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被迫嫁给摄政王之后 作者:一面风情 简介: 天下纷乱,诸侯并起,齐国江山风雨飘摇。 牧歌身为傀儡皇帝的幺女,自幼便过着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日子。 魏家权势滔天,魏琢入皇庭更如入无人之境。他冷心冷情,乖戾跋扈,如世间恶鬼,凡是威胁到他之人,无一能留下活口。 中秋团圆夜,父皇给了牧歌一把短刃,让她施展美人计,杀了那魏琢狗贼,还齐国一片清明。 刺杀败露,牧歌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然,那魏琢却缓步走向她,望着眼前这娇柔可人的小公主,他终是忍不住捧起那张让天下男人都迷醉的脸,一字字开口:“殿下招我为婿如何?若臣与殿下成了夫妻,那殿下今夜,便不必死。” 魏琢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小公主不愿意,他就是强娶了又如何? -- 婚后,牧歌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魏琢便道:“魏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魏琢低下头,任她打骂,待她气顺了,他才柔声安抚着小公主:“臣哪里舍得?” -- 魏琢本以为,只要他真心对待小公主,纵她,宠她,长此以往,小公主终会被他打动。 可一朝事情败露,当所有真相铺在他面前时,魏琢才知,那个平日里娇弱,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公主,竟步步为营,意欲除魏家而后快。 那日,所有属下都逼他杀了牧歌,他最爱的小公主,终是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跪在了他面前。 小公主并不畏死,她一开口就是央求魏琢放过孔瑜。 孔瑜,是曾与公主订过亲的大儒之孙,与公主有青梅竹马之情。 就在所有人以为小公主这一回定是逃不过之时,那恶鬼魏琢却红着眼,面色凄楚地望着她:“这些年,你有没有爱过我?” 哪怕一点点,也好。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歌,魏琢 ┃ 配角:接档文1《作精美人不想和顶流复婚》求收 ┃ 其它:接档文2《女帝抢了我夫君之后》求收 一句话简介:凶恶大灰狼爱上清冷娇弱小白兔 立意:珍爱和平,维护和平,在和平的阳光下生活,才最可贵。 第001章 刺杀 ◎中秋夜那一晚◎ 中秋夜那一晚,对于牧歌来说,就是一场驱不散的噩梦。 那夜雨声轰鸣,闪电如恶兽一般将天撕裂成数道口子,一时间雷嗔电怒,惊雷之声响彻云霄。 牧歌原是最怕雷的,可这一夜的纷乱过去,牧歌才终于明白,这世间没什么能可怕得过魏琢。 就如此刻,牧歌的双手被缚着,高举过头顶。她手腕处被勒出道道红痕,只要稍微一挣扎,便痛得厉害。 魏琢说,这是对她的惩罚。 除了手腕,她身上还有不少的青紫痕迹。 牧歌前来刺杀魏琢之前,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皇后娘娘告诉她,当你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便不必畏惧任何事。 可牧歌还是太单纯了,哪怕她跟着父皇颠沛流离了许多年,她也依然被皇家保护得太好。 她根本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畏死,便能承受的。 今夜之前,牧歌的父皇给了牧歌一把短刃,那短刃轻软,不用时可做脚环缠于脚腕,若用时,便可按动机关,届时短刃出鞘,顷刻间便能让人毙命。 牧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若要杀国贼魏琢,便只能靠美人计。 现下诸侯并起,齐国江山风雨飘摇。魏家权势滔天,挟天子以令天下。 牧歌的父皇牧和受够了做这傀儡皇帝,可他手中无兵无权,对抗不了那魏琢,便只能寄希望于牧歌。 牧和说,若牧歌能一举击杀魏琢,她便是齐国的大功臣,可名垂史册。 牧歌并不想做什么大功臣,她只愿天下太平,只愿父皇不再受人牵制。 魏琢不是普通男人,他冷心冷情,乖戾跋扈,且防备心极重。 这么多年,魏琢从不让女人靠近,那些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生怕有朝一日,被枕边人背叛。 原本,牧和也没打算用美人计这一招。偏偏今年年初的时候,牧歌险些被贼人掳走,是魏琢亲自将人带了回来。 那一日,魏琢看向牧歌的眼神里,有那么点意味不明的意思。 牧歌的生母董美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而牧歌刚过二九年华,虽不及其母当年的风韵,可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清眸流盼间,更是秀美绝俗,动人至极。 听闻,魏琢的父亲,也就是过世的老魏王,喜欢成熟风韵的女子。 牧歌公主尚年少,纵是仙姿玉色,也不免有些青涩。 老魏王府的成熟美人众多,当年,老魏王还赏了魏琢不少美人,可魏琢竟一个都没有看上。 牧和后来思来想去,便觉得魏琢的口味,或许与其父不同,说不准,魏琢爱得就是如牧歌这般娇嫩的少女。 未盛开的花苞,或许更可人疼。 刺杀前夜,陛下与皇后将牧歌叫到了近前。 牧和教牧歌如何使用短刃,皇后则是教牧歌如何吸引男人。 皇后同牧歌说,刺杀当夜,她只需要让魏琢沉浸在她的美色中即可,只要牧歌能让魏琢屏退下属,能让魏琢在关键时刻动情,牧歌便可以借机将其毙命。 皇后抓着牧歌的手,压低了声音,一字字叮嘱道:“歌儿,你且记着,男人在忘情之时,是不会有防备之心的。这一次若是你成功了,你父皇便再也不必受这幽禁之苦了。” 牧歌做足了准备,临去魏琢的大帐之前,她甚至还同自己的青梅竹马孔瑜拜别。 孔瑜与牧歌早有婚约,他纵是再不舍,也得遵从圣意,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那虎狼之地。 中秋原是赏月团圆之夜,可那一夜,却漫天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星月皆不得见,就好像这一步,牧歌只要踏过去,便是万丈深渊。 实则牧歌想得没错,她自穿着留裳羽衣踏进魏琢大帐的那一刻,便自此坠入了魔窟,这一生,她都要被恶魔纠缠,永不能脱离。 魏琢是什么人,他是六岁就跟着老魏王上战场的男人。他有勇有谋,更擅长阴诡之术,这等女儿家的刺茶阴谋,从一开始,便被魏琢看穿。 然而,魏琢并未戳穿小公主,他任由小公主跳完了那一曲执羽舞,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公主脱掉外面那层羽衣,露出了内里纯白色的轻纱裙。 他像是一只等着小白兔自愿上钩的恶狼,就那样看着牧歌,一点一点地扑到他的怀里。 牧歌所谓的美人计,连她自己都觉得笨拙。真到了面对魏琢的时候,她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连她去轻扯魏琢外袍的指尖都颤抖得不像话。 她一双眼盈盈若水,眼尾微微泛红,那白嫩的小脸像是极羞极颤栗一般,煎熬了许久,才终于扯开了魏琢的玉带。 之后,牧歌听到头上传来很轻的一声笑。 那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掺杂了其他一些复杂的东西。 牧歌心头一颤,怯生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她便吓得收回了眼神。 她这副害怕至极的模样,倒是让魏琢格外的亢奋。魏琢就是喜欢看人害怕,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眼前的人越害怕,魏琢便越有兴致。 他享受这种,把所有人都掌控在鼓掌之间的感觉。 牧歌养在深闺,对男人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她只能按照来之前,皇后娘娘教的,用她那颤栗的细白玉指,一点一点地探进未知之地。 直到魏琢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这才迫使牧歌不得不停了下来。 “抖什么呢?小公主就这么点能耐?” 那阴沉轻佻的声音,让牧歌身形微僵,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魏琢笑着问她:“公主来之前,可有人教过公主,要如何侍奉孤王?” 魏琢见牧歌还是不说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孤王就这么让你害怕吗?怕到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牧歌惊惧不已,她方才抬眸又偷看了魏琢一眼,他哪怕是笑着的时候,也像是修罗恶鬼,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人。 牧歌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吓得哭出了声。 魏琢听到小公主低声的抽泣,起初只是微微有些诧异,然而接下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样的兴奋前所未有,随着小公主的泪珠滚落到魏琢的手背,魏琢才觉得,今夜这出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当魏琢将人抱起,丢到榻上的时候,牧歌的哭声才渐渐隐没。 尽管牧歌知道,今夜一过,她的清白定然不保,可她依旧在内心里不断鼓励自己,不管她前面的所作所为多么的愚蠢,她终是成了一半。 她成功的让魏琢忘情,让魏琢入了套。 牧歌脚腕上的脚环,触碰到床沿,发出了很轻的一响。 好在魏琢沉浸在旖旎中,并未察觉到异常。 牧歌身形紧绷着,待魏琢抱着她转了个位置之后后,牧歌才慢慢将手滑到脚腕,解开了机关…… 她以为,她就要成了。 奈何那魏琢早有准备,在刀刃即将刺入魏琢心脏的那一瞬,魏琢直接按住她的手腕,满面笑意地望着她:“公主殿下,这点小伎俩,可杀不了臣。” 牧歌手中的短刃被丢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响明明白白地告诉牧歌,她完了,她失败了,她活不成了。 牧歌那时才知,当人陷入极度恐惧的时候,连哭都可以是无声的。 魏琢噙着笑意,缓缓贴近那啪嗒啪嗒落泪的小美人。 这可真是一张,让全天下男人看到都会彻底沉溺其中的脸。 那湿润乌亮的瞳孔,美得仿若星海,那独属于少女的惑人之美,就那么不经意地一下又一下地激荡着魏琢的心。 “殿下招我为婿如何?若臣与殿下成了夫妻,那殿下今夜,便不必死。” 牧歌迷蒙中听到这一句,惊得霎时噤了声。 待她彻底明了魏琢的意思时,她才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嫁给魏琢。今夜的接触,已经让她慌乱厌恶至极,她绝对不可能嫁给这个男人,她宁愿去死。 原本娇弱的小公主,在说出这一句话时,倒是有着不畏山河的勇气,她道:“魏琢,你杀了我吧。” 魏琢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婉转动听。 只是那后面的话,让魏琢十分不喜。 “怎么?连死都不愿嫁给孤王了?孤王比你那孔瑜哥哥,差在哪里?” 牧歌没回话,可接下来魏琢的滔天怒意,已经给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牧歌默默承受着魏琢的一切折辱。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魏琢其实哪里都比不过孔瑜。 他没有孔瑜温柔,没有孔瑜知礼,魏琢就是个野蛮的禽兽,是人人喊打的恶鬼。 牧歌厌恶他的触碰,厌恶他留在身上的口水,厌恶魏琢的一切。 窗外暴雨如柱,老天像是发着疯一般,狠狠用骤雨抽打着大帐,抽打着地面。 也正如这个发了疯一样的男人,在听到牧歌不愿意嫁他的那一瞬,便露出了他的獠牙,发了狠一般,掠夺着牧歌最后一丝尊严。 再经历了数个时辰的折磨之后,牧歌终于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动也不能动,一双眼肿痛得连泪都不敢流,她嘶哑着发出了最后的声音,向恶鬼讨饶:“魏琢,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 作者有话说: 本文架空,男女主无历史原型,文中背景借鉴东汉末,官职参考三公九卿制,这就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里,一场关于强取豪夺的爱情故事。 第002章 妄念 ◎破碎的美◎ 小公主示弱了。 那原本高贵的苍穹之月,终于对着魏琢乞怜了。 魏琢眼眸狂热,精神高度亢奋。 他可真的是太喜欢看这种皇室中人,对着他求饶了,这给了魏琢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不过小公主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等他终于停下来,静静望着眼前人的时候,魏琢莫名有些心疼。 他伸出手帮小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语调竟是他从未想过的低柔:“别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了。” 牧歌抽泣不止,句不成句:“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最后的几声求饶,也不知道魏琢到底听没听见。他看起来倒是舒爽极了,倒过头的时候,他一只手揽着牧歌的腰,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歌身上的绳扣还没有解,魏琢防备心重,大概是怕牧歌挣脱了束缚,再趁着他睡下,要了他的命。 帐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又或者,根本没停。 牧歌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木偶,不会听不能动,整个世界,都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魏琢这一觉睡得极好,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放肆地休息过了。 待他睁开眼时,倒当真是神清气爽。 魏琢把这一切都归功到小公主的身上。 从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魏琢身边塞女人,他们总是同魏琢说,这整日里行军打仗,精神高度紧张,若是有个温香软玉,在怀里抱着,那当真是解乏。 他们还说,这乱世之中苟活,搞不好哪一日命就丢了,快活一日是一日。若这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那可算是白活了。 可魏琢一直不赞同这一点,他盼着能实现其父遗志,一统天下。 至于女人,对于魏琢而言,可有可无。 尤记得年初时,那江南贼子将小公主掳走,妄图威胁陛下。 魏琢得到消息,亲自带兵,将小公主接了回来。 那一日的牧歌,如惊弓之鸟,她环抱着双臂,坐在马车一角,瑟瑟发抖。 魏琢掀开车帘的时候,牧歌终于哭出了声,她抬眼怯生生地看着魏琢,试探着问:“摄政王,是来救我的吗?” 那语调听来娇酥入骨,好不可怜。 魏琢纵是不愿意承认,可那一刻,他确实动了些许妄念。 这些年,小公主和陛下皇后一起,被幽禁在那深宫之中。 魏琢常年在外打仗,极少与牧歌见面。 再者,从前牧歌年岁还小,尚未长开。且魏琢也知道,当初董美人身怀有孕之时,便与孔家有约,若那一胎得女,将来必与孔家结亲。 孔家在天下学子前甚有威望,老魏王当年入都之时,哪怕孔瑜的祖父对其不敬,老魏王也并未苛责。 魏琢也向来不同那些酸文人计较,自然也没想过,要去跟孔瑜抢什么未婚妻。 可年初那时,魏琢一把捞起受了惊吓的小公主,抱她入怀之时,那温软的触感,还是让魏琢动了掠夺之心。 那时魏琢就想,孔瑜算个屁,他若想要,谁都不敢跟他争。 不过魏琢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小公主和孔瑜虽有婚约,可陛下子嗣稀薄,身边唯有牧歌一个孩儿作伴,所以即便牧歌早已及笄,陛下也始终没张罗公主与孔瑜的婚事。 年初那时,魏琢有北伐大计,自然也顾不得去想小公主这事。 谁成想,他刚回许州,陛下便把小公主亲自送到他的帐内。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魏琢睡饱了才想起了小公主还被束着,他伸出手去解小公主手上的绳结,奈何牧歌却满含怨恨地瞪着他。 如果眼刀能杀人的话,魏琢这会儿怕是已经死了一万次。 魏琢笑吟吟地看着她,慢条斯理道:“让我猜猜,小公主为何这般恨我?你是恨我昨晚太过用力,伤了你,还是恨我没死?亦或者,是恨我夺了公主的清白?” 魏琢说到最后一种可能,倒是啧啧笑了一声:“最后一种该是不会吧,若我没记错,昨夜可是小公主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可怨不得我。” 他语气中的得意都不带掩饰,那口气在牧歌耳里听来,只觉得愤恨、屈辱。 魏琢并不在意小公主那仇视的眼神,相反,他觉得公主盛怒的样子,十分可爱。 暴雨已过,拨云见日,阳光等不及一般,透过帘帐,在牧歌的身上洒下一圈一圈光晕。 那双含水的双眸,也仿佛泛着潋滟动人的波光。 明明昨晚已然尽兴,可乍一撞进这小公主的眼神,魏琢便颇想沉溺在这温柔乡里,连朝事都不想管了。 从前魏琢便觉得女人会误事,如今这个情形,倒是印证了这一点。 魏琢长吸一口气,他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会隐忍不住,索性便起身离开了大帐。 他走后,倒是让婢子进来,给公主送早膳,给公主擦药。 饶是这些侍奉惯魏王的奴婢们,看见小公主身上的痕迹,也委实吓了一跳。 牧歌还没叫疼,她们倒是有人暗中抹泪了。 牧歌的泪,早在昨晚就哭干了。 此刻的她面色苍白,目光空白又冷淡,直到听见低泣声,牧歌才慢悠悠转过头,看了那婢子一眼。 末了,牧歌露出一丝冷淡又苦涩的笑意:“连你也觉得我可怜吗?” 那婢子吓得跪地:“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 “起来吧,有什么好跪的。” 那一刻,牧歌想,她算哪门子的公主,她连蝼蚁都不如。 牧歌回宫的时候,倒是无人去拦。 下人禀告给魏琢的时候,魏琢正召集几位谋臣议事,听到消息,魏琢神色淡淡的,只道:“且先由着她去。” 左右这小公主,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孔瑜还在外等着,看那样子,像是等了整整一夜。 回宫的路上,孔瑜有许多话想问,可触及牧歌那空洞的眼神,孔瑜终是一个字也未说。 毫无疑问,牧歌的刺杀失败了。 她脚腕上的短刃已经消失不见,而今日一早,魏琢还风风火火地召集谋臣议事。 牧歌能从魏王大帐活着出来,已经是魏琢开恩了。 之后一连几日,牧歌都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不出来见人,也不怎么吃东西。 这几日,魏琢那边也没有动静,那日,他说要娶牧歌的话,仿佛也成了一句戏言。 陛下和皇后,自打牧歌回宫之后,便将她叫到跟前,问了好久的话。 他们不停地逼问,那一夜魏琢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起初牧歌还能应答,可皇后娘娘逼问细节之时,牧歌却一脸抗拒,红着眼不出声。 皇后甚至还问:“他既放了你,可说过以后还会见你吗?若你能再见他一次,那于齐国,于你父皇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牧歌那时抬眸看了皇后一眼,那一眼哀戚而又可怜,皇后大骇,终是没敢再逼问。 仅三日光景,牧歌便瘦了一大圈。 她本就纤弱,如今更是整日整日都咽不下什么东西。皇后生怕牧歌没死在魏琢那里,反倒是在宫里把自己熬死了,便只能央求孔瑜,入宫来看看她。 孔瑜带了牧歌从前最喜欢吃的奶皮酥。 这还是孔府的老管家现做的,味道与别处都不同。从前的牧歌,每隔几日便要吃一回,若是孔瑜送慢了,她还会缠着孔瑜要。 奶皮酥刚一出炉,孔瑜便带了过来。入青鸾殿的时候,食盒中的点心,还都是温热的。 可孔瑜将这些吃食都摊开在牧歌面前时,牧歌却连看都没看。 她缩在一角,连头发都未梳,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肩上,有种破碎的美。 孔瑜见她如此,眼眶蓦地一下便红了:“这几日,我不敢入宫看你,我就是怕看到你这个模样。如今魏家势大,皇族便是这案板上的鱼肉。若非陛下实在是没法子了,也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牧歌恍若未闻,仿佛一个字也都没听进去。 孔瑜静默半响,才又道:“如今天下最出众的四大谋臣,都在魏王麾下。他们身后牵扯了四大家族,这些家族背后有兵有权,且对魏王忠心耿耿。要想彻底清除魏家势力,单除一个魏琢不成,这四大家族才是重中之重。魏琢这些年不近女色,唯一接近过他的女人,只有你。” 牧歌这才缓慢地抬头,颤着声问他:“我还以为,孔瑜哥哥来青鸾殿,只是单纯关心我。谁成想,竟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孔瑜惭愧至极,这一回是连看都没敢看她了。 半响后,他才哑声道:“如今这个情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公主身为皇族之女,这是你的使命。” 孔瑜见牧歌似乎不想理他,便也不敢再多言,他临走之前,终是忍不住道:“公主大义,乃是为国牺牲。待将来事了,你我还是要成婚的。” 孔瑜见牧歌眼神空茫,心疼不已,他又低唤了一声:“牧歌,孔瑜哥哥会一直等着你。” “不必了。” 待孔瑜走至殿外,才听到了公主那轻飘飘的一声。 曾经,牧歌也以为,她这辈子只会嫁给孔瑜。这世间男子,除了父皇,便唯有孔瑜哥哥对她最好。 可现下,牧歌明白了。 这世间没什么人会真心地待她好,她只能紧紧抱住臂膀,自我救赎。 孔瑜刚走不久,魏琢便入了宫。 魏琢入皇庭如入无人之境,仿佛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家,而陛下和皇后,都是他豢养在家里的鸟儿,高兴了,便来逗他们乐一乐。 魏琢刚迈进青鸾殿,便看见了一侧的食盒。 孔瑜送来的奶皮酥,牧歌一动都没动,还原原本本地放在那里。 魏琢一脚将那食盒踢飞,随即将自己带来的膳食,摆在了桌上。 魏琢对着牧歌招了招手,道:“臣府上新来了一个厨子,做菜一绝。今日特意命人做好了,带进宫来,给公主尝尝。” 魏琢见牧歌始终缩在那里不动,便伸手一捞,单手便将人揽在了怀里。 魏琢那手极不老实,他也不管牧歌愿不愿意,便上上下下将人摸了个遍。 “瘦了不少,不吃东西可不成。” 牧歌欲挣脱,奈何魏琢这厮却将人固得更紧。 魏琢也不管牧歌那抗拒的眼神,他直接拿过羹匙,喂到了牧歌嘴边。 牧歌别过头,魏琢便挑了挑眉,带了几分威胁道:“公主殿下不吃,是想臣用嘴喂你?” 作者有话说: 有宝宝问更新时间,这个不太固定,一般会定时在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之间,我想蹭一下自然榜的标签,会不定时跳一下时间,看看哪个时间段更新效果好,宝宝们想要蹲更的话,可以隔日来蹲,或者晚上九点之后。 更新频率的话,V前随榜单字数更新,V后稳定日三日六,周末会加更日万,坑品专栏可见,请宝宝们放心入坑。 比心,爱你们~ 第003章 怒火 ◎最好日日夜夜都恨着我◎ 牧歌身形微僵,她似乎极其厌恶与魏琢嘴对嘴一般,吓得直接咽下了那口粥。 她就坐在魏琢的怀里,所有细微的反应都能让魏琢感知到。 方才那明明,就是牧歌厌恶他的表现。 魏琢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向来自负,他认为在这天底下,没有男人能比得过他魏琢。 论样貌,论才干,论英勇,他魏琢自称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可偏偏,这小公主如此厌恶他。 “今日孔瑜来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厌弃他?” 这话刚一问出口,魏琢便烦躁得很。连带着刚刚被踹倒、散落一地的奶皮酥,在他眼里都成了碍眼的东西。 不过好在,魏琢素日里脾气再暴躁,面对牧歌的时候,也有几分收敛。 他曾听人说,女人是要靠哄的。尤其是小公主这般娇弱的女人,就更得捧在手心上宠着,莫要吓着她。 想到这里,魏琢别开眼,尽量不去看地上那堆快要碎成渣的奶皮酥,只一口一口地专注喂着小公主喝粥。 待碗里的粥下去了大半,魏琢才问道:“还要不要吃点别的,炙羊肉如何?” 他说着,就拿起筷子去夹肉,谁知道刚没到牧歌嘴边,她便别过头去。 牧歌是极不愿意同魏琢说话的,奈何再不开口,那肉就要夹进她嘴里了,她只好紧抓着魏琢的衣角,嗡声嗡气地开口:“不吃羊肉。” 魏琢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地问:“你不喜欢吃羊肉?” 牧歌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魏琢一脸认真地点头道:“行,孤王记下了,以后不叫他们做这个。” 魏琢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炉饼,极轻柔地问她:“那炉饼要不要尝一下,可好吃了。” 他见牧歌不说话,便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夹起了一块,塞到她嘴里。 牧歌用膳本就吃得少,加上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怎么进食,没用多少,就觉得饱了。 等到魏琢又端起粥喂她的时候,牧歌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吃了。 “吃猫食一样,你倒是省粮。你就是素日里吃得太少,所以才会没什么力气。” 魏琢自顾自地说话,牧歌却一句不应。 明明是将人抱在怀里,魏琢却觉得小公主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她不应,魏琢也得说:“孤王给你安排了两个丫头,一个护卫,还有一个厨子。今个都带进宫来了,以后就让他们日日在近前照顾着你。以后,每日三餐都得吃,莫要惹孤王不快。” 魏琢见牧歌还是面无表情,语气不免严厉了几分:“你可听懂了?” 牧歌握了握拳,没吭声。 牧歌那小手实在是小,哪怕是握成拳,看着也格外可爱。 魏琢觉得有趣,还特意用大掌包住她的小拳头玩了一会儿。 只是没多会儿,魏琢便来了兴致,他将人抱到榻上,欺身而上之时,牧歌吓得就要跑。 这种时候,魏琢是不可能让她逃的,他扯住牧歌的小脚,很轻松地就将人拽了回去。 “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公主在怕什么?” 魏琢细细摩挲着牧歌的脸,轻声问:“公主不想我吗?这三日我忙得很,每当有片刻儿空闲,就想念公主的紧。想念那日公主与我……” 魏琢还未完,牧歌的脸色便苍白一片,她想起那一日惊险与羞辱,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掐紧了他的胳膊。 魏琢仔细观察着小公主每一个表情,满意的笑了。 “那就是想了,看来那一夜,不单单是我,小公主也觉得印象深刻吧?” 牧歌紧绷的情绪,终是再也隐忍不住,她眼角落下泪来,咬牙切齿地道:“我每想起一次,都恨你入骨。” 魏琢并不在意,他邪笑着开了口:“那就好好恨我,最好日日夜夜都恨着我。” 这几日牧歌神思缭乱,未束发未换衣。 她只穿着一件里衫,外面随意地披了件袍子。 也正因为如此,倒是方便了魏琢作乱。 紧密无间之时,牧歌有种茫然的绝望。 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承受着,她甚至闭上眼想要祈求上天,让这一切都快点过去。 然而,无人会听她的祷告,她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眼前便是魏琢那张放大的脸。 明明那是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容,许是因为在战场上沾多了血腥之气,乍一看却凶相自现,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牧和来的时候,魏琢的护卫就守在青鸾殿外。 牧和想要往里进,那群护卫却拦住他道:“陛下,我们魏王在里面,还请陛下移步。” 牧和双拳紧握,他站在此处,也依然听到了牧歌在里面的抽泣和求饶声。 门外的护卫听到这动静,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对着牧和道:“陛下应该懂的,就莫要打扰我们魏王快活了。” 牧和眉心拧紧,转身而去。 魏琢耳力好,他听到了牧和的脚步声,便低声凑在牧歌耳边道:“你父皇来了。” 可仅须臾的功夫,魏琢又道:“哦?你父皇就这么走了。” 魏琢不说还好,他这么一开口,牧歌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 她甚至用了全部力气推了魏琢一把,然后捂住脸,放声痛哭。 魏琢全然被她这副架势吓到了,尤记得她中秋那夜,刺杀失败,小公主叫嚣着让他杀了自己时,她都没哭成这般模样。 魏琢的兴致散了大半,惊诧之下倒是缴械投降。 他胡乱地用衣角给小公主拭泪,他不会安慰人,擦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莫哭了,孤王今天且温柔着呢,也没弄疼你吧?” 牧歌翻过身,背对着他,她蜷起身子,以一种防御的姿态,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魏琢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便急匆匆来宫里见她。原本,他是想与小公主多战几个回合的。 可见牧歌如此,魏琢竟也不忍心再折腾她,索性便想说些别的,吸引小公主的注意力。 “孤王已经让人去办了,待过一阵子闲下来,便着人算个良辰吉时,到时候,孤王要与你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典。” 魏琢说完,好久也听不见小公主回应。 直到魏琢欲伸手扳正牧歌的身子,才听到小公主极轻缓地开口:“你要娶我吗?” “当然,孤王可不是在同你说笑。” “你娶一个意图刺杀过你的女人,你就不怕你一觉醒来,被利刃刺穿身体吗?” 魏琢轻哼一声:“不怕,孤王给你这个机会。只要小公主你有那个本事,孤王随时恭候着你。” 若不是外面递来了急报,魏琢今夜是不打算出青鸾殿的。 魏琢走之前,站在那里,盯了小公主的背影许久,这才道:“孤王还有事,殿下要照顾好自己。若殿下照顾不好自己,那一定便是这群下人照顾不周。届时,孤王会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这便是有威胁之意了。 魏琢行事一向如此,牧歌早已习惯。 魏琢走后,孔瑜再度入宫面圣,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牧和还亲自去青鸾殿请牧歌,让牧歌一同议事。 牧歌这边,方才净身沐浴过。这会儿,她简单地挽了发,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轻纱罗裙,便就这么去见了孔瑜。 以往牧歌若要见孔瑜,总得梳妆半个时辰。可眼下,她未施粉黛,憔悴的面容,连遮都懒得遮。 孔瑜所奏,无非是南方诸侯,意图北上,以讨伐国贼魏琢的名义,与魏军起兵。 而孔瑜和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牧歌跪坐在那里,如一个不会动的木偶。 直到孔瑜和陛下皇后齐齐看向她,牧歌才哑声开口:“孔大人直说便是,需要我做什么?” 孔瑜明白,她怕是再也不会叫自己孔瑜哥哥了,故而,他苦涩一笑,低头道:“郭策此人,乃魏琢帐下第一谋臣。不仅如此,郭家地广粮多,其诸多产业,都掌控在家主郭策手中。可郭家人面和心不和,若是郭策不在了,那郭家就是一盘散沙,极好攻破。” 牧歌虽不参与政事,可她也不蠢,她眼神空洞地撇了孔瑜一眼,冷冷道:“孔大人只需说明白,我能做什么便好。” 孔瑜与陛下对视一眼,这才用最简易的语言,告诉牧歌他接下来的计划。 牧歌听懂了,在孔瑜眼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牧歌要想办法靠近魏琢,以谋来日。 牧歌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起身欲走。 她像是极不愿意呆在这里一般,步履匆匆。 待牧歌走远之后,孔瑜才哀戚道:“牧歌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 孔瑜入宫这事,自然逃不过魏琢的眼线。 当魏琢听到孔瑜入宫之后,牧歌也前去见了孔瑜一面之后,魏琢气得连桌子都掀了。 “在孤王面前便哭哭啼啼,对那孔瑜,倒是柔情似水。” 魏琢越想越气,咬着牙道:“来人,去杀了那孔瑜,孔瑜不死,我看小公主是绝不了对他的心思。” 郭策还在帐内,闻言立马起身相劝:“魏王不可,孔瑜在学子之中甚有威望,若您对孔瑜动手,怕是会激起民愤。” 郭策笑了笑道:“魏王不是已经安排人准备婚典事宜了嘛,您早些将小公主娶回来,她成了人妇,自然便知道避嫌了。” 魏琢面色凛然,半响后,他才道:“来人,去青鸾殿将小公主给孤王接过来,从今日起,她便留在孤王的大帐,夜夜侍奉孤王。”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个接档文《作精美人不想和顶流复婚》,也是先做后爱的类型,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一下吗?点进专栏可见。 文案:寒江雪是娱乐圈著名作精,有传闻说,她曾玩弄过不止一个顶流的感情。 甚至先后有两任爆剧大火的顶流,在采访的时候,直言寒江雪不好相处,无论他们做得多完美,寒江雪都不会感动,甚至坚定地要跟他们说分手。 上任顶流高一业还在某颁奖盛典上公开内涵:“千万不要相信寒总这个女人,凡是她到手的男人,她就不会珍惜。她这样的人,没准会孤独终老哦。” 对于这些传闻,寒江雪从不解释,当记者问她择偶标准的时候,寒江雪也只说:“女人嘛,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我是立志要成为娱乐圈首富的人,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后来,寒江雪为了给自家公司的节目造热度,参加了一档恋综。 即便所有的男嘉宾都知道寒江雪不好接近,可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他们大着胆子讨好她。 就连圈内顶流沈经阳,也在节目里对寒江雪体贴备至。 节目播出后,有媒体号质疑这个节目有剧本,沈经阳是故意接近寒江雪的。 沈经阳亲自出来辟谣:“不是剧本,我喜欢她。” 沈经阳的粉丝在线发疯,骂完寒江雪,就转而骂自家正主:“你不主动靠近寒江雪能死?” 一个小时之后,沈经阳竟然上线回复:“是的,没有寒江雪我真的会死。” -- 同为顶流的几个男艺人,也开启了线上劝退模式。 顶流1艾特沈经阳:“寒江雪这样的女人没有心,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顶流2艾特沈经阳:“寒江雪根本就不喜欢主动追求她的,她喜欢先撩别人,撩到手之后,再甩了这个人。你喜欢这样的女人,没有前途的。我打听过了,凡是跟她有过交集的男人,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她很有可能有那方面的隐疾。” 顶流3艾特沈经阳:“我证明,她这个人真的有毛病。她曾经说过她不相信婚姻,厌恶男人。她跟男人交往第一条就是不许有肢体接触,这样的女人徒有其表,千万要离她远一点啊。” 紧接着,#寒江雪有隐疾#的话题也直接点爆热搜。 沈经阳终于忍不住上线回怼:“谢谢诸位提醒,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该接触的都接触过,她没有任何隐疾。” 其他顶流们:“???” 第004章 反击 ◎也许娇柔的小公主杀人不见血呢◎ 牧歌被接到魏王府的时候,陛下和皇后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牧歌多说几句话。 当然,其实牧歌同他们也无话可说。 魏王府的人,让小公主不必收拾什么东西,以后缺什么短什么,魏王府自会安排。 去魏王府的路上,青尤一直在牧歌耳畔低声安慰着什么。 青尤是在牧歌身边侍奉最久的婢子,她干活倒是麻利,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唠叨。 牧歌还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青尤便已经兀自抹泪了。 “生逢乱世,殿下也是命苦。要是没有这茬事,殿下早就同孔大人成婚了。” 牧歌这才睨了青尤一眼,语调冰寒至极:“以后不必再提孔瑜,吾与他,再无干系。” 青尤觉得公主这是伤心狠了,她应了一声,再也不敢说话了。 牧歌进魏王府之时,郭策还没走。牧歌听到郭策说了那么一嘴:“既然要开战,那便从各地征粮,百姓们苦点不要紧,可不能苦了前线的将士。上次征粮时,那户王姓人家的女儿,你还没有说通她吗?给我做妾,不缺衣少食,她如何就不愿意了?你好言好语劝她,她若不同意,那也不必给她好脸,直接将人抢来便是。这女人都是一样的,你看那小公主也性子孤傲,如今成了咱们魏王的人,还不是要乖乖来魏王府侍奉。” 青尤听到这话,在一旁直接红了眼。 牧歌却摆了摆手,示意青尤莫要出声。 郭策似乎喝了点酒,走路也晃晃悠悠的。 牧歌站在原地看着郭策越走越远,面色幽冷如深潭。 秋日的风吹起了牧歌莹白色的衣角,天色昏暗,满目凋零。 牧歌站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随着魏王府的奴才们去了魏琢的寝屋。 魏琢的寝榻极大,比牧歌青鸾殿的床榻,要大上两倍不止。 牧歌自打入了魏王府之后,便极少开口说话。 不过一日三餐,倒是正常吃。 魏琢这几日事忙,有的时候要丑时才歇息。有一日他深夜回寝屋,惊醒了牧歌。 魏琢难得怜香惜玉,若是忙到太晚,他便也不会过去打扰小公主。 虽说前朝事忙,不过魏琢即将迎娶牧歌公主的旨意,却已经昭告天下。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魏琢娶了牧歌,那就是成了陛下的女婿。 南方诸侯听闻此消息,还发布檄文,痛斥魏琢,强夺孔瑜未婚之妻。 檄文中还说,当今陛下迟迟无子,便是魏琢暗中作梗,想等着陛下百年之后,这魏琢好正式继承皇位。 当那些声讨的檄文呈在魏琢案前之时,魏琢只轻哼一声:“这些个穷酸文人,自诩正义,把孤王骂得是狗血淋头。实际上,私底下不知该如何羡慕孤王。小公主的生母董美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自打公主及笄之后,那些赞誉公主美貌的文章,也传遍四海。孤王不必同这群狗贼置气,他们就是嫉妒。” 魏琢与牧歌的婚典,不能太随意,魏琢特意下令,要以国婚的规格,操办这场婚典。 连公主的嫁衣,都是按照当年皇后嫁予陛下的规格裁制。 那些婚典事宜,牧歌也由着魏琢去折腾,她经常坐在窗前看书,一坐就是一整日。 除了用膳睡觉,牧歌连房门都不出。 当然,陛下嫁女乃是大事,宫里也来了两拨人,来给公主送惯用的衣裳首饰,皇后还亲自准备了嫁妆的礼单,让牧歌过目。 原本,魏琢的人是时时盯着小公主动向的,不过皇家来人,同公主讨论礼单之时,这群人倒是没上赶着凑到近前。 小公主从前只是小公主,可未来,他是魏王妃。 魏王如今对小公主正在兴头上,魏王府的下人们,也不敢轻易惹恼了公主。 好在牧歌素日里冷冷的,不说话,也不为难下人。她明知道这群人是来监视她的,也没发过脾气。 渐渐的,这魏王府的下人,便也放松了警惕。 那一日,皇后派来的人走之后,牧歌趁人不备,将奶皮酥里的字条拿出来,焚化成灰。 之后,那些奶皮酥被牧歌敲个粉碎,她还特意叮嘱青尤道:“告诉她们,吾再也不想吃这奶皮酥了。以后这屋内的点心,换一些旁的吧。” 魏琢后来听到这话,倒是喜笑颜开:“郭大人说得没错,待她成了孤王的新妇,她对那孔瑜,便也没了念想。奶皮酥不吃也好,又甜又腻的,有什么好吃的。你们侍奉的人,都警醒着些,公主爱吃什么,你们便多做一些,以后这魏王府,事事以公主为先。” 而魏琢口中的郭策,今日倒是不忙,他为了征粮一事,打算亲自去郊野,到那王家人跟前走一遭。 说来,郭策心心念念那位王家女已经许久了,可这数月过去,这群手底下的人,竟然还没将人给他弄回府里。 原本郭策素日里好酒好色,流连烟花之地,倒也不急在一时。 可近日,连一向不开窍的魏王,也想要娶妻了,郭策这心里莫名有些痒痒。 他毕竟上了年纪,家里的几位夫人都人老珠黄,他还是喜欢那些娇滴滴的未出阁的小娘子。 这一路过去的时候,郭策想起了牧歌公主那娇美无匹的面容,不禁啧啧了两声:“要我说咱们魏王有福气啊,老夫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那些成熟风韵的,如今年岁大了,也喜欢那些明艳艳的花骨朵儿,看着她们娇嫩的脸蛋,老夫这心就痒痒着。” 郭策满脑子都是王家姑娘的面容,可他未曾想,他还没到,便被几十个农夫打扮的打手团团围住。 这群人叫嚷着,说郭策横征暴敛,强抢民女,今日,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魏家军有明令在身,不得对百姓出手。郭策带去的人不好发挥,而郭策的身子骨,因为贪图酒色,早就挖空了。 当那群人拿着棍棒打中他要害的时候,郭策甚至连求救之音都发不出来。 -- 彼时,暮色将近,魏王府的寝屋内,已经点上了油灯。 牧歌望着那燃着正旺的灯火出神,默了一会儿,待青尤端上牛乳糕的时候,牧歌才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来,这事是成了。 中秋刺杀失败之后,牧歌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杀人者,未必非得用利刃。郭策作恶多端,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牧歌坐在梳妆台前,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了她许久未戴的金丝红玉手环。 这是牧歌最喜欢的手环,上面有五彩珠玉做铃铛,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牧歌今日心情好,还特意换上了云彩霓裳裙作配,青尤为她梳妆好之后,牧歌特意在原地转了几圈,笑着问青尤:“好看吗?” 青尤点头:“自然好看,公主长得这般美,就该日日都打扮自己。” 魏琢来的时候,牧歌刚好对着青尤回眸一笑。 那样明媚的笑容,魏琢还是第一次见,美目流盼之间,是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魏琢踏进寝屋之时,牧歌的笑容霎时收敛了。 她像是又恢复了以往那冰冷无霜的样子,看都不愿意看魏琢一眼。 魏琢也不恼,他挥挥手示意青尤退下,然后他伸出手,满面笑意地摩挲着牧歌的脸。 魏琢的手常年握兵刃,掌心处有一层厚厚的茧,他那粗糙的手,与公主娇软细嫩的小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琢忍不住,将人一把拥入怀中,他细细嗅闻着牧歌的侧颈,语调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公主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 当魏琢的手扯开玉带,牧歌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将人推开,她手腕上的手环叮铃作响,给这原本旖旎的气氛更添了几丝躁动。 小公主的美,总是那么的动人心魄,哪怕是不经意间一个惊惶害怕的眼神,都让魏琢情不自禁,无法自拔。 这一阵子,魏琢也算是尝到了不少的欢悦,可每每见到小公主这副模样,魏琢总是隐忍不住。 每一次,小公主都哭哭啼啼地求饶,魏琢有的时候结束之后,也会反省自身,想着以后在这种事上,要不要再轻柔一些。 可是气血上头的时候,魏琢根本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 正在兴时,外面来人急道:“魏王,有急报。” 牧歌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就想逃窜出去,即便是在魏王府住了些时日,她也依旧害怕魏琢的触碰。 魏琢一只手就将人捞了回来,他不耐烦地冲着外面吼道:“到底是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孤王,要是孤王知道没那么急,第一个就砍了你。” 门外的人惊得连忙跪地:“回禀魏王,是…郭策…大人,他被人打死了。” 魏琢起初觉得,哪怕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耽误他同小公主亲热。 可当他把头埋在牧歌身上须臾,才渐渐琢磨出味来。 “你说,谁死了?你可知道郭策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魏琢披了件外裳,一脚踢开了门。 门外人满面泪水,惊惧之下,亦悲拗出声:“回魏王,是郭策大人,咱们的人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看不清模样了。” 郭策是魏琢帐下最重要的谋士,曾有几次大战,都得亏郭策出谋划策,才帮魏琢扭转了局势。 魏琢曾言,得到郭策,他便得到了这半边天下。 可现在,这半边天下,倒了。 魏琢险些站立不稳,他也顾不上看牧歌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魏琢走后,牧歌紧抓着被褥的手慢慢松开来,她嘴角微动,浮出了一丝冰凉的笑意。 第005章 吃醋 ◎魏琢不喜牧歌与其二弟接触◎ 郭策的死,对于魏琢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郭家没了郭策,顿时成了一盘散沙,郭策的弟弟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不是为了哥哥的死伤心,而是打算谋夺家财,其余的各房也心思各异,郭策的几房小妾,还趁机卷财逃了。 整个郭府都乱成一团。 魏琢到郭府的时候,为了震慑诸人,还当场命人砍了郭策二弟的一条胳膊。 魏琢昨夜一整夜都在外面,连魏王府都没回。 他不在,牧歌倒是睡了个好觉,晨起还多用了一碗南瓜粥。 魏琢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几乎很快就查到,那群对着郭策喊打喊杀的百姓,有一群行伍之人。 这群人做了易容,哪怕是抓了百姓过来一个一个指认,也未必能认清到底是谁。 不过这事,不查也知道是谁干的。 许州内外,除了魏琢的人,剩下的,便是一群忠于齐国忠于陛下的人。 而如今在许州有这个能力,又有这样手段的,唯有孔瑜。 如今四大谋臣少了一个,魏琢身边的另外三位谋臣,都齐聚魏王府,商议郭家的善后事宜。 贾肃道:“臣派出的探子回报,这几日,孔瑜除了上下朝,便没见什么人。他向来不是个安分的,越是如此,便越是可疑。” 贾肃在魏琢的四大谋臣里,排名第二,其智勇双全,也曾在几大战役中立过功。如今郭策死了,贾肃倒是成了魏琢身边最要紧的人。 这排名第三的谋士,名唤程池。此刻,他听了贾肃的话后,亦蹙眉道:“问题是,郭策喜欢王家小娘子这事,连我们都不清楚,孔瑜是如何知晓的,难道郭策身边,有孔瑜的人?” 贾肃道:“这也是一个疑点,我听闻,郭策对那小娘子早就有意,只是一直没着急纳进府里。也不知是怎么着,突然他就要强纳那王家女进门,又赶上事这么巧,他去征粮,就被人围堵。