?” 她把玉佩从颈间摘下来递给他。 晶莹剔透的玉佩在熏笼炭火照耀下闪着润泽的柔光,他把玉佩在窗子透过的阳光下照了照说道。 “钱财真是好东西啊,这块玉佩便是哥哥的全部身家了,也是哥哥这些年费尽心血才攒起来的,后山有个山洞,里面藏了许多黄金珠宝和玉器,这玉佩便是能打开那山洞石门机关的钥匙。回头哥哥把这些产业都卖了,给你换成银子,一起都放到那洞里,不过那里的财宝有许多是哥哥留给新朝的,改日哥哥带你去看看,告诉你哪些是新朝的,哪些是你的,我觉得把这些产业都卖了就够你花一辈子了。留给新朝的财宝,是哥哥让他们重新建立军队用的,就不要动了好不好?” 顾小曦疑惑的问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为何要这样?” “傻瓜,让你管这么多金银财宝还不好啊!这世上多少人想得都得不来呢。”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顾小曦紧锁眉头,觉得很不对劲,但知道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 他接着说道:“令姐让我准备的给你找的夫婿画像已经准备好了,家世也调查的很清楚,一会我就让小满送到华宸宫,你和令姐好好挑一挑。” 第76章 她彻底变心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顾小曦觉得海子哥的心比海底针还要深。 飘忽不定,变幻莫测,今日这交代钱财怎么有种交代身后事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该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姐姐那日跟她说:“你要想打开海子哥的心结,就必须按我说的做,这段时间要疏远他,让他亲眼看着你上别人的花轿,否则你这样迁就他,早晚会被他弄疯的。” 她问姐姐为什么。 姐姐说:“你以为覃宴海能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入洞房吗?这根本不可能,这种人就是太过强势,强要面子又极度自卑,总是自欺欺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他真的想成全你,一开始就不会招惹你,更不会带着你去玉泉山,他根本就是从内心深处想占有你,但又自卑怕你抛弃他,与其让他患得患失的怕来怕去,还不如彻底激发他的占有欲。” 姐姐说的那些她没有听懂,也不是特别相信,她觉得自己跟海子哥之间应该是一种很自然的感情,不应该这样,而且从玉泉山回来后,海子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应该已经彻底打开心结了。所以她没有听姐姐的,这段时间深陷在海子哥的主动示好,温馨甜蜜中,想着糊弄糊弄姐姐然后就直接搬入明瑟园中。 而且她也一直害怕,觉得姐姐这主意就是馊主意,万一海子哥真的趁此次机会找借口不要她了怎么办? 可没想到姐姐一语中的,这份得来不易的温馨甜蜜如此脆弱,自己只是觉得那个小女婴可爱,抱了抱那个小女婴,便又击中他脆弱的心灵,姐姐说的没错,即便已经开始朝夕相处早晚也会碰触到这样的问题,到那时他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早晚会把她折磨疯。 从烟霞殿偏殿回到华宸宫,顾小婉正在逗猫玩,顾小曦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老老实实告诉了顾小婉。 顾小婉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顾小曦的额头,问道:“你今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了?” 顾小曦可怜兮兮的说:“再也不敢了。”然后又问:“姐姐,你怎么这么了解海子哥的心思啊?” 顾小婉垂下凤眸,没有说话,把怀中猫放到旁边椅子上。 缓缓说道:“因为姐姐、海子哥、还有檀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檀玉觉得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妻子,海子哥因为身残没有自信与你在一起,而我脏了身子,如果有个我深爱的人来到我身边我也会把他赶走,海子哥比我们强太多,他是干净的,所以你们还能走到一起。有一句话你没听说过吗?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话虽这么说,眼看着自己所爱娶了别人或嫁给别人谁能受得了?” 说罢顾小婉便落了泪。 然后缓缓说道:“你就得让她亲眼看着你上别人的花轿,甚至跟别人入洞房,狠狠戳他的心窝子,让他嫉妒让他发疯,让他把你抢回来。” ...... 从此顾小曦再也不自作主张,听顾小婉的安排。 下午小满把男子的画像带到了华宸宫,还捎带着这些男子的家世背景,顾小曦一看这些画像便心生厌恶,顾小婉在一旁抱着那只波斯白猫,凤眸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立刻装作面带笑容说道:“小满,这么多人怪不好挑的,你让我哥哥过来帮我一起参谋参谋。” 小满惊得瞪大了眼,问道:“让我哥来?小嫂子你这不是想气死他吗?” “这些人不是他给我挑的么?他为什么会生气?我哥哥这眼光还真不错,这二十多个少年哪个都不错,一个个长的都如此英俊,我都挑花眼了,你让他过来帮我看看。” 小满站着不动,已经一脸气愤。 顾小婉说:“青萝,你去把督主叫过来,就说他亲妹子找他有事,这终身大事不能只让我这当姐姐的操心,这长兄比父,我们父亲不在了,他这做兄长的自然要操持亲妹子的婚事。对,你再问问他,能不能让小曦见见这些少年,这画像看不真切,还是见本人实在些,可以安排让小曦跟他们在明瑟园见面,他这当兄长的也在一旁帮着相看相看。” 青萝听令立刻就往殿外走,小满拦住了青萝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去还能劝劝我哥,你去把我哥气死怎么办?” 走在宫道上的小满边走边抹眼泪,边嘟哝“真是看错人了,水性杨花,没良心”“呸、呸、呸”“赶紧嫁了吧,在我哥身边也是个祸害。” 他本来是想着,阎欢弄这样一出,顾小曦不同意一哭一闹这事便过去了,如果再主动搬到园子里住,阎哥那一见小嫂子心软的跟一团棉花似的,二人肯定能好好地过日子。 可没想到顾小曦竟然真的开始挑夫婿了,还让阎哥帮她一起挑。 这女人还要不要脸啊?让夫君给她一起挑改嫁的夫婿。 小满快被气死了..... 他抹着眼泪走进了烟霞殿偏殿。 阎欢看小满哭着进来了,心也揪了起来,问道:“怎么了?二姑娘不愿意,哭的太厉害?把你都弄哭了?” 他让小满去送画像,就是怕顾小曦哭的太厉害,自己心一软又改了主意,然后过几日又后悔,拖泥带水的又跟以前一样,还怕小曦到处找他,准备换个偏僻的地方白日处理公务晚上就住到那里,躲上一阵子,再让顾小婉好好劝劝她,等到她出嫁了再见她。 他甚至都想过,实在不行他就去找顾小婉,他们替小曦做决定,让选好的少年与小曦多见几面熟悉熟悉让小曦不那么抗拒。 就见小满边抹着眼泪支支吾吾的一直不说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阎欢心头一惊,难道小曦要寻死? 他立刻拿起氅衣,准备赶往华宸宫。 小满拽住了他说道:“哥,你干什么?” “是不是小曦寻死觅活的不愿意?” “哥,咱们算是瞎了眼了,根本不是你担心的那样。” “不是我担心的那样?”阎欢诧异的看着小满。 “哥,那个女人竟然,竟然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说,你送过去的男子画像她哪个都喜欢,都挑花眼了,让你帮着参谋参谋,还问能不能见见本人。” “你说什么?”阎欢一副根本不相信的表情。 小满把话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拿着氅衣的阎欢,一下子便呆楞住了,手中氅衣滑落到地上,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捂住了箭伤的地方。小满在一旁劝他,他一句都没听清。 他开始回忆.... 是了,玉泉上回来小曦清醒那一晚上,便拒绝自己亲她,还把自己赶了出去。 后来又躲了自己二十多天不见面。 见了面便告诉自己她要嫁人,那晚去亲她,她一直在拒绝,甚至自己跪下她都没留下来。 那日在这偏殿亲她,她是抗拒的,自己甚至扯烂了她的衣服,确切的说是自己在强迫她。 她故意把那个女婴抱进来给自己看..... 他说了多少次让她夜晚留在宫里院子里陪他睡,她都拿顾小婉作掩护拒绝。 上午他说让她看男子画像时,她竟然没有哭,破天荒的扭头便走了,如果以前她肯定会当着自己的面哭闹反对。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只能说经过玉泉山那一次她已经彻底变心了...... 阎欢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在玉泉山那次就应该破了她的完璧之身,她的第一次只能给他。 阎欢紧紧握住椅子扶手,卡啪一声,手臂粗的椅子扶手被生生捏断。 那张脸沉的像乌云压顶的阴天,跟小满说:“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 紧赶慢赶的写完这一章,这两天写了就发,可能不能定时,也不能定章数,尽量多写赶赶剧情,不好意思。 第77章 画像 顾小曦坐在顾小婉身边,二人翻着少年的画像,阎欢面沉似水的在侧坐坐着盯着顾小曦,顾小曦紧紧握着顾小婉的胳膊,偷偷抬眼皮看了一眼阎欢,对上他的审视目光,一阵心虚低下头赶忙躲开他的眼神。 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顾小曦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审视、怀疑,像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了一样。 刹那间顾小曦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顾小婉见状说迷了眼睛,让小曦去殿外亮堂的地方给她吹眼睛,其实就是把顾小曦拉出去缓解缓解情绪,出门后在顾小曦耳边说道:“刚才可是有人跟姐姐说了,他找了个偏僻地方本来打算躲着你的,可小满回去后他便过来了。” 顾小曦听到他又要像以前一样躲自己,顿时急了,这一直跟猫捉老鼠一样,因为一句话一个无心的举动就让他疑神疑鬼怀疑自己,开始躲自己,何时是个尽头?姐姐说的没错,他从以前的天之骄子到现在这样,背负的东西太多,心理所受创伤太重,想疏导太难了,只能反其道而行。 想到此心肠一硬便挽着顾小婉的手臂进去了。 对上阎欢看着她进门时审视中带着怒气的目光,再也不躲闪,而是与他直面而视,然后轻松地嫣然一笑。 阎欢锁起了眉,脸色更沉了,就这样一直盯着她,她到哪他的眼神就跟到哪,也不说话。 顾小曦一眼都不看他,认真的一张一张翻着画像。 咔巴巴,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众人都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阎欢单手把手中瓷杯捏的粉碎,噼噼啪啪,碎瓷片从他展开的手掌中撒下,鲜血染红了白瓷碎片,血从他伸开的手掌中一滴滴落在地上和雪白的碎瓷片上,溅出朵朵鲜红血花。 顾小曦心里一抽,想去给他包伤口可强忍住,垂下眼眸冷漠的继续看手中画像。 他继续盯着顾小曦的脸沉默不语,可那双本来明亮的眸子越来越幽深暗沉,似一口深井要把眼中的人吞噬。 殿里的人吓得都打起了哆嗦,青萝找了块白棉巾要给阎欢擦手上血迹,包扎伤口,他还紧紧盯着顾小曦的脸头都没回,只冲青萝抬手一挥,青萝便知趣的退下了。 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瑟瑟发抖的来到他脚下去收拾碎瓷片。 顾小婉犀利的说道:“你们一个个干什么?本宫这华宸宫主子还在这坐着呢,把你们吓成这样?都给我滚出去,本宫嫁妹子这么大的喜事被你们这些人平白的扫了兴,去给阎督主换杯新茶来,拿个金茶杯来盛茶水,省的阎督主再捏碎了。” 顾小曦在一旁拿起几张画像,不管阎欢投过来的想杀人的目光,凑到顾小婉身边,笑着说;“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很文雅,顾小婉也拿了一张说道:“这个也不错,好像很有学识的样子。” “姐姐,这个少年眼睛长的可真好看,他也姓沈哎,叫沈嘉言,在家排行老五,小名就叫小伍,十九岁了只比我大两岁,还是上届乡试的解元呢。” 顾小婉拿起名册,看着上面的详细家境背景标注说道:“家世背景干净,家境中等,有几十亩良田几套宅子,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和哥哥都已经婚配,家风这么好啊,三代男子都未曾纳过妾室和通房,也未曾与外面女子有染。” “咦?家世背景查这么细啊?连与外面女子有没有染都查清楚了?”顾小曦强行让自己镇定笑着说道。 小满冷笑一声说道:“这都是我哥嘱托我们走街串巷查的。” 顾小曦眼圈酸涩,想掉眼泪,闭了闭眼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然后拿起这张画像走到阎欢面前,递给他说道:“哥哥,就他吧,我能不能见见本人?跟他说说话?毕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我这婚姻已经不顺一次了,不想再有差错。” 阎欢看着她,眼中泛起了水雾说道:“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顾小曦忍住酸涩说道。 他接过画像看了看,沉沉说道:“我回去便安排你们见面!确实不错,很干净的一个男孩子,你们很般配。”然后一挥手把画像扔到了地上。 “小满我们走.....”说罢站起身就往外走。 顾小曦弯下腰把画像捡了起来,掏出怀中手帕把画像上的尘土擦了擦,仔细的卷了卷,用手帕把画像包了起来。 阎欢停住了要出门的脚步,就在她面前看着她仔细的打理着别的男人的画像,怔在了那里。 小满拽了拽阎欢的衣袖说;“走吧,哥”,拽了几下都拽不动。 顾小曦又递给他画像说道:“这画像你拿走吧?不要弄错了!” 阎欢声音暗哑嘲讽的说道:“你留着这画像好好看吧!我记住他名字了,也姓沈,沈嘉言。” 顾小曦把画像揣入了怀中。 阎欢见状伸手便把画像从顾小曦怀里掏了出来,撕了个稀烂,向半空甩了出去,碎碎的纸屑像漫天飞雪飞到二人头上身上。他把自己身上的纸屑掸了掸,也把顾小曦身上的纸屑掸了掸。 “你干什么?为何要把画像撕了?”顾小曦怒问道。 阎欢冷笑一声说道:“马上就能见到真人了,还看这画像做什么?”说罢便拽起顾小曦来到殿外廊下。 廊下铁马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像苍凉的鼓乐。 阎欢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小曦疑惑“开始什么?” “开始,开始不喜欢我。”阎欢嗓音沙哑的说道。 “从发现你已经不再是海子哥以后。”顾小曦冷冷的说道。 “那女婴是你故意抱给我看的?就是为了提醒我,我不能让你做母亲?” 顾小曦的心开始刺痛,她怎么也没想到海子哥会这样怀疑她,果真姐姐说的没错,一再迁就的结果导致即便他们能在一起,他也无法摆脱自卑,会疑神疑鬼的怀疑自己。 于是狠了狠依华独家整理心说道:“是” 然后从颈间摘下那个代表着大半个大周朝财富的玉佩,拿起阎欢的手,把玉佩放到他掌心,说道:“我不需要这些,我只需要有个小院子,跟我喜欢的人,哪怕男耕女织的过一辈子,你说你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和姐姐何尝不是几次经历生死?钱财和权势对我来说都是负担,会让我的夫君变了心性。” 说罢转身便往屋里走,再不走眼泪便会滚落下来。 “小曦.....”阎欢从她身后拽住她的手臂,她狠狠把他的手臂捋了下去,“你把我与这个叫小伍的少年见面的时间尽快定好吧!”然后头也不回的掀开帘子进了门,径直进了偏殿把门一关。 阎欢追进殿里,顾小婉抱着猫走了上来往他面前一站,拦住他说道:“阎督主,小曦这亲事劳您费心了!” 第三日 那个叫沈嘉言的少年与顾小曦在阎欢住的明瑟园见面。 第78章 他快被气死了 阎欢面前站了个少年,这个少年将及冠龄的年龄,身穿一件淡蓝色锦袍,发髻只系了一条淡蓝色缎带,体型偏瘦,但颀长笔挺,目若寒星,肌肤细腻白皙,整个人干净的如同冬日漫天飞雪下的一片霜花。 他一想到小曦与这少年在一起的画面脑袋里就又开始嗡嗡作响,那日从华宸宫回来这脑袋便开始嗡嗡响,眼睛、牙齿、耳朵都是疼的,嘴和舌头上长满了燎泡,嗓子里跟冒了火一样,说话都沙哑了。 他坐在明瑟园正堂威严的太师椅上,倨傲的斜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不说,一直盯着这少年看。 少年丝毫没有畏惧,毫不自卑的看着他。 他沈嘉言,京郊方圆百里的才子,人中龙凤,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就是第一,第一次乡试便拿了个解元,前途无量,拿了解元后,提亲的媒婆便踏破了门槛,却没想到把司礼监掌印都招来了,说要他的画像,给妹妹选夫婿。 他知道这司礼监掌印也是内书堂状元出身,才高八斗,不仅人狂傲的很,而且权势熏天,如今皇权被架空,这大周朝的皇帝就是摆设,高家江山如今是这司礼监掌印说了算。想攀附他的人多如牛毛,许多人见了他甚至趴在地上喊祖宗,朝中大员有些谄媚的也向他磕头行礼。 而他沈嘉言就不跪,他是秀才,按礼法他不需行跪礼,只行了个普通礼节便站到一边。 媒婆跟他说,司礼监掌印要向他提亲时,他根本不愿意,他不想通过姻亲攀附权贵,只想寻觅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共度一生,凭他的才学即使不攀附权贵,早晚也能中进士做翰林,攀附权贵反而辱没了他的才学。 而且他担心这权宦的妹妹是个丑八怪,嫁不出去了才这样大张旗鼓的找婆家。若好好地姑娘家谁会这样!可又得顾念家人,不敢得罪这权宦,正愁眉不展不知怎么拒绝时,媒婆说姑娘提出要见他,他一听这样更不愿意了,自古男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见面的道理! 他决定见了这姑娘羞辱她一番,让她对自己彻底死心。 阎欢看着这一脸倔强的小子,心中怒火一下便烧了起来,顿时觉得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拿着茶杯不停的喝水,结果越喝嗓子越疼,他不知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找了这么个倔小子来给自己气受,莫说他一个破秀才,朝中官员见了他如今都要行叩拜礼,可结果这小子鞠了个躬便一脸清高的站到一边。 若不是看在小曦一会要跟这小子见面,怕小曦说他仗势欺人,他早教训起这个小子了。可他今天就想仗势欺人,煞煞这小子的一身清高,让他知道人间险恶,然而只能强忍怒火,万一打他一身伤,小曦怪他怎么办。 “你见了咱家为何不跪拜?”阎欢厉声问道。 沈嘉言拱了拱手道:“在下已经是秀才,按大周礼法,秀才见官无须跪拜,大人身为司礼监掌印掌管的便是大周礼法,应该知道吧。” 多少朝中官员见了他都巴结逢迎,趋之如骛,毕恭毕敬,可如今却被一个小秀才怼的哑口无言,跟自己讲起了大周礼法,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他阎欢就是这大周朝的礼法吗? 若这小子入了小曦的眼,被小曦护着,今后还不更无法无天了? 若小曦看上这小子,等不到小曦出嫁自己就得被活活气死。 小满和武田从哪找了个这么个玩意,存心来气他吗? 他拼命喝着水,结果越喝越渴,嗓子越喝越疼,就这样一直盯着沈嘉言看,恨不得用目光烧死他。 沈嘉言干脆不等阎欢让座,坐到了侧坐,毫不畏惧,直挺着腰背,一副你看便看,我才不怕你的样子。 身边的小太监一杯一杯的递着茶水,瑟瑟发抖的伺候着,这督主已经喝水喝了快一百杯了,还在不停的喝,他要把长江喝干么? 一个小太监从内院跑了过来,说道:“督主,夫、夫、夫,二小姐来了,在内院,约沈公子去梅园见面!” 啪,桌子重重被拍响,阎欢霍的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那嗓子哑的跟粗砂纸打过一样,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再也听不出一点威严:“不行,就在这里见,外男不得进入内院。” “二小姐说,督主要不同意她就亲自来外堂接人。” 阎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嘉言被小太监带进了内院。 一霎那,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使劲揉起了脑袋。然后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哗,桌子散架了。 ...... 明瑟园,梅园 沈嘉言跟着小太监进了内院,他有些纳闷,为何这司礼监掌印把自己叫来又如此态度,相亲的家长不都是慈眉善目的么?如果不喜欢自己为何不把自己赶走,还让自己跟他妹子见面。 处处透着古怪。 沈嘉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园子,简直如人间仙境一般,怪不得别人说这明瑟园是京城最美的园子,果然是真的。 跟着小太监沿着白色鹅卵石路绕过紫竹林,荷塘来到一片红梅林。 此刻红梅开的正是娇艳。 一个身穿青银色绸缎银狐裘边的少女正面对梅林,似是在赏梅,虽是背景但身姿婀娜,头发乌黑,在一片红色花海映照下,站在汉白玉石桌旁,拿着一枝梅花嗅着,分外扎眼,清冷中透着飘逸,犹如画中仙走了出来。 沈嘉言只看背影便看呆了,自古美人背影也会引人遐想,若此时有纸墨他一定要把这景色描绘出来。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来到那女子身边说了一句话,女子缓缓转过了身。 他沈嘉言自小长在京城,不是山野莽夫,每年春社、元宵节....都会见到许多女子,而且这些年也有许多女子向他示好,可他骨子带着的清高觉得那些女子都配不上他,他喜欢的女子是那种清纯又不失聪慧灵动,娇俏又不羸弱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让他惊呆了,这不就是梦中少女的模样吗?不,比梦中少女还要美,梦中少女是模糊的,而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世上竟有如此美的女子..... 那双大眼睛清澈纯净却扑朔迷离,面如三月桃花自带娇艳,一张樱桃小口粉嫩若蜜糖。 他一下呆楞住了,忘了自己身在哪里,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少女。 “大胆,见了督主夫人还不下跪?”旁边那个宫女喝到。 一声伶俐的呼喝让沈嘉言清醒过来,“夫人?难道这是阎督主的夫人?不是他的妹子?”他有些失望,这么美的女子又这般年轻怎么会成了阉人的夫人? 啪,两块石子飞来,他双膝吃痛,立刻便跪了下来。 面前那如同天仙一般美丽女子,此刻眉宇间有了几分狠戾之色,竟然与那阎督主一般相似的表情,凌厉的说道:“我刚才听那小太监说,你见了督主不行跪礼,还跟他讲起了大周的礼法,那你就跪我吧,跪了他夫人也是一样。” 沈嘉言想起身,可双膝酸麻哪能起的来,只能跪着说话。 顾小曦斜瞟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阎督主的妹子,也是他的夫人,就是他想往外嫁之人。” 沈嘉言瞪大眼睛说道:“你们,兄妹乱伦?” 啪,青萝上去便给了沈嘉言一耳光,说道:“打你这乱说话!” 顾小曦拦住了青萝说道:“我是在夫君身边长大的,所以兄妹相称,实则是他的妻,替我招夫婿之事只是我们夫妻闹了点矛盾,不想却连累了公子,此次与公子见面只是想请公子帮我个忙,跟我演一出戏,公子若配合我自会感谢,将来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全力相帮,但公子若不配合,我夫君身为司礼监掌印,我姐姐是宸妃娘娘,你应该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这么一张清纯美丽的脸,蜜糖一般的樱桃小口里却说出如此狠戾的话,这分明是用权势在胁迫他,他想说,你不胁迫我也会帮你的,他不知他们夫妻出了什么事,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帮这个美丽的女子,让他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姑娘尽管吩咐。”他痴呆呆的看着那张美的让人窒息的脸。 “叫夫人!”青萝道。 顾小曦又拦住了青萝说道:“其实不需要什么,你就跟我在我夫君面前假装恩爱便好了。一会我说什么你就顺着我说什么。” 第79章 滚..... “你随我来。”门外传来娇柔动人的声音。 这对阎欢来讲仿若天籁之音的声音,让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立刻朝门口看去。 就见顾小曦和沈嘉言成双成对倚着肩走了进来。 那小子方才在他面前还一副清高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此刻在小曦身边已经完全变了,一直时不时的盯着小曦看,一幅痴汉的样子。 阎欢恨不得把这痴汉的眼睛挖了。 完了...... 看来刚才让他一直忐忑不安、坐立不宁的担心成了真,刚才他看到这小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子那倔强狂妄的样子太像少年的自己的了,结果猜得没错,人进去后好久没出来。 这大冷天竟然在梅园聊了近一个时辰。 被他派去的小太监来报,说二人就在梅园汉白玉石桌旁坐着,小曦还让人去拿了伏羲琴。 这小子竟然也会弹琴! 又来个知音! 再不能耽搁了,他立刻就差人去找宫里的琴师去了,准备从明日开始就学琴。 随后小太监又报了三四次,说二人抚琴后,又在园子里赏梅、品诗、论画、这小子送了小曦一幅字,小曦还仔细的收了起来。 他竟不知小曦喜欢字画。 她难道不知道他的字才是这大周朝第一吗?多少人出千金就为求他一幅字,他流传在外的字都被人拓了下来,做成临摹范本。 小曦喜欢字,自己可以天天给她写,可为何从没见她提起过,她为何要收藏这小秀才的破字。 他满目怒火的看着顾小曦和沈嘉言进了门。 顾小曦轻飘飘的扫了阎欢一眼,用指尖轻轻拽了拽沈嘉言的衣袖,满面温柔微笑的对沈嘉言说道:“小伍哥,这是我兄长,我父母双亡,长兄如父,我的婚姻大事便由兄长来操持,你也应该唤一声兄长。” 小伍哥? 咳咳咳咳咳,阎欢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旁边小太监递过来茶水,他长臂一挥,小太监被挥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到地上,不敢再招惹他。 给他侍伤时,他咳一小声,小曦立刻会又给他递水,又给他抚背,而此刻却像冰雕一般垂着眸冷漠不语,他咳成这样连看他一眼都不看。 女人变了心难道能冷漠至此吗? 心猛地一痛让他捂着胸口又猛咳起来,秋娘从后堂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开始给他轻拍后背,从怀中掏出帕子要给他擦嘴。 秋娘一直在后堂看着阎欢,眼看着阎欢被气的嗓子从沙哑到说不出来话,此刻又咳成这样,小夫人却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心下有些生小夫人的气,想把他们从玉泉山回来后发生的一切告诉小夫人,可又怕阎欢责怪。 阎欢用带着血丝的眼眸看着顾小曦,一把便推开了秋娘,那沙哑的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里努力蹦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他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下来。 顾小曦见他平复下来,倩倩袅袅冲他施了个万福说道:“妹妹给兄长问安,兄长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只见那顾小曦身边的沈嘉言跪到地上道:“嘉言给兄长问安,长兄如父,方才嘉言冒犯了兄长,请您看在小曦的面子上原谅嘉言。” 阎欢喉结缓缓滚动着紧紧盯着顾小曦的眼睛。 好啊! 连哥哥都不叫了,成兄长了! 这倔小子刚才在自己面前还一脸清高,一副打死都不会给自己行跪礼的样子,此刻喊起兄长倒是老老实实行起了跪礼。 这真是拿自己当他们的家长了。 他想说几句嘲讽的话,奈何张了张嘴这像被火烤炙的嗓子终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得紧紧握住太师椅的扶手,用狂怒中带着悲戚的眼神看着顾小曦。 顾小曦对上他的眼神,冷淡的侧过去了脸,把旁边的沈嘉言搀扶起来说道:“小伍哥,你给兄长敬杯茶,他方才咳的厉害,你让他保重身体。” 沈嘉言拿起顾小曦递过来的茶水,递到阎欢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兄长,您老人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嘉言与小曦为您奉茶。” 您老人家?他哪老了?这小子眼瞎了么? 小曦的小名是他能叫的么? 这小子想死么? 啪啦,沈嘉言手中的茶杯被阎欢挥落到地上摔成碎齑,茶水撒了沈嘉言一身,自始至终阎欢的眼神从未离开过顾小曦的眼睛,沈嘉言去看自己的湿衣服,没注意到阎欢的大掌向他的后颈劈了过去。 顾小曦吓得一把便把沈嘉言推开,用身体护住了沈嘉言,阎欢脸色一白立刻收回手掌,顾小曦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竟对这小子以命相护,这才见一面,就这样了。 被顾小曦推了个踉跄的沈嘉言,不明所以的眼看着顾小曦向他紧贴了过来,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耳垂和面颊立刻便红了,带着一些羞涩说道:“我就是身上洒了些水,看把你紧张的。” 顾小曦怕阎欢又要沈嘉言的命,赶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自己挡在他们中间,边给沈嘉言擦衣服上的茶水边说道:“小伍哥,兄长不是故意的,他在考验你。” 二人竟然开始在自己面前如此亲密了。 阎欢张了张嘴想说我就是故意的,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抓住了顾小曦正在给沈嘉言擦拭身上水渍的手腕,想把小曦拽入他怀中,让沈嘉言看看,可对上顾小曦转过头来犀利冷漠的眼神,那张樱桃小口中传出极为冷漠的声音:“放手!” 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震,松开了手腕。 顾小曦轻飘飘瞟了他一眼,又倩倩袅袅揖了个万福,说道:“既然兄长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小伍哥了,我去送送他。” 说罢轻轻拽了拽沈嘉言的衣袖说道:“走吧。” 阎欢眼看着一对像玉璧一样的人笑着说着话,迈出了门槛,出门时顾小曦的裙裾不知被什么挂到了,沈嘉言赶忙蹲下身,帮她把被挂着的裙裾小心的弄出来,又仔仔细细整理整齐。 小曦笑靥如花的给他说了一声谢,他便一脸痴情的看着小曦,愣愣的都忘了往前迈步,直到小曦又喊了一声:“小伍哥,我们走吧!”他才反应过来跟上小曦,二人倚肩而行出了门。 过了一会顾小曦又回到了正堂,瞟了一眼阎欢说道:“没别的事我便回宫了。” 阎欢一把便拽起她的手臂,看着她张了张嘴,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后他突然看到小曦颈间挂了一个玉佩,这玉佩陌生的款式一看就不是出自皇宫,他拿起玉佩疑惑的看着顾小曦。 顾小曦垂眸不看他,缓缓说道:“你猜的没错,这玉佩是小伍哥给我的定情信物。” 阎欢彻底愤怒了,伸手便把玉佩拽了下来,顾小曦喊了一声“啊,你弄疼我了,你还我玉佩。”然后去夺阎欢手中玉佩。 阎欢一把推开顾小曦,“啪”把玉佩狠狠扔到地上,拿起一把凳子便向玉佩砸了过去。 一下、两下、十下,他疯了一般直到把玉佩砸成碎末,把青石地面砸出个大坑。 把玉佩砸成碎末后他终于解了气,从怀中掏出那块代表大半个大周朝财富的玉佩给顾小曦挂到了脖子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里说不出话但是能看出口型:“戴哥哥的!” 顾小曦一把把他刚挂上的玉佩扯了下来,又从腰间绣囊中拿出一个盒子。 阎欢看着那熟悉的盒子心头一惊。 只见顾小曦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说道:“这是姨娘给他未来儿媳的祖传玉镯,我不是她儿媳了,这玉镯还给你。”说罢把玉镯和扯下的玉佩一并塞到了阎欢怀里。 然后叫上青萝头也不回决绝的出了门。 到门口冷冷的说道:“若沈嘉言和他的家人有一点差错,你我便连兄妹都做不成了,此生不再相见。” 阎欢看着顾小曦决绝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玉镯和玉佩,突然一阵眩晕,紧接着鼻子里涌出带着铁锈味的甜猩,然后鼻下一阵湿热粘稠,滴答滴答,一滴滴鲜血溅到晶莹剔透的玉佩和玉镯上。 “你流鼻血了......”秋娘掏出手帕满面心疼的来给他擦拭鼻血。 他重重的一把把秋娘推开,嗓子里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沙哑、绝望像即将死亡的野兽在嘶吼,响彻殿中。 “滚.....” 所有人都打着冷战,扑通扑通跪了下来。 第80章 避嫌 沈嘉言出了门,若不是青萝给他往马车里塞进去一大包钱财,并且叮嘱他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去,他恍惚的都觉得这一切是真的了。 顾小曦让他配合演戏,顾小曦是在演可沈嘉言把这一切当成了真。尤其当顾小曦推了他一把,朝他贴过来时,那细腻柔软的触感和屡屡清甜的香气立即便让他沉醉,想立刻把这女子搂入怀中。 这女子怎会这么美?怎会如此灵透,琴弹的如同空谷幽兰,宁静悠远却满怀伤悲,貌似娇柔实则坚强倔强,虽对自己凌厉的恐吓但却难掩善良本性,比自己还小两岁可那眼神却像历尽世间沧桑。 沈嘉言觉得自己完了。 正出神间,他的马车被人拦住,几个锦衣华服的侍卫把他拖下马车,捂住他想大声呼救的嘴,拖着他进入一个无人巷子中,巷尾有一架豪华马车,他被不由分说的塞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端坐着一个身着白色织金锦袍,头戴金珠冠的华服少年,这马车的窗帘上竟然绣着蟒纹,少年锦袍的肩处也是蟒纹图案。 大周朝敢穿蟒服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他刚见到的当朝第一权宦司礼监掌印,一个便是皇帝的儿子或皇叔。 