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娘子她没有头发 作者：窗前夜曲 文案 √这里的修仙大陆委屈，说是宝地，连灵气都没有。 √这里的修士委屈，想要修炼，只能吃草。 龙菁菁作为唯一一株化形的灵草，可以说她是人，可以说她是妖，就是不能扒马甲。 龙菁菁成婚那天，红盖头和凤冠不小心滑落，喜娘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当场晕了过去。 应斯年一瞅，呦呵，小妻子秃头的脑型挺好看。 小妻子有很多地方和传闻不一样，应斯年却很满意，自从小妻子进门，家里就没缺过口粮。 有一天大姨姊上门了，大姨姊特别会搞事情，老是欺负小妻子还赶不走。 大姨姊她特别冤，她立了遗嘱把夫君让出去，遗嘱生效了，她人又活了，能不能把遗嘱撤销？ 后来，大姨姊终于明白一件事，送出去的夫君是泼出去的水。 【阅读指南】 1、男主有仇必报，腹黑护短，三观很正。 2、女主还在成长阶段，前期可能会让人捉急。 3、请支持正版，谢谢。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菁菁，应斯年 ┃ 配角：苏珞宁，应斯廷 ┃ 其它：修仙，萌宠 一句话简介：口粮捂着马甲跑 立意：那株娇弱的幼苗总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初来嫁到 婚房里传出“咔嚓咔嚓”奇怪的声响。 绿娥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影，忍不住推开房门查看，这一眼惊得她险些呼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巴。 眉毛眼睛挤到一处，低声道：“姑奶奶，这是喜果，寓意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不能吃的，你看看你，唇脂都花了，等下掀起盖头被姑爷看见了，嫌弃你可如何是好？” 边说边走过去，从龙菁菁手里夺下被吃掉大半的苹果，红润的掌心触碰到果皮瞬间变成了紫黑色。 “这……这喜果有毒！”绿娥惊恐的丢掉苹果。 毒素蔓延很快，撸起袖子，手臂竟也变成了紫黑色。 她红着眼眶看向龙菁菁：“我会不会死？你怎么会没事？你有办法救我对不对？” 龙菁菁不慌不忙的扯下红盖头，金灿灿的凤冠顺着光亮的脑袋滑落到半空中，被她随手接住，丢到柔软的床铺上，这才开口：“把手伸过来。” 绿娥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掌，龙菁菁握住她的手腕，嘟起嘴唇，隔空轻轻一吸，毒素剥离绿娥的身体，融汇成一道紫色的灵光钻进她的嘴巴里。 滋味不错，她俏皮地舔了舔唇角：“这喜果表面涂了一层毒草的汁液，也算是我的本家，伤不到我，不过人族只要沾染一点就会死。” “谢谢你救了我。”绿娥感激的看了龙菁菁一眼。 如果二小姐没有死，顺利的嫁到这里来，也会被喜果毒死的。 “现在道谢还太早。”龙菁菁歪着光亮的脑袋看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绿娥用力吸了吸鼻子，看向墙角的香炉：“香料的味道啊。” 龙菁菁咂咂嘴：“分量已经够了，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头晕？眼花？” 话音刚落，绿娥眼神迷离，只觉得天旋地转，腿脚发软，怎么都站不稳。 她扶着额角，强撑着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毒烟吸多了就会这样。”龙菁菁打了个响指，花盆里探出两根碧绿的枝叶把窗户推开。 三月的春风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 待到最后一缕毒烟被卷走，龙菁菁对着绿娥吹了一口气，将她吸进去的毒烟吹散：“这也是要命的东西。” 绿娥眼神恢复清明，捂住口鼻，警惕地环顾四周：“还有吗？” 龙菁菁拿起凤冠轻轻一抖，紫色的粉末簌簌飘落，努努嘴：“床单上都是见血封口的毒粉。” 绿娥退到门口：“你……你能解决吗，解决不了的话，我去找人来帮忙。” 龙菁菁微微一笑：“都是同一种毒草，难不倒我。” 她袖摆一辉，紫色的粉末变成了白色：“已经没有毒性了。” 绿娥仍是紧张兮兮：“还有吗？” 龙菁菁乌溜溜的眼珠子从左转到右：“应该没有了。” 绿娥松了口气，瘫软地靠在门板上，苏珞依一生幽禁在别院，从未与人结怨，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狠毒，招招致命。 她扭头看了一眼天色，硬着头皮用手帕包着苹果扔到外面，再屏住呼吸抱起香炉挪到院子里，最后捏着床单的一角拖拽到地上，踢进床底下，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全新的铺好。 毒物处理好后，将好似置身事外的龙菁菁按在床沿上，让她变回一头长发，重新为她绾发，戴上凤冠。 龙菁菁是一株龙息草，化成人形的时候被妖兽捏爆了心脏，想要保持人形就必须拥有心脏，便舍了头发填补心脏的缺失。 如今要代替死去的恩人嫁给与恩人定下娃娃亲的男子，不想丢了恩人的脸面，才用声音换回了头发。 龙菁菁化形没多久，掌控得不是很好，一会儿没有鼻子，一会儿没有眼睛，左脚也消失了一瞬间，鞋子都掉了，如此反复几次，才刚好用头发取缔了声音。 绿娥听到外面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急忙用盖头遮住凤冠，将一盒唇脂塞进龙菁菁的手里：“时间来不及了，姑爷已经回来了，你自己补一下唇脂。” 又从果盘里抓起一个尚未染色的苹果放在龙菁菁的手边代替喜果，自己则夺门而出争取时间。 龙菁菁打开盖子，用鼻子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里面有花汁和蜂蜜，原来这就是唇脂。 怎么用来着？ 脑海里浮现出绿娥给她上妆的样子，好像是涂在嘴巴上！ 她用食指抠出一大块，压在唇瓣上打圈圈。 “小姐，姑爷来了。”绿娥挡在应斯年身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提醒龙菁菁动作快一点。 然后语速慢悠悠的对应斯年道：“奴婢见过姑爷，奴婢叫绿娥，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小和小姐一起长大，以后也会留在小姐身边，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小姐和姑爷，我们家小姐从未离开过绿纱城，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还请姑爷宽宏大量……“ 她东拉西扯，越说越没底气，低着头，不敢去看应斯年的脸色。 大陆灵气枯竭，修士只能通过服用灵植或是吸收妖丹中蕴含的灵气来补充灵力，为了将灵力的消耗降至最低，修为也只能压制在筑基巅峰。 绿娥来自绿纱城，绿纱城位处秘境之中，也是现存五大城池之中唯一拥有灵气的城池，城中过半的修士都是木属性的育苗师，只需服用催生的灵植就能满足所需。 现如今所在的是五大城池之中人口最多的风凌城，绿纱城每年提供的灵植有限，修士们只能前往城池外围收集灵材，猎杀妖兽获取妖丹，吸收妖丹中的灵力来补充自身。 应斯年常年在外围与妖兽厮杀，几经生死，一身肃杀之气如影随形，绿娥本能的产生了畏惧。 应斯年看着喋喋不休的绿娥，脸上的表情和声音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我不喜欢我房间里除了我妻子以外的女人走动，平日里我在的时候你不要进房，你只需照顾好你家小姐，不必做多余的事。” 绿娥抖着腿：“奴婢知道了。”随后，退到一侧。 应斯年身为前任城主之子，日子并不好过，居所只比普通的民宅好上一点。 推开房门，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异样。 绿娥掂着脚尖，视线越过应斯年看向龙菁菁，红色的盖头凸显着凤冠的轮廓，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喜娘笑成了一朵花，从托盘里拿起一对龙凤杯，分别递给两位新人，扬声道：“新郎新娘喝下这杯合卺酒，和和美美，恩爱到白首。” 酒杯入手，酒香扑鼻。 龙菁菁身形一顿，不好，这酒中有毒！ 她偷偷掀起盖头的一角，眼见小巧的杯子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拢着，情急之下，伸手夺过来：“不能喝！” 化成光头最熟练了，凤冠再一次顺着光溜溜的头顶连同大红色的盖头一起滑落到床铺上，费尽心思想隐藏的秘密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定睛看去，唔，脑型还挺好看，又圆又亮。 绿娥捂住脸，不忍直视。 完了，绿纱城城主府二小姐的一世英名都毁了。 以后提起苏珞依不再是“天妒英才的小姐”，而是“秃头的小姐”。 苏珞依的遗愿是让龙菁菁代替她嫁给应斯年，守护应斯年过完这一生，报答应斯年多年以来为她冒死寻药的恩情。 头发对于一位女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姑爷肯定无法接受，这下子结亲不成反结仇，本末倒置。 喜娘两眼一翻，仰面倒在地上。 她做这行好些年头了，什么样的新娘子没见过，老的小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就是没见过秃头的。 有那么一瞬间，龙菁菁想把头发变出来，想到苏珞依对她的告诫，以及自己之前的遭遇，还是忍住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定要隐瞒身份。 她灵机一动，用帕子捂住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一双闪着泪光的桃花眼，再轻轻一碾，厚厚的唇脂便沾在雪白的帕子上，透出点点红梅，像极了苏珞依重伤不治咯血的样子。 将本该由绿娥说的话改编了一下：“咳咳咳，不瞒夫君，为了能与夫君顺利完婚，服用了烈药，哪知头发会……嘤嘤嘤。” 她一边假哭一边偷看应斯年的反应：“夫君可是会嫌弃我？” 应斯年心中一紧，当年定下婚约的时候，绿纱城城主府里只有一位小姐，苏珞依的姐姐苏珞宁。 绿纱城城主得知他父亲过世的消息，婚约便落到之后才出生的苏珞依身上，据传，苏珞依有先天不足之症，活不到成年，也就是活不到成婚之日。 应斯年多番打听，对此了解一二。 修士培育的灵材中所蕴含的灵气不够纯粹，苏珞依身体羸弱，服用之后，在体内沉积了大量的杂质无法炼化，也无法排出，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查清楚原由之后，便只给她服用外围自然生长的灵材，虽没有好转，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推基友文《错缚》余生怀 皎月国千百年来有个传说，每任天子心口都有半只蝴蝶胎记，而另外半只蝴蝶在谁身上，谁便是皇后。 姜膤长在一个小渔村里，每回听着这传说都有些憧憬，因为她身上就有半只蝴蝶。 有一天，一个年轻公子来到渔村，“我等了你十几年。” 情窦初开的少女以为自己会跟传说中一样，与真命天子结成连理，然而事实是，白封启身边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 大婚那晚，他听得那人晕倒的消息便将她一人丢在了新房。小青梅身子不好，他不止一次地为她抛下她，甚至为了试探小青梅的心意而置她于险境之中。 被困皇宫三年，姜膤终于决定走人。 后来，他千里迢迢来寻她，红着眼质问，“为何不告而别？” 她看着他笑，“我有了，不是你的。” ☆、自闹洞房 应斯年心中一紧，当年定下婚约的时候，绿纱城城主府里只有一位小姐，苏珞依的姐姐苏珞宁。 绿纱城城主得知他父亲过世的消息，婚约便落到之后才出生的苏珞依身上。 据传，苏珞依有先天不足之症，活不到成年，也就是活不到成婚之日。 他满十六岁成为狩猎者的时候，绿纱城派人登门告知，育苗师培育的灵材中所蕴含的灵气不够纯粹，苏珞依服用之后，在体内沉积了大量的杂质无法炼化，也无法排出，险些丧命，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服用外围自然生长的灵材。 绿纱城城主以未婚夫妻为由，指明了让他提供灵材，他一直是予求予给。 一来，这是他身为未婚夫的责任，二来，这个身份可以庇护他们兄弟二人。 故而，他明知道那些灵材并未全都用在未婚妻身上，也从未表达过任何不满。 前不久曾有消息传来，说是苏珞依病情加重，婚期延后，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后面婚期如旧，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绿纱城城主这是打算让苏珞依死在他这里，然后让他一辈子给绿纱城当牛做马。 无论是哪一种，如今的他只能逆来顺受。 莫说嫌弃，只要活着就好。 “身体要紧，你好好养着，旁的无需在意。”应斯年轻声安慰道。 看着瘦弱单薄的小妻子，他担心自己嗓门太大，她会像个陶瓷娃娃一样碎裂。 龙菁菁目的达成，心中狂喜，扫了一眼倒地的喜娘，低低道：“夫君不怕我给夫君丢脸吗？” 说话间，喜娘悠悠转醒，一旁的绿娥情急之下抄起板凳直接砸下去。 为了保住二小姐的名声，她什么都愿意做。 应斯年：“……” 龙菁菁玉手一指，门外来人了。 应斯廷“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用脊背死死的抵住门板，对着门外道：“都走开，我的……我的嫂嫂哪能给你们看。” 还好他走在最前面。 风凌城里谁不知道应家的事，想要卖现任城主的好就去踩应家兄弟一脚，余下的人选择漠视。 因着苏珞依是绿纱城城主之女，城主指派了一批人来参加喜宴，这才看起来热闹些，热闹看够了，也就早早的散去，婚房里只剩下喜娘一个外人。 绿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将尖端对准喜娘，双手剧烈的颤抖。 只要杀了这个喜娘，秃头的秘密就不会传出去。 “我来吧！”应斯廷伸手接过剪刀，他可不想刚过门的嫂子被人指指点点。 应斯年瞪了他一眼，后者讪讪的垂下手臂。 这喜娘是城主府送来的，又在众目目睽睽之下进入婚房，就这么失踪了，肯定瞒不过去。 “去把云骑的尾巴剪一截取来。”应斯年心中有了思量。 云骑是应斯年的坐骑，头似鹿身似马，四脚环着云朵，无论在什么样的地势都能如履平地，一日千里。 应斯廷将剪刀背在身后，讨好道：“云哥，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要你一截尾巴，不会痛，也不会流血。” 云骑一听，那还了得，直接抬腿踢人。 不多时，应斯廷回到婚房，发丝凌乱，身上还多了几个蹄印，手里攥着一缕墨色的毛发。 绿娥接过来，有些嫌弃：“这么少，盘发都不够。” 应斯廷苦着脸，就这么点还是他用了双份的草料，软硬兼施才拿到的，不过若是为了嫂嫂，他愿意再拼一次：“我再去取来。” “就这样吧，剪多了反而会节外生枝，明日我去外围再取一些便是。”应斯年开口阻拦，他们兄弟二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绿娥咬牙，将自己的头发剪断一截混在毛发中编成发髻，勉强遮住龙菁菁的头皮，再戴上凤冠，加之烛光忽明忽暗，打眼看上去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一切准备就绪，应斯廷从背后抓着喜娘的双肩，让她直立起来，绿娥用珠钗对着她的人中狠狠地一戳，在她苏醒的过程中，应斯廷再慢慢松开手。 喜娘眉头微蹙，入目是端着空酒杯的夫妻二人，总觉得不太对劲。 绿娥托着她的手臂，将提前准备好的荷包塞进她的手里：“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会，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婆子我这是看呆了。”喜娘句句都是吉祥话。 仪式结束后，匆匆返回城主府复命。 少城主可是交代了，要她看着新人喝完合卺酒，把新娘的情况告诉他，还能拿到一大笔赏钱。 喜娘前脚离开，龙菁菁立马扯下“假发”，毛茸茸的一团贴着头皮，很不舒服，顺手摸了一把光溜溜的脑袋。 应斯年兄弟和绿娥三人：“……” “怎么了？”龙菁菁不解的看着他们。 三人摇头。 他们才不会说，他们也想摸一把。 应斯廷咳了一声，提前离开。 应斯年看着绿娥，绿娥看着应斯年，就是不动。 龙菁菁不通晓男女之事，她和苏珞依都觉得，圆房的话指不定就穿帮了，先以身体为由将二人分开，日后再给应斯年纳几房小妾开枝散叶。 应斯年面无表情，绿娥却感觉似有千斤万斤的重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滴的加注在身上，只得不断的鼓励自己，我要撑住……我要撑住…… 对不起，我先走了。 绿娥最后看了龙菁菁一眼，埋下头，奔出房间。 二小姐，您千万要保佑龙菁菁不被戳穿身份啊。 应斯年走向一旁的竹榻，解开自己的外袍坐下来，假意抚平枕头，对方那么小，身子也不好，还是初次见面……反正婚房里又没有别人，自己睡在榻上也不会被发现，就是不知道苏珞依会不会觉得委屈。 “夫君，能不能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嫁衣是苏珞依自己准备的，一针一线都十分用心，样式繁复，层层叠叠，本意是为了遮掩过于单薄的身体，倒是把龙菁菁困住了。 “……”应斯年：“好。” 应斯年来到床前，伸出一双大手帮她解开盘扣，鼻间缭绕着一股好似花草般清新淡雅的芬芳，令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呼吸灼热，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那么灵活。 龙菁菁忍不住抱怨：“好麻烦啊。”握着应斯年的手用力一扯，“撕拉”一声，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一截细细的红色缎带。 应斯年：“……” 洞房花烛，绝色佳人。 迎上龙菁菁无辜纯净的双眼，微微嘟起的唇瓣，心中一悸，挑起她的下巴…… “大少爷，大少夫人，水烧好了，要不要沐浴？”绿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按照习俗，二人在穿上喜服之前都仔细的净过身，第一夜不会再沐浴。 绿娥想要探知婚房里的情况，没有理由也要找理由。 应斯年身形一顿，道：“放在门口吧。” “让奴婢来服侍……” “不必了。” 待到浴桶填满了水，应斯年想要唤龙菁菁，却看到如婴儿般毫无防备的睡颜。 她乖巧的缩成一团，脱下来的喜服也团成一团。 应斯年帮她盖好被子，将两人的喜服叠在一起收进柜子里，躺在榻上睡去。 翌日，朝阳铺洒在竹榻上，应斯年猛地睁开眼，心底生寒。 以他的修为居然没有察觉到怀里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要是在外围，已经丧命了。 装睡的龙菁菁拱了拱他的臂弯。 她问过苏珞依成婚是什么，苏珞依羞涩的捂住脸：“成婚……成婚就是人族的男人和女人从此以后睡在一起……” 她伤势未愈，本能的犯困，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清晨醒来的时候急忙补救，钻进应斯年的怀里，假装一直睡在一起。 应斯年很快放松下来，娇养的小姑娘，害怕自己睡吧。 他要尽快适应两个人的生活。 转念一想，自己这样的身份，绿纱城城主还肯把她嫁过来，想来也没有多重视，又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没关系，有他来疼就好。 一只大手悄悄移向光溜溜的小脑袋。 “夫君。”龙菁菁睁开一双朦胧的睡眼，软软的唤了一声。 作为灵植的本能，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会向着阳光充足的方向舒展身体。 应斯年收回手，抽出另一只被她压住的手臂，坐起身，一本正经的踩着鞋子，拿起外袍穿好。 房门外，绿娥顶着一对熊猫眼，端着铜盆候在一侧，应斯年淡淡的扫了一眼，大步离开。 每日晨起，应家兄弟都会一起练功。 筑基后，所有人都有一次机会服用妖魂融合丹，融合度越高获得的力量越强，他们兄弟二人都没能成功，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活下去。 ☆、云哥灵妹 早膳，家里的主人只有三个，便没有分桌，因是新妇过门第一餐，额外的丰盛。 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都只吃灵植，应家却是吃不起的，还混搭着没有灵气的妖兽肉来补充体力。 龙菁菁学着应斯廷的样子伸手抓了一个肉包，一旁负责做饭的冯婶露出慈爱和期待的笑容，绿娥想要阻止忍住了。 若是苏珞依吃了这些东西，肯定会因为无法消化吸收病入膏肓，龙菁菁不是苏珞依，这里也不是绿纱城，还是入乡随俗为好。 咬开软绵的包子皮，鲜美的肉汁流入口中，瞬间触动了味蕾，龙菁菁乌溜溜的双眼冒出点点星光，好好吃喔。 她又不缺灵力，只在乎味道，尝试未知的新鲜事物是她现在最大的乐趣。 偷偷观察正在吃肉包的应斯廷，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咬掉半边，腮帮子像小仓鼠一样鼓起来，绿娥正要说话，被肉包塞住：“绿娥，你也尝尝，在绿纱城都没有。” “呜呜呜呜……”绿娥内心在抓狂，吃相，吃相啊！ 绿纱城连廉价的肉包都没有，真是对不起。 这一幕哪里逃得过应斯年的眼睛，他对着应斯廷的凳子狠狠地踢了一脚。 “嗯？”应斯廷一脸无辜的看向应斯廷。 “吃相。”应斯年比划了一下。 “什么？”应斯廷偏过耳朵，疑惑不解：“没听清啊。” 应斯年直接将他面前装肉包的盘子挪走，拿起一个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什么？”应斯廷一脸苦相，怎么就不给吃了，冯婶说了管够啊。 龙菁菁眨眨眼，将小嘴贴在包子皮上，夫君吃包子的样子更好看。 冯婶笑而不语，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这位娇小姐吃不惯粗茶淡饭。 原本想着对方了解应家的情况，会做些准备，没想到大少夫人竟两手空空只身带着一个丫鬟。 名义上的嫁妆是绿纱城供给风凌城来年份的灵植，又不能自己留下，等于没有，昨天就被城主府的人取走了。 应斯年已经吩咐过，苏珞依餐餐必须只吃灵植，兄弟两人若是不够吃再另外想办法，这也没那么娇气嘛。 热腾腾的包子吃下去身子也跟着热，毛茸茸的假发戳在头皮上额外的难受，龙菁菁脑袋一歪，假发随着沉重的发饰一起滑落在地。 应斯年：“……” 应斯廷：“……” 冯婶：“……” 龙菁菁觉得舒坦了，一脸惬意。 城主府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见新妇。 前来禀报的冯叔眨巴眨巴眼：“要不，老奴去回绝他们？” “不必。”应斯年道：“告诉他们，夫人远道而来身体不适，过两日自会登门拜见长辈。” 现任城主是应家兄弟的亲叔叔，虽说应家兄弟的祖父母也是健在的，但二人此刻不在风凌城，于情于理是该见上一面。 早膳后，应斯年牵着云哥来到门口，打算去外围猎取云骑的尾巴。 毛发足够的话，就可以做一顶舒适的假发，不易脱落。 本该随行的灵草兔却没有出现，它是一种以灵草为食的妖兽，嘴巴特别挑，可以帮忙寻找灵草。 “灵妹？”应斯年环顾四下，疑惑的唤了一声。 平日里只能吃到晒干的灵草，味道不怎么样，所以每次出门都很积极，根本不需要主动叫它。 莫不是昨日被人顺手牵兔了？ 那小东西战斗力低下，却十分狡猾，捕捉不易。 应斯年在云哥的窝棚里找到了一个空空的铁笼。 没丢，离开这个笼子，没人能悄无声息的把它带走。 他捏了捏眉心，厨房的门窗没锁好，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灵妹没有出现的理由。 后院传来一声尖叫，心跳停了一拍。 灵草兔终于找到它平生所见最珍贵的灵草，吃上一口就能成仙，对方一进门它就发现了，可惜昨日家里人太多，它被锁在笼子里出不来。 龙菁菁正想对冯婶栽种的大白菜搞点小动作，被突然窜出来的灵草兔一口咬住手指，吓丢了魂：“救命啊！” 灵草兔是灵植的天敌。 绿娥双手托着灵草兔不敢用力拉扯，怕拉断了龙菁菁的手指，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知道灵草兔不伤人，可伤草啊！ 灵草兔视线的边缘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很快，杀气腾腾。 它瑟瑟发抖，冷汗直流，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就是不肯松口。 不要妨碍它成仙。 应斯年上前揪住灵草兔的一只耳朵，将它提在手里。 它张开嘴巴，以后再成仙好了。 龙菁菁的眼睛比灵草兔还红，发现自己的手指健在，破涕为笑，不过仍是与应斯年，应该说是提着灵草兔的应斯年拉开距离。 应斯年眸色深了深：“冯婶，拿去炖了。” 龙菁菁这一嗓子，全家都来了，只是先后问题。 “哥哥！不能炖，不能炖，这是妹妹啊！”闻声赶来的应斯廷急得大叫。 家里人口少，坐骑和灵宠都被拿来充人气。 虽然咬了嫂嫂很可恶，罪不至下锅。 灵草兔四只小爪子努力伸向应斯廷的方向，主子有难你还不来相助！ 在它心里，应斯年是主，它得给主子跑腿，应斯廷是仆，伺候自己吃喝拉撒。 应斯年一脸宠溺的看着龙菁菁对惨兮兮的灵草兔吐舌头。 “嫂嫂你就原谅它这一次吧，它一定是……一定是被云哥踢了脑袋，荤素不分，休息一下就好了。”灵草兔吃素，不该咬人的。 应斯廷发现了，这事还得求嫂嫂。 龙菁菁捏起灵草兔的小肉爪咬了一口，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扬眉吐气的意味：“扯平了，不吃它了。” 作为一株灵植，她居然反过来咬了食草系的妖兽，好想跟同族炫耀一下。 “多谢嫂嫂。”应斯廷赶忙从应斯年的手中接过飙泪的灵草兔，低头教训它：“看你还敢不敢乱咬人，下次绝饶不了你。” “该走了。”应斯年看向灵草兔，灵草兔窝在应斯廷的胸口用屁屁对着他。 灵草兔作为食物链上一级的尊严受到重创。 “带上我吧。”龙菁菁道，她要寻找伴生石，难道要窝在家里等着伴生石从天而降吗。 “咳咳咳。”绿娥一边咳嗽一边疯狂的递眼色，别忘了你柔弱娇气尊贵无比的人设，怎么能去外围那么危险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你没有头发，万一脑袋一甩，露出秃瓢……画面太美，她拒绝继续想象。 应斯年沉吟了一下：“可以。” 前往云骑族群的路线他很熟悉，只要小心一些就能避开危险，如有万一，就让云哥带着她先跑。 绿娥眼前一黑，险些昏倒，人微言轻，已成定局。 井边的冯婶放下水桶，擦了擦手：“我去拿大少爷小时候穿过的猎袍，大少夫人试试能不能穿。” 猎袍有点旧，但很干净。 龙菁菁伸伸胳膊抬抬腿，合身，应斯年看上去壮得像头牛，原来以前这么瘦。 绿娥另外用兽皮给她缝了一顶帽子遮住光头，也是操碎了心。 城中禁止骑乘飞奔，应斯年牵着缰绳，龙菁菁坐在云哥的背上四下张望，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族的城池里面走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人家嘴巴动，就馋得流口水。 应斯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自己这个小妻子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见她欢喜，还特意在主街上绕了一圈，将沿途的点心小吃每样都买了一些，让她坐在云哥的背上边走边吃。 因着应斯廷小时候，应斯年也是这样带着他出来走动，又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这一幕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一路都很顺利。 龙菁菁开心不已：“夫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她一直以为只有相生相伴的龙息石才会对自己好。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啊。”应斯年抬头看着她，阳光洒在俊美的脸上似乎在发光。 他没有笑，却是让龙菁菁看呆了，并将这一幕深深的印在心里。 真好啊，原来这就是人族的夫君。 原本嫁给他只是为了报恩，这一刻起，她觉得能够拥有一个人族夫君是很幸运的事，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忽地，应斯年察觉到了什么，加快步伐，走向不远处的城门，做好登记后，两人一骑很快穿过护城结界。 风凌城是五城之中唯一用阵法保护的城池。 据说在大陆的灵气刚刚开始消散的时候，由一位顶级修为的阵师布下的，并将自己的灵根融汇其中，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线生机，只要提供足够的灵力，阵法便不会消失，免受妖兽的侵袭。 ☆、妖兽袭击 城门内侧的角落里，少城主应玉赫凝眸驻足，自己派去参加婚宴的人都说在婚房里看到了一束白光，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有秘密，他一定要知道这个秘密。 云哥一路飞驰，不时有红着眼睛的妖兽扑过来都被甩在后头。 无论是人是妖，灵力过度缺失就会进入狂暴状态，表现为红眼、失智，再进一步会死。 “停停停，那边有树莓。”龙菁菁指着一个方向。 应斯年知道龙菁菁怕灵草兔，这次就没有带来，根本没打算采摘灵植，倒是忘了龙菁菁是绿纱城资质最好的育苗师，对草木的气息很敏感。 绕过低矮的山坡，放眼望去，整片都是齐腰的树莓，枝头缀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即便是应斯年也知道，都是没有灵气的普通野果。 “我要整株，连根的，种在家里，灵妹有了树莓就不会吃我了。”龙菁菁不想再被灵草兔偷袭。 应斯年心道，没有灵气的果子灵草兔是不会吃的，不过他没有解释，只要小妻子喜欢，带些回去又何妨。 乾坤袋是前任城主给他的，据说是一位族内的大能留下的，装几株树莓绰绰有余。 趁着应斯年挖树的时间，龙菁菁在周围又找到几株不含灵气的草药连根收好。 大地震动，应斯年神色骤变。 一头身型庞大的红眼金背犀奔向龙菁菁，云哥却是在远处给自己寻找口粮，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金背犀浑身都是宝，皮可以用来做护甲，骨可以用来做兵器，角可以入药，妖丹蕴藏着大量的灵力，可遇不可求，但捕杀难度极高。 除非是几十人的狩猎队伍，独自一人遇见的话生还率都很低，应斯年几次察觉到它的踪迹，直接绕路而行。 食草系！ “夫君救我！”以龙菁菁的实力自然可以应付，因着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用两条小细腿奔跑。 太难了。 应斯年翻到金背犀的背上，一刀戳下去，竟有种刀剑相抵的手感，擦出了火花，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强攻肯定是不行了。 “绕树。”应斯年提醒道。 “什么？”龙菁菁回头，整个人往下一蹲，躲过一击。 “我说绕树跑。”应斯年揪着金背犀的耳朵稳住身形。 “好。”龙菁菁听话，在一片密林中来回穿梭。 金背犀体型庞大，行动笨拙，加之没有神智，凭着本能横冲直撞，一棵棵要两人才能环抱的树干拦腰断开或是连根拔起，不多时，体力就被消耗了大半。 “好笨哦。”龙菁菁扶着树干，腿不抖，气不喘，游刃有余。 “是很笨。”哪里是笨，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应斯年又好气又好笑，从金背犀的背部滑到身下，刺入柔软的命门，一击得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应斯年对自己的小妻子有了新的认知，虽说环境占了优势，有谁能仅凭一己之力生生累倒了一头成年金背犀。 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算没有神智也会有避险的本能，金背犀却是连自己接近它的命门都没有反抗，眼中只有小妻子。 是巧合吗？ 此时的龙菁菁突然想起绿娥的嘱咐，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柔弱娇气尊贵无比的大小姐，重点是柔弱。 大家对柔弱的人都很宽容，容易忽略一些事。 她浑身瘫软的倚着树干：“夫君，我头晕、眼花、胸闷、腰酸、腿软、脚也疼。” 用力过猛，绿娥传授的装病的手段都占全了。 闻言，应斯年赶忙拿出一张毛茸茸的兽皮毯，让龙菁菁坐在上面，上半身靠在自己的怀里。 原来只是强撑着，难为她了，不禁有些自责，把她带出来却没有保护好她。 龙菁菁埋下头，眉眼弯弯。 休整过后，两人骑着云哥找到云骑的族群，族群的附近另有一支想要捕捉云骑的狩猎小队，似乎不是很顺利。 远远就能听到咒骂声：“哪来那么多灵植给它们吃，怎么都恢复了神智，这还怎么抓！” 整个族群都没有红眼，悠哉悠哉的吃着鲜嫩的青草，目光时不时扫过狩猎小队，满满的嘲讽之意。 云骑没有攻击力，胜在速度，狂暴化状态用一把灵草就能骗进陷阱，如今恢复了神智，想要抓它们难于登天。 “妖兽恢复神智不好吗？”龙菁菁不解的问道，这群云骑定是吃了自己催生的灵果。 失去神智多可怜啊。 “那要看对谁来说。”应斯年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 立场不同，目的不同，利益不一致，自然答案也不同。 龙菁菁似懂非懂。 总之没说自己好心办错了事就好。 云哥与有荣焉的弹了弹蹄子，应斯年收回视线扫了它一眼，它立马噤若寒蝉。 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应斯年拿不到其他云骑的尾巴，就只能牺牲它了。 应斯年取下背上的弓箭，拉开弓弦，一道银光滑过，一匹黑毛云骑的尾巴紧挨着有血肉的部位齐刷刷断开，飘然而落。 黑毛云骑惊恐的嘶鸣一声，连带着整个族群，撒开蹄子向远处狂奔，狩猎小队顺着箭矢的轨迹向应斯年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风凌城赫赫有名的废物吗，这么烂的准头也敢跑到外围来，自己打不到猎物也就罢了，这么一搅和，我们这半天不是白忙活了吗？”赵飞恒正有气没地方撒，这下子找到了出气筒。 “别惹事。”一旁的队友提醒他，他们确实跟在云骑族群身后有小半日，却无从下手，再等上一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怕什么，他能把我怎么样。”赵飞恒不以为然，故意拔高了音量。 应斯年仿若未闻，牵着云哥走上前收集散落的黑尾，龙菁菁则听他的话，坐在一截低矮的树杈上，肆意的荡着小腿等他归来。 赵飞恒一拳打在棉花上，恼羞成怒，拿起弓对准云哥，活捉云骑难，杀死却不难。 应斯年身形一顿，敛去眼底的寒芒，只听哎呦一声，一枚箭矢擦过应斯年的发丝深深的扎入土中。 “你疯了，杀了他你还能活？”狩猎小队骚动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城主的亲侄子，就算心里巴不得他死，为了做样子给旁人看也会给他报仇。 “我没有，刚刚谁打偏了我的箭？”赵飞恒吓出一身冷汗。 “谁也没动，我们都在这里。”队友们应道。 赵飞恒环顾四周，不见有其他人，十分不解：“可是刚刚明明……”话还没说完，一群人上前拥着他离开了。 龙菁菁低头扶着额角，挡住自己的面容，吐了吐舌头，是她操控赵飞恒身旁的树枝，在他松开弓弦的瞬间抽了他一鞭子，改变了箭矢的轨迹。 本意是保护云哥，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伤到应斯年。 “夫君，你没事吧？”龙菁菁跳下树杈，跑到应斯年身边，关切道。 应斯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受人嘲讽的时候，有人陪伴，有人关心，这还是第一次，边说边收起黑尾：“我没事。” 回去的路上迎风飞驰，龙菁菁觉得皮帽子贴在头皮上很难受，脱下来抱在怀里。 应斯年微微降低视线，就能看见贴在自己胸口的光溜溜的小脑袋，唇角抿着弧度。 邻近城门才重新戴好。 进城后，应斯年并没有直接回去，走到城门右侧停下来，城墙上贴着当日高额悬赏的战利品清单，金背犀的角和妖丹赫然在列。 “上面写了什么？”龙菁菁是文盲。 应斯年意外的看着她，绿纱城的二小姐不识字？ 自然是没说出口：“有人高价求购猎物。” “我们有吗？”龙菁菁双眸闪亮。 “没有。”应斯年的嗓音没有一丝波澜。 一旁的人听了，不屑的咂咂嘴，谁不知道应斯年是个废物，而且不识时务，没人愿意和他组队，能得到什么好东西，不过运气倒是不错。 不久前，有人明知应斯年和苏珞依早有婚约，却执意向绿纱城城主求取苏珞依。 绿纱城城主无奈之下只好提出，谁能找来整棵长在外围深处的灵果树就把苏珞依嫁给他。 说是可以救治苏珞依的先天不足之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婚约也只能作罢。 每棵灵果树周围都有数不清的妖兽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很多狩猎者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丢掉了性命。 大家都觉得绿纱城城主心善，明明看不上应斯年这个废物女婿，还会顾及他的脸面，大费周章的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难而退。 谁也没料到，真的被应斯年找到了，还顺路捡到一枚像夜明珠似的灵种一并送到绿纱城作为聘礼。 ☆、催生灵树 龙菁菁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又问道：“收灵植吗？” “收。”应斯年言简意赅。 绿纱城每年送来的灵植分配到个人手中根本不够用，有钱的花钱买，没钱的去外围采，永远不嫌多。 “那你快记下来，说不定下次我们就能采到呢。”龙菁菁打起精神。 有她在，要多少有多少。 “好。”应斯年本想安慰她，没想到小妻子自己就振作起来。 “应斯年，听说绿纱城的二小姐嫁过来了，她有没有说那枚作为聘礼的灵种发芽了没有，是灵果树的种子吗？”旁边的人想着就问出了口。 应斯年看了龙菁菁一眼，她一脸的迷茫，没听苏珞依和绿娥提起过。 应斯年淡淡应道：“没有。” “你可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绿纱城的二小姐是什么身份，娶回家也是高高供起来，哪敢问东问西。”一群人自说自话起来，应斯年平静的带着龙菁菁走出人群，仿佛那些人说的话与自己并无关系。 冯叔把应斯年和龙菁菁迎进门，接过云哥的缰绳。 守候已久的绿娥拉着龙菁菁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她感觉自从来到风凌城，寿命都缩短了，对龙菁菁的一举一动都放心不下。 应斯廷兴致勃勃：“哥，今天有什么收获？” 他不能去外围，又没有朋友，终日窝在家中练功读书，最期待的事就是哥哥能满载而归。 应斯年在他灼热的目光中将一整条云骑的尾巴交给绿娥，又在空地上放出金背犀的尸身：“角给冯叔炼药，妖丹留给你补充灵力，皮送去给依依做一身护甲和鞋子，肉炖了，骨头卖掉。”短短几句，已经安排得清清楚楚。 冯叔心中一暖，眼眶微热：“角拿去换钱就好了，冯叔年纪大了不需要。” 应斯年打猎的本事就是冯叔教的，可惜他受过重伤，如今只能做杂事看大门了。 “妖丹也拿去换钱吧。”应斯廷挺起胸脯：“我灵力足得很。” 回应是应斯年的背影。 应斯廷心知哥哥不会改变主意，一边帮冯叔处理金背犀的尸身，一边碎碎念道：“做护甲就算了，做鞋子是怎么回事，不小心踢到门板，都能踢个窟窿。” 话音飘到龙菁菁的耳中，心里美滋滋的，她是听出来了，夫君要给她做好东西。 “绿娥，夫君的聘礼是什么？”回房的路上，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开口问道。 “聘礼？”绿娥偏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聘礼是你啊。” 龙菁菁愣住：“我？” 绿娥眉飞色舞，解释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个的灵种，灵气又那么足，夫人本来是不想给二小姐的，可城中所有的育苗师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发芽，只好交给二小姐，二小姐把灵种种下去，注入木灵气，就长出一个你，然后骗他们种子已经烂掉了。” 龙菁菁恍然大悟，为了帮助妖兽们恢复神智，她以人族的形态把遇到的每一棵凡果树都变成了的灵果树。 在最后一次施法的过程中，同行的小妖猴突然变成一只白身红脚的大猿猴，一把掏出了她的心脏。 万幸，她不是真正的人族，受到重创后，只是变回了种子，本以为会就此修养百年，直至缺失的部位重新长出来，苏珞依注入的木灵气助她再次化形。 这么说起来，应斯年也是她的恩人呢。 说着说着，绿娥就哭了：“大小姐就是为了偷走你被二小姐发现，这才把二小姐打成重伤，然后二小姐就呜呜呜呜……”然后就伤重不愈死了。 杀了她的恩人就是她的仇人，龙菁菁把那位大小姐记住了：“其他人不知道吗？” 绿娥满脸恨意：“知道又如何，夫人为了拖延婚期继续让姑爷送灵材，居然给二小姐下药，得知二小姐被大小姐所伤后，不但不惩罚大小姐还替她隐瞒，想让二小姐死在应家，一辈子拴住姑爷。” 她一直搞不懂，同样都是女儿，夫人为何只疼大小姐。 “我会给恩人报仇的。”龙菁菁义愤填膺。 绿娥叹了口气：“不必了，二小姐说夫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就当作还了养育之恩，现世恩仇现世结，如今有你替她偿还姑爷的恩情，她此生已经了无牵挂没有遗憾了。” 想到那位温柔善良的女子竟是被自己的亲人所害，龙菁菁替她感到难过。 绿娥眯起眼睛：“夫人还想利用二小姐的死继续做文章，只要你和姑爷好好的，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龙菁菁郑重点头，她一定会遵从恩人的遗愿，陪应斯年走完这一生。 绿娥忙着编织假发，龙菁菁换下猎袍，顶着光溜溜的小脑袋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就见应斯年蹲在那里挖坑种树。 灵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鼻子动了动，嫌弃的扭过头，没有灵气，不稀罕。 “你不吃是不是？”龙菁菁扬声问它。 灵妹抖了抖小耳朵，玛瑙般的眸子滑过龙菁菁嫩白的指尖，忍住扑上去的冲动，转过身用屁屁对着她。 “好，可没有反悔的机会，如果今后你敢偷吃，我就让夫君用你的毛皮给我做……”好像什么也不缺，努力想了想：“给我做兔毛地毯。” 灵妹笃定自己不会吃，仍是打了个寒颤，直接蹦走。 只能看不能吃，太痛苦了。 “我会分给你吃的。”龙菁菁弯腰凑到应斯年耳畔。 应斯年耳朵微微发烫，喉结一滚：“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龙菁菁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甜。 夫君对她这么好，她也要对夫君好。 “就让夫君见识一下绿纱城最强育苗师的秘法。” 龙菁菁双手结印，将体内的木灵力集中在指尖，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灵光，直接注入树莓的树身。 树身慢慢长高，越过房檐才停下来，树上的果子个头翻倍，红艳似血。 当然，这是龙菁菁自己的力量，也是苏珞依挟恩图报，让她一定要到应斯年身边的原因。 苏珞依从经常往返各大城池护送灵植的大哥口中得知，应玉赫每次都会用很荒谬的理由，克扣本应分给应斯年兄弟的灵植的份额。 应斯年又要把从外围收集的灵材送到绿纱城，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有龙菁菁帮忙，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龙菁菁有意控制灵力的输出，树莓中蕴含的灵气只比市面上常见的灵果多一点点。 饶是如此，也令应斯年心中震撼。 据他所知，育苗师培育灵果有很多条件。 选种、催苗、栽种、培育，每一个环节都十分严格，能否结果还要另当别论。 苏珞依在短短一瞬间就把凡果变成了灵果，这真的是绿纱城的秘法？ 倒也不是无据可依，早有传闻，苏珞依是绿纱城天赋最高的育苗师。 如果生在大陆灵气枯竭之前，能够随心所欲的吸收到纯净的灵气，必然会是一位天之骄子。 收回思绪，应斯年紧张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一下子消耗这么多灵力得不到补充很容易狂暴化。 “我……我我我头晕，眼花，胸闷，腰酸，腿软，脚……”好像没用上脚，龙菁菁双眼一闭，靠在应斯年肩头：“我吃点灵果就好了，你快点给我摘。” “你先休息一下。”应斯年把她扶到一旁的石墩上，摘了一盘树莓，用井水细细的冲洗干净，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龙菁菁张开小嘴咬了一口，很甜，又捻起一颗塞进应斯年的嘴里。 后者轻咳一声别过脸，脸颊隐隐发烫，唇瓣上异样的感觉久久不散。 一道白光闪过，灵妹咬住一颗低处的灵树莓，撒腿就跑。 ☆、城主夫妇 “你给我站住！”龙菁菁向地面射出一道灵力，从地砖的缝隙钻出一根柔韧的草叶缠住它的后腿。 白白的一团，“啪唧”一声趴在地上。 两只前爪死死地护住树莓，嘴巴快速蠕动，咀嚼吞咽，生怕没得吃。 龙菁手肘垫在桌面上，单手托腮，佯装生气道：“夫君，肉拿去炖了，皮用来做地毯。” 应斯年妇唱夫随：“嗯。” 主子点头，灵妹炸毛。 将余下的果肉往嘴巴里一塞，就地一滚，抱着后腿咬断草叶。 跳进她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讨好地蹭来蹭去。 龙菁菁绽开笑容，食草系妖兽也没那么可怕嘛。 她招招手：“你也过来尝尝啊，夫君的弟弟。” “什么夫君的弟弟，叫……叫弟弟就行了。”少年眼神有几分闪躲，红着脸。 “行，弟弟，以后你也是我弟弟。”伸手把瓷碗护在怀里：“弟弟，你自己摘自己洗，这是我夫君给我准备的，弟弟也不能吃。”末了，又补充一句：“灵妹也不行。” 应斯廷：“……” 灵妹：“……” 看到这一幕的冯叔冯婶相视而笑。 一直以来，应斯年要么忙着练功要么外出打猎，应斯廷小时候话还多些，奈何除了两个老人家，连个陪说话的都没有，久而久之变得沉默寡言。 这个家里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这般的欢声笑语。 夜幕降临，兄弟二人乔装后，前往黑市售卖兽骨。 如果在外面拿出来，肯定会有人追问其他的部位在哪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他的部分已经有了安排，便不想节外生枝。 黑市里常有买方和卖方隐藏身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兄弟二人经常倒卖货物赚差价，已小有名气，只要说是从别人手中收来的就可以了。 金背犀的骨头果然很抢手，很快就卖完了，又特意绕了远路回家。 沐浴后的龙菁菁眼皮沉重，若是灵植的形态，已经缩成一团了。 绿娥却来了精神，拿出编好的假发，打算用浆糊粘在龙菁菁的头皮上。 “不行不行，把云骑的尾巴粘在头皮上多难受啊。”龙菁菁连连摇头，睡意都驱散了大半。 “明天要去城主府拜访城主和城主夫人，难道你要像今早那样，脑袋一歪，露出秃头来？”绿娥光是想想就抓狂了。 “我自己秃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龙菁菁辩解：“万一不小心扯到假发，连头皮一起拉下来怎么办？” 血淋淋的画面一下子浮现在眼前，绿娥用力甩甩头：“就算你不在乎，你也要为姑爷考虑啊，外面已经在传姑爷是个废物，姑爷吃软饭，以后还要再加一条，姑爷为了吃软饭，娶了个秃头娘子。” 龙菁菁闻言，顿时睡意全无，猛地一拍桌子，吓了绿娥一跳：“他们敢，我夫君这么厉害，谁敢取笑他，而且我夫君才不是吃软饭的，他喜欢吃肉，灵粥都给我喝了。” 正巧走到屋外的应斯年和应斯廷：“……” “既然大家都这么在意，那就……那就贴吧。”龙菁菁妥协。 “不喜欢就算了，夫人不在意就好。”应斯年走进房间，应斯廷不方便进门，在外面扬声：“就是啊，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有人敢说嫂子的不是，就让我哥揍他。” “还有一个办法。”绿娥灵机一动：“走路的时候脑袋不要动。” 大家闺秀本来都应该是这样的，龙菁菁不是大家闺秀，只能后天补足了。 应斯年再次回房的时候就看见龙菁菁歪着脑袋，顶着歪掉的假发靠在墙上，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绿娥一脸的生无可恋。 “姑爷……”绿娥刚一张口就被应斯年用眼神打断，示意她离开，自己走上前把龙菁菁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假发放到梳妆台上，看着龙菁菁光亮的脑袋，竟觉得有些顺眼。 应斯年捏了捏眉心，转身走向一旁的竹榻。 翌日，应斯年再次感觉到怀里软软的一团深吸了一口气。 “夫君，你喜欢睡在竹榻上？以后我陪你，就是，就是有点硬。”龙菁菁软软的声音响起。 应斯年嗖的一下坐起身，掩饰住眼底的慌乱，起身穿上外袍，离开房间。 候在门外的绿娥一脸的莫名。 “今晚把竹榻铺厚一点。”龙菁菁揉了揉肩膀，化形之后的她身娇体软，肌肤如同婴儿一般柔润。 绿娥一直以为应斯年睡床，龙菁菁睡塌，两边也都有睡过的痕迹，不然怎么会相安无事，也没多想直接应下来，迫不及待的拿出她冥思苦想整夜之后的成果，一顶可以固定假发的帷帽，再配上一条同色的纱裙。 饭堂中，应斯廷眼前一亮，夸赞道：“嫂子看起来像仙女。” “吃完饭再戴上吧。”应斯年见龙菁菁用手托着帷帽的帘子吃饭有些不便。 “喔。”龙菁菁取下帷帽和假发，露出光亮的发顶。 应斯廷小声嘀咕：“下凡了，还……”应斯廷偷偷看了应斯年一眼，补充道：“出家了。” “扑通。”一声，应斯廷身下的凳子四分五裂碎得彻底，整个人一脸傻傻的坐在地上。 “我就说嘛这桌椅都该翻新了，你冯叔非说还结实的很。”冯婶埋怨着放下盘子，扶起应斯廷：“快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绿娥看了一眼木料的缺口，并没有腐坏，小声道：“我看是胖了吧。” “是胖了。”应斯年凉飕飕的声音飘过去：“训练时间翻倍。” 应斯廷只觉得天雷滚滚，悔不当初，为什么要嘴贱？ 吃完早饭，略微消食，应斯年把龙菁菁抱到云哥的背上，牵着缰绳走向城主府。 “侄媳见过叔父，叔母。”龙菁菁已经学会了人族基本的礼仪。 “不必多礼。”姜念珠上前虚扶龙菁菁，关切道：“这孩子，怎么见自家人还带着帷帽。” 有传言绿纱城第一美女并非是苏珞宁，而是养在深闺从不示人的苏珞依，她倒要看看传言是否属实。 “依依身子不好，怕给叔父叔母过了病气，所以才带了帷帽，还请叔父叔母恕罪。”应斯年毕恭毕敬。 从明面上看，应江沅作为叔叔，对应斯年兄弟二人还是不错的，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和兄弟二人见上一面，姜念珠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应玉赫则是毫不掩饰对他们兄弟二人的不喜。 但应江沅听信姜念珠的谗言将他们兄弟二人赶出城主府，纵容应玉赫对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在他们兄弟二人心中早已不再对这个叔叔有任何期待了。 闻言，姜念珠连退了几步，双手藏在袖子里，用手帕里里外外擦了擦，脸上仍是端庄得体的笑容：“来人，把我给侄媳妇准备的见面礼拿上来。” 见面礼是一枚水灵石打造的手镯，通体呈现冰蓝色，水润剔透，触感微凉，戴在手腕上能感觉到水灵气的波动，在现如今灵气匮乏的大陆上，对于水属性的修士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众所周知，苏城主一家皆是木属性的修士，水生木，戴着它虽不能直接使用，调养身体还是不错的，应江沅欣慰的拍了拍姜念珠的手背，没想到她会对侄媳妇出手这么大方。 “多谢叔母。”龙菁菁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低级的灵植蕴含的灵气没有属性，高级的灵植会在成长过程中吸收周围的灵气转换为己用。 例如长在水源附近的灵植会蕴含水属性灵气，长在火山口附近的灵植会蕴含火属性灵气。 龙菁菁如今有了自我意识，可以随意吸收各种属性的灵气转为己用，除了代表死亡的暗属性。 不过长期沐浴在龙息之下的她，尚有无穷无尽的灵气蕴藏在体内，只要稍作休息就能恢复如初，不需要通过服用灵物来补充，且灵力的属性也可以自己调整。 喜欢这枚手镯单纯的因为它很漂亮，且是她收到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迄今为止所需之物都是把苏珞依的直接拿来用，连夫君都是苏珞依的。 姜念珠悄悄的留意应斯年的神色，当年应斯年兄弟算是净身出户，城主府里所有的东西都落到了自己手中，这手镯是应斯年母亲的东西，借花献佛，还要道谢，她很想看到这个冰山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城主之位 令她失望的是，应斯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讨厌，面无表情，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还是应斯廷好骗，一点就炸，不然也不会顺利的把兄弟二人赶出城主府。 可笑应江沅的母亲还说什么等应斯年长大把位置还给他，说什么位置就该传给嫡长孙。 凭什么！ 应清亦短命，自己的夫君临危受命，说明大房一脉命中注定与城主之位无缘。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应清亦夫妻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两个儿子却是连妖魂都不能融合的废物。 一城主之主怎么能让一个废物来当，合该是由她姜念珠的儿子来坐这个位置。 应斯年带着龙菁菁离开城主府的大门，应玉赫从后面追了出来，摇着扇子，恶意满满：“苏珞依怎么说也是我的大堂嫂，就让小弟见上一面吧，万一哪天走在街上遇到了，再发生点什么，误伤了自己人就不好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应斯年头也不回，把龙菁菁扶上云哥的背。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应玉赫凶相毕露：“小爷我今天还就非看不可。” 当初应斯年与苏珞依订下婚约是因为他们是城主之子和城主之女的身份，两人的结合能够加深两城之间的关系，能够给两城带来莫大的好处。 如今自己才是城主之子，苏珞依理应嫁给自己才对。 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贪婪的苏淳义松口，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没想到应斯年的运气那么好，挖到了灵果树，害得他人财两空。 后面母亲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求取绿纱城的大小姐苏珞宁，苏淳义那个老狐狸不可能把两个女儿嫁到同一个城池，只有除掉苏珞依才可行。 可气的是，他准备了那么多毒物，都没能要了这个病秧子的命。 应斯年兄弟可没这个本事，那都是花了大价钱弄到的，问题肯定出在苏珞依身上，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苏珞依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小弟拜见大堂嫂。”伴着话音，一道银光脱手而出，应斯年顿了一下，没有动作。 飞刀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银亮的抛物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帷帽连同假发一起落到了地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原本喧闹的主街上，交谈声，脚步声，车轮滚动声全都不见了，呼吸都漏了一拍。 众人纷纷觉得被忽然出现的“光源”闪瞎了眼睛，帷帽之下不是绿纱城的仙女，是出家的尼姑？ “这也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 “我听说绿纱秘境中的灵气越来越少，供应的灵植也会越来越少，本以为绿纱城的小小姐嫁过来就不必担心会削减灵植的数量，这下子怕是会结仇吧？！” “对兄长不敬也就罢了，对嫂子也这么过分，头发对女人多重要啊！” “……” 平日里忍气吞声、装聋作哑的百姓们触及了己身的利益，开始议论纷纷。 应斯廷不想见到城主夫妇，带着绿娥一直候在门外，眼见应玉赫对苏珞依出手，怒发冲冠。 “应玉赫，你仗着叔父是城主，平日里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也就罢了，居然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削去了我嫂嫂的头发，受死吧！” 应玉赫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飞刀会“用力过猛”。 无论心中有再多的怨气，也不会在明面上招惹绿纱城的掌上明珠，得罪她身后的绿纱城啊，直至被应斯廷一拳砸在脸上才回过神来。 一群小狗腿后知后觉的挡在他的身前，对应斯廷怒目而视。 这是城主府的大门口，他们也会看眼色，不能在这里对应斯年兄弟动手。 城主夫妇舍不得教训儿子，对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以城主夫人的手段，为了瞒住城主，很可能会顺势把应玉赫最近做的缺德事全都推到他们身上，把他们当成替罪羔羊。 虚张声势还是有必要的，不然回头又说他们没保护好少城主，真是太难了。 “夫君！我不要活了！”龙菁菁抱着脑袋从云哥的背上滚落到应斯年的怀中。 绿娥把应斯廷拉到身后，指着应玉赫一群人，怒不可遏：“少城主有什么了不起，你居然敢对我们绿纱城的二小姐做出如此过分之事，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我们城主和城主夫人，我们城主和城主夫人怜惜二小姐自幼体弱多病，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眼珠子来疼，如果知道二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哼。” 应玉赫的小狗腿们只见绿娥叉着腰，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开口闭口都是城主，城主夫人，二小姐，具体说的什么已经没去分辨了，气焰倒是消了大半，步步后退。 打也打舒服了，骂也骂够了，同情分也赚足了，应斯年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一眼闻讯赶来的姜念珠，看得她心底咯噔一跳，抱着龙菁菁翻上云哥的背，不忘对应斯廷和绿娥道：“我们走！” 应斯廷和绿娥狠狠的呸了一口，跟在云哥后面大步离开。 远离了人群，应斯年低头看向抱着光头缩成一团的龙菁菁：“把手放下来吧。” “会给你丢脸的。”龙菁菁弱弱道。 “不会的。”应斯年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 “真的？”龙菁菁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注视着应斯年，好似在确认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说谎，说实在的，她只在乎应斯年一个人的想法。 “真的。”应斯年宠溺一笑。 “我们再去外围找一条云骑的尾巴吧。” “你不是不喜欢戴假发？” “可以戴的。” “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 “那就不戴。” “以后都不戴？” “以后都不戴。” “太好了！”龙菁菁在应斯年怀里手舞足蹈。 “这都是姑爷算计好的？”绿娥悄悄地问应斯廷。 “我也不知道。”应斯廷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反应那么快，配合那么好？”绿娥大为惊讶。 “你不也反应很快？配合很好？”应斯廷反问，绿娥还把自己护在身后，应斯廷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涌出阵阵的暖意。 这下把绿娥问住了，连一向粗神经的龙菁菁都演技爆表，超常发挥。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哥很厉害就对了。”应斯廷用拇指抹了一下鼻尖，与有荣焉的扬起脖子。 他们兄弟自小失去父母，被叔父一家鸠占鹊巢，被旁人指指点点大骂废物，谁都觉得他们可怜，可实际上他们过的很好，至少比普通百姓要好很多。 当然，这一切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是应斯年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对了，赶紧让嫂子给绿纱城传个信，今天的事万一传到绿纱城，可不要说穿帮了。”应斯廷提醒道，秃头这样的事，苏珞依在绿纱城的亲人肯定知晓。 绿娥顿了一下，敷衍的点点头。 穿帮倒是不会，城主和城主夫人也不会在意二小姐有没有头发。 绿纱城没有对付妖兽的手段，城主夫人定会趁此机会向风凌城讨要珍贵的妖兽作为补偿，真是便宜他们了。 冯叔冯婶不放心，一早就等在家门口，入目是一个白净的秃头，心中一惊，看到四人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安下心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四个孩子能够欢欢喜喜的回来，结果总是不错的。 夜色中，应斯年带着银色的面具，披上黑色的斗篷走到门口。 应斯廷刚刚结束训练，汗水顺着健硕的手臂滑落，见状追了上去：“哥，怎么不等我。” “今日会有些麻烦，我一个人去处理。”应斯年顿住脚步：“这个身份到此为止了。” 应斯廷攥紧拳头：“那我更应该跟你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在黑市混个脸熟更容易办事，不过相对的容易暴露身份。 消息也可以用来交易，越是藏得深越有价值，说不准，你的身份已经被人卖出了高昂的价格。 应斯年没有回应，转而面向他，沉声道：“你是不是没有吸收金背犀的妖丹？” 应斯廷别过脸：“我听说有人在高价收购金背犀的妖丹，我如今和废人有什么区别，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话还没有说完，被应斯年一拳打在脸上，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伤痕。 一道道类似鳞片的轮廓若隐若现，双眼变成了血色，呼吸越发的沉重，周身涌出了浓浓的戾气。 “大少爷，二少爷，有话好好说。”冯叔从远处走来，见到应斯廷的样子，暗暗心惊。 “冯叔，斯廷就交给你了，我出去一下。”话音落下，应斯年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二少爷，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家里还有大少夫人催生的灵果，你先补充些灵力。”冯叔搀扶着应斯廷，小心翼翼问道。 同是融合失败，应斯年服下妖魂融合丹之后没有任何症状，应斯廷反被妖魂吞噬，继而完全兽化。 前城主夫妇为了压制妖魂双双受到重创，这才在不久后的妖兽围城之战中命丧妖兽口中。 只有吸收足够多的灵气，让身体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压制妖魂的躁动，应斯廷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兽化之后 看着应斯廷大口的吞食灵树莓，冯叔暗暗叹了口气，他一定是舍不得吸收灵气，忍耐了很久才会兽化，一个两个都是好孩子，就是命不好。 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灵树莓，应斯廷没有继续服用：“这是留给大嫂的，我听说大嫂如果没有补充足够的灵气就会发病。” “大少夫人说了，她还可以催生更多的灵果，不必担心，大少爷也会去外围狩猎……”话还有没说完，应斯廷已经冲出房间，纵身跃出院墙离开了。 从前的他只能依靠哥哥保护，如今还连累了嫂子，从没像此时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 应斯年来到黑市，在相熟的打铁铺那里拿到了给龙菁菁准备的护甲和鞋子。 从后门离开后，又来到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医馆，仔细询问了炼制灵犀丹需要的几种材料，再次出门没多久便被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封住行动。 “小子，听说你出手了一副金背犀的骨头，其他的部位呢？” “你们是何人？”应斯年不慌不忙：“这里是穹爷的地盘。” 黑市有自己的秩序，掌权人便是林穹，他不管是不是等价交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若是在这里强买强卖杀人越货是万万不行的。 “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穹爷可没功夫理会你这种小人物，就算知道了我们也不怕。”两人嘴上如此，显然还是有所顾忌，不想在这里闹开，强行架着应斯年离开黑市的范围。 目的地是距离黑市不远的一条深巷，从暗处走出来一人，虽是乔装打扮带了斗笠，举手投足间还是能推断出此人的身份不凡，开口便是埋怨：“让你们把东西弄来，怎么把人带来了。” “这小子嘴硬，不肯说。”黑衣人一边开口，一边用力压着应斯年，想让他跪下来，奈何两人合力也仅仅是勉强限制他的行动，只好作罢。 “骨头还挺硬。”为首之人咂咂嘴，摇着扇子：“小爷有的是钱，开个价吧。”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既然能找到我，就该知道我只是转卖而已。”应斯年毫无惧色。 “那就转卖给我好了。”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问题，难在金背犀根本抓不到。 “已经有人定了，对方是用来救命的，比少城主悬赏的价格还要高，你比少城主还有钱吗？”应斯年满满的嘲讽之意。 为首之人顿住，是没有，因为他就是少城主啊。 应玉赫怒意上头，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少城主放在眼里，明知道他悬赏已久，还要卖给别人：“给我搜他的身。” 黑衣人领命，刚腾出一只手便被应斯年挣脱束缚，根本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应玉赫亲自上前，有些嫌弃的在应斯年的怀中翻出了一个玉匣，这种玉匣出自筑基修为的修士之手，空间不大，用来盛放金背犀的角倒是刚刚好。 玉匣打开的瞬间，毒粉扑面而来，应玉赫惨叫一声，松开玉匣，双手捂着毒粉覆盖的肌肤，痛呼连连。 两个黑衣人顾不得应斯年，赶忙过去查看应玉赫的情况。 应斯年轻蔑的看了三人一眼，正准备离开，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趁着幽凉的月色，隐约可见一道十几米长的暗影，面色骤变，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红眼独角蛇用力的扭动身体，途经之处犹如地龙过境，房屋坍塌，一片狼藉。 百姓们惊恐的逃离，闻讯赶来的修士们成了独角蛇的猎物，灵根枯竭产生的刺痛感，令它极度渴望得到补充。 “妖兽怎么会进入城内，护城阵被破开了吗？” “这么大的妖兽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城呢？” “这是有人妖魂融合失败完全体兽化！” “不要命了吗，这条独角蛇如此强大，魂体的力量必然不俗。” “快去通知城主和诸位护城长老！” “……” 城主和护城长老皆能够进行完全兽化，不同的是，他们是完全融合了妖魂，而不是被妖魂吞噬，拥有自己的意识，也只有他们能够对付眼前的独角蛇。 冯叔虽然第一时间出现在应斯廷身边，却也无可奈何，兽化之后的应斯廷需要吸收更多的灵气才能压制体内的妖魂，家里根本没有足够的灵物，又不能节外生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去求大少夫人，大少夫人身为绿纱城城主之女肯定有傍身之物，以后再让大少爷想办法补偿给她。 至于会不会暴露身份，也顾不得了，总比眼睁睁看着应斯廷被杀死要好。 宅子里，绿娥死命的拉着龙菁菁的衣摆：“小姐，你不能上去，你不要忘了，你是柔弱娇气尊贵无比的绿纱城二小姐，你会头晕，眼花，胸闷，腰酸，腿软，脚疼，怎么可以爬上屋顶呢！” “我就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答应你，等我下来再当你的二小姐！”龙菁菁用力抽回自己的裙摆攀上墙头，准备顺着墙头再爬上屋顶，她对人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不瞧瞧呢。 赶至院门口的冯叔：“……” “大少夫人，您休息了吗？老奴有事相求。”冯叔不动声色的关上原本敞开的院门敲了敲。 只听里面一阵慌乱，还有瓦片掉落的声音，绿娥这才上前开门：“冯叔，正要去寻您问问，这大晚上的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城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狂暴化的独角蛇伤了很多人，我想问问大少夫人有没有什么灵物可以解除独角蛇的狂暴化。” 他担心龙菁菁不肯，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只是借用，短时间内就会让大少爷补给你们的。” 龙菁菁已经穿戴整齐走过来，不解道：“狂暴化的妖兽不是更好对付吗？” 他听出来了，龙菁菁确实有，心中一喜，赶忙道：“这妖兽的血脉十分强大，若是硬碰硬怕是会伤亡无数，等解除了狂暴化，只要将它驱逐出城即可。” 绿娥想说，若大的风凌城，那么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吗，要出也是城主来出啊，龙菁菁没想那么多直接应下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房去拿。” 绿娥只好跟着龙菁菁进房间。 “去，去厨房拿颗白菜过来。”龙菁菁吩咐道。 在前来风凌城的路上，绿纱城大公子苏景延派人送来了一个乾坤袋给她添妆，本该由父母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 但她觉得那是苏景延给亲妹妹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了，最好能找机会还给苏景延。 “白菜？”绿娥睁大双眼，这个家里吃白菜的只有冯婶，她是凡人，不需要灵气。 龙菁菁点点头，只要有充足的灵气即可，应斯年采摘灵植不易，她也舍不得用。 半盏茶后，绿娥把一颗人高的灵白菜交给冯叔。 “白菜？”冯叔也是一愣，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含有灵气的白菜闻所未闻，不过看这个头是没错了，来不及深究，感恩戴德的收起灵白菜跑了出去。 应斯年藏在暗处看着发狂的应斯廷，时不时配合他的攻击击落上前的修士，再趁乱来到昏迷的修士身边，把含有灵气的饰物收集起来。 “大少爷，都怪我没看好二少爷。”冯叔找到应斯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说话间，应斯年再次打晕一位幽幽转醒的修士，取下他身上用灵石打磨的挂佩。 冯叔将灵白菜交给应斯年：“大少爷，这是大少夫人给的，说是吃了这个就能使二少爷恢复原样。” 应斯年接过灵白菜，足尖轻点，纵身一跃，来到独角蛇身下，巨大的蛇头将灵白菜连同应斯年一起吞入口中。 “大少爷！”冯叔目眦欲裂，跪在地上。 稍后赶来的龙菁菁和绿娥也是捂着嘴巴惊恐万分。 天呐，还没等自己的伤势痊愈，恩人就死光了。 龙菁菁抹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看来还要秃头很长一段时间了，用本体幻化出一条翠绿色的细鞭冲了过去。 听说蛇类妖兽都是整吞的，说不定应斯年皮糙肉厚还没有被消化，只要刨开蛇腹就能救他一命。 看起来不算长的鞭子，在挥出之后延伸出一道凌厉的灵光抽打在独角蛇头上。 独角蛇嘶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甩动着强劲有力的蛇尾，砖石的碎片四下飞溅，视线受阻，一时间无人敢靠近。 冯叔拼着性命，来到龙菁菁身旁：“不能打，不能打啊。” “我在救夫君，你为什么要阻拦我？”龙菁菁不解。 “那是……”冯叔语塞，该保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城主来了！”远处有人声传来。 护城长老的职责是守护城池，修为在筑基之上，有专人供奉，平日里为了不消耗灵力，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休眠，能第一时间赶到的只有城主。 冯叔退开一步，如果只能保一个就保大少爷吧，不是他心狠，没有大少爷在，二少爷怕是活不过今晚。 ☆、物归原主 “哎？独角蛇呢？”龙菁菁眯着眼睛，用手臂挥开飞扬的尘土，隐约可见有人向这边走来，是一身狼狈的应斯年抱着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应斯廷。 “大少爷，二少爷。”冯叔老眼闪着泪花。 谢天谢地，大少夫人给的灵白菜及时发挥作用了。 龙菁菁目光扫过应斯廷脸上一道横跨鼻梁的鞭伤，停留了一瞬，注意力很快被应斯年吸引过去。 心中欢喜，夫君果然皮糙肉厚。 一家人趁乱返回了宅子。 疗伤的疗伤，换洗的换洗，应斯年一直在应斯廷那边，久久不见龙菁菁传出动静，绿娥忍不住绕过屏风查看。 浴桶中漂浮着一个头上长着两片嫩芽的小娃娃，身上穿着一条用叶片编织而成的连衣裙，正是当初龙菁菁刚刚从土中长出来的模样。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龙菁菁你快醒醒。”绿娥双手托着小娃娃，把她的身体擦干放到床上。 龙菁菁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应斯年回来了。 绿娥冲到门口，挡在应斯年身前：“姑爷，小姐在沐浴，现在不方便进去。” 应斯年脸色沉下来，就算她们还没有夫妻之实，被一个丫鬟挡在自己房门外面算怎么回事，这有损男人的尊严，冷冷道：“让开。”再说房间里还有屏风挡着，也不怕尴尬。 绿娥低下头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大有宁死不从的意味。 应斯年绕开绿娥，直接闯了进去，先前回来的时候，龙菁菁的脸色不太好，他有些放心不下。 绿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脑海里面全是应斯年发现龙菁菁的身份后，把她吃下去补充灵力的画面。 龙菁菁是灵植所化，而灵植是如今大陆上所有修士餐桌上的主食。 柔软的床铺上，花儿一样的小姑娘睡得正香，应斯年附身帮她盖上被子，周身的戾气散去了不少。 绿娥松了口气，看着应斯年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外。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翌日，一家子没有了前几日的朝气。 应斯廷睁开眼睛看着房梁一动不动，在把应斯年连同灵白菜吞进嘴巴里的瞬间，他有了自己的意识。 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居然吞了我哥哥，这样的认知令他惊恐万分。 这才是应斯年不肯带他去外围的原因吗。 融合失败反被妖魂吞噬的例子很多，却从没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以为自己和哥哥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而已，可如果他被妖魂吞噬了又怎么能恢复如初呢？ 想不通啊。 听说当年父母被一条独角蛇重创，难道是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没有害死父母。 他不想面对现实。 另一边，应斯年以为龙菁菁只是有些累了睡的久了一些，在吃早饭的时候都没有醒来，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不用找大夫，小姐只是有些累了，多睡睡就没事了。”绿娥拦住冯叔，对应斯年道。 万一被人发现龙菁菁不是人族就不好了，再说龙菁菁就算是真的病了，人族的大夫也没办法，种花养草和医人能一样吗。 对了，育苗师应该能起作用，风凌城又没有，她自己是木属性修士，可惜修为低的可怜，无法将自己的灵力传给别人。 应斯年将信将疑，命绿娥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来到应斯廷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兄弟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走，直到应斯廷憋不住了：“爹和娘是不是我伤的？” 应斯年没有隐瞒：“是。” 应斯廷红了眼眶，攥紧拳头，又是一阵沉默。 “哥，你不怨我吗？”应斯廷哽咽：“如果不是我，爹娘还活着，你如今会是堂堂的少城主，不必为了我这么辛苦，也不必看着姜念珠母子作威作福。” “伤了他们的是你，造成这一切的是我，如果不是身为长子的我不能融合妖魂，又怎么会让你来融合这么危险的妖魂，你本该是城主府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应斯年语气平静，反问道：“你怨我吗？” 早在很久之前，应斯年已经将一切的罪责背负在自己身上，是他害了父母，害得弟弟被妖魂吞噬，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这怎么能怪哥。”据说母亲生应斯年的时候难产，应斯年出生后气息微弱，是父亲从外围寻来了灵宝才护住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可这又不是应斯年的错，是自己不够强大，没能融合独角蛇的魂魄。 他的哥哥对他不离不弃，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有什么理由怪他。 他们是一切的因，却又身不由己。 应斯年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起身离开。 城主府，姜念珠看着整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应玉赫吓了一跳，眼泪流出来：”我儿这是怎么了，谁伤了我儿？“ “娘，我没事，你放心吧。”应玉赫不耐烦道，他最受不了姜念珠哭哭啼啼的。 万幸，他手上有剜心果的解药，毒已经解了，伤口不会继续溃烂，只是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愈合。 更重要的是，玉匣里面确实有金背犀的角，罪没有白受。 他已经派人守在黑市，只要银色面具人再次出现，一定能抓住他给他服下剜心果的汁液，报昨夜之仇。 “娘，孩儿拿到了金背犀的角和妖丹，很快就能半身兽化进阶到筑基大成，到时候，一定要让应斯年那小子好看！”应玉赫目光灼灼，想到应斯年跪地求饶的画面，兴奋不己。 姜念珠也止住了眼泪，挑起唇角，可恶的应斯年，虽然不能融合妖魂，小小年纪已经是筑基巅峰的修为，应玉赫几次与他交手都没讨到便宜。 应玉赫只要进阶到筑基大成，加之兽化的力量，定能打败应斯年，她到要看看，还有没有人会说出让应斯年继承城主之位的话来。 “启禀少城主，城主大人派人请您过去一趟。”下人来报。 “我正想找爹告诉他这个消息。”应玉赫一跃而起。 被全城人看不起的应斯年，却是他爹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年仅八岁就进阶到筑基巅峰，就是翻遍了史书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大陆，无法融合妖魂就是废物，他很快就能让他爹对他刮目相看。 姜念珠想到自己那里有一盒上等的疗伤膏，便命人取来准备亲自给应斯廷换药，没想到应玉赫兴致勃勃的离开，气急败坏而归。 应玉赫一把推倒门口的摆件，碎片溅了满地：“气死我了，这一切都是他算计的！卑鄙小人！” “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你爹说了什么，别生你爹的气，他也是为了你好。”应江沅对应玉赫很严厉，姜念珠习惯性的和稀泥。 “他到底是我爹，还是应斯年的爹，他是不是觉得应斯年没有爹，他就要补偿应斯年一个爹！”应玉赫嘶吼。 “你误会你爹了，他是对你期望值太高了才会对你严厉些，至于关照应斯年兄弟俩，那是给外人看的。”姜念珠语重心长，哪有做父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你懂什么！”这次是被应斯年算计了，那家伙看上去窝囊，实则锱铢必较，卑鄙无耻，暗地里下黑手，在他手上吃了很多亏又无可奈何。 “那你说出来给娘听听，娘帮你分析分析。”姜念珠极力的安抚。 “你出去。”应玉赫把姜念珠生生推出房间关上门，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对方在玉匣里面下的是剜心果的毒，为何下了毒还放了真品，就是为了让他尝到得而复失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刚刚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对应江沅说出自己拿到了金背犀的角和妖丹，应江沅直接震碎了手边的石桌，黑着脸质问他是不是从黑市里抢来的。 那金背犀的角原本是要给苏珞依治病的，苏珞依被他众目睽睽之下削去了头发，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只有金背犀的角和妖丹还有几种贵重的灵植才能医治。 金背犀如此稀有，就算他说是从别处得来的，应江沅也不会相信的。 这让他想起了银色面具人说过的话，金背犀的角是用来救人的，自己中的毒偏偏和自己命人下在应斯年的合卺酒中的是同一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还有手下人在婚房里面看到了白光，什么白光，他算是想明白了，那是苏珞依的秃头，他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却是百口莫辩。 最可气的是，金背犀的妖丹是他高价收来的，也要一并送过去作为补偿，不然就得亲自去绿纱城负荆请罪，丢脸丢到绿纱城。 越想越气，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直接晕了过去，昏迷之中仍是咬牙切齿。 应斯年，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应斯廷再次拿到金背犀的妖丹，冯叔不仅拿到了金背犀的角还有其他几种稀有的辅药，原本以为还要慢慢收集，没想到直接就可以成丹了。 冯婶激动得热泪盈眶。 ☆、种进缸里 就是龙菁菁还在沉睡，一层阴影笼罩在家中，谁也高兴不起来，大夫到底是请来了，只不过无论怎么检查，得出的结论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方子给我，我去采药。”应斯年道，这么久都不见绿娥去熬药，说明手上根本没有。 他比应斯廷想得更多，绿纱城能把苏珞依嫁给他，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苏珞依并不受重视，没想到连药都没有准备。 他心中清楚，每年送到绿纱城那么多灵材，不全是用来给苏珞依治病的，拿出一叠单子给绿娥挑选。 “方子？”绿娥眨眨眼，方子就是灵土加灵泉，灵植都是那么养着的。 “小姐的病比较特殊，方子也比较特别。”绿娥是个小机灵鬼，办法这就有了。 她从苏景延给苏珞依准备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用来培育灵树的灵缸，再细看那厚厚的清单。 顿时火冒三丈，这些年苏珞依真正拿到手里的连零头都不到，不用说，都用在大小姐和二公子身上了。 绿娥忍着气，拿起笔，贴心的勾选了几种没有什么功效，胜在灵气充足，相对容易采摘的灵植，然后交给应斯年：“姑爷，只要这些就够了，连同灵植下面的土一起取回来，能装满这一缸就可以了。” 应斯年随意的扫了一眼，收进怀里，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这仅有的几种灵植，就是苏珞依的家人对她的感情，比想象的更少。 “哥我跟你去。”应斯廷带着不容拒绝的眼神，怀里揣着灵草兔：“我不能当一辈子废物。” 应斯年看了他一眼，默许了。 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照顾应斯廷一辈子，如果哪天自己出了意外，应斯廷总要有自保的能力。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三日后，兄弟俩平安归来。 绿娥将灵土装满灵缸，把所有的灵植清洗干净，取下蕴含灵气的部位，一起倒进锅中熬煮，用来代替灵泉。 绿纱城中自有灵泉，外围的灵泉极为稀少又难得，她可不想因此坑死了姑爷。 “挖坑，把小姐埋进去。”绿娥端着盛满灵液的小水桶，在大家震惊的神色中补充了一句：“脑袋露出来。” 冯叔和冯婶上前挖坑，应斯年把龙菁菁抱进坑中，将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轻轻地压了压土。 绿娥高举小水桶，本想把灵液兜头浇下，注意到周围四人一兔十只眼睛的目光，又慢慢的放下来，小心的围着龙菁菁浇了一圈。 “我，我怎么感觉在种树。”应斯廷弱弱道。 绿娥心道，你说的没错，可惜没有育苗师，咳了一声，开始编故事：“ 曾有一位路过的游方大师说过，我们小姐乃是花仙子转世，若是生在从前，四处都充满纯净的灵气，定能够飞升九天，成为仙人。” 绿娥还想说什么，面对应斯年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讪讪的见好就收。 应斯年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不过他相信绿娥不会害龙菁菁，不然龙菁菁也不会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身边。 送嫁的丫鬟不少，本意也是要留下的，龙菁菁主动放她们回去了。 “用不用移到屋里，这样晒下去会中暑的。“冯婶提醒道。 “没关系，就放在院子里，奴婢看小姐的气色还是很好的，奴婢就守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妥再搬进去也不迟。”灵植都要晒太阳的，绿娥回道。 其他人都离开了，唯有应斯年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品茗。 绿娥知道，姑爷这是要守着龙菁菁了，偷偷笑了笑。 希望有一天龙菁菁的身份被拆穿的时候，不会伤害她。 两个时辰过去了，龙菁菁没有苏醒，绿娥再次去熬煮灵液。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有些毒辣，应斯年留意到龙菁菁额头上的汗水，细细地为她抚去。 待到绿娥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应斯年撑着一把从龙菁菁房里取出来的红色油纸伞，一动不动的站在灵缸的旁边。 俊男美女似一幅巧夺天工的画卷，画卷之中又藏了一段夫妻恩爱的故事，都有些不忍惊动画中之人，打破这静谧美好的画面。 直至应斯年的视线看过来，绿娥才走上前，向灵缸倒入灵液，顺便仔细的打量龙菁菁的光头，连发根都没有长出来，轻轻叹息。 先前的画面都是她脑补出来的，估计在旁人眼中是娇俏小尼姑和英俊少年郎不可言说的秘密。 应斯年见龙菁菁暂时没有别的状况，就让绿娥离开了。 夜幕降临，应斯年去了一趟净房，本打算回来就把灵缸搬回房间，就见龙菁菁自己爬出灵土，跪坐在灵土之上，揉着眼睛，抬头看他，软软的声音：“夫君，好困。” “那我们回房睡觉。”龙菁菁伸开手臂，应斯年走上前，自然的将她抱在怀里。 周围没有足够的灵气可以吸收，龙菁菁只能通过睡眠补足自身，这会儿还是没有恢复，环着应斯年的脖颈，迷迷糊糊的拱了拱应斯年的胸口：“嗯，跟你睡。” 醒来就说明没事了，应斯年安下心来，看了一眼垫得厚厚的竹榻，把龙菁菁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自己则卧在她的身旁。 清爽柔和的朝阳透过窗子的镂花，洒在房间的石砖上，夫妻二人双双醒来。 龙菁菁伸了个懒腰，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全然不知前几日大家为了她折腾得人仰马翻。 应斯年自然也没有提起，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你不去练功吗？”龙菁菁戳了戳他紧实的腰腹，差点没让他破了功。 他直接坐起身背对着她，双腿垂在床边：“今天不练了，约人去外围，要提早出门。” 苏珞依和应斯廷所需的灵气要比普通人多几倍，多年来他从未休息过一日，却什么都没有攒下，为了避免出现前几日的情况，要准备的更多。 “我要一起去。”龙菁菁赶忙道，第一次出门很愉快，很期待下一次。 应斯年没有立刻回应，一来今日约了旁人，能够去外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绝不会带“累赘”，二来他不知道龙菁菁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那颗灵白菜中蕴藏的灵气远超过之前的灵树莓，和他送到绿纱城的那棵灵果树倒是很接近。 绿娥坚持称是她们从绿纱城带过来的，而他从冯婶口中得知厨房少了颗白菜，灵白菜的出处不言而喻，两人想要隐瞒，他也没有拆穿。 又从冯叔口中得知，那晚龙菁菁曾一鞭子抽伤了独角蛇，没人比他更了解独角蛇的力量，两件事加起来的结果就是龙菁菁昏迷了，他不想出现第二次。 换句话说，他不想再借助龙菁菁的力量，不想让龙菁菁出手。 “不行。”自成婚以来，应斯年第一次拒绝了龙菁菁，对龙菁菁来说简直是暴击伤害，夫君不是有求必应啊，委屈的小表情立刻浮出来。 这种表情一直持续到早饭，龙菁菁还不懂得在熟悉的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 应斯年视而不见，冯叔冯婶对视一眼脸上浮出了笑意，龙菁菁现在模样让他们想起小时候对着应斯年撒娇的应斯廷。 “嫂子这是怎么了？”应斯廷看着龙菁菁也觉得好笑，都说长嫂如母，可他觉得长嫂如妹。 龙菁菁不说话，用眼神一下下扫过应斯年，应斯年绷着脸，完全不受影响。 得，应斯廷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哥，予竹姐昨个让人送信约你今天去外围，带上我吧。” 这下龙菁菁来了精神，大有一副你带着他就一定要带上我的意味，不能偏心，两人期待的表情同步了。 绿娥别过脸偷偷笑了。 应斯年终于抵挡不住两人四只眼睛的电波，放下筷子：“不行。” “那我们俩去吧。”龙菁菁看向应斯廷，完全没有意识到，如今的外围对于人族来说有多危险，毕竟她藏拙了。 应斯年额头青筋凸起：“也不行！” “如果是坐骑的问题哥不用担心，我在应玉赫那里大赚了一笔，租一头金翅雕都没问题。”金翅雕是飞行类最贵的坐骑。 龙菁菁双眸闪亮，举起双臂：“可以飞吗？” 应斯廷点点头：“可以啊，不过我们两个租一只疾风雀就可以了，速度很快的。” 应斯年再也忍不住给了应斯廷一个爆栗。 疾风雀只在短距离赶路或是送信的时候才会使用，速度极快，但是负重能力和耐力都相对不足，绝不适合狩猎：“一起去吧。” 趁这个机会传授一些狩猎的技巧给他。 应斯廷心里有个小人在欢呼，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让他哥改变主意，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龙菁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一起。”应斯年突然发现自己很难拒绝龙菁菁，一个早上被她闹得心绪不宁。 龙菁菁和应斯廷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得逞的笑容。 “去租一头铁皮蛮牛。”云骑乘坐三人完全没问题，奈何家里的傲娇不愿意，也不想勉强：“顺路告诉周予竹，不和他们一起了。” 两个“累赘”还是自己带着吧，今天去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好了。 ☆、铁皮蛮牛 “怎么也要租一头云骑啊，蛮牛速度慢，而且一点都不威风。”少年不满地咂咂嘴。 “喜欢什么就去租好了。”应斯年拿起筷子接着吃。 明明只相差几岁，长辈该做的都做了，长辈的姿态也摆足了。 应斯廷三口两口提前用完膳，一去一回，手边多了一头憨憨的铁皮蛮牛。 身型是云骑的两倍，四肢粗壮有力，能够轻而易举的踩碎石头，至多可乘坐六人。 说归说，他可舍不得花钱，那都是哥哥拼着性命换来的。 而且租用妖兽的价格一夕之间翻了好几倍，用过去租云骑的价格只租到了一头铁皮蛮牛。 人族对妖兽没有什么约束力，妖兽之所以供人族驱使，是为了换取灵植，多是食草系。 也有例外，那都是建立在绝对的金钱和实力的基础之上。 妖兽不再狂暴化，用灵植拐不到了，以后想租坐骑都很难。 绿娥像个老妈子一样，帮龙菁菁梳妆好，把能想到的都装进乾坤袋里给她牢牢的绑在腰间。 这次出门和之前不一样，远走的话，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衣摆上多了个毛茸茸的挂件，低头一看，是灵妹。 “有我在，不需要你。”龙菁菁含着笑意。 听说小家伙虽然能帮忙，可也很顽皮，经常会跑没影。 一个人带着它还好，人多了总不能因为它跑散了。 灵妹不肯松口。 她看了一眼应斯廷，后者上前托住灵妹柔软滚圆的身体：“灵妹，你乖乖在家，我给你带好吃的，虽然你已经没用了，我还是会养着你的。” 灵妹用行动表示抗议。 好歹是妖兽，牙齿极其锋利，再用力的话，衣服都能扯破了，应斯廷很无奈。 龙菁菁随手扯了一片草叶，悄悄融了一道灵力，低头用叶片戳了戳灵妹的小鼻子。 它登时咬住灵草，松开了龙菁菁的衣摆，等吃完才发现，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铁皮蛮牛正拴在门口的大树上，原本毫无波澜的圆眼忽地盯住龙菁菁，鼻孔喷着粗气，踏着蹄子奔过去，差点扯断大树，树根都松动了。 满眼都是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应斯年握住铁皮蛮牛的一只铁角，肌肉隆起，用力一掰。 铁皮蛮牛痛呼了一声，顿住脚步。 龙菁菁早有准备，将一颗催生至拳头大小的树莓塞进它的嘴里。 一个甜枣一个棍棒，憨憨的铁皮蛮牛不敢再妄为。 龙菁菁和应斯廷坐在宽敞的铁皮蛮牛背上，应斯年拉着缰绳慢悠悠的走向城门。 她有意露出光溜溜的脑袋，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人声。 “快看快看，那就是绿纱城的小小姐，没有头发。” “听说身体很不好，真可怜，连头发也没有了。” “长得这么漂亮，皮肤也好好喔，可惜没有头发。” “都怪少城主，人家都已经够可怜了，还剃了她的头发。” “换做是我的头发被剃了，肯定会哭死的，不知道还以为当了尼姑。” “……”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头发，真是对不起喔。 脑袋长在我身上，我不想哭，也不想死。 她把帷帽重新戴起来。 第一次去过外围之后，绿娥亲手给她缝了一件合身的猎袍，戴上帷帽也不显得突兀。 虽然没有人因此而嘲笑她和应斯年，可她也不需要同情。 “嫂嫂别在意，我觉得嫂嫂没有头发也没关系，嫂嫂的脑型比别人都好看，不信你去庵里面看看那些……” 应斯廷绞尽脑汁安慰她，却是越描越黑，被应斯年杀人的目光吓得赶紧闭上嘴。 龙菁菁憋着嘴，要哭不哭。 应斯年实在不习惯安慰人，沉吟了一下，干巴巴的开口：“咳，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龙菁菁破涕为笑，不过她没有再摘下帷帽。 她多了一份属于人族的情感，虽然是负面的。 应家兄弟和冯家夫妻已经有默契的从不提起长头发的事。 过了这么久，早该生发根了，胡子都剃了好几茬了，到现在还是光溜溜的，八成是长不出来了。 年纪这么小，又有一副好容貌，没有头发确实很遗憾。 可没有就没有了，不会因为没有头发影响大家对她的感情。 嫁到应家，就是应家的人，只会更心疼她。 出了城门，迎面遇上一支狩猎小队，对方看起来等候已久。 一位身穿男子猎袍的女狩猎者质问应斯年：“你就是为了这两个拖油瓶才不和我们组队的？” 话语中夹着棍棒，鄙夷的态度毫不掩饰。 “这位就是嫂嫂吧？干嘛带着帷帽啊，狩猎的时候多不方便啊。”一旁打扮精致的女狩猎者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龙菁菁。 两人是双胞胎姐妹，前者名为周予笙，后者名为周予竹，除了容貌之外，两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同行的几名男狩猎者对姐妹两人的性情很是了解，在应斯年翻脸之前，有意缓和气氛，纷纷上前打招呼，岔开话题。 趁着这个时间，周予竹爬上铁皮蛮牛的背部，与龙菁菁搭话：“想不到嫂嫂也会来狩猎，听说生活在绿纱城中的修士根本不需要外出狩猎，人人都有足够的灵植可以服用，是真的吗？” 龙菁菁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没有头发的事，自然也没察觉到她的恶意。 把她当成应斯年的友人认真对待：“绿纱城中的修士超过八成都是育苗师，每天都要耗费灵力培育灵植用于供应给各城，只要能够上交足够的数量，并不限制他们服用多少灵植，城中自有灵气，其他的修士若是不动用灵力，不需要服用灵植。” 这些常识都是绿娥耳提命面的灌输给她的。 周予竹流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你又怎会这里来呢，换成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就算是有婚约我也不从，之前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嫁过来的，还给应大哥物色了和他很般配的人选。” 周予竹留意到一旁应斯廷的脸色沉下来，点到为止，话锋一转：“嫂嫂这是第一次到外围来吧，妖兽有多么可怕，等你亲眼见过一次就知道了，每一次出来我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龙菁菁心道，可怕？应斯年不是一刀就解决了吗？ 鉴于自己不是个人族，见识也有限，便没有反驳她。 “既然这么可怕为什么还要出来？” 她可是好不容易求着夫君带上自己。 周予竹苦着一张脸：“风凌城有规定，但凡有灵根的人必须修炼，可每个人分到的灵植根本不够用，只能自己到外围寻找，连生活在外围的妖兽都找不到灵植，更何况是我们，只能猎取妖丹来补充灵力，妖兽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既然这么喜欢绿纱城，你可以嫁到绿纱城啊。”龙菁菁的想法简单而直接。 周予竹这下子被噎住了，干笑了一声：“我想和亲人在一起。” 她指向众人：“和应大哥说话的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她和应大哥青梅竹马，经常一起狩猎，配合很默契。” 龙菁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知道了。” 周予竹心道，你到底知道个什么呀！是太傻还是太会装？ 真想揭开她的帷帽，看看她是不是紧张不安，是不是和听起来一样毫不在意，完全没听出自己话里面的意思。 可她知道，应斯年护短的很，若是自己敢那么做，应斯年绝不会放过她的。 想说的都说完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嫂嫂，少听她在那胡说八道，我哥哥我最了解了，一向洁身自好，哪有什么和他般配的女子，从你们订下婚约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把你当成我们一家人了，只是晚一些见面而已。” 应斯廷碍于周予竹和应斯年经常打交道，不好当面打脸，等她离开后，赶忙向龙菁菁解释。 龙菁菁一直平静的脸色忽地一变，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和你哥哥不般配吗？” 什么叫没有和他般配的女子！ 应斯廷呆了一下，连连点头：“般配般配，你们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这还差不多，龙菁菁甜甜的笑起来。 两支队伍分开，对方的坐骑速度都很快，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中。 龙菁菁和应斯廷低头看了看身下的铁皮蛮牛，同时露出嫌弃的神色。 林中越来越多的食草系妖兽恢复了神智，会主动避让人修。 若是察觉到附近有食肉系妖兽的痕迹，应斯年会提前去引开对方，偶尔带上应斯廷给他传授经验。 两日后，他们来到一处绝壁之下。 仰头看去，高耸的峭壁上长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灵花，迎风摇摆。 “摘下来。”应斯年将身上多余的物件全都收进乾坤袋里，做好了攀岩的准备。 应斯廷抬头的时候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这么高，我们可以先绕到上面，再顺着绳子滑下来更容易一些。” 说白了他害怕，一怕爬不上去，二怕爬上去掉下来。 应斯年声线没有一丝波澜：“铁皮蛮牛上不去。”所以他们要往上爬。 在外围，哪里有容易的事，绝壁之上有很多食肉系猛禽，直接爬上去是最安全的。 正因为难以采摘才会存在，不然早被妖兽吃掉，或是被其他的狩猎者取走。 ☆、幻光蓝蝶 他没有解释，是不想一下子给两人增加太多的压力，不想两人失去脸上的笑容，自己可以花时间让他们慢慢了解，慢慢接受。 龙菁菁再次嫌弃铁皮蛮牛，铁皮蛮牛“哞”了一声表示抗议，这个锅它不想背。 “你留在这里。”龙菁菁正跃跃欲试的想要爬上去，就被应斯年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不甘心的点点头。 绿娥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是柔弱娇气尊贵无比的绿纱城小小姐，任何粗鲁野蛮的行为都不要做，在外面一定要听姑爷的话。 龙菁菁只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 应斯廷爬到一半的时候，应斯年已经把所有的灵花摘秃了，又与应斯廷几乎同时落地，挫败感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动力，看到自己与应斯年的差距，暗自下决心今后要更加努力。 龙菁菁上前接过灵花，一朵朵种在灵缸之中，不管是什么品种，不管数量有多少，只要她的灵根没有枯竭，都是无限的。 应斯年看到龙菁菁随手就把灵花催生至二倍到三倍的大小，面色不变，气息平稳，对她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应斯年只是露出惊讶的目光，原来这就是育苗师的能力，真该让阴阳怪气的周家姐妹看看，他嫂子有这样一手本事，何必在外围拼死拼活的猎杀妖兽，她们想学都学不来。 三日后，三人来到一处山谷入口，把铁皮蛮牛收进妖兽袋中，徒步进入山谷。 “哇。”龙菁菁眼睛冒出了星星。 妖蝶谷，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妖蝶。 三人头顶着三片巨大的叶子遮掩身型，红着眼的妖蝶并没有发现他们。 “你看看喜欢哪一只，抓来给你当坐骑。”应斯年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夫君，你太好了。”龙菁菁环住应斯年的脖子吧唧了一口。 应斯廷把眼珠子转向天空，他怕看到应斯年脸红的样子被灭口。 龙菁菁举着叶子，以出奇的速度甩开两人跑向山谷深处。 头不晕，眼不花，胸不闷，腰不酸，腿不软，脚不疼。 “那个哥，我是不是也……”应斯廷指着天空，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斯年打断：“不适合用来狩猎，你也养不起。” 应斯廷：“……” 说白了，哄媳妇玩的。 我媳妇可以催生灵花喂养妖蝶，你能吗？ 让我媳妇给你养坐骑，你好意思吗？ 不多一会儿，兄弟二人追上了停在原地的龙菁菁。 龙菁菁兴奋的伸出葱根玉指：“那只。” 幻光蓝蝶，翅膀是宝蓝色的，边缘的轮廓像是用水墨勾勒出来的一般精致细腻，阳光为它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美轮美奂，在众多妖蝶之中别具一格，尤为夺目。 应斯年顿了一下，眼光真好，就是好像捉不到啊。 妖蝶中的王者。 在阳光下，可以幻化成多种形态，比如它幻化成一只体型大于己身数倍的金翅雕，那么超过自身体型的部分就是虚幻的，攻击无效，而入夜后，通体变成黑色，与黑夜相融，很难被发现，他一个地上跑的攻击天上飞的难度本来就很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出尔反尔，枉为人夫！ 实在不想看到那张单纯可爱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应斯年对龙菁菁道：“灵花多拿出来几朵。” 龙菁菁当即又催生了几朵更大灵气更足的灵花分给兄弟两人。 “把其他的妖蝶引开。”应斯年吩咐应斯廷，不然随便变成其他品种混在一起就无法分辨了。 应斯廷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妖蝶：“……” 这一引就引了半个多月，有幸发现了一只正在破茧的幻光蓝蝶，不废吹灰之力就抓到了，收进提前准备好的妖兽袋中。 不听话怎么办？不会飞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飞起来就找不到了。 兄弟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一朵朵灵气丰盈的灵花瞬间向着整个山谷铺开，一眼望不到尽头。 回去的路上，三人遇到一头没有狂暴化的炽焰熊，稀有程度完全不输于金背犀。 应斯廷被打断了胳膊，应斯年身上也多了几处外伤，最后才合力将其斩杀，又在它的巢穴里找了几块破碎的妖蜂巢，收获颇丰。 对方灵力充沛，又是食肉系的，龙菁菁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对妖兽的杀伤力有了新的认知，也理解了周予竹口中所说。 对于人族来说，外围确实太危险了。 忽地，耳畔传来了高亢而密集的嗡鸣，让人顿感不适，也不知是头晕，还是地震了，应斯廷紧张的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声音？” 应斯年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正在急速的靠近，面色骤变，收好铁皮蛮牛，抱起龙菁菁，带着应斯廷跑向炽焰熊居住的山洞，再将一块巨石堵在山洞口，只留下一道很小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蜂鸣之中夹杂着不和谐的脚步声，显然是妖蜂攻击的目标。 “是予竹姐和林灏哥他们！”应斯廷惊呼。 兄弟二人推开巨石招呼众人进来躲避。 众人狼狈不堪，万幸的是没有伤亡，外面的妖蜂也渐渐的散去了。 这一次收获不小，得到一大瓶蜂王浆，蜂王浆不仅有药用价值，还蕴藏着浑厚的灵力，足够几人使用一年的分量。 “天呐！我居然能拿到蜂王浆！我居然还活着！”年纪最小的少年江寻蓝四肢还是猫科妖兽兽化形态，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最近一次取得蜂王浆的队伍超过了百人，死伤无数。 他们这次的运气极好，蜂巢不知被什么妖兽袭击过，已经损毁了大半，遍地都是烧焦的妖蜂的尸体，活着的乱糟糟一团，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不过也算得上是拿命一搏。 “应大哥，要是你和我们同行该多好，还能拿到更多。”周予竹有些惋惜的看着应斯年，他们已经决定带上应斯廷和龙菁菁同行，被应斯年拒绝了。 “如果带上他们，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周予笙冷冷嘲讽道，目光划过应斯年新增的伤口。 她混在男孩堆里和应斯年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应斯年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她讨厌应斯廷和龙菁菁这两个拖油瓶。 在她看来，如果没有这两人，以应斯年的本事本可以过得轻松自在，弱小就是一个人的原罪。 “是啊，如果夫君和你们同行，就没有山洞可以躲了。”龙菁菁语气中完全是替他们庆幸的样子。 众人惊讶的看着她，她说的是事实没错，可这时候说出来就是打脸，而且是打得很疼却不留痕迹的那种，毕竟姐妹两人也是暗讽。 啧啧，因为他们这群人中只有双胞胎是姑娘家，虽然嘴巴毒了一些，只要不过分，大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有这么一大帮男人撑腰，外面的人也不敢与姐妹俩硬碰硬，这还是第一次见姐妹俩吃瘪。 想不到传说中柔柔弱弱的绿纱城小小姐竟有这种本事，他们完全不心疼发小，还有点畅快是怎么回事？ 周予笙涨红了脸，扔给龙菁菁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救命之恩的报酬，不言而喻。 龙菁菁看了一眼扔回去：“多谢你的好意，我们有这么多呢。”双臂伸直比划了一下。 众人一听，齐刷刷看过去，吹牛吧，太假了吧。 应斯年点头，给予肯定，不过不只是蜂王浆。 林灏上前勾住应斯年的肩膀：“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得到的，兄弟，我是发现了，我们当中运气最好的就是你，那么多你也用不完，要不要拿到我那里去卖？” 应斯廷哪里会不知道周予笙的冷脸完全是冲着他和龙菁菁来的，至于周予竹，在他来到外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嘴脸，怎能放过打击他们的机会：“让我嫂子说。” “山洞里捡的。”龙菁菁嗓音脆嫩，语气平平淡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对于刚刚死里逃生的众人来说有多么震撼。 “所以这里就是那只袭击蜂巢的火系妖兽的巢穴？”江寻蓝傻愣愣的打量着山洞，确实有火系妖兽生活的痕迹。 “妖兽呢？火系妖兽呢？”林灏看了一眼应斯廷用木板固定住的手臂，掐住应斯年的脖子用力摇。 应斯年一挥手，一头体积异常庞大的炽焰熊出现在众人面前，浑厚的火灵力仍未散去，山洞里的温度瞬间升高。 林灏扑在炽焰熊的尸身上，用灵力感知到炽焰熊竟有两个熊胆，抬头看向应斯年：“这头变异炽焰熊归我，二把手的位置给你怎么样？有了它我就是无敌的！我可以完全兽化了！” 林灏就是黑市的老大林穹，为了隐藏身份才使用了化名。 “你就不怕迟钝了？”应斯年挑眉，迟钝是炽焰熊能力的弱点。 “不怕不怕，皮糙肉厚，攻击力强大，获得这样的能力，还要速度干嘛！谁惹我就直接把他烧成渣渣。”林灏比划了一个攻击的动作，慢慢收拢掌心。 ☆、收服坐骑 他融合的妖魂是火系的地狱狮，炼化炽焰熊的熊胆可以获得炽焰熊的能力，再吸收妖丹中的火灵力就可以实现完全兽化。 在此之前，他已经炼化了很多火系妖兽的精华部分，只差临门一脚，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 如果基础打不好，后面也没有提升的空间了。 “这买卖也太亏了吧，你那小小的店铺还需要二把手？二把手不是伙计吗？”周予竹撇撇嘴，林穹的身份也不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明面上他只有一间倒卖材料的杂货铺。 “成交。”应斯年眸子里划过一道精光。 这些年来，除了要面对姜念珠母子蓄意的针对，还有来自前任城主的挚友以及追随者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站队。 他们兄弟二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人来问问他们的想法，却始终被迫站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有人品头论足，恶意的揣测。 他们不会永远处在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事后在暗地里绞尽脑汁的报复并不会让他觉得畅快。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从一开始就没人胆敢伤害他的家人，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足以震慑所有人。 江寻蓝目瞪口呆，二把手这么重要的位置用一头炽焰熊就给出去了？ 收好炽焰熊的尸身，林灏看向应斯年：“兄弟，我要向你发出决斗邀请。” 带着两个拖油瓶弄死了一头变异炽焰熊，他怀疑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应斯年的对手。 “修士之间，禁止以任何理由用灵力进行对战。”应斯年幽幽道。 对战会消耗灵力，消耗了就需要补充，补充一分少一分。 如今最珍贵的是什么，是人命，人族的数量太过稀少，勉强维持平衡。 与其内耗，不如多宰杀几头妖兽。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林灏意味深长，应斯年还不知道黑市真正的面目。 林灏发自内心的高兴，不止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变异炽焰熊，还得到了相中已久的二把手。 临近城门，两支队伍才分开。 龙菁菁和应斯廷彻底累坏了，在铁皮蛮牛的背上就睡着了，应斯年先把两人送回家里，再去归还铁皮蛮牛。 “哎呦，这位少侠，再来的话可要多带些银钱，租金又涨了。”照看妖兽的伙计提醒道。 “前几天不是刚涨过吗？”应斯年问道，城里城外的消息他都会关注。 “别提了，外围不是突然冒出来很多灵果树吗，越来越多的妖兽不再狂暴化，不好捉了，这还没完，你猜怎么着，这段日子租出去的妖兽去了外围就不回来了，这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了。”又黑又胖的伙计忍不住抱怨：“还让不让人活了。” “妖兽不再狂暴化挺好的啊，你不能光想着你的生意，妖兽不会见人就咬，我们这次出去收获不小，也没有人受伤。”一位归还坐骑的采药人接话道：“你们也别太小气了，多喂点好东西不就愿意留下了。” “说的好听，拿什么喂啊！”伙计愁眉苦脸，妖兽体积庞大，所需的灵植和人族的修士无异，也仅仅是最低标准，再少就会狂化了。 正说着，飘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众人视线放远，一位衣襟上染着血色的狩猎者步伐沉重的走过来，扔给伙计一个钱袋。 伙计打开看了看，问道：“要延时吗，涨价了。” 狩猎者身形不稳，晃晃悠悠，神情有些恍惚：“死了，这是赔给你的钱。” “死了？！”伙计激动的上前抓住对方的衣领：“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云骑现在有多难抓，这点钱不够赔，翻倍，翻倍我也亏！” “多了没有，咳……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被一群银月狼围攻，咳咳……全都死光了……”狩猎者两眼发直，猛地喷了伙计一脸的鲜血，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去。 “哎哎哎！别死在我这里啊！你们给我作证啊，他可不是我打死的！”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查看狩猎者的伤势。 周围听闻此事的狩猎者和采药人全都面色凝重，银月狼虽是群居的种族，可狂暴状态下从未结伴攻击猎物，甚至会自相残杀。 如果群居妖兽能够配合默契的攻击人族，人族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妖兽不再狂暴化，对于人族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谁也给不出最终的答案。 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关乎整个人族的存亡，大陆又要变天了。 应斯年丝毫没有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众目睽睽之下，却好似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幽灵，穿过重重围观的人群，和往常一样去林灏的杂货铺里出售从外围得到的灵材，顺便再购买些自己需要的物品。 一个狩猎为生的人，总有一天会丧生在猎物口中，这是父亲活着的时候说过的话，最终他自己也走上了那条路。 彼时他并不能理解，还天真的问父亲，能不能不要当狩猎者，不当狩猎者是不是就不会死？ 此刻的他再次想起这句话，反而能心平气和的面对眼前的事，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变得更加强大，比遇到的所有的猎物还要强大，而不是期待你每次遇到的猎物都很弱小。 至于这件事对整个人族的影响，如今的他尚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改变什么。 “价格好像不对。”应斯年掂了掂手上的钱袋。 程彦钦拱手：“二当家是自己人，当然有自己人的价格，从今往后您在这里购买的东西会比市价低三成，在这里出售的东西会高两成，作为售卖之后的利润分成提前支付给您，除此之外，您可以调用本城管辖范围内六成的资金，超过六成的话，需要穹爷点头，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情况，本城黑市一成收益归您自己所有，每月月初到属下这里领取或是送到您府上都可以。” 应斯年意外的看了程彦钦一眼，倒是没想到林灏的动作会这么快，没想到会赋予他这么大的权利，整个黑市一成的收益更是想都没想过。 他只是想得到黑市的势力，必要的时候为自己所用，自己也会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是信物。”陈彦钦双手递上一块墨玉打磨的令牌：“风凌城里的兄弟们都认得您，就不用带着了，到了其他城池需要表露身份的时候再拿出来吧，在其他城池同样享有自己人的价格。” 应斯年少见的惊了一下，五大城池相距甚远，他还从未离开过风凌城的范围，从程彦钦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其他城池也有黑市，相互之间还是有关联的。 即是如此，林灏又怎么会轻易的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他？ “需要我做什么？”得到和付出总不会相差太多，自然也不会做出一副被馅饼砸中的姿态来。 程彦钦心中暗暗赞叹，大当家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从江寻蓝口中得知，大当家就像玩笑话一样把这个位置给了应斯年，交换什么的，完全是不对等的。 