这桩桩件件,未免太过巧合。” 排名第四的谋臣名唤程照,他与程池是堂兄弟。起初他一言不发,这会儿倒是突然问道:“这几日,牧歌公主有何异动啊?” 程照这话一出,贾肃和程池都噤了声。 魏琢如今对那小公主正在兴头上,哪怕贾肃心有怀疑,也没有宣之于口。程照这算是给开了个头。 魏琢沉闷半响,倒也没介意他的无礼,而是径直道:“孤王的人日日都盯着她。她还是那般,不爱说话,整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发呆。” 倒也是有些异动的,昨夜牧歌,似乎心情不错,还特意打扮了一下。 不过这细枝末节的,魏琢并未同他们说。 眼下郭策死都死了,查清是何人所为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郭家这座金山,不能随着郭策的死而丢弃。 魏琢先是看了一眼程照,道:“郭策的丧仪,孤王要亲自为他操办。眼下,城中有不少风言风语,皆言郭策无德。孤王不想他死后还不得安生,这些流言,你需得亲自派人压制。光堵嘴是无用的,你要让百姓们知道,郭策这些年,为朝廷立下了多少功劳,他此番,又是如何被人污蔑的。” 说罢,魏琢又看向了贾肃:“征粮这事,就劳烦贾大人费心了,连同郭家那一堆烂摊子,你也得帮孤王一并收拾了。” 魏琢这才又转向程池:“程池,你需得时刻关注着南方动向,孤王与公主的婚典,不能有半点差池,你可明白?” 程池点头称是。 魏琢不是没有怀疑过牧歌,他也曾在寝房外,偷偷观察了牧歌许久。 可牧歌今天一整日,都在窗前静坐看书,看样子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魏琢也召来了近日侍奉牧歌起居的婢子,那些个婢子都说,公主近来并无任何异动,她来魏王府的时候,身边只带了青尤一个丫头。 青尤那个丫头,魏琢是知道的。做事还算麻利,头脑却不怎么精明,还是个碎嘴子,多话得很。 魏琢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他大概是想多了。 贾肃做事还算是利落,不到半月的功夫,郭家那群烂摊子,便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郭家滔天的富贵,到最后也都流入了魏王府。 魏琢对贾肃的处置虽还算满意,可他还是感叹道:“再多的财帛,都是死物。没了郭老,孤王等于断了一臂。” 可魏琢再伤心,死人也不能复活。 郭策的丧礼之后,整个魏王府,都在忙魏王与牧歌公主的婚典事宜。 大红灯笼早就挂上了,府内一派喜气洋洋,连带着魏琢的几个弟弟,也从封地赶回来,参加魏琢的婚典。 魏琢二弟魏修的封地,离许州最近,他自然也是第一个到的。 当年,老魏王还活着的时候,最是看重他们兄弟两个。魏琢和魏修在兄弟几人之中,也最是年长,所以魏修便时常与魏琢争锋。 后来老魏王去了,魏琢接了摄政王之位,魏修便彻底没了机会。 他们兄弟不和,可因是同母所出,魏琢倒也没为难魏修什么。只是一直让人盯着这魏修,防止他再起事端。 这几年,魏修也算是安分,整日里修身养性,日子过得也算是和乐。 魏琢看在老魏王妃的面子上,对这位二弟还算是仁慈,知道他要来,还特意在魏王府收拾了房间,让他先住下。 魏修入住魏王府的那天,青尤也同牧歌提议,说今天天气好,想让牧歌到园子里散散心。 青尤笑吟吟地哄着:“公主整日闷在房里,怕是都要闷坏了吧。公主,其实这魏王府还是挺大挺漂亮的,听说魏王年年都要找人翻修的,园子里眼下还开着紫色的菊花,成片成片的,美得耀眼。” 青尤说完,也不见牧歌有什么表情,便又劝道:“公主,咱们哪怕是出去透透气也好呢。您整日就坐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四方的天,奴婢看着都心疼。” 牧歌叹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里的书道:“罢了,同你出去看看。” 牧歌到了后园才听人说,老魏王妃是最喜欢秋菊的,魏琢孝顺,哪怕是老魏王妃不在魏王府住,魏琢也会命人精心料理着这些秋菊,若是老魏王妃来了,多看几眼,魏琢也是高兴的。 牧歌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的曳地长裙,她没有赏菊之心,只站在那颗秋梧桐树下发呆。 魏修行至身侧的时候,牧歌侧首看了他一眼。 魏修见状,露出极温润的笑意,他拱手对着牧歌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臣魏修,拜见公主殿下。” 魏家的儿孙们,各个都不尊陛下,猖狂至极。这魏修难得依规矩行了大礼,竟让牧歌有几分动容。 牧歌也微微点头,对着他回礼:“魏之长,许久不见了。” 魏修微一挑眉,随即笑了:“想不到公主殿下,还记得臣的小字。” 魏修站在风中,看着萧瑟枯黄的梧桐叶,感叹一声道:“说来,臣也是许久没来许州了。尤记得上一次见公主殿下时,公主才方举行及笄礼。还是父王在时,亲自为公主主持的典仪。” 魏修说罢,叹了一声:“不成想,再见面,殿下就要与臣成为一家人了。再过些日子,婚典结束,臣就要叫一声嫂子了。” 牧歌哼笑了一声,没接这话。 魏修见牧歌似有不满之意,便低声问:“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公主殿下,并不愿意嫁给大哥?” 牧歌长袖一甩,坐在石阶上,她轻声开口问:“是吗?还有这样的传言?想必,以魏王的手段,定然还有些浓情蜜意的传言吧?” 魏修低头,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有,外面都道,年初时,大哥在战场上将公主救了回来。殿下心怀感激,愿以身相许。” 魏修说完这话,便仔细打量着牧歌的神色。 然而牧歌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似乎也没打算反驳。 秋风吹起牧歌前额的碎发,她微垂着头,魏修只能看到她细长浓密的眼睫,一眨一眨…… 仿佛只有这般,才能让人知晓,这个人还是活着的。 魏修尤记得,三年前他在宫中参加小公主成年礼时,牧歌公主面上的笑容,是那般欢快肆意。 这才几年光景,便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清冷的美人,似乎更加惹人心动。小公主只是微微抬头,轻飘飘看了魏修一眼……可就这一眼,就让魏修平静的心,翻云覆雨。 也怪不得魏琢那般不近女色的人,用尽手段也要将小公主娶回来。 这般丽色,连魏修也别不开眼。 牧歌只坐了片刻儿,便觉得外面风凉,她起身之时,险些被脚下的树枝绊倒,而魏修反应迅速,立刻便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腕。 “公主没事吧?” 牧歌是扭到脚了,她眉心微蹙,下意识便蹲下身去。 而她的一只手臂,还被魏修拽着…… 偏逢此时,魏琢站在不远处,面色阴寒地望着他们。 站在魏琢的角度,此刻牧歌与魏修之间是极亲密的。 魏琢冷声开口:“牧歌,到孤王这边来。” 且不说牧歌本就不愿听魏琢的话,再者现下她这脚,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竟疼得她头皮发紧。 而魏琢见到魏修扶着牧歌的那只手,怒气更甚:“牧歌,别让孤王说第二遍。惹怒孤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原本这几日,魏琢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闷着小公主也不是好事。连府上侍奉多年的婆子都劝他,若想得到女人的心,还是得哄着她、宠着她。 小公主身子娇弱,婆子还劝魏琢,在那方面事上,也要温柔一些,莫要伤了小公主。 魏琢听进去了,也想过要改,想过以后尽量捧着她、纵着她。 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的话,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魏琢那语气,那脸色,分明就是在威胁牧歌。 牧歌想,后果吗?还能是什么后果,魏琢惯会在夜里折磨她,每每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作者有话说: 魏琢很强,各方面都很强那种。 第006章 狗贼 ◎你方才明明答应我,白日里不会这样。◎ 魏修始终扶着牧歌,他看见兄长那要吃人的眼神,正要替牧歌开口解释几句,魏琢便径直上前,从魏修手里一把拉过牧歌,然后将人扛在背上,怒气汹汹地离开。 魏修眼皮一跳,直觉不好。 他和魏琢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大哥是什么样的火爆性子,他清楚得很。 魏修害怕小公主吃苦头,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而魏琢也不顾牧歌的央求和抗议,一路扛着人大跨步往寝院走。 魏琢本就长得高大,又自幼习武射箭,牧歌被他钳制住的时候,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进了寝屋,魏琢直接将案桌上的竹简扫落,将小公主按在桌上,直接便去扯她的衣摆。 那才刚刚做好,牧歌只穿过一次的白色长裙,片刻之间就被魏琢扯了个粉碎。 牧歌起初还同他解释了一句,她说她脚疼,可是魏琢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想理会,他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半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牧歌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任由魏琢动作。 魏琢性子急躁,方才进寝屋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关门。 魏修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竟直接撞上了这等场面。 站在魏修的角度,他可以清晰得看到小公主细长白皙的小腿,以及那压抑到让人心疼的抽泣声。 魏修脸色一白,他下意识往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门外的花盆,发出轰的一声响。 魏琢听到动静,这才回神,等他看清楚门外之人是魏修的时候,魏琢的脸色更加阴沉。 不过好在,魏琢还是扯开长袍,将小公主紧紧护在怀里。 牧歌也察觉到方才之事被人看到听到,下意识就往魏琢怀里缩。 委身给这魏琢狗贼,已经让牧歌够屈辱了。如今让旁人看到她这副惨状,她真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牧歌脚腕上的疼痛加剧,汗水随着额间滑落,她并非是依赖魏琢,而是这种时候,她不得不靠着点什么东西,来缓解此刻的疼痛。 而偏偏就是小公主这样细微的小动作,一下子就消减了魏琢的怒气。 魏修在门外躬身作礼:“兄长恕罪,吾是怕兄长误会,所以特意赶来解释。方才,公主殿下扭了脚,吾只是扶了一把,并无他意。” 魏琢冷哼一声,声音极有压迫力:“她是孤王的妻,是你的嫂子。孤王以为,这几年你在封地已经学乖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喜欢觊觎本属于孤王的东西。” 魏修惊得跪地:“魏王恕罪,臣绝无此意。” 魏琢懒得同他废话,一甩手道:“滚,以后孤王的院子,你不许踏进半步。” 魏修连忙起身告退。 待婢子们将门关紧,魏琢才将人打横抱起,轻缓地放到了榻上。 魏琢径直去看她的脚腕,牧歌这会儿疼得发抖,只是那双倔强的眼睛,却还像是不服输一般,奶凶奶凶地瞪着魏琢。 其实牧歌什么样子,魏琢都喜欢。她凶起来的时候,魏琢更是觉得可爱极了。 “先别动,孤王看看你的脚,是不是骨头错位了。” 魏琢脱掉她的袜,刚一按住她的脚腕,牧歌便疼得嘶了一声。 魏琢的手劲尽量轻缓,然后他闷声道:“摸着像是骨头错位了,这个不难,给你扭回去就好。” 说罢,魏琢抬起头看着牧歌,笑着问道:“方才孤王那样对你,是不是都要气死了?” 牧歌想,这个狗贼,他居然还有脸问。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骂魏琢几句,谁知下一刻,魏琢便直接用力,将她的骨头正了回去。 牧歌惊得叫了一声,魏琢赶紧哄道:“好了,孤王方才就是不想让你把注意力放在脚腕上。”魏琢说完,一抬头便对上了小公主那双含泪的眼:“你别哭啊,你动一动,看看是不是不疼了?” 牧歌吸了吸鼻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腕,果真是不疼了。 牧歌没想到,魏琢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魏琢看到她那眼神,便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耐心地解释道:“在军营里,也不能事事都指望着军医。再说行军在外,总有伤到这伤到那的时候,一般这点小伤,孤王自己就能给治了。” 牧歌不说话了。 战场艰险,从前牧歌跟着父皇逃亡的时候,也曾有幸见识过一次。 往近了说,今年年初的时候,牧歌被贼人掳走,魏琢带兵来剿,当时那兵士,就死在马车外,死在牧歌的眼前,当时牧歌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牧歌曾听父皇说起过,这魏琢年少之时,便是一员猛将,他曾单枪匹马,杀进重围,救回老魏王。 若不是魏家欺人太甚,幽禁皇族,牧歌也许会对魏琢有所改观。 可现在,他们就只能是仇人。 牧歌思绪飘在外,魏琢却将人抱在了怀里。 牧歌背对着他坐着,而魏琢的手,也不太老实。 牧歌厌恶极了他这个样子,可她却无力阻止魏琢的动作,只能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硬挺着。 魏琢起初还有些粗暴,可是中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轻柔了些。 他扳过牧歌的脸,想要细细啄吻她,谁知道牧歌却撇过头,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贴近自己的唇。 “听话,孤王温柔些还不行吗?” 牧歌趁着他说话的时候,连忙挣脱出他的怀抱,她别过脸,像是生了大气一般,恶狠狠道:“你这个王八蛋,白日里就要如此。方才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威胁我,欺压我,还被外人看到了那等情状,魏琢狗贼,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听到她如此说,魏琢的气消了大半。 他笑着将人拖回自己的怀里,温声赔礼:“孤王也是一时昏了头了,看见你和二弟在院子里亲近,不免多想了。孤王不知道你是脚扭了,小公主就莫要同孤王生气了吧?” 其实魏琢细想想,便觉得牧歌根本不会喜欢上他们魏家人。牧歌一直恨不能他们魏家所有人去死。 要说牧歌会把什么男人放在心上,估摸也就只有孔瑜那个王八羔子。 不过,牧歌不喜欢魏修,魏修倒也未必没有那个心思。 牧歌长得这般美,又是这样的身份,魏修心思多,想要利用小公主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魏琢也觉得,他有必要防着魏修。 想及此,魏琢继续柔声哄着她:“公主殿下,其实你只要顺着孤王一些,孤王会对你很好的。咱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而且马上就要举行婚典了。夫妻本是一体,小公主又何必把孤王当成仇人?我们此生,就好好过下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牧歌只要想到她一辈子都要同这个骇人的恶鬼在一起,她便觉得日子没了盼头。 可根据这一阵子的教训,牧歌也不会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毕竟她嘴巴越是厉害,魏琢便总是会用其他法子折磨她。 故而,牧歌的声音不免软了一些,她唤他的名字:“魏琢……” 就是这么轻软的一声,唤得魏琢整个人都苏了,仿佛四肢百骸都舒坦不已。 魏琢的声音听起来更欢悦了:“在,臣在这呢,殿下有什么吩咐?” “以后你关起门来……” 牧歌的话没说完,不过魏琢已然懂了。 他连忙讨饶:“今日都是孤王的错,气急上头,也没顾忌太多。再者,这寝院平时不敢有人来,你放心,待会儿孤王就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如此,殿下可满意了?” 牧歌难得见魏琢能有商有量,所以她便得寸进尺,又提了一个要求:“那你以后,白日里能不能不要做那个事情?” 小公主难得这么温软,这会儿,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魏琢都想爬上天给她摘下来。 “成,孤王白日里不做那个。孤王平日里事忙,有的时候夜里都回不来。” 听到这话,牧歌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现下最怕的就是这个,怕魏琢太凶太狠,怕他不顾白天黑夜都要折磨她。 魏琢又问:“除了这些,小公主就没旁的要求了?” 再多的要求,牧歌也不敢提。牧歌总不能说,我还想让你去死。 “没了。”牧歌低下头,蚊声道。 魏琢喜笑颜开,将人搂得更紧,直到牧歌说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之时,魏琢才缓缓松开她一些。 可是没多久,这狗贼便忍不住埋首在牧歌肩上,细细密密的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牧歌下意识推了他几下,可这狗贼,只要盯上人便不肯松口,让牧歌着实有些恼恨。 等到牧歌意识到,这狗贼刚答应了她的话,便要出尔反尔之时,牧歌竟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你方才明明答应我,白日里不会这样。” 魏琢笑了一声:“这承诺,以后再兑现。方才我们在案桌上,只进行了一半,你这会儿让孤王停下来,实在是难为孤王了。” 牧歌还要再踢人,魏琢却按住了她的脚,细细啄吻着…… “这脚腕刚好了一些,公主莫要再用力。若是再伤一回,孤王可要心疼了。” 第007章 动怒 ◎你们最好,谁也别惹小公主◎ 牧歌入魏王府也有段日子了,其实跟初次相比,现在的魏琢要比之前轻柔一些。 最起码,牧歌喊疼的时候,他知道停下来,而不是像一开始那样,不管不顾。 然而,牧歌并不会因为魏琢这点改变,对他有丝毫的改观。 魏琢在她心里,始终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窃夺齐国的狗贼,她和魏琢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和解。 这一折腾又是半个时辰,结束之后,魏琢还特意命人将浴桶搬到寝房,他难得体贴地亲自侍奉牧歌沐浴。 当然,这体贴只是魏琢的自以为是,牧歌有几次都抗拒他帮忙沐浴净身,然而魏琢却像是极有兴致一般,非要亲自侍奉不可。 牧歌最讨厌的,还有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魏琢一边侍奉一边同她道:“殿下,孤王这辈子,还从没有亲自侍奉过什么人,您是第一个。” 那副恩赐的态度,当真是惹人嫌。若不是不想惹怒他,牧歌真想一瓢水扣在他脑袋上。 可魏琢却好像是自得其乐,他帮牧歌净身之后,还亲自去衣柜里给她挑了一件轻软的白色纱衣换上。 他一边换一边道:“小公主愿意走出院子散散心,孤王很是高兴。不过,青尤这丫头太过粗心,她一个人照料公主,实在是不便。孤王知道公主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以后再去园子里赏菊,就让花婆也跟着一道过去吧。” 花婆是魏王府的人,牧歌听人说,花婆从少时就开始在魏王府照料,几乎是看着魏琢长大的婆子,在魏王府的地位极高。 魏琢此人多疑,今日牧歌在园子里碰到了魏修,即便她解释过,她与魏修并无私情,可魏琢还是要让花婆时时看着她。 牧歌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只说自己困倦了,想补个眠,看都不想再看魏琢一眼。 魏琢今日心情好,也不恼,他从背后轻轻吻了一下牧歌的耳朵,将被子给她盖上,才转身出了寝院。 待魏琢走后,牧歌才使劲擦了擦刚刚被他吻过的位置,直到耳朵都快被搓红了,她才罢休。 魏琢出了寝院,第一件事便是去魏修的院子教训魏修。 当然这事,牧歌是几日之后,再见魏修才知晓的。 几日之后,各封地的魏家亲眷纷纷入都,虽然人没到齐,不过魏琢却日日都在魏王府准备晚宴,招待宾客。 原本,魏琢也是打算让牧歌露个面的,可是牧歌没有兴趣,她整日里把自己闷在寝院里看书,连大门都不出。 直到那日傍晚,魏琢派人给牧歌送了新的浅绿色月华裙。 这是魏琢吩咐宫里的织室连夜为牧歌赶制的,听说连裙子的纹绣样式,都是魏琢亲自过目的。 牧歌就算是再讨厌魏琢,也不会拿漂亮裙子出气。 青尤刚服侍牧歌换上这身裙子,魏琢便踏进寝屋,笑吟吟道:“真好看,以后孤王让织室多做些衣裙,小公主可以每日换一身,孤王喜欢看。” 牧歌撇过头闷声不言,魏琢便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牧歌,低声哄着:“在屋里闷了好几日没出去透气,你都不觉得闷吗?前厅不少亲眷,都想拜见公主,孤王亲自陪着你去,好不好?” 牧歌沉下脸来,说不想去。 魏琢便按住了牧歌的手,面上有几分严肃:“不能不去,前厅亲眷都等着。公主若是不去,让外人看来,岂不是觉得孤王强迫小公主嫁过来?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牧歌疾言厉色道:“事实本就是如此,你做了还怕旁人说?” 魏琢憋着火气,冷下脸道:“孤王的确有强娶之嫌,可公主殿下也莫要忘了,中秋之夜,是你自己进了孤王的帐,爬上了孤王的榻,那一夜,孤王可没有逼你。” 牧歌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她几次欲出口辩驳,最终都辩无可辩。 气急之下,她只好撇过脸,眼角噙着泪,却倔强得没有哭出来。 魏琢见她这副可爱的小模样,神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他道:“好啦,臣也不是想同殿下争论什么,殿下莫要忘了,你我已是夫妻了。婚典之后,殿下与臣的名字,会永远地绑在一起,哪怕百年之后,殿下也会与同臣合葬。夫妻本就是一体,臣不想同殿下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臣知道殿下对臣心中有怨,不要紧,以后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 魏琢说完这些,便牵住了牧歌的手,笑吟吟道:“走吧,这样好看的衣裙,不去前厅给人看看,当真是可惜。” 牧歌知道,眼下之行,她是没办法拒绝了。 前厅倒是热闹,牧歌还没到,便听到了丝竹鼓乐之声。 魏琢的三弟魏招和四弟魏庭,今夜也都在前厅饮酒。 这几位兄弟包括魏修,都是与魏琢同母所生,与魏琢也算是亲厚。 牧歌方一进来,便吸引了厅内人的注意。 说来,这厅内的不少人,已有数年都没见过牧歌公主了。 牧歌公主少时,便五官精致,美得像天境仙女。 如今年岁大了一些,看起来气质更加清冷沉稳。 即便齐国如今风雨飘摇,整个皇室都形同傀儡,可小公主的这几步,依然走出了一个王朝公主该有的姿态。 在场之人,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立马起身行礼:“臣拜见公主殿下,拜见魏王。” 之后,先后有人起身,包括魏家一众子弟,也都跟着起身拜见:“臣等拜见公主殿下,拜见魏王。” 魏琢紧攥着牧歌的手,似乎生怕人跑远了一般,待他牵着公主落了座之后,才道:“都坐下吧,既是家宴,便不必多礼。” 落座之后,牧歌下意识便要收回手,谁知道魏琢这个时候,却握得更紧。 他这副姿态,分明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公主殿下,恩爱非常。 丝竹之声再起,牧歌坐在宴厅之中,与在场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不多时,外面来人,低声在魏琢耳边说了什么,魏琢这才靠在牧歌耳边说了一句:“你且吃着,孤王有事要议,待会儿就回来。” 牧歌的表情极为冷淡,直接将手从魏琢掌中抽了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琢也没恼,他似是有急事,起身便走了。 待魏琢离开之后,便有几位女眷前来敬酒。 连魏修也走过来,同牧歌赔罪。 旁人就算了,魏修态度恭谨,牧歌不免对着魏修点了点头道:“你不必挂怀。” 魏修笑了,他举起酒杯,对着牧歌道:“殿下不放在心上,臣不能不当回事,臣自罚一杯,给殿下赔礼。那日之后,兄长可是到臣的院子里,教训了臣好一通。” 魏琢此人防备心极重,哪怕是亲弟弟,他也不会全然的信任。 魏修自罚一杯之后,便回到原位落了座,而这个时候,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倒是款款而来,举杯对着牧歌道:“再过一阵子,公主殿下可就是我未来表嫂了。表嫂,这一杯,臣女敬您,您可不能不赏脸啊。” 这话实在是不敬。 这一整个晚上,牧歌都滴酒未沾,前来敬酒的女眷们,也多是不敢逼着牧歌硬喝的。 牧歌侧首看了一眼身畔的花婆,花婆低声解释:“殿下,这位是咱们老魏王妃的远方表亲,名唤秦梅,小名梅儿。老魏王妃膝下无女,极是宠爱梅儿小姐,自打梅儿小姐及笄之后,便一直在老魏王妃身边教养着。” 其实花婆解释了一通,牧歌也没理清楚这是魏琢哪门子的表妹。 不过老魏王妃母家姓梁,这梅儿小姐却姓秦,想来这表亲关系,一杆子支出了八丈远。 可就算如此,这梅儿小姐看牧歌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敌意。 牧歌虽长在宫闱之中,却也不是完全不通晓人情世故,从前,那些喜欢孔瑜的女子,也是用这般的眼神看着她。 牧歌声音冷冷的:“吾与魏王还未举行婚典,这声表嫂眼下还承受不起。” 说罢,牧歌便转而看着殿下的乐人,没再关照那秦梅一眼。 秦梅气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直接发作,她面上笑意满满,亲昵地在牧歌身畔坐了下来。 牧歌下意识拧眉看她,她却一脸挑衅地凑近牧歌耳边道:“不过就是一个落魄公主,整个皇室都依托魏家而活。您在我面前,摆几分的公主架子啊?” 牧歌下意识攥紧双拳,那秦梅见小公主怒了,便更加得意了。 “怎么?恼羞成怒了?你以为魏王哥哥娶你,就是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想要借你的身份,博个名罢了。你不过是有个公主的名位,背地里,还不知道要被魏王哥哥怎样折磨吧?” 秦梅见牧歌脸色越来越差,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放肆:“听说,公主殿下不知廉耻,中秋那夜,是自己个跑到魏王大帐,自荐枕席。我还听说,魏王哥哥当时,把公主殿下当成了牲畜一样,吊了起来……” 这些日子,牧歌在魏王府本就活得压抑。 今夜,魏琢将她带到这前厅里,听着这一众魏家人的欢笑声,牧歌如坐针毡。 如今,魏家却连一个远房表亲,都可以羞辱她至此。 当真是岂有此理! 一向娇弱的小公主,这会儿倒是动了怒,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拿起手边酒盏,哐得一下就朝着秦梅摔了过去。 第008章 相杀 ◎我要回宫,今日谁敢拦我?◎ 若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牧歌是断断不会理会的。 莫说是她压根不在意魏琢身边会有什么样的女人,就是从前孔瑜身边的那些女子,牧歌也从未计较过。 但是秦梅不该把牧歌的尊严,踩在脚底践踏。 牧歌意识到,一旦今日她忍了,那么从今往后,魏家所有的人,无论近亲还是旁支,都可以踩在她的头顶上。 更让牧歌崩溃的是,连秦梅都知道中秋之夜的情形,那是不是在场之人,都知道那一晚的细节? 他们是不是都知道,她这位齐国公主,被魏琢绑着,吊了起来,肆意折辱? 原本欢闹的宴厅,此刻在牧歌的眼里,仿佛成了地狱场。 这群人如亡灵小鬼一般,在不知名的角落,取笑于她。 牧歌下意识后退,她甚至感觉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幽幽绿火,满厅哀乐,这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不是人间之物。 秦梅被温热的酒盏烫到了手,此刻,她正跪伏在地,哭泣不止。 “公主殿下,臣女只是想同您亲近几分,臣女并无恶意,您怎会如此霸道啊。” 青尤见牧歌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在一旁急得跺脚道:“撒谎!你方才分明用言语激怒我们公主。你一个鄙薄庶人,怎可冒犯公主殿下。公主不过是砸了你一下,你居然还敢指责起公主来了?” 宴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魏修见牧歌神情不对,几乎是下意识就冲到了牧歌身侧,低声提醒道:“公主殿下,快回神。” 除此之外,魏琢的弟妹和几个庶妹,也都围在了牧歌身畔。 老魏王在时,曾有严令,不得对皇室宗亲无礼。 魏家人大多恪守此令,即便知道皇族如今无权,也不敢轻易冒犯公主。 再者,其实知情者都看得出来魏琢对小公主有意。这可是未来的魏王妃,但凡是聪明一些的,都知道要巴结牧歌,而断不会蠢笨如秦梅,凑上去惹怒小公主。 这秦梅当年被老魏王妃养在身边的时候,确实有过让她做自己儿媳的念头。只是,魏琢一直不喜欢秦梅,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其实不单单是魏琢,当年老魏王给魏修议亲的时候,魏修也没看上秦梅。 秦梅容貌尚可,就是那性子,魏修实在是不喜欢。 这会儿,秦梅还要哭闹,魏修却冷睨了她一眼,怒喝一声:“闭嘴,你冲撞了公主,还有理了?” 秦梅还要再说什么,魏琢的五妹魏欢竟也拧眉道:“行啦,你有什么可哭的。母亲教养你这么久,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其实不用公主说详尽的细节,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这秦梅不敬公主,没安好心。 可是秦梅深受老魏王妃宠爱,也没有几个冒着得罪老魏王妃的风险,横加指责秦梅。 再者,这事说到底,是人家魏王的家事,厅内诸人,说白了不过就是一群看客罢了。 难能可贵的是,魏修和魏欢,竟能站在牧歌这边。 秦梅料准了牧歌不敢将她方才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所以这会儿,她倒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二表哥和五表妹怎可随意指摘于我?公主既觉得我是冲撞了?那公主殿下不妨说说,我是如何冲撞的?若是殿下说不出口,那岂不就是污蔑于我?纵然您是公主,也不该如此欺辱臣女。” 牧歌双手紧握成拳,她红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梅。即便她是跪着的,即便她伪装得声泪俱下,可牧歌还是看到了她眉眼间的得意,看到了她的挑衅。 牧歌好恨,恨魏琢,恨魏家人,更恨的,是无能的自己。 牧歌那细长的指甲,已然将掌心攥出了血迹,当那血渗出衣袖之时,是魏修先惊呼了一声:“花婆,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过来。” 牧歌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像是极麻木了一般,也不知道疼,只抬起手来,静静瞧着。 魏修离她最近,也察觉到了公主的异常,他出声安抚道:“公主殿下,秦梅骄纵惯了,她不懂事,公主莫要同她计较。您这手伤了,先简单包扎一下,等太医过来吧。” 魏修对牧歌的关心过度,连魏庭和魏招都看得出来。 魏庭尚未及冠,这会儿低声凑到魏招耳边问:“三哥,你说这二哥什么意思啊?从前惦记着王位,如今这是惦记上嫂子了?” 魏招侧首睨了魏庭一眼,没吭声。 魏琢来的时候,魏修手里正拿着药膏,想要往牧歌手里塞。 魏琢神色冷了几分,他快步上前,直接将牧歌揽入怀中,然后顺手接过魏修递过来的药膏看了一眼,这才冷哼一声,道:“公主手上伤了,让太医来开药就好,二弟这些东西,就莫要给公主了。若是一旦用错了药,二弟可吃罪不起。” 魏修脸色微变,他忙后退一步,躬身道:“是臣的错,请魏王责罚。” 其实魏修给牧歌的,正是好药。那可是当时神医游历之时,亲自给老魏王做的治伤药膏,老魏王当宝贝一样,赏给了几个儿子。 就连魏琢,素日里都舍不得轻易拿出来。 魏修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给了牧歌。 “孤王大婚,不会轻易罚你,不过还请二弟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再做出什么让孤王不悦的事来。” 魏琢教训完魏修,才去看牧歌的手,伤口虽不深,可牧歌能用自己的指甲把手伤成这个样子,可见也是动了大怒了。 方才魏琢来的时候,花婆已经同魏琢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这会儿,魏琢垂眸冷冷地看着那秦梅,道:“你冲撞公主,口出秽言,来人,将她拉下去,从此以后,孤王的府里,再不想见这个女人。” 魏琢虽未明言处置,可此番话,已然是打了秦梅的脸。哪怕秦梅有老魏王妃撑腰,日后在一众魏家子弟里,她也会被人瞧不起。 故而,秦梅只得垂死挣扎,跪伏上前:“大表哥,我冤枉啊,诸位在场大人皆可为我作证,我并未冲撞公主殿下啊。” 这宴厅内的诸人只是看客,他们不会为牧歌说话,更不会为秦梅辩驳。 再者,方才之事,很多人都未曾瞧见,谁会轻易为她作证。 青尤倒是沉不住气道:“你住嘴,你以敬酒之名,逼酒公主在先。你又凑到公主殿下耳边,口出污言在后。公主殿下真真是好可怜,今日宴厅之内,皆是你们魏家人,这是想要逼死我们公主不成?” 青尤素日里脑子不灵光,这会儿倒是聪明了几分。 牧歌慢慢回神,她先是瞧了青尤一眼,之后又落下泪道:“魏家家宴,吾本不该来凑这个热闹。未曾想,魏王竟然故意派人羞辱于吾。魏王,吾倒是想问问你,你逼婚在前,羞辱在后,意欲何为?” 秦梅不过是个小角色,哪怕今日就是杀了她也无用。 牧歌所遭受的所有屈辱,都是魏琢给她带来的。 今日,她是断不会继续留在魏王府了。 魏琢也没有想到,公主会朝他发难。 而这会儿,一直不言语的魏家人,倒是出声道:“公主殿下,秦梅虽说侍奉过老夫人,可她却并不是我们秦家人。说白了,她与魏家的关系,都出了五服了。今日之事,都是秦梅的错,公主怎么能怪到魏王身上。” “是啊是啊,公主殿下怪错人了,您看看魏王,多紧张您。” 接着,又有不少人出来应和着。 魏琢也缓了脸色,他揽住牧歌,出声哄着:“是孤王的错,孤王方才不该留你一人在厅内,实在是外面有军机要事,孤王不得不出去处理。这样,待会儿回了房,孤王任你打骂如何?” 魏琢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温柔,如今这情形,宴厅内诸人大概也已经看准了风向。 然而,牧歌却并不领情,她甩开了魏琢的手,倒退几步:“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肆意羞辱在前,将吾囚于魏王府在后,我今夜不会回那囚笼,青尤,你着人备马,吾要回宫。” 魏欢见状,也上前一步劝道:“嫂嫂,是秦梅不懂事,莫要伤了您和哥哥的夫妻情分,这动不动就要闹着回娘家,若是陛下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魏家薄待了你。方才秦梅不守规矩,是我们这群弟弟妹妹阻拦不及,魏欢在这里,代他们给嫂嫂认个错,这事便罢了吧。” 魏欢聪慧,三言两语便要把这事马虎过去。 牧歌不想听他们解释,攥住青尤的手,就要往外走,谁知,魏王的人就拦在殿外,没有魏王的命令,谁都不可放小公主出门。 牧歌气急,她抽出门外侍卫的长剑,大喝一声:“今日我要回宫,谁敢拦我?” 魏琢深吸一口气,他大跨步上前,抢下了牧歌手中的剑,然后摔在地上,拧眉道:“你身子骨弱,别舞刀弄剑,再伤了自己。成,你若是觉得魏王府闷了,那就回宫,孤王亲自送你回去。不过殿下可不能冤枉了孤王,那秦梅做的孽,可不能扣到孤王头上。这样吧,孤王亲自给你出气,处置了这秦梅。” 说到这里,魏琢扫视了在场诸人,大声道:“孤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着,没有人敢欺负孤王最爱的小公主,连孤王自己都不行。” 秦梅见状不好,立马跪伏上前,央求道:“大表哥冤枉啊,臣女并没有欺负公主,请您看在舅母的份上,饶过梅儿这一次吧。” 魏琢长袖一甩,似乎极不愿意让秦梅碰他一般,厉喝道:“还不快将人拉走。” 秦梅也不是蠢笨的,她立刻跪爬上前,到牧歌身侧道:“公主殿下,是臣女不懂事,请您饶了臣女。臣女方才不该说那些话,臣女都是胡乱听来的,中秋那晚,臣女人不在许州,魏王是如何对公主,臣女其实一点不知,什么将公主吊起来那些话,全是臣女编的,胡乱说的,求您饶命。” 秦梅语速极快,然而在场之人,已然明白这小公主为何动那么大的肝火。 连魏琢都眉心一跳,下意识就让人堵住那秦梅的嘴。 魏琢知道牧歌为何动这么大的气了,他连忙安抚:“这死丫头胡说八道,这都是孤王的错,以后若有谁再敢乱嚼舌根,孤王一定会杀了他们。” 原本魏琢还念着老魏王妃宠爱这秦梅,没想重罚,这会儿,魏琢已然忍不下去了,他一挥手道:“秦梅如今年过十九,还未婚配,在府上闷久了,是越活越不懂事了。来人啊,将秦梅送到庄子上好生打扮,明日,送进宫内,侍奉陛下。待她入了宫,磨一磨性子,才知道教训。” 魏琢此意,是要秦梅入宫为妃。 秦梅本就瞧不起皇家,其实说来,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可是牧歌的父皇,本就忧思过甚,秦梅又是一个不安分的。这样的女人入了宫,分明就是给陛下添堵的。 牧歌身为人女,自是断断不会允准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死死瞪着魏琢,咬牙切齿道:“魏琢,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这样的女人不堪为配,却还要送入宫,侍奉父皇,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在场诸人都不敢凑上前言语,这小公主实在是胆大妄为。 毕竟连当今陛下,都不敢这样同魏琢这般说话。 偏偏,魏琢还哄着牧歌,软声问:“好好好,你不愿意,那这秦梅,孤王留给你处置如何?你说,她该何去何从啊?不过孤王可说好了,这样不安分的女人,就该早日嫁出去,省得留在魏家,给你我夫妻二人添堵。” 牧歌闻言,轻笑一声:“秦梅今日之所以冒犯,不过是因为她思慕魏王。这样好的女子,送入宫中多可惜,合该留在魏王府,好好侍奉魏王才是。” 魏琢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秦梅对魏琢的心意,魏琢当然知道。方才他听到秦梅与小公主起了冲突,这心里是极其欢喜的。 他想着,小公主对他,倒也不是全无兴趣,现下都会为了他争风吃醋了。 可刚才,牧歌说的这几句话,彻底将魏琢拉回了现实。 牧歌根本不在意他,她甚至还希望魏琢再寻其他女子侍奉。 这世间,但凡是深爱夫君的女人,怎么会如此大度? 魏琢气得牙根打颤,牧歌让他不痛快,他便也要让牧歌不痛快。 “成,公主殿下不喜欢秦梅入宫,那孤王就成全公主。” 秦梅面色一喜,能嫁给魏王,一直是她的梦想。哪怕是入魏王府为妾,她也是极愿意的。 就在秦梅以为,魏琢要让她入府之时,魏琢却道:“来人,去孔府通知孔奉常,就说孤王怜惜他年过二十三还尚未婚配,今日,特意孤王表妹秦梅赐予孔瑜。若孔瑜敢抗旨,即刻绞杀,不必留情。” 作者有话说: 牧歌这会儿已经有了抑郁症状。 在古代的病名中,此症多唤郁证。 古人认为郁证往往是由于情志不舒,气郁失畅以及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的一种情志类疾病。 -- 感谢小天使64050054扔了1个地雷 第009章 刺客 ◎魏琢最喜欢她戴那些叮叮当当的佩饰◎ 魏琢是断不可能因为赌气娶秦梅过门的。 若是他早有这个心思,老魏王妃也不会留秦梅到十九岁还未婚配。 秦梅是老魏王妃娘家那边的亲眷。 据说老魏王妃当年,刚嫁给老魏王,第一胎便生了一个女儿。只是那女儿不满三岁便夭折了。 之后,老魏王妃连生四子,再无女儿缘分。 那一年,老魏王妃回乡省亲,正好撞见了秦梅。 秦梅眉眼间,与老魏王妃故去的大女儿有几分相似,再问秦梅的年纪,又刚好是大女儿离世之后,秦梅才出生。 故而,老魏王妃便把秦梅带在身边,当成亲女儿一般的宠爱。 这些年,秦梅的风头,早就越过了魏家的小姐。也正因如此,秦梅才会如此胆大妄为,连公主都敢冒犯。 魏琢孝顺,老魏王妃宠爱秦梅一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要秦梅这人,别往他跟前塞,魏琢是怎么样都行。 素日里,魏琢也会给秦梅几分恩典。按例赏给魏家子弟的,也会给秦梅带上一份。 可如今,事关公主,魏琢是不会再留秦梅了,甚至不仅不留,他还打算用秦梅,去恶心一下孔瑜。 这几日,许州内外便有传言,说魏王强娶孔瑜未婚妻,让孔瑜整日郁郁,人都瘦了一圈。 至于南方那边的传言便是更狠了,说魏琢强夺孔瑜未婚妻,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牧歌公主在魏王府,是日日以泪洗面。 如今,出了秦梅之事,魏琢倒是想好了应对之策。就让这秦梅,风风光光地嫁入孔府。 到时候,孔瑜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果然,魏琢说完此话,牧歌便满脸怨怼地看着他,那眼里的泪,似乎就要落下来。 牧歌越是如此悲痛,魏琢的火气便更胜,他像是故意激怒牧歌一般,一字一字道:“孤王觉得,秦梅配孔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若不然,今日就让公主殿下亲自为秦梅择婿也好,到底是让她嫁入孔府,还是入宫?” 魏琢已经有了让孔瑜娶妻的想法,所以今日,即便是秦梅入了宫,隔日,魏琢也会再寻其他女子,嫁予孔瑜。 这一点,牧歌再了解不过。 牧歌红了眼,只得咬紧后槽牙道:“吾要回宫,魏王,莫不是真想将吾囚在那不见天日之地一生一世吧?” 牧歌说话间,便又攥紧了双拳,那掌心的伤口,这会儿隐隐又渗出血迹来。 魏琢纵使再气,这会儿也压抑着火气,他拽过牧歌的手,用手帕将她的掌心包住。 “公主是该在宫里出嫁,公主要回宫,大可与孤王好好商量,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人,备车,孤王亲自送公主殿下回青鸾殿。” 这出闹剧,闹了这么久,连魏琢都觉得累了。 送公主回宫的时候,魏琢与牧歌皆一言不发。 牧歌低着头,始终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神思飘忽不定。 而魏琢,则是始终盯着牧歌,不想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马车在行进过程中,不小心颠簸了一下,小公主险些跌倒,还是魏琢将人揽在怀里。 这一搂一抱,魏琢便不舍得放开。 四下安静的很,连马车行过的车轮声,都格外清晰。 牧歌不愿意让魏琢触碰,她下意识就要挣脱,奈何魏琢却抱得更紧。 牧歌想起秦梅那些话,便越发觉得屈辱,她不愿再让魏琢碰她,所以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她越是挣扎,魏琢越是心慌,魏琢越心慌,便死死扣住她,不许她动弹一下。 牧歌崩在身体里的那根弦,突然之间爆发,她垂下头,突然痛哭出声。 牧歌实在是绷不住了,这些日子所有的情绪像一座山一样朝着她压了过来。 父皇和皇后叫她忍,孔瑜让她想想齐国。 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她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她也有自尊,也会有情绪,当她听到那群人说她不知廉耻的时候,她也会崩溃,她也想要不然就这样,一死了之算了。 只要她死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可她的眼泪,在魏琢眼里,倒彻底变了味。 “孔瑜要娶妻了,你就这么伤心吗?你宁愿让秦梅入魏王府服侍孤王,你也不愿意让她碰你的孔瑜哥哥对不对?牧歌,孤王容你、纵你、爱你,你的夫君是我,不是孔瑜!” 然而牧歌却好像是没听到魏琢的话一般,哭得更加伤心。 她温热的泪落在魏琢的手背上,连魏琢都觉得烫得厉害。 “孔瑜到底有什么好?一个臭酸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孤王在前线打仗,他们这群文人屁用不顶,除了同孤王作对,给孤王捣乱,他还有什么建树?到头来,他成了翩翩君子,孤王就成了杀人的恶魔?生逢乱世,若没有孤王,何来这齐国短暂的安生。牧歌,你可莫要忘了,若是没有孤王的父亲,你和你的父皇,早就死在长安了。” 牧歌冲着魏琢厉吼:“那你杀了我啊?你觉得你们魏家救了我两次对不对?魏琢,我把命还给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解脱了。” 魏琢气得双眼通红:“我哪里舍得杀了你?我除了你,不会碰任何女人。牧歌,我以为你懂我对你之心。可是你呢,你心里只有孔瑜。如今听说孔瑜要婚配了,你连命都想不要了是吗?” 魏琢见牧歌不反驳,便以为她是默认了。 想到这里,魏琢忽然发了狠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死,我就杀了陛下,杀了皇后,杀了孔氏全家。孔瑜是一定要娶秦梅的,孤王既然下了令,便无可转圜。牧歌,这一辈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只能做我的妻,一辈子同我在一起。哪怕是死了,你也要和我埋在一起,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 -- 大婚之前,魏琢同意牧歌就住在青鸾殿,左右眼下,距离大婚也只有一到一个月的光景,魏琢愿意给牧歌这一个月的自由,让她在青鸾殿,度过她出嫁前最后的日子。 牧歌刚回青鸾殿的第二天,陛下和皇后便去青鸾殿看她。 皇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牧歌,你不好好待在魏王府,怎么回来了?” 牧歌微微抬眸,深深看了皇后一眼。 那一眼无比哀戚,又带了几分凛然,皇后吓得往后缩了缩,而皇上也干笑一声,劝道:“回宫好,回宫里也好。回到咱们自己家里,也比魏王府自在一些。朕让膳房的人,这几日都备了一些你爱吃的。听青尤说,你在魏王府用膳不香。牧歌啊,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为难自己。你吃好喝好,父皇才能安心。” 皇上见牧歌还不说话,便又跟着笑道:“其实那魏琢也是怜惜你的,今日他还特意上表,让朕为你加赐万户封邑。” 可饶是如此,牧歌神色依然没有丝毫松动。 乱世浮萍,牧歌连自身都护不住,又何必在意那万户封邑? 而陛下和皇后,这几日亦是旁敲侧击,想问问牧歌是不是同魏琢闹了什么矛盾。 皇后竟然还劝牧歌,莫要同魏王耍小性子,这男人得哄着他,他才会对你好。 皇后笑意盈然道:“这魏王如今权势大,你成了魏王妃,那是比吾这个皇后还要风光的。牧歌啊,你就莫要有什么不满了。” 牧歌听闻此话,难得与皇后顶嘴:“这么说,母后是羡慕牧歌了不成?那若不然,牧歌把这个魏王妃的位置,让给母后如何?” 皇后脸色微变:“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说话?吾膝下无子,一直拿你当亲女看待,如今你嫁得好,吾与你父皇自然高兴。” 牧歌扬声反问:“高兴吗?看着我受屈辱,受折磨,父皇和母后真的觉得高兴吗?” 皇后惊得一句话未说,转而离开了青鸾殿。 而当日,牧歌与皇后的冲突,也传到了魏王府。 