看此人的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应该是皇帝的儿子,那个有京城六大才子之首之称的闲散王爷六王爷。 沈嘉言立刻磕起了头。 马车上的人正是高熹,缓缓说道:“起来,坐。”说罢指了指马车侧坐。 沈嘉言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撞邪了,不就是中了个解元吗?短短几天不是招惹上司礼监掌印就是招惹上王爷。 他一下子便成熟起来,觉出了人世间的险恶,战战兢兢的坐到了高熹旁边。 高熹说道:“你叫沈嘉言?” “对”他回答。 高熹拿出一张画像,缓缓打开,打开时看着画像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温柔微笑,然后拿着画像让他看了看说道:“你方才在那阉人的府中见的可是这女子?” 沈嘉言点了点头说道:“对,他是阎督主的妹子阎若曦。” “那阉人向你提亲,说要把阎若曦嫁给你?让你们提前见一面?” 沈嘉言又点了点头。 “你们同意了吗?” 沈嘉言想起顾小曦对他一再的嘱托,不能把今日内情说出去,便说道:“我喜欢她,要娶她。” 高熹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沉了下来说道:“你喜欢她?你也配?她本来是我的王妃,被那阉人抢过去的。” 沈嘉言凌乱了,那女子不是说自己是督主夫人吗?怎么又成了六王妃?高熹说她是被阎督主抢过去的,可阎督主为何又要把自己的夫人当妹妹嫁出去?还向自己提亲。 这也太乱了。 高熹见沈嘉言一脸懵逼说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但我告诉你,你想娶她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要娶她。” 沈嘉言沉默无语,不敢说顾小曦嘱托他的事。 高熹又说道:“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娶她的时候,你把她从那阉人的府里接出来,然后出了大门让她上我的花轿,你听明白了吗?” 沈嘉言有点明白了,什么顾小曦是她的王妃被阎欢抢去的,分明是他这当王爷的想抢阎欢的女人,结果斗不过那权宦,然后一听顾小曦要嫁给自己,抢到他这小秀才这里了。 他不仅被夹在了当朝第一权宦和六皇子的夺妻大战中,还成了那权宦夫妻俩的感情催化剂。 他一个小秀才招谁惹谁了? 但是他只听顾小曦的,顾小曦让他不要说出去内情,他便坚决不能说出去,管他什么权宦什么六王爷。 于是他痛快的答应了高熹,反正他也不知道顾小曦怎么安排,也许根本没有花轿迎娶的那一天,就算那权宦悔婚了,这六王爷也不能怪到他头上。 高熹也塞给沈嘉言一大包钱财,沈嘉言一阵苦笑,这一天的时间自己已经收了两大包钱财了,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顾小曦给的那一包里金元宝金叶子金豆子还有几颗大东珠,这王爷给的也是金元宝金叶子这些,那东珠比顾小曦给的还大,这一天下来赚的银子他们一家子两辈子都花不完。 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权势富贵,随手一挥霍便是百姓几辈子挣不来的钱财。他听说那华宸宫墙上贴的都是纯金,宸妃娘娘一个卧榻便价值连城,想来都是真的。 更让沈嘉言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司礼监掌印派人送给他一摞摞嫁妆单子,得价值半个京城,让他从饭桌上直接便滑到了地上。 沈嘉言出了马车后,高熹想到自己即将把小曦娶回王府,在马车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他猜的没错,阎欢哪里有什么妹妹,他要往外嫁的人一定是小曦,那阉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能人道终究还是放手了。 那小曦肯定还是完璧之身。 这些时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的心像乌云拨开,露出了太阳。 自从小曦来过一次王府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小曦,姐妹二人想见弟弟时竟然让那阉人安排进宫相见,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小曦,几次找父皇,父皇说他竟然跟阉人抢女人还把他训了一顿。 正愁眉不展时他得到了这天大的好消息。 得提前备好人马,娶亲当日若被那阉人发现干脆抢亲。 ..... 顾小曦从明瑟园出来,坐在马车上,哭的满面泪痕,青萝在一旁不停的给她擦眼泪。 看着阎欢被气得剧烈咳嗽,嗓子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心快疼死了,可却不敢把实话告诉他。 怕功亏一篑。 当打听到阎欢确实让人安排了一套偏僻院子,准备在那里白天处理公务晚上睡觉,躲着自己时,她被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决定狠下心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还想躲? 再也别想了..... 姐姐说的没错,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上别人的花轿,他就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以为自己是圣人。 于是顾小婉就拿自己出宫不便做理由,说他身为兄长既然嫁妹,就要有兄长的样子,从选夫婿到办婚礼他得全程主持,甚至得亲自抱着妹子送上妹夫的花轿。 顾小婉还拿出杀手锏,威胁阎欢说,他若不管就找顾深,那高小六就肯定得知道,到时候小曦就成了高小六的人了,阎欢听到高小六,立刻上了头,只能忍着气愤亲自全程主持顾小曦的婚事,躲都没法躲。 自己亲眼看着,搬起石头狠狠砸自己的脚,才能觉得真疼。 结果顾小曦刚回到宫里,便得到一个消息。这才刚开始阎欢便被的不仅嗓子说不了话还动不动就流鼻血。 小满跑到华宸宫,低三下四的求顾小曦回去看看他,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劝也不吃饭。 顾小曦心下一横对小满说道:“毕竟不是亲兄妹,我要嫁人了,还是避嫌一些才好。” 第81章 我在洗澡 出嫁前一天 顾小曦终于带着青萝和碧玉还有一园子的人把明瑟园好好布置了一下。 上一次她是替嫁过来时,所有的一切都是顾九儿的,这明瑟园也因为阎欢的命令没有一点装典。 新婚当晚她和海子哥就在这毫无装扮的明瑟园,糊里糊涂的圆了半个房,海子哥最后还把她抛下跑了。 今后她再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次出嫁虽然是假的,但主角却是她,她要让这园子开满火树银花,去迎接她和海子哥未来每一天的幸福甜蜜。 顾小曦带着一园子的人跑来跑去的忙活,挂彩灯,栓彩带,挂红绸红灯笼,说话声和笑声像银铃一般飘洒在院子每个角落。 可站在望曦阁廊檐下的阎欢那脸已经黑沉的不能看了。 自己病了一个月,谁求她她都不回这个家看看自己,结果明日要出嫁了,要布置园子,不用人去请大早晨便跟着青萝和刘嬷嬷跑来了。 嫁给别人她就这么高兴么? 小满一脸愤懑,想吆喝园子里的下人们不允许再装扮园子,可哪里敢? 秋娘在阎欢身边站着,拿着一摞白手帕,自从阎欢那日看着顾小曦和沈嘉言在他面前亲密,被气的流了鼻血,这毛病就落下了。 嗓子哑虽然好了许多,能正常说话了,但只要一生气,那鼻子里面的血便嘀嗒嘀嗒往下流,让太医看过后说是心郁气结,流出鼻血反而是好事,可以把火气带出来,若不流鼻血伤的就是内脏。 果然阎欢看着顾小曦欢快的像一只兔子一样跑来跑去布置园子,这鼻血又开始滴答滴答往下流。 秋娘把白手帕递给阎欢,阎欢接过白手帕,边擦着流下来的热乎乎的鼻血边看着顾小曦欢快的背影。 自从跟她重逢以来就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她就那么喜欢沈嘉言那小子么? 那日她跟沈嘉言见了一面便把婚期定下了,便是一个月后的今天。 一个月……她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嫁给那个小秀才么? 那日他嗓子哑的不能说话,流鼻血,饭吃不下去,药不想喝,晚上不能睡觉,小满便偷偷跑到宫里叫她回来看看自己,可她把小满赶了回来。 后来秋娘也去求她,她竟把秋娘也赶了回来。 拿不是亲兄妹要避嫌做借口。 避嫌?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孩,他走到哪就抱到哪的女孩,跟他亲密的如同一个人一般的女人要跟他避嫌。 她身上有哪处他没看过没亲过? 唉,不对,还真有最重要的一处他没看过亲过。 他一阵酸涩,鼻血流的更厉害了。是啊,前几次无论是醉酒,玉泉山,还是那日在烟霞殿偏殿,即便已经那么失控,他还是没有看过,没有动过,没有亲过她最神圣的地方。 他不敢… 他害怕,其它方法不能让她感受到真正的欢爱,被她彻底抛弃。 可如今还是被她抛弃了! 明晚小曦会跟沈嘉言入洞房。 他所亲过的每个地方要被沈嘉言亲遍,他们会有真正的欢爱,他不敢动,不敢亲,甚至都没见过的她最神圣的地方,会被沈嘉言彻底占有。 他脑补着沈嘉言与小曦欢爱的场面。 鼻血控制不住的涌了下来,脸色愈来愈苍白,开始头晕目眩,他对旁边的秋娘说道:“你赶紧扶我进去。” 秋娘立刻搀扶着他的手臂进了寝房。 正在一颗海棠树下指挥下人绑彩带的顾小曦看到了秋娘搀扶着阎欢进了房,心里一下便着了急,笑的更大声了。 阎欢坐到寝房窗边坐榻上,听到顾小曦和青萝欢快的笑声,头又开始嗡嗡作响。 她们怎么这么吵! 他恨不得找个东西捂住自己的头。 站在一旁的秋娘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那脸上的无名怒火,再也不想忍了。 重重说道:“覃宴海,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你这么孬种过,你这样闷着自己究竟图什么?喜欢她就别让她嫁啊,让别人嫁人的是你,可如今又被气成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来到阎欢身边,秋娘便再也没喊过他的名字,也随别的奴婢叫他督主,可今天实在受不了了,她从来没想到,这个对所有女人冷漠无情的男人在那个女人面前竟然如此软弱。 她嫉妒,却也心疼。 一个月了,他茶不思饭不想,晚上也不睡觉,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夜,天天往华宸宫跑,想方设法去讨好那女人,说话都唯唯诺诺的看着那女人的脸色。 那女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生气一整说不出话,不停流鼻血,再这样下去他早晚得死到那女人手里。 秋娘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喊起了他的名字。 阎欢抬眼看了秋娘一眼说道:“不让她嫁也晚了,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了,这一个月,我每日都去找她,她倒也不躲我,可跟她说话她总是爱搭不理的敷衍,说什么她都听不依华独家整理进去,像陌生人一样,我从未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你早点干什么去了?让她嫁人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些,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人家有夫之妇天天跟你纠缠不清么?你这会就受不了了,那她要跟别人正式过起日子,生了孩子喊你舅舅你还不得气死啊?” 有夫之妇? 跟别人过日子? 生了孩子喊他舅舅? 阎欢的心重重哆嗦了一下。 秋娘看他只听了这些话便一脸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看你这哪还有习武之人的样子,我们习武之人有谁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的?即便别人来抢也要先打一架,谁打赢了算谁的,怎么你争权夺势这么多年,到自己的女人身上倒变的畏手畏脚了。竟然能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阎欢紧锁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秋娘一眼,又看向窗外顾小曦的背影。 …… 华灯初上 园子里经过白日的布置,终于展现出它的风采。 本就精巧绝伦的院子挂满彩灯后,在皎洁月光下,美轮美奂如同瑶池仙境。 咚咚咚,望曦阁的二楼木门一直被敲响,响了整整半柱香时间。 “小曦,你让我进去,我有话对你说。”阎欢边敲着门边恳切的喊着。 “哥哥,明天我就要嫁人了,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跟你说一下司仪的事情,说完我就走。” “那你等会再来吧,我正在洗澡,一会要试嫁衣,等穿上嫁衣你正好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第82章 我要伺候人 阎欢听到顾小曦让他一会来看嫁衣,知道她会给自己开门,彻底放了心,转身下楼向厨房走去。 前日顾小曦出了宫,他派人在后面跟着,才知道她竟然去了沈嘉言家里。 回宫后他便到华宸宫质问她,结果她大大方方承认了,还说沈嘉言的爹娘、三个姐姐、姐夫,哥哥、嫂子和他们的孩子都在,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吃的饺子。 还说那饺子是沈嘉言母亲包的,特别好吃。 阎欢当时差点把肺气炸了,看来小曦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喜欢上吃饺子了。 就好像这堪比皇家园林的明瑟园她也住腻了要去住那简陋的五进院子。 自己那块代表着大半个大周朝财富的玉佩她不要,要沈嘉言那块还不到一百两银子的破玉佩。 她难道不知自己给她定做的衣衫,随便一个盘扣上的珠子,还有绣鞋上的玉片,都比那块破玉佩值钱? 就和喜欢男人一样,放着他这满腹才华,一身武功,坐拥天下财富和权势的男人她不喜欢,喜欢上了那青菜豆腐一般的沈嘉言。 她哪是喜欢吃饺子? 分明是喜欢上了沈嘉言,看着沈嘉言便觉得沈嘉言哪都是好的。 就好像不久之前,她闻着他身上的臭汗味,边说他是臭男人,边亲着他要跟他一起洗澡。 好怀念那时的小曦,每日在他身边要亲亲,要抱抱,只想粘着他像一只粘人的小猫。 可如今这粘人的小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跟他说,每次跟她说话,最多拿三个字敷衍回答,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她不就是喜欢吃饺子吗? 他学做不就行了。 于是阎欢学包饺子学了一个月,终于做的炉火纯青,包出的饺子堪比大厨。 小曦洗完澡肯定会饿,他今日要给小曦包饺子,展露展露手艺。 阎欢来到厨房,秋娘在他身后跟着,值夜的厨子见督主又进了厨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练了一个月终于等到小夫人回家,来给小夫人包饺子来了。 秋娘和厨子在一旁打着下手,和面、剁馅、擀皮,裹馅一会便做好了。 放入食盒,秋娘跟着阎欢又来到了二楼。 砰砰砰,他又敲响了门。 “小曦,你洗完澡了吗?开门吧。” 咯吱,他敲了尽一柱香时间的门终于打开了,他勾唇笑了笑进了门。 一会顾小曦便知道自己迎进来一只饿狼。 能叫开门便好,叫开门就不用踹了,斯文一些总比动粗好,还是尽量要在他的小乖乖面前保持形象的,不能吓着他的小乖乖。 除非万不得已,把他逼急了。 虽然他被折腾了一个月已经没耐心了,可再忍一会还是可以的。 门栓刚落下,他急不可耐的,啪啦,便推开了门闯了进去,对门口的秋娘说“去,给我打几盆水送上来,准备香胰,香露。” 秋娘一脸疑惑的跑下楼。 阎欢提着食盒进了顾小曦的寝房,一阵玫瑰花瓣的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许许氤氲水汽,熏笼里的银丝碳火正旺,宛若雨后微氲的初夏。 拔步床的两颗夜明珠竟然被安上了,换上了红色幔帐,隐约透出里面两个小月亮,映出月华之光,让红纱帐幔艳若云霞。 床边的青铜葡萄缠枝烛架几盏红烛全部被点燃,整个寝房撒满金色柔光。 旖旎、热情、浪漫。 顾小曦一袭曳地魅红嫁衣站在阎欢面前,这魅红嫁衣是阎欢亲自定制,面料是最昂贵的天蚕丝织红纱,裙身缀满了宝石和东珠,腰间流苏则是一等翡翠和美玉玉片镶嵌。 没有用织金图案,他常年穿蟒袍早已厌倦那些图案,纯色红薄纱镶嵌宝石、玉片、东珠才能衬出少女的清纯和华贵。 上一次替嫁,顾小曦穿的那身翟凤纹诰命嫁衣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次的嫁衣则完全是按他的喜好定做的。 外衫也是红纱,下摆处是苏绣牡丹争春,银蝶飞舞图案。 飘逸,灵动,清纯,华贵,才符合小曦的不凡的气质。 刚沐浴过的顾小曦头发还是潮湿的,一头乌云似水般流下,凝脂玉肌透出一抹淡淡春绯,仿若阳春三月桃花初绽。 一对清眸荡漾着潋滟水波,在长长羽睫中像春日被密林掩藏的一汪湖水,清澈而神秘,充满迷人的诱惑。 那饱满的娇唇莹润欲滴似盛开的花瓣。 阎欢提着食盒看到在门边站着的顾小曦一下子便怔在当地,顿时喉咙有些发干,他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强忍住了想撕扯她衣服的冲动。 顾小曦见他看着自己发呆说道:“哥哥,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哦,里面是我给你包的饺子,你刚洗过澡饿了吧。” “饺子?”顾小曦问道 “我包的!”阎欢勾唇一笑说道。 阎欢拿着食盒来到圆桌旁,把一盘精致若白玉般的水饺摆在桌上,摆好银箸,醋碟,和几个小菜,还贴心的准备了一碗饺子汤。 “来尝尝。”阎欢满面微笑的冲顾小曦招了招手。 顾小曦慢吞吞的走到圆桌旁。 阎欢拽着她手臂,强忍着把她拽进自己怀里的冲动,让她坐到凳子上。 顾小曦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坐到凳子上,把凳子往后搬了搬,离他八丈远,把放饺子的盘子拽到自己面前。 阎欢又把自己的凳子往顾小曦面前搬了搬,膝盖贴住了她的膝盖。 顾小曦把膝盖挪开躲开了他。 “来,哥哥喂你吃。” 阎欢拿起银箸夹了一个饺子递到顾小曦面前。 顾小曦小口紧抿不给他面子。 那饺子就在顾小曦的嘴边呆呆的停滞了很久,终究被阎欢放回盘中。 阎欢被拒绝,依然没有气馁说道:“好,我不喂了,你自己吃。” 顾小曦拿起银箸,勉勉强强的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咬了一半皱起了眉。 男人强压心头火,温声软语哄着说道:“怎么样?好吃么?好吃哥哥每天给你包。” 顾小曦把另一半饺子放回盘里说:“不好吃,没有小伍哥的母亲包的好吃。” 男人那桌子低下的手已经攥成拳头,关节都发了白,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怒意,又露出了微笑说:“不好吃就不吃,说,想吃什么哥哥再给你做。” 顾小曦一扭小脸满脸不在乎的说:“什么都不想吃,你不用这样,我明天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这样像什么话,若没事你出去吧。” 阎欢屁股稳坐钓鱼台。 顾小曦见状起身去拽他,想把他拖出门外,可她那点小力气哪能拽的动? 此时秋娘和一个婢女一人端了个水盆进来,放到紫檀盆架上。 阎欢这才站起身,来到盆架边认认真真洗起了手,抹上香胰,用鬃毛刷一点一点刷自己的手指,指甲缝。 顾小曦又往外拽他,他还是纹丝不动。 顾小曦边拽边说:“你洗手做什么?还拿刷子刷半天?”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一会我这双手得好好伺候人,不洗干净怎么能行?” 第83章 今天你喜欢我也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哗啦哗啦 一双白皙如玉,指若修篁的手,在水盆中反复浣洗着。 侍婢给换了几次水。 一遍,两遍,三遍,五遍… 顾小曦一头毛线,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也顾不上撵他了。 提醒道: “哎,手皮快被你洗破了!” 阎欢终于把手从水盆里捞出来,甩了甩水,又抹了点香露,把手伸到顾小曦鼻子底下说:“来闻闻香不香?” 啪,顾小曦把他的手拍到一边,拽起他衣袖就往外扯,边扯边说道:“手洗干净了,该出去了,你要再不出去我出去。” 可任顾小曦怎样拽,阎欢都站在原地像被定住的木桩,纹丝不动。 “你不是让我看嫁衣吗?我还没看呢!我画的图,订的样子你总得让我仔细看看吧。” 顾小曦累的气喘吁吁:“说好了,再看一眼你就出去。”。 顾小曦敷衍的往他面前一站。 男人一脸意见:“你得摆个姿势。” 顾小曦无奈的伸展开双臂。 “太敷衍了,跳个舞让我看看。”他厚颜无耻的说道。 “嗤”顾小曦斜了他一眼。 他干脆又坐到玫瑰凳上,翘起了二郎腿,说道:“你跳完我就走。” 面对无耻,少女终于妥协,一臂高举,一臂伸展,挥展臂弯红纱挥向屋顶,红纱落下时,她纤腰一扭,转了个回旋,一条腿划了个大大的弧度,然后抬过头顶,顿时红纱裙摆从脚踝滑落,白皙如玉的纤纤玉臂和玉腿,慢慢展露。 然后少女腰肢一软,往后弯去,男人从玫瑰凳上飞身过来便拖住了她的杨柳细腰。 怀中少女如玫瑰绽放,一双勾魂摄魄潋滟清眸,娇艳欲滴樱桃小口,粉面桃花腮,一掌得握的盈盈细腰,玉壁雪肌。 阎欢喉结轻轻滚动,口干舌燥,浑身血气止不住的往上涌。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暗自祈祷,那该死的鼻血此时千万不要流出来煞风景。 来敲小曦寝房门之前,他专门把太医找来,吃了两倍防止流鼻血的药,如果今晚鼻血再流出来,他非得打那太医的板子不可。 鼻血非常配合的没有流出来。 顾小曦收定身形,看他盯着自己看,赶忙捂住前襟,一下子便从他怀中跳出来,愠怒道:“你干嘛抱我。”然后一把推开了他,躲到门口。 想跑? 又被推开的阎欢努力顺了顺气,挪开自己的眼神,不再看眼前那又纯又欲的红色魅影,努力赶走方才脑海中闪现出的,那红色嫁衣下包裹着的更加撩人的魅惑。 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能急,不能动粗,要有耐心……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要慢慢来,不能把小乖乖吓到,更不能吓哭,吓跑。 眼前的小乖乖跟以前不一样了,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得好好哄哄,要把她心里的男人赶跑,若吓到了以后就躲自己更远了。 “我不是怕你摔跤嘛?”阎欢自觉的又坐回到玫瑰圆凳上。 “你要看嫁衣也看了,让我跳舞我也跳了,那你现在能出去了吧,你要再不走我就去跟青萝一起睡。”顾小曦撅着小嘴说道,准备去开门。 “好,好,好我现在就走。” 阎欢也往门口走来。 顾小曦心里开始惊慌,他该不会又这么脆弱,自己还没赶几次,就这样又走了吧,他要真走了,这一个月不就全白忙活了么? 要不叫住他?给他说实话? 可这也太丢人了… 而且以后就更难了。 正踌躇间,只听得旁边传来“咔啪”一声。 顾小曦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海子哥也太活宝了,竟然兜里揣着一把铜锁过来的,他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顾小曦都要乐疯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敞开了闹,再也不怕他跑了。 但表面默不作声,装作吃惊的样子。 锁上门的阎欢干脆让顾小曦看着,咔啪又一声,生生把一把铜钥匙掰断,打开窗户便扔了出去。 我让你跑? 得,俩二百五,谁都别想跑了。 顾小曦走到门口,拽着铜锁气愤的说道:“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阎欢拽着顾小曦到圆桌旁,一把把顾小曦摁坐到玫瑰凳上,说道:“小曦,你不能不讲道理是不是,你要讲道理我会反锁门吗?” 顾小曦挣脱他的手说道:“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你才不讲,你看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阎欢:“这一个月了,我每天去找你,不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超过三个字敷衍我,哪里讲道理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得把道理好好讲讲。” 顾小曦:“什么道理得锁起门大晚上讲?” 阎欢心说,夫妻之道不就得锁起门晚上讲吗? 难道大白天不锁门在外面? 后来又想了想,大白天在外面也没什么不可以,回头找个野外的地方,天为被,地为床,会不会更刺激? 一脑补开始浑身发热,拽了拽领口,站起身来,把外面白色道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只剩下里面薄薄的中单。 顾小曦:“你脱衣服干什么?” “太热了,出了一身汗,脱了怎么了,我身上哪你没见过?没亲过?” 顾小曦:“你、你、你这样我还怎么嫁人?明天花轿就到了。” 阎欢不屑的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玉镯,强握住顾小曦的一对纤纤玉手,便给她往手上戴。 边戴边说:“还把它给我戴上。”然后又把那个代表大半个大周朝财富的玉佩给她挂到脖子上。 刚把顾小曦的手松开,她伸手便去摘玉镯,阎欢又把她的手卡住说道:“我告诉你,明天不会有花轿过来,那沈嘉言我已经让小满去带他过来了,一会我就会把他锁到地牢,你要再闹我就把他杀了。” “恶棍。”顾小曦狠狠说道。 她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知道他会这个德行,提前派人把沈嘉言一家藏了起来。 有了这个台阶,顾小曦也不用再坚持摘玉镯和玉佩了,装起了老实。 阎欢淡淡说道:“沈江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论是覃宴海还是阎欢,手上都沾满了血,我八岁就开始杀人,杀的人比吃的饭都多,什么事情我实在解决不了了,就直接把人杀了,这次我被你逼的又不得不杀人了。” 顾小曦又把一召即来的眼泪召唤了过来,捂住脸哭了起来:“沈嘉言是你给我找的,我嫁给你你不要我,你让我嫁给别人,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你给我找的人,眼看就要嫁给他了,你又要把人杀了,你怎么这么坏?” 阎欢:“我后悔了。” 顾小曦:“你说后悔就后悔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面前男人突然单膝跪到她面前,把她的小手到心口,诚挚的看着她。 说道:“小曦,你相信我,我虽然不能给你正常欢爱,但我们可以用其它办法结合,我会让你跟别的女人一样得到丈夫的疼爱,甚至会比那些男人做的更好。” 顾小曦想起洞房花烛时,他对她狠狠说过的话。 【可我不想用那些方法结合】 见顾小曦沉默不语,他继续说道:“以前你那么喜欢我,今后还会继续喜欢的,你和沈嘉言只是见了那么几面,马上就会把他忘掉的,等你将来想做母亲了,我们就领养孩子回家,领养刚生下来的,养大跟亲生的一样亲,我们领养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女双全好不好。” 顾小曦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替嫁那晚他说过 【我不想领养别人的孩子】 “小曦,你别哭啊,你看青萝夫妻不是挺好的么?我们也会很好的。” 玉泉山那晚,她哭着问他 【为何青萝他们夫妻能结合,我们就不能】 顾小曦想起以前那些事,委屈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了,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她从玫瑰凳上站了起来,没有再理在地上跪着的阎欢,缓缓走到窗下。 男人从身后裹住了她,炽热的吻绕颈环绕过来,到脸颊,到唇角。 顾小曦又推开了他,来到圆桌旁说道:“你别这样,让我想想。” 他又追到圆桌旁,箍住了她的后背和腰,抱着她把她放到圆桌上,炽热而柔弱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唇。 “呜呜呜”她挥起小拳头去打他。 男人彻底没了耐心,眼尾猩红,像一头终于冲出牢笼的困兽,低吼道:“沈小曦,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不能再忍了,今天你喜欢我也得喜欢,不喜欢我也得喜欢。” 说罢少女瞬间被抱起,放到床上。 男人像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吻像山洪爆发后的暴雨砸了过来。 第84章 圆房1,大灰狼抓小白兔 当顾小曦被阎欢抱起的那一刻有些后悔,她看着他的眼神和表情明显能感到他的怒意,他是彻底被自己逼急了,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扔到床上,摔的肉疼。 结果她是被轻轻放到床上的,很轻很柔像在放什么易碎的宝石玉器,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怜惜。 然后她就被紧紧裹住,唇瓣被包裹封锁,身上的人终于开始报复,牙关被轻易撬开,用力的吮吸嗜磨。 装了一个月了,总得要点面子,顾小曦跟脱了水的鱼一样在阎欢怀里不老实的扭来扭曲,小脸也非常不配合的转来转去,双手推他不让他亲。 阎欢眸色一沉,托起住顾小曦的下颌便又狠狠吻了过去。 “呜,呜,疼疼疼”顾小曦把他的脸推开,转过去脸,伸出舌头,嘶嘶的吸着凉气“你是小狗啊,动不动就咬人。” 阎欢凝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把她的脸扳正,“不许躲我,说喜欢我,否则我还咬。” 顾小曦用傲娇的小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又老又凶我才不喜欢。” “你敢再说一遍?”身上人眼眸沉了沉,啪,一声掌声响来。 “哇....”顾小曦捂着眼睛哭了起来,“你打我屁股,我不理你了,你放开我。” 阎欢赶忙起身,去掀她的裙裾,“真疼了?我看看。” 身上的大山终于放松了对她的桎梏,顾小曦滋溜一下便从阎欢腋窝下钻了出去,光着小脚丫下了床,跑到了离床很远的屏风前。 今晚她不能让海子哥轻易得逞。 一定要教训教训他,谁让他上几次把她丢下跑掉。 以前自己就是太幼稚了,总是觉得他有缺陷,怕他心里有顾虑,便一直主动跟他亲密,向他表明自己不在乎他的缺陷,结果反而越证明越表示在意,让他逃离。 姐姐让她设想,如果海子哥没有缺陷,她还会这样吗? 她豁然开朗。 她今后就把海子哥当做正常男人看,忘记他的缺陷,她要做回当年在他怀里撒娇,爱跳爱闹的小曦,不再悲悲切切的,让他也不再在意那缺陷。 银丝碳越来越旺,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屋里气氛浪漫的不像话,预示着今夜要发生点什么。 顾小曦躲在屏风后露出半个绯红小脸,像一只淘气的红色小狐狸,狡黠的看着阎欢,挑衅的说道:“过来抓我啊,抓到我我就说喜欢你。” 阎欢从床上站起身,听到她这不正经的话,眼眸一亮,勾唇笑了笑“别闹了,这么大了还玩大灰狼抓小白兔?那是你六七岁玩的游戏好不好!” “你来不来嘛!不来今晚我就不说喜欢你,也不让你亲。”小狐狸撒着娇,勾魂摄魄的眼眸一眨一眨。 阎欢看着那小狐狸撩人的样子,嘴角挑起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才他去亲小曦时,被她一直拒绝,一点也不配合,把他的嫉妒之火彻底激了起来,以为她是因为心里有沈嘉言才拒绝他,差点对她用强,可哪里舍得?她一哭一闹便心软了,可此刻她说要玩小时候的游戏,便听出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丫头如果真喜欢上别人怎会想跟自己玩小时候的游戏? 他看了看那拔步床新装上的夜明珠,回忆了一下他刚进门时小曦那散开的秀发和半遮半掩的衣衫,还有她跳舞时故意挑逗的眼神。 那沈嘉言莫非.....? 阎欢怒气一扫而光,看着躲在屏风后露出半个小脸和一只小脚丫,用水汪汪大眼睛含情脉脉看着他的丫头,兴致一下便被撩拨起来,朝小曦追了过去。 顾小曦虽不会武功,但从小练习舞蹈,身材娇小玲珑,动作敏捷,再加上阎欢有意让着她,就看一道魅红身影在寝房里上蹿下跳,身着白棉中单的男子在寝房里追着跑。 咕噔.....凳子翻了 咣当.....镶满翡翠玉片价值万金的紫檀屏风摔了个稀巴烂。 叮当、哗啦..... 然后男子的吼声传来。 “我的青花瓷瓶.....” “我的汝窑笔洗.....” “沈小曦你穿上鞋别划到脚。” 寝房里一片狼藉,价值千金万金的玉器、汝窑瓷器摆件、古董摆件、琳琅摆件、紫金饰品,噼里啪啦掉落摔碎一地。 顾小曦都玩疯了快… 太痛快了,自从小时候离开海子哥还没有这么疯过,跟那会在云南让他漫山遍野追着她跑一样痛快。 “哈哈哈,来啊!来啊!来抓我啊!抓不到吧,哥哥是个大笨蛋!”银铃一般的笑声和闹声传来。 “你个小坏蛋,我让你跑.....” 望曦阁楼下整个园子的下人你传我我传你的全部聚齐了,站到望曦阁楼窗下,都在一脸八婆的听墙根。 这上面俩人也太能折腾了..... 真是开了眼了..... 自从这小夫人进了这园子这俩人比戏台上唱戏还热闹。 这一个月不知二人抽的什么风,小夫人竟然要嫁给别人,还是督主亲自主持婚礼,气的督主流了一个月鼻血差点没气死,眼看着明天花轿就要进门了,今晚听这动静怎么这么不对劲? 这夫妻二人够浪的..... 第85章 圆房2,亲了过去 此时小满和武田气乎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阎欢让他们去抓沈嘉言,结果二人到那一看已经人去楼空了,一大家子人仿佛都人间蒸发了,打听邻居谁都说不知道,他们当即就纳了闷,按说沈嘉言的花轿明天就要来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人影了? 那日他二人还奉督主之命跟踪夫人,眼看着夫人在沈嘉言家里吃了顿晌午饭,二人还义愤填膺的骂了半天。 小满正要上楼找阎欢,要给阎欢报告沈嘉言的事情,被秋娘一把拉住,给他指了指楼上,然后就听到二楼叮当哐哴东西被摔,和顾小曦边笑边闹,阎欢边笑边追的声音。 二人顿时一脑袋毛线。 .......这俩人在整什么? 小满低头思索了一下,终于有些明白了,说旁边的武田“你个鸟人,你媳妇天天在小嫂子身边守着,你就没发现里面的猫腻?害我哥流了一个月的鼻血?” 武田也恍然大悟的样子“青萝竟然连我都瞒着,怪不得她这个月一直躲着我,感情跟夫人串通好了骗督主。” “你这教妻无方,回去得让媳妇跪搓衣板。” 