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豆腐吃不得 作者: 一水为静 文案： 包子铺的宋辰表示，他的娘子是自己买豆腐送的。不信？要不是他天天去她家的豆腐摊买她亲手磨的豆腐，才没那么容易把人骗……咳咳，追到手呢。 说起自家娘子做出来的豆腐，那可真是……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啊，为了娶老婆，自己也是拼了命了。 食用宜忌： 1、初次写作，诸多不足，接受意见建议，谢绝不文明用语； 2、男女主真·普通人，平淡温馨小日常，无虐；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辰，李秋娘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谢邀，不吃，我还想活 立意：自食其力，丰衣足食 第1章 昨夜下了一阵雨，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湿气，吸上一口，分外适意。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鸡鸣，虽说才刚过四更天，天还黑着，不少铺子里却已有了动静，开始忙碌起来了，给沉寂了一夜的菰城添了些许烟火气息。 宋辰打着哈欠开了房门，立时被扑面而来的凉意冻了个哆嗦，人却也清醒了很多。 扫了一眼隔壁的房间，门还关着，里头很安静，宋老爹难得的这个时间还没起。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宋辰向厨房走去。宋老爹每日操劳，就让他多休息会儿吧。 借着星光走到厨房，掌了灯，去柴房抱来几捆柴，又从水缸中舀了数瓢水倒入锅中，宋辰开始烧热水准备和面。 …… 当宋辰做好一切开始蒸包子时，宋老爹匆匆走进厨房，见到他便是一顿数落，埋怨他不早些叫醒自己，耽误了时辰。 “爹，儿子只是希望你能多歇会儿，你每日操劳，也该休息些日子了。包子我一早便起来做了，耽误不了时辰。” 宋老爹怔了怔，嘴里嘟囔了几句，无非是什么一日偷懒便会想日日偷懒之流，言辞间却流露出掩不住的欣慰，儿子长大了，会孝顺他了，让他如何不高兴。 见此场景，宋辰也是十分感慨，当初学校清明放假准备去祭拜一下去年过世的奶奶，谁知回乡的路上发生车祸，醒来时就变成了这个不知名朝代的一个十三岁男童。 现代各种小说层出不穷，宋辰也看过不少，他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上了魂穿，这个与他同名的孩子因为贪玩溺水而亡，正巧被他附了身。 在庆幸老天多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的同时，宋辰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会这里的语言，为此他当了好久的哑巴。 自家儿子自落水后就不会说话了！这可把宋老爹急坏了，孩子娘走的早，自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可请来的大夫都说宋辰只是受了惊吓而暂时失语罢了，并无大碍，宋老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得空就一遍一遍地教他说话。 宋辰至今还记得，当数月后自己学会这里的语言发音开口叫那声爹时，宋老爹眼里突然滚落的泪水。 阵阵的香味将宋辰拉回现实，包子熟了。顾不上再回忆什么，他连忙走过去和宋老爹合力把一摞蒸笼的抬到前面铺子里去卖，再晚，真该耽误时辰了。 . 卯时，天刚破晓，路上便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街边的铺子陆续开了门，许多早点铺子在门口支了个摊，摆上三两张桌子，让人坐着吃。 宋辰卖的是包子，自是不需要人坐着吃，他把蒸笼放到炉子上，用小火温着，以防包子冷掉，然后开始叫卖。 “包子！刚出炉香喷喷的大包子！” “卖包子咯！” 洪亮的声音夹杂着包子的香味飘向远处，很快就吸引了客人前来。 天渐渐亮了，街上也逐渐热闹起来，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沉睡了一夜的菰城，醒了。 宋辰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将包子用昨夜裁好的油纸包着，一一递给他们。 忙碌间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宋辰转头看去，是对面的豆腐摊。 一对中年夫妇一起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门口后就进去了。 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两人手里分别拿着一大一小两个木头箱子，姑娘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接过男童手里的箱子一起放到桌上。 姑娘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说了句什么，男童高兴的进了屋。 门口只剩下了那姑娘一人，她拢了拢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开始摆摊卖豆腐。 “包子……” “什么？”宋辰没听清。 “两个包子。” “诶，好，你的包子。”回过神来的宋辰连忙拿了两个包子给那个客人。 “你是看上对面的姑娘了吧……”那人接过包子却没急着走，目光在宋辰和对面的姑娘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然后开口问道，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被猜中了心思，宋辰一时有些窘迫。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十分腼腆的人，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应了一声。 得了宋辰肯定的回答，正在吃包子的人又看了一眼对面，说：“那就祝你早日娶得美娇娘了。”说着又买了两个包子就离开了。 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到宋辰的心情，他继续招呼着后面来的客人，没人买包子时就看着对面，偷偷欣赏人群中那个美丽的身姿。 对面的姑娘名叫李秋娘，前不久搬来的，并不是菰城人。听说是老家发大水被淹了，就和父母弟弟带着全部家当到京都投亲，投的是李老爹早年嫁到京都的堂妹，她的堂姑姑一家。 谁知那姑姑早就病死了，姑夫虽然有些财势却也是个势利狠心的，连门都没让进。 盘缠已经不多了，所幸还有些手艺，一家人就在离京都最近的菰城盘下了一个铺子，以卖豆腐为生。 李秋娘生的明眸皓齿，很快就有了个「豆腐西施」的称号。因此来买豆腐的人总比别的豆腐摊多，其中男子居多。 他们大多都是有家室的人，倒也没有什么龌龊心思。不过是想借着买豆腐的机会多看几眼美人罢了。 妇人们虽然因为自家丈夫的那点小心思有些不乐意，可毕竟谁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虽然私下里偶尔长舌几句，却也不好当面说什么，邻里之间倒也算和睦，故此李秋娘一家到菰城没多久就安定了下来。 宋记包子铺就在李家的豆腐摊对面，一抬眼就能看到位置，宋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欣赏美人的机会。 只是这看着看着就出了岔子，他动心了。 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娶回家呢？看着对面在人群中忙碌的倩影，宋辰心想。 太阳逐渐升高，天已大亮，来买包子的人少了。 当宋辰卖掉早上做的最后一个包子，已临近巳时，他看向对面，李秋娘正在收拾东西。他连忙喊道：“李姑娘等等！我要买豆腐！” 正准备收摊的李秋娘听到买豆腐的声音，循声看去，是对面包子铺的小哥。 她停了手中的动作，站着等对方过来。 随着宋辰越走越近，李秋娘心里开始期待激动起来。 “可与昨日一样？”宋辰刚走到摊位前，她就忍不住问道。 宋辰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李秋娘会这么问。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今日想再买一些。” 顿了顿，补充到，“很好吃。”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李秋娘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三分。 做豆腐是自家的家传手艺，李秋娘一向自诩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可就是学不会做豆腐。 每次她做出来的豆腐酸的苦的什么味道都有，就是没有豆腐该有的味道，为此她磨出来的豆腐，别人只要买过一次就绝不会再买第二次，爹也因此不许她再做豆腐了，怕浪费了豆子，这让她深以为耻。 她不甘认输，每次都会偷偷做一份豆腐和爹做的放着一起卖，可惜情况一直如此。 就在前几天，对面包子铺的小哥买了她磨的豆腐，本以为他也和以前的人一样再不会买第二次，谁知他自此之后竟然连着几天都来，指明要买前一日的那种豆腐，还直夸好吃，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欣赏自己手艺的人，李秋娘立即在心中把对方引为知己。 稍稍考虑了一下，她觉得难得遇到一个知己，自己应该和知己拉近一些距离，“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没那么多男女大防，我们又是对街的邻居，互称名字就好，叫我秋娘吧，我记得你是叫宋辰吧？” “嗯……” 李秋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将包好的豆腐递过去，“你要的豆腐，宋辰。” 宋辰付了钱，伸手接过豆腐转身回家，他满心的喜悦的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马路并不是很宽，他很快就走到了自家门口，突然脸色一僵。 他该怎么和老爹解释自己又买回来一份味道怪异的豆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太多影响阅读体验，删减有大量作话的章节后的作话。（8.4） 第2章 宋老爹最近有些心事，却又因为心中的一些顾虑而难以将心事说出，为此寝食不安，这两日憔悴了不少。 宋辰发现自家老爹这几日总是对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似以往那般唠叨了，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他猜想难道是病了又不好意思开口？便想请个大夫来给老爹瞧瞧，却被阻止了。 宋老爹推说自己只是这两日累得狠了，休息些日子也就没事了，宋辰拗不过他只得暂时作罢。 然而数日过去了，宋老爹的情况仍未好转，眼看着宋老爹的面色一天差似一天，宋辰十分忧心。 他担心宋老爹会因为心疼银子而忍着病痛，生了病也不说出来。于是他决定这次无论老爹怎么阻止，也非得请个大夫回来不可。 “阿辰，你去哪儿？” 正当宋辰准备出门时被宋老爹叫住了，看着宋老爹越发憔悴的面容，宋辰忍不住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爹，你是不是因为心疼钱才不告诉我你病了？” “我、我是因为……因为……”真的要说出来？宋老爹还有些犹豫，他怕会刺激到儿子。 宋老爹犹豫不决迟迟不肯说出真相的样子，让宋辰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爹，病了就该找大夫替你诊治诊治，可不能因为心疼钱而把身子拖垮了，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小时候你就告诉我，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如今你倒是忘了？ 难道爹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所以才瞒着我？不行！爹，别耽误时间了！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宋辰越是劝想的就越多，最后把自己都吓到了，拉着宋老爹就要去找大夫。 而宋老爹听着儿子越说越离谱，为了防止他往更坏的地方想去，终于支支吾吾的道出了自己近来的心事。 十天前，宋辰买回来一盒豆腐，一般的豆腐都是滑嫩爽口的。而宋辰买回来的豆腐的味道实在是……难以入口。 就连年轻时遇到过饥荒吃过些苦的宋老爹，吃了一口后也再没下过筷子，实在难吃。 可宋辰似乎完全吃不出来似的，竟然把一盘子的豆腐都吃了。 本以为宋辰是为了不浪费粮食，宋老爹还在心里暗暗赞许，所说如今不是饥荒。但儿子能懂得粮食的珍贵，宋老爹还是很高兴的。 谁知之后的日子里，宋辰每日都会买回一盒那种异常难吃的豆腐，还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 这就不得不让宋老爹多想了，他想起儿子十三岁时曾落水，那之后失语了很久，当时大夫说那不过是受了惊吓的后遗症，慢慢的会好的，后来也的确好了。 但大夫还说了，日后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症状出现，不过并不会很严重，让他放心。 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会出现后遗症？除此之外宋老爹想不出别的原因。 每当看着儿子吃着难以下咽的豆腐却毫无所觉时，宋老爹都忍不住难过。 小时候失语好不容易好了，现在这舌头却又坏了，可怜的孩子，以后还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症状呢。 为此，宋老爹整日里忧心忡忡，每每想安慰儿子却又担心自己戳到儿子的痛处，反倒惹了儿子难过，只好压在心里，就连和宋辰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的，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这才让宋辰误以为他生了病。 “阿辰，舌头坏了就坏了，不过是吃不出味道而已，人没事就好。” 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宋老爹感到一阵轻松。但看着宋辰一直沉默无语的样子，又十分担忧，连忙准备安慰几句。 知道宋老爹没有生病，宋辰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一心想着追秋娘，每天去买她做的豆腐，却没想到竟然会因此在和老爹之间弄出这么大个乌龙。 “爹，我舌头一点事也没有，这是我在给您追儿媳妇呢。” 考虑了一下，宋辰决定把自己喜欢对面豆腐摊的李秋娘，想把她娶回家，最近正在追求的事说了出来，也好让宋老爹放心。 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炸的宋老爹半天回不过神来。 待他终于捋顺了其中的关系，原本略显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菊花，眼中似乎能闪出光来。 “好好好！阿辰你可要努力，争取早些把儿媳娶回来，别让儿媳被别人抢走了。” 宋老爹也是知道李秋娘的，虽然才搬来几天，但住的那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李秋娘还每天都会出来摆摊。 很好看的一个姑娘，性子也不骄纵，听说除了做出来的豆腐难吃了点，是个心灵手巧的，这样的姑娘当然要娶回家。 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有很多人想娶吧，他可知道这条街上有好几户人家的儿子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家里正在物色媳妇呢。 想到这里宋老爹有些着急，不行，他得帮儿子看着点，可不能让自家的儿媳被别人抢走了。 . 清晨，李秋娘照例在门口摆摊卖豆腐。可没一会儿，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对面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向着那道视线望去，正对上一个热切的眼神，眼神的主人正满脸笑容的看着她。 那个人她认识，是自己新上任不久的知己——宋辰，他爹。 宋辰作为目前唯一懂得欣赏她的豆腐的知己，李秋娘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爹有礼貌一些。 更何况他爹正对自己笑呢，不打个招呼太失礼了，如果宋辰因为自己无视他爹生气了，不再买自己磨的豆腐怎么办，自己可不能失去这唯一一个认同自己手艺的人。 李秋娘暗自点头，觉得自己当真是深谋远虑。于是，她对着宋老爹回了一个笑容，并点头示意。 打过招呼后，李秋娘低头继续卖豆腐，错过了宋老爹在看到她的笑容后，变得更加热切的眼神。 宋老爹很高兴，今天一早他就等在了自家门口，就为了等儿媳出来后好好观察观察，顺带看看有没有媒婆进李家的门，他得提防着有人抢自家的儿媳。 这个儿媳他是越看越满意，就在刚刚，她还对自己笑呢，真是个知礼的好姑娘，不，是好儿媳。 看着对面忙碌着的李秋娘，宋老爹眼前渐渐出现了红色的喜堂，喜堂上有一对新人，正在给上座的高堂敬茶，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听到宝宝软糯糯的叫着爷爷…… 卖着豆腐的李秋娘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向四周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倒是看到宋辰他爹正在神游，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红光满面，脸上就差笑出一朵花来。 难道是冷了？她暗忖，初春确实还有些冷，这两天也许是降温了吧，看来明天得多穿一件了。 第3章 宋辰来买豆腐的时候，李秋娘告诉了他自己早上看到宋老爹时的情景，她对宋老爹的行为有些在意。 “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双目放空，直愣愣的看着前面，不知是看到或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的笑，有些痴痴的样子。” 经过这几日关于豆腐的「友好交易」，两人已经熟稔了很多，说话也没了那么多顾忌。于是李秋娘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生病，可别是得了什么癔症，宋辰你给宋伯伯找个大夫诊诊吧。” 李秋娘的话还没说完宋辰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大概能猜到宋老爹的想法。 只是老爹也太沉不住气了，他这样就不怕把他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吓跑了？ 到那时自己到哪儿找媳妇去，一会儿回家一定要和他说说，再怎么着急抱孙子也该收敛些。 而当宋辰听到李秋娘带着关心的猜测时，又不觉暗自好笑。 几天时间，竟然因为老爹闹出了两个乌龙，让他和秋娘两人先后误以为老爹得了什么病。 其中的实情宋辰如今自然不敢说与秋娘听，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话题带了过去，并顺势提出邀请，问李秋娘明日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去城外的无相寺进香，给家人祈福。 “出门？”李秋娘有些心动，自从搬来菰城，因为人生地不熟，她都没出门玩过了，这可一点也不像她。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李秋娘几乎张口就要应下来，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李秋娘的确很想出去玩，但她还是有一些顾虑的。 虽说自己把宋辰当做知己，可他到底是个男子，平日里两人的交谈都在街道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忌讳。 可若是孤男寡女私下结伴去进香就不一样了，那些个无聊的长舌妇们最爱嚼舌根子，到那时她们知道了这事还不知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呢。 她倒不是怕什么流言蜚语，不过是一些过分夸大的无聊言论，只是那些言论会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让她的耳根不得清净，实在烦人的很。 “我要先问问我爹娘的意思。”她说。 有个熟悉这一带的人愿意带路，李秋娘当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能够出去玩的机会，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暂时拖着，让自己有时间想出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宋辰心里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对方没有直接拒绝，他还是有希望的吧？ “那明日一早我在城门口等你，若等到辰时你还没来我就自己去了。” 