魏琢听到来人禀告,便也道:“由着他们去,小公主又不是皇后亲生的,起冲突再正常不过了。倒是这么些年,她们母慈子孝的,孤王才觉得不对劲。” 牧歌生母早亡,当今皇后又是继后。先皇后在时,牧歌便小心讨好,后来先皇后病故,继后入宫,牧歌更是小心翼翼在跟前侍奉,从不敢忤逆。 早年,老魏王还在时,魏琢也不算受宠,老魏王妃年岁大了,也不得老魏王青眼,魏琢为了让父亲高兴,也对那些个姨娘夫人们各个尊重。 可不是自己的母亲,魏琢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待她们? 都是面上过得去,也便罢了。 这些日子,魏家亲眷纷纷入都,南方诸侯也有异动,魏琢忙不开身,也一直没寻到功夫去宫里看看牧歌。 他只能听着下人禀告,事无巨细,连公主今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都要禀告于他。 直到三日后,宫里闹了刺客。 所谓刺客,不过是南方诸侯派入宫中的探子。 彼时,牧歌就着油灯,在寝殿内看书。 那刺客浑身是血冲进殿内的时候,牧歌也吓了一跳。 可那刺客却拉下了面罩,跪伏在地道:“公主殿下,请救臣一命。” 这人是孔凌,乃孔瑜堂弟,牧歌少时,还曾与他玩耍过。 牧歌顾不上与他叙旧,因为魏家兵士闹得动静极大,到处都在抓刺客,听那声音,就要到青鸾殿了。 牧歌琢磨了半天,只好掀开床板,对着孔凌道:“你先躲到这里,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搜吾的房间。” 牧歌所料不出,那群禁卫顾念着牧歌即将成为魏王妃,一个个都不敢造次,也不敢进殿搜查。 那为首的将军,只站在门外道:“请公主殿下移步殿外,今夜刺客入宫,恐伤到公主,有人撞见刺客往青鸾殿这边逃了,请公主殿下给属下等行个方便。” 牧歌自然不肯,她冷声道:“吾就要睡下了,连衣裳都没穿。这里没什么刺客,搜刺客,也不必搜到吾的屋子来。这女子的闺房,岂能让你们随意进来?” 那将军也不争论,他退后三步,拱手道:“是属下逾矩了,请公主恕罪,你们几个,去别的地方搜。” 然而,那将军并未放过青鸾殿,他刚退出几步,便下令道:“牢牢围住青鸾殿,一只蚂蚁都不许逃出去。你们即刻去请示魏王,让魏王亲自进去搜。” 牧歌知道,他们没进成青鸾殿,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牧歌回过神来,便坐在铜镜前,简单装扮了一下自己。 魏琢最喜欢她戴那些叮叮当当的佩饰,若今夜魏琢能情丨动,也许,孔凌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作者有话说: 新开了一个同类型的古言预收,求宝贝们收藏,另外,祝宝贝们节日快乐,事事顺心哦。 文名:《被太子抛弃后我嫁了摄政王》 文案: 秋澜原是罪臣之女,幸得太子垂怜,才不至于没入贱籍。 秋澜十二岁便留在东宫照顾太子,这一照顾便是六年。 太子曾说,世间女子千万,可他独独对秋澜一人钟情,待他顺利登基之后,便会立秋澜为后,此生只跟她一人相守。 可太子还未登基,便娶了边城王的独女为太子妃,太子妃容不下秋澜,竟打发秋澜去服侍那个喜怒无常、性子乖戾的摄政王。 传闻说,摄政王师曜极度厌恶身畔有女子侍奉,这些年,凡是送进摄政王府的女人,无一留下活口。 太子明知秋澜此去凶险万分,却没有开口留下她。 那一刻,秋澜明白了,什么海誓山盟,统统不作数,太子这是弃了她。 秋澜想要活命,唯有靠自己。 入摄政王府的第一夜,秋澜便伏在师曜的膝上,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王爷,求您疼我。” -- 秋澜如愿嫁给了师曜,可外面都说,这位王妃并不受宠,摄政王素日里,连正眼都不看她。 中秋宫宴,太子妃带着一众女眷嘲讽秋澜。 师曜闻讯而来,将可怜兮兮的小妻子揽入怀中,他冷睨了身侧的太子一眼,道:“本王不愿同妇人计较,可太子妃欺辱吾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就,由太子代太子妃同吾妻认个错吧。” -- 那日,师曜当着众人的面,亲手为小妻子拭泪:“莫哭,以后本王疼你。” 第010章 偷看 ◎予取予求◎ 牧歌戴上了她素日里最喜欢的金丝红玉手环,脚腕上,还带了之前的细环银铃。 说来,这细环银铃,还是皇后娘娘送给牧歌的。 皇后娘娘说,与她交好的几位夫人里,惯喜欢用这些伎俩,赢得夫君的心。 欢悦之时,一动一响。银铃声悦耳,有些男人会格外喜欢听这个声音。 牧歌尤记得,皇后初次将这个东西送给她的时候,她是极其厌恶的。她恨不能把这个脏东西,直接丢出去。 可现在,她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将这东西拿出来,给自己戴上,只为了能讨好魏琢。 魏琢进青鸾殿的时候,牧歌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她盯着脚上的银铃,面色冷淡,目光空洞。 她这副样子,魏琢早就已经习惯。 可今夜小公主却穿了一件极轻透的紫色纱裙,殿内一盏灯都没开,唯有窗外的月色融融,洒在她的身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魏琢上前一步,将小公主揽入怀中,他一边轻吻着她的侧颜,一边忍不住问道:“听人说,你都要睡下了,怎么这个时候又坐在这里发呆?” 以往,魏琢问话,牧歌都是看心情回答。若是她心情不好,干脆就不理会魏琢。 今夜的她,看起来倒是出奇的乖巧,她低着头,闷声道:“睡不着。” 这话倒也不算撒谎,牧歌自打中秋过后,便经常睡不好。有一次,魏琢半夜醒来喝水,发现牧歌还躺在那里发呆。 她经常性的,一动不动地望着某个虚无的点,也不知是刻意无视魏琢,还是根本听不到。 魏琢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温声道:“孤王前几日,吩咐太医给你制了安神香,以后夜里若是睡不着,就点上。” 魏琢说话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青鸾殿的设施。诺大的青鸾殿,若要藏个男人,除了衣柜,就是床下。 魏琢抱了一会儿小公主,就站起身要给牧歌寻件衣裳来穿。 起初牧歌没拦着他,等到他开始翻柜子的时候,牧歌才意识到,魏琢这是在找人。 牧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她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慌乱,故而,她一动未动,只坐在那里,轻声唤他:“魏琢……” 难得她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这般动听。魏琢放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挑眉看向她,声音温柔极了:“恩?” 牧歌紧抓着衣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状:“你不用忙了,我不冷,你找到了,我也不想穿。” 魏琢嘴上应了一声好,却还是把殿内所有的衣柜都查了一遍,确定没藏人之后,魏琢还特意瞄了一眼床下的位置…… 就是那颇凌厉的一记眼刀,吓得牧歌面色发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抓了抓膝盖的位置,手上的手环,也发出了叮当的响声。 魏琢这才被牧歌手上的铃声吸引,他走过来,细细摩挲着她的手环,然后慢慢往下,摩挲到脚环…… 除了那撩人的响动刺激着魏琢敏感的神经之外,小公主身上的香气,也是清甜无比。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魏琢知道小公主是不用香料的。她身上的味道,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清甜,醉人不已。 魏琢嗅着嗅着那股味道,便实在是隐忍不得,将人抱到了榻上。 可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牧歌来说都是煎熬。 因为他知道,孔凌就在这榻下。 除了担心让孔凌听到这近乎羞耻的一幕,她还担心孔凌的伤,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这一夜怕是就会死在下面。 牧歌的手,紧紧抓住了软褥。这一刻,她想,她大概伪装得很不好,魏琢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正当牧歌想到这里的时候,魏琢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耳畔:“公主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不专心?” 那声音犹如鬼魅一般,惊得牧歌下意识僵得不会动弹。 魏琢微微笑着,他慢慢顺着牧歌的背,帮她舒缓:“别紧张,孤王又不会吃人。小公主,你要记着,中秋那一夜,孤王没有杀你,从此之后,孤王便绝对不会伤害你。公主可以怕任何人,唯独不该害怕我。” 当魏琢的手,探进内里之时,牧歌倒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忽然之间,她紧抓着魏琢的手道:“魏琢,你抱我去偏殿,可以吗?” 牧歌知道,她的演技一定非常拙劣,魏琢想必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又或许,是魏琢从踏进青鸾殿的那一刻起,他的人便知道,这刺客一定在这里。 所以,牧歌所有的伪装,都是毫无用处的。 想到这里,牧歌反倒是不害怕了。 或许皇后说得对,当你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这世间,已无任何事,能让你畏惧。 中秋那夜的折磨过后,接下来魏琢的任何手段,牧歌都可以承受。 她需得,强大起来。 更何况,如今的魏琢,是伪装也好,是真心也罢。他最起码,还愿意利用牧歌,玩这出真心的戏码。 故而,牧歌直接抬起头,紧抓着魏琢的里衫,语气有点娇嗔:“求你了,别在这里。偏殿有温池,清洗也方便。” 这话说完,魏琢倒是终于笑了,他摸了摸牧歌的鼻子,柔声道:“公主想得倒是周全,罢了,那孤王就抱你去偏殿。” 魏琢答应的那一刻,牧歌的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能做的,已经到这里了。但愿孔凌能聪明一些,逃出宫去。 偏殿的榻,略微硬了一些,不如寝殿的榻轻软舒服。 魏琢在军营里过惯了,倒是不在意这些,反倒是牧歌有些不适应。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出声,任魏琢予取予求。 小公主难得这么顺从,魏琢从心里感激那个刺客。若不是那个刺客闹了这么一通,他今夜也不会如此舒坦。 魏琢想,今夜哪怕是让孔凌逃了,也值了。 当然,魏琢手下的将领,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陆休将军,在魏琢抱着小公主去偏殿的那一刻,便派人悄悄潜入青鸾殿,将孔凌拎了出去。 大概是怕打搅魏王好事,这群人连声音都很轻。 可怜小公主并不知道寝殿真相,硬是被魏琢要了三次才罢休。 偏殿内的温池水倒是极好,魏琢亲自侍奉小公主沐浴擦身。 待躺到榻上的时候,牧歌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可饶是如此,魏琢要走的时候,牧歌却还是死抓着人不放:“你要去哪?” 她撑着力气问他。 魏琢大掌包住了牧歌的小手,温柔地笑着:“孤王还有点事,出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 牧歌眼皮一跳,她下意识便觉得,魏琢这是要去处理孔凌了。 她方才与魏琢厮磨,还尚不清楚寝殿的情形,也不知道那孔凌,到底有没有逃出去。 既不知道,她便唯有困住魏琢,给孔凌争取时间。 “你别走,我害怕。”小公主娇滴滴地开口。 “怎么害怕了?”魏琢或许是太过满足,今夜的声音,低柔得不像话。 牧歌沉闷了须臾,这才小声道:“听闻今夜有刺客,我还是有些害怕的。若你在这,怕是任何刺客,都不敢靠近。” 魏琢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就算是甜蜜的谎言,也依然这般动听。 女人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魏琢想,如果以后,小公主真想在榻上要他的命,他大概是没什么还手之力了。 温柔乡英雄冢啊。 只有死在牧歌身上,魏琢才会认命。 魏琢将人紧紧搂在怀中:“罢了,夫人害怕,为夫自然要陪着。安心睡吧,我哪都不走。” 不知道为何,魏琢的话,让牧歌莫名安心。 她窝在魏琢怀中,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魏琢倒是一直没睡,他等着小公主睡安稳了,才轻手轻脚地换上衣裳,走出了偏殿。 陆休的人一直在外面等着,魏琢去了内狱,才看到那孔凌即便是用了刑,也没说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孔凌本就受了箭伤,这会儿又用了针刺之刑,整个人意识涣散。 他看清来人是魏琢之时,还狠呸了一声:“狗贼,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魏琢轻呵一声,他哪怕不抬眼,只低着头,就莫名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力:“无名小卒,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你这条贱命,在孤王眼里,一文不值。你不说,孤王也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像你这般的人,当真是蠢笨至极,你冒死潜入宫中,除了搭上这条贱命,还有何用处?” 说罢,魏琢笑得更肆意了:“你此刻是不是还挺感动?你觉得自己是硬骨头,这般扛着,到死也会给你主子一个交代。可你自己都不知道,从你踏入许州地界的那一刻,你不过就是一枚弃子。一个旁人都不要的弃子,你当你有几分利用价值?” 魏琢站起身,像是对孔凌毫无兴致一般,对陆休道:“他若是不说,别逼他。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魏琢走出内狱之后,陆休问道:“属下请示,这孔凌,是直接处置还是……” “先留他一条命,小公主为了他,可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孤王也不能让小公主失望,别叫他死了,吊着命就是。” 魏琢回到偏殿的时候,牧歌睡得正熟。 魏琢脱掉了外裳,搂着牧歌继续补眠。 牧歌醒来之后,就看到魏琢安静的睡颜。 牧歌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他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穷凶极恶,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仿佛恶鬼的面具,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地摘下,留下来的,只是那英俊精致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线条。 魏琢无疑是好看的,比翩翩君子孔瑜还要好看几分。 牧歌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想着眼前这人,如果不是魏琢,她大概会欢欢喜喜地嫁予他。 神思游离间,魏琢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翻身将牧歌压在下面,像是个抓到偷糖吃的小孩那般,挑眉笑着道:“小公主方才,在偷看孤王?且说说吧,都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孤王,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牧歌下意识想要缩回手,魏琢却抓得更紧。 小公主难得没有抗拒和逃避,魏琢不想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只想趁机索取更多。 牧歌意识到他所想,连忙用手推他:“我不要……你昨夜明明……” 第011章 适应 ◎我会慢慢适应。◎ “昨夜是昨夜,今朝是今朝,怎可混于一谈?” 魏琢总是有这么多的歪理,且让牧歌无法反驳。 在这一方面上,牧歌总是还没想好该怎么拿话噎他,那方魏琢的行动便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魏琢不愧是自幼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这体力也是好的很。他总是能让牧歌求饶好几次,才肯罢休。 牧歌甚至想,若不是陆休将军寻他有要事商谈,魏琢怕是还不肯离开青鸾殿。 魏琢走后,牧歌也疲惫至极。可她还是强撑着沐浴换衣,去了寝殿,去查一查孔凌的踪迹。 榻下早就没了孔凌的踪影,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昨夜孔凌伤得那么重,这榻下该是有血迹的,可这榻底下像是刻意被人清理过一般,干净得很。 牧歌有几分疑惑,可最终,她还是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许是孔凌这个人爱干净,不想弄脏这青鸾殿,所以特别注意了一番。 牧歌十分疲惫,发现榻下无人之后,便又补了一觉。 再次想来,都快要过午时了。 皇后和陛下,也早早等在青鸾殿偏殿。他们愣是等着牧歌睡醒了,才寻她问话。 陛下这一阵子,有些不敢见牧歌。他害怕牧歌指责他这个无能的父亲,更害怕看到牧歌空洞无神的样子。 牧和的孩子,多因为天灾人祸夭折了,如今活下来的,就只有牧歌。 可就这么一个孩子,他都保护不好。还逼着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 牧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这一阵子,总是夜不安枕。除了梦到老祖宗指责他将成为亡国之君,便是梦到牧歌的生母董美人,指责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利用。 董美人满身是血,要追着牧和追魂索命。 故而,再见到牧歌,牧和眼神躲闪,甚至连说话时,都没敢抬头。 他害怕看到牧歌的脸,害怕看到那张和董美人有八分相似的脸。 “孔凌昨夜被抓了。”牧和开门见山道。 皇后没想到陛下这般直接,她侧首看了牧和一眼,这才冲着牧歌笑了笑,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柔开口道:“吾与你父皇,也是今晨得知的消息,孔凌被下了内狱,如今生死未卜。最要紧的,是这人,昨夜是从青鸾殿抓出去的。而昨夜,魏王就宿在你这……” 皇后欲言又止,显然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提及这么尴尬的事。 可相比于一开始的抗拒,如今牧歌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个。 牧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想明白了昨夜所有的关窍。 魏琢并没有放弃搜寻孔凌,甚至于他昨夜进宫的目的,就是孔凌。 牧歌所有稚嫩的勾丨引,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小孩的把戏,他乐于陪牧歌玩。 他那边在偏殿与牧歌快活,而陆休转而便进了寝殿,将孔凌揪了出去。 所以榻下的那块地方,才会那么干净。 陆休果然思虑周全,他怕是担心青鸾殿的榻下见血不吉利,特意着人打扫过了。 牧歌紧攥着手里的茶杯,她沉吟了许久,才突然开口道:“孔凌得救,儿臣得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陛下和皇后听到这话,皆面露喜色。 原本他们还以为,牧歌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如今只要牧歌肯开口,孔凌就有一线生机。 当然,陛下和皇后救孔凌自有他们的思量。可牧歌救孔凌,只因着年少的情谊。 牧歌为此,去求了魏琢。 为了让魏琢开心,牧歌还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还让膳房的宫人们,准备了上好的酒菜。 牧歌酒量浅,素日里是一杯都不肯喝的,可今日,她还亲自为魏琢斟酒。 她知道魏琢此人多疑,还特意当着魏琢的面,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碧色的月华裙,她隐约记得,魏琢是很钟爱这个颜色的。月华裙里面,她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 从前她极其厌恶的事,如今也能慢慢适应。 所以,当魏琢直接将人抱在腿上的时候,摸见她内里的纱衣,也是惊诧万分。 “小公主此举,是在讨好孤王?” 牧歌喝了酒,很快就上头,她脸色晕红,说话声也有点发颤:“你不喜欢吗?” 魏琢爱极了她这副醉醺醺的可爱模样,他满脸宠溺道:“喜欢,孤王很喜欢。” 牧歌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贴紧他,央求道:“我知道,我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你。昨夜,孔凌是在我青鸾殿里搜出来的,以你的性子,定然是想要杀了他。” 魏琢没想到小公主如今的战术这么直接,一时间,他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问你,魏琢,他死了吗?”牧歌捧起他的脸,一字一字地问。 “还没死。”魏琢在那样的眼神下,几乎是下意识便开口回答。 “没死就好。”牧歌打了个酒嗝,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一只手抓着魏琢的衣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她神色迷离,颇有几分憨态:“魏琢,那如果我求你饶他一命,你能不能应我?恩?” 牧歌今日的衣裳穿得本就宽松,这会儿更是香肩半露,无限旖旎。 魏琢在沉溺之际,忍不住想,这最直接的勾丨引和手段,果然是最有效的法子。小公主如今越来越能拿捏住他的心思,这一击,便直接让他所有的坚持,都土崩瓦解。 原本,他还想着看小公主求他,看小公主哭哭啼啼地求,再无奈地应…… 可现如今,她直接简单说了这么几句,魏琢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好,你都这么说了,孤王可以饶他不死。” 牧歌抬眸,眼中盛满了惊讶。 魏琢轻点着她的鼻尖,柔声道:“不过孤王有几个条件,若公主不能答应,孤王可不会放过他。” “这第一嘛,孔瑜与秦梅的婚事,任何人都不得反对。哪怕是让秦梅做妾,她也必须得入孔府。” 牧歌怔了怔,茫然点头道:“孔府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她似乎生怕魏琢误会一般,连忙解释:“我救孔凌,是因为少时,我们都曾是玩伴。绝非是因为他是孔瑜的堂弟。哪怕孔凌不姓孔,他若是少时与我一同玩耍过,今日,我也断不会看着他去死。” 魏琢挑眉,小公主的解释,让他很是欢喜。 “好,孤王还有一个条件,婚典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孤王可以允准公主在出嫁前住在宫中,可大婚当日,乃至以后嫁为人妇的日子,小公主都得安安分分地做孤王的魏王妃,不得随意闹着要分开,更不能寻死觅活,给孤王找不痛快。” “我答应。”牧歌想都没想,便直接应下。 此刻,她的表情乖巧得不像话,魏琢忍不住摩挲着她的脸:“那以后,公主在房中事上,也得配合一些,别抗拒孤王才是。” 牧歌点了点头,又问:“魏王还有条件吗?” “叫我魏琢。”魏琢纠正她。 牧歌乖觉地唤他:“魏琢……” 魏琢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才道:“暂时没有了,小公主能做到这些,孤王就不知道该多开心了。” 牧歌揪着魏琢的衣领,满含期待地问:“那能不能,立刻放了孔凌?放他回东南,放他归家。” “孤王还以为,小公主特意将孤王召进宫,多少是有些缘由,是单纯为着孤王的。今夜良宵难得,小公主确定,只和孤王聊那个不长眼的刺客?” 牧歌闻言,特意往他怀里凑了凑,她紧搂着魏琢,做出极亲密的姿态,低声央求着:“自然也是为着你的,有你在,我才不会害怕。” 魏琢喜笑颜开。 哪怕眼前的蜜糖是小公主的违心之言,魏琢也甘之如饴。 “可是魏琢,我还是会担心孔凌。我不知东南情势现下如何,可我却知道,你定是不愿意轻易放过潜入许州的逆贼。我自知份量不够,不会让你改变想法。可是孔凌他少时,曾多次关照于我。当年国贼遍地,我与父皇饥不饱腹,孔凌他便把自己唯一的口粮拿出来,献于父皇与我。”说及此,牧歌更是抬眼望着魏琢,忙道:“自然,当初老魏王的救命之恩,父皇与我,也是放在心上,永远记得的。” 魏琢勾了勾嘴角,叹口气道:“罢了,孤王知道了。孤王一言九鼎,说了不杀他,便不会杀他。小公主要的,不过是一个时限。孤王不能轻易就放他走,怎么也得等到大婚之后,再送他回东南。在此之前,任何人求孤王,孤王都是不会答应的。小公主,孤王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你需得领孤王这个情。” 魏琢说完,便去解牧歌的玉带,当他的手探入之时,牧歌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魏琢凑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小公主,你需得慢慢适应。咱们夫妻来日还长,若你总是这般抗拒,叫孤王如何相信,你对孤王的真心?” 牧歌的心噗通噗通地乱跳。 真心她给不了,不过假意,她却可以勉强学着。 她慢慢放松下来,然后伸出手,抓住了魏琢的手,引着他慢慢放回方才的位置…… 然后,牧歌望着魏琢,像是效忠一般,佯装虔诚地开口:“我会慢慢适应,求魏王疼惜。” 第012章 夜探 ◎孔瑜对小公主,也动了心思◎ 牧歌的伪装显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昏黄的灯火之下,魏琢竟然觉得牧歌此刻是十分真诚的。 可即便是假的,魏琢也宁愿沉浸在这柔情蜜意里。 魏琢将牧歌打横抱起,今夜的酒兴已致,是该进行点别的了。 牧歌双手环住魏琢的脖颈,极尽配合。 可即便是魏琢如今,没有从前的那些癖好,牧歌也依然觉得不适。 她还是不喜欢魏琢的力道,不喜欢他缠着自己,更不喜欢魏琢吻遍她全身上下的那个劲头。 是的,全身上下,魏琢连一处都不肯放过。 牧歌从前承受不住的时候,多半是忍耐,若是忍不住了,便干脆捂着脸痛哭。 有的时候魏琢会低声下气过去哄着她,可有的时候,魏琢就只顾自己,他觉得快乐了,便也罢了。 今夜牧歌起初也想哭,可她隐忍了半响,最终却哼唧出声。 起初魏琢以为她是来了兴致,可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便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难得体贴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你可以告诉孤王。” 魏琢今夜大概是心情极好,所以对待牧歌,也格外有耐心。 牧歌抓着他一只手臂,面上有些难为情,也有点紧张:“我……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魏琢挑眉问。 牧歌更紧张了,她不能说实情,只能从多个不喜欢中,挑拣一个最不喜欢的来说:“我…不喜…你捏得太狠。” 魏琢笑了:“好,那孤王温柔一点。以后小公主有什么不喜欢的,都可以告诉孤王,孤王可以慢慢学。以后日子还长,孤王说过了,咱们可以慢慢契合。” 牧歌仿佛渐渐找到了和魏琢相处的诀窍,当他心情好的时候,牧歌似乎可以得寸进尺一些。 接下来,魏琢每做一步,都与她有商有量,在最后的那一刻,牧歌竟在迷离中,找到了几分轻快。或许闭上眼,不用去想眼前人是谁,牧歌也能从这事中,探寻到几分愉悦。 之后便是沐浴,一切清理好之后,牧歌很快睡去。 这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牧歌醒来的时候,身畔已经没了魏琢的影子。 牧歌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现,她这两日,似乎睡得好了一些。晨起也有精神了,还能多喝两碗粥。 至于孔凌那边,魏琢虽然没放人,可也没让人再对孔凌用刑。魏琢还特意寻了宫里的医官,给孔凌治伤。 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宽下心来,他道:“还能活下来就好,活着就好。” 孔凌那边的事情一了,陛下和皇后便同牧歌说起了孔瑜的婚事。 孔瑜是说什么都不肯娶秦梅为正妻的,这事僵持了好几天,魏琢那边才松口,说孔瑜若要纳秦梅为侧夫人或是妾室,那也尚可。 毕竟孔瑜在学子中威望甚高,强逼着人娶妻,确实不妥。 当然,魏琢的态度也是极其强硬的,这秦梅,孔瑜是说什么都得收回府上的。 孔瑜无奈,只得纳那秦梅为妾,暂且将人收回府上。 可是秦梅刚入孔府便又哭又闹,搅得整个孔府不得安生。 偏偏这秦梅又是老魏王妃跟前的人,老魏王妃把她当亲女儿看,孔瑜少不得要给老魏王妃几个面子,只能好吃好喝地供养着。 这孔府上下,如今算是养了个祖宗。 皇后当闲谈一般,同牧歌说起这些的时候,牧歌只淡淡道:“以后孔府的事,就不必同儿臣说了。孔大人的房里事,也不是儿臣该操心的。” 皇后噤了声,这才又道:“母后和父皇如今面对你的时候,也不知该说点什么,生怕说了什么,你再不高兴。” 牧歌深吸一口气,她尽量挤出一丝笑意,对皇后道:“那就说说大婚的事吧,也没几日了。” 皇后这才展露笑颜,拉着牧歌去看了她亲自给牧歌准备的嫁妆。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日,牧歌的精神看起来都不错。连魏琢瞧着她,都觉得她好了大半。 花婆也说,小公主与魏王相处久了,是会认命的。 魏琢忍不住问花婆:“就只有认命,没有旁的?” 花婆想了想,道:“女人这辈子,为的不过就是个依靠。公主也是女人,也和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盼望着能安稳度日。只要魏王以后好好待她,奴婢相信,她会喜欢上您的。” 魏琢闻言一喜,他道:“不求她现下立刻便喜欢孤王,只求她以后岁岁年年,能一点一点,咂摸出孤王的好便成。“ 其实不止魏琢,连青尤都觉得公主近日精神好了不少。 公主不再像从前那般不吃东西,她最近格外挑剔了一些,若是膳房的点心不好吃,她是一口都不会动的。 魏琢宠着小公主,知道她不喜欢,还特意从民间寻了厨子入宫,只为公主能吃上一口最可口的点心。 渐渐的,宫里连守卫的小黄门都说,魏王对公主那是真心喜欢的。 大婚前三日,孔瑜避开皇城守卫,潜入青鸾殿。 望见牧歌眼中的那一刻,孔瑜眼眶含泪,苦笑着道:“我听说了今日的事,想来,魏王应是真心喜欢你。” 牧歌听到孔瑜的声音,连头都没抬,都静静看着窗外的月色,道:“可我嫁给他是为了什么,你知道,父皇母后亦知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就不该说些他是真心喜欢我的话来。” 就仿佛他们说着这些话,就能少些愧疚,就能让牧歌认命。 牧歌想及此,不由得嗤了一声,她坐在那里,双目空白冷淡:“这乱世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我仿佛一眼,便能看到未来。” 孔瑜站在她身后,昏暗中,只能看到她纤弱的背影。 即便牧歌早已是魏琢的女人,可孔瑜只要见到她,便总会不自觉被吸引。 阵阵馨香飘来,孔瑜盯着牧歌那露出的半片雪白后颈,心下微动…… 若非遭此变故,小公主,本该是他的妻。 这么娇美的人儿,偏叫他魏王得了便宜。孔瑜午夜梦回之时,亦是诸多不甘心。 孔瑜到底没能沉住心气,他缓步上前,想要伸出手,慢慢去碰牧歌的裙摆…… 孔瑜心跳擂鼓,就在他满心纠结之际,魏琢的赤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赤焰刀散出凛然寒光,在那一刻,孔瑜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第013章 取悦 ◎如果你让孤王高兴了◎ 寒芒乍现,牧歌也不自觉地回头。 当她看到魏琢的那一刻,也只是愣怔了一下。 这一刻的牧歌,思绪似乎迟缓了不少,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魏琢对孔瑜,是动了杀念的。 魏琢冷冷看着孔瑜,面露凶相:“孔奉常,你要不要说说,这深更半夜,为何避开守卫,潜入公主闺房?” 孔瑜闭上眼,索性直言道:“公主与我,原是青梅竹马,魏王强夺他人未婚妻,如今,连我想见公主一面,都不允了吗?” 魏琢闻言,狠狠将孔瑜踹倒在地。这会儿,魏琢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他与孔瑜这些只会读书的文人不同,他向来用武力说话。 “放屁!你想见公主,大可以白日里来见。深更半夜,你管这叫见一面?亏你饱读诗书,做得竟是这等腌臜不堪之事。你敢说,方才你对公主,没有其他的心思?若孤王不来,你还想要做什么?” 魏琢越说越气,他狠狠揣着孔瑜,没几下,便将孔瑜踹得鼻孔穿血。 等到孔瑜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时,牧歌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尖叫了一声,上前抓住了魏琢,道:“你是要打死他吗?” “他难道不该死吗?”魏琢一双眼腥红可怖,阴声问牧歌道。 牧歌还从未见过如此躁怒的魏琢,哪怕中秋那一夜,魏琢也没有露出这般尖锐的獠牙。 恶鬼的面目渐显,牧歌吓得倒退几步。 牧歌这一退,魏琢便直接拎起手中赤焰刀,直奔孔瑜而去。 赤焰刀乃是当世极品武器,是前朝兵仙亲手打造,削铁如泥。 听闻在战场之上,赤焰刀一出,便可瞬间将敌军劈成两半。 所以,只要魏琢这一刀下去,孔瑜今夜绝对走不出青鸾殿。 牧歌上前欲拦魏琢,然而,她刚拽到魏琢的衣角,便被魏琢甩开。 魏琢是习武之人,即便是没用力,这一甩,牧歌也是摔得不轻。 可千钧一发之际,牧歌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自身,她几乎是爬着上前,抓住了魏琢的脚,哭着央求道:“魏琢,求你,别杀他。” 魏琢不为所动,他还要继续上前,牧歌却大哭出声,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魏琢求你,孔瑜哥哥只是来同我告别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若是不喊那一声孔瑜哥哥还好,这一声孔瑜哥哥一出,魏琢更是下定了要杀孔瑜的决心。 牧歌与魏琢相处这么久,她还算是有些了解他的。 所以,牧歌知道,魏琢这会儿,似乎更不高兴了。 她只能凭着自己那点微末的情分,拼死相求:“魏琢,你不能杀他。就当是我求你……” 牧歌的悲求并没有让魏琢有丝毫松动,牧歌只好开口道:“若是你杀了孔瑜哥哥,今夜,我便陪他一起死。” 魏琢这才别过脸,低头看着牧歌道:“你竟爱他到如此地步吗?” 爱吗?牧歌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从前她也以为,她喜欢孔瑜。可当她委身于魏琢之后,她发现她对孔瑜,并没有那般强烈的执念。 哪怕是知道孔瑜要娶别人了,她也没有丝毫松动。 她该是不爱孔瑜的。 她与孔瑜,只有幼年的情分。 她一直都把孔瑜当成最要紧的那个大哥哥。 可眼下,她只能顺着魏琢的话说:“是,所以你不能杀他,你若杀他,就先杀了我。” 孔瑜原本被魏琢踹得失了声,直到这会儿,听到牧歌的话,他才悲拗出声,哀痛不已。 如果没有这些事,小公主和他,本该琴瑟和鸣。他和公主,明明是相爱的。 可如今是魏琢,生生拆散了他们。 此刻,魏琢亦是咬紧了后槽牙,他想,牧歌这一招可真狠,她是瞅准了自己,不舍得动她是吗? 魏琢蹲下身来,他伸出手,捏紧了小公主的下巴。 小公主满脸泪痕,那双如秋水般动人的眼,此刻看起来哀拗极了。 魏琢原是最爱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最喜她对着自己求饶。 可那仅限于,她在床榻之间,与他私下里的哀求。 她如今这般,都是为了孔瑜。 魏琢深深闭上眼,他强力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哑声道:“取悦我。” “你说什么?”牧歌瞪大了眼睛,颤抖着问道。 “我让你,取悦我。如果你现下做得好,让孤王高兴了,孤王就立刻放了他。” 第014章 大婚 ◎魏琢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孔瑜比牧歌先一步明白了魏琢的意思,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哭着对牧歌道:“公主,不要,你不要为了我……” 魏琢不想听到孔瑜的声音,他反手丢出赤焰刀,仅用刀柄就稳稳砸中了孔瑜的胸腔。 魏琢方才连头都没回,若这刀丢得没有准头,孔瑜现下怕是丢了命。 孔瑜一阵后怕。 可惊惧之后,孔瑜又惊诧于魏琢的功力。 怪不得魏琢在战场之上如此神勇,这样的人,孔瑜要如何胜过他? 魏琢那一下,让孔瑜一口血呕在嗓子里,待他终于艰难吐出那口血之后,孔瑜竟晕了过去。 牧歌察觉到孔瑜没动静之后,正欲过去看一眼,然而,魏琢却将人死死攥紧,冷声道:“他是死不了的,倒是你,小公主,你答应孤王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听到魏琢这番威胁的话,牧歌压抑的怒火徒然爆发,她恶狠狠锤着魏琢的胸口,红着眼斥道:“你就非要折辱我们吗?如今许州内外,人人都知,我是自己爬到你魏王榻上的。你为了你所谓的名,你还要昭告天下。仿佛你是不得已,不得已要对我负责,才被逼着娶我……” “魏琢,你什么都有,权力,地位,甚至是你说出来的话,都无人敢反驳。我的命,我父皇母后的命,都捏在你的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非要逼死所有人,你才满意?” 魏琢也气得指尖颤抖,偏偏眼前的人,打不得骂不得,几声质问,竟叫他哑口无言。 “所以,明明是你们背着孤王私会,如今,却都成了孤王的错了?” 牧歌一字一字,倒是坦坦荡荡:“我们没有私会,孔瑜哥哥是光明正大来青鸾殿见我的。” “放屁!你告诉孤王,什么样的光明正大,要三更半夜潜入青鸾殿?这话传出去,你认为天下人会信?” 牧歌站了起来,毫无畏惧:“好啊,魏王手下的谋臣,写文章自是一把好手。他都能把你我写得郎情妾意,自然也会将今夜这出戏,说得格外精彩。魏王手底下能人众多,只要你们想,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牧歌是在故意激怒魏琢,她知道魏琢这人极好脸面,他为了不让天下人嘲讽他是抢了孔瑜的未婚妻,所以故意让人写了许多戏文,讲了不少他和公主的风流韵事。 而这些文章,未到半月的功夫,便已经传遍各地,尤其是传到了那些南方诸侯的手中。 大婚在即,魏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小公主是真心相爱的。他要让那些,说他抢了孔瑜未婚妻的人,闭嘴。 魏琢果然被牧歌气得不轻,他的手指都在哆嗦,可他不想让牧歌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只好将手藏在背后,一字一字道:“孤王找人写那些文章,是为了让你我顺利大婚。你让孤王饶过孔凌,孤王做了,你今日让孤王饶这孔瑜一命,孤王也没杀他,所以小公主,你到底是有何不满意?” 魏琢见牧歌不说话,索性便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从心里,就压根不愿意嫁给孤王?” 牧歌深吸一口气,轻笑着反问道:“魏王既然知道,为何又要问呢?” 魏琢轻嗤了一声,他到底是和牧歌不欢而散,临走之前,他还吩咐陆休,将孔瑜那狗贼拖出去。 牧歌被魏琢禁了足,大婚之前,牧歌不得踏出青鸾殿半步。 而这三日,魏琢一步也没有踏入青鸾殿。 牧歌乐得自在,也从不过问魏琢的去处。她只听皇后娘娘说,孔瑜伤得不轻,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下床了。 牧歌想,那样也好。 这样的话,孔瑜就看不到她和魏琢的婚典了。 大婚前一夜,老魏王妃倒是入了宫。 牧歌听闻,老魏王妃七日前便抵达了许州。只是一直未能与牧歌相见。 牧歌到底是公主,老魏王妃遵循礼法,还如以往一般,给陛下皇后,还有公主见了礼。 老魏王妃都如此做了,陛下和皇后自然也是以礼相待。 老魏王妃拿出了一个箱子,让人献至公主面前。 她一脸和蔼道:“本该早早入宫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奈何长途跋涉,路上辛苦,这身子骨也不太爽利。再加上魏琢那孩子,性子跟头倔驴一样,据说是与公主闹了点脾气,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入宫。妾身这才耽搁了拜见,还望陛下皇后见谅。” 皇后笑吟吟道:“老王妃哪里的话,这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该是多来往的。” 老魏王妃一脸恭谨道:“能与皇室结亲,是我魏家之福。魏琢那孩子,有诸多不是,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同他计较。” 难得老魏王妃,时至今日,还愿意尊重皇室。牧歌待她,自然也有几分亲近。 老魏王妃带过来的,是她自己的陪嫁。为了魏琢大婚,老魏王妃还特意着工匠重做了一套首饰,为明日公主大婚添彩。 从前,牧歌最是喜欢这些贵重首饰,那些越是漂亮的东西,她便越喜欢收藏起来。 皇后娘娘也曾同牧歌说过,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珠宝,这些东西,将会伴随着女人的一生。 可在这一刻,牧歌想,她真的有一生吗? 她生来便是为了齐国而活,嫁给魏琢,不过是父皇母后走得一步棋,她只是这棋盘中的一颗棋子,生死皆不由自己做主。 老魏王妃的那套首饰,牧歌到底还是收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吩咐宫人,明日大婚之时,务必要戴上。 多少,也要给老魏王妃几分面子。 大婚前一夜,牧歌久久未眠,眼瞧着快到了子夜十分,她才终于闭上眼。 可她这一觉,也没睡多久。卯时初,青尤便唤牧歌起床,梳洗上妆。 魏琢为显身份,下令以国婚之礼,举办这场婚典。 皇后娘娘说,当年她嫁给陛下的时候,也没有如今这般盛景。 皇后娘娘的眼神里,有复杂,也有艳羡。 牧歌盯着皇后良久,忽而苦笑了一声。 她想,她有什么值得皇后羡慕的呢?魏琢此举,分明是僭越。 既是国婚之礼,那么牧歌和魏琢,就要在高台上举办典礼。 魏琢称王,他在婚典上命典官册封牧歌为魏王后。 旨意当众朗声念出的那一刻,牧歌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琢,她似乎要说点什么,魏琢却勾起嘴角,笑着看向了她:“你从公主一跃成了魏王后,难道不该开心吗?” 牧歌红着眼,正要开口怒斥魏琢无礼,魏琢却示意牧歌看一眼高台上的陛下和皇后:“你且瞧瞧你的父皇,再瞧瞧皇后,他们似乎对这道册封旨,并无意见啊。” 牧歌眉心紧蹙,深深闭上眼。 是了,如今她的父皇,唯一的作用,便是被魏琢逼着,亲手写下符魏琢心意的圣旨。 魏琢此意,便是要昭告天下,他才是齐国真正的掌权者。 他这个魏王,成了真正的王。 魏琢见牧歌似乎认了命,便不由得哼笑出声。 他向来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喜欢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喜欢看着所有人明明不情愿,却不得不遵从于他。 这种满足感,会让魏琢越发兴奋。 魏琢牵过小公主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牧歌只觉得她整个手,都被魏琢的大掌握在手心。这姿态看着亲昵,可牧歌却觉得,这是魏琢在变相告诉她,她这个人,乃至于整个皇室,都必须握在他的掌心里。 整个婚典繁琐而又无聊,旁人眼中的盛大与隆重,在牧歌眼中,变成了束缚与枷锁。 牧歌全程一直走神,直到婚典官提醒牧歌,该在婚书上按手印的时候,牧歌才终于慢吞吞地回神。 魏琢见她眼中终于有了松动,这才笑了:“你再走神下去,怕是今日观礼的人,都会误会小公主要在关键时刻悔婚。” 牧歌的手,沾上墨汁,轻缓地印在那婚书之上。 她和魏琢的手印并排而立,这代表着,接下来她所有的人生,都将和魏琢绑在一起。 婚典官慢慢将婚书的长轴收起,宫廷内监随之大喊一声礼成。 顿时,牧歌耳畔响起的,便是鼓乐丝竹之声,和众人的恭贺声。 牧歌疲惫不堪,好在接下来,是魏琢的主场,牧歌只需在众人的恭迎下,回到她与魏琢的新房,等待着洞房之礼。 魏琢早早从外面回来,牧歌在喜娘的指引上,如一个木偶般,任凭他们摆弄。 直到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新房内呜呜泱泱一片人都退下之后,牧歌才终于松了口气。 魏琢大咧咧坐在榻边,对着牧歌温柔道:“折腾了一天,累不累?” 牧歌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魏琢倒像是没事人一般,拽过牧歌的手,像是说寻常话一般,缓缓道:“孔凌观礼之后,孤王已经让人将他送回了南方。至于孔瑜,想必你比孤王更了解他的消息,他人没死。” 魏琢提到孔瑜的时候,牧歌面色没有丝毫松动。 过了好一会儿,牧歌才终于开口问:“听说,魏王放孔凌回南方,不单单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贾大人,给魏王提了个建议,让孔凌回去替魏王传个消息。” 魏琢笑了笑道:“怎么能不算是为了你呢?若没有你央求,孤王一定会杀了他。” 牧歌并不领魏琢这个情,她只是微微一笑道:“魏王手眼通天,是不会为了个女人轻易改变决策的。” 魏琢正要开口解释,牧歌却忽然道:“你放心,我对前朝诸事,对魏王的决策,没有兴趣。我只是觉得贾大人是个妙人,听闻,那些传到南方的戏文,有一篇,还是贾大人亲笔写的。昨夜我觉得无事,还看了一眼,我觉得文笔练达,实在有趣。” “我还听说,贾肃大人效忠老魏王之前,还写过不少戏本。以后吾少不了要被魏王禁足,只盼着闲来无事之时,能多看些贾大人的戏本解闷。” 魏琢没想到牧歌要的是这个,他笑了笑:“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贾肃整理一份,亲自让人给你送来。再者,孤王不会轻易禁你的足,以后你想去哪,让花婆跟着你便是。” 牧歌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子,她想,接下来,该让贾肃去同郭策作伴了。 魏琢并没有察觉到牧歌的异动,他这会儿只觉得饿,他今晨也是卯时起,忙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好在,花婆给魏琢做了小馄饨,魏琢和牧歌同桌而食。 牧歌吃东西多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魏琢那方都吃了两碗了,牧歌这边还没完半碗。 魏琢倒是极有耐心,静静等着小公主吃完。 牧歌放下碗筷的那一刻,魏琢还拿出手帕,轻柔地帮她擦着嘴:“你太瘦了,该给你养胖一些。吃东西跟吃猫食一样。” 牧歌接过那方手帕,她并不适应魏琢同她这般亲昵。 而显然,魏琢已经没了那个耐心同她温情,他直接抱起牧歌,丢到了榻上。 魏琢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方才明明还在笑着,可这会儿的动作,却又十分粗暴…… 第015章 痴心 ◎魏修:我大哥,对你不好吗?