变异炽焰熊虽然稀有，以黑市的实力早晚能寻到差不多的妖兽可以取缔，交换之后又什么都没有解释过，可想而知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对不知情的人来说会有怎样的冲击力。 二当家却从头至尾只流露出一瞬间的困惑，很快就接纳了，并第一时间想到了背后的意义所在，处变不惊，能谋善断，常人所不及，想来那些得到消息后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人，很快会为他的气度和能力所折服。 程彦钦忽地兽化了一对狐狸耳朵，露出八颗牙齿：“做穹爷的分身。” 应斯年：“？？？” 程彦钦抖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解释道：“穹爷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本城的也有外城的，两边都需要他的时候，他去一边您去一边，他需要做什么，您就需要做什么，对了，有件事需要您了解一下，黑市拥有武力执法权，换句话说，可以对修士动用武力，至于其他的事，您很快就会知道的。” 这天开始，应斯年忙碌起来，从前的他也是这样，只不过忙碌的事情不同而已，所以家里人并没有因为他成为黑市二当家而改变什么。 龙菁菁连睡了七天，有了之前的经历，大家没有慌乱。 灵植和灵土都很充足，白天的时候把她种在灵缸中摆在院子里，晚上的时候挖出来抱回房里。 冯叔的疗伤丹已经练好了，服用后恢复了从前的实力，有他守着龙菁菁应斯年出门的时候也比较放心。 应斯廷的治愈力惊人，加之使用了龙菁菁之前催生的灵药，很快就行动自如了。 龙菁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里开辟了一片花圃，栽满了从外围带回来的灵花，浓郁的灵气充斥着整个宅邸。 好在如今的修士已经不懂得如何直接从周围的空间里吸收灵气来补充自己，随风飘到院墙之外的灵气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在外围捕捉到的幻光蓝蝶被放出了妖兽袋，成功的完成了首次飞行。 应斯廷起初还有些担心它会一去不回，然而它在风凌城上空环游了一圈之后很快判断出龙菁菁的花圃是最适合它的地方，这下子想赶都赶不走，可以放心了。 ☆、家中来信 让人意外的是，之前带回来的妖蜂巢中藏着一只刚刚长成的黑针蜂。 应斯廷请求龙菁菁把他院子里那棵普通的桃树催生成灵树，将藏有黑针蜂的那块妖蜂巢挂在上面，每日花费大把的时间诱拐黑针蜂成为自己的坐骑。 黑针蜂飞行速度很快，自身灵力充足的前提下，可以发出嗡鸣声攻击对手，尾部的黑针上附有麻痹效果的毒液，很适合用来狩猎，缺点是身型相对娇小只能承载一人。 相信只要有花圃在这里，幻光蓝蝶和黑针蜂都不会像租用的那些坐骑，随随便便就抛弃了主人。 应斯年不久后就明白了，程彦钦为何用会用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提醒他黑市拥有武力执法权。 黑市麾下的修士们时常会进行对战训练，不过为了节省灵力的消耗，兽化依然是被禁止的。 风凌城的黑市一直是林穹的一言堂，以绝对的实力让所有人对他言听计从，对于这个空降的连妖魂都不能融合的二当家，自然有很多人打从心底里不服气。 应斯年上任后，林穹第一时间闭关炼化变异炽焰熊的熊胆，那些人没有了顾忌，便反复纠缠应斯年进行对战训练，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众人很快发现，单打独斗的话，竟没有一人是应斯年的对手，不愧是年仅八岁就修至筑基巅峰的天才。 他不是废物，嘲讽他的都是傻子。 “二当家，怎么都不见你补充灵力？”江寻蓝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早就想问了，奈何他们当中只有江寻蓝从一开始就接纳了这个空降军，实在是难以启齿。 应斯年站在擂台上，没有立刻回答江寻蓝的话，而是环顾四周：“还有谁要上来？”。 显然迄今为止的挑战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太丢脸了，连车轮战这么卑鄙的战术都用上了，结果还是一样的。 应斯年这才撸起袖子，露出紧实的小臂，接过江寻蓝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一口道：“不需要消耗灵力。”纯肉搏。 众人：“……” 他们收回刚刚的话，应斯年不是天才是怪物！ 进入战斗状态后，大家会让灵力在体内保持流动状态使行动更为敏捷，出拳的时候在拳头上附上一层灵力增加强度和力度，受到攻击的时候在身体表面附上一层灵力抵消一部分伤害。 总而言之，灵力会不断的消耗。 很久以后大家从应斯廷口中得知，家中的灵材仅能满足日常行为的消耗，兄弟二人平日里都是单纯的在做肉身强度的训练。 “拜见二当家。”众人单膝下跪，垂头拱手，心悦诚服的接纳了这位新上任的二把手。 他所展现出的能力让大家觉得，即便他不能融合妖丹，也没有什么关系。 黑市的管理体制很完善，加之众人积极的配合，应斯年很快就适应了。 十天后，应斯年接到了作为黑市二当家的第一个任务，距离风凌城最近的黑石城的人前来求援。 黑石城是五大城池之中唯一一座位处地表之下的城池，在大陆的灵气刚刚枯竭的时候，由数位土属性的修士倾尽毕生的修为所建，也是黑市总部的所在地。 不久前，忽然出现一群妖兽围攻了黑石城的入口，城内的人不得以放下封门石，挡住妖兽的同时，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仅靠储藏的物资支撑着。 时间每过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如果在物资消耗之前没能重新打开封门石，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同样的事也发生过几次，外出狩猎的人归来时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前往其他城池求援。 多年来，大陆残留的灵气越来越少，人族的数量也越来越少，仅存的五大城池联系紧密，相互扶持，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应江沅钦点城主府麾下百名狩猎者带上物资即刻前去支援黑石城，另外有偿招募城中的狩猎者同行。 黑市一行人便决定混在招募者当中，一路上相互间有个照应，还能拿到额外的报酬，百利而无一害。 就是难为了应斯年。 外面的人见应斯年出现在队伍中，都觉得他是来浑水摸鱼的。 要知道，除了周予笙那些人，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不能融合妖魂的应斯年结伴去外围，在大多数人眼中，应斯年就只是个拖后腿的而已。 前些年送往绿纱城的灵材鲜少有人知道，众人只看见一家人除了城主府统一按人头分发的灵植之外，从未额外在城内购入灵植，可见日子过的有多艰难，从侧面说明他的能力不足。 不仅如此，混子还带了个拖油瓶。 众所周知的病秧子夫人不好好的呆在家里躺在床上，一同跟来了，也不怕救人不成反搭上自己的小命。 碍于苏珞依绿纱城城主府小小姐的身份，大家又敢怒不敢言。 “小弟见过堂嫂。”应玉赫皮笑肉不笑，他觉得打从应斯年夫妻出现在视线里开始，周身的火气直线上涨，时时刻刻都在忍耐中。 好在不需要忍耐太久，此次行动，城主府麾下的百名狩猎者由他来指挥，想要除掉应斯年轻而易举。 不过苏珞依是动不得的，最好找个理由让她留下来。 龙菁菁看着背锅侠，不自觉的摸了摸帷帽的帽沿，众人见状低声提起了削发之事。 应玉赫看着龙菁菁的无意识之举害他又惹来了非议，强忍着没有爆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几分：“小弟刚刚收到绿纱城传来的消息，堂嫂离开绿纱城的时候没有带上自小调理身子的药材。 城主夫人不放心，特派府上的二公子不远万里前来风凌城送药，堂嫂还是留在城中恭候二公子的到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为好。 况且此行凶险万分，堂兄怕是自顾不暇，恐难以护你周全，堂嫂就不要勉强了。” 龙菁菁心中一惊，苏珞依的二哥来风凌城看她，身份岂不是要穿帮了，更应该离开。 “堂弟怕是搞错了，我自小所用的药材都是夫君送去的，如今夫君就在我身旁，何来从绿纱城送药一说。” 这是实情，城主夫人蔡颂音倒是额外增加了几种灵材，为的是加重苏洛依的病情，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应斯年送更多的灵材到绿纱城，莫不是千里送毒药？傻子才留下来呢。 话音落下，周围哗然一片，苏珞依自小用的药材都是应斯年送去的？不是还没过门吗？再说应斯年有那个本事吗？ 应玉赫倒是知情的，并不意外，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龙菁菁：“小弟这里有苏夫人让小弟代为转交的书信一封。” 龙菁菁捏着信封的一角，迟迟没有撕开，她不认字啊。 应斯年知道龙菁菁不识字，可这是家书，该是让绿娥念给她听才是。 “就让小弟代劳吧。”应玉赫等得心急，一把扯回来，撕开信封，展开信纸，想来信中不过是传达一下思念之情，并说明二公子会亲自前来一事，当众念出来。 “依依我儿，打从你出生被断言活不过成年，为娘怕失去你难以接受，才把你送到别院养大。 这些年虽然不曾见过你几面，你依然是娘的心头肉，娘本不想把你嫁到万里之外，念在女婿多年来为你苦苦寻遍百草的份上，娘不能太自私，只得忍痛割爱。 如今你即将不久于人世，就让你二哥代为娘送你一程，你告诉女婿，你们夫妻一场，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儿子，要和从前一样常到绿纱城走动才是，让娘想你的时候有个念想。” 信刚刚读完，忽地燃起了灵火，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应玉赫虽然没有伤到手，不免有些惊讶，家书而已，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何必要设下“毁尸灭迹”的禁制？ 若是绿娥在这里，就能明白这封信的意义所在。 苏珞依被苏珞宁重创，仅剩下一口气，为了让她死在成婚之后，还特意用应斯年从外围带回来的灵果给她吊着一口气。 按照城主夫人蔡颂音的估算，时至今日怕是离死不远了。 在死之前，打一张亲情牌化解苏珞依对她的怨恨，让她主动开□□代应斯年代她尽孝，在苏珞依死后继续往绿纱城送灵材。 苏景霖来这里的目的是软硬兼施，好好的女儿嫁过来就死了，你该不该用下半生补偿？ 应斯年虽然是风凌城城主的亲侄子，据蔡颂音所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搞不好还会落井下石，定然不会给应斯年撑腰。 故而，这封信万万不能让应斯年看到，或是落到别人手中，看到了就会知道苏珞依本就会死，和他无关，这才设下了禁制。 如果是苏珞依本尊，肯定会一个人先看一遍，可惜龙菁菁不识字，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念出来了。 “这封信是假的。”龙菁菁斩钉截铁，解开下巴底下的带子，取下帷帽，摊开手臂。 “大家看看，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像命不久矣的样子吗？这封信肯定是假的。” ☆、人妖殊途 众人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有一点病入膏肓的样子，就是没有头发看上去奇怪了一些。 龙菁菁继续道：“大家再看我这身护甲和鞋子，是夫君专程请人用金背犀背部的皮打造的，结实的很，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我可是绿纱城最强的育苗师，大家带上我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金背犀护甲也就罢了，还特意做了一双鞋子，这也太浪费了吧。” “难怪苏珞依愿意不远万里下嫁到我们风凌城来，没过门就送药，过了门送护甲，早知道就凭这一身护甲我也要嫁给他。” “绿纱城最强的育苗师，说不定顺路能发现不少灵材，必须带上啊！”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被忽视彻底的应玉赫脸都绿了，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封信是假的，不然为什么要“毁尸灭迹”？ “请问大家，我可以一起去吗？”龙菁菁双手放在耳畔作出倾听的动作。 “可以！” “少城主就让应夫人和我们一起去吧。” “……” 众人纷纷回应。 黑市的人知道应斯年和应玉赫不对付，如今应斯年算是自己人，自然会帮龙菁菁造势。 应玉赫：我还能说什么。 开口说话的人比他带来的人都多，应招而来的狩猎者足有三百多人。 说是救援，按照以往的例子，众人齐心协力，伤亡不会很多，收获却不小，还能顺便在黑石城里兑换到风凌城里没有的好东西，没花什么功夫，在短时间内就凑足了人手。 风凌城自有强大的阵法守护，只需灵力支撑便可，也不怕有妖兽趁虚而入。 龙菁菁笑眯眯的看着应斯年，好像在说，夫君，我厉害吧。 应斯年接过她手上的帷帽，从容的帮她戴在头上系上带子，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应斯年可以肯定这封信是真的，应玉赫再蠢也不会捏造明眼人都能拆穿的谎言，绿纱城来信之事没有瞒过黑市的耳目，苏景霖确实已经离开绿纱城正在前来风凌城的路上。 信中提到的苏珞依在绿纱城中的处境基本属实，绿纱城为了避免城中的灵气外泄，对城中百姓的进出有严格的限制，他是在送灵材的时候偶然得知的，应玉赫不可能知晓。 城主夫人的自私与贪婪他也是见识过的，很容易猜到此举的用意何在，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不过现在却不是深究答案的时机。 众人走出城门，城主府麾下的百名狩猎者迅速分成十人小队，乘坐十只金翅雕先行离去，招募而来的狩猎者们约定半个月后在黑石城入口处汇合。 应斯年和龙菁菁从妖兽袋中放出云骑代步，黑市一行人结成一队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应斯年和林灏一样，另外取了一个名字隐藏他在黑市的身份。 周予竹骑着独角驹靠过来，酸溜溜道：“应大哥对嫂子真好，用金背犀的背甲打造的护甲和鞋子，整个风凌城能有几件，再看看我们应大哥，天热的时候粗布麻衣，天冷的时候加一件兽皮斗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龙菁菁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应斯年的穿着是不如其他人，心中涌起了异样的波澜，不自觉的在脸上流露出来。 “嫂子你不用心疼，应兄自带一身人皮盔甲，比城墙都厚。”江寻蓝笑嘻嘻的凑过来安慰龙菁菁。 说得夸张了一些，不过他是真心觉得应斯年不穿护甲也没关系，小时候还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近几年都没有了。 再说，应斯年如今是黑市的二当家，不缺钱不缺物，只要他想要，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仅着他先挑。 江寻蓝身后，一群脸生的狩猎者齐齐点头表示赞同，都是黑市里面被应斯年揍过的，如果应斯年穿上护甲，估计他们就算是兽化之后也打不过。 江寻蓝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龙菁菁，歪着头看向应斯年道：“谁说只有妖兽皮才能做护甲，我一定给你做一身最结实的护甲，从头到脚的那种！” “好。”应斯年心中动容，苏珞依已是他的妻子，不管隐藏了什么秘密，他都会和她共同面对一切。 一大群人猝不及防的被狗粮塞了一嘴，牙酸得不得了。 “予竹还不快跟上。”周予笙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他们这是赶着去救人不是游山玩水，苏珞依身为拖油瓶却毫无自知之明，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性胡来，又一次拖累了应斯年。 “应大哥，我先走了，应大哥可要保护好嫂子，我们在黑石城汇合。”周予竹看向江寻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江寻蓝身手不错，很受欢迎。 江寻蓝捏着嗓子：“我，我也想让应大哥保护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别以为他听不出周予竹话里话外老是在讽刺苏珞依，就是不知道苏珞依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周予竹嗔瞪了一眼，骑着独角驹追上周予笙一行人，周予笙性格豪爽实力强大，每次出行只要她愿意便会有为数众多的追随者主动跟在她身后。 “掌柜的，你不去和你的未婚妻一起？”江寻蓝看向正在投喂飞天雪狐的程彦钦，还没走几步路呢，就担心给饿着了，搞不懂他对坐骑比对未婚妻还要好：“这一路可不太平，万一哪个跟屁虫来一出英雄救美，你这未婚妻可就成别人的了。” 程彦钦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手上的动作：“那正好，等他们成婚的时候，我定会亲自登门送一份大礼。” 程彦钦和周予笙指腹为婚，两家相距不远，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对彼此全然没有好感，周予笙嫌弃他没有男子气概，实力低下，连自己都打不赢，程彦钦嫌弃周予笙没有女人味，粗鄙不堪，混在男人堆里争强好胜。 两人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愣是绝口不提拖到现在，这大概是两人有史以来最默契的一回。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以江寻蓝对程彦钦的了解，他的话是认真的。 程彦钦揉了揉坐骑的脑袋，随口道：“她若是能有我们二当家夫人一半的俏丽可人，我还能考虑一下。”话音刚刚落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头便迎上应斯年似不经意间扫过来的视线，赶忙补救：“其实我最想娶的是雪团！”雪团是飞天雪狐的名字。 飞天雪狐是妖狐之中唯一可以飞行的族群，因着大家都是陆地坐骑，眼下只是保持在离地半米高的距离，通体雪白圆滚滚的一团，从远处看去，程彦钦好似在腾云驾雾，任谁看了都想据为己有，奈何程彦钦万金不换，真当妻子一样娇宠着。 “人妖殊途，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江寻蓝向程彦钦使眼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程彦钦比划口型：“我错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虽然苏珞依无论是从容貌还是性情方面来说都很好，但他也不至于觊觎兄弟的夫人。 龙菁菁却把程彦钦的话当真了，心道：人妖结合没什么不好啊，孩子一出生就是元婴修为，即能化成人形又能化成兽形，当妖兽化成人形之后，思维方式和修炼方式与人族无异，在大陆灵气充裕的时候人修和妖修都是混住在一起不分彼此的。 入夜后，视野受限，应斯年没有了顾忌，将自己和龙菁菁的帐篷与黑市的人搭在一处，方便照应彼此，很多夜行妖兽会在这个时候捕食猎物，大家不敢放松警惕。 龙菁菁有黑市的人守着，应斯年也比较放心，趁着月色独自一人去寻找荧光草，烛火会吸引妖兽的注意力，荧光草蕴藏着少量的光灵气可以代替烛火照明。 一个优秀的狩猎者身处猎场之中，随时保持着警惕之心，即便周围有无数的狩猎小队不会袖手旁观，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万籁俱寂，新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周围的能见度极低。 应斯年摸索着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了荧光草的光亮，加快了脚步，翻过一个陡峭的山头放眼望去，大片的荧光草随风摇曳，光线犹如白昼。 这片区域远离人族城池，不曾有狩猎者涉足，除了能满足自己人的需求，余下的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荧光草本身不算稀有，因其只在夜晚出现，采摘难度极高，在市面上十分受欢迎，且供不应求。 应斯年一边采摘，一边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忽地听到了妖兽在袭击之前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转身就跑，隐藏在草丛之下的碧眼金睛的巨齿虎一跃而起。 这里是巨齿虎的领地，如果杀不死巨齿虎就要逃离它的领地。 奈何离开荧光草的范围，双眼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黑暗的环境，身上很快多出了大大小小的擦痕，又不慎踩碎了一截枯木减缓了步伐。 ☆、途中遇险 眼看巨齿虎即将来到身前躲闪不及，应斯年摸到脖子上的细绳，扯出贴身的挂坠抓在手中。 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挂坠涌入身体，周身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虚影，一双黑色的眸子变成了金色，狠瞪了一眼。 巨齿虎停住脚步警觉的看着应斯年，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威压，终于忍不住转身离开。 应斯年松开挂坠，仔细的藏进衣服里，脱力的平躺在原地。 他和所有身怀暗属性灵根的新生儿一样，一出生便气息微弱，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大陆的灵气消失之后，尚没有暗属性修士活下来的例子，连暗属性的妖兽也没有，且自古以来暗属性代表着死亡被视为不祥。 他的母亲肝肠寸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孩子若是没了，母亲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父亲独自前往外围想要寻找一线生机，天无绝人之路，被他找到了一块极其稀有的暗属性灵石。 只是不知为何会透出血色的灵光，儿子命在旦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把灵石放在儿子的胸口，已经停止心跳的儿子奇迹般地复活了。 后面发现，拿开灵石之后儿子会再次停止心跳，便亲手把灵石打磨成项链给儿子贴身带在身上，并对外隐瞒了他的灵根属性。 暗属性灵根可以吸收所有属性的灵气，人前他也只服用无属性区分的灵植来补充些许灵力，因此时至今日不曾有人发现他的秘密，连应斯廷也不知道。 当年他尝试着服用极地冰狼的妖魂融合丹，奈何被他直接吞噬了。 吞噬与融合是截然不同的，无法得到极地冰狼的力量进行兽化。 他不知道这块暗属性的灵石之中究竟蕴藏着多少灵气，如果灵气耗尽了他会不会死，只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使用。 巨齿虎定然是回到那片荧光草的所在地，刚刚已经收集了不少荧光草，没有必要再以身犯险，休息片刻后便返回营地。 远远的看见龙菁菁笑着和程彦钦说着什么，还把一件他不曾见过的男子所用的披风披在程彦钦的身上。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有一副热心肠，虽然有些吃味也没多想。 他把一部分荧光草交给程彦钦统一分配，程彦钦长袖善舞，精通商贾之道，虽不善战，但在黑市的地位仅次于自己。 一路上，应斯年展现出的能力再次令黑市的众人刮目相看。 他似乎对绝大多数的妖兽都很了解，能够凭着蛛丝马迹提前避开危险，那些不能以常识来估算的红眼妖兽则被众人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龙菁菁时而悄悄跑出去催生灵果，再带领众人前去，假装是自己感知到的，偶遇的狩猎小队也能分到不少。 纷纷觉得当初让龙菁菁同行是明智的选择，就算没有战斗能力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开应斯年的眼睛，应斯年一直留心她的身体状态，发现除了嗜睡一些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也就没有阻止。 唯一有些在意的就是，分灵果的时候总会多给程彦钦一份，因为龙菁菁发现程彦钦总会把自己的那份投喂给雪团，其他人就算多拿也舍不得给坐骑服用。 龙菁菁本就不是人族，在她的眼中便没有人族更高贵这种概念。 灵果都是龙菁菁发现的，且数量惊人，她怎么分配，大家完全没有意见。 程彦钦有好几次想要拒绝，别人不知道，他身处其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二当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凉。 可每次看到雪团满足的表情他就把什么都忘了，自己的那份也偷偷藏起来，留着以后再投喂。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都没遇到其他的队伍？”江寻蓝刚刚探路返回。 旁观者清，二当家满眼的小妻子，程掌柜满眼的飞天雪狐，作为队伍中地位排行第三的他只能挑起重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时刻刻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这个时间差不多都到了吧。”程彦钦分析着，他们这一队老是绕路摘灵果，比其他人晚一些不奇怪。 “我们这一路上多亏有二当家在，没被因为妖兽耽搁太多时间，不该落后太多才是，其他人会不会已经……”江寻蓝拉长了音，话没说全，不太吉利，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不会。”应斯年斩钉截铁：“没有痕迹。” 食草系的妖兽只服用灵根会留下残破的尸身，食肉系的妖兽咀嚼的时候会血液四溅，这些都是无法隐藏的。 这一路上，干干净净，偶有人族经过的痕迹留下，应该是顺利抵达了。 众人觉得在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且再有一日的路程就能看到黑石城的入口，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第二日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一只金翅雕出现在视野中，金翅雕发现众人之后没有立刻降落，而是在周围盘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一片空旷之地。 “你们，快点分出一部分人和我一起先行一步。”金翅雕背上的狩猎者语速急促，警觉的环顾四周。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程彦钦上前问到，这是赶去救人吧？ “哪那么多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赶紧的，不要命了吗？”狩猎者面露凶相。 程彦钦愣了一下，这是要救他们的命？ “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们谁也不会跟你们走的。”程彦钦对外一直是谦谦有礼的生意人，黑市的人却是没有顾忌，见对方态度不好，立刻围上来。 狩猎者见状俯下身攥紧金翅雕的羽毛这才开口，语气收敛了几分。 “这附近有银月狼的族群出没，且都没有狂暴化，很多狩猎小队已经全军覆没，有人骑着飞行坐骑向少城主求救，少城主命我们前来迎接诸位，金翅雕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不过你们放心，很快会有其他金翅雕过来寻人。” 众人闻言面色凝重，却没有立即行动。 他们一行有二十多人，怎么也要三只金翅雕才行，先走一部分人，留下的人更危险，抛下兄弟的事谁都不想做。 应斯年则是困惑不已，狼群袭击了那么多狩猎小队怎么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黑市众人很快做出了决断，把应斯年，龙菁菁，程彦钦，江寻蓝以及几个修为偏低的少年推向前：“你们先走一步，我们晚些就到。” 狩猎者却是面色一僵，黑市的人为什么会在乎应斯年的死活？伸手挡在应斯年身前：“少城主说了，如果遇到应斯年，就让……让……” “就让他干嘛？”江寻蓝一听这话就知道应玉赫又要搞事情。 “让应少侠留下来去给其他的狩猎小队报信，让大家集中在一处等待救援。”江寻蓝的视线太过犀利，狩猎者吓得吞吞吐吐。 “凭什么让应斯年去做这件事，应玉赫那孙子自己为什么不来！”江寻蓝抓着狩猎者的衣襟直接将他提了起来：“依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会替你照看金翅雕的。” 狩猎者面色惨白：“这只……这只金翅雕平时就是我来喂养的，它不会听你们的话。” 城主府的金翅雕是位于大陆之巅的云汐城城主所赠，仅有十只，十分珍贵，每一只都有专人打理，用妖丹供养，旁人确实无法驾驭。 江寻蓝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狩猎者的脖子上，威胁他让应斯年同行。 应斯年却退后一步：“我留下来。”不等众人劝阻，继续道：“只有我留下来，大家才都有可能活下去。” 他的实力最强，有他带领大家活下去的机会才更大。 “那我也留下来。”龙菁菁挽住应斯年的胳膊，她的使命就是保护应斯年。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有雪团在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我也留下来，遇到危险的话，雪团会保护我的，不会拖大家的后腿。”程彦钦也退后一步。 “那我们……”少年们正要开口，被众人劝阻：“你们必须走，留下来会拖累我们。” 少年们涨红了脸，只得同意。 应斯年拂开龙菁菁的手臂，推着她登上金翅雕的背部：“你和他们一起走，你留下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龙菁菁挣扎着要下去。 狩猎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同时下令让金翅雕腾空而起，再拖延下去被银月狼群发现都得死。 本想留下来的江寻蓝也一并离开了。 就在金翅雕即将离开视线的时候，一道灵光滑过，金翅雕猛地下坠，又倾斜着身子仓皇失措地向远处飞去。 留下的众人在那一瞬间清晰的看到龙菁菁从金翅雕的背上掉了下来。 “依依！” “二当家夫人！” 众人目眦欲裂，跳上坐骑向着龙菁菁坠落的方向奔去。 行进没多久，应斯年忽地打了个手势，众人随之停下了脚步，没有脚步声的干扰，众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纷纷拿出武器摆出了攻势。 ☆、赤砂蝎群 道路两侧的密林之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头银月狼，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头体型硕大的银月狼背上骑着一位半人半狼形态的修士。 应斯年困惑之事已然明了，有半兽化的修士参与其中，故意抹去痕迹制造假象迷惑众人就不足为奇了。 “你想做什么？”应斯年试着和对方谈判，硬碰硬免不了会有伤亡，只要对方不出手，他会尽可能的满足对方提出的条件。 可惜的是对方并没打算与他交谈，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看着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们，应斯年在那抹淡然之下感受到了一丝不易的察觉的恨意，心下微凉，战斗无可避免。 应斯年给程彦钦递了个眼色，程彦钦会意，郑重点头，龙菁菁就交给他了，等下他会趁乱离开。 在场的众人都是狩猎的好手，带出来长见识的少年们乘坐着金翅雕离开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可放手一搏，面对银月狼群没有显出丝毫慌乱之色。 收起没有战斗能力的坐骑，服下同属性的妖丹，转眼间显出半兽化形态，各自拿出看家本事。 狼人发出进攻的信号，狼群一跃而起，双方厮杀到一处，应斯年第一时间靠近程彦钦，为他挡住近身的银月狼。 程彦钦伺机命雪团向着龙菁菁坠落的方向飞去，原本在观战的狼人骑着银月狼紧随其后，应斯年想要阻拦，却抽身不得。 龙菁菁在落地之前及时放出了幻光蓝蝶保住小命，不过刚刚的那道灵光洞穿了她的上臂，筋骨都有损伤。 头发一点点长出来的样子很难看，她打算积攒足够的力量一口气修复长发，这下子用在了别处，又要当很久的光头了。 龙菁菁就地打坐，洞穿的伤口很快愈合，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灵力的亏空让她一时间脸色有些苍白。 幻光蓝蝶轻轻的落在她的指尖上，龙菁菁这才发现原本能够承载两人的幻光蓝蝶此刻和普通的蝴蝶一般大小。 “你进阶了！”龙菁菁满脸惊喜，进阶之后，幻光蓝蝶的能力随之提升，不仅能够变换形态，还能改变身体的大小。 人族立下的规矩对妖兽没有任何约束力，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就会自然而然的提升修为，哪怕之后会因为吸收不到足够的灵气而失去神智或是陨落。 龙菁菁的喜色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很有可能是之前偷袭她的人。 幻光蓝蝶没有什么战斗力，飞行速度也不快，想要逃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按兵不动。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应大哥呢？”是周予笙一行人，龙菁菁松了口气。 龙菁菁的想法单纯直接，不懂得人族的弯弯道道，周予竹每次都会主动找她聊天，她便以为周予竹是喜欢自己的。 加上她一直在模仿苏珞依的行为举止，那些不好的事说的又不是她本身，根本不在意，反倒是因为自己一直在伪装而心存愧疚。 果然，那么多人之中只有周予竹像个热情善良的小仙女，主动上前关心自己，还问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便把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没想到周予竹第一个翻脸：“你居然抛下应大哥一个人离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龙菁菁错愕的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她明明说了她想留下的啊，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周予竹怎么不让她把话说完呢。 周予笙和一众男修原本并没有靠近，闻言纷纷侧目，周予笙便说出了龙菁菁抛下应斯年一事，把过程直接省略了。 “你是说这附近有银月狼的族群？她是被袭击之后才从金翅雕的身上掉下来的？”周予笙变了脸色。 至于自己的蠢妹妹还在喋喋不休的向其他人强调那个拖油瓶如何如何也听不进去了，厉声道：“全员戒备，马上离开此地！” “姐姐，我们这是去和应大哥他们汇合吗？”周予笙来了精神，他们赶回去救应斯年，让应斯年看看真正关心他的人是谁。 在她心目中，应斯年和姐姐才应该是一对，苏珞依这个短命鬼很快就会腾出位置，她主动和龙菁菁亲近也是为了探知“敌情”。 “袭击我的灵力就是那个方向发出来的，我们往反方向走吧。”龙菁菁见周竹笙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出言提醒道。 周予笙扫了她一眼，这个拖油瓶倒是有可取之处，周予竹还想说什么被周予笙用眼神喝止，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龙菁菁所指的方向，依稀可见远处的树尖开始摇晃，由远至近，速度极快，并伴随着奇怪的声响。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妙，迅速拿起武器进入战斗状态。 碧绿的草地上，好似铺上了一层坚硬的红褐色的砖石，仔细看去，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火系赤砂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赤砂蝎不是应该在火山岩那边活动吗？”周予竹躲在周予笙身后，惊恐道。 随着赤砂蝎的靠近，众人在赤砂蝎大军中发现了一位半人半蝎形态的修士，神色和周围的赤砂蝎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来接我们的吗，身为人族，居然和妖虫为伍，真恶心。”周予竹见到有蝎人身在其中，松了口气，早就听闻黑石城的修士喜欢融合妖虫的魂魄提升战斗力。 周予笙额头凝出了冷汗，顺着脸颊滚落，虽然没有仔细查看龙菁菁的伤口，从破损的衣服可以判断出正是被火灵力所伤，蝎人是敌非友，再联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寒而栗。 风凌城能够安然至今是因为护城阵的存在，黑石城则全凭城内的修士们强大的战斗力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如果不是束手无策的程度，又怎么会放下封门石自绝生路，尽管人多势众，她从未掉以轻心，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棘手。 人修为什么要和妖虫勾结？ 难道是被妖魂反噬了？ 可被妖魂反噬应该是完全虫化的形态，不该是半人半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予笙没时间多想，收回思绪，对众人道：“听我说，大家乘坐我和予竹的坐骑一起离开。” 周予笙和周予竹的坐骑同为风属性的独角驹，服下同属性的妖丹后，体型随之增大，分别可以乘坐四人，并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多了一个人。”有人提醒道。 他们一行八人，加上龙菁菁就是九人。 “你们谁想把位置让给她？”周予笙已经率先骑在独角驹的背上，居高临下，冷冷道。 怪不得她心狠，应斯年实力强大，喜欢保护弱小，是她给不省心的蠢妹妹千挑万选的夫婿，原本想等苏珞依病故以后再提及此事，眼前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没有人回应，纷纷爬到两头独角驹的背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会遇到这群赤砂蝎，说不定赤砂蝎的目标就是她，带上她反而更危险，大难临头抛弃了应大哥，她这是咎由自取。” 周予竹边说边看向龙菁菁，想看看龙菁菁得知自己被抛弃后苦苦哀求的样子。 奈何她带了帷帽，整个人又纹丝不动，以为她是吓傻了。 真可怜。 就在这时，龙菁菁突然转头道：“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八人脸上一热，仿佛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周氏姐妹咬牙切齿，驱使独角驹乘风离去。 周予竹忍不住骂道：“明知道自己会死，还故意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把谁当成傻子呢。” 一道红色了灵光划过，割断的发丝随风散开，周予竹捂住被洞穿的右耳。 众人最后一幕看到的是龙菁菁纤细柔软的双手紧紧抓着蝎人两只巨大的螯足。 显然，是龙菁菁改变了灵光的轨迹，如果灵光杀死了两头独角驹，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大奸大恶之徒，抛下弱小已经让他们有些良心不安，再看到龙菁菁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他们无地自容。 “你是妖修？”龙菁菁见众人已经平安逃离，围着蝎人转了一圈，无论是蝎人还是赤砂蝎群都没有攻击她。 不是说世上再无妖修了吗，能够再次见到妖修，尽管只能化形一半，她仍然很高兴。 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整个大陆都改变了，加之伴生石也不见了，她觉得很孤独，希望一切能和从前一样。 蝎人面无表情的用螯足将龙菁菁随意的推到一旁，带领着赤砂蝎群继续前行。 究其原因的话，那就是蝎子吃荤不吃素，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像食肉系妖兽那般饿急了连草都能啃几口。 妖虫的灵智比妖兽还低，全凭本能行事，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是分得清的，在它们眼中，龙菁菁不过是一株挡路的野草，扒开就是了。 先前射击金翅雕的时候目标也不是她，真是太碍事了，满满的嫌弃。 ☆、夫妻重逢 龙菁菁毫无自觉，直接跳到了蝎人尚未化形的尾巴根上，嘴巴讲个不停， “喂喂喂，我问你，还有其他的妖修吗？”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我跟你们说，人族已经不多了，别去袭击人族好不好？” “别不说话嘛，我刚刚被你袭击都没跟你计较。” “我请你们吃灵果好不好，妖兽们都可喜欢了，你们也会喜欢的。” “哎哎哎，放我下来！” 龙菁菁一不留神，被蝎人用尾巴勾住了腰带，整个人挂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连帷帽都掉了。 蝎人不仅没有回应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率领赤砂蝎群极速像某个方向赶去。 区区一株野草，完全不值得它们在意，就是有点呱噪。 这是龙菁菁遇到的第一个妖修，实在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于是就挂在上面，随它们同去。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龙菁菁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狼人妖修和一头体型巨大的银月狼，蝎人二话不说，直接命赤砂蝎群进攻，自己站在一旁观战。 银月狼腿上有伤，来不及躲闪，很快被赤砂蝎遍布全身，在赤砂蝎不断的吞噬中露出森森白骨，狼人见状直接化出兽形全力逃离。 龙菁菁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狼人与银月狼袭击的对象，安下心来，应斯年他们不在这里就好。 龙菁菁和赤砂蝎大军离开后，飞天雪狐抱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程彦钦从树冠上跳了下来，如果龙菁菁在这里就会发现，飞天雪狐此刻的模样和她一模一样，只差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还露在外面。 龙菁菁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你们同为妖修，为什么要袭击他呀？” 蝎人自然没有回应她，在确定追不上狼人之后，率领着赤砂蝎大军去抄了翻地鼠的老巢饱餐了一顿，途中遇到的妖兽，只要不是狂暴化的统统解决。 弱肉强食，这是生存法则，龙菁菁没有什么感触，不过倒是明白了为何吃荤的赤砂蝎能够化形，食草系的妖兽吃了她催生的灵果，食肉系的妖兽吃下食草系的妖兽，赤砂蝎把它们统统都吃掉，得到充足的灵力自然就能化形了。 想到这里，龙菁菁心中欢喜，大陆很快就和从前一样了，一不留神就被蝎人带远了，她可没打算一去不返，她答应了苏珞依替她守护应斯年，就绝不会食言，再说应斯年寿命短暂，哪怕陪他过完这一世再去寻找伴生石也可以。 她的小石头能够数年如一日的为她挡住一道道龙息，足以表明它本身的力量十分强大，相信它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蝎人大哥，快把我放下来，我要走了！我夫君见不到我会担心的！”她既不想半空中解开腰带，也不想摸一把赤砂蝎的尾刺，有灵植可以解蝎毒，可还要花时间去寻找。 “野草还有夫君？”蝎人停下步子，银灰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出人意料的第一次回应了她，嗓音生涩。 “蝎人大哥想不到你还能说话，我还以为……”一路都没有回话，她还以为蝎人还不会说话呢，毕竟只化形了一半。 龙菁菁继续道：“有啊，我夫君是人族，又高又壮，长像英俊，对我特别好。” “你不是人族的食物吗？”蝎人将龙菁菁提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螯足上，一双银灰色的瞳孔映着龙菁菁的脸庞。 龙菁菁心虚的别开眼：“我夫君才不会吃我。”他又不知道我是灵植。 蝎人觉得她心虚的样子特别可爱，将空下来的一只螯足幻化成人族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光头：“那你的头发哪去了？” 头发都幻化不出来，本体肯定缺失了很重要的部位。 龙菁菁躲开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惊奇道：“你的手也能化形！” 好似不经意间避开了这个话题，她不想提起那段经历。 “跟我回去吧，至少我不会吃掉你。”明明连表情都没有，可是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其实很温柔，和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龙菁菁摇摇头，拒绝了：“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那我跟你同去。”蝎人声音很轻，每一句话都比之前更顺畅，想来很久都没开过口了。 龙菁菁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回过神来，又摇摇头。 带着赤砂蝎群进驻人族的城池，是要屠杀吗！ 蝎人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稳稳的把她放到地上：“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临行前，蝎人又补充了一句：“远离妖兽。” 龙菁菁：“？？？”龙菁菁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小心不要被吃掉。”话音落下的时候，赤砂蝎大军已经离开了。 龙菁菁了然，是担心自己被妖兽吃掉，可为什么不说小心被人族吃掉呢，真奇怪。 黑石城位于地下深处，入口在一片石林之中。 龙菁菁花了两日的时间才赶到了石林，最大的石头上刻着黑石城三个大字作为标志，奇怪的是，寻遍了整个石林既没找到入口，也没有见到人族走动。 危机还没解除吗？ 应斯年又在哪里呢！ 周围传来了异响，幻光蓝蝶第一时间用翅膀遮住龙菁菁的身形，幻化成石头的模样与刻字的石头融为一体。 龙菁菁透过翅膀的缝隙看到了之前见过的狼人带领着一群银月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后不甘心的用爪子刨地，位置好巧不巧的在龙菁菁和幻光蓝蝶栖身的石头边上。 不是吧，万一石头歪倒，她和幻光蓝蝶就暴露了。 银月狼又不是翻地鼠，没事打什么洞啊，而且石林之下的泥土非常坚硬，狼爪都刨出了血色，这是有多想不开。 一头身形庞大的巨齿虎慢悠悠的走过来，转眼间化成半人半虎的形态。 “我说狼王，你这是要改叫翻地鼠了？”虎人嗤笑了一声。 狼王冷冷道：“有本事你来破开黑石城的防御，吞了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族。”为了不让妖兽解除狂暴化，自私的人族居然毁掉了不少珍贵的灵果树，妖兽不会栽培灵植，失去了灵果树，它们会再次失去神智。 狼王继续道：“那群老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好了由它们来做这件事。” 说话间，银月狼群停下了动作，龙菁菁松了口气。 一只半化形的翻地鼠从虎人的肩头冒出来：“不是我不来，我的鼠洞被蝎王抄了，我的部下死光了。” 狼王想起自己失去的族人脸色阴沉：“蝎王在火山岩一带活动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也是为了灵果树而来吧。”虎人分析道，想起蝎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虎族喜欢独来独往，蝎族都是群居的，真对上了，自己只有逃命的份，何况是蝎王的族群。 “我看是为了吃了灵果的我们而来吧。”鼠人说起来依然心有余悸，赤砂蝎可不是吃素的。 “你们放心，不管蝎王的目的是什么，赤砂蝎群已经回去了。”虎人确定赤砂蝎群离开才敢出现在这里的。 “回去了又如何，我们也破不开黑石城的防御。”狼王气急败坏。 虎人显出原形跳到一块大石头上趴下来，慵懒的甩着虎尾，开口道：“你就是太心急了，我们只要守在这里，等里面的人把存粮吃光了，不想饿死的话自然会出来。” 狼王接受了虎人的建议，命银月狼群守在石林中。 看到一心想要除掉人族的妖兽们，让龙菁菁想起了自己被掏心的一幕，和大猿猴口中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是万万不敢现身的。 时间过了三日，天边出现一团黑影，由远至近，是乘着飞行坐骑的人族，以及利用兽化长出翅膀的人族。 这是来自大陆之巅云汐城的狩猎者们联合其他城池的狩猎者们一起发动了进攻，妖修的实力远在人族之上，他们想利用飞行的优势进行驱逐。 为首的是一头身型庞大的天空飞象，每一次扇动充当翅膀的耳朵，周围都会刮起一阵狂风，背上有一顶华丽的轿子，里面的人一声令下，众人发动了攻击，其中便有应斯年。 那日，黑市一行人本该全军覆没，巧遇了来自其他地域的狩猎者们，加之狼王不在，有幸死里逃生。 与提前赶到黑石城附近的狩猎者们汇合之后得知，攻击黑石城的是妖修，不是兽化的人族，便想出了这次的对战策略， 虎人仰天长啸，数不清的妖兽从四面八方赶来，所有的妖兽不分种族都极力的想要守护灵果树，人族想要毁掉灵果树，跟杀了它们没有区别。 人族一方早有准备，自天空中撒下大量的毒粉，妖兽沾染了毒粉行动变得迟缓，伤亡惨重。 “卑鄙。”狼王用爪子抵住应斯年的长刀，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来的卑鄙，难道要我成为你的腹中餐才算仁义？”应斯年冷笑。 “狼王，撤退。”嘶哑而浑厚的声音响起。 ☆、蝎王入城 众人众兽闻声望去，一条人头蟒身的血斑蟒不知何时盘踞在最大的石头上，看上去极为诡异。 在同一时间，石林的每一块石头尖上都盘着一条妖蛇，虎视眈眈的看着人族一方，威慑力十足。 狼王显出本体呼唤同族，活下来的银月狼与之呼应，很快撤出了石林，其他的妖兽见状一同离开。 人族一方并没有阻止，妖蛇不怕毒粉，如果参与其中，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血斑蟒发现了身下伪装的龙菁菁，一口咬去，幻光蓝蝶及时抓住龙菁菁腾空而起。 血斑蟒露出诡异的笑容：“有趣。”张开大嘴准备射出血刺，应斯年见状，抛出手中的长刀，一边跑一边对着龙菁菁张开双臂。 幻光蓝蝶的飞行速度很慢，一直在空中的话就是活靶子，在血斑蟒躲开长刀的瞬间，龙菁菁已经稳稳的落在应斯年的怀中。 幻光蓝蝶第一时间回到妖兽袋中，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血斑蟒面色不改，转身连同所有的妖蛇一起消失在石林中。 “你怎么在这里？程彦钦呢？”应斯年长舒一口气，天知道看到龙菁菁被血斑蟒袭击的瞬间，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龙菁菁不解道。 应斯年回头，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带伤上阵的程彦钦和身下的飞天雪狐，眼神暗了暗。 “夫君，你受伤了。”龙菁菁见到应斯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不已，都怪自己乱跑，说好了保护应斯年，到头来反被他保护：“我给你包扎一下，我的药可灵了。” “程彦钦伤得更重。”应斯年目光灼灼的看着龙菁菁光溜溜的脑袋顶。 龙菁菁头也不抬：“他又不是我夫君，让其他人照顾吧，不过可以分点药材给他。” 话音落下，应斯年紧紧抱住龙菁菁，这些天“龙菁菁”以程彦钦为了自己才受伤，且伤势更重为由，寸步不离的守着程彦钦，先前他故意对上狼王，也是想自己的伤势更重一些。 没想到，程彦钦对自己更狠，那么重的伤还赶过来，一看就知道伤得更重了。 他和苏珞依是长辈定下的亲事，成婚之前素未谋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这些天见到她对程彦钦嘘寒问暖，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想到她可能会离开自己，竟有些不舍。 “夫君，我可想你了。”龙菁菁回抱住应斯年，这几天见不到应斯年，一直都在想着他，想着他会不会被银月狼袭击，想着他得知自己从金翅雕的背上掉下来会不会担心，想了很多很多，恨不得马上见到他。 “以后不许乱跑了。”不许跑到别人身边去。 “再也不乱跑了。”龙菁菁都后悔跟着蝎王跑了。 程彦钦远远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难过。 这几天龙菁菁彻夜不眠的守着他，他先是受宠若惊，感觉到龙菁菁对他似乎有几分喜欢，竟有些异想天开。 龙菁菁容貌瑰丽，单纯可爱，性情温柔体贴，很符合他对未来夫人的要求。 相处之后，更让他觉得，龙菁菁正是他的理想人选。 但龙菁菁毕竟是应斯年明媒正娶的夫人，他们若是貌合神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他们若是情投意合，自己便会把这份痴心妄想压在心底。 如今看来，两人的感情根本容不下旁人，龙菁菁对自己只是感激而已。 袖摆被扯动，程彦钦低头看去，雪团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程彦钦目光柔和了几分，摸了摸雪团的脑袋里：“还是你最关心我了。” 雪团松开他的袖摆，眯起眼睛，拱了拱他的手心。 “怎么了？”应斯年见龙菁菁突然推开自己疑惑道。 就见龙菁菁从他怀里摸出乾坤袋，取出备用的帷帽戴在头上，这才开口：“我的帷帽掉了，这里这么多其他城池的人，看到我没有头发会笑话你的。” “傻丫头。”应斯年挑开帷帽的帘子，低头吻住她。 刚才那么瞩目，还有谁没看到，再说只要她自己不怕闲言碎语，他又有什么在意的呢。 最可气的是小妻子是光头还有人跟他抢。 龙菁菁惊讶的睁大双眼，见应斯年的眼睛是闭起来的，自己也闭上了。 她不懂夫君在做什么，但是夫君做什么她都愿意配合。 比如，吸住夫君的嘴巴。 云汐城的领队将信物贴在刻字的石头上，整块石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转眼间变成了石门，原来这就是黑石城的入口。 黑石城城主钟铭亲自出城将众人迎入城内。 说是地下城池，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之后，明媚的光线，开阔的视野，让人感觉置身在一处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之中，和地上的城池没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来到黑石城的狩猎者忍不住指着天空道：“那是太阳？”地下怎么会有太阳，这里也是秘境吗？ 城主笑着解释：“是灵宝，夜晚的时候灵光会暗淡，看起来就像满月，常年沐浴着灵光，不会因为照射不到日光和月光而产生不适感。” 何止没有不适感，新生儿之中修士的比例都比其他城池要高出不少。 当然，为了补充灵宝中的灵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这一点不用说出来，在场众人已是心知肚明。 各城领队入住城主府，其余众人分散在城内的客栈中，海泷城的领队目送离开的应斯年有些意外，这个主动冲到狼王身前的年轻人居然只是普通的狩猎者，没有一官半职。 云汐城的领队撞了一下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应玉赫，云汐城的领队恍然大悟，应斯年是应清易的儿子，难怪，可惜了。 他们这些领队都是队伍中实力最强的，尽全力保护自己带来的人，将伤亡降至最低。 应玉赫从头至尾没有提出什么可行的建议不说，对战的时候被一群狩猎者护在身后，还要别人来照顾他，本身的实力也不算弱，一看就是被娇宠习惯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当重任？ 应斯年把龙菁菁安顿好之后，也没有闲下来，即刻带着黑市的人前往黑石城黑市的总部，这才是此行最终的目的。 “你怎么没去？”龙菁菁看着江寻蓝，这群人分明是一起的啊，程彦钦是因为受伤了才留在客栈里闭门不出。 “我留下来保护你。”江寻蓝顶着应斯年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主动请缨。 他很自责，当时他就在龙菁菁的旁边，眼睁睁的看着龙菁菁掉下去。 想让金翅雕返回去救人却被那名狩猎者拒绝了，加之金翅雕受了伤，坚持不了多久，只得离开。 “那好，我们一起逛街吧。”龙菁菁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既然是为了保护她，出门也要一起。 此次救援行动，除了战力不足的绿纱城，其余三城都派了不少人前来，这会儿都在街上，额外的热闹。 绿纱城也不是不参与，按照以往的惯例，遭遇大规模袭击的城池，在下一次分配灵植的时候会多得到一份。 “快看啊，那是什么？”有人道。 龙菁菁闻声望去，就见一只银灰色的蝎子追着一只黑毛老鼠在人群中穿梭，速度极快。 从大小就可以判断出，只是普通的蝎子和老鼠，并没有引起骚乱。 然而就在它们经过龙菁菁身边的时候，龙菁菁清晰的听到黑毛老鼠哭唧唧的声音：“城里这么多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虽然你我不是本家，人族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吗？而且人族比我更好吃啊。” 这声音她听过，是站在虎人肩头的鼠人，想不到它混进城了。 “我放你一马是念在你修行不易，你跑到这里来遇上我，算你倒霉。”银灰色的蝎子也开了口，是蝎王。 “大爷，我错了，我这就出去，你放过我吧！”黑毛老鼠环着江寻蓝的双脚跑了个”8“形，心里想着，都说蝎王行事诡异，果然名不虚传，可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呢，难道因为自己想要破城？关蝎王什么事啊。 江寻蓝饶有兴味的看着它们双脚一动不动，它们说的话并非是人族的语言，江寻蓝自然没有听懂。 黑毛老鼠一声惨叫，被蝎王的螯足拦腰夹成两段。 江寻蓝感叹道：“这小蝎子很凶啊！” 说话间，银灰色的蝎子顺着龙菁菁的腿脚直接爬上了她的肩头。 江寻蓝伸手去抓，蝎王立刻伸出螯足去夹他的手指，他本能的缩回，拔出腰间的短匕。 他自认自己的手指不比黑毛老鼠结实到哪里去，不敢硬碰硬。 龙菁菁抬手挡在蝎王的身前对江寻蓝道：“他不会伤害我的，我认识他。”说着，对蝎王伸出了白嫩的小手，蝎王主动爬上去。 龙菁菁用另一只手拿出手帕给他擦去黑毛老鼠的血迹。 ☆、黑河之乱 江寻蓝确定蝎王没有伤害龙菁菁才迟疑的收回短匕，满心的疑惑，苏珞依第一次来到黑石城，随便跑出来一只蝎子居然还认识。 蝎子如果不是从小养大，根本不认人啊，如果是龙菁菁带来的，一路上怎么没见她放出来过？总要投喂的吧？ 龙菁菁却完全没想要解释，认识就认识喽，说那么多干嘛，自然而然的继续往前走，黑毛老鼠的尸体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消失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龙菁菁见到熟妖很高兴，不过想到他可能会屠城，又忍不住多问几句。 “我说过，我会跟你走。”蝎王很满意这株野草的态度，主动为蝎大爷服务，他正愁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清理血迹呢。 龙菁菁心想，我也没同意啊，嘴上却说：“人族的城池有什么好的，这么小的地方转来转去，你呆在这里会很无聊的。” 江寻蓝见龙菁菁对着一只蝎子自言自语，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也没有打断，只是默默的跟在龙菁菁身后，毕竟不是夫妻，不好并肩而行。 “人族本身要比其他生灵有趣多了。”蝎王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人族先天拥有比其他生灵更高的灵智，会修建城池，有各种各样的职业师。 “人族会比妖兽好吃吗？”龙菁菁疯狂的试探。 “没吃过，数量已经够少了，再吃就没有了。”蝎王随口道。 龙菁菁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只要不吃人，还能变成这么小的蝎子，带在身边也没什么。 “哎呦！”龙菁菁低头走路撞了人，蝎王顺势跳到她的肩膀上，躲进帷帽的帘子后面。 “你这人出门在外不看路的吗！”对方的护卫怒斥道。 江寻蓝上前一步：“我们不看路，你们不也没……？”目光转到与龙菁菁相撞的女子的脸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龙菁菁撞了瞎子。 对方带的是男护卫，和他一样走在后面。 心中嘀咕了一句，明知道是瞎子，也不带丫鬟出门帮忙看路。 “夫人，这是怎么了？”一位粉衣小丫鬟手上拿着一包热乎乎的栗子匆匆赶过来。 得，人家丫鬟也带了，刚才买栗子去了。 江寻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理亏词穷。 小丫鬟从护卫那里了解到情况，刚要指责龙菁菁，瞎子夫人捏了捏小丫鬟的手掌，便把话咽回去了，只是狠狠的瞪了龙菁菁一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龙菁菁错了就是错了，也不吝啬道歉。 “没关系，是他们大惊小怪，我又没伤到，明知道今天人很多，应该留在家里的，是我的不是。”瞎子夫人自责道。 瞎子夫人性情温和，一下子赢得了龙菁菁的好感，接话道：“就是人多才要出门看热闹。” 这句话赢得了瞎子夫人的小丫鬟和护卫们的好感，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小丫鬟主动道：“是啊，我们夫人以前就很喜欢看热闹，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知道。”哪怕成了瞎子也喜欢，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假装不喜欢了，今日还是老爷有事出门，劝她出来走走的。 “我第一次来黑石城，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龙菁菁声音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了期待的意味。 “夫人，不如我们和这位小姐同行吧，为了庆祝封门石重开，黑河那边很热闹，奴婢……奴婢也想过去看看。”小丫鬟小声对着瞎子夫人央求道。 如果不是这样，夫人肯定会就此打道回府了，夫人心肠软，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 瞎子夫人踌躇了片刻，点点头。 小丫鬟喜上眉梢，龙菁菁欣然应邀。 “我帮你看路！”龙菁菁牵起她的手，瞎子夫人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反对。 小丫鬟暗暗高兴，自从嫁到黑石城，夫人一个朋友都没有，哪怕龙菁菁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来的，相处时间有限。 两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瞎子夫人名叫李雅熙，夫家姓戚，三十多岁，龙菁菁带着帷帽看到不她的发髻，不过龙菁菁主动介绍了夫家的姓氏。 黑河是地下河，隐隐透出些许灵气，加之河面宽阔，水流相对平缓，城中的百姓们便把戏台子搭在上面，两侧各修建一座拱桥用于宾客们欣赏表演。 龙菁菁一行赶到的时候，两座拱桥上已经站满了人，水面上停着好多艘画舫，果然要比平时更热闹，一位艺人站在戏台子上操控一群妖蛇传递一枚妖兽蛋。 “是驭兽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怎么可能，连契约都不能签订了，怎么会有驭兽师。” “如果不是驭兽师，妖蛇怎么会这么听话，还不一口把妖兽蛋吞下去。” “……” 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据资料记载，金丹修为之上可以修炼驭兽的功法，与妖兽结契，让妖兽为己所用。 结契的妖兽有更大的几率化形，这也是为何妖修和人修的关系会那么融洽。 现如今没有驭兽师，修士支付灵物给妖兽作为报酬，让妖兽供自己驱使，但绝对做不到口含灵物而不下咽的程度，要知道妖兽蛋中蕴含的灵力很浓郁，是大补之物。 大家没有得到答案，表演已经到了尾声，那枚妖兽蛋落入黑河之中也没有人在意。 李雅熙命负责带着钱袋的小丫鬟租了画舫，不等画舫靠近，蝎王顺着龙菁菁的肩旁爬了下去。 “你去哪里？”龙菁菁还是第一次乘坐画舫，正兴奋着呢，还想让蝎王一起感受一下，没想到蝎王走人了。 “用膳。”蝎王说完就混进人群中不见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脚边走过的银灰色小蝎子。 龙菁菁想着蝎王一定是去吃那只翻地鼠人了，只要不吃人，怎么都行。 “慢着。”李雅熙顿住脚步：“我突然有点头晕，不想乘画舫。” “夫人，你怎么了，怎么会头晕。”小丫鬟从画舫上跳下来走到李雅熙身边。 河面上突然开始骚动，桥上的百姓注意到妖兽蛋坠落的地方，出现一片阴影，并逐渐的变大。 “那是什么！” “啊！！！” “快跑！” “救命啊！” “……” 龙菁菁的注意力都在李雅熙身上，听到众人的惊呼声抬头看去，就见一条巨大的蛇尾拦腰抽断了两座拱桥，桥上的百姓纷纷落入水中，戏台子四分五裂，停在河中央的画舫也没能幸免于难。 “夫人！”随着小丫鬟一声惊叫，李雅熙一头载向河中，龙菁菁及时收拢手掌，奈何李雅熙的手纤细柔软，完全没使出力道，直接滑了出去。 此时的黑河，再也不像往日那般平静，波涛汹涌，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人落入水中连水花都不曾翻起就被吞没了。 小丫鬟见状，想要跟着跳进去，被同行的护卫拉住，另有两名护卫跳下去救人，两名前去求援。 黑石城的修士们大多是土属性和火属性，在蕴含水灵力的黑河之中完全发挥不出作用，连懂水性的都很少。 突然发生这种状况，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还以为你是好心牵着我们夫人，想不到你居心叵测，见死不救！”小丫鬟指着龙菁菁满口的埋怨，如果是自己一定能拉住夫人的。 江寻蓝将龙菁菁护在身后，虽然他也不明白龙菁菁为什么没有拉住李雅熙，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夫人好心才会为你们夫人引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明知道你们夫人有眼疾，还不多带几个丫鬟，只带了一个也就罢了，还东奔西跑的，放任不管。” “你……”小丫鬟词穷，指着江寻蓝气出了眼泪。 江寻蓝说的没错，李雅熙鲜少出门，她伴在李雅熙身边自然也很久没出来了，其实很多事可以吩咐护卫去做的，是她自己贪玩，想亲自去的，没想到害了李雅熙。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龙菁菁回想刚刚的事，自己明明用力握紧了李雅熙的手，可李雅熙的力道有些不对劲。 来不及多想，幸免于难的画舫纷纷靠岸，龙菁菁一行被画舫上的人冲散开来。 龙菁菁退到河边的垂柳之后，目光仍是落在河中，造成混乱的是一条水系的龙鳞蛇，蛇头只抬起了一次，河面渐渐染成了血色，想来是在吞噬落水中的人。 龙菁菁跳上最近的一艘画舫，接连踏着并排的画舫尽量靠近河心，如今黑石城内汇集了各城的强者，只要拖延到他们赶过来就好。 江寻蓝被人流推出了很远，眼见龙菁菁跳上画舫，情急之下，服下妖丹，幻化出半兽形，双腿用力一蹬，跃过人群，赶往龙菁菁身边。 龙菁菁手持藤鞭正准备抽向蛇身，忽地看见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尚没有意识，藤鞭转了方向，缠住那人的上半身，猛地一拉，拉到了画舫上。 江寻蓝见状直接把人接住，用力拍了拍，待那人吐出了水，恢复些许意识，才让他靠着围栏坐下。 ☆、黑市尊主 越来越多的脑袋冒出水面。 龙菁菁原本是想攻击蛇身，改成了救人。 一根鞭子不够用，那就分成两根，到后面分成了十根，每次能拉上来十人。 江寻蓝负责把人唤醒再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些人里面有李雅熙的护卫，独独没有李雅熙。 河面上的血色越发的浓郁，龙鳞蛇的蛇头突然探出水面，一口咬向画舫。 画舫上空划过一道暗影，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应斯年。 他一拳砸在蛇头上，龙鳞蛇的鳞片仅次于龙鳞，非常坚硬，这一拳并没有什么作用。 紧跟着又补上一拳，龙鳞蛇嘶吼一声与画舫拉开了距离。 令人不解的是，它没有再次潜回水中而是跃上了河对岸，猖狂逃离。 龙菁菁发现，龙鳞蛇头上满是伤口，应斯年第二拳砸在了鳞片破损的地方，这才发挥了作用，而蛇尾也断了一截，像是被锐器切下的。 无数道暗影凌空而起，追着龙鳞蛇而去，另有一部分跳入水中，潜入水下救人，正是来自各城的强者。 “你没事吧？”应斯年没有和众人同去，而是来到龙菁菁身边，看到她微微苍白的脸色，眉心紧蹙。 先前远远看到龙鳞蛇想要将她一口吞下，吓得他顾不上隐藏实力，第一个冲上来。 “我没事，不过戚夫人还没有找到。”龙菁菁焦急的环顾整个河面，没有人再浮上来了。 “戚夫人？”应斯年怔了一下，该不会是黑石城大当家的夫人吧？ 闻言，正在画舫上四处寻找李雅熙的黑市一行人停下动作白了脸。 包括应斯年在内，能够第一时间赶来，全都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 李雅熙落水了，本以为混在被救的这些人中，想不到还没上来。 “老爷，就是她，就是她放开夫人的手，夫人才掉进黑河里的。”李雅熙的丫鬟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由两名护卫搀扶着，她指着龙菁菁对身边的戚枫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用力抓住她的手了。”龙菁菁很自责，明明有机会拉住李雅熙的。 黑石城黑市众人看向龙菁菁，目光不善。 李雅型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与戚枫夫妻恩爱，对大家都很和善，却因为她的缘故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潜入水中的水属性修士们跳上画舫，为首之人对众人道：“河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想来活着的就只有画舫上这些了，这位夫人好本事。” 不用说，还没上来的都被吃掉了，如果不是龙菁菁救人及时，恐怕活下来的更少。 “夫人！”李雅熙的丫鬟痛呼一声跪了下去。 黑石城黑市众人红着眼睛，再次向龙菁菁投去谴责的目光。 应斯年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揽过她的肩膀护在怀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相信龙菁菁不会有心害人的。 江寻蓝则带领着风凌城黑市众人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怒道：“事发突然，我们二当家夫人也不是故意的，这么多人都是我们二当家夫人救出来的，她已经尽力了！” 戚枫红着眼睛走到画舫边上：“我要亲自下去找。” 话音刚落，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水下伸出来，抓住船沿。 “雅熙！”戚枫弯下身子将李雅熙抱了起来，黑石城黑市众人惊喜不已，全都围了上去，风凌城黑市众人全都留在了原地。 同为黑市麾下，还是第一次“楚河汉界”分的这么清楚。 应斯年作为风凌城黑市的负责人单独上前了解李雅熙的情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两城的黑市怕是会就此生出间隙。 龙菁菁忽地感觉有人在拉扯她的裙摆，低头便看见浑身沾满河水和血水混合物的银灰色小蝎子。 蹲下身子用手帕将它包裹起来，仔细的把它的甲壳擦干净，询问道：“那些人都是你救的吗？” 蝎王对龙菁菁的服务很满意，对她的话很不屑：“我只是不吃人，不代表我会救人，不是跟你说了我去用膳。” 蝎大爷吃龙鳞蛇去了。 “那就奇怪了。”龙菁菁满脸不解，除了李雅熙，大家都是在昏迷中被推出了水面。 蝎王看了一眼人群的方向，顺着龙菁菁的胳膊爬到肩膀上，再次藏到帷帽底下。 闻讯赶来了不少医者，其中一位被拉过来为李雅熙诊治。 “夫人，都怪奴婢错信了那个女人，害得夫人落水。”李雅熙的丫鬟声泪俱下。 李雅熙的体温极低，正虚弱的靠在戚枫的怀中，闻言，身子僵了一下。 “尊夫人怎么样了？”应斯年见医者离开上前询问道。 黑石城黑市众人怒目而视，小丫鬟更是开口嘲讽：“这要问你家夫人去。” “小鱼，不得无礼。”李雅熙睁开眼，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话来。 “夫人，不要说话了，我们先回去。”戚枫抱起李雅熙返回自己的宅邸。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没有说就代表了埋怨。 另一边，龙菁菁消耗灵力过度，也是摇摇欲坠，她自知自己惹了祸，不知道应斯年会不会生她的气，也不敢表现出来。 应斯年重新回到龙菁菁身边，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带领风凌城黑市众人返回客栈。 “我，我没事。”龙菁菁吞吞吐吐。 “你做得很好。”应斯年嗓音温和：“下次要先照顾好自己。” 以应斯年对她的了解，她救了这么多人，灵力肯定耗尽了。 龙菁菁蹭了蹭他的胸口，满足的闭上了双眼，帷帽顺势滑落。 江寻蓝眼疾手快接住了，看到帷帽反面银灰色的小蝎子，心中一紧，双手捧着帷帽，毕恭毕敬：“蝎大爷，我带你回去。” 蝎王冷哼一声，收敛了气势，窝在帽子里一动不动。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居然是秃头。” “肯定是女的啊，男人怎么会穿纱裙。” “那就是尼姑喽。” “尼姑怎么会被男人抱着。” “……” 路过的人窃窃私语，应斯年仿若未闻。 风凌城黑市众人见应斯年没有遮掩的意思，也不做声，只是偷偷的用眼睛瞪那些说话有些过分的人。 帷帽的纱帘早就被河水打湿了，即使这样，龙菁菁为了掩盖自己的光头，都没有把帷帽摘下来。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没有头发的事在睡梦中传遍了整个黑石城，功亏于溃。 和应斯年预想的一样，她再次陷入长久的沉睡中。 三日后，黑石城黑市派人来请应斯年前往黑市总部。 黑河之事事发突然，被迫中断了正在商谈之事，应斯年本想等到龙菁菁醒来之后一切再从长计议，犹豫再三，把所有人留在客栈里守着龙菁菁，自己独自前往黑市。 他想知道李雅熙的情况。 应斯年刚刚踏入后院，拳风迎面袭来，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带着恶意的攻击，应斯年避开要害，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了很多擦伤。 “都住手！”巫腾威严而不悦的声音响起，坐在轮椅上，对应斯年拱了拱手：“威龙当家好本事，不过大家都全力以赴，你也没必要留手，这是对自己人的尊重。” 威龙是应斯年在黑市的化名，面对黑市众人没有隐藏容貌，以黑市的身份对外的时候会戴上银色面具遮掩容貌。 “留手？不可能！”之前对应斯年动手的众人难以置信。 因为龙菁菁的事他们迁怒了应斯年，没想到应斯年身手这么好，这么多人一起出手，仅仅受了轻伤，不过看上去很狼狈，让他们心里舒服不少。 现在老大告诉他们，应斯年手下留情，换句话说，就是在卖惨，给他们一个面子而已，当然不会接受。 “晚辈见过尊主。”应斯年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了，大大方方对着巫腾行了一个晚辈礼。 他神态自若，气息平缓，脊背挺直，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从侧面证明了巫腾的话。 巫腾是整个黑市的掌权人，被尊称为尊主，修为在筑基之上，为了减少灵力的消耗，将自己浑身的经脉封住，平日里都是坐在轮椅上行动。 抛开他的身份，无论是为人处事的风格还是他自身的实力，无不令人折服。 应斯年早有耳闻，见到轮椅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众人还想动手，被巫腾用眼神喝止，只得嘴上咒骂：“对自己人耍心机，这种人怎么能当二当家，林穹当家是手底下没人了吗？可以从我们这边请人过去啊……” 应斯年见状，挑了挑唇，不慌不忙：“尊主，对自己人手下留情叫做不尊重，耍心机，那么一群人打一个人，就是黑石城黑市对待自己人的做法？这和我们风凌城黑市和兄弟们相处的方式很不一样啊。” 如果风凌城黑市的人在肯定会脸红，他们也是这么干的，而且应斯年没有给他们面子，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 话音落下，周遭瞬间鸦雀无声，是他们不仁在先，应斯年也不算是不义，平日里大家对自己人出手都是有分寸的。 ☆、黑市会议 巫腾一时语塞，转而仰头大笑：“好小子，我算是知道林穹为什么选你当二当家了。” 应斯年的心计和随机应变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重情义讲道义固然重要，可黑市的当家人不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流。 “我不服！”吴安走上前：“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躲过我们的攻击只能代表他有逃命的本事，不代表有实力和我们一战。” 应斯年闻声看去，是一张脸熟的面孔。 当日他充当李雅熙的护卫，一直恶意满满的看着龙菁菁。 但他没有什么表示，很快收回了视线，看向巫腾。 巫腾面色沉下来。 气氛有些紧张，众人虽然或多或少和吴安有同样的想法，但也觉得吴安的做法不妥。 连尊主都认同的人，吴安连个管事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巫腾面前如此放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巫腾回视应斯年，见应斯年了然于胸的神色，身体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吴安见巫腾没有理会自己，应斯年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羞成怒。 往口中丢了一颗灵力浓郁的妖丹，转瞬间显出兽形的手臂，一跃而起，对着应斯年的背心奋力一击。 应斯年眸光一凛，电光火石之间，转身对着吴安出拳。 拳拳相抵，随着骨裂的声音响起，吴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 反观应斯年只是面色白了白，很快就恢复了。 吴安人事不省，兽化已经解除，露出变形的手臂。 有人去扶起吴安，有人去寻医师，可没有一个人开口指责应斯年。 吴安从应斯年背后下死手，他为了自保而反击，并没有做错。 如果此时说应斯年下手太重，就是打巫腾的脸，黑石城黑市所有人的脸，连眼神都不敢表现出来。 同时也知道应斯年先前确实隐藏了实力。 没有服用妖丹也没有兽化，仅仅一拳就解决了使出全力的吴安。 风凌城二当家有心机、有手腕、有实力，是个狠人，不能惹！ 巫腾带着应斯年进入内室饮茶，忍不住道：“好小子，拿我黑石城的人立威，胆子不小，来这里之前，林穹没交代你什么话吗？” 应斯年抿了一口茶，发现是上等的灵茶，就知道巫腾待他还是不错的。 刚刚动用了灵力，正需要补充。 他放下茶杯，毕恭毕敬回道：“晚辈加入黑市之后，大当家一直在闭关冲击完全兽化，并没有交代什么话，再说，晚辈可是得了您的允许。” 吴安头脑简单，心里的想法都在脸上，秉性一目了然，必会一直记恨应斯年夫妻。 应斯年无视他是为了激怒他，直接解决隐患。 巫腾看出来后，任凭事态发展，应斯年也就没有了顾忌。 巫腾闻言再也绷不住假装生气的脸，哈哈大笑，捋了捋胡子，挑着唇角：“老夫终于可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顿了顿，边思索边道：“老夫看着你的面容有些眼熟。” 巫腾本就鲜少露面，琐碎的事都是戚枫在打理，听闻风凌城选出了二当家，想到林穹总是玩世不恭一副不靠谱的样子，有些不放心才出来见见，对应斯年的情况一无所知。 应斯年道：“想必尊主是见过家父。” 应斯年的父亲幼时随同祖母游历五城，少年成名，老一辈对他都有印象。 巫腾摇摇头：“不对，老夫我哪里会记住臭小子的容貌。”忽地睁大双眼：“老夫想起来了，云翎岚是你什么人？” 应斯年道：“是晚辈的祖母。” 巫腾仔细的打量应斯年：“像，真像，你和你祖母长得真像，好久没见过她了，她现在好吗？” 应斯年想了一下，祖母喜欢外出游历，年少的时候很少见面，叔父继认城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祖母早些时候就出城去了别处，晚辈也不清楚。” 巫腾目光变得柔和，满是怀念之色看向远处：“她倒是一直都没有变。” 即便是当祖母的人了，依然喜欢四海为家，不像自己，琐事缠身，如今更是被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待到巫腾离开，戚枫派来的人才进门，请他去和黑石城黑市的高层见面，和其他三城的人将带来的物资交给黑石城黑市的人。 封城这么久没能外出寻找物资，消耗了很多库存，大家同为黑市效力，出手要比明面上各城城主提供的只多不少。 明面上没有绿纱城的人，实际上，绿纱城的大当家也混在人群中一起来了。 绿纱城的黑市规模很小，人数也不多，战力偏低，也就只有这一位当家人。 戚枫逐一查看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诸位可知此次妖修攻城的起因？” 众人带着询问的眼神相互看了看，妖兽和人族相互为猎物，妖兽修成了妖修攻城，还有什么起因？ 戚枫靠在椅背上，目光悠远道：“想必大家对能够解除妖兽狂化的灵果都有所耳闻吧，解除狂化的妖兽战斗力更强，继续服用灵果，就能提升修为，还有机会成为妖修。 而我们人族修士仍然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实力的差距不断的增加。 在不久的将来，无论是面对妖修还是妖兽，我们都将没有一战之力，任其宰割，成为饵食。” 话音落下，众人冷汗淋漓。 戚枫将四个乾坤袋在桌面上依次排列：“我相信，大家都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可这远远不够，不足以让我们提升至能与妖修一较高下。” 绿纱城大当家谭森道：“绿纱城就算是倾全城之力，也做不到。” 绿纱城城主对外一直在卖惨，实际上是有所保留的，保留了多少谭森身在其中一清二楚。 戚枫继续道：“我同城主府合作想要去挖些灵果树带回城里，看看能否让灵果树在指定的地方生长，为人族修士补充灵力，只要我们也能提升修为，自然不怕妖修和妖兽变强，花费了很多时间，牺牲了很多人，连一棵都没能带回，所以我们决定毁掉那些灵果树，维持现状。”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明白了，毁了灵果树招来了妖修和妖兽的报复。 对于人族来说，能够维持现状也不错，对于妖修和妖兽来说，就像是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生不如死。 这个举动虽然自私，可身为人族，没有评判的资格，你们若不变成疯子，我们就要灭族了。 戚枫挺直脊背，站起身，面向众人：“就算是遭到报复，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你们觉得呢？” 众人坚定的点头，表示认同，现在不想办法，难道要等到妖修妖兽破城而入，吃光所有人？！ 戚枫的目光落在应斯年的身上：“听闻你曾经将一棵灵果树送到了绿纱城，此事是否属实？” 应斯年的资料早已递到了总部，对高层内部并没有隐瞒。 众人带着炽热的目光看向应斯年，想不到这个新人有这样的本事。 “确有此事，不过我只是运气好，那棵灵果树周围没有妖兽守护，枝头上的灵果一颗不少，想来还没有被妖兽发现，我也是试过才确定它能够解除妖兽的狂化。”应斯年解释道，结果确实如此，不过在找到这棵灵果树之前，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这番话犹如兜头的冷水，瞬间熄灭了众人心目中刚刚燃起的希望。 戚枫转而看向谭森：“谭森当家，绿纱城对那棵灵果树是怎么处理的？” 谭森迎着众人期许的目光道：“这个我倒是知道，那棵灵果树被种在灵气最充足的地方，每日以灵泉灌溉，由众多的育苗师看护着并进行多种尝试，分株没有成活，用种子直接种下去，长出来的灵果蕴含的灵力大不如母株，只比普通的灵果树强一点点，母株新生的灵果蕴含的灵力虽然和之前的一样，但是成长的周期很长，即便有育苗师的辅助，完全无法满足需要。” 外围究竟有多少棵这样的灵果树不得而知，人族这边只有一棵，是远远不够的。 应斯年脑海里浮现出龙菁菁催生灵果的过程，大约是一盏茶的时间。 有一次他偷偷跟在龙菁菁身后，发现她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催生了满树的灵果。 好巧不巧，他送去绿纱城的正是同一种灵果树。 这大概是普通的灵果树和那种特殊的灵果树的区别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一筹莫展。 戚枫深呼一口气：“既然有第一棵，就会有第二棵，只要我们赶在妖兽之前发现那种灵果树，还是有机会的，我希望能联合五城之力寻找灵果树，最好能带回来，带不回来就毁掉！” “这样做的话，会有更多的妖修前来报复的。”海泷城二当家贾霄伟说出了自己顾虑。 ☆、城主邀约 风凌城有护城阵，绿纱城在秘境中，黑石城有封门石，迄今为止牢不可破。 云汐城在大陆之巅云海之上，除了要留心恶劣的天气，还有飞行类的妖兽。 海泷城在海岛上，利用音波驱逐水族妖兽，若是有水族妖修操控水族妖兽攻击海岛，简直是无法想象。 “如果不这样的做的话，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戚枫何尝没想过这一点：“必要的时候，可以迁城。” “不行！”贾霄伟断然拒绝：“无论是风凌城还是黑石城都无法满足水属性修士对灵气的需求。” “我们何不尝试一下和妖修和解？”云汐城二当家温永项是个看起来胖乎乎的胡子大叔，性格和看起来一样，平易近人。 近几十年云汐城饲养了很多天空飞象，且对待天空飞象要比普通的坐骑更为友善，天空飞象主动担任了一部分防卫工作，使得云汐城的人对妖兽改观了不少。 “那岂不是与虎谋皮？”谭森脱口而出。 “未必如此，从史书上看，妖修和人族在很久以前关系就很好，妖修和为数众多的妖兽之所以会联合起来，因为他们有共同守护的东西，他们彼此间也是狩猎者和猎物的关系。”应斯年站队温永项。 应斯年能够理解戚枫的想法，但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得不到就毁掉，能得到多少，能毁掉多少？ 如果得不到更多的灵果树却与妖修结下死仇，人族覆灭是早晚的事。 退一步讲，人族得到了足够多的灵果树提升了修为，依然与所有的妖修结下死仇，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们无法晋升修为，无法和妖兽缔结契约。”戚枫当即反驳。 “妖修愿意和人族相处，不仅仅是契约的关系。”应斯年何尝没有考虑到契约之事。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妖修先天体魄优于人族，但提升修为缓慢，如果能够修炼人族的功法事半功倍。 妖修消失了这么久，必然不会留下传承的功法，人族的修炼功法对妖修来说有着史无前例的吸引力，是个不错的筹码。 “不行！”戚枫知道应斯年的意思：“妖修的修为已经比我们高出太多了，如果再把人族的修炼功法交给他们，一旦反水，等同于引狼入室。” 良好的关系建立在地位和实力对等的基础上，能够彼此制约，也是一种保障，眼下明显不对等。 对此，应斯年暂时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大家只能先按照戚枫的安排来做，不过，大家优先考虑的是寻找没有被妖兽发现的灵果树。 应斯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单独找到戚枫，想要了解李雅熙的情况，并带了些龙菁菁催生的灵果送给她表达歉意。 李雅熙是修士，看上去柔弱了一些，实际上恢复的很快，见到应斯年主动询问龙菁菁的情况，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戚枫始终沉着脸，半晌，忍不住开口：“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我不同意。“李雅熙赶忙接话，对戚枫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难道我看不见，你就嫌弃我了吗？”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只是想，只是想你能看到我的样子，你不想见到我吗？”戚枫握住李雅熙纤细的双手。 李雅熙语塞，只是紧紧的反握住戚枫的手掌。 应斯年见状开口道：“说来听听吧。” 戚枫听闻海泷城出现了一对鲛人之眼，鲛人是半人族，史书上有很多关于鲛人的记载，鲛人之眼相当于妖兽的妖丹，具有神奇的力量。 如果得到鲛人之眼，李雅熙就可以重现光明，不过他们和妖修一样，已经消失很久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贾霄伟告诉戚枫，确有此事，不过那双鲛人之眼在一条龙鲨的身上，龙鲨是亚龙类妖兽，血脉强大，迄今为止没有成功捕捉的记录。 他很想亲自跑一趟，可黑石城如今的状况实在离不开，妖兽只是撤退了而已，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反观风凌城，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应斯年的身手又好，便想到了让应斯年代替他去取回鲛人之眼。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自私，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戚枫觉得自己何止是自私，简直是卑鄙，明知应斯年夫妻对李雅熙心中有愧，这个时候还提出这样的请求，很难拒绝吧。 “我答应你。”果然，应斯年短暂的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过应斯年不单单是为了解除两城黑市的隔阂，还因为母亲的母族在云汐城，他本就想找机会代替母亲去见一见外祖父母。 “我不能保证时间。”路途遥远，很多事还要安排一下，至少要带上应斯廷，把应斯廷单独留在风凌城，他是不放心的。 戚枫喜形于色：“没关系，多久都可以等。” 李雅熙见阻止不了，便道：“到时候带我同去吧。”担心戚枫反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回去看看。”李雅熙本就是海泷城的人。 戚枫不再反对，只恨自己承诺了好多次陪同李雅熙回海泷城看看都没能兑现，再者，黑石城已经不安全了，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黑石城并不惧怕银月狼王和巨齿虎人，就目前来看，它们对封门石束手无策，最大的威胁是翻地鼠。 翻地鼠擅长挖掘，难保不会破坏黑石城的壁垒，这次攻城却没有见到情报中提到的翻地鼠群，令人难以安心。 应斯年回到客栈，江寻蓝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主动迎上前：“二当家，你总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应斯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夫人被城主府的人带走了，说是为了感谢她救了那么多人。”江寻蓝道。 “她醒了吗？”这才是关键。 “没醒。”江寻蓝低下头，不敢去看应斯年的脸色：“我也不想他们带走夫人，至少要等你回来，可他们说城主府有天材地宝，夫人有恙，刚好可以交给他们治疗……我没有同意，他们……”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应斯年也猜到了，江寻蓝没有立场阻拦城主府的人行事，而且城主府的人也不敢伤害苏珞依，毕竟是绿纱城城主的女儿。 总之，诸多的理由和诸多的考虑之下，被带走了。 应斯年没有进入客栈，而是直接前往城主府，可以确定的是，不单单为了感谢救人一事，何时不能感谢，偏偏选自己不在的时候，强行把昏迷不醒的人带走。 苏珞依调养身子的方子何其特殊，不知情的人定然束手无策。 应斯年在心底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拒绝放人，他就利用黑市的身份施压。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保护家人，事到如今还要隐藏身份，岂不是本末倒置。 “这不是应大哥吗？”周予竹欣喜道，说话间吗，抬手遮住右耳包扎的伤口。 周予笙姐妹和六位追随者逃离赤砂蝎群后，根本不敢靠近黑石城，时至今日，遇到了黑石城外出的狩猎者，得知封门石已开，这才进了城。 应斯年满心惦记着苏珞依，或许听到了也顾不上，完全没有理会，疾步离开了视线范围。 周予竹想到苏珞依的“自我牺牲”，有些心虚，也就没敢追上去，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城主府内，城主以及各城领队都在，应玉赫率先开口：“应斯年，苏珞依才过门多久，你是怎么照顾她的，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你就不怕绿纱城兴师问罪。” “昏迷不醒？”应斯年一双幽黑的眸子，冷冰冰的看着应玉赫：“你是说她不该耗尽灵力救人吗？” 应玉赫语塞。 众人对应玉赫生出了不喜，从眼神就能看出来。 “生死未卜？”应斯年继续道：“你们放心，夫人只是旧疾复发而已，我带她回去好好调养自会痊愈。” “自会痊愈？”应玉赫来了精神：“钟城主请来了黑石城最好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和你无关，苏珞依是我的夫人，我自会照顾好她，把人交给我就好了。”应斯年面无表情。 钟铭没想到应玉赫开口就是兴师问罪，剑拔弩张，非他所愿，赶忙缓和气氛：“应少侠不要误会，想着你们初来乍到多有不便，把尊夫人请到府上一来是为了感谢她救了本城百姓的性命，二来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 “所以你们就趁着我不在，把昏迷不醒的人抬来这里？”应斯年心知并非是钟铭口中的理由，也不客气：“你们的感谢在夫人醒来后我会转告她的，既然你们束手无策，就让我带夫人回去医治吧，若是继续耽搁下去，绿纱城城主怕是真的要登门了。” 海泷城领队向应玉赫投去谴责的目光，气氛搞得这么僵。 他们本来考虑了很多才把苏珞依接到城主府，想以此拿捏应斯年，别说目的没有达成，话还没出来，都被应斯年堵死了。 ☆、冒名顶替 如果此时他们提出，如果应斯年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留下苏珞依，那就是谋害苏珞依的性命了。 虽说行事有些卑鄙，为了所有人的未来，不得不出此下策，多一重保障，全被应玉赫搅合了。 云汐城领队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子，和应斯年的父亲是同辈人，见状主动开口：“应少侠不要误会，钟城主也是好心办错了事，既然来了，也别忙着走，喝杯茶水再离开吧。” 话说到这份上，应斯年应邀坐下来，四城的人都在这里，该说的话都说了，话头是应玉赫挑起来的，实际上是自己先发制人，也不怕他们再耍什么手段。 简单的嘘寒问暖之后，云汐城领队这才开口：“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是如何得到那棵灵果树的，这也是为了人族的未来。” 不久前，钟铭和三城领队提到了戚枫在黑市说的那番话，商谈的结果大同小异，都认为应斯年是很好的切入点。 应斯年把在黑市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应玉赫却不买账：“我知道你运气一向不错，再找几棵不是难事吧。” “可以啊。”应斯年轻飘飘的回答，什么时候能找到，找到几棵就无法保证了。 其余众人都没有做声，他们考虑的远比应玉赫要多，心情更为沉重。 “本少城主命令你，在一个月之内，将灵果树带回风凌城。”应玉赫大手一挥：“我可以增派些人手给你。” “依我看，哪里需要什么人手，少城主你随我同去就是。”应斯年仍是波澜不惊，笑着看向应玉赫。 面对熟悉的笑不达眼底的笑容，应玉赫有些底气不足：“本少城主还有要事要办，岂能为这种事情耽搁。” “这事可不小。”应斯年看向云汐城领队：“毕竟关乎人族的未来。” 云汐城领队讪讪一笑：“我也可以给你增派人手。” “多谢诸位好意，就等夫人养好身体之后吧。”应斯年起身看向钟铭：“麻烦城主派人带我去见我夫人。” “等你夫人养好身体，你夫人……”应玉赫气鼓鼓的，却不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苏珞依是胎疾，要能养好早好了，难道要等苏珞依死后再去找！ “要不……”钟铭还想挣扎一下，应斯年不给他机会：“夫人心善，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却做不到见死不救，钟城主一番好意，我代夫人心领了，我还要赶回去配药。”潜在的意思就是，把奖励给我吧。 “都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钟铭身为一城之主，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断然说不出没脸没皮的话来，等苏珞依苏醒后再从长计议吧。 “多谢钟城主。”应斯年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很多药材以及用以感谢物资，并拒绝了钟铭派人相送。 用厚厚的斗篷将龙菁菁整个人裹住，再拦腰抱起，乘坐云哥返回客栈。 远远望去，客栈门口围满了人群，一位带着帷帽的女子站在人群中央，一一收下百姓们递上前的谢礼。 “这是怎么回事？”应斯年蹙眉，询问迎上前的江寻蓝。 江寻蓝鄙夷道：“周予竹伤了耳朵，把夫人的帷帽借去戴，百姓们把她当成了夫人，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你没有阻拦？”应斯年脸色沉下来。 江寻蓝没有作声，他有阻拦，可周予竹说，一个死人的东西，她没嫌弃晦气就不错了，他一时气不过就想给她一个教训，这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她想做什么是她的事，夫人的东西怎能让旁人乱动。”应斯年走向人群。 “哎～二当家等等。”江寻蓝还等着看好戏呢，看到人群中的周予竹突然惨叫了一声，偷偷笑了笑。 周予竹正欢欢喜喜的接过一位妇人递过来的一篮子灵果，冷不丁看见一缕黑色的长发垂落到脚边，周围人也是一怔，听说恩人没有头发才戴着帷帽。 百姓：为什么会有头发从里面掉下来？ 周予竹：为什么头发会掉下来？ “啊！我的头发！”看着第二缕长发从帷帽中掉下来，周予竹双手抓着帷帽帽沿尖叫着，又是蹦又是跳，头饰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她不敢拿下来，一来不知道大家把她当成了谁，二来头发掉了，还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 应斯年上前一把夺回帷帽退出人群，周予竹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有头发！” “她不是恩人！” “她是个骗子！”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 百姓们围上去，又是抓又是打又是抢东西，周予竹死死的攥着乾坤袋的一角，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 江寻蓝好戏看足了，双手接过应斯年手中的帷帽：“我来帮你拿着。” 应斯年一边从云哥的背上抱下龙菁菁一边道：“已经脏了就不要了，回头给依依准备一顶新的。” “帷帽可以不要，先把蝎大爷带回去。”江寻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蝎王，对蝎王的表现很是满意，面色一变：“蝎大爷，蝎大爷我错了，我不该利用你，你不要夹我！” 蝎王顺着江寻蓝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蹲下来。 江寻蓝见他没有攻击自己，猜测道：“蝎大爷是嫌弃帷帽脏了？我就这就给蝎大爷换个新的。” 应斯年闻声看过去：“蝎大爷？” “这是夫人养的啊，我先去买帷帽了。”江寻蓝一路小跑前往卖帷帽的店铺。 “依依养的？”应斯年低头看了看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妻子，他怎么不知道？！ “姐姐救我！”周予竹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喊了一声昏死过去，周予笙闻声从客栈里冲出来，带着自己的追随者护住周予竹。 面对暴动的百姓们，周予笙无可奈何的把周予竹乾坤袋里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放出来，趁着百姓们哄抢物资的时候躲进客栈里。 应斯年所在的客栈是城主府指定安排给风凌城修士落脚的，周竹笙一行人打听到这个消息也住在这里。 应斯年住的是天字套房，有两间单独的居室和一间议事厅，应斯年将生活用品摆在其中一间，做样子给外人看，灵缸在另外一间，晚上他也会睡在那里守着龙菁菁。 把龙菁菁埋在灵缸中后，再从窗子翻到屋顶揭开瓦片，让灵宝散发的灵光能够直接照在龙菁菁的身上，退出房门从外面上锁，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去后院熬煮灵液。 待灵液熬好之后，远远看到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倒也没觉得惊讶，手下的人会出入议事厅向他禀报消息，若是候在门外会节外生枝。 不曾想，一进门看到的画面就让他怒上心头，周予笙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周予竹，她的一位追随者正在劈龙菁菁所在的房间的门锁，怒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拿着锤子的男修士吓了一跳，本该砸在锁头上的锤子砸在了自己的拇指上，本能的松开手，锤子又砸在了脚上，向后退了几步，撞在周予竹身上才停下来。 周予笙埋怨道：“应兄，你吓到我妹妹了。” 应斯年冷脸：“你们擅闯我的房间，还怪我吓到人。” 周予笙自知理亏，陪笑道：“应兄说的对，不过我这也是没办法，客栈的房间满了，你也用不上两个房间，我看你住了另一边，这边就让给我妹妹住吧。” 其实姐妹两人本可以睡一间房，她想借此机会让周予竹和应斯年培养一下感情。 应斯年冷哼：“让你妹妹睡在我这里，你和谁去睡，和程彦钦一间房吗？” “你胡说什么呢！”周予笙震惊的看着一起长大的好友，他怎么能如此过分，明知道她最讨厌程彦钦：“男未婚女未嫁，我怎么可能和他一间房。” “你自己知道避嫌，把你妹妹送到我这里，你妹妹就能随随便便住进别人夫君的房里？”应斯年嘲讽的看着周予笙。 周予竹闻言攥紧拳头没有做声，此举是为了让姐姐有理由频繁的进出这里，能够多一些机会和应斯年相处，想不到应斯年会这样说她。 “什么别人的夫君，你夫人不是已经……”周予笙声音越来越低，把后面的话直接吞了回去。 苏珞依尸骨无存，应斯年怕是还不知道吧，可她又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应斯年肯定会追问她怎么会知道此事，为什么会见死不救。 “你这里不是两个房间吗，一人住一边有什么关系！”周予笙理直气壮。 “有很大关系。”应斯年不动声色的挡在龙菁菁所在的房门前：“外人不会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住在一起，他们只会认为有一个未婚姑娘和我这个已婚的男人进出同一间房。 “应斯年你无耻！”周予笙大骂，她想的就是利用闲言碎语让应斯年不得不认，现在被应斯年直接点破，让她顿感无地自容。 左邻右舍住着的黑市的人闻声来到门口，听到这番话，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大家快来看啊，周家的姑娘非要挤到已婚男人的房里住。” ☆、出门被围 客栈里住的都是风凌城的修士，大多知根知底，这一嚷嚷都跑来看热闹。 周予笙本想直接离开，周予竹挣扎着站起来，拉低斗篷的帽沿，遮住自己的发顶，才开口道：“什么已婚男人，苏珞依已经死了，尸骨无存！要不是她我的耳朵也不会受伤！” 苏珞依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那道灵光射穿她的耳朵，如果耳朵没有受伤就不会戴那顶带来霉运的帷帽，自己的头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被剪了好多，自己的乾坤袋也不会被抢空，一切都是苏珞依的错。 说出这番话都觉得痛快。 应斯年明知道苏珞依此时就在房间里，周予竹的话还是触动了他的内心，失神了片刻。 “这女人为了遮丑，居然咒人家夫人去死，太恶毒了！”黑市的人藏在人群众高声道。 众人纷纷指责，这也太过分了，苏珞依救了那么多人，耗尽灵力才会昏迷不醒，周予竹平时看起来人美心善，原来都是假象。 “我没有胡说，不信你们问我姐姐和我们小队的人，苏珞依从金翅雕上掉下来，被一个半兽化的修士带着赤砂蝎群吞噬了！”周予竹一行刚刚来到黑石城，近几日发生的事尚不知情，至今还以为蝎王是半兽化的人族修士。 周竹笙恨不得不认识这个蠢妹妹，同行的男修士默默退到一旁，实在是不想在人前提到此事。 应斯年回过神，他觉得周予竹的话未必是假的，因为他并没有问过龙菁菁从金翅雕上掉下来以后发生了什么，“龙菁菁”把程彦钦带回来的时候只说遇到了狼人，是程彦钦舍命救了她。 他现在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周予竹顿了顿：“因为我们小队也在啊！还差点被她连累了呢，她抛下你单独离开，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如果是我姐姐肯定不会抛下你的。”所以你和我姐姐在一起吧。 应斯年耐着性子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你们平安无事，却眼睁睁看着蝎群吃掉我的妻子？”别说这是发小的妻子，在外围，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族，大家也会出手相助，这是默认的规矩。 “我们的坐骑只能乘坐八人，她又不是我们小队的。”周予竹见应斯年越来越黑的脸色，弱弱的补充了一句：“是她主动要求留下的，不关我们的事。” “她说的是真的吗！”应斯年目光直射周予笙，周予竹是个宠坏的娇小姐而已，周予笙要理性的多。 周予笙根本不敢开口，也从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应斯年。 应斯年目光转向开锁的男修士。 男修士心中有愧，虽然周予笙交代大家不要说出去，可应斯年是苏珞依的丈夫，苏珞依最后保护他们的姿态，令他们这些人无不动容。 今时今日，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随错了人，周氏姐妹的所作所为太令他失望了。 当着众人的面上前一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当日，我们偶遇了应夫人，应夫人说她被一道灵光打中才会从金翅雕的背上掉下来，紧接着有一位融合了赤砂蝎妖魂的修士带着一群赤砂蝎袭击了我们，只有两位周小姐的坐骑才能带我们离开，可坐骑只能乘坐八人多了一人，应夫人主动提出让我们先走，我们回头的时候，看到……” 男修士抿了抿唇瓣，似是难以启齿：“看到应夫人挡在修士的身前，打偏了修士射出的灵光，是我们对不起应夫人，多亏了她我们才能平安离开。“ 语毕，男修士对着应斯年行了一个大礼，如释负重：“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说完就挤出人群离开了。 “这下你知道了吧，不是我胡说八道，你夫人已经死了，你要珍惜眼前人才是。”周予竹用肩头撞了撞周予笙。 周予笙忍不住扶额，就算是应斯年也会嫌弃这个蠢妹妹吧，不过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妹妹会喜欢应斯年，倒是更好撮合了。 “应夫人心善，定是老天保佑她才会平安无事。”店里负责打扫的老妇双手合十，对着上方拜了拜。 “是啊是啊，好人长寿。”众人附和着。 “平安无事？”周予竹回过味来，周予笙怀疑自己听错了。 返回客栈的江寻蓝上前一步：“是啊，没想到吧，我们夫人不仅平安无事，还在城里救了很多人。” 又走近一步，一只手端着帷帽，另一只手悄悄抬起：“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戴上帷帽就有人给你送东西啊？那是给我们夫人的，你居然还厚颜无耻的收下了。” “你胡说！苏珞依必死无疑！”周予竹难以置信：“除非……除非她也和妖虫勾结了！” 江寻蓝冷不丁的掀开了周予竹的帽子，露出一头参差不齐的乱发。 “啊！”周予竹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冲出房间，逃离众人的视线。 周予笙趁乱跟出去，心中庆幸，还好就这样收场了，话说，苏珞依真是命大啊，这都不死。 众人散去，江寻蓝把帷帽平放在桌子上坐下来，看了看窝在帷帽中的银灰色小蝎子：“蝎大爷，是不是你救了夫人啊？” 蝎王仿若未闻。 江寻蓝仔细打量着蝎王：“应该不是，我听说赤砂蝎和野兔一样大，都是赤色的，你这么小，颜色也不对，一口火息都能把你烤熟了。” 蝎王抬起了双螯，江寻蓝赶紧挽救：“不不不，我说错了，蝎大爷肯定能把赤砂蝎剪成两段！四段！八段！” 蝎王懒得理他，转身背对着他，太呱噪了。 “二当家，我先回去了，蝎大爷和新买的十顶帷帽我都留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夫人平时都给它吃什么，我给它喂东西它都不吃。”江寻蓝起身离开房间。 蝎大爷翻了个白眼表示看不上！ 应斯年和蝎王大眼瞪小眼片刻，蝎王爬出帷帽，把帷帽翻过去，遮住自己的身体，挡住应斯年的视线。 还没有人敢盯着蝎大爷看，念在他是野草夫君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普通的蝎子没有开灵智，不知为何应斯年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小蝎子的不屑。 他手上还提着装满灵液的木桶，耽搁不得，要趁热浇下去，不然着凉了就不好了。 打开门锁后，应斯年调整了呼吸才推开房门，入目是龙菁菁迷迷糊糊坐在灵缸上的模样。 他放下木桶，上前把龙菁菁抱起来，闻到熟悉的体香，感觉到她的体温，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她就在这里，没有被赤砂蝎吞噬，没有尸骨无存。 龙菁菁全然不知，自认为不值得一提的事，让他有了一次失而复得的体验。 “夫君，我怎么觉得还没睡够啊。”龙菁菁蹭了蹭应斯年的胸口。 “那就接着睡。”应斯年把龙菁菁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收起灵缸和灵液，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次会和正常人睡觉一样，很快就会醒来的。 蝎王听见龙菁菁的声音，冷哼一声，找一位人族夫君有什么用，如果不是蝎大爷在这里，龙菁菁这一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醒来的。 翌日，龙菁菁醒来，第一件事是提出要去看李雅熙，没有亲眼见到李雅熙安然无恙实在无法安心。 应斯年让龙菁菁骑在云哥的背上，自己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向戚枫的私宅，特意绕了远路，满足好奇心旺盛的龙菁菁。 龙菁菁发现众人对她指指点点，隐约提到骗子什么的，大为不解：“夫君，他们说的骗子是我吗？” “他们说的是有个骗子带了帷帽，说的不是你。”应斯年道，他不想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龙菁菁，污了她的耳朵。 龙菁菁眉头紧蹙，挥舞着小拳头：“帷帽被骗子连累了！” 应斯年微微挑起唇角，是苏珞依被骗子连累了才对：“你摘下帷帽他们就不会误会你了。” 龙菁菁紧张的扯住帽沿：“那可不行。”她可不想因为没有头发被指指点点。 应斯年没有再多说什么。 “说不定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骗子！” “要不怎么戴着帷帽呢，肯定是为了遮掩头发。” “就是就是，大家都说带帷帽的是骗子，你看看城里还有其他人敢戴帷帽吗？！” “……” 不知怎么的大家说着说着从猜测变成了肯定，跟在云哥后面的人越来越多，越靠越近。 龙菁菁一气之下掀开帷帽，大喊一声：“我才不是骗子呢！” “她没有头发！” “真的哎！” “不是尼姑！” “旁边的是她的夫君吧？” “……” 龙菁菁愁眉不展，虽然大家不提骗子的事了，注意力都被她的脑袋吸引过去，还是一样讨厌。 龙菁菁正想呵斥众人离他们远一点，一位妇人上前拉住龙菁菁的手，拔下头上的玉钗放在龙菁菁的手心里。 龙菁菁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扎心了，没有头发送她发饰嘲讽她？ ☆、灵花回礼 妇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就是想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和外孙女。” 昨日大家提前准备了谢礼登门道谢，今日两手空空偶遇了恩人，自然是身上有什么就拿什么。 不等龙菁菁搞清楚状况，更多的人围上来给她塞东西，口中说着类似的话。 她这才明白这群人族为什么要给她塞好东西，虽然大多都用不上，感受到大家的善意，还是很高兴的。 白白收下人家的东西也不好，龙菁菁收到谢礼之后，偷偷催生了一束束带着花根的灵花送给众人作为回礼。 明面上看过去，都是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众人也没有起疑。 外围的灵花何其珍贵，黑石城里连普通的植物都没有多少，忽地见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家不好意思收下，却又舍不得还给龙菁菁。 龙菁菁热情大方，大家收下灵花之后，对她的感激之情更多了，把她誉为“光头仙子。” 龙菁菁听闻之后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由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讨厌，没有头发真是一件讨厌的事，难怪人族的女子那么看重头发。 龙菁菁看着从来不主动找她说话，自己说什么答什么的夫君，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别人不知道，应斯年哪里会想不到龙菁菁的灵花都是用灵力催生的，再这么下去又会昏睡不醒了。 他翻上云哥的背，也不管是不是在闹市，带着龙菁菁飞奔离去，返回客栈。 龙菁菁本想次日再去看看李雅熙，却得知本次赶来救援的外城人必须在明日一早离开黑石城返程，只好作罢。 众人是带着任务离开的，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人族修士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灵果树带回城池，事关整个人族的未来，刻不容缓。 翌日起床后，龙菁菁第一时间戴上了帷帽，连用膳的时候都没有摘下来，应斯年想着龙菁菁是被刺激得不轻，也就由着她没有提起。 走到客栈门外的时候，遇到了周予竹一行，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将自己的头发严严实实的遮住，见到带着帷帽的龙菁菁怒从中来，一把扯下了龙菁菁的帷帽：“都是你害了我！” 自己的头发被剪了，那也比秃头要好，大家被苏珞依的秃头吸引过去，就不会在意自己了。 “这是……”周予竹愣住了。 “她不是夫人，夫人哪去了？”江寻蓝看着眼前长发披肩，头上插着三十来根簪子的女子，惊呼道。 最惊讶的莫过于应斯年，抛开凌乱的长发，七扭八歪的簪子，这位女子的身形和着装与苏珞依一模一样，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换了？ 从后面抓住龙菁菁的皓腕用力一扯。 龙菁菁顺着他的力道猛地转身，裙摆飞扬，头上的发簪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有些无措的看着满脸怒容的应斯年，想要问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已经没有声音了。 “依依？”应斯年有片刻的失神，长发的龙菁菁少了几分稚童般的天真可爱，多了几分女子的秀丽可人。 怎么说呢，就像是从女孩长成了女人，可以嫁人了。 咳咳，已经嫁人了。 应斯年扣住龙菁菁的后脑，将她的脸严严实实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对众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依依晚些出发。” 莫名的不想让人看见她长发的样子。 “她……她的头发为什么会长出来，用了什么灵药？”周予竹指着龙菁菁，心中涌起了希望，自己的头发是不是也可以很快长出来。 应斯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护着龙菁菁转身回到房间里，在她们姐妹抛弃自己的妻子离开的时候，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已经尽了。 江寻蓝一把夺过周予竹手中的帷帽不屑道：“还不长记性。” 再碰帷帽，蝎大爷会忍不住要你的命。 江寻蓝特意打听过，已知的蝎子族群根本没有银灰色的，说明蝎大爷是个变异种，变异种的毒更厉害，无药可解。 应斯年关上房门检查了一下龙菁菁的头发，确定不是假发才开口：“你的头发怎么长出来了？” 