说完这话宋辰就有些尴尬，怎么说的跟私奔似的，想到这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于是匆匆道别回家了。 正好和老爹提一提今天的事，免得他以后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好在李秋娘并没有注意到宋辰的异样，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正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服整天只知道干活的爹或者每天做着发财梦的娘，让他们和自己一同去城外的无相寺进香。 爹就算了，如果没什么大事，让他休息一天不干活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可以从娘那里入手，只要告诉她那里的菩萨很灵验，她一定很乐意去许个发财的愿的，只是听说无相寺香客很多，不乏一些富贵人家，如果娘看到了，回来又不知道要念叨多久了，到时家里又该不得清净了。 “阿姐，娘叫你过去，她说家里的针线找不到了，让你帮着找找。” 正当李秋娘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鼓动她娘去进香时，一道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顿时眼前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阿彦，你想不想去城外玩？” “玩？想！阿姐你要去城外玩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孩子玩性重，李彦行一听说能出城玩就开心地叫了起来，生怕阿姐不把自己带上。 弟弟急切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李秋娘，她伸手揉了揉阿彦的头发，带着宠溺的声音响起：“好好好，会带你去的，阿姐不带谁也不会不带阿彦去的。” “不过，阿彦想出城玩要先帮阿姐一个忙，一会儿见到娘你就说……”李秋娘弯下腰在弟弟耳边交代了几句，“记住了吗？可别说错了，如果娘不同意的话我们可就不能出城了。” 用力点头，“放心吧阿姐，我都记住了，一定不会说错的！阿姐我们快去娘那里吧，我都等不及了！” 为了明天能够出城玩，李彦行干劲十足，用力把李秋娘向着屋里推，“快点快点！阿姐你快点呀！” 李秋娘怕弟弟摔倒，转身拉过弟弟的手，“走吧，我们去娘那里。” 当他们二人到蒋氏房间时，蒋氏已经找到了针线，正在缝补手上拿着的一件长衫，见到他们进来就开口抱怨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这衣服破了这么大个洞，还得补上再穿。要是有钱人家，别说破个洞了，怕是衣服旧了就扔了。” 边说边摊开手中的长衫，想让李秋娘和李彦行二人看看究竟破了多大的洞，同时嘴里也不歇着。 “都是你们爹没本事，不然我们哪还需要过这么俭朴的日子。要是家里有钱，就能买个下人，我也不用一天天忙的腰酸背痛的。”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娘，你幸苦了。”李秋娘快步走到床边，挨着蒋氏坐下，拿过她手中的长衫与针线放到一边，“娘，你歇着，这衣服放着一会儿我来补吧。” 李彦行也连忙走过去挨着蒋氏另一边坐下，说：“是啊是啊，娘，让阿姐补吧。” 感觉到背上被阿姐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李彦行知道自己该说先前阿姐交代的话了。 “娘，我……我明天想去城外的无相寺玩。” “什么？”语调上扬，蒋氏有些惊讶。 “我……我……”几乎没撒过谎的李彦行心中本就有些忐忑，听到蒋氏上扬的语调以为她生气了，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 看了一眼李秋娘，又看一眼蒋氏，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出去玩的想法占了上风。 “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能死读书，还该多增长见识，这样才能学以致用。” 歪着头想了想，“嗯，其实我不是很懂，但是先生说了，不能总在家里看书，也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李彦行口中的先生是说私塾的教书先生，他们一家在菰城安定下来后就把李彦行送去了当地的私塾念书。 不识字的人家对读书人总是有一份敬重在，蒋氏一听是先生说的就不由信了七八分，李彦行想去的又是个寺庙，应该没什么危险。 但让如果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出门确实有些危险，因此她犹豫要不要答应。 李秋娘见蒋氏动摇了，知道她不答应只是因为在担心弟弟的安全，连忙开口：“娘，我可以陪弟弟一起去的，出去玩玩也好，如果整日把弟弟拘在家里，养成个沉闷的性子可就不好了。” “娘要是还不放心，我可以叫上对面的包子铺宋辰，他最近总来买豆腐，娘你也应该见过，不是个有坏心眼的，这样娘你该放心了吧。” “好吧，那你们明天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蒋氏回忆了一下几次见到宋辰的情景，人看着挺老实，又是对面的邻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她迟疑了片刻终于答应了。 “喔！娘你真是太好了！”李彦行欢呼起来，蹬掉鞋子爬到床上，在蒋氏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坐到她身后替她捶背，“娘你不是说腰酸背痛吗，我来给您捶捶。” 因为儿子贴心的行为，蒋氏心情也好了许多，打趣道：“娘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就要说娘的坏话，也不帮娘捶背了？” “当然不是。”李彦行急忙否定，生怕自己被误会了。 看着他们的互动，李秋娘也拿起先前放到一边的长衫缝补起来，与弟弟两人偷偷看了对方一眼，相视而笑。 第4章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城门口的柳树下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正是一早就被宋老爹赶出门的宋辰。 当宋老爹听说宋辰今日出门是和李秋娘一起时，就立马允许他一天不用忙活铺子里的生意，还早早把他赶了出来，说是不能让儿媳等急了。 “老爹倒是比我还急切。” 拍了拍衣服上因为沾了雾气而留下的水珠，宋辰叹了口气，对于李秋娘今天是否会来赴约，他并没有把握。 向城内看了一眼，没有人来。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辰时呢，不急。 他这样安慰自己，随后就靠在柳树干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宋辰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太阳逐渐升起，雾气一点一点变淡，然后消失。 城门口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会有几个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宋辰。 宋辰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人，已经辰时过一刻了，李秋娘还没来，怕是不会来了，他有些失落。 正当宋辰准备离开独自前去无相寺时，他看到李秋娘牵着一个男童出现在远处，匆匆往城门赶来。 将刚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宋辰站定，等着他们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李秋娘站在了宋辰面前。 “这是我弟弟彦行，你见过的，今早为了叫他起床耽误了些时间，来晚了，实在抱歉。”李秋娘一边表示歉意，一边示意身边的男童，“快给宋辰哥哥道歉。” 听到姐姐的话，李彦行放下原本拉着姐姐的手，回忆着先生教过的礼节，对宋辰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说：“宋辰哥哥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等了这么久。”然后看了看姐姐，似在询问自己做的对不对。 李秋娘会来赴约已是意外之喜，宋辰自然不会怪他们来得晚，李彦行可爱懂事的模样又让他心生喜爱，只是这孩子的动作实在引人发笑。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忍住，半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捏了捏李彦行肉乎乎的小脸。 “你这么懂事，哥哥怎么会怪你呢？” 看着李彦行扭捏着身子却又不敢躲开，只能乖乖站着任由自己的脸被捏的可爱样子，宋辰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的好了。 他直起身子，牵起李彦行的一只手，对李秋娘说道：“我们该出发了，再不走怕是要晚了。” 宋辰捏自家弟弟的脸时李秋娘就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她看得出，宋辰并没有用力。何况……弟弟的小圆脸早就被她捏过不知多少回。 谁让阿彦的脸肉肉的软软的，捏起来手感这么好呢。李秋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听到宋辰的话李秋娘也牵起李彦行的另一只手，对宋辰点了点头，说：“我们走吧。” 三人一路向着城外的寒山走去，宋辰与李秋娘随口聊着一些小事，不时被李彦行的童言童语逗笑，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气氛温馨。 宋辰不禁想到日后自己和李秋娘带着他们的孩子外出游玩的场景，心生向往。 无相寺建在寒山山顶，虽然寒山并不高，李彦行也因为能够出来玩而一直兴致勃勃，可孩子的精力到底有限，刚走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后面的山路是宋辰背着他上去的。 当宋辰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时，他早已趴在宋辰背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到了山顶，不同于上山时遇到的三三两两的行人，无相寺往来的香客很多，寺门前还有几个围着香客的卖香烛供品的小摊。 看到香烛摊子，李秋娘才想起自己今早出门匆忙，来进香竟忘了带香来，便和宋辰说了一声，准备去买一些。 宋辰一手托好背后的李彦行，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些铜钱，递给李秋娘让她帮他也买一些，他也忘了带。 当然他没敢告诉李秋娘自己没带香来。因为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心急的老爹赶了出来。 李秋娘接过铜钱便去买香了，李彦行还睡着，宋辰有些无聊，随意的看着眼前的香客，他们脸上带着或是虔诚或是焦虑担忧的神色，也不知菩萨有没有满足他们的祈求。 一对衣着精美的年轻男女吸引了宋辰的注意，女子在正极力说着什么，男子满脸无奈却眼含宠溺，不时回上一句话，不像是来拜佛的样子。 他们就站的地方离宋辰不远，宋辰隐约听到了几句「静心庵……出家……」“和尚……” 什么的，等他理清了其中的关系后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在劝说自己的丈夫和她一起出家。 宋辰心下诧异，这对夫妻看着感情很好，看衣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行事却是如此古怪，他摇了摇头，有钱人家的喜好当真是特别。 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再去思考那对夫妻的事了，他背上的李彦行醒了。 揉了揉睡得惺忪的双眼，李彦行抬头看了看周围。好多人，已经到了吗？ 不由眼睛一亮，从宋辰背上跳下来就要跑开去玩，刚跑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想去拉姐姐的手，这才发现姐姐不在。 姐姐不见了！李彦行有些慌。想起路上姐姐说过的话，他扯了扯宋辰的衣角，仰起头问：“宋辰哥哥！我姐姐不见了！你知道姐姐去哪儿了吗？” 感觉到衣摆有一股向下的力在拉扯，宋辰收回了思绪，低头看到李彦行正一脸不安的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揉了揉李彦行的脑袋，温声回答：“你姐姐买香去了，马上就回来。” 宋辰的回答让李彦行多少有些安心。而和姐姐一样的熟悉动作，另他不自觉的向宋辰怀里靠了靠。 李秋娘买完香回来，看到自家弟弟阿彦正靠着宋辰，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依赖，而宋辰一手牵着阿彦，一手拿着一串不知打哪儿来的糖葫芦，正准备递给阿彦。温馨和谐的场面，让她感到心中有些柔软。 李秋娘加快了脚步，期间不小心和一个人撞到一起，她小声道了句抱歉，就错身向宋辰所在的地方走去。 “香我买回来了，我们可以进去上香了。” “好……”宋辰笑着应了声，接过李秋娘手里的香，向那对夫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人了。随后就与李秋娘姐弟一起进了无相寺。 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方才撞到李秋娘的那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时眼中不停闪烁的目光。 第5章 无相寺不是历史悠久的古寺，建成不过数十年。但是名声却不算小，只因在先帝时期，寺中出了一个国师，当时可谓全国震惊。 若单单一个国师自然不会如此，按说国师都该是学德兼备、德高望重的才会得的称号，而无相寺的这位了尘国师，却是个例外，出家不过几日，就得了国师的称号。 关于国师的来历众说纷纭，许多的人因为好奇而来到无相寺，想见见神秘国师的真容，期间一些人的所求又应验了几次，无相寺菩萨灵验的名气就慢慢传了开来，更多的人来进香，寺院也因此一再扩建，成了如今的无相寺。 “舍利塔中供奉的舍利，就是当年了尘国师坐化后留下的。” 谢过为他们做介绍的小沙弥，宋辰等人和其他香客一样仔细地观察起眼前的舍利来。 那是一截指骨，上面略有些裂纹和斑点，颜色稍稍发黄。 看了一会儿，宋辰就失去了兴趣，看着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指骨而已，只是他也没有生出什么不敬的想法。他知道，舍利在佛教中代表着高僧生前的功德、慈悲与智慧。 双手合十，对着舍利拜了一拜，宋辰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然后李秋娘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我们去大殿参拜吧。” 舍利塔内略显肃穆的气氛让李秋娘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而为了让宋辰能够听清自己的话，她又不得不离宋辰近了许多，几乎是贴着宋辰的耳朵说出的话。 宋辰只觉得有一股暖风轻轻在耳边拂过，一阵酥麻感自耳朵向全身扩散，身子不由的微微一颤，而后便僵着身子不敢动，唯恐被李秋娘发现自己的异样。 另一边，李秋娘说完才发现，自己离宋辰实在是近了些，好像自己倚在他身上似的，显得……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李秋娘偷偷看了一眼宋辰，没有转头，依旧看着舍利的方向，应该没发现吧？ 又心虚地向李彦行看去，小家伙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周围参拜舍利的人，似乎是不解这些人为什么对着一截骨头如此敬畏。 没人注意到方才的那一幕，她松了口气，同时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和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不知这一丝失落和怪异从何而来，想不明白便不去管它。 后退一小步，拉开与宋辰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借此来平缓一下心情，待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李秋娘伸手拍了拍宋辰肩膀，用比方才略高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去大殿参拜吧。” 宋辰僵着脖子转头看着李秋娘，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异常，他迅速放松下来，努力压下心中的一丝旖旎，朗声道：“好。” 到底还没调整好心情，一时没控制好音量，一个「好」字突兀的在舍利塔中炸响，引得其他人都向发出声音处看去，想看看是谁在佛门重地大声喧哗。 被众多的香客看着，让宋辰有些窘迫，忙压低了声音对李秋娘说了一句「我们去后面的大殿吧」就率先走出塔去。 李秋娘牵着李彦行的手跟在后面，看着宋辰的背影，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心想：他方才的样子当真是有趣，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 从大雄宝殿参拜完出来，宋辰眉眼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不断在心里默默念着，在殿内趁李秋娘不注意，偷偷求的姻缘签： 此事渐渐见分明，花开花谢结子成; 宽心且看月中桂，郎君即便见太平。 是个上中签，虽然还没来得及解签，但宋辰也能看出是个好签。 三人在寺内随意走了一阵，李秋娘提出想去放生池看看。 宋辰知道这无相寺放生池中的莲花乃是一景，只是如今还是早春，莲花此时应当才刚刚抽芽长叶，宋辰有些不解，没有莲花的放生池有什么可看的？但他还是应了一声，正愁找不到机会解签呢。 “那好，你们先去放生池，我……我有些私事需要解决，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宋辰装作内急的样子说道。 李秋娘愣了一下，然后了然，一丝热度袭上脸颊，瞪了一眼宋辰后牵着李彦行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宋辰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李秋娘，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就转身跑回大雄宝殿，当务之急是去解签。 找到了解签的和尚，将自己得到的签文告诉他，等待解答。 解签的和尚听了签文，在宋辰期待的眼神中开口：“施主所的努力之事已有了眉目，有付出便会有回报，施主心中所求之事不久将会实现。” 虽说前世接受了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宋辰对鬼神之事不甚相信，只是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这是真的。 几经控制，终究还是没按耐住心中的欣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宋辰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去寻李秋娘他们。 这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的跑来，撞上了宋辰，却连道歉的话都顾不上说，又向着解签和尚跑去，在他身边站定，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宋辰心情好，不想计较这点小事，带着微笑再次迈开了步子，却在下一刻脸色大变，拔腿就跑了出去。 他听到小沙弥说的是：“放生池里发现了一具浮尸。” 当宋辰找到李秋娘二人时，他们已经快到放生池了，他连忙拦住了他们，气喘吁吁地说：“别、别去放生池。” 李秋娘有些疑惑地看着宋辰，不知他为何满脸的惊惧，似乎又带这些庆幸。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辰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看了看一旁的李彦行，犹豫了片刻，最终走到李秋娘跟前，附在她耳边说道：“发生命案了。” 刚刚一路跑来的宋辰气息还有些不稳，呼出的热气喷在李秋娘的耳朵上，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觉得仿佛一切都感官都集中在了耳朵，让哪里的感受格外明显，脸上热腾腾的烧了起来。 只是当她听清了宋辰说的话时，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瞥了一眼李彦行，一阵后怕。 这种事，便是她只听着就觉得害怕，别说还是个孩子的弟弟了，方才若是他们走的快一些，或者宋辰慢上那么一丝，现在怕是已经一头撞上了。 李秋娘低头和李彦行说了几句，随便扯了个理由说不去放生池了，带他去别的地方玩。 李彦行此次出门就是为了玩，去哪里玩却是不在意的。