武田抬抬嘴角露出甜蜜笑容,“我那是亲媳妇,我跪搓衣板也不舍得让媳妇跪搓衣板啊!” 小满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东厂锦衣卫他就怕俩人,阎哥和这武哥,二人用教他武功为名义,天天揍他,结果这俩人到夫人面前一个比一个怂。 寝房里 顾小曦光着个小脚丫满屋乱窜,弄了个满屋狼藉,地上摔了一地瓷器渣,阎欢怕她被瓷器扎伤脚,决定不跟她闹下去了,飞身一个箭步便把她抱在怀里。 “输了吧!被我抓到了,说喜欢我。”阎欢亲了她红扑扑的小脸一口,刮着她的小鼻子说道。 “就不说,你又老又凶我才不喜欢你。”顾小曦撅着小嘴耍起了赖。 顿时一阵痛感传来,她大嚷“不许捏我屁股。”然后转了转眼睛又说道“想让我说也可以,一会你让我把你绑起来,蒙上眼睛揍你一顿。” “行”阎欢痛快的答应了,那小粉拳打上来跟挠痒痒差不多。 “这么痛快,不怕我揍你个鼻青脸肿啊?” “随便揍,不过说好,揍完今晚得听我的话,再不许捣乱。” 顾小曦冲他嘻嘻一笑。 阎欢抱着顾小曦越过了满地碎瓷器渣,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老老实实坐到了床边闭上了眼睛,把手背到身后等着她来绑自己。 就看顾小曦开始了忙活,找了个红绸带把阎欢的眼睛蒙了起来,又找了丝绦松松垮垮的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红绸半遮半透的能够看到少女薄绯桃花面,顿时心驰神荡。 “哥哥准备好挨揍了吗?”少女娇俏的说道。 “准备好了!” 然后少女面对面的坐到他腿上,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住他的腰,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嗳着气,如兰的气息环绕到他唇角,那如同天籁的声音在此时分外的动听美妙。 “哥哥,我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喜欢,我从未喜欢过别人,沈嘉言是我花银子串通来气你的,我就是生气你前几次亲了我把我丢下,让我嫁人,今后如果你再那样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你永远找不到。” 然后少女又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面庞,摸摸他高耸的鼻梁,白皙的面颊,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哥哥,你可真好看,我们见面以来,你从来不让我仔细看你,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把你捆起来你就不能乱动了,让我好好亲亲你。” 说罢少女开始吻他的额头、眉毛、脸颊、嘴角把他的衣襟打开,细细密密的亲吻。 男人享受着这温柔甜腻的触感,仰起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他挣开绑着他手腕的缎带,一下子把少女搂入怀中。 这次落下来的吻与以前一点不一样,细密而绵长,温柔而充满怜惜。随着吻落下来的还有热滚滚的眼泪,他在她耳边呢喃:“小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当年我以为你死了,对不起…,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一直都知道,哥哥…一直都知道。”顾小曦终于沉陷在他的吻里,她说的是内心的话,自从与海子哥重逢,她便知道自己的春天又回来了,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用所有的温柔,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她,她怎会放手,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绝不放手。 嘶啦,嘶啦,寂静的寝房传来一声声丝帛被撕裂的声音,和窸窸窣窣亲吻肌肤的声音。 少女像一只化茧成蝶的蝶蛹,外面的包裹被撕的粉碎,里面的美丽被完全展露。 哪怕少年的覃宴海都从未见过的神圣地方展露在他眼前,让他为之迷醉、沉陷。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低下头向那神圣亲了过去。 第86章 圆房3小软猫 拔步床红色幔帐里一片狼藉,两颗夜明珠流泻出旖旎之光,红色小狐狸已经彻底被驯服,再也没了刚才的傲娇,一声声嘶啦嘶啦裂帛声后,红纱嫁衣成了一条条一缕缕,方才还傲娇叫嚣的红色小狐狸变成一只软糯乖巧、白皙软滑的小软猫。 顾小曦被奇异的触感惊得立刻欠起身惊呼“哥哥使不得”刚说完,阎欢抬头说了一句“不要动”便又把她摁了回去,然后被卡的死死的,动也不能动。 她的脸已经臊热的能煮熟鸡蛋了。 这、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她拽起旁边的被子便把自己的头蒙到里面。 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对,没脸见海子哥了,他、他、他怎么能这样? 阎欢忙活了半天觉得纳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抬起头结果看到顾小曦拿了条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蒙到里面,屋里银丝炭火着的正旺,她也不怕热,也不怕闷死自己。 他停下来,把被子揭开,把白皙滑腻的小软猫搂在怀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怎么了?这样不行?” 被揭开被子的顾小曦看了一眼阎欢,立刻便双手又把脸捂上。 真是没眼看了! 阎欢把她的双手拽开,露出了红扑扑的小脸,随即阎欢看着她揶揄的勾唇一笑问道:“说啊,这样到底行不行?” 这让她可怎么回答?被拽住双手的顾小曦干脆把红的像苹果一样的小脸埋进他怀里。 阎欢见怀中的人小脸通红,钻到自己怀里不出来,想,这丫头平常那嚣张气焰哪去了,这会怎么怂,忍住想笑她的感觉,在她耳边说道:“怎么了,不喜欢这样?” 怀中人儿摇了摇头。 这害臊劲也太可笑了,阎欢方才因不能正常欢爱引起的酸涩一扫而空,生出逗一逗她的念头,“不喜欢啊?” 顾小曦赶忙又点点头。 “真不喜欢?” 顾小曦又摇摇头。 “你这一会点头一会摇头都要把我弄晕了,不喜欢就不亲了啊。” 顾小曦终于从他怀里钻出来,捂着小脸,扑簌簌的大眼睛在指缝里看着他,哼哼唧唧的哼出两字:“喜欢....” 男人的心都要被这小软猫萌化了,又开始新一轮的热辣滚烫。 顾小曦觉得自己像漂浮到了半空,来到一片虚无之地,四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海子哥在托着她,而那温柔的触感,又在把依华独家整理她抛来抛去。有一些疼痛,可很快便过去了。 望曦阁楼下人已经被小满驱散了,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秋娘站在楼下望着望曦楼二楼,夜明珠透出浪漫旖旎之光,止这光就可引起人无限遐想,习武之人耳力甚好,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此时二楼传来那女子娇柔的像猫儿一样的哼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可她听得清清楚楚。 七年了,她终于见到覃宴海有了喜怒哀乐,听到他追逐那女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会笑的,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会笑,还笑的如此开心,像一个郎朗少年一样开怀大笑,他原来不是一块冰,是一团火,只是以前让这团火燃起的火引子没有出现。 那时父亲把血肉模糊的他背回家,季医师给他缝合满身伤口,她在一旁看着都心疼的落了泪,可他却一声没吭,面无表情。多少年了,哭、笑、恐惧、悲伤、愤怒从不曾在这个男人脸上展露过,他比那雪山的冰岩还要冰冷,可自从这女子出现,他为她哭、为她笑、为她悲伤愤怒,甚至百般讨好她,为她嫉妒的发了疯。 秋娘听着楼上的动静,看来他们今晚是真的圆房了。 上次从玉泉山回来,为了让那女子退烧,他反复在冰水里泡了一天,完全没有顾忌季医师说的话,说他受过重伤、又净了身,受了寒会很伤身子,可那女子显然比他的命还重要,他不管不顾的反复泡井水,以至于这次生了气,便嗓子哑的说不出话,鼻血止不住的往下流,还总是头晕,虽然心疼他,也恨那个女人,可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的出现让他终于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不再是只想复仇的行尸走肉。 秋娘看着二楼窗口,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反而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能让自己彻底死了心。 她一个纵身便飞到望曦阁屋顶,脚踩着琉璃瓦跳到另一个屋顶,向后面大园子飞奔而去,到了一片树林,抽出腰中软剑,迎着玄月之光,施展内力,手中软剑立刻变为坚硬利刃,闪出银色寒光,唰唰唰,林中树木一棵一棵被砍倒在地。 怀中搂着顾小曦,观察着她细微表情来调整着手指的阎欢,听到房顶声响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房顶,遂把怀中人又抱的紧了紧。 许久后..... 阎欢叫来奴婢拿来钥匙把反锁门的铜锁打开,让奴婢送了水过来。 盆架处又传来撩水的声音,顾小曦偷偷看着男人浣洗着白玉修篁一般的双手,拿着木杯和刷牙子,沾着细盐漱着口。 见他洗完,顾小曦赶忙又拿被子蒙住头。 快羞死了! 男人故意使起了坏,一下子把被子撩开,把她拽进怀里,手指伸到她鼻下,然后又朝她的鼻子呵了一口气说:“洗干净了,你闻闻。” 顾小曦红着脸推开他。 “好了,睡吧,让我抱抱,以前不是总是嫌我不抱着你睡吗?从今晚开始每晚我都会抱着你睡了,今后别厌烦我就行。”说完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伸出手臂。 这丫头,只要自己一闭眼睛,她肯定主动往自己怀里凑。 知妻莫若夫,顾小曦果然把蒙着脑袋的棉被主动掀开,枕着他手臂便凑过来抱住他,小手开始不老实的乱动。 那小手顺着他前身的伤疤一点点抚摸,一点点向下。 不论前几次还是现在,他都穿着裤子掩藏着他的缺陷,即便今夜圆了房,他依然不能敞开自己,他冷静的表情让顾小曦能感到他只是在单方面的迁就自己。 能被如此温柔以待,这世上只有她的海子哥能做到。 顾小曦心中有些酸涩,她想让他也有这份快乐,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既然夫妻已经成了,他是不是能让自己看看他的缺陷,自己能不能也想什么办法让他也感受到这份快乐? 于是顾小曦伸出小手想摸向他的缺陷。 他立刻睁开眼睛,一把便握住了那小手,眉头一皱眼眸一沉,随即又看着她温柔笑了笑说“乖,不许乱动!” “哥哥,让我看看它好不好?” “不好,看它干什么?” “哦”顾小曦乖乖的收回了手,在他耳边说:“哥哥,我也想让你像我刚才那样,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阎欢笑了笑闭上眼睛说道:“哥哥已经不能像你那样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刚才的样子哥哥看着便觉得好的很。” 顾小曦脸上又开始臊红,他那样撩拨自己哪能没反应。 然后眼圈一阵酸涩,湿了睫毛,赶忙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刚才在他细心呵护下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这应该就是夫妻之间的快乐吧,可他却感受不到,这一生难道都再也不能了么? 小软猫满是疼惜的开始亲他那一道道伤疤。 男人抚摸着小软猫的头,闭上眼感受着这温柔的爱抚,感受着她的疼惜,抬起嘴角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真的想让我舒服?” 顾小曦扬起小脸,眼眸一亮,一脸诚挚的看着他赶忙回答“真的,我该怎么做?” 男人勾起一边嘴角,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邪魅一笑说道:“那你就再叫的声音大一些。” “.......”顾小曦后悔自己多嘴一问,转过身不再理他。 第87章 囚禁 翌日清晨 奴婢和几个下人红着脸收拾着望曦阁二楼的一片狼藉,终于把地上的瓷器渣和摔坏的各种摆件都清理了出去,边收拾边看着夫妻二人偷偷笑。 这督主给夫人整理完衣衫,在认真的给夫人画眉毛,夫人撅着个嘴嫌他画的难看,便要自己画,结果小手被督主挡了回去,然后又擦掉一丝不苟的重新开始。 二人边抢螺子黛,边拌着嘴,奴婢们偷笑着差点发出声,这样的督主她们哪里见过?分明就是个嘻闹少年。 此时院子里一片嘈杂,阎欢和顾小曦从窗口往下望去,只见有许多面生的下人搬进来一个个红色箱子。 “哥哥,他们搬的是什么?”顾小曦问道。 阎欢一拍脑门,肯定是前些时日吩咐库房准备的给顾小曦的嫁妆到了,昨日只让小满去抓沈嘉言,忘记让小满告诉库房不用把这些东西往这抬了。 阎欢笑着说道:“给你准备的嫁妆。” 顾小曦看着摆了一院子的红箱子噗嗤一笑,说道:“若真往外嫁人,也不能像你这样倒贴啊,这样倒贴谁知对方要的是嫁妆还是人啊?” 楼下传来小满和武田让下人们把红箱子再搬回去的声音。 顾小曦揽着阎欢的腰,眨了眨眼睛,开起了玩笑“哥哥,莫若这些钱财就给了我吧,万一咱俩哪天吵架,把我气跑了,有这么多银子不愁吃喝,我便不回来了。” 阎欢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刻便沉了下来,一把便把顾小曦搂在怀中,惊慌失措的说道:“不回来?你要去哪?昨晚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我第一次还不熟悉,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做好的,我、我一会就让人去找刚出生的孩子,这几天先抱一个回来,我们先养着,等养大一些我们再抱几个,他们都会唤你做母亲的。” 顾小曦内心一惊,她觉得只是夫妻间无心的一句调侃,却没想到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立刻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哥哥不要生气,我开玩笑的,哪都不去,昨晚也很好,我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哥哥不宠我了怎么办?” 阎欢身体有些微微发僵,紧锁眉头用一种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顾小曦,看到她颈间那个代表大半个大周朝财富的玉佩,把玉佩摘了下来说道:“这玉佩我替你保管,今后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给你买,今后身上不许装银子,这些时日我会很忙,没时间天天回家,你也别在家住着了,跟我回宫里的院子住着,想出宫门时告诉我,我让小满带你出来。” “呦,你这是要把我囚禁起来呀?”顾小曦说道,那个玉佩有他的署名,可以拿着自由出入宫门,没了那玉佩她想出宫,门都没有。 不让带银子,把玉佩也拿走了,他这是怕她跑了。 顾小曦干脆把腰间的银袋子摘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抱住他说道:“哥哥,你看我把银袋子放下了,今后我身上一文钱都不装,你在家里我便在家里,你在宫里我便在宫里。” 说完顾小曦向他吻了过去,终于他紧锁的眉头打开,微微发僵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二人正吻得缠绵,小满闯了进来,看到立刻捂住眼睛跳出门外,在门口说道:“哥,沈嘉言带着花轿过来了!” 二人立刻一脸尴尬的松开对方。 顾小曦说道:“昨日我怕哥哥误会,明明派人把沈嘉言送出京城了,他怎么又来了?” 小满说道:“怪不得昨日我和武田去沈嘉言家里没找到人,原来是嫂子派人把他们一家送走了,我还以为他是害了怕自己跑的。” 阎欢眼眸一沉,说道:“走,出去看看。” 顾小曦也跟着要看究竟怎么回事,阎欢扭过脸沉沉的看着她说道:“你在房里待着,哪都不许去,敢出去我立刻把沈嘉言杀了。” 顾小曦一阵头疼,刚刚自己一句无心之语便惹了他,刚哄好又跑出来个沈嘉言,这还有完没完了。 她想起那日海子哥险些劈到沈嘉言后颈的一掌,今日海子哥明显起了疑心,若像那日一样沈嘉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顾小曦立刻披上斗篷,出了房门,走到明瑟园正堂躲在门外,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不敢进去,自己若进去护着沈嘉言恐怕更说不清楚了,只会让他更快送命。 此时秋娘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夫人,您在这干什么?” 顾小曦终于看到救星,把事情原委告诉了秋娘,让她看着阎欢千万别把沈嘉言杀了,若因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死一条无辜性命,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她听小满说过,这秋娘是大周朝一等高手,东厂和锦衣卫里的男人都打不过她,只有她能够跟海子哥打个平手,只有她拦着海子哥,才能保那沈嘉言性命。 秋娘听完让顾小曦放宽心,进了正堂。 顾小曦在门口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里面传来阎欢与沈嘉言的对话声。 阎欢:“谁让你来迎娶的?” 沈嘉言:“兄长,不是您定好的婚期么?难道您忘了?” 阎欢:“方才小曦说昨日她派人送你和你的家人出了城门,而且这事情的原委她也告诉你了,你怎么今天又来了?她没告诉你,她是我的夫人吗?我们只是夫妻之间闹了些矛盾才牵扯到你的,但这件事是因我们夫妻而起,我可以再给你些银子作为补偿,你还是带着花轿回去吧。” 顾小曦勾了勾唇放了心,海子哥还是挺讲道理的。 可岂料沈嘉言的话让她一下怔住了,就听沈嘉言说道:“兄长,我与小曦情投意合,她明明是您的妹子怎会是您的夫人?您还是让她出来跟我走吧!” 情投意合?顾小曦一听马上火冒三丈,闯进了外堂。 身着大红喜服的沈嘉言一看顾小曦进来心虚的眼神立刻开始躲闪。 顾小曦站到沈嘉言面前凌厉的说道:“方才我在门口偷听,就怕我哥哥误会要你的性命,可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跟你情投意合了,难道你真不想活了么?” 沈嘉言看看顾小曦再看看对他怒目而视的阎欢,扑通便跪倒顾小曦面前说道:“督主夫人救命,昨日您把我们一家送出城门,可半道我们又被六王爷抓了回来,他让我今日替他来迎娶你,我一直听你的话没有告诉他真相,只说是出城门为了今日把你迎娶到京郊老宅,他便把我们一家都扣在了王府,说让我把你从提督府接出来交给他,他便放了我一家老小。” 顾小曦听完一脸愤怒。 可阎欢却勾唇笑了起来,方才听到情投意合二字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完全释然了,想杀沈嘉言的心思顿时放了下来,想起昨晚的甜蜜,反倒觉得一定要帮帮沈嘉言这倒霉小子。 他对顾小曦说道:“你回去,我去会一会高小六。” 顾小曦不放心,怕二人再打起来,要跟着去,被阎欢拦住说道“你要去了,沈嘉言一家性命不保!” 顾小曦虽不知为什么,但觉得海子哥必然有他的道理,便回到寝房等着阎欢的消息。 阎欢出门时把自己黑色织金蟒袍内的雪白衬领解开扔了出去。 第88章 该做的我们夫妻都做了 高熹在离明瑟园不远的一个巷子口焦急等待着,自从跟沈嘉言见面后他便派人把沈嘉言盯了起来,那日盯梢的探子来报,说顾小曦竟然去了沈嘉言家里,跟沈嘉言一家子吃了顿饭,吃饭后小曦竟然还单独跟沈嘉言在屋里说了会话。 那探子奉命就在屋外窗户底下听着,高熹吩咐过那探子,若沈嘉言敢动顾小曦一根手指头立刻把他活剥了。 昨日就见顾小曦派了几个人把沈嘉言一家子送出了城门。 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又怕沈嘉言中途变卦,干脆半道拦住了沈嘉言一家,把他们扣在王府,让沈嘉言来提督府接亲,把小曦迎上他指派来的花轿,然后到不远的巷子口转交给他,换一家老小。 高熹身穿华丽的大红织金蟒纹喜服,在巷子口踱来踱去,焦急等待着,沈江川就在他身边,他有些害怕,怕万一露馅小曦不跟他走,便把沈江川带来了,只要有沈江川在,小曦一定不会对自己的态度太差。 因为沈江川跟自己是一条心,根本就讨厌自己的姐姐跟那阉人在一起,他早就看不惯那阉人把控朝廷,蛊惑皇帝,玩弄权术,对朝廷官员不是暗杀便是动用私刑。沈江川甚至说过,让他做了皇帝第一个便拿那阉人开刀。 当然不管是高熹还是顾小婉、顾小曦都没有把阎欢是覃宴海的事情告诉他,高熹是不会告诉沈江川的,因为覃家和沈家是生死交情,如果沈江川知道实情,还不一定往哪倒,而顾小婉和顾小曦觉得沈江川只是个孩子,不想让他知道里面错综复杂的实情。 沈江川在高熹身旁也一脸期盼的等着姐姐的到来,他一定要劝劝姐姐离开那阉人,做高熹的王妃,那样高熹做了皇帝,姐姐便是皇后,尽管高启是他沈家的杀父仇人,但高熹这个人本性善良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他要劝姐姐放下对高熹的成见,接纳高熹。 身着大红喜服的沈嘉言带着身后的花轿向高熹走来。 尽管他一看到沈嘉言那身大红喜服便内心烦躁,但一想到小曦在自己的花轿上便止不住的心花怒放。 他对身边的沈江川说道:“江川,去看看你姐姐有没有在花轿里。” 沈江川立刻兴高采烈的冲了过去,打开轿帘看里面是空的,对高熹摇了摇头。 正准备质问沈嘉言,身后传来一道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咱家给六王爷请安!” 高熹的脸立刻变成了铁青色,转过身来看到他此生最为厌恶之人,那人身穿黑色织金蟒袍气势威严而冷冽的在巷口一棵枯树下站着,嘴角含着一丝恶毒而嘲讽的笑意。 那人朝他走来,走到他面前,离他很近的地方冲他象征性的拱了个手又说了一遍“咱家给六王爷请安!” 这阎欢比高熹高了一个头顶,故意站到高熹面前很近的位置,高熹一下便看到了他的脖颈,身着蟒袍之人脖颈一般要衬一个白色立领,平日的阎欢穿衣一丝不苟,都是用雪白的立领围住颈部,非常整齐而干练,可今日他却没衬那衬领,所以格外扎眼。 他脖颈处清清楚楚露出几个红印。 那分明是吻痕,没错是吻痕。 这吻痕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亲的。 这阉人是故意让他看的! 高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那吻痕,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这阉人对小曦都做了什么?” 阎欢邪恶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嘲讽的看着他说道:“夫妻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昨夜我们夫妻圆房了,那沈嘉言是我夫人花银子雇来,激我与她圆房的,方才我让她与我一起来跟你说清楚,可她却说不愿意看到你,看了你就恶心,所以你趁早死了心吧。” 高熹一巴掌便向阎欢的脸扇了过去,阎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还有,凡是与小曦说过话的男人我都看不惯,所以那沈嘉言我早就想杀了,可有小曦护着我不敢,你既然把沈嘉言一家抓了,干脆替我把他们一家全杀了吧,回头我必备厚礼重谢。” 说罢阎欢甩掉高熹的手转身走向巷子深处。 受到愚弄的高熹气急败坏的一把把沈嘉言拽住,把他推翻到地上,开始狠狠踢他,歇斯底里的喊着“你竟敢愚弄本王,你是顾小曦花银子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本王?让本王空欢喜一场。”一会沈嘉言便被踢的嘴角流出了血,但蜷缩着身体一言不敢发。 身边侍卫来到高熹身边问道:“王爷,这姓沈的一家人怎么处理?” “老的小的一个不留,全给我宰了!” 沈江川看着疯了一般的高熹,那凶恶狠厉的眼神,听到他因为受了愚弄便要杀沈嘉言一家二十多口子的话,顿时呆愣住了,这还是平常那个温润如玉的六王爷吗? 他突然想起姐姐说过的话,皇帝现在的三个儿子,其实最像皇帝的便是这六皇子高熹! 刚说完要杀沈嘉言一家的高熹突然拦住了侍卫。 高熹突然想起阎欢方才说的话,他说小曦在护着沈嘉言,他说他早就想杀沈嘉言但是因为小曦护着他没敢。 这阎欢在利用自己,这样一来,他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便除了沈嘉言,而且小曦还不会恨他,恨得却是自己。 那阉人就是想让小曦更狠自己,刚才他还说小曦不想见自己,说恶心。 小曦说过他长的像父皇。 他不能杀沈嘉言一家,杀了沈嘉言一家就着了那阉人的道,小曦会更恨自己的,那么将来自己当了皇帝,即便把小曦夺回来小曦也不会再喜欢自己。 他平息了暴怒,把沈嘉言搀扶起来,对侍卫说:“把沈公子全家送回沈宅,好好安顿,请个大夫给沈公子看伤。” 然后对沈嘉言点了个头说道:“方才本王失礼了,本王向你赔罪。” 深巷里拐角处的阎欢静静听着巷口发生的一切,放心的离开了。 回去可以向那丫头交差了! 第89章 风波 “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戏园子太乱,想听戏找伶人来家里唱。” 顾小曦瞪着扑簌簌的大眼睛看着阎欢,一脸委屈。 这双大眼睛总能拨动阎欢内心最柔软的心弦,她这哪是要听戏,分明是觉得闷了,想找地方热闹。 在江阴侯府被关了五年,与顾小婉进宫又被关到宫里,圆房第二日因为哄自己,把钱袋子上交后就再也没出过园子,这段时间自己又很忙白天抽不出时间陪她,真难为她了。 阎欢心彻底软了,揽着顾小曦的纤腰,把她放到自己腿上,说道:“让青萝和刘嬷嬷陪你去,我先让人给你订上位子,你现在用的是顾九儿的身份,出门不可太招摇知道了吗?” 顾小曦搂住了阎欢的脖颈问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用自己的名字啊?” 阎欢的眸中闪出一抹寒光,狠戾的说道:“快了,等到了时机哥哥一块收拾他们,给咱们爹娘报仇。”。 “嗯!我告诉姐姐你是海子哥了,姐姐知道你还活着特别高兴,她也等着报仇呢,你让她怎么配合你,她便会怎么配合你。” 阎欢侧过脸看着她说道:“你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从玉泉山回来不久。” “串通沈嘉言是不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顾小曦觉得自己都没脸看阎欢了,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应了一句“嗯!” “你们姐妹俩长本事了!”阎欢捏了捏顾小曦的纤腰算是惩戒。 顾小曦纤腰一扭躲开了他,说道:“谁叫你先气我!我听到你要娶顾九儿的时候差点活不成了。”说罢委屈的差点又落了泪。 这阎欢就纳了闷了,顾小曦的眼泪怎么总是说来就来,跟随时在等候被召唤一样。他这是看准自己看不得她流眼泪了,只能赶忙开始哄道:“都是哥哥的错,哥哥活该被气,咱们扯平了,今后再也不许哭了好不好!” 顾小曦显然一副不买账的表情,“才扯不平,我是假嫁你是真娶,今后只要我不高兴就把这事抖一抖,得说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解气,再说你还说过纳妾呢,那帐我还没跟你算呢!那秋娘陪了你七年,她早喜欢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阎欢想回她一句,你和高小六还做了五年知音呢,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否则又是打不清的嘴官司。 他终于知道为何别人说招惹谁都不要招惹自己的女人了,真是惹不起,睚眦必报。 顾小曦不依不饶的又来了一句“你真的想过要纳秋娘为妾吗?” 阎欢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说道“纳什么纳,那秋娘功夫比我还厉害呢,我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你....”话没说完他又垂下眸,没再说下去。 顾小曦赶忙转移话题说道:“感情你喜欢我就是觉得我不会武功好欺负呗!” 阎欢无比佩服顾小曦这闲扯的本事,能把话题扯到自己永远想不到的地方,而且错的永远是他,并且还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阎欢决定也给她转移话题,转一个她不会跟自己扯的话题,单侧嘴角一挑邪魅一笑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小曦洋洋得意。 然后就听阎欢紧接着说道:“在床上是挺好欺负的,不过我的技术这些天是不是没怎么长进,你叫的声音还是不够大!要不我这会欺负欺负你?再练练技术,你配合一下大点声叫让我听听?” 果然正得意洋洋的顾小曦一把推开他要贴过来的脸。 跑了! 哈哈哈,身后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顾小曦咕哝着,这海子哥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全是这事,说不了十句话准把话题拐到这上面。 但想到他现在越来越恢复的海子哥的爽朗,无比开心。 梨园 顾小曦身穿一身红色缂丝银狐裘边襦裙,外披孔雀毛裘氅,坐在梨园天字第一号雅间。 自从穿嫁衣以来,她的衣服便从内到外都变成红色。 而且这海子哥撕衣服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只要兴致上来,她从里到外的衣裳全得遭殃,新做的衣服一水的全是红色。 这一切她都依着海子哥,她知道他无法欢爱,只能通过眼观,不停的亲吻、撕裂衣服,还有听她发出的声音和亲密的接触才能得到抚慰,她能感到他的压抑,有时他紧锁眉头,困闷无法舒展的表情,让她心疼不已,但却不知道怎么帮他,所以只能由着他所有喜好来,包括穿自己不喜欢的红衣服。 但每天听他的,穿着红色嫁衣似的新衣服确实是太扎眼了,到哪都被人议论。今天她便又穿着这扎眼的红嫁衣似的衣裳来到了戏园子。 能包下这梨园堂天字第一号雅间的人非富即贵,顾小曦十七岁的年纪,一身红衣上镶嵌着昂贵的东珠宝石,那双绣鞋也镶嵌着翡翠玉片,一看就价值不菲,堪比公主的华服,人又长的极端漂亮,因此一进园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是哪家的夫人,为何从未见过。 顾小曦一脸兴奋,青萝和刘嬷嬷在她身后站着,阎欢抽调了几个不经常出现京城街道的随从跟着她们守在了雅间门口,青萝和刘嬷嬷未曾穿宫衣,那几个随从也没有穿东厂的深衣,都是一身富贵人家家仆的打扮。 阎欢没有派小满和武田来保护顾小曦。因为他们要出现在戏园子,这戏就没人敢唱了。 顾小曦见没有外人,让青萝和刘嬷嬷坐在了她旁边,这青萝和刘嬷嬷一直贴身伺候顾小曦,于是顾小曦跟她们由衷的亲近,从来没把她们当个下人看过,时间久了她们在顾小曦身边也很随意。 三人边吃着零食边等着戏开始。 天字第一号雅间在梨园堂二楼正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戏台子上,甚至每个优伶的扮相都能看的清。 先演的是一个丑角戏,顾小曦看的聚精会神,笑的花枝乱颤,刘嬷嬷和青萝一直在宫里当值没来过戏园子,看的也挺开心。 三人正在兴头上,入门处传来一声凌厉的声音。 “让她们给本妃把天子一号雅间让出来,你们这些狗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取消本妃的预订定给别人。” 一个男声说道:“吴娘娘,您误会了,真的是这里面的客官先定的。” “我不管什么先定后定,总之你把人撵走。” “吴娘娘你可别为难小的了,能定上这天字一号雅间的人非富即贵,我们小小的梨园堂哪里敢撵?” “那你起来,你不敢撵,本妃来撵。” 说罢外面便起了争执,是阎欢派来的那几个随从拦人的声音。 顾小曦对外面随从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她话刚说完一个衣着华丽,长相艳丽的女子便闯了进来。 顾小曦正想着要听海子哥的话,不要招摇,不能给海子哥添麻烦,否则自己下次再想出来玩,海子哥肯定不答应。 于是便想着她如果提出要换雅间,自己跟她换便是。 走上前施了个万福道:“这位姐姐,妾乃顾氏,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哼,叫本妃姐姐,你个贱婢也配?你现在马上出去,把这雅间给本妃让出来。”说罢便让身边奴婢来拉扯顾小曦。 “你叫谁贱婢?”说罢啪响起响亮的一掌。 刘嬷嬷朝那个被叫做吴娘娘的女子脸上扇了过去。 第90章 不愧是督主带大的女人,有督主的作风 梨园二楼传来一声女子嘶厉的尖叫“你这贱婢竟然敢打我?”响彻梨园,让台上的锣鼓声都停了下来。 刘嬷嬷彻底急了,眼露凶光,‘啪’掌如闪电的又向那女子狠狠扇了过去,把那女子打了个踉跄摔到墙根,嘴角流出鲜血,那女子捂着脸像被打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刘嬷嬷。 “再喊贱婢还得挨打!”刘嬷嬷怒目圆睁厉声说道。 连挨两巴掌的女子顿时没了嚣张气焰,旁边的三个奴婢见主子被打,一起朝刘嬷嬷扑了过来,雅间门口也传来叮呤咣啷的撕打声。 原来这吴氏来的时候带着三个奴婢,七个打手,就是本着想把顾小曦他们一次性打走的目的来的,后来顾小曦说让门口守备的随从把这吴氏放进来时,那几个随从只把吴氏和她的三个婢女放进了雅间,把那七个打手拦在了门外。 那三个随从其实都是东厂的档头,阎欢的手下,大周朝一等皇家打手。 这戏园子的雅间是用来听戏的,肯定不能隔音,所以那七个打手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主子在雅间被打便硬往里闯,可东厂的档头哪里是吃素的,饶便是七个膘肥体壮的打手在三个东厂档头面前不堪一击。 