◎ 牧歌想,魏琢真是个十分记仇的人。 他一定是嫉恨那一夜孔瑜的事,所以哪怕是让牧歌禁足了三日,魏琢这气,依然没消。 魏琢如果心情好的时候,会特别注意牧歌的心情,哪怕是做这种事,他也会耐心哄着她。 可今夜,他明显没有那个耐心。他的动作粗暴到,让牧歌觉得他想杀了自己。 浑身酸疼的时候,牧歌想,如果一国公主,死于洞房花烛夜,会不会成为后世的谈资? 想到这里,牧歌有些绝望地笑了。 魏琢正在征伐之时,听到这样的笑声,亦有些惊诧。 他停了下来,伸手抚摸着牧歌的脸,问道:“你笑什么?” 牧歌的声音冰冰凉凉的:“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会死?” 魏琢渐渐发觉,牧歌似乎总会露出这种游离的表情,她明明就在魏琢的眼前,可魏琢总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又或者,她像是离这个世界很远。 原本的小公主,不该是这样的。 魏琢尤记得小公主举行及笄礼的时候,他也在场观礼。 那个时候的牧歌活泼灵动,单纯可爱。魏琢还记得,牧歌还亲自给魏家的兄弟们,分发了膳房做的糖果。 又或者,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小公主虽然被贼人掳走,可她的眼神也没有现在这样空洞。 那个时候的她,最起码是有喜怒哀乐的,最起码是鲜活的。 她甚至会冲到魏琢的身边,紧拽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又满含期待地问他:“摄政王,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魏琢闭上眼,他近日总是会回想那天的小公主。他总是会想起,那一天他看到小公主时,心中抑制不住的那股悸动。 为什么?为什么小公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没有嫁给她心爱的男人孔瑜吗? 嫁给自己,就这么让小公主绝望吗? 魏琢真恨啊,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憎恨孔瑜。 哪怕这么多年,孔瑜一直维护陛下,跟他魏家作对,魏琢都没有像现在那样,希望他消失。 这种消失,不单单是希望孔瑜去死,他希望牧歌永远都不会记得这个人,他希望孔瑜能从牧歌的心里死去。 所以,魏琢发了狠一样要她。只有这样,他觉得牧歌才会记得,她的夫君是眼前这个人。 只有痛了,小公主才会对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印象深刻。 魏琢一直闹腾了两个多时辰,牧歌只记得,她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时候,中途又被疼醒。 她甚至分不清身上到底哪最疼,因为无一处幸免。 从胳膊到腿,甚至于背后各处,都疼得让她烦躁。 她还是太弱了。 相对于常年习武,常年在战场上搏杀的魏琢而言,她弱得像是待宰的小羔羊,只需屠户稍微折磨一番,便会生不如死。 这一夜睡了醒,醒了睡,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牧歌却还记得去给老魏王妃请安。 魏琢见她跌跌撞撞地起来梳妆,也蹙了蹙眉道:“若是累了,你便休息一日,这么早起来是要做什么?” 牧歌眼神淡淡地瞟过他,声色无波:“去给婆母请安。” 魏琢闻言,微微一笑道:“母亲她不会在意这些,你昨夜太累了,待会儿,我亲自去同母亲说一声,她会谅解的。左右母亲也要在许州待上一段时日,你请安,也不急于一时。” 牧歌轻睨了魏琢一眼,语调冷淡道:“不必,我既然还能起来,便得去请这个安。大婚第二日去给婆母请安,是我该守的规矩。” 魏琢没想太多,自以为牧歌是长在深宫,对规矩礼节这些看得极重。 牧歌去请安时,还特意让青尤拿出了她一早给老魏王妃准备的礼物。 老魏王妃喜欢礼佛,牧歌便亲自命人寻了一尊名贵的玉佛,送给老魏王妃。 果然,老魏王妃很是喜欢这个礼物,接过之后,亦是连连称赞公主有心。 老魏王妃给牧歌和魏琢见礼之后,还特意拉过了魏琢的手,一字字叮嘱着:“扶光啊,能娶到公主,是咱们家的福气,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公主。” 扶光是魏琢的字,这字还是老魏王在时,亲自给魏琢起的。 平日里除了老魏王妃,无人唤魏琢的小字。连牧歌今日听到,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老魏王妃似乎生怕魏琢听不明白,她索性将魏琢拉近了,低声提点道:“扶光啊,公主身子骨娇弱,你需得好好护着,好好宠着。你是个粗人,你之前身边也没有个女人侍奉着,可能是不懂,所以这下手也没个轻重……” 起初魏琢还没听懂母亲的意思,不过魏琢这会儿,却已经全然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恭谨道:“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 老魏王妃看着小公主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实在是没法放心。 她正要拽着魏琢再叮嘱几句,那前厅便已经派人来寻魏琢,说是有急报,请魏王相看。 魏王事忙,可他还是记得同母亲告了别,这方他看着牧歌在这里,也有些不放心。 自打之前出了秦梅的事,魏琢便格外注意这一点。 魏琢正想要把牧歌也一起带走,牧歌却后退几步,道:“魏王事忙,就不必关照吾了。有青尤和花婆在,吾不会有事。” 魏琢“恩”了一声,亲昵地拍了拍牧歌的肩膀之后,这才起身急匆匆离开。 魏琢走后,老魏王妃也攥着牧歌的手,宽慰了几句:“扶光这孩子,从小就倔。也不太懂得为他人着想。若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公主还需多提点他,多包容他。” 牧歌其实是不太想多提魏琢的,可老魏王妃年纪大了,又对皇室极为恭谨,所以牧歌也难得耐着性子,顺从地应了下来。 老魏王妃年岁大了,身子骨有些不适。牧歌本想扶她回去休息,可奈何她刚一起身,便险些摔了下去。 老魏王妃又关切了几句,便叮嘱花婆赶紧送牧歌回去休息。 牧歌确实有些疲累,便也没再同老魏王妃客气。 只是,她的脚还没迈出去,那方魏修,便从后方叫住了她:“嫂嫂,能否稍等片刻儿?” 牧歌看了一眼花婆,随即拧眉道:“二弟难道忘了前阵子的事?虽说你我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不过魏王多疑,若知道二弟今日拦住我叙话,少不得又要动怒了。” 上一次,魏琢叫魏修吃了不少苦头。牧歌虽不清楚全貌,不过她听青尤提了几句,说这魏王治下,颇有些细碎的折磨人的法子。 那次之后,魏修一连好几日,都没出来见人。 魏修自然也回忆起了那事,他轻笑一声,道:“无所谓了,这些年,我都习惯了兄长如此。大不了,再叫他教训一顿便是。” 这一句习惯了,倒是叫牧歌微微怔忪。如此可见,这魏琢素日里就是个暴君。对自己的弟弟,也是毫不手软。 牧歌记得孔瑜说过,让她在关键时刻,可以利用魏王府一切可用之人。 牧歌瞧着,这魏修便很不错。 牧歌将花婆和青尤都打发了下去,花婆起初还不愿意离开,然而牧歌只道:“花婆婆,不要紧的,吾只说几句话,稍后便出去。” 待花婆出去之后,魏修才微微一笑道:“其实嫂嫂不必忧心,花婆看着大哥长大,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凡是能让我们兄弟不和的事,不必吩咐,花婆便不会多言。” 牧歌挑了挑眉,她盯着魏修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让魏修迷了眼。 小公主看起来似乎与之前不同了。 明明还是那张俏丽的面容,可眉宇间却多了一份魅色。 那是一种不经意的美。 就像她方才,明明只是看了魏修一眼,可那双眼里,却仿佛有碎月辰星,诱丨人到让魏修喉咙一紧。 他不禁想起那一日看到的风景,小公主被魏琢压在案桌上…… 那不小心瞄到的细长白皙的小腿,那嘤嘤呀呀的破碎之声,经常出现在魏修的梦里。 魏修觉得自己魔障了,明明此刻的牧歌什么都没做,可于他而言,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心魅惑。 魏修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待他沉寂须臾,他才终于敢抬头,看着小公主的眼睛道:“我今日,特意拦住殿下,就是想要同您说,在下是齐国的臣子,是公主的守护者。以后只要公主有需要,在下当在所不辞。” 牧歌深深看了魏修一眼,莞尔一笑道:“我还是没太明白二弟的意思,你此番来效忠,到底是效忠齐国,还是效忠于我?这二者,可是差别极大的。你是魏家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还是说,你故意拦我于此,是为了替魏王试探于我?” 魏修急了:“你知道我不会试探你。公主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在这里。” 魏修再次往前探了一步,挨得离公主近了一些,语调低柔缱绻:“大哥对你不好,是不是?” 魏修今天看到牧歌那个样子,便知道她定然是又受了魏琢磋磨。 魏修的心,在滴血。 牧歌深吸一口气,并未答话。 她转身欲走,魏修却在身后道:“我随时都等着你,公主殿下。” 这话可当真是惊世骇俗。 说句实话,哪怕牧歌将来与魏琢分道扬镳,她也绝对不可能跟魏琢的弟弟闹出点什么。更何况,她对魏修,并无丝毫情意。 可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会让牧歌接受魏修的投诚。 牧歌回到寝屋便一直睡到正午,待她醒来的时候,贾肃大人的话本已经送过来了。 除了这些,青尤还给牧歌递了一个药膏。 青尤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这药膏,奴婢待会儿偷偷给公主擦上,这药膏没什么味道,想必魏王也察觉不到。” 牧歌听到这话,立马攥住了青尤的手腕问:“这药膏,莫不是魏修送的?” 青尤点了点头。 牧歌突然厉色道:“送回去,立刻送还回去。吾是他嫂子,这到底算什么?” 青尤攥紧了手中的药瓶,小声道:“可是公主,陛下来了消息,让您务必接受魏修的投诚。” 牧歌红着眼,长久的积怨在这一刻徒然爆发:“他可有想过我的处境?若有非常之时,他是否也会将我送到魏修榻上?” 青尤吓得立马跪地:“殿下,您莫要胡言乱语啊。” 牧歌捂住脸,突然痛哭出声。 魏琢进来的时候,牧歌没有察觉,青尤却连忙收好了药瓶,对着魏王服了服身,悄声退了下去。 魏琢坐在榻边,突然伸出手抱紧了牧歌。 牧歌察觉到魏琢靠近的时候,悲伤的情绪还来不及收敛,那方魏琢便突然开口问:“小公主,孤王待你不好吗?” 魏琢和魏修不愧是兄弟,两个人连说话的声调都那么相像。 牧歌下意识便颤栗不止。 明明是极寻常的一句话,可听在牧歌耳里,就仿佛魏琢发现了她和魏修的私丨情。 可明明,她和魏修清清白白。 魏琢将人抱得更紧了:“这是这么了?要不要寻太医过来看看?” 牧歌摇了摇头,她抓紧了魏琢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听来好不可怜:“魏琢,你以后做那事,还是温柔一些……” 她怕魏琢知道方才之事,只能用这话来搪塞过去。 她勉力说完这句话,眼角的泪,却流得更凶了。 作者有话说: 魏琢:“我太猛,给夫人弄哭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第016章 星夜 ◎我还从未这样过◎ 魏琢以为她是疼的,可牧歌心里清楚,她是惊惧无措之下,止不住地流泪。 如魏琢这等,每日不间断练武之人,其实那方面的需求是很强的。 可魏琢今日仔细琢磨了母亲的话,他觉得说得很对。 小公主身子骨弱,经不起他这般折腾,昨夜新婚,小公主怕是伤得不轻。 如今看她哭成这个样子,魏琢这心也跟着揪紧了一般的疼。 他柔声安抚着,轻柔地拍着小公主的背,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魏琢才脱了衣服,躺在了榻上。 这一夜,他都没有旁的动作,只是静静陪着她。 睡至子夜时分,牧歌似乎做了噩梦,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也在低声抽泣着。 魏琢心疼至极,他将人搂紧,一边拍着她说没事,一边反思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魏琢闭上眼,细细想着他和小公主这段时日的相处。虽说魏琢觉得,他除了吓唬过小公主,在房中事上凶了一些之外,他似乎没有伤害过小公主。 可母亲说得对,他到底是个粗人,女人家的事,他也不是很理解。 小公主年纪还小,骤然从宫里来到了魏王府,定然有许多不适应。 而且女孩子家脸皮薄,中秋夜那事,闹得满城风雨,想必给公主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小公主这方梦魇过了,也安稳睡着之后,魏琢倒是想了许久。 小公主身子弱,想得也多,他以后,要在各方面都照顾着点她,要纵着她,宠着她些。 不能再让她害怕,要她安安心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魏修送来的那药膏,到最后也没用。 牧歌清晨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淤痕已经消失了大半。昨夜,是魏琢亲自帮她抹的药。 早上青尤侍奉牧歌洗沐的时候,还笑着道:“公主今日精气神看着好了许多。” 昨夜那架势,着实把青尤吓了一跳。 青尤侍奉公主多年,她深知公主原不是这般敏感的性子。 可自打中秋之后,公主的愁绪越来越重。青尤看着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 牧歌一边由着青尤给她梳妆,一边叹道:“难得魏王昨夜大方慈悲,没有折腾我。我昨夜睡了许久,算是恢复了一些,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青尤一边给牧歌梳头,一边道:“皇后娘娘和老魏王妃都准备了不少温补的东西,让奴婢每日都给公主做。” 牧歌轻哼一声,道:“老魏王妃和皇后娘娘,是希望我好好调养身子,早日为魏王诞下嫡子。那些东西,你若是喜欢,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吃。” 青尤还要再说什么,牧歌却兀自按了按太阳穴,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青尤不敢再说话,听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给魏王孕育子嗣。 青尤觉得,万事还是依着公主的心情为先。所以早膳时,青尤精心熬好的红枣粥,也让人撤下了。 魏王这几日事忙,听说南方战事频起,魏琢也是焦头烂额。 牧歌巴不得魏琢忙一些,若是不来她这院子休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就连早膳时没有魏琢陪着,牧歌都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 用过早膳,青尤给牧歌涂抹药膏的时候,牧歌才想起什么,拽着青尤问:“昨日那药膏,可还给他了?” 青尤四处看了一下,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没,没还。陛下那边来了消息,奴婢听那意思,也是不打算让您还回去的。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不过是个药膏而已,这几日,魏王也带回来不少药膏,想是不会有事的。” 牧歌深闭上眼,索性不再管了,她只道:“你好好收着,莫要让魏王发觉异常。这几日,若是二弟院子里有人寻你,你也避开一些。魏王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万事该格外当心。” 青尤低头称是。 用过早膳,牧歌闲来无事,便去翻贾肃的话本子。 贾肃送来了不少话本,若是日日都看,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牧歌看这些东西,不是为着有趣,而是要有大用。 之后几日,魏修倒是安分。魏琢事忙,很多时候都是夜里才会回来。 魏琢回来的时候,牧歌都睡熟了。所以牧歌总觉得这几日,她根本没见过魏琢。 其实牧歌这几日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了,她之所以睡得熟,除了加大了安神香的剂量,便是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的药物。 安神香和安神的药物一起用下去,牧歌才能睡得好一些。 起初,魏琢还不知道牧歌的情况如此糟糕。 他是有一夜,回到房中觉得疲倦,便沉沉睡得过去。谁知道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巳时。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魏琢向来勤勉,自少时起,他便每日卯时起来练功。后来,就算是军务繁忙,他最迟也不会超过辰时起身。 魏琢去前厅议事的时候,贾肃和两位程大人,在前厅等了许久。 直到要事谈完,贾肃才叫住了魏琢,道:“魏王,老臣以为,您今日迟起,该回院子查探一番。” 魏琢抬眸看了贾肃一眼,贾肃立马道:“自然,老臣不是怀疑魏王后,只是觉得,她是不是用了什么安神之物,没告诉魏王。” 魏琢下意识便为牧歌辩解道:“这几日,孤王回去得迟,每次回去,她都睡下了。” 贾肃点了点头,笑了:“为了魏王后的身子着想,魏王也该关心一下。” 魏琢回去之后,便着人打听了一下牧歌房中用的香。 还是花婆告诉魏琢:“回禀魏王,魏王后这些日子,总是不得安眠,已经请了好几次太医,给魏王后开了一些安神的药。那屋里头,也点了安神香。方才,老奴让人去查了,怕是点了三倍的量。” 魏琢闻言一惊:“她喝安神的药物,还要点这么重的香?” 花婆垂首道:“是,青尤那丫头说,普通的安神香,已经没办法让魏王后入睡了。自打魏王后住在咱们魏王府之后,便一直不得安眠。之前在宫里如何,老奴倒不知道了。” 魏琢之后派人去查了公主在宫中的记档,太医说,自打中秋那夜之后,小公主便一直梦魇,后来便是不能入睡。这几日,似乎又加重了。 那些安神的药,吃多了对身子有害。魏琢询问了花婆,花婆说魏王后这几日,似乎精神也有些异常。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用膳的时候也不多话,平日里也不太爱重梳洗打扮。 府里的管家,还曾想要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公主打理,然而公主却神色淡淡的,只说一切让管家做主便是。 花婆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劲,她对着魏王小声道:“魏王,您既然问了,也别怪老婆子多言。老奴总觉得公主似乎对日子没什么盼头。她平日里打赏下人极为阔绰,就连她自己的嫁妆,也是随意放着。前些日子,青尤说公主丢了一套钗环,本想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好生询问一番。然而公主却说,丢了便丢了,没什么要紧的。可事后,老奴却问了青尤,青尤说,那套钗环,是魏王后的生母,董美人的遗物。这般重要的东西,公主居然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魏琢拧眉道:“彻查一下,务必要把那套钗环找回来,以后魏王后的东西,花婆你都替她好生看着,若是谁敢觊觎,直接乱棍打出府去。” 花婆连声称是。 也是自那日起,魏琢才总是喜欢盯着牧歌看。 他发觉牧歌似乎比从前还要反应迟缓,不单单是魏琢同她说话,她听不到。连青尤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时候,牧歌似乎也听不到声音。 夜晚魏琢要同她亲近的时候,她倒是也不会拒绝,只是,她似乎连欢悦和痛苦都有点分不清了。 魏琢问她,方才是不是捏疼了,她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回他不疼。 魏琢娶她,不单单是因着皇室女婿的身份,他是真心喜欢牧歌,想要同她一生一世。 可是现在的牧歌,成了一具真正的提线木偶。 太医院的太医对此没法子,魏琢便遍寻江湖名医,直到一位游医,给了魏琢答案。 那游医道:“魏王后得的,是郁证。魏王后情志不舒,气郁失畅,此乃身心急症,光是服药,怕是不成。草民建议,应当让魏王后保持身心舒畅,多出去看看大千世界,让她感受到爱与温暖,这病症,便会和缓许多。” 魏琢急道:“可她若不用安神药,便整宿不睡,思绪也迟缓。孤王听侍奉她的婢子说,她用膳也不算香,有的时候晚膳不吃,也不知道饿。长此以往下去,这身子骨如何能好?” 那游医继而又叮嘱道:“草民不才,也曾接待过这样一位夫人,那位夫人最后五内郁结,抛下夫君和一双儿女便撒手人寰。” 魏琢闻言大骇。 那游医接着道:“服药固然重要,可夫君若是能好好爱她,敬她,护她,想必也不会酿出惨剧。” 到最后,那游医也没开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药方,只让魏王好好帮助魏王后舒缓心情。另外,给牧歌开的安神药,也换了一剂温和的。 可这药方开了之后,对牧歌没什么效用。 夜里,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魏琢子夜时分醒来之后,便坐起来,将牧歌拉到了怀里,低声问她:“是睡不着吗?” 牧歌不答话,只静静让魏琢抱着,没什么反应。 魏琢起身,换上一身轻便的骑装,随即拉着小公主的手道:“整日里闷在房中,也不知道累,自然是睡不着的。这样,我带你出去跑马,逛一圈回来,出一身汗,很快就能入眠了。” 牧歌本不想去,魏琢却强将人带出了门。 当晚星夜极美,万星璀璨。 魏琢带着牧歌一路从魏王府奔至旷野之时,牧歌除了耳边的沙沙风声,便什么都没听到。 也许魏琢说得对,出来透透气,她会觉得自在一些。 在马上奔驰,周边风景在眼前疾驰而过,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魏琢抱牧歌下马,与她背对背坐在草场上时,牧歌难得给了点反应。 她仰着头,望着天,轻吟了几声。 魏琢柔声问:“舒服吗?出来跑马,觉得舒服吗?” 这是魏琢难有的温情时刻,连牧歌也觉得这样的魏琢,让她觉得陌生。 她轻声回答:“舒服,什么都不想,只抬头望天,真舒服。” 魏琢转过身,反手将人捞到怀中,他与牧歌脸贴着脸,低声道:“牧歌,我希望你以后都这般自在。嫁给我之后,你其实什么都不必想。我希望你快乐一些、自在一些。” 牧歌嘴边扯出一丝苦笑,她想,她这辈子都没法自在了。 已近晚秋,天越来越凉。 牧歌贪暖,便牢牢搂紧魏琢。 这一刻,她猛然想起,她和魏琢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并不是中秋,而是年初时,魏琢将她从贼寇手中救回来那次。 那次,她身上脏兮兮的,见到魏琢,便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当时紧紧抱着魏琢,生怕下一秒,魏琢便会将她丢下来。 那时,她太渴望回家了,所以,也没注意男女大防。 如今想来,当时的拥抱,对于早有婚约的她来说,是不太合适的。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她招惹了魏琢。 牧歌眼角含泪。 好在这夜里,魏琢望不见她眼中的水光。 牧歌的手,悄悄探进了魏琢的衣服里。 起初魏琢以为她是怕冷,可是后来,他听到小公主娇声问他:“要做吗?” “你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小公主从未这般主动过,魏琢感觉自己的听觉出了差错。 “就在这里好不好?我还从未这样放肆过。” 第017章 纵容 ◎等晚上的吧◎ 这样的欢愉,魏琢从前也未有过。 小公主之前从未回应过他,也从未主动要求过。 破天荒这么一次,让魏琢有了一种难言的亢奋。 那是一种从身到心的愉悦,彼此相拥着的那一刻,魏琢总有种他们彼此相爱的错觉。 最让魏琢觉得惊喜的是,小公主这一次不仅没觉得疲累,还会随着他的节奏哼哼几声,看样子,她应也是觉得舒爽极了。 结束的时候,小公主身上出了不少汗。魏琢怕她冷着,还特意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她包裹住。 其实魏琢这一招是极好的,牧歌回去简单沐浴了一番之后,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膳时分。 这期间,魏王还特意吩咐过,不许吵醒魏王后,就让她好好睡一觉。 牧歌醒来用午膳的时候,难得问起了魏琢:“花婆,魏王清晨是几时走的?” 花婆连忙笑道:“辰时一刻便去前厅了。” 牧歌算了算时辰,总觉得魏琢昨夜应该是没睡好。 她又问道:“那魏王午间会午睡吗?” 花婆回道:“会的,魏王午间,少说也要睡上半个时辰。” 牧歌“哦”了一声,便没再问。 花婆细细打量着牧歌的神色,这才笑着劝道:“魏王后若是关心魏王,待会儿用过午膳,咱们不妨亲自过去看看?锅里还炖着鸡汤,还是老奴亲手做的,魏王平日里最爱喝了。” 牧歌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道:“不去,前厅是议事的地方,吾若是去了,那些大臣们还指不定要说什么了。” 花婆道:“无碍,魏王特意吩咐过了。让公主不必整日都在院子里闷着,还让老奴多陪您出去走走。前厅又不是要紧地方,那些大臣们多在朝堂议事,魏王后您想去,随时都可以过去看看。” 牧歌还是没提要去前厅的事,最后还是花婆带着盛好的鸡汤,连哄带劝的将牧歌拉了过去。 牧歌和花婆走到前厅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她拽住花婆道:“花婆婆,让人去通报魏王一声。若是魏王不愿吾进去,吾就不讨这个嫌了。” 花婆没想到牧歌这般谨慎,便特意让人去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会儿,魏琢便亲自出来相迎。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攥着牧歌的手不放:“以后孤王会吩咐下去,只要你过来,不必拦着。” 牧歌还是谨慎开口:“不行,前厅是议事的地方,吾是后宅女子,不得轻易踏入。” “无碍,若有旁人在,你就在孤王的寝屋候着。你只要记得,你是孤王的王后,这整个魏王府都是你的。你想去哪,都不会有人拦着。” 牧歌发觉,经过昨夜一事之后,魏琢待她,似乎比以往更加亲厚了。 牧歌被魏琢拉到前厅的时候,贾肃也在。 牧歌看到贾肃,下意识便藏到了魏琢怀中。 魏琢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安抚道:“无事,贾肃是自己人。” 魏琢说完,还同贾肃解释道:“魏王后有点怕生人,贾大人勿怪。” 贾肃恭谨道:“臣不敢。” 之后,牧歌还是缩在魏琢怀里,一言不发。 贾肃也听说了魏王后的病症,这会儿他也笑容和善地看着牧歌,用哄小孩那般的语气,对她道:“听说魏王后日日都要看臣的那些话本,可是看完了?” 牧歌这才放松了一些,可她还是贴紧着魏琢,轻声回答贾肃的话:“都看完了,只是贾大人送来的话本里,王娘子离家之后的故事,似乎还未完。不知道这个故事,贾大人是否写完了?” 贾肃送过来的话本,只有这个故事未完。 其实贾肃是故意如此,想要试探一下牧歌是否真的对那些话本有兴趣。 这会儿,贾肃放了心,便温和地笑道:“剩下的故事,臣回去便让人整理,给王后送过来。” 牧歌也道:“贾大人上回送来的话本,吾看完后,都让青尤整理好了。待会儿贾大人回去的时候,就且先带回去。” 贾肃正要说那些话本原本就是赠予魏王后的,牧歌却打断道:“原来吾同魏王说的,便是同贾肃大人借书,有借有还。这之后自然还想着,让贾大人再借吾一些。” 魏琢在一旁听着也很高兴,他指着贾肃道:“贾老的话本让王后高兴了,孤王很是开怀。贾老不是很喜欢前朝大家的那副画嘛,你且带走吧。” 贾肃喜笑颜开,连声谢魏王赏赐。 贾肃走后,牧歌盯着贾肃的背影看了一眼。 那一眼中的复杂闪得太快,叫身旁的人根本来不及捕捉。 牧歌给魏琢递了鸡汤,她见魏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便低声解释道:“这是花婆婆熬的,听说熬了两个时辰,花婆婆说你喜欢这个,特意让我带过来。” “夫人要不要喂我吃?”魏琢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那一刻,就连牧歌都恍惚的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牧歌吹了吹碗中的汤,一小口一小口喂着魏琢。 其实魏琢午膳吃得很饱,可牧歌亲自端过来的汤,他实在是不忍拒绝。 更何况眼下,又是这般旖旎的气氛。 碗中的汤见了底,魏琢也伸手将人抱在了腿上。 小公主很轻,魏琢不费力便能将这小小的一团揉进怀里。 魏琢想,昨夜带着牧歌出去透风,果然是明智之举。小公主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还亲自跑到他这里送汤。 那股难言的温情,让魏琢四肢百骸都跟着激奋起来。 他低下头,欲吻牧歌的唇,可牧歌却别过了脸。 她和魏琢,还是做不了这个。有好几次,都是魏琢强行撬开她的口齿,逼着她与自己接吻。 牧歌做完躲闪这个动作,便有些担心魏琢会不高兴。故而,她只好垂首,做羞涩状,紧抓着魏琢的衣领道:“你昨夜不是挺餍足的,现下是白日里,就不要了吧。” 魏琢朗声笑了:“白日里怎么了?再说孤王只是想亲一亲,又不做别的。” 恰逢这时,魏修来见。 魏修站在门外,便听到了魏琢那肆意的笑声。而守在厅外的下人,也低声提醒魏修:“二公子,咱们魏王后就在里面呢,要不您待会儿再来?” 外面的动静不小,而魏琢似乎不想管外面的人,直接将手伸了进去…… 牧歌推了推他,红着脸道:“别闹了,外面有人。” “是二弟,不用管他,咱们做咱们的。” 魏琢作势便要去吻牧歌,牧歌却捂住了他的嘴,用娇滴滴的声音道:“等晚上的,行不行?” 第018章 夫君 ◎这是牧歌第一次唤他夫君◎ 魏琢冁然而笑,随即将人紧紧拥在怀里,以一副占有的姿态,对着外边人道:“让他进来。” 牧歌企图从魏琢的怀中挣脱,然而魏琢却将人揽得更紧,他攥着牧歌的手,安抚道:“没事,二弟又不是外人。” 魏修进来的时候,牧歌像是缩成一团的小鹿,在魏琢的怀里,怯生生地露出一双眼来。 魏修只看了一眼,便惊得回了神。他尽力平复着心绪,拱手对魏琢道:“魏王找臣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魏琢盯着魏修看了一会儿,他一边把玩着牧歌的小手,一边道:“母亲将你留在许州,是想趁着这段时日,将你的婚事定下来。可如今,给你相看了好几家姑娘,你竟都不感兴趣。你今年二十有一,早该成家立业了。” “三弟和四弟暂且不急,母亲如今最关切的是你。” 魏修站着不吭声,魏琢倒是接着道:“这傅大人的嫡次女傅圆,样貌才情样样都好,母亲和孤王都很喜欢。若不然这样,孤王给她下帖,让她来魏王府与你再见见?这相处久了,或许你就喜欢上了。” 傅圆是当今皇后傅蓉的亲侄女,其父傅刻是皇后的亲哥哥,官拜少府。 傅家是功勋之家,魏琢此番结亲,也有拉拢之意,只看这魏修陪不配合了。 魏修站直了身子,直言道:“臣不喜欢那傅娘子。” 魏琢嗤笑一声:“你喜不喜欢还是次要的,那傅娘子如今抢手的很。孔老大人也频频来往于傅府,你若是不娶,怕是人家就要给孔瑜做妻了。” 骤然提到孔瑜,牧歌权当没听见一般,静静坐在那里。 倒是魏修趁此,看了牧歌一眼。 魏修怕魏琢怪罪,迅速收回了目光,随即他拱手道:“人家傅娘子,看上的本来就是孔瑜。臣不喜欢她,她也心悦于旁人,那这桩姻缘,本就是不合适的。咱们魏家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回回都要去抢孔瑜的未婚妻。“ 魏修这话一出,魏琢那张脸徒然变色。 还是牧歌顺势抓住了魏琢的手臂,劝道:“二弟还小,不懂你的苦心,夫君别同他计较。” 这是牧歌第一次唤他夫君。 那一声清甜温软,美得魏琢怒气全消。 “你早已及冠,小什么小?今日若不是你嫂嫂替你求情,孤王势必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混账,你且滚出去吧。” 魏修一直没走,他一直在后院的夹道上,等着牧歌。 待牧歌携着花婆一路走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他。 花婆长吸一口气,虽觉得有些不妥,却还皱着眉退了下去。 而魏修眼神放肆地看着牧歌,轻声道:“今日在厅内,多谢你为我说话。” 牧歌叹口气道:“举手之劳罢了。” 魏修紧盯着牧歌,不愿意错过她面上一丝表情,他问道:“如果我和孔瑜,必得有一个娶傅娘子,你愿意让哪个娶她?” 牧歌表情冷淡:“旁人男婚女嫁,都与我无关。” “你还爱孔瑜吗?” 魏修明知道这个问题极不礼貌,可他还是太想知道答案了。 他红着眼看着牧歌,只期待她能看出自己眼中的痛楚。 牧歌倒是没在意,她别过脸,严肃道:“我从未爱过孔瑜。” 魏修生生一怔,像是极意外这个答案一般。可高兴的情绪还没过脑海,他便清醒地意识到,牧歌没爱过孔瑜,也没有爱过他。 甚至于他就站在牧歌的面前,他都看不到牧歌眼中对他有丝毫的欢喜。 牧歌看他的眼神,还不如看魏琢的温情。 想起魏琢,魏修终于忍不住又问:“那你,爱我大哥吗?” 这明明就是很简单就能回答的问题,可牧歌竟然犹豫了。 她甚至没同魏修告别,便急匆匆唤了花婆回了院子,徒留魏修一个人站在那里出神。 昨夜魏王带着魏王后外出的事,魏修也有耳闻。小公主与魏王相处这些个日子,与他长久厮磨,也许她真的会爱上魏琢也说不定。 魏修不愿意看到那种事发生。 为什么,什么都是他大哥的?他到底差在哪里? 而牧歌回到院子之后,也在不停思考魏修刚刚的问题。 她为什么没能说出她不爱魏琢的话来? 为什么只要她一闭上眼,周遭便全是魏琢的气息? 她为什么会贪恋魏琢身上的温度?为什么她觉得和魏琢做夫妻事,不仅没有痛苦,反而还越来越快乐? 仿佛只有那种时候,她才可以忘却一切痛苦? 昨夜的亲密,她恨不能今夜再试一次。 第019章 蒙眼 ◎你不要欺负我◎ 牧歌是下晌才听青尤说,贾肃和魏修在前厅闹起来了。 贾肃坚持让魏修娶傅娘子,魏修死命不从,两个人便在前厅唇枪舌战。 这便也罢了,贾肃竟当着魏琢的面,质问魏修,是否对魏王后有意,才不愿意娶妻? 魏修激愤难当,当庭便怒斥贾肃。贾肃提及了牧歌,魏修便专戳贾肃的心窝子。 魏修说贾肃强纳亡兄之妻,罔顾人伦,故而便以恶意揣度自己。 若是之前,魏琢整日里派人盯着牧歌,青尤是听不到前厅的消息的。 可从前几日开始,魏琢便撤下了对牧歌和青尤的监视,只让花婆一人照料好牧歌,这青尤在魏王府走动,也顺当了一些。 青尤毕竟是牧歌带出宫来的唯一一个陪嫁丫头,这身份自然非比寻常。 魏王对魏王后的宠爱,魏王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自然是谁都不敢怠慢。 牧歌听完青尤的话之后,便小声问道:“公主,二公子反抗这么激烈,想必是极不愿意娶那傅娘子的。皇后娘娘也让奴婢带话给您,说是孔瑜也不会娶傅娘子,孔大人的正妻之位,会永远为您留着。” 牧歌轻睨了青尤一眼,这才道:“下次皇后再让人带话,你就跟同她说一下吾的意思,你让皇后告诉孔瑜,大可不必等着我。” 青尤没再纠结于此,她应了一声之后,便又道:“那咱们是否要帮帮二公子,若是能帮上这个忙,二公子怕是会对咱们感激不尽的。” “不必,此事本就牵连到我,若我出手,魏琢只会认定我与魏修有私丨情。魏修是否对我们忠诚不重要。你现在看着他忠诚,可我问你,若有一日,他坐上了魏王之位,他是否还会像现在一般,跟我说,他忠于齐国?” 青尤怔住,低头不言了。 牧歌轻笑一声:“我答应了父皇,会帮他做好那件事。仅是这件事,便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把命都悬起来了。其余的事,就让父皇的人自己去操心吧。” 其实,只要魏修死命不从,魏琢和贾肃都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魏修的身后,还站着老魏王妃。老魏王妃是个通透的人,魏家发展到这份上,远不至于为了拉拢傅大人,去牺牲魏修的婚姻。 能拉拢到傅大人,对魏琢而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拉拢不到,也完全不必在意。 魏琢此番逼婚,不过还是在意魏修和牧歌那日在花园中的事。 魏琢担心自己的弟弟觊觎自己的女人,故而才想着让魏修早日成家,消除这个隐患。 所以,牧歌绝对不会掺和到魏修这件事里。 不过,方才青尤说,贾肃和魏修在前厅起了冲突,这事倒是值得牧歌关注一下。 当晚,魏琢特意着人来说,他军务繁忙,让牧歌先行休息,今夜怕是不会出去跑马了。 牧歌本也没打算夜夜都让魏琢陪着自己,所以倒也不曾失望。 只是魏琢不回来,她又是许久都没睡着。 魏琢在前厅处理军务,倒也是关切牧歌这边。他方处理完一件事,便又亲自回院子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牧歌没睡着。 这都子夜时分了,她还是捧着话本子,挑灯夜读。 魏琢从身后抱住了她,轻轻依偎在她的肩头道:“贾大人送你这些话本子,是为了给你解闷的。可不是为了让你沉迷于此,久久不睡的。” 牧歌放下手里的话本,侧首看着魏琢道:“就算是没这些话本子,我也睡不着,赖不得贾大人去。” 魏琢想起那神医所言,说是要治疗牧歌的郁证,就要多陪伴她,多给她些温暖。 魏琢实在是放心不下,又不能不处理军务,索性便道:“这样吧,孤王在这里陪着你。” 说完,魏琢对着外面道:“朱誉,去前厅把孤王的军务拿到这里来处理。” 朱誉似有犹疑,魏琢便道:“还不快去?” 魏琢的军务向来在前厅处理,那些东西,也一直防备着牧歌。 牧歌到底是大齐的公主,心向大齐。若是看到一些机密,难保不会向陛下透露。 魏琢此番举动,倒是连牧歌都吃了一惊,她蹙眉劝道:“魏王不必管我,我看累了,自然就睡了。倒是那些军务要事,若是带回院子里来处理,万一泄露了什么,转过头再赖到我身上,我可吃罪不起。” 魏琢笑着将人抱紧:“以后不要唤我魏王,我听着夫君便很好。再有,你我是夫妻,我不会怀疑你。我也知道,你对那些军务没有兴趣。” 牧歌没再劝,她只低头静静瞧着话本,而朱誉却将前厅的案桌和一干要务,都搬了过来。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打扰谁。 魏琢的军务实在是太多,其实昨夜便积压了不少,但是他为了陪牧歌出去,都耽搁了下来。 今夜,他是铆足了心思,决定全都处理完的。 牧歌陪着他熬到了寅时,终是受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牧歌的睡相极是香甜,睡着时的样子,也不复往日的清冷,反而柔美了几分。 她像是极放松一般,将小腿伸到了魏琢这边,烛火将她细嫩的小脚映衬得更加纤巧,如暖玉一般晶莹剔透。触之,美妙至极。 魏琢摩挲了一会儿,可又担心他动作太大,再惊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公主。 故而,魏琢只得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回到榻上。 魏琢是寅时三刻才睡下的,他睡着时大多没什么动静,以至于清晨牧歌醒来的时候,魏琢还在安静睡着。魏琢睡觉的时候,倒是极为老实,与他素日里的凶悍不同。 他呼吸均匀,眉目舒展,五官都没有平日那般凌厉。 若他不是魏王,若现下是太平盛世,这魏琢,怕是也会成为都城有名的世家公子,那些个女娘们,怕是也要争抢不休了。 牧歌想及此,嘴角竟不自觉地勾了勾,偏偏就是她这须臾而过的笑意,让方睁开眼的魏琢捕捉到了。 “小公主在笑什么?”魏琢一把将人捞到怀里,还特意用刚起的胡茬,蹭了蹭牧歌。 牧歌推了他一把,嫌弃道:“胡茬扎人,离我远一些。” 魏琢朗声笑了笑,这才翻身下地,唤人来给他洗漱更衣。 魏琢是陪着牧歌用过早膳才离开的。 魏琢走后,青尤才小声道:“公主,魏王把前厅的案桌留在您寝屋内了。听说,前厅还换了新的案桌,这是打算以后常常在寝屋里处理军务了,这对我们而言,是大好事啊。” 牧歌抬眸轻睨了青尤一眼:“喜怒不形于色,吾素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青尤收敛了笑意,连忙低下头来。 牧歌接着道:“越是如此,咱们越得安稳行事。再则,吾对魏王的那些军务,也没什么兴趣。” 青尤还要再言,牧歌却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近日,花婆在牧歌跟前侍奉得要多一些。 花婆毕竟是老人了,侍奉得也比青尤周到。 如此安稳过了几日之后,魏琢倒是真的得了空,准备带牧歌去草场。 今日,魏琢倒是寻到了个名目,他打算教牧歌射箭。 小公主养在深宫多年,这身子骨娇嫩,弱不禁风的。魏琢觉得,应该让她勤加锻炼才是。 可即便是魏琢已经找来了他认为最轻巧的弓,小公主还是难以拉开。 如此,魏琢便只好手把手地教她拿稳。 箭上弦,魏琢只是轻轻一拉,便一箭射中了靶心。 牧歌见状,不由得气馁道:“魏王若是想要让我学射箭,便寻个入门的师父过来。魏王如此神技,看着轻松,实际上对我而言,却是难上再难。这东西得慢慢练的,就这么教,我怕是再过五年,也学不会。” 魏琢笑道:“你又不用上战场,学那么精细做什么?还有,我不是都说过了,你不要再叫魏王,夫君两个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牧歌不叫,魏琢也不为难,他扯下了手腕上的汗巾,蒙住了牧歌的眼。 乍一面临黑暗,牧歌慌得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也有几分发颤:“你要做什么?” 魏琢笑吟吟道:“你可知,我幼时刚学射箭时,练得就是闭眼箭法。” 说着,魏琢帮她拉开了弓,那箭蹭的一下射了出去,利落得很。 牧歌不必摘下汗巾,便知道那一箭一定射中了靶心。 牧歌道:“我睁开眼都拉不动弓,闭上眼,岂不是更学不会了?” 魏琢将人拽到身前,紧贴着她的耳畔,一字一字,像是撩人一般开了口:“这有什么要紧?闭着眼,反而没有负担。左右这天色越来越暗,哪怕不蒙着眼,你也看不到什么。” “来,跟着我的节奏,你稍稍用力,只要将箭射出去就好。” 之后这一箭,牧歌还是脱了靶,不过连续十几发之后,牧歌好歹能拉动弓了。 牧歌得了趣,还想再练,魏琢却道:“今夜差不多就好,你练多了,明日肩膀酸疼,怕是起不起不来了。要让母亲知道了,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若是未出嫁前,魏琢这么打趣她,牧歌定是听不懂的。 可眼下,她已为人妇,听到魏琢这么不正经,便气得踢了他一脚。 小公主连生气的时候都这般可爱,魏琢的笑容也越发的肆意。 魏琢上前将人打横抱起,随即贴近她耳边道:“天凉了,咱们以后不在外面。” 牧歌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锤了他几下,红着脸道:“我要回去,你不要欺负我。” 魏琢朗声笑着,可没听她的,他一路将人抱到了前面的大帐,那大帐附近虽无人,可明显是有人提前收拾过的。 帐内燃着熏香,浴桶里的水还是热气腾腾的。 魏琢将人抱到榻上,随即又扯下汗巾,挑眉问道:“蒙着眼好不好?方才我就想,若是蒙住小公主的眼,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第020章 主导 ◎细细微微的哭声◎ 牧歌跟魏琢相处久了,渐渐也琢磨出他的一些习惯来。 譬如他在房中,就喜欢一些极独特的方式,蒙眼,绑手…… 他还喜欢听牧歌那细细微微的哭声。 如此一想,魏琢还是挺容易讨好的。 可是牧歌却不能事事尽如他的愿,也不能凡事都依着他顺着他。 故而,在魏琢打算用汗巾蒙住她的眼之前,牧歌攥紧了魏琢的手臂,眼神晶亮地望着他:“我答应你可以,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公主难得提点什么,魏琢自然无有不从,他爽快道:“好啊,你说便是。只要我能办到,都能应了你。” 魏琢本以为牧歌是想要同他讨要什么东西,在牧歌思索的空档,魏琢的脑海里也闪过了不少想法。 小公主对金银首饰都没兴趣,对住所对吃食,更是没什么特别看重的。她就不喜欢那些身外之物。 当初牧歌冒死潜入他的大帐,为的也不过就是杀了他。 如今这个情形,小公主一开口未必是想要他的命,可如果让他还政于陛下,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小公主难得开口,魏琢也没把这些威胁的话放在前面,只端看她说些什么,届时,魏琢再想办法成全她便是。 可谁知道,小公主一开口却是:“以后,房中这些事,得由我主导。” 有那么一瞬间,魏琢以为自己听茬了。 可小公主却搂住他的脖子道:“以后,我若是不愿意,你不许强行与我行房。还有,哪怕是我愿意了,你晚上也不许太多次。我若能受得住还成,受不住了,我若是叫你停下,你不许不顾我的话。” 牧歌总感觉,在这件事上,她应是还有许多要求的,可现下这么要紧的时刻,她却想不到那么多,故而,她只能皱眉道:“你这人在这事上有许多毛病,我现在没办法一一列举,若是我想到了,我还会再说,可不管如何,你需得都听我的。” 小公主凶起来的样子,总是格外可爱。 魏琢低下头笑了:“好,总结起来,就是以后行夫妻事的时候,我都得听夫人的。夫人说一,我不能说二,我答应了便是。” 牧歌的小手还是紧拽着魏琢的手臂,她像是极高兴一般,瞪大了眼睛问:“真的?” 魏琢当真是喜欢极了她这个模样,他真担心以后,连命都舍得给她。 “真的,我何曾骗过夫人?” 牧歌面色晕红,哪怕是现在,她面对魏琢之时,亦是羞涩到不行,她低着头,嗡声道:“那你…蒙眼吧。” 魏琢眉欢眼笑,他用汗巾轻轻蒙住小公主的眼。小公主看不见的时候,便总是下意识地抓紧他。 那种依赖他的感觉,总是会让魏琢格外满足。 魏琢低下头,轻轻吻着牧歌的面颊、脖颈,待他准备往下的时候,他似乎才想起牧歌方才的话,便低笑着道:“夫人不是说,要主导吗?夫人不妨教一教为夫,接下来,为夫吻哪里比较好?” 牧歌气得锤了他一下:“混蛋,你故意的。我才不会教你,你若不想要,就解开我。” 魏琢眉眼俱笑,也不再逗她,而是将人抱起,慢慢去解她身上的玉带。 大约是知道小公主不喜欢太粗鲁,故而魏琢的动作越发轻柔,生怕她疼了。 魏琢温柔起来的时候,倒也能叫牧歌沉溺之中,忘却烦恼。 尤其是将她抱至浴桶中时,他动作轻缓得不像话。好像牧歌是易碎的宝玉,需要捧在手心,一点一点地护着。 情至深处,魏琢诱哄着她:“公主,叫我的名字。” 牧歌起初不应,魏琢便又将人抱得紧了一些,像是十分耐心一般,继续哄着:“公主,唤臣的名字。” “魏琢……” 魏琢高兴了,勾起嘴角,继续哄着:“再叫……” “混蛋,不叫了。”牧歌气得锤他。 魏琢笑得肆意,等他再卖力些,牧歌便不自觉地唤出了他的名字:“魏琢,魏琢……” 他的名字,由她口中唤出来,总是那般动听。 原来这房中事,还得夫妻配合,才更相宜。魏琢喜欢看着牧歌与他一道沉溺于此,那会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尤其是最后时刻,像是有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的五脏肺腑全部侵蚀。那种快乐,深入骨髓,以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那甜美的余韵,都蔓延在他身上各处,久久不散。 牧歌太累了,结束之后,便窝在魏琢的怀里睡着了。 魏琢原不打算睡在外面,可近来牧歌入睡艰难,他也不愿挪动地方。 故而,他只好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又拿过一旁的毛绒长毯,披在了牧歌的肩上。 草场一片寂静,相比于喧闹繁华的魏王府,这里似乎莫名让人心安。 而小公主,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这么香了。 这一夜,魏琢也睡得安稳。夫妻两人,直到次日辰时才醒。 牧歌睁开眼时,她只是轻动了一下,便搅扰了魏琢。 魏琢长呼一口气,伸手摩挲着牧歌细嫩的脸:“醒了?饿不饿?” 寻常时,牧歌多半是不爱用早膳的,只是父皇和母后常常叮嘱她朝食的重要性,所以牧歌再不愿意吃,也得少吃半碗粥。 只是难得今日,她也有几分饿了。 牧歌点了点头,魏琢便笑着扶她起身,道:“臣来侍奉小公主穿衣,穿好衣服,带你回府用早膳。” 魏琢从小便是天之骄子,除了老魏王妃,牧歌还没见过他伺候过什么人。 