在他眼里，只要好玩就行了，于是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见李秋娘已经和李彦行商量好了，宋辰便带着准备他们离开无相寺。 离开前，他看到先前在寺门口见到的那对年轻夫妻，正匆匆向放生池的方向赶去，后面跟着几个官兵模样的人。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免得惹祸上身。 等终于远离无相寺，宋辰与李秋娘才松了口气，遇到这种事，二人都没了玩的兴致，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彦行兴致勃勃。 二人心不在焉地陪着李彦行玩闹了一会儿，就以「晚了娘会担心」为理由，并答应下一次出来还带他，哄着李彦行早早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签文来自百度文库…… 第6章 八卦是人的天性，诸如张家的儿子前天不慎摔坏了脑子变成傻子了、李家刚出生的女儿是个哑巴这种事，都能在市井间流传开来，让人津津乐道，闲时就拿出来说上一嘴，感慨一番，何况是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 是以无相寺放生池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个消息，从那日去过无相寺的人口中传出后，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全城，成为了近期人们最热衷于谈论的话题，关于死者的各种消息众说纷纭，没几天就传出了各种版本。 “秋娘！秋娘！你知道吗？刚刚我去向隔壁张婶借顶针的时候，她告诉我无相寺出人命啦！” 蒋氏急匆匆地跑进李秋娘的房间，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自己刚听来的重大事件。 此事李秋娘自然知道，她今早卖豆腐，就听到了不下三个版本的故事，更何况…… 那日的情况虽说有些惊险，但到底没有真的遇上，经过几天的时间，李秋娘早已经平静下来，在来买豆腐的客人谈论此事时也会不时搭上几句话。 李秋娘不想让她娘知道自己不仅知道这件事，还差点亲眼见到了。 既然当日没有提起，现在自然更不会说，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况且，她娘知道之后指不定要唠叨多久呢，万一以后都不允许她再出门玩了怎么办？好吧，实际上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事。 于是李秋娘装作第一次听到的，双眼微微睁大，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眸中再带上几分想听到后续的期待。 被李秋娘的眼神所鼓励，蒋氏绘声绘色地将自己听来的讲述了一遍，并顺便添油加醋，变成了李秋娘听到的第四个版本。 “这也就是前几天的事，算起来，就是你们去无相……”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蒋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 “那天我们走的早，没想到后来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李秋娘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又连着打岔几句，把这个话题轻巧带过。 偷偷地扫一眼蒋氏，见到蒋氏的脸色缓和下来，李秋娘这才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或许她明天该去找宋辰商量一下，串串「口供」，可别以后在她娘面前说漏了嘴。 李秋娘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天「串供」的事，一边小心应对着自家娘亲的话，生怕说错哪一句引起她的怀疑，只希望她能早些说尽兴了早些离开。 说了足足两刻钟，蒋氏将自己认为值得讲的那些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终于满足了她的一颗八卦心，心满意足地离开，找街角的消息最是灵通的王媒婆打听最新消息去了。 看自家娘亲这架势，怕是最近要对无相寺的无名浮尸案感兴趣好一段时间了。李秋娘决定马上去找宋辰「串供」，以免夜长梦多。 . 宋老爹正站在门口与人闲聊，就看到对面的李秋娘出了门，径直向自己走来，不由心中一喜，双眼放光，就差直接迎上去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儿媳来找儿子。 这儿媳他是怎么看怎么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娶进家来，早点娶回来，早点抱孙子…… 宋老爹忍不住又要神游，所幸他还记得儿子让自己收敛些，连忙收回过于强烈的目光。 把儿媳吓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宋伯伯，宋辰在家吗？我找他有些事。”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宋老爹李秋娘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可眼前的宋老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模样，没有哪里不对的，她只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在，在的，你找他啊，我马上把他叫出来。” “阿辰！阿辰！快出来！对面秋娘找你！赶紧出来！”对着门内喊了一通，又转过头来与李秋娘说话，“秋娘你稍等一会儿，阿辰马上就出来了。我家阿辰可聪明了，他还小的时候，第一次学做包子就能做得很好吃了，他还……” “爹……”宋辰一出来就听到宋老爹正不遗余力的夸他，有些急促地出口打断，却只得到了宋老爹一个责备的眼神。 这臭小子，看不出来自己正在帮他说他的好话吗？自己还不都是为了他。 宋老爹不满的想着，见宋辰和李秋娘已经走得到一边去谈话了，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闲聊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应着，一心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另一边，宋辰听完李秋娘的来意，正合宋辰心意。 宋辰不久前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爱操心的宋老爹可难糊弄多了，他好不容易才安慰住宋老爹，正准备去找李秋娘商量此事呢。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统一了说辞，相互保证绝不露馅。至于李彦行，小孩子忘性大，而且他们确实没见到什么，不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解决了这件事，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秋娘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当即放声一喝：“宋辰！你今天没来买我的豆腐！不对！你这几天都没来买！”然后就低声自言自语。 “还说我做的豆腐好吃呢，一定是骗我的，没想到你是这么虚伪的人，枉我这么信任你，还把你当知己，结果却是个骗子。别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就能骗到我，这下被我看穿了吧……” 宋辰被李秋娘突如其来的一喊吓得一怔，等反应过来时就听到李秋娘的碎碎念。 为了不让自己被误会，宋辰费心解释了一番，推说自己是因为最近无相寺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故而忘了去买豆腐，并保证自己日后一定会照常去买豆腐的。虽然这豆腐确实……咳咳，很难吃，宋辰在心里补充道。 得了宋辰的保证，对于他说的理由也表示理解，自己这些天可不也是因为无相寺的事而心有不安，都没发觉宋辰没来买豆腐吗？ 再三叮嘱宋辰以后一定别忘了买她的豆腐，李秋娘认为今天这两件事解决的都还算圆满，满意地向家走去。 看着李秋娘的背影，宋辰在心底暗自说道，自己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不假，只是这原因却不是方才与你说的那个。 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左耳耳垂，只觉那里隐隐有些酥麻，似乎又有一阵暖风吹过。 李秋娘走后，宋老爹终于把一直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转而投在宋辰的身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宋辰，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他想知道李秋娘方才说了什么。 宋辰被宋老爹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却又不敢把李秋娘的真实来意告诉宋老爹，而很明显，不问出些什么来宋老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几番权衡之下，宋辰只得扯了个谎，捡了些能说的，再添上一些假话把漏洞补上，总算是应付了过去。为此，宋辰深感无奈，他觉得，自己最近说的谎比从前加起来都多。 说了好些好话哄的宋老爹开怀，宋辰开始思考，买豆腐计划很成功。 如今自己与李秋娘的关系算是有了初步进展，接下来该怎么在她面前刷好感呢？ 第7章 无相寺的无名浮尸案在菰城传得沸沸扬扬，几天后又传出了新消息，听说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也是那凶手不走运，好巧不巧，尸体被发现那日菰城知府也在无相寺，知道放生池发现浮尸后就亲自赶去了现场。 正当周围的人还在纷纷猜测是自杀还是谋杀时，他已经发现了数个疑点，当场就判断出是谋杀，最后根据线索剥茧抽丝，没几天就抓到了凶手。 菰城的知府是前不久刚刚上任的，都说官无好官，上一个知府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在任期间没有半点作为不说，民脂民膏倒是收了不少，打官司向来是谁送的银子多就判谁赢。 上司如此，其下的县令也是没了顾忌，也不知因此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 先前人们还在担心这新来的知府又如前一任那般，如今倒是松了一口气。 听说新知府的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一个女子，面对这等事毫不害怕，破案时还帮了不少忙。 一时间，每当谈论这桩案件时，总会提起这对新知府夫妇，称赞新知府是个干实事的好官，新知府夫人是个贤内助。 宋辰听到这些传言时，想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对奇怪的年轻夫妇，那日似乎见到他们向着放生池去了。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巧的，大概是去赶看热闹的吧。 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外，与其在这儿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在李秋娘面前刷好感呢，那日解签和尚的话自己还记得很清楚，自己心中所求不久将会实现。 可谁知道这个不久究竟又多久，况且那终究只是一只签文罢了，想要得偿所愿还是得靠自己努力，他可不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把人娶到手。 大概计算一下日子，现在已是二月初旬，再过十几天便是二月十九，观音诞辰的日子。 本朝主张信奉佛教，观音诞辰是佛教一个重要的日子，那一天会有众多善男信女前去寺院进香。 香客多需要的东西就多，想借此赚上一笔的商贩自然就更多了，每到这一天，临近各个寺院的路边便摆满了各种小摊。 久而久之便发展形成了庙会，也成了众多痴男怨女相识与幽会的契机。 以无相寺的名声，庙会自然更是热闹，听说西街的王员外就是在庙会上认识了现在的夫人，如今夫妻恩爱，就此成为一段佳话。 宋辰觉得，这将会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只是这人该如何约却是需要好好考虑，直接相约怕是不行，如庙会一般的活动，人家凭什么不陪着自己家人一起，而要陪着自己一个外人呢？那便只能偶遇了。 庙会上人必然很多，到时怎么才能知道李秋娘的位置而去制造偶遇呢？宋辰对此没有一点头绪。 时间就在宋辰的一筹莫展中一天天过去，眼看着离庙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宋辰还是没能想出一个确实可行的办法，自己总不至于暗中尾随吧。 这日下午，宋辰愁眉苦脸的坐在铺子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苦思冥想，正巧看到对面下学回来的李彦行，顿时眼前一亮。 自从一起去过无相寺后，李彦行每次见到宋辰时都会乖巧地叫一声宋辰哥哥，在找宋辰辅导过几回功课后，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被宋辰叫住时，李彦行还很兴奋，他今天一下学就跑回家，就是想告诉阿姐今天自己背书背的好，被先生夸赞聪明好学，其他同学可都是被打了手心呢。 听到宋辰的声音，李彦行就改了主意，还是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宋辰哥哥吧。 看着李彦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红通通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喜色，心情很好的样子，宋辰也不禁开心起来，一来他是真心喜欢这孩子，这二来嘛，未来小舅子心情好，愿意帮他的可能性就大，自己偶遇计划的成功几率自然而然也就高了。 “宋辰哥哥，今天先生夸我啦！”还没到宋辰跟前，李彦行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宋辰从袖中掏出手帕递给李彦行，“来，擦擦汗。”半蹲下身子替李彦行理好衣襟，站起身，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就还给宋辰，他还有重要的是要说呢。 “宋辰哥哥，今天我被先生表扬啦！先生就夸了我一个哦！今天背书其他同学都背不出，被打了手心，就我全部背出来了。”李彦行言语间带着几分骄傲，说完期待地看着宋辰。 宋辰哥哥会夸自己的吧？先生都夸了呢。 “阿彦真厉害，宋辰哥哥小时候都没有被先生夸过呢。” 如愿听到了想听的话，李彦行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感到害羞，却还不忘安慰宋辰，“宋辰哥哥你也很厉害的，一定是你小时候的先生太凶了才不夸你的。阿彦以前的先生也很凶的，经常用戒尺打我手心，打得可疼了，我每次看到他心里就害怕。” 想起以前的教书先生的严厉，李彦行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就在眼泪要落下时，突然想起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反应过来的李彦行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差点在宋辰哥哥面前哭鼻子了，阿姐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随便哭的，宋辰哥哥不会笑话自己吧？ 偷偷抬头看一眼，见宋辰神色无异，宋辰哥哥一定没有发现。于是放心的抬起头，继续说起先生是如何夸赞自己的。 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李彦行，宋辰不禁暗笑，到底是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彦，宋辰哥哥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哦。”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宋辰开始为庙会偶遇计划做准备。 “好呀，宋辰哥哥，你想让阿彦做什么，阿彦一定能做好的，我可是很厉害的！” 一听只有自己能帮，李彦行感到非常自豪，立马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见李彦行答应了，宋辰心头一喜，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忙有些难，阿彦如果帮不了不答应也没事的。” 听到宋辰怀疑自己，李彦行不服气的争辩：“阿彦一定能做到的，先生都夸我聪明。宋辰哥哥就快说吧，想让阿彦做什么？” “那好吧，过几天会有庙会，你和你阿姐逛庙会的时候，把你阿姐带到城门口的大柳树下去好不好？宋辰哥哥有重要的事找她。宋辰哥哥答应阿彦，如果阿彦帮了忙，就请阿彦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这有什么难的，阿彦一定会把阿姐带过去的。”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的李彦行，在听到这个忙原来这么简单后，满口应了下来，何况还会有好吃的。“阿彦要吃糖葫芦、桂花糕，还有还有，嗯……我还要吃……” “阿彦可以慢慢想要吃什么，想好了再告诉宋辰哥哥，我都买给你吃。” 得了承若的李彦行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另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词，庙会。“宋辰哥哥，过几天有庙会吗？” 宋辰点了点头，“对啊，那天会有好多好吃的，阿彦如果帮了宋辰哥哥的忙，宋辰哥哥就都买给吃。” “好哦！阿彦最喜欢逛庙会了！宋辰哥哥我该回去了，我要告诉阿姐今天先生夸我了呢!我还要告诉阿姐过几天有庙会，让她一定要带我去玩！” 李彦行欢呼着跑回了家，今天真是自己最开心的一天了，有好多好消息啊。 解决了压在心头几天的烦恼，宋辰一扫之前的忧郁，晚饭间听宋老爹日常唠叨时都不似以往的般沉默，连声附和，让宋老爹一头雾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李秋娘正在为自家弟弟能得到先生的赞赏而高兴，丝毫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眼前这个自己正夸着的弟弟卖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想努力缩短两次更新之间的时间的，（小声说）奈何懒癌已入骨/扶额…… 第8章 李秋娘早上是被弟弟李彦行吵醒的。 平日里巳时去私塾都需要叫上几遍才会起的李彦行今日起的特别早。 因为心里惦记着热闹的庙会和宋辰承若的美食，不到辰时便醒了。 以最快的速度洗簌完毕，然后就准备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叫阿姐起床。 爹和娘每天都很忙，有好多事情要做，一定不会一直带着自己玩的。 没有阿姐就没人带自己逛庙会，没把阿姐带到城门口的大柳树下，宋辰哥哥就不会给自己买好吃的，所以叫阿姐起床的很重要的事。 迈着小小的步子噔噔噔小跑到李秋娘的房前，一把把门推开冲进去。 “阿姐阿姐！起床啦！今天有庙会！快起床带我逛庙会！阿姐，别睡了！阿姐！” 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阿姐？” 嗯？没反应？继续用力推。 “阿姐，别睡了，快起来！” 睡得正香的李秋娘做了个梦，梦到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诉说着什么，微暖的气息轻轻拂过耳垂，似乎吹进了她心里，吹皱了一池春水。 转眼间，场景突变，美梦变成了噩梦，低沉温柔的倾诉变成了尖锐的大声叫喊，吵得她不得安宁，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晃动，李秋娘迷迷糊糊地想：地动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慢睁开，映入眼帘是弟弟放大的脸，脸上还明显带着看到她醒来的兴奋。 看来那个噩梦也一定是因为自家弟弟了，随之想起了在那之前做的梦，李秋娘脸上泛起了红晕，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难道自己思春了？不不不，自己才不是那么恨嫁的人呢？那个声音感觉有些耳熟，是谁呢？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随手抓起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发烫的脸上，希望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那些让人羞涩的念头。 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李秋娘渐渐平复了心情，这才发现手里抓着的是李彦行的手。 