雅间里,顾小曦被青萝用身体挡在身后,刘嬷嬷一人对付那三个奴婢,止三两下那三个奴婢便被刘嬷嬷打翻在地,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 雅间门口,阎欢派来的三个东厂档头也是几拳便把那七个膘肥体壮的打手打了个满地找牙,然后用绳子捆巴捆巴,一人嘴里塞了块破布,把他们扔到墙角,最后一言不发冷漠的又站回到雅间门口,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嬷嬷也想把那三个奴婢捆起来,顾小曦从青萝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这刘嬷嬷身手这么利索,一眨眼的功夫便打了那吴娘娘两耳光,把这仨奴婢打翻在地,但心里一直在想着阎欢的话‘不可太招摇’,结果现在招摇的戏台上的戏都停了,整个戏园子的人都回头看向这天字一号雅间,比刚才看戏时还安静。 戏园子里的雅间为了看戏方便前面肯定是没有遮挡的,而且又在二楼,所以楼下大堂和旁边雅间的人把他们这里看了个一清二楚,那些嗑瓜子、喝茶水的都拿着手中瓜子皮和喝了半杯的茶水,呆愣住了。 过了一会议论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咱没看错吧!竟然有人把二皇子的侧妃打了?” “那二皇子的侧妃吴氏可是京城一霸,仗着二皇子宠爱,哥哥又是京城巡防营营卫长可没少作恶!” 鸦雀无声的环境,议论声特别刺耳,顾小曦听明白了,这是二皇子高炽的侧妃,高炽前些时日刚被册封为恒亲王,只比太子低一个级别,手中有巡卫京城的巡防营,朝中也有许多官员支持,一直在谋取太子之位,明里暗里都在跟太子展开着激烈的角逐,太子昏庸喜欢男宠若不是因为母亲是周皇后早被废了,高小六又不问朝政,所以二皇子很受拥戴,许多人都预测早晚这皇位会落到这二皇子身上。 难怪侧妃如此嚣张。 今天这招摇招的也太大了.... 竟然第一次看戏就把恒亲王侧妃打了,顾小曦一阵头疼,看来这以后再想出来玩,门都没有了!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顾小曦走到吴娘娘面前施了个万福说道:“吴姐姐,妹妹给您赔罪了,您看方才您骂了我,我的侍婢打了您,咱们就算扯平了,咱们认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不若我就把这天字一号雅依华独家整理间让给您,今日的花费算到我这,算我给您的见面礼。” 旁边的青萝和刘嬷嬷差点没笑出声,看着吴氏脸上十个手指印,和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三个奴婢,还有外面被捆在墙角疼的哼哼直叫的七个打手,心说,这夫人不愧是督主带出来的,明明是自己的人把别人打了,然后轻描淡写的跟人家来一句扯平了! 有督主的作风! 方才被扇了两巴掌,又亲眼看着三个奴婢被眼前的中年女子三两下便打翻在地的吴氏方才已经被吓傻了,这么多年横行京城,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被别人欺负过,呆愣着站了半天,顾小曦来给她施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顾小曦方才那话不说还好,这‘扯平了’三字一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极大地嘲讽。 她立刻尖着嗓子叫嚣起来:“你这贱...”看了刘嬷嬷一眼那‘婢’字又咽了回去,喊道“你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然后转身出了雅间门,蹬蹬蹬跑下了楼,三个奴婢也都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出了门。 刘嬷嬷看着那被打的披头散发的疯婆子离去,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只有我们东厂仗势欺人的份,今天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找死都不拣个好地方!”说罢吩咐门口一个档头道“回去叫人去!” 顾小曦此刻最担心的是回去被海子哥骂一顿,也没心思听戏了,说道:“我们回去吧!” 刘嬷嬷看着这祖宗,心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不仅是督主的眼珠子,还是大周朝第一宠妃的眼珠子,这两个随随便便拿一个出去都能把人压死,今天这事要是就这么了了,她下半辈子就别在东厂混了,污了她这东厂唯一女档头的身份! 方才那吴氏两声‘贱婢’就已经意味着这事得往大里闹,绕便你是什么王爷侧妃,哪里有这眼前祖宗金贵,今日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督主和宸妃娘娘也能堵上。 若不打那两巴掌,回去让督主知道,她这差事就彻底完了,听到那女子是二皇子的侧妃时她收了杀心,若这‘贱婢’二字是从别人口中骂出,今天就不是两耳光那么简单了,留下的就是她的小命。 然后他对顾小曦说道:“夫人,不能回去,那女子去找巡防营的人了,若我们在回去路上遇到巡防营的士兵会吃亏,我已经让人去找满大人和武大人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一会就到。” 第91章 小福星 烟霞殿偏殿 阎欢正在打理着这几日攒下的奏折,被顾小曦折腾了一个月,眼前奏折堆得如同山高,顾小曦前些日问他的那句话‘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用自己的名字啊!”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已经厌倦了眼前的一切,厌倦了这么多年在他们高家人面前的虚与委蛇,厌倦了打理这被高启弄得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江山。 不顺着高启自己就无法利用皇权。 顺着高启就要做许多违背内心的事。 他得尽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带着小曦回云南,回那个他们一起长大,带给他们无限快乐的地方,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再也不卷入这朝廷纷争。 可目前想要正式开启复仇,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一到这把火便能烧起来,但是这东风什么时候能到呢? 正思绪间,大满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哥,不好了,嫂子在戏园子被人欺负了!” “什么?”阎欢立刻把手中笔扔到地上,拿起氅衣就往门外走。 边走边问大满说:“到底怎么回事?伤到没有,刘嬷嬷她们怎么办差事的,连主子她们都护不好!” 大满心虚的看了阎欢一眼说道:“那恒亲王侧妃仗势欺人,要占嫂子的天字一号雅间,嫂子说让给她她都不干,还叫来巡防营一百多口子人,要不是刘嬷嬷和咱们档头,恐怕嫂子就被他们打死了。” 打死了?阎欢心头一颤,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 大满自动过滤,把刘嬷嬷扇了那吴氏两耳光,然后小满和武田带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急忙赶去,把巡防营一百多士兵围到戏园子里暴揍了一顿的英雄事迹过滤掉了。 因为他听说是巡防营的人先到的,刘嬷嬷和那三个档头奉命去保护顾小曦时,阎欢说了一句不可招摇,所以即便巡防营一百多士兵到了,刘嬷嬷他们也没有亮东厂的腰牌。 那刘嬷嬷在阎欢手下当差多年,知道是自己先打的恒亲王侧妃,若提早亮出东厂腰牌反而理亏,所以她派一个档头去通知小满和武田时,专门吩咐他,让他们在巡防营之后到,这样吴氏和她哥哥带领的巡防营的人就成了仗势欺人,以多欺少。 于是刘嬷嬷和那两个东厂的档头便在戏园子里跟吴氏的哥哥带的一百多巡防营士兵大战了一场,青萝则负责把顾小曦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直到小满和武田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到来,正好看到吴氏的哥哥带着巡防营的一百多个士兵正在以多欺少的打东厂的三个档头。 这东厂锦衣卫是什么人? 谁不知道他们是阎欢的人,是皇家打手,上打皇亲贵胄,下打文武百官。 在这京城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哪能让别人欺负? 于是小满和武田带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把戏园子一围来了个瓮中捉鳖,把巡防营的一百多口子一顿暴揍。 那吴氏和她的哥哥这才知道,刘嬷嬷这三个他们一百多个士兵都拿不下来的一等一高手竟然是东厂的档头。 才知道顾小曦这个清纯少女竟然是阎欢的夫人,顾宸妃的妹子,世家代表顾候爷的九姑娘顾嫣然。 这三个哪个她吴氏得罪了都吃不了兜着走,但这次她全得罪了。 她当时就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知道自己这次给王府闯了大祸,恒亲王肯定饶不了她。 阎欢出了宫门快马加鞭赶到戏园子时,小满和武田他们已经把巡防营一百多口子都抓起来了,正在审问吴氏的哥哥。 戏台上的锣鼓旗帜都破了,一楼大堂桌子凳子缺胳膊断腿一片狼藉,一看就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阎欢进了大门飞身便奔向天字一号雅间。 这雅间里还是整齐如初,没有打斗的痕迹,顾小曦正坐在坐榻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着呆,青萝在给刘嬷嬷清理着几处刀伤。 阎欢掀开帘子便冲了进来,看到顾小曦便抱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上下打量了一个遍,一脸紧张的问道:“伤到哪了,快让哥哥看看!”说罢就要撩顾小曦的衣服。 顾小曦怯怯的看着他说道:“哪都没伤到,他们都在外面打的,没有人进来。” 青萝和刘嬷嬷跪下道:“督主,有奴婢护主怎么可能让夫人受伤?” “嗯”阎欢终于收起了紧张情绪,舒了一口气。 顾小曦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戏园子,还有一楼那些被绑起来的巡防营士兵和东厂锦衣卫的人马,还有外面的嘈杂声,明日自己就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谈论的热门话题。 她想起阎欢的嘱托‘不可招摇!’ 这、这、这还能再招摇点吗?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受点伤呢,伤晕了正好,受了伤海子哥一心疼便不会挨训了,这样完好无损,肯定回去得挨训,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她把脸贴在阎欢胸口怯怯的说道:“哥哥,我是不是闯祸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阎欢一看怀里这丫头那心虚的样子,还有刚才听说她被打了的担忧,哪里还舍得问她,说道:“你看我哪像生气了?” 顾小曦放松下来,没生气就好,这人生气了可太难哄了。 刘嬷嬷和青萝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刘嬷嬷跪下说道:“督主,那吴氏确实是我先动手打的,她骂夫人就该挨打!” “嗯,我知道了起来吧,这事不能怪你,这次你们差事办的好,重重有赏!” 顾小曦用惊奇的眼神看着阎欢,她本来觉得她们三个都得挨罚,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他要罚刘嬷嬷和青萝她就给他闹到底,直到他不罚她们为之,可没想到他不仅没罚她们还赏她们了。 那这样他是不是也不会怪自己了? 就看阎欢对刘嬷嬷说道:“此事怪我,只想着让你们不要招摇,可我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京城本就是仗势欺人的地方,连女眷都这样嚣张,看来我是应该让夫人多出出门了!” 说罢,把自己腰间的那块代表权势的金牌摘了下来,仔细的给顾小曦戴到腰间说道:“今后再出门就带着它,我看谁敢欺负你,看到不顺眼的,不管是谁,就让人往死里打。” 顾小曦“......” 她算知道东厂锦衣卫的人为何都这么嚣张了! 貌似她理解的招摇与海子哥嘴里的招摇不太一样,她理解的招摇是不要找事,即便有事也要先息事宁人。 而海子哥口中的招摇则是看到不顺眼的人就往死里打。 怎么不早点说,让自己白白担惊受怕一场,怕挨他训。 然后阎欢说道:“刘嬷嬷,你派人去恒亲王府,告诉恒亲王,让他来明瑟园接他的侧妃!” 顾小曦问道:“哥哥,那恒亲王会不会给你找麻烦啊?毕竟他是亲王啊!” 阎欢看向顾小曦,仔细看了许久,把个顾小曦看的心里都发了虚,难道海子哥要找后账? 阎欢看着顾小曦的脸,仔细思虑着,好像顾小曦脸上写着什么东西一样,他突然想起方才自己在烟霞殿偏殿,考虑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事情怎会这么巧?自己正想要东风,这东风不就来了么? 他的宝贝,他的小曦,莫非是上天派给他来帮他的?她和江月的到来让复仇比以前顺了百倍。 而且今天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打了高炽的侧妃? 给他解决了一直以来最大的难题! 他的小曦就是他的小福星! 想到此,他朝顾小曦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管旁边目瞪口呆的刘嬷嬷和青萝,跟顾小曦说道:“你这次来听戏来的好,打那吴氏也打的好,回去以后你要帮哥哥一个忙!” 顾小曦疑惑的看着他,他看顾小曦一脸疑惑不解到她耳边轻轻说道:“你不是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用自己的真名立于世间吗?你要做的事对这个很重要!” 顾小曦听到此,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哥哥说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一定完成!” 第92章 血雨腥风 恒亲王府 正在外面办事接到急报的恒亲王高炽听到侧妃吴氏闯了大祸,便着急忙慌的赶回了王府。 风尘仆仆的他下了马就往府里跑,正妃姜氏正在正堂焦急的等着他,方才东厂派人过来告诉她侧妃吴氏闯了祸,让高炽去阎欢的私宅领人,她便第一时间找人去通知高炽,把高炽叫了回来。 她如何不知这其中利害关系,那司礼监掌印、顾宸妃岂是他们能得罪起的?即便现在的太子和皇后也惹不起这两个人,却让吴氏那贱蹄子得罪了。 高炽以前只是个普通王爷,前一段时间刚封了亲王,离太子只差一步之遥,这亲王位是前一段时间那司礼监掌印受了伤在家养伤,高炽亲自几次探望表忠心,才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了几句讨下来的。 她和高炽去请安时,见过几次皇帝,皇帝几乎已经处于时而意识模糊疯癫,时而清醒的状态,根本打理不了国事,完全成了阎欢的傀儡,这阎欢已经把朝廷军权、财权、内阁票拟权完全把握到自己手中,可以说将来皇帝死了,哪个皇子来继承皇位有一半以上是他说了算。 而那顾宸妃更是每天早晚与皇帝在一起,皇帝哪天死也是死在她床上。 高炽进了门,姜氏便赶紧给他准备洗漱的东西,让他洗去了一身尘土,准备换一身干净衣裳赶往明瑟园,姜氏拿着一件黑色织金蟒袍,准备给高炽穿上,却让高炽一把拦了下来说道,“我不能穿这个蟒袍!” “为何?”姜氏诧异的问道。 “那阉人现在不知为何不再穿绯红蟒袍了,改穿黑色蟒袍了,我不能跟他穿的一样,你去给我找一件普通花纹的袍子过来。” 姜氏咕哝道:“现在什么风气,亲王不敢穿蟒袍,太监倒天天穿着蟒袍到处招摇,我看他下一步该穿龙袍了吧!” “滚,一个吴氏给我找麻烦还不够吗?你还要添乱?你知不知道得罪了他,我就得马上离开京城,去做藩王,那样正好合了太子的意,将来太子登上皇位第一个就会拿我开刀,我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肉,这皇位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争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就是死路一条,想争皇位就必须攀附这阉人,此次的事利用好便是表忠心的好机会,利用不好便是一场灾祸。” 姜氏赶忙拿了一件玄色素锦袍给高炽穿上,说道:“一会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毕竟是女眷的事,我去跟那阉人的夫人好好说说话,同为女子唠一些家长里短,我觉得反而更好亲近一些。” 高炽看了一眼姜氏说道:“嗯,你说的对,今后你就多往那阉人府中走动走动,跟他的夫人多多亲近,听说那阉人甚是宠妻,你跟她把关系走的近一些说不定更管用,那阉人难打交道的很,心思比海底针还要难琢磨,我一个亲王又不能过于逢迎他,会让朝堂的人笑话。” 姜氏问道:“可是那顾九儿是顾深的女儿,他是顾深的女婿,顾深是小六的亲舅舅,他要帮也应该帮小六啊,怎么会帮我们这外人?” 高炽伸开手臂,让姜氏给他系着腋下衣带说道:“这里面的事看来你还不清楚,你知道前一段时间阎欢嫁妹子的事吗?”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都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可不知为何,他给妹子选好的夫婿到了出嫁那天他又后悔了,又把人撵了出去。” “你知道阎欢要嫁的妹子是谁吗?” “还能是谁?说是他早些年走丢的妹子又找到了!” “你根本不知道,他要嫁的便是顾九儿,他的夫人,就是今天吴氏招惹的这个女子。” 正给高炽整理着衣衫的姜氏一下便惊呆了问道:“他往外嫁自己的夫人?” 高炽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要说这阎欢却是个痴情种,知道自己不能人道,便要把夫人谎称亲妹子嫁给别人,可花轿到了门口又舍不得了,才把那新郎官撵走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为何父皇给高小六几次指婚他都以死相逼不同意吗?” 姜氏皱了皱眉说道:“难道小六也喜欢顾九儿?我听说那天还闹出了小六要抢亲的事,说要抢那阎若曦,原来他去抢的是顾九儿?” “对!这对我来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高炽笑着说道。 姜氏恍然大悟叹道:“没想到那阎欢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扶植高小六做皇帝,那高小六若做了皇帝,岂不第一个拿他开刀,夺了他的妻子,对这种痴情种来说,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了?” 高炽冷漠的点了点头。 姜氏看向高炽那张冷漠的脸,想起他说的阎欢对顾小曦的一片深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能够得到丈夫如此痴情如此真心,即便阉人又如何,总好过每晚等着一个永远等不回来的人,夜夜冷被冷衾孤枕难眠。 与高炽一同出门,上了马车的姜氏,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吴氏那个狐狸精这次看来活不成了,两年前高炽把她迎入府中封了侧妃,便被她迷住了,宠得她越来越骄纵,竟然扬言要让高炽废了她这正妃,立她吴氏为正妃,这次的事一出,看高炽怎么保她。 说罢姜氏问一脸愁容的高炽道:“那吴氏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高炽叹了口气道:“你看着处理吧,若能留她一条性命最好,实在留不下便罢了!”说完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 明瑟园正堂 阎欢一身黑色织金蟒袍在正堂主座等着高炽,这次高炽对他的侧妃吴氏的态度对复仇至关重要。 这次的事有可能便是打开复仇之门的金钥匙。 他让下人提前备好了茶水点心,并且让顾小曦梳洗一下,预备见客人。 按道理来讲,家里的女眷出事当家主母就要出来处理,那么很有可能高炽的正妃会跟他一起过来。 果然门房来报,恒亲王与王妃姜氏来访。 阎欢嘴角勾起,然后又放下,一丝欣喜转瞬即逝,代替的是严肃而冷冽和一些低沉,任谁一看都是心情很不好。 恒亲王携王妃来到正堂,边满面陪着笑边拱着手往里走,边走边说:“督主,得罪了,本王治家不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听到消息本王与王妃急忙赶来向督主请罪,可不知那贱婢伤到尊夫人没有,一会本王定命人打死那贱婢。” 姜氏也施了万福说道:“督主,此事您千万不要怪王爷,王爷每天公务繁忙,王府都是妾在打理,出了这样的事要罚也得罚妾治家不周,不知顾妹妹有没有伤到哪里?能否让妾看看妹妹?” 阎欢故作沉凝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还礼后请恒亲王和姜氏坐下上了茶,派人去叫顾小曦亲自迎接姜王妃进内院一叙。 不一会一身红衣的顾小曦便来到正堂,姜氏一见顾小曦便站起身便挽住顾小曦的手臂妹妹长妹妹短的一阵寒暄。 尤其看到顾小曦腰间佩的阎欢那司礼监掌印的坐蟒金牌,更是心头一惊,果真这阎欢妻奴的名号不是白得的,这刚受了点惊吓,就把金牌都给戴上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向世人展示夫人就是他阎欢的心头肉了吗。 看来今后得趁着这机会多往这阎府走动与这阎欢的夫人好好结交,这枕头风吹好了可比什么都管用。 顾小曦也深记阎欢的嘱托,若恒亲王妃过来想结交一定要给她好好结交多走动,赢得恒亲王和恒亲王妃的信任。 让恒亲王感到有他这司礼监掌印给他撑腰,让他放心的去跟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而他才能在太子和恒亲王之间周旋,两边虚与委蛇,这样一来太子和二皇子高炽的皇位之争才能更激烈,才能让他们打起来,打的越激烈越好。 所谓鹬蚌相争,得利的永远是渔翁,这鹬蚌,总要让他争起来才好。 因顾小曦在戏园子打的这一架,这复仇之门彻底被打开。 朝堂即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第93章 全净还是半净? “二郎救命.....” “王爷救命啊.....” “姜姐姐饶命啊.....” 明瑟园门口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恒亲王和王妃姜氏来的时候便带了七八个家奴,此时正在乱棍打着恒亲王吴氏侧妃。 因为恒亲王正妃姜氏下令,把吴氏活活乱棍打死在当街,严惩她在京城仗势欺人多年,此次恒亲王要大义灭亲。 门口围了一圈老百姓,许多都在拍手称赞。 顾小曦此时才知道原来吴氏和她的哥哥在京城名声如此臭。 但对于天生良善的她来说,那颗小心灵还是被震撼到了。 因为此事因她而起,在这件事上吴氏罪不至死,她怯怯的看向恒亲王,据说这吴氏在恒亲王这里十分受宠,膝下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小世子。 虽是侧妃但是他孩子的母亲,他难道不应该把这吴氏保下带回家吗?而且海子哥并没有要求他打死吴氏,只说是让他来把侧妃接走。 但此刻那恒亲王手端着盖碗,垂眸抿着茶水,看不出任何表情,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那个被打死的女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恒亲王妃姜氏更是一副大义凛然,当家主母执法不徇私情的样子。 而海子哥也垂着眸端着骨瓷盖碗,轻抿着茶水,听着外面凄厉的惨叫声,也是无动于衷。 外面吴氏凄惨的喊声愈来愈微弱,顾小曦站起身想给吴氏求个情,留她一条性命,可阎欢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又坐回座位上,如坐针毡。 她想起海子哥在恒亲王和王妃到来之前嘱托她的话。 海子哥说如果恒亲王一个人来接吴氏,这吴氏便性命无忧,他自然会给恒亲王一个面子,让他把吴氏带走,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恒亲王无意结交,复仇的开启便得想另外的办法。 但如果恒亲王是与王妃一起来的,那意味着这吴氏可能性命不保,那姜王妃嫁给恒亲王多年都没有生出孩子,而这吴氏刚到王府两年便生了个世子,然后恃宠而骄一直想夺取正妃之位,而这姜王妃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母家背景强大,肯定会利用此次机会把吴氏除掉。 恒亲王此次如果想表明心迹来结交,肯定会让姜王妃任意处理吴氏,那吴氏势必性命不保,在此事上阎欢一再嘱托顾小曦,千万不要给吴氏说情,她一旦说情,恒亲王肯定会保下吴氏,姜氏便不会来找她结交,那么她便不能融入恒亲王府的圈子,会让复仇计划推后。 顾小曦想着海子哥的复仇计划,终于狠了狠心,一言不发的与海子哥和恒亲王夫妇,一起无动于衷的听着吴氏侧妃被活活打死! 下人来报吴氏被打死时,姜氏还跟着下人出去亲自验证了一下。 随后海子哥一副对恒亲王夫妇这样处理事情很满意的样子,二人愉快的攀谈起来,好像多年至交好友。 而姜王妃则拉住顾小曦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一通恭维,顾小曦把她带进内院与她唠家常唠了许久,那姜王妃告辞时说要在恒亲王府办个赏梅宴,届时会邀请京城贵妇和名媛参加,也请顾小曦参加。 顾小曦明白,这赏梅宴是专门为她办的,分明就是恒亲王夫妇利用她结交海子哥的第一步,同时向朝廷官员开始展示,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已经站在了他们一边,正式向太子党开始挑战。 她痛痛快快的答应了恒亲王妃的邀请。 恒亲王夫妇走后,顾小曦在望曦阁二楼圆桌旁哭的痛不欲生。 阎欢在旁边哄着怎么也哄不好,他又把小曦放到腿上,拍着她的背说道:“乖,不哭了,今天难为你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保证没有下次了。” 顾小曦哭的梨花带雨,抽泣着说:“那吴氏罪不至死啊,她太惨了,最可气的是恒亲王竟然眼看着孩子的母亲被活活打死无动于衷,这事都怪我,我要不去戏园子看戏就不会这样了。” 阎欢轻拍着顾小曦的背说道:“小曦,你太善良了,去母留子你可听说过?那吴氏嚣张跋扈,但母家只是普通武将,可姜氏父亲在内阁多年,却为人低调有心机,早晚那姜氏会把吴氏除掉,把吴氏的孩子收在自己名下,这是皇室中惯用的伎俩,这次事只是让你碰上了而已,不要自责了!” “你那时还让我嫁给别人,幸亏我没嫁,要嫁了也让别人打死怎么办?”顾小曦趴在阎欢肩头哭的眼泪止不住,又开始往自己身上扯,找后账。 阎欢叹了口气,时下女子若没有娘家护着,夫君宠爱,确实许多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今日他也被震撼到了,他本对那恒亲王也拿捏不准,若他想带走吴氏也不会拦着,却没想到恒亲王如此云淡风轻的看着自己宠爱的女人被活活打死,想起这些也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让小曦嫁给别人,能护在自己身边守一辈子才放心。 “小曦,你可知道哥哥为何会叫阎欢?”阎欢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他的事从未跟顾小曦说过,而顾小曦怕触动他内心的伤也从未问过,现在听到他主动跟她说过往的事,顾小曦立刻止住了哭声,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阎欢勾唇笑着说道:“答应哥哥不再哭了,哥哥就告诉你!” 顾小曦立刻说道:“保证不哭。” “好,那哥哥便告诉你,阎是阎王爷的阎,欢是强颜欢笑,强颜欢笑忍辱负重送仇人,送那些害了咱们爹娘的人去地狱见阎王。” 顾小曦看着这个冲她轻松微笑着,却说出如此揪心的话的海子哥,想着他身上那一道道伤疤,想着他净身做了自己最厌恶的太监,一把便抱住了他说道:“哥哥,我懂了,我都懂了,我今后再也不会因为这些恶人哭了,今天这吴氏死的活该。” “懂了便好,懂了便长大了!走,今天跟哥哥一起做饭,我们让秋娘和小满跟我们一起吃!” 于是阎欢与顾小曦夫妻二人亲自下厨,秋娘在一旁帮厨做了一顿饭,四个人破天荒的,自从阎欢进京第一次在一张桌上吃了一顿饭,秋娘与小满也不客气,晚饭甚是融洽。 夜晚来临 阎欢侧身把顾小曦面对面拥在怀中,顾小曦的小手又开始乱动,虽隔着衣服也能明显感到她的触碰,这些时日这双小手极不老实,只要晚上一靠近就开始装作不经意的,想法设法的碰触他的缺陷。 这几日每次碰触他都装作不是故意的躲过去,或者挡回去,今夜这小手却极不安分,躲了几次挡了几次,又伸了过来,开始是放到他腿上,然后看他没反应。 一点一点往上移一点,往里移一点,马上要碰触到。 阎欢一把抓住那小手,放到自己胸口说:“动这里,随便动。” 顾小曦撅着小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嘟哝道:“我的都给你亲遍了,你的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都已经是夫妻了还藏着,莫非你要藏一辈子?” 阎欢闭着眼睛抓着她的小手没有接她的话。 没有得到回应,顾小曦还不死心,来到阎欢的耳边,小心翼翼问道:“哥哥,问你件事,咱们说好,你不生气好不好?” “问吧不生气!”阎欢还是闭着眼不看她,他已经猜到她想问什么了,这些时日她一直打听净身的事情,听到了一些闲话,所以想方设法的想碰触他。 顾小曦咽了口口水,鼓足所有勇气哼哼唧唧的问道:“哥哥,我听净身房的人说,净身分为两种,一种是全净了,一种是半净的。”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跟蚊子哼哼一样哼出一句 “哥哥你是哪种呀?” 第94章 督主失宠了 顾小曦问了阎欢一个他最不愿意面对,也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他翻身平躺过来,收回自己的手臂不再搂着她,把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胸口,防止她再乱摸。 从顾小曦开始涉及这个问题开始,阎欢就没有睁开眼睛,虽然已经说好了不生气,顾小曦还是感到他心情很不好。 他淡淡的回答道:“终归是净身,有区别吗?” 顾小曦小声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全净身的年龄大了身体会很不舒服。” “不仅仅是这些吧!前一段时间有几个复阳的闹的沸沸扬扬的你是不是羡慕了?或者是嫌我伺候的不好了?”他冷笑一声说道。 顾小曦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带着哭腔说道:“你总掖着藏着我好奇而已,说好了不生气的怎么又生气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说罢拽起他的手臂圈到自己腰间,吻他的耳垂,然后抽出小手挠他的腋窝,挠了半天还是没把人挠笑,干脆又像只软猫一样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开始吻他。 阎欢扭过头,躲开了她的亲吻。 这样也难不倒小软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锲而不舍作风。 论比执着追夫谁能比过她沈江曦。 从最开始连相认都不肯跟她相认,到现在能天天抱着她睡,她就已经赢了。 不就是又发小脾气,使小性子吗? 没关系,好好哄就行了! 顾小曦觉得前世她肯定是个糙汉子,海子哥肯定是她的小媳妇,这辈子他们被孟婆弄错了性别,弄得她跟个痴汉一样天天追夫,这夫君还总是给她撒小脾气,使小性子,让她哄着。 顾小曦叹了口气,谁叫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夫君呢?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顾小曦贴着阎欢的耳朵嘟哝:“咱俩这辈子肯定转错性别了,自从重逢我就跟个痴汉一样追着你跑,你还动不动给我发脾气使性子,你就是看准我性子好总让着你,才故意让我哄你的吧。” 果然这话一出,身下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眸一亮,勾唇轻笑,箝住了她的纤腰,一个翻身与她换了体位,然后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过了好久,他终于放开了顾小曦,喘了一口气,而表情已经明显放轻松了,还很愉悦的样子。 看来这就算是哄好了。 然后他终于开始回答她的问题,缓缓说道:“既然你问了,我就给你讲讲,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考进内书房的人都是半净身,全净身是那些杂役太监,但复阳是不可能了,给我净身的是先皇身边的司礼监掌印赵义,当年就是他救了我的命,我拜了他做了师父,现在我手下的人,还有整个大周朝商行、铁矿、金矿、采珠场的经营网都是他给我的,否则我怎会在几年时间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他的刀工也是最好的,经他净过的身没有复阳的,所以今后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顾小曦听到他又讲以前的事情,便想问的仔细一些,尤其说到这个赵义,先皇身边的司礼监掌印,也是个传奇一样的人物,一直以来的疑惑总算打开,这些年市井巷间都传海子哥根本不是凡人,是阎王爷派过来的煞神,否则怎会在短短七年做到别人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原来背后有先皇身边司礼监掌印的支持。 她刚张开嘴想问,结果嘴便被他柔软而炽热的嘴唇堵住,深吮了她几口依华独家整理插空说了句:“别问了,改日我带你去见见师父。” 吻像暴雨一样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今夜的他跟往常很不一样。 圆房以来,他一直是温柔缠绵小心翼翼的,很压抑很控制,可今夜像是又触动了他的敏感,他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又像玉泉山那晚一样,有些失控。 第二日清晨 趴着睡了一夜的顾小曦觉得自己都散架了。 顾小曦觉得自己昨晚就不应该多嘴那一问,结果让他摒弃了二十多天来的温柔,让他展现出满满的占有欲,变的蛮横霸道。 下床时腿一软便摔到了地上,已经穿好衣服的阎欢立刻便把她抱回床上说道:“别着急起床多睡会,是不是饿了?一会我喂你吃饭。” 今天的他与往常很不一样,很是神清气爽,顾小曦瞪他一眼说道:“我坐都不能坐了,你倒挺开心的。” “这样你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挑了挑眉说道。 