如今看他给自己穿衣,倒是极为利落。 牧歌忍不住问道:“魏王手法不错,莫不是除了我,还伺候过什么人?” 这也不怪牧歌多想,魏琢连伺候牧歌穿里衣,都十分利落。 魏琢这会儿倒是没纠正她叫自己魏王一事,他只是挑眉看着牧歌,笑盈盈地问:“这话,我听来怎么觉得有些酸啊?我若是伺候过什么人如何,没伺候过,你又待如何?” 魏琢若不点破,牧歌自己都没察觉出话里的酸意,她暗自惊愕须臾,随即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情绪,略有些慌乱道:“都不如何,我只是问问,你别做他想。” 她这个模样,倒是大大愉悦了魏琢。魏琢笑着道:“你放心,除了你,我可没伺候过别的女人。你也该是听说过的,我从前不近女色。” 牧歌方才还在想,她不该问这个问题,她不想知道答案。 可现下,当魏琢亲口说出这话时,她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高兴。 即便是她听闻过魏琢不近女色,可男子成年后,必得要通人事。 老魏王当年便风流得很,府中姬妾过了明目的,便近百人。这还不论那些没过明目,与老魏王有过露水情缘的女子们。 魏琢是老魏王的嫡长子,被寄予厚望,哪怕他不近女色,少不得也要在成年的时候,为他安排几个房内人伺候。 可魏琢现下说他没有。 魏琢此人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同她扯谎,如此想来,她中秋那夜潜入魏琢大帐,夺走的,也是魏琢的初次。 牧歌这心下一瞬间顺畅了些许。 明明那是个耻辱之夜,明明是她再不愿意回首的往事。可现下,她竟也能放下了。 魏琢带着牧歌回去的路上,牧歌难得露出了笑意。 魏琢低下头看到的时候,忍不住道:“其实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格外好看。从前父亲总说,人嘛,无论顺境逆境,都得多笑笑,总不会是坏事。” 牧歌应了一声:“恩,老魏王也是个英雄。” 世人皆道魏銮是国贼,牧歌身为齐国皇室,能如此夸赞老魏王,倒是让魏琢有几分惊诧。 “那我呢?我在公主心中,是否也是英雄?” 牧歌难得娇俏地说了句:“我不告诉你。” 魏琢虽未从公主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可能听她如此说,这心下便也开怀得紧。 毕竟小公主可从未在他跟前撒过娇,这几日,魏琢总觉得整个人都活在蜜罐里。 看来,旁人劝得都对,对女人,还是得哄着纵着,温柔一些才好。 眼下,这路程走了一半,还没到魏王府,牧歌便扯了扯魏琢的袖子道:“前面,是不是贾大人的府邸?” 魏琢点了点头道:“是啊,贾大人府上可有不少藏书,改日,我带你过去亲自挑书。虽说贾肃此人,最是宝贝他那些藏书,不过咱们借几本,他想必是不会吝啬的。” 牧歌心念一动,她侧首望着魏琢,眼含期待道:“你事忙,拖到改日,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今日便去如何?大不了就叨扰贾府一顿早膳。” 难得见牧歌如此有兴致,魏琢未多想,便带着她拜访了贾府。 魏王和魏王后亲自登门,对贾府而言是大喜。 早膳过后,魏琢与贾肃在前厅论事,贾夫人则是亲自带着牧歌去书房挑书。 贾夫人也曾是世家大儒之女,年轻的时候,亦是才貌双全。这贾肃如今受魏王器重,贾夫人看着荣华,可牧歌看得出来,她眼底还是有散不开的疲倦和忧愁。 牧歌笑着对贾夫人道:“夫人只需告诉吾,哪些是贾肃大人写过的话本,哪些是贾大人收藏过的话本子,吾亲自挑一挑就好。至于贾大人其他的藏书,吾便不动了。” 贾夫人缓步向前,凑到牧歌跟前道:“臣妇得到消息,必要助公主一臂之力。这周围的人已经被臣妇散开了,公主尽管吩咐便是。” 牧歌悚然一惊,可一细想,这贾夫人的母家也是拜在孔府门下,心下便了然了。 牧歌动手之前,还是忍不住道:“可贾肃,毕竟是你夫君。” 贾夫人挺直了身板道:“臣妇这一生,所有的苦楚,都是他带来的。更何况,臣妇忠于大齐,哪怕今日,公主要的是臣妇的命,臣妇也甘愿奉上。” -- 牧歌从贾府回来的第三日傍晚,贾肃中风了。 来人给魏琢递消息的时候,魏琢正在教牧歌射箭,还传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而那方牧歌练了一会儿,觉得累了,索性便靠在魏琢身上道:“休息一会儿吧,胳膊都酸了。” 魏琢这几日都沉浸在温柔乡里,每日都美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现下,他见小公主靠在自己身上,他便也血气冲顶,忍不住将人打横抱起道:“夫人打算如何休息?去房中休息如何?” 第021章 怀疑 ◎温柔刀,最是致命◎ 牧歌锤了魏琢一下:“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得都是这些?” 魏琢摇了摇头:“我整日里要忙的事太多了,好不容易与夫人有片刻闲暇,想想这些事又怎么了?” 牧歌仿佛被他说服了,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魏琢挑眉一笑:“什么意思?夫人这是答应了?” 魏琢见牧歌不说话,索性将人打横抱起。 练箭什么的,不过都是让牧歌锻炼身体的借口。少练一日,也不重要。 魏琢抱着牧歌就要回院子,谁知道正巧撞见了在外等着给魏琢报消息的人。 那人见魏王出来了,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哀戚道:“回禀魏王,属下有要事禀告。” 魏琢拧眉:“什么要事不能稍后再提,非得要在此刻搅扰孤王的好事?” 那人吓得冷汗直流,而魏琢也沉声道:“有话就说,不必顾念旁的。” 那人这才叩首道:“魏王,贾大人不好了,现下太医院都聚集在贾府,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魏琢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牧歌也变了脸色,她轻拍了拍魏琢,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而魏琢指着那报信的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那人道:“奴才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贾府的人说,贾肃大人这几日辛劳,日日都要在书房。贾夫人见他辛苦,去书房送参汤的时候,看见贾大人晕倒在地,府上的医士说是中风了,他实在束手无策,便去宫里将太医都召了出来。” 魏琢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与牧歌亲热,他只吩咐牧歌一句,便急匆匆道:“去,将前阵子给魏王后诊过脉的神医叫回来,让他速去贾府给贾大人相看,孤王不能失去贾肃,快点去。” 魏琢走后,牧歌站在原地看着魏琢的背影许久,直到魏王的身影消失不见,牧歌才对着在外面守着的青尤道:“走吧,咱们也回院子。” 青尤看起来很是高兴,她道:“魏王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今天是大好事,公主要不要庆祝一下?奴婢在膳房给公主备了公主最爱吃的酒酿圆子,放了糖的,公主一定爱吃。” 牧歌顿住,转而对着青尤正色道:“你又忘了吾的教导?” 青尤这才收敛了神色,道:“只是吃一碗酒酿圆子,不妨事吧?再说,现下这周围又没有旁人?” “怎么能没有?魏王府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你莫要觉得魏王如今将府中大权交给我,这魏王府便是咱们的地盘了。” 莫说是这魏王府,其实整个天下,都不是大齐的。 青尤低下头去,小声道:“那公主,还要吃酒酿圆子吗?” 牧歌不愿拂了她一番好意,便道:“你好不容易做的,拿过来给吾尝尝吧。只是青尤,贾肃大人中风,魏王如今焦头烂额。吾身为魏王后,需得为魏王分忧。再者,那贾肃大人于吾有赠书之恩,旁人问起,你得说,吾心中挂念贾大人,胃口不佳,这几日神思忧虑,也不想见人,明白了吗?” 青尤正色道:“公主放心,奴婢都明白了。” -- 贾肃的病情很是严重,魏琢昨夜一整夜都没回院子。 第二日下晌,魏修托青尤带来消息,说是有要事,必得与牧歌面谈。 牧歌不愿见魏修,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魏修,可再不愿意,总也得想办法听听魏修要说什么。 故而,牧歌特意制造了一场偶遇,在老魏王后的院子里,与魏修见上了一面。 牧歌对此十分羞愧,老魏王后与世无争,偏偏牧歌还因此而利用她。 魏修几日不见牧歌,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发觉牧歌变了,相较于刚成婚的那会儿,她似乎更添了几丝风韵。 哪怕牧歌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足以勾魂摄魄。 怪不得,连魏修那一向勤勉的大哥,都为了小公主,开始懈怠军务了。 牧歌见魏修迟迟不言,便催促道:“你不是说有要事相商,有话快说,以免被人发觉。” 魏修本还指望着她能与自己话几句家常,哪怕说说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也成,偏偏小公主对他,还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贾府传来消息,贾大人救回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怕是再也不能起身了。现下,就是连说话都困难。不过这样也好,贾府落在贾夫人手里,咱们也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牧歌闻言一惊,她不知道魏修已经在暗中参与了这么多。 魏修见到她惊愕的样子,便也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见过了孔瑜。我来此,就是想要告诉公主,我是认真的。我是大齐的子民,我要效忠大齐,效忠皇室,效忠公主殿下。” 牧歌忍不住撇过脸道:“若是只有这事,你大可以着青尤告诉我一声即可,不必费尽心机,把我弄到这来。魏王府人多眼杂……” “可我想见你。”魏修打断了她的话,随即他缓步上前,和缓开口:“再者,我相信,有些事,公主也没让青尤知道,不是吗?” 魏修无疑是聪慧的,要不然当初,老魏王也不会动了让他继承大位的念头。 魏修善揣度人心,洞察力惊人。牧歌对他的畏惧,不亚于魏琢。 尽管,这两兄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可魏修就是给牧歌一种,温吞的让人不适的压迫力。 牧歌深吸了一口气,她勉强镇定,转而对着魏修道:“这段时间,你我不要再见了。贾肃一倒,魏琢势必要起疑心。万一这个时候,他再察觉你我相见,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风波。魏琢的脾气本就不好,到时候,你我都要跟着吃苦头。” 其实牧歌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她就是单纯想要魏修再离自己远一些,莫要隔三差五就来找她。 偏偏,魏修总能细细琢磨着小公主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魏修有一种,小公主关心他的错觉。 魏修心情极好道:“好,不过万一有那么一天,你就说是我纠缠你不放,硬要问你过得好不好,其余的,一句都不要多说。” 牧歌看了魏修一眼,而外面这时,似乎也有人影闪动。 牧歌没与他说什么分别的话,转而便走了偏房,之后又带着青尤和花婆,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又过一日,魏琢还是没回院子。 牧歌知道,现下魏琢对她的兴致正浓,若是前朝不忙,他绝对会来陪着自己。如今没来,那就是贾肃的事,十分棘手。 而魏琢也意识到,贾肃这一倒,就指望不上了。 贾肃年岁本就大了,这些年也不思养生之道,越是老了,他还越是喜欢跟宗族里的兄嫂闹。贾肃府中的姬妾里,便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寡嫂,另外一个是他堂兄的妾。 另外,贾肃自打成了魏王帐下谋臣之后,便生活奢靡,成日里酒肉不断。 魏琢为此还曾经劝过他,偏偏贾肃还不肯把这些话当回事,他只说人生苦短,要活得乐呵才好。 如今贾肃中了风,魏琢将两位程氏兄弟叫到跟前,再三叮嘱道:“虽说你们兄弟年纪还轻,可也莫要走了贾肃的路,如他一般,成日里沉迷酒色,能有什么好?原本他还总说,要辅助孤王天下一统。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孤王创业未半,他倒是先不成了。” 程池蹙眉道:“魏王挂念得是,臣等定铭记于心。不过,臣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望魏王彻查。” 其实不用程池开口,魏琢也觉得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对付他。 先是郭策之死,再是贾肃中风。 魏琢身边的两大重要谋臣,就这么倒了。 眼下,只有程氏兄弟能挑大梁。 虽说郭策死后,贾肃已经预见到了魏王用人的问题,还给他介绍了几个后生。 可那些后生到底还年轻,若要立刻便上阵挑大梁,绝对是够不上的。 而程氏兄弟从魏王府回去之后,脸色也是极差的。 虽说四大谋臣在时,他们明争暗斗也不少,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人真的想要谁的命。 郭策死的时候,贾肃和程家兄弟虽然也谋到了不少郭家的产业,但是他们都清楚,郭策之死,对他们而言,弊大于利。 眼下魏王正是用人之际,两大谋臣连续陨落,无疑是重大噩耗。 并且,就连程照都言:“先是郭策,再是贾肃,暗中的黑手没查出来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了我们。” 程池咬紧牙关道:“堂弟,难道你不觉得,自打魏王沾上了那小公主,咱们的倒霉事,便一桩接着一桩嘛?” 程照沉闷了半响,忽而皱眉道:“这话,没有证据,倒不能瞎说。魏王极其喜欢那小公主,宠得跟什么一样,你针对小公主,先不说得罪齐国那些老臣,就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也得淹死你。再者,魏王也会不高兴。所以方才,即便是我想让魏王小心那小公主,也不敢多言啊。只盼着魏王,自己能心中有数。” 程池轻哼一声:“事情既然做了,定然不会没有痕迹。事情无非就是皇室和孔家合谋做的,只是经了谁手,孔瑜又拉拢了什么人,咱们现在一头雾水,不过,只要齐心,便一定能抓到猫腻,且等着吧。” 而此刻,魏王府的人也通报魏琢,说今日魏修和魏王后,在老魏王后的院子里,见了一面。 那人道:“奴才发现的时候,他们应是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具体聊了什么,奴才没发现。只是凑近的时候,魏王后似乎已经察觉了,她什么都没跟二公子说,转身就带着丫头走了。” 魏琢回院子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 牧歌和魏修私会被发现了,那是不是,她和魏修已经私会不止一次了? 魏琢先是去找了花婆,花婆怔了一下,只说确有其事。 魏琢气得摔了茶盏,咬紧后槽牙道:“花婆,你是魏王府的老人了,你该知道,孤王将公主交给你照看,是信任你。” 花婆噗通一声跪地道:“魏王,老奴敢同您保证,魏王后和二公子并无私丨情啊。” 魏琢不忍对花婆动怒,只好去找魏修撒气,魏修挺直了腰板跪在那里,任凭魏琢如何折磨,硬是一声没吭。 魏琢按紧了魏修的下巴,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捏碎他。 “魏之长,孤王警告过你不止一次,离孤王的妻远一些,你若是听不懂人话,孤王不介意送你去见阎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孤王不敢杀你吧?” 魏修红着眼,终是跪伏在地道:“臣不敢。” 魏琢是最后才回院子找牧歌问话的,本来他是气势汹汹的,可回了院子,魏琢看到牧歌坐在窗前,点着油灯安静看贾肃的话本之时,魏琢那到嘴边的质问,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魏琢从背后抱紧了小公主纤弱的身子,埋首在她的肩上,哑声道:“这么晚了,这些话本就不必再看了吧,别再累坏了眼睛。” 魏琢深闭上眼,他正在思考着该如何问话,才不至于伤害到牧歌之时,牧歌却回过头看着他道:“你脸色不太好,嗓子也哑了,这几日,是不是没照顾好自己?” 质问的话,明明就在嗓子眼里,可魏琢终是咽了回去。 魏琢攥住了牧歌的小手,放在他胸前,他声音沙哑,听来莫名就有几分可怜:“夫人今夜,伺候伺候为夫可好?为夫真的是太累了。” 第022章 拿捏 ◎你不会是觉得,我会爱上你二弟吧?◎ 牧歌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对外吩咐道:“青尤,派人准备浴桶,吾要亲自侍奉魏王沐浴。” 今夜原是青尤在外守夜,听到这话,青尤怔了怔,随后也不敢耽搁,连忙去准备热水了。 当魏琢整个人泡在浴桶里,牧歌亲自侍奉他的时候,魏琢总有人牧歌很爱他的错觉。 泛在水中的牧歌那清丽的倒影,此刻在烛光的倒映下,显得越发柔和昳丽。 牧歌这个样子,看起来平静极了,仿佛下晌和魏修的私丨会,仿佛贾肃大人的事,都与她无关。 魏琢闭上眼,他静静地想道:“万一这一切,真的与小公主无关呢?” 如果让小公主知道他在怀疑她,怕是会影响夫妻感情。现在他和小公主这安静祥和的相处,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所以,明明魏琢憋了好多话,可这种时候,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牧歌是不会伺候人的,但是却觉得这一次沐浴舒服极了。 小公主喜欢用一些香甜的香料放在浴桶里,这些味道和牧歌身上的味道很相似,魏琢很喜欢。 魏琢活到这个年纪,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军营里耗着。在军营的时候,条件艰苦,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常事。 军营多不开火,吃冷食,更别提洗什么热水澡了,若是脏得实在不行,就跳河里随便洗一下。 魏琢活得不算精细,哪怕人在许州,没有战事,他也殚精竭虑。这些享受的事,他多是没那么在意的。 沐浴过后,牧歌服侍魏琢擦身,魏琢见小公户有些累了,便扯过她手里的长巾,自顾自给自己擦着。 现下,他回到寝房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该问的话,还是一句都没问出口。 牧歌其实也等着魏琢问话呢,可既然魏琢不想问,牧歌却也不会开这个头。 她还是如方才一般温柔如水,灭了烛灯之后,牧歌才软声道:“夫君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也要早早躺着,没准躺着躺着,便能睡着了。” 牧歌是很少唤魏琢夫君的,在魏琢的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这么唤他。 而且还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魏琢紧紧抱着她,斟酌了好久的措辞,才低声问道:“听人说,你今日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遇到了二弟?” 牧歌应了一声,仿佛这是一件极不重要的事一般,语气轻缓道:“是遇到了,没说几句就走了。” 黑暗中,魏琢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说了什么?” 牧歌轻描淡写道:“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觉得莫名其妙,也没回他,便走了。” 这解释天衣无缝,魏琢想起花婆的话,想起魏修的解释,再结合牧歌这句,应就是全貌了。 魏琢暗自松了口气,只得叮嘱她道:“二弟心思深,没准是有歪心思的,你要多加防备。” 牧歌胡乱应了一声,显然没把魏琢这话放在心上。 魏琢见她满不在意的样子,便又道:“二弟至今不肯娶妻,为他安排了傅娘子,他也不肯应。他从前便喜欢与我相争,现下不知道计较着什么呢,万一他以后再遇见你,非要拉着你说什么话,你可千万别信了他去。” 其实话到这里,反倒是给牧歌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牧歌对魏修的看法也同魏琢一样,她觉得魏修此人心思极深,轻易不可取信。 虽然这两兄弟一直不和,但是他们毕竟同母所出,血脉相连。 可眼下,牧歌见魏琢对魏修的提防不似作伪,便认定魏修此人的确是可用的。 魏修与魏琢相争,大到这魏王之位,小到那丝丝缕缕的细节……这些年他们兄弟二人的恩怨,还真是不浅啊。 魏琢见牧歌不说话,这心里的愁云便始终都散不去。 他犹疑了须臾,这才终于忍不住,扳正牧歌的脸,对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牧歌,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不会爱上别人。” 牧歌听完这话,像是愣怔了几秒,随即才笑了:“魏王,你不会是觉得,我会爱上你二弟吧?” 魏琢生生一顿,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他有些心急了。 他不该这样的,他这么多年养成的不动声色,怎么到了小公主这里,便如此抓狂。 魏琢那样杀伐果断的人,居然也结巴起来:“我并非是这样想,我只是觉得…我二弟…他实在是……” “不会。”牧歌打断了他的话。 魏琢怔在那。 牧歌便又说了一遍:“永远都不会。” 魏琢红了眼,然后深深拥住牧歌。 牧歌的手,顺着魏琢的背慢慢往下…… 那动作轻柔极了,仿佛恋人间无声的亲昵。 牧歌忽而想起了父皇的话,父皇说,你要让魏王爱上你,你要用你的智慧,你的温柔,潜移默化地拿捏住他。 从前牧歌可不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本领,可现下她觉得,她好像找到了关窍。 她似乎已经在逐渐地拿捏住了魏琢这个人。 世人口中的恶鬼,面具下也不过是一副血肉。 只要是血肉,便会有心。 牧歌的手从后面,慢慢划到前面,她感受着魏琢的心跳,噗通噗通…… 那一下一下的震颤,让牧歌觉得,原来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牧歌抬眼,双眸如秋水一般勾着魏琢:“夫君,要吗?” 第023章 轻缓 ◎你关心我啊?◎ 这一夜的魏琢,情绪有些不稳,他有时会极力地发泄,可他又害怕动作太大,再弄伤了小公主,所以又会变得极为轻缓。 牧歌感知到了他的变化,却全程都没有开口。 魏琢做过比这更狠的,所以现下这些对她而说,不过尔尔。 这一夜旖旎,让魏琢毫无防备地睡了个好觉。 牧歌还是如之前一般难以入眠。 有些时候睡不着,连牧歌自己都觉得不解。明明安神的汤药喝着,明明她现在觉得事情有利,明明前路该是有希望的,可她为什么还是如此忧虑,连觉都睡不着呢? 魏琢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觉牧歌一夜未睡。 他不知道牧歌的失眠症,已经到了如此厉害的地步。 这几日,太医和神医都聚集在贾府,无人顾得上牧歌的病症。 魏琢蹙眉,看向牧歌的眼神,也是心疼极了:“如果以后,你还是睡不着觉,便叫醒我,我陪着你。” 牧歌微微一笑道:“魏王日理万机,夜里好不容易得片刻休息,哪能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你不必担心,白日里我若是困了,我就睡了,反正我也成日无事可做。” 魏琢听牧歌说她无事可做,便也沉吟了许久。 是啊,整日窝在这魏王府,确实无事可做。 可是牧歌不喜欢管家,那些话本似乎就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魏琢想起母亲从前,在府里又是管家又是会同都城中的几家女眷往来,整日看起来忙得很。 想到这里,魏琢低声道:“若不然,你便去给都城的几位大人家眷下帖子,让她们来魏王府陪你。都城中有才情的女眷不少,你可以邀请一些能同你吟诗作赋,亦或者都喜欢话本的同好,如何?” 牧歌表情淡淡的,只笑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魏琢见她兴致缺缺,便也道:“那也好,若你哪日喜欢什么,我替你安排便是。” 魏琢走后,牧歌才意识到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女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贾肃的事,若不是有贾夫人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 而眼下,牧歌的目标就只剩下程氏兄弟,两位程大人的家眷,也都出身儒门,若要拉拢,还是挺容易的。 不过这事不能急,郭策和贾肃先后出事,牧歌这个时候不能对两位程大人动手。 昨夜魏琢欲言又止好几次的模样,牧歌已经看出来了,他也在怀疑自己。 那么,两位程大人,想必也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最近这段时间,牧歌需得慎之又慎。 魏琢提及的要她邀请都城中女眷来魏王府相聚一事,总得要拖上一阵子。而且牧歌不能急,她得先让魏琢急,让魏琢主动提出,让人来魏王府陪着她。 想及此,牧歌突然觉得头疼。 青尤送汤水进来的时候,便担忧道:“公主从昨夜到现在都没休息,很耗精神的。奴婢问过神医,若您实在是睡不着,就躺着闭目养神也好。坚持坚持,总能睡着的。” 牧歌接过青尤递过来的汤,只喝了一口,便知道这里面加了安神之物。 只是这个药量,还是没办法让牧歌入睡。 牧歌只好道:“待会儿,着人点上安神香吧。等用过早膳,我在院子里站一会儿,想必就能睡得着了。” 牧歌早膳用得不多,只喝了几口汤,吃了一小块酥饼,就怎么都不肯吃了。 牧歌用过早膳后,站在院子里赏秋。 落叶枯黄,洒了遍地。满目望去,美得好似不像凡尘。 牧歌并未走出院子,只走到门口处,便要往回走。 只是刚到门口,便遥遥望见了早早侯在对面亭子里的魏修。 魏修不知道在那边站了多久,像是在故意等着她。 牧歌眉心一跳,急忙转过身去,对着青尤道:“快走。” 魏修的感情于她而言,也是一个负担。 偏偏,父皇认为魏修有大用,还得让她与魏修虚与委蛇。 魏修心里也明明知道牧歌不喜欢他,却还是如此执着。 魏修到底是不是真心,牧歌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 只是,在魏王府的每一日,她都精神紧张。若再搭上个魏修,她只会更愁,愁到根本睡不着觉。 昨夜里未睡,白天的时候,牧歌还是睡不着,青尤的午膳都送进来了,牧歌还是躺在那里,直挺挺地盯着一个地方不动。 青尤瞧着心疼,便道:“公主,要不然咱们再将神医叫过来,您总是这样,身子骨都耗垮了。” 青尤想了想,又道:“若是公主在魏王府睡不好,咱们不妨就回宫住两天,魏王那么疼您,他会应允的。” “不用了,回宫我也睡不着。” 牧歌一回到宫里,父皇和母后定要逼问她魏王府的事。他们一人一句,吵嚷得牧歌头疼。夜里只会更睡不好。 之后好几天,牧歌都有些黑白颠倒,有一天她刚睡醒,问了时辰,才发现方过子时。 青尤说,魏琢过来看了一眼,见牧歌正睡得香,故而也没敢打扰,在前厅理事呢。 贾肃和郭策都倒了,许多事,都压在了魏琢身上。 牧歌倒是听青尤说,魏王又召来了几个谋臣,昨日还在前厅叙话。 只是新招来的几个谋臣,多是青年才俊,看着便不顶事。 牧歌并不关心魏琢帐下又招了什么人,以后的事,她实在是没精力关心了。 牧歌有的时候醒来会非常迷糊,她甚至要奋力回想,才能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如此迷迷糊糊地过了几日,那日她子夜一醒来,便看到魏修就坐在她的床边。 有那么一个瞬间,牧歌以为她在做梦。 她的院子,除了魏琢和侍奉的奴才们,外人是不可进入的。 可魏修从来都不会入她的梦。 牧歌狠狠捏了捏一下手心,确定手心会疼,才知道这不是梦。 她惊惶地拉起被子,往后靠了靠。 而魏修就坐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方才牧歌迷茫的时候,魏修觉得她真的好可爱,那小巧的模样,让魏修恨不能永久地在脑海里留下这个画面。 他是真的很嫉妒魏琢。 从前嫉妒他是长子,嫉妒他得了魏王之位。如今嫉妒他,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妻。 牧歌见他坐在那一动不动,也是恼愤不已:“魏修,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进来的?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我什么都没做,你别害怕。” 魏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有些惆怅。 牧歌拧眉:“发生什么事了?” 魏修道:“程池查到你我头上了,你送还给贾肃的话本,我那日送给贾肃大人的画,都查到了致他中风的药物。” 牧歌惊道:“可我送还的话本里,只是寻常的香料,我自己也用。那东西单独用并无害处,怎么会查到我头上?” “那只是孔瑜吩咐你的其中一环,剩下一环,就得由我来完成。我们两个人的东西,合在一起,会致使贾肃中风。再加上这几日,程池在魏王府里讯问了不少下人,你我见过几次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牧歌抓紧了被褥,她想,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从郭策死的时候,牧歌就知道,魏琢早晚都会知道这一切的。 魏修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了不少,他盯着牧歌的眼睛道:“接下来我的话,你要仔细听好。这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是我记恨贾肃几次三番的羞辱,所以想要让他吃点苦头。我知道了你惯用的香料,也遍寻医书,查到了两种药物混合,会让他身体越发颓败。只要我认下这一切,程池便不会再查下去。” “待会儿,我大哥就会过来,到时候撞见你我,你就只装成无辜的样子,一切都是我的错,记住了吗?” 牧歌理清他的话之后,忽然道:“那魏琢会怎么处置你?贾肃对他何其重要?他会不会杀了你?” 魏修竟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低柔得不像话:“你关心我啊?” 作者有话说: 魏琢:“找死!” 第024章 暴怒 ◎一声一声,娇柔入耳◎ 牧歌方才脑中想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根本没注意到魏修伸过来的手。 等她意识到魏修正摸她的脸时,她慌乱地打掉了魏修的手,冷斥道:“你别碰我。” 而就在这时,魏琢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魏修的身后。 魏琢进来时,是悄无声息的。但是魏修武功不弱,早就听到了动静。 方才唐突小公主的那一下,就是魏修故意的。 当魏琢揪着魏修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的时候,魏修勾了勾嘴角,硬是一声都没吭。 “你还碰她哪了?你当真觉得孤王不敢杀你吗?” 魏修被魏琢踩在脚下,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大哥多少次这么对他了。 魏修面露苦涩:“若我们不是同母所出,你根本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魏琢轻呵一声:“孤王是看在父王的面上,才会容你们放肆。这些年,孤王可有杀过哪个庶弟?” 魏琢从未对自己的手足下过手,哪怕曾经有不知死活的,想要跟他争夺魏王之位,魏琢也从未要过他们的性命。 可外面的传言一向难听,人人都说,魏琢的十三弟,就是魏琢害死的,就连魏修都如此认为。 “那十三弟呢?你敢说你没有杀了他?你敢说你从疫区回来之后,没有将疫民穿过的衣服带给他。” 魏琢亦是厉声吼道:“孤王没有!” “孤王送他的衣服是新的,并不是从疫区带回来的。当时有大批从疫区赶回来的兵士,十三弟到底是如何染病的,孤王至今都不清楚。可孤王从未想过害他,也从未想过要害你。” 他们兄弟两人争论,牧歌从始至终都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魏琢回首看了牧歌一眼,随即他轻哼一声道:“也罢,世人如何误会孤王都不要紧。可眼下,孤王的二弟害了贾肃,贾肃乃是朝中重臣,哪怕你是孤王的亲弟弟,孤王也不会包庇于你。魏修,你自己选个死法吧,念在咱们骨肉相连的份上,孤王留你一个全尸。” 而接下来,魏琢的脚狠狠踩住魏修的右手。 因为那只手,方才曾摸过牧歌的脸。 牧歌仿佛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那一刻她感觉到,魏琢动了杀念。 她该替魏修求情吗? 可眼下这样的情形,若她替魏修求情,便等于坐实了她与魏修的私情。 魏琢眼角的余光,扫过小公主惊惶的面容。 直到此刻,牧歌依然能沉得住气。 魏琢忽然笑了,那笑声如鬼魅一般邪恶猖狂:“魏修你看到了吗?她并不爱你。” 魏琢蹲下身来,看着魏修那狼狈的脸,一字一字道:“你可知,当初孔瑜将死之时,公主是如何跪在地上,求孤王宽恕的?” 魏修嘴角动了动,他面色灰败,并没有吭声。 魏琢凛然道:“魏修,你就是个失败者,你什么都争不过孤王。哪怕小公主的心,也一样。” 魏修这一次,终于开了口:“她同我说过的,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孔瑜。” 魏修果然知道什么话能激怒魏琢,因为这样的话,公主就从没告诉过魏琢。 魏琢狠狠一脚下去,魏修便直接吐了血。 这样打下去,魏修怕是真的会被魏琢活活打死。 魏修撑起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的时候,一双眼还紧紧盯着牧歌不放。 他想再多看小公主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若我今天死在这里,我希望…公主能…永远记住我。”魏修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话,魏琢也在此刻停了手。 当魏琢缓步走向牧歌的时候,魏修惊惧道:“你别碰她,跟她没有关系,贾肃的事,她从头到尾都不清楚。” 魏琢轻呵一声:“当然没有关系,贾肃就是你害的,跟孤王的王后怎么可能有关系?” 这话一出,连牧歌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琢。 当魏琢转过头与牧歌对视的时候,牧歌慌乱地别开眼,她生怕自己的情绪被魏琢捕捉到。 然而魏琢只是轻哼一声,他并没有逼牧歌,他甚至什么都没问,他只是叫来了外面的陆休,将半死不活的魏修拉到门外。 魏琢坐在榻边,伸手摩挲着牧歌的脸,随即,他凑到牧歌耳边道:“你大声一点,你告诉他,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牧歌霎时红了眼,她看着面色冷冽的魏琢,身形不自觉地发抖。 她其实宁愿魏琢质问她贾肃的事,总好过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判了她的罪。 可牧歌心里也明白,魏琢或许什么都知道了,他不需要审判,便已经猜透她所有的想法。 就在魏琢扬起她下巴的那一刻,牧歌闭上眼,呜咽出声:“我和魏修,没有私情。从一开始,你就在误会我。我并非不检点的女人,既然嫁了你,便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牧歌的眼泪缓缓而落,魏琢咬紧后槽牙,紧盯着她半响,又道:“那你爱我吗?” 牧歌浑身发抖,没有吭声。 魏琢不依不饶:“说你爱我。” 牧歌下意识往后退,魏琢却上前,一把将人拽到了怀里。 撕扯间,牧歌肩上的纱衣滑落,露出小片圆润小巧的香肩。 她一抽一抽地窝在魏琢怀里,小模样好不可怜。 魏琢深吸了一口气,半响之后,他才深闭上眼,尽力压制心底的愤怒,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稍微和缓一些:“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魏修的错,莫哭了。” 魏修的耳力极好,他趴在门外,奄奄一息,却能听清楚魏琢和牧歌之间的每一声呢喃。 他听得清公主低声的抽泣,甚至听得清魏琢衣服落地的声音。 更让魏修难忍的是,原来公主和魏琢行夫妻事时,她也会动情到喊魏琢的名字。 一声一声,娇柔入耳…… 作者有话说: 预计周六V,会有万字章掉落。 还是老规矩,入V前三天评论区放红包,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可爱,放心,都有红包的哈。 另外,还是希望小可爱们收一下接档文《作精美人不想和顶流复婚》,同样是先做后爱,我偏爱这一口。 接档文文案: 寒江雪是娱乐圈著名作精,有传闻说,她曾玩弄过不止一个顶流的感情。 甚至先后有两任爆剧大火的顶流,在采访的时候,直言寒江雪不好相处,无论他们做得多完美,寒江雪都不会感动,甚至坚定地要跟他们说分手。 上任顶流高一业还在某颁奖盛典上公开内涵:“千万不要相信寒总这个女人,凡是她到手的男人,她就不会珍惜。她这样的人,没准会孤独终老哦。” 对于这些传闻,寒江雪从不解释,当记者问她择偶标准的时候,寒江雪也只说:“女人嘛,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我是立志要成为娱乐圈首富的人,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后来,寒江雪为了给自家公司的节目造热度,参加了一档恋综。 即便所有的男嘉宾都知道寒江雪不好接近,可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他们大着胆子讨好她。 就连圈内顶流沈经阳,也在节目里对寒江雪体贴备至。 节目播出后,有媒体号质疑这个节目有剧本,沈经阳是故意接近寒江雪的。 沈经阳亲自出来辟谣:“不是剧本,我喜欢她。” 沈经阳的粉丝在线发疯,骂完寒江雪,就转而骂自家正主:“你不主动靠近寒江雪能死?” 一个小时之后,沈经阳竟然上线回复:“是的,没有寒江雪我真的会死。” -- 同为顶流的几个男艺人,也开启了线上劝退模式。 顶流1艾特沈经阳:“寒江雪这样的女人没有心,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顶流2艾特沈经阳:“寒江雪根本就不喜欢主动追求她的,她喜欢先撩别人,撩到手之后,再甩了这个人。你喜欢这样的女人,没有前途的。我打听过了,凡是跟她有过交集的男人,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她很有可能有那方面的隐疾。” 顶流3艾特沈经阳:“我证明,她这个人真的有毛病。她曾经说过她不相信婚姻,厌恶男人。她跟男人交往第一条就是不许有肢体接触,这样的女人徒有其表,千万要离她远一点啊。” 紧接着,#寒江雪有隐疾#的话题也直接点爆热搜。 沈经阳终于忍不住上线回怼:“谢谢诸位提醒,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该接触的都接触过,她没有任何隐疾。” 其他顶流们:“???” -- 感谢小天使“聆羽”,灌溉营养液+10 感谢小天使“我就是怠情”,灌溉营养液+2 感谢小天使“LFL”,灌溉营养液+2 第025章 半囚 ◇ ◎冗长悱恻◎ 魏修平时进不了公主的院子, 也不知道魏琢和小公主是如何相处的。 他最深的印象还是那一日,魏琢将小公主压在案桌上,完全不顾公主的意愿…… 那个时候魏修就在想, 如果是他继承了魏王之位, 如果是他娶了小公主,他一定不会那么对待她。 那么美好那么娇柔的女人,就应该好好护着,好好爱着。 之后,魏修也不止一次探听过小公主的近况。他一直觉得大哥对小公主不好, 他想要拯救公主于水火。 可是魏修现在才明白,他低估了魏琢对小公主的爱。 原来他那个阴狠果决, 不能容忍任何人阻碍他统一大业的大哥,也会为了小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肃是何其重要的人物, 贾肃出事, 连魏修都被他打个半死, 可魏琢却不忍责罚公主。 魏修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他像条狗一样趴在门外的时候, 脑海一片空白。 就要入冬,天越来越冷了。 魏修之前体热, 哪怕是冬天的时候,也只着一件薄棉衣。 今日出来之前,他还是没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他穿得很少,现在整个人都蜷缩着,又疼又冷。 魏修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低声喃喃道:“公主殿下, 我说过要忠于你, 便不会食言。” 魏修后来被陆休拽了起来, 找了医官给他看了一眼,便连夜将人送回了封地。 魏琢还是顾念手足之情,到了最后,也没舍得杀他,他只让陆休放出风去,说魏王昨夜将魏修打个半死,又在外面冻了一夜才罢休。 老魏王后是第二天一早接到消息的,她担忧老二,一大早便收拾东西去封地探望,离开了许州。 原本热闹的魏王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牧歌昨夜没睡好,她睡得断断续续,每次都是刚要睡着,就从噩梦中惊醒。 她如此折腾,导致魏琢昨夜也没休息好。每次牧歌惊颤,魏琢都紧紧环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着她。 牧歌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魏修到底怎么样了。但是话到嘴边,她都生生咽了下去。 最后,还是魏琢见她睡不着,强压下那股怨气,哑声道:“魏修没事,死不了的,你宽心就是。” 牧歌本想开口解释,可她又恍然意识到,她和魏琢现在是夫妻,他们要在一起生活,她的任何小动作、任何情绪,都是逃不过魏琢的。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方承认。 牧歌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她抽噎着道:“魏琢,我害怕……” 魏琢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低声问:“怕什么?” 牧歌道:“怕他因为我而死,我不想让他们手足相残,我也不想让自己背上一条命。” 或许是这个答案让魏琢满意了,牧歌只听魏琢叹了一声,随即道:“他该死,他觊觎长嫂,深夜冲撞于你,本该受到责罚。” 魏琢咬牙说完这番话,又道:“可他若是死了,母亲不会原谅我。为了九泉之下的父王,为了母亲,我也不能那么做。” 接下来的话,魏琢虽然没说,但是牧歌也清楚。 魏琢是不能不惩罚魏修的,贾肃的事,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牧歌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她想,若有一日东窗事发,魏琢会手下留情吗? 魏修于他尚有手足之情,可牧歌算什么呢? 初相见的时候,牧歌甚至想要杀了他。 而牧歌嫁给他之后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要他的命。 就在牧歌胡思乱想之际,魏琢轻柔地拍着她,用近乎是哄小孩的语气,慢慢道:“睡吧,你这样熬着可不行。” 在魏琢的温柔下,牧歌最后到底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辰时,她醒来的时候,魏琢还没走。 魏琢甚至还坐下来同她一道用早膳,他一边喝着粥一边道:“母亲一大早就走了,她担心二弟,带着神医一道去了封地。好在,神医走之前,详细给我写了一道方子,让我看着点你的郁症。” 魏琢提及此,牧歌低下头道:“我没病,你不用担心。” 魏琢道;“怎么能不担心呢?我在前厅理事,总是顾及不到你。你一个人在后院,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再者,这魏王府纵然是固若金汤,可也难保不出现昨夜那样的事。若你再被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惊扰了,那就是我没看顾好。这是大罪过,我不能原谅自己。” 说完,魏琢放下了汤匙,静静看着牧歌道:“故而,我决定,同你日夜都在一起。我白日在前厅处理公务,你便也在前厅陪着我。若是晚上累了,要回院子里休息,我便同你一起回来。” 魏琢的语气不是商量,牧歌也不敢反驳,只能默默低头喝着粥。 魏琢见牧歌无话,便召青尤和花婆进来,给牧歌收拾东西。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不过都是公主平日里惯用的东西,她喜欢的话本子、她常用的安神药,和白日需要常换的衣物。 青尤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裹,魏琢看到之后,便拧眉问道:“公主就只有这些东西?多收拾一些,包括换洗的衣物,前厅和后院都要放着。若是衣服不够,便着人来给公主裁衣。缺什么少什么,吩咐下去便是。” 青尤愣在那,而花婆见状,便直接上前接过青尤手里的包裹,道:“行啦,老婆子我亲自来吧。待会儿去了前厅,老奴给公主再单独收拾出来一个柜子。” 花婆显然比青尤更懂魏琢,在照顾公主方面,也更加细心。 牧歌跟着魏琢一起去了前厅,这一路上,她都闷声不说话。 程氏兄弟一大早就侯在那里,他们看见牧歌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变。 尤其是程照,他看向牧歌的眼神里,分明有恨。 程池对牧歌也有敌意,他那目光如有实质,恨不能立刻便穿透她。 这两个人,恐怕都想牧歌死。 牧歌下意识往魏琢身后躲去,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 魏琢见状微微拧眉,随即对着他们兄弟道:“你们两个,去正厅等着孤王,孤王待会儿就到。” 程氏兄弟这才拱手称是,随即他们看都没看牧歌,便起身离开。 牧歌被魏琢牵进偏房的时候,她还紧抓着魏琢的手不放,低声怯怯道:“魏琢,我害怕,我要不然先回院子吧,我……” “没事,不会有人伤害你,一切有我在呢。”魏琢哄完她,便亲了亲牧歌的侧脸,随即低声道:“你就在这等着,孤王见完了人,待会儿便来陪你。你昨夜没睡好,若是困了就休息一会儿,若是睡不着,就看会儿话本。我书房里还有很多书,你若对什么感兴趣,便让花婆陪着你去挑。至于其他的地方,你想去哪,同我说一声,我亲自陪着你去。你单独走动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 书房和偏房就一墙之隔,魏琢也只允准牧歌去书房,其余的地方,都不能随意走动。 他的话说得温柔,可现下这情形,却相当于给牧歌禁了足。 等到牧歌一个人躺在偏房的榻上,望着小窗外满目的枯黄秋色,不由得苦笑出来。 从她打算接近魏琢的那一天起,她便预料到了这一天。 她将不会再有自由,她的后半生,都将永久地囚在这一隅,永不得解脱。 不过当牧歌躺下来看着手中话本的时候,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原本她的计划就是,等贾肃中风之后,她就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不会有任何动作。 对于陛下来说,牧歌是安插在魏琢身边最重要的一步棋。所以,这种时候,牧歌的父皇也不会舍得让她冒险。 如此想着,牧歌反倒是放松下来。 青尤端来热牛乳的时候,见四下无人,便小声抱怨道:“公主,魏王这分明是软禁你。