手这么冷？定眼一看，只见李彦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衫，顿时脸沉了下来。 “阿彦！你怎么只穿这么点衣服？忘了阿姐怎么跟你说的吗？” 李彦行平日里和李秋娘最亲近，也最听她的话，此刻看到阿姐的脸色不好，又想起阿姐前些日子对自己的叮嘱，逛庙会的热度就降了三分。 “记、记得，阿姐说现在天气还冷，不可贪凉，需多穿一件衣裳。”李彦行嚅嗫道。 “那你现在做到了吗？” “没、没有。阿姐，我只是、只是……” “那现在阿彦快去再添一件衣服，阿姐这就起来，然后带阿彦去逛庙会好不好？”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见他失落的样子李秋娘有些心软，便缓和的语气，转而提起他现下最感兴趣的事。 说到庙会李彦行一扫失落，情绪再次高昂起来，“好！阿姐你赶快起床，我这就去添衣服！说着就迫不及待往自己房间跑去，生怕晚一步李秋娘就改了主意。 李彦行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李秋娘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梦，怔怔地躺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猛然坐起，用力晃了晃脑袋，止住脑中的念头，起身更衣洗漱。 等李秋娘将自己的一切收拾妥当时，已经可以隐约听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的锣鼓声，像已经开始了。 刚踏出房门，换了衣服的李彦行就迎面扑到李秋娘怀中。 “阿彦，小心些，别冒冒失失的，摔了怎么办？”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弟弟，李秋娘担心地说。 “阿姐，你听到了吗？开始了开始了！阿姐你动作快些！”同样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的李彦行此刻却顾不上这些，他心急如焚，对着对李秋娘连胜催促，生怕赶不上观看行像，站稳后拉着李秋娘就想往外走。 “等等！”李秋娘拉住李彦行，“不急，先吃了早饭再去，赶得上的。” “可、可是……万一……”李彦行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最终还是败在李秋娘的眼神下。 自己方才已经惹阿姐生过一次气了，如果现在不停阿姐的话，又惹阿姐生气怎么办？于是乖乖的跟在李秋娘后面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蒋氏正在喝粥，见姐弟二人进来，招呼了一声，起身给他们二人各盛了一碗粥放到饭桌上，坐下继续吃完自己碗里的粥。 “娘，我爹呢？”没看到李老爹，李彦行便顺口问了一句。 转头就看见李秋娘一脸懊恼的表情，李彦行不解，刚想开口询问，李秋娘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带着他走到饭桌旁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吃吧，刚才不是还赶着逛庙会吗？” 想到庙会，李彦行放弃了询问的打算，接过筷子，端起碗开吃。 “你爹早就起来去磨豆腐了，哪等你们这么晚起，咱们家这铺子也不用开了。” 一听李彦行问起李老爹，蒋氏放下手中的碗，就絮絮叨叨的埋怨起来。 “整日里就想着玩，若都像你们俩，我们一家子都得饿死。” 不过是随口一问，却引来了一阵唠叨，李彦行偷偷吐了吐舌头，把头埋进碗里不敢再说话，他知道刚才阿姐为什么懊恼了，一定是因为没来得及阻止自己问话，果然还是阿姐比较了解娘。 “也就我们宠着你们姐弟，还让你们有时间玩，我小时候哪有的玩，每日里就是干活，生病了都不能休息，带着病做些轻点的活，哪像你们，想玩就玩了。” 眼见蒋氏越说越激动，就差把从小到大的事拿出来说一遍了，李秋娘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娘，我们知道娘辛苦了，为了这个家每日操劳，一刻不得闲，娘我们都记着呢，我和阿彦会好好孝顺你和爹的。” “阿彦很聪明，前些日子先生夸他娘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阿彦一定有出息，娘就等着将来享清福吧。” 许是想到了李秋娘所说的享清福的日子，蒋氏脸上有了满意的神色，李秋娘见状知道已经差不多了，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蒋氏碗里，说：“娘，粥快凉了，眼下天气还冷，喝了凉粥对身体不好。” 女儿关心自己的话让蒋氏心中熨帖不已，就着碗里的菜把剩下的几口粥吃完，想到他们一会儿要去逛庙会，反复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她要去给李老爹帮忙。 蒋氏一走李彦行就抬起头，钦佩的目光落在李秋娘身上，目睹了李秋娘安抚蒋氏全程的他对李秋娘佩服不已。 阿姐好厉害，果然自己要像阿姐学习的地方还有好多。李彦行默默的想。 远处的锣鼓声越来越大，行像已经到了这条街的街头，李彦行有些急了，看着碗里还有大半的粥，三口并作两口匆匆吃完。 跑到门口去看行像到了哪里，又跑回来催李秋娘，恨不得帮她来吃。 来回跑了几趟，李秋娘终于吃好了，收拾好碗筷，李秋娘牵着李彦行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一件很忧桑的事，就是无论我说了什么与码字有关的话，最后都会变成完不成的flag，真是太惨了/捂脸哭 果然我该当一个高冷的作者吗…… 第9章 刚出门不久，李秋娘姐弟就遇上了行像的队伍。 打头的是一对狮子，舞狮的人把狮子舞得十分生动活泼。 后面是一辆木质四轮彩车，上面是一尊观音像，高两尺有余，站于莲花台上，左手持净瓶，右手捻说法印，面目慈悲，左右各有一童子侍立于旁。 其后跟着十几辆稍小些的彩车，各立着一尊佛像。每辆车都有数人推着前行，推车的人表情肃穆。 “娘你看，这个佛像好高啊。”两旁观看的人中，一个不知事的孩童指着最前面的观音像说道。 站在他边上的年轻女子连忙把他的手拉下来，告诫道，“菩萨不能用手指。” 佛像后面跟着的是表演杂技的众人，有荡湖船的，有顶竿和顶碗的，最后还有踩高跷的，看得围观的众人连声叫好。 李彦行看得入迷，直到队伍消失在街角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拉着李秋娘逛起各个摊位来。 因为时辰尚早，街道两旁除了早点摊子外，只有零星的几个卖小食或小玩意儿的小摊，李彦行逛了一会儿便兴味索然，吵着要去城外寒山的无相寺，只道那里定然已经热闹之极。 而见到慕名而来参加菰城庙会的众多游客后，李秋娘却有着别的想法。 今日人多，若是把自家的豆腐做成豆腐花来卖，买的人定然不少，说不得能小赚一笔，也让爹娘轻松些。 李秋娘还记得自己早间说的话，虽有安抚蒋氏的意思，却也都是真心话。 每日沉默寡言低头干活的爹，时常抱怨生活不如意的娘，他们哪一个对自己与阿彦都是真心疼爱的，李秋娘都知道。 思及此，李秋娘心里打定了主意。 “阿彦，我们先回家去吧，好不好？” 一听要回去，李彦行急了，“阿姐，你答应今天带我逛庙会的！你怎么能反悔呢！先生说了，人无信不立，娘和阿姐也常常教我要言而有信，阿姐你要当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向四周看了一圈，企图找个结实的东西，以防等下李秋娘硬拉着他回去，到时也好抱着不被轻易拉走。 李秋娘将李彦行气鼓鼓的模样看在眼里，因着着急整张脸皱成一团，双颊鼓起，她忍不住伸手在李彦行的脸上戳了一下，嗯，果然还是很软，再戳一下。 “阿姐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反悔，我们先回家去，下午阿姐再带你出来好不好？” “可是、可是……”李彦行还想说些什么，以期改变李秋娘的主意，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彦，阿姐回去是想到了赚钱的好点子，阿姐赚了钱下午就能给你买更多的好吃的了。阿彦不想吃好多好吃的吗？” “阿彦还可以趁阿姐赚钱的时候温习功课，阿彦不想让先生夸你吗？” 一番话下来，李彦行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爹娘每天都很辛苦，阿姐多赚些钱也能帮他们分担一些，阿姐相信阿彦是个孝顺的孩子，阿彦难道不想让爹娘更轻松一点吗？” “我当然想了！阿姐我们回去吧，下午再来逛庙会。”听到这话，李彦行连忙表示自己的想法，生怕李秋娘把自己当成了不孝顺的人。 “我想让爹娘更轻松一点的。”说着还强调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偷偷小声加上了一句，“当然也想吃好吃的和被先生夸奖。” 提起好吃的，李彦行想起了那天宋辰对他说的话。 庙会这天，只要把阿姐带到城门口的柳树下，宋辰哥哥就给自己买所有自己想吃的东西。 可是……宋辰哥哥没说什么时候把阿姐带去呀！抬手挠挠头，李彦行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既然没说，那就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了。 李彦行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秋娘只当他还在因为不能逛庙会而失落，便也不做他想，只专心带着李彦行小心地避开人流，避免被冲散。 不知若是她知晓李彦行心中所想的，是该何时将她「卖掉」，将会作何感想。 正在门口卖豆腐的蒋氏见到打道回府的两人很是诧异，怎么这才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想要开口询问。 李秋娘率先开口道：“娘，你说若是我们支个摊子煮了豆腐花卖如何？” “什么？”蒋氏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方才我在街上时，发现菰城来了不少从外地来赶来参加庙会的人。这庙会上各种吃食向来少不了，这种时候人们也最乐意掏银子来买，不如我们也摆个摊子，做些豆腐花卖。左右我们家本就是做豆腐的，倒也方便。” “菰城不愧是辅京，这样大的庙会我们老家可比不——”话说到一半，李秋娘突然消了声，觑了一眼蒋氏。 所幸蒋氏正在思考卖豆花的可行性，没注意到李秋娘那半句话。 顿了顿，李秋娘再度开口，“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试试也好。”蒋氏觉得自己女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迟疑着同意了。 得了蒋氏的首肯，李秋娘就开始忙活起来，同时还没忘了叫上李彦行，只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在关于豆腐脑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这个问题上，两人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李彦行爱吃甜的而李秋娘觉得咸的好吃，一向最听李秋娘话的李彦行这一次据理力争，毫不让步。 最终两人约定以卖出去的豆腐花数量来决定胜负。 正如李秋娘猜测的那样，卖豆腐花的生意果然不错，一个上午便赚了平时卖十天豆腐的钱。 吃午饭时李秋娘拿出赚来的钱时，蒋氏眉开眼笑，头一次没有唠叨，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李老爹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影。 李彦行也很高兴，却不是因为自家多赚了银子，而是因为上午卖出去的甜豆腐花比咸的多，他赢了。他不时地看向李秋娘，眼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李秋娘一家人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而城门口，今早才想起自己忘了与李彦行约好时辰的宋辰，正蹲在柳树下，默默啃着早上带出来的早已冷掉的包子，不敢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的小天使已经弃我而去了。 豆腐花我喜欢咸的，你们呢？ 第10章 因着早晨起得早，加上为了和李秋娘比赛的一通闹腾，吃过午饭不久李彦行就困了，哈欠连天，在李秋娘再三保证晚些时候一定会记得叫醒他后，才安心地去睡了。 李秋娘则趁着功夫又做了些豆腐花，将剩下的豆腐都煮了，准备下午来卖，早间怕生意不好卖不出去便做得少，谁知竟卖得不错，早间的那些在上午全卖完了。 而蒋氏去后院帮着李老爹做豆腐去了，今日生意好，豆腐怕是要不够用。 下午的游客比之上午果然又多了许多，忙活到大约申时，眼看着锅子见了底，可眼下又有客人等着自己走不开，李秋娘有些着急。 此时蒋氏端着刚煮好的一锅豆腐花过来了，后面跟着刚被叫醒还有些迷糊的李彦行。 放下手中的锅，盛了一碗豆花打发了正等着的客人，接过客人的钱，蒋氏又拿出荷包数出一些铜板一起递给李秋娘，“下面的买卖我来看着吧，你们俩快去逛庙会吧，省得以后埋怨我连庙会都不让你们去。” 一听可以去逛庙会了，方才还睡眼惺忪的李彦行一下子来了精神，欢呼着跑了出去。 “我们怎么会埋怨娘呢，娘对我们最好了。”接过铜板，李秋娘软着声音说。 “就你嘴贫，爱去不去。”说着蒋氏扭头不再理她，有客人在催了。 听了自家娘亲这口不对心的话，李秋娘笑了，也不做辩解，向着李彦行跑出去的方向去了。今日人多，阿彦可别跑丢了。 李秋娘找到李彦行时，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刚出锅的糖糕咽口水。 金黄的色泽，香甜的气味，无不引诱着李彦行去吃它，转头想让李秋娘给自己买，身后只有来往的人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 阿姐呢？李彦行慌了。方才只顾着跑，竟没注意到阿姐没跟在自己身后。 李秋娘快步走到李彦行身边，捂住他的眼睛，“拐子来抓不听话乱跑的小孩了。” 熟悉的声音，李彦行放松下来，挣开李秋娘的双手，转身用双手抱住李秋娘腰间，“阿姐，你方才去哪儿了？”话语间还带着些许委屈。 伸出一只手在李彦行的鼻头刮了一下，如何食指在他眉心稍稍用力一点。 “下次还敢不敢在人多的时候乱跑了？” “不敢了……”李彦行揉了揉眉心，难为情的地小声回答。都怪他当时太兴奋了，就忘了往日娘的叮嘱。 “阿姐，我已经承认错误了，可不可以……”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看他那紧盯着糖糕的眼睛，他想说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问明价格，李秋娘掏钱买了两块。 刚炸好的两块糖糕用纸包着，油渍渗到了外面。李彦行准备从李秋娘手中接过糖糕，却被她制止，李彦行不解，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小心烫……” 将信将疑的将拿起糖糕，旋即就被烫的一缩手，不死心的再次伸手，两只手不停的轮换着拿，嘴里也不闲着，拼命吹气。 吹了一阵，糖糕不再烫手，小心的咬一口，外脆里软，好吃。 一块糖糕很快就吃完了，看着剩下的那块糖糕，李彦行犹豫了会儿，咽了咽口水，扯了扯李秋娘的袖子，“阿姐，你也吃。” “阿彦自己吃吧，阿姐不爱吃甜的。还想吃什么？阿姐给你买。”看着李彦行脸上的不舍，李秋娘心底暗笑，摇摇头拒绝了他好意。 “我还想吃糖人，桂花糕，还有麦芽糖，还有还有，蜜饯也想吃。” 都是甜食，只听着李彦行的话，李秋娘便觉得口中一阵甜腻，小孩子怎么都这么爱吃甜的。 难道自己小时候也这么爱吃甜的？李秋娘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感到一阵恶寒。 李秋娘心里想着，口中却也没忘了回应李彦行：“好好好，你想吃的阿姐都给你买。” 两人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逛着，向着城门口走去。 . 不同于李秋娘姐弟间的温馨，站在柳树下吹了一整日风的宋辰，只觉得自己脸都僵了，可没等到李秋娘，他不敢离开。 听说自己今日准备与李秋娘拉近关系、培养感情，老爹立马允了他一天的休息时间，然后催促着他出门，只叫他争取赶紧把儿媳娶回家来。 想着临出门前老爹热切的目光，宋辰苦笑，自己等了这一整日，天都快黑了，还没见着李秋娘的影子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辰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小，失望越来越大。 他不敢想是李彦行忘了与他的约定，还是李秋娘不愿来，亦或者，她已知晓了缘由，只是不愿见他。 城门口人来人往，从城门去寒山的路上，也摆着许多摊子，每个摊子前都围着些许人，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收回视线，宋辰摇了摇头自嘲，在这热闹的庙会上，自己竟然多愁善感起来。整理好心情，继续等。 百无聊赖之下，宋辰开始数人头，计算有多少出城的多少入城的，借此打发时间。 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吸引了宋辰的目光，确切的说，他注意到的是那个高的身影。 李秋娘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第11章 远远瞧见了李秋娘的身影，宋辰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 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的衣裳，并没有哪里不妥。正了正衣襟，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发髻，脸上挂上对庙会饶有兴致的表情，宋辰做出一副正在逛庙会的模样，信步向着李秋娘二人的方向走去。 “宋辰哥哥！我在这里！”满心记挂着自己的美食的李彦行，在临近城门口时就在寻找宋辰的踪影。 宋辰稍一走近，他就看到了，连忙高声呼喊，生怕错过了，宋辰会当自己没有履行承诺而不给自己买好吃的。 听到李彦行的声音，宋辰循声望去，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诶？好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们。” 难道不是宋辰哥哥让我把阿姐带过来的吗？为什么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和阿姐会过来似的？ 李彦行有些不解，但他没有深究。宋辰哥哥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不重要，只要他记得给自己买好吃的就够了，方才一路过来，路上有好些吃的阿姐没给自己买呢。 于是眼巴巴的看着宋辰，不断地用眼神示意，无声的询问。 宋辰连忙用眼神安抚了李彦行，以防被李秋娘看出端倪，不然可就白费这一番功夫了。 没有留意到两人的互动，李秋娘对于能在这里遇到宋辰确实有些惊讶。 庙会上人头攒动，游人摩肩接踵，他们竟还能碰到一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缘？一丝欣喜不经意间涌上心头，久久不散。 “我们正准备去寒山脚下，听说那里在表演木偶戏，阿彦吵着要去看呢。你要一起去吗？” 话一出口，李秋娘就后悔了。虽说两人相识，但毕竟天色已晚，自己贸然向一个年轻男子提出同行的邀请，未免有些孟浪，李秋娘懊恼地想。 不同于李秋娘，宋辰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李秋娘主动相邀，自己的目的相当于达成了一半，原本他还在担心自己贸然提出结伴同行会显得突兀，现下倒是没了顾忌。 “我正巧也要过去，既然如此，一起走也好。看完木偶戏回来，定然晚了，虽说今日人多，但你们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孩童，总归不安全。” 宋辰顺势答应下来，并替李秋娘找好一个理由，他看出了李秋娘的顾虑。 得了理由，李秋娘心安了，感激的看了一眼宋辰。 最高兴的当属李彦行，见李秋娘与宋辰谈妥了，便拉着宋辰向着一旁走去。他注意到那个馄饨摊许久了，客人那么多，一定很好吃。 啃了一天冷包子的宋辰也正想吃点热的，只是先前怕与李秋娘错过，眼睛一刻不敢离开城门口，如今已经遇到了，自然就放心了。 选一张桌子坐下，宋辰叫了三碗馄饨，一人一碗。 李秋娘原先只当宋辰是自己想吃，哪知他开口就叫了三碗。 一个人吃不了三碗，很明显另外两碗是给她和李彦行的。于是连忙想要阻止，却被宋辰抢了先。 “坐下一块儿吃吧。” “这怎么行呢。”说着瞪了一眼早已坐下等着开吃的李彦行。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可从不随便吃人家东西。 李彦行有些莫名，挠了挠头也不去想，继续心情很好地盯着下了锅的馄饨，马上就能吃了。 “总不能我坐着吃却让你们眼巴巴的看着吧，那我怕是吃不下了。” 李秋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若是自己吃东西时这么被人盯着，怕也会不自在。 有心想说那自己来付另外两碗的钱，可之前一路给阿彦买了吃的，带出来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了。而她还想买些东西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正当李秋娘纠结时，忽的又听见宋辰说：“我可舍不得让你看着我吃。”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愣住了。