顾小曦:“......”今后一定要管住自己这张嘴,这双手,绝对不能再乱说话,乱动。 好奇害死猫! ..... 自从恒亲王和王妃回府后,王府的请帖便不断地往明瑟园送。 今日赏梅宴,明日诗会,后日又是生辰宴。 二十日不到,已经七八场了,那日海子哥对顾小曦说过强颜欢笑,忍辱负重以后,顾小曦便记住了,虽然自己很不喜欢那种皇亲贵胄、高官家眷云集的宴席,也很讨厌假面微笑的应酬,但想起海子哥便强忍着心中的极端厌恶去参加这一场场宴席、酒会、诗会。 果然没多久便收到了成效。 这日晌午过后 阎欢在烟霞殿批阅着一道道要求废太子,拥立高炽为太子的奏折,又看着官员们不断送上来的太子的一些罪证,心情无比喜悦。 这一段时间,京城风向标大转,朝廷官员也开始疯传。 司礼监掌印与恒亲王私交甚密。 恒亲王妃与司礼监掌印夫人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有司礼监掌印扶植,恒亲王有可能扳倒太子继承皇位。 太子因为恒亲王大得人心,与皇后方寸已乱,开始频频出错,并且怀疑自己内部出了奸细投靠了恒亲王,太子党已开始乱了阵脚。 前一段时日因顾小曦一个善念救了太子身侧男宠檀玉的妻子女儿,此时也发挥了作用,那檀玉因受到太子宠爱,开始施展手段,把太子身边的所有男宠都挤兑走了,此刻只剩下他在太子身边独宠。 他得到阎欢的指令,开始在太子面前使尽手段蛊惑,说太子软弱,竟任由恒亲王欺压,哪还有身为太子的威严,并整日在太子面前又哭又闹使性子,说如果恒亲王夺了他的太子位,他们岂不要身首异处? 蛊惑着太子谋反。 太子已经动心,开始置备兵刃,并且暗中联络御林军。 这一切都在按阎欢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眼看着多年的努力要有成效,他心情开始放松,吃过晌午饭不久便放下手中事物回了明瑟园。 十几日了小曦总是赴恒亲王府和一些皇家贵胄的宴席,早出晚归的,到了晚上就很疲累,他想亲热一下,每次都被推开。 今日早晨出来时,小曦没有出门,说是要在家歇着。 想到此他急忙赶回明瑟园。 结果兴冲冲的进了园子奔向望曦阁二楼,没有见到人影。 又到园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青萝、刘嬷嬷和几个贴身的婢女也不在,问几个下人都说不知道夫人去哪了。 他又返回门房问守门的道:“夫人呢?” 守门的家丁说道:“夫人又去赴宴了,说是襄阳王添了个小世子,她去送礼去了。” 阎欢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感觉不对劲,这二十多天了自己一直想跟小曦亲热,总是被她拒绝,还三天两头往外跑。 他突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心中感到无比压抑惊恐,脑海中出现小曦在别的男人怀中的景象。 那日她问自己净身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通了人事,是不是嫌弃自己想要完整男人了? 这样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小曦能感到自己也是完整的。 他仔细思索着,想起了武田,武田与青萝成婚多年,肯定有这方面的经验。 明日要好好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结果他在望曦阁二楼一脸阴沉,满心焦急的等着顾小曦,而顾小曦迟迟未归。 直到快晚膳时顾小曦才回了园子,听到小曦上了二楼阎欢赶忙打开门去抱她,结果顾小曦脸上一片绯红,身上有丝丝酒气,连理他都不理,推开他便向床边走去,走到床边脱了鞋连衣服都没脱便趴到床上。 睡着了.... 阎欢彻底恼怒了.... 这才圆房一个多月自己便失宠了? 第95章 有嫉妒却无恨 顾小曦进了寝房便趴到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阎欢在旁边晃了几次都没有晃醒,只能帮她脱下衣服鞋袜,擦洗了一下搂在怀中,只有把人搂在怀里才是最踏实的,方才焦急的等待和患得患失没有了,怀中还是这个心里只有他的少女。 快到年下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窗外寒风凛凛,月光也不甚明亮,可寝房的熏笼燃的正旺,温暖如三月暖春。 烛光下的小脸泛着薄薄绯红如此的娇憨可爱,小手和小脚还有些微凉。 阎欢把小手放入自己心口,把小脚夹在自己的腿间,看着那张娇憨可爱的笑脸,嘴角微微挑起,眸中荡漾出浓浓的爱意,他如何不知道这丫头这段时间去参加那些应酬都是为了帮他。 怀中少女睡着乖巧的样子着实可爱。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这样相守一生没有孩子来吵闹真的很好。 “水....”怀中少女嘟哝着。 阎欢赶忙到圆桌旁倒了杯温茶,揽起顾小曦的后背给她把水喂入口中。 喝了几口水的顾小曦终于睁开了眼,可眼神一片迷蒙,望了望四周,看到了抱着她的海子哥那双满含爱意的如墨深眸。 “哥哥!”她带着醉意傻笑着摸了摸他光洁的下颌。 “醒了?不能喝酒还喝,还回来这么晚,今后不用再出去了。” “哥哥,那个小世子可真可爱,等回头我也给你生一个,不对,我要给你生两个、三个生一堆,哥哥长的这么好看,我们的男孩肯定长的像哥哥,比那个小世子好看的多。” “好,我们也生,生好多,睡吧!”阎欢咽下心中苦涩,拍着顾小曦的背,看她又睡安稳了,下床披了件单袍走到一楼。 在一楼值夜的秋娘,听到楼梯声响便迎了过来。 阎欢看了一眼秋娘说道:“前些时日你不是说要回去吗?怎么又不走了?” “回去不放心!等一切结束了我再回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去找个人嫁了吧!” “我嫁不嫁人不用你管。” 阎欢垂下眼眸,转过身说道:“你去帮我把青萝叫来。” 秋娘披上棉氅提着一盏油纸灯,走出门外,不大会便叫来青萝。 青萝解下棉氅,向阎欢施了个礼,朝紧锁着眉头的阎欢说道:“督主,您有何吩咐?” “今日在襄阳王府谁让夫人喝的酒?你为何不拦着?” “督主恕罪,本来是恒亲王妃和几个女眷在唠家常,随意喝一些果酒茶水,夫人怕失了分寸滴酒未沾,可谁知后来襄阳王闯了进来,说刚添了小世子高兴,每个女眷给准备了一份礼物,要当面致谢,进来后说第一次见夫人,便劝夫人饮了几杯,说是让夫人替他向您问安,夫人也不好回绝便同他饮了几杯,奴婢拦了几次可没拦住。” “几杯就能喝成这样?”阎欢的脸沉了下来。 青萝赶忙说道:“督主,您别生气,那襄阳王说他刚从云南回来,给女眷们的礼物都是云南苗家的银饰和一些京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又讲了云南的风土人情,夫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便都多喝了几杯,奴婢看大家都在喝也不好硬拦夫人,后来夫人不知为何便不高兴了,自己又喝几杯,襄阳王最后又坐到夫人坐席对面,说想跟你结交,与夫人攀谈了好久,又劝夫人饮了几杯,一来二去便饮多了。” “襄阳王想与我结交?劝夫人饮酒?” “嗯” “好,我知道了,你去叫一下武田和小满还有刘嬷嬷,备好马车,咱们现在就回宫,年前就不回来了。” “可夫人不是睡下了吗?”青萝问道。 “没关系,马车里燃好熏笼,我抱着她上车,然后你再派人去宫里,让轿子在角门等着。” 青萝听完吩咐,便出去了。 秋娘走过来说道:“为何这么晚了还要回宫,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只是跟别人喝了几杯酒,你至于吗?况且前一段时间不是你让她融入恒亲王府的圈子么?这才几天你就后悔了?” “我是后悔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她参与我们的事,从今往后她再见到的男人只能是跟我一样的人。” 秋娘不可思议的说道:“宴海,她不会在意你是什么样子的,你不能总不相信她。”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意!”阎欢淡淡甩出一句。 “因为、因为.....我和她一样!”秋娘默默说道。 阎欢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上了楼梯。 秋娘看着他上二楼的背影,叹了口气。 自从顾小曦住进园子,阎欢便每晚都回来,有时回来早了夫妻二人还一起做顿饭,把她和小满叫上一起吃,这望曦阁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能听到他的笑声,虽然她知道那笑声不是因她,可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自己却也是开心的。可今夜他又要回宫了,还说年前都不会回来,这望曦阁又该整日冷冷清清的了。 七年了,这园子说是他的私宅可连个旅店都不如,一个月他只回来住那么个三四天,其它时间都住在宫里,现在好不容易跟这个女人在园子里住下了,却又要走了。 秋娘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在坚持什么?也许是为了报那年他们被皇帝派来的禁卫军围剿,自己受了箭伤昏迷不醒,他拼死把自己从包围圈里抱出去的恩情吧! 前一段时间本来下了狠心要回去,可晚上做梦却都是父亲把他从昭狱救回,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听他说,明年春天就可以发动宫变拥立新朝了,到时肯定又是刀光剑影,不在他身边护着总是放心不下。 秋娘正愣着神,楼梯那里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阎欢怀里抱着顾小曦,拿了条棉被裹着她正慢慢的往楼下走,看着怀中人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专注,好像这世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它。 她帮他推开门,看着他抱着顾小曦走进游廊,穿过垂花门。 有羡慕、有嫉妒却无恨,因为没有那个女人,他便是一潭死水,一块万年寒冰。 ...... 襄阳王府中 大周朝最年轻,军队势力最强大的世袭异姓王穆勋一袭水墨染彩的便袍,风流倜傥的在摆弄着一盆墨梅。 世袭罔替的异姓藩王这大周朝只有两个,他便是其中之一,但拥有占了整个大周朝三分之一军队数量的只有他一人。 这大周朝只要还姓高,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没关系,并且新皇帝也要对他客客气气,他穆家只要有女孩出生,便肯定会是这大周朝的皇后,但可惜三代了,穆家都没有嫡女出生,但这样却让穆家从未牵扯进后宫的纷争。 此次王妃生的第二胎还是个世子。 他冲旁边侍卫招了招手说道:“明日去那阉人府上,把这株墨梅给顾九姑娘送过去。” “王爷,那可是那阉人的夫人,您这样不好吧!” “你的脑子怎么这么死板?就不会用王妃的名义送吗?” “是!”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旁边的恒亲王高炽看着这株墨梅说道:“这世上女子万万千,你怎么就看上那阉人的夫人了?” 穆勋看了高炽一眼,轻抚着那株墨梅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竟然对一个阉人如此痴情,只要提起那阉人的名字,那女子眼中便掩不住的情意,对其它男子更是退避三舍,想你我纵然有如今的权势富贵,身边有无数的女人,可有哪个女人是对我们真心的?一个阉人能让一个拥有倾城之姿的女子如此痴心,我倒是有些羡慕了!” 高炽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是喝多了吧,还要起女人的真心了。” 穆勋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对了,我此生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能对我如此真心的女子。” 穆勋顿了顿又说道:“这样吧,上次你跟我说借兵防止太子谋反的事我答应你,年前就给你调一些府兵过来,用你手中的巡防营做掩护进入京城,如果太子谋反发生宫变,我的人可助你一臂之力利用镇压太子谋反名义,逼迫皇帝退位,助你登上皇位,只是那阉人你能保证他帮你吗?” 高炽眼睛亮了起来说道:“那阉人这次帮我也得帮我,不帮我也得帮我。” 第96章 工具 穆勋挑了挑眉说道:“哦?你为何如此笃定?” “那阉人若不帮我,太子继位他就会沦为太子的男宠,高小六继位就会夺了他的爱妻!老四那病歪歪的样子估计比父皇还得早些归西,况且老四成婚多年连个儿子都没有,朝臣不会同意他继位。这段时日那阉人已经对我频频流露出结交之意,我这亲王封号便是前一段时间他帮我讨的,不用去封地是他帮我向父皇求的情,京城巡防营的统领权也是他帮我争取的。” 穆勋拿出怀中手帕,仔细的擦着那株墨梅说道:“这样啊,那我帮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罢,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把那阉人的夫人帮我弄过来,我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今天在席间看了她便再也忘不了了!” 高炽又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穆老弟竟然看上了那阉人的女人,我答应你等我当了皇帝,先把那女人给你弄过来。” 高炽走后,穆勋又把侍卫叫了过来说道:“这些天,派人盯着恒亲王妃,看到那顾九姑娘跟她一起出来,便找人把恒亲王妃打晕,把顾九姑娘给我偷偷掳来我们年前赶回封地。” ..... 阎欢抱着顾小曦回了皇宫,凭借多年敏锐的政治嗅觉,他从青萝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襄阳王手握重兵,怎么可能要通过小曦跟他结交? 这么多年他跟襄阳王这一外姓藩王从无交集。 这些手握重兵,盘踞一方势力的藩王如同土皇帝,从不参与皇室的纷争,谁当上皇帝他们就顺从谁,而皇帝也得供着他们,怕他们举兵谋反,所以他们明里暗里都不可能与宦官结交,给自己找麻烦。 今日他与小曦喝酒,绝对不会是为了跟自己结交。 只有一种解释,他看上小曦了。 对于此阎欢非常担忧,高熹他不怕,高炽他也不怕,但这穆勋他是真的怕,如果哪日这穆勋把小曦掳走,直接带回封地,要把人要回来就得派兵去讨缴,而自己手中的锦衣卫和禁卫军只能在京城发挥作用,出了京城便跟这些藩王军队没法比。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连夜把小曦带回皇宫,今后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 .... 第二日清晨。 顾小曦像只猫儿一样缩成一团缩在阎欢怀里,昨天晚上连夜赶回宫,这寝房多日不住人很是寒凉潮湿,即便染上熏笼也没有那么快把寒气逼走。 于是阎欢便紧紧裹着顾小曦,给她暖着怕她被冻醒,到了清晨熏笼里的银丝碳燃了一晚上,终于赶走了寒气,琉璃窗上的哈气凝成水滴,室内红梅飘出阵阵清香,如春般的气息又恢复了过来。 怀中那只小猫也终于不再蜷缩成一团,睡得更香甜了。 阎欢嘱咐了青萝几句便去了烟霞殿偏殿,这年下事情堆积如山,又恰逢这段时日太子和高炽闹的正凶,他实在没时间等着小曦起床,跟她说清昨晚的事。 到了烟霞殿偏殿,打理了一会奏折,他突然想起昨日自己想找武田的事情,于是派了个小太监去把武田叫了过来。 武田精神抖擞的走进殿门,施了礼,阎欢说道:“把门关上,别让别人进来。” 武田看督主郑重其事,这肯定又要暗杀谁了,这么郑重这么神秘肯定是要杀什么大人物,于是赶忙到外面嘱咐看门小太监,并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然后一脸凝重的单膝跪地说道:“督主,这次要杀谁?” 阎欢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起来,莫非我只要找你就是要暗杀人?” 武田心里一哆嗦,莫非这次的任务比暗杀还重要?明着杀?那岂不是要做死士? 可今天早晨还没有跟青萝道别呢! 他哪敢起来,磕了个头道:“督主,您开恩容我给青萝去道个别再去行吗?” 阎欢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先起来!” 这一笑让武田心里一咯噔,“您不答应我不起来!” 阎欢一脚便朝武田踹了过来说道:“你给我起来,否则我立刻让你去。” 武田立刻便站了起来,紧锁眉头一脸愁容的说道:“督主吩咐吧!” 阎欢松了松领口,清咳了几声,犹豫了半天说道:“我想问你.....” “咳咳..” “督主您受风寒了?怎么总咳嗽?” “嗯,我、我想问你,咳咳,行房时我们这净了身的人,怎样能让女子感觉跟没净身的人一样?” 武田像傻了一样呆愣愣的看着阎欢。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没听到我问你的话吗?” 武田终于反应了过来。 感情这么神秘不是去执行死士任务,也不是去杀人,就是为了这事? 干嘛不早说? 早说不就教你了么? 真不知道这两口子圆房一个多月了怎么过的。 还以为督主什么都懂,原来啥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会才来问,我勒个去了! 想罢憋着笑说道:“您等着,我、我、我出宫找那些匠人给您把东西都带来!” “匠人?怎么还需要匠人?”阎欢一脸纳闷的问道。 “督主,咱们这事怎么干连小满都知道,感情您还不知道呢?” 阎欢:“......”小满都知道? 几个时辰后,武田搬了个木箱子看着四下没人,兴冲冲的走进了烟霞殿。 打开箱子一一向阎欢展示:“这是角先生,这是勉铃,这是用牛筋做的最仿真,这角先生是玉石雕的,里面能放热水....” 阎欢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了,没想到花样竟然这么多,除了看那个牛筋仿真的知道怎么用,其它的都一片茫然! 武田一副过来师傅的样子给他仔细讲解了每个东西的用法。 阎欢挑了几个不太过分的用一个红色鎏金盒子规规矩矩装了起来,忙完后抱着这盒子回了宫里院子。 顾小曦昨日喝了酒,今日去看了看姐姐便回来了,待在院子歇了一天哪都没去。 听到青萝说昨晚的事,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早就想回宫了,早厌倦了那些豪门贵妇的应酬,只是一直不敢说,怕海子哥训她。 阎欢抱着那个鎏金盒子兴冲冲的走进了寝房门,看到顾小曦正在绣罗帕,亲了她一口,放下木箱便出去恭房了。 回来后便呆楞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顾小曦。 只见顾小曦拿着那个牛筋工具,在手中抚来抚去,玩的正开心,还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闻了闻后好像觉得有香味。 放到嘴里咬了咬! 看到他进门拿着那工具便向他走了过来说道:“哥哥,这是什么?我还以为是好吃的,怎么咬不动啊?还有那个箱子里面那个铃铛是什么?怎么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阎欢努了努力说道:“那是,那是......” 第97章 不许问 阎欢看到顾小曦拿着那个工具问他是什么,一脸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这个木箱是武田刚从匠人那里拿到的,阎欢本来决定回来找一把锁配上,但哪知顾小曦的好奇心那么重,小手那么快,只趁他上了个恭房的时间便给他翻了出来。 小馋嘴的毛病长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都没改,只要拿点东西回来就以为是给她带的好吃的!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解释说道:“只是一些小物件,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来还给哥哥。” 然后带着平常哄她时特定的微笑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把东西接到自己手中,重新放回木箱,最后把木箱盖上,找了把锁头把木箱锁了起来放到了床尾的柜子里。 顾小曦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诡异的藏起那些奇怪的东西,开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 她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他经常在东厂,自己便每天跑到东厂找他一起用午膳,闲着没事溜达时经常看到一些奇怪的杀人暗器。 莫非这是他新发明的杀人暗器? 可他拿到寝房干什么?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有些提刑官有把骷髅头放在寝房的习惯,半夜睡不着觉会拿起骷髅头寻找破案的线索,而且他说明年开春也许就要宫变,肯定又要杀许多人。 没错,这绝对是为明年春天准备的杀人暗器。 怪不得要锁起来不让自己碰。 顾小曦那一双纯净无邪,丝毫没有往其它地方想的大眼睛扑簌簌的看着阎欢说道:“是不是你们新发明的暗器?” 阎欢发现这丫头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她刚才问自己时,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用‘暗器’俩字去打发她?遂顺势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把顾小曦抱入怀中,紧紧抱住她,让她的心口紧贴住自己的心口,暗哑的在她耳边低吟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个东西虽然还没有细节到一模一样的程度,可经了人事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出来,可他的小曦虽与他成了婚圆了房却不认得那是什么,而且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那个东西为何会是那样的,他心中涌出苦涩,只能抱着她说对不起,可却那么苍白无力。 只听顾小曦豁达的说道:“不用说对不起,我早就不想跟恒亲王妃天天参加那些无聊的应酬了,你把我带回宫正好,我就不用找理由推辞了,而且年底了我要多陪陪姐姐。” “嗯”阎欢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 夜晚来临 红烛摇曳,烛光闪烁,熏笼里的银丝碳丝丝作响,月华从琉璃窗流泻进寝房,紫檀架子床绯红的帐幔似水般微微波动。 帐幔里隐约传来男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呢喃。 炭火正旺,男子身上的汗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淌到怀中女子身上,滑腻腻的像刚洗完热水澡。 过了一会阎欢突然把蜡烛吹灭了。 架子床有帐幔阻挡月光,里面漆黑一片,顾小曦有些诧异,每次海子哥都要燃着蜡烛,可今夜他为何要把蜡烛吹灭? 她刚想问,海子哥松开了她起了身,说了句“等我一下!”随即下了床,不大会传来水洗东西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海子哥上了床便紧抱住了她,轻抚了一会,随即便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 与以前不一样的感觉让顾小曦瞪大眼睛,刚想问这是什么,海子哥的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道:“不许问!” 过了没多大会,顾小曦突然明白木头箱子里那个拴着几根绳子的奇怪东西是什么了,不再多问,任海子哥抱着她。 上下起伏! 今夜的阎欢终于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虽然没有触感,但这样却让他有了男人的征服感。 此后许多时日,二人都心照不宣,顾小曦不去问,那些东西她也不去乱动,阎欢也不说。 复仇的事越来越顺畅,所有事情都在朝阎欢设定的方向分毫不差的进行着,虽然忙碌紧张却也心情愉悦,于是开始跟着迷一样缠着小曦,每晚不折腾两个时辰不罢休。 顾小曦想拒绝,可也心疼他的压抑,便由着他,直到有一天早晨从床上站起来时扑通一下晕倒在地上。 阎欢红着眼睛搂着顾小曦,等着青萝把太医叫了过来。 号完脉后阎欢问胖乎乎的太医道:“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晕过去了?” 胖太医抬眸看了一眼阎欢又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病?别吞吞吐吐的!” “夫人没病!” 阎欢脸沉了下来说道:“没病人怎么就晕倒了?” “夫人...夫人...” 胖太医又抬眸看了阎欢一眼。 “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以前得过心痛病,前一段时日又受过严重风寒,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这段时日房,房事过度气虚血亏便晕倒了!” 青萝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起来。 胖太医也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阎欢。 阉人的夫人因房事过度晕了过去,他第一次诊治这稀罕病,此时已经严重怀疑这督主是不是假太监了! 阎欢哭笑不得,这夜夜缠绵无非也就十几天时间,就晕过去了,这身子未免也太弱了些。 于是问道:“那怎样调理一下?身体能好一些?” 胖太医道:“夫人身子弱归结到底还是上次风寒严重导致,若想除根倒是有个办法,尤其夫人是受风寒不久,越早治疗效果越好,可以趁今年冬天未过,泡泡汤泉,明年开春再养一养,身体就彻底养过来了。” 泡汤泉?这主意不错! 上次去玉泉山,小曦被自己惹的哭哭啼啼的,还差点丢了性命,想跟自己一起泡汤泉还被自己训了一顿,那幽怨的眼神和流淌不止的眼泪至今还在脑海中萦绕,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不如过年的时候,带着她去那调理一下身子,住上几天。 她说的话没错,自己不能在她面前藏着掖着一辈子。 再去玉泉山也该向她彻底敞开了。 第98章 总管 “咳咳咳”顾小婉坐起身,把怀中白色波斯猫放到地上。 尽管华宸宫院中种满了花树,尽管寝殿墙壁上帖着金箔亦难免萧瑟。 那狗皇帝吃丹药过了量,又开始产生了幻觉,把自己关在烟霞殿光着脚跑来跑去追逐神仙。 顾小婉看着金碧辉煌的华宸宫,叹了口气。 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自己难道要在这红墙金瓦内孤独终老么? 小曦跟海子哥日子过的跟蜜里调油似的,海子哥每天晚上来接小曦回去时,恨不得抱着她走,让这华宸宫的宫女一个个眼巴巴看着羡慕。 她也羡慕! 虽然二人经过一番挫折,小曦为他哭,为他生为他死,可那也是一种幸福,哪像自己,连一个能为之哭,为之生死的人都没有。 顾小婉正坐在窗口发呆,顾小曦从她身后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株红梅,插到白瓷瓶里。 顾小婉看到盛开的红梅,拿起来闻了闻,方才寂寥悲伤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她看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的顾小曦问道:“听说你前些时日晕倒了,怎么回事?” 顾小曦的脸立刻就羞红了,想起这些天晚上海子哥到床上总是躲她远远的不敢碰她,她问海子哥为什么躲,结果海子哥说太医说她晕倒是因为房事过度。 然后还倒打一耙,说她一天到晚就想着那事,让她小脑瓜要纯洁。 她说他倒打一耙,他就把刚重逢时,她主动索吻、让他抱着睡、还跳到温泉池里挑逗他的英雄事迹挨个说了个遍。 最后证明每次都是她主动要求的,而他是被强迫的。 结果差点出人命案。 她趴到他身上差点没把他掐死。 顾小婉看着顾小曦脸上一片红云,没再说话,转脸看着窗外一棵棵光秃秃的花树。 对于小曦来说,即便是寒冬,他们每天的日子也如阳春三月般美好,可自己此生再无阳春三月。 这狗皇帝活着她要受罪,死了她便成了太妃,要在这宫里孤独终老。 顾小曦看着姐姐寂寥没落的神情,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揽住顾小婉的肩膀说道:“姐姐,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顾小婉拍了拍顾小曦的手背说道:“不要担心,姐姐没事。” 姐妹二人正在聊着天,就听碧玉跑了过来说道:“娘娘,督主过来了,还带着一个太监,说要给咱华宸宫派新总管。” 总管? 顾小婉和顾小曦一脸纳闷,这华宸宫的管事一直是刘嬷嬷,怎么要换人了?为什么没提前跟她们打招呼便把人带来了?莫非有什么事? 姐妹俩出了寝房来到正堂。 顾小曦见了阎欢立刻跑过去揽住了他的手臂,那阎欢也是看到小曦便勾起唇角露出盈盈笑意。 顾小婉还是像以前一样行了个礼,尊了声督主。 虽然顾小婉已经知道了阎欢的身份,但还得按以前的礼节,不能当面称他海子哥。 然后问道:“督主,为何要往我宫里派个总管?刘嬷嬷不是挺好的么?” 阎欢没有回答,拍了拍手朝门口说了一句“进来吧!” 只见红漆雕花门外的棉帘被掀开,随着上午清亮阳光进来一个颀长笔挺的男子。 男子身穿鸦青色宫衣宫帽,个头与阎欢差不多,但比阎欢要魁梧一些,将及冠龄的年纪,肤色有些古铜,眼眸深邃漆黑,十分阳光,像一棵漠上胡杨树般挺拔俊美。 顾小婉一看来人,倒退了几步一下子便跌坐到身后椅子上,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顾小曦也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喊道:“魏大哥,怎么会是你?” 来人正是魏杉。 只听魏杉说道:“快过年了,我来陪小婉过年。” 顾小婉上下打量魏杉,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袖,眼泪落了下来,但却带着愤怒说道:“你为何要穿太监的衣服?你依华独家整理说,你为何要穿太监的衣服?” 她记得小曦说过魏杉要净身来华宸宫当值,被阎欢拒绝了,她当时便松了一口气,可今日却看到魏杉穿了一身太监的宫衣走了进来,顿时心头一惊,害怕自己的担心成真。 魏杉勾了勾唇,握住顾小婉的手说道:“我今后要到华宸宫当值,当然要穿太监的衣服。” 顾小婉眸中露出惊恐,转脸问阎欢:“他,他,他净身了?” 阎欢垂眸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那次拒绝了他,他便在宫外净了身,净了身来见我的,我不得不同意把他带进来。” 顾小婉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一巴掌便朝魏杉的脸扇了过去,愤怒的喊道:“谁让你这样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想过我的感受吗?” 说罢扶着椅背弯下身体开始痛哭。 魏杉来到顾小婉身后抱住她说道:“你别哭啊,我就是太想你了!想每天看到你,除了这个办法实在没有其它办法。” 顾小婉捂着心口,甩开他,来到阎欢面前哭着说道:“海子哥,求求你把他带走,找个大夫给他治好行不行?他刚净身不久应该能治好,京城若没有这样的大夫就到京城外面找,你往各地帖上告示,花重金请大夫,我、我、我有银子,十万,百万,黄金,珠宝什么都有,只要能治好他,要什么我都给,要我的命都行,求求你找大夫把他治好吧,求求你!” 眼看着顾小婉哭的身子都瘫软了,差点摔到地上,魏杉赶忙过来抱住了她,她一把把魏杉甩开说道:“你走,我不要看到你,你出去!” 顾小曦立刻上前抱住了顾小婉,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顾小婉拨开水杯一脸祈求的看向阎欢。 阎欢垂眸冲她摇了摇头说道:“治不了!” 顾小曦抱住顾小婉,平息着她因哭泣变的颤抖的身体,说道:“姐姐,你别生气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你让他去哪啊?” 魏杉又来到顾小婉面前,蹲下身把头放到她膝盖上,抓住她的手亲吻着,抬头说道:“小婉,我已经是宫里的太监了,出宫就是死路一条,除了你这华宸宫我已经没地方去了。” 顾小婉捶着心口哭的撕心裂肺。 魏杉站了起来,把顾小婉的头放到自己身前,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小婉,只有来到你身边,守着你我才安心,你不要觉得这样不好,我觉得挺好的,你看小曦和督主不就挺好吗?” 顾小曦在一旁轻拍着顾小婉的后背劝道:“姐姐,不要哭了,你看我跟海子哥不是挺好的么?” 顾小婉摇了摇头,抽泣着,“不一样,姐姐怎么能跟你一样?” 阎欢牵住顾小曦的手说道:“咱们出去吧,让他们俩个单独说会话。” 顾小曦随着阎欢满脸不放心的来到殿外关上门,让青萝和刘嬷嬷守在门外。 来到顾小曦的寝房,顾小曦一头便扎到阎欢怀里掉起了眼泪。 阎欢抱着她说道:“别哭了,你应该为你姐姐高兴,魏杉这么做肯定是太想与你姐姐在一起了,你忘了你前一段时日是怎么天天追我的吗?魏杉跟你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他在宫外孤独终老还不如这样,我们应该为他们团聚感到高兴对不对?” “嗯”顾小曦擦了擦眼泪,想起以前吻向他的唇。 阎欢扭脸躲开了她,说道:“明天就三十了,初一我忙完,初二咱们去玉泉山吧!上次没让你泡好汤泉,这次我们泡个鸳鸯浴!” “真的?”顾小曦的杏眼亮了起来。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 马上露出笑容。 “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阎欢答道。 顾小曦一激动抱着阎欢又亲了起来,阎欢邪邪一笑说道:“说你小脑瓜不纯洁你还不承认。” 看来早晨就应该掐死他,否则得因为以前那点事,被他天天嘲笑。 于是顾小曦把阎欢一下扑倒,一双小手又朝他掐了过去。 第99章 死灰复燃 顾小曦和阎欢觉得留给顾小婉和魏杉的时间差不多了,返回华宸宫主殿,结果到了主殿没有见二人,顾小曦便四下寻找,阎欢在主殿等候。 她推开顾小婉的寝房门便闯了进去,结果看到魏杉背朝着门,把顾小婉正压在墙壁,根本没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 她赶忙悄悄关上门,溜了出来。 阎欢看她还没有进寝房便关上门出来,问道:“寝房也没人么?” 顾小曦冲他努了努嘴,然后伸出双手食指往中间一对,顽皮的笑了笑。 阎欢把顾小曦的小腰一揽,亲了她小嘴一口,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是不是在这样?” 