应斯年生气了？ 龙菁菁怯怯的看着他摇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应斯年面容严肃，小妻子向来很听话的，头发长出来却没第一个告诉他，连原因也不肯说。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可是他不想调整。 龙菁菁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作出“啊”的口型给他看。 应斯年面色一僵：“不能说话了？” 龙菁菁咬着唇瓣点点头。 应斯年耐着性子继续道：“你不能说话，和你的头发有没有关系？” 龙菁菁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左顾右盼，就是不看应斯年，假装自己不知情，假装自己是无辜的小可怜。 她都想好了，只要自己死不认账应斯年肯定拿她没办法。 应斯年看着她拙劣的演技有些辣眼睛，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把声音换回来！” 时至今日，修为受限，导致很多功法无法修炼，但仍有天赋异禀之人能够打破修为的禁制或是借助其他手段付出一定的代价施展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 如果声音和头发只能选一样，肯定是声音。 想到再也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她笑起来的声音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平时很少说话，可不代表不喜欢听别人说话，苏珞依也好，应斯廷也好，他喜欢他们在自己面前无忧无虑叽叽喳喳的样子。 龙菁菁倔强的别过头，她要头发，不要说话。 应斯年咬牙切齿，突然发现自己拿苏珞依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若是应斯廷胆敢如此，定会打得他哭爹喊娘的。 “听话，换回来，反正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你没有头发的样子，何必多此一举。”应斯年自知自己哄人的本事很差劲，尽量的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 龙菁菁直接炸毛！什么叫习惯了没有头发的样子，习惯了还会指指点点吗！她也想戴上漂亮的发饰好不好？ 应斯年一根根收拢五指，还是舍不得碰她一根指头。 龙菁菁坐到梳妆台前，把七扭八歪的发饰取下来，拿出一把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再将发饰重新别在发间。 玉质的发簪滑落到地上，摔成了碎块，龙菁菁蹲在地上心疼不已。 应斯年长吐一口气，转身离开，没多一会儿，负责洒扫老妇人推门而入，来到龙菁菁身边：“夫人，你夫君请老身来给你梳头发。” 龙菁菁喜上眉梢，双眼弯成了月牙，夫君是最好的人族。 老妇人全程笑眯眯的，心道，果然是相由心生，苏珞依心善人美。 天黑不好赶路，应斯年臭着脸带着龙菁菁再次启程。 龙菁菁已经挑战了一次应斯年的底线，不由得有些肆无忌惮，有似无恐，环着应斯年的脖子，无视他的冷脸，吧唧了一口。 “快看！那不是恩人的夫君吗？居然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这么做对得起恩人吗！”一群百姓围上前要替恩人讨说法。 合着大家把龙菁菁的光头当成标志，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应斯年低喝一声：“云哥。” 云哥嘶鸣了一声，好似在嘲笑应斯年，加快了步伐，很快甩开了众人离开黑石城。 石林中，应斯年低头看去，龙菁菁果然在偷偷笑着，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 “二当家夫人长出头发更漂亮了！简直是什么来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候已久的江寻蓝恭敬的端着龙菁菁的帷帽，骑着坐骑慢悠悠的走过来。 程彦钦远远的看了一眼，强行移开视线，苏珞依长发披肩的样子太美了，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贪恋的目光。 龙菁菁伸出一只手，让蝎王顺着她的手臂爬到肩膀上，以后都不需要戴帷帽了。 应斯年接过帷帽想要扣在龙菁菁的脑袋上：“挡风！” 别人夸他的小妻子很漂亮，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龙菁菁强烈抗议，抵住帷帽，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会乱掉的。 应斯年无可奈何，替龙菁菁把帷帽收起来。 旁观者清，江寻蓝忍不住笑了笑，被应斯年瞪了一眼，讪讪的吐了吐舌头。 应斯年的面部表情比以前丰富多了，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面瘫，不然怎么会总是把城主府的老妖婆气个半死。 回程的路上很顺利，每个人身上都带了毒药，虽然有些不光彩，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好在没有遇到妖修。 临近城门，应斯年陪龙菁菁挖了几棵凡果树，为了不被旁人发现龙菁菁的秘密，便让黑市的人先行一日。 独角蛇的事兄弟两人谁都没有和龙菁菁解释，龙菁菁也没有问，她想着既然服下灵白菜就能解决，只要不缺灵力就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可无论她怎么说，应斯廷每次只吃一颗灵果就停下来，只要体内不缺灵力，绝不会多吃一口。 即是如此，龙菁菁决定在家里多种几棵灵果树，让灵果多到吃不完，应斯廷就不会舍不得吃了吧。 ☆、夫妻回城 回到风凌城，城内的气氛明显和平时不同，大家已经从之前返回的狩猎者口中得知出现妖修的事，人心惶惶。 城门守卫对每位狩猎者的身份以及坐骑进行了严格的审核。 如果之前没有登记过的坐骑，则需收入妖兽袋送到指定地点进行安置，再次出城的时候才能领回，以防有妖修混入城内，期间还需自行提供饲料支付代管的费用。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风凌城的护城阵能够感应到妖兽的存在，想要隐藏是不可能的，以防万一，应斯年一早就将幻光蓝蝶和黑针蜂登记过了。 龙菁菁趁着应斯年接受审查的时候，一手托着蝎王，一手拿着妖兽袋，用眼神示意：“你要不要进妖兽袋，我会给你送吃的。” 蝎王冷哼一声，让龙菁菁把他放到地上，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龙菁菁笑了笑，她就知道，能够化形的蝎王绝不会忍受被关在小小的空间里，等人投喂。 应斯年和龙菁菁刚刚进入城门就听见江寻蓝的声音，转头看去，江寻蓝牵着一个小男孩从街边的馄炖摊走来。 “二……应兄。”江寻蓝吞吞吐吐差点把应斯年的身份当众说出来，看了一眼龙菁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兄，你让嫂子先回去，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爹爹！”小男孩一把抱住应斯年的大腿。 应斯年困惑的看着江寻蓝，他捂脸，小家伙出尔反尔，说好了听他安排，怎么就自己认亲了，苏珞依肯定接受不了。 “谁是你爹爹！”应斯年将小男孩从大腿上斯下来，小男孩再次抱上去，撕心裂肺的喊着爹，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应斯年无可奈何，拎着小男孩来到他们之前所在的馄炖摊坐下来，小男孩还想扑过去，看到他冰冷的眼神缩了缩脖子退怯了。 龙菁菁好奇的打量着小男孩，又不是我和夫君的孩子，为什么喊夫君爹爹？ “说清楚怎么回事！”应斯年看向江寻蓝。 江寻蓝徐徐道来：“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他被一头血牙猪追逐，把他救了下来，见他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就问他是不是认识你，他说你是他爹，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苏珞依是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应斯年和别人生的。 应斯年冷笑一声：“我和夫人成亲没多久，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我看他和你也有几分相似，不如你带回去吧。” “爹爹，娘亲……娘亲已经不在了，娘亲临终前让我来找你，你要是不认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小男孩说完哇哇大哭。 龙菁菁听明白了，小男孩是应斯年和别人的幼崽。 心里酸酸的，他不是自己的伴侣吗，为什么会和别人生幼崽。 小男孩的哭声再次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哪天没有小孩子哭，看看热闹也就罢了。 “你哭吧，说不定谁看你可怜就愿意当你爹了。”应斯年揽过龙菁菁的肩膀：“你不是累了吗，我们回去吧。” 江寻蓝急了：“真不是你儿子？” 应斯年像是看白痴一样，扫了他一眼。 龙菁菁唇角微微翘起，原来是搞错了，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肯定和应斯年更像，就是不知道应斯年会不会授粉。 这么想着目光在小男孩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忽地发现他长得更像应斯廷，简直是缩小版的应斯廷，用手比划着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应斯年。 应斯年一脸的迷茫，假装不懂她的意思，半晌，才坏坏地开口：“这下知道不能说话的坏处了吧。” 扭头对江寻蓝转述了龙菁菁表达的意思。 龙菁菁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用小拳头捶他。 江寻蓝一怔，他和应斯廷接触的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应斯年。 这么一说，这孩子确实更像应斯廷，可应斯廷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只是巧合而已。 见应斯年和龙菁菁起身离开，赶忙阻止：“应兄，我……我已经把他登记在你名下了。” 应斯年扭头，睁圆了眼睛看他，江寻蓝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他没有通关文牒，也说不出自己的家在哪里，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不能进城，总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单独留在城外，我就……我就把他……”记在你名下了。 这孩子在城里发生任何事，最后都会算在应斯年头上。 小男孩灵机一动，绕到龙菁菁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一本正色：“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母亲，母亲，不要抛下孩儿！” 这么大的动静，周围人再次看过来。 龙菁菁一头黑色长发，和光头的识别度完全不能比。 大家纷纷猜测，是外室子想要登堂入室什么的，见孩子单薄瘦弱，惹人怜爱，忍不住道：“就把孩子留下来吧，孩子是无辜的。” 人族的数量有减无增，孩子是非常珍贵的存在，超过两个，城主府会有奖励，天生有灵根的话会另外提供灵植直至成年。 没人会在乎孩子是不是私生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愿意抱过来养着。 “先带回去吧。”应斯年无奈应下。 冯叔冯婶把两人迎进门，见龙菁菁一头长发又惊又喜，绿娥的注意力都在小男孩身上，而听见动静总会第一时间出现的应斯廷却不见踪影。 “我和夫人外出这段时间，家中一切可好？”应斯年凝眸，见不到弟弟，放心不下。 冯叔面色僵了一下，正要开口，应斯廷已经出现在视线里：“哥和嫂子回来了！” 气色不错，和往常相比少了几分亲昵，少年还在成长阶段，总会成熟起来，这样的变化也很正常。 冯叔欲言又止，冯婶拉着酷似兄弟俩的小男孩，关切道：“这是谁家的娃娃呀，这么可爱。” 说话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引过去。 “我自然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小男孩扬着脖子，挺起胸脯。 “你的父亲和母亲是谁啊？”冯婶慈爱的问道。 小男孩指着龙菁菁和应斯年道：“他们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冯婶笑了笑，没有当真，两人成亲才满三个月，哪来这么大的孩子。 应斯年牵起龙菁菁的手，一身疲倦，不打算现在解释，边走边道：“我们先回房了，冯婶，你随便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 应斯廷一把抱起小家伙倒挂在肩膀上：“就住在我院子里吧。” 这个家里就只有他单独住一个院子。 他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冯叔冯婶一眼，才转身离开。 毫无所觉的小家伙兴奋得哇哇大叫。 应斯年离开房间后，绿娥才找到机会和龙菁菁单独说话。 “大小姐和二公子在城主府。”绿娥说的是绿纱城城主的长女苏珞宁和次子苏景霖。 龙菁菁心上一惊，长发换成声音：“那我……我岂不是要被发现了？” 绿娥安抚道：“放心吧，二公子十年未去过别院探望二小姐，并不知道小小姐的容貌。” “那苏珞宁呢？”她是害死苏珞依的凶手，肯定知道苏珞依的容貌。 绿娥继续道：“我已经见过大小姐了，大小姐也不想别人知道是她害死了二小姐，会替你隐瞒的。” 龙菁菁松了一口气。 “龙菁菁，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绿娥问道。 “夫君的好友从外围带回来的，他说夫君是他的爹爹，大家都说是夫君的私生子，可夫君说不是，我相信夫君。” 龙菁菁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把玩着头饰，怎么看自己的光头都不顺眼。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带回家里来？”绿娥蹙眉。 “说是已经登记在夫君的名下了。”龙菁菁边说边翻找从绿纱城带出来的首饰盒。 “姑爷怎么不去澄清呢！”绿娥有些气愤，孩子怎么能乱认呢。 龙菁菁头脑简单，很好哄骗，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也不清楚，人族的幼崽很可爱，留下来又有什么关系。”龙菁菁发现首饰盒是空的：“绿娥，那些首饰哪去了？” 绿娥想说当然有关系，如果不是私生子怎么会认下呢，被她转移了话题：“那是二小姐的东西，反正你也用不上，我都收起来了。” 龙菁菁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太贪心了，那些都是苏珞依的东西，把自己从黑石城百姓们那里得到首饰装进首饰盒里。 “这些都是姑爷买给你的吗？这也太多了吧。”绿娥上前一一翻看，把其中一支做工粗糙的银钗放在梳妆台上，其他的准备收起来。 送给龙菁菁的就是送给小小姐的。 “不是夫君送的。”龙菁菁摇摇头。 绿娥心想那就是买的了，龙菁菁哪里有钱，肯定是从苏景延给苏珞依准备的乾坤袋里拿的。 一下子买这么多，首饰店都要包了吧。 眼光也不怎么样，有些根本不适合她这个年纪，虽然贵重，却乱七八糟连成套的都没有，有机会融掉重做吧。 ☆、孩子的来历 收敛了眼底的嫌弃之意，开口道：“大公子给二小姐准备的乾坤袋交给我保管吧。” 龙菁菁没有多想，把乾坤袋递给绿娥，城主府给她的奖励应斯年全数交给她自己保管，装在另外的乾坤袋里，以后就用那个乾坤袋装东西好了。 “衣服是不是少了很多？”龙菁菁想挑选搭配首饰的衣裙，打开柜子，发现只剩下几件之前穿过的。 绿娥红了眼眶，低下头：“小小姐走得太委屈了，也没人祭拜，我就把衣服都烧给她了，希望她在那边不会缺衣少食。” 龙菁菁抱了抱绿娥，无声的安慰她，物归原主而已，她并不在意。 入夜，应斯年回房，龙菁菁依旧是安安静静的美少妇，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应斯年。 不能说话自然是用眼神表达感情了，在应斯年看来就是表达过度，就像两束火灵光，烫得他浑身不自在。 干脆早早吹了蜡烛躺下来，龙菁菁主动钻进他怀里，应斯年气血翻腾，出门在外奔波赶路也就罢了。 如今回到家中，小妻子还毫无自觉的投怀送抱，这谁受得了，把龙菁菁往外推了推，龙菁菁哪里肯，嘴巴问不了原因，再次盘上去。 应斯年坐起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龙菁菁无辜的看着应斯年，睡觉啊，怎么了，把应斯年按到枕头上，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 小妻子都这么主动了，自己再无动于衷还是男人吗。 这一夜，龙菁菁了解到人族原来是这样授粉的，很好玩。 翌日，应斯年黑着眼眶起床，龙菁菁缠着他的腰肢，应斯年闭了闭眼，拉开她的胳膊，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才起身去穿外袍，虽然整夜没有睡，可依然不习惯天亮了还卧在床上。 龙菁菁亦是如此，绿娥没有像之前一样早早候在门外，不过出门在外那么久，她早已习惯了自己更衣洗漱，打理床铺，就是梳头发有点麻烦，只好等到绿娥来帮忙。 应斯年把从外围带回来的凡果树分别种在三个院子里，龙菁菁把所有的凡果树催成了灵果树，院子里的灵气更浓郁了。 幻光蓝蝶在花间翩然起舞，黑针蜂也晋阶了，和幻光蓝蝶一同嬉戏。 小男孩大概是之前过得很不好，早膳的时候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的，一家人已经从应斯斯年口中得知了小男孩的来历，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氛围十分温馨。 冯叔问了几个问题，小男孩要么答得模模糊糊，要么说不记得了，孩子小，说不清楚也不奇怪。 “自己的名字总不会忘记吧？”应斯年脸上波澜不惊的看着小男孩，这孩子没说实话，嘴巴又很紧，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 小男孩抓着肉包，避开他的视线，憋了半天才说：“娘亲说了，要等爹爹给起名字，我没有名字。”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是什么人，这么大了都不给起名字。”冯婶心疼道。 “我爹爹是应斯年！”小男孩大声道。 这话说了太多遍了，大家都懒得理他了。 应斯廷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看着小男孩：“你几岁了？”那眼神好似在说，这个也不知道，你就是智障。 “我五岁半了！”小男孩挺起胸膛，这个可以说。 应斯廷给他一个果然是智障的眼神：“你看上去最多四岁。”身形上也就三岁，看他这么机灵，智商上再给他长一岁。 小男孩气鼓鼓道：“我真的有五岁半了不会错的！” 冯叔上前隔着衣服摸了摸孩子的身子骨道：“确实有五岁了，长这么小，要么是身体有疾，要么是吃的不好。” 冯婶听了，整颗心都揪起来，看他吃饭的样子，肯定是后者了，以防万一选个时间带他去看看医师。 应斯廷道：“那你以后就叫小矮子吧。” “我才不是小矮子！”小男孩气红了脸。 应斯年道：“那就叫小瘦猴。” “我也不是小瘦猴！”小男孩觉得这兄弟俩满满的恶意，求助的看向龙菁菁：“母亲给我取个名字吧。” 虽然不是亲生的，这姐姐一看就人美心善。 龙菁菁不能说话，不会写字，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冯婶盘子里的蒸土豆上，顺手拿了起来，小男孩又瘦又小，显得脑袋又大又圆，像土豆一样。 应斯廷挑起唇角：“嫂子的意思是让你叫小土豆。”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冯婶赶忙把小男孩抱起来，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三人，一大早欺负小孩子干嘛。 “不哭不哭，他们逗你玩呢。”冯婶想了想，他们不是孩子的亲人，给孩子起名字也不太好，转而问道：“你娘亲平时唤你什么？” 孩子总有乳名的。 小男孩憋了憋嘴：“娘亲叫我小贝壳。”本来不该说的，可他实在不想叫小矮子，小瘦猴，还有什么小土豆，难听死了。 应斯年闻言一怔，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小贝壳？海泷城的人？只有生活在海域附近的人才会起这样的名字。”冯叔分析道：“谁会带这么小的孩子不远万里跑到风凌城来，只是随便起的吧？！” 应斯年情况特殊才会早早的到外围自谋生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到成年，是不会到外围去的。 应斯年拿出一块无属性灵石，将灵石贴在孩子的丹田，纯白色的灵石泛出了浅浅的蓝光。 “水灵根，这孩子真是海泷城的人。”冯叔惊讶道：“我去问问最近有没有海泷城的人来这里就知道了。” 风凌城以及周边地区少有水域分布，水灵气匮乏，水属性修士不愿呆在这边，近年来连水属性的新生儿都没有了。 “打听不到也没关系，我正准备带着斯廷去海泷城走一趟，拜访外祖父母，把这孩子也带上，到了那边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应斯年道。 龙菁菁扯住应斯年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应斯年，意味分明，也要带上我。 应斯年想到新婚夜的毒酒，想到她从金翅雕的背上跌落的瞬间，总觉得把她带在身边才能安心，点头同意了。 “小姐本就身子骨不好，才刚刚回来，怎么好再次出门。”绿娥出言劝阻，不能让龙菁菁和应斯年再这样相处下去了，应斯年是小小姐的。 应斯年打量龙菁菁，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看上去比自己气色都好，完全想象不出她昨晚缠着自己一夜未眠，险些把自己榨干，哪里不好了？ “我不去，我要留在风凌城，爹爹的家在这里，我的家就在这里。”小贝壳反应激烈。 “既然是我儿子，自然要带你去见见亲人了。”应斯年顺着他的话说道。 “那我也不去，我留在这里等爹爹回来。”好不容易混进风凌城，离开了岂不是功亏于溃。 “又不是您和小姐的亲生儿子，带他一起去不合适吧？”绿娥仔细看小贝壳的长相，心中越发肯定小贝壳是应斯年的私生子，去拜见外祖父母，这是想带他认祖归宗吗？ 这个家里只能有小小姐和应斯年的孩子，绝不能让私生子进门。 应斯年没有作声，他不习惯一件事说好几遍，龙菁菁的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逾越，他根本不想理会了。 应斯廷怕绿娥尴尬，接话道：“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留在这里，还有哦，你叫错了，不能叫小姐了。” “是奴婢口拙，大少夫人。”绿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转而道：“大少夫人既然回来了，该去见见大小姐和二公子了，他们就住在城主府里。” 话音落下，冯叔冯婶和应斯廷都沉了脸。 “怎么回事？”应斯年声音冷下来，一看三人的反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绿娥不想一家子就这么直接去了海泷城才会特意提起此事，不过她没有跟应斯年解释原因，担心被迁怒。 应斯廷闭口不言，冯叔铁青着脸，冯婶见状开了口：“大少夫人的兄长和姐姐穿着素服登门要见大少夫人，你冯叔说你们去了黑石城，大少夫人的兄长很生气，说……” 冯婶看了一眼龙菁菁红润的脸庞道：“说大少夫人命不久矣，大少爷居然还把人带出去了，这是要害死大少夫人，说你不安好心，又嫌弃宅子太破……你冯叔解释了几句，大少夫人的兄长很生气命人打了你冯叔，二少爷气不过跟对方动了手，把大少夫人的兄长打伤了。” 冯婶暗暗叹了口气，苏珞依温柔善良，既没有摆大小姐的谱，也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可苏珞依的兄长怎么会和她差那么多，看完起来完全不像一家人。 她说得很委婉，苏景霖的原话可没这么客气，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说他们一家子居心叵测。 大少夫人的姐姐虽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可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闹成这样了，还不忘让绿娥带着她把这个家从里到外走了一遍，用一副屈尊降贵的姿态，每个人详细的介绍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写字作画 应斯年目光落在应斯廷的身上：“你动用灵力了？” 一个人放倒苏景霖的护卫，还把苏景霖打了一顿，仅凭一身硬功夫可做不到。 应斯廷心虚的低下头。 不仅动用了灵力，还被妖魂夺去了神智，好在没有化形。 绿娥接话：“二公子只是担心大少夫人的身体才会口不择言，大小姐劝过二公子了，二公子不会在意的。” 话音落下，一家人齐刷刷的看着她，绿娥手足无措，自己说错了什么？ 应斯年起身：“我出去一趟。” 应斯廷从冯婶怀中接过小贝壳跟在应斯年后面离开了。 冯婶低头收拾碗筷，冯叔一同帮忙。 龙菁菁拉着绿娥跨进院门，不等回到屋子拔下头上的发簪，将头发换成了声音：“他不在意我在意啊！太过分了！想不到恩人的兄长也这么可恶，我不要见了。” 绿娥停下脚步道：“二公子已经答应大小姐不追究二少爷的事了，还是去见见吧。” 龙菁菁目不转睛的看着绿娥：“绿娥，你很奇怪。” 绿娥目光闪烁：“我哪里奇怪了。”这一家人从刚刚开始就不太对劲，可恶的是龙菁菁和他们的反应一样，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 “那个什么二公子穿着素服上门，对主人家又是打又是骂，完全没有遵守拜访别人家的礼仪，该请求原谅的是他，你说他不在意不追究了，这是什么道理？”龙菁菁大为不解。 绿娥扯了扯唇角，一时语塞。 她只教会龙菁菁人族明面上的行事规则，却没有教她审时度势一类的潜规则，也讲不清楚。 大小姐和二公子是高高在上的城主的子女，应家却是家徒四壁，连个能说得上话的长辈都没有。 再说二公子有句话说得没错，这宅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就算不能换个更大一点的，也要翻新一下才是。 龙菁菁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为什么要站在他们那边，他们对恩人不好，你不是很讨厌他们吗？” 应斯年说过，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我哪有站在他们那边，我当然讨厌他们。”绿娥跺脚，暗暗心惊，龙菁菁怎么会这么想，应家其他人会不会也这么想？ 不会的，龙菁菁连个人都算不上，怎么会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绿娥回视龙菁菁，义正严辞：“我之前教给你的，是人族和人族之间的基本礼仪，你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二小姐，大小姐和二公子是二小姐的亲人，亲人之间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大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做，亲人之间也没有对与错，就算发生不愉快，也不会计较，事情过去了还会和从前一样。” 龙菁菁歪头，一双眸子纯净透亮，充满了好奇：“夫妻之间也算是亲人吗？” “算。”绿娥担心龙菁菁会痴心妄想，补充了一句：“大少爷和二小姐才是夫妻。” 龙菁菁沉侵在喜悦之中，她和应斯年刚刚完成了授粉，既是夫妻也是亲人，绿娥后面又说了什么根本没听清。 “你换身体面的衣服，我们去城主府见见二公子和大小姐，头发也不用变了，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变来变去，梳头发很麻烦的。 “我不去。”龙菁菁随手摘了一颗灵桃用手帕擦了擦，咬了一口才说话：“事情还没过去，我还在生气。”话音落下，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绿娥：“……” 另一边，应斯廷跨进自己的院子，放下小贝壳，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眸子里划过一道血色，冷冰冰道：“我不管你来应家有什么目的，想留下来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否则的话就把你吃掉。”应斯廷摸了一下嘴唇，噙着嗜血的笑容。 小贝壳噤若寒蝉，冷汗淋漓，从没听说过人会吃人，但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像妖兽一样危险。 应斯廷对小贝壳的反应很满意，就近跳上一棵灵杏树的树冠，摘下一颗青色的灵杏咬了一口吐出来：“灵力倒是很足，味道不怎么样。”还是肉好吃。 小贝壳灵活得像只小猴子，也爬上了灵杏树的枝头，选了一颗橘红色的灵杏咬了一口，眯起眼睛，一脸的享受：“好甜。” 低头得意的看了应斯廷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连青果和熟果都分不清，他要是和应斯廷一样，早就饿死了。 应斯廷眸光一凛，用没吃完的青杏打断了小贝壳攀附的树枝，小贝壳惊叫一声，连同树枝一起从树上掉了下去，想不到这人真的这么狠心。 已经被送出大门的应斯年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跃而起，接住了半空中的小贝壳，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应斯廷表赶忙从树上跳下来，露出笑容：“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小贝壳真调皮，居然爬那么高。” 应斯年没有解释，应斯廷心里发毛：“我就是和他闹着玩的，如果你不来，我也会接住他的。” “是吗？”应斯年一瞬不瞬的看着应斯廷，弟弟很不对劲：“往日你连灵果都舍不得多吃一口，现在一出手就断了一整枝。” 应斯廷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小心翼翼的把每一颗灵杏摘下来，连青色的也不例外，红着眼眶：“我知道错了，等下我就去和嫂子道歉。” 应斯年背对着应斯廷走出院门：“让小贝壳和冯叔冯婶他们住在一起吧。” 应斯廷向趴在应斯年肩头的小贝壳递了个眼色，小贝壳挣扎着从应斯年怀里滑出来：“爹爹，叔叔是跟我闹着玩的，叔叔对我可好了，我就住在这里吧。” 应斯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小贝壳：“你真这么想的？” 小贝壳咬紧牙关点点头，这两人是亲兄弟，自己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闹开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那你就留下来吧。”应斯年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应斯廷一眼。 应斯年离开后，应斯廷手上的树枝落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小贝壳躲在灵果树后瑟瑟发抖。 “嫂子。”应斯廷提着一篮子熟透了的灵杏来到龙菁菁所在的院门外。 龙菁菁披散着长发，站在灵桃的树杈上，已经看到了门外的应斯廷，将一颗灵桃丢给应斯廷，应斯廷抬手接住咬了一口，推开院门，露出一对酒窝：“好甜。” 应斯廷主动解释：“小贝壳踩断了灵杏树的树枝，我代他给嫂子陪个不是，是我没看好他。” 龙菁菁笑了笑表示没关系，挑了几个又大又饱满的灵桃抱了满怀跳到地上，应斯廷放下篮子，用宽大的袖摆兜住桃子：“给我吃的？” 龙菁菁点点头，不要再舍不得了。 “谢谢嫂子。”应斯廷将桃子收进乾坤袋中：“嫂子，我听说攻击黑石城的是半化形的妖修，我还没见过妖修，给我讲讲吧。” 龙菁菁指了指嘴巴，她不能说话，而且她已经决定再也不让其他人看到她光头的样子了。 “你可以写下来啊。”应斯廷道。 龙菁菁表示自己不会写字。 “我教你写字好不好？”苏珞依的秘密太多了，让他越发的好奇，忍不住想找到答案，明知道她不能说话，特意找机会和她相处。 龙菁菁眼前一亮点点头。 凡人注重学识，修士以武为尊，应斯年的院子里没有书房，两人直接将书籍和文房四宝摆在院中的石桌上。 应斯廷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从基础教起，龙菁菁虽然字写得不好看，听一遍，写一遍就记住了。 应斯廷自小闭门不出，闲暇时看了很多书打发时间，见龙菁菁居然有过目不忘之能，兴致勃勃，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都说字如其人，至少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漂亮。” “苏、珞、依。”应斯廷见过应斯年和苏珞依的婚书，知道她的名字。 龙菁菁写了几次就没精打采的放下笔，这又不是自己的名字，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练字要日积月累才行，你才刚刚学会拿笔，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应斯廷以为龙菁菁觉得自己写得不好看才会如此。 龙菁菁随手拿起一本书塞给应斯廷，让他念给自己听，先把自己的名字找出来才行。 应斯廷微微一笑，将书平摊在石桌上，念得很慢，便于龙菁菁记忆，每当读到与自己名字同音的字，龙菁菁都会让他停下来单独解释字的意思。 自己的姓氏是知道的，名字是小石头取的，一草一石，连动都不能动，究竟用什么字也不清楚。 念到“菁菁者莪，在比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龙菁菁压住书页，指给应斯廷看。 应斯廷道：“菁菁，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很多植物的名字都是草字头的。” 龙菁菁眼前一亮，自己不就是一株茂盛的灵草吗，就这两个字，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并把自己的本体画在旁边。 “想不到嫂子还有绘画的天分，这株龙息草画得真像。”应斯廷夸赞道，龙息草曾是这片大陆上非常常见的灵草，如今也消失了。 ☆、娘家来人 龙菁菁见他认得自己的本体很高兴，又在旁边画出一条长着翅膀的龙，姿态慵懒，对着一块石头吐着龙息。 应斯廷睁大双眼，失神地看了很久，才开口问道：“这幅画小弟很喜欢，能不能送给小弟？” 曾有一条应龙栖息在这片大陆上，太古神兽体型巨大，人族与之相比，就好像蚂蚁与大象的差距。 在应龙眼中，所有的生灵不过是风景的一部分，从未入眼，一口龙息就能焚毁无数，灰飞烟灭，却被所有的生灵视为最尊贵的存在。 不知何故，应龙突然撕开空间离开了大陆，不久之后大陆的灵气开始消散，曾有传言，应龙是大陆的守护者，应龙再次回归的时候大陆将会恢复到从前。 时至今日，所有的庙宇里供奉的不是诸天神佛，就只有应龙的金身塑像，它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灵的信仰。 史书上有很多关于应龙的记载，也有画册流传至今，却没有哪一副像龙菁菁笔下这般传神，好似马上就能从画纸上飞出来，腾空而起。 龙菁菁点头，心道，应龙和自己相伴了无数个日夜，被喷了不知道多少口龙息，应龙有多少个鳞片自己一清二楚，画得当然像了。 应斯廷举起画纸，待到确定墨迹彻底干透，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离开的时候绿娥正巧从外面回来，应斯廷目不斜视，径直擦肩而过。 绿娥蹙眉，嘴上说的好听，都是一家人，连那对老仆都能在这个家里指手画脚，轮到自己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还不是当成下人。 目光落在不小心把墨汁抹在脸上的龙菁菁身上，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之色，都怪龙菁菁没本事立威，连累自己在这个家里不被重视，若是小小姐能在这里就好了。 “大小姐说，你不愿意去城主府也没关系，她准备搬过来陪你住几天。”绿娥坐到应斯廷先前的位置上。 “我不同意，我怕我会忍不住替恩人报仇。”龙菁菁收起长发，换回了声音，如今的她已经掌握得很熟练了。 “小小姐说过不需要你替她报仇，恩人的话你也不听了吗？”绿娥疾言厉色。 提到苏珞依，龙菁菁抿抿唇：“家里哪有地方给她住？” “让冯叔冯婶搬去门房住，再把院子重新修葺一下，大小姐不是太挑剔的人，只是不习惯用旧物。”绿娥已经做好了安排。 龙菁菁仔细地打量着绿娥，绿娥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龙菁菁有点粗线条，可她又不傻，自她从黑石城回来，绿娥的变化很大，可搞不懂为何会如此，开口道：“这件事还是要和夫君商量一下。” “娘家姐姐要在家里住一段日子都做不了主吗？”绿娥有些不满。 “是你让我什么都听夫君的。”龙菁菁一脸无辜地看着绿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应斯年回来了，龙菁菁一瞬间换回了长发，飞奔着迎出门，绿娥撇撇嘴，太不像样子了。 应斯年抱了满怀，唇角微扬，将龙菁菁披散在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用指尖抹去她脸上的墨迹：“一天不见，就变成小花猫了。” 龙菁菁眉眼弯弯，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小夫妻油里蜜里亲亲热热的进了房间，绿娥在一旁看着觉得刺眼，这才多久就这么亲密，计划再不快点的话可就要鸠占鹊巢了。 晚膳的时候绿娥咳了几声提醒龙菁菁，龙菁菁装做听不见，她不想让苏珞宁住进来，更不想冯叔冯婶去睡门房。 绿娥无奈之下去踢她的小腿，小贝壳跳下凳子，个子小小的他正巧看到了绿娥的动作，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踢我母亲！” 一家子把目光落在绿娥的脸上，绿娥僵了一下：“你看错了，奴婢怎么敢踢大少夫人，小孩子说谎话可不好，要被妖兽叼走的。” 提到妖兽，小贝壳面色白了白，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冯婶抱起小贝壳，责怪道：“你把孩子吓着了。” 都知道小贝壳是从妖兽嘴巴里救下来的，大家默认小贝壳身边的人都被妖兽吃了，默契的没有问起当天的事，绿娥看上去挺机灵的，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 绿娥梗着脖子道：“正因为是小孩子，才应该好好教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就会说谎，长大可怎么得了。” “我没有说谎，我就是看到了，肯定有鞋印。”小贝壳红着眼框，挣扎着从冯婶怀里钻出来，蹲在龙菁菁脚边查看，可惜的是裙摆上并没有痕迹。 绿娥暗暗得意，外出见苏珞宁的时候鞋子踩脏了，进门之后特意换过，鞋底还是干净的，自然没有痕迹。 龙菁菁本想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小贝壳会为她打抱不平，一边是恩人的贴身婢女，一边是无辜的小孩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贝壳咬着唇瓣瞪了绿娥一眼，猛地掀开龙菁菁的裙摆，莲藕般白嫩的小腿上有一块明显的红痕。 绿娥一把推开小贝壳：“野孩子就是没教养，女子的裙子能随便掀吗。” 小贝壳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应斯年一脚踹开绿娥，抱起小贝壳。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龙菁菁腿上的红痕，厉声道：“小贝壳喊我一声爹爹，就是应家的人，以后不要让我听见谁叫他野孩子，我们应家可教养不出对主人动手的下人，你们绿纱城的人就在城里，你也不用来回折腾，直接跟他们一路回去吧。” 绿娥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思绪万千，姑爷这是承认了私生子的身份吗？姑爷怎么会知道自己偷偷去见苏洛宁？ 无论如何她决不能离开应家，只得不断的磕头求饶：“姑爷，饶了奴婢吧，大少夫人记性差，奴婢只是担心大少夫人忘记了重要的事在提醒她，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怕姑爷责罚这才冤枉了小公子，奴婢去见大小姐是因为大小姐与大少夫人姐妹情深，想从奴婢这里打听一下大少夫人的病情，奴婢知道错了，就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龙菁菁暗暗鄙夷，好一个姐妹情深，杀身之仇啊，也不知道绿娥为什么会这么说。 绿娥往前爬了几步，抱住龙菁菁的腿，哭道：“大少夫人，你快给绿娥求求情吧，绿娥不想离开你。” 早在绿纱城的时候苏珞依就说过，可以放绿娥离开，绿娥是孤儿，无家可归，主动提出陪同龙菁菁来到风凌城，等龙菁菁适应了人族的生活再找个人嫁了，也算是把人托付给龙菁菁了，肯定不能就这么赶出去。 龙菁菁扶起绿娥，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应斯年。 绿娥低着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怨毒之色，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意她的头发，不肯开口求情。 应斯年自然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感情不一般，但有些事还是要搞清楚：“说说看，你想提醒依依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不惜踢伤她的腿。” 绿娥想让龙菁菁亲口说出让苏珞宁住到家里来，一来她知道应斯年肯定不愿意让那对老仆住到门房，龙菁菁开口的话，会对龙菁菁产生不满，二来她希望龙菁菁以秃头示人，龙菁菁长发的样子太美了，就算披头散发也不见应家人流露出半分嫌弃之色，万一将来舍不得把龙菁菁赶走怎么办。 奈何龙菁菁是个白眼狼，过河拆桥，根本不按照她的话行事。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少夫人想请大小姐住到家里来陪她，家里这个样子不好住人，想让冯叔冯婶住到门房去，把冯叔冯婶原来的院子请人修葺一番，再把大小姐接过来。” 话音落下，一家人都黑了脸，龙菁菁亦是如此，绿娥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可意思完全不同。 是苏珞宁自己想来住，她压根就不准备接受，才故意没有理会绿娥，让冯叔冯婶住到门房去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如果非要来，随便收拾一间房就好了。 可此时此刻又不能反驳，绿娥犯错在先，再歪曲事实，一定会被赶出门的。 应斯年第一次面色不善的看向龙菁菁，原来在她的心里是如此嫌弃这个家，先不说把冯叔冯婶赶到门房去住，还要再修葺一番才能让苏珞宁住进来。 龙菁菁不懂绿娥为何要如此行事，再一次懂得人心的复杂，原本件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稍微改变一下措辞，就有如此大的区别。 面对应斯年第一次对自己露出的冷脸，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什么嘛，人心太善变了，因为一句话就改变了对一个人的态度。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搬到门房去。”冯叔抬腿往外走，冯婶动作麻利的收拾碗筷。 说到底这样的安排也没有错，娘家人不远万里的来看大少夫人，怎么好一直住在城主府，是自己懒散太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眼力劲，应该一早就主动提出把院子空出来。 ☆、育灵区 再说大少爷已经认下了小贝壳，从今往后小贝壳也是个主子，总不能一直和应斯廷住在一起，应斯廷的情况也不适合和其他人同住，太危险了。 有时候前一刻觉得应斯廷已经不是自己了，下一刻他又做出和从前一样的举动，根本判断不出是不是妖魂在作怪，连应斯年也束手无策。 说不失落是假的，不过没有资格而已。 龙菁菁情急之下，把双手背到身后藏在袖子里，用双手换了声音，又假装喉咙不适，语速很慢：“我……咳咳……我可以住到外面去，他们是来看我的，我身体无恙，他们看过了很快就会回去的……咳咳咳……” 这是她能想到的两全的办法。 绿娥却不依不饶，低声道：“客栈人来人往，人多口杂，怎么能让大小姐住在客栈里……” 应斯年将小贝壳交给应斯廷返回自己的院子，龙菁菁心情沉重地跟在应斯年身后。 绿娥的所作所为令她匪夷所思，绿娥知道她的秘密，本该是最亲密的人，这个最亲密的人却不知为何背叛了她，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龙菁菁第一次背对着应斯年躺在床上缩成一团，思绪混乱，搞不懂人心如此复杂，蝎王却说人族最有趣。 应斯年平躺在床上，等了片刻不见小妻子像往常一样主动钻进自己的怀里，忍不住伸出手臂将龙菁菁捞进怀里。 龙菁菁浑身紧绷，虽然应斯年是被绿娥的话蒙蔽了，可应斯年的眼神还是伤到了她，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矛盾，龙菁菁以为会一直如此，没想到一夕之间就出现了裂痕，难以忍受。 偏偏这个裂痕又无法修复，气绿娥，气应斯年，也气自己。 “依依。”应斯年手臂紧了紧，嗓音低沉柔软：“委屈你了。” 苏珞依自小养尊处优，嫁给他以后住在破旧的宅子里，每日粗茶淡饭，努力用她自己的方式照顾着家人，如今又因为娘家来人丢了脸面。 龙菁菁愣住，他不是怪罪自己了吗？听起来不像啊。 “我向你保证，不会一直这样的。”应斯年偏头看向一脸迷糊的小妻子：“我们很快会换一栋大宅子，全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布置，再单独给你划一块地，可以养花养草，也可以种灵果。” 龙菁菁忍不住想说出真相，自己不在意的，应斯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翻身封住了她嘴唇。 翌日一早，冯叔清空之前所住的院子，请来工匠进行修葺，重新添置了一批新家具和生活用具，房间的地面铺上一层精致华贵的毯子，院子里换上细腻平滑的砖石，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绿娥忙东忙西，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苏珞宁的到来。 老天还是公平的，苏珞依没能拥有一具强健的肉身，却拥有一个强大的魂体，肉身死亡后，她的魂体驱逐了苏洛宁的魂体，占有了她的肉身。 苏珞依的遗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恩怨一笔勾销，可重新得到肉身后，眼见父母对苏珞宁的宠溺，心里越发的不平衡，和他们完全亲近不起来，想起了自小相依为命的绿娥，想起了死前唯一的牵挂，应斯年。 此前素未蒙面，说不上有多少情素，也想过是不是就这样作为苏珞宁活下去，让龙菁菁继续代替自己陪在应斯年身边。 可见到绿娥之后，听绿娥讲了很多关于应斯年的事，应斯年对龙菁菁是如何的呵护，不嫌弃她体弱多病，也不嫌弃她没有头发，又忍不住开始憧憬。 如今这具肉身带来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真实感，应斯年给予龙菁菁的一切，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也是最珍贵的，为什么要放手？ 不过身体已经换了，她不可能对旁人说出真相，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暂时留下龙菁菁。 城主府，苏珞宁一脸冷漠的站在苏景霖的房门口。 苏珞依出生的时候，苏景延已经懂事了，还亲自给苏珞依换过尿布，大家对苏珞宁的称呼从小姐变成了大小姐，城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变成了长女，苏珞宁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也很深，苏景霖尚不知事，加之母亲蔡颂音有意为之，苏景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 苏景霖八岁的时候成功地将一颗灵种催芽，正式成为了育苗师，正当他接受所有人的夸赞，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是第一人的时候，苏珞宁却告诉他，妹妹满月的时候将屋子里所有的灵植催生出了花朵。 妹妹满月的时候就成了育苗师，也可能一出生就有这个能力。 八岁的育苗师，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景霖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击，跑去和蔡颂音求证，从蔡颂音含含糊糊的答复中得到了肯定，跑去别院和苏珞依比试。 结果不言而喻。 苏景霖一气之下，命人毁掉别院中所有的灵植，再也没去过别院。 这也是兄妹两人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苏珞依对苏景霖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绿娥再次上门传信，龙菁菁也没有来接她到应家同住，只好利用苏景霖了。 “二弟，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苏珞宁敲门。 苏景霖打开房门，额角的淤青额外的显眼，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早就没事了。” 苏景霖单修内功心法，着重提升育苗师的能力，肤白清隽，纤细单薄，不知情的一眼看上去会以为是普通的白面书生。 “我听说小妹已经回城了，也不知道她身体如何了，我们去看看她吧。”苏珞宁一脸的关切。 “我不去，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把小妹嫁到那么穷酸又野蛮的人家里去，留在绿纱城不好吗？”苏景霖边说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白白浪费了育苗师的天赋。” 见苏珞宁又要开口，干脆站起来，一脸的不耐烦：“我要去看看育灵区的进展如何了。” 普通的修士无法分辨出灵果中蕴含多少灵力，用妖兽来测试舍不得浪费，送到绿纱城路途遥远。 经众位城主商议决定，各城城内划分出一块育灵区用来种植灵果树，再由绿纱城指派的育苗师进行鉴定和打理，就算是普通的灵果树也是十分珍贵的。 城中没有灵气，无法育苗，让已经成熟的灵果树继续结果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在分派的育苗师到来之前，本就在城中探亲的苏珞宁姐弟应邀从旁协助。 苏珞宁无奈跟在苏景霖身后。 育灵区的位置已经选好了，陆续有修士把灵果树送到育灵区换取报酬。 有近期从外围带回来的，更多的是之前就移植到家中的，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 苏景霖蹲下来一一查看，城主府派来的下人整齐地站在他身后待命。 “这类灵果树一生只能结一次果，已经没有价值了，以后不要收了。” “这是什么品种？我还是第一次见，留些种子送到绿纱城，让育苗师试试能不能育苗。” “这棵根系损伤太重了，我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再生，先不要种下去。” “这棵灵力已经散了，就算结出果子也是凡果。” “这棵根部已经坏死了，没有种下去的必要。” “……” 苏景霖蹙眉，如果都是这种情况，他很担心育灵区的计划究竟能不能实现。 苏珞宁见状安慰道：“不要灰心，万事开头难嘛。”又忍不住流露出嘲讽之意：“你可是绿纱城最有天赋的育苗师，肯定能做到。” 苏景霖僵了一下，没有作声。 从小到大，母亲经常对他说这样的话，对旁人说这样的话，可他自己欺骗不了自己。 苏珞宁拿起记录的册子，翻了翻：“咦？小妹家的灵果树怎么没有送来？”边说边偷偷观察苏景霖的反应。 苏景霖闻言精神大作，自八岁的时候输给苏珞依以后，他发奋图强，先天不行后天补足，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超越苏珞依，成为绿纱城最强育苗师。 如果病样子家的灵果树能够成活并结出灵果，那就可以直接得出结论，育灵区的计划是可行的，自己也一定能做到。 如果病样子家的灵果树已经失去了灵力，而他成功的实现了育灵区的计划，是不是代表自己比病秧子的能力更强？ “派个人去，让她送来就是了。”苏景霖额角隐隐作痛，妹婿的弟弟简直不是个人，出手那么重！ “你知道小妹的身体情况，怕是不能亲力亲为，万一其他人粗手粗脚伤了灵树的根须就不好了，我们还是亲自跑一趟吧。”苏珞宁知道苏景霖最在意什么，很会拿捏。 提到苏珞依的身体，苏景霖沉吟了片刻，一脸不情愿的同意了。 应玉赫带着苏珞宁和苏景霖登门的时候，冯叔碰巧不在，冯婶在后厨忙着，小贝壳闻声打开门，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看到“凶神恶煞”的应玉赫以及一众府兵，“嘭”地一声把门重新关好，放下门栓。 ☆、苏景霖吃土 该不会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城主府派人来抓他了吧？ 应玉赫：“……” 苏景霖蹙眉看了应玉赫一眼，不是说和小妹的夫婿是堂亲，才自告奋勇陪他一起来的吗，门童怎会直接把门关上，连门都进不去。 应斯廷翘着二郎腿躺在灵果树的树杈上，啃着灵桃，见小贝壳白着脸躲回屋子里，只好自己去开门。 门开了一半，入目是之前打过一架的小白脸苏景霖，面无表情地收回迈出去的一条腿，重新关上门，额外加了一道门栓。 嫌弃我们家破，我们家还不欢迎你呢！ 苏景霖：“……” 苏珞宁微微一笑，将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端庄优雅的走上前：“还是我来吧。” 龙菁菁听着敲门声响了许久，却一直不见有人开门，便来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一眼看到与苏珞依有几分相似的苏珞宁，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不但关上门，放下门栓，还暗戳戳的缠了一根藤条，才放心地返回院子。 虽然给苏珞宁准备了院子，可她打算出发前两日再去接人，她没办法和恩人的仇人心平气和的相处。 苏珞宁：“……” 苏景霖扯了一下衣领，神色有些不自然：“刚刚的是小妹吗？” 苏珞宁的位置刚好挡住众人的视线，闻言解释道：“只是不长眼睛的下人而已。”心中埋怨，绿娥怎么没来开门，龙菁菁居然当众下了她的脸面，耐性全无：“把门撞开！” 轰隆一声两块门板同时倒下，众人看到两道门栓和紧紧缠绕的藤条唇角抽搐，难怪门框都裂了，两块门板仍然靠在一起。 闻讯赶来的应斯年挡在门口，冷笑道：“不知少城主有何贵干，要拆了我家的大门板。” 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对着应玉赫指指点点：“少城主越来越过分了，上次削了堂嫂的头发，这次又来拆人家的门板。 苏景霖看了应玉赫一眼，脸色有些难看，他还不知道，这人欺负过他的妹妹，这是不把绿纱城放在眼里。 应玉赫有口难言，头发的事是被陷害的，这门板也不是他让拆的，不过动手的确实是城主府的下人。 硬着头皮道：“城主府已经发出公告，让所有人把灵果树送到育灵区，你身为风凌城的子民，居然无视公告，私藏灵果树据为己有，我今日带人上门是为了带回灵果树，你们居然连门都不开，只能如此了。” 应斯年消息灵通，育灵区的土质，水质等灵果树成长所需的必要条件还在调整中，之所以提前发布公告，是因为百姓们对此一窍不通，还不如一早收过去减少损耗。 对眼前的局面早有应对之策：“绿纱城指派的育苗师尚未抵达各城，现在送到育灵区的话，无人打理，根本无法成活，据我所知，送到育灵区的灵果树尚没有成活一例。” 应玉赫洋洋得意：“你还不知道吧？绿纱城的大小姐和二公子已经接受了城主府的请求亲自出手指点，二位的能力众所周之，远不是寻常育灵师可比，本城的育灵区定会优于其他三城，结出更多的灵果。” 应斯年微微一笑：“有大姨姊和二舅兄相助，相信少城主定会得偿所愿，不过内子亦有所能，就让内子也出一份力，待到育灵区一切妥当之后，再送过去也不迟。” 听到应斯年对苏珞宁苏景霖姐弟的称呼，应玉赫脸上的傲气一扫而空，本想在百姓们面前长长脸，一时间竟忘了应斯年和他们有姻亲关系，相比之下，合作关系算不得什么。 可恨，苏珞依本该是自己的少城主夫人。 应玉赫露出一脸嫌弃之色，打量着宅邸的门面：“你这宅子，又破又小，堂嫂再有本事，恐怕也发挥不出来，还是……”送到育灵区吧。 说起来他也是沾亲带故，这声堂嫂比以往听起来真诚了一些。 苏景霖打断应玉赫的话：“说得没错，怎么能让绿纱城城主府的小姐住在这种地方。”对着应玉赫拱手：“劳烦少城主给我妹妹换个宅子吧。” 同为城主之子，自然知晓这个位置带来的便利，找一栋称心的宅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应玉赫：“？？？”关我什么事？ 苏景霖顿了顿：“这点钱我们绿纱城还是出得起的。” 应斯年有几分家底不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压根就没考虑过让他出钱。 苏珞宁意外地看了苏景霖一眼，苏景霖居然愿意给自己换宅子？不用说，肯定是觉得她这个妹妹住得如此寒酸，丢了自己的脸面。 围观的百姓闻言全都看向应玉赫，谁不知道你们一家子占了城主府，应斯年兄弟净身出户，哪有钱换宅子，可又不是倒插门，哪有让娘家舅兄出钱买宅子的道理。 再者，应斯年和苏洛依的结合关乎两城的关系，若是如此行事，全城的人都跟着脸上无光，这钱于情于理都该是城主府来出。 应玉赫“沐浴着”八方视线，心在滴血，对他来说区区一个宅子不算什么，可是给应斯年买宅子，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嘴上却说：“哪里需要二公子破费，说起来令妹如今是应家妇，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定会让二公子和令妹满意的。” 苏景霖颔首，看向应玉赫的目光少了几分凌厉，不过打定主意要好好问问，削了妹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应玉赫引开话题：“那灵果树的事……”不是你们姐弟要来挪树的吗？ 早在门板倒下的瞬间，苏景霖已经感知到浓郁的草木之灵扑面而来，宅子里的灵植不在少数，不仅成活且十分茂盛，好奇心和好胜心都被勾了起来，想要见识一下苏洛依如今的能力。 苏景霖的脑子里只剩下灵植，顺着灵气飘来的方向跨进门槛，应斯年没有阻拦，舅兄似乎和他心目中勾勒的二世祖的形象不一样，和徒有其表的应玉赫站在一起有明显的不同。 最关键的是，二舅兄直接给他解决了新宅子的问题，城主府名下有一栋母亲的私宅，他正想着怎么拿回来。 城主府的下人想要跟着三位主子入内，被江寻蓝挡在了外面，之前底下的人给应斯年报信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跟着一起来了。 “大小姐！”绿娥喜出望外，飞奔而出。 真正的苏珞依要嫁进来，她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应家，不想被应斯年厌恶，这几日都没有偷偷与苏珞宁来往，一门心思布置新院子，先前在给新窗帘绣花样，没听见敲门声。 苏珞宁心里舒坦了不少，自己是被请进去的。 苏景霖无需引路，凭着对灵气的感知力，找到了龙菁菁催生的第一棵灵果树，红彤彤的灵树莓挂满了枝头，树底下蹲着一团雪白色的毛绒绒，嘴巴不停的蠕动着，嘴角的毛发被果汁染成了红色，正是灵妹。 别的灵果树都太高了，就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到。 腿短的忧伤，只有兔兔能懂。 苏景霖勾唇，灵草兔在这里说明自己找对了，灵气最足的地方就是这里。 直接跪在树下，白色的袍子一片污浊，毫不在意 ，双手刨地，捏起少许附着在根部的土壤，用指尖仔细拈了拈，放在嘴巴里品了品，口中振振有词：“灵土中的灵气完全不输给绿纱城的苗圃，难怪灵果树会长得这么好，平时用什么浇灌？外围的灵泉吗？” 苏珞依咂舌，自己胜在天赋，信手拈来，育苗师只是个称呼而已，并不在意，苏景霖对此却十分热衷，可以用痴狂来形容了，全家都比不上。 应斯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说才不会打击二舅兄的自尊心，当初就挖了一棵凡果树回来，哪有什么灵土，平时也是用井水浇灌的。 土壤反倒因为吸附在灵果树的根部，沾染了灵气。 兄妹两人的能力差距这么大吗？ 应玉赫目瞪口呆，灵果不香吗，为什么要吃土？ 伸手摘了一颗灵树莓塞进嘴里，苏景霖这么激动，肯定是好东西，先吃一个再说，众目睽睽之下，应斯年总不好开口阻拦。 果子一入口，眼前一亮，味道清甜，浓郁的灵气向着四肢百骸涌去，周身流转，再稍作引导，汇集到丹田转换成灵力，果然是好东西，激动道：“这可是一颗就能解除妖兽狂暴化的灵果？” 有人吃了兔兔的口粮，兔兔确实很生气，生气也没办法，这个胖子一看就皮糙肉厚，下不去嘴。 苏景霖这才摘下一颗灵树莓，感知了一下才下口：“还达不到那个程度，不过远胜于普通的灵果，多吃几颗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他亲自打理应斯年送到绿纱城的那棵灵果树，把握十分精准。 苏珞依并不意外，龙菁菁本身就是灵植，怎么也比育苗师更会照顾灵植，这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应玉赫还想伸手，被苏景霖挡住了：“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上交灵果树 众城主商议决定，灵果达到一定数量后，唤醒各城护城长老来挑选资质优秀的年轻修士，利用灵果将修为提升至筑基之上，并持续供给，作为人族的储备战力，旁人不可擅自服用。 应玉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这风凌城中，如果只选出一人，那肯定是自己，罢了罢了，反正早晚会是自己的：“那我们现在就把灵果树带回去吧。” “不可，育灵区尚在实验阶段，把这么珍贵的灵果树带回去，万一无法成活岂不是可惜了。”苏景霖满心满眼都是灵果树，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而且虽未见其人，心里已经明白，苏珞依的能力更胜从前，自己望尘莫及。 “总要把灵果带回去吧。”应玉赫不想便宜了应斯年兄弟。 坐在屋檐上荡着双腿的应斯廷忍不住开口：“公告上怎么规定来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话音落下，应玉赫和苏景霖白了脸。 公告上说，如果是一颗就能解除妖兽狂暴化的灵果必须上交，普通的灵果归个人所有，只需上缴灵果树，若非如此，恐怕就没人愿意上交了。 这棵灵树莓树介于两者之间。 “此事我会禀告父亲，很快会有补充的公告。”应玉赫近水楼台先得月。 应斯廷挑衅地看向应玉赫：“那就是还没有喽，等补充公告贴出来的时候，已经都吃完了怎么办呢？”如愿以偿地看到应玉赫的黑脸。 目光转向苏景霖，捏着嗓子：“再说，这是嫂子的东西，你该不会想说，苏洛依是我们绿纱城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让父亲出个家规。”又如愿以偿地看到同款黑脸。 “我岂会那般厚颜无耻！”苏景霖怒目而视。 绿娥不屑地撇撇嘴，如果是蔡颂音在这里，当下就能写出这样的“家规”。 苏珞宁最像蔡颂音，八成也能做出此事，不过苏珞宁已经换成了她家小小姐，自然不会这么做了。 “规矩是没有，不过我们绿纱城的人深明大义，肯定愿意拿出来的。”苏珞宁接话道。 这点东西，对龙菁菁来说微不足道，自己却能沾光。 绿娥怔了一下，小小姐说得没错，如今龙菁菁顶着小小姐的身份，自然有义务给小小姐赚个好名声。 应斯年眸光闪了一下，苏珞依往返一趟黑石城，留下了一路的灵果树，区区一株灵树莓，直接带走也不算什么，可这关绿纱城什么事？绿纱城的行事风格完全和深明大义沾不上边。 那种特殊的灵果树枝条柔韧，根须发达，存活能力远胜于普通的灵果树，绿纱城提供育苗师的交换条件却是将特殊的灵果树送到绿纱城，由绿纱城统一分配。 和从前一样，把修士的命脉牢牢地捏在手里。 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提出在各城建立育灵区，都被绿纱城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如今也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龙菁菁被灵妹咬着裤腿一路扯到这里，闻言，戴上帷帽，用头发换了声音，开口道：“这可不行，我已经答应灵妹，所有的灵树莓都给它当作口粮。”谁让兔兔腿短，只能吃这个，其他的还要旁人帮忙。 苏珞宁面色沉下来，龙菁菁怎么又和自己唱反调：“灵妹是谁？” 龙菁菁弯腰抓着灵草兔的后颈提起来收进怀里，摘下一棵灵树莓放到灵草兔嘴边：“就是它呀。” 应玉赫看到龙菁菁的帷帽本能的不想开口，苏珞宁怒而指责：“你居然把这么珍贵的灵果喂给畜生也不给人吃，你太过分了！” “人也可以吃啊。”龙菁菁偷偷吐了吐舌头，对待恩人的仇人可不会客气，再说，她又不是人族，没觉得人族比妖兽高贵，苏珞宁的话让她听着不舒服，在苏珞宁的眼里，自己也是低人一等吧。 绿娥见状站在苏珞宁身边，对龙菁菁厉声道：“大少夫人，你怎么可以对大小姐如此无理，还不快道歉。” 苏景霖自小被蔡颂音当眼珠子宠着，从未收敛过脾气，怒道：“她不愿意就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如今是应家妇，一言一行代表应家和苏家无关。” 指不定是应家兄弟拉不下脸，让小妹出头，矛头一转指向绿娥：“你一个奴婢居然敢对主子指手画脚，你平时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小妹的？你到底是谁的婢女？” 绿娥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也是情急之下本能所致，硬着头皮道：“奴婢自然是大少夫人的婢女。”看着苏景霖越来越黑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大少夫人行事不妥，奴婢身为大少夫人的婢女，纠正她的一言一行是奴婢应该做的……” 苏景霖咬牙切齿：“够了！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城，安排其他人来照顾小妹。”至于究竟能不能回城，若是回城该怎么处置，就不方便在这里言明了。 在他的设想中，苏珞依自小在别院养尊处优，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有未婚夫送来的奇珍异草养着，虽说有先天不足之症，也不枉来人世一遭，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无意中听见送亲的人向母亲汇报，小妹只留下一人作为陪嫁，顺便也了解到绿娥自小陪在小妹身边，也是她唯一的贴身婢女，想来是感情深厚，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唯一的陪嫁婢女却毫不犹豫地站在大姐身边指责小妹，让他不得不思考，小妹这些年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孤身一身，身娇体弱，恶仆欺主…… 再想到自己的逃避和忽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压得他无法喘息。 “二公子，二公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绿娥跪在地上哭求，见苏景霖没有半分动摇，不敢牵连苏珞宁，又看向龙菁菁的方向：“大少夫人，请您念在奴婢自小和您一起长大的份上，救救奴婢吧。” 暗含之意也只有苏珞宁和龙菁菁能懂了。 别忘了苏珞依的恩情。 这是龙菁菁第二次从绿娥口中听到这句话了，可笑的是两次都是绿娥对她不利，反过来让自己维护她，沉吟了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 说到底，提前将她从沉睡中唤醒的是苏珞依，和绿娥没有任何关系，再者，绿娥是修士却没有战斗力，按照风陵城的城规免不了要去外围，如若就此回到绿纱城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苏珞宁没有错过苏景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本想把绿娥放在龙菁菁身边当眼线，可再不开口就会折在这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让她先跟在我身边，到时候随我一起回去，我把我的婢女留给小妹。” 绿娥一听，激动得眼睛里泛出了泪花，她这是因祸得福了，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回到真正的苏珞依身边了。 苏珞依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冒牌货就是个白眼狼。 苏景霖的脑袋已经滤掉除了龙菁菁之外所有的人和事，步伐沉重地来到龙菁菁身边，收敛了气势，语调轻缓，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好似担心语气重了就能把人吹飞了：“见自家人怎么还戴着帷帽，让二哥看看你的样子。”边说边摘下了她的帷帽。 龙菁菁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双手托着灵妹来不及阻止。 “这……”苏景霖惊得手臂一抖，帷帽掉落在地，滚出了好远。 病入膏肓又没有被好好的照顾会是怎样的惨状？ 头发枯黄稀疏，脸色白得像鬼，瘦骨嶙峋不成人形？ 苏景霖一瞬间脑补了很多，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在苏珞依面前失态，徒惹她伤心。 万万没想到会是……秃头！ 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脑袋上移到脸上。 双眼黑白分明，面色红润，皮肤水灵，就算不懂医术也能看出来她身体好得很。 他这是该喜还是该忧？ 苏珞宁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小妹，你的头发怎么……”该死，不是让她用声音换头发吗，丢得可是自己的脸。 应玉赫心道不妙，底下的人不是说苏珞依在黑石城得到了灵药，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吗？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和苏家姐弟登门，怎么还是秃的？ 应斯年挑眉，原来还能换回来。 龙菁菁放下灵草兔捡起帷帽戴在头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怎么又让夫君看见自己没头发的样子了，快藏起来。 苏景霖脑海里是苏珞依边跑边哭的样子，目光射向绿娥，像两柄利刃刺过来：“说，怎么回事！” 绿娥打了个机灵，嘴巴都没敢张，直接看向猫着腰正准备悄咪咪走掉的应玉赫。 应玉赫干笑着：“我，只是不小心失手，已经向堂嫂赔礼道歉了，还把用来进阶的灵材送给堂嫂治病，望二公子能够原谅我的过失。” 明知事实并非如此，可又解释不清，只能认了，还能怎么办？ “什么样的过失能削掉满头的头发？是不是还想削掉她的脑袋？我希望少城主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苏景霖之前听闻的时候，本以为就是割断了一缕什么的，竟是光溜溜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出家了，不是出嫁了。 ☆、苏珞宁 应玉赫语塞，他能说自己用飞刀去掀苏洛依的帷帽然后被碰瓷了吗？ 硬着头皮道：“此事说来话长，请二公子先随我回府，容我慢慢解释。” 他和苏景霖代表着各自的城池，若是处理不好影响深远，关起门来什么条件都好说，不想在这里让应斯年看笑话。 苏景霖面色不善地看了应玉赫一眼，向门口走去。 这宅子里还有很多灵植，见识过应玉赫的贪婪，还是赶紧把人带走吧。 至于苏珞依，肯定在伤心难过，过几天再来看她。 “我留下来照顾小妹吧。”苏珞宁给绿娥递了个眼色。 绿娥赶忙配合：“大小姐还不知道吧，大少夫人早就给大小姐准备了院子，就等大小姐过来呢。” 苏景霖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却没有听到下文，心中不免失落，单给苏洛宁准备了院子，心中还是怨恨自己的吧。 这些年不肯见苏珞依不是讨厌她，越长大，越成熟，越觉得自己小时候做得太过分，越不敢面对她。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他绝不会毁掉别院里的灵植，让苏珞依掉眼泪，其实苏珞依当时一哭他就后悔了。 那时候的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下还有一个妹妹，还不懂得如何当一个好哥哥，把她当成了对手。 路过门口的时候对应玉赫道：“安排人把门装上。” 应玉赫给手下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修门。 应玉赫心中还惦记着那满树的灵果，却不敢再提起。 苏珞宁有意与应家人亲近，将随行的婢女留在城主府，只让绿娥跟在身边，绿娥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守在苏珞宁身边寸步不离，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捧到苏洛宁面前：“大小姐，快尝尝，这是姑爷专程给你买的糕点。” 苏珞宁心里甜丝丝的，抬眼看她：“大家肯定都有份，怎么说是给我买的。” 绿娥笑容满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爷一家手头拮据，平日里省吃俭用，这还是第一次带糕点回来，肯定是为了大小姐啊。” 苏珞宁蹙眉：“都怪我拖累了他。”如果将多年来送到绿纱城的灵材换成钱补贴家用，哪里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大小姐别难过，以后有大小姐陪在姑爷身边，日子肯定会越来约好的。”绿娥安慰道。 苏珞宁点点头，她回来了，不需要龙菁菁替她偿还恩情，她会用她的下半生回报应斯年。 连冯叔冯婶都住到门房去了，自然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两个新婢女住进来，只能推后。 应斯年回房的时候，龙菁菁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换回来了，为了不遮挡视线，用一根藤绳系在额头的位置。 应斯年上前解开藤绳，修长的手指捏起梳子为她梳理长发。 刚刚离开城主府的时候，为了养活他们兄弟二人，冯叔常年往返外围，冯婶忙着做杂活补贴家用，都是他来给应斯廷梳头发，女子的发髻更为繁琐，简单的还是可以的。 龙菁菁双眼亮晶晶的，她打算等到冯婶晚饭后闲下来的时候再去请教梳头发的手法，想不到夫君还会给她梳头发。 应斯年脑海里思绪万千，忍不住第一次开口发问：“依依，你的家人不知道你的能力是吗？” 龙菁菁浑身一僵，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慌乱，她该怎么解释？ 都说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外界对绿纱城的人并不了解，随便塘塞一下就过去了，可苏珞依的姐姐和弟弟在这里，容不得她胡编乱造了。 但她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秘密，自己对人族来说只是口粮而已。 区区一棵灵果树就能让人族如此紧张，知道她的身份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 应斯年继续手上的动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可以理解，可你隐藏的秘密太危险了，我想你还是告诉我为好，我们是夫妻，我不想你因此遇到什么危险我却束手无策，至少让我知道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从苏景霖的所作所为可以推测出，苏珞依的能力已经不能用常人的角度来看待，若是其他的育苗师也如苏珞依一般，人族何须压制修为定下那么多规矩。 如果苏珞依的家人知道这个情况，让她安然至今还好说，以后小心些就好，如果不知情的话，苏珞依的能力一旦被公之于众，可想而知她会面对什么，要么无休止的使用能力，要么因为灵力使用过度而沉睡。 还有头发的事，城主府里的藏书很多，他自小博览群书，从不知道有什么秘术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身体变来变去。 狩猎者的伤残几率很大，如果能用头发换回残缺的肢体，很多人都会愿意的。 龙菁菁再一次被感动，头发梳好后，起身摆上文房四宝，先画了一位女子在催生灵果树，又画了一只大猿猴击中女子的背心，捏爆心脏什么的没有画出来。 应斯年打量了半天，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你是说你受伤了是吗？伤的还是背后？” 龙菁菁点点头，夫君真聪明。 应斯年继续分析，苏珞依身上有没有伤势他一清二楚，却是头发和声音来回转换，也就是说，苏珞依其实伤在了身上，从位置就可以看出是致命伤，头发和声音都只是转移而已：“你的伤势还会痊愈吗？” 龙菁菁笑着点点头，当然了，减少动用灵力的次数，全都用来修复伤势，很快就会恢复的。 应斯年安下心来接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其他人可以学吗？” 龙菁菁摇摇头，独一无二，人族没有肢体再生的本事，妖兽和妖虫也只是极个别种族可以做到，她只要根须不损毁，不会伤及性命。 应斯年没有继续深究，既然其他人无法效仿，如何做到的也就不重要了。 又问了一个问题：“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吗？” 龙菁菁画了一只飞蛾，在飞蛾下面点了一个墨点。 应斯年面色一沉，不用说，飞蛾肯定是绿娥了，难怪绿娥在苏珞依面前肆意妄为，思及绿娥的品性不得不在意，不过绿娥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从前没有说，一时半刻倒也不必担心。 这个墨点是什么意思，若不是看着她故意点上去的，还以为是不小心为之。 应斯年指着墨点吗，龙菁菁在旁边歪歪斜斜地写了个“点”字。 应斯年脸都绿了，他当然知道是点啊，让龙菁菁开口解释，龙菁菁不肯。 应斯年绞尽脑汁，试着问道：“你是说她只知道一点点？“ 龙菁菁环着他的脖子吧唧了一口，夫君真聪明。 绿娥知道她是灵植，知道她受伤了，知道自己把家里的灵果树和灵花照顾的很好，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应斯年：“……” 原来“点”就是“点”啊。 可这个一点点是什么概念？究竟知道多少？龙菁菁自然没打算告诉他。 应斯年自己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并没有因为龙菁菁展示出的能力而怀疑她的身份，既然已经知道了，便着手为她遮掩。 让冯婶含蓄的告知家里所有人，龙菁菁的头发其实是用妖兽的毛发做的，让大家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苏洛宁和绿娥虽然知道真相，也不好拿来做文章。 晚膳的时候有外人在，应家人一改往日的随性，规规矩矩，按照身份和辈分排开，正襟危坐。 冯婶曾是城主府的大丫鬟，该有的礼节面面俱到，站在小贝壳身后为他布菜，绿娥则为苏洛依布菜。 龙菁菁夹起一块妖兽肉放进应斯年的碗里，应斯年给龙菁菁也夹了一块，小夫妻相视而笑。 应斯廷看了一眼小贝壳，小贝壳笑眯眯地夹起一根蔬菜放进应斯廷碗里。 应斯廷咬牙切齿，这个小鬼头肯定是故意的，有肉吃的时候还给他夹野草，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表露真实想法，放入口中，味同嚼蜡，好不容易才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报复性地给小贝壳夹了一根大骨棒。 小贝壳拿在手里添了一口，对着切口用力一吸，骨髓吸进了嘴巴里，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谢谢小叔。” “不用谢。”应斯廷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吃骨头补骨头，要长个子才行！” 这么你来我往，一家人其乐融融，显得苏珞宁完全是个局外人。 绿娥担心苏珞宁心里不好受，特地拔高音量：“大小姐，尝尝这块灵菇的味道怎么样，这是姑爷特地给大小姐买的，奴婢亲自下厨做的，平时可见不到呢。” 话音落下，一家人收敛了笑容。 应斯年忍着没有作声，刚刚从杂货铺里领了黑市两个月的盈利，手头宽裕了，自然想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也确实因为大姨姊在家里作客，又多添置了一些，不过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被绿娥这么点出来，却有种特地献殷勤的意味。 苏珞宁唇角含笑，看向应斯年：“让妹夫破费了。” ☆、挑新宅 灵菇是黑石城周边的特产，只能生长在气候温润的地域，蕴含的灵力比灵植更为浓郁，风凌城是没有的，跨越地域的灵材自然昂贵。 冯婶见状笑着道：“苏大小姐不远万里前来探望大少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心里念着苏大小姐的好，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生怕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苏大小姐能够满意就好。” 一番话，客气有礼，巧妙地点出了一家人的诚意，而非应斯年个人所为。 苏珞宁牵强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她才是这家的女主人，这种对待客人的态度，让她很是抵触。 绿娥气不过，又道：“说起来，当年的婚约。” “绿娥！不要乱说话，你在绿纱城学的规矩到了风凌城以后都忘了吗？”苏珞宁打断绿娥的话，不过，短短几字，在座众人只有龙菁菁和小贝壳没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最早和应斯年定下婚约的是苏珞宁，可苏珞依和应斯年已经成亲了，论起亲疏远近，算是娘家的亲戚，怎么能拿当年的事来说。 绿娥闭上嘴，心里不愤，大小姐决定放弃苏珞依的身份，又想和应斯年在一起，除了拿当年的婚约做文章，还能怎么办？ 应斯廷的目光在龙菁菁和苏珞宁之间流转，当年绿纱城将婚约从年龄相当的大小姐换成了一出生就被下结论活不到成年的小小姐，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处境简直是雪上加霜，他比应斯年还要气愤。 如今，两人同时出现在家中，他反倒觉得苏珞依更顺眼，最关键的是，苏珞依能够一出手让满院子的凡果树变成灵果树，他也因此才能稳住神魂，不会时而沉睡，时而暴躁失智。 换得好！ 冯婶也在对比，苏珞宁穿金戴银，举止优雅，处处彰显大小姐的身份，如果应斯年和她在一起，身份也能抬高不少，不过却和着这个家的气场格格不入，从他们自身的角度来考虑，更喜欢苏珞依多一些。 呸呸呸，她只是下人，哪里有资格考虑这些事。 “夫君，如果没有婚约你会娶我吗？”龙菁菁单纯的想着，如果自己不是苏珞依，应斯年会不会把她当妻子。 “不会。”应斯年肯定答道，如果没有婚约，绿纱城怎肯把苏珞依送到他身边来，怕是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龙菁菁一颗心坠入了冰窖，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苏珞宁低头，掩去眼底的波澜，心中窃喜，龙菁菁如今的一切都是用她的身份换来的，应斯年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 “父亲不喜欢母亲吗？”小贝壳好奇的问。 应斯年面色微红，自然是喜欢的，可他张不开口，眼见龙菁菁期待的神情，在桌子底下悄悄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中，别开脸，掩饰眼底的慌乱。 龙菁菁低下头，冰冻的心渐渐回暖，她确实是冒名顶替，不过夫君对她的心意是因为她自己。 应斯廷单手托着下巴：“如果哥不喜欢嫂子，就让嫂子嫁给我吧。”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身下的椅子碎裂，应斯廷早在应斯年出手的瞬间站起身，勾起唇角：“搬新宅的时候可要让冯叔打一套结实一点的桌椅。” 冯婶忍不住以长辈的口吻：“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 应斯廷没有接话，力量决定一切，他比应斯年更强大，让苏洛依成为自己的伴侣又如何？ 有苏珞依这个移动口粮在身边，他也不必窝居在方寸之地，完全可以去外围走动，待到恢复从前的实力，整片大陆都是他的天下。 应斯年看着应斯廷凝眸不语，他没有错过应斯廷无意间流露出的敌意，心情沉重，自己的弟弟自己最清楚，绝不会如此行事，他多方打听，并没有类似应斯廷的先例，他到底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弟弟。 小贝壳踢了应斯廷一脚：“那是我的母亲，不许你抢。” 在应斯廷发作之前，钻进桌子底下，一溜烟躲到龙菁菁身后。 他个子小，早就看见应斯年和龙菁菁交握的手，这个家里应斯年说得算，讨好应斯年准没错。 绿娥目光追着小贝壳，这个私生子偏向龙菁菁，就是大小姐的阻碍。 三日后，苏景霖派人请应斯年夫妻去挑宅子。 龙菁菁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比划着一支珠钗，不知该如何下手。 应斯年接过来，亲手帮她别在发间：“你可想好了，你二哥肯定会问你的意见，到时候你让他去猜你的手语？还是拿着笔墨写字画图？” 龙菁菁脸上一僵，鼓起腮帮子，应斯年肯定是故意的，不过他说的没错，苏景霖看上去文质彬彬，行为像个疯子，说话像炮竹，对自己还算关心，免不了要开口。 帷帽也不想戴了，老是被掀。 龙菁菁起身翻出一件应斯年的黑色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这下有没有头发都无所谓了。 应斯年蹙眉：“你自己的衣裳呢？” 龙菁菁努努嘴，应斯年打开衣柜，只看到寥寥几件，心中酸涩：“先带你去成衣铺挑几身衣裳。” 龙菁菁眼前一亮，点点头。 夫妻二人刚一出门，绿娥收到消息，拉着苏珞宁跟在了后头，见夫妻二人进入一间小小的成衣铺，不屑地撇撇嘴：“这么小的店面，一看就知道手艺不怎么样。” 苏珞宁勾起唇角：“带我去城里最大的成衣铺。” 绿娥兴致勃勃：“奴婢知道在哪里，姑爷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我们多买几件吧。” 成衣铺的掌柜见到应斯年额外的热情，应斯年给他递了个隐晦的眼色，掌柜会意，带着夫妻二人穿过小门，来到后院。 说是后院，规模要比前院大几倍，另有独立的门头对着另一条街，这条街入夜后比白天要热闹许多，正是黑市的一部分。 这里的衣服不仅款式特别，每一件都经由锻造师之手融合了灵物，色彩绚丽，不易损坏，价格十分昂贵，也只有修士才会光顾。 龙菁菁选了一件白底银边斗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穿在身上十分轻巧还有韧性，隐约有银色的暗纹流转，巧夺天工。 “夫人好眼光，这件斗篷是妖蛇蛇皮所制，上面的花纹是鳞片本身的纹理，远胜于绣娘缝制的花样，普通的水火都伤不它，这种妖蛇攻击性很强，又十分警惕，很难捕捉，自小店开张以来还是独一份。”掌柜将一双靴子捧在怀里：“这是搭配斗篷的靴子，也是同样的材质。” 龙菁菁很满意，连靴子一起收下，又拿起旁边同样材质的披风在应斯年身上比划了一下。 “夫人这是想和老爷穿一样的，这条妖蛇体型不大，总共也就做了这两件。”等下就把余下的几件销毁。 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二当家穿着自己店里的衣服出去，自己也很有面子，可以趁机向黑市其他人推销一下。 那群大老粗只知道穿护甲，都不知道护甲也可以做得很好看，难道非要穿得像龟壳一样才觉得很威风吗？ 应斯年扫了掌柜一眼，掌柜的有点心虚，二当家的怕是见过这妖蛇，好在应斯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披在身上。 应斯年还想给龙菁菁选几套，龙菁菁想到绿娥对家中的种种嫌弃，知道家里不宽裕，便拒绝了，倒是给家里其他人各选了一套，小贝壳的尺寸尚不了解，掌柜贴心的推荐了能够随身形变化的料子，想到苏珞宁一直以姐妹情深自居，给苏珞依和绿娥也各准备一身。 接连三日，苏景霖天还没亮就把应玉赫叫起来去看宅子，挑三拣四过滤了大半，才派人去请苏洛依做最后的决定。 可待到日头高照，也不见苏珞依前来，应玉赫敢怒不敢言，找了个借口把苏景霖叫到一处私宅中歇脚。 私宅的位置相对偏僻，胜在风景宜人，地底有暗河，可以打井满足日常所需，附近都是喜欢清静的修士，护城长老和林穹也在这一片闭关。 应斯年来到门口驻足，满是怀念之色，这里就是母亲的私宅，父亲的聘礼。 母亲来自海泷城，水属性修士，天生喜欢亲近水域，这里是风凌城的水脉之源，父亲特意选在这里给母亲按照海泷城的风格修建了宅邸，每年都会全家人一起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下人将夫妻二人引至茶室，应玉赫咧开唇角：“既然来了，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喝杯茶水再走。” 龙菁菁点头应下，应斯年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一杯茶水下肚，应玉赫主动开口道：“堂嫂觉得我这宅子怎么样？” 龙菁菁环顾四周，房子是灵木所建，奇妙的是灵木并没有死，自然生长的枝叶成了装饰，又和普通的树屋大为不同，处处皆是精工巧琢，比普通的房子更为精致。 地面的砖石是从深海打捞上来的，一块块晶莹剔透，泛着浅浅的蓝光，好似有水波流动，为灵木提供了必要的养分，才使得房子是“活着”的。 ☆、成衣铺 而砖石本身又是被地底之下的水脉温养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活着”的。 灵工巧思，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应玉赫站起身：“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众人跟随应玉赫来到发出声响的地方，一间残破坍塌的木屋出现在视线里，里面的家具一片狼藉，几名下人正在清理残块，其中一名上躬身上前：“请少城主责罚，底下的人不知轻重，动静有些大。” 应玉赫装模作样，不悦道：“就罚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动作麻利一点。”边说边偷偷观察应斯年的表情。 应斯年神色如常，内心翻涌，那里是按照母亲未出嫁之前的闺房布置的，可以看到后院的蓄水池，蓄水池里面养着不远万里从海泷城带来灵鱼。 不过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时间过去这么久，一直在姜念珠的手里，姜念珠嫉恨父亲对母亲的疼宠，直接推倒重建也不无可能，这里还保留了当初的大貌，只在细节上有所改变，已经让他觉得很欣慰了。 应玉赫提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用完膳再去看宅子吧。”还得下一剂猛药，我不信你不在乎。 苏景霖巴不得多一些时间和苏珞依相处，问问她的身体情况，是否能够适应这边的环境。 一行人重新回到茶室，直到下人来报，午膳已经准备妥当。 用膳的地点正是先前毁掉的木屋，残块和家具已经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的桌椅。 应玉赫介绍道：“整个风凌城也只有我这里能吃到海泷城闻名的灵鱼宴。” 苏景霖来了兴致，绿纱城地貌特殊，不是山地就是林地，偶有用于浇灌的灵泉小溪，里面只有些小鱼小虾，尚达不到入口的程度，说白了，连鱼都没吃过，忍不住道：“这鱼很珍贵吧？” 风凌城一年四季四面来风，变着法地吹，沙地居多，在护城阵的作用下才能满足适合人族居住的条件，菜谱上也没有海味一类。 放在海泷城可能不算什么，出现在这里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应玉赫抬手示意，苏景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名下人站在蓄水池里用渔网打捞着灵鱼，蓄水池边上有临时搭建的灶台和烧烤架。 捞上来的活鱼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妙，真是妙啊！”苏景霖称赞道。 应玉赫挑衅地看了应斯年一眼，爽快道：“二公子尽管敞开肚皮享用，管够。” 他就是在泄愤。 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折腾过，还是为了最讨厌的应斯年。 应斯年视而不见，低声询问龙菁菁：“好吃么？” 龙菁菁点点头，她一个“吃土”长大的，对她来说什么都新鲜。 “喜欢就多吃点。”不吃白不吃。 应玉赫脸都绿了，母亲往返这里这么多次都没舍得吃，他倒是大方。 龙菁菁眉眼弯弯，眸子滑过一抹狡黠：“这里就是给我选的宅子吗？我好喜欢这里。” 应玉赫刚准备开口否认，苏景霖一记眼刀子射过来，而后变脸神速，转向龙菁菁：“小妹喜欢就好。” 应玉赫还想挣扎一下，姜念珠对这里有多重视他是知道的，每次和父亲闹脾气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日子，若是落到应斯年手中还不气疯了。 苏景霖和他打起了眉眼官司，说好了一定会选一个让我妹妹满意的宅子，作为削头发的补偿，我妹妹相中了这里，你敢不同意？ 应玉赫不敢，苏景霖为了选宅子三天没去育灵区，若是没能安抚他怕是育灵区都建不成了。 五城相距甚远，环境多有不同，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推掉。 应玉赫不得不承认，同是城主的儿子，他是少城主，苏景霖上面还有个哥哥，地位却是不对等的。 应斯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他想了很多法子让事情变成现在的局面，统统没用上就成了。 “谢谢二哥。”斗篷下，龙菁菁巴掌大的小脸笑容灿烂。 她和应斯年相处有一段日子了，能够分辨出应斯年细微的情绪变化，应斯年的反应让她觉得这里对应斯年有什么别的意义，既然这么在意就拿下吧。 苏景霖内心一片柔软，是自己心胸狭隘，以己度人，不敢面对，小妹其实早就原谅自己了吧：“小妹，你回去收拾一下，把细软带过来，破烂就留在破宅子里，缺什么少什么跟二哥说，二哥给你买，二哥就留在这里等你好了。” 龙菁菁歪头看他：“没这么快吧。” 苏景霖面色一沉：“大姐能住在你家里，二哥就不行吗，你就不担心二哥孤身在外缺衣少食？” 应玉赫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自你住进城主府，好吃好喝的供着，隔三差五送点奇珍异宝，老祖宗也不过就这待遇，怎么也比连住的地方都腾不出来的应斯年那里要好吧？ 还缺衣少食，这灵鱼宴怎么没把你撑死。 龙菁菁转头看应斯年，她不是苏珞依，人族之中最亲近最在意的人就是应斯年了，一切以他为主。 苏景霖见状心中不忿，却不敢溢于言表，生怕一不小心破坏好不容易和苏珞依才修复的关系。 应斯年把苏景霖对苏珞依的重视看在眼里，自是应下了。 回到应宅，晚膳后，龙菁菁趁着一家人齐聚一堂，拿出白日里买来的成衣。 冯婶推拒：“这么好的衣裳老婆子穿着浪费了。”她又不是修士。 应斯年黑市的身份没有隐瞒冯叔，冯叔跟着道：“这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的好意，你就收下吧。” 应斯廷盯着眼前的衣服目光如炬，居然是蛇皮所致，他不想要。 小贝壳欢呼雀跃：“谢谢母亲。” 苏珞宁神色淡然，连朵绣花都没有，真看不上眼。 绿娥拿出乾坤袋，一挥手，整个桌面满满登登都是成衣和布匹，只有龙菁菁面前空空如也：“大小姐心中挂念小小姐的身体，来时匆忙，没有带见面礼，今日特地去凌衣阁亲自给大家挑选了几套成衣聊表心意。” 绿纱城的奇珍异宝都是从各城换来的，地域性很强，出处一目了然，不适合拿来送人，往日里都以灵植作为见面礼，说不上多珍贵，可以用数量补足，可那些在龙菁菁面前一文不值，根本拿不出手。 冯婶扒拉了一下，自己面前这一摞足有十套，质地柔软，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普通人家的小姐都穿不起。 小贝壳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面前的几匹粗布：“我的怎么是布匹？” 绿娥勾起唇角：“铺子里没有小孩子的成衣，要另外做了。” 凌衣阁里哪有粗布，她不想把私生子打扮漂亮，入了一家子的眼。 小贝壳仍是道谢：“谢谢姨母。”旁人对他的每一分好意对他来说都很珍贵。 冯叔冯婶同时推拒：“老奴身份卑微，做的又是粗活，穿不得这么好的衣裳。” 绿娥趾高气昂：“我们绿纱城主府的下人穿的就是这些，我们大小姐在这里，你们自然也穿得这一身。” 等我们大小姐嫁入应家，你们自然跟着沾光了，长点眼色吧。 应斯廷轻嗤一声，推开：“苏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用不上还是拿回去退掉吧。”相比之下还不如穿蛇皮。 应斯年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又如何，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拎起龙菁菁之前放在他面前的袍子起身离开。 苏珞宁和绿娥来到风凌城的时日尚短，对风凌城的情况不甚了解。 凌衣阁是最大的普通人成衣铺，对修士来说如同鸡肋，华而不实。 绿纱城的修士主修内功，采用的修炼方式皆是为了提升育苗术，大多如苏景霖那般细皮嫩肉，穿戴什么随性就好。 风凌城的修士主修外功，日常勤于锻炼体魄的强度，哪怕是用兽皮直接缝制一身来穿也比普通的布料要实用。 当然，也不是不能穿，应斯廷看不惯这对主仆而已。 应斯年面色微沉：“内子对这些比较偏爱，我是个粗人，穿不来这么精细的东西，大姨姊的好意我心领了，近日就要迁宅，我先去准备一下，先失陪了。”话音落下，起身离开，冯叔紧跟在后面。 小贝壳抱着一匹布哒哒来到冯婶，请她帮自己做衣服，冯婶摸了摸小贝壳的脑袋，把布料放回原处，什么也没说，牵着他的小手离开。 这料子太粗了，哪里能做给小孩子穿，看来大少夫人的娘家不待见这孩子，许是担心将来影响大少夫人的孩子，倒是可以理解。 苏珞宁心里难受，她只是好意，怎么大家都不领情，绿娥见状安慰她：“大小姐不必伤心，他们只是穷日子过惯了，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以后就能明白大小姐的心意了。“ 苏珞宁失魂落魄：“先收起来吧。”看样子想要融入这一家还是先让龙菁菁离开为好。 绿娥收起衣服和布匹，桌面上只剩下给她们准备的两套衣服，绿娥看着来气，悄悄拿去灶房扔进火里。 ☆、妖魂融合丹 冯婶在灰堆里扒拉出两套衣服，愤然送到了应斯年面前，应斯年眼神深邃：“收起来吧，别告诉大少夫人。” 苏珞依如今是他的妻子，他们待苏珞依好他愿意加倍回报，反之亦然。 三日后，一家人搬到了新宅，为了不暴露龙菁菁的能力，灵花灵树也全部移栽过去。 苏景霖带来的人不多，特意去外面买了一批下人。 应斯年收到消息，提前把城主府安排的人过滤掉。 冯叔成了管家，冯婶从旁协助，空闲的时间都花在小贝壳身上。 龙菁菁特意去看了被拆掉的木屋，灵树树龄超过百年，生出了几分灵性，在被毁掉之前，藏了一枚种子，不过想要恢复之前的样貌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龙菁菁想要尽快恢复伤势只得作罢。 一旁的老灵树见状，给灵种求了情，把它对应斯年一家子的记忆讲出来，龙菁菁这才知道这栋宅子和应斯年的渊源，决定把木屋恢复原状，不过为了避人耳目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每日偷偷向灵种注入一点点灵气，助它加快成长速度。 次日，趁着月色，龙菁菁又偷偷跑到这里，一眼看到蓄水池边趴着一头棕黄色的地狱狮，伸着爪子捞鱼吃，顿时火气上头。 她已经知道灵鱼代表的意义，连苏景霖想吃都被她阻拦，哪里来的妖兽，居然敢偷鱼吃！ 地狱狮目露凶光，周身涌出赤色的火焰，你看清一点，我是你狮大爷，你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爷塞牙缝的，还不赶快离开。 龙菁菁没穿斗篷，顶着新丫鬟精心梳理的发髻，舍不得换成声音，撸起袖子，幻化出一条藤鞭，直接抽过去。 “啪！” 地狱狮被抽懵了，用爪子捂着嘴巴，差点呼出声来，好痛啊。 应斯年的夫人怎会如此彪悍！ 本狮大度，不跟女人计较。 用爪尖勾起一条灵鱼叼在嘴里，转身就想跑。 “哪里来的小贼！”应斯廷大喝一声冲上去，他也是来偷鱼的，路遇龙菁菁悄咪咪跟在后头。 虽然家中的伙食越来越好，可也没有活着的妖兽给他吃，他已经把这一池的灵鱼当成自己的储备口粮，哪里容得旁人口中夺食。 苏景霖为了能够多一些和苏珞依相处的机会，他时常在院子里转悠期待和苏珞依“偶遇”。 闻声第一时间赶来，手握一枚坚果注入灵力，下一刻，坚果变成了护盾，冲过去挡在龙菁菁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双腿直抖，不是说风凌城的护盾强大，不会有妖兽的吗？ 他见识少，认不出这是什么妖兽，不过看上去就知道很危险。 地狱狮全然没想到应斯年的弟弟会有如此身手，一时不察，被一拳砸在脸上，灵鱼飞了出去。 应斯廷抓住灵鱼，向灵鱼注入一道灵光清理了一下，几口吞入腹中，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血渍，血色的眸子盯住地狱狮，这是送上门的口粮。 地狱狮炸毛，不是说应斯年的弟弟没有融合妖兽吗？这兽性比他都强烈，哪怕是兽形，他吃东西也很斯文的好不好？ 还有，他怎么觉得对方的眼神很危险。 由不得他多想，必须立刻离开，应斯年认得他的兽形，撞破他偷鱼就不好了。 他刚刚出关，饥肠辘辘，知道这宅子里有鱼先垫垫肚子，没想到一直空置的宅子不仅有了主人，还是应斯年一家子。 应斯廷抹了一把口水：“嫂子，我跟过去看看。”话音落下，只看到一道灵光追着地狱狮离去。 应斯年姗姗来迟，从苏景霖三言两语的解释中得知前因后果，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通过苏景霖的描述，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动身前往海泷城，就是为了等林穹出关，一来林穹见多识广，可能会知道应斯廷的情况，二来非常时期，如果没有林穹坐镇他也不放心离开。 想不到应斯廷和林穹会这样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斯廷几次出手打在地狱狮的身上，却没有造成致命伤，暗暗唾弃自己的实力今非昔比。 林穹来了脾气，他堂堂黑市老大，何时被人家追着打过，完全兽化的修士屈指可数，应斯廷早晚会知道他的身份，还不成了黑历史！引着应斯廷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准备给应斯廷点颜色瞧瞧。 你来我往，招招狠辣。 林穹很快发现了应斯廷的诡异之处，明明没有兽化，实力远超筑基。 应斯年隐在暗处，这是个试探应斯廷的好机会。 两人都挂了彩，林穹忍不住开口：“适可而止吧，不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应斯廷退开一步，一脸的可惜：“那你要拿什么来补偿大爷？”看来是吃不成了，某种角度来讲，他们是同类。 林穹冷哼一声：“不要给脸不要脸。” 应斯年惊怔，听两人的口气，相互知道底细？ 应斯廷目露凶光，做出攻势：“区区一头地狱狮居然敢在本大爷面前放肆。” 林穹不屑道：“不管你从前如何，身在此处，就要遵守此处的规矩。” 没化形就能有这样的身手，不得不承认对方从前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可那又如何，有这身壳子的束缚，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应斯廷邪魅一笑，歪着头：“你对本大爷了解多少？又怎知本大爷需不需要守规矩？” 应斯年眼看应斯廷周身浮现出独角蛇的虚影，装成刚到此处的样子，从暗处走出来唤了一声：“廷儿。” 应斯廷弱冠之后，应斯年已经很少这样叫他了，应斯年此刻的心愿就是这一声廷儿能唤醒他的弟弟，阻止他进行兽化。 应斯廷收敛了气势，砸砸嘴：“舍得出来了？” 应斯年心中一沉，应斯廷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打算摊牌了。 林穹变回人形，看向应斯年的目光有些纠结。 应斯廷冷笑一声：“这也是个异类，不用紧张。” 明明是个人族，实力却很诡异，这身壳子打不过他，他套着这身壳子也打不过，不想鱼死网破，只能伏低做小，演戏混日子。 相比之下，应斯年觉得林穹更可靠一些，好歹林穹还是他认识的林穹，应斯廷却不是朝夕相处的弟弟了，目光转向林穹，寻求答案。 林穹本就舍不得干掉好不容易找到的二把手，听了应斯廷的话，沉吟了片刻，道：“跟我来吧。” 三人就近来到林穹的修炼之所。 应斯廷抿了一口茶水吐出来，看向林穹：“这你也喝得下去？” 林穹给自己添了一杯才开口：“不喜欢喝就不要浪费我的好茶。” 应斯廷不屑地撇撇嘴。 应斯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没有作声。 应斯廷越是表现出与自己认知的不同，越是令他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林穹心领神会：“应兄可知，何谓妖魂融合丹？” 应斯年道：“据书中记载是大陆灵气刚刚开始消散的时期，驭兽师协助炼丹师从刚刚死去的妖兽身体里抽出妖魂炼制而成，人族修士筑基之后将其吞噬，可以不同程度的兽化，使出妖兽的能力。”这也是前辈们为了让人族不会就此覆灭的手段之一。 “没错，不过……”林穹一瞬不瞬地看向应斯年：“有一点没有说清楚。” 应斯年眸光闪了一下，心中腾起了不好的预感，林穹坏心眼的顿了一会儿才说：“是妖魂融合了人魂。” 应斯年嗖地一下站起身：“不可能！” 只有人族才能成为驭兽师和炼丹师，人族怎么会坑同族！ 林穹一脸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应斯廷则是幸灾乐祸。 林穹继续道：“这就是事实，妖魂也不是普通的妖魂，而是妖修的妖魂。”玩味一笑：“说起来你们也不亏，把身体贡献给我们，让我们帮忙守护人族。” 应斯年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可我听说，在那个时期，人修与妖修发生了大战，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会如此行事？” 林穹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那是因为外来者挑唆所致，等我们得知了真相，误会就解除了。”虽然过程很惨烈。 应斯廷嫌弃地看了林穹一眼。 “外来者？”应斯年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来自大陆之外。”应斯廷眼神犀利：“趁着神龙离开之际溜进来的。” 应斯年跌坐在椅子上，他已经相信了，这么说他的弟弟回不来了。 林穹好奇地看向应斯廷：“不是说应斯廷融合失败了吗？我记得当时闹得动静还挺大的。” 人魂哪里会乖乖被融合，遇到先天魂体强大之流会争个鱼死网破，最惨的是被人魂驱逐出体外，没有肉身的滋养很快会魂飞魄散。 不过从他们答应被练成丹药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 他们坚信，只要神龙回来，一切会恢复如初。 应斯廷唇角咧得很开：“你们这群蠢货怎能同大爷相提并论。” 应斯年起身拎着应斯廷的衣领：“你们太自以为是了，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有问过他们本人的意愿吗？” ☆、苏珞宁的天赋 林穹暗道，就是因为考虑到后辈们可能不会同意，当时的人修才会守口如瓶，要求他们一起隐瞒真相。 应斯廷冷哼：“你们也没有问过本大爷愿不愿意啊！” 应斯年挑眉：“你什么意思？” 应斯廷推开应斯年整理衣领：“大爷我在妖丹中好好的呆着，你弟弟炼化了我的妖丹，扰了我的清净，该生气的是我才对！” 应斯年愣住，那枚妖魂融合丹是祖母让人送来的，祖母怎么会让应斯廷服下来历不明之物，听应斯廷的口气，连融合丹都算不上：“既然不是融合丹，你把我弟弟还回来！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应斯廷露出笑容：“可以啊，把苏珞依交给我！” 应斯年沉下脸：“换一个。” 这家伙果然打着苏珞依的主意，妻子换弟弟，他做不到。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应斯廷邪魅一笑：“而且再拖延下去，我的魂体和这具肉身完全融合，你弟弟会魂飞魄散，想通了就告诉我。” 说完，整个人瘫软下去，陷入沉眠。 应斯年看向林穹，林穹摇头：“不是所有的妖修都会亲近人修，不过我一直以为他们已经在灵气枯竭的时候就死光了，早知可以将魂体融入妖丹活下来的法子，我也不会选择跳进丹炉被炼成融合丹，很痛苦的。”烈火焚身不过如此。 伸手拍了拍应斯年的肩膀，安慰他：“你应该高兴，至少你弟弟的魂体还有救。” 应斯年一言不发，抱起应斯廷向外走去。 还有机会的，祖母说不定会有法子。 翌日，应斯廷苏醒，一切如旧。 早膳的时候，应斯廷只喝了一碗灵粥，吃了几根灵植做成的冷菜，小贝壳给他夹了一个肉包被他放回去：“一大早不想吃得太油腻。” 小贝壳一脸不可思议，他来应家这么久，除了肉就没见过应斯廷吃别的：“哎？小叔不是不喜欢吃野草吗” 野草是应斯廷对灵植的统称。 应斯廷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这么精贵的灵蓝叶被你说成是野草，以后不给你吃了。” 小贝壳赶忙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那可不行。”只要有人愿意给他做饭，吃什么都行，他饿怕了。 应斯廷抬眼：“哥，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啊？” 苏珞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应斯年眼眶有些发红，大概是因为守了应斯廷一夜没睡好吧，接话道：“你哥哥这是担心你。”关切道：“你身体没事吧？” 见有人关心自己，应斯廷憨然一笑：“我很好。” 苏珞宁心中宽慰，总算没白下功夫，应斯廷对自己的态度相较之前明显好转了。 应斯年回过神，沉声道：“今晚在院子里等我。” 应斯廷心上一紧，他哥这是又要揍他了吗？ 应斯年会定期检查他的修炼成果，检查方式就是揍他。 应斯年捕捉到应斯廷眼里的怯意，微微动容，这是自己的弟弟吧？ 转头对龙菁菁道：“你今天同大姨姊和二舅兄去育灵区走走吧。” 龙菁菁没有穿斗篷，顶着一头大家默认的“假发”点点头。 话音落下，苏景霖放下筷子激动道：“妹婿，你终于舍得放她出门了。” 应斯年担心龙菁菁暴露，不肯让她去育灵区，可现在还有更让他担心的事，既要避免龙菁菁和应斯廷接触，又不能让她独处。 小贝壳举手：“我今天也要出门，我还没去街上玩过。” 冯婶接话：“小孩子都爱热闹，咱这宅子有些偏了，就让老奴带着他出去转转吧，要是能交到一两个玩伴就更好了。” 应斯年眸光闪了一下：“那就按冯婶说的办吧。” 小贝壳欢呼起来。 “我……”也想去啊，应斯廷刚刚做出了口型，就被应斯年一个眼神打断，泄了气，哥不喜欢他出门，就不出门了吧。 应斯年却突然道：“斯廷今天跟我一起出去。” 应斯廷登时双眼闪亮。 应斯年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容。 苏景霖根据灵果树的类别，年份，生长周期，生长环境将育灵区做了细致的划分。 育灵区的土壤和用于浇灌的灵泉皆是外围带回来的，还特意栽种了一些能够滋养土壤的灵草。 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可无论是灵果树还是灵草看上去都蔫巴巴的，没有死掉可也是活不长的样子。 苏景霖一眼扫过去，在龙菁菁面前堆起来的笑容立刻散尽，又很快收敛起来：“小妹，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大姐要施展育苗术帮助它们加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苏珞宁道：“让小妹一起帮忙吧，小妹的天赋可是最好的。” 苏珞宁明知这么说会离间两人的关系，仍是忍不住开口，她就是嫉妒，苏景霖给予龙菁菁的兄妹情本该属于自己。 苏景霖沉了一口气：“小妹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不能让她动用灵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妹婿交代？” 苏珞宁反驳：“这些日子，我看她吃得多，睡得好，应宅那么大一片宅子都打理得好好的，也没见她哪里不适。” 话音落下，龙菁菁赶紧咳嗽了几声，一阵风拂过，摇摇欲坠。 应斯年再三嘱咐她不能暴露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施展能力。 苏景霖关切道：“小妹，你先去背风的地方呆着，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就去找你。” 龙菁菁点点头，慢慢走远。 苏珞宁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灵机一动，有了！ 解决一片灵果林之后，苏珞宁假装脱力的扶了扶额头，既然龙菁菁可以扮柔弱得到苏景霖的怜爱，她也可以，属于她的东西，都要拿回来。 苏景霖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态，从乾坤袋里摸出两颗水灵灵的灵果递给苏珞宁：“吃下去足够恢复灵力了，抓紧时间，不要让小妹等久了，下次不肯出来了。” 忍不住又感慨了几句：“那日登门移栽灵果树，本以为妹婿只是找借口推脱，后来才知道妹婿也是心中有大义之人，且想得更多，看得更远，妹婿已经把大半的灵果交给了我，足够我们撑到育灵师抵达风凌城，若是落到应玉赫手里，此刻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灵果树死在面前束手无策，依我看，妹婿比那应玉赫更适合城主之位。” 苏洛宁的小伎俩失败了，听着苏景霖夸赞本该是自己的男人，嘴里吃着脆甜的灵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苏景霖却没放过她，继续道：“大姐，你的天赋虽不比我和大哥还有小妹，总该把灵力的输出控制好，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注入过多的木灵力会让灵果树产生依赖，停止施展育苗术就会死去，育苗术的作用并非是持续供给的养分，只是在某个阶段进行辅助而已，否则的话消耗大于收获，得不偿失。 扎心了，苏洛宁差点眼泪掉出来，什么叫不如我和大哥还有小妹？虽然这是事实，毕竟又不是身体本尊，初闻此事难以接受。 她换了一副健康的身体却失去了原有的天赋。 龙菁菁见姐弟两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这里，悄悄蹲下来，双手贴在地面，注入自身的灵力仔细的感知了一番，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绿纱秘境本就充斥着灵气，有灵气的前提是万物本身的灵气已经饱足，才会溢出多余的部分，多余的部分反过来滋养万物形成一种平衡。 风凌城本身处于对灵气极度渴求的状态，从外围带回来的灵土正在被底层的沙土疯狂的摄取灵气，就连吹来吹去的风也能带走一部分。 就像是一个馒头可以拯救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却要分给一百个快要饿死的人，结果是大家都要死。 把灵果树比作那个快要饿死的人，它抢不过另外九十九人独占那个馒头，育苗师也没能力准备一百个馒头。 龙菁菁催生灵果树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她赋予灵果树的是灵力也是生命力，让它有能力干掉另外九十九人，甚至还能把自己吃不完的分出去点。 偏偏她还不能出手。 晚膳的时候，除了苏珞宁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小贝壳交了新朋友，应斯年允许他明日继续外出。 苏景霖有龙菁菁的陪伴，干活不累，就算没什么进展，也不会太难熬。 应斯廷陪同应斯年去黑市巡视，既威风又长见识，只要他看上什么，应斯年都会买给他，应斯廷觉得之前大概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兄弟情，就算是父母健在也不过如此，只要应斯年有的，都可以给他。 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到晚膳后，如果父母在的话，一定舍不得哥哥这么揍他。 “近日就会去海泷城，做好准备。”应斯年抛下这句话，全然无视鼻青脸肿的应斯廷，返回自己的院子。 龙菁菁窝在应斯年的臂弯里，用一只小手捂着应斯年的眼睛，把育灵区的问题讲给他听：“要不，我就帮一点小忙？” ☆、母亲的嫁妆 “不行。”应斯年果断阻止，苏氏姐弟不比风陵城的修士，对这方面了解透彻，肯定会察觉出异样，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那该怎么办呢，放任不管的话，育灵区肯定会失败。”龙菁菁对从前的大陆有深刻的印象，大家考虑的是如何活得更好，怎样才能提升修为修成仙体，对如今努力活下去的人族和渴求灵力的妖兽始终抱着一种怜悯之心。 她是唯一一个不需要遵守现有生存法则的异类。 “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应斯年胸有成竹。 “你会育苗术吗？”除了育苗术，龙菁菁想不出人族还能对灵植做什么。 “不会。”应斯年捏住覆在双眼上的小手。 “那……”龙菁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应斯年把后面的话吞下去了。 翌日，应斯年见了苏氏姐弟。 “这些是小妹跟你说的？”苏景霖问道。 “是。”应斯年应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个做哥哥的！”苏景霖捶胸顿足，明明是和他一起去的育灵区，却只愿讲给连育苗术都不懂的应斯年听。 应斯年斜眼看他，他是不是搞错了重点，不过听他这么说，自己怎么就感觉到高兴了呢！ 苏珞宁觉得，龙菁菁是为了在应斯年面前表现自己才会如此行事，心中不快：“知道又如何，她又不肯出手帮忙。” 应斯年眸光一凛：“大姨姊和二舅兄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内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苏珞宁很想吼出来，她当然有办法，她就是故意袖手旁观，冷哼道：“难道告诉妹婿，妹婿就有办法了？” “正是如此。”应斯年嘲讽地勾着唇角，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大姨姊对苏珞依的不喜，自然也不会客气了。 苏景霖惊怔：“妹婿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应斯年从苏珞宁脸上收回视线：“风凌城原本是一个擅长阵法的门派所在之地，风凌城的护城阵也是出自门派的大能，风凌城至今还有阵法的相关记载，就算没有阵师，布下一个小小的隔绝阵还是可以实现的。” 用隔绝阵法护住育灵区，阻隔外界对灵气的摄取。 苏景霖喜上眉梢，这个提议不仅仅能解决风陵城的问题，其他的城池也会需要的。 如今的人族哪有闲功夫去研究历史，丰富自己的知识库，便将一些重要的资料封存在各城的城主府中。 苏景霖找到应江沅，应江沅自是全力配合，一旦成功，还能向其他城池讨些好处来。 不过看到堆成山的典籍就笑不出来了。 有明文规定，只有城主一脉才有资格查阅这些典籍，应江沅父子只能没日没夜的关在里面，一本本翻找。 “大少爷，不好了，小公子被城主府的人扣下了。”冯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报信。 “说清楚怎么回事。”应斯年眸光闪了一下。 “都怪老奴，老奴想买几匹好料子给小公子做衣裳，一转身小公子就不见了，后面才知道，小公子和他的玩伴不知怎么的溜进了城主府，被抓住了。”冯婶很是自责。 应斯年蹙眉，应江沅父子不在，城主府由姜念珠做主，怕是会有些麻烦。 姜念珠见过小贝壳的长相，调出应斯年一家子的资料，勾起唇角：“把苏大小姐和苏二公子请来。”她很好奇，苏珞依的娘家人对这个私生子有什么看法。 应斯年兄弟和龙菁菁几乎和苏珞宁姐弟同时赶到了城主府。 应斯年礼貌而疏离：“我儿顽劣，和玩伴误闯城主府，还请城主夫人宽宏大量，让我把人带回去好好管教。”应江沅不在，他便不会唤他舅母。 姜念珠以团扇半遮面：“斯年，作为长辈我不得不说说你，你与侄媳成亲不过数月就冒出私生子来，可是让侄媳受了不少委屈？”边说边观察苏氏一家子的表情，果然很难看。 应斯年恭敬回应：“城主夫人怕是有些误会，我儿并非是亲生子，此事内子是知道的。” 姜念珠露出鄙夷的神色：“那孩子我见了，若非是亲生子，又怎会与你如此相似，你莫不是还欺瞒了侄媳。” 应斯年紧跟：“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内子对此事清楚明了。” “是这样吗？”姜念珠看向龙菁菁。 龙菁菁颔首。 姜念珠目光转向苏珞宁，苏珞宁一心想要博得应斯年的好感，就算心里认定了是私生子，也不会这时候拆台，一副肯定的模样。 姜念珠不死心地去看苏景霖，苏景霖上前：“确实如此。”小妹说是收养的，那就是收养的。 姜念珠脸上写着你们一家子都被欺骗了：“若非是亲生子，为何会将一个品行不端的孩子留在身边。” 应斯年沉下脸，眼看应斯廷就要发作，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城主夫人此言差矣，我儿才五岁，尚未定性，只是有些顽劣，何来的品行不端，城主夫人未免太刻薄了。” 姜念珠气了个仰倒，这里还有绿纱城的人呢，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说她刻薄！恼羞成怒：“他偷窥我洗澡！” 应斯年有片刻的失神，应斯廷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妖婆！好意思说五岁的孩童看你洗澡！你就算在这里脱光了，都没有人愿意看一眼！”都奶奶辈了。 “来人拿，把他给我赶出去！”姜念珠指着应斯廷，太久不见，她都忘了，相比之下，应斯廷才是最会拆她脸面的人，应斯年还会委婉一些。 应斯年气场全开：“城主夫人现在把舍弟赶出去，再想请进来就难了。” “我为什么要请他进来，不敬长辈，不分尊卑，没有教……”姜念珠看了应斯年一眼，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没有教养就是在指责逝去的应清亦夫妇，一旦涉及应清亦夫妇，应斯年准会找她麻烦报复回来，还特别的狠。 应斯年直视姜念珠：“城主夫人到底放不放人？” “不放！”姜念珠的目的没有达成，又惹了一肚子气，怎会善罢甘休。 “我们走。”应斯年冷冷地看了姜念珠一眼，带着一家子离开城主府。 “小贝壳怎么办？”应斯廷忍不住问道。 “她能拿小贝壳如何？”应斯年反问。 姜念珠还是要脸面的，很多人都知道小贝壳在城主府里，对一个五岁的孩童下手，怕是这个城主夫人也当不下去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还有另外一个小孩子，没理由只放一个。 何况小贝壳可不是一般的孩子。 有了应斯年的定心丸，一家子安心了不少。 “哥，姜念珠为什么要请我来？”应斯廷忍不住道。 “那不过是你哥随口一说。”苏景霖忍不住接话，这小子怎么这么蠢。 应斯廷撇了他一眼：“我哥的话总会应验的。” 苏景霖怔了一下，转头看到龙菁菁崇拜的目光，轻嗤了一声。 应斯年一行前脚出门，姜念珠立马就后悔了，把那个小崽子留在这里干嘛？ 她也知道理由有些荒谬，可她说的是事实，两个小崽子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溜进她沐浴的汤池。 “夫人，牢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受了寒趴着不动，一个不肯吃饭一直哭。”下人来报。 姜念珠扶额：“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挪到客房，问他们想吃什么。” 等应江沅出来，让他处理吧。 下人应下，口中嘀咕，这到底是贼人还是客人啊？ 入夜，应斯年潜入城主府，趴在汤池的屋顶。 待到午夜，一个小小的人影溜进了汤池，伸出一只小手正准备探入水中，被一颗石子打中，急急忙忙离开。 应斯年没有追，直接返回了应宅。 翌日一早，早膳还没结束，城主府派人请大少爷和二少爷走一趟。 “答复他们，不去。”应斯年吩咐道。 “对方说请你们去接小公子回来。”冯叔补充道。 “小贝壳主动进入城主府，代表他喜欢那里，就多住一段日子吧。”应斯年给龙菁菁夹了一块肉饼：“小贝壳也算是城主的侄孙，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苏景霖目瞪口呆，好奇心爆棚，真的来了，仅仅一晚上就扭转了局面，为什么？ 苏珞宁目光灼灼地看着应斯年，这就是她男人的本事。 过了半晌，冯叔再次来传话：“对方问大少爷和二少爷要怎样才愿意去城主府？” “我要我娘的嫁妆。”应斯年早有考量。 苏景霖没想到城主夫妇会无耻到这种地步，连亲家母的嫁妆都攥在手里，恐怕不止那些，难怪妹婿之前会住在那种破地方，忍不住道：“妹婿，可是要舅兄帮忙？” 应斯年回了一个笑容：“二舅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劳烦二舅兄了，我能解决。” 日落西山，城主府的人又一次登门，将小贝壳送回应宅，并附上一个乾坤袋。 应斯年终于松口：“走吧。” 应母远嫁，嫁妆额外的丰厚，里面还有很多针对水属性修士的灵物，他们兄弟二人用不上，此去海泷城，可以交还给外祖父母。 ☆、小贝壳重伤 城主府里，应江沅坐在上首：“听闻，你们兄弟小时候时常出入书库，想来对里面的典籍会有所了解，能不能帮叔父一个忙？” 应斯年有意让人把消息递给应江沅，一早就料到了此事：“不是我，是斯廷。” 姜念珠不在此处，想来是躲起来了，应斯廷火气收敛了不少，加上应斯年有言在先，直接应下。 应斯年过目不忘，不想打击勤奋好学的应斯廷，看过一遍之后，就假装自己没有兴趣，这种时候自然把应斯廷推出来了。 应斯廷凭着记忆说出了典籍的名称，应江沅消失了一个时辰，才和应玉赫一起出现，终于找到了关于隔绝阵的记载。 回去的路上应斯廷突然变脸：“你就把你弟弟当成傻子来忽悠。” 应斯年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让我弟弟对你一无所知？”这妖魂和应斯廷本尊无缝衔接，应斯廷找回意识的时候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也没有惊讶。 妖魂也没有隐瞒：“我在的时候他看着，他在的时候我看着，不过他会把这一切当成旧事，你会把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翻出来说吗？” 不会，只会保留对一些事物的认知。 应斯年了然，这样更好，他也不想刺激到应斯廷：“你不是人族，不理解人族的行为很正常。” “那些融合了人魂的妖修得到人族的躯体，和人族也没什么两样，亲朋好友全都继承过来，有什么不同？说到底，肉身才属于这个世界，决定一切。”妖魂反驳。 应斯年想了想，那些可以兽化的狩猎者确实看不出有什么违和感，奉养父母，成婚生子，他们不说，没人知道内里已经换了，再说肉身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肯定会好好利用，不会坑自己，便道：“那你定然一直是孤家寡人。” 这句话大概戳到了妖魂的痛点，怒道：“这世上还没有谁有资格与本大爷同行。”话锋一转：“不过苏珞依倒是例外，你可要好好考虑，是要半路娶来的妻子，还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应斯年变了脸色，为什么偏偏盯上自己的小妻子？ 不等应斯年再说什么，应斯廷道：“哥，你说，他们能布下隔绝阵吗？” 本尊回来了。 “不能。”应斯年肯定道。 “为什么？”应斯廷不解道。 应斯年默然，因为只有人族才能布阵。 得知融合丹的真相之后，他反推了很多事，被妖魂占了肉身的修士们通过炼化妖兽的躯体来增强兽化的能力，本质上是给魂体重铸肉身，早已不是单纯的人族血脉了。 现存的五大城池之中，抛开少数融合失败者，恐怕只有绿纱城的人族血脉是最纯净的。 应斯廷见应斯年没有回应，也不恼，反而兴奋道：“那他们岂不是还要求上门？我们提什么条件好呢？” 兄弟俩小时候没少摆弄那些小阵法，很多都能实现，就是用处不大，渐渐的也就抛到脑后了。 应斯年道：“此事让绿纱城的人来做好了。” 一来不想太过张扬，二来此事与育灵区相关，他不想以后为了一个阵法四处奔波。 “都听哥的。”应斯廷就是盲目崇拜。 妻子是小迷妹，弟弟是小迷弟，作为丈夫和兄长能怎么办，只能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他们，让他们一直崇拜下去，谁都不能夺走。 小贝壳回来之后，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时不时胡言乱语，医师的诊断是灵力消耗过度，灵根受损，还受了不小的惊吓。 令人费解的是，小贝壳尚没有筑基，根本不懂得使用灵力，如何会消耗过度。 想要治愈有两种方法，一是修复灵根，二是抽掉灵根，否则会死。 放在从前，一颗高阶丹药就能解决，现如今连炼丹师都没有，第一种方法直接排除了。 凡人和修士拥有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凡人没有自保能力，一生不会离开城池，虽没有明文条例区别对待，却大多为奴为婢依附修士生存，最大的心愿便是孕育出一个修士后代。 让一个修士变成凡人太过残忍。 这么大的事，大家都不能做主，只能等应斯年兄弟回来再做决定，尽管结果一目了然。 冯婶一边哭一边咒骂姜念珠狠心。 绿娥坐在药炉前，喜滋滋地摇着小扇，大小姐和姑爷将来的孩子肯定会是修士，若私生子只是个凡人倒不是不能接受。 应斯年听闻此事，把所有人赶出房间，单独留下应斯廷，应斯廷幸灾乐祸：“啧啧，捡来的儿子就这么废了。” 应斯年挑眉：“我唤你出来可不是看热闹的。” “怎么，你还要请本大爷出力？付得起报酬吗？”应斯廷挑衅地看着他。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应斯年补充了一句：“之前的条件免谈。” “那就没得谈！”应斯廷翻白眼。 “我以后规定斯廷只能吃素。”应斯年冷笑。 应斯廷面色骤变：“你敢！你就不怕我拐着你弟弟走人！” “你试试看，能撑多久。”应斯年为了找出对付他的手段，观察他已久。 应斯廷什么都不做却会消耗大量的灵力多半是为了妖魂，他带着应斯廷的身体独自在外，撑不过七天，上次之所以会昏迷，大抵是因为灵力耗尽了。 想带走苏珞依的目的昭然若揭，有苏珞依在身边，就无需担忧灵力耗尽的问题。 妖魂没想到会被一个人修算计，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和应斯廷本尊算是一起长大，应斯年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应斯年也怕把他气狠了对应斯廷本尊做点什么，主动给了他台阶：“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小贝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心里有几分猜测，不能确定。 应斯廷单侧的眉毛挑了挑，这么容易就听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条灵鱼。”应斯年直接开出了条件。 “十条！”应斯廷接话。 “五条没得商量。” “成交。” 应斯廷来到小贝壳身前，将魂力注入小贝壳体内，感知了一番，眉头紧蹙眉，言语间掩饰不住厌恶之色：“妖魂附体，附体不需要融合魂体，也不需要炼化妖丹，相互间没有关联，来去自如。” “他现在还在这里吗？”应斯年问道。 “走了。”应斯廷垂眸。 “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他吗？”应斯年继续问道。 “知道，我来动手。”话音落下，应斯廷直接离开房间。 应斯年怔愣，没想到应斯廷会“主动请缨”。 应斯年把大家放进门，让冯婶取杯温水过来，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用来装丹药的瓷瓶。 苏景霖双眼放光：“妹婿，这可是修复灵根的丹药？你怎会有此物？能让我看看吗？” 应斯年递过去：“这是家母的嫁妆。”由此可见外祖父母对母亲的重视。 苏景霖打开瓶塞，顿时丹香四溢，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应斯年：“听闻此丹还能滋养灵根，提升天赋资质，你竟舍得用在养子身上？”莫不是真的是私生子？ 苏珞宁闻言有些眼热，若能得到此丹提升天赋，是不是可以摆脱全家最差的窘境？忍不住一把夺过来：“为什么要用在一个私生子身上，你这么做对得起小妹吗？” 苏景霖只是一时不察，被苏珞宁钻了空子，见她情绪激动，言词激烈，愣了神。 龙菁菁见状赶忙上前解围：“你们误会了，夫君只是可怜他才把他留下来的。” “如果只是外人，更不该给他用了。”苏珞宁边说边将丹瓶收拢在掌心里，占有欲十分明显。 龙菁菁伸出手：“大姐既是为了我打抱不平，就把它交给我来处置吧。” 苏珞宁心道，我是为了我自己打抱不平，哪里轮得到你来处置：“小妹年轻，恐会做错事，就让大姐帮你保管。” 苏景霖怒斥：“大姐，这件事应该由小妹来做主。”吃相太难看了吧。 他只是担心小妹吃亏，多问了一句，这是应家的东西，理应由应家来处置。 苏珞宁看了一眼应斯年沉下的脸色，慢慢伸出手，若是她强行留下的话，肯定会被应斯年厌弃。 丹药她想要，应斯年她也想要。 她该怎么办！ 绿娥端着药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将药汁泼向众人，夺过丹瓶倒出丹药，将丹药塞进苏珞宁的嘴里。 只要大小姐想要，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 苏珞宁顺势咽下丹药，作出无辜的样子：“绿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陷我于不义，我该怎么像小妹和妹婿交代！” 干得漂亮！ 苏景霖放下手臂，用力甩掉广袖上的药汁，抬脚踹在绿娥的心口上：“贱婢！你竟如此胆大妄为！”食指指向苏珞宁：“大姐！你太让我失望了，绿纱城的脸面被你丢尽了！” 苏珞宁一脸受伤：“二弟，你也看见了，是她自己自作主张，你怎么能这么对大姐说话。”苏景霖无论是当哥哥还是弟弟，都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会把女配的处境设置太惨，她的人品有瑕疵，但是她的目的很纯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失去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会难受。 我希望本文结束的时候，她能有完整的模样，而不是一句无脑女配或者恶毒女配这样的称呼。 我有点把我个人性情带进去了，生活中总有些小摩擦，尤其是女孩子，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你猜错了人心自己就成了反派，猜对了又不愿去计较，试着放大自己的格局，送她一句，其实我只是不屑计较，打个比喻，我每天赚一千块，我不想为了十块钱跟你掰扯半天是不是？ ☆、守护灵鱼 绿娥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开口：“是奴婢自作主张，自愿为大小姐做这一切，你们不要责怪大小姐。”目光划过应斯年和苏景霖：“大小姐才是你们真正应该疼惜的人。” 话音落下，吐出一口血，咬舌自尽了。 苏珞宁红了眼眶，心疼绿娥，却不敢上前，她不能暴露自己。 别说大家会不会接受换了壳子的自己，原身拥有的一切她都不想失去。 众人也没心思去考虑绿娥最后的话，她做出这样的事，死不足惜，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了丹药小贝壳怎么办？ 苏景霖有意补偿，可说不出要承担后这样的话来。 绿纱城没有这样的丹药，否则凭母亲对他的偏爱，早就给他吃了。 此刻再去找一颗也来不及了。 对着应斯年和小贝壳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来。 对苏珞宁来说，只是让她变得更强。 对小贝壳来说，这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他从应斯年手里拿过来纯属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妹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求你原谅，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舅兄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饶是应斯年，也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状况，不知该作何反应。 谁也没能狠下心来抽掉小贝壳的灵根，又拖延了一日。 夜深人静。 龙菁菁坐在刚刚发芽的灵树身边，左手握着一把菜刀对着右手比划了半天。 再换成右手握着菜刀对着坐手比划了几下，如此反复。 人族是血肉之躯，和妖兽的身体结构还有某些相似之处，与灵植则大相径庭。 龙菁菁没有灵根，但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和灵根的作用是一样的，所以才能蕴藏无穷无尽的龙息转为己用。 分出去一点就能帮助小贝壳修复灵根，可那是她的本体，下不去手啊，很疼的。 “哗啦。”水声响起。 龙菁菁抬头看去，见应斯廷手里抓着一条灵鱼，直接跳起来，用菜刀指着他：“住手！” 应斯廷被她吓得打了个机灵，手腕一抖，灵鱼掉进水中，一脸的惋惜：“嫂嫂，我不就吃条鱼嘛。” 龙菁菁怒目而视：“不许吃。” 应斯廷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嫂嫂，我灵力耗尽，需要补充。” 龙菁菁摸出一颗灵果，加注了一道灵力，扔给他：“吃这个。” 应斯廷还想说什么，动作一顿，低头打量灵果。 这颗灵果和家里灵果树上长出来的不一样，一颗顶十颗，想不到苏珞依还藏了一手。 补充灵力倒是够了，可是他嘴馋啊。 眼珠子打转，盯住一条傻乎乎的灵鱼，打算学那头地狱狮，抢到就跑。 龙菁菁一鞭子抽过去，缠住他的手腕，瞪着他，寸步不让。 “嫂嫂你竟有这等身手，深藏不露啊。”应斯廷挑了挑唇角。 龙菁菁有些心虚，多日的调养，她的伤势恢复了不少，实力也恢复了些许，梗着脖子：“少废话，离蓄水池远一点！” 应斯廷举起双手，妥协了。 不过这鱼嘛，还是要吃的。 应斯廷回到房间，不出所料，应斯年已经候在那里。 “抓到了吗？”应斯年问道。 “你先把报酬支付了。”应斯廷坏坏地想，得罪人的事就让他去做吧。 应斯廷炼化妖丹之后，再也没来过这栋宅子，妖魂并不知道这栋宅子对于兄弟两人的意义，自然也不知道龙菁菁是为了应斯年护着那些灵鱼。 应斯年起身前往蓄水池，借着月光看到一抹银光闪过：“你在做什么？” “啊！”龙菁菁惨叫一声，一刀切在了一根指头上，几滴鲜血滴落到砖石上，顺着砖石的缝隙流下去，被灵树苗欢快的吸收了。 她指着灵树苗：“我给它修剪枝叶！” 灵树苗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瑟瑟发抖，这是要砍树吧？ 应斯年自是一眼看出她在撒谎，不过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 “自残”，而且他总算知道独角蛇为什么没有自己来抓灵鱼。 他不是不知道龙菁菁护着这些灵鱼，只是搞不懂原因。 小妻子看上去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小秘密倒是不少。 龙菁菁先发制人，引开话题：“夫君，我以为你还在守着小贝壳，怎么跑来这里了？” 应斯年没有深究，也不想为妖魂挑战自己的小妻子，便没有提起灵鱼的事：“我回房没有看到你，就出来找你了。” 说话间，上前抓着龙菁菁的手腕查看她的伤势，惊讶的发现，伤口在没有处理的情况下已经止血，这才几句话的功夫。 龙菁菁有些心虚，她又不是那些天生能储备水分的类型，汁液很珍贵的，哪能不要钱的自己往外冒。 应斯年只当是伤口太浅，将她送回房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才再次来到应斯廷的房间。 应斯廷对他空手而归也是意料之中，翻了个白眼，一副我绝不开口的样子。 “一整头妖兽，新鲜的，明日给你。”黑市里时而有人拿出来卖，就是比较稀少，他手握着整个黑市的资源，不是难事。 “抓到了，被我吃了。”以魂补魂，应斯廷不忘恶劣地刺激应斯廷：“说不定哪天你弟弟也会被我吃掉，从里到外。” 话音落下，应斯年气场全开，一双眸子泛着金光，周身浮现出好似藏在迷雾中的虚影，让人看不穿看不透：“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应斯廷炸毛，连连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什么东西？”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感觉到危险？ “你只要知道，你若敢伤害我弟弟，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应斯年说完，慢慢收敛气势，直至恢复如常，转身离开房间。 有了先前的经历，龙菁菁冒出了新的想法。 人形哪里都精贵，她变回本体催生出一片叶芽给小贝壳就好了。 虽然这会影响伤势的恢复，不过她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灵根对于人族来说有多重要。 趁着应斯年还没回房，做完这一切，来到小贝壳的房里。 冯婶只是个凡人，年纪又大了，精神有些不济，椅在床头打瞌睡。 龙菁菁将一枚小小的金色的叶片放进小贝壳的嘴巴里，想到小贝壳的灵力还没有恢复，也吃不下灵果，把手腕上的镯子脱下来放在小贝壳的枕头边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房间。 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会和从前一样了。 翌日，冯婶惊喜地告诉大家，小贝壳醒了。 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和预想的大不相同，将医师请来重新诊断。 医师睁大眼睛：“你们可有给这孩子服用了什么灵药？” 想到被苏珞宁服下的丹药，一家人黑了脸，冯婶接话道：“没有，只喝了一碗压惊的汤药。” 第一碗被绿娥泼出去，又熬了一碗。 医师捋了捋胡须，不解道：“那就奇怪了，灵根已经修复了大半，假以时日就能痊愈，若是没有服用什么灵丹妙药，就是这孩子天赋异禀了。” 他拱手：“恭喜。”这孩子太幸运了。 冯婶忍不住落泪：“定是老天爷可怜这孩子啊！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跑到门外，对着天空拜了拜。 应斯年凝眸，他对天赋异禀这个说法持有怀疑的态度。 “这是我的，你要还给我。”龙菁菁伸手讨要小贝壳手里的镯子。 “母亲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小贝壳对手镯甚是喜爱，不愿放手，但想了想，又主动伸手递过去：“是不是母亲担心我，特意把它放到我身边的？” 龙菁菁接过手镯，套在手腕上，默认了。 应斯年闻言看过去，龙菁菁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妹婿，我和大姐在府上叨扰已久，是时候离开了。”苏景霖见小贝壳没事了，放下心来，也没脸继续呆下去。 苏珞宁还想多些机会和应斯年相处：“育苗师还没有到，我们离开这里要去哪里？” 应斯年没有接话，他对苏景霖印象不错，不过若是苏景霖能把苏珞宁一起带走，再好不过。 苏景霖窝着火气，还不是怪苏珞宁，他也想和苏珞依多相处些时日，增进感情，弥补过去缺失的陪伴。 无论是不是绿娥自作主张，这件事她脱不了关系。 他应该庆幸绿娥闹了这一出，他很怀疑就算绿娥没有出手，苏珞宁也会占为己有，就更难看了。 这是他的亲姐，再气又能怎么办？ 等回到绿纱城，关起门来，让父亲和母亲收拾她吧。 他闷声道：“我们要配合城主府的人布阵，住在城主府里行事比较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试着一天两更，之前空了两年半没写，有点生疏，倒不是没时间，没以前状态那么好，连续写会影响品质，存了十天的稿子，希望能够日六以上持续到完结不间断。 ☆、协助布阵 苏珞宁被苏景霖就这样拖走了。 一家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应斯廷扒拉着手指头，数到第三天，城主府又派人来了，请兄弟二人协助布阵。 应斯年带着应斯廷来到育灵区，应斯廷撇撇嘴：“报酬呢？” 应玉赫义正严辞：“这是为了风陵城所有的修士，你居然还要报酬？” 应江沅看向应玉赫，训斥道：“你这是用什么口气说话呢！”扭头换上慈爱的神色：“廷儿想要什么报酬？” 应斯廷按照应斯年事前的嘱咐，开口道：“祖母的消息。” 应玉赫急了，他知道祖母支持大房一脉拿回城主之位，应斯廷这是想把祖母找回来夺位吗？父亲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没想到应江沅不做他想，脱口而出：“你祖父最后一次来信的时候提到你祖母在海泷城，现在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应斯年信了，应江沅迄今为止还没有直接对兄弟二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对应斯廷的包容度也很高。 给应斯廷递了个眼色。 应斯廷道：“布阵一事，我恐怕也做不来。” 应玉赫跳起来，要不是碍于应江沅在此，肯定会直接上手打人：“你耍我！” 也不知应江沅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也没有动怒，只是无奈地看了应斯廷一眼，并没有责怪他。 应斯廷觉得很无趣，继续道：“既然是为了育灵区，还是要让育灵师来做这事比较好。” 苏景霖诧异道：“我又不会布阵，其他的育灵师也不会啊。” 应斯廷冲着他招招手，苏景霖跟在应斯廷身后，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将用来布阵的灵石捡来查看一番，又放回原位，来到阵眼的位置，指着阵眼道：“向那里注入灵力。” “哦。”苏景霖懵懵懂懂走上前，在阵眼的位子轻轻一点，用来支撑阵法的灵石瞬间灵光大盛。 苏景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就成了？” 应斯廷点点头。 苏景霖几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就算只出了一点点力，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应玉赫不服气，整个阵法并没有改动，他们也是按照书中的记载，完完整整的做足了准备，为何他和父亲就无法激活阵法呢？ 拉住应斯廷，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应斯廷大笑三声：“怎么，不如我，不服气啊？” 应玉赫抬起拳头，被应江沅冷脸呵斥：“赫儿！” 应玉赫松开手，忿忿离开。 应斯廷对着应玉赫俩开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应江沅见状，只是笑了笑。 应斯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接下来，应斯廷按照应斯年的嘱咐，真真假假说了一大通，总之从前往后，这个阵只能由育灵师来做。 风凌城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应斯年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临行之前，突然接到了绿纱城的传信。 信上说，绿纱城派来的育苗师在路上遭遇妖修的袭击，重新修整后，会耽搁些时日才能抵达。 在此期间，命大公子苏景延就近协助云汐城建立育灵区，二公子苏景霖留在风凌城，大小姐苏珞宁即刻前往海泷城，二小姐苏珞依之前去过黑石城，就把黑石城交给她了。 应斯廷炸毛：“嫂子已经嫁到我们家了，呆在哪里由哥说的算，再说，就算配合他们，也要安排在风凌城啊，为什么要去黑石城？莫名其妙。” 苏珞宁欢天喜地，总算是赶上了。 这背后自然有她的手笔，主意还是绿娥出的。 绿娥粗手粗脚比不上苏珞宁身边的婢女，倒是偶尔能出几个有用的点子。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把龙菁菁支开，和应斯年同行，海泷城的育苗师到位以后，还能再跟回风凌城。 至于黑石城的育苗师什么时候会到位还不是她说的算，这就是为何她舍不得苏珞宁的身份，城主夫妇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啊。 苏景霖收到信之后第一时间来到应宅，苏珞宁好说歹说跟了过来。 “我和小妹换一下，小妹留在这里，我去黑石城。”苏景霖开门见山。 苏珞宁急了：“你又没去黑石城。” 苏景霖不以为然：“我之前也没来过风凌城啊，风凌城的育灵区如今已经成型了，灵果树的状态都很好，是我一手建立的，也比较有经验，我正巧想去黑石城看看，母亲也说了，让我多走走看看。” 应斯年一家子知道苏景霖是为了照顾苏珞依才会这么说，都有些动容。 苏珞宁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不过此番前来，她还有别的目的：“听说妹婿想要去海泷城，此番路途遥远，沿途也不是很安全，能否让大姐和你同行？” “不能。”应斯年根本不打算再给她脸面。 “你……”苏珞宁涨红了脸：“我知道你们因为绿娥的事还在怪我，她本是小妹的婢女，我也不知道绿娥为什么对小贝壳有这么大的敌意，她会如此行事，说不定是为了害我。” 隐含的意思是，绿娥这么做是为了苏珞依，为了保护苏珞依才推到自己头上。 这件事令人匪夷所思，绿娥怎会在朝夕之间就背叛了自小一起长大的苏珞依，改投向苏珞宁，甚至为她去死。 不过大家也不相信，绿娥会用那么珍贵的丹药去害苏珞宁，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希望有人这样来害自己，很显然这种推测是不成立的。 “我听说绿娥在去小妹身边之前曾服侍过你。”苏景霖听出她的意思，怎容她诋毁苏珞依，便不再隐瞒自己调查到的事。 苏珞宁惊怔，努力回想，恍然大悟：“当年我嫌弃她粗手粗脚，就让母亲把她送走，我也不知道母亲会把她转送到小妹那里，她一定是对我心中有怨气。” 前半段是真，后半段是假，绿娥确实是那么来到苏珞依身边的。 闻言，众人都黑了脸，共同的想法是，都是自己的女儿，蔡颂音怎会如此偏心？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大姐，我们也换一换吧，你留在风凌城，也能省下很多功夫。”龙菁菁不想和应斯年分开，第一次对一件事这么积极。 应斯年握住龙菁菁的手，龙菁菁扭头：“我想去见见外祖父母。” “小妹你跟我来！”苏珞宁再也忍不住，拉着龙菁菁离开众人的视线，怒气冲冲：“龙菁菁，我可怜你无家可归，让你继续留在人族城池，可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也不要得寸进尺！我想做什么，你要配合我！否则我就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龙菁菁惊怔，对方喊出了她的名字，对她的冲击力很大，好半天缓过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心中笃定，是绿娥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了，只要她不承认，对方拿她没办法。 苏珞宁勾起唇角：“你不要装了，当初是我花了七天七夜用灵力唤醒你，又把我的身份让给了你，让你拥有现在一切，现在我回来了，是时候一切物归原主了。” 龙菁菁睁大双眼，她在说什么，她的措词就好像她就是苏珞依。 苏珞宁唇角的弧度加深，一字一句在龙菁菁的脑海中炸开：“我就是苏珞依。” 这是自己的底牌，本不想告诉龙菁菁，可再这样下去，没有龙菁菁的配合，只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不得已暴露自己。 苏景霖和苏珞宁离开，龙菁菁频频失神，应斯年忍不住探究苏珞宁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可龙菁菁怎会把真相说出来，一味支支吾吾的搪塞，毫无技巧可言。 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报恩，遵从苏珞依的遗愿为之，全心全意，尽心尽力，从没考虑过会有什么变故。 幻想她和应斯年的孩子更像谁。 幻想应斯年白发苍苍的时候，看着从没有一丝改变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惊讶，然后她再帮助应斯年修成仙体，重铸容颜。 没错，她就是想看一次应斯年的冰山脸融化后的样子。 她已经喜欢上了应斯年，接纳了应斯年的家人，适应了作为人族的生活方式。 现在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虽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本质上还是对她施予恩情的那个人。 那个人告诉她，不需要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要配合她用现在的身份拿回曾经的一切。 说起来，原来的身份都不要了，所谓的一切，就只有应斯年了吧。 她舍不得，可就算她不接受，只要苏珞宁说出她的秘密，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没有忘记，应斯年说过，如果她不是苏珞依，他们便不会在一起。 她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直接离开，所谓的恩情已经尽了，毕竟当初是以谈判的方式交易了恩情，无论结果如何，交易已经成立了。二是留下来配合苏珞宁，这样还能顶着这个身份继续留在人族城池。 说起来她是个异类，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她就是口粮，这世上恐怕只有小石头才会不含杂念的接纳她，苏珞依的身份给了她容身之处，她不想舍弃。 ☆、谭森当家 应斯年将龙菁菁眼底的挣扎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只能多加留心。 待到出发的日子，应斯年一家被苏珞宁堵在门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应斯廷毫不遮掩眼底的厌恶之色。 苏珞宁挑眉：“小妹没有和你们说吗，她要去黑石城，我和你们一起去海泷城。” 应斯廷错愕，扭头看向从早上开始就没精打采的龙菁菁，没说啊，而且这怎么可能？ 龙菁菁闻言，点点头：“这是父亲安排好的，我不想忤逆他的意思。” 应斯廷又看向应斯年，应斯年虽然不知道内情，从龙菁菁的反应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况，没有太过惊讶，开口道：“大姐，对不住，我还要去黑石城接个人才能去海泷城，正巧和内子同路，育灵区之事耽搁不得，大姐就先行一步吧。” 这话不假，他还要带上黑石城的大当家夫人李雅熙。 苏珞宁气了个仰倒，对龙菁菁怒目而视：“小妹，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龙菁菁一脸茫然，她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和她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冲突，自己确实答应去了黑石城，应斯年想怎么走，不关她的事吧？ 应斯年神色淡然：“友人所托，内子并不知道这件事，大姐不相信的话，可以在海泷城等着，我们接到人就会赶过去。” 苏珞宁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现在的局面，只能给龙菁菁记上一笔，她不相信龙菁菁会一无所知，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不想暴露自己，又想得到应斯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和龙菁菁翻脸，只能负气离开。 应斯年眼见苏珞宁离开，没有错过龙菁菁眼中腾起的光芒，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龙菁菁因为什么事受制于苏珞宁，并非是不愿违背父愿。 龙菁菁不想说也没关系，苏珞宁的伎俩他还不放在眼里。 绿纱城的生存环境太过安逸，姐妹两人的阅历太少，心中所想全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真实情况是一个在窝里长大的，一个在别院里圈大的。 暂时摆脱了苏珞宁，龙菁菁一扫之前的阴郁，恢复如初。 应斯廷第一次试驾自己的坐骑黑针蜂，很快就把之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黑针蜂进阶之后，承载能力增强，还能带上小贝壳，要不是担心惊扰了妖兽，准会兴奋得尖叫不止。 龙菁菁骑在云哥的背上窝在应斯年的怀里，她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天，等到应斯年离开黑石城的时候，他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出发没多久，云哥嘶鸣一声，惊恐的后退，应斯年第一时间做出攻势，应斯廷警觉地环顾四周。 龙菁菁跳下云哥的脊背，走了几步，蹲下去，不忘将斗篷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用头发换了声音，欢喜道：“你怎么在这里？”她现在可熟练了，应斯年为此给她准备了很多斗篷。 她怎么忘了，这世上除了小石头，还有蝎王会接纳她！近日来那种孤寂之感消散了大半。 应家兄弟这才注意到路中间横着一只银灰色的小蝎子，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居然没有被一蹄子踩碎。 应斯廷忍不住抱怨：“云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一只蝎子把你吓成这样？” 云哥弹了弹蹄子，它也觉得很没面子，可它凭着本能察觉到自己在刚刚的一瞬间有生命危险。 龙菁菁伸出手掌，蝎王顺着她的手臂爬到她的颈窝蹲下来，在斗篷的遮掩下，完全隐匿了身形，嫌弃道：“头发还没长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没头发的样子？” 据他估计，若是龙菁菁不再动用灵力，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龙菁菁脸上重逢的喜色一扫而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嘟起嘴唇：“是啊，我就喜欢光头的样子。” 蝎王挥舞着螯足：“那本王帮你剪开帽子，让你感受再明显一些。” 龙菁菁赶忙捂住脑袋：“你敢！” “母亲？”小贝壳对龙菁菁的举动很好奇：“那只小蝎子呢？我可喜欢吃烤蝎子了。” 以前在外围的时候，他饿得快死掉了，偶遇了一只小蝎子，吃下去之后差点被毒死，后面学会处理蝎子的毒素，喜欢上了吃蝎子。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应斯年兄弟明显感受到了杀意。 两个坐骑同时与龙菁菁拉开距离。 龙菁菁尴尬的转过身：“它不会伤人的。” 你们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 “它是妖虫吧？”应斯年终于忍不住想一点点剥开小妻子的小秘密，他有种感觉，再不这样做的话，她会带着小秘密离开自己。 虽然不愿意接受，不得不承认，他曾在龙菁菁的脸上捕捉到了离别的意味，他不想失去她。 龙菁菁知道无论如何遮掩不住了，点点头。 “母亲好厉害，居然能降服妖虫，母亲是怎么做到的？用灵果吗？”他知道母亲最擅长的本事就是打理家里面的灵花灵果，小贝壳满眼冒星星。 龙菁菁仔细思考，自己并没有给蝎王什么好处：“他自己愿意跟着我的。” “原来是倒贴。”小贝壳恍然。 蝎王：“……”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的措词有问题。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 小贝壳展现了他在外围非凡的生存能力，他没有战斗力，可他就像一只聪明狡黠的灵草兔，能够根据蛛丝马迹提前躲避危险，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可以入口的吃食。 在某些方面，比应斯年还厉害，或者说经验丰富。 应家兄弟见状，对他多了几分怜惜，难以想象，这孩子曾经经历了什么，才会掌握这些超脱年龄的生存技能。 应斯廷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如果没有应斯年撑起这个家，他恐怕还不及小贝壳，对于小贝壳的能力，他自愧不如。 龙菁菁经常喊累，休息的时间花费了不少，抵达黑石城意味着她要和应斯年分开，她一点都不想这么顺利，最好处处都是麻烦，没有麻烦就制造麻烦。 应斯年对她的身体状态了然于心，对她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暗暗高兴，也就没有拆穿。 路就这么长，总会抵达终点的。 龙菁菁没有张罗着去城主府报到，陪同应斯年向戚枫的宅邸送了一封拜帖，而后下榻在黑市麾下的客栈。 小贝壳骑在应斯廷的脖子上，叔侄两人欢欢喜喜地跑到街上去玩耍，连蝎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应斯年看向从进城之后就愁眉不展的龙菁菁：“你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沿途有很多灵花开得正盛，想来都是你的功劳。” 龙菁菁点点头，尽可能与应斯年多留下一些记忆。 那些灵花确实是龙菁菁给百姓们的回礼，生命力旺盛，根须完整，百姓们将其集中在一起，种到了城主指定的区域。 “这是……威龙当家？身边的这位是你的夫人吧，见过夫人，我是威龙当家的朋友。“小夫妻还遇到熟人，绿纱城的黑市当家谭森。 小夫妻礼貌回礼。 “谭大当家怎么会在此处？”应斯年问道。 “浇花。”谭森解释道：“百姓们从绿纱城城主府二小姐那里得到了灵花，舍不得吃，又不会打理，城主向黑市求助，戚大当家便让我留下来帮忙，反正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波及不到绿纱城，回到绿纱城也没什么事要忙，就带着小子们留下了，能为大家出一份力也好。” 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说起来绿纱城城主把二小姐藏得很深啊，连我都不知道她的育苗术竟如此超凡，当年那个在满月酒上大放异彩的小娃娃平安长大喽，还以为这么多年没闹出动静已经夭折了。” 应斯年从未怀疑过龙菁菁的身份就是这个原因，苏珞依本身就是个奇迹。 谭森继续感叹道：“可惜就算活下来，身体也不会太好，不然眼下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人族都在关注灵果树，龙菁菁催生灵花的时候没有收敛，谭森接手这些灵花之后内心震撼不已，这些灵花不必直接服用，每日溢出来的灵气就能让周围的修士受益，不那么明显罢了。 应斯年有意误导：“许是灵花本身的缘故。” 谭森愣神：“是这样吗？我身在绿纱城，这方面的见识不算少，同品种的灵花不会蕴藏如此丰盈的灵力，也不会有这么强的生命力，能在这寸草不生的黑石城中盛放。” 应斯年挑唇：“否则苏城主怎么舍得把她嫁出来。” 谭森挠挠头，是这么个理，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真是可惜啊。 灵光一闪，再次看向龙菁菁，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应斯年的身份在黑市高层不是秘密了，应斯年的夫人不就是绿纱城城主府的二小姐？ 难怪会知道内情。 谭森拱手：“鄙人失礼了。” 应斯年有意引开他的注意力：“无妨，我那边收到了些好货，想来谭大当家会感兴趣，有没有时间帮忙掌掌眼？” “好。”谭森一口应下，在绿纱城缺的是什么，就是见识，绿纱城除了灵植就是变异灵植，还是利用育苗术培养的，另外四城的黑市，每年都能收到很多珍奇的玩意，别提有多羡慕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前面第一个坎，就有小可爱崩了，关于后面的剧情我有点紧张，我本人是个老读者，喜欢起伏大一点的，前面的线铺的差不多了，拉伸运动到这个部分结束了，现在要开始放大招了，酸甜苦辣齐开，我定位不是爽文，当然也不是虐文，我估摸着要捂着脸再跑好几个…… 而且这周我忘记申榜了，我又要单机一周，希望这周过去后收藏不要掉秃了…… ☆、立竿见影 谭森跟着小夫妻来到下榻的客栈，应斯年给谭森准备了茶水，拉着龙菁菁来到隔壁的房间，拿出一堆药材：“用你的能力，让它们每一株都不输给那些灵花。” 还好提前讲清楚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龙菁菁袖摆一挥，在药材上方凌空划过，转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不是亲眼所见，都认不出是同一个物种。 “你的能力是不是变强了？”或是之前故意隐瞒我？应斯年忍不住问道。 两者成分都有，龙菁菁点点头：“我的伤势很快就要痊愈了。” 应斯年很高兴，抱着一堆药材去找谭森。 生意上的事，龙菁菁也不好跟着过去。 翌日，戚枫和李雅熙亲自来到客栈，将一行人请到自家宅邸，宅邸占地面积不小，一部分黑市的部下也住在那里，应斯年一行人入住，绰绰有余。 应斯年就黑市的事情再次忙碌起来，应斯廷跟着看热闹，小贝壳和府上的孩子玩到了一起，龙菁菁独自一人在宅子里闲逛，排解心中的苦闷。 李雅熙的丫鬟小鱼拉着身边的人，拉长语调：“呦，也不知道是长得太吓人，还是人品见不得光，不是戴帷帽就是穿斗篷。” 小鱼很记仇。 龙菁菁没心情理会，咬着唇瓣，疾步走过。 戚枫对应斯年的到来很重视，特地举办了接风宴，宴会上拦着肩膀，把酒言欢：“威龙当家，无论结果如何，这份情义我都会记在心里，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义不容辞。”顿了顿，眼眶竟有些发红，郑重开口：“我夫人就拜托给你了。” 不等应斯年回应，女眷那边一声惊叫掀起了波澜。 小鱼趁着龙菁菁失神的时候，将滚烫的汤水泼在龙菁菁身上，又一把扯下了她的斗篷。 众女眷议论纷纷。 “不是说威龙当家的夫人长得很丑，见不得人吗，我看挺美的啊。” “是啊是啊，比起大当家夫人也不逊色。”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就是她……” 龙菁菁及时变出头发，却不能开口了。 面对众人指指点点有些无措。 小鱼听见大家拿龙菁菁的容貌和李雅熙做比较，恼怒不已，抖了抖袖摆上的污渍，指着龙菁菁：“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是想烫死我吗？居然故意伸脚绊我，还好我早知你这人品行不端，有所防备，自食其果的滋味怎么样？” 李雅熙从身旁的侍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一把掀翻面前的小桌，站了起来：“够了！小鱼！我平日里对你是不是太好了，把你宠坏了，让你行事如此不知分寸，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吗！我身边容不得你这样的下人！” 小鱼闻言面色骤变，这还是李雅熙第一次对底下的人说重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将自己赶走，连忙来到李雅熙身前，“扑通”一声跪下来，边哭边道：“夫人不能不要我，我这么做只是想给夫人报仇，小鱼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什么仇，什么怨，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李雅熙情绪激动。 戚枫和应斯年老远就听到了她的话。 戚枫转头看了应斯年一眼，加快了步伐。 “明明……”小鱼想要辩解被李雅熙打断：“那天是我为了救人，故意跳下水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水属性！” “可是……可是……”可是李雅熙来到黑石城之后，从来没有动用过灵力，鲜少有人知道她的灵力属性，小鱼作为她的贴身婢女是知道的，却忽略了此事。 真相大白，哗然一片。 小鱼散播出去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龙菁菁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何那天所有人都是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被推出水面的，李雅熙的功劳比自己更大。 真奇怪，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戚枫显然也知道此事，上前揽住李雅熙，不敢接下应斯年的视线。 巫腾让他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就是看中了他心胸宽广，作风严谨，细致入微，行事光明磊落，公平公正，以理服人。 为了妻子，他卑鄙了一回，却不后悔，只要是为了李雅熙好，就算让他失去一切变成魔鬼，他甘之如饴。 应斯年来到龙菁菁身前，掀开她的袖子，看到藕臂上连片的红痕刺痛了双眼：“你为什么不躲开。” 随着伤势的恢复，龙菁菁的身手越来越好，只要她愿意，不可能躲不开。 龙菁菁用委屈的小眼神看着他：“我不是没注意嘛，谁知道她走得好好的，会突然泼我。” 应斯年攥紧拳头，青筋凸起，正准备出手，戚枫已经先一步让人把哭哭啼啼的小鱼拖走，闷着一口气，拉着龙菁菁回房涂药。 事情发生的时候，应斯廷正带着小贝壳去茅房小解，后面才赶到，被应斯年挡在了门外。 应斯廷突然很庆幸，还好有小贝壳同行。 龙菁菁眼看着应斯年用木柄挖了一块黑色的药膏想要抹在自己的手臂上，头皮一紧：“我自己来吧。” 应斯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这怎么好自己来涂。” “我可以的！”龙菁菁握住药盒，黑色的药膏一眨眼变成了白色，一团黑烟附在烫伤的部位，转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烫伤的皮肤恢复如初，白皙水嫩。 应斯年低头看了看木柄上的黑色药膏，扭头看了看药盒中的白色药膏，视线移到龙菁菁的手臂上，最后落在了脸上。 原来立竿见影可以用在这种地方。 龙菁菁抿着唇瓣，弯着唇角：“那个……你知道的，药膏也是用灵植做的，我可以提取里面有药效的成分。” 应斯年什么也没说，将木柄放进药盒中一起丢掉。 要不是苏景霖和苏珞宁承认了苏珞依的身份，他真的不敢相信苏珞依还会有这种能力。 苏珞依操控灵植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程度了。 龙菁菁心中忐忑的看着他，将灵植贴在身为灵植的自己身上，真的很奇怪。 应斯年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拥着她：“你没事就好。” 龙菁菁歪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我就知道，夫君最心疼我了。” “那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应斯年提醒她。 龙菁菁瞬间红了眼眶：“嗯。” 怎么办，她明明一直默默的在心里做着离别的准备，却适得其反，越发的不想分开。 待到哄睡了龙菁菁，应斯年才气势汹汹去找戚枫夫妇兴师问罪。 就算真的是龙菁菁的过失，他已经想法子弥补了，为何还要找她的麻烦！ 应斯年一行只在黑石城呆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连同送别的众人一起走出黑石城，来到石林中。 龙菁菁背靠着石头，含着两泡泪水看向应斯年。 等应斯年他们离开，她再去城主府报到。 “夫人，我们该走了。”应斯年向龙菁菁伸出手。 龙菁菁忍耐着没有走过去：“我要留在这里建育灵区。” 应斯年扬眉：“育灵区已经建成了啊。” 龙菁菁怔愣。 应斯年含笑，解释道：“城主一早就选好了位置，谭大当家带着手底下的人完成了大半，昨日我让斯廷把隔绝阵教给了他们，已经没问题了。” 龙菁菁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可是我还要等到育苗师抵达这里才能离开。” 应斯年道：“谭大当家手底下有很多育灵师，根本用不上你。” “可是父亲那边……”苏珞宁那边…… 应斯年补了一句：“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谭大当家和戚大当家都会安排好的。” 应斯年和他们做了交易。 绿纱城那边就算得到消息，也找不到理由发难。 “可是……可是……”龙菁菁已经无话可说了，又不能把真相讲出来。 “嗯？”应斯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龙菁菁忍不住往前挪了一小步，应斯年大步上前将她扛在肩头，转身就走：“大家已经等很久了。” 你既然舍不得，我又怎会放手。 龙菁菁晶莹的泪珠落在泥土中，转瞬即逝。 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李雅熙和随行的侍婢护卫同乘一骑，是一只陆地石龟，体型巨大，脚步稳健，防御力极强。 应斯廷和小贝壳觉得新鲜，也挤了上去。 因着应斯年还要探路，依然骑着云哥，龙菁菁和他黏在一起，寸步不离。 海泷城建在一座海岛上，需要乘船登岛，为此，城中的修士们特意在海边搭建了一个小渔村轮流入住，专程打理登岛的船只，若是有外人登岛，便会一路随行护卫。 应斯年一行赶到的时候，正下着暴雨，海面上波涛汹涌，能见度极低，渔村一改往日的常态，不仅内部住满了人，环着渔村还有不少临时搭建的帐篷。 渔村的守卫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很快有人冒雨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应斯年递上一行人的通关文牒，对方收下之后跑去室内查看，余下的人依然警觉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了我做了全文规划，每一个人的人设，每一个人的路线，我处处都埋了线，包括结局的反转，你们不看不到最后，不知道我那是伏笔……然后我刚发现，若是没看到最后，那些刺激的线，会变成雷区……我不知道该不该坚持我的剧情……我怕我的小可爱们无法陪我走下去看到先苦后甜的结局，有点纠结…… ☆、镇岛之宝 应斯廷盘坐在陆地石龟的背上，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贝壳，恳求道：“能不能先让我带着孩子进去，孩子病了，不能继续淋雨了。” 修士们看向领队，领队无声的拒绝了，非常时期，严格审查是对所有人的性命负责。 眼见小贝壳苍白的脸色，有人忍不住开口：“是陆地石龟，好像是自己人。” 在海泷城，陆地石龟和铁皮蛮牛的作用类似，是前往陆地收集物资的修炼者们常用的坐骑。 “那又如何，难保不被妖修利用。”领队沉声道。 众人只得继续忍耐。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送回通关文牒，领队看了一眼，指着龙菁菁和小贝壳：“除了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其他人可以先进去。” 应斯年沉着脸：“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不能进？” 领队理直气壮：“他们的身份可疑，需要进一步核实。” 应斯年冷冷道：“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儿子，你说说看，他们到底哪里有问题。” 领队解释道：“据我们收到的消息，绿纱城的大小姐负责协助海泷城修建育苗区，二小姐负责协助黑石城修建育苗区，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个理由，应斯年倒是能够理解，继续道：“那我儿子呢。” 领队顿了顿没有作声，似难以启齿。 应斯廷急了：“小贝壳已经开始发烧了，不能再耽搁了。” 往返送文牒的修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孩子的文牒不小心沾了水，看不清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向他投去谴责的目光，修士赶忙辩解：“不是我，我有好好的收在灵匣中，是绿纱城的大小姐听说她的妹夫来了，想要亲自查看，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上面了。” 应斯年冷笑：“那就把绿纱城的大小姐请过来，亲自认认她的妹妹和外甥。” 修士弱弱道：“苏大小姐染了风寒，已经卧床休息了。” 话音落下，队伍中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意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应斯廷将小贝壳抛给李雅熙身旁的侍婢，站起身环视众人，杀气腾腾：“我去把她’请’过来就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总不会认错的。” 说完，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跳下陆地石龟的背部，越过众人前往渔村的方向。 论修为，领队已经是筑基巅峰了，应斯廷展现出的实力明显超过筑基境，却没有灵力波动。 领队分出一大半人先跟上去。 “慢着。”随着话音，一块碧蓝色的牌子落入领队手中。 领队看了一眼，面色骤变：“李家的人居然还有离岛的。”脸上浮出了喜色：“那岂不是有救了！”抬手一挥：“不用追了，让他们进村吧。” 转身来到陆地石龟身下，毕恭毕敬的把牌子还回去。 李雅熙将牌子收进袖子里：“岛上出事了？” 领队垂首：“是，已经封岛了。” 声音停顿了三息：“先给我们安排住处吧，再请个大夫。” “是。” 应斯年回头看了一眼，将龙菁菁防水的帽兜拢了拢，跟随众人进了渔村。 刚一进村，就听见苏珞宁骂骂咧咧：“你疯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迎接你的亲妹妹和外甥。”应斯廷挑唇，雨水打湿了头发，紧紧的贴在头皮上，却丝毫不在意。 “我不去，我生病了，不能淋雨。”苏珞宁的衣服不防水，被淋成了落汤鸡，想要摆脱应斯廷，奈何实力悬殊。 随行的护卫已经全军覆没，随行的侍婢修为太低，根本指望不上。 “我看你挺精神的，不像生病的样子。”应斯廷不为所动。 苏珞宁顾不得形象，扯着嗓子大喊：“我是绿纱城的大小姐，没有我你们的育苗区就建不成了，还不来救我！” 原本在屋子里避雨的修士们闻声赶来，正打算出手抢人，应斯廷远远撇见李雅熙怀中的小贝壳，将苏珞宁随意的丢到一旁，快步迎上去。 领队名叫蓝灏佐，是渔村的负责人，住处的规格也是最高的，直接把应斯年一行迎进了自己的院子。 随后，请来了医师为小贝壳诊断。 医师凝眉：“病倒是不严重，可村里没有药材。” “我们有药材，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应斯年道。 医师露出了喜色，赶忙开出方子，交给应斯年，应斯年扫了一眼，从乾坤袋中准确的取出了对应的药材。 狩猎的时候会把遇到的药材一并收集起来，虽不是医师，对药材本身十分了解。 医师再次开口：“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我们需要足够的物资撑到岛上解除危机。” 应斯年直接应下：“可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灏佐开口：“还是我来说吧。” 医师闻言，主动拿起药材去给小贝壳熬药。 海泷城可以说是李家凭一己之力安然至今的，李家的人可以施展一种只对海洋生灵有效的音攻，即使是红眼的海兽也会退避。 岛上的人有意发展李家的血脉，遗憾的是只有嫡系才能使出足以守护全岛的力量，嫡系的生育能力又出奇的差。 万幸的是，虽少未绝，虽少却精，海泷城才得以安然至今。 前不久，水系妖修的出现第一次打破了海泷城的平静。 妖修不能破开音壁，却能操控海兽将小岛团团围住，一旦露出破绽，便可攻入小岛。 谁也不知道，仅凭李家嫡系那稀薄的几口人能够撑多久，若是撑不住，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之前外出的人发现岛上的情况有异，已经向其他城池求援，可海泷城和黑石城的情况又不一样，其他城池鲜少有水属性修士，眼下这种情况，想要登岛都很难。 如今之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云汐城的增援，普通的飞行坐骑无法破开云层进入海域的上空，天空飞象倒是可以一搏。 哪怕把城里的人转移到陆地上也好，风凌城和黑石城都曾表示过愿意接纳其他城池的人。 离开水域，水属性修士们的修为受限，可总比死绝了要好。 “嘭！”药碗打翻在地。 应斯廷闻声推门查看，医师趴在地上，脸上长着鳃，背上长着鳍，双腿合二为一，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鱼鳞。 医师心疼地看着药碗：“药……” 蓝灏佐满脸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了。”说完，上前抱起医师走向隔壁的房间，另有修士接到他的指令第一时间分散到村中各处。 龙菁菁手指翻转，一缕墨绿色的灵光剥离药汁，悄悄地钻进小贝壳的口中。 应家兄弟留意到这一幕，有意的帮她遮掩了旁人的视线。 许久之后，蓝灏佐才背着一身龙玄龟的龟甲，再次来到众人所在的房间：“每次妖修召唤海兽的时候，服用了水系妖魂融合丹的修士会从修为最低的开始受到影响。” 还好自己有四条腿，并未影响行动能力。 李雅熙抿了一口茶水：“我听说鲛人之眼现世，落到一条龙鲨的手里，可有此事？” 蓝灏佐面色凝重：“正是如此。” “区区一条海兽怎会拿到我海泷城的镇岛之宝！”李雅熙愤然起身：“我一直以为只是谣言而已。” 知晓此事的只有李家嫡系和负责守护鲛人之眼的城主府相关人员，旁人连镇岛之宝是何物都不知道。 众人愕然。 这件事连黑市都不知情。 蓝灏佐看着李雅熙，虽然李雅熙有李家嫡系的信物，可李家每一代的新生儿都备受瞩目，并没有李雅熙这号人，听她说出这番话才确信，对方是李家嫡系的人。 “那条龙鲨正是城主嫡幼子融合的妖魂，假意融合成功，城主没有设防，才被对方钻了空子。”蓝灏佐眼含着期许：“戚夫人可有解决之法？” 听到这里，应斯年扫了应斯廷一眼，哪里是融合失败，是融合成功了，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雅熙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椅子上：“夺回鲛人之眼，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蓝灏佐道：“我马上安排人去寻找那条龙鲨。” 李雅熙摆摆手：“你们拿不回来的，对方正是利用鲛人之眼在操控海兽，还是传讯给云汐城，增派几头天空飞象，将城中的百姓们转移到其他城池吧。” 蓝灏佐呼吸停了一拍，尽管难以接受，却也没有质疑李家人的话，起身安排人去传讯。 应斯年看向李雅熙：“戚夫人知道鲛人之眼在哪里对不对，还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又或者你准备自己去？” 李雅熙闻言，对身旁的侍婢道：“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食，没有的话，给这里所有人准备一份。” “是。”侍婢应声退下。 李雅熙挑唇：“威龙当家猜对了一半，我确实知道鲛人之眼的位置，可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也知道海泷城的实力，根本拿不回来，不过我倒是可以毁掉鲛人之眼。” 应斯年道：“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将百姓们转移？” ☆、鲛人之眼 李雅熙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李家人是利用鲛人之眼在守护海泷城，失去了鲛人之眼，仅靠李家人不眠不休的吟唱，根本撑不了多久，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要如何毁掉鲛人之眼？”应斯年追问道，李雅熙来到这里之后性情大变，或者说展露落了他不了解的一面，让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恕我无可奉告。”李雅熙放下茶杯。 “戚夫人不想说没关系，不过我答应戚大当家护你周全，你只要不做出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我便不会干涉。”应斯年凝眸。 无可奉告隐含的深意便是自己动手，她一个瞎子到底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威龙夫人在先，你又何必执着于此。”李雅熙垂首，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先前的事，我和戚大当家达成了协议，戚大当家替我解决我夫人的麻烦，我替他护你周全，至于鲛人之眼，从一开始就不在协议范围内，底下的人自会安排，我不会允许你为了鲛人之眼陷入危险。”应斯年将龙菁菁的小手收进掌心里。 两个人男人保护自家夫人的心意是一样的，所以才能很快的冰释前嫌达成一致。 龙菁菁心里酸酸甜甜，应斯年为自己所做的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舍不得放手。 提到戚枫，李雅熙睫毛颤了颤，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知道了。”抬头唤来侍婢扶自己回房。 龙菁菁留下来照看小贝壳，应家兄弟找了个借口去别的房间。 应斯年开门见山：“你对鲛人之眼了解多少。” 应斯廷翻白眼：“你又想让我打白工？” 应斯年气定神闲：“你最近吃得很足，我再拿什么你也看不上，不过我可以让你禁食。” “我若是你就不去操心别人的事。”应斯廷邪媚一笑：“你弟弟今天动用了我的力量，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代表他们进一步同化了。 “你的时间不多了。”应斯廷看着应斯年微微发白的脸色，凑近他的耳畔：“你也不必为难，你可以直接问问她，或许她很乐意跟我走。” 龙菁菁今天那一手他可是看在眼里了，她不属于这里。 应斯年想都没想，直接出手打向应斯廷的门面，在击中的瞬间停下来，应斯廷急忙跳开，一脸惊恐：“哥，在外面可不能打脸！” 他不要面子的吗？ 应斯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应斯廷，眉眼间的神态分明是自己的弟弟，周身的戾气消散：“先去吃饭吧。” 饭堂里，苏珞宁大声斥责龙菁菁：“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弃黑石城满城修士不顾，你可知道，五大城池相互依存，黑石城的修士修为止步不前，会影响整个人族的未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她之所以不小心将茶水洒在文牒上，是因为看到了龙菁菁的文牒太过惊讶，她本来就不喜欢小贝壳，当然不愿意去解围，没想到应斯廷会让她丢尽了脸面。 眼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踩着龙菁菁挽回些形象，同时点出龙菁菁没有遵守约定。 蓝灏佐请来负责照顾应斯年一行人的修士们纷纷侧目，原来绿纱城的二小姐真的跟随夫君来到这里了，黑石城该怎么办。 龙菁菁底气不足：“黑石城的育灵区已经建成了。”自己确实违背了约定。 “建成了还需要人打理啊！”苏珞宁意味深长：“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常人所不及，可你毕竟还是个人族，还要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不是吗？” 这句话直接踩到了龙菁菁的痛点，浑身紧绷。 蝎王忍不住开口：“她是不是知道你的底细。” “嗯。”龙菁菁应道。 “我帮你灭口就是了。”蝎王举起螯足，跃跃欲试。 “也算是对我有恩，我不想那么做。”龙菁菁垂眸。 “你干嘛非要和人族生活在一起，跟我走就是了。”蝎王重新蹲下来。 “你说，我会有同族吗？”龙菁菁问道，自打苏珞宁出现后，她时常会思考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处。 “不会，你是独一无二的。”蝎王笃定。 “你怎么知道？”龙菁菁问道。 “我当然知道，龙息草已经绝种了！”蝎王不假思索。 “龙息草绝种了，还有风卷尾啊，荧光草什么的。”只有同为灵植化形才会理解自己的处境吧。 “不可能的。”蝎王语气肯定。 “理由呢？”听蝎王的口气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骂人也要有来有往才能进行下去，龙菁菁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委屈至极又无法辩解的样子，苏珞宁眼看局面又要扭转，伸手去掀她的帽子：“一直遮遮掩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龙菁菁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本能的用手护着脑袋，她实在是怕了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指指点点。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敏感了，或者说感情更加丰富了，更接近人族了。 出乎意料的是指尖触及的不是光溜溜的头皮，而是柔软顺滑的发丝。 蝎王助了她一臂之力，伤势已经痊愈了。 龙菁菁充满感激：“谢谢你。” 蝎王用龙菁菁的头发遮掩自己的身形，爬进她的帽子里：“我只是不想别人发现我。” “珞依，你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梳吗，怎么也不带个丫鬟出门呢。”苏珞宁暗暗挑唇，把头发变出来又怎么样，在人前披头散发，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一双修长温热的大手托起龙菁菁的长发，利落的绾成发髻，再别上一支精致的珠钗，手的主人在龙菁菁身旁落座，将她的小手收进掌心里，柔声道：“有我在，夫人不需要带丫鬟。” 苏珞宁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她看得分明，珠钗是应斯年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来的，这表明他的话不仅仅是为了维护龙菁菁的颜面，是事实。 试问，这世间有多少男子能为自己的夫人做到如此。 那本该是她的夫君啊！ “绿纱城的育灵区已经建成，也有人留守，我嫂子担心你这个天赋最差耽误了海泷城满城的修士，才不顾路途艰险坚持要赶过来帮你，你就算不领情，也不必这么凶吧？”应斯廷扭头问一旁的修士：“怎么隔壁的也跑来蹭饭。” 蓝灏佐是海泷城城主的兄长，论其身份不输给苏珞宁，只是把苏珞宁就近安排在隔壁的院子里。 修士解释道：“苏大小姐说这边的环境好。” 应斯廷挑眉：“可这边的餐食是戚夫人让人准备的，怎么能让人白蹭呢。” 修士语塞，人又不是他们主动邀请的。 苏珞宁被应斯廷怼得脸上一阵红白，好在应斯廷没有继续说下去，和颜悦色道：“斯廷，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茶水的事只是一时失手，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一起吃饭也没什么吧，在风凌城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我已经让人把我带来的食材交给厨房一并处理，戚夫人那里我会亲自去道谢的。” 这小子再可恶也是自己的小叔子。 他偏向龙菁菁其实就是偏向自己，不必和他动气。 说起一家人，应斯廷无法反驳，只要龙菁菁肯认这个姐姐，他就不能把关系做绝。 “小妹，你说呢，你也不欢迎我这个做姐姐的吗？”苏珞宁看向龙菁菁，意味深长。 “就让姐姐和我们一起用膳吧。”龙菁菁无奈道。 她拥有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苏珞依的。 应家兄弟如此维护自己也是因为这个身份。 苏珞宁握住龙菁菁的手，苦口婆心：“姐姐说的话不好听，可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你最小，却最早成婚，没来得及听到父亲和母亲更多的教诲，就怕你行事不知分寸，给别人添麻烦。”俨然一副好姐姐的形象。 手上的力道无意识的加重，龙菁菁一只嫩白的小手被掐成粉红色。 苏珞宁好恨，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偏生龙菁菁鸠占鹊巢忘恩负义，缠着应斯年不放。 她真想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又怕应斯年把她当成杀人夺舍的怪物，只能循序渐进，先让应斯年接受现在的自己。 应斯年拉起龙菁菁，从茶桌转到饭桌上，将龙菁菁被掐红的那只手收进掌心里，轻轻的揉捏：“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自己。” 龙菁菁低头不敢看他：“姐姐也是为了我好。” 应斯年梗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这苏珞依也是厉害，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无可奈何，他实在想不出，苏珞依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苏珞宁手里。 菜上齐了，李雅熙却迟迟没有到，应斯廷饿得偷偷跑出去吃了好几块小肉干。 应斯年起身前往李雅熙的房间，众人紧随其后。 应斯年知道李雅熙会做点什么，以保护的名义交代蓝灏佐的人多加留意，可人没有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出事了。 ☆、龙巢的侍女 想不出她一个瞎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没有惊动旁人的前提下会做些什么。 李雅熙的房间门口很热闹，挤满了半化形的修士，都是懂几分医术的。 蓝灏佐受化形的影响，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站在众人面前，一脸的忧色：“戚夫人身中剧毒，我把村里的医师都带到这里，并没有找到解毒之法，想来是内陆的毒药，解药也只有内陆才有。” 蓝灏佐攥紧拳头：“想不通，李家人为何会嫁到内陆去，又为何要寻死。” 蓝灏佐已经把李雅熙的身份登记反复看了好几遍了。 龙菁菁来到床边，握住李雅熙的手腕，眸光闪了一下，是龙息草的花粉。 苏珞宁趁乱来到龙菁菁身边：“你能解毒？” 龙菁菁颔首，也只有自己能解。 苏珞宁勾起唇角：“你违背我们的约定来到海泷城，只要你把这功劳让给我，我就不追究此事，在海泷城的这段时间你可以继续跟在应家兄弟身边。” 龙菁菁并不在意自己在人族中的名望，苏珞宁想要这个功劳，给她便是，只要她不再找自己的麻烦就好。 苏珞宁来到蓝灏佐面前：“我这里有解毒丹，只要是灵植的毒都可以解。” 蓝灏佐喜出望外，接过丹瓶，一步步挪到李雅熙的床前，慢悠悠的将解毒丹喂进她的嘴巴里，又缓缓地转过身前去向众医师报喜。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喂进去的丹药弹出来，滚落到内侧的枕头边上。 龙菁菁将李雅熙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与此同时，一缕猩红色的灵光从李雅熙的嘴巴里释放出来，钻进了龙菁菁的袖子里。 毒性很烈，解毒之后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众人退出房间，留下李雅熙的侍婢照顾她。 众医师看向苏珞宁双眼放光：“想不到绿纱城对灵植的研究如此透彻，连毒性都能掌控，不知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苏珞宁满脸歉意：“解毒的材料比较稀有，数量不多，我也只带了这一颗傍身，等回城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人送来一些。” 众医师表示理解，能够解百毒的药材肯定不寻常，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一晚，风声、雨声、海浪声交叠着，没有人能安然入睡，却都早早的躺在床上，告诉彼此要养精蓄锐。 应斯年看着怀里的龙菁菁：“你能不能告诉我，苏珞宁到底用什么威胁你？” 龙菁菁装傻充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毒是你解的吧。”应斯年实在忍受不了苏珞宁装模作样的嘴脸，想要探知真相。 “不是……”龙菁菁看着应斯年两指间的解毒丹，把原本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我们是姐妹，她的天赋虽然不如我，也能发挥些作用。” “真的？”应斯年挑眉。 “真的。”龙菁菁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夫君，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会。”应斯年补充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包容你的一切。”我连底线都没设，你就不能坦白一切吗？ 龙菁菁默然，前提条件是自己是他的妻子，可自己只是冒名顶替。 应斯年苦思冥想，依然搞不懂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让龙菁菁好不容易探出来的触角又缩了回去。 罢了，自己的秘密不也没有坦白吗。 应斯年无意识的抚着龙菁菁的长发，突然顿住：“依依，你的头发和声音都在。” 龙菁菁抬头露出笑脸：“我的伤已经好了。” 应斯年用力抱住她。 这是近来最好的消息。 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都散开了。 翌日，李雅熙醒来后，从侍婢口中了解到昨晚的情况，第一时间命人把苏珞宁找来：“听闻昨夜是苏大小姐用解毒丹解了我的毒。” 苏珞宁不知道李雅熙的身份，不过她知道蓝灏佐之所如此厚待应斯年一行人正是因为李雅熙，特意挑选了一些珍贵的补药带过来，口气十分客气：“戚夫人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正在给她斟茶的侍婢手腕一抖，茶水溅到了桌面上，赶忙用袖子偷偷抹掉。 他们这群底下的人确实很感谢苏珞宁，不过戚夫人是自杀，把她找来肯定不是为了感谢她。 这位苏大小姐的脑袋不怎么灵光啊。 果然，李雅熙的语气冰冷，不过仍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据说解毒丹所用的材料十分稀少，能说说看用了什么材料吗，如果我手上有的话就送给苏大小姐，报答苏大小姐的恩情。” 苏珞宁想了想：“戚夫人听说过那种一颗就能解除妖兽狂暴化的灵果吧，正是添加了那种灵果才会有此奇效。” 迄今为止，只有绿纱城才有那么一株，也不怕被揭穿。 李雅熙扭头：“玉芝送客，把她带来的东西还给她。” 苏珞宁灰头土脸的被送出门，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哪句话有问题，眼看着李雅熙的侍婢把应斯年夫妇迎进门，咬牙切齿，一定是龙菁菁再一次出尔反尔。 应斯年开门见山：“戚夫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不过在那之前请把鲛人之眼的位置告诉我，说不定海泷城还有救。” 李雅熙意外的没有恼怒，转而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给我解毒的。” 应斯年无论是为了保护苏珞依，还是为了守住姐妹两人的秘密都不会说真相：“戚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的毒是苏大小姐用解毒丹解开的。” 李雅熙神色郑重：“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见过苏大小姐了，这毒不是她解的，海龙城上下也没有人能解开这个毒，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应斯年矢口否认：“戚夫人未免太自信了，也太高估我了。” “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告诉你鲛人之眼的位置。”李雅熙语气笃定。 应斯年不答反问：“难道解毒的事比海泷城的安危更重要吗？” 李雅熙语气坚定：“对我来说是。” 应斯年没想到李雅熙会把话说到这份上，可他也没想用苏珞依的安危去换海泷城的安危，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带苏珞依出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毒，能不能想个法子敷衍过去。 龙菁菁突然悄悄递给他一片花瓣：“这就是解药。” 龙息草花粉的毒只有花瓣能解，李雅熙要的无非就是这个。 应斯年将花瓣交给李雅熙的侍婢，侍婢将花瓣放在李雅熙的手中，李雅熙紧闭的眼皮突然涌出了泪水，低着头，将花瓣放在掌心里一遍遍轻抚，忽然感觉到指尖上有一抹湿润，微微一怔。 这花瓣是刚刚采摘下来的。 这么说…… 李雅熙平复了心绪：“威龙当家可听过龙息草。” 应斯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还是应道：“据书中记载，神龙所过之处就会长出龙息草，龙息草不开花不结果，神龙离开后，就灭绝了。” 李雅熙抬手将垂在两鬓的长发别在耳后：“并非如此，那些不开花不结果的龙息草是雄草，雌草是可以开花的，龙息草花粉的毒只有花瓣能解，威龙当家能得此物，大概是我命不该绝吧。” 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比鲛毒更毒的毒药了，这下子想死都难了。 口吻中满是遗憾，脸上却带着连日来第一个笑容：“我会信守承诺，不过威龙当家不便下水，我决定亲自走一趟，鲛人之眼必须夺回来。” 龙菁菁这会儿在搞小动作：“蝎王，你有没有遇到过别的雌草啊。” 龙菁菁可以催生灵植却不能创造，只能当个独苗苗，听说还有雌花活下来，立刻来了精神。 蝎王直接给了她致命一击：“这片大陆上从来就只有一株雌草。” 龙菁菁怔住，原来李雅熙中的是自己的毒，可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应龙和小石头，说明这花粉取自她开灵智之前，制毒的人去过龙巢，肯定见过小石头！ 尽管希望渺茫，不过这是自她苏醒以后第一次有可能得到小石头的线索。 好不容易挨到应斯年打算离开，便立刻提出要留下来照顾李雅熙，趁着侍婢还没有回来，道：“戚夫人能不能把制毒的人告诉我？” 李雅熙没有应下，转而道：“威龙夫人能坐到我身边来吗？” 龙菁菁顺了她的意，坐到床边，李雅熙颤抖着伸出了双手，捧住她的脸，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轮廓：“原来你长成这样子了，神龙大人可是一直在盼着你化形呢。” 龙菁菁睁大双眼：“你知道我？神龙大人盼着我化形？” 神龙大人不是每天对着她的方向吹气要烧死她吗？ 毕竟她是龙巢里唯一一株杂草。 “当然，我是龙巢的侍女，你的事我一清二楚。”李雅熙神色温柔。 “我怎么没见过你？”在沉睡之前，她已经开灵智有一段时间了。 “我是鲛人一直守在海域，极少去神龙的住处，那时候你还小，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片大陆就是神龙大人给自己开辟的巢穴。” 作者有话要说：刚发现这张卡着没发出来…… ☆、海上遇险 龙菁菁：“……” 她没有怀疑李雅熙的话，她的记忆很单调，仅限于小石头对我好，神龙大人觉得我碍眼，要不怎么又是瞪着她又是吹气，现在回过味来就是灵智太低了，无法理解更多的事。 “那你肯定见过小石头，你知道小石头在哪里吗？”龙菁菁问道。 “小石头？”李雅熙怔了一下。 “就是一直在我身边的那颗黑黑的石头，我的伴生石。”龙菁菁描述了一下：“我醒来之后它就不见了，我想找到它。” 李雅熙恍然大悟，大笑起来：“你叫它伴生石啊。”还想说点什么，指尖一痛，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她立刻会意，这是警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李雅熙握住龙菁菁的手：“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不过它是你的伴生石，这世间也就只有你能找到它了。” 龙菁菁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她没有得到关于小石头的线索，不过既然只有自己能找到它，还是有希望的，眼下还有其他的事要说明：“夫君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千万别告诉他。” 李雅熙已经从应斯年的话语中猜到了几分才点到为止，转了话头，直接应下：“我知道了。” 神龙大人回来八成要哭了，用混沌之息精心养大的小花，居然被别人摘走了。 龙菁菁想了想又道：“鲛人之眼是你的吗？” 李雅熙颔首：“千年前我分身乏术，一面要对付入侵龙巢的宵小一面要护住海域的人族，就把眼睛取下来镇守人族的城池，如今我的修为尽散，想要拿回眼睛怕是很难了。” “修为散尽是和大陆的灵气消失有关吗？” 李雅熙点点头。 龙菁菁催生了一片碧蓝色的叶子，放在李雅熙的手心里：“把它吃下去，应该能恢复一部分。” 李雅熙感知了一下，连忙推拒：“这怎么可以，我怎么有资格得到这个。” 当年不过取了那么一点点花粉就被神龙大人下了禁足令，不许她进入神龙大人的居所，这要是拿了一片叶子，还不得给她封在水里，再也不让她登上陆地了。 龙菁菁抿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请你取回眼睛的时候护住我的夫君。” 她知道，应斯年看上去冷冰冰的，实则心中是有大义的，只要是力所能及，不为名不为利，暗地里就会出手解决，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多一重保障。 事实上，多亏了有很多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矛头一致对外，人族才能够在当下的环境中一一次化险为夷，存活至今。 李雅熙试着收拢掌心，发现守护者大人并没有阻止，松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威龙当家。” 龙菁菁离开李雅熙的房间，沿着走廊转了个弯，迎面袭来一道掌风，本能的避开。 心脏补全，她的实力也恢复了。 苏珞宁这一掌没有手下留情，却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才发现龙菁菁居然站在她的身后，登时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龙菁菁虽然受制于她，毕竟不是人族，若是翻脸的话，吃亏的可能是自己，想要对付她还要从长计议。 这么容易就避开了，龙菁菁并没有感受到太明显的恶意，淡淡道：“有事吗？” 苏珞宁语气收敛了不少：“我就是问问你，你已经答应把解毒的功劳让给我，为什么又一次出尔反尔！” 她本想与李雅熙交好，顺着这条关系与应家一行人同进同出培养感情，可恨又失败了。 龙菁菁心中明了：“是你自己在戚夫人面前露出了破绽。” 苏珞宁反驳：“她不知道是你解的毒，我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绝口不提自己想利用李雅熙得到灵果树。 龙菁菁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她有所隐瞒：“信不信由你。” 转身就走。 苏珞宁追了上去：“我问你，那种一颗就能解除妖兽狂暴化的灵果和你有没有关系？” 龙菁菁怎敢把自己的底牌告诉她，顿住脚步：“你见过我的本体，只是区区一株灵草而已，怎么可能会孕育灵果。” 自从进入人族城池，她催生的灵果全都保留了三分余地，也不怕被拆穿。 苏珞宁将信将疑，可只要龙菁菁不肯承认，她也没办法。 十天后，各城前来支援的修士到位。 鲛人之眼在海里，大部分的水属性修士在岛上，应斯年提议先利用天空飞象登岛，再联合岛上的修士们一起夺回鲛人之眼。 得到李雅熙的首肯之后，全员开始着手准备。 云汐城派来了十头天空飞象，这已经是可以调动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就无法确保云汐城自身的安全问题。 在人数有限的前提下，优先水属性的修士，再来是实力排行靠前的，余下的人留在村里做接应，万一夺取鲛人之眼的计划失败，立刻将全城的百姓进行转移。 此次行动，各城派来的增援都是佼佼者，李雅熙没能想到，应斯年一家子竟会是淘汰的首选，包括那位大姨姊在内，都没有融合妖魂。 苏氏姐妹是育苗师，本就不会服用妖魂融合丹，应家兄弟那叫“残次品”，修士的耻辱。 有人认出应斯年在黑石城一战之中表现突出，单挑狼人能够全身而退，加上有李雅熙作保，才被破格允许加入登岛的队伍。 这样的结果在应斯年的意料之中，能把龙菁菁和应斯廷留在村里也比较放心，没有后顾之忧。 留下的人站在沙滩上，目送着十头紧挨在一起的天空飞象，顶着狂风暴雨飞向天空。 周予竹扫了一眼身旁的龙菁菁，挑起唇角，讥讽道：“应大哥就是需要一位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妻子。” 她算是单方面与龙菁菁撕破脸，再也不会摆出一副假好心的嘴脸了。 苏珞宁直接怼回去：“不管是哪方面，总要有一样能拿出手才行，你说是吧？” 隐含的意思就是周予竹战斗力不突出，在别的方面也不行，龙菁菁和自己还有育苗的本事。 在她心里，自己才是应斯年的妻子，除了鸠占鹊巢的龙菁菁，其他女人也不能肖想。 程彦钦顿住脚步，抬手摸了摸飞天雪狐毛茸茸的脑袋，苏珞依有亲姐姐护着，他又自作多情了。 龙菁菁压根没有听见一左一右两个女人在说什么，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载着应斯年的那头天空飞象，因此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层层叠起的海浪好像有意识般追逐着登岛一行人，逼得天空飞象不得不进入云层躲避。 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海浪之中有几道暗影在游走。 “天呐！”同样发现这一幕的江寻蓝惊叫起来：“那是什么！” 一条体型巨大的蛇鳗乘着海浪的浪尖，用粗壮有力的尾巴狠狠地抽向一头位处边缘的天空飞象。 事发突然，修士们来不及做出应对措施，被击中的天空飞象摇摇欲坠，显然受了重创，在同伴的支撑下，才没有直接掉进海里。 开了这个先例，接下来又有无数的海兽用同样的方式发动攻击。 再这样下去，不等登岛就全军覆没了。 水属性的修士们显出兽化形态自高空中直接跳进海里，与海兽们进行肉搏。 局势很快被扭转，水属性的修士们在海中护送着天空飞象继续前行。 众人没有因此松一口气，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还会面对什么，只能时刻保持着警觉性。 “咔嚓——” 突如其来的雷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一团乌漆漆的雷云变成紫色，释放的雷电劈中一头天空飞象，天空飞象瞬间变成一团焦黑，连同背上的修士一起坠入海里。 “夫君！”龙菁菁失声痛呼。 她看得分明，应斯年就在那头天空飞象的背上，也已经变成焦炭了吗…… 她知道此行凶险，可从没想过会这样失去应斯年，他不是很强大吗…… 所有的难题摆在他面前总是能迎刃而解，强势的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家，不让家里人受到一点点伤害…… 龙菁菁泪如泉涌，她怎么忘了啊，应斯年他只是个人族啊，人族是最弱小的存在，她还处处都要仰仗应斯年来保护自己……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去呢，隐藏身份比应斯年的性命更重要吗…… 如果可以重来，她只求应斯年能够平安，她本来就是异类，何苦要自欺欺人…… 苏珞宁先前还在和周予竹拌嘴，听到龙菁菁的呼声也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海上的方向，仰面昏了过去，眼角流下一滴温热的泪珠没入沙滩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那是我的夫君…… 应斯廷凝眸：“有雷属性海兽。” 普通的雷云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团雷云持续发出隆隆的声响，还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 “我要去找夫君。”龙菁菁不相信应斯年就这么死了，不是还有李雅熙吗，她答应自己会保护好应斯年，肯定会没事的：“他一定在等着我去救他。” ☆、紫色雷云 程彦钦劝阻道：“嫂子你要冷静下来，应兄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番话在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龙菁菁去送死。 龙菁菁目光落在拴在村口的一排陆地石龟，好像是能下水的，径直走过去，爬上其中一只的背部，没想到那只陆地石龟还挺机灵，领会了她的意图，直接缩成一团。 龙菁菁视线所及之处的陆地石龟都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不管龙菁菁用什么办法，它们就是不肯出来，纹丝不动。 “……” 泪水连成了一条水线，走到哪里落到哪里，可眼泪不能改变什么。 应斯廷来到龙菁菁身边，舔了舔唇角：“嫂子，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借我一些力量才行。” 龙菁菁仰起沾满泪水的脸庞，绝望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只要能救应斯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一条体型巨大的独角蛇凭空出现，不等众人搞清楚状况，载着龙菁菁冲了出去，贴在海面上滑行。 “那是应斯廷？”江寻蓝目瞪口呆：“他不是融合失败了吗？” 周予竹怔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兽化后体型这么大的。” 寻常修士兽化后，体型不会与人族本身的体型差太多，最多加上炼化过的兽身的部分。 站在独角蛇头顶的龙菁菁仅和它的角差不多大小。 江寻蓝喃喃道：“许是肉身和灵力都无法支撑这个身体才迟迟不能兽化，并非是失败了。” 那些实力真正强大的妖修根本不需要依靠人族的功法提升修为，他们宁死也不肯被炼成妖魂融合丹。 这条独角蛇是个特例吧。 程彦钦握紧炼成武器的算盘：“雪团，我们追上去。” 江寻蓝按住他的肩头：“黑心狐，你不怕雪团也被劈成焦炭吗？”大家总会把逐利的商人说成黑心，江寻蓝便给他起了这样的绰号，倒是没什么恶意。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程彦钦，但他知道程彦钦把飞天雪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飞天雪狐哼唧了一声，蹭了蹭程彦钦的大腿外侧。 程彦钦犹豫了半晌，终究是舍不得飞天雪狐陪着自己送命。 “这是什么？”几人听到其他修士的声音，扭头看过去，沙滩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很多灵草，弯弯曲曲连成线状。 那几头陆地石龟的背上居然也有，像长了毛发，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这好像是……”江寻蓝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程彦钦蠕动着嘴唇：“是她哭过的痕迹。” 应斯年被李雅熙第一时间用水灵壁护在其中，仍是失去了意识，浸在海中顺着海流移动。 苏珞依的魂体贴在水灵壁的外侧无法直接穿透，用拳头敲了几下，没有一丝松动，只好直接唤道：“应斯年，你快醒来啊……” 朦胧之中，应斯年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低低回应道：“你是谁？” “我？我是你的妻子啊……” 应斯年蹙眉：“不，你不是，这不是她的声音。” 苏珞依一瞬间涌出了戾气：“我真的是你的妻子，你身边的那个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人族。” “你胡说！”应斯年下意识的反驳，身体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苏珞依想了想道：“我没有胡说，我好心救了她，她为了取缔我的身份杀了我，我现在只剩下魂魄了。” 苏珞宁死了，绿娥死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事实就是龙菁菁鸠占鹊巢。 应斯年的意识浑浑噩噩，一时消化不了她的话，或者说接受不了她说的话，没有做出回应。 苏珞依声音悲切：“你送到绿纱城的药我都有好好吃下去，我一直在等，等着可以嫁给你的那一天。” “有一年，你送来了一朵特别漂亮的灵花，我养在院子里舍不得吃，被苏景霖给毁了，我可伤心了。” “还有一年，绿娥打听到你为了给我采药身受重伤，我很担心，可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夫君……你身边的那个是怪物……” “夫君……我才是你的依依……” “夫君……你快点醒来……” “……” 在魂体消散的瞬间，应斯年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及只有无边的海水。 刚才是在做梦吗？ 九头天空飞象进退两难，继续前进的话，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他们，岛上的人也彻底没有了生还希望，就此返回的话，也难保能全身而退，那片紫色的雷云始终追逐着他们，向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会落下来，后果显而易见。 尸骨无存。 大片的乌云开始集结，连同那片雷云一起变成了紫色，绝望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轰隆隆的雷声在滚动着，像是有一把鼓槌敲在心头，一下一下…… 号称雷打不动的天空飞象紧挨在一起，扬起长鼻，一声接着一声长啸，在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直接崩溃掉。 “我不想死，我想回去，谁来救救我……” “咔嚓——”神经绷到了极致，所有人下意识的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到来，也没有疼痛。 “？？？” 有胆大的睁着眼睛看到那道雷电拐了个弯，越过他们劈向了海面，伸着脑袋看到一条焦黑的海兽干浮在海面上。 劈……劈……劈歪了吗…… 雷云还是没有散去，他们的处境依然没有改变。 娘哎……这也太吓人了，还不如直接劈死我…… 号称飞行最稳的天空飞象的耳朵扇得有气无力的，整个队伍一坠一坠的，显然也吓得不轻。 独角蛇低下头咬了一口劈熟了的海兽，连舌头一起吐出来：“火候过头了。” 龙菁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先把我夫君找出来！” 独角蛇的脑袋摔在海面上，直接就懵了，储备口粮的实力这么强？ 怎么有种被当成坐骑的感觉，恨不得把龙菁菁甩下去，不断的安抚自己。 这是口粮，这是口粮，这是口粮而已。 没有人能把本大爷当成坐骑。 应斯廷才是坐骑。 为了安抚口粮，道：“你放心吧，他没事的，他被那条鱼护住了。” “鱼？”龙菁菁双眼闪亮，想了想：“你是说戚夫人？” “就像那样。”独角蛇引着龙菁菁看过去。 很多受了重创的水属性修士被海水簇拥着推向岸边的方向，和当初在黑河上的情形一模一样。 一头海兽一跃而起，将一名修士吞入腹中，这里可不是黑河，还有数量不明的虎视眈眈的海兽隐匿其中。 伺机而动，一击毙命。 独角蛇：“……”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龙菁菁燃起了斗志，她相信只要有一丝希望，应斯年就会活下来。 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些修士，说不定应斯年就在其中。 “咔咔咔咔——” 接连有雷电从雷云中落下，每一道都会命中一头海兽，修士们不免被波及，但不至于送命。 天空飞象不等得到修士们的指示，慌不择路，牟足了劲往前飞，想要尽快摆脱雷云区。 既然都是歪的，还不快跑。 “你居然这么强，你不是人族。”龙菁菁抬头看着乌压压的雷云，那是独角蛇的能力。 “你也不是啊。”独角蛇扭动着身躯，在落雷中悠然前行，好似周遭的炼狱就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夫君他知道吗？”如果应斯年能够接受独角蛇，是不是就能接受自己呢？ 独角蛇露出笑意：“这副身体是他弟弟的，他大概做梦都想赶走我，可是没有办法。” 龙菁菁刚刚萌生出的一丝希望，转眼就破灭了，沉声道：“他既然想让你走，你干嘛赖着不走！” 问他也在问自己。 苏珞依已经回来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赖着不走。 “大爷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他弟弟吞了我的妖丹融入了自己的灵根，我们共用灵力之源，若是剥离他的身体切断与现世的关联，我只能转世投胎去了！” 独角蛇说到这里也是气愤不已：“我倒是可以彻底占了这副身体，可是他太弱了，哪里配得上本大爷。” 龙菁菁想起那个笑容憨憨的总是坚定不移的维护自己的少年，决定帮他一把：“你自己的身体呢？” 独角蛇眸光闪了一下：“没有妖丹的话，回去也是死。”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你们分开吗？”龙菁菁问道。 “办法倒是有，你代替我的妖丹持续给我输入灵力。”独角蛇撇撇嘴：“可是应斯年舍不得啊。” 龙菁菁思考他的话，应斯年面临在自己和应斯廷之间做出选择，他没有放弃自己，他是真的在乎自己。 独角蛇猜到了她的想法，继续道：“你不必感动，应斯年对你好只因他以为你是他的妻子，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得明白，他这人很护短，他容得下我也是为了保全他弟弟的无奈之举，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地方，大爷带着你称霸大陆。” ☆、龙巢守护者 龙菁菁抿唇道：“只要夫君没有赶我走，我就不走。” 她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独角蛇不知道龙巢守护者为什么会护着她，也不敢强行把她带走，退而求其次：“那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片叶子，我只答应你救一个人，现在救了这么多人，太耗费灵力了。” “行。”龙菁菁毫不犹豫的催生了一片紫色的叶子交给独角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独角蛇载着龙菁菁一路逆行，直至看见岛屿的轮廓，依然没有发现应斯年的踪迹。 “你去岛上找找，说不定他已经在岛上了，我再去四周转转。”独角蛇提议道。 “要是你先找到夫君，就把他送到这里。”她要亲眼看到应斯年才能放心。 独角蛇痛快的应下，把龙菁菁留在了岛上。 风中夹杂着飘渺的歌声，凄婉而无力，却又坚定无比。 龙菁菁沉了一口气，向着歌声的源头走去。 岛上的普通人聚集在神龙庙，没日没夜的祈祷着神龙能够保佑他们度过这场危机。 修士们则把岛上所有的灵材集中在一起，疯狂的暴食，再将体内转换的灵力注入李家嫡系的身体里。 李湾湾忍不住咳了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撒在摊开的手掌中，从五指的缝隙滴落到衣摆上，却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吟唱着。 一旁的修士赶忙拿起帕子，帮她清理沾染的血渍，心疼道：“要不就停下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 李湾湾摇摇头。 她能感觉到，侍女大人的眼睛还在释放着力量，如果此刻停下来，海兽们就会立刻催动海水淹没小岛，将岛上的人全部吞噬。 视线模糊了，就闭上眼睛，只要还能发出声音就好…… 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龙菁菁的身上，甚至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外来者。 龙菁菁只看了几眼，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心中震撼。 一直以来，她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偶尔凭着心意暗中伸一把手，从未想过这对于人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人族的未来又有多大的影响。 她登上城中央的镇海塔，曾经存放鲛人之眼的位置，摊开双臂，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面向全岛释放着。 岛上的灵气悄然的变得浓郁。 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不含灵气的变成了灵植。 那些堆放在一起的已经干枯的灵植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体型增长数倍，蕴含的灵气更加纯粹。 修士们身体里亏空的灵力莫名得到了补充。 李湾湾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歌声变得浑厚有力。 “这是神龙大人的力量吗？” “只有神龙大人才会有这样的力量吧？” “……” 在岛民们喜极而泣的时候，镇海塔之顶，龙菁菁紧闭着眼睛，躺在冷冰冰的砖石上。 她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会恢复了。 蝎王从她的帽子里爬出来，转眼变成了和龙菁菁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银灰色的长发在海风中肆意的飞舞着，巨大而有力的螯足捧起龙菁菁，银灰色的瞳孔透着冷厉：“你怎么还是这么笨，人族不过是神龙大人的收藏品而已，哪有你重要。” 应斯年被困在水灵壁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直至被拉出了海平面才得知眼前的状况。 李雅熙下半身化成鱼的形态，手持着三叉戟，与最初抽打天空飞象的蛇鳗在激烈的战斗着。 水灵壁会随着李雅熙的位置移动，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难猜出是李雅熙在保护自己。 应斯年将拳头重重的落在水灵壁上，是他提出要夺回鲛人之眼，到头来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被对方保护着，成了累赘。 “啧啧，我要是你就会一直躲着，瞎了眼睛还要跑出来送死，你以为神龙会在意你吗，神龙眼中就只有自己的收藏品。”蛇鳗战斗之余不忘嘲讽道。 李雅熙竖着耳朵，不时的转动头部，通过声音和气息判断对方的动向，手中紧握着寒光四射的三叉戟。 听到对方的嘲讽，松开手掌，一道寒芒划过，三叉戟准确无误的扎在蛇鳗巨大的眼球中心的位置。 在蛇鳗因为疼痛扑腾的时候，扬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千年前我也没用正眼瞧过你们这群宵小之徒，你们就没有想过吗，就算可以化龙，在神龙大人面前依旧是蝼蚁而已，你们奉一只恶兽为主，龙族又岂会容得下你们？” 李雅熙顿了顿又道：“不，你们根本没有机会化龙，那只恶兽又怎么舍得把神龙的血脉分给你们这群亚龙族。” 所谓亚龙族，就是那些有机会化龙的种族，恶兽以化龙为诱饵召集了很多亚龙族趁着神龙离开之际溜进龙巢，想要得到神龙的血脉。 李雅熙抬手，三叉戟重新回到手中，三叉戟的尖端还叉着一颗巨大的眼珠子。 蛇鳗顶着血窟窿，咬牙切齿：“只要得到神龙的血脉就可以拥有神龙的力量，立于龙族之上！我等化龙的时候，就是神龙的死期。“ 一位青衣少年站在一道浪尖上来到蛇鳗的身旁，徒手挖出蛇鳗的另一只眼睛，将一对鲛人之眼装上去。 蛇鳗兴奋的咧开嘴，大笑着：“谢了兄弟，这对眼睛比原来的还要好用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海面上探出密密麻麻的海兽的脑袋，目露凶相，将李雅熙团团围住。 李雅熙察觉到蓝承潇的气息，脸色变得难看：“你既然占了人族的肉0身，就该遵守约定守护人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也想化龙啊。”蓝承潇纵身跃起，变成一头体型巨大的龙鲨钻入海中，再次探出头：“凭什么我只能当神龙的收藏品，我也可以化龙！” 李雅熙眼底涌出了恨意，就是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里应外合，才会让大陆陷入如今的局面。 “你们以为这就得逞了吗！”李雅熙将三叉戟举过头顶高速旋转，周围形成了一个个连接天海的龙卷风，将海兽卷入其中搅成碎片，海面上登时下起了一场血雨。 蓝承潇不慌不忙：“侍女大人请看，那是什么？” 鲛人之眼吸收了蛇鳗的灵力威力大增，岛上的修士们受到影响失去自我意识，显出兽化形态向龙卷风的位置靠近。 “卑鄙！”李雅熙怒骂，不得不停下来。 在她做好准备奋力一搏的时候，从海岸方向游过来一只陆地石龟，石龟的背上已经染成了血色，仍是无所畏惧的游向李雅熙身边。 那是城主的庶长子，一出生就是悲剧。 他继承了庶母的土属性，成为城主的耻辱，所以才选择融合了陆地石龟的魂体，可以入水却不容于海域，和他的处境一模一样。 城主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城主府流落街头。 李雅熙耐不住一直窝在李家的祠堂里，在一次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他。 从相知到相许，而后对方带着已经失去力量的她离开了海泷城。 他就是戚枫，是她的夫君，他怎么来了…… 戚枫巨大的龟甲挡在李雅熙身前：“夫人，那就是你的眼睛吗，真漂亮。”水蓝色的瞳孔晶莹透亮，比海水还要纯净，与面目可憎的蛇鳗十分不匹配。 李雅熙微微错愕：“原来你都知道了。” 戚枫看着混在修士们当中的蓝家一行，苦涩道：“我毕竟是蓝家人。” 他知道鲛人之眼的秘密，听说过被李家供养在祠堂里的瞎眼老祖宗，又和李雅熙相处这么久，很容易就联想到一起，所以才对鲛人之眼的消息额外的关注。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快点回去，不要白白送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李雅熙装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好久都没见过蓝家人了，该见见他们了，问问他们可会后悔当初将我赶出蓝家。”原身在把身体交给他的时候就跟他讲述了一切，自己自私的选择恐怕会连累他，果然刚刚接手这副身体就被赶出了蓝家。 李雅熙知道这只是戚枫的借口而已，戚枫早在五年前就可以完全兽化。 蓝城主的嫡子们尚且做不到如此，若是想打蓝家人的脸何必等到现在。 夫妻两人默契的没有点破对方的意图并肩作战。 李雅熙专心对付海兽，戚枫扛住岛民们的攻击，在厚厚的壳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 在这样被动的局势中，两人脸上毫无惧色，他们很早以前就做好了生死相依的决定。 血色的海洋映入了应斯年的眼底，应斯年握住胸口的墨石，使出全力怒吼一声：“够了，停下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强大的威压四散开去，血海的上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被鲛人之眼操控的岛民们恢复了意识，海兽们仓皇遁逃。 蛇鳗和龙鲨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气息的源头，迄今为止守护龙巢的那几位都见识过了，这股代表毁灭的力量是第一次出现，会是守护者吗？ 当年守护者察觉到入侵者的存在，带着神龙的血脉遁逃，守护者出现的话，代表很快就能找到神龙的血脉。 这令他们感到既恐惧又兴奋。 ☆、公报私仇 李雅熙听到守护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她遍体生寒：“那双眼珠子脏了，别要了吧。” 戚枫感知到李雅熙不知何故突然开始颤抖，钻进海里将她驮起来，李雅熙脱力的趴在龟甲上。 守护者的真面目她也没有见过，只知道对方是强大而恐怖的存在，有他守护龙巢，神龙才会放心离开。 蛇鳗的双眼突然爆开，血液从两个血窟窿里喷涌，没有停下的迹象，似要把全身的血液流尽。 龙鲨见状转身逃向海域的深处。 “叛徒是吗？”应斯年看向龙鲨逃离的方向：“那就死吧。” 话音落下，血海上空的暗灵气汇集到龙鲨的周身，龙鲨巨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竭，直至变成一具枯骨没入血海中。 应斯年力竭，滑跪下去，他第一次感受到暗属性的霸道，如果没能把暗灵气收集起来，将会带来更多的死亡。 “侍女大人，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城主蓝灏佑将蛟首伸出海面一大截，激动的看着李雅熙，他一直在盼着侍女大人能够归来，海泷城有救了。 修士们身体里的妖魂认出李雅熙的鲛人之身，都摆出一副臣服的姿态，从蓝灏佑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出，原来这位消失千年的侍女大人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李雅熙一脸的冷漠，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蓝家和李家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协助自己管理海域的家族，如今已大不如从前，不过这也是形势所迫。 侍女大人的态度蓝家人都习以为常，视线转向她身下的陆地石龟有几分嫌弃，被他赶出去的东西倒是很会钻空子，蓝灏佑将整个蛟身浮出海面：“让属下亲自迎接侍女大人回城吧。” 蛟龙与真龙只有一步之遥，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侍女大人的坐骑，说不定哪天侍女大人一高兴，就帮他化成真龙了。 李雅熙斜坐在龟背上，用手掌轻抚龟甲：“不必了，我夫君会带我回去。” 夫君？ 蓝灏佑错愕的看着比自己身形还要大几倍的陆地石龟，怒从中来，他怎么配，区区一只陆地石龟怎么配当侍女大人的夫君。 论起种族，龙巢里除了太古神龙以外就没有其他的龙族，蛟龙的种族是最高贵的，侍女大人要选也该选择他才是。 “说起来蓝城主也是亚龙族。”李雅熙话音落下，所有人看向蓝灏佑，海面上之余风声呼啸而过。 