方才奴婢去哪都有人跟着,回院子拿东西,去厨房拿糕点,那群人都跟得很紧。” 牧歌抬眸看了青尤一眼,淡淡道:“左右最近也无事,你也歇一歇,不是很好?” 青尤有些着急,她正要开口,牧歌却不耐烦地打断:“如今这样,已经是魏王开恩了。难道你想让他把你我都抓起来才罢休?” 青尤噤了声。 牧歌放下话本,端起牛乳轻轻搅动了一下里面未化开的糖,她一边搅动一边道:“最近吾什么事都不用做,你也一样。你要小心谨慎,与你平日里搭上的那些小姐妹都远一点。若你想要她们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做。” 之后一连小半月,牧歌倒是能沉得住气,宫里头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早朝的时候,陛下叫住了魏琢,与他商量道:“魏王,牧歌任性,也不知嫁到魏王府之后,可有给你惹过麻烦?” 魏琢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公主向来乖巧,自是不会给孤王惹麻烦的。孤王事忙,陛下若是没什么要事的话,孤王就先回魏王府了。” 魏琢转身欲走,牧和却再次叫住了他:“魏王,朕还有一事,想请魏王允准。” 魏琢站定,等着他的后话。 牧和道:“这月底,便是牧歌的生母董美人的忌日……” 魏琢出声打断道:“陛下忘了吗,公主出嫁之前,董美人已经追封为董贵妃。” 牧和纠正措辞道:“对,是董贵妃。朕是想着,既是牧歌生母忌日,便总该去祭拜一下。再则,按照规矩,这女子嫁人之后,第三日便要回门。可魏王事忙,牧歌自从出嫁,便一直未回宫里拜见过。朕长久不见女儿,心中甚是想念。” 牧和说得凄切,魏琢也觉得他此言有理。 魏琢回过身道:“父皇说得是,此事是孤王做得不妥。这样,等孤王不忙了,便带着夫人回宫拜见陛下和皇后。至于月底,董贵妃的忌日,孤王会带着夫人,亲自去祭拜,请父皇宽心。” 魏琢走后,牧和回过头便同皇后发牢骚:“他还不如不叫这一声父皇,朕听来甚是别扭。” 皇后忍不住劝道:“陛下莫要生气,魏王一直是那个张狂的样子。他若是对陛下毕恭毕敬,咱们倒是要防着他有什么坏心了。” 牧和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如今牧歌被他软禁,朕心里怎能不急?他待朕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牧歌在魏王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皇后劝道:“可臣妾听说,魏王待歌儿是极好的。贾肃那事,若是魏琢有证据,早就发作了。他既然没发作,那就证明这事已经过去了,他又不能一辈子禁歌儿的足,陛下也莫要忧虑了。” 牧和红着眼道:“朕对不住董贵妃,对不住牧歌,更对不住列祖列宗。若是朕还有别的法子,何苦于牺牲亲生女儿啊。” 其实皇后有一点倒是说得没错,贾肃这事,明面上已经过去了。 魏琢对外宣称,说是那贾肃平日里沉迷酒色,这才中了风。 好在贾肃的夫人出身名门,管家亦是一把好手。贾府上下,尚还勉强维持。 而魏王一党,诸如程氏兄弟二人,也知道贾肃的事,同魏修脱不了干系。 魏琢把魏修打个半死,听说将养了半月还是没下来床。魏修毕竟是老魏王生前宠爱的儿子,又是魏琢的亲弟弟。贾家再有怨,也不敢质疑魏王的处置。 所以这事,算是拍板定论了。 可即便如此,魏琢对牧歌的看管,依旧是没有半分松懈。 魏琢白日里在偏房处理要务,就让牧歌在一侧作陪。 牧歌从不翻看他的折子,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看话本,亦或者,盯着窗外的某一个点出神。 这一日,魏琢处理完公务,便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对着牧歌道:“夫人要不要过来坐坐?” 牧歌本来正在发呆,听到这话,她才慢悠悠转过头道:“不去,我怕打扰了魏王。” 魏琢笑了笑道:“我这几日,是不是又有何处惹恼了夫人?要不然平时,你都不唤我魏王的。” 魏琢说完,见牧歌无话,便又拍了拍方才的位置,对着牧歌温柔道:“过来,我想抱抱你。” 牧歌这才起身,坐在了魏琢身侧。 只是她方一坐过去,魏琢便将她整个人都捞在了怀里。 牧歌躺在他的腿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之后,才拽着他的衣角,挑眉问他:“你要做什么?” 魏琢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什么都不做,忙完了,想同夫人亲近亲近也不行?” 牧歌轻哼一声,娇柔出声:“都行,您是魏王,想要做什么吩咐便是,我可不敢反抗。” 魏琢抱着人晃了晃,又低下头去吻牧歌的脸,随即道:“是不是这几日闷坏了?公主说这些话,不是折煞臣吗?” 牧歌撇了撇嘴:“我可不敢。” 魏琢知道,小公主这般,看着也不像是太生气。她若真的生气了,就要指着他骂魏狗了。 如今这般,顶多是有些怨怼,不算太严重。 毕竟小公主还有那个心情,同他撒娇。 “今日下朝,撞见了陛下。我听陛下话里话外的那个意思,是在怨怪我大婚之后,没带你回门。” 魏琢说完,便低头看了牧歌一眼,而牧歌轻轻摩挲着魏琢胸前佩戴的珠玉,也不作表示。 魏琢顿了顿,便又道:“我想着,要不然就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入宫,拜见陛下和皇后。再到月底,我再亲自陪你去祭拜董贵妃。公主以为如何?” 牧歌怔在那,她沉默许久,才道:“是啊,我都快忘了,月底是母亲的忌日了。” 以往,董贵妃的忌日,牧歌是不会去祭拜的。 从前她小的时候,父皇的第一任皇后便不许牧歌去祭拜董美人。 牧歌幼时是先皇后带大的,先皇后对陛下和牧歌,有一种近乎痴狂的偏执。她不仅不喜欢陛下纳妃,她还不喜欢牧歌去祭拜生母。 她总是同牧歌说,吾才是你的母亲。 牧歌为了让先皇后高兴,从不敢在她面前提及董美人。 后来,先皇后亡故,牧和又娶了傅皇后。为了讨傅皇后欢心,牧歌也只当她是自己的母亲。 每每到了生母忌日,牧歌最多不过是在牌位前上一炷香,从未到墓前祭拜过。 而这些往事,魏琢全都知道。 魏琢也知道,牧和特意同他提及此事,并不是关心董贵妃的忌日。他是突然想起了董贵妃忌日的事,以此来解牧歌眼下之急。 董贵妃在时便不受宠,她不过是在陛下苦闷之时,承过一次雨露,之后便有了牧歌。 可那时齐国皇室颠沛流离,堂堂齐国皇帝,连饭都吃不饱。 董美人产后虚弱,没多久便走了。那时候,牧歌能活下来,也实是命大。 魏琢伸出手,与牧歌十指相扣。他笑了笑道:“既是回门,便不能厚此薄彼。皇后是你的嫡母,自然要拜见的。可董贵妃才是我的岳母,恰逢忌日,我也要同夫人一道,前去祭拜。” 在这一刻,牧歌忽然忘了她和魏琢的身份。他们仿佛就是寻常的夫妻。 牧歌甚至在想,若母亲在天上,知道她嫁了人,或许也会高兴吧。 “多谢魏王。” 牧歌的这一声谢真诚极了。 魏琢听来只笑笑,他抓着牧歌的手,一字字叮嘱:“不要叫魏王,不要说谢,你我夫妻,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牧歌将手搭在了魏琢的脖子上,头也靠在他的颈间,感受着他们气息缓慢且热烈地交缠。 原来被禁足,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难捱。此刻对于牧歌来说,反而是一种从身到心的轻松。 牧歌就这样靠着魏琢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 -- 翌日上晌,牧歌身穿米黄色华服,与魏琢一道入宫请安。 陛下和皇后早就备好了膳食,只等着他们过来。 席间,皇后抓住了牧歌的手,满脸慈爱地问道:“歌儿出嫁之后,可都还习惯?” 皇后说完这话,便生怕魏琢多想,连忙找补道:“这女人出嫁之后,是与做女儿的时候不同了。吾刚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也会觉得不习惯,吾想念父母,想念家里的吃食。毕竟从一处到了另外一处,总得要适应适应的。” 魏琢只低头用膳,并未说话。 牧歌也还是同未出嫁前一样,乖巧回话:“母后放心,一切都好。” 牧和听了这话,也不能全然放心。他正要给牧歌夹一块牛肉,魏琢便伸出筷子,将那块肉夹了出去。 牧和面色一僵,而魏琢却淡淡解释道:“公主嗜甜,左侧牙都吃坏了一颗。这牛肉炖得不够软烂,我吃着都觉得硬,还是别给公主吃了吧。” 皇后见牧和不太高兴,连忙笑着打圆场道:“知道魏王对歌儿如此了解,吾与陛下,也能安心了。” 魏琢给牧歌盛了一小碗蛋花汤放到她跟前,又给她夹了一块鸡翅。 牧和特别注意到,魏琢方才盛汤的碗,是魏琢自己用过的。 牧歌明明知道,却也没介意,就着那碗,便喝了一口。 他们成婚这一段时日,看来感情确实如传闻中一样,是十分亲厚的。 牧和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自打中秋过后,牧歌便不似从前那般黏着他。即便他知道,牧歌与魏琢的亲厚,多半是假的,可他这个做父皇的,却依旧有些吃味。 饭后,牧和本想叫牧歌单独留下来说会儿话,谁知魏琢不愿多留,他直接拉起牧歌的手,对着牧和道:“父皇,孤王府内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皇后见状,忙道:“魏王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处理。吾与陛下实在想念歌儿,可否让她在宫中,多留一会儿?” 魏琢摇了摇头:“这可不成,公主身子骨弱,她离开孤王身边半刻,孤王都不放心。还望陛下和皇后,能够体谅。” 皇后干笑一声,不敢再言。 牧歌回魏王府的路上,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 她实在害怕与父皇母后直接对话,害怕他们问东问西。她宁愿将消息交给青尤,由青尤想办法递出去,也好过被父皇母后逼问。 魏琢看了牧歌一会儿,忽而道:“以后你若是想回宫,便同我说。我会提前安排,与你一道回来。” 牧歌“恩”了一声,便再无答话。 魏琢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当然,你若是不想回宫,那再好不过了。” 牧歌抬眸看了魏琢一眼,一阵心惊。 她觉得这才是魏琢最让人害怕的地方,他总是能猜中牧歌心中所想,他那双眼,仿佛总能看破人心。 牧歌觉得,她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不说话,说多错多。 临近月底,牧和提出要带着牧歌一道去祭拜董贵妃。 牧和做出一副凄切伤心的模样,对魏琢道:“当年董贵妃的死,朕也有错。她产后虚弱,朕却没照顾好她。这么多年,朕都没去看她,实在是于心有愧。如今歌儿都出嫁了,朕想带着牧歌亲自过去祭拜,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魏琢抬眸睨了牧和一眼,似笑非笑道:“陛下似乎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跟公主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孤王知道啊?” 牧和脸色一变,厉声道:“魏王这是什么意思?” 魏琢摇了摇头,阴阳怪气道:“没什么意思,孤王只是好奇,陛下从未祭拜过董贵妃,怎么忽然就想起她了?” 魏琢见牧和沉着脸不说话,便步步逼问道:“陛下还记得董贵妃的样子吗?知道她生辰几何,老家在何地吗?” 魏琢见牧和答不出来,便哼笑一声道:“可是孤王知道,董贵妃是八月十五的生辰,老家在冀州。八月十五,正是中秋那日。孤王想,陛下是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对吗?” 牧和脸色大变。 而魏琢只是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饶是如此,几天后董贵妃的忌日,魏琢还是邀请了牧和一道去祭拜。 许是魏琢那日的话,让牧和心生愧疚,他祭拜之时,在董贵妃的墓前说了许多话。 “董娘,朕来看你了。咱们的女儿歌儿如今出嫁了,魏王是个极好的夫婿,能保护好她,你可以宽心了。” 牧和说着,便以酒浇地。 当醇香的酒缓缓渗入地底,牧和到底是红了眼道:“朕这个做夫婿的,没有保护好你,是朕的错,你在九泉之下,怪朕也好,不怪朕也罢。诸多恩怨,待朕百年之后,会下去同你请罪的。” 牧和之后,魏琢也和牧歌一道,给董贵妃磕了头。 牧歌跪在墓前,转而对着魏琢道:“夫君,我想同娘,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 魏琢点了点头,他拉着牧和一道,退到了行道上。 牧歌跪在那,声音极细极小道:“娘,父皇来看你了。” “这还是父皇第一次来看你呢,他给你带了白米饭还有桂花糕。其实女儿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桂花糕,女儿问了父皇,他大概也是不知道的。父皇只说,从前日子苦,连口粥都喝不到,哪能挑挑拣拣?” 牧歌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她强忍着眼泪,接着道:“其实,这也是女儿第一次来看您,您怪不怪女儿?” “临行前,花婆同女儿说,当娘的,没有怪罪自己孩儿的道理。只要女儿在这里,同您说一声女儿过得很好,您便能安心。” “今日,歌儿在这里,想同您说,女儿如今嫁人了,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和乐,也过得…过得…很好……”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牧歌终是忍不住,捂住脸哭出了声。 她多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可她不敢,不敢让其他人听到。 可悲拗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牧歌跪伏在地,终是没绷住。 她想告诉母亲,她活得好辛苦啊。每一天,都仿佛踩在刀刃之上,胆战心惊。 她就像是被架在钢丝上,连退路都没处寻。 牧和听到哭声的时候,惊诧回头。他似乎是下意识就想走过去,安慰一下女儿。 奈何魏琢攥住了牧和的手臂,道:“让她哭一会儿吧,她总是绷着,也不太好。神医同孤王说,她总要释放出来,病情才会好一些。” 牧和生生止住,红着眼未吭声。 魏琢站在那,望着远处的牧歌,又道:“公主殿下的郁症很严重,有时候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孤王不管陛下皇后还有孔家人打算谋算什么,孤王都劝陛下,念在父女情分上,莫要逼公主太甚。你们不知道心疼公主,孤王还要心疼自己的夫人。” 牧和侧首,狠狠瞪了魏琢一眼。那原本到嘴边的要同魏琢争辩的话,到底是咽了下去。 牧和转身上了马车,气愤道:“回宫。” 牧歌整理好情绪,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一双眼都哭肿了。 魏琢帮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回府之后,让花婆给你弄些冰块敷敷眼睛。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可就不好看了。” 牧歌依偎在魏琢怀中,半响后才道:“魏琢,谢谢你陪我过来。” 魏琢笑了:“又说傻话,你我夫妻一体,我来拜见岳母,这不是应该的嘛。以后每年,孤王都陪你过来,绝不会叫你孤零零的。” 在魏琢的口中,仿佛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年。 可是牧歌却没有这般乐观,她想,魏琢能陪她来这一次,已是很不容易了,她不敢奢望以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来日。 她和魏琢,站在对立面。待日后东窗事发,必是你死我活的场面。 与其奢望来日,不如珍惜当下。 故而,才刚一回到魏王府,牧歌便拉着魏琢回了院子。 魏琢正纳闷牧歌要做什么之时,牧歌便伸出手,去解他的玉带。 魏琢连忙按住她的手,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天可还没黑呢。” 牧歌仰起头,一双眼如秋水般摄人心魄:“夫君可是嫌弃我哭花了脸,不好看了?” “怎么会?”魏琢连忙笑着解释:“夫人怎么样都好看。” “那就快一些,莫要磨蹭。”牧歌说着,便将魏琢的里衣都扯了出来。 牧歌还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时候,魏琢无奈,只好自己动手脱衣。 当他在榻上拥着小公主,轻抚过她的脸时,还是忍不住道:“今日怎么这般急切?” 牧歌用手在魏琢背上轻轻画着圈,一下又一下,勾得魏琢不能自已。 魏琢听到她说:“大约是祭拜过母亲之后,想着人生无常,该及时行乐才好。“ 魏琢听闻此话,竟低低笑出声来:“我也甚是认同这句话。” …… 自那日起,牧歌待魏琢便温柔了不少。 凡是魏琢所需,牧歌几乎是无有不应。 有的时候,魏琢批完折子累了,伸伸手让牧歌坐回去,牧歌便也乖乖地坐在他怀里,与他调笑。 虽是如此,魏琢还是没解了牧歌的禁足,魏琢无论是到哪,都亲自带着牧歌,半点都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日,青尤等着魏琢去前厅议事,便在偏房与牧歌小声腹诽道:“公主,这几日您与魏王感情越发好了,奴婢觉得,您应该主动同魏王提一提,让他解了您的禁。日日都这般囚着您,又有谁能扛得住?再则,您总得为之后做打算。” 牧歌抬眸看了青尤一眼:“吾都没急,你跟着急什么?魏王已经有所防备,这个时候动手,就是要把皇室和孔家都搭上。” 青尤急道:“可就算是不动手,咱们也得早做准备啊。如今您这样被囚着,还能做什么准备?” 牧歌忍不住放下茶盏,面色凛然道:“你是怎么回事?要做吾的主了不成?” 青尤低下头,撇了撇嘴道:“可是皇后娘娘那边……” 牧歌深吸一口气道:“你且去回禀母后,如今身在魏王府的人是我,那么一切安排,都得由我做主。若她不想让所有人的命都搭在里面,便安下心来,静待时机。” 青尤低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转告皇后娘娘的。不过,皇后娘娘也让奴婢转告公主,让您切记别被魏王的温柔迷了眼,更不要对贼子动了心。” 牧歌看了青尤好一会儿,这才摆摆手道:“你且先退下,吾困了,想睡一会儿。” 原本这几日,牧歌的失眠症有所缓解。 可那日青尤说完了那番话之后,牧歌又开始失眠了。 夜里,牧歌趴在那发呆,魏琢醒来看了她一会儿,她都没有发觉。 等她回过神来与魏琢对视,魏琢终是忍不住叹道:“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好些了吗,怎么又睡不好觉了?” 牧歌扯出一丝笑容,道:“我无事,夫君快些睡吧。” 魏琢伸手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若是哪里不舒坦了,就告诉我,我帮夫人想想办法。” 牧歌极轻微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魏琢听罢,坐起身来,让牧歌躺在他的腿上,然后轻轻地帮她按着太阳穴…… “小时候,父王也总是头疼,母亲便是这样,帮着父王按一会儿。父王总笑着说,这样帮忙按按,就能舒缓许多。” 说完,魏琢低头吻她:“夫人觉得如何?” 牧歌“恩”了一声,点点头道:“很好,舒服极了。老魏王后是个很温柔的人,想必从前在老魏王跟前,也侍奉得极为尽心吧。” 说到这里,牧歌忽然睁开眼看着魏琢道:“可我就不同了,还反过来让魏王侍奉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魏琢笑出声来:“怎么会呢?侍奉公主殿下,是臣的本分。如果可以,臣愿意一辈子侍奉公主。” 牧歌也跟着笑了出来,她趁着魏琢低头之际,主动吻了吻他的侧脸。 魏琢松开手,低眉看了牧歌一会儿,才忽然问道:“臣想吻公主了,怎么办?” 牧歌不解:“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魏琢轻点着牧歌的嘴唇:“可是公主从不让臣吻这里,每次要碰到,公主都下意识避开。这会让臣觉得,臣从未走进过公主的心。” 黑暗中,牧歌眼神晶亮地看着魏琢。 而魏琢没等到牧歌的松口,也迟迟都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牧歌败下阵来,她伸出手,将魏琢的头按了下来,两个人接了一个冗长悱恻的吻。 他们闭着眼,彼此气息相融,那一刻,美好到让魏琢觉得,他和小公主,其实是真心相爱的。 后半夜的时候,牧歌稍微睡了一会儿,之后便醒来同魏琢一道用早膳,然后陪着他去了前厅。 很快就要到年关了,魏王府内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气象。 今年年节,魏琢打算让老魏王后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 可老魏王后还是责怪魏琢对魏修下手太重,迟迟都没给回应。 牧歌也是听说,魏修休养了两个月,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不过再深的细节,牧歌没有打听。她之前和魏修闹出了那样的事,即便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是魏琢此人极爱吃醋,她可不想表现出更多的关心,平白伤了夫妻感情。 到了白日,牧歌忽然就看不进去手里的话本了。 之前贾肃送过来的话本,她早就看完了。再之后看的,除了魏琢着人去市井买回来的,便是魏琢书房里的藏书。 起初看着那些话本,消磨消磨时间还好。可若是看久了,牧歌也会觉得无趣。 她放下话本之后,便歪过头一直盯着魏琢看。 其实魏琢处理公务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反而因为做事认真,平添了几分魅力。 魏琢放下朱笔之时,便正好与牧歌四目相对。 “离那么远看,看得清我俊美的容颜吗?夫人要不要凑近一些?” 牧歌起身下榻,扑到魏琢怀中时,还故作羞恼,锤了锤他:“魏琢,你可真是不要脸。” 魏琢将人按在狐毛绒毯上,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有更不要脸的,夫人要不要试试?” 牧歌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抬脚踢他,魏琢便按住了她的小脚,放在唇边亲了亲。 牧歌知道逃不过,索性便由着他去。 只是,牧歌的纱衣都褪下了,外面却通报道:“魏王,百里炎求见。” 百里炎是贾肃的门生,如今顶在了谋臣的位置上。 他虽年轻,能力倒也不弱。 牧歌知道魏琢的要事要紧,便急忙拾起衣裳,想赶紧穿上。 谁知道魏琢将人按在了怀中,拿出大氅将人包了个严严实实。 “让他进来吧。” 牧歌来不及穿,便只能那般贴着魏琢,一动也不敢动。 而魏琢知道小公主害羞,还故意伸出手,抓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别忘了预收。 预收1《作精美人不想和顶流复婚》 预收2《被太子抛弃后我嫁了摄政王》 点进专栏,就在前面了哦~ 第026章 避子 ◇ ◎那夫君可要勤勉一些。◎ 牧歌身形小, 躲在魏琢怀里,再用魏琢的大氅盖上,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 牧歌其实并不担心被人看出来, 刚刚被魏琢捏的那一下,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是她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若是魏琢与他的谋臣聊的是什么重要军务,就这般被她听到,真的好吗? 魏琢是真的信任她, 还是说,他根本不觉得牧歌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牧歌想, 魏琢大氅下的位置真的很好,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想问题, 却又不担心情绪外露被人发现。 当然, 魏琢身上的气息也很让人安心。 牧歌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跟魏琢接触的时候, 尽管她当时正在小心翼翼地勾丨引,可她当时环抱着魏琢的脖子, 感受着他的呼吸,她浑身上下, 连头发丝都在无声地颤抖。 那个时候,她是那样地害怕这个男人。他与自己的每一次亲密接触,都会让牧歌颤栗不已。 可现下不过也才几个月的光景,她开始喜欢与魏琢接触,开始贪恋他的怀抱和温暖。 原来人是会变的,不仅她在变, 魏琢也在变。 或许是牧歌想了太多, 以至于百里炎和魏琢到底说了什么, 她都没太听清。 她回过神来,只听到百里炎问:“魏王,安郡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老魏王后和安郡公不日便会启程回许州。臣已经根据您的吩咐,在外面收拾府邸,让安郡公居住。” 安郡公就是魏修,他的封地就在安郡。不管之前这兄弟两个闹了什么矛盾,魏琢还是喜欢在年节下,召唤兄弟们回都城过年。 只是,魏修在魏王府的院子已经被魏琢另作安排,魏琢特意给他安排府邸,便是不许他在魏王府住了。 魏琢叮嘱百里炎道:“之前安郡公的事,孤王一直交给贾老去做。如今贾老不顶事了,孤王希望你能办好。此后事无巨细,无论他谋划什么,要做什么,你都需得先他一步。在孤王的眼皮子底下,孤王不希望他再掀出风浪来。” 百里炎躬身道:“魏王放心。” 之后魏琢又与百里炎吩咐了许多事,两刻钟之后,百里炎起身告退。 魏琢就那样维持一个姿势,抱了牧歌很久。等到百里炎走后,下人把房门关上之后,魏琢才掀开大氅。 魏琢本想看看,牧歌在听到那么多事之后,会作何反应。 可是他的小公主,竟不知何时,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魏琢见她呼吸匀长,便知道这小丫头怕是睡了有一段时辰了。 魏琢眉眼上扬,他想,陛下能把希望寄托到小公主身上,也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如小公主这般可爱乖巧的妙人,本就该好好养着,不让她经历风雨。 既然陛下做不到的事,魏琢便想替他去做。 魏琢怕小公主冷着,便用大氅紧紧将人裹住。他不敢这个时候给公主穿衣,怕动作太大,再惊醒了她。 她能睡着实在不易,魏琢轻轻将人抱到榻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回到案桌前,忙些别的。 魏琢想,以后他该多让小公主在一旁听事,也许这般,就能治好她的失眠症。 牧歌这一觉睡得很好,直到快晚膳时,她才醒来。 睡醒之后,魏琢将人抱起来,一边亲自侍奉她穿衣,一边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只让厨房备了昨天晚膳的菜样。你若是想吃旁的,我再吩咐厨房去做。” 牧歌摇了摇头,她看起来还不算太清醒,只是道:“还不太饿,不用忙,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就好。” 魏琢微微一笑,他拿起一边的玉带,细心地帮小公主系好。 等他帮牧歌穿好衣服之后,才将人抱了起来。魏琢本是想让她下地的,谁知道牧歌却熊抱一样,紧紧环在魏琢的身上,趴在他的肩头,一脸懊恼道:“这个时候睡醒,晚上我又睡不着了。如今这睡眠实在是任性,旁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我现下,也分不清日出日落了。” 魏琢抱着牧歌走到了窗前,示意她看外面。 外面正是黄昏,金灿灿的晚霞如一副五彩画卷,肆意挥洒在天边。 暮霭沉沉,山衔落日。无论盛世乱世,似乎都不影响老天给予所有人看风景的权利。 牧歌就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回神,打算从魏琢身上下来时,魏琢才笑了笑道:“你若是喜欢这样的风景,以后我带你去山上看好不好?” 牧歌摇了摇头:“你整日里那么忙,哪有多少时间带我去看晚霞。再说,也不是每一日都有晚霞的。” 魏琢道:“那就挑一个晴好的天气,再等我不忙的时候,我便亲自带着夫人去看晚霞。当然,咱们也可以起早去看朝霞。少年时,我都是寅时三刻就起来练武,朝霞漫天之时,我刚好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牧歌听他说起少年时光,便靠在他怀里问:“那你那个时候,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牧歌只听说,她尚在襁褓中时,吃了不少苦。那个时候,连给她喂奶的乳娘,都因为吃不上饭,挤不出奶了。后来,陛下便让人给牧歌挤马奶。 牧歌三四岁时,也不太能吃得饱饭,她跟着牧和颠沛流离。不过对于现在的牧歌来说,那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自打老魏王迎牧和入都,牧歌便养在深宫里,能吃得饱也能穿得暖。 魏琢寅时三刻起来练功的时候,牧歌在深闺中睡得正香。 从前,牧歌在宫里,看惯了父皇的无奈与悲苦。可如今,牧歌在魏王府,她跟在魏琢身边这些时日,看到的,是魏琢的辛苦,以及魏琢想要天下一统的决心。 这是第一次,牧歌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 她是齐国的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她生来就应该为皇室效力。 如今,父皇视魏琢为仇敌,那么牧歌就该跟父皇站在一起,与魏琢对抗。 可是他们做的事,真的有意义吗? 郭策和贾肃都不算是好人,以郭策之过,更是死不足惜。 可是以齐国如今的近况,就算是魏琢死了,乱世依旧是乱世。 人的野心是无穷大的,换做任何人站在魏琢的位置上,都不会把朝政全权交给牧和来处理。 魏琢死了,魏家还有好多兄弟。哪怕就是魏家倒了,南方诸位诸侯,一个一个,又皆是虎狼之心。 牧歌想,孔瑜与父皇都是智者,他们当然知道前路到底有多艰难。那么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魏家倒了,齐国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办? 孔瑜总说自己要救世,以他微薄之力,真的救得了这乱世吗? 晚膳端上桌的时候,牧歌默默地搅动着碗里的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琢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神医说过,晚膳少食有利于身体康健。可是夫人从方才到现在,就只喝了两口汤,你午膳和早膳也用得不多。我一直想着要把夫人再养胖一点,你总是吃猫食一样,何时能养胖啊?” 魏琢说完,又想起老魏王后养得那只肥猫,又笑道:“不对,连猫都吃得比你多。” 牧歌这才回神,她接过魏琢递过来的鸡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完了一小块,还抬起头对魏琢道:“你看,我是吃了的。” 魏琢又给她夹了一块鸡翅,哄小孩一样哄她:“那再吃一块。” 因为魏琢的投食,这一餐,牧歌吃得很撑。 吃撑之后,魏琢陪她去庭院里消食,还陪她练了一会儿箭。 虽然牧歌从学射箭到现在,就没练过几次。不过魏琢发觉,牧歌还是很聪明的。她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唯一的缺陷就是她力气太小,也不经常锻炼,所以她到现在还在用小弓。 魏琢觉得,他还是应该教小公主一些自保的本领,学练箭太慢了,他可以教小公主一些轻便的暗器。 魏琢最先还给牧歌的,就是她那天用来刺杀魏琢的脚环。 这脚环从中秋那夜就被魏琢收走,如今竟又回到了牧歌手里。 牧歌见魏琢将脚环重新还给他,不由得问道:“你不怕我戴上这种东西,趁你睡觉,再杀了你?” 魏琢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想要杀我,这几个月来,你有无数次机会。” 是的,牧歌现在已经放弃了要魏琢命的想法。可是魏琢敢把这个东西还给牧歌,还是让牧歌有些惊诧。 牧歌竟然有一种,他把命交付给自己的错觉。 “魏琢,你也别太相信我。我没那么爱你,也许我哪天一觉醒来,真的会杀了你也说不定。所以一切利刃,你最好都不要让我碰。” 魏琢见牧歌不肯接,竟然笑出声来:“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不想杀我。接着吧,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又没见血。我想了想,这个东西还是挺适合给你防身的。虽说我们现在日夜都在一起,无论在哪我都会保护你。可是凡事总有万一,过了年,我可能要出征。” 魏琢不止一次外出征战,从前牧歌跟魏琢毫无关系,她也从不在意。可现下魏琢说出这话,她竟然颤声问:“什么时候去?” “还说不准,不过南方诸侯频频来犯,我迟早要与他们开战。” 魏琢说得轻巧,牧歌却觉得有些惊心。 沙场无眼,当年老魏王也是到处亲征,几次身陷险境。他虽是病故,可也是身上带伤多时,那些伤,都是战场之上的旧伤。 老魏王原比魏琢更狠更有魄力,可那样的人,也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 牧歌发觉,她竟然会害怕,害怕魏琢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牧歌说不出关心的话,她停顿了好久,才道:“魏琢,你要好好活着。” 魏琢微一愣神,他不由得想起中秋那夜的小公主,那个时候,牧歌同他说,魏狗,我希望你立刻就去死。 可现在小公主居然同他说,要他好好活着。 这是不是证明,小公主也是有些喜欢他的? 魏琢将人抱了起来,一脸郑重地同她道:“我会好好活着,有你,我更想活得久一些。” 魏琢是带着牧歌去扎沙包的时候,才知道她连软刃都用不好。 那一刻,魏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当今陛下还真是有趣,他居然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来刺杀他。 他到底是低估了魏琢,还是高估了小公主的魅力? 魏琢甚至想冲进宫里问问牧和,万一中秋那夜,魏琢恼羞成怒,杀了小公主怎么办? 或许,按照皇室的做法,魏琢杀了齐国唯一的公主,牧和便会以此为由发难。 那样的话,牧歌就会成为这个事件里唯一的牺牲者。 连老魏王这样利已的人,都不会轻易丢出儿女的命,牧和口口声声说他爱小公主,可魏琢却一点都没感受到。 魏琢怕牧歌那个用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所以魏琢特意抽了一根柳条,让小公主先从柳条练起,掌握了柳条的揉劲之后,再上手试试软刃。 练了近一个时辰,魏琢帮牧歌一边搓着手,一边道:“你连杀鸡都不敢,当初是有什么勇气来杀我的?还好对方是我,如果是旁人,你就不怕你这一去,就丢了命?” 牧歌没告诉魏琢,她中秋那一夜,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父皇于她而言,是君,是父。牧和从小就教育牧歌,为君为父者,说出的话,就是纲常伦理,哪怕是要牧歌献出生命,牧歌也得接受。 父皇予她以生命,她需得还之。 可是魏琢今日却告诉她:“我认为,你是独立的人,是非对错,你该有自己的判断。你父皇吩咐了什么,你也不必全盘都听。” 这个道理,牧歌自打被父皇放弃之后,便已经全都想明白了。 可是那又怎么办?她虽贵为公主,可却与这乱世中的万千蝼蚁没有区别。 父皇之命,她不遵从,她还能去哪?她根本无力改变现状。 连魏琢这般强大的人,亦有诸多不可为之事,何况是她? 中秋前夕,父皇和母后把她架在那个位置上,她只能孤身进入魏琢大帐,她不能后退,因为父皇没给她退路。 牧歌轻唤了一声魏琢的名字,魏琢回过头看着她。 牧歌笑了笑道:“若有一日,你和我父皇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你将置我于何地?” 魏琢语气认真:“我不会杀你父皇。” 牧歌连忙道:“可如果他要杀你呢?” 魏琢扯开了嘴角,语调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妄:“他杀不了我。” 牧和的小打小闹,魏琢从未放在心上。 以魏琢如今的权势和兵力,确实有这样的资本说这样的话。 牧歌冷静下来的时候,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是啊,哪怕是郭策和贾肃不在了又能如何?牧和与孔瑜所有的谋算,不过就是蚍蜉撼树。 青尤给牧歌端上牛乳之时,忍不住道:“公主,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她让您趁着年节,跟魏王说说解禁的事。您眼下看着风光,实则还是被禁足,奴婢多走一步,都得被人劝回来。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咱们什么时候能完成大业?” 牧歌拄着手臂,看了青尤一会儿,忽地问道:“青尤,你觉得齐国,真的还有救吗?” 青尤愣住:“公主怎么说这般的话?奴婢祖上世代吃齐国俸禄,无论有没有救,哪怕拼出这条命都要一救。” 牧歌又道:“假设咱们真的能斗倒魏家,那南方诸侯,咱们又该如何应对?这四分五裂的天下,咱们该如何救?” 青尤摇了摇头道:“那就不是奴婢的事了。孔大人不是还说,事要一步一步做吗?魏家不倒,咱们如何救齐国?” 牧歌端起牛乳,慢悠悠喝着的时候,青尤拧眉道:“皇后娘娘最怕公主的心动摇,她让您想想还身在宫中被幽禁的陛下。魏王对您再好,他毕竟是魏家人,是恶魔。公主不要相信恶魔之语,更不要对恶魔动心。无论何时何地,您都要记住,您是陛下的女儿,您一生都要为陛下尽忠,哪怕付出生命。” 青尤是皇后安排在牧歌身边的宫女,在牧歌未入魏王府之前,皇后就在魏王府,安插了一下自己的人。 不过那些人,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比如后院洒扫的婢子,伙房烧火的下人,当然,牧歌也是近日才知道,厨房做核桃酥做得最好的那个厨娘,也是皇后的人。 这些日子,牧歌被禁足,牧歌自己不着急,皇后倒是急得不行。 尽管牧歌说过,暂时还不能对程氏兄弟动手,让青尤给皇后带话,让她安心,可是皇后还是急切得很,一再催促让牧歌加快动作。 程氏兄弟是什么人,哪能那么容易就杀了他们? 贾肃和郭策尚且有缺点,沉迷酒色,可程池家中只有一妻,并无姬妾。至于那程照,虽说府上有三位夫人,可他不好美色,每日舞刀弄剑。 牧歌听闻,那程照一个月能进一次后院便算不错,府中的三位夫人,也只有二夫人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可就连这一双儿女,都传言说长得不像程照,也不知道是否是他亲生。 可是程照本人脾气不好,曾经有人醉酒之后,跟程照提过此事,程照一气之下,一刀就给人捅了。 打那之后,就无人再敢提。 程氏兄弟自打成为魏琢帐下谋臣之后,便更像是拧成了一股绳,两兄弟极为团结,外部轻易是攻不破的。 哪怕牧歌现在解了禁足,短时间内,也想不到办法对程氏兄弟动手。 更何况那两个人,在魏琢面前,尚且敢满怀恨意地看着牧歌,私底下,还不知道要如何防备皇室中人。 如此铜墙铁壁,若是能被轻易攻破,那魏家也不会掌控北方几十年,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牧歌晓以利害,本想通过青尤,把她的担忧递出去。 谁知道,没过几天牧歌就收到皇后的消息。皇后托青尤回话,说只要牧歌肯尽心,没什么是办不成的。皇后还说,自打牧歌嫁了人之后,便不如之前乖巧听话了。 牧歌在身后膝下养了多年,从未有过忤逆,无论皇后娘娘吩咐什么,牧歌都尽心照办。 中秋那夜,哪怕皇后让牧歌去送死,牧歌也没有半路逃离。当然,她也逃不过。 可如今,就因为牧歌没主动同魏琢提解禁一事,皇后便对她如此不满。 牧歌气得摔了手中的粥碗,对着青尤道:“吾还要如何尽心?吾连死都未惧,在短短四个月之内,就先后辅助孔家灭了两位谋臣,母后到底还要吾如何?” 青尤道:“皇后娘娘是担心,您整日里与魏王恩爱,误了要事。” 牧歌从未在青尤跟前动怒,这会儿竟也面色凛然,呵斥出声道:“吾与魏王夫妻不合之时,她要吾无论如何都要把控魏王的心。如今吾与魏王夫妻关系缓和了一些,她又说吾与魏王不该如此恩爱。她到底想要如何?吾实在是不明白,也没有那个脑子猜测皇后娘娘的心思,不如你亲自回宫去问问她,具体要吾做什么,请她明白示下。要不然吾实在不懂,这个魏王后,吾也实在是不会做了。” 青尤见牧歌是动了大怒,也气得发抖,便吓得连忙跪地道:“公主息怒,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担忧过甚……” “公主您是知道的,她一向把您当亲生女儿看待。若公主对皇后娘娘有什么不满,那一定是奴婢传话的罪过,公主可千万不要因此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 牧歌眼眶微红,什么亲生女儿,她现在是真的不信。 傅皇后确实比先皇后看着仁德得多,牧歌一向缺失母爱,她曾真的把傅皇后当成亲生母亲来看。 可是,亲生母亲真的会亲眼看着女儿去送死吗? 可是牧歌之前并未怪她,因为下令的人是牧和,是她的父皇。她知道自己责怪任何人都是无用的。 可是她来魏王府之后,便日夜胆战心惊,郭策死后,牧歌更是夜不安枕。一方面,她担心事发,另外一方面,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其他谋臣,更担心她的计谋不够周密。 正因忧思过甚,她才整宿睡不着觉。可宫里头,却无一句关切之语。 如今她的睡眠才刚好了一些,一个两个,都来逼她。 牧歌站在那里,目光虚浮,没有定点,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声音嘶哑,语调中亦有无尽的哀戚:“我这样的人,原是不配有母爱的。” 青尤闻言大惊,她连连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眼看要到年下了,奴婢请公主回宫看看吧,皇后娘娘绝无此意,此事皆是奴婢之过,是奴婢传话不善,让公主误会了。” 魏琢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她们主仆两人皆是泪流满满。 魏琢冷冷睨了一眼跪地的青尤,随即上前揽过牧歌,紧紧拥着她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给我的小公主委屈受了?” 青尤不知魏琢是何时来的,此刻她冷汗直流,过了半响才道:“是奴婢做事不尽心,请魏王、魏王后责罚。” 魏琢冷冷道:“既知道做事不尽心,便回去面壁思过,这几日,都不必在跟前侍奉了。其余诸事,交给花婆就好。” 青尤退下之后,魏琢一直哄着牧歌,还拿出了一罐蜜糖,笑着道:“这可是宫外的厨子特制的糖果,听说熬上三天两夜,才能出这么一罐。夫人尝尝,是不是比咱们府上的糖果做得精细一些?” 牧歌含了一块糖,甜味冲击味蕾,才让她缓和了一些情绪。 从前牧歌是不嗜糖的,自打嫁予魏琢,她不开心的时候,便总是含一块糖,品着那甜味,才能驱散心中的苦味。 魏琢抱着她道:“一会儿吃完糖,可别忘了漱口。” 牧歌点了点头,靠在魏琢怀中不说话了。 她是到了晚上,才趴在魏琢肩头道:“马上要年关了,年节下,我想回宫拜见父皇母后,可以吗?” 这是牧歌第一次要求要回宫,魏琢若是不同意,简直是不近人情。 可私心里,魏琢又不想她去。陛下和皇后筹谋了什么,魏琢并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他只是担心,小公主回了宫,与陛下皇后叙话,这郁症,会再加重。 这些日子,魏琢好不容易才让公主的病情有所缓解。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让牧歌加重了病情,魏琢只会更加心疼。 可魏琢又不忍拒绝牧歌,他犹疑许久,才松了口:“好,夫人挑日子吧,到时候我备上礼物,与夫人一道回宫请安。” 魏琢不会轻易让牧歌单独回去,他能松口已是不易,所以牧歌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软软道:“谢夫君。” 魏琢环抱住小公主,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魏琢和牧歌是腊月二十二那一日入宫请安的,老魏王后和魏修腊月二十五就会回到许州,到时候魏王府事忙,魏琢就更没时间陪牧歌入宫了。 魏琢和牧歌,与陛下皇后同桌而食,用过膳后,皇后才以要更衣为由,拉着牧歌到偏殿叙话。 魏琢本来极不甘愿牧歌离开自己的视线,可皇后坚持,牧歌也按住魏琢的手道:“夫君,我去去就回。” 牧歌都开口了,魏琢不好再拦,只是皇后和牧歌闪身进入后殿之时,魏琢转动了一下扳指,与此同时,暗处似有人影闪过,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陛下倒是没有多想,反而是对着魏琢道:“正好今日无事,朕与魏王,对峙一盘如何?” 魏琢应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而此刻在后殿,牧歌还没等开口,皇后便满脸歉疚道:“歌儿,咱们长久不见面,怕是有诸多误会。今日母后好不容易得了空,才终能与你说会儿体己话。你嫁去魏王府之后,母后与你父皇日夜忧心,生怕那狗贼欺负了你去。母后知道你禁足之后,更是连着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当然,你说的话,母后都明白。程家兄弟现在有了防备,不得妄动。但是你被禁足多日,母后最担心的是你,而不是咱们的大计。” “那日董贵妃忌日,你父皇归来之后,郁郁许久。你父皇还说,如今你身在魏王府,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哪怕你不想参与两位程大人的事,母后和父皇也是不会逼你的。” 皇后见牧歌面色有所松动,便叹口气道:“青尤那丫头,不懂变通,性子偏执,但是她照顾你多时,你也该知道这丫头没有坏心,只是笨了点,传错了话。” 皇后又关切了牧歌几句,牧歌见时候不早,怕魏琢等急,便捡了要紧事说道:“程大人的事,需得天时地利,如今他们防备极重,咱们也歇一歇,轻易不能下手。待有了时机,儿臣会托人回来禀告父皇母后。” 皇后应了一声,她轻轻捋了一下牧歌凌乱的长发,亲昵道:“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万事当心。就要到年节了,母后还是如以往一样,给你裁制了新衣裳,还给你备了点心糖果,待会儿你都带回府去。从前年节,都是在宫里过的。如今你不在,母后心里舍不得啊。” 这一刻,牧歌还是红了眼。 她也觉得自己那一日过于任性,她与傅皇后做母女多年,这么多年哪怕是养个宠物在身边,都会有感情。 牧歌紧紧拥住皇后,呜咽道:“母后,儿臣也舍不得您和父皇。儿臣不能在宫里尽孝,还请母后和父皇珍重。” 这一番母女情深过后,牧歌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匆匆告别,去了前殿。 而傅皇后在牧歌走后,便忽然变了脸道:“嫁了人就是不同了,如今成了魏王后,倒不好拿捏了。且等着吧,以后时日长了,她少不得要在吾面前摆魏王后的架子。” 傅皇后越说越气,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字道:“魏王后?凭什么她就能一步登天,吾就要在这深宫之中幽禁?这乱世,当真是不公平。你们都给我仔细盯好了她,魏琢狗贼擅长攻心,别到了最后,她没拿下魏琢,倒反是让那魏琢给拿下了。告诉青尤那丫头,时刻在跟前提醒着点她的身份。吾绝不会允准牧歌跳出吾的手掌心。” 那日之后,有人将傅皇后在殿中说的话一字不落禀告给魏琢的时候,魏琢动了杀念。 魏琢咬牙切齿道:“傅家也是太不识抬举了。孤王的弟弟,这是多么好的婚嫁人选,孤王甚至还允准那傅娘子,可以在魏修和魏招之间随意挑一个。可傅家人却避魏家如蛇蝎,说什么都不肯嫁女。若单是如此便也罢了,这傅皇后竟敢意图伤害孤王的宝贝,真是岂有此理。” 百里炎在一侧,小声提醒道:“可是那傅少府是老臣,威望甚高,不得轻动啊。” 魏琢冷下脸道:“那就想个办法,徐徐图之。皇后整日里都想着对魏家不利,下次只要她一动手,就搜集好证据,将人拿下。” 百里炎低眉道:“好,主子放心,臣会立刻着手去办这事,必不让您失望。” 