顾小曦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三月桃花粉面羞涩的模样对阎欢是致命的,他心中立刻泛起阵阵涟漪,又在顾小曦耳边故意呵着气说道:“身子不碍事了吧,今天晚上可不可以?” 顾小曦嗔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理他,这话没法接,说不可以是白说,说可以又让他说小脑瓜不纯洁。 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的海子哥已经原型毕露。 现在的海子哥真是坏透了! 她看着寝房门口问道:“哥哥,将来我们回云南能不能让姐姐和魏杉跟我们一起走?把她们留在宫里我不放心。” 阎欢笑了笑说道:“你姐姐可不是只甘心于儿女私情的人,前些时日我想安排你姐姐假死把她弄出宫,先把你们姐妹送到我师父那去,结果你姐姐不同意,要跟我一起与狗皇帝周旋到底。而且还有江川在,她要给江川把未来的路铺好。” 顾小曦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两年在官妓坊我每次挨打,如果不是姐姐护着我早就被打死或饿死了。” 阎欢抱了抱她说道:“放心,我们回云南之前我会把你姐姐、魏杉还有江川都安排好的。” 寝房门咯吱一下开了,顾小婉和魏杉携着手走了出来,顾小婉脸上的悲凄终于没有了,代替的是看着魏杉的浓浓柔情。 顾小婉走到阎欢面前盈盈一拜说道:“海子哥,魏杉还不能留在华宸宫,他在我身边,我怕我跟那狗皇帝周旋不下去,误了大事。” 阎欢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让魏杉这段时日跟着我,我让武田教他一些功夫,将来在宫里行走才方便,然后让他逢三六九皇帝诵道经时来看你。”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的腰牌给了魏杉,又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护江月周全,还要把自己也保护好,在宫里建立自己的人脉,现在皇后每天都在寻找江月的把柄,你不能让皇后发现你们的关系,用你威胁江月。” 魏杉朝阎欢鞠了一躬说道:“今后谨听督主差遣。” … 转眼过了忙碌的三十和初一,阎欢忙完了手头事情,初二带着顾小曦前往玉泉山。 有了上次教训,阎欢不敢让顾小曦骑马,而是找了辆马车,外面天寒地冻的,顾小曦也没有到处游玩,早晨出发,下午便到了。 正是过年,玉泉山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酒肆饭庄都关了门,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卖酒的还在热情的招呼着客人,给这冷清的街道带来几分暖意。 顾小曦拽着阎欢下了马车,想重温这玉泉镇酒香街,这次过来和上次不同,上次她迷茫忧郁,没有心情看两边美景,而这次她的心情愉快而惬意。 氤氲的雾气,湛蓝的天空,冒着青草绿芽的黑色石板路,仿佛仙境中走来一对壁人。 上次的酒家娘子竟然还在,但没有摆桌椅,只推着一辆独轮车,两边放着几坛酒,虽客人不多,但也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来打酒。 顾小曦忙跑上前去,给酒家娘子打招呼“大嫂子,还记得我们吗?” 酒家娘子看到顾小曦想了想,又看到她身后的阎欢,扑通便跪到地上说道:“上次民妇冲撞了大人,请恕草民不知之罪。” 顾小曦赶忙把人搀扶起来说道:“早知这样我就不来跟你打招呼了,我哥哥又不可怕,你不要怕他。” 酒家娘子终于站了起来,抬了一下低垂着的头,然后又迅速低下,局促不安的双手交叉站在那里。 “今天初二,大嫂子不用回娘家吗?” “回夫人的话,民女的娘家人都死了,没有娘家。” 顾小曦还想说话,被阎欢一把拽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到了酒家娘子的酒车上,说道:“给我们打两坛果酒!” 酒家娘子哪里敢要那银元宝,又把银元宝拿起来给了顾小曦,然后打了两坛酒,又跪到阎欢面前双手奉上。 阎欢接过酒揽住了小曦的肩说道:“走吧,你在这里会耽误别人的买卖。” 顾小曦只得恋恋不舍的跟着阎欢离开了酒家娘子的酒车。 看到阎欢和顾小曦走远,酒家娘子才敢起身,看到了车架上放着的那个五十两的银元宝。 她见到的东厂提督和传说中的东厂提督是一个人么? 顾小曦挽着阎欢的手臂又上了马车,看他手中的那两坛酒问道:“你不是不喝酒么,也不让我喝,还买酒做什么?” “谁说我不喝的?上次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今天咱们也喝一杯庆贺新岁。” 顾小曦瞥他一眼“你可别喝醉了撒酒疯打人,这里可找不到囚犯!” 阎欢一把便把顾小曦拽到怀里,说道:“你说这果酒如果倒在你身上喝,会不会更香甜?” 顾小曦:!!! 一会便到了温香园,与上次一样,阎欢早已经让人把园子收拾好了,奴婢和太监们都已经在院中等候。 他们一进门,那两只白鹿便跑了过来,一只舔阎欢的手,一只舔顾小曦的手,亲昵的像老熟人见面。 园子里的花海还是灼灼繁华竟没有一丝衰败迹象,氤氲的迷雾衬出仙境一般的美好。 顾小曦脱下冬装换上了薄薄的红纱春衫,阎欢则换上了上次落在这里的那件湖心纱月白色道袍,吃了饭,又在花树中玩了一会后,阎欢抱起顾小曦来到了温泉池。 温泉池已经飘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窗外却郁郁葱葱,空谷山中弥漫着白色迷雾,神秘而深邃。 顾小曦换好衣服披着红纱来到温泉池时,阎欢已经泡在池子里了,这次的他头发没有散开,而是用玉簪全部挽了起来。 宽阔而硬朗的后背和肩膀靠在白色玉石温泉池壁上,更显性感而分明的肌肉线条。 顾小曦身着红色披纱慢慢的进了温泉池,虽然已经圆房这么久了,可让她在明亮环境下裸露到海子哥面前,她还是做不到。 好在玫瑰花瓣密密的在水面铺了一层,水里面的景象一点也看不到,红色薄纱也漂浮到水面,与玫瑰花瓣纠缠。 她从海子哥对面下水,离他老远,这是他们自圆房以来第一次共浴,她有些紧张,羞涩的小脸在玫瑰花瓣映照下更加娇艳。 对面的男子亦在温泉浸泡和玫瑰花瓣映照下,脸有些微微发红像喝醉了一样,眼眸已像墨染白宣一般,晕染开来浓浓的情愫,轻笑说道:“过来啊!离哥哥那么远做什么?” 红色波光映照到粉墙上成了旖旎的红粉光影,随着粉色光影微动,顾小曦向阎欢一步步走来。 刚走近那双大手便把他的纤腰揽住,让她面对面的坐到他腿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水下的他这次果然什么都没有穿。 他拿起身后酒坛,喝了一大口果酒,然后托着顾小曦的后颈,把口中的果酒喂进她口中。 然后又喝了一口,又喂给小曦,连续这样竟然喝了近一坛。 顾小曦的眼神开始迷离,对面的阎欢她的还要迷离,脸色更红润了,有些微醉。 顾小曦往前挪了挪,又挪了挪! 阎欢闭上眼睛,任着她动作。 过了一会阎欢终于睁开眼睛问她“感受到了吗?” “嗯”顾小曦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随即水面形成阵阵波浪,玫瑰花瓣像一个个在浪花上的小舟在翻滚,红色春纱亦随着水波上下起伏。 随着水面玫瑰花瓣翻滚越来越剧烈,顾小曦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吃惊的看向阎欢,问道:“哥哥,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 阎欢亦感到了自净身以来从未有过的异样。 那沉寂多年的死灰竟然复燃了! 第100章 昙花一现 水面波光潋滟,玫瑰花瓣掩盖的水下亦是一片旖旎。酒香缠绕着玫瑰花瓣的香气,氤氲水雾蒸腾。 一坛酒下肚,加上温泉水的温热触感,已经让二人陷入沉醉,阎欢彻底不再掩藏缺陷,迷离而沉醉的四目相对,深情凝望,口中交换的不仅是香甜的果酒,还有炽热的缠绵。 谁料想沉寂多年的死灰竟然复燃。 虽不知原因,但阎欢马上反应了过来,担心只是昙花一现,立刻抱着顾小曦出了温泉,拿起一块大棉巾把他们包裹,从寝房的后门进入了房间,把顾小曦放到床上。 他猜想的没错只昙花一现。 没多久后,阎欢翻身平躺到顾小曦身侧,闭上眼睛,手微握拳手背放到额头。 “可能是因为泡了温泉喝了酒的原因!”阎欢没有睁开眼睛,恹恹的说。 然后突然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绿豆大的汗珠,紧锁起眉头。 顾小曦看他很痛苦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肚子有些痛。” “痛的这么厉害?让人去叫太医吧!” “不碍事,每次都会疼,今天只是疼的比往常厉害些,过一会便会好,不用惊动太医。” 阎欢终于侧过了身,眸中闪着愧疚,把顾小曦揽入怀中。 顾小曦趴到阎欢胸口不再说话,此刻她觉得不说话比说什么都好。 阎欢闭上眼睛,俊美的侧颜难掩失望,又陷入沉思,一会说道:“我明日带你去见师傅,然后让季霖帮我看看。” 他怀疑是复阳的前兆,以前听别人说复阳前会有一些征兆,但他此时不敢告诉顾小曦,怕告诉小曦让她心生希望,将来如果不能,又让她再心生失望。 顾小曦又像只猫儿一样钻进他怀里,说道:“今天新年,哥哥不许为此生气,复阳不复阳的也不那么打紧。” “没有生气,我最想要的上天已经给我了。”他温柔的看着怀中少女说道。 … 玉泉山的夜晚宁谧而深邃,四周没有人家,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离宫燃着一盏盏红色宫灯。 静谧而深邃的夜空更加衬托星光的璀璨,初月如钩与北极星照亮夜的黯淡。 观景台上放着一个软榻,榻上斜卧着一个清冷隽秀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红衣少女。 他们来到观景台,虽然隆冬,但玉泉山的风却是暖的,山上的汩汩温泉蒸腾出暖流,让这观景台在这隆冬深夜也荡漾着如春温暖。 少年的阎欢经常带着顾小曦爬到房顶看星星。 今夜星光正灿,二人便到观景台观赏星光。 北极、北斗、太白… 顾小曦一个一个认着,旁边传来阎欢说“错了,错了…”的声音。 一会顾小曦又唱起那首儿歌“天上星,亮晶晶,好像无数小眼睛…” 她看着浩瀚星空问道:“哥哥,可还记得这首儿歌?是儿时母亲哄我睡觉时经常给我唱的。” 阎欢笑着摇了摇头,顾小曦努着嘴说道:“哥哥记性可真差,这都能忘。” 阎欢抚了抚少女柔嫩的脸颊,想,我怎会不记得?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我就是唱着这首儿歌才把你即将消逝的生命又召唤了回来。 可他不想说,那心痛夜晚发生的一切,他甚至都不想回忆,更不想让顾小曦知道,他已经知道那个半夜爬他床的女孩,骂他不是男人的女孩就是她。 她一直掩藏着就是怕他伤心难过,那他就永远装作不知道。 … 第二日 小满驾着马车赶着山路,三人去往玉泉山里面更深的一座山。 顾小曦远远望到山脚下分散着许多农庄和农田,惊叹道:“哥哥,这深山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家。” 阎欢笑着说道:“这里从外表看只是普通的农庄和农户,但实则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只要开始打仗战旗一挥,战鼓一响便能聚齐千军万马!这山上养的是最纯正的马匹,大山里面早已被挖空,里面藏着最精良的武器。” 顾小曦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阎欢。 阎欢掀开帘子看着马车窗外说道:“一会我带你去见师父还有另一个人,太子府被官兵围剿的时候,本来我可以带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冲出去,但就是为了救他才耽误了时间,等我再返回救母亲和姐姐时,我们便都被官兵抓了起来,母亲和姐姐被十几个官兵凌辱致死,而我被抓入诏狱。” 马车很快便到了一个大的农家院子。 小满把马车停到院子里时,从屋里立刻跑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长的与阎欢有几分相像。 少年笑着迎了上来,冲阎欢喊道:“舅舅,你终于来看我了。” 然后看着顾小曦又问道:“这个姑娘是?” “叫舅妈。”阎欢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而顾小曦才十七岁,他看着顾小曦,又看了一眼阎欢,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叫她舅妈?叫姐姐还差不多!” “叫舅妈!”阎欢威严的看着少年。 少年不情愿的喊了一声“舅妈” 顾小曦一听对方喊舅妈,赶忙从腰间去掏银子,做过年的压岁钱,可身上一个子都没有,顿时有些窘态。 阎欢见状,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给了少年说道:“来,这是舅舅替舅妈给你的压岁钱。” 少年惊呆了,说道:“还是舅妈过来好,这些年我还从未收到过压岁钱,过年都是别人给我磕头我赏别人。” 顾小曦听到给了他压岁钱他便喊起了舅妈顿时噗嗤笑了出来,一直以来阎欢的事情顾小曦很少过问,听到少年说过年都是别人给他磕头,不禁疑惑。 阎欢看到顾小曦眼中疑惑终于开始解释“他便是姐姐和先皇太子的儿子,世子殿下高瞻,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还有这里所有的人马都是为了扶植他登上皇位。” 随即阎欢开始询问少年:“功课学的怎么样了?” 还未等高瞻回答,屋子里便又迎出来四五个人,还传来咕噜咕噜轮椅的声音。 一个顾小曦非常熟悉,便是秋娘,秋娘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和胡须花白的软甲将军,顾小曦猜测,相必就是秋娘的父亲冷将军。 还有一个便是给顾小曦治过病的季霖季医师。 坐轮椅的男子头发也已经花白,身着灰白道袍,很干净威严的样子,但双膝底下竟是空的,没了一双小腿。 阎欢来到坐轮椅的中年男子面前,躬了个身道:“师父,这便是徒弟的妻子顾小曦,今日我特地带她来给您拜年。” 然后把顾小曦叫了过来,说道:“这就是把我从诏狱救出来的师父,我们给师父磕个头。” 随即顾小曦和阎欢跟着众人来到正堂,夫妻二人向轮椅上的男子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 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的从怀中掏出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珏,算是给新妇的见面礼。 面色和蔼的说道:“我听季霖说了,你是沈侯爷的女儿江曦,你和宴海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便对得起覃侯爷和太子殿下了。” 然后顾小曦便跟赵义、秋娘、冷将军、还有高瞻在正堂聊了起来。 阎欢拽着季霖来到厢房,把昨天在温泉池的事和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季霖。 季霖煞有其事的看了阎欢一眼,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上次给你把脉我就觉出异样了,只是还不确定,这次回来我专门找到你师父和我师父问了问。” 阎欢不耐烦的说道:“你能不能说痛快点?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就是…你要对我态度好些,跟我说些好听话,我便能让你复阳!” 第101章 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她 季霖努力的憋着笑,不让自己笑出来,多少年了从阎欢口中从来没听到过一句关于男女之事的玩笑,谁只要谈论这个话题,他不是默默走开,就是一脸严肃的把人赶走。 因为他爱跟别人开这方面的玩笑,没少被阎欢数落看不起,今天这一本正经的清水和尚终于落到他手里。 就听季霖开始了不着调的问诊。 “你说你喝了酒,泡了温泉?” “对” “那具体什么反应?” 具体什么反应? 阎欢眉头一皱,问道:“什么具体什么反应?” 季霖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大夫,你要跟我说具体些,把过程讲出来,否则我怎么给你诊治?” 过程?阎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装傻的问道:“你给我打个比方,我不知怎么说。” “例如,怎么进去的?进去多久?怎么活动的?把细节讲明白。” 阎欢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季霖仗着自己是大夫想消遣自己,他反手一把拽住季霖的手臂给他翻了过来,手用力卡着他的肩膀说道:“就这么活动的!还想听更仔细的吗?” “哎,哎,哎,松开,松开,你把我手臂弄残了我看谁给你治?这辈子你就只能看不能吃了!” 阎欢:“只能看不能吃?”什么乱七八糟的。 二人正在闹着,门外传来咕噜咕噜轮椅的声音,阎欢赶忙把门帘掀开,出去握住轮椅扶手把轮椅推了进来。 方才还一脸不正经的季霖也换了幅面孔,毕恭毕敬站到一旁。 赵义把轮椅停稳后看着阎欢一脸和蔼的说道:“你是不是在问季霖复阳的事?是不是奇怪当年是我给你净的身,如今却有了反应?” 师父和季霖不同,季霖是密友嬉笑怒骂都已经稀松平常,而且师父是长辈,阎欢觉得在师父面前说这私密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遂露出一脸尴尬。 季霖在一旁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走到赵义身后,倒打一耙说道:“我刚才问个诊他还打我!” 阎欢说道:“你那叫问诊吗?” “我问什么了?你倒说说我问什么了?” “你,问的那些只有你能说出口!” 赵义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俩只要一见面就掐的毛病我看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宴海,你想问的我给你解释。” 阎欢立刻规矩的站到一旁拱拳道“是,师父。” “当年你非得净身进宫,还跟师父说如果我不帮你净身,你就自己净,师父被你逼的没办法才帮你净了身,可你是覃侯的独子,师父怎么可能眼看着覃家绝后,便使了一些手段,这手段是当年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教我的,本来用于几岁的孩童才能管用,哪知你体质特殊竟然也管用了。只是想真正复阳得每日施针,连施半年,半年期间不能接触女人才行,否则就再也不行了。” 阎欢明白了,这种方法他听宫里有个老太监说过,说是早些年有些母亲送孩子进宫如果学会这种方法,孩子长大便能复阳,所以后来宫里的杂役太监便断了根本,成了全净。 而只有考进内书堂的内书堂的人才是半净身,也是因为皇帝嫌全净的太监气味太大的原因。 他没想到师父把用在四五岁孩童身上的办法用在他身上,可见用心良苦,遂跪到地上给师父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赵义把阎欢搀扶起来说道:“不用谢师父,这些年你在高启身边如履薄冰,豁出性命与他周旋才护住这么多人性命,咱们才有了如今的实力,师父怎么忍心让你跟师父一样残缺,面对喜欢的人一生爱而不得。不能做父亲享天伦之乐,如果你真的心里有师父,将来添了孩子便让孩子喊师父一声祖父,师父便满足了。” “莫说喊师父祖父,将来如果我能生两子,即便一个姓赵也是使得的,徒弟的命和这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师父便是徒弟的再生父母。” 赵义又笑了笑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让季霖跟着你入京?赶快开始施针半年以后也许江曦就能怀上身孕了。” 阎欢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半年时间太长了,我打算明年春天就发动宫变,此次宫变危险重重,我怕我不能全身而退,如果那样还请师父帮我照看好小曦,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要让她为我守寡一生。” 然后阎欢向赵义深鞠一躬,又向季霖深鞠一躬,说道:“季霖,如果我真的死了,也托你与师父一起帮我照顾好小曦。” “你说什么呢?你的女人你自己看护,我才不帮你,你必须给的我活着回来,我还等着给你治病,将来抱儿呢。”季霖恼怒的说道。 赵义望向窗外,看着顾小曦与高瞻正在玩耍的身影说道:“你把宫变推迟,先让季霖给你施针,等江曦怀上身孕你把江曦送到师父身边,再发动宫变,如果你真出了事也好个覃家留个后!” 阎欢垂眸笑了笑说道:“师父,若我死了,江曦怀了身孕,她必定会带着孩子为我守一辈子寡,我不想让她守寡,想让她此生有人疼爱,我就她这么一个牵挂了,如果我死了,让她受苦,那我死也不会安心的。” 赵义叹了一口气,滑起轮椅默默的出了门,阎欢赶忙在他身后握住轮椅把手,季霖也跟了出来。 院子里顾小曦正在陪着高瞻踢毽子,院子里到处是少年哈哈的爽朗笑声和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声。 阎欢向季霖嘱咐道:“复阳的事不能告诉小曦,她要问你你就说不能。” 季霖无奈的点了点头。 果然顾小曦一看到三人出来便迎了过来,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阎欢和季霖。 阎欢冲她摇了摇头。 顾小曦马上笑着说道:“那哥哥总肚子疼碍事吗?” 季霖说道:“不碍事,我给他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吃了便不会再疼了。” “那就好,只要身体无碍便好。” 此时高瞻又跑了过来拽住顾小曦的手,边拽边说:“姐姐,你接着教我踢毽子,这些年没人跟我玩都快把我闷死了,你跟舅舅多住几天好不好,陪我玩几天。” 阎欢眉头紧锁,脸也沉了下来,犀利的眼神看着高瞻,厉声说道:“你叫她什么?” “哦,我们玩的时候我叫她姐姐,平常我就叫她小舅妈,要不玩起来叫舅妈太别扭了。” “今后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叫舅妈,不许玩了,把你的功课拿来让舅舅看看,一会舅舅考考你,如果不过关你就等着挨戒尺吧!” “舅舅,你不能不讲理啊,大过年的你就考我功课,我不管我要跟小舅妈玩。” 阎欢看向高瞻的眼神更犀利了,“还敢顶嘴?我现在就拿戒尺打你。” 高瞻撇着嘴走进了书房。 顾小曦来到阎欢身边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别对他那么凶。” “孩子?如果他在皇宫长大,此时已经该娶妻了,你离他远点!” 季霖在一旁笑了起来,他算看出来了,阎欢这是吃醋了,醋都已经吃到他外甥,一个十四五岁少年身了。 顾小曦也听明白了。 这海子哥的醋简直吃的也没谁了。 夜晚来临 顾小曦与阎欢站在天田间地头,顾小曦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鼓足勇气问阎欢道“哥哥,当年你就是因为以为我死了才净身的么? 第102章 心底的伤 苍穹星空下,顾小曦搂着阎欢的腰,贴在他胸口,缓缓说道:“哥哥,当我听秋娘和冷老将军说,你当年是因为听到我的死讯净身的,我心里好难受。” 阎欢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背着瞻儿杀出重围后,便返回来救母亲和姐姐,结果被官兵擒住,因为我杀了那个官兵头目的弟弟,他不敢杀朝廷朝廷钦犯,便找了十来个官兵当着我的面糟蹋了母亲和姐姐来报复我。” 话未说完,几滴热热的眼泪便滴到顾小曦的额头,顾小曦拿出手帕给阎欢擦拭掉眼泪,说道:“不要说了。” 阎欢声音沙哑而哽咽的继续说道:“小曦,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不要自责。” 顿了顿又说道:“他们当着我的面侮辱母亲和姐姐,姐姐当时就拔出一个官兵的刀自尽了,母亲一头碰死在柱子上,当时若不是我被绑着,非得跟他们同归于尽不可,自那一刻起,我便再不想再做男人了,但我当时心里还牵挂着你,怕你责怪我,不敢净身,出了诏狱后,听到你的死讯,便再没了任何犹豫,所以你不要自责,当年即便没有你,我一样会走这条路。” 顾小曦扒着他的肩膀吻向了他,她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涌出汩汩鲜血,一是心疼母亲和姐姐,一是心疼海子哥。 那种残忍的景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怪不得他经常失眠,被噩梦惊醒后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午夜梦回时,伴随他的竟是这般残忍。 顾小曦亲着阎欢,虽然纤弱但热烈的如同能把冰川融化的暖阳,终于让阎欢不再落泪,开始回应。 … 今夜的海子哥不像平常那样热烈,但像分开了十年二十年,每日被噬骨思念折磨的恋人,恨不得用自己的血肉与她交换。 顾小曦在阎欢耳边呢喃:“哥哥,我喜欢这样,昨晚从温泉池子出来那样我好疼,一点都不好。” 阎欢怔了一下问道:“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我不敢!”顾小曦小声的说。 “你喜欢现在这样?” 顾小曦羞涩的在阎欢怀里点了点头。 阎欢若有所思的看着怀中的人,他开始犹豫,如果自己宫变后安然无恙,到底让不让季霖帮自己治疗。 小曦不喜欢怎么办? … 第二日阎欢带着顾小曦又回了温泉镇,本来想让顾小曦多泡几日温依华独家整理泉养养,可皇宫传来消息说皇帝昏厥了一次,阎欢怕中间有什么事故,便带着顾小曦匆匆回了宫。 皇帝昏厥的消息令这个年过的比往常的年过的快了许多,京城里多了许多陌生彪悍的男子面孔,让整个京城虽表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内里暗流涌动。 锦衣卫和东厂的暗探还有阎欢从赵义那调遣过来的暗探密切的注视着这一切。 护卫京畿的禁卫军,阎欢接手前被太子党吃空饷,二十万的编制实际只有十三万,把老弱病残赶走后还剩十万,被阎欢接管后便又恢复了二十万编制。 但新增加的十万人都是阎欢从山里调集扶植高瞻做皇帝的队伍,再加上以前那十万人的统领副统领已经是杜顺和王连胜老将军,这二人更是除了阎欢谁都不认,所以整个禁卫军已经完全听从阎欢一人调派,即便圣旨都不管用了。 阎欢还在从玉泉山返回的路上时,恒亲王高炽和王妃姜氏便来到明瑟园,夫妻二人听到皇帝昏厥的消息哪里还能坐的住?以拜年为借口在正堂等待着阎欢和顾小曦的归来,并且还带来几箱东珠、字画和古董,借拜年的名义给阎欢送礼。 恒亲王出门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让下人把王府最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并且把自己收藏了十几年的最值钱的名人字画和古董一件不落的都拉到了明瑟园。 高炽已经孤注一掷,因为舍不得孩子就套不到狼,最后还得被狼所伤。 他绝对不能让太子登位,否则这条命就完了。 阎欢看到高炽带来的几箱礼物,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给这高炽吃了一颗大定心丸,并且告诉高炽,皇帝有什么动向和情况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高炽见阎欢痛快收了礼才放心的离开。 高炽前脚走,阎欢名义上的岳父顾深和岳母便到了,以看女儿为名大明大方的来到明瑟园。 来的时候也带了许多名贵的礼品,与恒亲王一样,一看就是把候府和高熹王府的值钱东西都搬来了。 高熹抢亲弄得满城风雨,朝廷官员都知道他跟阎欢抢夫人,顾深便派人围住了高熹的王府,几百人每日盯着他的行踪,再不允许他来骚扰阎欢和顾小曦。 顾深曾几次上门向阎欢和顾小曦道歉,并探问阎欢究竟想立谁为皇帝。 在顾深心里,阎欢是不可能立太子和高炽为皇帝的。 太子喜欢男宠,多次骚扰阎欢被打,闹到皇帝那,被皇帝打过两次,后来不死心扬言自己要做上皇帝,第一个便要让阎欢臣服,而且据说后来找了个跟阎欢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宠檀玉,为了那檀玉竟然把所有的男宠都赶走不说,还杀了一个侧妃给檀玉在东宫立威。 如今东宫已经是檀玉的天下,连太子妃都被檀玉欺压,一个长相像阎欢的檀玉都会让太子这样,可想而知如果阎欢真的落到太子手中会怎样。 所以阎欢不会扶植太子上位。 而高炽与襄阳王穆勋关系非同一般,以穆勋的势利完全能与阎欢抗衡,阎欢好不容易从高启手中得到这滔天的权势,怎么可能扶植一个背后有军队势利的高炽为皇帝。 在顾深眼里,阎欢只能扶植高熹为皇帝,因为高熹背后只有他这个舅舅,虽有世家背景但在强大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阎欢此刻最需要一个傀儡皇帝,才能保住他在大周朝呼风唤雨的权势。 而高熹便是那傀儡皇帝最好人选。 但傀儡皇帝也是皇帝,最起码性命是无忧的,阎欢是个阉人,早晚手中的权势会逝去,最终这大周朝呼风唤雨的将会是他,皇帝的舅舅… 阎欢早知道了顾深的打算,把礼物收下后也给顾深吃了一颗定心丸。 说道:“岳父大人,你我翁媳何须见外,我肯定是要帮着自家人的,皇上有什么动静,我第一时间通知您,可您得把人马备好,以防变故。” 第103章 宫变1 初春夜,乍暖还寒 皇宫喊杀声震破天际,火光冲天。 华宸宫金丝楠木床上躺着行将就木的高启,眼中露出癫狂,喊着“仙丹,给我仙丹…” 床边不远处横着皇后周氏的尸体,脖子上一条白绫还没解下来,身体已经凉透了。 此一切源自于阎欢策划的一场元宵节闹剧。 元宵节那晚,顾小婉一身素纱出现在宫宴,喝了点酒便在席上跳起了舞,满宫人觉得她发了疯,高启让阎欢派人去阻止顾小婉,结果几个身材魁梧的太监谁也近不了身。 高启便亲自去抱顾小婉,结果顾小婉一改平日娇柔,开始凄惨哭泣喊着“三郎,你为何还不给婉娘和原儿报仇?”然后扑到周皇后身边,照着周皇后的脸便疯狂的抓。 边抓边喊:“你我姐妹一场,为何要害我们母子,今日阎王爷可怜我们母子,让我找你报仇来了。” 当时大家都觉得顾小婉疯了,可后来六七个身材魁梧的太监,加上阎欢一起去制止竟然都不是顾小婉的对手。 而且一刹那整个宫殿的灯都灭了。 顾小婉像一颗夜明珠身上泛起了光,飞到屋顶。顿时全宫的人都觉得顾小婉真的是被鬼附身了。 高启和张天师立刻换上道袍开始做法,边做法边听着房顶的顾小婉阴瑟瑟的说着鬼话。 “三郎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不给我们母子报仇,还让那个女人做皇后,让她的儿子做太子,逍遥法外。” 高启停止了诵经望着屋顶说道:“当年害你的张皇后和惠妃还有张氏的儿子朕早就给你杀了,你为何说朕不给你报仇?” 房顶传来凄惨悠长叹息声“三郎,我和原儿不是张皇后和惠妃杀的,你杀错人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她…”说着指向周皇后。 高启看着已经摔到地上瑟瑟发抖周皇后说道:“周氏不是你最好的姐妹么?一直帮你照顾原儿,怎么会害你呢,朕立她做皇后也是因为她是你的好姐妹啊!” 顾小婉阴瑟瑟笑了起来“三郎你不相信我么?可我有证据,周氏害的人都沉到荷花池底喂了鱼,荷花池里便有许多厉鬼,附到许多宫人身上,我们一起找到了证据,埋在荷花池底,你找人把池水抽干便能看到。你若还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申了冤,我便能投胎走了,若不帮我申冤,我便与那些水鬼一起去索了周氏的命。” 高启听到这些,忙命阎欢派人去荷花池底找证据。 那些证据都是阎欢藏的,这场闹剧是阎欢策划的,岂能找不到?没多久便拿给高启一个黑瓦罐,里面有几封密信。 这皇帝如今已经修仙入了迷,只相信神仙和鬼说的话,不相信人说的话,于是阎欢便与顾小婉策划了这场装神弄鬼的闹剧,专门在元宵节宫宴拆穿皇后。 高启看了密信大惊失色,里面装的哪里是周皇后害李宸妃的证据,而是他和周氏当年私通,一起害死先皇,也就是他父亲的证据。 皇后周氏本来是高启父亲的宠妃,在高启父亲生病时一直侍疾,结果与高启私通,在其临终时压住消息,只通知了高启,二人逼迫他父亲修改了圣旨,篡夺了皇帝。 高启勃然大怒,抽出侍卫的剑指向周皇后,问道:“你这贱人,当年这些书信朕不是都让你烧毁了么?为何你还留着?若不是婉娘今日提醒,你是不是还想用这些威胁朕。让太子逼宫?” 周皇后身体一瘫,然后跪在当地跟小鸡啄米似的磕起了头。 若只是害李宸妃的证据她还能狡辩,还能争取时间自保,可那些书信事关高启的皇位,一旦现世,她十条命都不够高启杀的。 高启说的没错,她留着这些书信确实是想留着高启的把柄,当年高启对张皇后、惠妃和前太子的狠毒让她心惊胆颤,便留了心计,留下这些书信,万一哪天高启想要她们母子性命,她便会联合朝臣逼宫威胁高启,让她的儿子高衍提前继位,有了这些书信,满朝文武绝对不会再拥戴高启做皇帝,逼他退位。 谁知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落到顾小婉手里。 高启立刻宣圣旨废了皇后开始命令阎欢调查,把太子也幽禁在东宫。 顾小婉见大事已成,立刻晕了过去,从屋顶栽了下来,阎欢派人把顾小婉接住后,高启立刻把顾小婉搂在怀里。 高启又被顾小婉的忠心感动,不论是以前的婉娘还是现在的小婉都对他一片真心,今晚她哪是要让他报仇,分明在保他的皇位,不被皇后和太子篡夺。 没几日阎欢便查出确凿证据表明当年的李宸妃和三皇子确实是周皇后利用李宸妃对她的信任给李宸妃下毒害死的。 皇后和太子这些年做的所有坏事浮出水面,当高启知道自己信任多年的周皇后不仅心肠歹毒还想谋他的皇位时立刻气的昏迷不醒了。 今日顾小婉给高启罐下一肚子参汤,一下给他吃了五颗丹药,才让他回光返照清醒过来。 清醒后便命令阎欢把周皇后带到他床前,让阎欢替他掌周皇后的嘴。 如果不是这女人勾结高启篡夺皇位,他覃家和沈家怎会遭难,阎欢立刻把积攒七年的怨恨聚于掌心,一巴掌一巴掌向皇后脸上扇了过去。 “啪,啪,啪,啪”周皇后鬼哭狼嚎的喊着求饶,打了五十掌高启才说停。 打完后这周皇后就剩一口气了。 高启最后命“赐死。” 阎欢拿起太监送来的白绫套到周皇后脖子上,不一会周皇后的脸便成乌青,鼻孔嘴角冒出鲜血,半个脖颈都断了,血流了一地。 皇帝又栽倒在床上。 阎欢命人收拾周皇后尸体时,在门口跟大满说:“通知檀玉,高炽,顾深,让他们分别从西宫门、北宫门、南宫门按约定好的同一时辰进来,进来时要做个样子抵抗,不要让他们怀疑。” 大满领命下去。 阎欢又向小满吩咐道:“通知杜顺和王老将军,让他们看高衍、高炽、高熹进皇宫后,带禁卫军围住皇宫,见了他们的人格杀勿论。 小满领命下去。 阎欢拍着魏杉的肩头说道:“你带一些人带江月去密道,要拼死护江月周全。” 他担忧的看着宫外,不知武田、秋娘刘嬷嬷,能否护小曦周全,前些时日他让顾小曦出城,可顾小曦死活都不肯,非得在宫里陪着他和顾小婉,后来在顾小婉和他极力劝说下才妥协,答应在明瑟园等着,今日只希望这刀光剑影不要波及到明瑟园才好。 不一会宫门口便传来喊杀声。 高启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蒙的说道:“小婉,外面是什么声音?