宋辰懊恼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若是吓跑了李秋娘可就得不偿失了，而李秋娘则是被这句话震住了，她不敢深想这句话的含义。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相顾无言。 “馄饨来啦！客官请慢用！” 店家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逐渐尴尬的气氛，端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无心再去考虑馄饨钱谁付的问题，李秋娘几步走到桌子旁坐下拉过离自己最近的一碗馄饨，瞪了埋头吃得正欢的李彦行一眼。若不是他贪吃，自己也不会因此陷入这样尴尬的场面。 借着身前碗中热气的阻挡，向宋辰的方向偷偷看去，正巧撞上宋辰看过来的视线，心猛的一跳，连忙错开视线，低头默默吃馄饨，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又没做错事，心虚什么，她暗自唾弃自己过激的反应。 无意间抬头的一眼却发现了李秋娘在偷看自己，宋辰心中窃喜。 原本还怕自己那一句无意间说漏嘴的话唐突了佳人，惹得李秋娘不喜，那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便都白费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她引起的反感。 宋辰与李秋娘两人心中各怀心思，对着各自眼前的一碗馄饨，食不知味。 李彦行看了看对面的宋辰，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李秋娘，觉得他们两个有些奇怪。 尤其是阿姐，只这一会儿功夫都瞪了自己两次了。难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阿姐生气了？ 歪着头思考片刻，似乎没有。也许阿姐不是瞪我，是我看错了。肯定似的点了点头，旋即埋下头，完全沉浸在了食物中。唔，真好吃。 满足的吞下最后一口，李彦行发现李秋娘的碗里还剩了大半，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把好好的一碗馄饨捣成了面片。 阿姐今天果然很奇怪，李彦行心想，以往阿姐总教导我要珍惜粮食，不能浪费，可她现在却自己糟蹋了一碗馄饨。 察觉到身上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李秋娘抬起头，发现李彦行正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她手下的动作。 顺着李彦行的目光看向手中碗，李秋娘赧然，不愿在自家弟弟面前失了作姐姐的威信，于是正了正神色，道：“我会吃完的。” 说着舀起一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馄饨的东西，面不改色的送入口中。 一直偷偷注意着李秋娘的宋辰看着两人的互动，当了两世的独生子的他，心生羡慕，却又很快释然。 只要娶了李秋娘，她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若是日后能再有个一男半女，简直就是理想的家庭啊，宋辰愉快的想着，脸上露出几分痴笑来。 宋辰的异样很快引起了李秋娘姐弟的注意，李彦行只是好奇宋辰是怎么了，而李秋娘想得更多一些，她想起了那日看到宋老爹呆着痴笑的样子，与宋辰现在的状态分明是一样的。 不会是他家有什么遗传的痴病吧？李秋娘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而却越想越觉得正确，否则又该如何解释？ 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李秋娘惋惜地想，看着宋辰的眼神中都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 想来他先前那句奇怪的话也是因为犯病了吧？本着关爱病人的心态，李秋娘决定不再纠结宋辰先前的言行了，以后也会多多包涵的。 宋辰从想象中回过神来，便发现眼前两人正神色奇怪的盯着自己看，尤其是李秋娘，眼神尤为复杂。 抬手拍了一下额头，宋辰暗恼，自己怎么也开始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一定是被老爹影响了。连忙站起身，去找老板结馄饨的钱，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这一章的作话不见了，在此补上。 宋辰：看在我们都是戏精爱脑补的份上，我们也该成为一家人。 秋娘。你走开，我不想和有病的人说话。 第12章 三人结伴去往寒山脚下，一路上，宋辰为了讨好李秋娘，搜肠刮肚，不停地说着有趣的话题。 李秋娘被逗地连连发笑，偶尔嗔怪两句。李彦行生怕走得慢了会晚了，赶不上木偶戏，不时焦急地催促着「快点」。 倒当真像是一家人出游的样子。这个想法出现在宋辰脑中，让他的脸上又多出几分笑来。 自从得出宋辰患有家族遗传的痴病的结论后，李秋娘就一直分神时刻留意着宋辰的状态，此时见他又露出那样的笑容，不由得心中惋惜，投去同情的目光。 李秋娘觉得自己既然将宋辰视为知己，如今又发现他患有这种不易治愈的病，少不得要多照顾他几分的。暗自叹了口气，对着宋辰的神色越发温和了。 满心欢喜的宋辰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秋娘的目光的古怪，更是不知她此刻心中真实的想法，见到她神态的变化，只当她是对自己更亲近了些。 有些得意自己计划的成功，果然独处什么的，是增进感情的好办法。 你问明明李彦行也在，为何是独处？不过是个孩子，已经被宋辰下意识的忽视了。 自然，早先答应李彦行的美食小吃他没有忘记买，可谓有求必应。 不然，若是李彦行因不满而闹了起来，泄露了自己的一番算计，让李秋娘知晓了自己的用意，可就不妙了。 每当宋辰替李彦行应下李彦行的要求买下东西时，李秋娘想要阻止却又有所顾忌。 她还记得不久前，就是因为自己不愿让宋辰付馄饨钱而引得他发了病，还说了那句不知所谓的话，如今她可不敢随意阻止。 既然不好明着阻止宋辰，便只好暗中向李彦行使眼色，希望他收敛些。 李彦行却是会错了意，只当李秋娘也想吃，举高了手将手中的食物送到了她的嘴边。于是又顺利得到了自家阿姐的一个瞪眼。 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今晚的阿姐真的好奇怪，又瞪他，不想理阿姐了。 李彦行收回手继续埋头苦吃，同时还不忘抽出空来催促一声「走快些」。 寒山离菰城并不很远，不到两刻钟一行人就到了山脚下，看木偶戏的人很多，远远的就能听到群众的叫好声，三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入了人群。 因着前些日子才发生了一桩命案，故而今日演的是超度亡魂的目连戏，说的是目连救母的故事。 他们到时，正好演到目连为让母亲吃饱而祈求于佛，群众又是一阵叫好，纷纷为目连的孝心所感动。 李彦行人小个子矮，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急的直跳。宋辰看不过眼，把他背了起来，李彦行连声道谢后便看入了迷。 一直分着神留意宋辰的李秋娘看到他的一番动作，又想起去无相寺那次他也是这样背着李彦行上的山，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虽说有些痴病，人却是个好的，对孩子也耐心，想来将来也会是个好夫婿。 呸！什么好夫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李秋娘连忙扯回心思放到木偶戏上，伸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向宋辰看了一眼，正好撞上宋辰疑惑的目光，连忙转头不敢再看，终于将心思完全放在了木偶戏上。 不同于李秋娘的纠结，宋辰此刻心情颇好，可以说是飘飘然了，一个晚上连着两次发现李秋娘在偷看自己，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在李秋娘心中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当然，宋辰还不知道，不一样的地位他确实已经有了，只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就是了。 宋辰肚子里的心思转了好几回，终于落定，不再做他想，安心看戏。 待得一出木偶戏结束时，戌时将过。虽说本朝取消了前朝的宵禁制度，天色也已晚了，戏一散场，众人纷纷向着城内赶去，宋辰三人自然也不例外。 李彦行先前一直被宋辰背着，没使什么力气，如今精神还好，便要求下来自己走。木偶戏结束了，还让宋辰背，他有些过意不去。 回城的众人行至城门口，遇到了城内大批出城的人群，两拨人挤到了一起，互不相让，顿时混乱起来。 李彦行一左一右用力牵着宋辰与李秋娘的手不敢放开，生怕走散了。 宋辰看着周围混乱的人群，担忧的看了一眼李彦行，他联想到了现代，很多景点因游客过多而引起踩踏事件。 眼前的人虽然比不上现代那么多，但李彦行个子矮，不容易被人看到，一旦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想，寻了个人稍微少些的地方，再次将李彦行背起，叮嘱了身旁的李秋娘跟紧后，转头向前走去。 李秋娘楞了一瞬，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同时注意着不被人群撞倒。 突然一个不小心，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伸出手下意识的想抓住点什么，一把抓住了前面宋辰的胳膊，撞到他的身上，稳住了身形。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具是一愣，宋辰停下了脚步，他低头凝视着两人肢体接触的地方，尤其是抓住自己胳膊的柔荑。 他身上的衣衫料子薄，隔着一层布，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李秋娘掌心的温热，还有那因干活而生出一层薄茧。 好不容易站稳了，李秋娘暗自庆幸，下一刻才察觉到气氛的怪异，顺着宋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如烫手山芋般把手放开。而后环顾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回去。 “你、你胳膊借我扶一下，人太多了，我怕被撞倒摔跤。”李秋娘原本还有些心虚，此话一说出口，反倒理直气壮了，“不过是扶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该不会这么小气，不借我扶吧？” 这么好的能与李秋娘亲密接触的机会，宋辰自然不会拒绝，他还巴不得李秋娘能多抓一会儿。 他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便摆出一脸理解的样子，说：“那你抓紧些，小心别摔倒了。” 说着，用一只手托好背上的李彦行，把另一只被李秋娘抓着的手伸过去。 周围都是人挤人的，两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因此离得很近，宋辰那低沉的男子的声音仿佛就在李秋娘耳边，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早晨的梦，脸上的热度又升了起来。 人家宋辰好心关心自己，而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李秋娘很是唾弃自己这不争气的反应，若是让宋辰知道了自己的那些想法，怕是要当她是个不知廉耻的人了。 宋辰背着李彦行走在前面，心里为能与李秋娘更近一步而偷着乐； 李秋娘抓着宋辰的胳膊跟在侧后方，边走边嫌弃自己的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周围的人群吵吵闹闹，两人之间却安安静静。 李彦行趴在宋辰背上，看了会儿宋辰又转头看一会儿李秋娘，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今天的宋辰哥哥和阿姐都很奇怪。特别是阿姐，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不然又要被阿姐瞪了。这样想着，李彦行默默将头转回来，再次趴好。 三人一路沉默，走了一段路，人群已经不再拥挤，李秋娘放开了手，把李彦行叫下来，拉着他走在宋辰身侧。 宋辰看着失去了柔荑的手臂，心里怅然若失，却也知道自己再没有理由让她抓着。 况且进了城遇到熟人的几率也增加了，他知道在古代对女子的名节很是看重。 虽说他发现自己所处的朝代对女子似乎并没有那么严苛，可李秋娘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城门口时可说是无奈之举，如今既已不在人群中，当街与他拉拉扯扯，若是被谁看到了，总归的不好的。 没了拥挤的人群，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没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李秋娘与宋辰道了别。 宋辰看着李秋娘带着李彦行进了门，这才转身向自家门口走去。 门内，灯还亮着，宋老爹在等宋辰回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宋辰今天的收获如何，几乎宋辰一打开门他就开口问了话。 待他听完宋辰的描述，也与宋辰分享了自己今日的成果，他与李老爹搭上了话，并且两人相谈甚欢。 此话一出，宋辰佩服得五体投地，李老爹他见过，也曾听李秋娘提过，总结起来便是四个字：沉默寡言。竟然能与李老爹相谈甚欢，宋辰不得不说自家老爹果然是功力深厚。 宋老爹一向习惯于早睡，先前为了听宋辰今日的成果，兴致很高，才能一直撑着没睡。现下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便开始觉得困倦，于是就去睡了。 宋辰站了一日，又背了李彦行一路，也是累了，洗漱过后便也睡了，今日收获颇多，心情愉悦，可谓一夜安眠。 与此同时，李秋娘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做梦了。 第13章 嘈杂的环境，混乱的人群，李秋娘身处其中，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能顺着人流缓慢移动，小心翼翼地避开因为拥挤而不断向着自己撞来的身体。 只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即使李秋娘一再小心避让还是被人撞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摔倒。 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扶住了她，同时耳边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小心别摔了。” 李秋娘愣住了，为腰间陌生的触感，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我可舍不得看见你摔倒。” 舍不得……什么？李秋娘只觉脑中一片混沌，明明清晰地听在耳中的话，却理解不了它所表达的意思。四周的喧嚣似乎都被阻隔了开来，脑中只有这一句话在回荡。 半晌，似终于消化理解了那句话，脑中的混沌却没有因此清晰起来，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腰间被扶着的地方也变得滚烫。 恍惚间转过一个念头，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于是顾不得害羞，连忙转头想去看那人的容貌…… 雕花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女子，面色绯红，眉头紧蹙，忽而猛地坐起，动作带起的风使得床边的轻纱微微摆动。女子怔忪片刻，缓缓伸手捂住红的发烫的脸颊，继续发呆。 李彦行坐在床边，支着手臂，双手撑着头，睁大了一双黑眸，好奇的看着李秋娘的一系列反应。 爹娘一早起来便开始忙碌，一向是阿姐来叫自己起床，今日醒来在床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便过来看看，才发现阿姐还睡着。 正想叫醒她，忽而发现她的眼睛开始迅速转动，而后双颊慢慢染红，颇为有趣。 收回本欲去推李秋娘的手，李彦行坐在床边静等，想瞧瞧还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李秋娘的眉头逐渐蹙起，越蹙越紧，在李彦行正想去戳一下时猛地坐起，吓得他连忙收回了手，以为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 张开嘴欲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一番，又发现李秋娘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捂着脸兀自发呆。 见状李彦行又来了兴趣，继续观察，等了半晌，李秋娘仍是这副呆愣愣的样子，脸却越来越红。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瞧着像是发烧了。李彦行有些担心，伸手去摸李秋娘的额头，手与额头相触的那一刻，两人具是一颤。 遭了！好烫！果然发烧了！李彦行心下一惊，跳下床准备去喊爹娘。 李彦行手上相对较低的温度拉回了李秋娘不知神游到何处的思绪，看见的便是李彦行已经跑到门口的身影，急忙喊住了他。 “阿彦，你干什么去，急急忙忙的？” 听到李秋娘的声音，李彦行停下了脚步，转身疑惑的看着她：“阿姐你不是生病了吗？我去叫爹娘给你请大夫啊。” 这下疑惑的成了李秋娘：“谁说我生病了？我没事啊。” “可是我看到你醒了后就一直不说话也不动，呆呆的坐着。” “那是因为刚起来还没完全醒过来。”来不及懊恼自己的失态竟被人看了去，李秋娘现在只想先找个理由安抚好李彦行。 “之前还皱眉了，不是因为不舒服吗？” “那是因为做噩梦了。”只是，真的是噩梦吗？李秋娘不禁回忆起梦中那道声音和醒来前一刻隐约看到的那张脸，不光声音有些耳熟，那张脸似乎也见过。李秋娘若有所思，眼看着思绪又要飞远。 “那我还看见阿姐的脸越来越红，还很烫，难道不是发烧了吗？我发烧的时候就是……” “那是热的！”恍惚间听到李彦行说自己脸红，李秋娘仿佛被说中了什么隐秘的心思，突然大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李彦行呆了下，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他不明白李秋娘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李秋娘缓和了神情，柔声道：“阿姐盖多了被子，所以热的脸都红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可以再来摸摸，现在一定不烫了。” 李彦行从门口走到床边，将信将疑的伸手贴上了李秋娘的额头，果然不烫了。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既然不是生病，便也放下心来。 安抚好了李彦行，李秋娘起身下床，见他还站在一旁，皱了皱眉，道：“怎么还站着不动？去私塾要迟到了。” “今日休沐，不用去私塾听课啊，我昨晚和你说过的。阿姐你怎么了？”李彦行才放下的心再次悬起，阿姐她，真的没事吗？ 李秋娘正在洗脸的手一顿，而后继续手上的动作，若无其事的说：“没事，可能是还没睡醒。” 想了想，又说，“你先去厨房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迟疑着应了一声，李彦行转身离开，一路上却还一直惦记着李秋娘这一早上的反常行为，在心里打定主意今日要跟在她后面，好好观察一番她究竟是不是病了。 房内，支走李彦行后，李秋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面盆前，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有些出神。 忽而弯腰低头，反复用手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直起身，用力摇头，以期甩掉脑中奇怪的想法。 先前耽搁了些时间，这个时间，往常该开始卖豆腐了，于是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待李秋娘准备好后匆匆赶到厨房，免不了又是听了蒋氏的好一番抱怨。 扫了一眼身旁以求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李彦行，想来是已经听了好一阵有些不耐其烦了，李秋娘无奈的笑了下，开始日常安抚蒋氏的工作。 一通好话说下来，蒋氏心里听得无比熨帖，满意地点头，顺从的将厨房的事交给李秋娘，去后院干活了。 而李老爹照例不在厨房，他总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一个，每日起早贪黑努力的干活，希望能给这个家更好的生活。 即便被总是蒋氏抱怨也不过是沉默的笑笑，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李秋娘今日起得比往常晚了许多，早饭吃的有些急，没注意到早已吃完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的频频偷看自己的李彦行。 