魏琢抬眸看着百里炎,小声叮嘱:“你需得行事低调一些,做事莫要贪功。孤王眼下不能让人知道,你才是孤王身边最得力的谋臣。” 百里炎恭谨道:“臣必不负魏王厚望。” 百里炎离开魏王府之后,魏琢便回了院子。 而彼时,牧歌正在同花婆一同做糕点。牧歌不太会,她都是看着花婆做,看着花婆用模具印出一个个精巧的花样之后,牧歌笑了笑道:“还是花婆婆有办法,这糕点还没烤,我便馋了。” 花婆婆笑着道:“等明天一早,老奴就把第一锅糕点给您端过来。这些小酥饼啊,就得等凉透了才好吃。从前魏王出征的时候,也会备上一些酥饼带上做干粮。这东西放久了都不会坏,咬一口满口酥甜,魏王小时候就最爱吃老奴做的这个。眼下快要过年了,府里要多备一些。” 牧歌伸出手,给帮花婆擦了擦脸。 待擦干净后,牧歌满脸温柔道:“明日,魏王理事,我便陪花婆婆做糕、做酥饼如何?我手笨,还没做过这些,花婆婆可得好好教教我。” 花婆连忙应道:“好嘞,老奴巴不得有您陪着说说话呢。” 魏琢站在门外许久,竟也跟着笑了。 他走进来时,还故作吃味道:“孤王都许久都没见过夫人如此开心了,还是花婆有办法,孤王得赏你。” 花婆连忙起身收拾一下案桌上的面点。花婆手脚利落,没多一会儿,案桌上便清理干净,她也要做好的糕放进了食盒里。 “既然魏王来了,老奴便退下了。” 花婆走后,魏琢轻轻刮了刮牧歌的鼻子,满脸宠溺道:“你总是看话本,也是会腻的。我又不能时时都教你做暗器,你若是对做糕感兴趣,便让花婆带着你厨房。” 牧歌还没主动开口提,魏琢便道:“拘了你这么些时日,你定也是觉得烦闷极了。就要过年了,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要回来了,只要是在魏王府内,你随意走动便是。不过有一点,你需得让人跟着,莫要遣退人,单独走动,我不放心,知道了吗?” 牧歌应了一声,随即道:“我也不爱走动,夫君放心便是。二弟若是回来了,我也会离他远远的,不让你担心。” 魏琢将人抱在怀中,低柔开口:“无碍,我知道你与魏修无事。之前,都是魏修的错。我相信他不敢了,他若再敢,我必打断他的腿。” 魏修和老魏王后回来的那一日,魏琢和牧歌亲自在门口迎接。 老魏王后看到魏琢倒是沉了沉脸,不过看见牧歌的,倒是亲切的很:“公主身子骨娇弱,何必在这风口站这么久。都是扶光不好,也不知道体谅体谅你。” 牧歌扶住老魏王后的手腕,乖柔道:“母亲放心,儿媳一切都好。夫君也很是体谅儿媳,母亲莫要怪他。” 老魏王后轻哼了一声:“你不必为他粉饰太平,我都听说了,他不许你随意走动,整日都将你关在屋子里。如此下去,好好的人都要闷坏了。” 牧歌一路扶着老魏王后回了院子,老魏王后一路风尘,也是极累的。牧歌陪着老魏王后用膳,又亲自侍奉人回寝房休息之后,才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说是侍奉,其实伺候人的活儿都有下人做。下人洗干净长巾的时候,牧歌给递一下便是。 牧歌如此,是为了孝顺婆母,也是为了哄魏琢高兴。 牧歌回房的时候,魏琢还帮她按了按肩膀,笑着问道:“累不累?” 牧歌笑了笑道:“只是陪侍了一会儿,哪里就累了?” 魏琢道:“母亲身边都有人伺候,凡事不用你操心。你是公主,万金之躯,母亲也担心让你累着。再则,从前这些活儿都是我亲自做的。如今母亲对我越发不满了,看见我都没个好脸,你能哄得母亲开怀,我很是高兴。” 老魏王后长久地不在许州,牧歌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自然也就没什么婆媳矛盾。 牧歌到底是要融入魏王府的,如今正是年节,她再不喜欢人多,也得勉强自己撑起魏王后的身份。 哪怕这全府上下不用她亲自打点,她也需得让所有人知道,她这个魏王后,可不是后宅花瓶,她得让魏王府所有人都尊敬她,害怕她。 之后再立威严,再立规矩,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她去。 只有在这魏王府站稳脚跟,她才能谋后事。 牧歌换衣准备休息的时候,魏琢还笑着道:“你猜母亲今日,同我说了什么?” 牧歌摇了摇头:“我可猜不到,你别卖关子,说就是了。” 魏琢摸了摸牧歌的小腹,满脸温柔道:“母亲说,让你好好调理身子,早日生个魏王世子才对。” 魏琢并不知,牧歌偷偷在用避除有孕的药。她面上不声不响,一双玉手,却缓缓解下魏琢的玉带…… 她一脸娇柔地望着魏琢道:“那夫君晚上,可要勤勉一些。” 第027章 不累 ◇ ◎那他必得勤勉勤勉◎ 其实魏琢还是挺想问问, 他到底还要如何勤勉? 自打有了小公主之后,魏琢在这方面的需求一直很旺盛。可是之前,小公主却总是叫苦不迭, 就连母亲和花婆都叮嘱了魏琢好几次, 要疼惜小公主,顾念着点她那娇弱的身子。 所以打那之后,魏琢一直很克制,晚上能一次就绝对不会两次,有的时候白日里特别想, 他也会压制一下自己的妄念,生怕伤到小公主。 可如今, 小公主居然埋怨他不够勤勉了?这可如何能忍? 他今晚必得勤勉勤勉。 不过,虽然男人的胜负欲在心里作祟, 可进行到第二次的时候, 魏琢还是打量着牧歌的神色, 低声问道:“还可以吗?夫人如果觉得太累了、太疼了,可以同我说, 一切以夫人为先。” 牧歌想,魏琢大概不知道,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 魏琢待她,确实越来越好了。 怪不得,就连青尤都害怕牧歌的心被魏琢俘获。 牧歌凑到魏琢耳边,用同样温柔的语调,轻轻开口:“其实, 现在也没那么疼了。我又费不了什么力气, 所以也不累。” 牧歌说完之后, 还觉得难为情,她随即将头埋在被子里,不敢去看魏琢。 魏琢欢喜莫名,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他低低道:“别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透气的。你我是夫妻,害羞什么?” 魏琢将人抱在怀里,真是恨不能将人揉碎进骨子里。 他知道就算是解了小公主的禁足,她也不会乱跑。但是魏琢还是希望,小公主能日夜都陪伴在他的身侧。 哪怕白日里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也希望小公主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看话本。 等他觉得疲累了,抬起头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所以,第二次结束之后,魏琢抱着小公主去沐洗,他一边伺候着小公主擦身,一边忍不住道:“虽说我不想整日里拘着你,不过我在前厅处理公务的时候,你也尽量来陪着我好不好?” 牧歌本来有些困了,听到这话,她费力抬眼,问道:“你很喜欢我在前厅陪着你吗?” “当然。”魏琢道。 牧歌乖乖道:“那好吧,你跟人议事的时候,我不能在身边,我觉得无聊,就去找花婆,看她做糕点。等你忙完了,我就回去陪你,这样好吗?” 魏琢听着这软软的声音,心都快化了。 魏琢眉开眼笑道:“好。” 沐洗之后,魏琢将牧歌抱到了榻上,而牧歌窝在轻软的被子里,很快便睡着了。 魏琢其实一直想告诉牧歌,要提防皇后,不要太信任她。 可是看到这几日牧歌高兴的样子,魏琢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小公主好不容易高兴了几天,他不该扫兴。 傅皇后再有不是,这些年她也没敢薄待牧歌,还给小公主营造了一个慈母的假象。 其实假象也是好的,总好过恶语相向。 魏琢尤记得十三弟的时候,他父王的四夫人就彻底疯魔了。 老魏王的姬妾众多,平日里有贤德的老魏王后以身作则,她们就算是再能折腾,也不敢闹得太厉害。 可是十三公子的死,彻底激化了四夫人对魏琢的恨意,她那日,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同魏琢拼命。 母亲都是会护着孩子的,当时,老魏王后挡在了魏琢的跟前,掷地有声道:“我相信吾儿,不会做这种事。小十三死于瘟疫,你莫要怪到吾儿头上。” 老魏王后替魏琢挡住了木棍的攻击,当时她额角流血,却无畏无惧。 老魏王后为了贤德之名,对老魏王所有的孩子都是视如己出。 可那些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老十三的死,老魏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也不屑于去装这个仁德,她只是紧紧护住魏琢,不让四夫人和老魏王伤害到魏琢一丝一毫。 魏琢记得四弟魏庭小的时候,经常埋怨老魏王后对五弟六弟比他还好。他还总说:“我明明才是母亲的亲儿子,可母亲不仅不喜欢我,还总是让我让着弟弟妹妹们,我也是小孩子,凭什么我要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们?” 莫说当时的魏庭如此认为,魏琢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好像儿子都是别人的好一样。 老魏王后也不止一次夸过小十三聪慧懂事,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小十三死的时候,魏琢才明白,老魏王后的贤德,有一半都是不得已。 做母亲的,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而傅皇后没有孩子,她多年求子而未果,只能把她所有的爱都给牧歌。 可是牧歌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得知自己无子的原因,再看着长大成人的牧歌,她又怎么会真心相待呢? 魏琢也知道,牧歌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没有母亲,她一直把傅皇后当做母亲来看。 魏琢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傅皇后做事不太过分的话,他可以暂且饶她性命。 但是魏琢也知道,傅皇后和傅家,绝不会坐以待毙。 魏琢想,就且让小公主先开心几日吧。 魏琢希望她开心,希望她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永远保持这样的生命力。 春节前的这几日,牧歌都很乖,魏琢忙的时候,她便到厨房看着花婆做糕,做酥饼。 当然,牧歌偶尔也会上手,不过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如花婆的精致好看。 魏琢在前厅与程氏兄弟和百里炎交代完春节前后的事务之后,便彻底无事了。 南方诸侯也要过年,没有人愿意在春节期间大动兵戈。 魏琢坐在前厅里,本想等着小公主在厨房那边玩完了,便跑来他这里。 魏琢很喜欢牧歌欢欢喜喜跑到他身边的样子,可爱又迷人。 牧歌就像是这魏王府里的一道光,给这压抑的深宅大院,带来了唯一一丝光彩。 这诺大的魏王府里,曾有过无数的杀戮和争斗。 就连表面和平的魏家兄弟姐妹,也曾有过争执和猜疑。 可毕竟身处乱世,外敌未清,老魏王在时,也说过,家宅内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所以魏家子女,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团结一心。 旁人会不会记得这个忠告,魏琢不清楚。魏琢只知道,只要他在,他的屠刀便不会对准兄弟姐妹。 所以,即便是他恨极了魏修,想要杀之而后快,他却还是留了魏修的命。并且为了给魏修脱罪,为了安抚贾家人,魏琢更是费尽了心思。 可是世人却只当魏琢是恶鬼,连魏家十三公子的死,都算在了他头上。 魏琢曾经也想过解释的,跟父母解释,跟魏家人解释,跟所有人解释。 可当所有人都不信他的时候,魏琢反倒是不想解释了。 罢了,就让他们觉得他是个恶鬼也好。这样,就没人再敢惹他了。 魏琢等牧歌的时候,就一直站在窗前望着天。 今日天气很好,碎云点点,阳光普照。 灿烂的光,透过窗沿挥散在魏琢的身上,魏琢伸手捕捉,却是一片虚无。 可是魏琢想,身在魏王府的光,却是可以照耀在他身上的。 想到这里,魏琢起身,去了厨房,去寻他的光。 魏琢来到厨房的时候,牧歌正在做小兔子糕,她把糕点捏成小兔子的形状,然后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边。 捏好之后,牧歌看着那一排未上锅的糕点很有成就感。 她对花婆道:“魏琢不太喜欢吃糕,真是可惜。要不然这么可爱的糕点,我真想拿去给他尝尝。” 花婆笑道:“魏王后放心,只要是您亲手做的,魏王就一定喜欢。不信的话,一会儿糕做好了,您亲自端去前厅问问。” 牧歌沉吟稍许,点了点头道:“也是,就算是他不喜欢,我也得逼他吃一口。毕竟是我亲手做的,他得赏脸。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亲自下过厨,连父皇都没吃过我做的东西。” 花婆跟着笑了:“那是自然,您第一次下厨,就给魏王先尝过,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魏琢冁然而笑,他缓步走到牧歌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 牧歌吓了一跳,连忙回身打了他一下:“你走路都没声,吓死我了,以后不许这么吓我。” 魏琢将头搭在她的肩头,看着她做好的一排排小兔子,就跟她的人一样,可爱极了。 魏琢道:“快把这些小兔子下锅,我要立马吃掉。” 花婆在一旁道:“魏王别急,老婆子我马上就下锅。厨房这里太乱了,魏王和魏王后回去等着,待会儿做好了啊,老婆子亲自给主子送过去。” 牧歌应了一声,随即她走到门边去洗手,将手上的面粉都洗干净之后,牧歌才拉着魏琢走了出去。 牧歌本以为他们是要回前厅,然而魏琢却带着她走回了院子。 魏琢道:“马上过年了,我给他们都放了假,这几天,没有要事,他们是不会来烦我的。夫人不妨想一想,过年这几日,咱们都要做什么?” 牧歌道:“过年定然会有很多人情往来吧,夫君真的有时间陪着我吗?” “有啊,我不想往来的时候,就让他们去烦别人就好,我可以把时间都留给夫人。” 牧歌想了想,她觉得天冷了不好出去跑马,过年的时候,街市又不开。 牧歌想了许久,才道:“要不然我们出去放灯许愿吧?” 魏琢其实不信这个,但是既然牧歌喜欢,他便点了点头说好。 牧歌高兴地跳了一下,魏琢便将人打横抱起,抱回了寝房。 牧歌见他要动手给自己脱衣,便拍了拍他道:“一会儿咱们还要吃小兔子糕呢。” 魏琢眉眼含笑道:“先吃你这个小兔子。” 第028章 默契 ◇ ◎希望天下太平◎ 花婆端着小兔子糕来院子的时候, 站在门口就听到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花婆倒是识相,她将兔子糕放在食盒里,递给了门口侍奉的婢子, 然后小声叮嘱道:“待会儿, 你需得等魏王和魏王后沐洗完毕,再将糕点端进去。这里面有棉布保温,一个时辰内是不会冷的。可如果一个时辰还没结束,你便拎着食盒去厨房找我,我再给热一下。” 那小婢子连忙称是。 最后结果不出花婆所料, 魏王和魏王后闹腾了一个时辰还没唤人进去沐洗。 那小婢子只好端着食盒拿去厨房,花婆又放在锅里, 给重新热了一下。 之后,那些小兔子糕点是由花婆亲自端过去的。 牧歌刚刚沐洗后, 有些疲累, 她靠在魏琢身上, 懒洋洋地抓起了一个小兔子糕,自己先吃了一口。 吃过之后, 她才微微拧眉道:“有点甜腻,可能是我的蜜糖放多了。” 牧歌本想说, 这一次做得不成功,下一次再让魏琢吃,谁知道魏琢就着她刚吃过的小兔子糕,便咬了一口。 随即,他一脸满足地笑了:“恩,好吃, 很好吃。” 牧歌看着他, 勾起了嘴角, 低声道:“就这么喜欢吃我的口水啊。” 魏琢挑眉:“这不是天天都在吃?我还觉得挺甜的。” 牧歌佯怒,拍了他一下。 -- 除夕那天,魏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花婆更是一大早便去准备今晚的家宴。 魏修自打回都之后,牧歌便没有见过他。他直接去了魏琢安排的府邸养伤,青尤说,魏王那一日打他打得太重了,魏修现在的身体都没有休养好。 青尤看起来,很担心魏修。 不过牧歌却知道那一日魏琢只是虚张声势,虽打得魏修吐了血,但是魏修的伤,绝对不会养这么久还没好。 魏修不敢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贾家人不会放过他。 哪怕贾肃中了风,贾氏宗族,还是有许多心向贾肃之人。这些人本就对魏修有怨,他们是看在老魏王和魏琢的面子上,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魏修更是得自保为上,尽量别出来晃,招人恨。 青尤每每提及魏修,都打量着牧歌的神色,她见牧歌兴致缺缺,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除夕那天早上,青尤再次提起魏修,牧歌才扭头看着她道:“你是吾身边的丫头,你的一言一行,都与吾息息相关。这魏王府到处都是眼睛,都是耳朵,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能知道。吾与魏修之前便闹出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你还要每日都提,是怕吾死得不够快吗?” 青尤闻言大骇,连忙跪地道:“公主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这一段时日,牧歌身边侍奉最久的人便是花婆。很多近身的活儿,牧歌都没让青尤动手。 这是过年了,牧歌才将人唤到了跟前。可谁知道,这个丫头还是有些不长眼。 牧歌叹了一声,只道:“机灵点吧,你再这样添乱,吾便让皇后娘娘,换一个丫头过来伺候。” 青尤顿时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牧歌在除夕家宴上,倒是看见了魏修。 她作为长嫂,站在魏琢身边,一一给魏琢的弟弟妹妹敬酒时,才真正与魏修对视。 当着魏琢的面,魏修比从前收敛了不少,他甚至都没敢抬头好好看看牧歌,只是一直躬着身,哑声道:“敬大哥,敬长嫂。祝大哥大嫂鸿气东来,光明灿烂。” 魏琢与他碰了杯,随即才问道:“听闻二弟身子骨一直没恢复好,这几日怎么样了?” 魏修始终低垂着头,道:“都好,谢大哥关心。” 魏琢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牵着牧歌的手,再去给其他弟弟妹妹敬酒。 不得不说,在家宴之上,魏琢对待弟弟妹妹的时候,全然是像大哥一样在关心。他没有端魏王的架子,同庶妹说话时,也温柔极了。 尤其是同魏欢说话时,更是调侃道:“我听说,你日日都研习医书,上个月给十二弟看病时,不仅没治好他的病症,还害得他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半条命。你若是没那个天份,就别祸害人了。” 魏琢这话说完,满宴厅都笑出了声来。 魏欢脸色晕红,只低头解释:“之前是有失误,不过十二弟也是我救回来的,大哥莫要取笑我了,我还得慢慢来。” 魏庭也跟着哈哈笑了一声:“十二弟也是胆子大,你这都敢让你五姐治,你真是不怕死啊。” 老十二年岁还小,说话有一些少年气,他挠了挠头道:“是腹泻了几日,不过我相信五姐姐。” 这下子,连老魏王后都跟着笑出声来。 魏欢是四夫人所生,老十三去了之后,四夫人忧思过度,便也跟着走了。 留下魏欢一个人,在老魏王后膝下养了多年。 魏欢对老魏王后和魏琢倒是没有芥蒂,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她都曾对魏琢说过:“大哥,我相信你没有害过十三弟。” 魏琢还记得那一天,连魏修都不相信他的时候,只有魏欢第一个站出来,说她相信自己。 那日的魏琢红了眼,紧紧抱住魏欢道:“真的不是我,我没想害过任何弟妹。” 魏欢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大哥,你不会害我们。” 其实魏琢知道,连老魏王后都怀疑过,也许十三弟的疫病,真的同魏琢有关。 可到底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老魏王后当时,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除夕家宴的气氛很好,魏琢还安排了府内的歌舞助兴。 当然家宴的餐后甜点上,还有之前牧歌做的小兔子糕。 魏琢还牵着牧歌的手,对他们道:“这小兔子糕,可是你们的长嫂发明的,都尝尝吧。” 魏欢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连连称赞道:“哇,这都是长嫂做的吗?” 牧歌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些都是花婆根据之前我做的样式,重新做出来的。” 魏庭也一边吃一边道:“就是,这么多的糕点,要都是长嫂做的,可要累死了。味道的确好吃,甜而不腻。” 牧歌不敢贪功,她只说那些糕点她初次做的时候,还是很甜腻的,还是花婆后来重新改良了配方,才变成这么好吃的兔子糕。 老魏王后在一旁笑道:“还是你这孩子有心,年节下,还想着帮弟弟妹妹准备糕点。花婆也是府内的老人,先后帮我照看了扶光和之长。这以后说不准啊,还得帮忙照看扶光的孩儿呢。” 这已经不是老魏王后第一次催生了,每次她提及这个,牧歌都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如今她亦打算用这种法子躲过去。 可是老魏王后却道:“吾在西北封地那边,遇到了一位女医,她就专门负责调理这方面的。这一次回许州,我还特意将人带回来了。公主身子骨弱,应该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牧歌长袖的手暗自握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不想有孕生子,如今大事未成,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如今老魏王后专门派了人过来,那她之前喝避子汤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 晚宴之后,牧歌同魏琢一起回院子守岁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夫君,你想早点有子嗣吗?” 魏琢道:“你我成婚不到半年,这事还不急。” 牧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母亲送过来的女医,要不要……” 魏琢低头看着她道:“留下来吧,这是母亲的好意。再者说,有位女医在府上,给你请平安脉也方便一些。” 牧歌知道,魏琢虽然说话温柔,但是他只要拒绝牧歌的事,便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再则,如果牧歌一再坚持的话,也会引起魏琢的疑心。 看来这个女医,是非要留在魏王府不可了。 牧歌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她想,她还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 她自己都看不清前路,若是生下了子嗣,那孩子以后该如何是好? 不过未发生的事,多想也是无益。 春节那一日,府上没什么来客,魏琢带着牧歌出去放灯。 放灯的时候,需要在灯里留下字条,上面需要写下自己的愿望。 魏琢从不许愿,他也不信这个。不过今日牧歌高兴,他倒是也跟着写下了几个字。 不过将字条放在灯里的时候,魏琢还是好奇牧歌写了什么。 牧歌会有什么愿望呢?希望魏家倒台?希望齐国恢复如初?还是希望她父皇能够亲政,扫平奸贼? 魏琢几次犹豫,可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夫人的愿望是什么?” 牧歌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字条递给了魏琢。 当牧歌看到字条上的六个字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袭满全身。 因为牧歌写得也是:“希望天下太平。” 这一刻,仿佛皇室与魏家的矛盾不复存在。魏琢和牧歌心心念念的,只有天下太平。 魏琢紧紧拥住牧歌,低头去吻她的发,还有她的眉眼。 当魏琢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时候,牧歌红着脸道:“疯了吗?这是在外面。” “又没有旁人,跟着咱们来的人,都很识相,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多看一眼。” 说着,魏琢直接将牧歌抱上了马车。 第029章 有孕 ◇ ◎他从未当面质问过牧歌◎ 牧歌是过了年, 二月底被查出有孕的。 有孕之后,她之前那些安神药便都不能吃了。 好在,怀孕之后她嗜睡, 便也没有失眠的困扰。 头三个月的时候, 牧歌常常睡得昏天暗地,白天黑夜都不算太清醒。 老魏王后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很高兴。她觉得,牧歌有孕这事,多亏了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女医。为此, 老魏王后还给了那女医不少赏钱。 那女医倒是安心接受了。 不过牧歌知道,她服用避子汤药的事, 那女医也是发现了的。 牧歌猜想,这事魏琢也一定知道, 但是他从未当面质问过牧歌, 只是默默让人撤下了避子汤药。 之后牧歌有孕, 牧歌倒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陛下和皇后知晓此事之后,也都很高兴, 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不过宫里送过来的东西,魏琢大多都不让人递到牧歌跟前。 牧歌有了身孕, 魏琢不让她出门走动,自然也没办法回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有好几次提出要来魏王府亲自看看牧歌,不过也都被魏琢挡在门外。 此事,牧歌原是不知道的。若不是后来青尤提起,她还不知道皇后娘娘竟如此挂念。 牧歌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叹道:“是吾不孝, 让母后挂念。青尤, 若是再收到母后的消息, 你且告诉她,吾一切都好。” 青尤站在牧歌身后,几度欲言又止,她似乎想提醒牧歌几句,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牧歌三个月胎像稳定之后,青尤终于把之前没开口的话说了出来,她道:“公主,如今程氏两位大人越发猖狂。贾大人和郭大人虽然不在,但是魏王的根基并未有丝毫撼动。皇后娘娘让奴婢同您说,若是等到您生产之后再动手,怕是来不及了。” 牧歌长吸了一口气,她看了青尤好一会儿,这才温声解释道:“不是我这一阵子不上心,而是时机未到,再加上前阵子我浑身不舒服,没腾出时间来。” 青尤见状,连忙上前哄劝道:“奴婢这几日看着,公主气色好多了。两位程大人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奴婢听说,程照大人前几日还在朝上跟傅少府起了冲突。此人狼子野心,意图将我齐国老臣一网打尽,实在是不得不除啊。” 牧歌沉闷了半响,忽而在青尤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青尤微微一笑道:“公主冰雪聪明,奴婢看,这么做可成。” 牧歌面上并无半分欢喜之意,她只是苦笑一声,然后将原本就想好的计划,安排了下去。 最先出事的是程照,他在野外坠马而死。 程照是文武全才,马上功夫不弱,听闻他坠马而死,魏王手下都觉得此事可疑,可他们探查了好几日,除了查出程照去野外跑马的那一日,多喝了一壶酒之外,便再没查出其他。 那一壶酒,程池也找人细细查过,无毒无味,整个事情就像是一场意外,一点痕迹都没留。 可越是不留痕迹,便越是可疑。 程池誓要找出害死程照之人,若是找不出来,下一个,一定会轮到他自己。 小公主近日有孕,整日里安胎药不离手,且极其嗜睡。 哪怕程池想要以此为由发难牧歌,也是找不到由头的。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傅家和孔家。 如今没有归顺魏家的齐国老臣,也就只有这两家了。 孔瑜在天下学子中,威望甚高,不得轻动。但是傅家不同。 魏琢早有废后之意。今日,不管是程池有没有证据,他都可以拿堂弟之死,发难傅家。 最先出事的人是傅皇后的兄长,程池直接派人将傅老大入狱,严刑逼供。 魏琢那几日,生怕牧歌在府中知道情况,特意寻了个由头,把青尤派了出去。 牧歌那些日子本就嗜睡,身边没有青尤,更是不通消息。 魏王府里有几个不长眼的,意图给牧歌通消息的奴才,都被魏琢的人抓住处置了。 所以傅家的事,牧歌是一点都不清楚。 皇后在宫里急得不行,陛下也是手足无措。 原本他们还以为,把牧歌嫁到魏王府,能拿捏住魏琢。 可如今看来,这也是一步错棋。傅皇后到了此刻才发觉,到了关键时刻,只要魏琢不想让她见牧歌,她是连牧歌的面都见不到的。 她堂堂齐国皇后,手中毫无实权,甚至远不如牧歌那个魏王后风光。 若是日后牧歌再生下魏王的嫡长子,那日后这千秋大业,便得有牧歌腹中的孩儿来继承了。 齐国陛下牧和膝下无子,若是牧歌有了孩儿,那这孩儿便有了魏家和牧家共同的血脉。到时候,魏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昭告天下,立这个孩子为帝。 傅皇后的兄长死于狱中的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傅皇后终于崩溃大哭。 牧和前去安慰她的时候,傅皇后对牧和也发了难:“你这个皇帝,做得到底有什么用?你连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都保不住,你来日,能保住我的命吗?” 傅皇后不蠢,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魏琢此番能杀了她的兄长,那么下一步便是她的父亲,最后便是她这位皇后。 傅皇后想得没错,魏琢若是动手,那便极为利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傅家上下,几乎无一幸免。 之后,魏琢派人将傅皇后幽禁在内宫,每日两餐相送,不许任何人侍奉。 魏琢还逼牧和下废后圣旨,以傅皇后不贤不德、包藏祸心为由,终身幽禁于内宫。 牧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 她腹部已显怀,不过行走倒是自如。这些日子,她也远没有刚有孕时辛苦。 魏琢原是不打算让牧歌去见傅皇后的,可是牧歌坚持,魏琢便也叹口气道:“也好,你早日能看清她的面目也好。我亲自陪你过去,就在外面等着,我还派了人跟在你身边。她若敢对你动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牧歌的样子看起来天真至极,她忙道:“母后不会对我不利的,倒是你,的确不应该进去。” 魏琢轻扯了扯嘴角,也没跟牧歌争论。毕竟她现下怀有身孕,情绪不稳,魏琢这些日子,都是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生怕惹了牧歌不快。 牧歌端着食盒去见傅皇后的时候,她正端坐在那里,如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即使沦落到如此境地,傅皇后仍旧衣衫整洁,维持着一国皇后的气度。 等牧歌端着食盒安稳坐在她对面之后,傅皇后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牧歌,又瞧了一眼牧歌的小腹,这才苦笑道:“是魏狗让你来的吗?他想让你,来送吾最后一程?” 牧歌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才知道母后被关在这里。我请求魏琢,让我来见您一面。是牧歌不孝,没能第一时间察觉,没能救母后于水火。” 傅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笑出声道:“你在说什么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 牧歌不敢抬头去看傅皇后那疯癫发狂的表情,她只端出几道菜肴,摆在了傅皇后跟前,小声道:“这都是母后最爱吃的,我如今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傅皇后轻呵一声,语带不满道:“是啊,傅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也确实什么都不必做了。” 牧歌红着眼望着她,只哑声道:“母后……” 牧歌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即使说出来,也是徒劳的。 最后,牧歌只得道:“母后千万不要放弃,我会去求魏琢,求他饶母后性命。只要过了这段时日,您还可以回到父皇身边,与父皇长相厮守。” 傅皇后顿时掀了桌子,怒吼出声:“长相厮守?我与那个窝囊废长相厮守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与他继续相处,岂不是比幽禁在这内宫还要让我难受?” 牧歌被她突如其来的嘶吼吓了一跳,一旁侍奉的婢子,也急忙挡在牧歌面前,生怕傅皇后发疯,伤了牧歌。 傅皇后看着那几个人着紧牧歌的样子,便愤愤不平,满心不甘。 激动之下,她仿佛连声音都变了,那歇斯底里的呆狂样,仿佛着了魔。 她使劲捶打着自己,痛哭出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有孩子?可我就只能看着我的孩子死在襁褓之中?魏家人为了以绝后患,给我喂了不能生育的药。魏銮那个丧心病狂的混蛋,魏琢这个狗儿子。他们魏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牧歌望着皇后,泪流满面。 当初,她也是在深宫幽禁之中,看到了父皇和母后的痛苦,才会甘愿前往魏琢大帐,无论前路如何,生死不论。 就在牧歌准备上前,抱一抱她的母后时,傅皇后却指着牧歌吼道:“还有你,还有你这个小贱人……” 牧歌被吓得悚然一惊,之后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那个慈爱的母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都这种时候了,傅皇后自然也懒得同牧歌虚情假意了。 “你一定很得意吧?你如今成了魏王后,比我这皇后还要风光无极。齐国这江山,是救不回来了。这天下四分五裂,日后不管是各路诸侯上位,还是他魏琢上位,这天下都不再是牧家的。当初老魏王留着牧和一命,是想挟天子以令天下。可是牧歌,当你腹中孩儿生下来之后,你觉得牧和这个皇帝,还有意义吗?” 牧歌红着眼道:“这个魏王后,是当初母后非要让我当的。您忘了吗,是您建议父皇,让我去魏琢的大帐,施展美人计。我从未想过要比母后风光,也从未得意过。之前种种选择,我一直都做不了主。” “不要叫我母后。都这种时候了,还装什么母女。我的孩儿早就死了,你不过是贱婢所生,也配喊我一声母后吗?” 牧歌脸色惨白,她当然知道傅皇后不可能拿她当亲生女儿。但是她始终觉得,她们在宫里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总还是有感情的。 “可我从未忤逆过您,我一直尊重过您。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我一直以来,都把您当成亲生母亲看待。我一直小心翼翼侍奉,生怕做错了事惹您不高兴。您曾说过,您和父皇还有我,就像是民间的一家三口。这一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傅皇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末了,傅皇后终于笑出声来:“傻子,也许魏琢偏爱的,就是你这样的傻子。你什么都不懂,你被保护得太好了。你为何从不细想一下,我若真的把你当亲女儿看,又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 “去年年初的时候,你被东南王掳走,虽不是我亲自设计。可也是我之过。” 牧歌怔住。 傅皇后的笑容越发阴诡,她紧盯着牧歌道:“因为当时,我是可以返回去救你的。可是我害怕啊,我若是回头,我再搭上自己的命怎么办?试问,如果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这样做吗?也许吧,也许真的有那样狠心的女人,会抛弃自己的骨肉。但是正因为你不是我生的,我便从来都不会在乎。起初对你虚情假意,是为了哄你父皇高兴。再后来,我便是指望着你,能为我所用。如今我傅家都倒了,我也被幽禁在这里。我真是装够了。我不想再同你演什么母慈女孝了,你也不要惺惺作态吧。你滚吧,去做你的魏王后,不必再来看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牧歌被人扶着走出去的时候,一双眼还哭得红肿。 魏琢等在外面,看着她那个样子,便难掩心疼道:“我都说过了,让你不要来。如今看到她的真面目,你终于死心了吧?” 牧歌还没等开口说话,守在内宫的小黄门,便高喊一声:“傅氏,撞柱而亡了。” 牧歌的指甲狠狠嵌入血肉之中,她深闭上眼,久久未语。 牧歌转身之后,并没有听到傅皇后最后的那番话。她一脸凄楚地望着牧歌的背影,低声喃喃:“也曾有过一刹那,我把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你乖巧可爱,孝顺懂事,我也曾真心喜欢过你。慈母做久了,我也不知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齐国气数已尽,没救了。我这一生,已是尽力了。” 傅皇后走的那一天晚上,牧歌的梦里都是她。 牧歌记得每逢年节,她都会让宫人给牧歌裁制新衣,也记得她的嘘寒问暖。深宫近十年的岁月,都是她与傅氏一起走过的。 午夜时分,牧歌从梦中惊醒,她紧抓着被褥,眼泪已湿了枕巾。 牧歌深闭着眼,像是对自己说一般:“可我还会当你是我的母后。” 第030章 再说 ◇ ◎我是不是从未说过我爱你?◎ 傅氏全族覆灭之后, 孔家也夹起尾巴做人。 南方各诸侯也为此写文章大肆讨伐魏琢,魏琢对此并不在意。 魏琢也让人写文章昭告天下,说是傅家谋逆, 朝廷未诛灭傅家九族, 只是诛杀了傅家在朝的男丁,已经算是给了傅家面子。 再则,魏琢还声辩,处置傅家的圣旨皆由陛下亲笔所写,与他魏琢毫无干系。 那封文章昭告天下之时, 各地学子愤慨不已,他们认为魏王幽禁陛下, 逼迫陛下下旨,如今还要将罪过, 全部扣到陛下头上, 实在是无耻之尤。 诸如这等言论, 魏琢听到了也不生气。老魏王在世之时,世人对魏家的骂名更甚。 南方诸位学子不在魏琢的管辖范围, 魏琢没办法处置他们。 可北方诸学子,若对魏王处置有异议, 便皆以谋逆罪论处。 如此处置了两个学子,杀鸡儆猴,那些文人再有气节,也都各个怕死,不敢再争辩了。 程照死了,从前魏琢帐下的四大谋臣, 也就只剩下程池了。 程池如今大权独揽, 倒是好不风光。 倒是也有人提醒程池, 莫要太过狂妄,别忘了前三位大人的前车之鉴。 程池倒是全不在意道:“我那堂弟,本就好酒。我都劝过他多次了,他就是不听。我与前几位大人不同,我不好酒色,也不会武功,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再则,宫里的陛下如今被魏王日夜看管,孔家人暂且也不敢轻动。至于魏王后,自打有孕之后,便一直在魏王府内养胎,魏王把人盯得很紧。若吾连这都害怕的话,还如何做魏王的谋臣?” 程照死后,许州确实安稳了半年之久。 孔瑜那段时日也是修身养性,从不与人争锋。 直到,小公主诞下子嗣。 牧歌生产倒是很顺利,有女医在府上照看,再加上太医院和神医齐力,小公主不到一个时辰,便顺利产下了男婴。 魏琢终于有了子嗣,魏家上下都欢喜不已。 魏琢提前便安抚了乳母和一干婢子照顾小世子,至于牧歌,只需在院子里安心养胎。 而这一段时日,魏琢都安心在府上陪着她,寸步未离。 原本以魏琢的性子,与东南王开战,他是一定要亲征的。可牧歌有孕,他离不开身,便在后方镇守。 夜里,魏琢看着妻儿都睡在自己身侧,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牧歌月子里的时候,魏琢是亲自在跟前照料的,每日花婆端上来的粥膳,也是魏琢亲自喂到牧歌嘴里。 渐渐的,连南方诸侯都听说,魏琢对小公主,是真的很好。 当然,也有人怀疑魏琢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博一个贤德夫君的名声,好让天下人知道,他娶小公主,并不是为着私心。 当然,对于这一点,魏琢从不夸耀,更不屑于将他和牧歌的夫妻事,昭告天下。 魏琢的孩儿的名字,便唤做魏牧。 朝堂之上,也曾因魏牧到底该随父姓还是母姓争论不休。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这个外孙便是牧氏皇族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魏琢有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子之意,哪怕追随魏家之臣子,也都认为这个孩子,理所应当姓牧。 毕竟当初,所有人都以为,魏琢之所以要做皇室的女婿,便是为着这个意思。 然而,魏琢驳回了那些人的奏章,其嫡长子,被册立为魏王世子。 众人见此,觉得可能是没猜中魏王的想法,便上书建议,让当今陛下,立女婿魏琢为皇太子。 然而这个建议,也被魏琢驳回。 魏王如今连当今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区区皇太子,平白就让魏琢矮了牧和一截。 如今,魏琢是高兴了才唤他一声父皇,亦或者岳父大人。不高兴的时候,魏琢便唤他皇上。 魏琢连续拒绝了两次立他为皇太子的建议之后,那些朝臣们,终于品出了一些味来。 当然,不止是朝臣,连牧和都知道,他这个皇帝,怕是要坐不久了。 魏牧百日宴的时候,牧歌的身体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 魏牧的百日宴大办了一场,朝臣们皆要参宴,连孔瑜都不例外。 孔瑜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时日没有见过牧歌了。 如今牧歌已为人妇,他这个前未婚夫,自然是要避嫌的。 孔瑜给小世子亲自打了一把长命锁。 孔瑜除了喜欢读书,便是喜欢打磨一些玉器银器。 当他将长命锁的盒子交到青尤手里的时候,还特意远远看了一眼魏王世子。 孩子还小,原该是看不清容貌的。可孔瑜遥遥一看,便总觉得那孩子同牧歌长得一样。 儿肖母,大多如此。 那一刻,孔瑜站在魏王府庭院之内,神思却飘忽到了很远之外。 他想,如果没有那场风波,如果他能和小公主顺利完婚的话,那么此刻,孔瑜也该当父亲了吧。 若是小公主生了儿子,便一定很像她。若是生了女儿,最好也是像牧歌才好。毕竟小公主那么美,生下的孩子都该同她一般出尘才好。 程池站在孔瑜身边好久,孔瑜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池忽然笑了一声,在孔瑜眼前晃了晃道:“孔大人在想什么呢?” 孔瑜这才回神,对着程池微微点头道:“程大人安好。” 程池轻呵一声:“恩,孔奉常也安好。” 程池盯着孔瑜那落寞的眼神,忽而笑了:“孔奉常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毕竟如今的魏王后,曾经可是您的未婚妻。” 孔瑜不欲与程池纠缠,他睨了程池一眼之后,便抬脚离开了魏王府,连宴席都没用。 青尤将孔瑜送来的贺礼打开的时候,一旁的下人竟然不屑道:“这孔奉常虽是清官,可未免也抠了。这种礼物,放在寻常人家,都是拿不出手的。” 牧歌并未与那下人争辩,只是对青尤道:“小心收好吧,也是孔大人给孩子的一片心意。” 牧歌知道那是孔瑜亲手做的,连上面的雕花纹理,都出自孔瑜之手。 从前孔瑜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牧歌就在一旁看着。 牧歌的嫁妆里,有几根素银簪,也都是孔瑜从前送她的。 哪怕牧歌与孔瑜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可牧歌却始终把他当成兄长来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孔瑜更是牧歌幼时唯一的玩伴。 所以牧歌知道,孔瑜此礼,重逾千斤。 当然,魏琢也听说了孔瑜送来的礼物,他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手下人先退下。 如今这等情形,若是魏琢还要去在意一个孔瑜,未免过于小气。 开席之后,那些男人们一桌,后院的女人们,便也聚在一起。 魏王府准备了曲水宴,魏家宗妇和朝臣家眷,都受邀参加。 曲水宴,顾名思义,便是临水饮宴。曲水流觞,水边设席障,乃是宫廷赐宴的一种。 牧歌身为魏王府主母,如今的魏王后,自然是要坐在高座之上。 老魏王后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她只在长孙的满月宴上出现,之后便去了洛阳休养。 如今牧歌是这魏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朝臣家眷们,自然也是要上赶着巴结的。 牧歌也是在曲水宴上,见到了程池的夫人。 这许州人人都说,程夫人好福气,因为程池大人此人不好女色,待其正室极好。 他们成婚十余年,程池府中,连一个姬妾都没有。 当然,程池在外也洁身自好,哪怕同僚怂恿,他也绝对不会去烟花之地。 程夫人上来递礼之时,牧歌待她极为客气。牧歌还送了程夫人不少府上的糕点,还说以后要同程夫人常常往来。 小公主气质温柔,看着和善,程夫人并未多想,便应下了。 只是后来回府之后,程池听说夫人带回去的糕点是魏王后送的,便让她赶紧丢掉。 程夫人气急,直接打开食盒,吃了一块那栗子糕,随即她道:“多好吃啊,香甜可口。魏王后可是齐国公主,你怎可随意揣度于她?” 程池拧眉:“妇人之念,你忘了郭策和堂弟的死了?那贾肃至今还下不来榻,听说连饭都得人一口一口喂,连屎尿都得人收拾了。” 程夫人不以为意,抱着食盒走出去的时候,还道:“这是魏王后的一番好意,你不吃我吃。再者,你也别忘了,人家公主也是妇人。若那三位大人真是公主害的,那便是你们这三个大男人无能。你一边忌惮着妇人,一边又瞧不上我这个妇人,这又是何道理?” 程夫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程池叹了叹,连忙追了出去:“夫人,为夫可没有那个意思。为夫平日里怕你还来不及。对对对,都是为夫错了。不过那魏王后是齐国公主,自幼由当今陛下亲自教养长大。她看着柔弱,实则心机深沉,不得不防。若真如我猜测一般,那三位大人都栽在他手里,那我们从前这四大谋臣,倒是真不及人家厉害。” “所以,你给我记住,以后从魏王府拿出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之后,再入口。这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吧?” 程池和程夫人非常恩爱,这一点连牧歌都非常羡慕。 牧歌在魏王府举办第二次曲水宴的时候,依然表达了这样的想法。 程夫人满脸羞涩道:“我家大人为人正直,没有那些花花绕绕的。他常说娶妻一个就够了,多了他会心烦。他也是怕麻烦吧。” 程夫人说完,便也笑着对牧歌道:“魏王也只有魏王后一个,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呢。” 那日曲水宴结束之后,牧歌便召来了青尤,道:“你待会儿就说我累了,以后曲水宴,就不办了吧。” 青尤怔住,忙问:“公主可是想好了如何对付?” 牧歌摇了摇头,道:“不成,没办法从内院下手。程夫人和程大人非常恩爱。程大人本身,也没什么缺点。从外部入手,也很难。再则,他现在十分谨慎小心。一切阴谋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青尤,你想办法通知孔瑜,就说我已无对策,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青尤应了一声,神色落寞地走了出去。 待青尤走后,牧歌也叹了一声,她抱着手中的魏牧哄着,心里一阵怅然。 齐国的气数尽了,齐国皇室,救不了了。 