我怎么听的像喊杀声?” 阎欢立刻到床边回答道:“皇上,太子和恒亲王带兵谋反,正在攻陷城门,不过您不用担心,臣已经派兵去镇压了,顾深也带着六王爷和一些兵将来与臣一起镇压叛军。” 高启立刻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迷蒙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神志说道:“太子和炽儿同时谋反?” “对,都怪臣疏忽,竟然没查到他们谋反。” “你派了人?” “臣已经派出锦衣卫,抓到他们格杀勿论。 高启怀疑的看着阎欢又问道:“你说他们已经入了宫门?” “对啊!” 高启听出了端倪,外面的人如果没有内应怎么可能同时进入宫门?可这皇宫里现在都是阎欢的人。 他立刻喊道:“来人,来人…” 阎欢笑着说道:“皇上,您喊谁呢?臣不是在这吗?有什么事你吩咐臣不就行了!” 高启拿起枕头便向阎欢砸了过去说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是圈套,想让让朕的儿子都死在宫里,让朕绝后!” “臣可真的不敢,臣还得留下六王爷写退位诏书呢,否则臣就跟您当年一样成了谋权篡位了,臣可担不起像您这样厚颜无耻一世的骂名。” 高启捂着胸口急促问道:“你、你、你,究竟是谁?当年的事你怎么知道?” 阎欢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中含着泪光:“您这眼睛可真够浊的,这么多年竟然都没看出来我是覃震的儿子。” “爷我本名覃宴海,当年阎王爷没敢收我,就是为了让我来索你高家父子的命的。” 第104章 人质 “南宫门报…太子被诛。” “北宫门报…恒亲王和襄阳王被诛” “西宫门报…六王爷和顾深被抓已经押往政和殿。” 高启躺在床上,吃力的抬起手臂,用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小婉,小婉…帮朕拟旨杀了阎欢。” 阎欢走到高启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说道:“皇上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您还不知道吧,小婉本名沈江月,是沈侯爷的女儿,她入宫也是来向您寻仇的。” “你…你们竟敢联合…骗我!咳咳咳。”高启绝望的平躺了下去。 “来人!”阎欢不再多理高启,冲门外喊道。 门外走近一个宫女,阎欢递给宫女一个黑色鎏金盒子,对宫女道:“去把这些仙丹化开,给皇上服用,让皇上早日成仙。” 宫女走到窗边,取出里面四颗丹药,化成一碗药水,走到窗边对高启道:“皇上,奴婢侍奉您吃药。” 又进来两个太监,配合那个宫女,一个摁着高启的身体,一个捏着高启鼻子,把丹药水给高启灌进了嘴里。 顿时,高启像刚脱水,被放到案板上的鲤鱼,边挣扎边大口吸着气,眼睛爆突,脸色逐渐紫红,手脚乱舞,一会便没了气息。 阎欢让人给死掉的高启蒙上黄色绸缎,冷笑一声,看着窗外朗朗乾坤,眼角滑落一滴眼泪,喃喃道:“终于结束了,爹、娘、姐姐、太子殿下,我没有辜负你们,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他便转身去了政和殿,到政和殿时,被五花大绑着的顾深和高熹已经站在殿里等着了,阎欢刚推门进去,顾深便说道:“督主您这是何意?为何把我们这救驾的人都绑了?皇上呢?” 阎欢冷笑一声“救驾?带着士兵硬闯宫门你这是谋反。” 顾深紧锁眉头道:“督主,不是您给的消息吗?” “大胆,咱家何时给过你们消息?” 顾深片刻吃惊,又回悟过来道“难道你要让高炽当皇帝?” 阎欢来到顾深面前说道:“皇上已经晏驾,太子和恒亲王谋反已经被诛杀,你们现在也是谋逆死罪。” 高熹“哼”了一声,看着阎欢说道:“你这阉人就别装了,我和舅舅即便今天不来你也会给我扣上谋反的罪名。” 阎欢上前把绑着高熹的绳子松开,缓缓说道:“还是六王爷聪明,只要六王爷配合我,我保证保全六王爷和顾侯爷全家性命,也不会让六王爷和顾侯爷背上谋反的罪名。” 顾深在一旁问道:“你想让六王爷做什么?难道你自己想当皇帝?” 阎欢眼眸深沉看了一眼顾深,冷笑道:“我对皇位没兴趣。” 说罢让一旁小太监拿过一道圣旨握在手中说道:“这是传位给六王爷为皇帝的诏书。但六王爷还得写一个禅位诏书,把皇位让给先皇太子殿下之子高瞻。” 顾深瞪大眼睛看着阎欢说道:“你,你究竟是谁?先皇太子一家早已被皇上诛杀,哪来的孩子?” 阎欢恨不得立刻让顾深身首异处,强忍怒火说道:“不仅世子殿下高瞻没死,就连先皇身边司礼监掌印赵义都没死,而我是覃震之子覃宴海,当年你卖主求荣,背判太子殿下,伙同周氏和高启设下圈套,硬安给先皇太子殿下谋反罪名,结果被先皇识破,你们便把先皇毒死窃取了皇位,今日该还回来了。” 顾深道:“既然那样,你今天直接把我们杀了让高瞻登位便好,何必让六王爷写禅位诏书?” 阎欢目视窗外朗朗乾坤,凛然道:“我覃家世代忠良,先皇太子更是仁君,不似高启能做出杀害父亲和亲弟弟,篡夺皇位之事,六王爷理应写下禅位诏书,昭告天下,还大周朝,先皇太子,和像我父亲那样的忠良一个公道,把当年真相公布天下,让大周朝再也不发生这样的事情。” 高熹冷笑道:“我要不写呢?” 阎欢亦冷笑一声说:“那你舅舅全家就都得身首异处,你母亲的尸骨也会从皇陵被挖出来喂了野兽。” 高熹愤怒冲到阎欢面前伸手想扇阎欢,结果被阎欢抓住手腕,道:“六王爷还是听咱家的把禅位诏书写了吧。” 高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沈江川在我手里,你确定要这样?这是沈江川给小曦的信,你要不要看看?” 阎欢眉头紧锁,眼眸沉了下来,出门见了大满说道:“高熹说沈江川在他手里,可我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让你嫂子把他叫到了明瑟园,你赶紧回园子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大满便回来了,对站在廊檐下的阎欢说道:“高熹今天早晨派人去接沈公子,沈公子拿了一把刀,用性命威胁嫂子,跟高熹的人回了王府,而且跟夫人说高熹就是他的兄长,他不能眼看着兄长丢了性命,嫂子怕影响你,没敢跟你说这件事,说她会想办法解决,让您按自己的计划来。” 阎欢叹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还是来了。小曦肯定是担心他的安危,没把沈江川的事告诉他,小曦说她能解决,可解决的办法无非是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高熹,可他宁死也不想让小曦去见高熹。 他转身进了政和殿的大门,看到已经坐到龙座上的高熹,说道:“你把我抓起来,把沈江川放了,我比他有价值的多。” 高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沈江川还真是管用,竟然值得你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换。这样,你把我父皇传位诏书给我,给我三跪九叩行君臣之礼,我就答应你。” 阎欢冷冽的道:“你可以杀我,但禅位诏书必须写,这皇宫内外,还有整个京城已经被我们的人层层包围,不写禅位诏书你就得死,写了禅位诏书,瞻儿是不会杀你的。” 高熹面露疯狂说道:“不写禅位诏书我会死,可写了禅位诏书我便会被囚禁一生,那跟死有什么分别?不如我临死拉个垫背的,要死咱们一起死。” 阎欢没再说话,把诏书递给高熹,高熹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看,才明白原来高启早就决定让他继承皇位,而太子和高炽只是父皇利用的棋子。 他恨了高启这么多年,可没想到高启最后竟然把皇位传给他,想必是弥补当年杀死母亲的错误吧。 想来都觉得可笑,高启因为杀了自己的父亲,篡夺了江山,便怀疑自己的儿子也会篡夺他的皇位,便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儿子和朝中大臣,只信任阉人,结果到最后偏偏是他最信任的阉人把他所有的儿子全杀了。 高熹看看圣旨,又看了看阎欢,苦笑了一声“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便是托生在皇家,遇到了你。” 然后顿了顿说:“即便做一天皇帝,我也是皇帝,朕命你给朕行三跪九叩之礼,少一拜也不行!” 阎欢伸手便抓捏住了高熹的脖子,高熹猛咳了几声道:“有种你现在就把我杀了,你覃宴海就是大周朝的千古罪人,覃家世代忠良就会被你毁于一旦,沈江川也会身首异处,而小曦也会恨你。哈哈哈…你赶紧把我杀了吧!” 阎欢松开了高熹的脖子,面沉似水,缓缓走到高熹坐的龙座前,朝他跪了下去,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边拜边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高熹看着叩拜的阎欢,又像疯了一般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朝门外的人说道:“给朕把司礼监掌印阎欢绑起来。” 大满小满带着锦衣卫便冲了进来,小满拿出刀对着高熹说道:“我看谁敢绑我哥?” 阎欢站起身对小满说:“我跟他们走,你一会跟我一起出去,把沈江川带回去交给你嫂子,然后给你嫂子捎个话,就说我陪不了她了,让她将来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小满的眼泪滚落下来说“不行哥,你委屈这么多年,眼看大业成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说罢抓住高熹的衣领,把高熹从龙座上提拎了起来,狠狠说道:“你把沈江川放了,要不我现在就宰了你!” 高熹轻蔑的看着小满。 阎欢立刻把小满手中刀抽了出来,把小满和锦衣卫的人赶了出去。 然后顾深带着他们的人走了进来,用绳子把阎欢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推搡着出了政和殿的门。 … 明瑟园中 沈江川被小满带回顾小曦身边,哭着向顾小曦道歉,说没想到姐夫会把自己换出来。 顾小曦捂着心口,心已经痛的碎成一瓣一瓣滴着血,她没想到海子哥谋划多年,安排的一切万无一失,却因为她要丢掉性命。 小满的一句“我哥说让嫂子您嫁个人好好过日子”,更让她崩溃。 她拿起一把绣刀藏到袖子里,换了衣裳便要出门,沈江川在后面抱住她说“姐姐,你要去哪?拿刀干什么?” 顾小曦抚了抚沈江川的头发说道:“江川听话,你是你姐夫用性命救回来的,一定要好好活着,可你姐夫如果出了事,姐姐便活不下去了,姐姐要去找高小六,让他放了你姐夫,他若不肯放,姐姐就死在他面前。” 说罢让人摁住哭喊着拦她的沈江川,毅然的出了门。 她本来准备进皇宫去找高熹,可出了门刚上马车,便来了个面生的太监,通报说是六王爷府上的人。 这人对顾小曦说道:“王妃,六王爷说知道你会去找他,在王府等您。” 第105章 一切听王爷安排 高熹王府中 虽然冬梅已谢,但满园春梅正旺,顾小曦穿进垂花门便闻到一股馨馥梅香,给她紧张焦虑的心带来一丝安慰。 高熹并没有在正厅等她,而是让奴婢带她直接去寝房。 顾小曦握了握绣中短刀,高熹自从抢亲不成后便跟疯了一样,日日派人在明瑟园周围盯着,打算明抢,那一段时间,若不是阎欢势利大,这大周朝换第二个人恐怕她都会被高熹抢走。 直到阎欢找到顾深,顾深派人盯住高熹,高熹才安生下来。 除了海子哥,顾小曦从未进过第二个男人的寝房,今日他竟然让她去寝房见面,她紧咬嘴唇,感到越来越不安。 奴婢推开寝房木门,她进去后,咣当一下木门便被关上。 夕阳晚照,透过五色琉璃窗,穿进室内,虽然娇艳,但即将到掌灯时间,已经撑不起照亮房间,室内昏沉而黯淡。 绕过紫檀绣竹屏风,便看到在前方正厅木台上几案后面坐着的高熹。 高熹一身魅红暗蟒纹喜服,头发用红玉簪整齐的挽盘着,一身新郎的打扮。 几个月不见本来面如冠玉的一张面庞消瘦了许多,原本的柔和多了几分硬朗与成熟。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传来。 高熹盘膝坐在案几后没有起身,看到进来的小曦,脸上再难掩温柔微笑。 顾小曦看他一身新郎的打扮,在屏风前停驻了脚步,警惕的看着他。 “你终于肯见我了,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便这辈子都不让我见你了?” 高熹的嗓音更暗哑了,完全没有了少年的清亮,听起来很是沧桑,亦难掩浓浓的悲伤。 顾小曦垂下眼眸,淡淡说道:“妾已是有夫之妇,不方便与六王爷相见。” “把灯掌上吧,天有些黑了!”高熹说道。 顾小曦走到左侧木台上的青铜缠枝灯架旁,点燃了上面的几盏灯烛。 “都点上吧!我怕黑。” 顾小曦点燃灯架上差不多五十盏灯烛,室内终于亮如白昼。 “坐这。”高熹拍了拍他身边的棉垫。 顾小曦施了个万福说道:“六王爷,妾已是有夫之妇,不方便坐那里。” 高熹面露失望,随即又勾唇一笑“那就坐我对面。” 长条的案几,坐在对面距离也太近了些,顾小曦犹豫不前。 “你不是想让我放人吗?连这点要求都不同意我怎么放人?” 顾小曦簇了簇眉头,坐到了高熹对面的棉垫上。 高熹叫过来一个婢女,吩咐了一下,一会婢女们便端进了饭菜,摆满了案几。 其中有桂花糕,杏仁酥,还有几个小动物形状的甜点。 高熹拿起一个白瓷小碟,夹起一块杏仁酥,放到顾小曦面前,“这是你最爱吃的,以前我得扒墙头进小院,所以每次带的杏仁酥都是碎的,总不够你吃,这次终于是完整的了。” 顾小曦没动筷子。 高熹用筷子夹起杏仁酥,放到顾小曦唇边,勾唇微笑着“来,我喂你吃。” 顾小曦转过了脸,杏仁酥被寂寞的晾在高熹筷子间。 “怕我下毒害你啊?既然这么怕我你就走吧!” 顾小曦赶忙转过头,把杏仁酥吃了下去,吃的有些急,噎了一下,高熹赶忙倒了杯茶送到她唇边,她接下茶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这样才对。”对面的高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始面露愉悦。 喝了茶,顾小曦说道:“高小六,你说条件吧,只要你肯放我哥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高熹一把抓住顾小曦的纤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手背,然后把手掌展开放在他面颊上,缓缓说道:“小曦,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你的心好狠,五年的情谊,你竟然拋的这么干净,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面颊上微凉的掌心滑入温热的液体,她抬眸一看竟然是高熹的眼泪。 她想抽回手,可手腕被高熹牢牢攥着,手又被放到唇边亲吻,边亲吻边说“你不是问我怎样才会放了那阉人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今晚你陪我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放了他。” 顾小曦一听立刻急了,又使劲抽自己那被高熹放在嘴唇上亲吻的小手,高熹便重新抓她的手臂,结果摸到了她袖中短刀。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抽出短刀,声音也由温柔变的冷冽“小曦,你拿刀做什么?怕我强迫你?要杀我?在你眼里我如此不堪么?” 顾小曦用另一只手快速拿起短刀,抵到自己脖子上,说道:“我不会杀人,这把刀是用来杀死我自己的。” 高熹立刻松开了顾小曦的另一只手腕,说道:“把刀放下,你若敢伤自己一分一毫,我立刻要了阎欢的性命。” 顾小曦拿着的短刀刀尖已经嵌入皮肤,寒光闪闪的刀尖上滚落一滴鲜红血珠。 “来人!”高熹朝门外喊道。 顾小曦一哆嗦,立刻把刀扔到地板上,拽住高熹的手臂说道:“你别杀我哥哥,我把刀扔了,已经扔了…” 此时过来一个奴婢,看到地上短刀,把短刀拿出去关上房门。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哔啵哔啵蜡烛灯捻燃烧的声音,还有男人带着愤怒的粗重鼻息声。 又抓住顾小曦手腕的高熹,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顾小曦。 以前那个尽管被整日关在小院子里,但依旧能对他笑的阳光灿烂的姑娘,此刻脸上挂满了惊恐和失措。 他心痛到几乎窒息,粗重的鼻息逐渐缓和下来,愤怒的眼神也变成带着浓浓情意的凝望,此刻日思夜想的姑娘近在咫尺。 凝望着那张已让他思念到骨髓的面庞,他再也忍不住心的悸动,亲了过去。 温热的唇瓣缓落在顾小曦的面颊上,她吃了一惊,顿时下意识的便伸掌朝面前人扇了过去,可理智又让她把掌收了回去。 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高熹如果放海子哥,他要自己干什么都会听的,这条命都可以舍得,何况其它的。 她走的时候给小满留了一封信,告诉小满,如果海子哥能回来就把信给他,如果自己出了事,向海子哥道个歉,让海子哥不要怪她。 她收回手掌,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的受了高熹这一吻。 高熹看到了顾小曦想伸过来打他,却又收回去的手掌,本来想吻顾小曦嘴唇的冲动压抑了下来。 他坐正身体缓缓说道:“我刚才说过,只要你今晚一直陪着我,一切听我的,明天一早我就放了阎欢。” 顾小曦淡淡的说道:“今晚,覃宴海夫人沈氏一切听六王爷安排!” 第106章 陪我一起死吧 高熹眸中满是失望和痛苦看着顾小曦,温热的手掌覆在顾小曦手背上,顾小曦下意识的把手缩了缩,但想了想海子哥的性命安危,只得顺从。 “你非要这样吗?”高熹嗓音暗沉沙哑的说道。 顾小曦面无表情的垂着眸淡然说道:“你今晚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小曦,我活不了多久了,这京城已经被阎欢的人完全掌握,他让我写退位诏书,我不写立刻就得死,写了也最多多活几个月,今天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临死前让你陪我说说话,我们相处了五年,难道这点要求你都不答应么?”高熹把顾小曦冰凉的小手握入掌心。 “你放了我哥哥,我保证不让他杀你,并且让人护送你出京城,我的话你总应该相信吧!” 顾小曦眸中燃起一丝希望看着高熹说道。 “我相信你,也相信阎欢有这个能力,可我一旦逃出京城,迎接我的便是一生的追杀,阎欢即便不杀我,高瞻也会派人追杀我,还有各地的藩王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他们会利用我让我做傀儡皇帝,再建立一个朝廷,然后大周朝就会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我说的这些你懂吗?” 顾小曦没想到高熹此时竟然能考虑百姓的安慰,放弃逃走,她如何不知一国不会有二主,即便海子哥能放过他,高瞻继位后朝中大臣也会取他的性命,他放弃逃走就等于是放弃性命。 顾小曦有些依华独家整理惊讶的看着高熹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无非早些死罢了,能让大周朝没有战乱,百姓安定,早些死便死了,也不枉江川对我的信任和期望,他说让我做明君,我用自己的性命,让大周朝不陷入战乱,我觉得自己哪怕只做一天皇帝,也算是明君了。” 听了这些话顾小曦突然对高熹印象改观了,态度也不再冰冷,眸中希望的火花燃起,问道:“那你为何要抓我哥哥?” “小曦,退位诏书我已经写好了,抓沈江川就是想见你一面,可我没想到阎欢能把沈江川换出去,可见他是真的在乎你。” “那既然你已经写了退位诏书,我会让哥哥想办法保你性命的,你把我哥哥放了好不好?” 条形案几很窄,顾小曦直起身殷切的看着高熹,扑朔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眸中尽是期盼和希冀,粉润的双唇似娇艳的花瓣,高熹痴迷的看着她的唇,喉结滑动了一下。 这种状态顾小曦如何看不懂,分明和海子哥每次动情时看她的眼神一样,她心头一凛,立刻往后坐了坐,跟高熹拉远了距离,低下了头。 高熹收回眼神,勾唇一笑,握着顾小曦的手又紧了紧说道:“小曦,几年前我父皇把我母妃绞杀后我便惧怕黑暗,惧怕孤单,可黄泉路太黑太寂寞,我想找个人陪着,如果你同意陪我,我便把阎欢放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便让阎欢陪我,你想怎样选择呢?” 高熹手掌下的小手握起了拳头,顾小曦眼底希望的火花湮灭,代替的是浓浓的失望与悲伤,她垂下眼眸说道:“我陪你死,你放了我哥哥。” “好,只要你今晚一切听我的,我明天一早就放人。” “小六,你变得我都不认得你了,让人害怕。” 这句话让高熹的心像被冰锥狠狠的刺了一下,刺痛而寒冷,上天为何要让自己托生给高启做儿子?他不仅杀了母亲,还让心爱之人与他有了巨大鸿沟,爱而不得。 “小曦,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我不是高启的儿子你会喜欢我吗?”他殷切的看着顾小曦。 顾小曦没有回答。 高熹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小曦还是没有回答。 “说好了今晚一切听我的我就放人的,你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答案,告诉我我想听的答案,吃完饭我可以让你再见他最后一面。”高熹眸色愈发深沉。 顾小曦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说道:“喜欢!” “谁喜欢?喜欢谁?怎样的喜欢,要说清楚,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顾小曦终于抬起眼眸,对上高熹殷切的双眸说道:“我喜欢高小六,非常喜欢。” 虽然知道是被逼迫说出的谎言,但是对面少女波光闪闪善良而纯真的眼眸还是让高熹内心强烈的悸动了一下,内心像黯黑的夜空燃起美丽的烟花,虽然短暂却美的让人心颤。 一直以来,梦中的小曦经常在他怀中,他问她“喜欢我吗?”她便说“我喜欢六哥哥,非常非常喜欢。”今天终于听到了。 他想绕过条几,把人拥进怀中亲吻,可怕破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气氛,压抑住了。 生命的最后一晚很短,但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亦能很长,接下来每一寸时光都不能让小曦抗拒,要让这最后一晚变得浪漫温馨,让她铭记曾经有个叫做高小六的少年用生命在爱着她。 “吃饭吧,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他,回来你安心陪我,心里便不要再想他了。” 果然只要拿出阎欢,对面的少女立刻乖乖拿起了筷子,乖巧顺从的把他夹给她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苦中夹酸的感觉涌上高熹的喉咙,他看着眼前少女为了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讨好卑微的样子,突然有一种想把她压在身下凌辱的冲动。 可终究是舍不得。 他不能,他的夙愿是让小曦在未来的人生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怀念他的美好,而不是厌恶与憎恨。 吃完饭,高熹叫进来几个人,他用一块黑色布条给顾小曦蒙上眼睛,并且给她裹了一件黑色斗篷,牵着她的手一起去见阎欢。 高熹并没有把阎欢关在王府,他们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弯弯绕绕七拐八拐的不知去到什么地方。 下了马车,高熹便把顾小打横抱了起来,顾小曦一紧张便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比出嫁那天重了一些。”高熹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如果那天知道是你替九儿出的嫁,说不定你早已是我的王妃了,现在你便是这大周朝的皇后,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被终生囚禁的便是阎欢,只要我囚禁阎欢不让他死,你便不敢死,只能跟我过一生给我生儿育女,对吗?” 小曦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掐住高熹的手臂。 “小曦,你想过没有,我早就知道覃宴海真实身份了,为何一直没有告诉舅舅,没有去父皇面前揭发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夺下大周的江山?” 顾小曦心头一惊,问道:“为了我吗?” “不是为了你,还能为了什么?如果沈嘉言能把你接上我的花轿,阎欢一定会自愿成为我的阶下囚,可你在他的身边,如果我揭发了他,以我父皇残暴的秉性,父皇一定会把婉姐姐、江川全部杀掉,即便我能保下你,你也会恨我一生。我不想让婉姐姐死,不想让江川死,也不想让你恨我一辈子,才任由阎欢一直欺骗我父皇,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高熹用这大周朝的江山和自己的性命来爱你,今天这一切我都要让你知道。” “所以我应该陪你去死。”顾小曦淡淡的说道。 一滴眼泪滑过高熹皙白的面颊,落到了顾小曦鼻尖上。 他心道,你可真傻,以前我都不舍得让你死,如今怎会舍得? 顾小曦被高熹抱着走了很久,拐来拐去的,一会听到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又抱着她下了许多台阶后,高熹终于把她放到地上,给她揭下布条。 “他在最里面那个牢房,要不要给他说话随你,可如果你跟他说了话,今晚他肯定会大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放了你,闹的太厉害说不定看守会给他上刑,所以我劝你只看他一眼便罢了。” 顾小曦点了点头,裹紧斗篷,走向最里面的牢房。 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阎欢闭着眼睛靠着墙坐在一块木板上,衣服是完好无损的身上没有伤。 顾小曦停了下来,不敢再往里走,她怕阎欢看到她,高熹说的没错,如果海子哥知道她在高熹这里,一定会用性命要挟高熹。 她痴迷的看着阎欢,想扑进他的怀中。 阎欢突然睁开了眼睛,走到牢房铁栅栏前紧紧抓住铁栅栏,朝她望来。 “小曦,是你么?” 顾小曦赶忙转身离开。 后面传来阎欢用力踢打铁栅栏和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高熹,你把她放了,我任你杀任你剐,任你上刑,你如果敢动她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07章 下辈子 听着阎欢踢打铁门的声音,顾小曦不敢回头的往牢房门口走去,一拐弯眼睛便又被黑布条蒙了起来,随即脚腾了空,她被高熹又抱入怀中。 她双手用力去推高熹的胸口,哭泣挣扎,却不敢出声,怕出声被阎欢听到后更控制不住情绪,被狱卒殴打上刑。 两旁的下人帮高熹桎梏着顾小曦,他在她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听话宝贝,你要是再闹,没准我会让人卸他一条胳膊或一条腿。” 顾小曦心里一抖,立刻放弃了挣扎,高熹上下唇瓣夹住顾小曦的耳廓,然后又紧贴在她的耳廓边说:“搂紧我,这里很脏,你的小脚不能再踩地了。” 被高熹抱着上了台阶离开牢房,顾小曦柔顺的问道:“小六,你不能让人打我哥哥,否则我死了也会不理你的。” “我们离开后他便不再闹了,他不闹我也不会跟他过不去,但今晚他的性命在你手中。” 顾小曦被抱着先上了马车,终于脱离高熹的怀抱,她松了一口气,在马车坐榻角落坐下,仿佛角落能够逃离,能让她不再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把耳朵用力擦了擦,恨不得擦破,这里是海子哥非常喜欢亲吻的地方,海子哥动情时会咬着她的耳唇和耳廓一遍遍呢喃“乖乖,哥哥爱你。” 而此时这里沾了高熹的口水,海子哥那么爱干净的人,知道了肯定会嫌她脏。 哪知她正擦着耳朵,高熹也上了马车,虽然被蒙着眼睛,但顾小曦听到高熹越来越粗重的声音,他应该是看到她擦耳朵生气了,好像非常生气。 果然没有辜负顾小曦的忐忑,强劲有力的手臂一下便托起了顾小曦柔若无骨的细腰,然后整个人被摁在男人的腿上。 “不喜欢我的口水?嫌我脏?”邪恶阴沉的声音钻进顾小曦的耳朵,然后温热柔软的唇瓣又含住她的耳廓,随后又吻着她的面颊,顺着面颊一点点靠近她的嘴唇。 顾小曦去推高熹,可手臂被他桎梏,她的眼泪浸湿布条,流到了脸颊。 心生暴戾的高熹抓着顾小曦的双臂,不管不顾的吻了顾小曦的耳朵和脸颊后,一点点吻向他思慕许久,想念许久,多少次梦中吮吻的樱唇。 可即将到那带着一丝香甜气息的唇角时,他口中融进一丝苦涩。 她哭了… 她不愿意让他吻。 嫌他脏。 可这是他的初吻,他此生从未亲过女孩,只想把自己的初吻给她,可她却嫌他脏。 想像中温馨甜蜜的初吻不应该是这样的,强扭的瓜果然是苦的。 高熹不再强吻顾小曦,一把把蒙在小曦眼睛上的黑布条揭掉,手指抚去她吹弹即破的面颊上的眼泪,又来回轻抚他想吻却不敢吻的樱唇,凝视着那双泛着水雾,我见犹怜美眸。 他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后悔刚才自己说的那些狠话。 “不哭了小曦,我再不强迫你了,我又不是畜牲,我跟你在一起五年,怎么舍得强迫你。” 然后把下巴抵在顾小曦肩膀,把她裹入怀中,让她的心口紧紧贴住他的心口,感受着她的心跳和柔软,温热的手掌用力抚着她纤柔的后背。 马车驶入王府门口,高熹先下了马车,顾小曦刚踏上马凳便又被高熹抱起,进了王府大门直接进了内院,但去的却不是他寝房的方向。 他抱着她进了另一个院子,院门口挂着红菱,里面燃满了带着喜字的红灯。 他对守在门口的宫女说道:“去差人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不一会宫女便来禀报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自从下了马车便一直被高熹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的顾小曦又被高熹抱着送进了與房。 他把顾小曦放到布满玫瑰花瓣的浴桶旁,一件一件的开始给顾小曦脱衣裳。 顾小曦警惕而抗拒的看着他,紧捂着自己的衣服。 他不管小曦警惕和抗拒的眼神,抓住顾小曦的手腕,把她的手拿开,开始给她解衣带,在脱了外衫,裙裾,绣鞋,袜衣,脱到只剩一件薄里衣时,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顾小曦深深松了一口气,他在门口说道:“我说过不舍得强迫你,你应该相信我。” 洗完澡擦了身子,宫女拿来了崭新的衣衫,随着宫女进来的还有高熹。 顾小曦立刻去找棉巾裹自己的身体,可棉巾已经被拿走了,她只好用手臂和手掌捂住自己。 “你出去,你不是说不会强迫我么?”未着半缕,紧紧捂着自己的顾小曦惊恐的像只小鹿。 “我没打算强迫你,我就站在这里看你穿衣服,不会再往前走了。”高熹嗓音暗哑的说道。 “你出去。”顾小曦说道。 “我不会出去的,如果你喜欢让我看你,你可以什么都不穿一直这样站着。”高熹勾唇笑了笑说道。 说罢他给在一旁侍奉的宫女说了一句“给王妃穿衣服吧。” 顾小曦只得转过身背对高熹让宫女帮她穿衣,那两个宫女好像故意的,穿的很慢,而顾小曦怕春光外露,紧紧捂着,分不开手。 岂知前面风光无限,后面更是婀娜动人。 高熹紧握着双拳,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小曦抱入寝房狠狠宠爱。 可理智压制住了冲动,他不能在这生命最后一晚,让小曦恨他一辈子,留下遗憾。 穿了一会,顾小曦才发现,宫女给她穿的竟然是一件红嫁衣,红嫁衣上的花纹与高熹喜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虽然不像海子哥上次撕毁的那件缀满宝石珍珠的红嫁衣那般奢华,但却是亲王王妃的标准嫁裳。 顾小曦心中苦笑,这是她第三次穿红嫁衣了,但却没有一次是跟海子哥用他们本来名字拜的堂。 第一次是替嫁。 第二次是谎言要嫁沈嘉言。 这第三次又与高熹。 她顿时热泪盈眶,心头泛起酸涩。 见嫁衣已经穿好,头发亦不用盘起,高熹大步走到顾小曦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她哭红的眼睛,说道“不要哭,我说过不会强迫你便不会强迫你,若我想强迫你,你刚才什么都没穿我就把你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相信我!”说罢抱起顾小曦,进了寝房。 这个寝房让顾小曦一愣,里面一水的红色,全新的紫檀家具,上面贴着喜字,洞房花烛的打扮。 顾小曦刚想开口问上一刻他不是刚说过不会强迫吗?可为何现在却要洞房?还未等开口高熹把她放到喜床上。 说道“这房间是我上次想从沈嘉言手中把你抢过来时布置的,今天总算用上了,你放心,我刚才说过的话不会变,但你得按我的要求,跟我把洞房花烛的仪式进行一遍。” 顾小曦疑惑的看着高熹。 高熹坐到她面前,痴迷的凝望着她如水双眸说道:“人临死之前许多愿望都会成真,今晚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们得让月老做个见证,来世我们便可以做夫妻了。” 第108章 毒酒 顾小曦环顾房间四周,这洞房花烛的装扮让她畏惧,墙边的案几上放着一壶酒。 那一壶酒让顾小曦有些明白了,高熹方才只说不会强迫自己,可有许多方法可以不用强迫便让女子乖乖就范。 高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放过海子哥? 于是白皙如玉的小手握着一支银白簪子,毫不犹豫的抵到了自己的喉咙。 正与小曦并肩坐在床沿,欲把顾小曦再次楼入怀中的高熹,立刻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银簪是沐浴更衣时,顾小曦趁高熹抱起自己,路过宫女身侧从宫女头上摘的,她不能再被动的任高熹摆布,今夜决不能丢了性命丢了清白,却没能救得了海子哥的性命。 那簪子尖甚为锋利,稍一用力便刺破了顾小曦白皙柔嫩的肌肤,一滴雪珠沿着银白的簪子缓缓滑落到手指。 高熹紧锁眉心,退后几步,紧张的说道:“小曦,有话好好说,你把簪子放下。” 顾小曦又把银簪往自己脖子里扎深了些,血流已不再凝成雪珠,丝丝缕缕猩红缠绕着银簪滑落,像红色丝线缠绕。 “我要见我哥哥,你把我哥哥从地牢带到这里,否则我现在就死。”顾小曦扬起小脸,决绝而狠戾的看着高熹。 高熹眸色沉了沉,冷冽的说道:“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他。”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顾小曦说道。眼看着银簪又入了几分,高熹语气立刻缓和,“我马上派人把他带到这里。”说罢出了房间。 顾小曦紧握银簪丝毫不敢放松,这一次她终于博赢了,只要让海子哥出了那地牢,他就肯定能被人救走。 