了解内情的妖兽们最恨的就是亚龙族，不是外来者就是叛徒，这群叛徒协助外来者挑起了一场人修和妖修的战争，削弱了龙巢整体的实力，才会让一只恶兽在龙巢里蹦跶。 “大人，属下从千年前就跟着您了，是您帮助属下化成蛟龙之身，属下对侍女大人忠心耿耿绝不会成为叛徒。”蓝灏佑冷汗直流，信誓旦旦。 “那头龙鲨是怎么回事？”蓝家人融合的妖魂都是蓝灏佑准备的，都是从前认识的，龙鲨不在其列。 “属下惭愧，我族中人实力日渐衰弱，属下想找些实力强大的帮手一起守护海泷城，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偷走侍女大人的眼睛。”蓝灏佑垂下头，他万万没想到侍女大人会当众点出这件事，不给他留面子。 “从今往后我会亲自镇守海泷城，对亚龙族一定要严加防范。”李雅熙补充道：“就算被冤枉了，等神龙大人回来就能真相大白了，暂且忍耐吧。” “属下遵命。”蓝灏佑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平。 神龙大人是龙族的始祖，能够轻易的让亚龙族化龙却不肯为之，甚至有可能暗地里压制亚龙族化龙，否则的话亚龙族又怎么会集体反叛。 陆地石龟载着李雅熙缓缓的游向海岛，一众修士浩浩荡荡紧随其后。 李雅熙面向在场所有的修士发问：“你们觉得我夫君的实力怎么样？” “侍女大人的夫君实力强大，不是我等能企及的。” “是啊是啊，我们这么多人联合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蓝城主都没能破开他的防御。” “……” 彩虹屁不要钱的往外吹，还无意中踩了蓝灏佑一脚，蓝灏佑是“戴罪之身”，这种时候再气也只能闭紧嘴巴，何况大家只是捡好听话来说，并非指鹿为马。 李雅熙暗暗挑唇，她就是公报私仇。 闷葫芦是陆地石龟的通病，若非必要，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口舌之争就更谈不上了，蓝灏佑对戚枫的嫌弃那么明显，她打从心底里心疼戚枫，忍不住给他找回场子。 “即是如此，蓝城主今后也不必拘泥于亚龙族，应广纳贤士，共同守护海泷城。” 有人问道：“侍女大人的夫君也会留在海泷城吗？” 陆地石龟自然更适合在陆地生存，海泷城里吸收不到土灵气。 李雅熙刚想说不会，他还要镇守黑石城的黑市。 戚枫开了口：“夫人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他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海泷城的二当家，分部的二当家和总部的大当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无怨无悔。 想到李雅熙会愧疚，补充道：“海泷城的育苗区很快就会建成，灵果不限于水属性，海泷城从今往后可以培养一些其他属性的修士，如果再遇到针对海兽的对手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这番话在众修士心中敲响了警钟，亚龙族对其他海域种族或多或少会有些血脉压制，这种时候派陆地修士出手才是最好的。 提到陆地修士，众人仰头看向天空，九头天空飞象从不同的方向飞往海泷城，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隔了万米高空都能感受到它的狼狈。 这应该是外城的增援，发生什么事了？ 一行人登上岛屿，戚枫在李雅熙的授意下，不动声色的留下来，悄悄把昏迷中的应斯年带去李家藏起来。 李家嫡系是李雅熙的本家鲛人一族，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不像蓝家的变数那么多，区别在于李雅熙拥有仙格才能凌驾于海域所有的种族之上。 李雅熙通过水灵壁感知到应斯年的所作所为，对他的实力感到惊讶，不过他是暗属性，这份天大的功劳不能公之于众。 暗属性是连她都排斥的存在，伤人伤己，不过这份功劳她记下了，就算为了龙菁菁也要好好保护他，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秋去冬来，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神龙的洞穴里，一株纯白色的龙息草顶着一枚娇小的花苞，一会儿变成代表着水属性的蓝色，一会儿又变成代表着雷属性的紫色，烦躁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洞穴。 “我要见夫君，我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 蝎王的声音响起，方向不明：“你不是说你想让龙巢恢复到从前灵气充裕的样子吗，你若不等到开花就跑出去，每次动用灵力之后就得睡上一觉，说不定下次一觉睡上百年，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应斯年就剩一把骨灰了。” 修出妖身身体重塑，要再经历一次花期才算是长大成熟了。 整株龙息草蔫巴了，直接倒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株灵草已经死掉了，嘴巴里嘟囔着：“连小石头也不在这里陪着我，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她感知到小石头不在身边，才会提前从沉睡中苏醒，化形之后立刻离开了这里。 一只银灰色的小蝎子迅速爬过去，将花苞托起来检查了一下，眸光深了深，近日来都没有变化，龙菁菁的情绪影响到花苞的成长了。 本末倒置。 她在这里出生，土地上还留有神龙的气息，应是最适合她成长的地方才对。 无奈劝说道：“他和你是不一样的，你与龙巢命脉相连，龙巢不毁你就会一直活下去，相当于龙巢的神明，他是肉0体凡胎，对你来说眨眼间就结束了一生，至于那位，早晚会回到龙巢，你只要在这里安心等着就可以了。” 龙菁菁幻化出一个顶着花苞的小娃娃脸，用力挤了挤眼睛：“我都眨了好几下了，夫君肯定还好好的活着。” 蝎王：“……” 蝎王败给她，终于松了口：“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眼，不过你要答应我，看过之后就跟我回来。”为了防止她反悔，戳了她一刀：“你别忘了，应斯年的夫人已经回来了，那个位置本来就不属于你。” 龙菁菁的喜色僵在脸上，思念夺去了她的理智，让她暂时忘记了一切，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人，蝎王毫不留情的踩着她的痛点，让她面对现实。 蝎王幻化成完整的人族形态，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袍子，许是银灰色本就是冷色调，无形之中让人感觉到了冷意，龙菁菁与他同行的时候不自觉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蝎王犹豫了一下，将头发和瞳孔都换成了人族常见的黑色，袍子也换成了暖黄色。 海泷城黑市正热热闹闹的举办着一场喜宴，四处张灯结彩，应斯年和苏珞宁并肩而立，双双穿着喜服，身材娇小的苏珞宁不时的扬起头与身材高大的应斯年说着什么，应斯年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袖摆来回摇晃，举止亲昵。 从龙菁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俨然是一对儿情投意合的新婚夫妇。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自闭了，对着电脑的时间不短，倒删存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点受到影响，心态不太好，找回初心，继续。 ☆、成亲真相 重逢的喜悦消失殆尽，火热的心一寸寸冷下来，她连做梦都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蝎王从旁道：“你看到了，应斯年全须全尾，苏珞依找回了属于她的姻缘，你的出现只会破坏这一切，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吧。” 龙菁菁浑身的血液凝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应斯年二人的背影，没有做出回应，蝎王上前一步挡住龙菁菁的视线：“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龙菁菁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二人一瞬间消失在海泷城的街头。 应斯年一身黑袍，浑身透着一股冷厉的气息，犹如寒潭的眸子里映着程彦钦的身影，他骑着高头大马春光满面。 他不敢相信，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苏珞依就会移情程彦钦，可心底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那二人原本就有情，在支援黑石城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一身粉衣的苏珞宁还在喋喋不休：“你非要亲眼看见才会相信吗，你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出现，我妹妹以为你已经……”顿了一下，咬着粉唇：“你已经被劈成焦炭死了，才会答应程公子嫁给他，如今木已成舟，你就随我离开吧，我会替我妹妹赎罪的。” 边说边摇晃着应斯年的袖摆。 应斯年纹丝不动，目光锁住程彦钦身后的矫门，完全忽视了苏珞宁的存在。 程彦钦踢开矫门抱起新娘，一起跨过火盆，就这样一步步穿过院子，走进喜堂里。 黑市的兄弟们都在起哄，新郎对新娘也太宠了吧，羡煞一众单身汉。 应斯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红艳艳的喜服刺伤了他的眼眸。 “我们还是离开吧。”苏珞宁想拉着他离开人群。 应斯年用力甩开苏珞宁，疯了一般冲进宅子。 苏珞宁跌坐在地上，看着应斯年的背影勾起了唇角：“那就让你彻底死心好了。” 新郎新娘正欲拜堂，应斯年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腕，努力平复心绪，牵动着唇角，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口：“依依，我没有死，你随我回去吧。” 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走，就原谅她好了。 喜果不慎掉在地上，滚出了好远，喜娘惊呼一声追过去。 程彦钦脸色惨白，他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眼前的情况。 新娘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白皙的双手掀起红绸盖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庞，惊讶道：“原来你还活着。” 应斯年眼底发红，幸好还来得及，她还没有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说苏珞依改嫁了，挣扎着醒过来，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是，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怎能容你陪在别人的身边。 他很想大声质问苏珞依，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自己，可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庞，他还是无法狠下心来，说一句重话。 依依虽然有点笨，可是很乖，也很善良，只是……只是有些误会而已，怎么忍心凶她。 “苏珞依”神色疏离，语气平静：“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喝杯喜酒吧，夫君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从喜娘那里接过喜果，牢牢抓在手里。 应斯年怔住，他无法接受苏珞依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没有因为他还活着的消息而高兴一下。 喜娘小声提醒：“姑娘，小心过了吉时。” “苏珞依”扬声道：“二当家听见了吧，恕我们夫妻今日招呼不周，改日定会设宴向二当家赔罪。” 应斯年失魂落魄的退到一旁，眼前的画面和声音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离自己很遥远，奇怪的是却能清晰的看见、听见。 他是不是还没有醒来，这是在做梦吗，依依为什么没有椅在自己的怀里对着自己笑呢？ 程彦钦频频看向应斯年，完全不在状态，“苏珞依”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你要选择你的兄弟放弃我吗？” 程彦钦长吐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等今日结束之后他一定会向应斯年负荆请罪。 原谅他，他也有想保护的人，应斯年一定会理解他的。 李家的人找到应斯年的时候，他正闷声喝着酒水，一口接一口，李湾湾惊呼一声：“你不要命了吗。”他的暗灵根从内至外腐蚀着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应斯年被李家的家丁一左一右的架着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苏珞宁的声音：“妹妹的婚礼我这个做姐姐的岂会不来，我不仅来了，还把父亲、母亲、长兄和二弟给依依准备的嫁妆一并带过来了。”他们得到了全家人的祝福。 一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察觉到来者不善，在门后回避了一下。 周予竹带人闯了进来，沿途破口大骂：“苏珞依，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应家兄弟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姐姐不要的废物捡起来。” 走到正厅，抬手指着程彦钦的鼻子：“程彦钦，本姑娘今日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你和我姐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是我姐姐不要你的……“ 死了？ 斯廷死了？ 应斯年听到这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意识。 他为什么没有死，他想保护的人都不在了，一个生离一个死别。 苏珞宁留意到这一幕急忙追了出去，好像有点刺激过火了，应斯年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李家人既然能救第一次，就该能救第二次才是。 程彦钦凝眸思索，仅仅用“巧合”来解释这一切未免太牵强了，原来这才是这场交易的最终目的。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雪团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希望雪团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他这副身体出生在商人世家，在彼此交往的过程中免不了把商人的秉性带进去，事事都要权衡利弊之后才会行动，只有雪团能够让他全心全意不计较得失的去宠爱，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 程彦钦看着周予竹嘴巴一张一合，无心听她在说些什么，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你姐姐，林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林灏是他们这群人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和程彦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予笙打小就崇拜林灏，早就芳心暗许，才会越来越看不上程彦钦。 周予竹怔住。 周予笙和林大哥有什么关系？ 林大哥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自己这样的吗？ 怎么会喜欢粗鲁的男人婆？ 婚房里，雪团坐卧不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他了。 他们明明同为狐族，天生一对，却因为当下的人族与妖修的关系紧张，不得不遮遮掩掩。 她很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按照苏珞依的容貌化形，才能等到这个机会顶替她的身份，与程彦钦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雪团等了好久，程彦钦一直没有动，忍不住自己掀开了盖头，看过去：“夫君？” 在雪团的心里，程彦钦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妖，所有的问题摆在他面前总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此前，这是只有人族才能做到的。 他也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妖，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都说他喜欢苏珞依，他对苏珞依可没这么好。 为了自己，任由苏珞依去送死。 雪团没发现程彦钦眼中的冷意，满心欢喜的走过去，给他添酒：“我听说，人族成亲的时候要喝合卺酒，意为永不分离。” 程彦钦用两根手指压着杯座，垂眸掩去心底的不平：“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幻化成苏珞依的模样，那个时候她还活着吧。” 迄今为止出现的妖修都是半化形，雪团能够完全化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第一次幻化的模样永远都不会变，她居然甘心成为替代品，他不想把雪团想得太坏，给她机会让她解释。 雪团放下酒壶，委屈的红了眼眶，低低道：“我知道你喜欢她，可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人了，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才用她的样子陪着你，而且……”雪团扫了一眼程彦钦的脸色，嘟囔着：“而且我觉得我变成她的样子你就会喜欢我了。”还愿意娶我。 程彦钦错愕：“去黑石城的路上是你陪着我的？” 雪团闭上眼睛点点头，程彦钦这么聪明，自己骗不了的。 程彦钦又是气又是无奈，如果没有那次经历，他和苏珞依的关系会更简单一点，自己不会一直备受良心的谴责。 不，对于苏珞依来说一直都很简单，看向自己的目光和旁人没什么两样，甚至不如江寻蓝来得亲近。 雪团的出发点倒是可以接受，这只蠢狐狸，他继续追问道：“苏珞宁为什么会发现你的身份，你的修为整整比她高出两个境界，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他收到的消息是，苏珞宁发现雪团是妖修，想要揭穿她，为了隐瞒此事，自己才不得不和苏珞宁做了交易。 苏珞宁说得十分诚恳，苏珞依死了，亲人们会难过，把苏珞依的身份给雪团可谓是一举两得，问题在于应家兄弟也已经死了，按道理苏珞依会被家里人接回绿纱城，为了避免雪团的身份被识破，只能让“苏珞依”再嫁一次，才能够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魂魄离体 雪团此前没有化形，自己就没有考虑太多，如果让他娶雪团的话，也不是很难接受。 苏珞宁提出的条件有理有据，现阶段她会留在海泷城筹建育苗区，自己和雪团要在她的眼皮底下成亲，成亲的日子也要由她来定，她需要时间把这个消息传给绿纱城的亲人。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应家一家三口已经死绝了。 雪团扁着嘴：“我也不知道啊，你那会儿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守在海边等着苏珞依的消息，人被海风吹黑了，也瘦了，我就想变成苏珞依的样子骗你多吃点饭。” 程彦钦听到这里，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一口酒。 雪团仔细回忆，继续道：“我化形之前检查过了，周围并没有活物的气息，我化形之后苏珞宁突然出现，拉着我讲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反正都是苏珞依本人才会知道的事，然后我就被揭穿了。” 程彦钦找到了疑点：“就算她知道你是妖修，也认不出你的真身，你大可以直接走掉，她又拿你没办法。” 雪团低着头，用左手掐右手的食指，再用右手掐左手的食指，如此反复，踌躇了半天才开口：“她说只要我帮她一个忙，她就把苏珞依的身份给我，这样我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和人族一起生活，我就……我就把身份告诉她了。” 程彦钦额心出现一只狐狸眼扫过去，雪团察觉到他的审视，吓得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赶紧用两只小毛手捂住。 程彦钦的魂体是一只三眼狐，额心的眼睛能够分辨出对方是否说谎。 雪团确实没有说谎，问题出在苏珞宁身上。 得知对方并不是自己死里逃生的妹妹，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让对方将其取缔，她又怎么知道雪团会想要这个身份，除非是一早就对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应斯年会在今日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利用雪团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程彦钦将凤杯倒满，推到雪团面前：“不是要喝合卺酒吗？” 雪团将酒杯抓在手里，小心翼翼问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程彦钦歪着头，抖了抖红色的狐狸耳朵，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着龙杯：“生气啊，可我知道你本来就很笨，能有什么办法？” 他眼中的苏珞依其实就是雪团，他也庆幸自己一直喜欢的都是雪团，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谁也抢不走。 雪团变成一只白毛狐狸，还留着一只小毛手紧紧抓着酒杯，一头扎进程彦钦的怀里。 苏珞宁一路跟进了李家大门，被李湾湾拦下：“苏大小姐，请你离开这里。” “我要陪着应斯年。”应斯年吐血昏迷在她的意料之外，想来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了。 应斯年现在正是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可不能被旁人钻了空子，李湾湾该不会对应斯年有意吧。 “整个海泷城里的人都知道，李家不欢迎外人，应少侠是得到老祖宗的许可，才能留在这里疗伤。”李湾湾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带我去见你们的老祖宗，我还救过她一命呢。”不就是李雅熙吗，真搞不懂，李雅熙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辈分怎么会那么高，难怪蓝家人会对她马首是瞻。 她替蓝家人感到委屈，蓝家人才是城主一脉，李家居然能够凌驾蓝家之上，这也太奇怪了。 李湾湾纹丝不动，侍女大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见的，她也没收到什么救命之恩的消息。 “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带他离开。”苏珞宁越想越觉得李湾湾别有用心。 李湾湾问道：“你以什么身份带他走？” “他是我……”苏珞宁怔住，既不是夫君也不是妹夫了。 应斯年和苏珞依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还是她自己的手笔呢。 小贝壳跑过来，拉着李湾湾的手指：“李姐姐，快点让她走吧，我和爹爹都不喜欢她，她抢走了爹爹给我的丹药，我的灵根差点毁了。” 这件事是冯奶奶讲给他听的，让他以后离苏珞宁远一点，免得被她害了。 李湾湾对苏珞宁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下又知道对方心术不正，无视她的解释，直接命人把她赶出去，关上大门。 苏珞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自我安慰道，至少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不是吗。 她知道龙菁菁不会就这么死了，可就算龙菁菁回到这里，想要拿回苏珞依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未必会是那只妖狐的对手。 最好她们能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再暗中推一把，让她们一起滚出人族的城池。 应斯年发着高烧，一会儿梦见苏珞依一脸甜蜜的投入程彦钦的怀抱，一会儿梦见应斯廷被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独角蛇吞入腹中，嘴里不时的喊着两人的名字，两边他都没能阻止。 苏珞宁离魂来到他的身边，虚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夫君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应斯年的魂体竟抽回手，坐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问道：“我听过你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苏珞宁喜极而泣，她一直苦于没有接近应斯年的机会，如果应斯年也能离魂的话，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沟通方式，他们甚至可以用魂体的形态携手游遍整个大陆。 一双眼眸柔情似海，激动道：“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啊。” 应斯年周身涌出了黑气，苏珞宁察觉到危险，连忙退开：“之前你身边的那个是妖修，你和她相处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察觉到她和人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黑气停止了蔓延，应斯年闭上眼睛，回忆着和苏珞依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他甚至偷偷翻进城主府查阅过古籍，什么种族的妖修会有那样的能力，又或者有没有相关的秘法。 没有查到，他就告诉自己，苏珞依是天赋异禀。 应斯年睁开眼睛，没有看她，吐出一口寒霜：“滚。” 苏珞宁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说让你滚，你耳朵有问题吗？”李雅熙被小贝壳火急火燎的拖进门，正巧遇上这一幕，凝出一道魂力打在应斯年的魂体上，送其归位。 随后转向苏珞宁，厉喝一声：“区区孤魂野鬼也敢来我的地盘勾魂，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又一道魂力随着话音打过去，杀气腾腾，苏珞宁惊叫一声从打开的窗户逃离。 李雅熙本就没想赶尽杀绝，就此作罢，摸了摸小贝壳的脑袋：“好孩子，你救了你爹爹一命。” 还好他把自己带过来，应斯年的生魂若是跟着死魂跑了也会死的。 话说回来，应斯年已经虚弱到魂体不稳了吗。 龙菁菁的事她听说了，虽然不解，也没资格去过问。 李雅熙来到应斯年身边，小贝壳殷勤的给她搬了一张椅子，李雅熙感激的笑了笑，指尖贴在应斯年的手腕，将灵力注入他的体内，面上微微一怔。 恰恰相反。 腐蚀身体的那部分暗灵气已经不见了，他会吐血是因为精神受到重创，急火攻心，远没有先前那么危险。 “你爹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小贝壳惊喜道，凑上前踮起脚，伸出小手放在应斯年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像不发烧了。 应斯年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小贝壳在李湾湾的帮助下，从柜子里拿了几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应斯年咳嗽了几声，看向李雅熙，开口问道：“戚夫人可知，我弟弟发生什么事了？” 独角蛇是他见过最强的妖兽，应斯廷不可能会死，最多被占了身体，又怎么会传出死讯。 李雅熙有些惋惜道：“当日令弟和苏夫人一起去海上找你，这都三个月了，无论是海泷城还是渔村那边都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会没事的。”应斯年勉强露出微笑，看向一脸忧色的小贝壳：“我不也还活着吗。” 小贝壳想起自己被应斯廷支配的那些日子，身子抖了抖，跑过去拉着李湾湾的手指，坚定道：“叔叔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李雅熙默不作声，她不想打击父子两人，以她的本事连蛛丝马迹都有没查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尸骨无存了。 应斯年对李雅熙拱手：“这些日子劳烦戚夫人费心了，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威龙当家不必如此，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秘密。 应斯年继续道：“明日我会带着小贝壳去外祖家里，就不在府上叨扰了。” “关于那孩子，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李雅熙给李湾湾递了个眼色，等到她把小贝壳带走，接着说道：“湾湾说她小时候见过小贝壳，他当时看起来就像现在这么大，大约是在三十五年前。” ☆、先天妖修 鲛人是先天妖修，一出生就是金丹境，成长速度缓慢，李湾湾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实则已经将近四十岁了。 应斯年惊怔：“那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子，但确实是人族无疑，会不会是记错了？” 李雅熙摇头：“不会错的，这些日子一直是由湾湾照顾他，可以肯定他就是当时那个孩子，我知道有一种密法，可以将肉身封在千年寒冰中，不死不灭，也不会成长，那孩子很有可能被人用了这种密法，威龙当家可否把这孩子的来历告诉我？” 应斯年很快意识到事情的关键，背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有目的的，便详细道来：“是手下的兄弟在风凌城外围救回来的，看他的容貌和应家人相似，误以为是应家人，就把他交给我了。” 李雅熙追问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心智比起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在外围的生存能力很强，应该在外围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 ”应斯年想了一下，补充道：“曾被妖魂附体，混入城主府探查护城阵的阵眼。” 听到这里，李雅熙惊了一下：“风凌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应斯年道：“目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探到阵眼的妖魂已经被灭口了。” 李雅熙沉了一口气，一脸的愤恨：“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些外来者想故技重施。” 又是外来者，应斯年已经先后在不同的场合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也没有惊讶。 李雅熙继续道：“千年前那些外来者附身人修，挑拨人修和妖修的关系，致使两族发生了大战，损伤惨重，如今人修服用了妖魂融合丹无法附身，他们便从小孩子身上下手，担心被孩子的父母察觉，才会有此一举，而这次的目的是要破开各城的防御。” 若不是应斯年不远万里把他送到这里，又刚好被李湾湾认出来，谁能想到一个孩子的背后竟隐藏了这么大的阴谋。 “像小贝壳这样的孩子恐怕不在少数，当时是如何解决的？戚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李雅熙显出了颓色：“当年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已经失去了力量，分散到各处。” 如果没有得到龙菁菁给她的叶子，她也无法继续守护海泷城。 “是因为大陆没有灵气了？”应斯年得到李雅熙的肯定，凝眸分析道：“既是如此，敌人的实力也肯定削弱了，只要通知各城，对没有服用过妖兽融合丹的年轻修士严加防范即可。” 李雅熙怔住。 千年来，她被力量流失的恐慌支配着，已经全然丧失了斗志，只盼能够撑到神龙大人归来之时，将那些外来者和背叛者通通解决掉。 应斯年的话点醒了她，对方同样被削弱了，战场又在己方的地盘上，天时、地利、人和，相较千年前更有优势。 想到这里，她挑起唇角：“此事，交给我来办吧。” 小贝壳拉着李湾湾的手指，舍不得松开：“李姐姐你一定不能把我忘了。” 李湾湾微笑着把他送出门，心里默默道，一定不会忘的，小哥哥。 应斯年牵着小贝壳穿过一条街，蹲下身子将一封信塞进他的手里，指着一栋华丽的宅院，道：“等一下你自己去敲门，把你的名字告诉家丁，等见到宅子的主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他问你是谁，就让他看看你头顶的四个旋，其他的事都不用说。” 小贝壳憋着嘴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信封上：“爹爹是要把我送人吗？” 应斯年没想到小贝壳会反应这么强烈，余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帮他抹去眼泪：“那是我的外祖家，也是你的家。” 名字、年龄、样貌、身体特征再加上失踪的时间，这些条件结合在一起，他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小贝壳就是母亲提到过的双胞胎弟弟，自己的亲舅舅。 起初他只是怀疑小贝壳和外租家会有什么关联，没想到会是本尊。 信里面交代了他失踪的原由。 小贝壳止住眼泪，用怀疑的小眼神看他：“那爹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去？” 应斯年抬手将他的衣领捋平：“我此前去信说会把斯廷一起带过去，我不想让他们担心，等我找到斯廷再来看你。” 小贝壳跑了几步，停下来，回头道：“别忘了还有母亲，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们。” 他没有看到，自己转身后，应斯年敛下的唇角。 应斯年在宅子附近停留了半日，确认外祖一家接纳了小贝壳，独自来到婚宅门外。 昨日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流转，心痛的感觉不减半分，听到门内传来的响动，纵身跃上房顶。 雪团把程彦钦送到门口，撒娇道：“夫君，让我陪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程彦钦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乖乖留在这里，等我见过二当家，我们就启程回风凌城。” 他收到消息，海泷城有位大能护着，他担心雪团妖修的身份会被发现，不敢带她出门。 雪团瘪了瘪嘴：“那你早点回来。” 程彦钦离开后，雪团立马变了一副面孔，欢欢喜喜的将宅子里的东西进行了二次打包。 门头的红灯笼，房檐下的红绸，窗子上的双喜，但凡为婚宴准备的饰物全都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折叠整齐，再收进乾坤袋里，如获至宝。 应斯年坐在屋顶，看着她忙前忙后，过了半晌才跳进院子里，出现在雪团的面前。 雪团心虚的后退了几步：“二当家，您怎么在这里，夫君他去找您了。” “找我做什么？”语气中透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向您请罪。”雪团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直视应斯年的眼睛。 程彦钦决定将错就错，即便解释清楚，任谁也不会接受另外一个女人顶着自己妻子的脸，给自己戴绿帽子。 难保应斯年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将雪团的身份公之于众。 为了保护妻子，只能对不起兄弟了。 应斯年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听说你和斯廷一起去海上找我，斯廷为什么没有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雪团突然捂住脸，失声哭泣：“我们遇到了一头强大的海兽，斯廷为了保护我被海兽吞了，我对不起应斯廷，也对不起你。” 死去的修士们要么是被雷电击中，要么是被海兽吞食，应斯廷是雷属性无惧雷电，他和苏珞依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如果活下来的是苏珞依，必然会是这种情况。 雪团可谓是声色并茂，不忘从手指的缝隙偷偷观察应斯年的脸色，一不小心迎上一双审视自己的眼眸，仿佛来自地狱的入口，吓得她退后一大步，直接撞上身后的门柱。 应斯年一步一句靠近雪团，嗓音透了一股凉意：“这么说，你欠了我弟弟一条命，他还没过百日，你就欢欢喜喜的和程彦钦成亲。” 雪团冷汗直流，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指甲伸长，这个男人让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正欲出手，程彦钦推门而入，疾呼了一声：“二当家！” 程彦钦没有打听到应斯年的行踪，猜测他可能会来找雪团，就急忙赶了回来，正巧遇上这一幕。 雪团一瞬间冷静下来，收回了指甲，为了和程彦钦在一起，她绝不能暴露身份。 应斯年掐住雪团的脖子，将她抵在门柱上举了起来，像一位夺命的阎罗。 雪团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完全没有抵抗，气息慢慢减弱。 程彦钦红着眼眶跪下来：“二当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她不是苏珞依，求您放了她。” “我是……我是……”雪团眼泪簌簌滚落，滴在应斯年的手腕上。 应斯年松开手，与她拉开距离，雪团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脖颈上的指痕清晰可见，程彦钦跪爬到她的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应斯年沉着脸，看向两人：“说吧，她在哪里？” 从昨夜醒来后，他就可以看到魂体了，他来到这里的本意是为了打听应斯廷的下落，意外的发现了雪团的真身。 仔细观察她的言谈举止，很容易判断出，她不是自己的小妻子，只是容貌相同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又气恼自己怎么会现在才发现，说不定小妻子还在等着自己去找她。 “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和应斯廷去海上找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程彦钦瞥见应斯年青筋凸起，连忙补充道：“我不是有意瞒你，我以为你们都……” “以为我们都死了，就让雪团变成我夫人的模样嫁给你？”应斯年抓住程彦钦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杀意。 是个男人，就无法忍受。 “不是这样的。”雪团显出本体，跪在地上，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是苏珞依的姐姐把这个身份给我，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夫君，我虽然是妖修，可我不会害人的。” ☆、伴生龙蝎 又是苏珞宁，她有什么资格把妹妹的身份送人，甚至为此还将自己与苏珞依的婚事解除了。 程彦钦心知此事无法善了，想要挽回几分：“二当家，尊夫人或许……不是人族。”换句话说，苏珞依的身份本来也不是她的。 应斯年眸光一凛，程彦钦硬着头皮把当日发生的事讲出来，将一株水嫩的龙息草交给应斯年：“人族的泪水是不可能变成灵植的。” 应斯年将龙息草捧在手心里，里面透出的气息与小妻子相差无几，与以往用灵力催生的灵植截然不同。 他对此早有所怀疑，甚至偷偷潜入府查阅过资料，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都没有与她同样的能力，他便告诉自己，小妻子只是天赋异禀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已经绝迹的龙息草呢？ 应斯年最后看了一眼拼着性命保护彼此的一人一妖，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也无法确定，如果小妻子当初愿意坦诚一切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像程彦钦和雪团一样，不在乎种族的差异，坚定不移的在一起。 不过两边的情况并不一样，自己是有婚约的，这大概也是小妻子的顾虑吧。 他想起那个与苏家人容貌相似的女鬼，从心底涌出了寒意，她说妖修为了夺走她的身份将她杀死，她才是真正的苏珞依，与自己有婚约的人。 龙菁菁回到神龙的洞穴之后，像一株普通的灵草那般不声不响，纹丝不动，她的小花苞依然没有成长。 蝎王的本意是让她收心，不要再为那些收藏品耗费灵力影响她的成长速度，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正当他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时，龙菁菁突然化身成一只翻地鼠，把洞穴里所有的石头翻了个底朝天。 蝎王忍无可忍，用螯足把一株脏兮兮的龙息草从地洞里夹出来：“你到底在找什么？” 这是要拆家吗。 龙菁菁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又是一株干净又水灵的灵草：“神龙大人曾经把一颗牙齿和一枚断甲埋在洞穴里，我忘记在哪个位置了。” 蝎王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 都说神龙大人的牙齿和指甲是这世上最坚硬最锋利的东西，那么牙齿和指甲哪个更厉害呢？ 为了得到这个答案，神龙大人掉了一颗牙齿又断了一枚指甲，后面自己觉得这个举动挺蠢的，便有心将这件事隐瞒起来，直接埋了。 龙菁菁不是在翻石头，是在翻神龙大人的黑历史，神龙大人绝对不想让她知道的黑历史。 蝎王：“……” 龙菁菁用两片叶子勾着蝎王的螯足，歪着头顶的小花苞，嗓音清甜：“你知道在哪里吗？” 蝎王冷毅的面容僵了一下，不解道：“你把它们找出来做什么？” “我答应给应斯年做一身护甲还没有兑现，那两样东西埋着也是浪费，正好派上用场。”她心里有痛，很痛很痛，却没有怨，那两人一个对她有恩，一个对她有情，如今只是各归各位而已。 苏珞依能够利用苏珞宁的身体复生是个意外，整件事里面，最无辜的就是应斯年，她想为他做点什么，还想说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我骗了你”。 蝎王沉吟，神龙大人身上随便一个部位哪怕是一滴血都能够让一个亚龙族直接化龙，何其珍贵，按道理绝不能拿到外面去，可对象若是那位的话，说不定能发挥些作用。 在他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被迷雾覆盖的洞口，用螯足伸进去夹出一枚巨大的断甲：“牙齿没有，只有这个。” 蝎王亲自操刀，把锻造台设在洞穴里，火焰是直接从口中喷出来的，螯足有节奏的敲在断甲上，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随着护甲一天天成型，龙菁菁的心境慢慢平和下来，头顶的花苞终于开始成长。 外面的世界再大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既然都说小石头会回来，就安心在这里等他好了。 蝎王看在眼里，冷峻的面容松动了几分，那只恶兽肯定会赶在神龙大人回来之前奋力一搏，只要龙菁菁能够顺利成长，就不必担心了。 按道理，龙子诞生之际，伴生体若是灵植就直接吞下去提升修为，若是有灵智的妖兽或者妖虫就像自己这般，成为神龙大人最忠实的仆人。 龙子却本末倒置，在龙菁菁刚发芽的时候，就有意的呵护她，等到她生出灵智，直接把一半的混沌之息分给她，助她化形，导致自己至今没能破壳，在恶兽来袭的时候，不得不隐藏起来。 把龙菁菁单独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她，谁能想到区区一株灵草，得到她与得到龙子没有什么分别。 混沌之息是将全属性灵气混合在一起炼化之后形成的，也是万物之源，神龙大人收集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孕育出龙子。 神龙大人竟然乐见其成，他说：“我身边有你，龙子有龙息草相伴，不是刚刚好吗，以后龙子是我的儿子，龙息草就是你的女儿。” 蝎王能够理解神龙大人，作为当世唯一条应龙，他是孤独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两个孩子的情况不一样。 神龙大人诞生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只不能化形的小龙蝎，他要吸收混沌之息才能提升修为，时至今日，也只是仙格而已。 龙菁菁化形之后就拥有神格，这个老父亲他也当不了。 海泷城城主府。 苏珞宁翻看了绿娥生前特地交给她的首饰盒，有些嫌弃的推到一旁，苏夫人给苏珞宁准备的首饰随便拿出一件都比那些更昂贵更精致。 母亲就是这样偏心。 她唇角上扬，那又如何，从今往后，绿纱城城主府就只有一位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包括应斯年。 绿莹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大小姐，夫人又来信催促大小姐尽快回城。” 海泷城不知是何故，突然有了灵气，育苗区没花多少心思就建成了，被后续赶来的育苗师们接手，苏珞宁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苏珞宁有些不耐烦，应斯年一天在这里，她就不会离开：“告诉母亲，我暂时不想回去。” 绿莹又道：“奴婢听说夫人这么急着让大小姐回去，是因为大少爷给大小姐相中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云汐城的少城主，年轻有为，已经在城主府掌事，大小姐嫁过去就是半个城主夫人了。” 苏珞宁神情淡然，还在挑选今日佩戴的首饰：“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长相吗？” 绿莹懵懂道：“奴婢不知。” 真奇怪，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已经二嫁的二小姐知道了，肯定会眼红。 “我最讨厌男人长着鹰钩鼻，听说云汐城少城主就有一个鹰钩鼻。”苏珞宁将一支玲珑精巧的羊脂玉簪递给绿莹：“这一趟出行，我算是长了见识，那些融合了妖魂的修士，和我们绿纱城的人就是不一样，从里到外都像妖兽一样，野蛮，粗鄙。”还是应斯年最好了。 绿莹突然尖叫一声，发簪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苏珞宁满脸怒容：“笨手笨脚，本小姐要你何用！” 绿莹受到惊吓，慌乱的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的，小姐，你的头发……” 苏珞宁低头看去，面色骤变，发簪上还卷着被固定的长发，苏珞宁精心保养的墨发不知何时起，变得暗淡枯黄，像杂草一般。 脑袋里第一个涌出的念头是龙菁菁回来报复自己了，她想让自己和她一样变成秃头，被应斯年厌恶。 她抬手触摸头皮，发现自己居然感觉不出头皮上有没有头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珞宁把绿莹赶出房间，将自己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这副身体根本就已经变成了死尸，因为灵根还是活的，有灵力温养着，身体才能撑到现在没有腐坏。 脱发只是第一步。 苏珞宁将乾坤袋里所有的灵材倒在地上，抓在手里胡乱的啃食，直到吞下一株灵气异常充裕的灵草，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变得灵活了。 她从余下的灵草中拿起一株，发现这种灵草和龙菁菁的本体很相似，她知道这是什么，是龙菁菁的眼泪幻化的。 苏珞宁眸色暗了暗，把散落的灵材收好，起身将窗户打开，让寒风充斥着整个房间，试图掩盖自己早已失去体温的事实，同时也能减缓身体腐坏的速度。 可龙息草总会用完的，寒冬总会过去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副身体，这个身份，还有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苏珞宁唤来绿莹，绿莹瑟瑟发抖，按照苏珞宁的脾气，肯定会被迁怒的。 “我听说海泷城有一座神龙庙很有灵性，海泷城能安然渡过此次危机全靠神龙的庇护，你就留在那里为绿纱城祈福。”苏珞宁打量着绿莹的发髻：“用不上的东西都留下吧。” 绿莹直接瘫坐在地上。 ☆、大陆之巅 应斯年猜想，是独角蛇把龙菁菁带走的，他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一两天了。 他前往海泷城黑市对外的杂货铺，出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向掌柜打听独角蛇的消息。 掌柜查阅过资料，答复道：“风凌城前任城主的幼子服用了独角蛇的融合丹，三个月前在海泷城的海域失踪，除此之外，就没有相关的消息了。” 掌柜并不知道应斯年的真实身份。 应斯年想了一下，道：“有没有蛇族妖修的消息？” 掌柜拿出一本书册，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应斯年：“这是本月从云汐城黑市送来的，里面可能会有威龙当家想要的消息。” 云汐城位于大陆之巅卧龙山，相传有蛇族在此地化龙飞升，故以此命名，山中蛇类族群繁多，其他的妖兽都不敢靠近。 偏生在云巅之上有一个鹰族的族群，鹰族是蛇族的天敌，数量不比蛇族，却生生与从蛇族手中分出了半壁江山。 千年前，人族与鹰族达成协议，将云汐城建在鹰巢内，予以庇护，作为交换条件，人族将鹰族妖修炼化成融合丹，并优先服用。 近来，山中的灵气突然变得浓郁，几条蛇王陆续半化形，为了震慑蛇王，城中的修士们随之将修为突破至金丹，不曾想又出现了一条完全化形的蛇皇，那是金丹之上的元婴，打破了一直以来有意保持的平衡。 保护圈成了最大的威胁。 云汐城已经向各城求援，想在蛇皇动手之前找出应对之策。 应斯年凝眸，若非有意压制，他和应斯廷的修为都可以提升至元婴，再结合出现的时间，蛇皇很有可能就是独角蛇。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应斯年决定亲自前去确认此事。 海泷城正在集结人手增援云汐城，岛上灵气充裕，修士们已经全员突破到金丹，尚有一战之力，应斯年可以直接加入其列。 值得一提的是，风凌城和黑石城也是同样的情况，风凌城的灵气之源不明，黑石城是因为有一大片灵花田，只有绿纱城还维持原状。 故而绿纱城已经宣布，不再向其他城池供应灵植，后续催生的灵植用于培养本城内部的育苗师。 云汐城地理位置特殊，只能乘坐飞行坐骑直抵山巅，云汐城向除绿纱城之外的三城各派出十只金翅雕，加之各城原有的十只，能够承载两百名修士。 应斯年作为实力低下的外城自愿者，被安排在最后一只。 苏珞宁守候已久，见应斯年选了个位置坐下来，紧跟上去：“斯年，这么巧，我们可以同路。” 应斯年久久不语，他看见了，苏珞宁身体里正是那只自称苏珞依的女鬼，难怪她会一直针对“苏珞依”，可她为什么没有直接揭穿呢，她附身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苏大小姐又经历了什么？ 他有满肚子疑问，想到这位女鬼的品性，决定装作没有发现，静观其变。 随后上来的是程彦钦夫妇，见到前面的两人，表情十分精彩：“应兄，苏大小姐。” 应斯年保持沉默，若龙菁菁是苏珞依本尊，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了，岂不是死后连个祭拜的亲人都没有，他是绝对不会原谅程彦钦夫妇的所作所为。 苏珞宁姿态傲慢，微微颔首作为回应，这一人一妖将会是自己的助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程彦钦逢人就笑，和平时看上去没有什么两样，一点都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雪团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软肋，此刻正被对方抓在手里。 应斯年却看到三眼红狐狸的狰狞，分明是对苏珞宁起了杀心，这就是守住秘密最保险的做法吧。 “听闻绿纱城和云汐城有意联姻，苏大小姐这是顺路去见云少城主吗？”程彦钦笑眯眯的问道。 苏珞宁差点没忍住直接翻脸，扭头看见应斯年闭着眼睛假寐，松了一口气，冷冰冰道：“程掌柜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是我大哥要迎娶云少城主的妹妹，为了表达诚意，让我代表绿纱城与未来嫂子先见上一面。” 她此番前来，一是为了追随应斯年，二是想要云汐城城主府的千年寒冰床，听闻那千年寒冰床会作为云少城主的聘礼，嫁是肯定不会嫁的，不过可以让大哥去娶，聘礼改成嫁妆，一举两得。 程彦钦挑起单边眉毛，云汐城城主府的小姐服用了鹰魂融合丹，嫁到外城就代表不能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空，扬言只招婿不外嫁，绿纱城城主是疯了才会让自己的长子入赘，当然，这件事只有同样服用了融合丹的人才知道，苏珞宁在撒谎。 他是多精明的一个人，从交易内容再到苏珞宁先前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呵，这就是她把亲妹妹的身份先后卖了两次的原因吗？ 拱了拱手：“程某就在这里提前恭喜苏大小姐了，望苏大小姐能够得偿所愿。”反话，她绝对活不到那个时候。 历时十五天，晨起出行，日落扎营，全员步调一致，途中偶有零零散散的妖兽来袭，不等排在末位的应斯年一行出手，已经解决了，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 进入大陆之巅的地界，众人惊奇的发现，好似从凛冬直接迈入了阳春，绿意盎然，鸟语花香。 程彦钦将厚重的斗篷收起来，感叹道：“难怪蛇族会喜欢这里，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气候，就不必冬眠，有双倍的时间可以修行。” 苏珞宁脸色不太好，这样的天气会加速身体的腐坏，背着众人悄悄服下一株龙息草，她必须尽快拿到千年寒冰床。 应斯年视线放远，他在寻找机会，要赶在进城之前离开队伍，寻找独角蛇一事只能悄悄进行，他不想在战场上碰见自己的亲弟弟。 蛇族与鹰族以云海为分界线，云海之上才是鹰族的领地，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层，一路同行的修士们惊愕的发现，金翅雕的背上少了四人。 第一个跳下去的是应斯年，他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在空中的时候没有减速，直到用手掌摸到绝壁上的凸起，一路下滑，最终落入山脚下的密林中。 之后程彦钦一刀戳在苏珞宁的胸口，将她推下坐骑，没想到苏珞宁在命中要害的情况下，能反手把他一起拉下去，身侧的雪团立马化形，在中途接住了程彦钦，眼睁睁看着苏珞宁掉在半山腰的位置。 正当他们准备归队的时候，从暗处射出一道灵光击中了雪团，雪团强撑着身体，一面横向与山体拉开距离，一面降低了飞行高度。 即便是鹰族，也很少贴着山体飞行，会成为蛇族的活靶子，两族虽然没有发生过大战，日常却是将对方当成捕食的猎物。 神龙的洞穴在地心，其中一个出口是卧龙山的山腰，龙菁菁破土而出，眼睁睁看着苏珞宁落在自己面前，胸口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摔得破破烂烂的，目瞪口呆。 总归是自己的恩人，龙菁菁不忍见到如此惨状，用混沌之息帮她修补了尸身上的伤口，然后学着人族的风俗，把她埋进了土里。 临行前，龙蝎扫了一眼，忽地扬声道：“你欠她的恩情，已经还清了。”他日不必手下留情了。 当初他去安置龙子，没想到龙菁菁察觉到龙子不在，会提前化形，独自离开龙巢，这才与人族有了牵扯，实际上，就算没有苏珞依，自己也会找到龙菁菁，将她治愈。 由混沌之息孕育而成的生灵，必须走正道，否则对世间的危害是无法估量的，他不愿看到龙菁菁与蝼蚁太过亲近，但并不会抹杀她的善念，加之有意磨练她的心智，让她早日成熟起来，就没有干涉此事。 龙菁菁离开后，两只毫无血色的手拨开泥土，慢慢爬了出来，苏珞宁双眼无光，一眨不眨，面部表情僵硬，唇瓣一张一合：“如果直接把她吃下去，我是不是就能复活了？” 龙菁菁的嗓音随风飘来：“这才半山就摔成这样，应斯年直接掉到山脚下，还活着吗？” 另有人声与她交谈：“怕什么，就算已经粉身碎骨，你也能帮他留个全尸。” 龙菁菁：“……”她是来送护甲的，不是来收尸的。 苏珞宁心里咯噔一下，应斯年他已经死了？ 龙菁菁找到应斯年的时候，应斯年被一条差点被他压成蛇饼的蛇修纠缠着：“你们人族能与鹰族合作，为什么不能与蛇族合作呢？我保证，只要你帮我解决那条外来的蛇皇，从今往后，整个墨叶蛇的族群再也不吃人族了。” 应斯年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从蛇修口中得知，蛇皇是一条血斑蟒，应斯廷不在这里，根本不想理会。 巫墨继续道：“蛇皇想要一统卧龙山，然后率领蛇族上下攻破鹰巢，你帮我也是在帮整个云汐城的人族。” 应斯年听到这里，终于停下疾行的脚步：“你难道不想攻下鹰巢吗，你们两族可是宿敌。”这事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红鞭蛇王 “当然想，卧龙山有龙气，很适合蛇族修行，可恶的鹰族，非要插上一脚！”巫墨话锋一转：“不过这是我们两族自己的事，如今攻下鹰巢会牵扯到人族，我父亲被人族炼成了融合丹，生活在人族的城池里，我不想与整个人族为敌，让他难做。” 大陆的灵气刚刚有复苏的迹象，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说不定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生存下去，请人族将自己炼成融合丹。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应斯年信了：“还有其他的蛇王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吗？”就算突破到元婴，与对方实力相当，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为数众多的蛇群。 此事不便把其他的人族牵扯进来，不然和直接开战没有什么分别，最好能在蛇族内部解决。 说到这里，巫墨沉默了片刻：“卧龙山有八位蛇王化形，反对的有五位，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四位已经死了，我之所以活下来，因为我选择退让，没有继续参与此事，蛇皇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激怒整个卧龙山的蛇族。” 应斯年疑惑道：“这里毕竟是你们自己的地盘，五位蛇王联手都不能将他赶走吗？” 巫墨道：“蛇皇有银月狼王和巨齿虎王相助，银月狼王率领着整个银月狼族群，巨齿虎王能够号召周边的妖兽，据说人族毁掉了他们领地中的灵果树，他们针对人族而来，不死不休。” 应斯年联想到黑石城一战，这三位妖修都出现过，想不到对方不仅卷土重来，还换了目标，这下麻烦了。 应斯年看了一眼身侧的巫墨：“你直接退位吧。” 巫墨：“？” 应斯年目光灼灼：“让我来。” 倒腾了半日，应斯年顶着一头与巫墨如出一则的墨绿色卷发，穿着一身蛇蜕缝制的对襟长衫，古铜色的肌肤上用蛇血混合着草汁绘制了蛇鳞的图案，肌肉的轮廓棱角分明，无声的透出了一股充满野性的气息。 巫墨呐呐道：“你这样的装扮，连我都分辨不出你是人族了，不过我的崽崽比我的修为还要高，说不过去啊。” 只有元婴才能完全化形，应斯年已经突破到了元婴。 迎上应斯年的冷眸，打了个寒颤，语速很快，一气呵成：“我就说我爹看我没出息把蛇王的位置拿回去想要跟随蛇皇一起攻打鹰巢。” 这还差不多。 应斯年刚刚经历了儿子变舅舅，转眼让巫墨体验了一把儿子变成爹。 “能不能，算上我一个？”一旁茂密的树冠中忽然传出女声，嗓音魅惑妖娆。 应斯年脊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么近的距离，若不是对方主动现身，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附近还有别的活物。 从树冠中探出一颗人头，红黑相间的长发，鼻梁以上的部分被蛇头面具遮掩着，唇瓣好似涂抹了鲜血，娇艳欲滴，勾魂摄魄，接下来是仅用蛇蜕裹住胸口的上半身，皮肤白皙娇嫩。 她伸出修长的手臂环住应斯年的脖颈，贴在他的耳畔，鼻息扑在脸上，声线婉转：“可以吗？” 应斯年伸出双臂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收进怀里，与此同时看到她的半截蛇身，分明是一位女蛇修。 巫墨定睛看向她的蛇纹，惊讶道：“红鞭蛇，女王？” 红鞭蛇的数量不多，与很多小族群混杂在一起，统称杂蛇，居然能出一位蛇修，喊一声王是对强者的尊重。 “当然可以。”应斯年直接封住她的唇瓣，透着一股狠戾，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 原来灵植也可以化形，难怪她会那么的与众不同。 无论她是谁，都改变不了，她才是自己的枕边人，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冲破理智，倾泻而出。 龙菁菁的眼神一度很出戏，有龙蝎相助，她的乔装比应斯年更高明，肉身直接幻化成蛇族的形态，可她怎么觉得在应斯年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的。 龙菁菁动了动指尖，终究是没有回应他。 恶兽潜伏在妖兽中，为了寻找龙子的下落，几乎搜遍了整个大陆，近来把目标转向人族城池，想要一探究竟。 龙蝎知道那条血斑蟒是恶兽的手下，自己不便出手，听到应斯年的计划，当即决定让龙菁菁助他一臂之力。 应斯年心中刺痛，慢慢找回了理智，松开她：“既然你想帮忙，就扮成我夫人好了。” 巫墨睁大双眼，他想要媳妇，不想要一看就很明显的后娘。 龙菁菁弯起唇角，她能约束自己行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给他套上一截金色的护腕：“这是给夫君的见面礼，它会保护夫君的。” 应斯年按耐着心中的悸动：“可不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让我重新认识你。 “龙、菁、菁。” “应、斯、年。” 两人的语速都很慢，仔细分辨，声线还有些颤抖，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名字刻进对方的灵魂中。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应斯年将她的小手收进掌心里，还是一样的柔软。 龙菁菁点点头，就这样扭动着蛇身配合着他的步调，一起向山中走去。 巫墨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意外的觉得很和谐，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应斯年找到一条小溪，捞出来的都是小鱼小虾，巫墨看不上眼，决定承包两人的伙食，亲自去狩猎。 回来的时候，应斯年在篝火上架着一张铁网，上面铺满了小鱼干和小虾干，龙菁菁眼巴巴的等着，每烤熟一只，应斯年先吹一吹，降到合适的温度再递给龙菁菁，好似在投喂一只馋嘴的小猫咪。 巫墨将一头肥嘟嘟的血牙猪放在篝火旁，应斯年扫了一眼，询问龙菁菁：“想吃吗？” 龙菁菁想了想：“我想吃红烧的。” 巫墨目瞪口呆，妖修化形之后，最多学着人族把皮毛和内脏去一下就直接生吞了。 结果应斯年还真就顺着她的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雪亮的剔骨刀和一口齐腰高的大锅，当场做起了红烧肉，不忘把余下的小鱼干和小虾干收进袋子里交给龙菁菁，叮嘱她不要贪嘴吃太撑。 看着一块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滋溜溜的冒着油花飘着香气，巫墨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也想尝尝，这就是人族日常的吃食吗，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应斯年用竹签戳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红烧肉递给龙菁菁，又把一块连着骨头的腿肉递给龙菁菁身边的小妖蝎，正当巫墨想要开口讨要的时候，应斯年自己留下一大块，将整个锅子往前一推：“余下都是你的。” 他对自家人的饭量还是有数的。 巫墨心中狂喜，双手捧着锅子，尾巴尖摆了摆，假爹真好，等亲爹下次来看自己的时候，也让他给自己做吃的。 临时组合的一家三口游山玩水，尝遍了山中的特产，一开始的时候，巫墨还会问上几句，接下来该怎么做，可这对假夫妻实在是太默契了，用细水长流的小日子，生生把他带歪了。 明明已经吃腻歪的猎物，经过应斯年的手会令他垂涎三尺，去年的山和今年的山没有什么不同，透过龙菁菁那双发光发亮的眼睛会觉得置身于人间仙境，欢声笑语不断。 毕竟是山中唯一的女蛇修，经常有开灵的小妖蛇给她送好吃的好玩的，一些小杂蛇干脆奉她为王，一传十，十传百，龙菁菁这个杂蛇女王有了自己的族群，算是把位置坐实了。 墨叶蛇假父子有了新任务，巫墨负责寻找红色的灵花捣成花汁，应斯年坐在一截老树桩上，用花汁给加入龙菁菁麾下的杂蛇头顶做标记，以此来区分其他的族群。 他身上没有蛇族的威压，明明是元婴修为，愣是被龙菁菁的女王光环压住了，杂蛇们都亲切的喊一声王夫。 当刷足一万条的时候，巫墨终于忍不住开口：“假爹，您这是打算赶走蛇皇，让后娘上位？” 几位蛇王的修为不相上下，第一大族的蛇王可以住进半山腰的洞穴，那里曾是一位蛇修大能的洞府，也是整座卧龙山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龙菁菁麾下的杂蛇的数量已经超过原本的几大族群。 巫墨头发一甩，狗腿的凑到应斯年身边：“我从看到假爹第一眼就知道，假爹是个有本事的，等您和后娘住进洞府，可不要忘了带上我，我墨叶蛇族上下愿为假爹和后娘效力。” 应斯年不言不语，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远处的龙菁菁，他此举确实是有目的，不过只是借势而已，他没想到龙菁菁扮成人修的时候很受欢迎，现在扮成蛇修同样受欢迎，至于将来会去哪里，他也很想知道。 卧龙山上有一种红色的只有指甲大小的龙珠果，里面蕴含少许灵气，酸酸甜甜，谈不上好吃，大妖蛇是看不上的，那些尚没有筑基的小妖蛇们都靠它来补充灵力。 龙菁菁每天催生一篮子，小妖蛇们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瞪着一双双可爱的豆眼，分到果子的时候蹭蹭龙菁菁的掌心，再开始一天的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条评论所有的榜绝缘，单机十多天，差点没撑住，希望大家有意见可以提，不要发宣言，太可怕了，心态崩了好几次。 ☆、双身蛇王 龙菁菁留意到今日有两条陌生的纯白色的小妖蛇，头顶没有红色的印记，下半身没入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她又不是真正的蛇族女王，并不在乎有没有印记，给第一条投喂了一颗果子，第二条紧挨着第一条张开了嘴巴。 排在后面的小花蛇突然骂道：“不要脸，大家一人一颗，你居然想领两颗！” 双身蛇雌雄一体，其中一个得到补充，另外一个也能受益，在修行的路上有很大的优势。 男身怒目而视：“废物杂蛇，多管闲事！” 话音落下，一下子炸开了锅，其他的小妖蛇纷纷开口， “这是我们的女王，才不是多管闲事！” “就是就是！” “你多吃一颗，我朋友来晚了就吃不到了。” “双身蛇有自己的王，为什么跑到我们女王这里来蹭果子吃，快滚开。” “……” 男身愣住，这群小杂蛇的胆子怎么变大了，往日面对大族群的蛇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怂包，女身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听说杂蛇女王给的果子很好吃，她和男身都想尝尝味道才来的。 龙菁菁听到它们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双身一体的存在，但都有独立的思维，肯定希望被当成个体来对待，洋装在篮子里翻了翻：“哎呀，今日刚好多采了一颗果子，就送给你吧。” 其实数量多少都是她自己把控的，才会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刚好分完，这样大家就不会一直惦记了。 “哼，谁稀罕，不就一颗破果子。”男身操控蛇尾抽飞了龙菁菁递过来的果子，女身眼巴巴的瞅着，更委屈了，她还没有尝过呢，无奈跟着男身一起离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走了小的，来了大的。 双身蛇王气势汹汹，男身怒吼一声：“杂蛇滚出来。”女身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的龙菁菁，什么叫唯一的女蛇修，自己也是啊，不来教教她规矩，区区杂蛇还真把自己当成蛇王了。 话音落下，由近至远，从树冠、草丛、石缝探出一个个顶着红色印记的脑袋，小的只有手指粗细，大的像树干一样粗壮，齐刷刷地看向双身蛇王，一眼扫过去根本判断不出究竟有多少条杂蛇。 巫墨心知来者不善，询问应斯年：“假爹，该怎么办？” “打出去。”应斯年将手上的小杂蛇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晾干，下一条赶紧把灯笼大小的脑袋伸过去。 巫墨睁大双眼，蛇王之间从未动过手，因为一旦出手，就表明两个族群从此会是敌对关系。 双身蛇王：“……”为什么有这么多杂蛇聚在一起。 就近的一条筑基黄蝮蛇，挺直了腰杆，大大方方与双蛇王对视：“你们是来求见女王的吗，我这就去通传一声。” 它们被大族欺压已久，现在有了靠山，当然要把姿态摆足了。 男身听到求见这两个字，怒火中烧，直接用手刀砍向黄蝮蛇的脖颈，龙菁菁一瞬间出现在黄蝮蛇的身前，挡下手刀：“是为了龙珠果的事吗。”身体特征识别度很高。 手腕反转，手上出现一个盛满龙珠果的篮子：“孩子们喜欢就拿去吧。”她到现在还记得女身小白蛇可怜兮兮的眼神，到底是个贪嘴的孩子。 “谁稀罕几个破果子，只有你们这些杂蛇会把它当成宝贝。”女身嗓音尖锐，直接将篮子打翻，抓向龙菁菁的门面，男身也同时出手。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龙菁菁还就稳稳的接住了，她没有学过武功招式，直接现学现卖，甚至比对方的速度更快。 双身蛇王暗暗心惊，在同修为的修士中，他们占尽了优势，虽然感知不到龙菁菁的修为，但从化形的程度来看只是金丹而已。 男身女身同时动用了灵力，一个是冰属性，一个是火属性，任谁都扛不住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龙菁菁左手破冰，右手灭火，发现他们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招，已经摸透了，没有继续的必要，同时击出双掌，猛地一推，双身蛇王顺着她的力道倒退着飞到半空中，又被一条墨绿色的蛇尾狠狠地抽中，撞在一块巨石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补刀虽然无耻，可巫墨总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就没机会出手了，假爹交代的事也就完不成了。 与龙菁菁并肩，两手叉腰：“二打一算什么，我来奉陪，我最讨厌蛇多欺负蛇少！” 蛇王出面，墨绿蛇群闻风而动，蛇身上的花纹和动作都是一致的，放眼扫去像一片芦苇地，根根直立，和蛇王的目标一致，双眼虎视眈眈。 要打群架吗？ 双身蛇王趴在地上看着龙菁菁和巫墨身后乌压压一片蛇群，连嘴巴里的血水都吞回去了，同行的双身蛇群也只敢瞪眼睛，双身加一块儿都没人家眼睛多。 到底是哪边蛇多势众啊。 双身蛇王男身咬牙切齿：“墨叶蛇王，你要与我们全族为敌吗？”女身追问道：“你为什么要护着一条杂蛇？” 巫墨头发一甩：“尽管放马过来，这是我后娘，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女身目瞪口呆，为什么不是媳妇，是后娘，你爹不是早没了吗。 双身蛇族群并不畏惧墨叶蛇族群，有杂蛇加入就不一样了，无处可躲，防不胜防，后面干脆缩在领地里不敢出去了。 各族的领地并不大，平日里都在外面活动，别提有多憋屈，可是他们不想说，说出去太丢脸，明面上的对手只有墨叶蛇族群。 龙菁菁这边很快迎来了第二位蛇王，蓝冥蛇王气宇轩昂，蛇尾上鳞片像一块块蓝宝石用水墨拼接在一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泽，周身的气度好似天生就是王者。 他手上托着一个精致的灵匣交给龙菁菁，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之色：“这是恭喜女王化形的贺礼。” 这代表蓝冥蛇族群上下已经认可了龙菁菁蛇王的身份，看到太多杂蛇顶着红色的印记，蓝冥蛇王意识到了龙菁菁的影响力完全不输给其他蛇王。 龙菁菁打开灵匣，里面是一串做工精致的蓝宝石项链，宝石表面覆着一层水灵气，与其本身的光泽融合在一起，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当下就爱不释手。 蓝冥蛇王看在眼里，微微挑起唇角，送给诸位蛇王的贺礼都很珍贵，因着龙菁菁是女蛇修，又投其所好多花了一些心思：“我此番前来是想邀请女王成为我们的盟友，一起攻打鹰巢。” 龙菁菁听到这话，眉宇间有一瞬间的凝滞，被蓝冥蛇王捕捉到，便给她细说原由：“从远的来说，神龙大人还在的时候，卧龙山遍地都是龙息草，这是神龙大人对蛇族的馈赠，助我们能够早日化龙，从近的来说，鹰族肆意出入蛇族的领地，猎杀我们的族人，不分老幼，我们却从未攻入鹰巢，老的可以高枕无袖，小的能够平安长大，这公平吗？” 龙菁菁若真的是蛇族，怕是要被说动了，可她的视角更客观：“云海之上一直以来都是鹰族的领地，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鹰王一脉也同样得到了神龙大人的馈赠，龙息可以助亚龙族化形，对其他种族同样有益处。” 提升修为，增强体魄的强韧度，甚至能让血脉发生变异，获得新的力量，因而才都说太古神龙浑身都是宝，若非其实力强大，早就被活拆了。 龙菁菁继续道：“自从灵气消失后，鹰族的数量锐减，面临灭族之危，才会被迫和人族合作，蛇族虽然同样受到影响，却没有动摇根基，各大族群子嗣繁茂，日益壮大，鹰族每年死在蛇族领地中的不在少数。” 这些都是应斯年分析给她听的。 龙菁菁不忘拉回蛇族的立场：“我自然也希望卧龙山能够完完全全属于我们蛇族，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鹰族，鹰巢内有近千名金丹人修，他们与鹰族同气连枝，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要牺牲多少同族才能换取胜利，值得吗？” 蓝冥蛇王陷入了沉思，他们此前只考虑到蛇族先于鹰族出了一位元婴，还有狼王和虎王相助，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他们的对手也不仅仅是鹰族，鹰族背后是整个人族。 人族对其他所有的种族来说都是特别的，他们单体很弱小，团结一起又异常强大，还能使出妖修永远学不会的术法，各族都不会有意与人族交恶。 巫墨观望了半晌，兴致勃勃道：“假爹，后娘这是准备兵不血刃，把蓝冥蛇王直接拉到我们这一边吗？” “打出去。”应斯年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场战争明面上是蛇族针对鹰族挑起的，实则是外来者针对人族的阴谋，龙菁菁的话对蛇族内部会起作用，先不说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外来者肯定有应对之策，想要速战速决用拳头最快。 “我看他们聊得挺愉快的。”巫墨挠挠头，蓝冥蛇王还是比较明理的，往日两族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不似双身蛇王那般，一看就欠揍。 ☆、敌明我暗 “引战。”应斯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蓝冥蛇王一时半会儿无法作出决定，转了话头：“蛇王不仅要有族群，还要有自己的领地，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合适，你愿不愿意随我去看看。” 巫墨冲过去，一拳揍在蓝冥蛇王的脸上：“你这么殷勤，是想追求我后娘吗，你问过我爹了吗？” 蓝冥蛇王直接被打蒙了，虽然原因很离谱，可自己不能白白挨这一拳头，两人打成一团，默认两大族群从此站在对立面。 杂蛇们都很喜欢王夫，听说蓝冥蛇王要和王夫抢人，各个都同仇敌忾，没过多久，蓝冥蛇族全族上下也缩在领地里不出去了。 蓝冥蛇王自然委屈，可是他不说，他认真考虑过龙菁菁的话，若是能借此机会，避开战事也不错，出于各种考虑，对外只提到墨叶蛇族的手笔。 三位参战的蛇王搞定了两位，余下还有一位。 巫墨大概能猜到应斯年的计划，有些心焦，银环蛇王极少离开族地，根本见不着，卧龙山的规矩，若非王对王，族群之间偶尔有些小摩擦，上升不到两大族群完全对立的局面。 应斯年环着龙菁菁的腰肢，道：“我夫人心胸宽广，连杂蛇都愿意庇护，若是那些大族群的蛇王不作为，就把他的族人交给我夫人好了。” 搞事情！ 这不是临时想到的，死了四位蛇王，他们所在的族群被血斑蟒直接支配着，妖蛇们不敢寻仇，难免会心生抵触，萎靡不振，已经有很多失去蛇王的妖蛇，悄咪咪加入龙菁菁的麾下，在头顶做了标记。 龙菁菁坐拥第一大族群，又与墨叶蛇族交好，势头正盛，银环蛇族有自己的蛇王，还算规矩，但可以去动员。 银环蛇王是个修炼狂魔，终日缩在一处地下洞穴中，维持着半身人形，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胡乱的披散着，整张脸都被遮住了。 近日时常有族人前来打断他的修行，带来一些新消息。 譬如双身蛇族与蓝冥蛇族先后与墨叶蛇族交恶，被逼到全族上下只能缩在族地里，新出了一位杂蛇女王，杂蛇女王行事风格霸道强势，带领杂蛇强占银环蛇族的猎场，还试图挖墙脚，实在是太可恶了，最离谱的是墨叶蛇王居然把杂蛇女王认作后娘，马首是瞻，连爹都没有，突然冒出一位后娘，不是很可笑吗？ “蠢货，有后娘自然有爹。”不然怎么会隔了一层关系，银环蛇王双眼从发丝的缝隙中透出了寒芒，嗓音狠戾：“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全族上下留在族地内修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筑基之上的大妖负责狩猎供给全族，叛族者格杀勿论。” 传讯的大妖蛇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不战而降了吗？”银环蛇族本就好战，并不畏惧墨叶蛇族，更是没把杂蛇放在眼里。 “你不要搞错了对象，我们的敌人是鹰族。”银环蛇王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大妖蛇犹如醍醐灌顶，离开洞穴的时候，再次听到银环蛇王的声音：“蛇皇肯定会愿意见到新蛇王，说不定我们会再多一位盟友。” 血斑蟒成为卧龙山的蛇皇之后，一直窝在蛇修大能的洞府里吸收莫名涌出的灵气。 当年守护者发现外来者的踪迹之后，果断开启了大陆的守护阵，将后续想要对龙子出手的势力阻隔在外。 大陆自身产生的灵气全都用来支撑守护阵，大陆内部不管是人是神都发挥不出原本力量，消耗得越多死得越快。 先前潜入大陆的外来者们不得已潜伏起来，通过挑起大陆内部的斗争，削弱大陆的实力，趁乱搜索龙子的踪迹。 若是在神龙归来之前没能找到龙子，获得龙子的力量破开守护阵，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当他们想要孤注一掷，攻下大陆上最后一片盲区的时候，大陆上的灵气突然有了复苏的迹象，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只能一边故技重施，一边和大陆本土的修士们抢夺资源。 血斑蟒并没有关注蛇族的动向，他不在乎哪一方会赢，能够攻破云汐城自然是好事，输了也没关系，蛇族越惨越好，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妖兽站在人族的对立面，他的目标是所有的人族城池。 加之巨齿虎王和银月狼王也是从别处过来的，不太接地气，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应斯年和龙菁菁的存在，以及他们正在做的事。 可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不瞎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到处都空荡荡的，唯有不参战的墨叶蛇族和乱七八糟的杂蛇还很活跃。 巨齿虎王显出本体趴在蛇修洞府门口晒太阳，扒拉着一条路过的小杂蛇：“本王问你，你头上为什么染了花汁？” 小杂蛇瑟瑟发抖：“好看。” 巨齿虎王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竹叶青顶着一坨红有点辣眼睛，直接把它扔远了。 第二条小杂蛇路过的时候，巨齿虎王又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是不小心蹭的。 第三条和第四条路过的时候，巨齿虎王对银月狼王吐槽：“这些蛇族的审美真奇怪。” 银月狼王脸色沉下来，转身进入洞府，巨齿虎王没有族群的意识，看不懂，他却是很清楚的，这些小杂蛇有主了。 小杂蛇的灵智不高，虽然有意保护身后的那位，但有靠山和没靠山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失去蛇王的大族群还一直缩着呢，区区杂蛇却敢跑到洞府附近蹭灵气，到底是谁给了它们底气，是敌是友？ 血斑蟒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召集三位蛇王，双身蛇王的答复是墨叶蛇族群守在领地外面，不敢出门，蓝冥蛇王的答复是打架输给墨叶蛇王受了重伤，不便出门，银环蛇王那边比较干脆，闭关备战。 人族的形态优于其他种族，方便行事，血斑蟒却从不肯化成人形，他看不起人族，龙躯才是他毕生的追求，得到三位蛇王的答复之后，一瞬间显出了狠戾之色，用巨大的蛇尾扫断了一根洞府里的盘龙柱。 不曾想，从盘龙柱里钻出一道蛇形的紫雷，打入血斑蟒的体内，那位蛇修大能在洞府里设下了机关，若是后辈胆敢毁坏洞府就会发动。 血斑蟒痛苦的翻腾着，与紫雷抗争了许久，等到平息下来，已然从里到外焦黑一片，张嘴就吐出一口黑烟。 他现在才知道，这里是谁的洞府。 可笑，龙巢里的蛇族还做着化龙梦，蛇族的老祖宗至今还是一条蛇。 血斑蟒伤得不轻，只能闭关疗伤，不忘交代锯齿虎王和银月狼王：“我受伤的事不要外传，以我的名义把巫墨带到这里解决掉。” 相较其他种族，墨叶蛇族本身没有什么优势，奇怪的是不仅出了一位蛇王，族群的规模也是整座卧龙山上最大的，摸不透他的底牌，当初才没有直接杀了他，可若是他不肯安分守己，与自己唱反调，就留不得他了。 巨齿虎王和银月狼王出手的话，势必会遭到蛇群的反抗，蛇王之下的妖蛇不允许进入洞府，带到这里来才能干脆利落的解决，没有后顾之忧。 巫墨收到消息，抱紧应斯年的大腿：“假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我不想去送死。”血斑蟒的手段不是没见识过，一言不合直接要命，何况他不止是动了嘴巴。 “那就不去。”银环蛇王的反应在应斯年的意料之外，根据他收集的情报，银环蛇族普遍性情刚烈，十分记仇，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像另外两族那般妥协才是。 他的目的是将卧龙山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混淆蛇皇的视线，暗地里收拢各大族群，联合在一起对付蛇皇，卧龙山的蛇族肯定愿意把外来的蛇皇赶走，云汐城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银环蛇王的举动却让事情反向发展，三大族群同时龟缩起来，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现在就与蛇皇对上，也不是没有胜算，但在双方实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动手的话，势必会两败俱伤。 卧龙山是蛇乡，分布在大陆各处的蛇类族群往上追溯几代都源自这里，若是这里的蛇族覆灭，大陆上再无蛇族的立足之地，全族都会慢慢走向衰亡。 身为一名人族，他原本不要考虑这么多，但联想到外来者的存在，就必须从全局的角度出发，不然大陆整体实力被削弱，受益的还是外来者。 血斑蟒也是亚龙族，结合他的行径，不难想到他与外来者有所关联，更不能让他得逞了。 好在应斯年也不是没留后手，对方的矛头单单指向巫墨，敌明我暗，还有机会。 巫墨苦着脸：“若是对方打上门怎么办？” “那不是正中下怀？”应斯年挑唇。 细说起来，惨死的四位蛇王根本就是被诱杀。 血斑蟒先是以同为蛇族强者为尊的规矩成为蛇皇，入住蛇修大能的洞府，再将诸位蛇王邀请到洞府商讨与鹰族交战一事。 ☆、相生相伴 四位蛇王哪曾想到表明立场之后会被当场斩杀，有另外三位蛇王的支持，他们所在的族群也顺势落入血斑蟒的手中，让他在卧龙山彻底站稳了脚跟。 若是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手段，或是在洞府之外发生此事，整个卧龙山的蛇族势必会奋起反抗。 不难看出，血斑蟒来到这里做出这一切，根本就是事先谋划好的。 对方喜欢故技重施，不巧，应斯年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血斑蟒麾下的妖蛇传讯几次都被巫墨拒绝了，巨齿虎王有些心急，眼看就要与云汐城开战，那一只只从高空飞过的金翅雕上都是人族的增援，反观蛇族内部却闹出妖蛾子。 他用虎啸召集了附近筑基之上的妖兽一同前往墨叶蛇族的领地，想要直接除掉巫墨，此前几位蛇王都是他解决的，不是什么难事。 “还是听蛇皇的话，在这里等吧。”银月狼王劝说道，究竟是哪位蛇王将杂蛇一并纳入麾下还没有搞清楚，他有些不安。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毕竟是从外面来的，摆在眼皮底下的事都还没摸清楚。 “看蛇皇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等他出来怕是整个卧龙山都变天了。”巨齿虎王显出本体，慢悠悠的走在一众妖兽的最前方，王者之威显露无余：“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本王去去就回。” 蛇族领地遍布墨叶蛇族的眼线，这一点连应斯年都很佩服，在人族的城池，就只有城主府和黑市有实力做出这样的举动。 获悉巨齿虎王的动向，应斯年站起身，元婴的威压随之散开：“放消息出去，今日大家不必去卧龙山外围狩猎，猎物送上门了。” 卧龙山狼多肉少，大妖蛇惯常会去山外狩猎，把山里的猎物让给修为低的小辈。 蛇群感知到王夫的实力斗志高昂，纷纷开始行动，这里可是蛇族的天下。 巨齿虎王带领一众妖兽踏入墨叶蛇族群的领地，看到巫墨慢条斯理的走过来，脸上浮出了怒容：“好大的架子，蛇皇三番五次派人来请，你都敢拒绝，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巫墨反问道：“到底是嫌活得太长还是太短你不是很清楚吗？” 巨齿虎王被噎住，他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他看来，反对攻打云汐城的都该死，从没想过在这个过程中，血斑蟒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 是啊，人家为什么要去送死？ 不过无论是送死还是该死，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弄死巫墨。 巫墨扫了一眼他的身后，挑衅道：“虎王今日来是想仗势欺人吗？” 巨齿虎王不屑道：“对付你自己还不需要请帮手。”那些妖兽是用来震慑蛇群的。 巫墨道：“大家修为都是一样的，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巨齿虎王抖了抖毛皮，跃跃欲试：“废话少说，直接出手便是。” “在这里动手，伤到孩子们怎么办，我们换个地方。”巫墨直接扭着身子向领地外围走去，蛇群并没有跟随。 能够单打独斗解决，巨齿虎王自然是乐意的，撇开巫墨，墨叶蛇族群也是不错的战力，不想内耗。 顺势把一众妖兽留下。 巫墨走在前面，脸上堆满了笑意，巨齿虎王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蠢。 巨齿虎王不熟悉地形，就这样七拐八拐被他带出了很远，来到山体边缘，一处光秃秃的空地上，高喊一声：“假爹，有人欺负你儿子啦。” 巨齿虎王见到完全化形的应斯年，心种震撼，蛇族居然还有第二位元婴，萌生了退意，对巫墨道：“你不是说单打独斗吗？” 巫墨脸不红心不跳：“是啊，和我假爹单打独斗。”边说边走远了，他还要赶回族里，去处理那些妖兽，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在蛇族的领地，没有什么百兽之王，单打独斗不行，可以群攻，妖蛇们避让巨齿虎王是因为他背后的蛇皇，巨齿虎王不在这里，随他而来的妖兽们等同于砧板上的肉。 碍于它们各个都是筑基之上的修为，不想损兵折将，巫墨和龙菁菁商量了一下，把筑基之上的杂蛇也放进了自己的领地，联手狩猎。 在龙菁菁的投喂下，已经有不少小杂蛇成功筑基。 妖兽们回过神来已经晚了，想要向巨齿虎王求救，奈何巨齿虎王离得太远，厮杀到后面，居然还听到虎王用虎啸召唤他们前去帮忙。 到底谁能帮上谁啊。 在蛇群享受饕餮盛宴的时候，银月狼王率领狼群顺着那声虎啸找到应斯年与虎王打斗的地方，奇怪的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本能的感知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银月狼王步伐沉重的走到悬崖的边缘，视力超凡的他看到了悬崖之下，一堆森森虎骨，与他比邻而居的巨齿虎王已经陨落了。 巨齿虎王太轻敌了，哪怕是自己的猎物，在对方的领地中也要提高警觉，无论强大还是弱小，谁都不会容忍敌人在自己的家里自由进出，必会留下后手。 卧龙山与其他的地方尤为不同，看上去也是多个族群混杂在一起，彼此间摩擦不断，可不能忘了，这些族群合在一起统称蛇族，能够随时拧成一股，一致对外。 无论他和巨齿虎王自身有多强大，在这里都只是别人的盘中餐而已。 银月狼王明显感知到同伴们都很紧张，拍了拍头狼的脑袋，带着它们返回洞府，他知道自己对蛇皇还有利用价值，只要呆在蛇皇身边，蛇皇一定会保住他的，而他也想顺势而为。 人族最是自私，为了保全自己，完全不给其他种族留下活路，必须把他们铲除，给那位报仇雪恨。 银月狼族离开后，应斯年从暗处走出来。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银月狼王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只有头部还是狼族的形态，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升到元婴。 加上还有其他的银月狼同行，无法悄无声息的解决，他便没有出手。 暗灵根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的弱点，万万不能暴露于人前，否则很有可能与整个大陆站在对立面，没有生灵不畏惧死亡，没有生灵能容忍暗属性的存在。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不需要特意修行，只要站在有灵气的地方，暗灵根就会主动吸收周围的灵气，无论是什么属性都可以转换成灵力补充自己。 他隐约有点担心，这股力量有一天会失控。 不等应斯年离开，龙菁菁过来寻人，同修为的妖兽比人族强大，就算应斯年的修为更高，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会赢。 在海泷城的海域已经感受过一次失去的恐慌，应斯年那种无所不能的形象早就打了折扣，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看到应斯年全须全尾，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旋即凝眸，她感知到小石头的气息，在暗灵气弥漫的区域四下翻找。 “你在找什么？”应斯年问道，龙菁菁对暗灵气的反应和别人不一样，好像很高兴？ “一块黑色的石头。”龙菁菁比划着。 混沌之息分为阴面和阳面，阴指的是暗属性，其他的都为阳，龙菁菁毕竟是伴生体，又是灵植，只能吸收生机，无法承受阴，龙子把阳全部分给她之后蛋壳就变成了黑色，在幼时的龙菁菁眼中，那就是块黑色的石头。 龙蝎从未给她解释过她的出身，以及大陆如今面临的困境，她才刚刚化形，从人族的角度看，还只是幼童而已，不想给她太多负担，这也是龙子的意思。 家里三个男人，龙菁菁是为了被宠爱才出生的，只要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龙菁菁比划的是大大的椭圆形，与应斯年自小带在身上的暗灵石截然不同，不过直觉告诉他，龙菁菁找的就是暗灵石，因为暗灵气十分霸道，周围已经没有别的气息了。 “是这个吗？”应斯年取出暗灵石，虽然做成项链的挂坠，但平时还是收在乾坤袋中，因而龙菁菁从未见过。 龙菁菁双手捧起暗灵石，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慢慢闭上眼睛，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虽然模样变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的小石头，对她来说最特别的存在，他们已经相伴了无数的年月，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他们彼此间更亲密。 与小石头沟通，居然没有回应自己，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龙菁菁猛地睁开双眼，尝试了几次无果，瞬间泪目，泪珠落在空地上，幻化出一片郁郁葱葱的龙息草，看向应斯年问道：“小石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应斯年被她的话惊了一下，这块暗灵石和龙菁菁一样也能化形？这倒是可以解释他的奇异之处了：“我不清楚，这是我父亲从外围带回来的，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龙菁菁相信应斯年不会骗她，开口道：“我与他相生相伴，你把他还给我吧。” ☆、珍珠项链 说着，把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取下来，换上暗灵石项链，乌漆漆的绳子配着乌溜溜的石头，与蓝宝石项链有天壤之别，龙菁菁却丝毫没有嫌弃，视为珍宝。 又把蓝宝石项链放在应斯年的手里：“我用这个和你交换。” 应斯年抓着蓝宝石项链欲言又止。 龙菁菁转身离开，应斯年俯身收集龙息草，这些都是她的眼泪，他要珍藏起来，而且留在这里会节外生枝，妖蛇们对它再熟悉不过，肯定会追查到底。 龙菁菁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应斯年没有和往常一样跟上她的脚步，回身看去，应斯年居然仰面躺在地上，吓了一跳，慌忙跑回去将他揽在怀里。 应斯年面色苍白，已然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死了。 晴天霹雳。 龙菁菁直接呆住，连哭泣都忘记了，没有中毒，没有外伤，周围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伤到他，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神态安然，谁来告诉她应斯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他生病了？这些日子其实都在强撑着？ 她并非人族，龙巢才是她的家，无论苏珞依在与不在，她和应斯年之间再无可能，眼下也仅仅是合作关系，这些日子他们不谈从前，不提往后，除了必要的言语连闲谈都没有，默认合作结束后再无瓜葛。 至于苏珞宁的死讯，等离别之际会告诉他，这也是她能为两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自己多关心他一些，多了解他一些，是不是就能及时救下他了？ 龙菁菁一瞬间在脑海里做了很多种假设，内心充满了自责，她情绪波动强烈，发丝无风自舞，周围的暗灵气受到影响，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体内。 “他还有救。”龙蝎动作麻利，趴在龙菁菁的肩头，夹断项链的绳子，一跃而下，在空中接住暗灵石，贴在应斯年胸口的位置。 龙菁菁回过神，停止吸收暗灵气，屏住呼吸静静等候，蝎叔那么强大，一定可以救活应斯年。 龙蝎见状松了口气，虽然龙菁菁修出了人形，不再是单纯的灵植之体，可他也不知道暗属性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是好是坏。 应斯年的呼吸和心跳渐渐恢复，脸上有了血色，龙菁菁喜极而泣。 龙蝎郑重其事问道：“应斯年离开他会死，你还要带走他吗？” 龙菁菁怔住，原来应斯年会突然变成这样是因为他离不开小石头，过了半晌，道：“那就让他们一直在一起好了。” 从今往后，她会好好守着应斯年和小石头。 龙蝎又问道：“如果只能二选一呢？” 他把龙菁菁留在人族城池是为了磨练她的心智，让她尽快成长起来，没想到她会如此看重应斯年，事到如今追悔莫及。 不等龙菁菁给出答案，应斯年悠悠转醒，他摸到胸口的暗灵石，唇角含着一抹苦笑，对龙菁菁表达歉意：“恐怕不能把他还给你了。” 自懂事起，父亲嘱咐过很多次，要他与暗灵石寸步不离，除了刚出生那会儿，再也没有尝试过，拿开暗灵石之后他到底会不会死，万一救不过来人就没了。 他现在的身体很好，也是赌了一把，结果还是不行。 龙菁菁负气，扶着他站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应斯年垂眸，凝视着掌心里的暗灵石：“你说他与你相生相伴，我又怎好强留。” 相生相伴，可笑，他居然会羡慕一块石头。 龙菁菁绷着脸，潜意识里不想面对龙蝎所说的二选一，道：“我先把他借给你，你要好好保护他。” 应斯年内心有一瞬间的动容，想到他与龙菁菁之间还横着未婚妻的性命，敛下了唇角。 他们只能是合作关系，没有其他。 龙菁菁对他伸出手掌，应斯年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 龙菁菁嘟起嘴，娇憨可爱：“我的蓝宝石项链。”交换不成立。 应斯年终于咧开笑容，将一串珍珠项链放在她手上，粉白的珍珠大小匀称，粒粒饱满圆润，手感又冰又滑，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龙菁菁，买完才后知后觉，可能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看到蓝冥蛇王大大方方把蓝宝石项链送给龙菁菁的时候，他恨不得冲过去拦下来，可他不能，他没有资格。 既然落到他手里，就别想拿回去了。 龙菁菁睁大眼睛，清澈的眼底满是困惑。 “不喜欢？”应斯年问道。 “喜欢。”这么漂亮，怎么会不喜欢，可这不是她的东西。 “那就戴上吧。”应斯年拿起项链，亲手帮她戴起来。 龙菁菁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那条蓝宝石项链？” “……”应斯年咬牙点头。 “好吧，我同意交换了。” “……” 龙菁菁突然抱住应斯年。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道：“以后……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吓我了。”先后两次，她都要吓死了。 应斯年僵了僵，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嗯。” 龙蝎心头阴云密布。 接下来的日子，银月狼王行事越发谨慎，每次捕猎的时候都会带上全族，不让任何一头银月狼落单，应斯年实在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他的计划也只实现了一半，迄今为止，叛离大族群的都是些筑基之下的小妖蛇，尚不能动摇根基，筑基之上的大妖蛇还要花些功夫亲自去游说。 蛇皇那边不知为何没有下一步动作，巫墨龟缩了一阵子又活跃起来，应斯年和龙菁菁毕竟不是真正的蛇族，只能由巫墨出面，前呼后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曾想还是出事了。 一条筑基银环蛇来传信，银环蛇王请龙菁菁去一趟。 应斯年心下一沉，他一直在堤防蛇皇，时刻关注着洞府那边的动向，没想到出手的会是银环蛇王。 双身蛇王吃软怕硬，蓝冥蛇王明哲保身，他本以为银环蛇王是想坐山观虎斗，他竟是众多蛇王之中唯一一位真正想要攻打鹰巢，此前的行径意在保存实力，蛇皇不作为，他才亲自出手干预。 他先一步与血斑蟒掌控的族群合作，对巫墨来了一手瓮中捉鳖。 龙菁菁听说巫墨落在对方手中，心急如焚，决定立刻前往银环蛇族的族群营救巫墨，应斯年不放心想要同去，被她阻止。 她跟在应斯年身边耳濡目染，很多事一开始看不懂，从结果来倒推就很清晰了，迄今为止能够这么顺利，是因为对方没有防备，应斯年又有意利用巫墨做掩护。 只要对方摸不透他们的底细，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胜算还是很大的，自己已然暴露了，不能再让应斯年主动送上门。 应斯年忽略龙菁菁的肉0身去看她的魂体，对于修士来说就是口粮的存在，怎么可能放心她去人家眼皮底下晃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条脏兮兮的浑身粘着花汁和草汁的小蛇游走到两人身边，身体开始变大，直至幻化出半身人形，人形也是花花绿绿，好不狼狈。 龙菁菁：“……” 应斯年：“……” 巫墨头发一甩，特别得意：“我回来了！” 龙菁菁又惊又喜：“你不是被抓了吗？” 巫墨摆动着尾巴尖：“他们设了陷阱，目的是困住我自己，我扮成小杂蛇逃出来了。” 龙菁菁想象了一下，画面有点美。 应斯年：你不要面子的吗？你可是蛇王！ 两人的意味太过明显，巫墨拍了拍胸脯：“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 文盲龙菁菁催促道：“你去清洗一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巫墨依然活蹦乱跳，实际上浑身上下都是外伤，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巫墨显出本体，在河水里扑腾了半天，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急匆匆回到领地里，可等着他的不是温柔体贴的后娘，而是冷冰冰的假爹。 他很委屈，可是他不敢说。 应斯年扫了他一眼，他就自觉盘在应斯年身前，任由他用木柄将药膏均匀的抹在鳞片上。 “你和银环蛇王交手了吗？”银环蛇王闭门不出，应斯年此前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才会低估了他，按理说妖兽刚刚化形，不该有这么深的城府。 “嗯。”巫墨眸光闪了一下：“他是人修。”他爹现在就是人修，他对人修很熟悉，尽管银皇蛇王一直是兽化形态，还是被他发现了。 应斯年手上一顿，事情更加复杂了。 银皇蛇王有双重身份，那他支持蛇皇是针对鹰族还是人族，又或者他和蓝承潇一样，本就与外来者勾结在一起？ 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定然与自己的立场不同。 巫墨撇撇嘴：“真搞不懂，既然成为了人修，为什么还要回来？” 应斯年挑起唇角，猜不出他的目的，就给他准备一个：“可能是人族安排在妖族的奸细。” 巫墨闻言，倏然抬起脖子，眼中闪着寒芒。 叛徒比敌人更可恶。 ☆、要战就战 有银环蛇王插手，拉拢四大族群的计划受阻，各族内部分成了两派，加之蛇皇的威慑力，就算倾向他们这一边，也是有心没胆。 这种情况下，能啃一点是一点。 银月狼群近来狩猎越发困难，总会被蛇群抢先一步，除了蛇皇，他与山中其他的蛇族并无交情，敢怒不敢言，一再退让，只能走得更远一些。 应斯年不清楚蛇皇到底在做什么，毫无疑问的是顾不上狼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巫墨率领麾下的蛇群将狼群团团围住，形成了包围圈。 银月狼王沉着脸，看向为首的巫墨：“你想与蛇皇为敌吗？” 蛇皇明面上的目标是鹰族，退出没问题，这时候与蛇皇为敌，便是与整个蛇族的立场相搏，当然不能承认，把他们逼到远离卧龙山才动手，也是这个原因。 巫墨扬着脖子，双手环胸，语气冷厉：“我只是看不惯你插手我们蛇族内部的事，你若就此带着你的族群离开卧龙山，我就放你一马。” 银月狼王解释道：“我们只是目标一致罢了。” “我们的目标并不一致，蛇族的敌人只有鹰族，没必要与人族为敌。”巫墨郑重其事，如果对手只是鹰族，他愿意当先锋，直接掀翻鹰族的老巢。 “人族那种自私的族群，就不该存在！”银月狼王杀气暴涨：“他们得不到灵果树，就直接毁掉，卧龙山突然有了灵气，说不定已经在谋划独占卧龙山，将你们杀光。” 狼王化形没多久，并不了解内情，如今的人族早已不是单纯的人族，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有披着人族壳子的妖修。 巫墨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他父亲口中得到很多消息，看得分明：“就算如此，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巫墨打量着狼王，半张脸已经化形，再过不久就能突破到元婴：“妖修即是半人，没必要与人族为敌。” “要战就战，不要把我与人族相提并论！”银月狼王红着眼睛，怒火冲天，连巫墨都被他的戾气惊到了。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本不该如此。 银月狼王仰天发出狼嚎，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狼群的回应，其他的狼群若是没有比他更强大的狼王，也会听从他的命令。 原本胜券在握的巫墨脸色骤变，不难想象，局势已经翻转，如今的他和身在卧龙山的银月狼王的处境没什么两样。 银月狼王露出阴测测得笑容：“这可是我选的猎场。”若是没有这样的底牌，也不会被蛇皇选中，成为盟友。 巫墨沉了一口气，将一副锋利的指套戴在十指指尖，这是人族父亲特地为他量身锻造的灵器：“只要在它们赶来之前将你解决掉就可以了。” 他的天赋不如银月狼王，他的心机不比银环蛇王，可他一定是最幸运的，他有两位父亲和一位后娘，他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然后拼尽所能，全力以赴。 同一时间，龙菁菁率领杂蛇蛇群与想要增援银月狼王的银环蛇王和他率领的银环蛇蛇群碰面，双双露出了然的神色。 今日发生的一切是双方共同促成的，只有这样才能在不动摇蛇族根基的前提下解决对方。 龙菁菁依旧是一边打一边学习招式，连力道都分毫不差。 银环蛇王很快就察觉了，他不认为龙菁菁的实力会在自己之上，应该是一种模仿对方的功法，想要破解并不难。 从犹如枯骨般细瘦的手腕上撸下一串银环拿在手上，这是他在人族城池得到的灵器，如愿以偿的看到龙菁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冷笑一声：“这银环上面有我的毒液，一旦沾染只有金丹之上的银环蛇才能解，否则必死无疑。”毒液的毒性是随着修为增长的。 龙菁菁没去过人族城池自然不会有，这下学不来了吧。 龙菁菁恍然大悟，原来银环表面的东西是蛇毒，就近取了一截藤条，按照银环的数量分成了几段盘成圆环，尺寸和形状分毫不差，对银环蛇王道：“这藤环上面有我的毒，整片大陆只有我能解。”一点都不虚。 “……”银环蛇王抖了抖眉毛，恼怒道：“大言不惭！” 话是这么说，还是把龙菁菁的藤环一个不差的挡下来。 银环和藤环交错在一起，满天飞。 眼看交手这么久，龙菁菁脸不红气不喘，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银环蛇王额角流下了冷汗，一咬牙显出了人形，人形的攻击方式和半兽化自然是不同的。 银环蛇群士气大振，原来他们的蛇王已经是元婴了。 龙菁菁歪头，下一刻也显出了人形。 银皇蛇王的攻击招式千变万化，十分有趣，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银皇蛇王乱发之下的面容目瞪口呆，他认定龙菁菁使用的是传中的镜像术法，打消耗战对自己十分不利，不再保存实力，发疯似的攻向龙菁菁。 另一边，应斯年来到蛇修大能的洞府之外，越过守卫直接进入洞府之中，饶是大妖蛇们再有本事，也不会违背洞府的规矩，只能留在府外干瞪眼。 血斑蟒利用这条规矩轻而易举的除掉四位蛇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应斯年也可以利用这条规矩，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血斑蟒知道这里是独角蛇的洞府，又伤到了自己，恼羞成怒，不再精心打理，到处都散落着焦黑的鳞片。 应斯年捡到鳞片，不等他深想，忽地眸光一凛，就地翻滚，避开了一道紫雷。 血斑蟒成为临时的洞府之主，可以利用一部分洞府内的机关，此刻，他身前有一块巨大的水晶石，上面清楚的显示着应斯年的身影。 他在黑石城外与应斯年有过一面之缘，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贪婪的舔了舔嘴巴，来得正好，闭关这么久，肚子正饿着呢。 紫雷接连落下，无一命中应斯年，他太熟悉紫雷的气息了，洞府的主人不言而喻，不过手上的焦鳞告诉他，蛇皇确实是血斑蟒。 血斑蟒本想让应斯年体验一下被紫雷击中的滋味，没想到都被他避开了，只得亲身上阵，用巨大的蛇身缠绕在盘龙柱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应斯年：“本事不小，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独角蛇在哪里，我要见他。”应斯年一心想要找到应斯廷。 血斑蟒怒火中烧，区区人族居然敢无视他，当即张开血盆大口，袭向应斯年：“你若是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应斯年侧身避开，一拳砸在血斑蟒的头部，双方拉开距离。 血斑蟒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主动舍弃被应斯年击中的鳞片，定睛看去，鳞片已经被暗灵气腐蚀了，面色骤变。 除了恶兽，这世上居然还有暗属性的修士存在！ 应斯年不是口粮，是送命的毒药，吃下去绝对会肠穿肚烂而死！ 血斑蟒不敢再与应斯年正面交锋，四下逃窜，这场对战成了单方面的追击。 血斑蟒灵机一动，在几根盘龙柱之间游走，应斯年击溃了一根盘龙柱，当即被盘龙柱中的紫雷击中，浑身冒着黑烟倒在地上，他没有鳞片保护，看上去比血斑蟒之前还要惨。 血斑蟒眉眼弯弯，得意地大笑，下一刻脸色又变了。 应斯年浑身被一层暗灵气包裹着，把紫色的雷灵气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不多时恢复了知觉，慢慢爬了起来，仿佛来自地狱的饿鬼。 虽然形象狼狈，战力有余，新一轮的追击开始，最终把血斑蟒逼到了角落里，盘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还没有化龙，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求求你饶了我，我可以下令让蛇族不要攻打云汐城。” 应斯年还是那句话：“独角蛇在哪里？” 血斑蟒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这里是他的洞府，可他并不在这里。” 话音落下，周围空间里弥漫的暗灵气汇集到应斯年的右拳，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对大陆有所图谋的外来者。 一拳打出，被一只包裹着雷灵力的手挡住。 独角蛇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顶着应斯廷的面孔，唇角咧到耳根：“哥，你又变强了。” 内心有个小人在尖叫，还是打不过他！ 见到久违的弟弟，应斯年周身的戾气顿时散开：“你果然在这里。” 应斯廷狠瞪了血斑蟒一眼：“这里可是我的洞府，怎会不知有人在我这里作乱。” 血斑蟒缩成手指粗细，无视我，无视我，无视我…… “不过哥，他才是我的同族，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伴着话音，抓住血斑蟒一起消失不见了。 饶是应斯年再强大，在独角蛇的洞府里也无能无力。 面对空荡荡的洞府心底发寒，独角蛇是大陆的背叛者？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自身的力量，仰面倒下，失去了意识。 独角蛇再次出现，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刺向应斯年的胸口，应斯年的护臂闪过一道灵光，撑起一层金色的护盾，剑尖直接折断。 ☆、臭不要脸 “这是什么？”血斑蟒疑惑道。 神龙的气息！ 独角蛇隐去眼底的惊色，一脸的惋惜：“看来只能空手去见朱厌大人了。” 血斑蟒道：“你救了我，我一定会在朱厌大人面前替你说好话。” 卧龙山外围，巫墨和银月狼王的战况十分惨烈，双双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身下的草地仿佛盛开着连片的红花。 巫墨咬紧牙关，蛇群的数量远超过银月狼群，可狼族的增援一到，局势就会扭转，要尽快拿下银月狼王。 银月狼王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倒下，目眦欲裂，就算增援赶来，取得最终的胜利，自己的族群不复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银月狼王双眼猩红，仰天长啸，周身的灵力暴涨，众目睽睽之下突破到了元婴，完全化形。 巫墨抓狂，这是作弊吧！ 哎？银月狼王的面容怎么有点眼熟啊？ 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深想，他怕是要命绝于此了。 银月狼王实力翻倍，闪身来到巫墨身前，若非巫墨穿着护甲，怕是要被掏心挖肺了。 巫墨趴在地上，浑身不听使唤，看着银月狼王不断靠近的脚掌，静静迎接死亡的到来。 蛇群和狼群见状，拉开了距离，王者的胜负直接影响战局。 “巫墨！”巫墨听到了来自后娘的天籁之音，激动得热泪盈眶，得救了。 龙菁菁把银环蛇王的招式摸透，就把他送走了。 没想到巫墨会这么惨，身体还保持着人形，一击击飞了银月狼王，蹲在巫墨身前，掏出一堆大大小小的药罐，直接吸出里面的药性替巫墨疗伤。 巫墨显出原形，缩小身体，撒娇似的翻来覆去，便于龙菁菁将外伤药均匀的敷在他的身体表面。 后娘好温柔！ 到了元婴修为，大家都有各自保命的本事，使出什么样的能力都不会觉得突兀。 狼族第一批增援却在这时候赶到，其他的也不远了。 “后娘，你能解决狼王吗？”巫墨问道，解决了狼王才能结束这一切。 龙菁菁颔首，站起身，用本体凝出一条藤鞭抓在手里，一步步走向银月狼王的方向。 银月狼王躺在地上，被身前的狼群严严实实的遮住身形。 龙菁菁神色淡然，没有戾气，更没有杀气，却势不可挡，挥舞着藤鞭，每一鞭子都会抽飞一头妖狼，蛇群干脆停下来全程观望。 巫墨已经可以抬起脖子，双眼亮晶晶的看热闹。 后娘好强大！ 当最后一头妖狼被抽飞，露出一头可怜巴巴的双眼湿漉漉的小幼狼。 巫墨：“？？？” 龙菁菁僵住，小幼狼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头扎进龙菁菁的怀里呜咽着。 龙菁菁抬手揉了揉幼狼的脑袋，胸口隐隐作痛，言语中有几分苦涩：“原来是你啊。” 一段封存已久的记忆慢慢摊开。 她刚刚化形的时候，没有隐藏自己的能力，遇到灵果树就会催生，帮助周围的妖兽解除狂暴化找回神志，妖兽们都很感激她，一有机会就围在她身边，其中就有袭击自己的小妖猴和面前的小幼狼。 银月狼王如此年幼，能够突破到元婴也是拜她所赐。 在后来无数个梦境中，每一个跟在她身边的妖兽都和小妖猴一般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想要夺取她的性命。 在她心里，小妖猴和小幼狼是一样的，自己是不被接纳的异类。 银月狼王满心都是重逢的喜悦，没有察觉到龙菁菁的笑容很淡，赖在她的怀里不肯出来，巫墨不甘示弱，直接缠在龙菁菁的手腕上。 