三口并作两口，匆匆填饱了肚子，快速收拾了碗筷，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门口，以往日双倍的速度支好了摊子，摆上新鲜的豆腐。 李秋娘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耽误太多生意。 一抬头，见对面隔了条街的宋辰正看着自己，脸上是询问的表情。 “起晚了……”李秋娘以口型回答。 宋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低头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客人，不再交流。 接近巳时，宋辰卖完了早间做好的所有的包子，李秋娘也正在准备收摊，只等宋辰过来买那每日一份的豆腐。 “今日怎么起晚了？昨晚没睡好吗？”宋辰过来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豆腐而是关心李秋娘。 “没、不是，还好。”听到有人问起自己昨晚的睡眠，李秋娘有一瞬间的慌乱，手下一颤，差点打翻了一盒豆腐，所幸反应得快。 “可能昨日逛庙会玩累了，今早才有些起不来。” 虽然李秋娘掩饰的极快，但宋辰仍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既然对方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多问。接过李秋娘递来的豆腐，付了钱，宋辰转身准备离开。 余光扫过站在李秋娘身后的李彦行，只见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李秋娘，眼中隐隐有着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宋辰心中的疑惑更甚，离开的动作没有停顿，心中却想着一会儿寻个机会找李彦行问问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宋辰拎着刚买的豆腐回到家时，宋老爹正坐在院子里择菜。 因着心里还在惦记着李秋娘的异样，宋辰有些心不在焉，宋老爹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到。 宋老爹知道以往这个时间宋辰应该是刚从李秋娘那儿回来，还当他是与李秋娘发生了不愉快，顿时没了心情择菜。 这可是关系到儿媳和未来孙子的大事！ 扔下手中理了一半的菜，站起身急匆匆地向着宋辰走去。因着起身的动作过猛，快到宋辰身边时眼前一黑，脚步一乱向后倒去。 所幸宋老爹的一番动作终于引起了宋辰的注意，连忙向旁边跨了一大步接住了宋老爹。 “爹，什么事这么急？你没事吧？” 原本还处在惊吓中的宋老爹闻言，眼睛一瞪，“你还问我什么事这么急？我问你，是不是和秋娘闹矛盾了？你惹她生气了？你个大男人就不能让让她。”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哪有半分有事的样子，倒是话语中带着的恨铁不成钢和隐隐的怒气，让宋辰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有事怕会是自己。 组织了一下语言，宋辰说起先前注意到的李秋娘的异样和李彦行的奇怪的表现。 听了宋辰的一番解释，宋老爹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是担忧，连声催促他立马去找李彦行了解情况，一刻也不要耽误。 总感觉自从老爹知道了自己意属于秋娘之后，自己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连此时还不见影的孙子/女都高过了自己。 无奈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宋辰把还拎着的豆腐交给宋老爹，认命的去找李彦行了。 宋辰离开后，宋老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也没继续择菜，搬了凳子做到门口，就等着宋辰回来能第一时间问清李秋娘的情况。 另一边，李秋娘已经收了摊，李彦行跟在后面正要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宋辰，心里觉得奇怪，猜测他可能是来找自家阿姐的，于是准备进去喊人。 “彦行，等等！我找你有事。” “找我的？”李彦行疑惑的问道，“宋辰哥哥你不是来找我阿姐的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宋辰回答。 “你跟我过来一下，我们到这边说。”考虑到就在门口说可能会被李秋娘看到，宋辰将李彦行带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李彦行心有疑惑，乖乖的跟在宋辰后面，忍不住开口问：“宋辰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辰还在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太突兀，没想到李彦行见他没回答反倒先自顾自说起话来，把他想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刚好我有事想找人商量呢，正好你现在有空，我就跟你说好了。宋辰哥哥，我觉得阿姐今天好奇怪。” “哦？哪里奇怪？”乐于不用自己先开口问及李秋娘，宋辰便顺着李彦行的话往下问。 “今天早上阿姐没来叫我起床，我就去她房里找她，她还睡着呢，以前那个时间她早该起来了。” “不过是偶尔起得晚了些，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是前一天太累了啊。而且彦行你不也有起得比平时晚的时候吗？” “可是，可是阿姐还皱眉了，脸好红好烫，醒了之后还呆呆的坐了好久啊。”自己的话被否定，李彦行有些着急，连忙说出了更多的消息。 “皱眉？脸红发烫？发呆？”宋辰轻声重复。 “嗯嗯，我觉得阿姐一定是生病了。可是阿姐说没有，她说皱眉是因为做了噩梦，脸红是热的，发呆是刚起还没清醒。” “噩梦？” “还有还有，昨天我明明告诉过阿姐今天休沐了，她还问我为什么没去上课，以前阿姐从来不会记错的。” 噩梦，脸红发烫，发呆，行为反常，几条线索放在一起，似乎有什么联系，宋辰若有所思。 “我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没精神发呆，发烧到时候就会脸红发烫。宋辰哥哥，你说阿姐是不是生病了？”说完了心底的疑惑，李彦行总结似的问道。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抬头望去，宋辰似在沉思。 “宋辰哥哥？宋辰哥哥？”试探的叫了两声，没有反应，于是加大音量，“宋辰哥哥！” “嗯？嗯。怎么了？” “你说阿姐是不是生病了？”重复了一遍。 “别担心，我想你阿姐没事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宋辰比之方才嘴角扬起了些，带了几分笑意。 “真的吗？”夹杂着希望与担忧的语气。 “真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最近就多观察观察你阿姐。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一会儿也送些可以清热解毒的汤给你阿姐喝，这样放心了吗？”宋辰用笃定的语气温声安慰李彦行。 “嗯嗯，宋辰哥哥你放心，如果阿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一定会都告诉你的。”李彦行点点头，信任地看着宋辰。 乖巧听话的模样让宋辰有一瞬的心虚，面上却掩饰的极好，煞有介事的跟着点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让阿姐有事的。”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李彦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到究竟哪里不对劲，便只当宋辰是单纯的关心李秋娘，没再纠结。 自己在外面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原本是跟在阿姐后面一起进门的，现在因为有事耽搁了，也没来得及告诉阿姐一声，再不回去阿姐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担心了。所幸担忧的事也算解决了大半，于是便和宋辰告别。 “宋辰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阿姐有什么事我也都会告诉你的。”李彦行说着，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门。 看着李彦行消失在门内的背影，宋辰心情很好的也转身走向还坐在自家门口翘首以盼的宋老爹，有好消息告诉他呢。 又想起了李彦行方才所说李秋娘的异常言行，宋辰抬手摸了摸左耳耳垂，有些痒。 厨房，李秋娘与蒋氏一起在准备午饭，正想着怎么不见李彦行，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玩了。突然打了个喷嚏，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心里犯了嘀咕。 早上还被阿彦误会生了病，现在不会真的要生病了吧。 透过窗口看向外面，艳阳高照。 这么好的天，应当不会那么容易生病吧？ 第15章 忙了几天豆腐摊的生意，李秋娘没有闲暇再去考虑那个梦，早就将之抛到脑后。 而连着几天跟在李秋娘后头暗搓搓观察她的李彦行，见她最近没再有什么异常的言行，也是十分高兴。 宋辰哥哥说的没错，阿姐果然没事。他想着，彻底放下心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天气已经彻底回暖，菰城的桃花纷纷盛开。而这也意味着，桃花节要开始了。 菰城的桃花节没有固定的日子，每年菰城的桃花全部盛开的时候就是桃花节的开始，一直到桃花开始败落时结束。 菰城的桃花以城北最好，其中又以霅【zha】溪边的最多最美。霅取水流激越声之意，溪水湍急，霅然有声，故名霅溪。 霅溪两岸都是桃花林，每当桃花盛开，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无一处不可入画，落入霅溪的花瓣随流水而逝，引得诸多文人墨客纷纷为此吟诗叹息。 既是桃花节，与桃花有关的事物自是不少，民以食为天，其中最多的自然是吃。 桃花节上有各种与桃花有关的美食。 桃花饼，主要以鸡蛋和面粉制作而成，以模具压成桃花的形状，又因加入了桃花，色泽粉嫩，咬一口，唇齿留香。 桃花泪，状如琥珀，晶莹透明，入口绵绸润滑。桃花泪是桃树受伤后留下的泪，采集之后晾干保存，食用时放入水中浸润，经过烹饪便成一道佳肴。 桃花酿，顾名思义，是以桃花酿制的美酒。轻抿一口，既有就得醇香，又有花的清香。 除此之外，还有桃花茶、桃花羹、桃花酥…… 赏花食花，听起来多风雅，连那些一向自诩不是俗人的文人对此也赞不绝口。而旁人可没那么多心思，只要好吃，便能大受欢迎。 宋辰不爱行风雅之事，自然只是个「旁人」，不似现代加了各种香精制作出的食物，这里的各色吃食散发的是真真切切的桃花香。 相比于往届，宋辰更喜欢今年的桃花节，只因又有理由可以约李秋娘了。女子么，有哪个不爱花的。 他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自己从李彦行那儿得来的消息，相信自己再加把劲定能得偿所愿了。 宋老爹最近可兴奋着呢，那日宋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后，好不容易才被劝住了，没让他按捺不住去了李家直接商量婚礼事宜，只是每次看到李秋娘时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又来了，这样的感觉，李秋娘给递豆腐的手一滞，抬眼看去，果然，是宋辰他爹正看着她。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宋辰他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带着火似的，每每让她觉得自己脸上要被灼出一个洞来。 虽说她不担心宋老伯会有什么坏心思，可被这么盯着，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也隐晦的和宋辰提过几次，宋辰支吾地解释那是桃花节快到了他爹高兴。 只是宋辰听完她的话后变得有些古怪的眼神让她有所怀疑，该不会…… 他家除了那痴病外还有什么奇怪的病吧？一时间，李秋娘对宋辰倒是又多了几分同情。 “没事，我能理解的。”李秋娘是这样微笑着回答宋辰的。 宋辰高兴于李秋娘轻易相信了自己的话，又被那笑容闪了眼。因而忽略了她眼神中含着的莫名沉痛意味。 既然提到了桃花节，宋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顺势邀请一起赏花独处的机会。 李秋娘欣然答应了宋辰的邀请，如今自家在菰城落户已有好些日子，与周边邻居都已相熟，她也少了许多顾虑。 桃花节不止一日，倒不急着约定时间，两人约定只待寻个双方都有空的日子一同出游。 李秋娘回家同李彦行提及此事，李彦行便直嚷嚷着一定要选在七日后，那天是他休沐，不用去私塾上课。 李秋娘好笑的看着李彦行着急的反应，笑着应下，本也就是打算带着他一起的。于是在次日宋辰来买豆腐时与他约好了日子一同去霅溪。 对此宋辰没有意见，他早猜到李秋娘定会带着李彦行一起的。 未来的小舅子和未来的妻子关系太好也是一种烦恼，独处时总会有个电灯泡在。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尽早将人娶回家来才是。 又想起前几天自己从李彦行的话中得来的消息，和前一次庙会他帮了自己的事，宋辰决定对李彦行还是该好一点。 一来他是真的挺喜欢这孩子的； 二来，指不定他日后能帮上自己什么忙呢。 当然，此时的宋辰还没想到，李彦行在不久之后当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第16章 时间就在宋辰与李秋娘每日的「豆腐交易」，和李彦行时时的念叨期盼中过去，很快就到了七日后。 可惜最终李彦行仍是没能参加此次的出行，就在前一天，私塾的先生因故更改了休沐的时间。 李彦行为此十分懊恼，只是先生对他一向很好，他也很喜欢这个并不严厉的先生，所幸桃花节并不只有一日。 于是那天一早他只能在李秋娘柔声安抚，与改日再带他出去的保证中无奈去了私塾。 李秋娘送走李彦行后，和爹娘告了别就去与宋辰会和，两人见面后她说起李彦行临走前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最后是遗憾。 对于李彦行不能一同前往这件事，宋辰内心颇有些乐见其成，李彦行不在，他便有了和李秋娘真正独处的机会，这对他而言当真是个意外之喜。 只是面对还在遗憾弟弟不能与自己同行的李秋娘，他自然不会将这份欣喜表现出来。 当即也表示了对李彦行遗憾和同情，获得了李秋娘温和的眼神一枚。 宋辰与李秋娘住在城东，而霅溪在城北，去往那里需要走小半个时辰。 于是两人不再浪费时间，一边聊着桃花节的各种事项一边向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越往北走，行人越多，路上渐渐变得拥挤。宋辰见状走快一步，走到李秋娘的侧前方，将她隐隐护在身后，以防她被人撞到。 这个小细节被李秋娘注意到了，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中却因为他的这份细心有所触动。 两人一路不停，很快就到了城北，继续向着霅溪行去。 一路上的桃花越来越多，偶有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枝头早开将谢的花瓣，路边的一切都沐浴在这一场花瓣雨中，让人迷了眼。 宋辰正转头欲和李秋娘说话，看到这一幕一时忘了想说的话，呆怔在一旁，李秋娘叫了好几声才将他唤醒，如梦初醒。 “突然发什么呆呢？” “我……我是……霅溪边人一定很多，人挤人的反倒坏了兴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宋辰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生硬的转了话题。 所幸李秋娘已被满目的桃花吸引了注意力，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嗯，那就在这里吧。”李秋娘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正全神看着前面的一株桃花，上面有一枝开的极好。 好想折回去，李秋娘被眼前的桃花晃了神，不自觉地慢慢走近了那株桃树，伸出手想去折看中的那一枝。 周围折花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有那么些。 菰城的桃花节并没有规定不许折花，只是若人人都来折一枝回去，折的多了怕是会损伤桃树，使来年没了这等美景。 因此便有了个规定，想要折花的人都需要留下一些钱财，作为日后养护桃花的费用，方能折取一枝，且一人至多也只能折一枝。 宋辰是知道这个规定的，往年他也曾折过桃枝回去，便没有阻止李秋娘的动作，只是将手伸向怀中，拿出荷包准备去不远处官府临时设立的收费站点付钱。 然而眼看李秋娘已经快要走到那株桃树下，不知打哪儿冲出来一个人，一头撞到了李秋娘身上，而后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宋辰走向站点的步子一滞，随手将荷包往怀里胡乱一塞，就改了方向朝着李秋娘跑去。 等宋辰跑到李秋娘身边时，摔倒的两人都已经站了起来，李秋娘正在努力拍打沾在衣服上的尘土。 见到李秋娘没事，宋辰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旋即而来的便是满腔的怒气，于是转头对着另一边的人说话，语气有些冲。 “你怎么回事？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往这里跑，撞到人了，快道歉。” 章平的爹在县衙里当主簿，而章平又是章主簿的独子，还是个老来子。 当初章主簿不知求了多少菩萨，才在五十岁时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因此对这个儿子可谓是百般依顺千般宠爱，重话都舍不得说过一句，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于是章平就养成了个骄横放肆的性子。他平日里虽说不上无恶不作，却也做过很多强人所难的事。 所谓民不与官斗，章主簿虽只是个九品官，却到底不是平民百姓，对章平的爱护可谓有目共睹，而以前知府连同其下的县令又是如此作风。因此被欺负了的人大多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自己将苦果咽了。 章平撞了李秋娘后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秋娘的脸看，忽然听到有人对自己大呼小叫，转动视线朝着声音的方向定眼一看，一个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小子。 顿时怒从心来，他爹娘都没这么跟他说过话，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小子，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而此时宋辰也看清了那撞了李秋娘的人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宋辰虽说没有真正见过章平，但他的事却听过不少，样貌特征自然也都清楚，而眼前这人与自己所知的那些一一都对上了，那这人除了就是章平以外，不做他想。 下意识的横跨一步挡在李秋娘身前，收起脸上的怒容，缓了语气：“这位公子方才撞到了人，是否应该道个歉？” 说话的同时眼睛紧紧盯着章平，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事来。 方才李秋娘站的地方边上并没有人，突然冲出来撞到人本就挺奇怪的。 既然撞人的是章平，那想来先前撞人的举动八成是故意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总不会只是为了那一支开得好的桃花吧？ 感觉到李秋娘在自己身后轻扯了他的袖子，宋辰转头正想询问她有什么事，突然脸色一变。 他怎么就忘了，李秋娘的那张脸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么？ 思及此，宋辰没了心思让人道歉，他只希望对方不要真的如他所想那般就好。 面对李秋娘疑惑的眼神，宋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出声。而后继续盯着章平，在心里打算着解决眼前局面的办法。 李秋娘自宋辰身后探头向前看了一眼，也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异样，决定先听他的，于是把头又缩了回去。在宋辰身后默默站好，等着他解决问题。 章平本就因宋辰先前的态度而感到不满，此时又见他当着自己的面与李秋娘眉目传情，不由更是恼怒，那可是自己看中的人。 只是虽然恨不得立马派人将那个碍眼的人赶走，但为了不吓到美人，章平还是决定先采用温和些的方式。 于是学着曾见过的那些文雅学士的样子，拱手作了个揖，收回手，章平决定应该可以了，于是开口问道：“姑娘可愿意嫁给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除了章平外都呆滞了一瞬，而后神色各异。 