若想翻身,除非此刻魏琢对牧和俯首称臣,并将手里全部权力交予牧和。 但是牧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半片江山,都是老魏王和魏琢打下来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将心血拱手让人。 何况魏琢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想要荡平南方诸侯,一统天下。 他之所以留着齐国皇帝,不过是为了收拢齐国旧部,讨伐南方诸侯之时,亦能师出有名。 或许再早一点,在老魏王还没有迎齐国皇室入许州之时,齐国的气数,便已经尽了。 牧歌深闭上眼。她虽然不掺和前朝之事,也不知魏琢如今都信奉哪几位谋臣,不过那三位大人的死,似乎并未对魏琢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在牧歌看来,程池死不死,都是一样的。 -- 可是没过两个月,程池还是死了。 而且,刺客十分猖狂,就在程池上朝的宫道上,将人击杀。 刺客死之前,说要誓死维护齐国,便饮毒自尽了。 魏琢勃然大怒,发誓要找出这幕后主使。 一时间,皇城人人自危。 魏琢是次月子时,派人上门将孔瑜押送至天牢。 一夜的严刑拷打,孔瑜已经看不出人形。 可孔瑜是个硬骨头,无论用了什么极刑,他都硬撑着,一句话都没说。 牧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 魏琢虽有意让人瞒着牧歌,可是这么大的事,府里都会讨论。 那些人说,孔府上下,连带着下人都被抓了起来。 魏琢扬言,无论如何都会给四大谋臣的死一个交代。 学子们若敢有为孔瑜进言的,一律以同罪论处。 如今,能救孔瑜的,只剩下牧歌。 牧歌本想亲自去前厅找魏琢,给孔瑜求情,然而走到半路,却被魏修拦了下来。 魏修是五日前回到许州的,是孔瑜出事之前,亲自给魏修写了信,让他回到许州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牧歌,不许牧歌给孔瑜求情。 魏修道:“之前郭策的死,贾肃中风,还有程照的死,那些人早就怀疑到了你头上。若你不是魏王后,若你不是齐国公主,这群人早就将你也抓了起来。可是公主殿下,你知道吗?若是真有证据,证明你也与此事相关,那么就连我大哥,都保不了你。” “他若为了此事保了你,他以后该如何同手下交代。一个心向齐国皇室的女人,谁知道她下一柄利剑,会落到谁的头上?而且许州人人皆知,当初你与我大哥的相逢,便是去大帐内刺杀于他。我大哥是很爱你,但是与他的野心比起来呢?于这天下比起来呢?你现在去求他,就等于是为了孔瑜,放弃自己的命,放弃了他。而且就算是如此,你也保不住孔瑜。” 牧歌哭着道:“那你要我如何?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孔瑜去死?” 魏修怔在那里。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牧歌,她自打嫁入魏王府之后,便一直压抑、谨慎,哪怕是面对魏修之时,她亦不曾露出真情实感。 魏修忽然就想起了魏琢曾经的话,魏琢曾说,她曾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他放过孔瑜。那么,如今你深陷险境,她可曾为了你这般? 魏修也是此刻才明白,孔瑜于牧歌,终究是不同的。 他们懂得彼此,所以孔瑜才在入狱之前,写信给魏修,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公主。 “公主殿下,别犯傻了。此番大哥已经动了杀心,为了平息众怒,孔瑜必死无疑。你能好好活着,好好做这个魏王后,便是孔瑜最大的心愿。” 牧歌知道魏修的意思,她站在那,踌躇许久,最终,她噗通一声,对着魏修跪了下去。 这一跪,可给魏修吓了一跳。 然而牧歌只仰起头,红着眼,深深望着他:“魏修,我只能求你了。请你想办法,保住孔瑜一命。他是奇才,更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他是我的亲人啊。母后一家出事的时候,我被困于魏王府,不通消息,不得相救,我已经愧悔至极。若是孔瑜也死了,那我在这世间,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魏琢不会杀牧和,哪怕魏琢将来有一天,真的要谋朝篡位,他也会为了名声,为了老魏王留下的遗言,给牧和一个去处。 可孔瑜不同,若魏琢真的动了杀心,他不会放过孔瑜的。 魏修蹲下身来,望着她道:“公主殿下,你爱我大哥吗?” “我想,我是爱他的。可我心里却明白,他对我的爱,只限于我好好做这个魏王后。若是一旦我触及到他的利益,他也许不会杀我,但是此生,他都不会给我自由。二弟你知道吗?这魏王府太压抑了。这个魏王后,我亦做的不开心。我是齐国的公主,可是将来,魏琢篡位之后,封我以皇后之位,我又要如何自处?如何面对我齐国子民?” 牧歌从未如此放肆哭过,她跪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 魏修终是忍不下心来,他叹了一声,道:“罢了,我来帮你。不过需要大嫂与我里应外合。我只能说我尽力,到底能不能保住孔瑜的命,我也不知。” 牧歌和魏修已经做了完整的计划,如何劫狱,如何让人在外接应,牧歌都已经准备好了。 事发头一天晚上,牧歌让花婆把孩子抱走,她亲自给魏琢做了兔子糕,要与魏琢单独用一顿晚膳。 魏琢吃得很开心,还夸牧歌做兔子糕的手艺越发好了。 夜里,牧歌也殷勤侍奉。 她心里有种预感,也许,这便是她与魏琢最后一次欢悦了。 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嫁给魏琢近两年的时间,她都学不会侍奉,反而日日都要魏琢侍奉于她。 她从前任性的时候,也曾对魏琢大呼小叫,还对魏琢破口大骂。可是这些,魏琢通通都没与计较。 不仅如此,魏琢还哄着她、纵着她,一切都由着她高兴才好。 许是牧歌侍奉得太卖力,魏琢伸手将人捞了起来,他拧眉道:“若是觉得不舒服,倒也不必如此。” 牧歌慢慢向上,趴在他怀里问:“夫君,我是不是从未说过我爱你?” 魏琢深吸了一口气,黑暗中,他庆幸牧歌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半响,魏琢才笑了:“的确未说过。” 牧歌小心吻着他的唇,轻声开口:“我爱你魏琢。” 魏琢翻身将人压着,一声声哄着:“再说一遍……” “魏琢,魏……琢…我爱…你……” “再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41618494”,灌溉营养液+8 第031章 出走 ◇ ◎留在我身边◎ 牧歌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她偷走了魏王手令,潜入地牢,本欲救孔瑜出来, 可是孔瑜看到她之后, 竟然微微笑了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道:“不走了,哪都不走了。许州就是我的家,我生根在这,我的族人也在这, 我又怎么能做一个逃兵,苟且偷生呢?何况我能去哪?南方诸侯, 亦虎视眈眈,他们都不是真的效忠于齐国, 去哪都是一样的。” 牧歌红着眼, 有一瞬的失声。她想劝孔瑜几句, 可悲痛一下,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孔瑜想要伸出手, 帮她擦干眼泪。可他手上都是血污,太脏了, 不想碰这么圣洁的她。 孔瑜始终与牧歌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眼,真好。” 牧歌觉得,再耽搁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她上前欲扶起孔瑜, 孔瑜却推开她, 摇了摇头:“不必,时间不多,我们不要浪费在争执上面,我还有一些话,一直都没来得及同你说。” “牧歌,我想跟你说,我后悔了,那年中秋,若是我拦着你便好了。但是后来,我又无数次地想,嫁给魏琢,比嫁给我要好多了。最起码,他能保住你的命,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牧歌半跪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起傅兄死之前说过的话,他说,齐国没得救了。他让我不要再挣扎,对魏琢俯首称臣,或许还能保住身家性命。可我做不到啊。我们孔家,三代尽忠,若我舍弃陛下,我便是不忠不孝之辈。为了达成所愿,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人,若我怕死便踌躇不前,那更是不仁不义。如今,能为齐国流干最后一滴血,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死后,你不要哭。人终有一死,我只是任性地放弃了后面几十年。” 牧歌终于唤出声来:“孔瑜哥哥……” 孔瑜笑了,是那种发自心底的笑,他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你这么唤我了。当初陛下和傅皇后,要你施展美人计。事成之后,你怨我恨我,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那时候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牧歌摇了摇头:“我不怪你,我后来想通了,此事并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这两年,我都活在愧悔里。牧歌,你要好好的,和魏琢好好的。不管如何,魏琢都很爱你,很疼你。”即便是孔瑜不愿意承认,可他还是红着眼对牧歌道:“日后,哪怕齐国不在了,哪怕改朝换代了,你也依然是他的魏王后。牧歌,你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复兴齐国。如今,为了这个大业,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人。我走之后,你不要再做什么了。你就好好做你的魏王后,我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的。” “乱世非你我之过,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既然救不了世,便让能救世的人去努力吧。牧歌,你不该再为无法完成的大业而浪费时间、心力,你有你爱的人,你还有你的孩子。你成立了新的家庭,你应该好好活着。” 孔瑜终于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便看了一眼牧歌的脚腕,他哑声道:“你脚上的脚环,还是当初我献给陛下的。如今,我想要一个痛快。牧歌,把它赐给我吧。” 牧歌摇了摇头,她不能,她不能亲眼看着孔瑜去死。 她身边的人,她熟悉的伙伴,一个一个,已经都不在了。 而这个时候,周围的烛火一下子全亮起来。 牧歌回眸去看,魏琢带着人,来到了地牢,正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魏琢招了招手,陆休将军便将魏修押到了牧歌跟前。 魏琢看着牧歌,忽然问她:“孤王的王后,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那一刻,魏琢是希望她能解释的。 然而牧歌没有辩驳,她只是摇了摇头,对着魏琢道:“任凭魏王处置。” 魏琢身后,也看不清是什么人,只是叫嚣着要让魏琢处置牧歌。 那人道:“魏王,不能容魏王后如此放肆。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四位大人。几位大人为您鞠躬尽瘁,您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再者,这个女人还意图害您。容这样的女人在身畔,后患无穷啊。” “是啊魏王,如今事情败露,万一她发起疯来,再害了您可怎么办才好?她是齐国公主,咱们纵是不能杀了她,也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您身边。” 牧歌辨不清这些都是什么人,她大约知道,这些人都是那四位谋臣的门生和宗族之人。 许是魏琢嫌他们吵闹,便大吼了一声:“都给孤王闭嘴。” 那群人顿时噤了声,谁都不敢再言。 魏琢上前一步,红着眼看着牧歌道:“听见了吗?他们逼着孤王将你送走,逼着孤王与你分开。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愿意为自己解释解释吗?” 魏琢有意给牧歌一个台阶,只要她求情,只要她说,她一个妇人,她什么都做不了,都是孔瑜和傅家合谋害死的四位大人,那么魏琢便会为她推脱。 只要魏琢说她无罪,便无人再敢找牧歌的不是。 魏琢深深看着她,他见牧歌始终不肯开口,便焦急道:“你忘了你昨晚同孤王说什么了吗?你说你爱我,那都是假的吗?” 魏琢知道,牧歌很聪明,他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牧歌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牧歌似乎,不想再为自己解释了。 她正要开口,孔瑜却奋力往前爬了几步,看着魏琢道:“不必问她,她一后院妇人,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主使。是我知道郭策要去征粮食,又欲强纳农家女为妾,便同村民商量好,在路上派人伏杀郭策。贾肃中风也是我干的,是我买通了贾府的下人,又可以激起二公子的怒火。魏修是替我背的锅。魏修没想让贾肃中风,他只是怨恨贾肃,想让贾肃吃点苦头,是我暗中加大了剂量,再加上贾肃本来就沉迷酒色,才会发病更快。程照也是我,是我给他的马下了料,让那马半路发狂,再加上程照喝多了酒,本就意识不清,这才会中招。” “至于那程池,也是我。程池此人太过谨慎,又没有弱点,我想了那么多的办法,都没能害他。所以,我狗急跳墙,安排人在宫道上伏杀。程池一定想不到,在宫道之上,居然有人胆敢下手杀人。我就是要出其不意,我要程池死,我要魏狗的四大谋臣,都死于我之手。” 孔瑜奋力说完,便扫了一眼魏琢身后的那群人,他狂笑出声道:“果然,四大谋臣死了之后,魏狗的身边都是一群蠢货。贾肃,郭策,这可是名臣,他们的谋略,四海皆知。难道你们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做的?” 那群人不敢再言。 他们不说话,并不是不想反驳孔瑜,而是他们摸不准魏王的态度。 万一魏王就是想保牧歌公主,他们说了话,只会惹恼魏王。 牧歌正要开口说什么,魏琢便上前一步,将人按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随即,魏琢对着陆休道:“请各位大人出去,孤王有事,要单独跟孔奉常聊一聊。”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魏琢也缓缓放开了牧歌。 就在魏琢提着刀,准备走向孔瑜的时候,牧歌突然抓住了魏琢的手道:“魏王,我求求你,你饶他一命吧。孔家已经没了,孔瑜已经不能再威胁你了。你放他走吧。” 魏琢红着眼没出声,他甚至都侧首看牧歌一眼。 可是牧歌居然朝着魏琢跪了下去,当她哭着求魏琢放过孔瑜的时候,魏琢终于开了口:“你还记得吗?上一次,你也是这样哭着求我,求我放过他。” 牧歌一双眼哭得红肿,可魏琢的心,也如割裂一般的疼。 他俯下身,面色凄楚地望着牧歌,一字字问道:“这些年,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牧歌似乎想要开口,然而魏琢却叹了一声,哑声道:“我以为,傅皇后死了,你会绝了那般念想。可是你,还是联同孔瑜,做那些无用之事。你们害了郭策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留住你,并没有追究。牧歌,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看得出我对你的纵容。如今到了这地步,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我如今只求你,莫管孔瑜的死活,还有,留在我身边。” 魏琢说完,便拔出手中赤焰刀,丢到了孔瑜脚下。 “你也算一代名儒,朝中重臣。如今,孤王给你这个机会,看在夫人的面上,留你全尸。” 牧歌想回身去拦,然而魏琢死死拽着她,捂住了她的眼。 孔瑜笑了笑,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谢魏王成全。” 那之后,魏琢将牧歌抱回了院子。 夫妻两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那之后半月,牧歌的失眠症,似乎又犯了。 她又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而魏王似乎也比之前更忙了。 魏琢虽然有心陪在牧歌身边,但是他最近有大事要办,只能先以自己的事优先。 所谓大事,便是借机让朝臣去海外求天书,而天书之上,需写着齐国气数将近,魏氏需承继天命的字样。 之后,魏琢便逼着牧和写退位诏书。 魏琢不会杀牧和,他表示会给牧和一块最好的封地,让他后半生都衣食无忧。 魏琢还对牧和道:“孤王与岳父一家人,这天下交予自己女婿手里,岳父大人应当放心。” 牧和微微一笑,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当魏琢站在他面前,逼着他写退位诏书这事,牧和还是问道:“歌儿最近好吗?” 魏琢语气淡淡:“她很好,请你放心。” “魏牧呢?他可还好?朕也只见过那孩子一面,长得很像歌儿。” 魏琢深吸了一口气,勾起嘴角道:“魏牧将是未来的皇太子,自然也很好。岳父大人以后若是关心外孙,可以来都城多看看他。想必,等孩子大了,也会想见见您这位外祖父的。” 牧和平静地应了一声,然后写下了退位诏书,交由魏琢。 之后,牧和前往封地,魏琢特意允准,让牧歌见她父亲一面。 父女两个本该有千般话要说,可临行之时,牧歌只是勾了勾嘴角,那模样,一如她未出嫁时乖巧懂事:“父皇,一路保重。” 牧和只是点了点头,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牧儿。” 那日的风沙极大,迷了牧歌的眼。 天地之间混沌一片,牧歌只看到了满目的黄遮云蔽日,遮住了前路。 魏琢打算迁都洛阳,打算带着牧歌一起走。 然而,从前四大谋臣的门生们,却建议魏琢选妃,扩充后宫。 魏琢不日便要登基为帝,自古皇帝皆是三宫六院。何况如今魏琢膝下,只有魏牧一个孩儿。 那群大臣认为牧歌身子骨不济,怕是不能像老魏王后那般,多为魏家开枝散叶。 魏琢对此事尤为头疼。他知道,那群大臣们,不单单是真的为了他的子嗣着想,他们也想让自己宗族的女儿,嫁给魏琢,搏一搏将来的体面。 再则,他们还是嫉恨牧歌当初害死了四大谋臣。 这笔账,扎根在他们的心中,只等着有清算的一天。 魏王府举家准备迁移至洛阳的途中,牧歌带着花婆和魏王府的女医,转道去了辽东郡。 牧歌走之前,给魏琢留了亲笔信,她说,相较于做魏琢的皇后,她更向往自由。寻一僻静之地,她想修身养性,也治治郁症,望夫君成全。 第032章 再遇 ◇ ◎夫人,有没有想我?◎ 此番去辽东郡, 青尤并没有跟着牧歌在一起。 青尤跟着魏修走了。 青尤喜欢魏修,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同魏修剖白。 其实青尤的心思, 牧歌看得出来。所以之前, 魏修重伤,青尤跑去照顾,牧歌便提前给了青尤自由,对着她道:“你若是喜欢二公子,便跟着他一道回他的封地吧。我知道, 你很愿意在他身边照顾。” 青尤红了眼,跪在地上, 只顾着抹眼泪,也不吭声。 青尤是傅皇后的人, 虽然做事不够妥帖, 脑子不够灵光, 不过对傅皇后,倒是绝对的忠诚。 傅皇后死后, 青尤也开始失眠。 青尤是个孤儿,幸得当时还尚未出格的傅皇后相救, 才得以入宫侍奉。 傅皇后死后,青尤总是对牧歌说:“公主,其实皇后娘娘还是关心您的。她家族覆灭,她心灰意冷,死之前说出的话,不过都是气话。” 牧歌当时也红着眼, 摸了摸青尤的脸道:“我知道, 我并未怪她。” 魏修其实和魏琢一样, 性子怪异,不太喜欢女人靠近。他只答应让青尤去他的府上做个婢女,日后若是青尤愿意,可以自行婚嫁,他不会阻拦。 当然,除了青尤,一同跟着魏修回封地的,还有秦梅。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牧歌再次见到秦梅的时候,她早已不如当初激怒牧歌那般猖狂。 她与孔瑜虽没有夫妻之实,可也为孔瑜收了尸。 孔瑜出事之前,给了秦梅一封和离书,许了她自由。 孔瑜还特意拜托魏修,将来为秦梅找个好去处。 秦梅和牧歌分别之时,道出了她早就想说的一句抱歉。 秦梅红着眼对牧歌道:“当初年少无知,倾慕魏王,心中对公主多有嫉恨,便口出恶言,伤了公主,实在不该。去了孔府之后,孔家人善待了我,孔瑜还赠了我许多书,让我打发长日寂寞。如今想来,当初的我,实在是太过分,也太不自量力了。” 牧歌摇了摇头,表示她早已忘了当日的争端。 秦梅却道:“公主忘了,我却不能忘,我当时时自勉。” 秦梅是先一步离开许州的,那日跟牧歌分别之时,她看着牧歌道:“其实孔大人这两年,也时常睡不好觉。他总会做恶梦,梦到公主就死在他面前。如今孔大人走了,我想替他同公主说一句,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牧歌顿悟了这句话。 好好活着,不止是活着,还要好好面对每一天的朝阳,快乐自由地活着。 所以,来到辽东郡的时候,牧歌跟花婆道:“我不想困在深宫里了,我前半生都被困着,被父皇的执念困着,被魏琢困着,被齐国公主的名头困着,可我现在,只想做个普通的人。我到底与四位大人的死有干系,魏琢的手下人,有些都恨不能生吞了我。他们不敢杀我,谁也不想担上杀齐国公主的罪名。可如果我坐上了那皇后之位,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对付我。” “花婆婆你知道吗?魏琢成了皇帝,他便注定要有三宫六院。若是刚嫁给他时,我还想着,他若是多纳几房姬妾就好了,他整日里折磨我,我实在是受不住。可是现在,我只要一想到那些大臣,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面前,我便容易嫉妒,我这心里就更不安生……” 花婆拧眉道:“可您这样一走了之,那些女人还不得一窝蜂一样涌到魏王跟前。您若是在身边看着,还能好些。” “不要看着男人,太累了。魏琢喜欢谁,自然会纳回房中。他若不喜欢,谁努力也无用。”牧歌说完,又呼吸了一下辽东郡的空气道:“这里,真是安静啊,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宁静的时刻了。” 花婆忍不住红了眼道:“您不说,老奴也知道。您是担心魏王为难。可是老奴还是不得不提点您一句,那四位大人的死,也不全都是您的错。您哪有那个本事派人去宫道伏杀程池大人?您又哪有那个时间去给程照的马里下药?至于郭策大人坏事做尽,老魏王在的时候,念他有才学,才一直保他。郭策死了,百姓都拍手叫好,他们都觉得孔大人做了一件好事。连那农家女也得以解脱。至于贾肃,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死了之后,他夫人可比之前快活多了。” 花婆见牧歌低着头整理东西不说话,便又道:“咱魏王是什么人啊,他心里门清。从郭策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做的。魏王要是真想保住谁,我觉得孔瑜是斗不过他的。您啊,就是太钻牛角尖了。您这么一走,看似是为魏王着想,实则是捅魏王的心窝子。” 牧歌笑了笑道:“行啦,咱们都到这里了,便好好收拾一下。这几年世道太乱了,百姓们东躲西藏,我看外面大片的地都荒了没人种。花婆您手艺好,咱们雇人把那片地利用起来如何?我还没养过鸡鸭鹅。魏琢最爱吃叫花鸡了,啊,还有蜜汁烧鹅,不过他最爱吃花婆您做的。” 花婆叹了一声,随即道:“行啦,说那么多也是无用。这辽东郡,是魏王给您的封地,如今咱们就该好好利用起来。” 魏琢是第三日才知道牧歌转道去了辽东郡,他一时急火攻心,呕了血。 只是近日东南王频频来犯,魏琢那方要赶紧上战场,还顾不得牧歌那边,便派了自己的心腹,紧急前往辽东郡保护她。 魏琢称帝,激怒了各路诸侯。 然而齐国灭了是事实,各路诸侯再不得自称齐国之臣,便也筹备称帝事宜。 不久后,东南王和中南王也分别自立为帝,与魏琢分庭抗礼,大战不断。 仿佛从牧歌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世道就从未太平过。 之后两年,牧歌经常能收到魏琢的消息。只是每每那些消息传来,都让牧歌心惊肉跳。 战场之上,魏琢难免受伤。若是打了胜仗还好,每每吃了败仗,牧歌都害怕她这辈子,都再不能见魏琢一面了。 之后,来到辽东郡的第三年,魏欢也到了牧歌的封地住了小半年。 魏欢的医术跟几年前相比好了太多,只是唯一让魏太后发愁的,便是魏欢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却始终不肯出嫁。她还同魏太后说,要一辈子独身,闯荡四海。 原本魏欢是去洛阳看望太后的,可是到了洛阳,便被太后逼婚。太后还说,太傅百里炎如今也未婚配,他只比魏欢大了两岁,两人年纪相仿,也很合适。 魏欢吓得连夜跑了,直奔辽东郡寻她的大嫂。 牧歌见到魏欢之后,倒是与她同榻而眠,一个晚上,说了许多话。 临睡前,牧歌终于忍不住问她:“魏欢,小牧儿还好吗?” 魏欢叹了一声:“小牧儿很好,那孩子的脾气,跟他爹一样。年纪不大,却极有主意。我大哥也很好,战场之上,虽刀剑无眼,不过那么多将军都护在他身边,总不至于让人害了去。” 魏欢说完,便翻过身对着牧歌道:“嫂子,你想我大哥吗?” 牧歌笑了笑:“不想,如今每日都过得很安生,我不知道快活了多少。” 魏欢也笑出声来:“我也觉得没男人,过得自在。” 魏欢到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起初牧歌说她不想魏琢,她便真的信了。 直到,魏欢看到牧歌摩挲着脚腕上那些软刃出神,才知道牧歌说不想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魏欢去问花婆,花婆也只道:“咱们公主啊,就是嘴硬。当年,陛下让她自己解释的时候,她不肯解释。后来,老婆子我也问她想不想陛下,她也说不想。堂堂皇后娘娘,跑到这封地来种田烧饭,何苦来呢。” 魏欢却道:“可是我看长嫂的郁症,倒是完全好了。若还身在洛阳,难免又有诸多不得已。如今虽然清苦了些,可也乐得自在。” 牧歌是来到辽东郡的第五年,才终于见到了魏琢。 彼时,魏琢来到辽东郡,与扶余王开战,并清扫边境残余势力。 之后,魏琢大胜,却也身受重伤。 他去辽东郡看牧歌的时候,并未让人提前通传,只是悄悄赶过去看她。 牧歌当时正陪着花婆放羊,陆休站在魏琢身边,倒是笑了一声。 魏琢侧首看了陆休一眼,陆休连忙低下头道:“臣的错。” 魏琢道:“朕只是好奇,你在笑什么?” 陆休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臣只是觉得,这群羊真肥啊。烤全羊一定很香。” 陆休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将领,也跟着笑出来。 这几年,魏琢不苟言笑,这会儿倒是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不过他很快又道:“军医让朕这几日,都要吃一些清淡的。羊肉怕是不成了,等朕的伤好了再烤。” 牧歌牵着牧羊犬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在家门口的魏琢。 有一瞬,她几乎觉得自己眼花了。 身边的狗,对着魏琢直叫,牧歌拍了拍狗头,让花婆将狗牵走,这才缓步走到魏琢跟前,盯着他肩上的绷带问道:“怎么受伤了?” 魏琢伸手将人抱在怀里。 小公主抱起来,比之前稍微圆润了一些。 魏琢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夫人,有没有想我?” 这几年,牧歌跟着女医和魏欢,也看了不少医书。旁的不精,包扎换药还是行的。 牧歌全程没有说过一句想念魏琢,只是默默为他换药,亲自侍奉了他几日。 魏琢其实很累,那日牧歌亲自喂他服了药之后,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六个时辰。 连陆休都说,他已经都没见过主子睡得这么安心了。 陆休来了辽东郡,倒是也穿上了便服,白日里还陪着花婆一起去放了羊。 花婆回来的时候,便笑着同牧歌吐槽:“这陆将军啊,你看着他像是亲和,还帮我干活,实际上,就惦记我那群羊呢。他还特意听我说,要挑一匹最肥的羊烤全羊。这给我气的,我都说了,有几十头,是您留给太子殿下,将来产羊乳的。” 现下,羊乳比牛乳珍贵,这些年不太平,养羊的农户很少。 前几年,牧歌每年都要派人往洛阳送羊,只想让小牧儿能喝上新鲜的羊乳。 陆休倒是不敢同太子殿下争,只问花婆,哪些羊是可以杀的。 牧歌闻言倒是笑了:“他们在战场上辛苦,只是惦念着杀头羊怕什么。眼下就要到冬日了,吃不完的羊肉都可以冻起来。这样,等过一阵子,魏琢的伤好一些了。就挑两头肥的来杀,烤全羊,吃羊肉锅,让他们吃个饱,吃个好。” 魏琢那伤大概养了五六日,牧歌还特意去请示女医,女医说魏琢可以吃点羊肉了之后,牧歌便和花婆着手准备杀羊。 魏琢带来的将士们,一听说杀羊,皆乐不可支,一个个都赶来帮忙。 除了佐料是牧歌亲自调配的,大部分都有大家帮忙料理。 陆休是惦念了好几日,终于吃上了这一口,他满足得只感叹:“在军营里大多时候都不敢吃热食,老子这嘴里都淡出鸟了。” 一旁侍奉的小丫头忍不住问:“为何不能吃热食?” 花婆在一旁小声解释:“害怕烟雾暴露行踪,所以不能有炊烟。军营日子凄苦,那是你理解不了的。” 那小丫头今年才十四岁,还不太懂这些,便又问:“那为何要打仗?” 这一声问出来,连陆休都没了声音,只闷头吃肉,不说话了。 牧歌给魏琢切了一块羊腿,等她递给魏琢的时候,魏琢才笑着接过,满眼温柔道:“谢谢夫人。” 那晚魏琢很晚才睡,他和牧歌背靠着背,在外面看星星。 牧歌忽然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魏琢想了想,忽然道:“大概得等到天下一统吧。” “那这天下,什么时候会一统?”牧歌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却还是问出了这么孩子气的问题。 魏琢没有回答这话,他只是看着牧歌道:“我此番回洛阳,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是我的皇后,你不跟我一道回去,不合适。而且,小牧儿已经记事了,你总不能这么狠心,一直让他见不到母亲。” 其实牧歌想说,她见到了。 那一年她跟着军队去洛阳送羊,曾经远远看到了小牧儿。 只可惜,当时魏琢在外征战,牧歌没有见到他。 不过这话,牧歌是不会说的。 这几年,魏琢也常常不在洛阳,他不是南征就是北伐,从未间歇过。 牧歌靠在魏琢的肩头,轻声道:“魏琢,你的伤很重了,不仅是外伤,内伤也极重。你应该歇一歇。你再这样征战下去,身子骨会吃不消。我知道你有平定天下的野心,可是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无用的。” 魏琢不应这话,还是转过身问她:“牧歌,若是在你有生之年,天下始终不能安定,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魏琢见她不答,便道:“说说怕什么?” “我最想要的,此生应该都不能实现了。”牧歌先是叹了一声,直到魏琢多次询问,她才终于回答:“我最想要的,是与你隐居山野,做一个平凡的百姓。此生和乐,安度晚年。” 可牧歌不敢如此奢求,她又笑道:“当然,陛下心怀天下,若你能平定四海,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便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魏琢拥紧了牧歌,这几日他受着伤,想要亲近,牧歌总是不肯。 今夜星月正好,魏琢实在隐忍不住,牧歌便只好妥协道:“那我来侍奉夫君,你别动。” 第033章 平凡 ◇ ◎正文完结◎ 分别太久, 骤然得了香甜,魏琢总是不知餍足。 那夜天光破晓之时,他们两个还都没入睡。 魏琢紧抱着牧歌, 问她:“这几年, 花婆总说你的睡眠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好了许多,可能是白日里太忙碌了,有时候会跟着花婆下厨做饭,春日里也会到地里种些瓜果蔬菜。我不太会, 一开始就知道帮倒忙。” 魏琢大概能想到小公主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不自觉也跟着笑了出来。 牧歌又道:“春种过后, 我便跟着女医学些医术,这几年, 女医时常帮附近的街坊看诊, 也不收钱。街坊邻里感激她, 便时常给我们送些他们家里做的饭菜。啊,前几日陆休吃的咸鸭蛋, 冒油的那个,就是隔壁王婶做的。只是你这几日受伤, 口味需要清淡一点,我就没让你尝。等过阵子你们回洛阳,我让花婆装一些,给陆休带上。” 魏琢吃味道:“你可真惯着陆休,要吃烤全羊就给他杀羊,要吃咸鸭蛋就给他带着。你何时也惯着惯着我, 可怜可怜我这些岁月, 只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完这个, 魏琢又道:“你可是担心洛阳那些老臣,拿当年谋臣的死怪罪于你?” 牧歌不出声,魏琢便道:“其实他们都清楚,四位大人的死,并非全是你的过错。不说旁人,就说程照的死,孔瑜事先,是没有同你通过气的吧?” 牧歌苦笑一声:“不管真相如何,都不重要了。孔瑜曾与我有过婚约,我曾在众人面前,为他求过情。单次一件事,我便摆脱不了干系。” 牧歌一直都不愿意同魏琢提这个事,既然他主动提起,牧歌便忍不住问他:“你当年明明知道我做了什么,为何从未阻拦过我?” 魏琢沉吟半响,忽而道:“郭策不得民心,当年父亲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才会委以重用。父亲在时,郭策在非常时刻,用了非常手段,父亲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父亲走后,我也得依靠郭策出谋划策,一时不能轻动他。可当时我是魏王,如今我是陛下。身为君主,要如何容留这等品行不端之人?我不仅要为我的臣子负责,我更要对百姓负责。所以郭策的死,没什么可惜的。” 这就是帝王之心。 虽然魏琢未说得那么明白,但是牧歌忽然想到,这郭策是魏銮留下来的谋士,一朝天子一朝臣,魏琢未必就愿意留下他。 同理,贾肃也是如此。 贾肃也做了很多恶事,侵占良田,扫除异己。甚至还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害过两个寒门学子。 这些事,魏琢都知道,但是也都纵容了他。 贾肃还有利用价值,天下未定之时,魏琢不想动他。 而这个时候,孔瑜出手了。 孔瑜和牧歌里应外合,再加上陛下和皇后在宫里谋划,贾肃和郭策很快就倒台了。 而当时,许州的一切都在魏琢掌控之中,他明知道这一点,还任由他们随意动作。 若是这几个谋臣死了,那便是他们自己无能,不堪大用。若是他们没死,那便是孔瑜无能。 若是孔瑜真的那般无能,或许魏琢还不会那么快送孔瑜归西。 毕竟孔瑜在天下学子中甚有威望,他又是孔家后人,魏琢杀他,必要背负杀害齐国忠臣之名,所以魏琢一次又一次容忍孔瑜在他头顶蹦跶。 魏琢嫉妒孔瑜,嫉妒孔瑜和牧歌有青梅竹马之情。那一日,魏琢在牧歌的寝殿中撞见孔瑜,他已经动了杀心。 当时牧歌一走了之,不肯去洛阳,直接便去了辽东郡。 魏琢一直都不敢问她,她会不会怪自己,杀了孔瑜呢? 如今两个人终于敢提起过往之时,魏琢与她十指相扣,忽然道:“孔瑜的死,你还怨我吗?” 牧歌叹了一声,她往后靠了靠,与魏琢紧密相贴,随即她声音轻缓,像是闲话家常一般,与他道:“我其实从未爱过孔瑜哥哥,我从小到大,都把他当成哥哥来看。我们之间是有婚约,不过那都是父皇与孔家长辈定下来的。若我真的想嫁给他,也不会把婚事拖那么久。” “孔瑜哥哥的死,我从未怪过你。你有你的立场,孔瑜哥哥也有他的立场。杀程照的时候,他就已经料想到自己的结局了。他不想活着看到你称帝,并不想对你俯首称臣,所以他是甘心赴死的。死之前,全了他自己的忠孝之名。” 牧歌说到这里,忽然红了眼道:“我只是不愿看着他去死,不愿意看着陪着我长大的朋友、伙伴,还有亲人,一个个在我面前离去。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人走都走了,我不能怨某个人,我只能恨这个世道。” 魏琢紧紧抱住牧歌,在牧歌看不到的地方,魏琢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这几年,他在外征战,牧歌不在他身边。 魏琢始终在想,他的小公主,是不是还在恨他? “若你回洛阳,做我的皇后,他们无人敢置喙你。你只管安心待在后宫,安心陪着我就是。” 牧歌想了想,道:“我还想再过几年自由的生活,深宫的日子太过于压抑了。这几年,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我觉得很好。” 说到这里,牧歌忽然又道:“不过,若你真的特别想我,没有我不行的话,我可以像太后那样,在洛阳住一段时日,再回封地住一段时日。至于小牧儿,有百里炎教导他就很好。我怕我的想法太多,耽误了那个孩子。” 之后几天,魏琢留在辽东郡,与女医谈了一会儿。 女医说,牧歌的郁症,并未完全康复。只是相较于前几年,症状轻了不少。对生活,也有了一些盼头。 若是再回洛阳,再回到深宫,困守在那四方之地,有可能加重牧歌的病情。 原本,魏琢是想,此番是一定要把牧歌带回洛阳的。可是这一刻,他踌躇了。 魏琢在辽东郡,足足待了一个月,才启程回洛阳。 魏琢走的那一日,牧歌与他在马车上难舍难分了许久。 最终,牧歌还是狠下心,下了马车。 那日风沙不小,牧歌站在原地,直到魏琢的车队不见了踪迹,牧歌才终于舍得回家。 花婆问她:“您为什么不跟着陛下一道回去?老奴知道,您是很想陪在他身边的。” 牧歌摇了摇头道:“他嘴上说得好,说那群人不会在意我从前的过失。但是我还是不想进那风云之地,不想给他添乱。日子还长,以后再说吧。” 花婆叹了一声,道:“那日,陛下还同我说,若是他真的能隐居山野,陪您过过平凡日子,也是很好的。” 牧歌怔住,她转过头看着花婆问:“他真的这么说过?” 花婆笑了:“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何时对您撒过谎啊?我当时还说,到时候让陛下和您给我在外留一间院子。可不能让老婆子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陛下当时还笑了,还说一定会给我留着。他说没我在身边,他不安心,您也不安心。” 魏琢从不妄言,他既然如此说了,便是真心有这样的想法。 那时,牧歌就在想,哪怕魏琢有过这样的念头,于她而言,都是万分珍贵的。 -- 魏牧十三岁那一年,登基为帝。其父魏琢,因病退居幕后,称太上皇。 同年,魏琢前往辽东郡养病。 牧歌与魏琢寻了一处僻静之地,隐居山野。 魏琢身上的确有多处内伤,他也想一辈子南征北战,可是天道终究还是让他停在了这里。 那时,牧歌的医术越发好了,女医也离开了他们,四处行医。听说女医还去了晋阳,见到了牧和。 牧歌再次收到女医的信,便是女医告诉她,她与牧和简单操办了婚礼,请了几个乡里人作陪,写信告知牧和的女儿,如此便算了礼成了。 牧和鳏居多年,如今有人陪着,牧歌觉得甚好。故而,也写信送了祝福,还托人给他们寄去了新婚礼物。 之后来往的信件中,牧和难得提起了魏琢,他问女婿的身体如何了,阴雨天的时候,关节处是否还会隐隐作痛。 牧歌回信道:“魏琢一切都好,谢父亲关心。”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牧歌在院子里弹琴给魏琢听。 一曲终了,牧歌转而问他:“没能一统天下,你会不会有许多遗憾?” 魏琢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后来想通了。若是我为了一个此生不能实现的梦,放弃了眼前人,我会更加觉得遗憾。我的身子骨越发不行了,离开洛阳之前,我同我们的牧儿说,以后一统天下的梦想,就交给他了。” 魏琢陪着牧歌,看山野间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 日复一日,平凡又幸福。 魏琢告诉牧歌,那年年初,他把牧歌从贼寇手里救下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当魏琢问她,她是何时对自己有心思的时候,牧歌想了很久很久,终是道:“大概是日久生情吧。我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恨你,可我又离不开你,又那么爱你。” “谢谢你魏琢,谢谢你愿意为了我,留在这里。” 第034章 番外 ◇ ◎我还不能同夫人大战几场了?(全文完)◎ 魏牧二十岁, 举行冠礼之后,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辽东郡的深山,去寻自己的父皇母后。 虽然魏琢一再叮嘱他, 切不可去寻他们, 可魏牧还是忍不住。 魏牧的字,是牧歌给取的,叫安平,魏安平。 魏牧自小就被灌输要平定天下的思想,所以他一直勤勉有加, 想为父皇分忧。 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母后一直都未陪在他的身边。 其实魏牧小的时候, 偷偷去了辽东郡几次。 他六岁那一年,父皇征战归来, 朝堂有人料理, 魏牧便求着太傅百里炎, 偷偷带他来辽东郡看看母后。 当时的母后,虽然一身农妇打扮, 可依旧掩盖不住那倾城之貌。 百里炎告诉魏牧,他说齐哀帝的董皇后, 曾是许州第一美人。而当今皇后,则是完全继承了董皇后的美貌。 董皇后是由魏琢亲自给其追封的。魏琢登基之后,还给当时的董美人,修缮了陵墓。 牧歌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感叹了一句:“母亲在的时候,只是个美人。后来从贵妃被追封到了皇后, 都是魏琢亲自封的。其实我的父亲, 到了后来, 都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吧。他总说我长得像母亲,可是他却画不出一副母亲的画像。唯一一次画出来的,还是照着我的脸画的。” “母亲走都走了,想必也不会在乎死后哀荣了。那些追封,那些名头,不过都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牧歌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魏牧也只是听说,自己的外祖母,当年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魏牧的外祖母没有画像留存于世,不过从母后的美貌中,魏牧大概能想象得到,外祖母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温柔貌美的女人。 魏琢曾说,不让魏牧去打扰牧歌,所以魏牧只是远远看着,看了很久,直到日落,他才离开。 魏牧八岁的那一年,父皇带着他去了辽东郡。 只是这一次,还没得及同母后打招呼,前线便传来了战报。 魏琢无奈,只好带着八岁的魏牧上了战场,匆匆离开了辽东郡。 一晃十二年,当魏牧再一次踩在辽东郡的土豆上,他忽然对身畔的心腹道:“若是哪一日,朕老了,也要到这个地方来修身养性。这是父皇母后住过的地方,这空气里,都是他们的味道。” 许是母子有所感应,哪怕魏牧一身便服,牧歌还是远远看到了他。 她一路奔跑下山,走到他跟前,唤了一声:“你是不是,小牧儿?” 魏牧眼眶微红,而牧歌也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果然是我的小牧儿,都长这么高了,都比母亲高出这么多了。” 魏牧在山上住了几日,第一日的时候,魏琢也同牧歌一样热泪盈眶。 只是到了第二日,魏琢的态度便彻底变了味。 因为牧歌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小牧儿的身上。 魏牧说也想吃兔子糕,牧歌哪怕累了一天,也要下地给他做,而且牧歌还做了许多酥饼,说要给魏牧带回去吃。 当然,牧歌还去山下,去花婆那里,挤了许多新鲜的羊乳,这是魏牧小时候最爱喝的,牧歌始终都记得。 花婆如今年岁大了,已经不能亲自去放羊了。所以,她安排了一堆手下人每日都放羊,养好的肥羊,还是如往年一样,都送到洛阳去。 其实魏牧并没有告诉牧歌,他小时候是不爱喝羊乳的。每次宫人给他端上羊乳,他都拿去偷偷赏给宫人,逼着那宫人喝下,还不许他说出去。 后来有一次,被魏琢发现了。 是魏琢告诉他,那些羊乳都是他母后养的羊,每次都是挑了一批最好的,送到洛阳来。 那批羊的羊乳,这宫里谁都不许喝,都给他留着。可是他却糟蹋了母后的一番心意。 魏牧顿觉十分愧疚,之后每次宫人送来的羊乳,他都会亲自喝下,一滴都不剩。 喝惯了这个味道,魏牧便也觉得这东西十分好喝了。 他始终觉得,那是母亲的味道。 哪怕母亲不在洛阳陪着他,可只要能喝到辽东郡的羊乳,他便觉得母亲的心,始终都跟他在一起。 魏牧留在山上的第三日,魏琢终于忍不了了。 他知道魏牧这小子惯会装傻,便索性将人揪到外面道:“你可是皇帝,你知道吗?洛阳不可一日无君,你明日便启程回都吧。” 魏牧这一次,倒是终于笑了:“父皇是觉得儿臣在这里久了,会夺走母亲的宠爱吗?” 魏琢轻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小子,你还知道啊。这几日,你母亲早出晚归,已经有三日没有正眼看过我了。每日我想同她亲近,她第一句话便是,今晨给小牧儿做什么好吃的好呢?你可知,你不在的时候,你母亲可没有这般勤快。她若是懒了,不想做饭,那便都是山下的人给我们送上来。你来了这几日,可给你母亲辛苦坏了。” 魏牧听到这里,才点了点头道:“如此想来,母亲是很辛苦。那我明日便走,父亲放心便是。” 魏琢这才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 魏牧觉得魏琢越发孩子气了,便笑道:“只要父亲母亲夫妻恩爱,儿子便放心了。” 魏琢微微动容,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满脸欣慰。 魏牧离开之时,牧歌满脸不舍。魏琢其实巴不得这小子快走,可他也不敢同牧歌唱反调,便也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魏牧走后的第一个晚上,小公主终于把目光转移到了魏琢的身上,魏琢很是开心。 夜里,他还连连折腾了两次。 就在他想第三次的时候,牧歌疲惫地推了推他:“魏琢,我累了。你说说你,都这个年纪了,就不要这么频繁了。” “我这个年纪怎么了?我不能上战场打仗,我还不能同夫人大战几场了?” 牧歌深吸了一口气,她闭着眼,捂住了魏琢的嘴:“别说话,睡觉,你非要跟我战的话,明日再说。” 魏琢勾起嘴角,笑了:“是,臣谨遵公主之命。”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这本结束啦,我很喜欢东汉末的这段历史,只可惜,我个人并没有把我心中所构想的画卷,表达出万分之一,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古代的人同现代的人接受的教育不同,那个时候,他们不懂什么叫pua。或许后来会懂,但是却改变不了现状。 三纲五常,便是封建王朝给百姓的一种pua。 就像是牧和和傅皇后给牧歌灌输的理念,也同样如此。 你是齐国公主,你得为齐国效力,你必须得为齐国牺牲。 而魏琢对牧歌的纵容,有私心,也有宠溺。他想借刀杀人,也同样不想干涉小公主的所有行动。 这是我的对评论区某个小宝贝质疑的那个问题的回答。 -- 接下来想写一些纯感情无权谋的甜爽文。 现代文会开《作精美人不想和顶流复婚》 古代文会开《女帝抢了我夫君之后》这个是女尊文,专栏有女尊系列完结文三本,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一眼,这几本读者给我的反馈都还不错。 有喜欢的,可以点进专栏收一下预收哦,你们早点收,我就早点开。 爱你们,爱每一个支持过我的小可爱,也谢谢大家,鞠躬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