他终于知道银月狼王人形的模样像谁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后娘的血亲，他肯定是参照后娘的容貌来幻化的。 臭不要脸！ “我一直在努力修炼，想要杀光人族为你报仇。”银月狼王用脑袋来回蹭龙菁菁的臂弯表达亲昵：“你居然还活，真是太好了。” 杀光人族？为她？报仇？ 龙菁菁一头雾水，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人族又没有伤害我，为什么要杀人族？” 银月狼王怔住：“冰火猿王跟我说，人族不想让你继续催生灵果树帮助妖兽，就把你杀了。” 冰火猿猴正是那只小妖猴的种族。 龙菁菁锁紧眉头道：“他在我催生灵果树的时候偷袭我，是人族救了我。” 小妖猴说因为她是异族才会对她出手，为什么还要特地撒谎？ 银月狼王满眼错愕，转而气愤道：“我被骗了，不止是我，还有当初一起受过你恩惠的伙伴们。” 他们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与人族战斗，如果这一切都是冰火猿王的谎言，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银月狼王从龙菁菁的怀里跳到地上，幻化出人形，与龙菁菁站在一起好似一对龙凤胎，面色凝重道：“我要去告诉大家真相，杀了冰火猿王为你报仇，再回来找你。” 原来小妖猴口中的我们不代表所有的妖兽，银月狼王针对人族是为了自己，还有很多妖兽和银月狼王的想法是一样的。 龙菁菁一直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忽地散开了，与此同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有很多妖兽为了她要对付人族，对银月狼王嘱咐道：“你要小心行事。” “嗯。”银月狼王眼底清澈，笑容真挚。 她还活着，所以他的笑容回来了。 龙菁菁帮助狼群治愈了伤口，将一片叶子交给银月狼王，目送他率领狼群离开卧龙山的地界。 龙菁菁再次幻化出蛇身，巫墨却问道：“后娘，你也不是蛇族对么？”忽略她的外表，她和假爹一样，身上并没有蛇族的气息。 在经历过冰火猿猴的事之后，龙菁菁第一次大方承认自己的异族身份：“对，我不是蛇族，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巫墨有些落寞，这代表合作结束之后，后娘和假爹都会离开，抬头向卧龙山看去，目光凝住，颤抖道：“……山火？” 火焰环着卧龙山，自下而上迅速蔓延，所经之处一切化为灰烬，龙菁菁和巫墨当即率领蛇群前去营救困在山上的同族。 龙菁菁没有下杀手，先一步返回的银环蛇王想要救火，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族修士阻止，想用这样的方式将蛇族一网打尽。 龙菁菁气极，她和应斯年绞尽脑汁想要平息这场战争，只差一步就成功了，这一把火烧下来将会牵连多少无辜的生灵。 她选择和巫墨一起与银环蛇王并肩作战，在灾难面前，从前的恩恩怨怨显得微不足道。 局势扭转，人族修士也不着急，他们全都服用了鹰魂融合丹，张开翅膀飞向火焰内围，内围的蓝冥蛇王和双身蛇王也在积极想办法应对。 如此猛烈的火势想要熄灭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开辟一条逃生的通路。 火属性的妖蛇合力让火焰分至两边，水属性的妖蛇合力在打开的通路上喷水，人族修士的出现导致他们此前的努力前功尽弃，只得一边向高处逃离一边与人族修士战斗。 人族有修士和普通人之分，妖族也是一样的，那些没有灵根的妖兽身手不够敏捷，直接被烈火吞噬，哀嚎遍野，修罗炼狱不过如此。 在龙菁菁的加持下，妖蛇们很快从外围打开了通路，内围幸存的妖兽不分种族，蜂拥而出。 龙菁菁和两位蛇王率领一部分大妖蛇逆流而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应斯年却没有出现，肯定是出事了，她知道应斯年的计划，直接前往独角蛇的洞府。 在迈入洞府的一瞬间，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燥热的气息完全被阻隔在外，原来这里自成一界，山火也是不会波及到这里的。 她吐出一口浊气，向洞府深处跑去，没有遇到蛇皇，但找到了外表焦黑，内里被暗灵气侵蚀的应斯年，他被护盾包裹着，性命无忧。 眼下最大的困扰还是外面的山火，她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但需要龙蝎相助。 龙蝎并非一直跟着龙菁菁，具体都在做什么她也不清楚。 “蝎叔，你在不在？”龙菁菁大声呼唤，前往地心的通道就在附近，也许可以听见呢？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龙菁菁连续呼唤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龙蝎真的出现了，直接对他道：“蝎叔，送我到海泷城，我要把李雅熙带过来救火！” 龙蝎不明前因后果，外面正在发生的事还是知道的，当即开启前往地心的通道，又从地心开启了前往海泷城的通道。 龙菁菁踏入通道飞奔，上次去见应斯年也是用这种方式，并不陌生。 她找到李雅熙，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和她一起走捷径回到卧龙山上，洞府之外被火海吞没，外面的情况不得而知。 龙菁菁和李雅熙用水灵力裹住全身，手牵着手走出洞府，从这一刻起，龙菁菁就是李雅熙的灵力之源，予求予取，李雅熙直接在身下凝出一朵水云，载着两人腾空而起，来到棉花糖似的云海边缘，向云海注入自身的水灵力。 ☆、千年冰山 从她们的位置可以将卧龙山的全貌尽收眼底。 蛇族的领地焚毁过半，逃生的通道早已消失，尚留在山中的妖兽们跟随四位蛇王和麾下的大妖蛇一路杀到了云海，两族的交界处。 巫墨冷声质问云汐城少城主：“云风扬，你们纵火烧山是想让我们两族同归于尽吗？” 云风扬的头发被烧去了半边，翅膀上的羽毛也没能幸免，少城主的风采不复存在，却是神色傲然，挑着唇角：“自然不是，死的只有你们。” 蛇皇至今没有现身，想来是逃命去了，不过能把所有的蛇王一网打尽也不错，他和一众人族修士齐齐退后一步，身前撑起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将整个鹰族的领地笼罩其中。 龙菁菁目光凝滞，这是育灵区所用的隔绝阵，怎么会被用在这种地方，难以置信，这就是他们纵火烧山的底气？ 周围的温度有点高，鼻腔里的浓烟令人窒息。 巫墨僵在原地，果然，人族才是最强大的，他们不懂阵法，对此束手无策，等到山火蔓延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各城前来增援的修士们察觉到隔绝阵的存在，急匆匆赶到结界的边缘，巫腾坐在轮椅上，痛心疾首：“这个计划不是已经被否决了吗！” 云风扬不屑道：“我们不需要你们帮忙，自然不需要你们同意。” 早知如此，只要把苏珞宁一人接过来就好，何必劳师动众，这些人只会唱反调，全然忘了他们当初是如何可怜巴巴的向云汐城求助。 巫腾起身，拍散了身下的轮椅，一字一句：“你们鹰族不讲道义在先，我要让整个鹰族给蛇族陪葬！” 这些云汐城的修士们完全站在鹰族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但凡他们为人族多考虑一点，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蛇族覆灭，自是会有其他的妖兽来到卧龙山，对云汐城的安危构成威胁。 话音落下，巫腾进行完全兽化，一条与巫墨本体极为相似的墨叶蛇，大陆鼎盛时期真正的蛇族霸主。 黑石城也有隔绝阵，他对此了如指掌，隔绝阵并非护城阵，可以阻挡灵气对流，却不堪一击。 他使出全力抽打光壁内侧，鹰族修士们想要阻拦，遭到了黑市麾下修士们的反击，他们随之进行不同程度的兽化，竟全都出自蛇族。 巫腾将他们带到这里，本意是想利用这层关系兵不血刃的化解这场危机，不曾想鹰族背地里把事情做绝了。 “大家一起配合我爹，让鹰族给我们陪葬！”巫墨活跃起来，死也要死得其所。 内外夹击，隔绝阵的结界应声而裂。 有人高呼一声：“快回城报信，疏散百姓，山火很快就会烧到这里来了！” 除了鹰族和蛇族，大概没有其他的修士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战斗，想送死只要待在原地不动就行了，必会尸骨无存。 拥有飞行能力的修士并不多，余下的疯狂争抢飞行坐骑，城内的普通人就和那些没有灵根的妖兽们一样，成了炮灰。 山下的惨剧转眼在山顶重现。 龙菁菁闭了闭眼，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李雅熙感知到她情绪的波动，安抚道：“交给我吧。”各族之间难免有摩擦，处理这些事，她比龙菁菁更有经验。 “轰隆隆——”云海的颜色逐渐加深，发出第一声雷鸣，所有人心神震荡，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接下来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声势浩大，很多人惊恐的捂着耳朵缩进角落里。 在此之前，这片云海好似上天的恩惠，还从未因为天气的变化影响到鹰巢。 随之而来的是倾盆大雨，雨水中富含着浓郁的水灵气，犹如瀑布一般贴着山体滚滚而下。 在水与火交界的地方腾起一团团飘渺的水雾，雨水越积越多，最终战胜了火势。 事情还没有结束，雷声越来越响亮，直到打斗中的修士和妖兽们再也受不住，不得不停下来稳住心神。 龙菁菁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亮晶晶的，李雅熙挑起唇角：“有什么事先冷静下来再说。” 绝境会使人癫狂。 降落的地点是洞府门口，龙菁菁驻足蹲下身子，双手贴在地面上，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全部释放，在山火掠过的焦土之中注入了一线生机，这里很快就会恢复原貌，而她自己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人形。 李雅熙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本体，在守护者凌厉的视线中把她送回地心深处，她身为神龙的侍女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就算没有眼睛也能准确无误的把龙菁菁种在她成长的地方。 她没有停歇，直接返回海泷城，龙蝎猜得没错，外来者和背叛者近来的动作很频繁，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龙蝎把应斯年带到洞府之外，那些在山火中死去的生灵所产生的暗灵气疯狂的涌入应斯年的体内。 他将螯足贴在应斯年的胸口，唇角勾起了弧度，大陆上的暗灵气都被恶兽暗中吸走，难得这一次被龙子抢了先。 龙菁菁再次苏醒的那一日，头顶的花苞盛放，地心的洞穴中充斥着浓郁的花香，龙蝎将通往各处的通道同时打开，这股香气涌入通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大陆。 香气乃是由混沌之息的阳息所凝，世间万物的生机所在，得到润泽的修士们在修炼过程中沉积体内的污秽一扫而空，灵力流转更为流畅，身体随之变得轻盈。 在千年中退化的灵植争先恐后的展现出最美好的姿态，百花齐放，百草丛生，枝叶繁茂的树冠遮天蔽日。 整个大陆迎来了一次新生。 同一时间，在一座千年冰山的山体内侧，独角蛇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恶兽朱厌，他周身被一团浓密的黑雾包裹着，连身体的轮廓都无法分辨，仅透出一双发光的血眸，举手投足间溢出的暗灵气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周遭的环境，死气沉沉。 这里还有很多人形亚龙族，少部分来自大陆之外，更多的是大陆的背叛者，背叛者们对彼此并不信任，用黑色的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遮掩起来，若非必要，从不多说一句话。 说到底，血斑蟒才是那场山火的罪魁祸首，朱厌对他的成果表示肯定，血斑蟒趁机举荐了独角蛇，让他得以顺利的加入这个队伍。 朱厌坐在上首，姿态肆意而慵懒：“我知道你们还抱着侥幸心理，如果没有成功，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当神龙的收藏品，我现在告诉你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瞒得过身边的人，瞒得过龙巢的管理者，瞒不过守护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朱厌的话揭开了背叛者心底里最阴暗的一面，也点出了他们最担心的事，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骗人的吧，守护者如果那么强大，为何没有直接出手对付他们？ 他们的反应在朱厌的意料之中，继续道：“这片大陆是神龙开辟的，守护者和神龙同根同源，神龙不在他就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者，他看不到我们这些外来者，对你们却是了如指掌，他没有动手，是想借此机会挖出你们这些蛀虫，等到神龙归来之时一起清算。“ 有人心生怨恨：“你为什么不早说？”事到如今，做了那么多事，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周围空间里的暗灵气汇集到他的周身，黑色斗篷没有了支撑落在地上，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杀鸡儆猴。 所有人噤若寒蝉。 独角蛇白了一眼，蠢货，这正是朱厌的目的。 黑雾之中，朱厌暗自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锋利的白牙：“一千年，足够神龙平息神域的内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龙子此次在卧龙山现身，证实我们此前的推测没有错，他就藏在人族的城池之中，接下来我们要全力以赴攻破人族的城池，找出龙子，只有你们全部化龙才能与神龙对抗。” 末了，不忘给大家塞了一颗定心丸：“守护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守护者再强也只是仙而已。 背叛者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才不会有所保留。 指令传达完毕，众人自行离去，出口打开的瞬间，迎面吹来一阵香风，山体中弥漫的暗灵气一扫而空，连朱厌都受到了影响，黑雾溃散了一角。 独角蛇眼尖的看到一只粗壮的手臂，白毛好似能与冰雪相融，红掌犹如泡过血水，猩红刺目。 不等他继续探究，朱厌运起掌风，直接把众人推出山体，随之封闭山体将这股纯净至极的阳息隔绝在外。 龙子只是把成长所需的阳息让给了龙菁菁，恶兽却是被天地厌弃，只能吸收阴息，与阳息相互克制。 背叛者们很快察觉到香气的奇异之处，当即席地而坐，从香气中提取同属性的灵气补充己身。 独角蛇有些遗憾，没能一睹恶兽的真容，不情不愿的加入众人之列，忽地一顿，咧开笑容，原来如此。 ☆、人族英雄 龙菁菁头顶着流光溢彩的花冠，撩起叶片，将自己的jiojio从土中一根根抽出来，全身散发出绚丽的灵光眨眼间化成了人形，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妩媚，眼底依旧清澈明亮。 龙蝎少见的没有保留兽化的肢体，华冠丽服，银灰色的瞳孔里映着龙菁菁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这一刻起，她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年。 龙蝎广袖轻拂，那头柔顺亮丽的齐腰长发好似有了生命，自行绾成了精致的发髻，龙菁菁双眼灵动的转了转，用手摸了摸发鬓，她好想看看蝎叔的手艺如何。 龙蝎拉着她的手腕，走进旁边的洞穴，原本空荡荡的洞穴居然变成了女子的闺房，家什摆件一应俱全。 梳妆台上镶嵌的水镜比人族女子所用的铜镜更加清晰，首饰盒层层叠起，每一层都装满了首饰，每一件首饰的材质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神木雕琢而成的衣柜贴着墙体连成一片，里面塞满了霓裳羽衣，床板是由整块暖玉切割而成，床身用鲛丝织成的床幔笼罩着，躺在床上犹如置身美轮美奂的梦境中一般。 龙菁菁睁大双眼，惊喜的捂着嘴巴：“蝎叔，这些都是你幻化的吗？” 龙蝎不置可否：“去看看吧，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 傻姑娘，术法只是假象，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他陪同神龙大人为了龙菁菁，一件件从各地搜罗回来的。 自打神龙大人发现混沌之息孕育出了生命体，还是两个，就像老母鸡抱窝一样，把他们拢在眼皮底下，寸步不离。 孩子成年了，自然要“分窝”了。 龙蝎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龙菁菁，神龙大人看到龙菁菁的样子一定很开心，她容貌瑰丽，心地善良，正符合老父亲的期许。 龙菁菁把自己打扮成漂漂亮亮的小仙女，抬腿就要去找应斯年和小石头，被龙蝎拦下来。 朱厌把目标转向人族城池，那里便不再是龙菁菁和龙子的避风港，是时候把一切告诉龙菁菁，让她有所防范。 朱厌亦是由混沌之息孕育而生的先天神，诞生之初直接吞噬了伴生灵物，又在世间活了亿万年，实力不言而喻。 大陆上的灵气被阵法吸走之后，他确实受到了影响，但他通过死亡产生的暗灵气来补充自己，龙菁菁绝不是对手。 “朱厌为什么要找小石头？”龙菁菁不解道。 “他不是石头，是龙蛋，神龙之子。”龙菁菁亲身感受过旁人的善念和恶念，见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心境成熟了，龙蝎不再担心她会不小心泄漏出去。 龙菁菁惊怔，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在脑海里搜索关于龙蛋的记忆。 圆溜溜的样子不是被龙息烧融了棱角，因为他是一颗蛋…… “这么说小石头是我的弟弟？”和应斯廷一样可爱的弟弟。 龙蝎顿住，他们一龙一草连种族都不一样，怎么能论亲呢，不过神龙父子如此看重她，定然不会介意身份的差距：“是兄长。” 龙菁菁是伴生体，谁先谁后不难分辨。 “我都化形了，他还没有，我是姐姐。”她会和应斯年一样，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龙蝎求生欲很强烈：“这件事你和龙子来决定就好。” 龙菁菁眉眼弯弯，她觉得龙子肯定会听自己的话：“既然外面那么危险，不如把他和应斯年一起藏到洞穴这里。” “在外面才能吸收到足够的灵气炼化成混沌之息，助龙子早日孕育出龙躯。” “他们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 龙菁菁到底没能从龙蝎口中问出应斯年和龙蛋的下落，好在龙蝎也没有继续拘着她留在洞穴里。 她选择进入地心前往卧龙山的通道，她很关心那场山火过后，卧龙山变成什么样子，鹰蛇两族的矛盾有没有化解。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她和应斯年的努力还是有收获的。 蛇皇没有参与到两族的争斗之中，蛇族受到重创但不至于就此覆灭，人族也没有多少伤亡。 龙菁菁刚一露头与巫墨打了照面，他已经突破到元婴，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位充满朝气的人族少年。 墨叶蛇一族在与鹰族的对抗中立了头功，又借着龙菁菁的关系得到杂蛇的支持，顺势成为新任蛇皇。 合作虽然结束了，后娘还是认的，如果没有龙菁菁协助他们打开逃生的通路，卧龙山如今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龙菁菁跟随巫墨来到洞府之外，放眼望去，整个山体覆盖着郁郁葱葱的灵植，哪里还有被山火烧灼的痕迹。 他们一路向山顶走去，中途遇到不少只顶着一张人脸的蛇修，仔细分辨，墨叶蛇和杂蛇居多，全都吃过龙菁菁催生的龙珠果，在吸收香气之后一举化形。 并非所有的妖兽都可以化形，他们的机缘是龙菁菁赋予的，对龙菁菁心怀感激，即便她是人族的形态还是把她认出来了，争先恐后的围在她身边。 临近云海，蛇修们陆续离去，有不少采药人从身边经过。 巫墨看着龙菁菁惊讶的目光，从旁解释道：“山火一事，鹰族违背了和人族的约定，人族不再对鹰族特殊对待，将云汐城的修士分散到各城，与我们蛇族签订了互不侵犯协议。” 细说起来，还是人族占了便宜，蛇族成了云汐城的保护伞，人族可以自由进出卧龙山，与蛇族共同享有山中的资源。 谁也没有料到，被鹰蛇之战无辜牵连到的人族，成了最大获益者。 云汐城的外观是一座巨大的鹰巢，雄伟壮观，高耸林立，没有修建城门，城内的居民从空中进出。 巫墨到此止步，对龙菁菁道：“人族不允许妖修入城，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晚些时候会有人族守卫路过，可以让他们把你带进去。” 山火过后，巫墨在洞府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应斯年，他束手无策便把应斯年送到云汐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巫墨离开后，龙菁菁并没有等待巡逻的守卫，也无需拥有一对翅膀，纵身跃上城墙，面对开阔的视野，眼前一亮。 城中的建筑设计成各式鸟巢的模样，千奇百态，很是特别，有很多未化形的妖鹰在城中自由穿梭，与人族和谐相处。 人族没有否认鹰族千年来的贡献，因而没有对妖鹰进行驱逐，这里依然是它们的家园。 龙菁菁的目光停留在一处与城墙等高的鸟巢，鸟巢外壁刷了一层金粉，镶嵌着五彩缤纷的宝石，像一轮彩色的太阳，耀眼夺目，一眼便知主人的身份不俗，整体由一根光溜溜的灵木支撑着。 她跳下城墙，混入人群，向鸟巢的方向走去。 按照巫墨的说辞，巫墨把应斯年为人族的付出广而告之，被人族奉为英雄，由城主府亲自出面接收他。 以自己在人族生活的经验，城中最华丽的建筑就是城主府。 龙菁菁来到灵木之下，周围的建筑有意与这里保持一定的距离，空荡荡的，绳子梯子一概没有，显然，这里的主人飞行进出。 众目睽睽，还是要收敛一些，便从妖兽袋里放出幻光蓝蝶帮忙。 幻光蓝蝶跟在龙菁菁身边修为增长很快，堪称修炼狂魔，却迟迟不能化形，存在感很低，也很少能发挥作用。 龙蝎说，要先长出人心才能幻化出人形，像幻光蓝蝶这样的妖虫情感淡泊，极少能够成为妖修。 难得出来一次，龙菁菁踩在落脚点之后，也没急着把它收回去，让它缩小身体趴在自己的发间，不仔细看只当成是做工精巧的发饰。 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也许就能长出人心。 龙菁菁敲击门板，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是一位满脸病容的老婆婆，笑着把龙菁菁迎进门：“我这里好久都没来过客人了。” 龙菁菁听到她以主人自居，怔住：“这里不是城主府？我想见城主。” 老婆婆心知她找错了地方也没有恼怒，从窗户指着地面上最大的建筑，告诉她：“那里才是城主府。”又好心地提醒她：“城主已经换人，你要找的是哪一位？” “我朋友被送到城主府疗伤，我只是想向城主打听我朋友的情况。”城主由谁来做都无所谓。 “这样啊。“老婆婆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用膳，你留在我这里用过膳食再去也不迟。” 人族有一日三餐定时定量的习惯，妖蛇饥一顿饱一顿，一顿顶好几天，她一时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她点头应下，从乾坤袋里抓了几粒种子，转眼催生出几把水灵灵的灵植交给老婆婆，又去厨房帮忙洗菜。 这样一栋华丽的宅子，竟只有她一人居住。 一颗灵菜入口，老婆婆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你要去找谁能告诉我吗，我或许知道。” “他叫应斯年，是云汐城的英雄。”龙菁菁道。 老婆婆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是他的祖母。” ☆、新旧城主 是应斯年的亲人。 龙菁菁仔细打量云翎岚的容貌，行将就木之人，白发苍苍，脸上爬满了皱纹，双眼凹陷，暗淡无光，但的确与应家兄弟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那你一定知道应斯年在哪里对不对，他的伤势恢复了吗？”她没来得及给应斯年治疗伤势就陷入昏迷，很是自责。 云翎岚摇摇头：“我这身子不大爽利，这几日有所好转才能起身，并不清楚外面的事。”更换城主是大事，下面的人才特地来向她请示。 “要不要我帮你请大夫来看看？”她不会诊断，知道病症才能对症下药。 应斯年的祖母如此老态，意味着她没有灵根，离大限也不远了。 “不必了，你已经帮到我了。”云翎岚露出笑意。 龙菁菁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被云翎岚的动作吸引过去，起初拿起筷子都很费力的老手越发的灵活，手背上的皱纹越来越少，老年斑越来越浅。 目光移至她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年轻了。 等到她把整桌的灵菜一扫而空，看上去和应斯年的叔母姜念珠的年岁相差无几，容貌更胜一筹。 她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与她对视会有一种被勾魂摄魄的感觉，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头蓝发好似春日里的野草长势迅猛，取缔了稀疏的白发，她是妖修不是人族。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胭脂盒，打开盖子，里面的胭脂居然是黑色的。 她对着胭脂吹了一口灵气，黑色的胭脂化成一团雾气裹住她的蓝发，转眼将蓝发染成了黑发，柔顺富有光泽，和人族无异。 龙菁菁知道，对方根本没打算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云翎岚目不转睛的看着龙菁菁，眼眶湿润：“你终于长大了。” 她脸上的神色，龙菁菁并不陌生，和李雅熙如出一辙：“你认得我？” 云翎岚笑着点头：“我是神龙大人的侍女，云翎岚，你还没化形的时候，我去看过你。” 龙菁菁对此毫无印象。 云翎岚浑身散发出灵光，显出本体，一只蓝羽独脚鸟，仙兽毕方。 龙菁菁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吃花的鸟。” 这只鸟对她说要吃掉她的花，把她吓哭了，被小石头赶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很快就忘了。 云翎岚再次幻化人形，挑着眼尾：“我可不敢吃掉你，因为那件事，神龙大人都不让我再去地心了。” 她觉得龙菁菁稚嫩的嗓音很可爱，故意逗她说话，逗过火了。 如今的龙菁菁回想起当初的糗事，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话锋一转：“你真的是应斯年的祖母？可他是人族啊。” 云翎岚有几分惆怅：“当然是真的，人妖结合，子女是半妖，半妖的另一半是人族，孙辈就会是人族，不过他到底是沾了我的光，体魄会比普通的人族更强韧，都怪我长得这么美才会被守护者大人选中……” 说到这里，耳畔忽地传来守护者冷冰冰的声音：“不要多嘴。” 龙菁菁疑惑的看着突然流下冷汗的云翎岚，云翎岚随便找个理由把话题岔开。 临行前，龙菁菁将一片透明的叶子交给云翎岚：“送给你，这样你就能一直这么漂亮了。” 云翎岚是因为灵力的缺失才会油尽灯枯，如果她没有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吃花的鸟”了。 云翎岚受宠若惊，试着问道：“你和我孙儿的关系很好吗？” “嗯。”龙菁菁想到应斯年，笑容甜蜜：“我和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云翎岚心中了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要记住，你和他身份有别。” 龙菁菁落寞的点点头。 告别云翎岚，龙菁菁来到城中最大的建筑，顺利的见到新城主，目瞪口呆。 沐月白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人族小姑娘，脸上如沐春风：“红鞭蛇女王，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银霜。” 沐月白正是银环蛇王，摇身一变，成了人族城池的城主。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俊，举止温文尔雅，与初次见面的印象大相径庭。 什么阴鸷、毒辣、老谋深算，完全无法与他联想到一起。 龙菁菁顺着他的话语看向小姑娘，她一身粉白的裙装，青涩稚嫩，怎么看都像父女而不是夫妻。 沐月白送走小姑娘，将前因后果讲给龙菁菁。 云汐城是鹰族的老巢，城里的修士们自然不会服用蛇修的融合丹，人族也有意把蛇修融合丹分散到其他的城池。 前城主以权谋私，将沐月白妻子的融合丹扣在云汐城，沐月白几番讨要无果，才会回到银月蛇族群，伺机攻打云汐城，夺回妻子的融合丹。 先前的小姑娘是他亲自为妻子挑选的身体，自然有年龄的差距。 鹰王一脉因为山火一事被逐出云汐城，相比一城之主，巫腾更中意黑市尊主的位置，便让给他来坐，也正因为如此，才平息了蛇族的怒火。 “我听巫墨说，应斯年在这里，我是来找他的。”龙菁菁道。 沐月白挑眉：“我接手城主府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眼见龙菁菁变了脸色，安抚道：“我这就派人打听一下。” 龙菁菁在城主府住了一晚，次日收到消息，应斯年被云风扬一家带走了。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应斯年？”龙菁菁不解道。 “说是云风扬的夫人和他有旧。” “他夫人是谁？” “绿纱城的大小姐苏珞宁。” 一记响雷在龙菁菁脑海里炸开，苏珞宁不是死了吗？自己亲手帮她把尸身拼凑完整，埋在卧龙山，就算她没死，她和应斯年已经成亲，为什么会嫁给云风扬？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绿纱城。” 被逐出云汐城之后，他们果断投奔了亲家。 无论如何，就算为了小石头龙菁菁也要走这一趟。 绿纱城建在与世隔绝的秘境之中，只要封闭入口，就不必担心被妖兽侵扰，其内部自有灵气，一直是乱世之中人人向往的人间仙境。 生活在这里的人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龙菁菁化形之后在各地催生了很多灵果树，绿纱城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旋即采取应对之策，责令各城收集灵果树送到绿纱城。 随着龙菁菁的成长，无形之中润泽了整片大陆的灵植，育苗师们的本事就不够看了。 眼见其他城池的战力与日俱增，绿纱城城主不得不考虑提升本城的战力，去外围收集灵材。 然而先祖有遗训，绿纱城的修士不允许服用妖魂融合丹，那些被逐出云汐城的修士成了绿纱城的及时雨。 有了狩猎者和采药人，秘境的入口频繁的开启。 龙菁菁把羽毛贴在脸上遮掩容貌，又让幻光蓝蝶趴在自己的背上幻化成一对鹰翅，踏上通往秘境的虹桥。 俨然长成了一个小机灵鬼。 城中的守卫将她拦下，示意她将本次出城的战利品上交，多了没有奖励，少了会有处罚，报酬是育苗师们催生的灵植。 龙菁菁早有准备，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棵硕果累累全须全尾的灵果树抛过去，三名守卫同时上前才堪堪接住。 她模仿前几位修士的态度，冷冷问道：“可以了吗？” 不对等的交换，自然会引起修士们的不满，可他们是戴罪之身才会被分到这里，只能逆来顺受。 为首的守卫怔怔道：“可以了！”二少爷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大陆上突然出现的香气并没有进入秘境，曾经的沃土变成最贫瘠之地，到底是不甘心的。 苏景霖推测，用外围的灵植取缔育苗师催生的灵植，覆盖整个秘境，秘境内的灵气就会变得浓郁。 可移植灵果树费时费力，鲜少有人愿意去做。 龙菁菁就这样顺利混入秘境，绿纱城没有修建城墙，放眼望去是连绵不绝的山丘，百姓们的居所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处，负责打理山丘上的灵植。 其中一座山丘的建筑很密集，那里正是城主府和交易区的所在之地。 幻光蓝蝶得令，抓住她的肩膀腾空而起，直接飞过去，在旁人看来和其他外来的修士没什么两样。 路过一处山头，被一位同样拥有翅膀的修士拦住：“乱跑什么，快随我回去，城主有新的指令。” 龙菁菁知道，苏珞宁对自己满怀恶意，在找到应斯年之前，绝不能让她发现自己。 无奈之下，只得跟随那名修士前往绿纱城给外来修士统一安排的居住区。 等到夜幕降临，秘境的入口关闭，附近的修士全都回到这里，由城主府派来的修士传达了城主的指示。 “即日起，外来修士与本城育苗师合住，将每位育苗师负责打理的区域用外围的灵植取缔。”也就是说，他们要分居在那些山丘上。 话音落下，修士们议论纷纷，言语间都是不满，这是把他们当成耕地的黄牛来用，黄牛还不必冒着生命危险。 而且有些人彼此间有亲族关系，自然不愿意分开。 可城主府那边显然没打算征求他们的意见，补充了一句：“城主大人此举，也是为了让大家尽快融入本城，不分彼此，像现在这样泾渭分明，你们永远都是外来者。” 边说边将手中的名单贴在公告栏中，上面写明每个人接下来的去处。 龙菁菁抱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曾想，被城主府的修士唤住：“你，跟我去城主府。” 龙菁菁心弦紧绷，连这些外来修士都没发现他们当中多了一个陌生人，对方一眼就看出来了？ “二少爷对你带回来的灵果树很满意，让你负责他管辖的区域。” 龙菁菁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 ☆、人生如戏 提到苏景霖，龙菁菁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他对育苗术的研究可以用痴狂来形容，性情耿直刚正而又暴躁易怒，作为哥哥还是很称职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即便内心惶恐，腿一直在抖，还是坚定不移的挡在自己身前。 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回报他曾经对自己的呵护。 领路的修士在城主府正门口驻足，看了一眼龙菁菁半兽化的外表，欲言又止。 绿纱城的百姓大多终其一生没离开过秘境，在他们看来这些外来的修士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妖兽而已，来到城主府自然要收敛一下。 龙菁菁心领神会，却一脸懵懂无知。 伪装不能拆。 修士见状，足尖一转，带着她绕到后门，又七拐八拐避开常有人走动的区域，来到苏景霖的院子里。 苏景霖这会儿没功夫理她，闷在育苗园里，对着一堆半死不活的灵草焦头烂额。 从外围带回来的灵草成活率很低，有的无法适应环境，有的在采摘过程中伤到了根须，有的保管不当，总而言之，有很多原因会导致移植失败。 苏景霖想用育苗术解决这些问题，并不顺利。 “这株水樱草需要水灵气，你注入再多的木灵气也没有用。”龙菁菁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木灵气孕育出草木，可不能决定它的生长环境，水樱草多长在水边，被水灵气滋养长大，突然离开水灵气自然会不适应。 苏景霖闻声露出喜色，猛地转身：“小妹，你回来了！” 面前是一位毛脸长着翅膀的半兽化女修士，直接呆住。 那明明是小妹的声音。 一旁的苏伍道：“二少爷，这位就是带回灵果树的修士，奴才方才命人把她带过来了。“ 苏景霖那张病态小白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对着龙菁菁呵斥道：“你懂什么，木灵气是草木之本！” 在苏景霖看来，这就是外行对内行指手画脚。 龙菁菁：“……”不跟他沾亲带故，待遇差别这么大。 苏景霖给苏伍递了个眼色，后者让婢女端来一盆温水，苏景霖将手上的泥土清洗干净，对龙菁菁道：“跟我来吧。” 作为城主府的二少爷，并不受约束，他却充分发挥了能者多劳的特质，指着临近的一片山头：“看到了吗，那上面的灵植，都是我亲自打理的。” 言语间有自豪，又有几分惆怅。 龙菁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有一队人手将山头上的灵花灵草连根拔起，已经秃了一半。 苏景霖继续道：“以后那里就交给你了。” 龙菁菁勾起唇角：“我不会让二少爷失望的。” 苏景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跟着自己注定要比其他修士更辛苦，她不仅没有抱怨，还这么自信，对苏伍道：“去我院子里收拾一个房间给她住。” “二少爷，这不合适吧，山头那边已经给她准备了住处，就在您平时落脚的地方。”在苏伍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把一个外来修士留在城主府里。 万一兽性大发伤人怎么办。 苏景霖去风凌城走了一趟，与外城修士往来颇多，并没有偏见，怎么能把一个姑娘家单独扔在山头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苏伍不敢再多话。 龙菁菁偷偷弯起唇角，近水楼台先得月，住在城主府里行动就方便多了。 夜幕降临，点灯时分，周围的一切像是笼着一层薄纱，变得不那么清晰。 龙菁菁用过下人送到房间里的晚膳，卸下伪装，催生一把灵花插在花瓶里投喂幻光蓝蝶，自己则幻化出一身粗使丫头的衣服独自出门。 据她观察，城主府里的主子们都有专人伺候，内院跑腿和洒扫的活都是粗使丫头来做，身份低微但利于行动。 她找到厨房的位置，厨房管事见到她，二话不说，直接把一个食盒塞进她手里：“给大爷送过去。” “是。”龙菁菁垂首，乖顺的应下。 这食盒成了她的通行证，由着她在府里面转悠，反正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要送给谁，一直转悠到正主的门外，被对方的小厮拦下：“我都等半天了，怎么这么慢？” “我是新来的，迷路了。”龙菁菁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好在对方没有难为她，她转身回到厨房如法炮制，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把城主府的格局熟悉了一遍。 另一边，苏景霖将一株病恹恹的水樱草移栽到花盆里，抱着花盆在育苗园里打转，犹豫着该不该去找龙菁菁。 他注入那么多木灵气都没有效果，或许真的被龙菁菁说中了，它需要的是水灵气。 这个时辰不好外出，城主府里清一色的木属性修士，龙菁菁是水属性，只有她能帮忙。 心里的念头冒出一个芽尖，很快长成参天大树，今晚若是没有确定这件事，怕是无法合眼了。 他自己忙起来也是不分昼夜。 苏伍跟在苏景霖身边那么久，哪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开口道：“奴才去把蓝姑娘请过来吧。” 龙菁菁化名蓝昕，属性是水。 苏景霖顿住脚步：“我亲自过去。”至少把该有的礼节做到位，别让蓝昕觉得自己轻慢了她。 “蓝昕姑娘。”苏景霖敲了敲门，不多时，房门从内打开。 他轻咳一声，别开脸：“我想了想，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水樱草需要用水灵气滋养，府上没有水属性修士，能请你帮个忙吗？” 蓝昕颔首。 苏景霖唇角微扬：“你把灵力注入到我的体内，由我来施展育苗术，转给水樱草。” 蓝昕单手搭在苏景霖的肩膀注入一道灵力，苏景霖左手端着花盆，右手结印注入花盆中一气呵成，诚心诚意的对蓝昕表达了谢意。 蓝昕神色寡淡，从头至尾一言未发，事情解决后，直接关上门板。 苏伍撇撇嘴，这人还算识趣，衣冠整洁，没有借此机会往二少爷身边凑，到时候可就留不得她了。 而苏景霖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花盆里，生怕错过水樱草的一丝变化，根本不在意蓝昕的态度如何。 熄灯前，龙菁菁赶回房间，幻光蓝蝶和她出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安静的趴在一朵灵花的花冠上，偶尔挥动一下翅膀。 一切顺利。 翌日一早，龙菁菁和其他来自云汐城的修士一起飞往秘境的入口，中途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摇身一变，混入城中的百姓之中，又兜兜转转回到城主府，换上粗使丫头的打扮，前往苏珞宁的院子。 “滚出去！”随着一声发自灵魂的怒吼，一个茶杯从房门飞出，砸在庭院中央，碎裂的瓷片化身锋利的暗器，无差别攻击。 龙菁菁用扫把挡住身体，才幸免于难。 难怪负责这里的粗使丫头把扫把甩给自己，像过年一样，高兴的离开了。 在院子里干着里面的活不说，轻则毁容，重则送命。 “苏珞宁，本少爷是娶妻不是入赘，你一副泼妇的样子，小心我把你休了！”云风扬像一只斗鸡，脸红脖子粗。 苏珞宁不怒反笑：“你吃我的住我的，和入赘有什么分别，你想休了我，我求之不得，赶紧滚吧！” 应斯年没有死，这个男人和龙菁菁一样，都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绊脚石。 云风扬歇斯底里：“你不要忘了，我落到今天的下场怪谁，是你说用隔绝阵万无一失，结果呢？想让我离开可以，把我给你的聘礼还给我，我立刻就离开这里！” 他如愿以偿的看到苏珞宁微变的脸色，继续道：“否则的话我就告诉大家，当初放火烧山是你的主意，看你能继续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像现在我！” “嘭！”房门被用力关紧。 里面的话依然没逃过龙菁菁的耳朵。 苏珞宁一改先前的态度，柔声细语：“夫君，我这不是气话吗，你我夫妻一体，一损俱损，把那些事说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好，若是父亲把我赶出城主府，你岂不是要和我一起流落街头。” 云风扬不吭气了，出主意的是苏珞宁，执行的是自己，就算把苏珞宁拖下水，自己的处境也不会改变。 苏珞宁的大哥知道这件，承了他的情，才愿意给他们栖身之处。 可想到千年寒冰床的用处，他还是心有怨气。 苏珞宁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吻，就再也没有分开。 后面的事，龙菁菁就不好继续听下去了，不过她总觉得两人再吵几次，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夕阳西下，龙菁菁又演了一出从外面刚回来的戏码。 苏景霖专程等在院门口，刚一打眼，举起手中的花盆，兴奋道：“你说的没错，有水灵气的滋养，它才能活下来。” 昨日蔫巴巴的水樱草舒展着枝条精神抖擞。 有水木双属性加持，不好才怪。 龙菁菁倒转乾坤袋，面前堆起了她偷偷催生的灵植，和长在外围的没什么两样，数量也是估算过的，不会太突兀。 从今日起，守卫不再收缴灵植，让他们各自带给育苗师。 苏景霖双眼放光，手里的花盆它不香了，直接塞给苏伍，扑在草堆上，龙菁菁与其他修士最大的区别在于她带回来的灵植都很完整。 这样以来，他只需考虑环境的问题，不必花时间去修复。 ☆、好人大哥 晚膳后，龙菁菁悄悄溜出房间，用迷药搞定一个巡逻兵，取缔他混入巡逻的队伍。 巡逻的地点都是府上重中之重，或许会有应斯年的线索。 “这批新人怎么选的，还有个子这么小的，真是给我们丢人。”领队随口抱怨道。 这个小个子不是旁人，正是龙菁菁，混在新兵中彼此都不熟悉，不容易露出破绽，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就是破绽。 她眼珠子环扫一圈，昂首挺胸，纤细的脖颈用力伸长，生生拔高到标准线。 领队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原来是没站直，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能够成为城主府的府兵说明你们比外面的修士更优秀，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要把自己的气势表现出来。” 反手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脯，胸腔震荡：“要像老子这样。” 龙菁菁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默默咬紧牙关稳住身形，透过鞋底用来垫高的小须须紧紧地扒在地砖上。 好在这黑灯瞎火的，不会有人注意到。 龙菁菁站在队伍末位，学着前面的人肩甲摆动，手臂高抬，步调整齐一致，很快适应了队伍的节奏，确实很有气势。 途中经过育苗园的外围，发现苏景霖果然是个痴人，都这个时辰还在研究那些灵植，他身边跟着一位半兽化的女修士，从龙菁菁的角度只能到她的背影，身后拖着一对羽毛丰盈、优雅修长的羽翅，身形完全被翅膀遮住了。 哎？ 苏景霖身边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的外来修士？ 龙菁菁正想看看那位女修士的面孔，被领队一巴掌拍在铁帽子上，语气严厉：“看什么看，不该看的不要乱看，今日回去把府规抄百遍，明晚集合的时候交给我。” 新人就是不懂规矩。 “哦。”龙菁菁收回视线，垂头。 那位还在睡梦中的小哥，我对不起你。 天边翻起鱼白肚的时候，另有一队府兵接替了这支队伍。 龙菁菁顶着黑眼圈溜回房间，幻光蓝蝶不喜欢说话，龙菁菁也不勉强，屋内没有异样就说明没人发现她不在。 龙菁菁拿出自己手绘的城主府地图，把觉得可疑的地方做了特殊标记，然后开始沐浴梳洗。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幻光蓝蝶见状，默默转了个方向，背对龙菁菁。 早膳后，苏景霖派人告知龙菁菁，秘境外围发现很多大妖兽出没的踪迹，城主决定暂时关闭秘境入口，开启时间待定。 各城皆把修士的修为上限提到金丹，城主和护城长老可以提升到元婴，但绿纱城的修士既不善战也没有战斗经验，仅凭那些来自云汐城的修士无法确保绿纱城的安危，能避则避。 这倒是省了龙菁菁的麻烦，苏伍一早给她下了禁足令，没有苏景霖的允许，不可以在城主府内走动，她只要装作呆在房间里，然后玩一招金蝉脱壳，继续打探消息。 这一次，她选中一位老仆，他在城主府里侍奉了大半辈子，到了晚年无处可去，城主感激他对城主府的付出，让他继续留在府里，负责打理满府的花草。 老人家得了风寒，龙菁菁在他的药方中加了一味助眠的药材，把他的活接过来。 “吴伯在哪里，怎么会是你在修剪花草？”还真有长眼神的。 龙菁菁手上一抖，将一株芍药拦腰剪断，硬着头皮扭头看去，是城主府的大少爷苏景延，与苏景霖容貌相似，气质和身型截然不同，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可以说与满城的育苗师都不一样，更像是武将。 他的战力也确实不俗，早年负责押送灵植往返各城，自是有些保命的功夫。 “回大少爷，吴伯身染寒疾，知道奴婢有这门手艺拜托奴婢顶替他几日。”龙菁菁低着头，毕恭毕敬道。 还敢提手艺？ 苏景延俯身捡起那朵惨遭毒手的芍药：“这是宁儿最喜欢的花。” 龙菁菁抿唇，不敢吭声，纯属意外。 苏景延施展育苗术，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芍药的根茎注入一道木灵气，转眼在剪断的地方长出一朵更美更娇艳的芍药。 他将手里的那朵交给龙菁菁，食指贴在唇瓣上：“把它收好，这件事就当作一个秘密，不要让宁儿知道。” 宁儿被母亲宠坏了，脾气越来越差，对身边的下人很苛刻，稍有不慎处罚极重，既然被他遇上，就帮一把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龙菁菁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弯起唇角，这就是给苏珞依准备嫁妆的大哥，真是个好人。 苏景延怔住，府上的婢女居然会有这样的绝色之姿。 就在这时，苏景延身后的房门被推开，苏珞宁的婢女道：“大少爷，大小姐在房中等您。” 苏景延挺直脊背，沉声道：“我知道了。”不忘给龙菁菁递了个眼色，龙菁菁转身，假装在修剪花枝。 苏景延走了几步，露出龙菁菁的背影，婢女还想多看一眼，被苏景延挡住了视线，只得顺势把他迎进门。 “大哥，你帮我杀了云风扬吧，我不喜欢他了。”苏珞宁挽着苏景延的胳膊，撒娇道。 整个城主府里，就只有苏景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云风扬。 苏景延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珞宁，他的妹妹怎么会如此轻飘飘的说出谋杀亲夫一事，眉头紧蹙：“这门亲事是你自己亲口应下的，你若不中意大可以和离，没必要杀人。” “可……他，他不同意和离怎么办？”苏珞宁哭丧着脸，吞吞吐吐：“他要休了我，他想让我名声尽毁！“ 苏景延沉了一口气，那件事是苏珞宁自己做下的孽，安抚道：“我去和他谈谈，额外给他一些补偿，至于是休是离问题不大，我苏景延的妹妹不愁嫁，大哥一定会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自打各城不再需要绿纱城提供灵植，父亲和母亲终日愁眉不展、食不下咽，可在他看来，绿纱城最大的依仗不是育苗术，而是他们的身份。 他通过隔绝阵的用法猜到了融合丹的真相。 他已经在着手培养阵师、符师、驭兽师等一些只有人族才能掌握的能力，绿纱城依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苏珞宁松开苏景延，背过身：“他要把聘礼拿回去，已经送出来的东西，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苏景延恍然大悟，手臂青筋凸起：“我明白了，闹了半天，你就是想要那张千年寒冰床，你实话告诉我，你就是为了那张床才和云风扬成亲的是不是！” “我……”苏珞宁有些心虚：“我这不是为了应斯年吗，没有千年寒冰床，他早死了，他为云汐城做了那么多事，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龙菁菁给她修复的身体不会腐坏，她要千年寒冰床是为了稳住应斯年的伤势。 龙菁菁偷听到这里，一剪刀下去，该留的不该留的都没了，但转眼间又长出新的枝叶，无需修剪就呈现出最美的姿态。 她这门手艺真不怎么样，全靠自觉。 苏景延冷冷道：“千年寒冰床只能帮他吊着一口气，与其这样拖延下去，还不如让他苏醒过来，想办法给他治疗，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不行！”苏珞宁斩钉截铁，应斯年现在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已为人妻，还怎么肯娶她，必须先解决掉云风扬。 说到底都怪龙菁菁算计她，谎称应斯年已经身死，不然她绝不会嫁给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每日同床共枕都有种生不如死的念头。 不管她说几次，云风扬总是喜欢将身体兽化，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畜生！ 她很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生出一个半人半兽的妖怪。 如果苏景延不愿意出手，她就自己来，就是麻烦一些。 苏景延摔门而出，走到一半，拉着龙菁菁的手腕一起离开。 龙菁菁：“？？？”我还没听完呢！ 等出了院子，苏景延才开口：“我那妹妹，一不高兴就喜欢用下人泄愤，舍不得折了身边的人，你要是继续留在那里肯定难逃一劫，你以后无事就离她的院子远一些。” 龙菁菁手腕很痛，苏景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黝黑的大手和纤白细瘦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赶忙松开，却留下了红彤彤的指痕。 苏景延：“……” 龙菁菁揉了揉手腕，这兄妹俩其实是一个德行吧！ “你跟我回去，我帮你涂药。”苏景延愧疚道。 “大少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自己有药，就不劳烦大少爷了，还要多谢大少爷救了奴婢。”她可不想成为苏珞宁的出气筒。 谢别苏景延，龙菁菁思考他们刚才的话，得出一个结论，应斯年在那张作为聘礼的千年寒冰床上，只要找到千年寒冰床等于找到应斯年，会在哪里呢？ 想到应斯年的伤势至今没有得到治疗，还被冰封起来，心里就很难受。 龙菁菁回到房里，拿出城主府的地图，将自己走过的地方做了标记，她决定将全府上下搜索一遍，一定能找到应斯年。 她拎着修剪工具，再次出门，一缕清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房间里，一片灵花的花瓣落在桌面上。 ☆、自然死亡（修） “蓝昕，你今日不必外出，陪我一起把你带回来的灵植移栽到山上去吧。”苏景霖兴致勃勃，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育苗术。 秘境之外怎么样和他没关系，只要不会打进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蓝昕抓着他的肩膀腾空而起，直接飞向城主府对面的山头，苏景霖哇哇大叫。 这可把苏伍吓坏了：“来人，快来人去救二少爷！“ 刚说完话，对护卫摆摆手：“不必了。”接着又道：“按照原计划，带齐人手一起过去吧。” 他听得分明，苏景霖是兴奋的大叫，并不是害怕。 二少爷难得这么高兴。 “蓝昕，我居然可以在天上飞！”苏景霖挥舞着手臂，觉得自己像一只翱翔天空的飞鸟，迎面的风很舒服，俯瞰大地的视野很新奇。 前所未有的体验。 “蓝昕，总有一天，我会让生活在这里的修士不必压制修为，修出仙体，把这里打造成真正的人间仙境。” “蓝昕，你可能会觉得大家对外来的修士不友好，其实他们就是怕你们，我以前也很怕，大家都说外面的修士嗜杀成性，欺凌弱小，可我知道并不是那样的，等相处久大家也会知道的。” “蓝昕，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 苏景霖心情澎湃，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都说出来，好似在自言自语。 不过他知道，蓝昕若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代表不想说话，只要她愿意配合自己，不说话也没关系。 “蓝昕，你觉得哪里适合种植水樱草我们就去哪里。” 蓝昕听到这话，才有了反应，贴着山体飞行一圈，同时释放出体内的灵力，最终落在山体的背阴侧。 松开苏景霖再次飞到半空中，对着一处悬崖绝壁，徒手猛地一击。 “咔嚓”一声，苏景霖毛骨悚然，莫名觉得很像骨骼断裂的声音。 事实上，蓝昕的拳头更硬，不多时，从碎裂的岩缝中源源不断的喷涌出白花花的泉水。 绿纱城的百姓用了千年的时光，把所有的山体修整成适合种植的地貌，可以看见泉水顺着山体一直流到山脚下。 水势旺盛，一时半刻不必担心断流。 苏景霖抓着蓝昕的手腕，再三确认她的手没有伤痕，才松了口气，来到水边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口，眼前一亮。 清凉、甘甜，最关键的是蕴含着浓郁的水灵气。 如果把水樱草种在这里，就无须让蓝昕帮助自己施展育苗术打理它们了。 理应高兴的事，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苏景霖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把药铲，将其中一把递给蓝昕，蓝昕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有几分嫌弃，到底还是伸手接过来。 如果自己不做，就要龙菁菁来做，她现在无暇顾及这里。 也罢，这个傻子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自己配合他绰绰有余。 果然，苏景霖兴致正浓，拉着蓝昕一起把水樱草种下去，他只需要一个工具人的陪伴就足够了。 城主府里，龙菁菁刚刚扫过几间空置的房间，又遇到苏景延。 阴魂不散吗？！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引起旁人的注意，迄今为止能这么顺利，是因为秘境封闭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大家的防范意识很低。 一旦被人察觉，行动受阻，想要找到应斯年就更难了。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这是我亲手研制的膏药，效果很好的。”苏景延露出一口皓齿，宽大的手掌托着一枚精致小巧的药盒。 育苗师常年与灵植打交道，制药是顺手而为，可对于一个没有灵根的粗使丫头来说却很难得。 我谢谢你啊。 龙菁菁双手背在身后，将已经痊愈的手腕再次捏出指痕，才感恩戴德的接过来。 这时候，从远处走来一位修士，对苏景延道：“大少爷，没有找到千年寒冰床，应该是被大小姐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苏景延脸色一沉：“继续找，一定要找出来！”不能让苏珞宁再错下去了。 龙菁菁眼神真诚了几分，有苏景延帮忙，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应斯年。 修士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有一个巡逻兵死了。” “死因是什么？”苏景延神经紧绷，巡逻兵代表整个城主府的安危。 近来频繁地开启入口，果然出事了吗。 “自然死亡。” 苏景延怔住，通常自然死亡的另一种说法是寿终正寝，城主府可没有那么大岁数的巡逻兵。 “既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突然失去了生机，府上所有的医师都确认过了。”修士推测道：“会不会是外来修士所为？属下听说除了大姑爷一家，二少爷也把一位外来女修带进了府里。” 自己人做不到，肯定是外来的人。 龙菁菁目瞪口呆，因为她是外来的就有嫌疑？这是什么道理？ 苏景延冷脸：“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八道！” 绿纱城和其他城池的关系渐行渐远，主因在于绿纱城自身，云汐城的修士来到这里是一个契机。 如果绿纱城的百姓能够接纳他们，自然可以接纳其他城池的人，而不是把他们想象成可怕的妖兽。 龙菁菁无端受到牵连，决定一探究竟，偷偷跟在苏景延和那名修士身后，然后发现这件事和她可能真有点关系。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她取缔的那位，可她并没有下杀手，为什么会死呢？ 当晚，府上加强防范，龙菁菁安分守己的呆在房间里，避过风头再行动比较好。 晚膳后，苏景霖来敲门，他又遇到难题了，把希望寄托在龙菁菁身上，他觉得外城的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就算不懂育苗术也能看出问题，水樱草就是最好的例子。 龙菁菁来到育苗园，只是扫了一眼，对苏景霖道：“这是含珠草，它之所以凋零不是没有适应环境，恰恰相反，它吸收了足够多的灵气，在孕育果子，它的果子像玉珠一样漂亮，味道也很好。” 苏景霖满脸惊奇：“我一直对它名字的由来很不解，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能怪他孤陋寡闻，含珠草已经千年没有结果了。 苏景霖问道：“还需要用其他属性的灵气来滋养它吗？” 龙菁菁摇头：“已经在孕育果实就不需要了，它在成长过程中吸收到的灵气决定了果子的属性。”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苏景霖满眼崇拜。 苏景霖尽心尽力的打理灵植，龙菁菁身为灵植对他多了一重好感，当即决定再教他点东西。 “其实灵植也是有意识的，你只要用心感受就能知道它需要什么，当然了，它不会告诉你它需要木灵气还是土灵气，但你会知道它需要补充灵气。“ 能做到这一点的，迄今为止就只有龙菁菁自己。 苏景霖完全是一副虚心受教的学子的态度，苏伍对龙菁菁的话将信将疑，但并没有表态。 龙菁菁选了一株娇艳欲滴的灵花对苏景霖道：“施展你的育苗术，不要向它注入灵气，慢慢探入它的体内，与它体内的灵气融合在一起。” 苏景霖闭上眼睛，感知了一番，眉头微微蹙起，半晌后，睁开眼睛，问道：“ 它很痛苦，在努力挣扎着，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它的状态明明很好啊。” 龙菁菁挑眉，居然一次就成功了：“你用灵气裹住它就知道了。” 这完全没有难度，苏景霖尝试过后，扭头看向苏伍，面色不悦：“今日谁负责给灵花浇水，水浇多了。” 若不是龙菁菁把它点出来，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根须完全坏死，已经无力回天。 不远处一个小丫头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来：“二少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景霖连看都没看一眼，看人不如看花，有问题找苏伍，苏伍都会解决的。 龙菁菁又接连选了几株灵草，每一株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问题。 苏景霖比龙菁菁预料中的更加出色，天赋加努力，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末了，苏景霖问了龙菁菁一个问题，龙菁菁险些栽倒。 他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灵植有问题，用眼睛就能直接看出来吗？” 龙菁菁讪讪一笑：“碰运气。” 苏景霖：“……” 他不是质疑龙菁菁的话，而是觉得她的表情很陌生，太丰富了，和他印象中的蓝昕截然不同。 这一晚，又死了一个人，死因和之前的巡逻兵一模一样。 城主府的人原本就把外来修士列为第一怀疑对象，苦于没有证据隐忍不发，第二起命案一出，直接放到明面上。 对于云风扬一家，碍于情面只是被监视起来，龙菁菁这边房前屋后都是府兵，别说乔装打扮，插翅也难飞。 龙菁菁一出门就被门口的府兵推了一下肩膀，粗暴的挡回来：“上头有令，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想了一个晚上，后面的剧情有点混乱，只能把这章末尾调整了一下。 ☆、床上有人 龙菁菁蹙眉：“至少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府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屑解释，龙菁菁气愤至极却也无可奈何。 还是苏景霖亲自过来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了她，龙菁菁得知死者是苏景延的手下，自己见过的那位，心里咯噔一下。 还想多问几句，城主夫人蔡颂音却突然闯进来，生拖硬拽，把苏景霖强行带走。 命案都是龙菁菁来到城主府之后发生的，她几乎已经认定龙菁菁就是凶手，怎敢放任儿子和她继续相处。 “母亲，这两天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作证，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你说什么！只要拿到灵材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苏伍，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 母子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龙菁菁的心思却在别处。 那名修士无端怀疑她，她气不过，偷偷催生灵植绊了他一下，让他摔了一个跟头，当时还能好好的站起来，总不至于伤势过重死了吧？ 不管怎么样，死去的两人都和她有过接触，让她很不舒服，连续折腾了几日，也有些倦意，干脆趁着这个时间补眠。 她看了一眼被撞掉的门闩，眸光沉了沉，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种子丢到门口，转眼长出一根根藤条将门板牢牢的封住。 这下不必担心有人再擅自闯进来了。 梦境里出现一棵苍天古树，她将手掌贴在树干上，忽地听到有人在说：“我好冷。”然后不断的重复着。 龙菁菁第一个想到的是应斯年，应斯年被冰封在千年寒冰床上，一定觉得很冷，可声音却很陌生。 难道是应斯年通过别人在向自己求助？ 她急忙问道：“你在哪里？” “我……我……我……” 梦境开始溃散，她感觉到有人在往她脸上贴东西，毛茸茸的，很痒，然后被推着坐起身，等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幻光蓝蝶已经趴在她的背上幻化成羽翅。 完美伪装。 木质的窗棂被人从外面撞成碎片，七零八落，一个穿着重甲的府兵，吭哧吭哧的从窗户爬进来。 门板破不开，无奈之下，只能走窗户了。 龙菁菁定睛看去，与她对视的府兵直接来个倒栽葱，头盔磕在地砖上，前滚翻躺平，嘴里哇哇大叫：“妖女对我动手了，我要死了！” 排在后面的府兵把探进来的半截身子缩回去，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龙菁菁幽幽道：“你是不是觉得后颈的部位特别疼？” 他的登场姿势和别人反着来，厚重的盔甲成了脖颈的负担，别说动不了，命还在就不错了。 躺在地上府兵感知了一下，确实如此，顿时惊恐万分。 外面有人弱弱道：“要不直接把墙拆了？” 居然还有人回应：“我觉得此法可行。” 苏景延痛心疾首，一声怒吼：“全都给我滚，一群废物，区区一个外来修士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虽然他早就意识到绿纱城安逸的环境已经把修士们养废了，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苏景延纵身跳进窗户，另有几名修士陆续跟进来，上前将矛头指向龙菁菁。 苏景延面容严肃，但不至于凶神恶煞：“蓝姑娘，府上的命案是否是你所为？” “当然不是。”龙菁菁被打断梦境，心中挂念应斯年，脸色不太好看：“昨晚发生命案的时候我和二少爷在育苗园，你们可以向他求证。” “那你要怎么解释，守在你门外的府兵和你发生冲突之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龙菁菁怔住，又是和她接触过的人，很快回过神：“是他推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也能算到我头上？” 干脆上前一步：“你们要不要推我一下试试？” 除了苏景延面不改色，余下的人齐齐后退一步，谁也不想送死。 “到底是不是你，我自会调查清楚，在那之前，要委屈蓝姑娘随我去府牢呆上几日。” “我好冷”三个字一直在龙菁菁的脑海里回荡，她一刻都不想再耽搁下去，就算暴露自己也没有关系，一定要尽快找到应斯年，若是被关进牢房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被放出来。 她冷声拒绝：“除非你们拿出证据，否则休想把我关起来。” 苏景延一声令下，众人硬着头皮上前抓人，龙菁菁一边与他们交手一边翻出窗外，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猝不及防的撞在一层厚厚的结界上，弹回地面。 苏景延勾起唇角，再次发出指令，五名符师穿着同样的白袍，站成一排同时射出符纸。 龙菁菁不认得符师，更没见过符纸，纸做的用火烧就对了，一挥手，五张不同属性的符纸还没到身前就化成了灰烬，水属性的也不例外。 苏景延脸色一沉，额心闪过一道契约符文，一只闪电豹凭空出现，对着龙菁菁凶巴巴的嘶吼一声，细品还有奶音。 龙菁菁与幼豹对视，疑惑不解，这是在干什么？ 苏景延唇角抽了抽，以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契约成年妖兽，不过即便如此，对付一名人族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闪电豹一跃而起，扑向龙菁菁，龙菁菁还在思考自己会不会失手打死这只幼崽，苏景霖突然冲出来，张开手臂挡在她身前。 苏景延心上一紧，闪电豹来不及收势，滑行了一段距离，总算没有伤到苏景霖，苏景霖见状拉着龙菁菁的手跑起来：“跟我走！” 苏景霖带着龙菁菁来到育苗园深处，掀开地上的木板，木板下面有台阶，再往前一片黑暗，将龙菁菁往里面一推：“你先藏在这里，我会找机会把你送走。” 苏景霖研究过一些不能见光的灵植，特意准备了这样的地方，鲜少有人知道。 等到龙菁菁顺着台阶走下去，他将入口重新封闭，用灵植遮掩起来。 做完这一切，突然脸色一白，倒在地上。 地穴里长满了黑暗灵植，龙菁菁吐出一口灵气，那些黑暗灵植纷纷从土里拔出根须，走到一旁重新扎根，给龙菁菁腾出一片空地。 龙菁菁在空地上催生藤条编织了一张藤床。 她要睡觉，她想继续刚才的梦境，问出应斯年的下落。 梦中的情景和此前截然不同，她的脚下是一片犹如镜面的湖泊，每走一步都会荡起一圈圈水纹，她忽地察觉到了什么，仰头看去，神龙大人庞大的身体遮天蔽日，途经这里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湖中。 蝎叔似乎想要把它捡回去，爬到这里发现这片湖泊，往水中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龙菁菁憋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她想知道神龙大人遗失了什么东西，蝎叔又为什么没有把那样东西带回去。 她翻遍每一个角落，最终在湖心的位置找到一个泡泡，泡泡里面有一颗种子，且种子已经发芽了。 这里的时间流逝很快，泡泡的范围不断的扩大，将整个天地囊括其中，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它的边缘，种子探出湖面长成了参天大树。 龙菁菁将手掌贴在树干上，眼中一片清明。 神龙大人遗失的是一枚界树的种子，遇到水就会立刻生根发芽，这个时候再把它移走就会死掉，所以蝎叔才会放弃。 泡泡里的一切其实只是复制品，在现实中，那里只有湖泊，没有树，当树出现在湖泊中便是两界连通的时候。 这里正是绿纱城所在的秘境，这棵树也是此前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一棵，之前只显示了湖面之上的部分，她才没有想到。 树干结了一层冰霜，龙菁菁再次听到那三个字：“我好冷”。 龙菁菁这回知道了，是界树在表达自己的意思向她求助，不过她很快想到，界树很可能是受到千年寒冰的影响，找到界树就能找到应斯年。 在进入秘境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这棵树，绿纱城的人为了保护界树，将入口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龙菁菁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黑暗灵植，眸光一沉，根据长势来判断，已经过了月余。 苏景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找她？ 龙菁菁走到台阶顶端，推了推木板，纹丝不动，她加大力道，将木板连同木板之上的土层一起撑开。 运气不错，周围没有人，她钻出地穴，幻化出一身粗使丫头的装束，向苏景霖的居所走去。 苏景霖这么久没来找她，很有可能出事了。 龙菁菁来到苏景霖的院子里，巧遇一个粗使丫头端着火势正旺的炭盆，急忙上前道：“这位姐姐，你的衣服都被炭盆蹭脏了，让妹妹替你送进去吧。” 粗使丫头低头看到衣襟上的炭灰，神色一僵，将炭盆交给龙菁菁，捂着胸口跑去换衣服。 守在苏景霖房门口的府兵，帮她打开房门，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入目是满地的炭盆，等她进门之后，府兵迅速关上门板，防止外面的冷风吹进房间里。 床上有人，床边有人守着。 地上唯一的空位离床铺很近，龙菁菁放下炭盆的时候趁机扫一眼床铺，心中震撼。 ☆、先祖遗训 苏景霖裹着厚厚的棉被，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寒霜，双目紧闭，浑身发抖，嘴巴里不断的重复着：“我好冷，我好冷……” 龙菁菁可以肯定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纯粹的人族，奇怪的是他和界树的反应一模一样，这也是界树的暗示？ 龙菁菁正准备离开，外面突然乱起来，各种声音混杂一片，有府兵高声道：“二少爷的院子里出现了妖兽，快去喊人来帮忙！” 苏伍闻声对龙菁菁：“你留在这里守着二少爷，我出去看看。”说完便离开房间。 门板关上的一瞬间，龙菁菁立刻来到苏景霖身边问道：“你在哪里？” 界树无法表达更多的信息，苏景霖应该可以。 苏景霖沉默了几息，突然道：“墓地。”接着，又继续重复之前的话语。 果然是界树通过他在求助。 知道地点就好办了。 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屋顶被削去了一角，透过缺口能看到一颗妖兽的脑袋，龙菁菁抬手抛出一片叶子，从右眼直接穿透妖兽的头颅。 妖兽倒下的时候压坏了一面墙体，总算没有伤到苏景霖。 人族又在玩什么花样，把这么大的妖兽放进秘境，这是要把自己的命都玩进去吗？ 龙菁菁忽地发现，天空中有两朵形状一模一样的白云，虚晃一下变成一朵，又有人高喊一声：“没有受伤的跟我来，城里还有其他的妖兽。” 她恍然大悟，界树冻伤，秘境受到影响，与外面的世界重合，原本在外界的妖兽，出现在秘境之中，这下麻烦了。 龙菁菁将幻光蓝蝶托在手心里，吩咐道：“你就留在这里守着他吧，我自己去找界树。” 再也没有比苏景霖对灵植更上心的人族了，就凭这一点，也要护住他。 幻光蓝蝶扇动翅膀，先是落在枕畔，又贴着苏景霖的身体钻进被子里。 完美隐藏。 入夜后，万籁俱寂，再也没有新的妖兽出现在秘境中，一个落单的巡逻兵突然被枝条卷入花丛中。 龙菁菁蒙头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掐着他的脖子，凶巴巴问道：“向你打听一件事，绿纱城的墓地在哪里？” 巡逻兵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半晌没有回应，龙菁菁猛地松开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龙菁菁想起之前死去的三人，难道真的是被自己杀死的？ 可不对啊，苏家兄弟都和自己有过肢体接触，还活得好好的。 巧合吧。 这时候，有一个管事经过，龙菁菁如法炮制，把他拖进花丛，也死了。 龙菁菁开始恐慌，是不是自己的力量太强了，万一以后不小心把应斯年弄死了怎么办？ 接下来是苏珞宁的护卫，府牢的狱卒……这一晚上走来走去的人还挺多，无一例外都死了。 龙菁菁牵了牵唇角，这么多尸体，肯定会送到墓地，只要跟着送葬的人，不用问就能找到界树。 翌日，苏景延亲自确认过尸体的死因之后，将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烧成灰烬，然后让人把骨灰撒到秘境之外。 龙菁菁：“？？？” 界树肯定不会在界外。 龙菁菁费尽心思，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从旁人口中打听了一下，毕竟她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人尽皆知。 得到的答案让她心塞了，全城百姓的尸身统一交给城主府来处理。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法子了。 龙菁菁守在苏景延的院子里，终于在夜黑风高之时，捕捉到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看星星的苏景延。 她怕把人弄死了，力道很轻，没想到苏景延挣脱束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露出一口皓齿，在黑夜里额外的显眼：“我终于抓到你了，蓝昕，或者说修剪花草的婢女。” 马甲一下子掉了两个。 龙菁菁也顾不上会不会把他弄死，直接用花枝将他捆成蚕茧，只露出一个脑袋，凶巴巴的问道：“知道又如何，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不差你一个，若是你肯乖乖回答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没想到，苏景延唇角的笑意渐浓：“我已经知道了，你杀的都不是人，肯定不会对我动手。” 龙菁菁疑惑不解：“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苏景延僵了一下，目光复杂，难道她其实想杀人，都是误打误撞？ 不会的，不会那么巧的，再说他们身上也没有致命伤，最多有几条捆绑过的痕迹，力道也不重。 他看到那些痕迹反而暗暗高兴，让他顺藤把龙菁菁这颗瓜，不，这朵花找到了。 苏景延耐心给她解释：“你被我弟弟带走之后，我们就收到其他城池的消息，有很多妖族的死魂附身人族修士，伺机挑起人族内斗，或者破坏城中的防守，附身超过一定时间没有解除，肉0身也会死去，和那三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他没说的是，那日与她交手的府兵也死了几个。 风凌城直接杜绝未服用融合丹的修士进出城门，黑石城的灵宝能够照出死魂的存在，海泷城和云汐城各有修士大能可以对付死魂，绿纱城不具备这些条件，成了死魂重灾区。 当他得知真相后，心中懊悔万分，送上门的大杀器被他吓跑了，偏偏苏景霖昏迷不醒，不知道他把人到哪里去了。 龙菁菁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这么说，他们会死和我没有关系了！” 苏景延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勾起唇角：“人死了和你没有关系，那些死魂会魂飞魄散却是你的缘故。” 那位府兵只是推了她一下，触碰到她的身体就魂飞魄散了，由此可见，她本身的存在就能克制死魂，哪怕她对此一无所知。 龙菁菁心中了然，关于这一点蝎叔提过一嘴，她吸收阳息长大，阳代表光明与生机，能够驱散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邪气。 死魂本身并非邪物，若是不去投胎，心中滋生了邪念，做多了恶事，折了投胎的机会，就会如此。 好巧不巧，昨晚那些趁着黑灯瞎火偷偷摸摸跑出来的都不是好人，被她一锅端了，根本没有联想到这一层面。 苏景延道：“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请求你帮忙把城内的死魂全都解决掉。” 龙菁菁一口应下：“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说。” “把应斯年交给我。” 苏景延面色一僵，脸上浮出一抹苦涩：“实不相瞒，应少侠被舍妹藏起来了，秘境的结界出了问题，前不久把舍妹传出界外，至今生死未卜，应少侠在哪里尚不得而知。” “我知道他在哪里。”龙菁菁道：“他在墓地，你能不能带我去墓地找他。” 苏景霖眸光闪烁：“对不住，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墓地是所有绿纱城百姓的安魂之所，先祖有遗训，除了送葬人，任何人不可以靠近墓地，以免触怒了先祖给绿纱城带来灾祸，不知蓝姑娘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怕是有些误会。” 龙菁菁斟酌了一下措辞：“是应斯年给我托梦了，他说他在墓地，他身边有一棵大树，大树被冰块冻伤了。” 苏景延有心遮掩此事，若是告诉苏景延是界树给自己托梦，搞不好被误以为自己居心叵测。 在人族城池，时常有人提到故人给自己托梦，没见过哪个人会说我以前养死的花给我托梦了。 苏景延瞳孔缩成针鼻，活人托梦无稽之谈，但她提到的树确实存在，冰块应该指的是千年寒冰床，可信度高了几分，再者，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应斯年，很有可能被苏珞宁藏到了墓地。 所谓送葬人就是苏氏子孙，苏珞宁不曾去送藏，但她知道墓地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把龙菁菁带到墓地，先祖有话，墓地是秘境的命脉，墓地在，秘境在。 苏景延道：“我会亲自去确认蓝姑娘所言，不过近来死魂作乱，结界不稳，要等到这些事平息之后。”又语速极快的补充道：“我并非是拿这件事威胁你，而是我担心死魂会发现墓地所在。” 为了不让死魂找到墓地，他不惜狠心一把火烧了那些被死魂附体的尸身，连骨灰都撒到了外围。 龙菁菁道：“你没有考虑过结界为何会不稳吗？” 苏景延推测道：“应是死魂的缘故。” 毕竟死魂是千年来绿纱城中唯一的“意外”。 龙菁菁抓了抓头发，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憋了半晌，委婉的提点道：“听说墓地里的树都长得特别好，把尸体当作养料。” 千年间，秘境之中能够一直拥有灵气，必然是界树得到了足够多的养分，龙菁菁得知界树在墓地的时候，就联想到这一点。 从苏景延的话语中不难推测出，是他口中的先祖有意为之，且为了保护界树，把墓地列为重点，不然，苏景延也不会在听说界树受损之后会如此平静。 不就一个棵树么，死了就死了。 隐藏秘密的最高境界是带进棺材里，他们肯定想不到有一天肥料还在，树会没了。 这番话落在苏景延的耳朵里有石破天惊的威力，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身为育苗师自然知道，尸身是灵植最好的养料。 连活着的妖兽都没能撼动秘境的结界，若说死魂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其实是很牵强的。 只是他们也找不出具体原因，只能把眼前的麻烦先解决后再去深究。 此时，他浑身都在冒冷汗，若是那棵树才是先祖们真正想要保护的对象，等死魂解决完，秘境已经不复存在了。 ☆、飞蛾扑火 苏景延沉默了半晌，突然单膝跪地，对龙菁菁拱手，道：“我一直担心死魂会混在送葬人中找到墓地，不怕你笑话我，我连自己都不放心，能不能劳烦蓝姑娘陪我走一趟。” 龙菁菁将他虚扶起身：“这本来就是我向苏大公子所求之事。” 苏景延摸了摸脑袋，憨然一笑。 龙菁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修剪花草的粗使丫头？” 苏景延道：“许是你和我们育苗师一样经常接触灵植，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一股灵植的气息，近距离接触很容易分辨。” 这也是为何，他第一次遇见龙菁菁的时候，就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念头，愿意对她额外关照。 龙菁菁还以为自己演技不精，露出破绽，没想到是这个缘故，无声的弯起了唇角。 “有鬼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龙菁菁和苏景延赶到的时候，一队巡逻兵已经先他们一步对“鬼”发起了攻击，奈何他们的武器直接从“鬼”的身体穿过，完全不起作用。 那“鬼”披头散发，又被一身浊气包裹着，看不清容貌，浮在半空中追逐着疯狂逃窜的云风扬。 同样是死魂，能够现形的闻所未闻。 而且他的目标居然是云风扬，可见他的力量比普通死魂更强大，要知道，云风扬服用过融合丹，魂体便是拥有合二为一的力量，才不会成为死魂附体的对象。 龙菁菁还是第一次看见死魂，有心看清他的模样，没有立刻出手。 没想到那“鬼”发现她之后，放弃云风扬，直奔她飘来，面对她的藤鞭也是不躲不闪，结果很容易预见，尖叫一声消失了。 飞蛾扑火不过如此。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还是一个女鬼。 云风扬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又惊又怒：“是苏珞宁，一定是苏珞宁想要杀我！她死了也不放过我吗！” 他不止一次察觉到苏珞宁眼中的杀意，可他还想利用苏珞宁掌控绿纱城，把绿纱城建成第二个鹰巢，才不得不维持这段姻缘。 “哥，母亲，母亲她去了！”云风彩哭喊着找到云风扬。 云风扬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苏、珞、宁！” 云家这一家三口从形到魂都是亲人，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云千莜此前中了沐月白的蛇毒，才会把云汐城交给云风扬来打理，沐月白拿到银霜的融合丹之后就给她解了毒，到底是伤了根基，需要慢慢调养，来到绿纱城之后一直闭门不出，云风彩则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半夜里，云风彩察觉到母亲的房间有响动，推开房门看见母亲表情痛苦，从床上滚到地上，翻来覆去，将自己磕碰得鲜血淋漓。 等她把云风扬喊过来的时候，云千莜已经停止挣扎，从她身体里钻出一团黑气追着云风扬跑出去，黑气就是那只“鬼”。 云风扬单方面认定那只鬼是苏珞宁，但没有证据，绿纱城的人自然不肯接受，认的话就要背负杀害云千莜的罪名。 妖修之所以会忍受烈火焚身之痛也要炼成融合丹是因为融合丹可以保留生魂，得到人族的身体之后，等同于获得一次新生，与那些附身的死魂完全不同。 而且云千莜体内的魂体是鹰王一脉，但凡体内是鹰族魂体的修士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除了云风扬之外，龙菁菁也笃定对方就是苏珞宁，因为这世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恶意。 苏珞宁这下是死透了吧。 鹰族有自己的送葬仪式，苏景延忙着处理此事，去墓地的事情耽搁下来。 龙菁菁众目睽睽之下解决了“鬼”，被城主府奉为座上宾，花了两天时间与城主府里所有的人完成一次击掌，又发现了几个死魂，被附身的对象也不是各个都会死，幸运的还能活下来。 蔡颂音一改先前的态度，对她嘘寒问暖，好不体贴。 “不知蓝姑娘的父母可还健在，我想拜访他们，向他们请教一下是怎样教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龙菁菁目光落在刚刚端上餐桌的盘子里：“我没有父母。” 蔡颂音用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眶：“我可怜的孩子。” 龙菁菁随口否认：“我不可怜的。” 灵植本就是只管生不管养的存在，她何其幸运，是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 蔡颂音被她噎了一下，把帕子甩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脚用力踩碾泄愤，面容努力保持微笑，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如果蓝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的母亲，以后让我来疼爱你。” 轰隆一声，晴天炸雷，仿佛就在耳畔，蔡颂音惊恐万分，身下的椅子直接翻倒，狼狈不堪的栽倒在地。 远在千里之外的龙蝎身形一顿，将神识移到龙菁菁身边，挑起唇角，蔡颂音可担不起龙菁菁一声母亲。 见龙菁菁安然无恙，很快收回神识，抬手向银月狼王注入一道灵力，局势瞬间扭转，银月狼王绝地反杀，一口咬断一只金毛猿王的脑袋。 近来，他在忙着培养一批部下对付背叛者。 有婢女上前扶起蔡颂音，龙菁菁插不上手，直接问道：“夫人，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我这里有药。” 蔡颂音主要是被吓着了，没有外伤，头发有点乱也顾不上了，对龙菁菁道：“我没事，菜齐了，快趁热吃吧。” 龙菁菁拿起筷子，碗里已经多了一块蛇肉，蔡颂音道：“快尝尝看，这是府上大厨的拿手菜。” 如今的妖兽不缺灵力，血肉都是宝贝，可以强身健骨，比灵植的价值还高。 纵观整个绿纱城，就只有城主府的餐桌上才能顿顿吃到妖兽肉。 龙菁菁全程有人布菜，半饱的时候才注意到，蔡颂音一口未动：“夫人怎么不吃？” 蔡颂音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闻言回过神，一脸忧伤：“宁儿生死未卜，霖儿又染了邪病，医师说我急火攻心，只能吃些清淡的泻火，不宜沾荤腥，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怎么吃了这么多毒性还没有发作，宁儿明明告诉她，可以用妖毒对付龙菁菁，龙菁菁是一株化形的灵草，只要吃了她，宁儿就可以死而复生了。 “这样啊。”龙菁菁埋头把盘中餐一扫而空，吃饱喝足一脸惬意的站起身，打算去晒晒太阳睡个午觉。 龙菁菁离开后，蔡颂音冷脸看向自己的婢女：“紫玉，你没有按照我的吩咐交代厨房那边吗？” 紫玉满是惶恐：“奴婢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些菜是用来毒妖兽用的，随便一盘都能毒死一只成年妖兽。” 蔡颂音还是不信，所有盘子都见底了，能检验的只有盛给自己用来装样子的汤，她将唇瓣凑向碗边，紫玉惊呼：“夫人三思。” 蔡颂音惊怔，将汤碗丢给紫玉：“你来。” 紫玉“扑通”一声跪下来：“夫人饶命。” 蔡颂音蹙眉道：“蓝昕吃了一整桌的菜都没事，你怕什么，若是真有问题，说明她可以解毒，不会让你死的。” 刚好可以试试龙菁菁的本事，也好找出对付她的方法。 紫玉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硬着头皮一饮而尽，瞬间脸色青紫，瓷碗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摔成碎片。 蔡颂音吓得退开一步：“来人，快去把蓝姑娘请过来。” “蓝姑娘，我这丫头嘴馋，把我剩下的汤偷偷拿去喝，竟然……竟然中毒了，可能是厨房没有处理干净，念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帮她看看吧。”蔡颂音眼眶湿润：“我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丫头。” 紫玉已经开始一口一口的吐黑血，出气多进气少。 龙菁菁帮紫玉检查了一下，道：“妖毒，我无能为力。” “你喝了那么多怎么会没事呢？”蔡颂音斜眼看她，语调阴阳怪气：“该不会生气了不想救吧？” 龙菁菁心道，我比妖毒更毒，自然不怕，但她又没有解药，总不能把自己的毒喂给紫玉，紫玉会更惨的。 “夫人难道也想让我变成她这副样子？”龙菁菁反问道，见识过周予竹和苏珞宁的嘴脸，一眼就能看出蔡颂音对她的好意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会呢。”蔡颂音矢口否认：“你这孩子，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恶毒，太伤我的心了。” 龙菁菁道：“把厨房的人找来问问，既然用了这样的食材，应该有解药吧。” 蔡颂音帕子一甩：“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厨房的人来了不就穿帮了。 大厨听闻自己做的那道汤被夫人的贴身婢女误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他哪里有什么解药啊。 紫玉就这么折了。 蔡颂音把所有的婢女谴出房间，婢女们都很感动，平日里真看不出夫人如此顾念主仆之情，紫玉人都没了还要和她共处一室，送她最后一程。 蔡颂音拉上窗帘，又额外加厚一层，确保密不透光，然后对着空地低声道：“宁儿，你在吗？” 连续唤了几声，一个披头散发的死魂突然显形，扑进蔡颂音的怀里：“娘，我已经把紫玉的魂体吃了，总算能让娘看到我了，我好想娘。” 苏珞宁吃了鹰王的魂体，魂力增强，龙菁菁一鞭子并没有让她魂飞魄散，但也将她重创，魂体扭曲，几近溃散。 她藏到蔡颂音房里，让她帮自己对付龙菁菁。 姐妹两人的长相本就有几分相似，又有黑雾半遮半掩，思女心切的蔡颂音完全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她泪水涟涟：“宁儿啊，娘按照你说的做了，她不怕妖毒。” 苏珞宁带着哭腔：“恕女儿不孝，女儿只能来世再陪伴娘了。” 蔡颂音心痛难耐：“宁儿不要去投胎，娘一定会帮你拿到灵草。” 苏珞宁把脸埋在蔡颂音肩头，露出笑意，嘴上却说：“我不要娘为我冒险，她没有人性，万一伤了娘怎么办？”她挣脱了蔡颂音的怀抱，话锋一转：“娘，我必须要走了，我这次没有魂飞魄散是我的运气，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她打得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八个字让蔡颂音心神剧震，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苏珞宁已经离开了。 ☆、前往墓地 苏景延处理完云千莜的后世，当即和龙菁菁前往墓地。为了掩人耳目，徒步而行，两人都有修为，脚程也不慢。 龙菁菁沿途释放自己的灵气，确保不会有死魂偷偷跟着他们。 越往前，途经的人家越少，再到后面，就只有漫山遍野的灵植。 龙菁菁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色有点眼熟，一抬头，果然在山尖上看到苏珞依当初住过的别院，没有左邻右舍，光用眼睛看着，就生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苏景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这里是整个秘境之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才会把小妹送过来，偏是偏了一点，总算能平安长大。 他收回思绪，唇角弯了弯：“到了。” 龙菁菁挑眉，这里没有梦境中的湖泊，更没有界树。 苏景延手臂平伸，一滴鲜血从指尖的伤口直直下坠，在半空中就消失了。 “嘀嗒。”好似按下了开启机关的按钮。 天旋地转，天地间所有的色彩混合在一起，再重新组合，在他们面前是一汪冰封的湖泊，湖中央的界树被寒霜裹着，晶莹闪亮。 原来是这样。 秘境中四季如春，可见这是最适合界树的气候，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冰寒，情况比龙菁菁梦中所见更严重。 苏景延眉头拧成疙瘩，灵棺直接投入湖水中，这片湖水就是墓地，如今湖水冰封，连死后都在为子孙后代铺路的先祖们岂不是要忍受冰封之苦。 他上前一步想要检查冰层的厚度，不曾想，竟一头撞在一层透明的结界上，反弹回来，半晌才摸着额头上的包，呆呆的开口：“这里原本没有结界。” 龙菁菁听到那声结结实实的闷响，眉眼间含着一抹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不久前她刚被苏景延的结界坑了一下，就是这么酸爽。 “我来试试。” 龙菁菁一拳下去，整个秘境的结界随之震荡，大地颤抖，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界树包裹着冰霜的叶片掉在冰面上，叮当作响，摔成碎片。 一头赤金熊凭空出现，金色的爪刃寒光四射，咆哮着扑向龙菁菁。 “危险！”苏景延目眦欲裂，单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 赤金熊的爪刃是上等的锻造材料，加之力大无穷，一爪子下去能把人割成几段。 只见龙菁菁对着赤金熊的鼻头撒了一把粉末，赤金熊瞬间脱力的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她扭头对苏景延提醒道：“不要吃它的肉。” 苏景延：“……”这毒药不错。 等到秘境的结界稳定下来，龙菁菁面色凝重：“这层结界和秘境的结界是一体的，不能动。” 真奇怪，界树想要请人帮忙解决眼下的困境，又为何设下这样的结界，将自己封闭起来？ 苏景延满眼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龙菁菁将掌心贴在结界上，注入一道灵力，意念融入其中：“界树，我来救你了，把结界打开。” 等待了许久，没能得到回应。 忽地传来女子肆意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空，十分诡异，紧接着，一个女鬼出现在界树的树下，嘲讽道：“你也不过如此。” 她披头散发，周身环着一层黑色雾气，可龙菁菁和苏景延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昨夜出现在城主府里的那个，被藤鞭抽过的地方还是镂空的。 龙菁菁眯了眯眼。 苏景延几乎将脸贴在结界上，瞪着女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直坚信，只要没人来这里就是安全的。 想起云风扬的话，恍然道：“你真的是宁儿？” 苏珞宁笑得凄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疼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她将脸贴在树干上，好似呢喃自语：“这才是我的母亲。” 苏景延很费解：“你在说什么疯话，娘不疼你吗？” 苏珞宁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要说可怜，小妹才是最可怜的，从小被送到别院，如今又二嫁。 苏珞宁还想要现在的身份，当然不会给他解释，对界树低低道：“娘，那个女人欺负我，你帮我报仇。” 话音落下，树身抖动，无数片晶莹的叶子穿过结界射向龙菁菁。 龙菁菁躲开一波，又一波，终于忍无可忍，冷斥道：“你继续做这样无意义的攻击，很快就会油尽灯枯，连我也救不了你。” 界树听到她的话，果然停下来，苏珞宁愤怒的拍打树干：“连你也要听她的话吗？你是我的亲娘。” 界树没有回应她。 苏景延拍打结界：“宁儿，你告诉我，这层结界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快把结界打开！” 苏珞宁嗓音尖锐：“和我有关系又怎么样，这是娘为了保护我设下的，没有这层结界，那个女人会让我魂飞魄散，难道你也想让我魂飞魄散吗！” 苏家上下，对她最好的就是苏景延，每次送葬都会特地去别院看看她。 苏景延不吭声了，苏珞宁吞噬魂体，罪大恶极，可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龙菁菁想不通，界树连自己都没化形，不可能生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族来，可为什么会听苏珞依的话呢。 她决定退让一步：“只要你把结界打开，我答应你，不会让你魂飞魄散。” 界树撑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苏珞宁情绪激动，乱发飞舞，歇斯底里：“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提到应斯年，龙菁菁有几分动容：“你已经死了，他还活着，你若真的爱他，又怎么忍心把他冰封。” “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苏珞宁吼过之后突然平静下来，贴近结界内壁，轻声细语：“你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吗，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让我把你吃掉，我就能活过来了！” “好，我答应你。”龙菁菁毫不犹豫的应下。 苏珞宁喜出望外，苏景延怒火冲天：“你在说什么疯言疯语，你连人家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苏珞宁绝望的尖叫一声消失了。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吞噬了鹰王的魂体虽然实力暴增，反而无法接近龙菁菁了。 龙菁菁扭头看向苏景延，苏景延心虚的垂下头，双手用力扯着头发，慢慢蹲下去：“她是我妹妹。” 他妹妹疯了，不把自己当成苏家人，他这个当大哥的是亲眼看着她出生的，怎么会不认。 继续呆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两人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临走前，苏景延把界树的叶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收进乾坤袋，随口解释道：“我要把这些叶子送到小妹那里，小妹每次病重的时候，只要用这棵树的叶子煮水喝就能好转。” 龙菁菁眸光闪了一下，苏景延给苏珞依准备的嫁妆里确实有这种叶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苏珞依通过叶子与界树结下了缘分，又住在别院里，等于是界树看着她长大的，难怪会维护她。 可就算搞清楚原因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龙菁菁那一拳下去，秘境里可不止多了一头赤金熊，他们几乎是一路杀回来的，龙菁菁没有再动用自己的花粉，把妖兽的尸身好好的收起来准备炖肉吃。 城主府也没能幸免于难，龙菁菁看着另一个自己双手托着棉被卷站在屋顶，一脸冷漠的观战。 “？？？” 她很快猜到对方的身份，走到暗处对幻光蓝蝶招招手，后者拍打翅膀来到龙菁菁身前。 龙菁菁围着幻光蓝蝶转了一圈，赞叹道：“你这是化形了吗，太好了。” 幻光蓝蝶面无表情，嗓音低沉：“嗯。” 这个字似有千斤万斤的重量砸在龙菁菁的心头：“你是雄性，为什么要按照我的模样来化形？” 她不介意幻光蓝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男女有别，以后要怎么找媳妇呀。 幻光蓝蝶没有解释，直接幻化出男身的模样，与龙菁菁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但并没有女气，是货真价实的面瘫美少年。 他天天跟在龙菁菁身边，在化形的时候难免会把她当成参照对象。 龙菁菁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变换形态的能力而已。 她低头查看苏景霖的情况，面色一变，棉被卷里是人形冰雕，将灵力探入冰层感知了一下。 人还活着，但气息很微弱。 界树这是连死都要把苏景霖一起带走吗？ 求救不成，把求救对象拖下水，没这么干的吧？ 她用火灵力融化冰层，可转眼又凝出更厚的冰层，这样下去不等找出破开结界的方法，人就没了。 幻光蓝蝶道：“他，重要吗？” “很重要。”龙菁菁不假思索。 幻光蓝蝶语气没有波澜：“我，和他封一起。”在龙菁菁看过来的时候补充道：“我，死不了。” “不行，你死不了可你有意识，会比他更痛苦。”冰封之苦，深入骨髓。 “我，半步仙。”半仙之体，伤不到他。 龙菁菁目瞪口呆，幻光蓝蝶一声不吭越过元婴，突破到半步仙了。 都说修炼的时候要心无杂念，幻光蓝蝶这种压根没有杂念的肯定是进步最快的，加之近水楼台先得月，沾了龙菁菁的光就更快了。 龙菁菁融化冰层的瞬间，幻光蓝蝶缩成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趴在他的胸口，转瞬间和他一起被冰层封住。 有幻光蓝蝶为他持续注入灵力保持体温，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 面对这么多妖兽，苏景延却越战兴致越高，几乎是喜形于色。 这些从没离开过秘境的修士们，在与妖兽多次交手之后，累积了很多实战经验，整体实力有了质的提升。 他盼望着有一天，大家脱离秘境的保护也能安然活下去。 战斗结束后，苏景延看到“人形冰雕”胸口的蓝色蝴蝶，竟双手合十，口中念道：“先祖显灵，我就知道先祖不会放弃二弟的。” 苏父苏母的反应和他如出一辙。 龙菁菁：“……” 夜色正浓，龙菁菁躺在床上，盯着床幔，抱怨道：“应斯年，连一棵树都会托梦，你就不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吗？” 眼眶有几分湿润。 蝎叔说过，应斯年和小石头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就说明他不会死，但看到苏景霖的惨状，她不免会想到应斯年也在感受着同样的痛苦。 这一夜，她真的梦见了应斯年，不过与她所想偏差太远。 她梦见神龙大人回来了，大陆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自己和应斯年像寻常夫妻一样，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每天都很快乐，最大的遗憾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连种子都没结出一颗。 她虽然化成人形，可与妖兽修成的妖修不同，连血肉之躯都没有，自然生不出孩子。 冯叔冯婶提议，给应斯年纳一房小妾传宗接代，她和应斯年都不肯接受。 人族很重视血脉传承，应斯年娶了她成了绝户，周予竹姐妹抱着孩子来嘲讽她，她开始郁郁寡欢，要与应斯年和离。 应斯年暴跳如雷，找了一个木盆，用刀刃割开掌心，放出满盆的血。 她一边哭一边给应斯年包扎伤口：“我答应你，不和离了。” “真的？”应斯年听到她的话，黑色的瞳孔里星光点点。 “真的。”龙菁菁点头。 “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应斯年又问道。 “没关系，只要有你就好。”龙菁菁泪眼朦胧，被他吓坏了。 应斯年却道：“可是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呀。” 龙菁菁手上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盆的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男娃。 应斯年自己生了孩子。 龙菁菁从梦中惊醒，抓起枕头，用力砸向对面的墙壁，恶狠狠道：“应、斯、年！你还是不要托梦了！” 墓地，苏珞依透过冰层忽地发现应斯年好像笑了一下，她贴近冰层目不转睛的打量了半天，没有任何变化。 看错了吧。 紧挨着应斯年的棺材里是她自己的身体，界树是她的母亲，怎么可能把她送到界外，她只是想脱离大家的视线，再找机会杀掉云风扬一家。 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了。 ☆、她的同族 城主府，龙菁菁去找苏景延，打算再去一次墓地，行至半路，突然被花丛里伸出的花藤牢牢捆住。 呦呵，和她用了一样的招数。 她想知道是谁在打她的主意就没有反抗。 一群婢女从花丛里钻出来，扛着龙菁菁来到蔡颂音面前。 龙菁菁面色平静：“苏夫人这是何意？” 蔡颂音双手握着一把短刀的刀柄，不停的颤抖，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我已经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人族。” “那又如何？天地间有这么多生灵，难道只有人族才配活下去吗？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又不是我赖在这里不走。” 按照苏景延的意思，等结界稳定了，还要把全城的修士都确认一遍，是否被死魂附体。 蔡颂音额头渗出了冷汗，眼中划过一抹坚定之色：“只要你死了，我女儿就能复活。” 龙菁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什么你有两个女儿，你只疼一个呢？” 这话是替苏珞依问的。 她从绿娥口中多次听到蔡颂音如何偏疼苏珞宁，若非如此，苏珞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把一棵树认作母亲。 蔡颂音失神了片刻，道：“明知道会失去的东西，为什么要珍惜呢。” 说完，将短刀狠狠地戳进她的心窝。 龙菁菁呕了一下，没有血，浑身散发出刺眼的灵光，连眼皮都挡不住这样的强光。 蔡颂音不得不松开刀柄，用袖摆挡住眼睛，婢女们也别开脸。 灵光散去后，地上只留下几根花藤，一株龙溪草，一把短刀。 蔡颂音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龙溪草，泪流满面：“宁儿，你终于有救了。” …… 苏景延正在翻阅先祖手写的书册，想着里面或许会有破开结界的方法。 眼尾的余光扫到窗台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菁菁脸色很不好：“你们苏，欠我一身衣服。” 伤口瞬间就愈合了，衣服被从里到外捅了个对穿。 苏景延闻言，咧嘴一笑：“府上有绣娘，你喜欢什么样的，说一声就可以了。” 龙菁菁瘪着嘴，还是不高兴，她现在的眼光可挑剔了，还是拿回去让蝎叔想办法给她补补。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讨一身衣服：“你二弟不是亲生的吧。” 苏景延笑容僵住：“是府里有人乱嚼舌根吗，我二弟和我长得这么像，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 龙菁菁荡着小腿，凝眸打量他：“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又高又壮，一个瘦弱单薄。” 苏景延牵了牵唇角：“这些都是后天的，不作数。” 他脱下一只鞋，扯掉袜子踩在鞋面上，五根脚趾竟是一样长短：“看到没，苏家人的脚趾都是这样的，我二弟也是。” 这个不脱鞋，真不知道。 龙菁菁不以为然：“我没说你二弟不是苏家人，但他不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苏景延见瞒不过去，一边穿上鞋袜，一边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些？他来到我们家，就是我弟弟。” 龙菁菁勾起唇角：“你带上苏景霖，我们一起去墓地，我知道破开结界的方法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先去府外等你。”说完，直接翻窗遁走。 如果蔡颂音知道自己安然无事，指不定又怎么折腾呢，这会儿可没功夫应付她。 两人一冰雕很快出现在结界外侧，龙菁菁道：“你先走，直接进去。” 苏景延疑惑不解，还是听了她的话，将苏景霖扛在肩头，龙菁菁跟在他身后，一起顺利的进入结界。 苏珞宁出现在界树树下，惊恐道：“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娘怎么会放你们进来？” 龙菁菁勾着唇角：“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 苏景延将苏景霖直立在冰面上用手扶着，听到这话，睁大眼睛看着龙菁菁：“二弟确实是从墓地抱回去的，他是这棵树的孩子？” 苏家一直以为他是某位先祖转生，才会额外厚待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甚至还要把城主之位传给他。 自己也托了他的福，没有像历代少城主那般，从小被拘在府里专攻育苗术，这才有功夫研究那些人族大能传下来的功法。 苏珞宁双眼发直：“不，不是的，我才是界树的孩子，你在说谎！” 要不然界树怎么会保护自己。 若她是苏家的亲生女，为什么从小把她丢在墓地旁不管不顾，对苏景霖也比对自己好得多。 这不公平。 “界树给了苏景霖生命，但严格的说，他还是苏家的血脉。”龙菁菁抓着苏景延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向上摊开，露出指尖的伤口，继续道：“界树将你们苏家人用来开启幻境的血一滴一滴收集起来，孕育出了苏景霖，他现在这副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界树死了，法力消失，苏景霖也会死。” 昨晚的梦境中，盆子里的小男娃长着苏景霖的脸，差点没把她气死。 她能明白应斯年想表达的意思，可他又不是树，直说就好了，干嘛学着界树绕那么大弯子。 “啊——”在事实面前，苏珞宁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消失了。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可龙菁菁作为光源本身，注定无法直视阴影所在。 她这会儿也不顾不上苏珞宁，破冰还是件麻烦事。 千年寒冰床沉在湖底，自下而上冻得结结实实。 一拳砸下去，应斯年也会变成碎片，用火灵力慢慢融解的话，表层的冰面化成水之后会阻隔火灵力，千年寒冰的威力可不是用热水就能解决的。 只能一边融解，一边排水。 苏景延道：“我回去找人来。” 他们两个一个是木属性，一个是水属性，显然解决不了。 龙菁菁挑唇：“听过多属性吗？” 苏景延摇摇头。 “让你见识一下。”龙菁菁将手掌贴在冰面上，一股浑厚的火灵力沿着整个湖面铺开，所经之处水气缭绕，不多时，表层的冰化成了水。 苏景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也没有耽误手上的动作，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排灵缸，用水瓢将灵缸装满，再扛到外面倒掉，如此反复几次，突然发现，刚刚融解的水直接消失了。 正在这时，一只小小的枯叶蝶落在龙菁菁脚边的草叶上。 龙菁菁眸光闪了一下，幻光蓝蝶回来了，意味着苏景霖性命无忧，间接表明界树的力量恢复了一部分，直接将水转移到其他地方，如此倒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湖水缩减过半的时候，露出很多用灵石打造的灵棺，再往下，终于找了应斯年。 他躺在千年寒冰床上，浑身覆着冰层，眉头拢着，双目紧闭，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十指嵌入床面，可见他曾拼命的挣扎过，并非自愿。 他可比苏景霖惨多了，从里到外连心脉都冻结了，感觉不到一丝生机，与死人唯一的区别是，灵根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竭。 这正是千年寒冰床的作用，使用者好似脱离了时间规则，身体状态会定格在被冰封的瞬间，虽生犹死。 龙菁菁一瞬间涌出了泪意，伤势拖到现在，又被迫冰封，苏珞宁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先将应斯年与千年寒冰床剥离，把他带到岸边，放在阳光相对充足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任何外力都有可能加重他身体的负荷，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恢复生机，再着手治疗伤势。 灵棺没入湖水会直接沉到底部，摆放有序，苏景延眼尖的发现一副灵棺的位置不对，打开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恢复原状，又在灵棺的盖子上加了两排钉子，才收起千年寒冰床向龙菁菁走去。 希望苏珞宁就此长眠，不要再害人了。 他会把云风扬的聘礼完完整整的还回去，尽可能的弥补她犯下的罪孽。 在他登上岸边的一瞬间，湖里重新注满了清澈的湖水，湖面如镜，总算是度过难关了。 绿纱城城主除了权术就只有育苗术能拿得出手，和历代城主没什么两样，但在如今的局势下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很多事还要仰仗这位长子，可应斯年的身体一时半刻还不能解冻，他等不起。 龙菁菁道：“你先带着苏景霖回去吧，我留在这里守着应斯年，等他伤势痊愈我们自会离开。” 苏景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千年来，从没有苏家之外的人进入墓地，更别说要留在这里，但龙菁菁拯救了界树，保住了绿纱城百姓的栖身之所，倒可以开此先例。 稍作考虑就同意了。 苏景延带着苏景霖离开后，整个墓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冠时发出的飒飒的响声。 幻光蓝蝶没有回到妖兽袋中，选了一朵灵气最浓郁的灵花趴在上面，不声不响，偶尔扇动一下翅膀，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龙菁菁却觉得日子并不难熬，她能看到应斯年一天天好转起来，身体变得柔软，血液恢复流动，当心脏第一次跳动的时候，她喜极而泣。 疗伤所需的药材早就备全了。 只要取其精华，内外兼用，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湖水里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生灵，偶尔能看到红色的锦鲤贴着水面游过，激起一圈圈水纹，在湖水冻结之前，界树便有心把它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得以幸免于难。 龙菁菁知道，界树是这片大陆继她之后第二个开灵的灵植，苏景霖的存在以及它对苏珞宁的保护都表明它拥有一颗人心，总有一天会修出人形。 她有心助界树一臂之力，割开掌心，一滴滴好似泪珠般晶莹透亮的汁液融入土壤中，很快就消失了。 片刻后，整个秘境的结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很多百姓在灵光的照耀下突然倒地不起，体内的死魂灰飞烟灭。 “谢谢你。”龙菁菁听到界树的声音。 龙菁菁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用来增长修为？” 界树把自己分给它的力量融入结界，用以驱散死魂。 “我喜欢他们。”界树这样答道。 周身忽地多了几分暖意，这片天地间的生灵们好似被裹上了一件隐形的绒衣。 龙菁菁目光柔和，摸了摸它的树干，尊重它的选择。 ☆、篱笆小院 应斯年体内的寒气散尽后，也不好一直呆在墓地。 界树给他们找了一个依山傍水、远离人烟的地方，又从别处移来一栋被荒置的木屋。 屋内空空如也，连门窗都没有，屋前有一个用竹篱笆围成的小院，篱笆摇摇晃晃残破不堪，院中只有一口井，一棵树，树是界树的分0身。 龙菁菁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模样大变。 屋顶破损的地方都被攀爬的叶片挡住了，屋内两根光秃秃的藤蔓相互缠绕编成了一张藤床，另有一根藤条只长出三片叶子，一片用来当桌子，两片用来当椅子，尺寸和角度都很适宜，接下来是用花朵编织的窗帘、门帘，屋外篱笆上爬满了葡萄藤，结出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树下多了一张用鲜花装饰的双人吊椅。 或许少了一点生活气息，但龙菁菁并非人族，这样就足够了。 应斯年看着龙菁菁每天清晨来到院子里和界树一起畅饮朝露，她餍足的表情好似品尝了什么美酒佳酿一般。 不难想到，她是灵植，这才是最契合她的口味。 应斯年忍不住道：“能不能给我尝尝？” 龙菁菁自己喝光了，真小气！ 阳光开始变暖的时候，龙菁菁会回到屋里帮他洗簌、换药、更衣，期间，藤床会伸出藤条帮忙调整他的姿势。 在龙菁菁的世界里，灵植是最忠实最贴心的仆人，不必开口言语，总能第一时间协助她做好每一件事。 做完这一切之后，再把他移到院子里，和他一起窝在双人吊椅上晒太阳。 龙菁菁喜欢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将他的五指一根根收拢，这样就好像自己主动抓住她的手，真赖皮！ 