李秋娘是觉得这人很奇怪，先是突然冲出来撞了人害她摔了一跤不说，如今又一开口就要自己嫁给他，怕不是刚刚把脑子摔坏了。 仔细一看，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宋辰脸色大变，章平果然如自己所料看中了李秋娘的容貌，甚至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他竟生了求亲的念头。 这话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对李秋娘说过呢，竟然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抢先了，想到这个宋辰又有些懊恼，一时间，心情复杂。 而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则是感叹又一个良家女要遭难了，可他们不敢阻止，这些年来那章平做过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他们生怕这火烧到自家来，能做的也只是忍不住摇头叹气了。 宋辰这厢还在懊恼，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穿梭在人群中，看到章平后便往这边赶来。 他担心章平见李秋娘不答应就会硬抢，扭头就走，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了两步才发现李秋娘没跟上来，正盯着章平的脸看呢，宋辰暗道一声不好。 她该不会真的看上章平了吧？ 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宋辰走回李秋娘身边，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走。 宋辰牵着李秋娘的手走在前面，因着心绪的烦乱，走的速度有些快。 李秋娘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手被宋辰拉着。于是只能被动的跟在他身后快步跟着，不时还需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宋辰心中不平静，因此没控制好手下的力道，李秋娘手被抓的有些疼。 叫了宋辰几声，没反应。继续叫，还是没反应。 李秋娘的怒气开始聚集，当怒气值达到一个高度后，她猛地站住，同时手用力向后一拉。 突如其来的向后的力道使得宋辰一个踉跄，站稳后疑惑地向李秋娘看去，这才终于注意到了李秋娘满脸不悦的神色。 难道真的对章平一见钟情，所以不满自己将她拉走的举动？ 宋辰的心被丝丝的不安逐渐笼罩，然后慢慢缠紧。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手放开。” 眼见李秋娘皱着眉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又听到她这么说，知道自己惹了人不快的宋辰便打算松开自己的手。 忽而转念一想，李秋娘让自己松手是难道为了方便她折回去找章平吗？ 若当真放开了，那他就是个傻子。此时若放李秋娘去寻了章平，自己怕是真就再没有机会了。于是刚松开的手又用了更大的力重新握住。 见宋辰松了手中的力道，李秋娘正准备将手抽出，不曾想又被抓住，还比方才握的更紧了。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反倒扯得自己手疼。 先前聚集的怒气再一次爆发，李秋娘当即眼睛一瞪，厉声道：“你放开我！” 你便这么想回去找他吗？才不过见了一面而已。苦涩的味道慢慢爬上宋辰的心头，手下却是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直牢牢的抓着李秋娘的手。 “我不会放你去找他的！” 威胁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听到宋辰的话，李秋娘愣了一瞬，然后改口问道：“嗯？你说我要去找谁？” “章平……” “章平是谁？” “刚刚像你求亲的人。”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你一直盯着他看，我拉你离开你还生气，难道你不是喜欢他？” “谁说我——”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关键，李秋娘反驳的话戛然而止。眨了眨眼，小心的问道：“你——刚刚是因为以为我喜欢那个叫什么章平的所以不高兴了？” “是……”心中的酸涩还没褪去，宋辰回答的很干脆。 心中的某种猜测得到了印证，满腔的怒气仿佛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泄了个干净，被紧握着的手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呆立了半晌，李秋娘叹了口气，温声道：“放开我吧，我不回去走的。”顿了顿，又说，“你太用力了，我的手疼。” 闻言，宋辰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看着李秋娘手上被自己捏出的红印，后悔不迭。 “抱歉，我以为……所以手下一时没了轻重。”宋辰低着头喏喏的道歉，不敢看李秋娘的脸。 难得看到宋辰这副模样，李秋娘颇觉新鲜。至于生气，不知为什么，在知道了原因之后自己一点都不生气了，似乎……还有些高兴。 宋辰比李秋娘高，如今低着头，头顶正好对着李秋娘，看着面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李秋娘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揉了一把。 嗯，手感不错。 正准备再揉一把，发现宋辰已经抬起了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她，李秋娘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僵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每天睡前都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更新，每天都做不到，感觉自己就是狼来了里面的小孩。 4.17 改错。今天翻前文时才发现章平父子俩的姓打成了两个不同的zhang…… 第17章 “咳咳，你头上有一片桃花花瓣，我已经帮你拿下来了。” 李秋娘默默收回了手，轻咳两声，详装镇定。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自宋辰眼中划过，面上一本正经的回答。 简单的对话完毕，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两人具是一愣，而后相视而笑，先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还是我先说吧，有件事我必须解释一下。”李秋娘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手腕，继续说，“我盯着那个叫章平的看不是，呃，不是看上他了，而是因为觉得他有些面熟。” “你还记得我们大概半个月前曾去过无相寺吗？我们都忘了带香烛，于是我去买。我买好回去找你们时，因为人太多，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一下。当时急着与你们会和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想想，当时撞到的人好像也是他。” 听了李秋娘的话，宋辰稍加思索便大概猜出了今日之事的缘由。 当日章平也去了无相寺，恰好与李秋娘相撞，李秋娘生得美貌，只怕她当时就已经被章平惦记上了。 只是当时人多拥挤，又是在无相寺，不宜生事，因此章平没有做什么。 今日两人又碰巧遇见了，于是章平便起了心思，便跑来撞倒李秋娘，借此搭话。 宋辰将自己的猜测说与李秋娘听，听得她直皱眉，然后，撇了撇嘴，说：“我就说感觉他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不过……” 见李秋娘对章平没什么好感，宋辰还来不及高兴，又听到转折，心再次悬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这个章平可能脑子也不太好使，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上来便问嫁娶之事，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答应的？他怕是撞多了人，把脑子都给摔坏了。” 李秋娘对章平的评价让宋辰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点头附和，李秋娘对子章平的印象越差，他越是放心。 絮絮叨叨的吐槽了一番，李秋娘想起方才宋辰似乎也是有话要说，想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于是问道：“你方才是想对我哦说什么？” 宋辰朝着李秋娘头顶瞥了一眼，说：“你头落了一片花瓣。” 闻言，李秋娘颇有些不以为然呢，她在心里暗忖，宋辰这是因为自己先前揉了他的头发，如今想借着同样的理由摸回来呢。 真是小气，不就是不小心揉了你一把吗。虽是这么想着，但是宋辰将手神过来时却也没躲开，还配合着低下了头。 头顶传来轻微的触感，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这下满意了吧？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我不就……” 李秋娘抬起头，突然就噤了声，她看到宋辰手上正拿着一片花瓣。可想而知是刚从她头上拿下来的。 “你不就什么？再则，我怎么小气了？” 面对宋辰的疑问，李秋娘没有回答，而是慢慢的红了脸，自己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说，居然还不小心说出了口。 假装没看见李秋娘的异样，宋辰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花瓣，玩笑似的说：“先前你帮我，如今我也帮你拿下了花瓣，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李秋娘闻言脸上的红晕的颜色又是深了一个度。 看着李秋娘神色的变化，宋辰颇觉有趣，想开口再调笑几句，却见前面人群中有几个正在寻人模样的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章平的那些下人吗？ 章平一开始是被突然走掉的两人弄懵了。在他想来，李秋娘无论愿不愿意答应他都该有个回答的，自然，答应了最好，若是不答应，少不得还得用点其他的方法。 只是他没想到，李秋娘竟然连一个字都没说就走了，让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恰好府里的下人找了过来，于是就差遣他们去找人。 而他自己则回家去找章主簿，让他查查户籍，好知道李秋娘的信息找媒婆上门去提亲。 章家的下人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做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于是领了命就开始有计划的去寻人，很快就有几个下人顺着李秋娘离开时的路线找到了附近。 宋辰这方才刚看到那几个下人，还没来得及带李秋娘离开，那边一个眼尖的下人就已经远远地瞧见了李秋娘，立马招呼了同伴往这个方向围了过来。 “快走，章平的人过来了。” 宋辰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便看到那几个下人已经快到他们跟前了，只得再次抓起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李秋娘的手，带着她离开。 “我们为什么要跑？”李秋娘不解。 “怕是章平不甘心，派他们来抓你进章府。”宋辰解释道。 他知道李秋娘来菰城虽然已有数月，但每日最多的还是在自家门口卖豆腐，对城中的一些事可能不太了解，便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章平往日的劣迹。 添油加醋自然是少不了的，对于能抹黑章平的事他很乐意做。何况章平本就不需要抹黑就已经够遭人嫌了。 听完宋辰所说的事，李秋娘心里对章平的恶感又添了几分，当即说了好几句章平的坏话。 这话听在宋辰耳里甚是好听，知道自己目的达成，即使现在两人还在逃跑，他心里也满是愉悦。 路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在多数人都或坐或立，亦或是慢行着欣赏桃花时，有两个人逆着人流的方向奔跑，后面还跟着一群一起跑的。 桃花节本就热闹，路上行人众多，宋辰拉着李秋娘又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在人群中两个人总比一群人灵活。 因此身后的人总也追不上他们，两拨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被拉开的越来越大。 眼见着前面的两人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人群中，章家的几个下人怒骂了几声，却也只得放弃了追捕。 只是他们也不敢就此放弃，此行一无所获，若是就此回去复命，少不得要被骂，于是再一次分散开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宋辰与李秋娘不知跑来多久，待得他们气喘吁吁的停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城东，离家也不远了。 逃离了危险，两人四目而视，而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引来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察觉到旁人投来的奇怪目光，方才敛了笑。 又行了一段路，李秋娘发觉仍然不时有人将隐晦的目光投向他们，很是不解，于是顺着路人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与宋辰紧紧相握的双手，立马如烫到一般甩开。 虽然先前宋辰也拉着她，但自己当时的关注点在于自己的手被拉疼了，后来又一心想着逃开章平的追捕。 因此没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不妥。如今放松下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下与一个男人牵手，李秋娘只觉得臊得慌。 对于李秋娘的反应，宋辰心中有几分猜测，却什么都没说，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她怎么了。 一个心中别扭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详装不知偷偷欣赏对方的羞涩，气氛竟也不见得尴尬，反倒十分和谐。 不多时，便到了家门口，见李秋娘还是一副神不思属的样子，宋辰关心的问道：“你还好吧？是被之前的事吓到了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对真正的原因只字不提，仿佛真的是担心李秋娘被吓到了。 心中有鬼的李秋娘胡乱应了几声，便匆匆告别回了家，「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看着李秋娘颇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宋辰弯了弯嘴角，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转身进了家门。同时抬手摸了摸左耳，方才似乎有一阵微风吹过，耳垂有些痒。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缘更，就是缘分到了，所以我更新了 自动发送时间改为下午六点…… 第18章 “两个包子。” “哎，好。来，你的包子。”宋辰回过神来，迅速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包子用油纸包好，递给面前的客人。待客人离开，宋辰又看了一眼对面，眉头微皱。 已经快辰时了，对面的豆腐摊还没开张，甚至连门都没开。 这是自李秋娘一家搬来菰城后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宋辰有些担心是不是李秋娘出了什么事。 心里挂着一件忧心事，宋辰未免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收错了钱，还是客人提醒才没有犯错。 宋老爹忙完了家里的事出来准备帮宋辰一起买包子时，恰好碰上宋辰又收错了钱，他连忙从宋辰手里抢过铜板，数了数，把多收的几枚还了回去，而后瞪了宋辰一眼。 趁着没人的时候，宋老爹对宋辰好一通数落。 不能把自己担忧的事说出，毕竟那只是自己无端的猜想。不然按照宋老爹爱操心的性子，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因此对面宋老爹的数落，宋辰只得默默地受了。 因为自己的状态引起来宋老爹的不满，接下来宋辰不得不集中了注意力来卖包子，只是偶尔分神留意一下对面的动静。 又卖掉了一笼包子，对面传来了开门声，一个穿着艳色衣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走了出来，满脸喜意的离开了。 宋辰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但他并未多想，因为在那人走了之后，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门大开着，李老爹搬了桌子出来，后面跟着提着豆腐的蒋氏和李秋娘，还有挎着包准备去私塾的李彦行。 见到他们一家人都没事，宋辰一口气还没松下又提了起来，他发现李秋娘的脸色不太好，眉头紧锁，脸色略有些苍白。 可奇怪的是蒋氏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李老爹神色间也不见担忧，倒是李彦行则有些懵懂的不解，只是也不像是在担心的样子。 宋辰疑惑的目光向李秋娘看去，恰巧李秋娘也看了过来，只见她微微一愣，然后迅速移开视线，眉头蹙得更紧了。 宋辰也收回了视线，低着头再三回忆自己最近与李秋娘相处时的情景，最后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做什么惹了李秋娘不快的事。 李老爹夫妇放下东西便进了屋，李彦行则离开去了私塾，如往常一样留下李秋娘一人在门口卖豆腐。 不多时，宋老爹也注意到了李秋娘，他眼睛一亮，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宋辰，示意他前去搭话。 多接触多交流才能促进感情嘛，只是准儿媳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不过正好让阿辰去关心一下。 在宋老爹催促的目光下，宋辰走到对面去买自己每日独一份的豆腐，想着顺便借此攀谈几句，问问李秋娘是否出了什么事。 见到宋辰过来，李秋娘一言不发，只沉默着将装好的豆腐递给他，然后转身招呼别的客人。 宋辰刚欲说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回头看了一眼宋老爹，他放弃了就此回去的想法，站在一旁，准备等李秋娘闲下来再说。 等了大概一刻钟，摊子前暂时没了人，宋辰看准机会走到李秋娘面前，才刚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李秋娘背过身去，先是将桌上空桶放到地上，然后弯腰将地上装满豆腐的木桶拎上来。 宋辰见她双手并用，提着木箱站的摇摇晃晃，他有心上前去帮忙。 绕过桌子走到李秋娘身旁，伸手欲接过李秋娘手中的木箱，却被她扭过身子避开。 宋辰不解的看了眼李秋娘，她已经又招呼上了摊前刚来的客人，连余光都没给他。 手维持着伸出去的动作僵了片刻，尴尬的收回来，又默默地站回了先前的位置。 之后宋辰又尝试了几次与李秋娘交谈，每每都会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存在被李秋娘完全无视了。 这一认知让他有些烦闷，若是他做错了什么还好，关键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李秋娘视自己若无物。 在这里站了近一个时辰了，没有一点进展，宋老爹都已经卖完了早上蒸的包子收了摊，正站在门口看着这边的事情发展。 心知再待下去也是没用，宋辰顶着看完了全程的宋老爹，恨铁不成钢的、不满的眼神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 看到去而复返的宋辰，李秋娘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恰巧被宋辰捕捉到，他不由在心底苦笑一声，也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李秋娘。 拿起遗忘在桌角包好的豆腐，没再试图与李秋娘交谈，宋辰再次顶着宋老爹眼神的压力走回到自家的包子铺里。 “你——” “爹，秋娘似乎有些不对劲，她都不理我了。”阖上门，赶在宋老爹之前，宋辰开了口，话语间还带着些委屈。 “还不是你没用，当初你娘每次可都是被我哄得开开心心的。”宋老爹轻哼一声，略带骄傲的说道。 