她来的时候,城内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小满、秋娘、武田等人已经在到处找人,她相信,只要高熹派人把海子哥带出地牢,海子哥一定会被救出。 她需要的是时间,只要能等过一个时辰,她相信海子哥就会平安。 过了一会,高熹又推开房门进来,坐到窗下紫檀坐榻上,盯着顾小曦。 顾小曦手中银簪握的更紧了,抵在自己白皙玉颈,看向高熹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红,满眼尽是仇恨与坚定。 身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虽然柔弱却让人感到凛凛不可侵犯,高熹启唇几次想跟顾小曦说话,但看她仇恨的眼神终于放弃了。 不一会下人来找高熹,高熹便出去了,顾小曦紧张的手开始发抖。 是不是海子哥被人救走了? 一会门咣当被推开,高熹站到了门口,冷淡的说道:“他就在院子门口。” 顾小曦紧握银簪抵着自己脖颈,警惕的看着高熹,尽量跟他保持着距离,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便看到了阎欢。 阎欢站在院子门口红灯下,被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围着,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条,身体被五花大绑,有个汉子用一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为何海子哥没被救走? 是小满和秋娘没发现他吗? 不应该啊? 她刚想奔到阎欢身边,手臂被身后一股强劲力量拽住,随即耳畔传来高熹的声音“不许出声,把簪子扔了跟我回去,否则他现在就会死在你面前。” 架在海子哥脖子上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那持刀的汉子把刀刃压向阎欢的脖颈,刀刃上瞬时晕染缕缕鲜红血丝。 啪,顾小曦把手中银簪掉扔到地上,高熹一挥手,那汉子把大刀收了回去。 阎欢仿佛觉出什么,喊道“小曦是你么,你在这里对不对,你跟哥哥说句话好不好?高熹,你把她放了,我保证把你送出城,保你平安,可你要敢动她,我的人会让你生不如死。” 刚张开嘴准备答话的顾小曦,一下被身后的高熹捂住了嘴巴,拦腰被抱进寝房,重新放到绣床上。 高熹双手紧捏着顾小曦的两边手臂,恨恨的说道“沈江曦你不要再逼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杀他了,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让他亲眼看着你被我压在身下,成为我的女人,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在我怀里。” “你无耻!”顾小曦一掌便向高熹扇了过去,高熹一下捏住她的手腕,冲门外喊道“来人!” 顾小曦惊恐的喊道“不要,我都听你的,听你的。” “好,这样才乖。”高熹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 说罢外面进来两个奴婢,手中拿了一个托盘,她们把托盘中的红盖头给顾小曦盖到了头上。 盖上红盖头后便搀起顾小曦,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顾小曦的小手便又落入高熹手中。 不一会前方响起声音 “一拜天地” “行礼”高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小曦只得跪下行礼。 “二拜高堂” 顾小曦又行礼。 “夫妻对拜” 顾小曦被高熹扶起,鞠躬一拜。 “进入洞房” 脚下腾空,顾小曦被高熹抱入怀中,走了几步,咣当,随着寝房门关闭的声音,顾小曦又被高熹放在绣床上。 红盖头下,随着一双红色靴子逐渐靠近,眼前又成明亮的烛光,红色盖头被高高挑起扔到地上,高熹又紧挨着顾小曦坐到了她身侧。 他手中拿着两杯酒,递给顾小曦一杯,眸中烛光闪动,凝望着小曦说道“该喝交杯酒了。” 顾小曦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与高熹互挽手臂,喝下了交杯酒。 这酒是毒? 亦或是情药? 一行苦涩眼泪滑落,这杯酒饮下,自己便再也不是自己,这具躯体也许便彻底脏了。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坎坷,终究还是与海子哥有缘无份。 喝完交杯酒,高熹把酒杯收走,又坐到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一头系在自己中指,一头系在顾小曦中指。 系好后高熹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他的系着红绳的手握着顾小曦系着红绳的手,举起来伸到窗边,看着窗外一轮满月,勾唇一笑温声说道:“小曦,对着月老我们许个愿,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月老见证,我沈江月自愿与高熹结为夫妻,此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顾小曦木纳的把高熹这句话复述了出来,可这颗心却对着月亮祈祷,海子哥,你一定要平安,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为我伤心。 许了愿,高熹又牵着顾小曦的手坐回喜床。 满月荧光下,红烛摇曳中,娇艳欲滴的面庞却满面悲伤,高熹轻抚着这白皙光滑的面庞,眸中映着烛光点点。 心一点点破碎。 痛感一点点袭来。 他伸出双臂把顾小曦紧紧裹入怀中,在她耳边说道:“小曦,我从未害过你,也从未害过你身边的人,如果我想害他,他早就死了,你不要怨恨我好不好?” 说罢高熹突然抽搐了一下,顾小曦皱了皱眉,高熹又说道“刚才我喝的交杯酒是毒酒,可你的那杯没有毒,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一起死。” “小曦,我爱你,不仅喜欢,而且深爱!” “他要的禅位诏书我已经写好了,还有给你的一封信,就在我怀里。”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如果答应,我立刻放了他。” 顾小曦听到自己那杯酒里没有毒有些震惊,听高熹说他已经写好了禅位诏书更是震惊。 她以为自己喝的那酒是毒酒是情药,原来不是,他竟然说只有他自己喝了毒酒。 顾小曦说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抱着我,吻我,像吻他那样吻我!我便立刻放了他,否则我一会毒发死了,他马上会被杀。”高熹抬起顾小曦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眸。 顾小曦立刻搂住了高熹的脖颈,嘴唇向他的嘴唇帖了过去。 高熹双手卡住顾小曦的纤腰,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双臂从小曦腋下抱住了她。 只是唇瓣轻轻贴着,没有深入没有吮吻。 高熹温热的唇开始在小曦唇上一点点轻吻,与海子哥的炽热不同,他很青涩,也很紧张,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小曦推开他说道:“你该放人了吧。” “好,你再吻我一会我就放,不骗你,真的。”高熹说话有些吃力开始大口吸气,“快点,抱紧我,我好冷。” 顾小曦的唇瓣又贴向高熹的唇瓣,高熹的手托起她的后颈,吻着她的唇也用起了力。 咣当,门被人一脚踹开。 当阎欢和小满还有秋娘进来时看到的是这一幕。 顾小曦坐在高熹腿上,抱着高熹的脖颈,高熹的双臂也紧搂着顾小曦,二人紧拥贴合着在亲吻。 当看到阎欢进来的那一刻,高熹的嘴唇快速离开了顾小曦的嘴唇,他紧搂着顾小曦,噗,一大口鲜血在顾小曦身后喷出,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滴到了顾小曦的肩膀。 “哈哈哈,看到了吧!你这阉人…”高熹大笑起来,随即手臂垂下,浑身瘫软,仰面倒在了床上。 顾小曦转头看了一眼阎欢,也随着高熹倒了下去。 第109章 醋缸翻了 当顾小曦醒来时,已经陷入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蜜合香的味道萦绕入鼻息,让她昏昏沉沉的脑子开始清醒。 睁开眼睛便是海子哥的俊脸,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抱着她在休憩。 “哥哥!”她起身搂住了阎欢的脖颈,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劫后重生,还能见到心爱之人的感觉太好,让人更加珍惜。 阎欢睁开眼睛,轻拍了一下小曦的后背。 “觉得好些了吗?太医说你也中了一点毒,醒来会有些头晕。” 顾小曦揉着发胀的脑袋疑惑道“我喝的酒里有毒?” 阎欢黑亮的眼眸看了她一下,立刻别开眼神看向别处,然后说道“酒里没毒,是高熹…”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口中有余毒”没说出口。 顾小曦突然明白了。 是亲吻时高熹口中的余毒。 她回忆起高熹临死时让她亲吻他的那一幕,还有她第二次吻向他时,他用力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探进她口中的带着血腥的味道。 她突然捂住嘴,从阎欢怀中挣脱,穿上绣鞋,冲出门口,哇一口便吐了起来。 温热的大手在她后背安抚着,看她停止了呕吐,阎欢便把她抱了起来。 “哥哥,让人打水进来吧,我嘴里不舒服。” 阎欢把她放到床上,让人送来了刷牙子,细盐,香露,等清洗口腔和牙齿的东西。 顾小曦拿起阎欢给她倒的温水,一遍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口唇和牙齿。 一遍,两遍,三遍,五遍… 她用力刷着自己的牙齿,嘴里都快出了血,仿佛那样便可以洗掉高熹的味道。 正当顾小曦又漱了口,要第六遍把沾满了细盐的刷牙子再次放入口中时,手中的刷牙子被身后人夺下扔到地上。 细腰被一揽,柔弱娇小的身躯便撞入温暖的胸膛,后颈被托起,小脸自然微仰,熟悉的气息传来,嘴唇便被狠狠堵住。 “唔、唔、唔…”顾小曦去推阎欢的心口,趁着喘息的空当说道“脏…,让我再洗洗” “那样洗不干净,这样才能洗干净。” 气息缠绕,口津互交,水乳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分不出谁是谁的味道。 此时能治愈的只有来自最爱人的信任与爱抚。 吻俞来俞深。 缠绵而持久。 惊恐忐忑终于被紧紧拥着她的男人吞入腹中,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热烈的开始回应。 半个时辰后 顾小曦双手紧紧握着阎欢的手臂,娇软的瘫在阎欢的怀中,没了力气。 “这样洗干净了吧。”阎欢终于放开她,嗓音暗哑,却充满蛊惑气息的问道。 “干净了,干净了…”顾小曦微喘着说道。 可抱着她的男人似乎并不想罢休,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浑身透着满满的占有欲还有霸道,又狠狠吻了过来。 突然嘴唇传来疼痛,顾小曦“唔”了一声。 她的嘴唇被咬破了,不仅如此,丝丝血腥被他又送入口中,弥漫出一股甜腥。 “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他说会马上放了你我才那样的。”顾小曦推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没生气,就是醋缸翻了。”阎欢撕扯着她的扣子,来了一句。 醋,醋缸翻了? 那不还是生气吗? 外面天光大亮,已经听到了熙嚷的声音,听那熙嚷的声音仿佛是赵义派人来请阎欢,让他速去皇宫商量新皇登基的事情。 顾小曦拍了拍正在她脖颈失控掠夺人的后背说道“外面好像有人来找你商议瞻儿登基的事。” 就见阎欢站起身来,一脸怒气的走到门口,冲着一楼值守的人喊道:“给夫人准备洗澡水,然后叫内院的人都给我滚出去,去外面候着,不经我同意谁都不能进来,谁敢进来等着挨板子。” 望曦阁四周安静了下来,没多久便准备好了洗澡水。 阎欢三下五除二便把顾小曦从高熹那里穿来的红嫁衣里里外外撕了个精光,深恶痛绝的扔到门外。 抱起她放到满是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拿起棉巾给她仔仔细细的清洗,顾小曦小脸像红透的苹果,虽然每次他们亲密前,都是他给她洗澡,但那都是在晚上,烛光昏暗的时候,可这次却是在大白天。 而且明显海子哥此时很是烦躁。 这大醋缸是真翻了… 她不敢看海子哥的眼睛,可海子哥托起她的下巴说道“我很生气。” “知,知道…”顾小曦怯怯的答到。 “说,我为什么生气?”深沉的黑眸看的顾小曦心头开始打颤,海子哥是真的生气了,气在心里。 “我被别的男人亲了!”顾小曦委屈的答道。 “我气的不是这些,你想用自己去救我,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当我看到你们亲吻,你栽倒在高熹身上时,我以为你死了,便一下子垮了,后来是小满告诉我你没死,我才缓了过来。看到他给你栓的红绳,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如果他没死,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眼中的怒气简直要把她烧掉,捂着自己心口箭伤的地方。 顾小曦壮了壮胆子,揉着阎欢的心口说道“哥哥,不生气了,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箭射到心口都没这么疼,你这是往我心里插刀。” “可我怕他杀了你!” “可你要出了事,跟他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 “小曦,哥哥忍辱这么多年,该报的仇已经报了,该做的事也已经做了,生死都是我的命,可如果你因此丢了性命,我这些年便全是错的,以你的性命换我的性命只能让我生不如死。” “这不是没事么?”顾小曦又用起了那对阎欢最致命的一招,撒起了娇,然后抬起湿漉漉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小脸便向他吻了过去。 阎欢把顾小曦从浴桶捞了出来,拿起一块大棉巾,把她裹起来擦干,抱着放到床上。 生气是真生气。 害怕是真害怕。 但不得不承认,是这丫头让高熹把他带出地牢,才让小满他们找到了他。 她说的没错,都好好的没死才最重要,这样才能享受幸福的余生。 想起今后不再用过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生活,阎欢终于止不住唇角勾起,笑了起来。 “咦?不生气了?”顾小曦伸出双臂搂住了阎欢的腰。 阎欢在她耳边说道:“想要孩子么?” 顾小曦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我要是能让你怀上我们自己的孩子呢?” 顾小曦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季霖说我应该能复阳,如果没什么差错,半年以后你可能就能怀上身孕,不过你要不想要,我就让他再等一段时间给我治。” 顾小曦眼圈又红了,一下子便搂住了阎欢的腰,“要,我想要孩子,让季霖马上开始给你治,可季霖上次不是说不能治么?” “呃…他又找人捎信说能治了。”阎欢眼神开始躲闪。 顾小曦大眼睛眨了眨,反应了过依华独家整理来,一口狠狠咬在阎欢心口。 “小狗啊…。” “你才小狗,每次咬的我几天不能坐凳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季霖骗我,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我…”顾小曦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想起他那副受用的样子,一时语塞。 “你怎样?想咬随便咬,我喜欢的不得了。” 顾小曦便被猛地扑倒。 又开始被咬了。 第110章 大结局一 碧纱窗外春色撩人,一拢薄纱挡不住曼妙韶光,映入芙蓉帐。 少女春色荡漾的双眸,如羽的睫毛挂起水雾,她依偎在健壮的怀抱,此刻的阎欢亦餍足的闭着眼眸,稍作休憩。 柔若无骨的小手偷偷伸向他。 “好玩?”他闭着眼睛来了一句。 顾小曦小脸一红,赶忙抽回了手,她总听别人说夫妻之间,女子多么矜持,多么害羞,她也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些,可往海子哥身边一躺,这双小手就不再听自己使唤了。 顾小曦想起那次在玉泉山,皱起眉头,小声说道:“那那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恐怕不行。” 顾小曦脸上透出一丝失望,阎欢看着她的表情说道“要么就不治了,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顾小曦急忙说道:“别乱说,不治怎么要孩子?” 阎欢突然有些郁闷。 感情她就是为了要孩子才让他治? 这本来带着缺陷的方式竟然让她如此不舍? 阎欢看了看窗外,起身说道:“我该去朝上了,今天要商议瞻儿登基的事。” 顾小曦心道,你还知道有那么大的事在等着你啊?这么张扬的把人都赶到外院,生怕别人猜不出你在做什么。 阎欢终于换好了衣衫,离开石榴裙,去了朝堂。 不一会朝中传来若干消息。 高熹因高启的帝位是窃取而来,主动把皇位禅位给先皇太子血脉高瞻。 宸妃娘娘顾小婉成为大周太后,高瞻要尊顾小婉一声母后。 司礼监掌印阎欢身为内官却祸乱朝纲要被斩首示众。 先皇太子谋反案所牵扯的官员全部官复原职并且酌情加官晋爵。 忠烈侯覃家恢复侯爵之位。 镇远侯沈家恢复侯爵之位。 江阴候顾深因当年谋反案颠倒是非黑白被削夺爵位,但念其是太后娘娘义父,不做别的处罚。 忠烈侯之子覃宴海因保驾之功,封为摄政王。 但后来又传来消息,覃宴海拒绝做摄政王,改封云南王,在云南开牙建王府,王位世袭罔替,同时襄阳王因谋反满门抄斩,原襄阳王手中军队和封地由云南王接管。 顾小曦听到此消息勾唇笑了笑。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阎欢终成为历史,未来没有人会再提起云南王覃宴海便是当年搅动朝堂的大太监阎欢,也不会再有人提起大太监阎欢便是如今的云南王覃宴海。 远离朝堂纷争才是海子哥最好的归宿。 海子哥说过,之所以不愿意做这个摄政王,是因为瞻儿总有一天会长大,长大的他不会总让他这个摄政王舅舅束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京城荣耀与危险始终并存。 不如远离朝堂在封地做个土皇帝,没有朝堂束缚,安安心心的守着媳妇孩子热炕头。 而太监们对于朝堂的影响只有他离开才能逐渐平息,才能把权利一点点归还到朝廷官员手中。 回来的海子哥已经换上异姓王蟒服,不再是御赐司礼监掌印蟒服,整个人看起来更威武了。 他带着小曦去到了菜市口。 掀开马车的帘子,亲眼看着“阎欢”被斩首示众,百姓和官吏们拍手叫好。 他靠在马车壁上里闭上了眼睛,小曦挽起他的手臂,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 这些百姓哪里知道,被众人唾骂的太监“阎欢”曾经弄残自己的身体,只为让他们躲避战乱。 “哥哥!”小曦喊了他一声。 他的手掌覆在小曦手掌上说道:“哥哥没生气,哥哥高兴,那些手段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才用的,被骂应该,只是觉得身上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一下子放松下来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那就回家好好睡一觉!”小曦把海子哥揽入自己怀中。 “嗯,陪我睡个三天三夜。” “好” 话没说完,海子哥真的在她怀里打起了盹。 顾小曦摸着怀中这棱角分明,再也没了一丝阴郁,俞来俞阳光的俊脸,心道,看来海子哥的失眠彻底要好了 … 一个月以后 马车嘎吱嘎吱走在官道上。 覃宴海抱着沈江曦坐在马车里,马车外几千士兵,拥着云南王和王妃回归云南。 覃宴海没有骑马,怕小曦一个人在马车里孤单,他更愿意抱着怀中的人,欣赏着车外美景,享受着旅途的惬意。 可马车里有一个玉石盒子与这惬意格格不入。 是一盒骨灰。 上面写着名字,是高熹的骨灰。 沈江曦看到高熹的骨灰时心里一震,她虽然非常想问,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覃宴海抚着她的后背说道:“高熹留给你一封信,你知道么?” 沈江曦顿了顿说道:“知道。” “你为何不给我要那封信?” “我…”沈江曦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其实早就想要那封信,可终究没敢开口。 “你有没有喜欢过高熹,或者说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喜欢高熹?” 这话,怎么感觉不对劲? “哪有那么多如果?”小曦有些生气,嘟哝了一句。 覃宴海勾唇笑了笑说道:“你别误会,他已经死了,我不跟死人计较。” 马车里开始弥漫陈醋的味道。 “算了,不问你了,高熹信上说,不想葬入皇陵,想让你带着他离开皇宫,离开京城,把他埋在你生活的地方,让你经常去看他。” “所以你把他带出来了?”沈江曦锁眉问道。 “我觉得应该报他不杀我们之恩,报他没有玷污你之恩,当时他能做到让我们陪葬,可他并没那样做,我有时会想,他如果做皇帝会不会是个好皇帝。”覃宴海看着那骨灰盒说道。 沈江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涌了下来。 她何尝不知高熹的不杀之恩,高熹嘴上一直在威胁,可他没有杀她身边任何人,如果那个晚上高熹真的用海子哥的性命要挟,毁了她的清白,她即便不死,此生都无法再面对海子哥。 她本以为她再也不会知道高熹临终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要欠高熹一辈子。 她一直想哭,可不敢哭,不敢让海子哥看到她为别的男人哭。 没想到海子哥竟然看了那封信,还遵从高熹的遗愿把高熹的骨灰带了出来。 覃宴海掏出手帕把她的眼泪擦了擦,“他信上还说虽然恨我,也很想临死之前占有你,可还是没狠下心,怕你此生郁郁寡欢,恨他怨他。” “那你不生气他亲了我?”沈江曦抬眸问道。 “一开始生气,后来便不生气了,我跟个死人生那么大的气值得吗?” 覃宴海又看着高熹的骨灰盒缓缓说道:“他凭什么喜欢我的女人,还让我觉得亏欠他,如果我早点赶到,肯定不会让他死,不会让你觉得亏欠他,他就这么死了,你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他要的就是往你心里扎一根刺,他也做到了,可我却没办法去跟死人计较。” 这不还是在跟死人较劲么。 他看着满面泪痕的小曦说道:“这些天我就看你不高兴,对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猜你就是因为他,我便遵他的遗愿把骨灰带了出来,等到了云南,找个地方安葬了他,你就再也不能想他了,把心里这根刺拔出来,否则你会扎伤我,知道么?” 沈江曦把海子哥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说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她不知怎么解释。 “我懂,你如果能放得下就不是沈江曦了,只是今后不许再因为他不高兴了,我心里难受。” … 一个月后回到了云南。 他们找了块离王府不远的地方把高熹的骨灰盒埋了进去,立了墓碑,写着沈江曦义兄。 烧了纸钱,沈江曦擦干眼泪,终于了却一桩心愿,在一旁的覃宴海看着墓碑,说不清心中的酸涩,如果知道会这样,他绝不会让高启把皇位传给高熹,把高熹提前抓起来囚禁,让他没机会看小曦一眼。 如今一个死人却让他无可奈何。 … 季霖早已到云南等着他们。 原来的忠烈侯府重新修葺扩大改成云南王府。 海子哥开始了复阳的治疗,可半年不让同房着实让他恼火,一个月后,季霖每次来施针时都会被骂做庸医。 小曦只敢白天见海子哥,一到夜晚就东躲西藏,有几次被他堵到屋里,差点破了戒。 于是她干脆住到了儿时经常在一起玩耍的邻居家。 终于在第五个多月时,海子哥发起了脾气,彻底不干了,把季霖赶了出来。 然后让人去给小曦捎信,“你去告诉王妃,她要再不回来,我就不治了,她的夫君都要被庸医治死了,她还在外面逍遥快活不回家。” 第111章 大结局(完结) “王妃,王爷病了,病的下不来床了,让你赶紧回去。 沈江曦伸出手掐指一算说道:“他这个月都病的下不来床十次了,告诉季霖多往他腿上扎几针,直到扎得他能下床为止。” 老实的下人把话一个字不落的传给了覃宴海,刚躺到床上,准备好扎针的覃宴海立刻便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然后开始数落季霖“你就是个庸医,半年不让我们夫妻同房,结果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走吧,我不治了,她爱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在外面逍遥快活吧。” 季霖也急了,扔下一句“你爱治不治。” “你现在就走,不是你说半年不让同房,小曦就不会搬出去住。” “好你个覃宴海,你最好后半辈子都别求我回来给你治,就你这臭脾气,等着过几年江曦不要你吧。” “滚…你马上滚…” 一句话说到了覃宴海的痛处,让他彻底急了,他这段时间无比后悔带着小曦回到云南。 这里跟京城不一样,在京城无论皇宫还是明瑟园,侍奉他们的男子都是太监。 而且小曦平时大多时间在宫里,白天陪着她姐姐,晚上他们有时在宫里院子住,有时回明瑟园,她根本没机会跟不是太监的男人接触。 而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有许多小曦儿时的伙伴,还有许多将士们的家眷,她们大多都嫁了人,还生了孩子。 女人间会喜欢谈论夫妻相处之道和孩子的一些事情,小曦经常会被邀请参加满月宴百日宴,也经常会去帮她的姐妹们看孩子。 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夫君曾经是太监,以为他们是平常夫妻,所以经常有人问她为何还不生孩子? 自从第五个月治疗还没有动静时,覃宴海就开始恐慌。 他夜夜做梦梦到小曦跟别的男人走了。 醒来一摸枕边是空的,他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半夜跑到小曦的住处敲门,可小曦听了季霖的话,晚上就是不给他开门。 被逼无奈他开始装病 第一次装病小曦心急火燎的便赶了回来,晚上留下照顾他,可他没忍住去吻小曦时露了马脚。 第二次,三次小曦还会上当。 最近彻底不理他了。 他这两天开始琢磨,如果自己真的治不好,就带着小曦返回京城,把小曦带回皇宫,让她每天陪着她姐姐,这样她便见不到太监以外的男人,也不用天天去帮别人看孩子,听那些女眷们说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小曦就不会跟别的男人跑了。 自己也再不会半夜惊醒。 方才给沈江曦传信的下人听到吵架声,立刻跑到了沈江曦的住处,边气喘吁吁的跑着边说“王妃,您快回去吧,王爷和季医师吵起来了,要把季医师赶走,季医师也急了,正在收拾东西,马上要走。” 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小曦真是被磨的没了一点脾气,自从海子哥回到云南,他便彻底变了个人。 以前的隐忍深沉再也没有了,不仅张扬还越来越幼稚,好像要重新回十七岁少年。 这次又把季霖赶走。 这季霖也是个幼稚鬼,俩人没有一天不斗嘴的,每次都是吵着架把针扎上去的。 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 她急匆匆赶回王府,进了府便让下人反锁起了门,吩咐道,没有我允许,谁要敢放季医生出门我就打断谁的腿。 正走到门口的季霖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两口子,还真是天生一对不讲理。 小曦看着背着药箱出来的季霖立刻走上前去赔不是,说道:“你别跟病人一般计较了,我让他跟你道歉。” “我就在这等着他给我道歉,不跟我道歉我今天非走不可。” 沈江曦提起裙摆急匆匆的奔向寝房。 覃宴海一听下人报小曦快到寝房,呲溜一下便躺到床上,蒙上被子闭上眼睛。 小曦走到床边,看到他叹了口气。 知道他从第五个月开始焦虑,怕治不好,每天患得患失,经常半夜跑去敲自己的门,她也知道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她的安慰和爱抚,可季霖说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稍不注意会前功尽弃,只能狠狠心不给他开门。 可这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喊了一声“哥哥。” 床上的人给了她一个后背,朝床里面挪了挪。 “夫君” “相公” “死了,你走吧!”床上人闷闷的说道。 “死了还会说话,你要没事我真走了啊。” 哪知床上人一个翻身便抱住她,把她摁到床上。 一座大山便压了下来,“想走,没那么容易!我不治了,把季霖赶走了,以前我们怎么弄的,现在还怎么弄,孩子我也不要了,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我觉得挺好,我现在就想要。” 说罢便开始撕扯小曦的衣服,吻了过来。 小曦推开他的脸,立刻把眼泪召唤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覃宴海看身下人哭了,立刻慌了神。 “你就当为了我,再坚持十天好不好,如果还不行,咱们就不治了,不是为了给覃家留下血脉,我早就不让你治了。”小曦抚着他的脸说道。 覃宴海翻身坐了起来,低着头闷闷说道“说好了,就十天,如果还不行我就不治了,你,你不能嫌弃我,不要我。” 沈江曦瞪了身边男人一眼,被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天晚一些再扎针吧,我们去郊外骑马散散心。”小曦说道。 覃宴海立刻眼眸一亮,嘴角勾起,吩咐下人“备马。” 走到外院,季霖还在等着覃宴海道歉,其实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覃宴海被小曦推着走到季霖面前,道了歉。 季霖说道:“天天看你们夫妻在我面前腻歪早看够了,如果不是怕回去挨师父骂,我早走了。” 说完背起药箱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 仲春的郊外简直美不胜收,各色鲜花开在草地,像五色繁星落入一片绿油油的浓墨。 嘎哒嘎嗒的马蹄声,响彻郊外,混杂着莺雀欢乐的歌声。 沈江曦坐在前,覃宴海在后面抱着她,二人共乘一骑在原野飞奔。 马蹄扬起落花。 笑声像银铃一样缠绕在耳边。 “转过身,抱住我。”覃宴海在她耳边低吟。 沈江曦觉得自己拒绝也是白拒绝,便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坐着,攀住了他的腰。 炽热的吻压了下来,把她压向马背。 随着骏马颠簸,吻愈来愈深,愈来愈热烈。 突然男人勒住了骏马,骏马停下来后,他把小曦从马背上抱下来,飞奔向旁边的小树林。 小曦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曦,我,我好像行了。”他激动的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树林草丛里辗转着缠绵而激情的身影。 许久后… 覃宴海一脸餍足,站起来掸了掸满身青草叶和碎花瓣,这沾满了青草汁和碎花瓣的衣袍印证着方才热烈的旖旎。 还躺在草丛中的沈江曦,站起来时腿一软眼一黑又栽了回去。 她觉得一点都不好,比以前那样差远了,像被马车轱辘来回碾压过了几百遍,这个男人太过分了,没了以前的半点温柔。 可男人显然非常惬意,没注意看到一脸委屈的小娇妻,坐到她身边说道:“我刚才挺卖力的,你感觉不错吧?” “哥哥,我,我们还是一直分开住吧。”小曦尽力抚平自己的喘息说道。 “我治好了为何还要分开?” “你是治好了,这样下去我要不行了。” “……” … 两个多月后 覃宴海在廊檐下拦住了见了他就躲的沈江曦,他冲上去便把她抱回了寝房。 他在她耳边耳语:“我保证还像以前那样温柔,不要躲我了行不行,我再不想分房睡了。” 怀中的小曦突然推开他,跑到门外哇哇吐了起来,吐的翻江倒海,眼泪直流,覃宴海顿时慌了神,抱起小曦,对站在门口的下人说道:“快叫季医师过来。” 沈江曦拽了拽他的衣袖,红着小脸说道:“不用叫,我,我是…你,你要做父亲了。” 覃宴海惊呆了。 这才两次就怀上了? 季霖说刚开始要节制,所以二人一直还是分房睡。 前些天季霖刚说他彻底恢复了,他们可以像正常夫妻那样了,他刚畅想出许多亲密方法,想要去实践。 这小兔崽子这么着急来干什么? 季霖给小曦把过脉说道:“前四个月不能同房!”然后拍了拍一脸铁青的覃宴海,怜悯的叹了一口气。 沈江曦终于放了心,搬回了他们的寝房,反正有肚里的孩子保驾护航,不用受车轱辘碾压之刑了。 … 多年以后 八岁大的小世子覃衡气喘吁吁的回来,进门便看到父王覃宴海搂着母亲沈江曦在热烈的亲吻。 “咳咳…”覃衡轻咳了两声。 二人赶忙分开。 “你怎么不敲门?”覃宴海一脸怒气道。 “敲了,没人答话我就进来了。”覃衡一幅我有理我怕谁的样子。 沈江曦挺着已经微微显凸的孕肚,摸了摸覃衡的脑袋说道:“不是在学堂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覃衡气鼓鼓的说:“跟别人打架了。” “为什么打架?”沈江曦一脸疑惑的问道。 “他们说阎欢是坏人,我觉得不是。”覃衡鼓着小腮帮子说道。 沈江曦一愣,他们夫妻从未跟孩子提过以前的事情,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江曦问道:“你还知道阎欢?” “学堂的师父给我们讲的,我觉得皇帝哥哥不应该杀他,没有他,皇帝哥哥根本当不了皇帝,父王做不了异姓王,姨娘也做不了太后,那个太子高衍继位势必是个昏君,天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太平。” 坐在椅子上的覃宴海把小覃衡揽到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臂说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啊,我要给皇帝哥哥写封信,让他给阎欢平反。” “不用,有你这句话他便知足了。”覃宴海把覃衡搂在怀中。 覃衡一脸疑惑的看着父亲,从记事起父亲便不再这样抱他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激动? 沈江曦一手抚摸着孕肚一手搭在覃宴海肩头说道 “真是父子连心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