不过自己也喜欢，就由着她好了。 龙菁菁还喜欢用指尖描绘他五官的轮廓，这个时候他就捏她的鼻尖，两个人对着发笑。 他最受不了的是龙菁菁给他梳头发的手艺，同一款发髻，每次都能呈现出不同的样子，还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加一棵树，没有丑到外面去。 待到日落西山，龙菁菁会把他送回藤床上，帮他洗簌、换药、宽衣解带。 龙菁菁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而是紧挨着藤床编织了一张吊床，面对着他慢慢合上双眼。 都老夫老妻了，真矫情！ 他们拥有彼此的陪伴，养伤的日子过得单调却有滋有味。 直到有一天早晨起来，龙菁菁摇晃他的身体，边哭边道：“你怎么还不醒过来？” 他的内伤早已痊愈，被雷电灼伤的部位长出了新的皮肤，连最后一块痕迹也消失了，无需再用药，可他却一直没有醒来。 应斯年的生魂一直游离在外，即便回到身体里，身体也不受他的控制，和被冰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能看见龙菁菁的一举一动，龙菁菁看不见他的生魂。 他们在陪伴着彼此，却都无法得到对方的回应。 “别哭啊。”他想给龙菁菁擦眼泪，可泪滴透过他的掌心，掉在地上幻化成连片的龙息草。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应斯年不禁问道。 “我的身体为什么还活着呢？”应斯年再次问道。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屋外下起了雨，雨滴很大，雨声如鼓。 龙菁菁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掌，雨水落入她的掌心，顺着纤白的手腕滑进袖子里。 “这样会着凉的。”应斯年双手交叠想要挡住雨水，没有任何作用，又裹住她的手掌，也没能把温度传给她。 界树或许和应斯年有同样的想法，那厚厚的乌云没等发挥全力，就生生憋停，灰溜溜的转去了别处。 龙菁菁垂下手臂，唇瓣紧抿。 应斯年虚握着她的手，轻哄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八宝鸭？清蒸鱼？红烧排骨？芙蓉豆腐？什锦锅？虾丸子？” “还是你想吃点小零嘴？” “院子里的葡萄都熟了，我给你挑一串最大最甜的。” “……” 他双手抱头，慢慢蹲下来，其实龙菁菁一点都不挑嘴，自己说什么她都会点头，然后吃得津津有味，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夸奖一番。 他突然觉得，与其当个活死人，还不如直接死掉，龙菁菁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可他连自杀都做不到。 “应斯年，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应斯年听到龙菁菁的声音才发现，她已经回到屋子里了。 他穿过墙壁，看到桌面上摆满了自己刚刚提到过的菜肴，龙菁菁一脸惊喜的坐在床边摇晃他的肉0身。 他怔了怔，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来到院子里，对界树道：“你能看到我？” 除了界树，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树叶无风自舞，好似在回应他。 运气好，应斯年说的几道菜城主府里有现成的，它就直接移过来了。 应斯年浑身一震，他早该想到界树以尸为肥，拥有视魂的能力不足为奇。 “你帮我转告她，我没事，不用担心。”应斯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让她不要难过，我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这时候，龙菁菁也来到了院子里，对界树道谢。 她笑得苍白，声音有些无力。 界树愉悦的抖了抖叶子，好似在说不必客气。 它试着开口，语速很慢，但确实是一字不漏的转达了： “你帮我转告她，我没事，不用担心。”过了许久，又道：“让她不要难过，我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应斯年：“……”我高估你了。 龙菁菁用正常的语速反复重复界树的话语，得出的结论是界树只是在模仿别人说话。 她右手贴着树干，夸赞道：“有进步。”都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应斯年：“……” 他将额头抵在树干上，重新斟酌措词，想着怎样才能通过界树的嘴清楚的传达自己的意思，一扭头对上龙菁菁的视线。 时间仿佛静止了。 龙菁菁颤抖着去触应斯年的身体，想要确认他的存在，他却一下子消失了。 “应斯年！”龙菁菁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人呢，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我在这里。”应斯年一遍遍的回应，龙菁菁听不见。 界树再次抖了抖叶子。 应斯年冷静下来，将一只手掌贴在树干上，龙菁菁亦是如此，果然再次看到了应斯年的生魂。 这是界树的力量。 龙菁菁没有说话，红了眼眶。 应斯年目光柔和，将空下的一只手虚贴在龙菁菁的脸上：“不要哭。”我会心疼。 “嗯。”龙菁菁闭上双眼，压下泪意，点点头。 她学着应斯年的样子，虚握住他的手背。 他们的心是贴在一起的。 应斯年简单的向龙菁菁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龙菁菁决定进城去找苏景延，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除了小院这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仍旧下着雨，土地泥泞，只能明天再去。 两人贴着树干舍不得松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直待到深夜才回房。 龙菁菁睡下后，应斯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应斯年。” “应斯年你出来。” 声音并不陌生。 应斯年来到院中，界树树下站着一个被邪气环绕的女鬼。 界树灵智不高，却十分护短，它把龙菁菁的力量用来对付那些外来的死魂，苏珞宁一直被它护着，安然无恙。 “斯年，我好想你。”苏珞宁情绪激动，向应斯年的方向迈开一步又怯怯的缩回去。 应斯年就站在房门口，她怕走过去会被龙菁菁伤到。 应斯年神色冷淡：“你找我何事？” “斯年，对不起，那个妖女太厉害，我不是她的对手，才会让她把你带走。“苏珞宁说得委屈，可怜兮兮的。 “你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你希望我继续被冰封在墓地里？”应斯年压着怒气：“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珞宁面色一僵：“你误会了，你伤势太重，我那么做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已经让大哥去找最好的医师帮你治疗伤势，等找到了，就会放你出来。“ 说到这里，忽地脸色一变：“是不是那个妖女和你说什么了，你不要相信她，她是在骗你，她想利用你对付人族。” 想到龙菁菁，应斯年心中有万般的怒火全都消散了：“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你。” 龙菁菁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只会映着美好的事物，她的口中只会说出她感兴趣的事、开心的事，心里只会挂念对她的好的人，苏珞宁显然不在其列。 苏珞宁怔了一下，咬牙切齿：“她那是做贼心虚，她怎么敢让你知道我是被她杀死的，和你成亲的人本该是我！” 应斯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你现在有疼爱你的家人，又已为人妻，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不放呢？” “你……你已经知道了。”苏珞宁瞳孔收缩。 应斯年道：“我还知道，你是被真正的苏珞宁打伤，重伤不治才会死。” 苏珞宁矢口否认：“你不要相信那个妖女的话，她在骗你。” 绿娥死了，死无对证。 ☆、面目全非 今夜，界树以天空为画板绘下一片灿烂的星海，万物披上星辉做成的纱衣，如梦如幻，微风卷着发尾轻轻飞舞，却不会让人感到寒凉，那声声不绝的虫鸣，把这一切的美好带入床上的人儿的梦境中。 应斯年看着眼前的女子，年少时，他曾无数次在心中描绘未婚妻的样貌，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她的轮廓。 他不知道苏珞依活着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可以确定如今的她已经面目全非。 她抛弃了自己的过去，也没有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心中只剩下执念。 可怜，可悲，又可恨。 面对苏珞依狰狞丑陋的嘴脸，他只是平静的说：“我见到你姐姐了，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这不可能。”苏珞依听到这话，第一个念头是应斯年为了保护龙菁菁在撒谎，因为如今的苏珞宁就是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告诉应斯年这样的话。 应斯年道：“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她就在墓地，你占了她的身份活着，导致她不能投胎成了孤魂野鬼。” 苏珞宁一直在等，等待苏珞依活完这一世把身份还给她。 苏珞依怔住，嫁给应斯年是她的执念，可更小的时候，她的愿望是回到城主府和家人一起生活，像苏珞宁那样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因而她死后回到了城主府，看到苏珞宁杀害自己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享受这一切，一怒之下扑上去报仇。 苏珞宁的魂体被她咬了一口，落荒而逃，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万万没想到她会向应斯年揭露这件事。 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她吞了。 苏珞依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在墓地的时候就离魂了是不是？” 在墓地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呼唤应斯年，这个篱笆小院也来过好几次了，这是应斯年第一次回应她。 应斯年不置可否，他不想面对苏珞依，苏珞依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出去转转，找找自救的法子。 他今日现身是想表明态度，希望她不要一错再错，害人害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苏珞依痛苦万分，不公平，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没有家人疼爱，如今连心爱的人也讨厌自己：“我好后悔，后悔让那个妖女代替我嫁给你，如果没有她你一定不会这么对我。” 应斯年接话：“如果她没有出现，应某便没有妻子，苏珞依，你要认清一点，你已经死了。” 苏珞依撕心裂肺：“我还活着！我现在是城主府的大小姐，比以前的身份更尊贵，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应斯年道：“别说你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就是苏珞宁本尊在这里，我也不会娶她，你大概不知道，我每次来给你送药的时候都能见到她。”每次都会被她冷嘲热讽，印象差到极点。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苏珞依也能猜到。 所以，所以她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就是无用功，就像一场笑话。 苏珞依回到墓地，第一次正视那些尚未投胎的百姓，苏珞宁一定就藏在他们当中，她要让苏珞宁魂飞魄散。 “苏珞宁你出来！”她呼唤了半天没能得到苏珞宁的回应，干脆抓住百姓们的死魂一一询问，不肯回答就直接吃掉，有死魂道：“她去投胎了。” “不可能！”应斯年明明说过因为自己占了她的身份，所以她不能投胎。 “是真的，就在你回来之前，她哥哥为她做了送葬仪式，她不再是无名无份的孤魂野鬼，就去投胎了。” 苏景延可不知道小妹夺舍大妹一事，他是诚心诚意的给自己的大妹送魂。 为了不让云风扬把矛头指向苏珞宁，还暂时隐瞒了她的死讯，打算等云千莜的事情平息下来再告诉家里人。 这是作为一个哥哥的私心，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与外来修士们发生冲突，连送葬仪式都是天黑以后偷偷摸摸进行的。 苏珞依松开死魂钻入湖中，回到苏珞宁的尸身里，想要推开灵棺的盖子，却发现灵棺被钉死了。 她使出全力猛地一推，只听一声脆响，肘关节断裂，她这才发现，这具尸身已经被界树吸走养分，变成了干尸。 界树可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按照它自己立下的规矩，魂体去投胎以后，尸身就可以拿来当成自己的肥料。 苏珞依重活一场，没能得到应斯年，连城主府大小姐的身份也失去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翌日，大地喝饱了雨水，又是一个暖阳天。 龙菁菁独自来到城主府门口，巧的是苏景霖也在这里，看到没有做任何伪装的龙菁菁露出了喜色：“小妹，你回来了！” 龙菁菁弯了弯唇角，露出一脸歉意：“抱歉，我不是你的小妹。” 应斯年说，如果有人一直占着苏珞依的身份活下去，苏珞依就不能投胎，无论她自己愿不愿意投胎，她的家人有权利知道她的死讯，不能再瞒下去了。 龙菁菁把自己替嫁一事解释了一下，没有提及苏珞依死后的所作所为，她没必要去说一个死人的话坏。 苏家一下子失去两个女儿已经够惨了。 “你说小妹……小妹她……已经……”苏景霖瞬间红了眼眶，这么说他根本无法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从未尽过一天当哥哥的责任，明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你为什么不早说！”苏景霖抓住龙菁菁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哭嚎。 苏珞依遥遥望着，应斯年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你的家人还是很在乎你的。” 苏珞依满脸不屑：“他只是在难过龙菁菁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对自己可没什么感情。 应斯年叹息了一声。 二少爷突然情绪失控惊动了全府，第一个赶过来的是苏景延，没想到苏景延这一身蛮肉的汉子，也会痛哭流涕。 他独自背负苏珞宁死亡的消息已经很难受了，又倏然得知小妹也没了，完全无法接受。 两个妹妹出生以后都是他第一个去抱的，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他食言了。 “老好人。”苏珞依撇撇嘴，平均分给每个人的爱她不稀罕。 城主苏淳义身子摇晃了一下，若不是下人扶了一把就直接摔倒了。 他自认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他都做到了，别院就是他命人建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把她养大成人，他是城主，事务繁忙，哪有功夫去别院陪她，不然要那些下人干什么。 能够生在城主府是苏珞依的幸运，换做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外围的灵材给她用，早就死了。 至于利用女儿从女婿那里讨好处是为了整个绿纱城，有错吗？ 如果应斯年受不住大可以放弃，他苏淳义的女儿不愁嫁，他还能给苏珞依挑选一个更好的夫婿，嫁过去就能当城主夫人。 可……可要是能在女儿还活着的时候多看她一眼就好了。 他记得苏珞依的专属医师在三年前就告诉他，苏珞依的身体已经好转，绝对能够顺利出嫁，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此事，只要身体健康何需挂念，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摇钱树没了，心疼了吧。”苏珞依幸灾乐祸，两棵都没了。 相比之下，蔡颂音就显得平静多了，她走到半路听说这件事直接调头回去，还如负释重的长舒了一口气。 喜欢的东西失去就失去了，最难受的是失去的过程，自己的女儿能不在乎吗，苏珞依活着一天，她心里就一直不上不下的，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杀了她。 “她这是怕当众笑出声招人诟病吗？”苏珞依咬牙切齿，同样都是女儿，她为什么只爱苏珞宁。 应斯年眯了眯眼：“我们赌一把，她不是那么想的。”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感情的懦夫，他们会因为太过在意某个人或某件事，担心受到伤害而选择逃避。 这位曾经的未来岳母可没少搓磨他，有意让他知难而退，如果完全不在乎苏珞依的话，没必要这么做，毕竟他每次都按照要求把灵材准时送过来了。 可笑得是，苏珞依竟然被这样一群爱着她的家人养死了，到底是谁的错？ “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结果。”苏珞依勾起唇角，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蔡颂音绝望的样子。 龙菁菁带着苏家人去寻找苏珞依的尸身，她的尸身被埋在别院的花圃之下，苏家人惊讶的发现，苏珞依的尸身过了这么久依然保存完好，面容绝美，神色安详，好似在睡梦中一般。 是的，苏珞依其实有机会挽回和应斯年的姻缘，她并非死而复生，用谁的尸身都一样，是她自己选择放弃自己悲剧的一生，成为她一直羡慕的苏珞宁。 她真正想要的是被人爱着的感觉，与苏氏一家子相比，应斯年的爱就显得单薄多了。 她放弃了自己，界树却并没有放弃她，从形到魂都好好的呵护着。 苏珞宁看着自己的尸身有些恍然，她死的时候心中没有恨，没有怨，更没有遗憾，于亲人，她没有留恋，应斯年那边又有龙菁菁替她偿还恩情。 是成为苏珞宁之后才生出了种种不甘的念头，越积越甚。 应斯年觉得心中某处的空缺已经圆满了，这就是他的未婚妻，比他想象中的更美，从她的模样就能看出，必定是一位温婉和善的女子。 苏景延嫌弃用来藏匿尸身的衣柜，直接把苏珞依抱在怀里，她瘦弱单薄，就算抱着她走一辈子都不会觉得累：“走，大哥带你回家。” 他第一个迎接小妹的到来，理应亲自把她送走，就像大妹那样。 苏淳义和苏景霖看到她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沉默不语。 苏淳义的念头是女儿居然长这么大了，苏景霖的念头是原来小妹长成这样，他们自觉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了。 苏珞依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贴在苏景延的胸口，好暖。 龙菁菁没有去城主府，总不好在苏珞依的葬礼上让她魂飞魄散。 夜深人静，灵堂里，苏家父子对视一眼，闭上眼睛，假装睡过去，蔡颂音脱掉鞋袜，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咪咪来到灵棺旁边，从怀里摸出一株水嫩的龙息草。 身为母亲，她岂会因为换了“芯子”就认错孩子，左右都是自己的女儿，只要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苏珞依说这株灵草能够起死回生，她可以选择救回一个女儿，一个不必担心会病逝的女儿，大女儿已经得到过双份的宠爱，就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小女儿吧。 苏珞依食指勾了勾又不动了。 蔡颂音施展术法提取出龙息草的汁液，送入苏珞依的口中，看着她青色的血管在白得透明的肌肤下抽动着，内心澎湃。 有效，她活过来了，从今往后，可以好好补偿这个可怜的小女儿。 自己在两个女儿之间选择了苏珞依，她肯定会原谅自己从前偏心苏珞宁。 苏珞依眼角滚落了一对泪珠，可她再也没有醒过来，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来自母亲的爱对她来说是天下间唯一的毒药。 应斯年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他赢了。 秘境之中第一次下起了雪，雪花满天飞舞，好似要洗去这世间所有的污浊，只留下纯洁和美好。 龙菁菁踩着积雪来到院中，将手掌贴在树干上，一转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眉眼间有一抹淡淡的怅然。 应斯年道：“她走了。” “嗯。”龙菁菁知道，对界树来说，苏珞依就是给它带来冰雪之人，它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龙菁菁觉得自己至今没能完全理解何为人性，苏珞依曾是自己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族，她接纳了自己异族的身份，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叮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而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她的绊脚石，还想把自己吃掉。 前后反差之大，对她来说一直是未解之谜。 像界树的想法就很好理解，它喜欢苏珞依，尽它所能，从头至尾不曾改变。 如果苏珞依自己不想死，在这秘境之中就一定不会死，界树的感情这么丰富，她的功劳至少占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爆发。 ☆、容颜衰老 苏珞依迟迟没有下葬，据说是因为苏母疯了，她坚信苏珞依能够活过来，抱着尸体不肯放手，眼睁睁看着漂亮的女儿在怀里变成一副枯骨。 界树是一棵非常坚守原则的树。 最后还是苏景延强行把苏珞依的尸身夺走，送到墓地安葬。 至于那位公认的掌上明珠苏珞宁，去向成谜，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死了，独自一人是不可能在外围活下去，奇怪的是绿纱城的史书上没有给她画上一笔句号，逢年过节祭祀的时候都没有算上她的份。 苏家人沉浸在悲伤之中，龙菁菁不便去打扰，和应斯年在篱笆小院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平和的日子，才去寻找苏景延。 “离魂之症。”苏景延想了一下，摇摇头：“不曾听闻，不过既然是受伤之后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让医师帮他检查一下身体，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府内正在学习炼丹术的医师不下三十位，苏景延将天赋最高、实力最强的一位找过来。 看上去也才刚过而立，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道：“身体没什么问题，可容在下给他检查一下灵根？” 灵根是修士的根基，轻易不允许旁人触碰，医者对疑难杂症都有几分好奇心，不想轻言放弃。 龙菁菁踌躇了一下，应斯年提醒过她，自己的属性不便暴露于人前，可若真是灵根的问题总要解决的。 医师将指尖压在应斯年的手腕，注入自己的木灵力，忽地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紧接着毛发由黑变白，皮肤的水分抽干，眼窝凹陷。 苏景延见状一掌打在医师的肩头，将他和应斯年分开。 再看那医师，已是风烛残年之相，佝偻着腰，仅仅是站立的姿势对他来说都很吃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卷进棺材里，龙菁菁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景延大惊失色。 医师伸出一根枯瘦的食指指着应斯年，暗淡无光的老眼瞪着龙菁菁，嘴里呜哇呜哇，明显是在控诉着什么，可惜连话都说不清楚。 龙菁菁将一粒小小的含珠果弹进他嘴巴里。 医师噎了一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应斯年吸走了他的生机，龙菁菁的能力恰好可以补回来。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应斯年的肉0身还会有这样的杀伤力。 医师一脸惊惧，挑起发尾看了看，又捏了捏脸颊上的肉，好半天才平复了些许，那种频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若非大少爷出手，恐怕我这条命就已经不在了。” 龙菁菁以为他发现了应斯年的属性，不料他继续道：“方才，我把我二人的灵力接通，险些被他将我体内的灵力吸干，他的灵根一直在吸收炼化灵力。” 给病患检查灵根之前都会提前说好，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如果病患处于昏迷状态，自然就无需顾忌，谁能想到一个离魂之人的肉0身还在修炼，这是有多勤奋啊。 从话语中就能推断出，他尚未发现应斯年的灵力属性。 暗灵根是传说中的存在，医师从未接触过，即便容颜衰老，也被当成是灵力过度流失造成的。 能够吸收木灵力的自然是木灵根。 应斯年的生魂一直跟在龙菁菁身边，听到医师的话眸光暗了暗，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若是有人知道他的身体会自发的修炼搞不好会羡慕他，可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身体能够自主行动，他的意识岂不是多余的。 可笑，自己的身体不需要自己的意识来掌控，难不成是给别人养着的。 眼下形魂分离，也不见有人占了他的肉0身。 不对，这不正在用着么。 如果自己操控身体做别的事，修炼就会被打断。 身体如此疯狂的理由也很容易想到，怕是把墓地里积攒了千年的暗灵气全部吸入了体内。 真是辛苦了。 医师对龙菁菁拱手：“还要感谢姑娘及时帮在下恢复灵力，敢问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补灵神药，竟有如此奇效，在下正在修习炼丹术，若是还有盈余，能否让在下看上一眼，在下感激不尽。” 医师为了应斯年在鬼门关走一遭，龙菁菁心里过意不去，有意补偿他，将两粒含珠果交给他：“并非什么灵丹妙丹，是我在外围偶然所得，就当作诊费可好？” 含珠果可以完整的保存她的能力，这样就不必“割肉”送人了。 医师欣喜若狂，这诊费太贵重了，同时又有些遗憾，不是丹药就无法复制。 而且，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二少爷的育苗园里就有，仅凭育苗师自身的能力是无法培育出灵力如此浓郁的果实。 离魂之症的病因尚不得而知，不过身体自主修炼肯定不正常。 龙菁菁问道：“有没有法子可以阻止他的身体继续修炼？” 医师面色凝重：“办法倒是有，不过被迫中断修炼轻则损伤经脉，重则损伤灵根，甚至有可能再也无法修炼，不建议采用。” 苏景延挑唇：“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吸收不到灵气，自然会停下来。” 应斯年昏迷这么久没有进食，必然是从周围的空间吸收灵气来炼化，苏景延将他封在隔绝阵中，等到他把体内的灵气炼化之后就能停下来。 龙菁菁只得住在城主府里，不过就算看不见，她也知道，应斯年一直在她身边。 与此同时，她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 她在育苗园里见到了苏景霖，将足以栽满整片山头的灵植交给他：“抱歉，耽搁了这么久。” 苏景霖接过乾坤袋扫了一眼，瞳孔一缩，敛下唇角：“你打算回风凌城？” “嗯。”应斯年的家在那里。 苏景霖道：“我还能去看你吗？” 身份是假的，可他付出的兄妹情是真的，也没打算收回来。 龙菁菁微笑着点点头。 苏景霖目光柔和了几分，又问道：“她也和你一起走吗？” 龙菁菁疑惑不解：“她？” “那位水属性的修士。”苏景霖有些扭捏，低着头，用鞋尖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小坑。 他对龙菁菁有几分了解，龙菁菁是木属性，说明徒手开山的另有其人。 “是。”既然对方知道了，龙菁菁索性大方承认。 “能不能让我见见她？”苏景霖整张脸都染上了粉红。 “我帮你问问。”这是私事，得让幻光蓝蝶自己做主。 翌日，幻光蓝蝶出现在育苗园，依旧是蓝昕的模样，用羽毛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容貌，背着一对十分漂亮的羽翅，隐藏是他的天性，不喜以真面目示人。 “蓝昕，我们去看看水樱草好不好？”苏景霖提议道。 幻光蓝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接抓着他的肩膀飞向天空。 晨风微凉，好似凉到了心里，苏景霖一路都很沉默。 第一次他只顾着身下的风景，这一次他恨不得在后脑长出一双眼睛，多看看身后的人。 她从未开口说话，也从未对自己笑过，奇怪的是，她对自己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见不到就会想念。 到了目的地，那片水樱草给了他一个惊喜，每一株都顶着水蓝色的花朵，宛若一位娇俏的少女，灿如云锦，艳而不俗。 花朵中蕴含着浓郁的水灵气，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用来补充灵力，这是两人共同努力的收获。 “送给你。”情窦初开的少年摘下一朵最大最美的水樱花递给幻光蓝蝶。 没有蝴蝶不喜欢花，幻光蓝蝶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苏景霖见状多了几分勇气，涨红着脸问道：“你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我知道我脾气不算好，但我可以改，我保证我会一直对你好，我……” 不等苏景霖把话说完，幻光蓝蝶第一次回应他：“我，要走。” …… 龙菁菁猜想，苏景霖和幻光蓝蝶提前做了告别，因为接下来几日幻光蓝蝶没有出门，苏景霖也没有再出现过。 ☆、漫天花雨 依照常理来说，隔绝灵气便无法继续修炼，应斯年的情况特殊，医师不想再次体验灵力被抽干的滋味，决定等上十日再帮他检查灵根。 第九日一早，一名修士火急火燎的敲开门板：“龙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大少爷吧。”边说边要跪下来。 龙菁菁抬手扶住他：“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修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少爷带着几位驭兽师去外围捕捉妖兽的幼崽，遭到兽群袭击，被困在断魂崖的绝壁上，撑不了多久了，恳请龙姑娘救救我们大少爷。” 龙菁菁疑惑道：“可以让云少主带人去帮忙啊。” 云风扬不再是少城主，但他有鹰王的血统，仍然被麾下的修士们尊称一声云少主。 修士苦着脸：“姑娘有所不知，自从云少主的母亲死在城主府，云少主便要求城主在秘境里给他们这些外来修士单独划分出一块区域，自由进出，不再听从城主府的安排。” 龙菁菁近来确实没有在府中见到云风扬兄妹，苏景延也有几天没来看她了。 她扫了一眼应斯年，修士赶忙道：“姑娘请放心，府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那就速去速回。 龙菁菁对守在门口的府兵交代了几句，和修士一同前往他口中的断魂崖。 行至半路，修士趁龙菁菁不备，将她推下幻光蓝蝶的背部。 百米高空，以龙菁菁的修为还不至于受伤，可不等她站稳脚跟，一张由数位育苗师合力编织的荆棘之网兜头罩下，瞬间刺破了一身轻薄柔软的裙衫。 “离远点。”幻光蓝蝶听到龙菁菁的传音，迅速拉开与地面的距离，反转身体，甩掉背上的修士。 与此同时，荆棘之网开满了娇艳似血的玫瑰花，遮住了龙菁菁的身形，在蔡颂音和育苗师们靠近的时候猛地爆开。 花雨中断枝横飞，将他们全都变成血淋淋的刺猬，哀嚎声顿时响彻云霄。 蔡颂音长发披肩，一袭黑衣，抬手拔出右眼中带刺的玫瑰花，血和泪混合在一起，瞬间喷涌，宛若索命的女鬼。 她捂着眼眶，扭头对身后两名长着鹰翅的修士道：“你们快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们的少夫人就能活过来。” 难怪女儿没能复活，原来这个妖女根本没有死，她骗了自己。 今日有云风扬的手下帮忙，她必死无疑。 蔡颂音忽地僵住，低头看到两柄利刃穿透自己的腰腹，寒光闪闪，又猛地抽出。 她鲜血如注，整个人趴在血泊里。 “夫人！”育苗师们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两名半兽化修士张开翅膀，腾空而起，笑着嘲讽道：“蠢货，苏珞宁吞噬了鹰王的魂体，我们不能让她魂飞魄散，但可以杀掉她全家。” 蔡颂音已经疯了，什么灵草化形，简直是无稽之谈。 幻光蓝蝶幻化出人身，仅在背部保留了一对好似用水墨勾勒而成的翅膀，对着他们一人一脚。 二人挑起的唇角来不及敛下，便倒栽葱回到地面上。 秘境外围，苏景延率领一众驭兽师在一棵古树的树冠上蹲了三天，树下有一头呆萌可爱的金纹狮幼崽。 它鼻尖凑近一只蚂蚱，蚂蚱忽地跳开，幼崽一蹦一跳的追逐着，可气的是，全程围着他们布下的陷阱打转。 “再往前一点，乖宝贝，就是那里，快快快，就差一点了。”有修士忍不住低声开口。 蚂蚱已经趴在陷阱上，幼崽伸出它的抓尖一下一下的勾着，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修士们恨不得跳下树，一脚把它踢进陷阱里。 可他们不敢，幼崽它爹和幼崽它娘还在不远处“谈情说爱”。 一只灰扑扑的灵鸟钻进树冠，片刻后，苏景延从树冠的另一侧一跃而下，放出自己契约的闪电豹，骑着它极速返回秘境入口。 “大少爷！”一位驭兽师情急之下呼出声，两头成年金纹狮同时竖起耳朵，警觉的看过去。 “蠢货，还不快跑。”一众驭兽师狼狈逃窜。 幼崽前爪落下又很快的缩回，捕兽阵法被激活，蚂蚱瞬间消失。 幼崽眨眨眼，哇呜哇呜的哭了起来。 虫虫不见了。 绿纱城城主府，云风扬走进藏书阁，沉年的墨香扑鼻而来，入目是一排排人高的书架，摆得像迷宫一般。 他七拐八拐，在书阁深处找到苏淳义：“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她……” “你岳母怎么了？”苏淳义手中正在翻阅的典籍掉在地上。 “小婿手下的人说看见岳母大人独自一人在外围采药。”云风扬一脸忧色：“小婿担心岳母大人的安危，特来禀报岳父大人，也不知岳父大人是否知晓此事。” “糊涂！既然看到了为何不护送她回来！”苏淳义怒目而斥，疾步走向门外。 苏珞依死后，蔡颂音便疯疯癫癫的，总是念叨着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草，还时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对着空地喊女儿的名字。 医师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盼时间能慢慢平复她的丧女之痛。 一定是下人没看好，让她跑出去了。 云风扬脚步移动，一掌拍在苏淳义的背心。 苏淳义顿觉五脏六腑移位，口吐鲜血，踉跄着抵在书架上撑住身体，瞪大双眼看向云风扬：“苏某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云风扬含着一抹嗜血的笑容：“不薄？我又不是上门女婿，你们全家上下有什么资格对我呼来喝去！” 他正欲上前补上最后一击，书架背后的墙体反转，眼睁睁看着苏淳义消失在眼前。 云风扬击碎书架，残破的书页如雪纷飞，书架之后的墙体坚若磐石。 又是人族的小把戏。 “罢了，就让你再苟延残喘几日，亲眼看着绿纱城成为第二个鹰巢。” 云风扬冷嗤一声，前往应斯年的所在之处。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苏珞宁就不会为了得到千年寒冰床而嫁给自己，不会怂恿自己火烧卧龙山，自己一家也不会被迫离开云夕城，母亲又怎么会死！ 什么人族的英雄，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有一种人在面对难以承受的后果会选择推卸责任。 “大姑爷，你不能进去。”两名府兵挡在云风扬身前：“大少爷有令，若非得到龙姑娘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房间。” 不等云风扬开口，他身后的两名修士伸手掐住两名府兵的脖颈高高举起，猛然收紧。 云风扬踹开门板，一拳击碎令他深恶痛绝的隔绝阵，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扎进应斯年的心脏。 “姐夫？”苏景霖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其实是个男子，打击不轻，收到龙菁菁的传讯，犹豫了好久才赶来照看应斯年，正巧遇上这一幕。 他自知不是云风扬和他两名部下的对手，扭头便跑。 云风扬眼神阴鸷，苏家最难对付的是苏景延，他要赶在苏景延回来之前杀光苏家人。 随手拔出没入应斯年胸口的短匕，补刀的感觉一点都不畅快。 另一边，龙菁菁得知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骗局，正欲返回，应斯年的生魂凭空显现，周身白雾缭绕，与死魂有明显的区别。 他神情痛苦，用手掌捂着胸口，黑气透过手掌的缝隙向四周扩散，不等龙菁菁上前，好似海市蜃楼般转瞬间消失了。 “应斯年！”龙菁菁意识到应斯年的身体出事了。 她翻上幻光蓝蝶的背部，犹如一阵疾风呼啸而去。 应斯年等着我…… 龙菁菁赶到湖边的时候，苏景延泡在湖水里，发疯似的拍打水面，湖边围着一圈绿纱城的修士。 苏景延白着脸看向龙菁菁，宛若黑夜的眸子里划过一缕星光：“龙姑娘，你有没有法子打开秘境入口？” 部下传讯给他，说云风扬在城主府大开杀戒，如今秘境封闭，极有可能是云风扬拿到了操控秘境入口的界珠。 龙菁菁也跳进湖中，一头扎下去，半晌，从湖底捞出一个人来。 一众修士把苏景霖抬上岸边，苏景霖吐了几口水，才恢复意识。 “城里怎么样了？”苏景延焦急的问道。 苏景霖目光定定的看向龙菁菁：“都死了。” 众人心如死灰。 苏景霖继续道：“都被应斯年杀死了。” 众人：“？？？” ☆、天生一对 苏景霖忆起城内的情形脸色发白，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目睹了云风扬行凶的过程，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云风扬却并没有追上来，于是壮着胆子回身看去。 他看见云风扬被高大威猛的应斯年抓在手里，像一只小鸡崽子似的扑腾着。 有趣，老鹰变小鸡！ 他勾起唇角，笑容僵在脸上。 应斯年的样子不对劲，双眼的瞳孔是金色的，胸口的刀伤好似地狱的入口，不断的涌出黑气。 离他最近的云风扬沾染到黑气，弹指间走完了一生，森森白骨散落满地，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黑气势头更盛，跟在云风扬身边的两名年轻修士转眼变成了垂暮老者，难以支撑护甲带来的重荷，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气继续蔓延，路过的飞鸟也没能幸免，庭院中的花花草草枯黄萎靡。 苏景霖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些黑气能夺走万物的生机。 云风扬带来的修士们和府兵们混战一团，他一边跑一边提醒大家赶快离开这里。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在离开秘境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前一刻绿意盎然、虫鸣鸟语的家园被笼罩在浓郁的黑暗之中，漫天黄沙，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 他突然生出一种干脆死在这里的念头，他的亲人，他的家都在这里，失去这一切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坚定信念，原路返回，却莫名被送出了秘境。 “大哥。”苏景霖扑进苏景延的怀里，像孩子一般哭泣。 苏景延看向龙菁菁，目光如炬：“龙姑娘，应少侠身怀暗属性灵根？” “是又如何？”她其实不懂暗灵根有什么问题。 世间万物皆是阴阳两面，缺一不可，暗灵气便是灵气的阴面，炼化混沌之息不可或缺之物。 “你为何要隐瞒此事！”全城覆灭，苏景延语气中难免有埋怨、指责、悲痛一系列的负面情愫：“先祖手记中有记载，天外恶兽，暗属性灵根，所过之处生机尽散，恶兽狡猾，善于伪装，若遇暗属性灵根，无论其是人是妖，必要竭尽所能将其除去，挫骨扬灰。”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龙菁菁口吻笃定：“我可以保证，应斯年绝不是恶兽。” “你来保证有什么用！”修士们痛恨她的隐瞒，视她为这一切的元凶。 龙菁菁上前抓住苏景霖的胳膊，拉着他一起跳进湖中。 界树封闭秘境是为了阻止黑气蔓延，把苏景霖送出来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是为了留下一线生机，他是通往秘境唯一一把钥匙。 眼前的画面一转，鱼虾贝类翻白肚，起起伏伏。 苏景霖抱着树干攀爬到水面之上。 入口的位置和平日不同，这里是墓地，他只在祭祀的时候才会跟过来。 龙菁菁登上岸边，趴在发间的幻光蓝蝶像一片残破的秋叶从眼前飘落。 龙菁菁把他捧在手心里，他很快恢复了活力，显出本体载着龙菁菁前往城主府。 远远望见应斯年坐在城主府门口的石阶上，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衣襟的破损处黑气缭绕，像个填不满的黑窟窿。 应斯年察觉到龙菁菁的存在，抬头看了一眼，起身回到城主府里关上门板。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幻光蓝蝶再次变得有气无力，越飞越低。 龙菁菁轻拍他的背，让他停下来缩小身体，躲进自己的袖子里。 应斯年不想见她，她也没客气，一脚踢飞厚重的朱门，门板翻滚着砸在应斯年后背上，砸得他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地上。 应斯年：“……” 龙菁菁噗嗤一声笑出来，像破开云层的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进应斯年阴云密布的心海。 他沉声对龙菁菁道：“不要过来。” “怎么，你怕我啊？”龙菁菁鲜活的模样和俏皮的语调与死气沉沉的城池格格不入。 应斯年抿紧唇瓣，怕，怕她会被自己失控的力量害死。 龙菁菁步步逼近，应斯年步步后退。 龙菁菁又道：“你这是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 “你不要过来！”应斯年失声怒吼，几乎是落荒而逃。 龙菁菁比他动作更快，直接扑进他的怀里，锁住他紧致的腰背，软声细语：“不要怕，没事了。” 她能感知到黑气在掠夺这片天地间所有的生机，而应斯年左胸的刀口像一张贪吃的嘴巴，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灵气来填饱自己的肚皮。 但都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应斯年握住她的双肩，与她拉开距离，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复尔拥住她，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没事，自己没有伤到她。 “你受伤了，我帮你疗伤。”龙菁菁把他送回房中，脱掉衣袍，涂药包扎，一气呵成。 “黑洞”居然就这样被堵上了。 应斯年将手掌贴在胸口，若有所思，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他听见龙菁菁的声音：“这药性助眠，你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应斯年眼皮很沉，声音很低：“嗯。” 龙菁菁给应斯年盖好被子，冷声道：“蝎叔，你不该向我解释一下吗？” 从角落里爬出一只银灰色的龙歇，转眼幻化出人形，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就算我不解释，你也猜到了吧。” 龙菁菁声泪俱下：“我猜不到！” 有些事注定只能隐瞒一时，龙蝎一字一句让她面对现实：“应斯年是龙子用来炼化混沌之息的容器。” 那些肆虐的黑气是富余的暗灵气，为了维持平衡才会从“破损处”疯狂的摄取其他的灵气来补足。 “为什么偏偏选中他？”龙菁菁看着应斯年毫无防备的睡颜，痛得撕心裂肺。 “不是选中，他是我为龙子亲手打造的容器。”对于龙蝎来说，应斯年和他用神龙的指甲锻造出的手环没什么分别。 龙菁菁顿住，她想到了应斯年的祖母，仙兽毕方，她为什么会容颜衰老，为什么要和凡人生子，因为她要孕育出龙子的容器。 龙蝎看着龙菁菁的模样有几分不忍，叹了一口气：“恶兽耳目众多，只能用这种方式隐瞒龙子的存在。” “这对他太残忍了。”龙菁菁握住应斯年宽厚的手掌，有血有肉，怎么会是容器：“如果取走他体内的力量，他会怎么样？” “会死。”龙蝎解释道：“他本没有魂，是一口龙气在支撑他的身体，之前你也见识过了，他离开龙子半步就停止活动。” 应斯年是彻头彻尾的物件。 龙菁菁脑中一片空白。 龙蝎无声地离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伤到他们家的小宝贝。 应斯年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 屋顶有透光的绿叶，窗子上悬着一串串娇花。 见他起身，藤床伸出两根藤条帮他穿上外袍，桌椅往他这边伸了伸。 他来到门口，门帘自发分到两侧，走进院中将坐在吊椅上的龙菁菁揽进怀里，用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感受到她的体温，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这才肯定自己确实是形魂一体。 环扫四周，界树枝叶繁茂，篱笆上爬满了葡萄藤，藤蔓上挂着一串串水灵灵的葡萄，篱笆墙外漫山遍野一片碧绿，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 这一切不是已经被自己失控的力量毁掉了吗？ “觉得很不可思议吧？”龙菁菁微笑。 “嗯。”应斯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能带来死亡，我能让他们获得新生，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龙菁菁将脸贴在他的肩头。 提起死亡这个字眼，应斯年眸光沉下来，人非草木，死了就是死了。 龙菁菁化身他肚子里的蛔虫：“放心吧，大家都没事，不，有一个人死透了，可他是罪有应得！” 云风扬的骨头都散了，自然活不成了，其他人，包括花鸟虫鱼都被她救回来了。 应斯年的瞳孔是纯黑色的，此刻闪着点点星光，比宝石还要漂亮。 “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龙菁菁凑近他耳边。 应斯年顿了顿：“好。” ☆、老家来人 应斯年身体痊愈后，走了一趟黑市。 “威龙当家，你总算是出现了。”谭森看到他有些激动。 明知道人在自己地盘上，搜山都没能找到，他一度怀疑，应斯年已然身死，被苏家人送到墓地去了。 对于黑市来说，整个秘境就只有墓地无法涉足。 他扭头对手下道：“去把江寻蓝叫过来。” “这是？”应斯年乍然听到江寻蓝的名字有些意外。 “你消失了数月，林穹当家把消息传到各城，确定你在我里，就派人过来了。”谭森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方寸之地，连个人都找不到。 “劳谭大当家费心了。”应斯年诚心诚意的表达了歉意。 谭森摆摆手：“自己人，理应如此。” 他是真心惦念着应斯年的安危，他们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二当家。”江寻蓝看到应斯年安然无恙，高兴得像只猴子一窜老高。 他和应斯年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 应斯年拍拍他的肩膀：“长结实了，也长高了。” 江寻蓝和应斯廷年纪差不多，在他眼里都是弟弟一样的存在。 想到应斯廷，他心里有几分苦涩。 江寻蓝听到他的话，咧嘴笑着，又话峰一转：“二当家，你快随我回去吧。” “怎么？城里出事了？”应斯年凝眉。 江寻蓝眸光复杂：“你弟弟要当城主。” 应斯年惊怔，从年龄来看，祖父退位就很早，父亲也没当多久，叔父还很年轻，再当个百十年城主绰绰有余，怎么会突然让位了？ 远的不说，应玉赫现在就是个纨绔草包，风凌城交到他手里要完。 “我叔父怎么说？” “城主的意思是你们兄弟长大了，是该各归各位了。”江寻蓝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要我说，你比你弟弟更适合城主的位置。” “？？？”应斯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你说的弟弟是斯廷？” 在他的认知里，应斯廷已经回不去了，潜意识里排除掉。 “你以为呢？”江寻蓝反问：“难不成是应玉赫那个草包，人家可没把你当兄长来看。” 应斯年眯起眸子，寒光四溢：“我弟弟不能当城主。” “兄弟我第一个支持你，你是嫡长子，城主的位置本该就是你的。”江寻蓝扬起笑脸：“你赶紧随我回去，姜念珠那个毒妇还在闹着呢，搞得城里乌烟瘴气的。” 应斯年心里此刻比江寻蓝更急，他自小被当成下一任城主来培养才会知道护城阵的秘密。 独角蛇是大陆的背叛者，他要当城主无非是想获悉这个秘密，破开护城阵。 得知他们要立即动身，谭森接话：“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这两日秘境入口附近时有兽群徘徊，在确定危机解除之前都不会开启，无人能离开。” 江寻蓝心上一沉，关于这一点，风凌城和绿纱城有异曲同工之处，总有妖兽会寻着人味凑到城门口，一只两只没问题，若是兽群就很麻烦了。 应斯年的父母就是为了驱赶堵城门的兽群才会双双陨落。 不同的是，绿纱城能够自给自足，应对之策便是封门，封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谁知道那时候风凌城的城主会由谁来做。 应斯年神色淡然：“即是如此，只能暂时留在城内，江寻蓝可以先住到我那边，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谭森欲言又止，他很想知道应斯年究竟藏在哪里，连他也没能找到。 不过他还没丧心病狂的连自己人的行踪都要摸清楚。 应斯年知道，龙菁菁开辟的小院乃是在界树的庇护之下，界树不想让其他人找到他们，那就谁也不可能找到。 为了表达谢意，他拿出一个乾坤袋交给谭森：“这是我在卧龙山所得，不知谭大当家是否感兴趣。” 谭森粗略的扫了一眼，脸上满是错愕，乾坤袋里蛇脱无数，另有许多兽皮兽骨，都是上好的锻造材料，对于“食草为生”的绿纱城来说是极为稀缺之物。 如今少城主致力培养城内修士的战力，武器和防具的需求大增，应斯年此举相当于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送到心坎里去了。 如果把这些材料全部应用起来，他们就能主动出击，打退秘境入口附近的兽群。 “这些都可以留下吗？价格方面我可以再提高三成。” 谭森老脸微红，人家毕竟是风凌城的人，自然要以风凌城为主。 “当然，只要按规矩来走就行。”应斯年微笑，风凌城不缺这些，而且他手上也不止这些。 妖蛇不懂得锻造之术，把无法下咽的皮毛和骨头，以及无用的蛇脱都给他了。 谭森感恩戴德的把应斯年和江寻蓝送出门，至于他们住在哪里，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想了。 听闻苏景延培养了一批锻造师，他要去找苏景延合作。 云骑是远程独行最安全的座驾，应斯年和江寻蓝各乘一骑，很快回到篱笆小院。 江寻蓝一路留意两旁，偏是偏了点，但仍在他们之前的搜索范围内，怎么就没找到呢！ 看到笑盈盈迎上来的龙菁菁，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等到应斯年双脚落地，龙菁菁拍了拍云哥的脊背，云哥撒开蹄子跑出去玩，走的时候还不忘勾走江寻蓝的座驾。 江寻蓝挠挠头：“嫂……嫂子。”这是应家嫂子，还是程家嫂子？ 龙菁菁微笑回应：“还没吃饭吧，先进去吃饭。” 界树的枝叶无风自舞，等到三人进到屋里，满桌酒菜，色香味俱全。 城主府里，蔡颂音一筷子戳空，怔了怔，独眼果然很不适应，放下筷子，凭着感觉去拿酒杯，又空了。 她扶额：“不吃了，我头晕，扶我回床上休息一下。” 据说是那个妖女救了她，她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郁结难舒，身体就不怎么好。 “是。”一众婢女心绪复杂的把蔡颂音送回床上。 她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些还没动过的酒菜凭空消失，不过这种事就不要说出来吓唬夫人了。 再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大少爷说这是空间转移术法，他打算培养一批这方面的能人。 在那之前，是没可能找到那个偷吃喝的贼人了。 “嫂子的手艺真好。”美酒下肚，江寻蓝放飞自我：“嫂子不是说不想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先小弟一步找到应兄。” 他委屈吧啦的看了龙菁菁一眼：“也不通知小弟一声，嗝。” 龙菁菁莫名落了埋怨，一头雾水。 应斯年眯了眯眼，龙菁菁还不知道雪团冒名顶替一事。 山高路远，苏珞依身死的消息也没传到风凌城。 细说起来，那本不是龙菁菁的身份，可两人顶着同一张脸还是个麻烦事。 “他喝醉了，在说胡话。”应斯年将龙菁菁的小手收在掌心里裹住。 龙菁菁心跳加快，这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应斯年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 如果，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我没醉，我说的是真的，我原本想拉着程兄一起来找你，是……是……”江寻蓝的话还没说完，被应斯年塞了一块肉骨头堵住了。 等江寻蓝把骨头啃干净，早把没说完的话给忘了：“好吃。” 酒足饭饱，江寻蓝捧着肚皮到院子里消食，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吊床，迎风的半边爬满了藤蔓，另外半边用轻薄的纱帐覆着。 既能挡风遮雨，又能防蚊避虫，可谓是考虑周到。 他笑了：“我本打算睡在树上的。” 木屋实在是太小了，只能容下那对夫妻。 界树抖了抖叶子，它不喜欢酒鬼，酒气熏天。 江寻蓝在吊床上躺了一会儿，忍不住把纱帐掀开。 月明星稀，微风徐徐，也不见有蚊虫，就算让他以天为被地为床也可以。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嫂子只有一个，不能一分为二。 若他是应斯年，就带着嫂子留在这里。 ☆、羊入虎口 屋内，龙菁菁正在转动一个头颅大小的珠子，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珠子里呈现的是秘境外围的画面。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进出秘境不需要得到城主府的允许。 不过总要先了解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按常理来说，兽群指的是类似银月狼族那般群居且集体狩猎的族群，单体未必强大，但配合默契，一旦成为被狩猎的对象，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然而此刻环着湖边的妖兽并非来自同一个族群，甚至不是同一个种族。 放眼望去，有青峰牛、铁臂猿、赤金熊、金纹狮、闪电豹、地煞苍狼……在这片地域中最强悍的妖兽全都集中到一起。 这反常的现象像一朵乌云笼罩在应斯年的心头，直觉告诉他，此事与外来者有关。 “那是什么？”龙菁菁疑惑道。 从湖泊上空看去，湖中闪过一道巨大的暗影。 秘境远离海域，周边也没有水量很大的河流，哪来的体型这么大的水系妖兽？ 它若是在这里安家，绿纱城的人想要离开秘境，等同于羊入虎口。 龙菁菁继续拨转界珠，画面拉入湖中。 月光仅能透过湖面表层，再往深处，能见度极低。 游鱼灵虾惊慌逃窜，水波震荡，不难猜到，它们已经成为那头水系妖兽的饵料，可画面中也只能看到一闪即逝的暗影。 “它喜欢吃，就再给它。”龙菁菁道。 界树会意，向湖中投放了一条银月鱼，这种妖鱼在夜晚会散发出银白色的灵光，与月光相似，味道鲜美。 那头水系妖兽果然被吸引过去，然而这一次依然没能看清它的模样。 龙菁菁急得锤桌子，应斯年凝眸：“或许那就是它的本来面目。” 龙菁菁怔住，什么东西会长得乌漆麻黑的。 画面突然亮起来，龙菁菁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这是什么？月亮？” 那好似满月的中央忽地出现一道细缝与龙菁菁对视。 “不好。”应斯年起身护住龙菁菁，界珠“嘭”的一声炸裂，碎片横飞。 龙菁菁贴在应斯年的胸口，听着他快而有力的心跳，却觉得很安心。 “你没受伤吧？”应斯年紧张的将龙菁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倒是你，没有被碎片伤到吧？”龙菁菁起身帮应斯年脱下破损的外袍，确认他没有伤到皮肉才松了口气。 真是奇怪的妖兽，身体犹如浓墨，眼睛却似明珠，闻所未闻。 不过这恰恰说明了对方来自大陆之外的身份。 “既然被发现了，我们总要打个招呼才行。”龙菁菁眸光一凛，张开手臂，掌心相对，散落的碎片集中到一处，重新幻化出一颗完整的界珠。 界珠之中依旧是那颗诡异的眼球，还能看出对方在笑，嘲笑窥探自己的人自不量力。 龙菁菁攥紧右手，一拳砸在眼球上，界珠再次四分五裂。 她却心情极好，唇角上扬：“今晚就先要它一颗眼珠子好了。”如果大动干戈会伤到界树。 在应斯年的印象里，他的小妻子柔柔弱弱，从不与人口舌之争，更不曾出手伤人伤兽。 他很担心，担心自己死后没人保护小妻子，她会受了委屈一个人难过。 仅仅是想到那一幕，他就觉得心痛得难以忍受。 看到她刚毅果敢的一面，总算能放下心来。 还魂之后他仔细想过，能够操控自己身体的唯有那块墨石，他这条命都是墨石给予的，想要取走轻而易举。 好在墨石是龙菁菁的伴生石，总不会伤害她的。 如果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应斯年揽过龙菁菁的肩头：“我们家的小猫咪也会伸爪子了。” 龙菁菁转身勾住他的脖子：“我一直都这么厉害，你不知道而已。” 从前，她没有反击是因为那些伤害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可对方伤到应斯年，触碰了她的底线。 “那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应斯年挑眉。 她说：“我想要个孩子。” 微凉的夜，少女热情如火，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她无所顾忌。 翌日，龙菁菁透过界珠看到湖边一片狼藉，妖兽们死伤无数，却仍是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湖面。 她这才明白，妖兽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对付水中的外来者。 透过湖面，可以看到它暴躁的来回游动着，失去眼球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仔细想来，妖兽们确实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针对人族，绿纱城的人多半都是吃素的。 “这是鱼缸吗，真漂亮。”江寻蓝从窗外看过来：“里面是什么鱼？” “看看不就知道了。”龙菁菁眉眼弯弯：“抽水。” 江寻蓝睁大双眼，为了看鱼把水抽干，这也太凶残了吧。 他连忙阻止：“不必了。” 说话间，“鱼缸”里的水位已经开始下降，全部“抽干”以后，终于看清了那条鱼的真面目。 “怎么只剩一把骨头了？”他挠挠头：“难道是昨日晚膳被端上桌的那条？” 对不住，味道好极了。 此刻，应斯年和龙菁菁都没功夫理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把“鱼骨头”。 它一边眼眶是空的，另一边有一只灯笼似的大眼，全身骨骼乌黑，由浓墨般的雾气包裹着。 “烛阴骨蛟，死于化龙劫，心怀化龙的执念强行留在现世，如今是朱厌麾下的猛将。”龙蝎的声音传入龙菁菁耳中。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烛阴骨蛟气急败坏，显然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湖边的陆地妖兽们见状，一哄而上，但实力差距太大，没有湖水的阻碍，它们依然不是烛阴骨蛟的对手。 “我去会会它。”龙菁菁知道自己是对方的克星。 不曾想，龙蝎道：“你和应斯年都不能出手。” “为什么？ ”龙菁菁不解道。 “朱厌的目标是龙子，烛阴骨蛟此举是为了试探。” 之前龙菁菁和应斯年两人闹得动静太大，潜入逆境的死魂有去无回，难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要找小石头和我没关系啊。”只要应斯年不出手就行了。 龙蝎语气沉沉：“他只是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你和龙子都是他的目标。” 消息瞒得紧，外界并不知道龙子有伴生体，就算有所猜测也无从下手。 朱厌连自己的伴生体都能狠心吞下，又怎么会放过龙菁菁。 龙菁菁敛下唇角：“ 那绿纱城的人怎么办？” “只要秘境一直关着，烛阴骨蛟就伤不到他们。 ” 龙蝎安慰道：“ 放心吧，绿纱城的人族已经这样过了千年，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他们只会觉得未来的日子更好。” 被龙菁菁重新注入生机的秘境犹如脱胎换骨的转变，灵力充裕，完全不输给大陆鼎盛时期。 如果就这样一直封闭到神龙大人归来之时，躲过这场祸事，对他们来说是幸事。 这番话对龙菁菁很受用，但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我们还要去风凌城，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龙蝎沉吟了片刻，仔细衡量过利弊，道：“我送你们一程。” 前往地心的通道打开，江寻蓝只当是绿纱城为了逃生准备的，一边走一边感叹道：“想不到绿纱城还留了这样的后手，人族的脑子就是好用。” 说完才想到，自己说漏了嘴，旁边两人都没有服用融合丹，连忙补救：“我是说妖族太蠢，想不到挖洞破城。” 内魂泪流满面。 龙菁菁看了蠢孩子一眼。 应斯年神情恍惚，很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来，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越往前越强烈。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一颗种子从发芽到开花的全过程。 看到花朵的一瞬间，他意识到，那就是龙菁菁的本体。 他默默的收拢手臂，将龙菁菁圈在怀里。 那块墨石连他的意识都能操控了。 “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江寻蓝环顾四周疑惑道。 龙蝎用术法把地心原本的样貌隐藏起来，只余一个空旷的洞穴。 龙菁菁没有做声。 “走吧。 ”云哥听见应斯年的指令，迈开蹄子，踏入前往风凌城的通道。 ☆、恍如隔世 通道的另一端在风凌城附近，连风中夹杂的气息都很熟悉。 应斯年和龙菁菁离开太久，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的。 身下的云哥撕鸣了一声，愉悦地弹了弹蹄子。 “变化很大吧。”江寻蓝跳到地上，随手拈了一朵灵花放在鼻子底下，一脸陶醉：“虽然比不上绿纱城，可我们再也不需要为了这些花花草草拼死拼活。” “哦？是吗？”应斯年挑眉。 江寻蓝讪讪一笑，麻利的把几种贵重的灵花灵草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灵材这种东西，何时都不嫌多。 以前他们就像乞丐，饥一顿饱一顿，勉强苟活，如今日子好过了，总不能不吃饭吧，而且他们的饭量与日俱增。 “追上去！”远处忽地传来人声，大地震颤，树枝摇摆，鸟兽惊走。 应斯年微微偏头，面上一怔，一边甩起缰绳，一边对江寻蓝道：“快离开这里！” 根据狩猎的经验，他已经知道来者是何物。 江寻蓝将怀里的灵花一丢，正要爬上坐骑，那云骑竟先他一步跑远了。 他爆了一句粗口，临时从黑市租来的坐骑感情不够深，大难临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咔嚓。”一旁的灵树拦腰断裂，一座小山横冲直撞。 “吗呀！”江寻蓝撒腿就跑。 “它在那边，快追上它！”小山的背后是某个狩猎小队。 金背犀如今也是有智商的，反身甩出无数道风刃，所过之处灵树横倒，切口整齐，暂时挡住追兵。 它将尖角对准江寻蓝穷追不舍，是吃软怕硬，也是迁怒。 “轰隆。”晴天惊雷。 应斯年跳下云哥的背，纵步来到金背犀身前，抵住它的尖角，扭头对江寻蓝道：“快跑。” “应兄……”江寻蓝犹犹豫豫，他虽然怕死，但也不是自私的人。 龙菁菁一鞭子缠在江寻蓝的腰间，把他甩到远处。 应斯年借着金背犀的力道跳到就近的树冠上，迅速与它拉开距离。 下一瞬，一道紫雷劈在金背犀的脊背，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少城主威武！”三人听到一阵欢呼声。 江寻蓝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怒斥道：“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吗！” 若非应斯年夫妻出手，他就算不被金背犀的蹄子踩死，也会被劈成焦炭。 此刻，应斯年回到龙菁菁身边，脸色不太好看。 独角蛇顶着应斯廷的面孔站在一条巨蟒的头顶，威风凛凛：“呦，哥哥，嫂嫂，久违了。” 云巅，程彦钦踩在飞天雪狐的背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林穹让他盯着应斯廷，不曾想会看到这一幕。 她回来了，雪团该怎么办。 应斯年抬头：“我活着，少城主还轮不到你来当。” 他脊背挺直，眉眼坚定，不怒自威，无形之中透出的气场，让人不敢小觑。 随后赶来的应玉赫站在金翅雕的背上，怒骂：“你们兄弟太无耻了，祖父说了，这少城主之位是我的！” 他的食指不偏不倚的指向应斯年。 从小到大，应斯年一直是他最大的威胁。 狩猎小队一下子炸开。 “天呐，应斯年也想当少城主，这下热闹了。” “城主只有一个，应家三兄弟都想要那个位置，该怎么分啊。” “应斯年又占嫡又占长，那位置本该是他的。” “话不能这么说，应家家主支持应玉赫，城主大人看好应斯廷，应斯年不过是个融合失败的废物。” “也许应斯年和应斯廷一样，瞒着我们大家呢。” “……” 看到应斯年，独角蛇再度想起自己被实力碾压的日子，于是把矛头指向应玉赫：“胖子，你今日可有收获？” 他自知有两位城主的长子在前，他的身份是弱势，所以他每日都会带领狩猎小队到外围狩猎，以此来积攒威望。 应玉赫见状，单方面向他提出挑战，结果显而易见，成了他的助力，他的踏脚石。 “我……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应玉赫脸色涨红：“咱们走着瞧！” 他承认自己的实力不如应斯廷，可他带的人更多，未必会输。 他瞥了一眼皮肉焦黑的金背犀，掩去心底的渴望，灰溜溜的率领一众跟随者离开。 “呵。”听到应斯年的冷笑，独角蛇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应斯年问道：“谁打的猎物多就由谁来当少城主？” 独角蛇僵着脸，根本不敢应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应斯年的手段。 应斯年指不定在挖坑给自己跳。 “是又如何？”一道清亮的女声在此刻显得尤为突兀：“能者居之，少城主之位一定是斯廷少爷的。” 这熟悉的嗓音，这熟悉的语调，不是周予竹又是谁。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能手。 应斯廷居高临下，恨不得把靴子甩下去砸她。 看到应斯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念头更甚。 有周予竹牵头，一众狩猎者斗志高昂：“说的没错，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斯廷少爷！” 应斯廷的本事有目共睹，只要他们找到猎物，不伤分毫就能解决。 被无视已久的江寻蓝拉开信号筒，一团红色的烟雾在天空炸开。 他双手叉腰，大有以一敌百的气势：“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是吧，我代表黑市宣布，黑市将全力支持应斯年成为少城主。” 周予竹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黑市。” 她对江寻蓝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一个黑市的小喽啰而已。 话音落下，远处的树尖开始晃动，声势浩大，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纷纷亮出武器。 黑市自有狩猎小队，各个都是顶尖高手，常年在外围活动，看到信号后，第一时间向此处赶来。 不巧，途径一个处血牙猪的猪窝，把一窝老猪小猪都吓出来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顺路杀过来。 应斯年偏头听了一耳，把龙菁菁抱到云骑的背上，温和道：“你坐在这里等着。” “嗯。”龙菁菁露出甜甜的笑容。 应斯年走出一段距离，面向骚乱的方向扎下马步，伸出手臂的瞬间，领头的血牙猪王冲进众人的视线，直直撞向应斯年。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死人！ 应斯年双手握住血牙猪的獠牙，青筋暴起，肌肉的轮廓凸显，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稳稳的停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猪崽子们的尸首在视线的边缘依次排开，背上站着一个个身材魁梧，手持屠刀的黑市狩猎者。 应斯年大喝一声，将血牙猪王撂倒。 不需要兽化，甚至不需要武器，徒手解决兽王。 独角蛇撸了一下头发，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变态哥哥更强了。 江寻蓝适时高呼一声：“二当家威武！” 应斯年不想应斯廷背负背叛者的骂名，只能名正言顺地拿到少城主的位置破坏独角蛇的计划。 黑市将会是他最大的助力，他在黑市的身份是时候揭开了。 黑市一众热血沸腾，齐声配合：“二当家威武！” 应斯廷随行的狩猎小队：“……” 周予竹震撼之余不免想到苏珞依真是无耻，见应斯年死了就立刻改嫁，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导致姐姐跟自己抢男人。 如今应斯年强势归来，她竟不声不响的回到应斯年身边，被他温柔以待。 凭什么！ 她生怕其他人听不清，尖声道：“斯年哥哥，你知道你身边那个女人已经改嫁了吗？”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龙菁菁正用帕子抹去应斯年额头的汗水，闻言道：“不是你另娶了吗？” 应斯年：“……” 这中间怕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但此时并非深究的时机。 他握着龙菁菁的手，扬声对众人道：“我妻子从未改嫁，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叫龙菁菁，与绿纱城二小姐的容貌相似而已。” “和你定亲的是绿纱城的二小姐，连绿纱城的大小姐和二公子都承认了她的身份，难道还会有假吗？”周予竹觉得应斯年的说辞十分可笑。 “绿纱城的大小姐和二公子当然会认下自己的表妹。”应斯年拿出一本册子：“这份通关文牒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他没有收取谭森多给出的三成利，让他帮自己制作了一份通关文牒，与伪造的不同，连上面的印章都是真的。 除非拿着它去苏家求证，否则绝不会穿帮。 龙菁菁将通关文牒捧在手里，喜出望外，她终于拥有自己的身份，不是苏珞依，也不是什么蓝昕。 周予竹的脸色变了，伪造通关文牒是重罪，应斯年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但她仍然不死心，继续问道：“表姐妹又不是双胞胎，怎么会一模一样！” 不等应斯年回答，另有声音介入：“见过二当家。” 程彦钦拱手，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跟在他身边的是化形之后的雪团。 她对应斯年可怕的一面记忆犹新，怯怯道：“见过二当家。” 周予竹的目光在她和龙菁菁之间流转，哑口无言。 这世间怎么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表姐妹，说她们是双胞胎更容易让人信服。 很多人和周予竹有同样的想法，但仔细推敲不无可能。 应斯年在黑市二当家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前是出了名的废物，苏家很有可能舍不得真千金用假的来冒充。 程家是风凌城首富，程彦钦自己也十分出色，负责打理整个黑市的产业，不算辱没了苏珞依。 而且此事早有端倪，应斯年和龙菁菁成亲的时候苏家没有一人前来，程彦钦和苏珞依成亲的时候绿纱城的大小姐亲自送上丰厚的添妆。 亲疏远近不难分辨。 应斯年趁势对众人道：“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听见有任何人妄议我夫人的身份，否则我会深究到底。” “深究到底！”黑市一众面上凶神恶煞，心内长舒一口气，他们不在乎两人娶的是谁，只要不是同一人就好，免得影响兄弟感情。 他们又不是瞎子，刚看到龙菁菁的时候就在闹心了。 ☆、大义灭亲 风凌城城门的审查十分严格。 外出的狩猎者除了要准备通关文牒，还要证明自己没有被死魂附体。 江寻蓝轻巧的跳跃翻滚，落地的时候已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双尾猫。 修为提升，资源丰富，能够完全兽化的修士越来越多。 死魂可以操控身体的言行举止，但不能使出一些特殊的能力。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应斯年夫妻二人身上，这要没点看家本事，连城门都进不去。 龙菁菁摊开五指，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种子，种子转眼发芽长大，绽放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灵花，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好强的育苗术。”守卫感叹道。 本以为如今灵气充裕，绿纱城的修士们都成了废物，要都有这样的本事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应斯年辣手摧花，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在桌面上摆成奇怪的图案，再把茎叶往中间一丢，凭空出现一层透明的结界，结界中的花朵居然是完整的。 一直从旁观察的周予竹觉得自己吃了一口狗粮。 “这是幻阵！”守卫惊呼道：“应斯年是阵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前前后后正在接受审查的修士们全都看过来。 谁说不能融合妖魂的都是废物，他们只是一时忘却，真正的人族从来不是弱者。 修为突破金丹，绝迹的术师们即将回归。 倒显得他们不伦不类，既没有曾经体魄，又没办法掌控人族的技能。 独角蛇面无表情，小小把戏，应斯廷那个傻小子也可以。 应斯年夫妻可不管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骑着云哥返回阔别已久的应宅。 冯叔冯婶气色很好，可以用越活越年轻来形容。 冯叔修为突破到金丹，看上去至少年轻二十岁，冯婶有条件吃上灵植，脸上的皱纹也少了。 被拆掉的房子那里长出一棵灵树，冯叔参考其他的房子把它恢复原状，并凭着记忆补全里面的家具摆件。 蓄水池里面大鱼生小鱼，越来越多。 应斯廷的黑针蜂在树上筑巢酿蜜。 处处都是惊喜。 “大少爷，二少爷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冯叔笑容满面，冯婶眼眶湿润，都说大少爷已经死了，这不好好的么。 又说大少夫人已经改嫁了，虽然二少爷否认，但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只以为二少爷在安慰她。 二少爷真的没骗她，大少夫人回来了，变漂亮了。 从前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如今像盛放的牡丹，明媚耀眼。 听到这话，应斯年意味深长：“我等着他回来。” 他敢回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从天亮等到天黑，晚膳上齐了都没见到人。 “不用等了，我们先用膳吧。”应斯年道。 “二少爷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冯婶看向门外的天色，含着一抹忧色。 天天去外围，虽说没走太远，还是不能放心。 冯叔从外面走进院子：“我收到消息，二少爷在老爷子那边用膳。” 应斯年冷笑一声，等下还会留宿吧。 晚膳额外的丰盛，冯婶亲自下厨，菜色都是迎合两人的口味来做的，龙菁菁吃得很饱，举手投足优雅大方。 如今的她不再是刚刚化形的好奇宝宝，潜移默化的受到周遭人族的影响。 冯婶欣慰之余，给他们讲了一些关于应家老爷子的事：“老爷子回来之后把二爷那支扶正了。” 听到她的话，应斯年有些意外，据他所知，祖父很爱重祖母，相较之下祖母对祖父有些冷淡，经常回娘家，还擅自作主给他塞了偏房。 那偏房生下叔父之后也不得宠，祖父为了追逐喜欢游历的祖母，早早传位给父亲。 又怎会突然把已经过世的偏房扶正？ “祖母怎么说？” 冯婶脸上划过一抹晦涩：“老夫人没有回来，只命人送来一封自请下堂的和离书，不过大少爷放心，老爷子没有签，侧老夫人只是升到平妻。” 担心应斯年会难过，又补了一句：“不会影响你和二少爷在应家的地位。” 应斯年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的冯婶的话。 心中却道，不，影响到了，祖父此举是为了让应玉赫成为嫡子嫡孙，名正言顺的继任少城主之位。 细想起来，大家称应玉赫为少城主，只因他是城主的独子，实际上并没举行任命仪式，也就没有按照少城主来培养他。 叔父又不知为何站在独角蛇这边，两相对比，独角蛇的胜算更大，想要破局就只能自己来当这个少城主。 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他的大手。 龙菁菁听到冯婶的话胸口闷堵，应家上下于云翎岚来说，只是为了得到容器的工具。 恐怕从应斯年出生那天起，她就想摆脱应家老夫人的身份了。 屋外传来下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二少爷。” 应斯廷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哥哥，嫂嫂，我回来了。” 他目光真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两人一见面，身高、体型、修为一一做过比较。 应斯廷差了一些，但进步很大，一脸求表扬的神色。 氛围融洽。 应家久违的热闹起来，冯叔冯婶笑不拢嘴。 把龙菁菁送回房之后，应斯年单独来到应斯廷的院子，关上院门，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揍了一拳。 “哥哥？”应斯廷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唇角的血渍，打了个激灵，疑惑不解。 打人不打脸，往日，无论是切磋还是他犯错的时候，应斯年都会避开他的脸。 应斯年一言不发，又是一拳，打了个对称。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应斯廷很委屈，小眼神满是倔强。 应斯年冷笑一声，继续往他脸上招呼。 独角蛇捂着右眼眶，单手接下应斯年第三拳，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和应斯廷两魂一体十几年，自认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应斯廷，他觉得自己今日的演技毫无破绽，怎么就被看穿了？ 无奈把身体的主导权让给应斯廷本尊。 应斯年看着独角蛇的魂体慢慢显出应斯廷的轮廓，眼球上崩出一道血丝。 原来弟弟的魂体还在。 下一刻，毫不犹豫的送他一对熊猫眼。 “哥哥。”应斯廷被砸得晕头转向，好疼啊。 他用小臂在身前交叉，挡住应斯年的一记窝心脚，然后像小兽一样愤怒的扑上去。 哥哥说过，他是长兄，只长了自己几岁，未必事事都是对的。 因而，自己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缘由被打，只要不服气都可以还手，至于还手起不起作用另当别论。 简而言之，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 但他很怀疑，哥哥在忽悠他，因为他没有赢过。 几个回合下来，应斯年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独角蛇捂着脸蹲在地上，怒骂：“你还是不是人，连自己亲弟弟都下得去手，你就不怕他恨你。” “我弟弟忘性大，不记仇，而且……”应斯年胸中的郁结都散开了不少：“我占理。” 拳头就是道理！ 独角蛇呕血。 神他吗占理！ 应斯廷命苦，没爹没娘还遇到这么个哥哥。 “倒是你，以前挨打的时候不都是让我弟弟来受吗？”应斯年似笑非笑。 打一顿就跑了。 独角蛇恍然，这么说应斯年很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了。 他也会好奇，好奇人族的生活方式，以及那些他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每当应斯廷补足灵力的时候他都会出来转悠，亲身感受一下。 闯祸之后让应斯廷来背锅，自己躲在背后暗爽。 所以在应斯年看来，他不是在教训弟弟，而是在教训自己。 这个认知令独角蛇抓狂。 这世上还有人敢教训独角蛇大爷！ 他抬头迎上应斯年写着“不服来战”的面孔，吞了吞口水，干巴巴道：“你明知故问。” 他还要顶着这张脸拿下少城主之位，应斯廷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被打成猪头怕是会拿到笑柄之位。 眼下应斯廷挨揍，他来受罪，这算不算是报应？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应斯年的用意，控诉道：“你是故意的！” 应斯年不置可否。 打都打完了，独角蛇往地上一横，仰面朝天，一副你有本事就打死我的模样。 与应斯廷本尊的作态倒是如出一辙。 应斯年蹲在他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当这个少城主。” 独角蛇和从前一样实诚，他咧嘴一笑，痛得整张脸都有点扭曲：“破了这个城，杀光这里的人族。” 又贱贱的挑衅：“你要不要大义灭亲，先杀了我？” ☆、釜底抽薪 应斯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的肿包上，看着他龇牙咧嘴的面容道：“有一件事你没有搞清楚，只要你顶着我弟弟的身份，你做任何事都不会越过我。” 事到如今，他也不求独角蛇的魂体能与应斯廷分开。 相较那些服用了融合丹的修士，应斯廷能够保住魂体已经很幸运了。 只当自己有两个弟弟，一个乖巧，一个顽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大义灭亲也不必等到现在。 在跨出院门的时候，忽地听到独角蛇道：“你不要太自信，应家可不止你一人。” 应斯年脚步没有停下，脸色很黑。 翌日早膳，应斯廷没有出现，倒是等应斯年出门之后，派人把龙菁菁叫到自己的院子里。 他戴着帷帽，黑色的垂网把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斯廷，你怎么做这副打扮？”龙菁菁好奇的看着他。 “我准备去外围走一趟，外围风沙大，用帷帽挡一下。” 除了应斯年和林穹，没人知道他是两魂一体，从前的他用应斯廷的身份遮掩自己，如今倒是反过来了，面子不能丢。 风凌城这一带，确实是一年四季东南西北风轮转，孕育出一批又一批的风属性修士。 龙菁菁不做他想，问道：“你真要和你哥哥争少城主之位吗？” 她对人族城主的位置不感兴趣，只是担心兄弟俩会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应斯年对此三缄其口，他总喜欢把所有的麻烦自己扛。 独角蛇没有回答她，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菁菁眸光流转，她知道应斯廷在海泷城的时候发现了她的身份，道：“我夫君在这里，我自然在这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独角蛇指尖动了动，似在克制着什么，把龙菁菁送到门口的时候，忽地将手掌放在她的发顶，一本正色道：“你不属于这里，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优先保护好自己。” “嗯。”龙菁菁垂眸，轻声应下。 总觉得应斯廷变得不一样了，不过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经历这么多事，她已经发现，那些可以兽化的人族体内其实是妖魂。 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应斯年的弟弟，是一家人。 日落西山，阳光染着血色，应斯年带着龙菁菁前往城主府，应斯廷已经先行一步。 就算老爷子不待见他们兄弟，总要见见孙媳妇。 从迈入大门起，陆续有下人刻意上前刷存在感。 “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奶奶好。” “……” 上一次登门的时候，尚被视为打秋风的穷亲戚。 现在不一样了，应斯年是身份尊贵的黑市二当家，又是前途无量的阵师，说不准还是下一任城主，自然要趁此机会拉近关系。 应斯年神色疏离，与以往并未有何不同，起起落落，早就练就出宠辱不惊的性子。 这世上值得他在意的人屈指可数，牵着小妻子的手，直奔老爷子的院子。 远远听见老爷子的大嗓门：“玉赫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呢？” “斯廷怎么会是外人，他是大哥的骨肉，这位置本就不属于我，总要还回去的。”应江沅语气诚恳，大义凛然。 “嘭。”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一掌劈碎手边的高几，隐约可以听见滋溜溜的电击声：“这个家由我做主，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还不还的。” “就算如此，玉赫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终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难当大任，怎能放心把这个位置交给他。” 应江沅细细进行比较：“斯廷自小聪敏好学，坚韧不拔，继承了您的雷属性，又融合了如此强大的妖魂，是城主的不二人选。” “好一个不二人选，我和你拼了。”贴在门板上偷听的姜念珠忍不住推门而入，扑向应江沅，与他厮打在一起，声泪俱下。 “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赫儿变成这样怪谁，你总说你事务繁忙，从未好好管教过他，也不肯请长老们来指点一下，还不如长房那两个没爹没娘的崽子。” 应斯年的一身武艺得四位长老亲传，虽然少城主的位置收走了，学到的本事是自己的。 大的带小的，应斯廷也不差。 “啪。”也不知道是谁打谁的脸，反正挺狠的。 应斯年和龙菁菁双双顿住脚步，就见应玉赫站在院门后，抹了一把眼泪，扭头便跑。 一时不查撞在应斯年的胸口，反弹回去跌坐在地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谁啊，眼睛瞎了吗，敢挡本少爷的路。” 晕乎乎地抬起头，目光一凝，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原来他在父亲眼中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难怪总是那么严厉，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偏偏又被他最讨厌的人撞见，应斯年是他童年的阴影，前进路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到头来，父亲最中意的是应斯廷，何其讽刺。 应斯廷坐在屋顶，懒洋洋的伸着双腿：“哥哥听见了吗，你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拿什么跟我争。” 话音刚落，兜头一道掌风袭来，帷帽的垂网翻飞，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猪头脸，连忙被他捂住。 打不过也就算了，说几句还不行吗。 外面这么一闹腾，院里安静了。 小夫妻没有刻意避嫌，在门口足足站定了一刻钟才被请进去。 老爷子坐在上首，长发无风自舞，发尾隐约可见电火花，即便脸上不显，也能感觉到他在强压着火气。 唤一声老爷子，是辈分摆在那里，面上看过去与云翎岚倒是匹配，相较应江沅只是多了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祖孙三代站在一起，从容貌到体型都极为相似，不愧是一家人，应玉赫那边要么是随母，要么是胖走形了。 人间惨剧。 “祖父。”龙菁菁毕恭毕敬的摆出孙媳妇的姿态。 那滋溜溜的电火花就在孙媳妇泉水般清甜的话音里散开，发丝软啪啪地垂下去。 老爷子仔细打量长孙媳妇，花儿一样的年纪，乖巧柔顺，美而不妖，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 最可贵的是绵里带刚，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周遭的氛围所影响。 “嗯。”老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你就是苏家的小娃娃吧，我记得是叫苏珞宁。” 定亲的时候长子跟他提了一嘴。 应斯年拱手：“她叫龙菁菁，是苏家的表亲。” 老爷子目光转到他身上，一下子就冷了：“我在和孙媳妇说话，你插什么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说话间，又有蓝色的雷火花滋滋作响。 应斯年似乎习以为常，冷得像块石头，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有一丝动容。 老爷子酝酿了雷霆万钧之力，忽地看见孙媳妇往应斯年身边挪了挪，想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 应斯年眸光一凛，左臂护住龙菁菁，右臂挡下雷击。 衣袖残破，裸露的肌肤毫发无损。 老爷子恨意更浓，正欲开口，被应斯廷堵住：“孙媳妇您也见过了，孙儿今日来是想把这个交给叔父。” 看清帖子上的字，老爷子像只暴怒的狮子，拍案而起。 “你身为应家的子孙，向应家下战帖，是想让全城的人看笑话吗！” 城主之位能者居之，下贴必应，打赢了现任城主就能上位。 应家的天下，正是老爷子打下来的，再往前那位成了护城长老。 “祖父多虑了，相比一个讨长辈喜欢的城主，他们会更想要一个实力最强的城主。”应斯年早有准备：“如果祖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把孙儿这支分出应家吧。” “斯年，这件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这城主之位我已经许诺交给你弟弟了，你们兄弟俩谁来当还不是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应江沅开口相劝，他脸上没有巴掌印，姜念珠怕是不能见人了。 应斯年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应江沅：“我这做哥哥的还活着，怎么能让弟弟越到我前头去。” “这……”应江沅作出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你不能融合妖魂，难以服众。” “那就用实力让大家信服好了。”应斯年锋芒毕露：“你们是长辈，如果不想接，我不强求，但我可以从今日起，让你们中意的两个人选出不了应家的大门。” 他从一开始没指望得到两人的认可。 伴着话音，似有狂风暴雨铺散开来，连老爷子的气场都被盖过去。 “他们是你的弟弟！”他不是最看重应斯廷的吗。 应江沅仿佛第一天认识应家这位长房长孙，彻底颠覆了之前的印象。 在他眼里，应斯年是一个沉稳而识时务的孩子，面对姜念珠的百般刁难，只要不伤到应斯廷，就不见他有任何表示。 依照他的设想，老爷子会反对，但老爷子到底是顾全大局，总会接受的，以姜念珠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从未想过应斯年会来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插翅难飞 坐在屋顶的独角蛇气笑了，他折腾这么久，应斯年只用一招制胜。 下一刻，他跳进院子里抬头看去，瓦片纷飞，整个屋顶都掀翻了。 啧啧，雷暴狂狮果然名不虚传。 这老爷子的性子佷合他胃口啊，曾几何时，他也是一言不合就把人劈得外焦里嫩的暴脾气。 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来着？ 想到这里，他气急败坏的跺脚。 应斯年，咱们来日方长！ “这战帖，我接了。”老爷子仰天大笑三声后，一本正色：“少城主有什么意思，只要打赢了我，这城主之位就是你的。” 应江沅急了，老爷子为什么要代他应战。 虽说自己的实力不如老爷子，可他担心老爷子会放水。 说到底，父亲最看重的儿子是大哥，他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把城主之位名正言顺的交给大哥的孩子。 “小辈胡闹，怎能劳烦父亲出手，还是我来吧。”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应江沅继续劝说：“如今这城主之位在我身上，就算您打赢了，旁人难免会有微词。” 老爷子欲言又止，摆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应江沅得偿所愿，浮出了笑意：“斯年若是想收回战帖，随时都可以，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你，让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擂台之上，生死由命，叔父不必有所顾忌，父亲会理解的。”应斯年淡淡道。 “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愿与我亲近，是怨我当初没能及时赶到救下大哥大嫂。”应江沅满脸愧疚：“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们竟是带伤上阵，以为他们可以撑得更久一些，也好借此机会多救下几个人。” 听到这番话，应斯年的脸上终于掀起了波澜。 环境再恶劣，总有那么一两个天纵之才。 当年父母与妖王交手，本该带人前去支援的应江沅沿途把伤患集中到一起照料，等拖拖拉拉赶到的时候，整个狩猎小队无一生还。 开肠破肚，灵根被挖，死状惨烈。 独角蛇是在城里闹起来的，他怎会不知情。 应江沅心中暗喜，应斯年受到刺激肯定会下狠手，自己就可以“被迫”反击，直接弄死他了。 哪知，应斯年居然笑了：“就算叔父及时赶到，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我又怎会因此埋怨叔父。” 他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都说祖父是最强城主，实际上父亲更强，只是不愿夺走祖父的荣光。 不管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晚到一步，结果都不会改变。 提起长子夫妇，老爷子脸色不太好，听到后面由阴转晴：“你这孩子倒是想得通透。” 变相肯定了应斯年的说辞。 应江沅伪装这么多年的假面孔差一点破了功。 明明是他故意拖延，是他故意害死大哥夫妇的。 战书已下，城主府前的空地上搭起了擂台，全城一片沸腾。 各城禁止内斗，争夺城主之位除外，上一次搭建擂台的时候还是在五十年前。 雷暴狂狮为得美人怒战城主，堪称一段佳话。 说是美人的身份尊贵，非城主配不上。 那舞动的长发，蓝色的电光，雷霆万钧的杀伤力成了多少人的噩梦。 大家猜测，应家的城主之位至少能稳坐三代以上，怎么也要等到这一支的血脉稀薄之后。 哪曾想，他们还玩起了内斗，侄子挑战叔叔。 眼下可比当初有看头，不仅修为提升了，还有一个阵师。 无论外面怎么热闹，关起大门，应宅和往日一样宁静。 龙菁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总觉得少点什么。 拐角，花盆后，凳子底下，哪里都没有发现喜欢悄咪咪偷窥自己的跟踪狂。 她一路找到灵妹的小窝，看它背对着自己团成了一个大毛球。 不用跑腿就有吃不完的灵果，明明是只兔子却过上猪一样的生活，体型翻了一倍，都是肉。 龙菁菁蹲下身子，把手伸进窝里戳它的小肉肉，脸上划过一抹诧异，缩回手，五根纤细的手指上分别挂着五个小毛球。 一白两黑，还有两只黑白花。 小毛球的牙齿又小又软，哪里啃得动这株成了精的“老草”，却有一股韧劲，四脚悬空也不肯松口，颇有乃母之风。 原来灵妹不声不响的当母亲了，她又惊又喜：“好可爱。” “大少夫人。”一位婢女匆匆忙忙来报：“门外有个老头，非说我们偷了他家的灵草兔，让我们把灵草兔交出去。” “我去看看。”龙菁菁将五个小毛球放回灵妹身边。 没走出几步，个头最小的黑毛球居然跌跌撞撞的跟上来，咬住她的裤腿。 龙菁菁俯下身，点了点它的小鼻子：“那就一起去好了。” 走到门口，发现大门紧闭，来人已经被冯叔打发走了。 摊开手掌，掌心的黑毛球睡得香甜，四脚伸开，好似这样就能反抱住身下的“老草”。 冯庸面上一怔：“这是？” 难道真偷了人家的灵草兔？ 她眉眼飞扬：“灵妹的宝宝，一共有五只呢。” 冯庸这才笑起来：“这是好事，得给灵妹补补。” “嗯。”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该怎样奖励灵妹，没有看到冯庸眼中的复杂。 当夜，应斯年踏着月光归来。 龙菁菁迫不及待的把好消息分享给他，拉着他的大手来到后院，却发现兔窝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连忙唤来冯叔冯婶询问，得知并非是他们所为，心上一沉，这是被人连窝端了。 “兔崽子的肉比较嫩。”独角蛇大晚上戴着黑纱帷帽蹲在树上，像个鬼魅。 应斯年一眼看过去，他立马补充道：“不是我吃的。” 再看龙菁菁，已经红了眼眶，灵妹和五个小毛球被吃了吗。 要完。 正准备逃离此地，就听冯庸道：“猜得没错的话是四长老所为。” 他解释了一下，搬到这里以后，灵妹经常跑出去玩，偶尔与一只黑毛灵草兔结伴，两小只玩够了会自己回家，他就没干涉。 灵妹怀孕后便不再出门，四长老突然造访，说他是黑毛灵草兔的主人，想要把灵妹连同宝宝一起买下凑成一对。 冯庸当然不肯，灵妹早已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四长老今日又跑了一趟，说黑毛灵草兔不见了，怀疑是被灵妹拐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很可能是为了确认灵妹是否已经生产。 “我们现在就去把灵妹和宝宝们找回来。”龙菁菁担心去晚了它们会被一锅炖了。 如今外围遍地都是灵草，灵草兔的作用也只是用来吃了，灵妹又被他们养得很好，称得起大补之物。 城内闭关隐居的都在这一片区域，四长老也不例外，但宅邸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夫妻二人乘着云哥找到他的住处，还未进门，就闻到肉香。 龙菁菁一声令下，云哥加快脚步，一跃而起，直接从院墙跳进去。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的眼睛慢慢睁大。 院中一片狼藉，血斑蟒嘴巴里含着一只沙地灰狐，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灰白的长发甩得像扫把一样凌乱，两只爪子对着蛇脸猛抓。 看到二人后，显出一张苍老的人脸，极力呼喊：“救我！” 应斯年在空中踏着云哥的背直接跳上血斑蟒的头顶，对准它的左睛一拳砸下去，它吃痛的张开嘴巴。 龙菁菁伺机甩出藤鞭缠住周昌渝的手腕，用力一拉，后者借助她的力道顺利脱离蛇口。 然而周昌渝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渍面色骤变：“我中毒了，我会死！”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城里怎么会有修为这么高的妖蛇。 “你锅里炖的是什么？”龙菁菁指着倒扣在地上的大铁锅问他。 “什么？”周昌渝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关注他锅里炖的肉，都没反应过来。 龙菁菁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 “肉啊。”总算把脑回路接上了。 “那你就毒死好了。”龙菁菁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加入战局。 夫妻两人对血斑蟒都不陌生，在黑石城外的石林看着它大摇大摆的离开，在卧龙山的时候被它逃了。 而这一次，它插翅难飞。 龙菁菁张开十指，甩出十根藤条缠住它的脖颈，用力拉紧，锁住它的活动范围。 应斯年向一把长刀注入暗灵力，握着刀柄在它背上跑起来，所过之处，厚厚的鳞甲连同下面的皮肉一起划开。 在接下来的一柱香时间，周昌渝张大嘴巴，看着他们合力解决了差点把自己这个护城长老一口吞下的妖蛇。 ☆、城主之战 血斑蟒的毒素已经遍布全身，周昌渝的体表呈现出蛇麟的花纹，奄奄一息，只有眼珠子能动。 蛇胆的胆汁可以解蛇毒。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等来一线生机。 他看着龙菁菁先帮应斯年处理好小擦伤，然后去掀开那口万恶的大铁锅，趴在应斯年的怀里嘤嘤哭泣。 喂喂喂，先救人啊！ 肉都吃完了，你想吃，再给你炖啊！ 至于馋哭了吗！ 应斯年似乎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撇了他一眼，道：“他是护城长老，不能出事。” 没错，他肩负重任，是风凌城的顶梁柱。 龙菁菁一脸狐疑，将他打量了一下：“我听说护城长老都很厉害。” 没有修为的限制，其他三位长老都已是元婴，他这个吊车尾还在金丹。 他的优势是狩猎技术好，捕获很多大妖兽，助自己早早完全兽化，如今这个优势也没有了。 他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念头。 夫妻两人最终还是取蛇胆把他给救了。 血斑蟒全身都是宝，应斯年正打算把它的尸身收起来，就见一颗血色的妖丹腾空而起，想要逃之夭夭。 它敢闯入龙巢，自然有保命的底牌。 妖丹不毁，魂体不灭，还能修出肉0身。 应斯年此刻看到的是，一条半透明的蛇魂含着妖丹浮在空中游走。 他深知对付血斑蟒这样的存在，只有形魂俱灭才能永绝后患。 不等他出手，一颗足有整个院落大小的蛇头将蛇魂和妖丹一口吞下。 它头顶正上方有一个突兀的尖角，吐了吐信子，贱贱道：“很美味。” 一转头，像烟雾一样消失在黑夜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吃干抹净，拔腿就跑。 应斯年攥紧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独角蛇的体型相较上一次在城内闹开的时候翻了五倍不止。 他和其他服用妖魂融合丹的人族修士不同，每吞噬一头妖兽都会增强兽化之后的体魄。 应斯廷的身体似乎不能成为他的桎梏。 自己还能压制他多久？ 龙菁菁环住他的手臂：“夫君？” 小妻子软糯的声音好似破开乌云的满月，皎洁的月光驱散了他心底的黑暗。 “嗯。”他平复心绪，回以微笑：“我们回去吧。” 周昌渝迷迷糊糊坐起身，救命之恩，总要有点表示。 “我炖肉的手艺可好了，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尝尝。” 他被四道死亡射线洞穿。 “你把灵妹和宝宝们还给我！”龙菁菁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什么？”周昌渝不解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灵妹，什么宝宝？” 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心酸泪：“老夫一生未娶”哪来的妻儿。 他少白发，年轻的时候姑娘们都看不上他，年老之后，老太太们也看不上他。 “就是你从我家偷走的灵草兔。”堂堂护城长老居然是小偷。 周昌渝恍然大悟：“你说我儿媳妇啊，明明是你们家拐走了我儿子。” 他不愿让儿子和自己一样独守空房，想把儿媳妇接进门，哪知儿子去“倒插门”了。 好气啊。 “儿子？”龙菁菁怔住。 “咳。”周昌渝老脸一红：“黑豆是我亲手奶大的，当儿子不行吗？”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黑毛球嘴巴里叼着幡的画面。 养老指望不上，送终可以，他的小子聪明着呢。 龙菁菁眨眨眼，指着大铁锅：“锅里炖的是什么？” “蛇肉。”他凝眸思考：“那条血斑蟒莫不是来找我寻仇的，哎呀，我就好这口，看来得换换口味了。” 夫妻二人刚一回府，冯庸提着灯笼迎上来，一脸歉疚：“是我妄加揣测，让四长老蒙冤，灵妹和它的孩子还有四长老的黑毛灵草兔都找到了。” 龙菁菁满心失而复得的喜悦，只要灵妹和五个小毛球没事，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应斯年目光深邃：“在哪里找到的？” “在二少爷的床底下。”冯庸推测：“可能是怕崽子受到伤害，想把它们藏起来。” 进而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另外给它们安置了一个地方。” 应斯年似笑非笑。 隔日，烈阳当空，独角蛇只身来到外围。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族，身下的黑斑蟒幻化成一位黑衣女人。 她皮肤雪白，不断涌出的血泪额外的猩红刺目。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 撕心裂肺的嗓音回荡在林间，久久不散。 独角蛇一脸沉痛：“你知道我那个人族哥哥很厉害，我若出手，你今日已经见不到我了。” “那你能不能拿到他的尸身，朱厌大人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黑斑蟒退而求次，一双苍白枯瘦的手抓住独角蛇的肩膀，用力摇晃，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希翼。 朱厌能够掌控亡者，烛阴骨蛟尚能留在世间，只要夫君能回到她身边，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独角蛇抿唇不语。 人族很会料理妖兽的尸身，连一滴血都不会浪费。 这会儿肉已经在锅里了吧。 “你是假意投奔我们的是不是，你的目的是要害死我们，我要杀了你为我夫君报仇。”黑斑蟒杀意崩现，又忽地安静下来。 一颗血色的妖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我只拿到这个。”独角蛇摊开手掌。 看着黑斑蟒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眼，他提醒道：“你杀不了我哥哥的，他是阵师。” 血斑蟒攥紧妖丹，贴在胸口，闭上双眼，又粗又长的睫毛重叠在一起，好似一对蝴蝶的翅膀。 当她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中闪过一抹决然，将妖丹一口吞下，周身的灵力暴涨，一举突破到半步仙。 她拍了拍独角蛇的肩膀：“我会替你向朱厌大人请功。” 吞噬同族的妖丹可以完整的获得对方的力量，独角蛇肯把夫君的妖丹交出来，足以表明他的诚意。 独角蛇掩去眼底的波澜，惶恐道：“朱厌大人不会责怪我出师不利吧，我当不成少城主，就无法得知护城阵的阵眼所在。” “若是那么容易，千年前就做到了。”她反过来安慰独角蛇：“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只要帮助大家入城就好。” 因为城主的偏爱，独角蛇可以把新捕获的坐骑带在身边。 “是。”独角蛇喜上眉梢。 外来者要比背叛者在朱厌面前更得脸，想要得到朱厌的认可，只能花心思拉拢这些外来者。 那点修为还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大陆上的灵气并非是恢复了，只是突然多了一股，总会耗尽，不足以支撑他的本体，否则，真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最强。 李雅熙能蹦跶这么久是因为她不够强，朱厌实力尚存是因为有杀戮的地方都是他的道场。 擂台搭好，城主之战如约而至。 全城的百姓们好似在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欢天喜地，一片沸腾。 对他们来说，拥有一位强大的城主是好事，能够影响到所有人的命运。 近来，黑石城和海泷城多次被妖修们率领兽群攻城，难保风凌城这边不会有什么变故。 “吼。”嗓音不高，周围的嘈杂声倏然消散，针落可闻，连呼吸都屏住了。 高台之上，一头飓风蛮狮慵懒的踱着步子，王者之威无形地渗透全场。 这一瞬间，所有人似乎直接看到了战果。 狮王正对面那道体魄相对娇弱的人族是不可能赢的。 应斯年的弱点是不能兽化，应江沅有意放大他的弱点，一出场就完全兽化。 他很享受沐浴在百姓们崇拜的目光中。 瞧啊，大哥能做到的事他也可以。 应斯年眼中没有他意料中的恐慌和畏惧，不慌不忙的走到擂台中央，脚下用力一跺，环着擂台撑起一道结界。 他淡淡道：“有了这层结界，就不必担心伤到场外的人。” 局面瞬间扭转。 场下有人尖叫：“是阵师！这就是阵师的力量。” “二当家必胜！”江寻蓝站在两位兄弟的肩头，姿势像一只打鸣的公鸡，脖筋凸起，嗓门高亢。 “必胜，必胜，必胜……” 相对于诸多的百姓，黑市的人并不多，但架不住人家嗓门大，大有爆血管的架势。 面对那双总是波澜不惊与大哥相似的眼眸，应江沅彻底发狂了，他要把应斯年撕成碎片！ 狮族可以把怒火转换成己身的力量，盛怒之下的他将战力提升到极致。 “吼。”伴着狮吼有无数道风刃呼啸而去。 江寻蓝怂了，他是不是应该夸一下应江沅，让他高兴一下。 应斯年身后的百姓们向两边散开。 他只是抬起手臂护住门面，落在身上的风刃割开衣袍，在皮肉上留下一道道划痕，渗出了血迹，但也只是擦伤的程度。 余下的撞在结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结界完好无损。 百姓们松了口气，回到原处。 应斯年索性脱下外袍，只穿着贴身的短衫，露出两条精壮的手臂，护腕金光闪闪。 看到那肌肉的轮廓，谁能再说一声他娇小瘦弱，怕不是眼瞎了。 那一层小麦色的肌肤连风刃都能扛下来，完全不输给兽皮。 龙菁菁一眨不眨地看向应斯年，他的体魄能作为容器，必然远胜于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眼我三年前的书，发现自己退步很大，但同时让我找回最初的感觉，能够心境平和的构思出原本模糊的画面，刻画得更细致一些。 小可爱们，当你们做一件事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尝试这种方法。 每一条通往成功的路都并非坦途，看一眼起点和终点，最关键的是奖品，哈哈。 加油吧。 ☆、上天宠儿 应江沅意识到应斯年继承了大哥的体魄，眼中多了几分戾气。 不过没关系，他形魂百分百融合，兽\身是用很多珍贵的材料炼化而成，强韧度与本体相差无几。 风刃不起作用就用爪刃，爪刃不起作用还有牙齿。 几个回合下来，他如愿以偿的在应斯年的胸口留下三道爪痕。 这还不够，他粗壮的后腿用力一蹬，纵身跃起，同时张开血盆大口。 应斯年的命他收下了！ 很多幼童被父母捂住了眼睛。 老爷子从始至终一脸冷漠。 他身旁的应玉赫看到独角蛇唇角勾起的弧度，嘲讽道：“还以为你们兄弟感情有多好，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为了一个少城主之位眼睁睁看着亲哥哥去送死。” 亏他还一直很羡慕应斯廷有哥哥护着。 独角蛇斜眼回视：“如果你爹死了你会不会高兴？” “你胡说八道什么！”应玉赫怒目圆瞪，脱口而出。 独角蛇颇有兴味地给他分析：“你看啊，如果你爹死了就没人支持我，等祖父打败我哥哥，这少城主的位置不就是你的？” 应玉赫被他的话语惊了一下，旋即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冷血！” 虽然很多人都说父亲不如大伯，可在他眼里，父亲才是最厉害的。 自父亲当上城主以来，兢兢业业，城内城外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他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打败大伯，就算大伯已经死了，依然以大伯为目标，努力提升自己的战力。 因而他从未埋怨过父亲没有花时间陪伴自己。 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战胜大伯的孩子，让父亲扬眉吐气。 自以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他连应斯廷都不如，难怪会被父亲嫌弃。 “吼。”从声音就能听出对方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应玉赫闻声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难以置信，他的视线只离开了一下，战况逆转。 擂台上，应斯年骑在飓风蛮狮背上，手臂挥舞，拳拳到肉。 飓风蛮狮就地翻滚，奋力挣扎，想要甩掉他，却被死死的勒住脖颈喘不过气来。 眼看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弱，应江沅眼球布满血丝，拉住老爷子的衣袖：“祖父，你快救救我爹，应斯年疯了，他想要我爹的命！” 父亲是他的亲叔叔，又不是杀父仇人，怎会这么狠心！ 老爷子突然发现，被养废的孙儿还有些可取之处。 雷声响起，结界破损，应斯年翻下飓风蛮狮的背部，险险避开。 不远处的木质台面被雷电击穿，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应江沅解除兽化，脱力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想明白，老爷子欲代替自己出战，是因为早就看出自己不是应斯年的对手。 与此同时，他也亲身领会到，应斯年的心里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激将法发挥作用了。 如若不然，他想不出应斯年会对自己下死手的理由。 老爷子跳上擂台，站在应江沅身侧，看向应斯年：“他这位置是我给的，你想取缔他，还要问我同不同意。” 这是想要出战的意思。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林穹坐在软椅上，啃了一口西瓜。 这是叔侄打完了，爷孙继续打。 将瓜皮丢进周予笙手中的瓜盆里，隔空喊话：“以大欺小之后还要以老欺少吗？” 老爷子一转身，瞳孔褪色，好似一对冰珠，雪发飞舞，发尾的蓝色雷电滋滋作响。 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林穹站得笔直，黑发、黑眸、黑衣，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那是来自地狱的黑火，身下的软椅悄无声息的化为灰烬，周氏姐妹惊恐的退开。 两相对峙，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两人都是群攻的类型，夹在中间的百姓们惊慌失措。 老爷子理性还在，强压着火气，嗓音堪比狮吼：“这是家事，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插手了。” “加入黑市就是一家，你欺负我的人，我岂会袖手旁观。” 火焰烧得更旺，似乎要把周遭的一切拖下地狱。 继应斯年之后，黑市大当家的马甲也掉了。 全场聚焦。 周氏姐妹几乎要融化在这极致的高温中。 “黑市不能干涉城主的人选。”老爷子语气沉沉。 原来黑市那边也换了领头人，把城主之位交给长子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这些事。 对方亮出身份，此事就上升到另一层面，不得不重视。 “我只是在提醒老爷子，城主府的规矩是能者居之，你登上擂台是想把传下去的城主之位再拿回去吗？” 黑市与城主府比肩并行，相互监督，有矛盾却不会冲突。 这种微妙的平衡使得人族城池没有因为妖魂的加入而变得混乱。 闻言，应斯年心中动容，他不想和老爷子交手，输赢都不好看，林穹此举完全是为了他。 老爷子一口气闷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从两个角度来看。 第一，应家的城主之位是他拿下的，只要没有被夺走，他就有权力决定传给谁。 第二，作为一家之主，从子孙后代里面挑选一位继承人合情合理，哪里轮得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偏生林穹的话他又不得不听。 他的尊严被侵犯，他的王者之威受到了挑衅。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在忍耐，可他实在不擅长此事，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 雷花炸开，擂台边缘的百姓们仓皇逃离，以免被波及。 先前已经证实，结界挡不住雷暴狂狮的雷击。 林穹也做好了迎接这场雷霆之怒的准备。 对方被誉为人族至强，又是隔代人，他自认不是对手，但总比祖孙两人打起来要好。 黑市与城主府第一次交火。 事后自己这位置恐怕要换人来做，可他会有一个当城主的兄弟罩着自己，不亏。 然而就在这时，老爷子忽地偃旗息鼓，他想到应斯年一早给自己垫好的台阶。 对众人道：“这个孽障给应家下战书，便不再是我应家的人，我站在这里，是为了守住我应家的城主之位，至于要传给谁，由我说的算，你们有谁不服，我随时奉陪。” 众人心道，没有，只要你活着肯定没有。 林穹满脸错愕，雷暴狂狮气糊涂了吗，怎么舍得放弃应家最强的孙辈？ 他还想说什么，看到应斯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插手，只得作罢。 同样被阻止的还有龙菁菁。 应斯年不便暴露自己的属性，只能打近身战，可老爷子浑身带电，岂不是自讨苦吃。 应江沅被应玉赫扶下场，老爷子进行完全兽化。 狮族中，雷属性最强，蓝晶雪狮最美。 如其名，蓝水晶般的眼眸和雪色的毛发，高贵优雅，不怒自威。 他两样都占了，还拥有人族至强的身躯，被誉为雷暴狂狮。 他曾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后面发现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的心头挚爱只是为了借他的种生出两个孙儿，打碎他所有的骄傲。 老爷子一变身龙菁菁就意识到，他的血脉也不一般，体型是应江沅的两倍。 也就是说，蝎叔在应家往上三代之前就动了手脚，且父族母族都有牵涉，最终才孕育出一个完美的容器。 想到这些，她的心好似被人抓在手里揉捏。 擂台上下起了雷雨，可以站立的空间越来越小，祖孙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前面一战，大家看得热血沸腾，呼声不断。 仿佛哪边占了优势，哪边就是自己，喊打喊杀。 眼下全都噤若寒蝉，好似置身在雷雨之中，一不留神就会被劈到。 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怕躲不过。 纷纷感叹，雷暴狂狮果然名不虚传。 应斯年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血迹斑斑，又滚了那么多圈，很是狼狈。 战况一边倒，实力碾压。 ☆、灭顶之灾 蓝晶雪狮站在原地，微眯着眼，眼中有轻蔑，有不耐，还有几分隐忍不发的冷意，不自觉地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 他对准应斯年的方向卯足了劲发出一声怒吼。 围观的百姓们心神震荡，即便捂住耳朵也有一部分人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观战有风险，争抢着挤占的前排位置彻底成了真空地带。 应斯年正面承受了王者之怒，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本该躲开的雷击落在身上，一股焦糊味散开，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有人惊恐地尖叫，有人错愕道：“这是亲孙子，怎么下得去手？！” 蓝晶雪狮却收敛了先前的散漫，释放出更多的雷电劈向尚没有挪动分毫的应斯年。 雷光刺眼，无法直视，众人认定这一击足以让肉\体凡胎灰飞烟灭。 太狠了。 独家蛇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干得好，太好了，太畅快了！ 雷暴狂狮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姜还是老的辣。 死吧，哥哥赶紧去死吧，终于有人能收拾他了。 一转头，看到龙菁菁的神色居然慢慢放松下来，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令人毛骨悚然的雷击终于停下来。 应斯年上身的衣服化成黑灰，被高台上的风卷走，裸露的脊背一片焦糊。 结束了，江寻蓝直接哭出声来，很多黑市的兄弟眼眶湿润。 林穹眼球崩出血丝，脱下肩头的披风，步伐沉重的走向擂台，打算用它裹住应斯年的尸身，给他留一份体面。 独角蛇忽地睁大了双眼。 如此大规模的雷击，致使擂台上充斥着浓郁的雷灵气。 同为雷属性，他对雷灵气比较敏感，能够感觉到雷灵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向应斯年的身体。 一具尸体为什么会吸收雷灵气？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未见过应斯年动用灵力。 他们家以前太穷了，舍不得消耗灵力，加之应斯年擅长拳脚功夫，就一直忽略了此事。 应斯年也是雷属性吗，如果是的话，有小娇花在身边又不缺灵力，为什么会这么被动？ 蓝晶雪狮迈开步子走向应斯年。 众人心道，祖孙一场，是给他收尸吧。 又是一阵惊呼，接下来是怒骂。 什么烂菜叶子，破鞋，小石子，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往擂台上扔。 当了这么多年的人族，一点人性都没有吗，居然鞭尸。 他一掌拍在应斯年的身上，用力碾压。 正当众人打算冲上擂台时，蓝晶雪狮终于抬起前掌。 他的掌下，应斯年赤着焦黑的上半身，周身环着不太明显的黑气，双手撑着他的掌心，慢慢站了起来。 诈尸了！ 龙菁菁彻底安下心来，龙蝎锻造的护腕会在受到致命一击的时候开启护盾。 迄今为止，看着凶险，却没有生命危险。 谁能想到区区一截护腕，会是不限次数的免死金牌。 她只是心疼应斯年会受罪，不过看上去比她意料之中的要好很多。 应斯年发力，将蓝晶雪狮的前掌推开， 随之跃到空中，对着他的脸颊狠狠地挥出拳头，打偏了他的脑袋。 孙子打脸，却被全场叫好，他不再留手，使出了全力。 是咧。 应斯廷服下独角蛇的妖丹之后，云翎岚立马暴露真面目，拍拍屁股走人，连长子都不要了，不就是认定两个孙子比他更强大，不再需要他这个工具人。 他要让云翎岚后悔，他要将应斯年两兄弟撕成碎片。 到那时，她会不会回头，回头求着和自己再生几个孩子？ 被雷击之后的应斯年似乎更强了。 祖孙俩贴身肉\搏，你一掌我一拳，你敢下口，我用就用脚踹。 围观众人看着都觉得疼。 最终，一人一狮全都趴在地上，互相瞪眼。 身体动不了，气势不输。 就在这时，一缕黑烟从眼前飘过，众人向源头看去，面色骤变。 “城南起火了！” “城北也起火了！” “啊，怎么这么多地方同时起火，有人在纵火！” 城内的修士们全都集中在擂台这边，放眼望去，地面上，临时搭建的台子，周遭建筑的屋顶都是人。 此前又太过专注，竟一时不查被趁虚而入。 众修士奔走救火，普通的百姓们跟在后面帮忙。 场面已经够乱了，不知从哪里涌出一群妖兽，各个都在金丹之上，向人群发动攻击。 为首的是一条足有百米长的黑斑蟒。 有人认出那是应斯廷的坐骑，可体型要比之前更大，修为更高。 独角蛇暗暗挑唇，开始了。 应家祖孙三代都失去了战斗力，时机刚刚好。 黑斑蟒惦记着给血斑蟒报仇，目标找准应家上下。 应江沅眼看着黑斑蟒张大嘴巴袭来，却无力反击。 他面前是应斯廷和正在照料自己的应玉赫，总不能一起赴死。 一息之间就做出了决意，他一掌打在应玉赫的肩头，把他推向黑斑蟒的方向，拉着应斯廷跑起来。 独角蛇：“？？？”拿开你的脏手！ “父亲？”应玉赫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被黑斑蟒吞入腹中。 正从远处赶来的姜念珠，帷帽掀飞，露出脸上的巴掌印和暴凸的眼眸。 应玉赫再不济也是两人唯一的孩子，大难当头，作为一个父亲怎么会舍弃亲生儿子救下侄子？ 她冲过去一巴掌打在应江沅的脸上。 应江沅恼羞成怒：“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姜念珠越过他冲向黑斑蟒，口中喊着：“儿啊，娘来陪你了。” 黑斑蟒自然是成全她，骨血都在同一个胃里消融了。 “念珠。”应江沅此刻才变了脸色。 显然，姜念珠在他心里要比应玉赫更重要。 另一边，龙菁菁放出幻化蓝蝶前去抵挡黑斑蟒和兽群。 自己跳上擂台，直接提取灵药的药性治疗应斯年的外伤，又给老爷子喂了一颗含珠果，这才让两人恢复行动能力。 老爷子看到先前的一幕，目眦欲裂，生生掉下眼泪来。 他没想到次子会做到这个份上，可若早知如此，他又会选择哪个孙儿呢？ 幻光蓝蝶到底不是战斗的种族，同样的修为保命没问题，打赢却很难。 林穹上前助阵，奈何有修为的鸿沟横在中间，直接被她的尾巴抽飞。 没有了后顾之忧，龙菁菁直接迎战黑斑蟒。 她一直是遇强则强，对付蛇族又额外的擅长，很快就占据优势。 众人只见到小小一人，身后长着一对梦幻般的蓝色翅膀浮在空中。 她手上拿着远超过体长的藤鞭，手腕翻飞，抽得黑斑蟒鳞片破损，连连后退。 而后，那柔软的藤鞭好似一把长矛，洞穿黑斑蟒的七寸。 龙菁菁掌心相对，十指指尖贴合，嗓音清脆：“爆。” 藤鞭在黑斑蟒体内长出无数根倒刺，慢慢变粗，直至她的心脏爆裂。 庞大的身躯倒下，压毁一片房屋，尘烟飞起。 这是天降神女？ 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和当初那个秃头小妇人联想在一起。 原本陷入绝望中的修士们得到了鼓舞开始反击。 应斯年一直在留意独角蛇的动向，一不留神被他跑丢了。 因着心中惦念着龙菁菁的安危便没有追过去。 在黑斑蟒倒下不久之后，独角蛇显出比她更加庞大的兽化形态出现在城主府一侧。 应斯年心道不妙，可已无力阻止。 独角蛇吐着蛇信，咧开笑容，贱贱道：“我当不上少城主又如何，找不到阵眼又如何，我只要把这里全部毁掉，我看这护城阵能撑到几时。” 说着，他扭动蛇身，把整个城主府夷为平地。 应斯廷懂阵法，他耳濡目染，加之对整个城池的了解，自然能推算出大概位置，这就足够了。 大地震颤，头顶上空，原本透明的结界显出轮廓，时有时无。 末日突然降临。 那些没有灵根的百姓们停下动作，瘫跪在地上。 修士们尚有一丝生机，可以搬到其他城池。 山高路远，他们是去不了了，只能等死。 面对城中四角冒出的滚滚浓烟，熊熊烈焰，心道，烧吧，连他们一起烧死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任务已经完成，独角蛇趁乱缩小身躯，幻化出人形，混在人群中悄然离城。 途中不忘把黑斑蟒的魂体一起带上，可不能把见证者漏了。 这独一份的功劳准能让朱厌对自己刮目相看，让自己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千年了，在最艰难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耽搁给阵法补充灵力，把自己需要承担的份额准时交给城主府。 面对妖兽围城，甚至还准备了后手，一旦灵力不足，就用修士们的灵根来填补，这关乎整个城池的存亡。 如今灵气充裕，灵材充足，从未想过阵法会出什么问题。 没想到阵眼直接被毁，动手的还是差点成为少城主的人族。 应家上下都是修士，各个都是好手，生存机会很大，他们要拉应家上下陪葬。 烈火焚城，妖兽肆虐，有一部分人红着眼睛把目标转向应家人。 有人动手，也有人护着，前所未有的混乱。 ☆、调换亲子 “轰隆隆……”天空中，雷声滚滚。 老爷子一颗含珠果把灵力补足后，又将灵力注入云层。 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冰凉了触感让慌乱的百姓们慢慢冷静下来。 结界还没有完全溃散。 兽群在修士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扫除了大半，余下的东躲西藏，不足为虑。 火属性修士为数众多，想要控制火势并不难。 怎么就闹起来了。 各城名例禁止内斗，总体来看，大家一直都很团结。 这事还得应家人给出一个交代。 “阵眼毁了，再换一个就是。”应斯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闷声道。 他敢留下独角蛇，自然考虑过所有的后果。 闻言，在场众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对呀，应斯年是阵师。 可转念一想，有人问道：“当初那阵眼是半步仙的灵根所化，拿什么来取缔？” “用这个。”龙菁菁手里捧着一颗红黑相间的妖丹。 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可以吸收灵气，再转化成灵力支撑阵法。 众人的目光从妖丹移到龙菁菁脸上，都没有说话，仿佛要看穿她的脸皮，是不是被调包了。 “怎么了？不能用？”龙菁菁疑惑道。 “当然可以。”应斯年也被自己的小妻子惊住了。 曾几何时，她被一只灵草兔吓出眼泪。 得知护城阵还可以补救，大家哪里敢再埋怨应家人。 满城之中没有第二个阵师，也没有第二个能独战半步仙的修士。 还是乖乖闭嘴走人吧。 人群散去，应家祖孙三代站在被移为平地的城主府外围心绪复杂。 应斯年一直不愿把独角蛇想得太坏。 在不久之前，他和龙菁菁还被独角蛇引到周昌渝那里除掉血斑蟒。 他猜想，或许独角蛇只是假意投奔，毕竟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确的表现出对外来者深恶痛绝。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再见面就是仇敌，为了弟弟，他必要亲手解决这个祸患。 应江沅一夕之间失去了妻儿，心底额外的寒凉。 他嫌弃过妻子处处不如长嫂，不够漂亮，修为也不高。 可那是他的发妻，一直以来全心全意的为了这个家，小毛病很多，却无大过。 他脾气不好，妻子总是顺着他，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错。 应斯廷那边，不仅被独角蛇操控，还利用自己的关系把妖兽带进城里，毁掉阵眼，细思极恐。 等这件事结束后，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他的城主之位也算是坐到头了。 他在废墟之中找到一些妻子的遗物，妻子喜欢收藏家人的旧物，其中便有应玉赫早年用过的东西。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丢到一旁。 老爷子见状问道：“他好歹是你的亲骨肉，到底有什么错会让你如此厌弃他，你可知，我今日之所以站在擂台上，是因为我孙儿求我救你的，你居然反手送他去死。” 城主之战从未有人介入，他原本也不想坏了规矩，这会是应家抹不去的污点。 如今应家势头正盛，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会一直顺风顺水，难保到时候有人会借机发难。 可孙儿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应江沅怔愣，脑中回忆起应玉赫的脸庞无不是失望、委屈或是不甘、愤怒，他对自己这个父亲能有几分情意？ 加上自己又支持应斯廷，他应该盼着自己去死才对。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该有个交代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他面向老爷子跪下来：“玉赫他不是我的孩子。” 老爷子睁圆了眼睛：“廷儿和赫儿同一天生的，两个孩子我都看过，还能有假！” 他顿了顿，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难道……难道……” “是，我把两个孩子换了。”应江沅终于说出他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这是他的报应，到头来两个孩子都没了。 如果把应斯廷养在身边，没有服用独角蛇的妖丹，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 “你为何要如此？”老爷子问完，不等他回答，就想出了缘由。 应斯年不能融合妖魂，如果长子还在的话，这个城主之位极有可能传给应斯廷。 不仅如此，云翎岚一出手都是世间珍宝，长子这一支从不缺修炼资源。 虽然也没有亏待次子这边，但总归是差了一截。 他沉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肯定，廷儿是你大哥的亲子。” 云翎岚是绝不会允许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孙儿被调包。 十有八九直接就换回去了，提都懒得提。 “不可能的，我亲手所为。”应江沅拔高嗓门。 老爷子凉凉道：“你觉得廷儿像谁比较多？” 应江沅脸上显出一抹慌乱：“我和大哥是亲兄弟，相似很正常。” “你总是羡慕你大哥天赋比你高，身体比你好，可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如他吗？”老爷子闭了闭眼。 应江沅一直觉得，亲兄弟参差不齐也很正常，双胞胎也不能百分百一样。 老爷子接着道：“因为你们并非同一个母亲，你嫡母手中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得来的，并非来自亲族。” 换句话说，长子一脉与生俱来的优势是来自母族。 次子是不可能生出应斯廷那么优秀的孩子。 应江沅看不上的孩子是他自己的种。 但好歹是雷暴狂狮的孙子，如果好好培养，总会优于旁人。 应斯年在查看护城阵的阵眼，闻声也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陷入癫狂的应江沅。 他瞎，自己可不瞎，不会认错弟弟的。 姜念珠也不瞎，所以才会那么决绝。 应江沅之所以没察觉，八成是心虚，之后两边的孩子都没看上几眼。 一直以来的困惑终于解开了。 龙菁菁一直抿着唇不说话，她难以接受独角蛇会和恶兽有牵扯。 …… 阵眼得以修复，城主府以及其他被毁坏的房屋恢复原状。 应家一力承担了这次事件造成的全部损失，几乎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半步仙修为的蛇肉，以表歉意。 最大的责任人被认定为应江沅，他被逐出风凌城自生自灭。 老爷子和应斯年没有分出胜负，就看这祖孙俩谁想当这个城主了。 老爷子把应斯年唤到面前，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位置就交给你吧，从今往后，应家就靠你了。” 他折腾了几十年，到头来膝下只剩下一个孙儿。 偌大的城主府里少了次子一家子说不出的冷清。 好在这个独苗苗很优秀，还找了一个同样优秀的孙媳妇。 怎么说呢，看到他们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和云翎岚。 他猜想过，孙儿会不会重复自己的悲剧，可看到甜甜蜜蜜的小夫妻，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就算是欺骗又如何，如果当初有人告诉他，云翎岚是为了骗他的种才和他在一起，他也会甘之如饴。 应斯年行了一个晚辈礼：“孙儿对这个位置并无意，只是想阻止这场祸事罢了。” 老爷子会意，兄弟俩感情那么好，肯定会看出端倪。 他捂着胸口，向一边歪倒，费力的喘气：“我……我这是怎么了。” 就让他安心当一个老人家吧。 他演了半天都不见孙儿来关注他，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看过去，然后是两只。 只见应家的独苗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比自己还会装吗。 他上前查探了一下，发现应斯年的心跳、脉搏、呼吸，全都停止了。 他浑身冒出冷汗，止不住的颤抖。 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事变得清晰起来，自己这孙儿指不定能活到几时。 急忙从应斯年的身上翻出墨石贴在他的胸口。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他总感觉墨石的个头变大了。 他抱起应斯年，把他送到床上，又让人把龙菁菁找来。 墨石没有离身，孙儿却倒下了，到底能不能醒来还是未知数。 龙菁菁白着脸来到床前，看到小石头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亮。 虽然很小，但确实是原本的形状，有点像鸡蛋。 这是要孵化了吗，难怪应斯年会受到影响。 本该高兴的事，却完全没有喜色。 小石头破壳之日就是应斯年的死期。 他们两个对自己都很重要，为什么要让她面对一生一死的局面。 时间过了整日，应斯年依然没有苏醒。 龙菁菁不说话，也不见有多余的表情。 老爷子坐不住了：“孙媳妇儿，我去云汐城走一趟，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云翎岚一定知道应斯年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还能顺便问问她应斯廷是什么情况。 应家子嗣多会服用狮族的融合丹，表里都有关系，有利于家族内部的团结。 长子随了云翎岚已是特例，应斯廷在她的坚持下才服用了独角蛇的妖丹。 “我见过祖母了。”如果是应斯年的事，没有询问的必要。 “你见过她了？什么时候的事？她现在好吗？”老爷子有些激动。 云翎岚一直避而不见，哪怕追到云汐城也被挡在外面，他已经许久都没见过她了。 “有五个月了，祖母看上去还好。”有了自己送她的叶子，肯定不会有事。 老爷子一直在抓挠自己的膝盖，听到她的答复慢慢平复下来，问道：“那她有没有提到年儿的事？” “有。”龙菁菁不想老爷子白跑一趟，干脆撒了慌：“她说多等几日就能醒来。” “这样啊。”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她有没有提到廷儿的事？” “没有。”云翎岚当时的话头突然止住了。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 接连过了几日，应斯年依然没有苏醒，夫妻两人便一直留在城主府里，期间老爷子上位，再次成为城主。 不能确定偷偷进城的妖兽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大家不敢掉以轻心，急需一位强大的城主来主事，同时又能安抚民心。 应家人丁稀少，但都是强者，没有比他们一家人更合适的人选。 等到第十日夜里，龙菁菁忽地听到异响，睁开眼眸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复尔躺在应斯年的身边，握住他的大手。 没过多久，再次被惊动。 这一次，她确定了声源，正是小石头。 它的个头又变大了，许是已经成形了。 她摸了摸蛋壳，试着与它沟通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它似乎得到了安抚，再次沉寂下来。 她将娇嫩的小脸贴在应斯年右边的胸口一动不动。 现在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无论他是否清醒。 翌日，龙菁菁醒来的时候，应斯年已经在穿外袍。 他云淡风轻，看向龙菁菁的时候还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龙菁菁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小夫妻相携去陪老爷子用早膳。 “你们加把劲，给老爷子我生几个重孙子抱抱吧。”老爷子笑眯眯的看向两人。 龙菁菁抿唇一笑：“好。” 应斯年握住小妻子的手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补上了，日九也不是做不到。 ☆、带队出城 用过早膳，小夫妻拜别老爷子，打算返回应宅。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终于发出声音：“你们能不能留下来？” 尾音都是颤的。 应斯年僵着身子停下脚步。 小时候老爷子对他们兄弟还是很好的，父母离世后，每次看向他们兄弟的目光多了一抹隐忍和憎恶。 他猜想，老爷子这是把父母的死归咎于他们兄弟两人。 加之祖母不久后也离开了，老爷子这份心思就更明显了，哪怕前一刻还是笑着，见到他们后也会立刻翻脸，像是见到了瘟神。 他们兄弟便有意不再出现在老爷子面前。 没想到老爷子会想让他和小妻子留下来。 他转身道：“祖父，孙儿近来身体不适，要回去调养一番，留在这里只会给祖父添麻烦。” 他没体验过生病是什么滋味，倒下就是要命。 老爷子脸色微红：“在自家算什么麻烦。” 不等应斯年再开口，他豁出老脸：“你们就当是留下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独闯天下的魄力，可自从娶妻生子后，他已经忘记那种孤家寡人的滋味了，甚至感到恐惧。 应斯年看向龙菁菁，她的神情就是“全听你的”。 “嗯。”应斯年应下：“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不必那么麻烦，让人通知冯庸，把人和东西全都带过来，你们住的地方太偏僻，不适合年轻人，就不要再回去了。”说完，老爷子别开期待的双眼。 留下来和别回去了完全是两个意思，孙儿会不会觉得自己得寸进尺？ 应斯年只是短暂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接受了。 也不知道还能相处多久。 夜半，龙菁菁惊醒，她又一次听到敲击蛋壳的声音。 应斯年也很快醒来坐起身，看到她慌乱的神色，忙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抚道：“做噩梦了吗？已经没事了。” 龙菁菁闭上眼，贴在他的胸口，没过多久，脊背冒出了冷汗。 她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的唇边，又是一惊。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她不动声色，等到翌日清晨应斯年醒来后，又悄悄查看了一下，呼吸和心跳都已经恢复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皆是如此，入睡后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次日恢复正常。 让一个人提前知道死期是很残忍的，龙菁菁忍着悲痛强颜欢笑。 她想过要不要提前告诉老爷子，但老爷子那边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其他。 近来，狩猎者伤亡的数量剧增，究其原因是风凌城周围的妖兽的数量暴涨。 应对这种情况，按照惯例，会暂时禁止狩猎者私下出城。 由四位护城长老率领百人以上的队伍对兽群进行驱逐或是清剿。 这一次，数量多、范围广，四位护城长齐齐出动。 其中三队先后返回，损伤惨重，收获还算不错。 规模比较小的直接用武力解决，规模大的潜入巢穴放几把火。 只要兽王认定这里不适合安家自然会转移到其他地方。 而第四队直到约定的最后期限也没有回来，连个传信的都没有，肯定是出事了。 “我带人去看看。”应斯年自告奋勇。 三位长老不同程度的受伤，老爷子要镇守城池，由他出面最合适。 “还是我去吧。”龙菁菁拉住应斯年：“如果护城阵出了问题，只有你能解决。” 一来他状态不稳定。二来龙蝎已经提醒过她，恶兽为了尽快找到小石头会采取很多手段。 这次的事很有可能就是恶兽在背后操控的，万不能让应斯年进入对方的视线。 老爷子还没开口，在场三位长老纷纷表态，赞同龙菁菁的话。 在全城百姓的心中，相比雷暴狂狮，应斯年更像是风凌城的守护神，只要他在就不必担心阵法会出现问题。 刚刚受了一波惊吓，他不在的话恐怕会寝食难安。 应斯年有几分犹豫，龙菁菁摇晃他的手臂，用水汪汪的眼睛祈求他。 这谁受得住。 “一切小心，打不过就跑，跑不动就躲起来等我去救你。”应斯年一脸的不放心。 龙菁菁很强，可并非无敌，说不准会有更加强大的外来者出现。 “嗯。”龙菁菁还真摆出可能会生离死别的姿态，扑进他怀里，眼眶微微发红。 在场四位老人家齐齐别开脸转移话题，明明是商量正事，氛围怎么就突然跑偏了。 如果半步仙都不能全身而退，人族怕是要灭族了。 他们看不穿龙菁菁的修为，觉得能战胜半步仙那就是半步仙，没再往高处想。 而且她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分明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任谁也想不出她有那么高的修为。 这属于城主府份内的事，意外的是黑市收到消息后主动请缨，领队的还是大当家林穹。 城主府这边自然乐见其成。 一见面，林穹先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多亏了弟妹送来的良药，否则的话我此刻就安然站在这里了。” 在当时的情况来看，雷暴狂狮失去战斗力，只能由他来抵挡黑斑蟒。 他舍身一搏，撕下了黑斑蟒的护心鳞。 代价是被黑斑蟒的尾巴抽中，骨骼尽断，五脏俱损。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龙菁菁接住他，将一株灵草塞进他嘴里。 正是这株灵草吊住了他一口气，让他撑到最后。 他这身本事是通过实战历练出来的，对自身的情况很清楚，能够恢复这么快，也是因为那株灵草。 “林大当家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为了保护风凌城而战，理应如此。”能用灵药来解决的事，对她来说都很简单。 “对林某来说，这是救命之恩，今后弟妹有需要林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着，他从江寻蓝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伸到龙菁菁面前：“这是谢礼。” 托盘里面是一身黑色的护甲和一根蛇骨制成的骨鞭。 龙菁菁拿起骨鞭注入灵力，鞭身随心而动，伸缩自如，像一条活蛇，骨刺倒竖，锋利无比。 若非林穹提前将黑斑蟒的护心鳞整片取下来，她的藤矛是无法直接刺穿的，这把骨鞭送得很合心意。 “多谢大当家。”至于那身护甲，她没有多看一眼。 林穹推销了一下：“这护甲乃是黑斑蟒的护心鳞所制，防御力很高。” 如果其他鳞片是半步仙级别，这护心鳞能够达到仙级。 “护甲我已经有了。”她身上穿的是用血斑蟒的护心鳞锻造的护甲，级别差了一点，可那是应斯年送的。 两件护甲的锻造师是同一个人，林穹当然了解内情。 闻言直接笑了起来。 应斯年前些日子放出消息，要找一位擅长炼制软兵器的锻造师，一直没有合适的，被他抢了先，不然一件都送不出去。 城门口，周予竹酸溜溜道：“姐姐，这就是你选中的男人，他对你这么笑过吗？” 她心里不快，就想让旁人更不快。 周予笙白了一眼：“一个有夫之妇也值得你酸。” 她对妹妹很愧疚，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娘胎里抢了妹妹的智商。 她扭头道：“不如我们赌一把，谁能拿到那件黑鳞甲谁就继续留在林穹身边，输的人要彻底在他面前消失。” “一言为定。”周予竹十分自信。 姐姐就是个男人婆，女人要刚柔并济才有魅力。 姐妹二人迎上前，周予竹嗔怪道：“你们总算来了，我和姐姐已经等了好半天了。” 龙菁菁自觉对方不可能是等自己，默默让开一步，不想周予笙对她道：“我和舍妹自荐加入救援小队。” 她代表城主府，对小队成员有决策权。 “人手已经够了。”百人的队伍，足够把前面的人带回来，哪怕都是横着需要抬的。 周予竹蹙眉：“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真讨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带队，城主府里没人了吗。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周予笙惭愧道：“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有私心的，四长老的队伍里有我们周氏子弟，家中长辈放心不下，又不能擅自外出，特命我们姐妹二人同行，也好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风凌城里向来鼓励自荐，自荐总比没人响应要好，又说得有理有据，无论用不用得上都推不开。 周予竹嘴巴甜，没一会儿，大家都唤上一声竹姐姐、竹妹妹打成一片。 周予笙直接往林穹身边一站，不多言不多语。 他们本就合作过很多次，与其他人又不熟悉，这样的举动并不突兀。 四位长老兵分四路，出城之前都提前规划了路线，一行人直接按照地图的标记找过去。 为了不影响前进速度，特意派了几个人在前面探路，能避开的都避开，避不开的再动手。 尽管这样，也比往常遇到的数量更多。 “啊！”周予竹娇娇地惨呼了一声，肩膀上多了一道爪痕，破开护甲在皮肤上划出血痕。 战斗结束后，为了让周予笙帮自己处理伤口，自然而然地来到林穹身边。 她双眼微红，我见犹怜。 之前与她比肩而行的少年跟了过来：“你这护甲都穿了，要换新的了。” 她暗自欢喜，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林穹。 林穹对小姑娘向来怜香惜玉，这源自男人对女人的风度。 他对少年道：“趁着还没走远，你把她送回城吧。” ☆、千年老太 周予竹：“……” 自己貌似有些心急了，她神色一敛，咬了咬唇瓣：“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少年想了想道：“那我把我的护甲给你穿。” 二当家从外面带回很多锻造材料，给所有的兄弟都换了一身新护甲，防御高又很轻便，比周予竹这一身要好得多。 周予竹连忙推拒：“那怎么行，你自己也要穿呢，我这护甲凑合一下还能穿。” 心道：“谁要你那一身臭汗的护甲，我又不是没有。” 周予笙手上一用力，周予竹险些被勒得呼出声来。 她咬牙忍住了，姐姐太过分了！ “那你走在队伍中间，尽量不要出手。”林穹道。 周予竹一脸欣喜和感激：“多谢林大哥。” 他还是心疼自己的，等走远一点再说。 周予笙冷笑，林穹是不会喜欢累赘的。 和应斯年不同，林穹身前身后环绕的部下随便哪一个都很强。 他未来的夫人也必会是能与他比肩而行的强者。 入夜扎营，篝火燃起，火堆上架着一排排油汪汪的烤肉。 龙菁菁催生了一捆灵草，将刚从隔壁帐篷里出来的江寻蓝唤住，交给他：“这是外伤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起来。” “多谢二当家夫人，我这就拿去分给兄弟们。”江寻蓝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 周予竹和一群闲来无事的修士们围坐在篝火旁谈天说地。 江寻蓝一手托着一个药罐子，一手拿着一个木勺走上前。 表明来意后，一群男修士们翻领子、撸袖子、挽裤腿，十分配合。 那大大小小的外伤，只要能够自然止血就都没有处理过，最多用干净的白布条缠一下。 江寻蓝根据伤口大小，一人来一勺，剩下的自己处理，简单粗暴有效率。 走到周予竹那里，他还贴心地给她一个小药盒，伤在肩头，总不能让她像一群小伙子和大老爷一样说脱就脱。 “不需要。”周予竹一脸排斥：“那个老太婆白天不出手，这会儿倒表现起来。” “老太婆？”江寻蓝很是迷惑，再次解释道：“这是二当家夫人准备的。” 周予竹扬声道：“我说的就是她啊，你想想看，她看上去比我还小，怎么可能有半步仙的修为，八成是用什么法子活下来的千年老太婆。” 话一出口，大家都开始思索，虽然都没有恶意，但都觉得这样想更合理。 就在不久之前，大家连灵力都舍不得用，迄今为止，能够突破到元婴的屈指可数。 无不是城主和护城长老以及黑市的当家人。 二当家夫人不声不响地展露出半步仙的本事，也太离谱了。 因而江寻蓝没有因为这件事和她争论，免得徒生事端，直接道：“你不想用就算了。” 说完，扭头就走。 “烤肉来了！”负责烤肉的小伙子高呼一声。 龙菁菁走出帐篷，小伙子把一大盘烤肉递给她：“大当家说了，把最嫩最香的这块肉留给您老，谁也不许碰。” “张纥，你给我滚进来！”隔壁的林穹在帐篷里一声爆喝。 小伙子挑开帐篷的帘子，直接挨了一脚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大当家，我可有哪里做错了？” “您老，您老！你岁数比人家都大，你老了她都不会老，还说是我说的！”小伙子刚爬起来，又挨了一脚。 小伙子脸上流下瀑布汗，他正是盼着岁月沉淀的年纪，黑市里那些有本事的年纪都不小，这一不留神就把尊称带出来了，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他忘了，女子最在意这个。 “我去给二当家夫人道歉。”小伙子忙不迭地爬起来。 龙菁菁只是抿唇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远处忽地传来女子的歌声，悠远绵长，好似母亲口中的摇篮曲，闻者神态安然，唇角含笑，昏昏欲睡。 还在絮絮叨叨八卦的人瞬间闭紧嘴巴，柴火花爆开的声音变得尤为突兀。 喜欢夜晚行动的妖兽很多，但大多独来独往，至多两大几小，不足为虑。 他们仗着人多才敢闹腾，但从声音来判断，对方已经化形了，同修为的前提下，化形的更狡猾，不得不重视。 众人放下烤肉，把武器拿在手里，警觉地环顾四周。 “我去看看。”江寻蓝进行完全兽化。 诡夜双尾猫，这是双尾猫中尤为擅长夜行的一族。 “我也去。”那位送烤肉的小伙子只能半兽化，他有一对黑色的羽翅和散发着幽光的圆眼。 幽瞳夜鸦，拥有夜视和在黑暗中隐藏的能力。 黑市有规矩，每次出行必须两人以上，彼此有个照应。 余下的人留在原地等候，背靠着篝火围成一个圆圈。 “咣当——”接连几声脆响之后，有人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这歌声可以催眠！”勉强撑下来的人喊了一声。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捶打，站起来不少。 动作很粗爆，可很有效。 没人去动周予竹，她睡沉了，被人送回帐篷里，此外，随行的女医师也是同样的待遇。 龙菁菁泉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困倦，林穹却让她和周予竹还有女医师呆在一起，在自己的守护范围内。 周予笙当机立断在自己手臂上开了一刀，与林穹比肩而立。 林穹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啊！”站在人群边缘的修士被一道暗影拖拽到黑暗中。 紧接着又有几道暗影扑过来，它们一边躲避刀剑棍棒，一边打散了篝火。 为了避免引发火灾，篝火周围清理得很干净，散落的柴火很快熄灭。 一位火属性修士在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很快被妖兽突袭，不得不熄灭。 天公不作美，弦月被云朵遮住了半边，光线昏暗。 妖兽在人群与周围的树丛中来回穿梭，数量不多，但很麻烦。 “大家往中间站。”林穹一声令下，众人挤到了一起，与此同时，环着整个营地凭空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妖兽们无处可藏，暴露在众人面前。 青噩，豹脸，脸颊周围毛发很长，肢体倾向人族，极瘦，肌肉的线条很像凸起的青筋，四脚类似于飞禽，指节纤长，爪刃如钩，浑身的毛发是青色的。 最关键的是不能吃，浑身上下也没有可取之地。 夜晚出行的狩猎者遇到它等同于噩梦。 “杀！”众人一哄而上，解决后一把火烧干净。 很多人伤势不轻，皮肉翻卷，严重的还露出了白骨。 清点了一下人数，唯独缺少最初被拖走的那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诡异的歌声依旧没有停下来，众人不敢歇不敢睡。 生怕睡过去就死在梦中。 龙菁菁催生了更多的灵草交给没有受伤的人，然后对着某个方向射出一道灵力，两片巨大的叶子包裹着失踪的那名修士伸过来。 就近的修士围上前查看，惊喜道：“还活着！” “二当家夫人就是厉害！”彩虹屁吹了一串，人都精神了不少。 有人念叨着：“江寻蓝和张纥怎么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虽然龙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低调行事不要暴露自己，可面对旁人的生死，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行！”林穹斩钉截铁：“我去。” “就是，哪能让二当家夫人涉险，你留在这里，我们保护你，让大当家去，他是大男人，皮糙肉厚。”众人附和着。 这一刻，龙菁菁的身份似乎比林穹还高出一截。 “我陪你去。”周予笙主动请缨。 林穹眉心一紧：“不必。” 说完，闪身潜入黑夜。 地狱狮也是夜行种族之一。 熬到半夜，伤患聚在一处睡过去，其余的人围成一圈轮守。 “二当家夫人，您也睡吧。”那人拍着胸脯：“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您老有事。”说得真情实意，全然没有身为金丹初期的弱鸡的自觉。 又是您老，她很老吗？ 龙菁菁收下对方的好意，慢慢躺下去。 黎明时分，歌声止住，完全兽化的林穹驮着江寻蓝和张纥返回营地，身子一歪，两人摔在地上。 众人心上一沉，围上前查看。 林穹解除兽化，一边抚平肩背的褶皱，一边嫌弃道：“不用看了，就是睡着了。” 他跑了半宿，一个在树上找到的，一个在草堆里找到的，睡得正香。 众人直起身，直接把两人踹醒，换地方睡觉去了是吧。 “唱歌的妖兽找到了吗？”周予笙眼窝青黑，她坚持与其他人一起守夜。 林穹摇摇头。 那头唱歌的妖兽完全不见踪影。 要么太远，要么它有混淆听觉的本事，根本就不在那个方向。 ☆、迷雾重重 白日里，大家额外的卖力，脚程加快。 既然找不到那名唱歌的女妖修，就离开她的领地范围，以后再解决此事。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救援，耽搁越久，那些人生还的可能性越低。 然而接连两日，夜幕降临后，歌声准时响起，又不时有夜行妖兽来突袭，众人的疲惫感与日俱增，战斗力大大受到了影响。 众人意识到，他们这是被盯上了，并非误入对方的领地。 龙菁菁沉了一口气，开始唱歌，她的歌声里混着灵力，可以传出很远的距离。 同样的旋律，不同的嗓音，她的歌声会让人感到浑身轻快，神志清明。 两边对唱了一首完整的曲子，对方终于安静下来。 众人齐声高呼，龙菁菁只是牵了牵唇角，笑得勉强。 林穹对龙菁菁道：“弟妹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嗯。”龙菁菁敛下复杂的眸色走进帐篷。 周予竹冷哼一声：“老太婆就是心机深，有法子应付不早使出来，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手不就是为了出风头。” 不过也只敢小声嘀咕，她憋着一口气，跑去人群里说龙菁菁的闲话来宣泄：“到底是年纪大了，要早睡。” “年纪大了确实不能熬夜。”有人附和着。 她挑起唇角，心满意足。 周予笙端着切成拳头大小的烤肉，分给林穹一块，与他比肩而坐，一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相处融洽。 她远远扫了一眼聊得欢畅的妹妹，对林穹道：“听闻你用黑斑蟒的护心鳞锻造了一身护甲，我很感兴趣，你开条件吧。” 呵，为什么要让男人送呢，等价交换也可以啊，蠢妹妹。 不曾想，林穹道：“那身护甲我另有用处，不打算拿来交易。” 周予笙沉默下来，如果赌约无法实现，妹妹就会一直纠缠不休。 她们姐妹两人性情不同，感情却一直不错，自从发现彼此喜欢同一个男人渐行渐远。 就没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吗？ 林穹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这里还有其他部位锻造的护甲，也不错。” 蛇鳞护甲的优势是轻便柔软，缺点是防御不高，但那条黑斑蟒为了扛住化龙劫，在修炼过程中有意对身体进行强化，弥补了防御的缺陷。 随便哪个部位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应斯年把一部分用来补偿那些在混乱中失去亲人的人家，一部分送到黑市处理。 周予笙眼前一亮：“也可。” 只要不特意进行比较，谁能看出区别来。 夜半，龙菁菁悄然离开营地。 人面鹦见到来人欣喜道：“真的是你。” 它人面鸟身，并非是化形，而是天生就有一张人脸，可以口吐人言。 它喜欢唱歌，龙菁菁的歌也是它教的。 听到龙菁菁的歌声，领会了她的意图才会停下来。 从前的它只有巴掌那么大，喜欢蹲在她的肩头，如今已经长大了。 它用翅膀裹着龙菁菁，双眼飙泪：“冰火猿王说你被人族杀死，连尸首都被一把火烧干净，想不到你还活着。” 和银月狼王差不多的说词。 龙菁菁紧绷的心弦放松了几分，向它解释了一下。 人面鹦惊怔，转而浮起怒容：“我会联合其他伙伴杀掉冰火猿王替你报仇。” 又道：“你到外围来和我一起生活吧，就算人族救了你，可我还是不喜欢除你之外的人族，他们心狠手辣连我的崽崽都不放过。” 杀子之仇，不可化解的矛盾。 龙菁菁心情沉重，只道：“我的家人都在人族城池里。” 人面鹦满眼痛色，退开一步：“我只能保证我不伤害你。” 说完，它深深地看了龙菁菁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 远远看去，原本回到帐篷里休息的修士们聚在一处。 龙菁菁满心疑惑地走上前，立刻被团团围住，江寻蓝一脸复杂地问道：“二当家夫人，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我睡不着，就去附近转了转。”龙菁菁面不改色。 “你撒谎！”周予笙厉声喝道：“你是偷偷去和妖修见面。” 龙菁菁心里咯噔一下，但转念一想，人面鹦算不得妖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你可有亲眼所见？如果没有就不要胡乱猜测。” 周予笙道：“我是没有亲眼所见，可我妹妹见到了。” 龙菁菁环顾众人，没有发现周予竹的身影，道：“你问问她，妖修长什么样子，是何种族，如果说不出来就是污蔑。” 周予笙双眼涌出两行热泪：“欺人太甚！” 平日里对龙菁菁毕恭毕敬的修士们全都对她怒目而视。 江寻蓝捕捉到龙菁菁脸上的困惑，顿时来了精神，为她挡住众人的视线，道：“这件事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先听听二当家夫人怎么说。” “还能有什么误会，我妹妹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把命都搭上了。”周予笙悲痛欲绝。 想到那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众人纷纷亮出兵器。 一直沉默的林穹道：“听听她怎么说吧。” 龙菁菁从江寻蓝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周予竹觉得她形迹可疑，便偷偷跟在她身后离开营地，发现她和妖修密谋想要把大家一网打尽，一时不甚，被她察觉，杀人灭口。 然而倒下的周予竹只是装死，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返回营地，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后才一命呜呼。 “原来是这样啊。”龙菁菁有种听故事的感觉。 “我要杀了你替我妹妹报仇！”周予笙一刀刺向她，却在中途被林穹阻止，刀柄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兄？”周予笙捂着剧痛的手臂，满脸惊惧。 若非她穿着蛇鳞护甲，怕是会手臂断裂。 她从未见过林穹这样狠辣的一面。 在她的印象里，林穹强大又有风度，对她们姐妹爱护有加。 而前一刻还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与她同仇敌忾的修士们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说了，听听她怎么说。”林穹冷冷道。 黑市的当家人，说一不二。 周予笙噤若寒蝉。 龙菁菁义正严辞：“你们仔细想想，我要对付你们还需要勾结妖修吗？” 在众人变了脸色后，继续道：“以我的修为还不至于被人跟踪都察觉不到，就算如此，也有一百种方法毁尸灭迹，而不是杀人灭口。” 这嚣张至极的辩解令人不快，可不得不说确实很有道理。 周予笙克服内心的恐惧，控诉道：“难道你们认为我妹妹会为了污蔑她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龙菁菁手中凭空出现一根藤条，对着周予笙猛地抽过去。 周予笙躲在林穹身后寻求庇护：“林兄，她想杀了我！” 龙菁菁却是一鞭子就收手，摊开手掌，嫩白的掌心托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耳饰，问道：“为什么你会和周予竹戴着同样的耳饰？” 周予笙眼神慌乱，死死地捂住耳朵：“我们是双胞胎，戴着同样的耳饰有什么奇怪的。” 不，这很奇怪。 众人投去审视的目光，姐妹两人的穿着打扮风格迥异，不熟悉的人也很容易区分。 龙菁菁眼神犀利：“在黑石城外围，周予竹被赤砂蝎王用灵光打穿了耳朵，为了遮掩伤口才会戴着特制的耳饰，你也伤在同样的地方了？” 龙蝎一面要保护人族，一面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可谓是煞费苦心。 周予笙战战兢兢，没有做声。 “把周予竹的尸身抬过来。”林穹吩咐道。 白布掀开，众人迫不及待地看过去，尸身的耳朵上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耳饰。 周予笙在这时候撒手，露出耳朵上的孔洞。 此前对她抱着怀疑态度的人纷纷感到愧疚。 周予笙扑在尸身上哭嚎：“我可怜的妹妹，你为了大家把命都搭上了，居然还有人怀疑我们姐妹在作假。” 局面再次扭转，龙菁菁欲上前查看，被周予笙一把推开：“你这个杀人凶手不要碰她！” 龙菁菁僵在原地，一来姐妹两人戴着同样的耳饰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二来如果她不管不顾动用武力，就算事情解决了，从今往后，大家都会对她敬而远之。 林穹突然道：“把耳饰取下来看看。” 周予笙错愕地看向林穹：“林兄，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为何还要偏袒她？” 她眼眶微红，委屈至极，好似林穹是一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 江寻蓝把话头接过来：“大家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要扯些有的没的，如果你非要比个亲疏远近，那可是我们二当家夫人，你算什么东西！” “我……”周予笙想说，我是未来的大当家夫人啊。 她拼命阻止，不必林穹再开口，就有更多的人上前执行命令。 耳饰取下，露出一个带血的伤口，显然是不久之前所为。 也就是说，躺在那里的其实是周予笙，旁边又哭又嚎的才是真正的周予竹。 可此前大家亲眼所见周予竹在周予笙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周予竹双眼一闭，直接昏死过去，无法给出答案。 ☆、上行下效 互换身份的谜团解开了，可龙菁菁的嫌疑还在。 龙菁菁仔细打量周予笙的尸身。 她一身周予竹惯常的打扮，穿戴整齐，显然在死后有人为她认真整理过，一眼看不出什么。 于是开口问道：“她的死因是什么？” 周予笙回来的时候上半身都是血，咽气后就被周予竹带回帐篷里整理遗容。 在那种情况下，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她受伤的原因，也没有想过她会用自己的性命作假，至于是被横切竖切，还是徒手开肠破肚就不得而知了。 女医师上前进行尸检，脸上满是惊诧，起身对众人道：“她身上有六处刀伤，胸口是致命伤，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又怎么可能回到营地？ 有人推测道：“难道是周予竹为了与周予笙互换身份，顺水推舟补了一刀？” 女医师当即否认：“不，其余五刀才是补刀，落刀的时候完全没有反抗。” 众人：“……” 龙菁菁自知自己是清白的，看问题的角度和大家不同，对这件事的本身存疑，她道：“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并没有互换身份？” 细思极恐。 周予竹先偷偷溜出营地在自己身上抹了血，再返回营地当众演一出戏，在周予笙给她换下血衣的时候趁其不备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给她致命一击。 担心她没有死再补上几刀，然后才互换了身份。 龙菁菁离开营地的事，她肯定是事先知道的，才会顺势推到她身上。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两人容貌相似，又同为周家女，不占长也不占幼，唯一的区别是内在性格，改一改就是了，何必要杀人。 女医师看了林穹一眼。 这一眼，林穹就绷不住了，他直接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她们俩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们妹妹。” 女医师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林穹屁颠屁颠地追上去：“你要相信我啊。” “这是？”龙菁菁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穹这副样子。 “那位是我们未来的大当家夫人。”江寻蓝解释道。 闻言，在场众人都笑开了，显然不是什么秘密。 误会解除，众人向龙菁菁表达了歉意，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龙菁菁欣然接受了。 江寻蓝敛下唇角道：“如果真是我们推测的那样，周予竹也太自以为是了，在我们老大眼里，危险的事该由男人来做，女人可以当医师、当掌柜就是不要当狩猎者，就算没有缺胳膊断腿，留下疤痕也不好，平日里对女狩猎者都很照顾，并非是喜欢。” 龙菁菁豁然开朗，难怪大家明知道她实力很强，却不让她出手，全都一副保护的姿态，这是上行下效。 而周予笙反其道而行，定会让他们觉得不适，林穹说把她当兄弟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相比之下，周予竹和黑市众人相处更融洽，得知她出事，大家才会那么激动。 周予竹的事要回城交给城主处理，现在前不着边后不着地，既不能把她扔了也不好送回城。 若是捆起来的话，一旦妖兽来袭没有防御能力必死无疑。 再次启程的时候，林穹只是多派了两个人看着她，自己离得远远的。 大家三缄其口，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以免刺激到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周予竹见状安心了不少，发觉之前对她很热心的少年有意疏远她，忍不住走过去向他解释一番。 “我和姐姐换装只是想和大家开个玩笑，试试大家能不能把我们认出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多希望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姐姐，我想要代替姐姐活下去，才没有说出来，但姐姐的事绝非作假。” 边说边低下头抹眼泪。 趁着这个间隙，一旁的大叔在少年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少年吃痛，眼眶湿润，看似很感动的样子。 “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他感叹了一声，然后隐晦地扫了龙菁菁一眼，低声道：“不过这件事要回城才好处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不好硬碰硬，只能严加防范。” 末了又补充道：“你放心吧，你姐姐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周予竹心虚之余确实得到了安抚，暗暗松了口气。 探路的人返回队伍中：“大当家，我们发现了四长老那支队伍的踪迹。” 他神色凝重继续道：“有多个种族的兽群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就够呛了，还多个。 到底做了什么激起众怒的事会使得妖兽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要知道，妖兽之间大多也是狩猎者和猎物的关系。 被狮族追逐，就绝不会有狐族靠近。 哪边都是肉，万一遇到不挑嘴的呢。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是因为黑石城的修士毁了被妖兽当成至宝的灵果树。 林穹道：“传我的令，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再想办法确认那支队伍的情况。” 如果已经死光了就没必要再继续，还活着就另当别论。 随后，又得到了新消息。 兽群集中在一处没有散开，由此可以推测四长老那支队伍生还的可能性极高，只是被困住了。 但探路的人也无法再前进分毫，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龙菁菁道：“我有办法，来个人和我同去。” 她的经验不比那些人族的狩猎者，带个人去也许能发现自己注意不到的细节。 “我和你一起。”林穹道。 “不行。”周予竹脱口而出：“林大哥，也许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单独骗出去，再对你下手。” 她看到那名女医师也穿上了蛇鳞护甲就意识到自己被周予笙骗了。 如此说来，她还是有机会的。 众人只觉得她入戏太深，当然没有理会。 林穹看到龙菁菁把一只妖蝶当坐骑，还邀请他同乘，差点没忍住让她把自己当成坐骑，速度更快、更可靠。 幻光蓝蝶依然不喜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远离众人的视线后才变幻形态。 前一刻还是轻飘飘的蝴蝶，好似一阵风就能卷走，下一刻就变成了翅膀宽阔的空中霸主龙鹰，乘风破浪。 林穹暗暗称奇，庆幸自己没有自以为是。 视野开阔，放眼望去，一千多头妖兽环着一个山洞排开。 山洞口被一个镜面的结界封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不时有妖兽攻击结界，却反被结界所伤。 “那是四长老的法镜，可以反弹攻击。”林穹道。 难怪能撑到现在，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山体的背侧有妖兽在奋力的挖掘，法镜只能护住一面，一旦挖穿，后果可想而知。 两支队伍加起来不过两百余人，强攻是不可能了，最好能搞清楚它们会联合攻击那支队伍的原因，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两人一蝶落在地面上，龙菁菁道：“你先躲起来，我去把原因查清楚。” 林穹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暴击伤害。 躲起来，躲起来，躲起来…… 那三个字比“我要杀了你”更令他无法忍受。 龙菁菁摇身一变，红鞭蛇女王再现，完美伪装。 林穹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他也可以变身，但他的兽化形态分明是成年地狱狮，体型却和真正的幼狮相似。 灵智再低都能看出区别来。 他急得来回打转。 龙菁菁道：“如果你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打量着林穹道：“幼年的雄狮没有长长的鬃毛。” “不行！”林穹惊恐地捂住脑袋。 他的兽化形态是收集妖兽的精华之处慢慢炼化而成，在鬃毛的部分更是下足了功夫，每一根都精细到极致，让他看上去威风凛凛。 “那你就留下来等我的消息。”说着，龙菁菁已经扭着柔软的腰肢向兽群的方向走去。 “不行！”又被林穹否了。 在保护鬃毛与保护女子两者之间总要做出选择。 不多时，一位半化形女蛇修和一头长得有点着急的雄性幼狮的奇怪组合诞生了。 ☆、敲锣打鼓 近距离接触兽群，可以清晰地读懂它们眼中的恨意。 龙菁菁被惊了一下，正欲询问，林穹成了焦点，或者说是关爱对象。 “谁家的崽崽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山洞里面都是专杀幼崽的人族，快离开这里呀。” “没看到地狱狮在附近，倒是有金纹狮。” “大家快把它围起来，千万不要被人族发现。” “……” 林穹疑惑道：“它们为什么要围着我？”他感到很不适。 龙菁菁贴心地给他当翻译。 林穹摇摇欲坠，他这辈子都没收到过这么多来自异族的关爱，有些还没有自己体型大，居然也摆出了老父亲、老母亲的脸。 龙菁菁安慰他：“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原因了。” 四长老他们专杀幼崽，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林穹斩钉截铁。 他们没理由去拉仇恨，最多是吓唬一下，让它们带着幼崽远离城池。 “那我再问问它们。”龙菁菁道。 “吼。”听到这声狮吼，妖兽们主动让开一条路。 一头高大威猛的成年雌性金纹狮走上前，低头含住林穹后颈的皮毛叼在嘴里。 林穹可以和狮族交流，但他的设定是不会说话的崽崽，只能憋着。 挣扎的动作苍白无力。 龙菁菁用蛇尾缠住林穹的腰身，道：“这只崽崽是我捡到的！” 大家都能听懂人族语言，她已经半化形，口吐人族语言并不奇怪。 “它是狮族。”金纹狮怒目而视。 “可他是地狱狮又不是金纹狮，和你没关系。”龙菁菁理直气壮。 “你保护不了他。”金纹狮道。 “我能化形足以证明我的本事。” “那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龙菁菁：“？？？” 这也太不挑了。 她转念一想，林穹说其中有误会，不如跟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金纹狮对林穹处处关照，为了迁就他的小短腿，特意减缓速度，还不时地低下头舔他的毛发。 林穹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内心的羞耻感爆棚。 行至目的地，又是一个多族混杂的兽群。 有狮族、豹族、狐族、兔族…… 共同点是每一个小群体都是由族中最强大的成年妖兽和弱小的幼崽组成。 不难看出，这是保护幼崽的联盟军。 林穹被金纹狮放进狮族崽崽堆里，长毛的、短毛的，金毛的、黑毛的，简直是狮族崽崽大杂烩。 狮族很重视领地的划分，他还从没见过狮族有这么和谐的一面。 大一点的想跑出去玩，会被成年狮阻拦，不厌其烦地丢回窝里，小一点的哼唧哼唧拱在一起。 林穹算小的，欲哭无泪。 龙菁菁担任护卫，伺机和其他的妖□□流，得到的消息是，各族达成协议，合力保护幼崽的同时对人族发动攻击。 令她不解的是，妖兽们说人族接连几晚都会偷袭这里的幼崽。 可四长老一行被封在山洞里，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进一步激怒兽群。 龙菁菁抬头，夜空中浮现出应斯年俊美的脸庞，思念如影随形。 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觉得很漫长了，要抓紧时间解决这里的事，尽快回到他身边。 黎明时分，一声惨烈的猪叫打破了宁静。 龙菁菁和一众妖兽围上前，只见一窝猪族崽崽惨被斩首，沾满血迹的凶器静静地躺在窝旁，是人族修士才会使用的刀。 林穹趁乱拱进去看了一眼，被成年金纹狮抓包，龙菁菁主动请缨：“我带他回去。” 路上，林穹道：“这件事太刻意了，既然没有被发现为什么要留下兵器。” 就算是为了驱逐兽群，人族也会尽量遮掩身份，让强大的妖兽族群来背锅。 龙菁菁语气笃定：“昨晚这里没有外来者。” 她环着兽群巡视了一夜，没有想到兽群内部会出岔子。 林穹怔了一下：“难道还有其他人族藏在这里？” 龙菁菁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不过若真是如此，一定要尽快把那人找出来，制止他的行为。 原本人族和妖兽不过是互为狩猎者和猎物的关系，如此下去，所有的妖兽一起针对人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第二夜，确定了范围后，龙菁菁在兽群中游走，重点关注弱小的种族，还真被她找到了。 但她找到的不是人族，而是正欲行凶的人面鹦。 对方没来得及动手，只将一柄长剑直接扔进狐族崽崽的窝里，惊动兽群后，趁乱混在其中。 有惊无险，短暂的骚乱后，龙菁菁在兽群外围找到同样担任护卫的人面鹦。 人面鹦想要灭口，龙菁菁不想暴露自己，一人一鸟有意远离兽群。 龙菁菁用藤绳把她捆住，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人面鹦惊诧道：“原来是你。” 龙菁菁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面鹦恨意浓郁：“告诉你也无妨，我想给我的崽崽报仇，我自己做不到，让大家一起帮忙。” 这种帮忙的方式也太狠了，其他妖兽的崽崽就不是崽崽了吗。 龙菁菁试图劝说无果，人面鹦又是哭又是笑，几近癫狂：“口说无凭，我在这里已经生活很久了，你我之间大家一定会选择相信我，除非你把我和这里所有的妖兽都杀光！” 是挑衅，也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隐含其中。 龙菁菁退而求其次，解开了它的束缚，尽可能的安抚它：“我帮你把杀害你崽崽的仇人找出来交给你，你配合我把误会解除，我会保护你，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简单的法子。 人面鹦扑过去抱住龙菁菁：“你一定是人族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龙菁菁摸了摸它的背，终于解决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夜幕掀开，再次见面的时候，人面鹦已是一具身上插\着人族兵器的尸体。 人面鹦以歌声闻名，在兽群中的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件事让兽群对人族的恨意爆发到了顶点。 龙菁菁试图引导他们，被认为在袒护人族。 妖兽的灵智本就不高，它们认定了这件事，就是说破天也改变不了它们的念头。 一筹莫展之际，幻光蓝蝶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山体背侧就快要挖穿了。 龙菁菁再次凝望天空，如果应斯年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他总能想出办法解决所有的麻烦。 自己被迫留在黑石城，他就抹掉自己留下的理由，没人支持他当少城主，他就另辟蹊径当城主，拿到掌控权。 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兽群的怒火无法平息就不会离开。 想到这里，她灵光乍现。 只要让兽群离开就能解困，是高兴还是生气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晚，鸟兽惊走，幼崽们被笼罩在滚滚的浓烟之中，能见度极低。 一众黑市的修士站在上风口对着一堆湿柴拼命扇扇子，江寻蓝发挥出大嗓门的强项，外加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扒皮，抽骨，吃肉啦！” 成年妖兽叼着幼崽四下逃离，守在山洞口那边的妖兽也跑回去营救幼崽。 林穹恢复人形，对着镜面结界敲了敲。 盘坐在洞中为法镜持续注入灵力的周昌渝睁开老眼，猛地站起身，险些摔倒，被身后的修士扶住。 修士脸色惨白，仍是道：“换我来吧。” “不不不。”周昌渝抖动嘴唇：“把法镜撤了，城里派人来了，外面已经安全了。” 就快榨干灵力的修士们欢呼一声，把散落的杂物收进乾坤袋里涌向洞外。 就在这时，山体内侧的岩壁突然破开，妖兽们蜂拥而入。 它们一直在挖洞，并没有注意到幼崽那边的情况。 龙菁菁早有准备，当最后一名修士逃离山洞，用网状的藤蔓封住洞口。 两队人马合二为一，放出坐骑各显神通，一路狂奔。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兽群得知被骗必然会追上来。 人面鹦已死，事态不会继续恶化，先把性命保住，其他的只能回去再说。 距离城池仅剩半日的脚程，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稍作休息。 龙菁菁乘坐幻光蓝蝶去查看后方穷追不舍的兽群。 刚好隔了两座山的距离，等到它们翻过第一个山头再让众人启程也不迟。 前方探路的林穹几乎与她同时返回队伍中，脸色难看。 周予竹忐忑不安地推测道：“前面是不是有麻烦的妖兽，不如让脚程快的先回城，请城主派人来接我们。” 林穹启唇：“不，我们暂时回不去了，妖兽围城，比后面的数量还多。” ☆、危机重重 前有狼后有虎。 先前的禁令还没有解除，其他人都被困在城内。 两波兽群汇合到一处更是雪上加霜。 众人商议后决定直接前往距离最近的黑石城求援。 还没走出多远，迎面遇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比他们还要狼狈，不乏缺胳膊断腿连伤势都没来得及处理的。 为首之人是黑石城城主钟铭。 绿纱城和风凌城有绝对防御，海泷城和云汐城有大能坐镇，黑石城的掌权者非大事不会离城。 众人心上重重一沉。 钟铭顾不得寒暄，对周昌渝道：“周长老，黑石城破城了，背叛者率领兽群正在追杀我们，巫腾带人在后面阻拦，恳请风凌城速速派人前去增援。” 周昌渝握着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简明扼要地说明眼下的状况。 仅凭他们这些人无法驱赶兽群杀入城内，就算城内的人察觉后出来帮忙，只会伤亡更多。 不少人闻言直接瘫跪下来，黑石城数万没有灵根的百姓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却难逃一死。 绝望的气息四下蔓延。 钟铭对天空打了一个手势，十只金翅雕悲鸣一声，由具有飞行能力的修士们护送着远离此地。 “那是？”周昌渝疑惑地问道。 “是孩子们。”钟铭眼中划过一抹光亮。 黑石城活下来的孩子都在上面，他们就是黑石城的未来。 钟铭转身抽出腰间的佩剑，高举过头顶，扬声道：“我们杀回去吧，让背叛者给我们陪葬！” “让背叛者给我们陪葬！”黑石城的伤兵残将们纷纷响应。 他又扭头对风凌城一众道：“背叛者没有发现你们，你们还有逃跑的机会，就不要跟过来了。” 看着他们洒脱赴死，大家心里滋味不好受。 龙菁菁开口唤住他们：“你们等一下，还有机会。” 她嗓音尚有年轻女子的稚嫩，很难令人信服，但黑石城一众看到她的脸庞立刻生出了希望。 她在黑石城救了很多人，还赠予他们一片本不可能在黑石城生长的灵花田。 说不定她能给大家带来奇迹。 龙菁菁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镇定许多，她道：“你们当中有多少土属性修士？” 风凌城这边只有十几个，黑石城位于地下，土灵气相对浓郁，土属性修士偏多。 简单统计了一下，总共有七百多个土属性修士。 龙菁菁道：“你们从这里挖一个地下隧道通往风凌城城内。” 周予竹嗤笑一声：“你以为风凌城的护城阵像黑石城的土障一样，挖个地道就能进去吗？” 护城阵是球形的，另外一半在地下，没有死角。 话音落下，黑石城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龙菁菁道：“让我夫君暂时将地底的一半打开就是了。” 从前的阵法是死的，无人能操控，如今有应斯年在，还不是说变就变。 周予竹道：“说得简单，谁能把消息传进去。” 平日里只有城门的位置可以进出，有兽群围城，肯定直接封死了。 一旦失败连跑都来不及，还不如趁现在赶紧离开。 龙菁菁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这就无需你来操心了。” 不等周予竹再开口，钟铭语气沉重道：“这里与风凌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大家的灵力本就不多，来不及的。” 众人垂头丧气，正打算离开。 龙菁菁挑唇：“灵力管够。” 灵力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将一包种子交给幻光蓝蝶，幻光蓝蝶将种子从空中撒在周围。 她单掌贴在地面，转瞬间一整片含珠草拔地而起，生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土属性含珠果。 钟铭试着服下一颗，入口即溶，汁液顺着喉咙直入灵根，无需炼化，灵力暴涨。 他精神大作：“大家快行动起来。” 不多时，垂死挣扎的人形修士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翻地鼠、穿地甲、黑土蚁、鬼面蜈蚣…… 由擅长挖掘的打前锋，其他人负责运土，余下的修士们则担任守卫。 事情成功与否，还要看能不能把消息传入城内。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们只管安心把隧道打通。”龙菁菁道。 “我跟你一起去。”林穹再次要求同行。 龙菁菁抿唇一笑：“你留下来保护大家就好。” 风凌城内，城门守卫急报：“外面来了一个妖修！” 兽群只多不少，有妖修的加入更难对付了。 应斯年凝眸：“我去看看。” 他来到城门，跃上城墙，看向结界外围，一眼就认出那名蛇族女妖修正是自己的小妻子。 他吩咐守卫：“把城门打开。” 城门就是结界入口的开关。 “少爷，万万不可，兽群会进来的。”守卫哪里会应。 “那是我夫人假扮的。”应斯年来到城门内侧，与守卫们细说了自己的对策。 他的实力有目共睹，很快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他先从城墙跳下去，来到结界内侧，用手势与龙菁菁沟通，在城门打开的瞬间把龙菁菁拉入结界。 守卫们迅速关闭城门，将他们二人连同伺机涌入结界的妖兽一起挡在结界和城门之间的位置。 应斯年和龙菁菁连手解决妖兽后，乘着幻光蓝蝶飞跃城墙。 城外的消息随之被带入城内，震惊所有人。 老爷子集结城内的战力做好准备，不仅要把钟铭一行迎进来，还要尽力把后面的人也救下来。 被炼成融合丹的妖修们都曾参与千年前的大战，对背叛者深恶痛绝。 半日后，追逐龙菁菁一行的兽群抵达城门，而黑石城一众也终于挖穿了隧道顺利进入城内。 确定了隧道的位置，应斯年着手调整阵法，封闭地下结界，同时将地下隧道做成第二个入口。 风凌城众人由三位长老带队前去增援巫腾。 又过了一夜，重伤的巫腾以及幸存者被带回，还有背叛者的脑袋。 黑石城众人当成球来回踢了几脚仍然觉得不解气，又挂到了城门上。 “这是海泷城城主？”老爷子惊怔。 钟铭一脸愤恨：“没错，他打着增援的名义进入黑石城，与妖修里应外合才破开黑石城的防御！” 老爷子感叹一声：“黑蛟不该如此。” 黑蛟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受了海域管理者的恩惠。 钟铭提醒道：“你们也要严防背叛者。” 老爷子听了他的话，看向头上缠着绷带的巫腾：“已经出过手了。” 巫腾被他看得莫名。 老爷子与有荣焉：“独角蛇毁了护城阵的阵眼，我孙儿是阵师，换了一个新阵眼。” “独角蛇？”巫腾想了一下：“好像听人提起过，没见过，不是卧龙山的吧。” 卧龙山倒是有一位独角，没人敢喊一声独角蛇。 老爷子默然，连巫腾都不知道，难不成云翎岚给自己的孙子融合了外来者的妖丹？ 按照原本的计划，大家休整好后着手清理围城的妖兽。 没想到兽群的数量与日俱增，站在高处，视野里满是妖兽，别说城内的人无法突围，加上外城的增援也不可能。 虽然有了第二个入口，可距离城池也不算远，有这么多妖兽守在这里一旦被察觉还是个死。 等到第十日，有几名妖修混杂在兽群中，在他们的带领下兽群开始攻击结界。 阵法的消耗骤然增长，城内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继续写，写通宵，天亮前还会发。 ☆、独自承担 在这期间，周予竹被黑市的人押送到城主府，证据摆在面前，她只得道出真相。 过程和龙菁菁所说相差无几，动机竟因一场赌局，让人觉得无比荒谬。 林穹一身行头总是他们之中最好的，实力也是最强的，对女修士又很照顾，姐妹两人早已对他倾心。 得知他是黑市大当家之后，周予竹彻底疯狂了。 如此完美的男人还能给她一个超越龙菁菁的身份，她势在必得。 周予笙在赌局中作假，让周予竹以为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才会想要取而代之。 周予竹到最后都觉得周予笙死有余辜，如果她肯嫁给程彦钦就不会和自己抢男人，如果她没有欺骗自己就不会死。 谋害同族是重罪，要么流放，要么挖灵根，如今的外围根本无法独自生活，流放等于死，周予竹选择了后者。 周家无法接受心肠歹毒又没有灵根的子嗣，直接将她送到普通百姓的居住区。 那里的人不必出生入死，却要辛勤劳作，总有做不完的活。 龙菁菁和林穹把人面鹦为了替幼崽报仇从而激怒兽群的事告知众人。 周昌渝特意将原班人马找来，一一确认了一遍。 他们为了让妖兽远离城池潜入它们的巢穴吓唬幼崽，包括人面鹦，但并没有下杀手。 最终得出结论，另有幕后推手。 而且城池外围的妖兽数量庞大，远超过人面鹦的影响力，却同样对人族充满仇恨，想来都是用类似的手段骗过来的。 龙菁菁想到人面鹦有可能并非是自杀，心情沉重。 “现在的状况比千年前更糟。”老爷子的发尾又滋溜溜作响。 千年前他们能够统领妖兽，外来者隐藏在暗处不敢露面，只能利用背叛者从中作梗挑起内斗。 如今他们成了人族，妖兽未必会支持外来者，但它们被背叛者煽动，成为背叛者手中的利器。 钟铭和巫腾以及两城的长老整日聚在一起也没有商量出应对之法。 …… 夜深人静，龙菁菁听着蛋壳里发出的声响，根本无法入睡。 龙蝎忽地出现，来到床边把龙蛋捧在手里，眉眼间流露出喜色：“龙子已经成形了。” 龙菁菁脸色惨白：“你是来接小石头的吗？” “不，还不到暴露他的时候，我要抢在朱厌之前让容器吸走黑石城的暗灵气。” “我随你一起去吧。” “好。” 龙蝎一挥袖就把应斯年收起来，和死物没什么分别。 一蝎一草都是破坏结界的好手，但显然不能那么做。 他们从地下入口悄然离开，然后才开辟通道前往黑石城。 黑石城的封门石翻倒，地面破开直通内里，数万个没有灵根的百姓惨死其中，暗灵气暴涨，堪比绿纱城的墓地。 进入城内，龙蝎把应斯年放在空地上，将龙蛋贴在他的胸口。 一瞬间，城内弥漫的暗灵气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海泷城和云汐城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忙？”龙菁菁问道。 一城封闭，一城破，一城被围，另外两城同样是目标，也不知道李雅熙和云翎岚能不能撑住。 “暂时没有问题，人鱼和毕方对妖兽的震慑力很强，背叛者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又操\起了老父亲的心：“你的灵力炼化不易，在解决掉朱厌之前，不要随便动用，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末了还加重语气，郑重其事道：“旁的不要过多干涉，以免引起朱厌的注意，收藏品没了还可以有，你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显然，龙菁菁催生大量的含珠果的事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在当时那种情况，龙菁菁做不到见死不救，不过她被最后那句话感动了，没有反驳。 龙蝎身形一顿，对龙菁菁道：“朱厌过来了我去会会他，你千万不要出来。” 说完，跃上地表。 战斗很激烈。 大地震颤，碎石沙土簌簌落下，城池坍塌了一半。 龙菁菁用藤条在应斯年和自己上空做了支撑。 她很担心龙蝎，刚打算去帮忙，就听到龙蝎的警告。 龙蝎竟在战斗中还把注意力分到她这边来。 她不敢让龙蝎分神，只得作罢。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每一刻都额外的漫长。 等到周围的暗灵气吸收殆尽，她立刻告知龙蝎。 龙蝎以兽形回到城内，缺了一条手臂，坚硬的甲壳多有破损，破损处缭绕着污浊的黑气，令龙菁菁触目惊心。 “走。”他直接开辟一条前往地心的通道，带着龙菁菁和应斯年迅速逃离此地。 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打不过逃跑还是可以的。 回到地心，龙蝎趴在地上对龙菁菁道：“你带着龙子和容器回去吧，等到他再次苏醒的时候容器就炼成了。” 也就是说再次苏醒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龙菁菁强压着内心的痛楚道：“我先帮你治疗伤口。” “不必。”龙蝎的声音很虚弱，仍是坚定道：“不要浪费灵力，你要保存实力保护好自己。” 又是那句话。 龙菁菁不顾他的反对，用灵力驱散那些污浊的黑气，帮他在伤口上涂药。 看到他缺失的手臂，心中隐隐作痛。 “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龙蝎无力反抗，瘫在那里，道：“龙子会解决他的，等龙子和他交手的时候，你就躲在地心不要出去。” 龙菁菁一直以为龙蝎让她保存实力是为了对付朱厌，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她自保，一直躲到最后。 “我的力量明明可以克制朱厌，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不，你们是相互克制，你比他强就会对他造成成倍的伤害，他比你强也会对你造成成倍的伤害，如果你沾染了这些黑气很难治愈。”甚至有可能直接陨落。 龙菁菁没有做声，她已经打定主意和小石头还有龙蝎一起并肩作战，但她不打算说出来，搞不好龙蝎把她关在地心不让她出去。 处理好龙蝎的伤势，龙菁菁让幻光蓝蝶载着自己和应斯年返回风凌城。 她做不到把应斯年当成物件收进乾坤袋。 隧道的入口做了掩饰，暂时没有被妖兽发现，她原路返回，穿过敞开的石门，从内侧将石门关闭，离开隧道后才唤醒了守卫。 黎明尚未来临，城内一切如旧，龙菁菁顺利返回城主府，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早膳，老爷子有了伴，对钟铭道：“你要想当这个城主，随时可以向我发起挑战。” 他神色坦然，并非是客套话。 特意与他隔了一个位置的钟铭道：“应城主说笑了，应城主乃当世第一人，钟某只想当一位护城长老，还望应城主能给钟某一个机会。” 四位护成长老扩编到六个，接纳了黑石城仅存的两位，钟铭一心想要成为第七位，这事还得老爷子松口。 不是他没有野心，而是他这人比较有自知之明。 老爷子大笑三声：“钟城主说错了，我孙儿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越我了！” 应斯年在没有动用灵力的前提下就能和他打成平手。 在感受过失去孙儿的恐慌后，老爷子已经完全想通了，能有一个优秀的子孙是幸事，连对云翎岚的怨念都散去了不少。 笑声伴着雷火花，钟铭不动声色的把椅子挪了挪，生怕被波及。 龙菁菁在门外就听到老爷子在炫孙，停下脚步对门口的婢女道：“去告诉老爷子，我和夫君今日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等应斯年离开了，老爷子一定会很难过。 老爷子收到消息没有表态，早膳后安置好钟铭立刻来到龙菁菁这边。 若非应斯年有事，他们小夫妻都会和他一起用膳。 “怎么又是这样，这才过了多久！”老爷子忧心匆匆。 龙菁菁低着头，没有言语，老爷子一颗心慢慢沉下去。 “你说实话，翎岚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龙菁菁抿唇道：“他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和我们分别的时候。” 现在说出来也好让他们祖孙两人好好地告别。 老爷子身子晃了晃，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拍了拍龙菁菁的肩膀道：“好孩子，以后有事不要独自承担，早点说出来。” 她不善隐藏，难免让人察觉到她在强颜欢笑，中间隔了一辈，她不说，老爷子也不好问，这下终于知道原因了。 她定是忍耐了许久。 龙菁菁点点头，她不能哭，应斯年躺在那里，没人给她擦眼泪，没人把她的眼泪好好收藏起来。 ☆、计划提前 地下入口每日都会开启，进出有严格的限制。 一部分人负责监察兽群的动向，因为兽群的数量已经超过视野边际线。 另一部分人负责狩猎以及收集灵材，人数不多，但各顶个都是好手。 一旦发现兽群接近这里，就把地面的隧道口移到更远的地方。 起初，城主府和黑市的掌权者还会聚在一起仔细分析兽群的战力，试图拟出一个对战策略，到后面就只看数字。 涨了，又涨了，还在涨…… 现在出去可以同归于尽，傻子才会同归于尽。 那就等，妖兽的耐性普遍不足，等到它们愿意主动散去就好了。 应斯年说过，真仙之上的修为才能破开护城阵，只要阵眼的灵力充足，就可高枕无忧。 然而不久后，对比每日的调查结果，大家无法再泰然处之。 周昌渝道：“我怎么感觉整个大陆的妖兽都要聚过来了？” 用词有些夸张，但兽群的数量确实已经达到一个很可怕的地步，并且还在继续。 再强大的阵法也经不起这样耗下去。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阴郁的气息四下弥漫。 “嘭嘭嘭。”敲门声又响又急，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头。 若非事态紧急，绝不会打断议事。 来人气喘吁吁，又惊又急：“启禀城主，大事不好了，地下入口被兽群发现了。” 话音落下，四座惊起。 老爷子果断道：“传我的令，即日起关闭地下入口，所有人不得外出。” “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周昌渝烦躁地抓头发。 “不想被困死，就现在出去，可以立刻死。”林穹歪在椅子上，作出“请自便”的手势。 急也没有用，已经超过能力范围了。 巫腾对老爷子道：“令孙的身体可有所好转？” 应斯年的能力备受瞩目，一睡不起已经不是秘密。 老爷子摇摇头，在这种情况下，稳住人心很重要，没有把应斯年醒来之后会死的消息传开。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不醒来更好，他就不会失去孙儿了。 …… 夜晚，龙蝎的神识来到龙菁菁身边，她问道：“恶兽为什么没出手？” 区区阵法，挡得住背叛者和兽群，挡不住恶兽和其麾下的外来者。 龙蝎语气沉下来：“他在等龙子破壳。” 龙蛋哪比得上成型的幼龙价值高。 龙菁菁看向已经有头颅大小的龙蛋，蛋壳上忽地出现一条裂缝，伴随着细碎的声响开始扩散。 嗷—— 龙崽崽顶着蛋壳的碎片探出脑袋，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 龙菁菁：“……” 龙蝎：“……” 嗷—— 龙崽崽目光捕捉到龙菁菁，想要靠近她，从蛋壳中翻出去，翅膀压在身下，四脚朝天。 应斯年没有苏醒，他倒是先出来了。 龙菁菁把他翻过来，他开心地拱进龙菁菁的怀里蹭蹭蹭。 刚破壳的龙崽崽身心都不成熟。 “这……”这怎么对付恶兽，这都“兵临城下”了，根本撑不到他长大啊。 龙蝎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清楚地记得神龙大人初生时的情形，虽是幼龙，但心智已经很成熟了。 一龙一蝎一边躲避来自外界的伤害，一边快速成长。 等到真正置于人前的时候已是俯瞰众生的存在。 天地把他孕育出来，又不是给其他生灵当口粮的，总会赋予他保命的能力。 龙子还在蛋中就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愿，精心呵护龙菁菁，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龙子和神龙大人是一样的。 他没有回答龙菁菁的话，直接收回神识。 龙菁菁对着龙崽崽柔柔一笑：“换我来照顾你了。” 嗷—— 龙崽崽对她的喜爱之情十分强烈。 这天起，龙菁菁一心一意地照顾龙崽崽。 城主府人多眼杂，她就以静养为名，把应斯年和龙崽崽带回应宅。 老爷子没有反对，只是交代应斯年醒来后一定要让他见上一面。 为了遮掩龙崽崽的存在，只带上冯叔冯婶。 他们和应家兄弟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值得信赖。 防卫交给幻光蓝蝶和黑针蜂孕育出的蜂群。 灵妹和五个小毛球以及云哥都是陪玩的。 龙崽崽喜欢和小毛球们窝在一起，对云哥就很粗爆了，一口火焰把它的尾巴烧秃。 宅子里的日子并不难熬，相反，龙崽崽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欢乐。 与之相对，整片大陆就此掀起了腥风血雨。 龙蝎的声音传遍大陆每个角落：“龙巢的生灵们啊，这里本是神域，你们能够生活在这里是神龙大人的恩泽，令我痛心的是，居然有恩将仇报之流联合外来者意图毁灭龙巢，如果你们想要守护这片家园，就请和我一起除掉龙巢的蛀虫和那些邪恶的外来者。” 之后，他一一点出背叛者的名字和身份，很多阴谋诡计不攻自破。 朱厌闻声露出笑意：“终于不再躲藏了吗？” 他敞开山体，释放出自己的灵力。 “找到了！”他找到了龙蝎的所在。 龙蝎呕出一口血，继续道出外来者的身份：“恶兽朱厌，红脚白身，拟身冰火猿王……” 独角蛇见状主动请缨：“朱厌大人，此事交给我来办吧。” 朱厌看了他一眼，道：“去吧。” “烛阴骨蛟……”龙蝎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蝎叔！”龙菁菁瞳孔猛地一缩站起身。 龙崽崽察觉到她的异样，抖掉身上的小毛球，挥动翅膀扑进她的怀里，眼中满是不安。 “龙子就交给你了。” 她听到龙蝎最后留给她的话语，潸然泪下。 不多时，独角蛇带着一脸餍足之色回到朱厌身边，体内的灵力外溢，周围的外来者忍不住与他拉开距离。 朱厌冷哼一声：“你就不怕我让你吐出来？” 独角蛇笑起来：“我对朱厌大人忠心耿耿天地可见，我会尽我所能让朱厌大人得偿所愿，我的实力增强了等同于朱厌大人的实力增强了。” “你倒是会说话。”他的话取悦了朱厌。 外来者们不高兴了：“朱厌大人，龙蝎乃是神龙的伴生体，怎么能便宜他呢！” 黑斑蟒附身在一条蛇尸替他辩驳：“龙蝎是他解决的，不给他难道给你们吗！” “那分割龙子的时候不能算他的份！” “……” 朱厌一抬手，都老实了，他对独角蛇道：“你怎么没化龙呢？” 吞下龙蝎足以助他化龙。 独角蛇神神秘秘道：“请朱厌大人借一步说话。” 朱厌允了，外来者们不甘不愿地离开山体。 独角蛇这才开口，朱厌惊讶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要不然龙巢里除了神龙大人之外怎会没有一条龙。”独角蛇信誓旦旦。 朱厌大笑三声：“原来如此。” 他初闻此事也觉得奇怪，神龙自私的理由是他为了拉拢背叛者编出来的，自己都不信，独角蛇的话更合理。 这里是神龙的巢穴，他岂会让其他的龙族在自己的巢穴里生活，又不是他的亲儿子。 但他并没有限制亚龙族化龙，当它们达成化龙条件之时会被传送到其他大陆。 独角蛇想要留在朱厌身边，就不能现在化龙。 无论是外来者还是背叛者，愿意与朱厌合作仅仅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 化龙之后定会拍拍屁股走人，甚至有可能反水。 独角蛇明明可以化龙，却甘愿留在他身边，隐藏这个秘密，他对独角蛇又多了几分信任。 风凌城外，兽群自发解决掉混在其中的背叛者后各自散去，围城之困就此落幕。 妖兽们不再针对人族，人族便不必缩在城池里，他们肆意地在大陆上行走，联合妖兽，将矛头一致对外。 背叛者们无一幸免，外来者被推到明面上，遭到大陆生灵的疯狂反击。 龙蝎与朱厌隔空对弈已久。 朱厌在等龙子破壳，他在等容器炼成。 按照他的计划，龙子吞下容器就能反杀朱厌。 如今的局面在他的计划之内，却是提前了。 目的是给龙子争取成长时间。 这样做的坏处是伤亡会增加，可也是无奈之举。 ☆、寄生龙蛊 背叛者的实力并不突出，暴露之后很容易解决。 那些跨越大陆的外来者却有不凡的本领，他们一出手，人、妖两族都难以招架。 战况激烈，少有人再关注应宅这边，龙菁菁得以安心地照顾龙崽崽。 她每晚都握着应斯年的手入睡，在她眼里，应斯年是她的夫君不是什么容器。 本以为龙崽崽破壳后他再也不会醒来，没想到容器炼成那日，在远离龙崽崽的情况下，他睁开了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 “夫君。”龙菁菁久违地唤了一声。 她没有哭，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嗯。”他宽大的手掌贴在龙菁菁的背上，嗓音低哑而温柔。 “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龙菁菁明知不可能，但还是想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应斯年没有做声，只是手臂拥得更紧。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副身体要被收走了。 他曾痛恨过为旁人做嫁衣的一生，但此刻，他觉得这是一种恩赐，如果他一出生就死了，就遇不到龙菁菁了。 按照约定，龙菁菁让冯叔把老爷子请到宅子里。 祖孙两人单独相处了半日后，老爷子红着眼眶离开了。 龙菁菁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做了告别。 应斯年没有再出门，和她一起照顾龙崽崽。 龙崽崽的体型这时候已经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了，食量惊人。 好在如今狩猎并不难，冯叔私下里从狩猎者手中收购了大量的妖兽肉。 林穹协助巫腾解决完黑市内部的背叛者，才有时间带着手下来探望应斯年。 如果外面的人知道应斯年已经醒来，必然会拉着他一起去对付外来者。 夫妻两人商量后决定，应斯年继续装病卧床。 把龙崽崽藏在应斯廷住过的院子里，再用铜锁将院门锁住。 来人很多，约莫有二十几个，其中还有林穹倾慕的女医师。 龙菁菁一颗心提了起来，应斯年没有呼吸和心跳，万一女医师想要帮他诊断病情还得想法子阻拦下来。 江寻蓝脸上多了一道横跨整张脸的疤痕，遇到危险时人会本能地护住门面，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不过他还是老样子，没心没肺，性格跳脱。 “这些灵树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你们算不算住在树屋里？” “地砖的材质是水灵石吗，真是大手笔。” “那边是鱼池吗，风凌城里居然还能养鱼！” 满脸透出想要一探究竟的渴望，果然见过应斯年后，立刻就带着底下人去逛宅子了。 有幻化蓝蝶守门，又有冯婶引路，也不必担心会暴露龙崽崽。 林穹和女医师留在房里，想要多了解一些应斯年的病情。 林穹感慨道：“应兄自小体壮如牛，从未见他生病，又皮糙肉厚，不管大伤小伤很快就会好起来，连疤痕都不留，不曾想竟会一病不起。” 龙菁菁道：“他这是胎疾，婆母生我夫君的时候难产，夫君一生下来就没有气息，后面才慢慢缓过来，不过时常会觉得胸闷气短，从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女医师想说什么，被她堵回去：“祖父已经请医师看过了，他这是劳累过度，只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 意思就是病因明确，也有治疗方案，你千万不要献殷勤了。 女医师却道：“巧了，我和他一模一样，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太好，有幸得了一个方子才慢慢好起来，可以给二当家试一下，不过这药方若是不对症会对身体有损，我先帮他诊断一下。” 龙菁菁面上不显，心里有个土拨鼠在尖叫，为什么要这么巧！ 女医师说着向床边走去，龙菁菁赶忙挡在她身前：“不可。” 林穹忽地攻向龙菁菁，女医师伺机绕过她抓向应斯年的手腕。 龙菁菁向来敌强我强，但不会超过太多，因而林穹估错了她的实力。 她一脚踹开林穹，转身拉住女医师，把她甩到林穹怀里，冷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人家不想让你医治还要强来！ 林穹气愤道：“你这女人好狠的心，应兄视你如珍宝，你却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把怀里的女医师推到一旁，又要冲上来。 “谁说他死了！”龙菁菁一边与他过招一边道：“我夫君活得好好的！” 女医师道：“你就不要演戏了，是生是死并非一定要摸到才能判断！” 她还特意靠近确认了一下，应斯年的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 情报果然没错。 “咳。” 这都打起来了，应斯年装不下去了。 他假意刚刚苏醒，睁开双眼，在林穹和女医师的惊愕的目光中挣扎着坐起身。 龙菁菁顺势扶着他，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对着林穹二人不快地哼了一声。 女医师仔细观察，他鼻翼微动，胸口有起伏，是活着的！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了。 应斯年不是活人，但也算不得死尸，可以操控身体作出呼吸的假象。 他听到女医师的话已经猜到问题出在哪里。 林穹一脸痛色：“这么说应兄你和她两个人都是背叛者？” 应斯年一头雾水，问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既然没死，难道不知道龙菁菁在宅子里藏匿了一个外来者？”林穹道。 外来者没有，但有龙崽崽一只，得知自己是给龙崽崽做嫁衣，他也没那么难受了，回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这件事，但肯定是谣传。” 林穹和女医师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坚定。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应斯年已死，龙菁菁却没有报丧，假意把他带回应宅静养，以此来给外来者作掩护。 应斯年没死，那么另一条消息的可信度也就不高了。 林穹问道：“那冯庸为什么要收购那么多妖兽肉，据我所知，整个宅子里就只有你们主仆四人，坐骑和灵宠都不吃肉。” 应斯年沉下脸：“你让人调查我。” 黑市的消息网很强，但不对内。 应斯年瞳孔一缩，又道：“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以林穹的处事风格，绝不会是他自己来做这件事。 林穹自知理亏，有些底气不足：“兄弟们只是关心你。” “你快说，是谁？”对方让林穹出头，肯定不只是关心他这么简单。 “是江……”林穹的话还没说完，冯婶推门而入：“大少爷大少奶奶不好了，那些客人出了院子就四处乱闯，奴婢拦不住。” 紧跟着，冯叔也急匆匆进门，隐晦地看了林穹一眼，对夫妻两人道：“黑市打上门了。” 应斯年＆龙菁菁：“……” 林穹＆女医师：“……” 应斯年对林穹道：“我和夫人若是背叛者，这风凌城早就破了。” 林穹得知应斯年已死，立刻就急了，事到如今，他也觉得这是一场误会，道：“我还没发信号，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去看看。” “未必是搞错了。”应斯年目光炯炯。 门外，黑市众人门板一戳，还以为戳了蜂窝，一下子涌出一群黑针蜂，好在没有对他们穷追不舍。 老大还在里面，他们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门内，幻光蓝蝶化出人形被江寻蓝等人围攻，俨然被当成了外来者。 江寻蓝伺机接近被锁住的院落，幻光蓝蝶一手飞花雨解决了挡在身前的修士，将他拦下。 “倒是有点本事。” 江寻蓝笑容诡异，横跨整张脸的疤痕突然裂开，钻出一道黑影，只余一层人皮堆在地上。 应斯年等人赶到的时候只见一头足有整间院落大小的幼龙腾空而起，一口咬住一团想要逃离的黑雾。 然而被吞下去的黑雾依然能发出声音，狂妄而又肆意：“龙子现世，吾终将得偿所愿，吾还会再来的，哈哈哈哈哈……” 显然那团黑雾并不是真身。 最终决战要提前来临了。 ☆、大战前奏 龙子现世，外来者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大陆陷入沉寂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 一半欢喜一半忧。 喜的是他们终于看到剿灭外来者的希望，忧的是但凡见过神龙真身的生灵们都知道，龙子现在的体型不比神龙的一只爪子。 把如此重担压在一只幼崽身上可靠吗，确定不是送口粮？ 黑市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应宅里面藏匿的不是外来者而是龙子。 若龙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便是整个龙巢的罪人。 女医师上前查看黑雾留下来的皮囊，半晌，抬起头来，脸色难看。 这是人皮所制，形态没有改变过，那笑容纯净的少年或许在脸上留下伤痕那日就不在了。 寄生龙蛊，外来者之一，一种形态似龙的蛊虫，龙和虫本不能拿来做比较，可因着形态特殊，受尽了嘲讽。 它最大的愿望是得到一具龙躯，摆脱蛊虫的身份。 普通的龙族看不上，神龙是不敢肖想的，龙子成了最佳目标。 那团黑雾只是它用来寻找龙子的□□。 以龙子的成长速度，应宅本就藏不了多久，近来都不敢让他飞行，担心被路过的人发现。 既然已经暴露了，索性给他寻找了一处更宽阔的栖身之所。 寄生龙蛊要的是完整的龙躯，与其他外来者的目的相冲，必然会提前出手。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全城高度戒备，地下入口彻底封死，狩猎者如有超过一尺长的新伤只能在城外的隔离区落脚。 隔离区周围是来自整个大陆的强者，他们想要守护龙子并参加最终决战，每日的数量都在增加。 龙崽崽只对龙菁菁言听计从，她利用这一点，约束龙崽崽只能在指定区域内走动，并以保护他为由，不许旁人接近。 而真实目的是想掩盖他天真活泼、顽皮可爱的心性。 作为一个崽崽，这是理应有的模样，可作为精神的领袖、战争的王牌，这样的他无疑会起到反作用。 龙崽崽的脑袋已经有一整间院子那么大了，他往地上一趴，半陷在土中，两眼期待地看向龙菁菁。 龙菁菁无奈一笑，她就这么好吗？ 她摸了摸他的头顶，他的双眼立刻弯成月牙。 龙崽崽对应斯年的态度就很微妙了，就像一棵树，一块石头，只能做到不踩不踏，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也许在他眼中，应斯年就是个物件。 应斯年没有显出不快，一龙一草亲亲热热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旁观。 外来者目标明确，其余三城便没有守城的必要了，倾全城战力先后赶到风凌城附近。 两位高高在上的神龙侍女被华丽丽地挡在了城门外。 “为了龙子的安全，非本城修士不得入内。” 云翎岚一双妖冶的丹凤眼上挑，眼刀子横飞：“瞎了你的狗眼，我可是风凌城的城主夫人，不算本城人吗！” “这……”城门守卫挠挠头，虽说嫁夫随夫，可城主夫人一直住在云汐城，也算外城来的呀！ “小的这就去请示城主大人。”话音落下，守卫一溜烟跑走，生怕被怒火烧化了。 没过多久，那守卫三步两顿地挪到城门口，战战兢兢地递出一封和离书。 云翎岚气炸了，但扭头看到身旁瞎眼的李雅熙，什么也没说，把和离书直接收进袖子里，还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守卫一眼。 然后语气平和地对李雅熙道：“寄生龙蛊未除，小心点不是坏事，等除掉它我们再进城。” 守卫像被针扎了一下，赶忙退回城内。 李雅熙惊讶道：“是不是防备过头了呀，区区一条蛆虫而已，还能寄生在你我体内不成。” 她意味深长：“莫不是那头白毛狮子对你有什么不满？” 云翎岚登时火冒三丈，忍气道：“他是一城之主，谨慎些不是坏事。” 话锋一转：“怎么不见那只绿毛乌龟陪着你，你的眼睛看不见，万一走路摔着该如何是好？” 哼！ 两位侍女同时冷哼一声，一转身，气势汹汹地返回各城临时扎营的地方。 应斯年站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眸光深了深。 独角蛇成为背叛者，向祖母询问此事，除了让她难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城主府内，守卫二度离开后，老爷子明明在畅快的大笑，却伴着滚滚的雷声，诡异至极。 下人们迅速逃离此地，生怕被波及。 夜深人静，云翎岚避过巡逻队，显出本体用白色的喙对着结界轻轻一点，结界上荡起了水状的涟漪。 应宴诚居然这个时候给她送和离书，让她丢尽了脸面，她要进去给他好看！ 李雅熙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就打算自己进去也不带上我，真不够意思。” 云翎岚身子一僵，怕什么来什么。 她道：“宴诚知道结界挡不住我，肯定在里面等着我，你随我进去可不要乱走，万一被当成寄生龙蛊抓住，伤了脸面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知道了，这是沾了你的光。”李雅熙轻笑。 距离城主府还有一段距离，云翎岚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让人来接你。” “好。”李雅熙意味深长，就给你留点面子。 云翎岚不多不少走出了十步，李雅熙周身忽地撑起了一个结界，结界正上方悬着一面散发着灵光的法镜。 她一掌拍在结界上，却被同样的力道反弹回来，恼怒道：“你这是何意？” 云翎岚面上满是冷意，气势凌人：“你知道我和那条鱼认识多少年了？你以为一副皮囊就能瞒过我吗！” 应斯年扫了她一眼，傍晚出城把这件事告诉祖母的时候，她死活不肯相信，她觉得寄生龙蛊不可能像李雅熙一样令她讨厌。 隔着皮囊，她无法看穿同修为之上的魂体，应斯年可以。 后面把戚风拉过来求证她才肯相信。 “李雅熙”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两颗眼珠子完好无损。 她显出鲛人之体，从鳞片的纹理很容易判断出连身体都不是李雅熙的本尊。 应斯年：“……” 这样也好，说明李雅熙有可能还活着。 打脸来得太快，云翎岚半晌没说出话来。 寄生龙蛊疯狂地攻击结界，反弹回来的力量对身体造成了重伤。 它却丝毫不在意，只要能得到龙子的龙躯，之前收集的皮囊都可以舍弃。 结界上出现了裂痕，龙菁菁用荆条重重加固。 寄生龙蛊换了一身皮囊继续攻击。 应宴诚进行完全兽化降下雷雨，云翎岚飞到空中以火焚烧。 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应斯年特地安排人对城外的人解释了一下，这才没造成混乱。 攻击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才让寄生龙蛊彻底形魂俱灭。 看着堆成小山的皮囊，众人都觉得很庆幸。 若非寄生龙蛊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落入他们提前设好的陷阱，恐难应对。 云翎岚和应宴诚双双力竭被抬进城主府，从云翎岚的袖子里掉出一张书信。 龙菁菁捡起来好奇地翻看：“这是什么？” 应斯年看到单方署名的和离书，接过来撕成碎片：“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时隔几日，李雅熙本尊姗姗来迟，她被寄生龙蛊的□□困住。 本体一死，□□随之消散，她才得以脱身。 …… 朱厌率领大军前来的时候并没有遮掩。 守护者已死，大陆的实力与千年前相比，消减过半，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 决战进入倒计时，龙菁菁情绪低落，连龙子都受到了影响，蔫巴巴的。 应斯年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就算他只剩下灵魂也会守在她身边的。 龙菁菁一言不发，不会的，他本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躯壳没有了，那口龙气就散了。 什么都不会留下。 哪怕他们取得了最终胜利，依然无法改变他必死的结局。 ☆、大结局 大陆一方主动迎击，将战场选在一片远离人族城池的空旷之地。 朱厌想要独占龙子，有心清理麾下的亚龙族，从旁观战。 独角蛇在他的默许下始终站在他身边。 待到死伤过半，他才加入战局，体型随之增大，远远超过龙子。 独角蛇紧随其后，用巨大的兽身横扫出一片空地，嚣张至极：“全都给我滚开！” 应斯年紧紧抱住龙菁菁：“等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脱下护腕放在她手里，转身主动跳进龙子的嘴巴里。 城主夫妇，黑市一众，还有昔日里受过他恩惠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停了下来。 以身饲龙的举动太让人感到意外了，也太伟大了。 吼—— 龙吟声响彻整片大陆，龙子得到了补充，临时将身体幻化出成年的形态，增大数倍，堪堪与朱厌比肩。 独角蛇呆滞了一瞬，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龙子吸引过去，一口咬住朱厌惯用的右臂生生扯下。 朱厌用左掌抓住他的脖颈怒火冲天：“你背叛我，居然连你也背叛我！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不同的！” “背叛？你有资格说这两个字吗？看看你的脚下。”那些身首异处的亚龙族统统死于贪婪，也死于他的背叛。 如果不是他，大家也不会来到龙巢。 独角蛇的脑袋滚落到地上，变回人形，脸上仍然带着嘲讽的笑意，被朱厌直接碾碎。 “原来应斯廷不是叛徒！”风凌城众人此刻才知晓他的目的。 “廷儿！”应宴诚目眦欲裂，两个儿子三个孙子都没了。 云翎岚别开脸。 “父亲。”一头飓风蛮狮脱离狮群来到他身边。 应江沅离开风凌城后和狮群一起生活，得以保住性命。 应宴诚看了他一眼，强忍下泪意。 朱厌仰天怒吼，体内的浊气猛然爆开，不断地向周围蔓延。 所过之处，百草枯竭，敌我双方全都化为森森白骨。 造成如此大量的伤亡，神龙必会察觉，但那又如何，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龙菁菁第一时间释放灵力与他对抗，但也只能延缓黑气蔓延的速度，给大家争取逃离的时间。 须臾之后，整个战场死的死，逃的逃。 外来者只剩下朱厌、烛阴骨蛟、双头鬼蟒。 大陆一方只余龙子和龙菁菁，以及两位神龙的侍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苏景霖。 因为他摔了一跤来不及逃跑，龙菁菁把应斯年的护腕套在他手上护住了他。 双方每一次碰撞的余威都能传出百里。 风起云涌，山崩地裂，飞沙走石，真正的神仙打架。 苏景霖干脆抱着脑袋一动不动，护盾被飞溅的石子砸得砰砰作响。 云翎岚和李雅熙合力才能堪堪抵挡已是半神修为的双头鬼蟒。 烛阴骨蛟不敌龙菁菁，很快魂飞魄散，化为真正的白骨。 她抽身之后立刻去为龙子助攻，奈何一龙一草皆不是朱厌的对手。 朱厌用独臂握住龙菁菁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那只小妖猴！”虽然模样变了，但他毛发的特征很明显。 朱厌哈哈大笑：“没错，那只蝎子以为把你藏得很好，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他扭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龙子道：“我会这么强是因为我吞下了伴生体，你若想打赢我，就要先把她吞了。” 说着，他把龙菁菁抛向龙子，然而龙子只是用嘴巴接住她，轻轻吐到地上，亲昵地拱了拱，再用龙尾把她圈住，保护起来。 朱厌怒不可遏。 只有吞噬完整的龙子他才能获得对抗神龙的力量。 可这蠢兮兮的龙子不仅没有吞下伴生体，还把自己的力量分出去一半。 偏生分出去的还是纯阳息，他无法直接消化。 他走上前，对着龙子拳打脚踢，抓起龙菁菁强行塞进龙子的嘴里，看着龙子唇角溢出的血渍，他终于笑了起来。 龙菁菁这时候才知道苏景霖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此时的她身处界树的结界之中，外面那个龙菁菁是雪团。 “放我出去！”龙菁菁对身边的苏景霖道。 “守护者大人让你留在这里。”苏景霖面无表情，是界树在操控他的意识。 “我不出去，那龙子怎么办？” “守护者大人让你留在这里。” 龙菁菁心上一沉，她知道界树认死理，认定了就不会变。 她可以锤爆结界，可若是那么做，绿纱城数十万百姓都会死。 “能不能让我看看外面的情况？”她退而求其次。 界树给了她一枚界珠。 画面一转，她看到天边出现了一道黑影，地上也有。 一条巨大的独角蛇破云而出，他背上有一对与应龙相似的翅膀。 “是腾蛇大人。”云翎岚欣喜道。 腾蛇是神龙的养子，应斯廷的存在不是意外，本就是为他准备的身体。 他性情高傲，放荡不羁，若是提前告诉他，他肯定不会接受。 所以云翎岚依照龙蝎的吩咐，先斩后奏，搞定之后直接走人。 地上的黑影也露出了真面目，是银月狼王和麾下的狼群，皆是真仙修为。 有狼群的加入，双头鬼蟒寡不敌众很快被解决了。 朱厌这边四肢全部拆分，脖子也被龙子一口咬断。 龙菁菁喜出望外，然而四分五裂的残肢断臂却突然动了起来，没有了身体的束缚，力道不减，速度更快。 狼群死伤无数，腾蛇翅膀也被洞穿，再也飞不起来了。 朱厌立在地上的脑袋得意洋洋：“这世间只有神龙在我之上，等我吞了龙子连神龙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目光移向腾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杀了龙子，就可以跟在我身边。” 腾蛇咧开嘴巴，露出招牌式的坏笑：“听说你的伴生体和你生得一模一样。” 朱厌瞳孔猛地一缩：“闭嘴！” 腾蛇继续道：“生得一模一样的应该是双胞胎不是伴生体吧，啧啧，你连亲兄弟都不放过，我可不敢跟着你。” “我让你闭嘴！”朱厌怒吼一声，整颗脑袋狠狠地撞向腾蛇。 飞至中途被龙子一口吞下，下一刻，那些残肢断臂停止攻击，如脱线的木偶般掉在地上。 龙蝎突然现身，急急道：“吐出来，不能吃，他体内都是浊气，你会被反噬。” 龙子的状态很不好，整个身体自内而外被黑气侵蚀着。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吞下去还有机会，吐出来大家都会死。 但显然他消化不了，鼻子耳朵都在往外冒黑气，龙躯扭动，很是痛苦。 龙菁菁好声好气对界树道：“你看，朱厌已经死了，可以放我出去了。” 朱厌的脑袋都被吞了，在界树看来就是死了，龙子的样子有点奇怪，奇怪就奇怪吧，反正他想不明白。 龙菁菁冲出第一时间抱住龙子的脑袋，对他道：“张嘴。” 龙子倔强地看着她。 龙菁菁缩成一株龙息草直接从他的鼻孔钻进去。 龙子＆龙蝎：“……” 腾蛇＆两位侍女：“……” 狼群：“……” 龙菁菁在龙子的肚子里找到朱厌的脑袋。 朱厌已经察觉到龙子之前没有吞下龙菁菁，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很高兴：“他到底还是把你吞了，可惜吞了你也没用，他的身体我收下了。” 边说边释放浊气。 龙菁菁扑上去，用本体把它的脑袋包住，气哼哼道：“我就不信你就只剩一颗脑袋我还对付不了。” 浊气被净化，朱厌的脑袋像个不安分的藤球，四处乱撞：“你这小娃娃的年纪还不足我的零头，只会白白送死。” “只要你松开，我就放你一马！” “再不松开我们都会被龙子消化，值得吗！” “算我求你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 龙菁菁打定主意和他同归于尽。 头顶的花瓣一片片剥落，变秃了也不在意。 朱厌恼怒道：“他都把你吞了，你为何还要这么拼命！” “吞了就吞了，我们相生相伴，融为一体又何妨。”龙菁菁顶回去。 融为一体又何妨。 朱厌心神俱震，他好像听过这句话，是谁说的？ “不可以喔。”应斯年被白光裹着，一步步走过来，怜爱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花冠。 龙菁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应斯年消失后，她头顶的花冠再次长出了花瓣，周身的力量暴涨。 朱厌的脑袋随之灰飞烟灭。 龙子把利用应斯年炼化的阳息也分给了她。 他一直记得要和她分享。 …… 神龙回来的有些迟，神域的事处理完后，他把守在龙巢外的几股势力连同他们的老巢一起端了。 他就是一条锱铢必较的龙！不抄家都不解气。 他的品味很高。 战利品参差不齐，拿回去让小蝎蝎帮他过滤一下。 他没料到的是龙巢内部进去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朱厌是恶兽中的异类，普通的恶兽最多吞了伴生体，他吞的是亲兄弟，否则的话小蝎蝎就能把他解决了。 他回来之后做了两件事，一是清理了余下的宵小，二是把那些服用了融合丹的人族从形到魂分成两半。 人是人，妖是妖。 妖魂可以用兽化之后的形态继续活下去。 他觉得自己的收藏品很会创新，居然用这种方式活下来。 但他审美正常，不能接受这种扭曲的形态。 令他郁闷的是两个崽崽都不太好。 儿子闭关疗伤，内定的儿媳妇自闭了，跑去界树的结界里不肯出来。 那么简陋的篱笆小院，怎么比得上自己亲手给她打造的闺房。 而真实情况是龙菁菁去养胎了，龙蝎觉得神龙大人抱不到龙孙可能会生气，所以让她把此事暂时隐瞒下来。 她最常做的事是把手贴在界树的树干上，她知道应斯年不会回来了，可每当这么做的时候，就像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能够让她清晰地想起曾经的美好。 “宝宝，我好想他呀。”龙菁菁一手贴着树干，一手摸着滚圆的肚皮念叨着。 “我也很想你和宝宝。”另有一人把手掌贴在了树干上。 龙菁菁惊愕地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 新婚那日，掀开盖头后，龙子发现了自己的小娇花，他背着龙蝎偷偷把自己的一魂注入容器。 这样既不会被旁人发现，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小娇花。 自动托管和亲身驾驶自是和以前不同，应家的日子并非因为龙菁菁才突然扭转的。 只不过他一直是旁观者，可以做到无缝衔接。 因而龙子破壳后的心智其实是不全的。 他看着应斯年就像看自己，没必要与他互动。 在闭关期间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一魂归位，记忆和传承都完整了。 神龙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孙女目光有些复杂。 他觉得儿子可能被绿了。 一龙一草是不可能生出人族的。 但儿媳妇和儿子的地位是一样的，全当是外孙女。 听小蝎蝎说儿子没有遗传自己的智慧他很遗憾，但现在他觉得很庆幸。 因为傻儿子没发现自己被绿了，很疼爱别人家的女儿，远超过他自己亲生的几个熊儿子。 养子那边也不太省心。 前一刻还让傻儿子唤自己哥哥，转眼就追着傻儿子屁\股后面一口一声哥哥叫得欢，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亲兄弟。 对儿媳妇的称呼也是，一会儿是妹妹，一会儿是嫂嫂。 这不有病吗！ 小蝎蝎说，这是因为养子体内有一道人魂。 有病得治，但是两个儿子都反对。 然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儿大不由爹，只有小蝎蝎会无条件宠他，事事如他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历时三个月，满一百章，满三十万。 晋江第一本书，数据没有，评论都是同情的……是黑历史，也是白月光，以前在其他地方写过，中间断了，没想到退步这么多，一开始还能日万，后面3000都很难，我整夜整夜对着电脑，一小时不足500字，在思考在学习。 从十几万就想完结，居然写到了三十万，我舍不得烂尾，我不是完美主义者，但我也追求完美。 感谢看到这一页的读者，我会继续努力，拿出更好的作品。 请为我的努力给我一个满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