顿了顿，又换上了认真的语气道：“我是认定秋娘当儿媳了，多好的一个孩子，你可别给我弄丢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我一定会努力早日将秋娘娶到我们家来，爹你就放心吧……” 宋辰忙不迭的顺着宋老爹的话应和，不过这也是他的心愿就是了。 “可是爹，现在秋娘不理我可怎么办？不光不和我说话，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宋老爹毕竟是过来人，宋辰决定取经。 “这……”可毕竟李秋娘这次的反常没有一点预兆，宋老爹一时也犯了难，“你确定自己最近没做什么让我儿媳不高兴的事？” “当然没有！”宋辰连忙否认，“我哪儿敢啊，如果我真的惹秋娘生气了，她会怎样暂且先不说，爹你一定第一个教训我。” 后面一句宋辰是用着玩笑似的口气说出来的，宋老爹听了却是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还给了宋辰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见状宋辰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来，看来自己在老爹面前已经失宠了，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李秋娘是亲生女儿，而自己是上门女婿。 自然，这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对此也没有不满的意思，自己日后是一定会娶李秋娘过门的，老爹喜欢她，将来相处也和睦，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宋辰与宋老爹又闲扯了一番，终于说回了正题：李秋娘究竟怎么了。 父子两人将宋辰近来与李秋娘相处时的言行，掰开了揉碎了，仔仔细细的回忆分析了几遍，最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完全没有异常。 宋辰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一早从李秋娘家里走出来的妇人。 “爹，今早我见到一个人从秋娘家走出来，也许和她有关？”说着，将那人的衣着容貌告诉了宋老爹。 “我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 说完，宋辰才注意到听了他的话后，宋老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当下，他也顾不得那人究竟有没有问题，连忙过去扶住了宋老爹：“爹，你怎么了？” “爹？爹！” 喊了好几声，宋老爹终于回过神来，白着脸冒出一句「出大事了」就急匆匆的出了门，留下一头雾水的宋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的好失败，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吧…… 第19章 宋老爹的反应实在太大，宋辰一时间连李秋娘的事都放在了脑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会便缓过神来，连忙跑出去欲追上宋老爹一问究竟，只是宋老爹早已跑没了影，宋辰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又进了门。 老爹方才的样子好像是突然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其他应当没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宋辰压下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隐隐不安，转身去了院子劈柴。 院子里，宋辰挥动斧子的频率越来越慢，动作逐渐凌乱，最后斧子还险些砸到自己的脚，他烦躁的一把扔了斧子，捡了根平整的木柴垫着坐下，等心中的烦闷感稍稍平息了些，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李秋娘一家早上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摆摊卖豆腐。然后是一个穿着艳色衣服的妇人满脸喜意的走出李家的门，接着李秋娘一家出来摆摊却都神色有异，之后自己李秋娘就不理会自己了，最后是老爹听说了这些之后白着脸急匆匆出了门。 宋辰可以确定，问题就出在那个从李秋娘家里出来的妇人身上。 那个人……很眼熟，自己应该见过，可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突然灵光一闪，宋辰终于记起来了，自己上个月去隔壁街张叔家里的时候那个正在给张叔的儿子说亲的媒婆吗？ 怪不得老爹说出大事了，这媒婆今早从李家走出来，分明是有人找她向李秋娘说亲啊。 想到这儿，宋辰神色大变，一刻都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也顾不得拍掉身上劈柴沾上的灰尘，就向大门走去，他要去找李秋娘问问清楚！ 刚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他有些犹豫，即便这都是真的，可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问呢？ 这犹豫也不过闪现了一瞬就被宋辰压下，这种时候了，自己若还是这般优柔寡断的话，媳妇可真的要被抢走了。 于是宋辰不再犹豫，拉开门大步向对面走去。 对面，李秋娘卖完了上午的豆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见到宋辰走过来，脸上紧张的神色一闪而过，见到宋辰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没有别的动作又渐渐放下心来，手下的动作不变继续收拾桌面。不过仍是时不时忍不住向着宋辰的方向瞥去一眼。 宋辰知道李秋娘今日大概是打定主意不会理会自己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李秋娘，打算待她忙完再说。 李秋娘整理完了摊子，拎着几个木桶要进门去，宋辰终于有了动作，他过去夺过李秋娘手中的木桶替她放到门内，然后转身拉起尚未回过神来了李秋娘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 “你想干什么？”到了地方，宋辰松了力道，李秋娘见机立即挣开他对自己的禁锢，怒斥道。 “是我该问你想做什么才对，你今日为什么不理我？”自己纠结了几个时辰，如今李秋娘又是这样的态度，宋辰也有了几分火气。 听到宋辰问起今日的事，李秋娘心底出现了些心虚的感觉，转念一想这又不全是自己的错。 于是又有了几分底气，只是说话的语气仍是不自觉软了几分。说到底，在对方眼里，是自己先无故不理人的。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心里有些乱，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 见李秋娘愿意好好和自己解释，宋辰先是松了口气。但一想到那个今早从李家走出来的媒婆，心又提了起来。 “你……今早我看见了，那个人……你是不是……”宋辰斟酌着话语，正想着自己怎么问才不显得突兀奇怪，未曾想李秋娘反应激烈，还未等自己说出口就连忙否认。 “不！我没有！我不想的！你别误会！” 声音尖锐，可见说话的人心中有多激动。 宋辰见状放下了心，无论那个托人来向李秋娘说亲的人呢是谁，只要李秋娘本人并不认同，他就还有希望。 只是看李秋娘现在的样子，他微微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开始安慰她。 “我没有误会，你不用担心，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在宋辰的轻声安慰下，李秋娘逐渐平复的心情，想起自己方才的样子，不免有些懊恼，太明显了，一定会被看出来的。 借着余光偷偷看了宋辰一眼，看到他柔和着眉眼安慰自己的样子，从早晨遇到那件事就乱到现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又沉默了半晌，整理好心中的情绪，李秋娘将今早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宋辰猜的没错，那个妇人确实是媒婆，还是附近几条街最厉害的媒婆，据说就没有她说不成的亲事。而那个请她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两人遇到的章平。 如宋辰猜测的一样，章平自那次在无相寺门口见到李秋娘后就起了心思，只可惜那时人多，又是只匆匆照了个面，即使他有心寻找也无从找起。 后来在桃花节又碰上了，便不肯再放过这个机会，回去就派人查出了李秋娘的身份，然后找了最好的媒婆来说亲，章平早些年就已娶了妻，于是便想把李秋娘娶回去做妾。 蒋氏虽说总是抱怨自家的家境，有些爱慕虚荣，却也是爱护子女的，本也不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去当妾侍，只那媒婆的一张嘴实在厉害，将李秋娘嫁过去后的好处说了一大通，让蒋氏已经有些心动了，连李老爹都没出言反对。 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宋辰气得不轻，早知道那章平对李秋娘没安什么好心，果然不出所料。 说完这一切的李秋娘低着头，额前的常年留着的刘海投下一片阴影，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忧伤。 一阵风吹过，刘海拂动，宋辰感觉自己似乎隐约看到了一抹红色。不过他没有在意，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蒋氏，必须得先打消她把李秋娘嫁给章平的念头，最好是让她对章平避之不及。 不然若是自己一个不注意让蒋氏松了口应下了章家的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这个其实不难，章平在菰城的名声本就不好，只要让蒋氏了解到他究竟有多讨人嫌，想来她就再不会兴起将李秋娘嫁过去的想法了。 然后就是章平了，得让他打消娶李秋娘的念头才行。不然即便李氏夫妇不松口，以章平往日行事的风格，一定会强人所难想尽办法让他们不得不答应的。 该怎么让章平不再想娶李秋娘呢？宋辰一时犯了难，拿不出个好主意。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秋娘，两人一起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要让李秋娘今早成婚就行了，章平还干不出抢人妻子的事来。 若是李氏夫妇讨厌章平，那么为了李秋娘，自己去提亲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宋辰看得出李秋娘对自己有意，想来也不会很排斥嫁给自己才是。 只是如此仓促之下的婚礼，未免有些委屈李秋娘了。且总有种施恩就感觉在，于日后两家人的相处无益。不到万不得已，宋辰并不想用这种办法。 这边宋辰愁眉不展，另一边听了宋辰的想法的李秋娘却若有所思，神色纠结的垂眸思考了片刻，然后抬眼看着宋辰，正色道：“这个交给我吧，我想我可能有办法。” 宋辰连忙询问是什么办法，李秋娘闭口不言，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宋辰本想追问，不过看李秋娘不欲多言的样子，便也没再纠缠。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具体的做法，主要是由李秋娘在李氏夫妇面前多说一下章平往日的行径。 而宋辰则负责找人旁敲侧击的通过八卦等途径，让蒋氏知道街坊邻居对章平的评价，两方夹击，力求让李氏夫妇明白章平绝非良人。 确定了接下去的行动，已接近晌午，宋辰挂心先前出了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的宋老爹，李秋娘也担心自己出来时间久了爹娘担心，便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中，宋老爹已经在了，脸色虽然不像出门前那样惨白，却仍然算不得好，看到宋辰回来，就连忙迎了上去。 “阿辰啊，我的儿媳就要被抢走了，你快想想办法啊。”发现宋辰脸上不见焦急，不免有些不满，“阿辰！你未来的媳妇我的准儿媳要被抢走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跟你说，反正我就认准了秋娘了。要是你不能把她娶进门来，你就是不孝！” 见宋老爹真的生气了，宋辰少不得去安抚他，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与李秋娘商量的一些事都说了。 要知道，宋老爹可是与一向寡言的李老爹都能说得上话的，让李氏夫妇通过传言来讨厌章平这件事，还有谁会比宋老爹更合适呢？ 宋辰的话让宋老爹缓了颜色，况且事关儿媳，宋老爹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对面一家人都对章家深恶痛绝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满三千了，开心…… 第20章 次日清晨，宋辰如往常一般开门卖包子。不多时，李秋娘也出来了，见到宋辰，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临近晌午，宋辰赶在李秋娘收摊前去买回了每日一份的「独特的」豆腐，一切仿佛回到了昨日的提亲风波之前。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件事还没过去。 日子平静无波的一日日过去，期间那媒婆又来了几次，正如宋辰想的那样，在自家女儿和周边邻居的话语的影响下，李氏夫妇一日比一日厌恶章平。 即便是巧舌如簧的媒婆也没能让他们松口，坚决不同意把李秋娘嫁到章家。 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宋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而接下来更重要的一步，他仍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虽然李秋娘曾说她有办法，可这些日子无论他追问了几次李秋娘都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还每次都有复杂的目光看着他，让他不敢再问。 除了忧心这计划的第二步的进程，宋辰这几日又多出了个烦恼。 最近不知打哪儿传出的流言，说李秋娘每日示人的模样其实并不是她真实的容貌，那都是利用那种妆面技巧画出来的，她真实的样子其实实在担不起一声「豆腐西施」。 那些妇人们往日里便对自家丈夫对李秋娘的态度颇有微词，只是碍于邻里情分，再加上也确实没生过什么事，她们也不好对此多说什么。 如今有了这个传言，只感觉把昔日的憋屈都抒发了出来，传的十分起劲，想着先出一口气再说，哪管它是真是假，便是假的也恨不能是真的。若是真的，自然更好，不仅要传，还要添油加醋。 在诸多长舌的猛烈攻势下，不过几天，李秋娘已经从面有瑕疵变成了真实容貌丑恶如夜叉。连章平都不知是否信了那流言，进来媒婆都上门的少了。 眼见流言越传越甚，宋辰为此忧心不已。虽说从章平的反应来看这似乎也带来了一个好结果，可他更怕传到李秋娘耳里会让她不高兴。 这种流言，他无力阻止，也曾据理力争过几次，可他怕传到李秋娘耳里会让她不高兴。 哪说的过最喜八卦巧言善辩的妇人们，每每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女子没有妆容的面貌向来只有父母丈夫能够见到，他怎么可能会见过呢？ 若是扯谎说自己见过，只怕是会平白坏了李秋娘的名声，除了让流言里更添一条能让人说道的，只剩下适得其反。 后来宋辰曾隐晦的在李秋娘面前提过流言的事，她的反应让他吃惊，没想到李秋娘早就知道那些流言了，但她表示自己对此毫不在意。 都说女子最是在意容貌，流言将李秋娘说的面若恶鬼，她竟是一点都不在意吗？ 宋辰对此有些不解，但见李秋娘面上确实没有因此伤心难过的样子，也只当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 让宋辰更想不通的是李家一家人的反应，若说李秋娘不在意是因为她不是寻常女子，那李氏夫妇的反应就值得疑惑了。 自家的女儿被人如此污蔑，他们竟是连一点动作都无，丝毫没有想要澄清的举动。 从平日所见来看，他们对李秋娘绝对是很疼爱的，不该是无动于衷才是。 反倒是宋老爹在听到那些流言时十分生气，好多次都冲上去和人理论，甚至有几次要不是宋辰拦着，都差点动起手来，事后宋辰花了很大精力才将他安抚住。 相对于李氏夫妇，李彦行倒是正常许多，许是年纪尚小还控制不住情绪，宋辰多次见到他和别人争论，可往往说不过几句就突然住了嘴，无论别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开口。 总之，宋辰觉得这整件事都透着一阵古怪，而流言的主角一家人最是古怪。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缘由便也不在纠结。说到底，这件事还解决了他迫在眉睫的一个大麻烦呢。 又过了几日，流言的热度不减，连章平也坐不住派亲信来了一次。 虽说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他对此的可信度始终将信将疑。但毕竟是他要娶进门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 也不知那亲信究竟看到了什么，刚进了李家的门不久便匆匆离去了。自那天之后，媒婆也再没有上过门。 从有流言传出开始，到章平放弃了求娶李秋娘的打算，不过十余日，这整件事宋辰都有些看不懂。但事情解决了总归是好的，宋辰胸口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 至于章平的亲信看到了什么，宋辰猜测李秋娘是画了个丑装将人吓住了，回去将所见禀报了章平，才让他对流言信以为真。 解决了心头大患，日子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在平静之下，宋辰心底多出了些不安。 他一直将李秋娘视作自己一定要娶回家的人，竟然忘了既然自己能看到李秋娘的好，别人自然也能看到。 这次的事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有了一种紧迫感，也让他在心里将去李家提亲提上了日程。 宋辰将自己的想法与宋老爹提了，宋老爹本就盼着李秋娘能早点进门，这次的事又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自己的准儿媳可是差点就被抢走了啊！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最近关于李秋娘容貌的流言还传得沸沸扬扬，加上李家才推了章平的亲事，短时间内再看到有提亲的怕是又要想起这糟心事。 于是两人商议着再稍微过些时日，等这一阵的风头过了再请媒婆上门。 自然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先有宋老爹出面向李老爹探探口风，也好根据不同的反应来想出相应的应对方式。 宋辰则继续与李秋娘培养感情，同时先将一些成亲要用的繁琐的东西悄悄备下，以防到时手忙脚乱，仓促之间出现什么疏漏。 定下了接下来的初步行动，急性子的宋老爹便坐不住了，不顾天色已晚，当即就打算去找李老爹打探消息。 还是宋辰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下，才改了主意明日再去，只是对此仍然念念不忘，时时记挂着，临睡前还在嘴里念叨着，大抵都是些数落宋辰没用，让他现在都没抱上孙子的话。 与宋老爹相处了那么多年，宋辰对他的性子也是了解，不管宋老爹说什么，宋辰都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含含糊糊的应下，待到明日他满心都是李秋娘的事，自然就将现在的话都忘了干净。 次日清晨，一向起得早的宋老爹比往日起得更早了些，将要卖的包子准备好就兴冲冲出了门，因着不好直接冲到对方家里去，宋老爹便到平常他们几个相熟的人经常一起休息聊天的弄堂里等着。 李老爹不知道宋老爹的打算，自然不可能一早在那里等着宋老爹来问话，此时还在忙着磨豆子呢，宋老爹只得忍着急切等着李老爹空闲下来。 但他也没闲着，在脑子里一遍遍斟酌着一会儿要说的话，力求既不让李老爹起疑又能尽可能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时间在宋老爹焦灼的等待下一分一秒的过去，今天的李老爹似格外的忙，宋老爹站了半个时辰，愣是连李老爹的影子都没见到。又等了两刻钟，李老爹还是没来。 宋老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来的太早了，现在回去又有些不甘心，生怕自己一回去对方就来了两人就此错过，于是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爬高，如今天气已经回暖，宋老爹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便准备寻个阴凉处待着。 不多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墨蓝色的人影，宋老爹还没等来李老爹倒是等来了宋辰。 已经快到午时了，宋辰准备好了午饭见宋老爹还未回来，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同时带来了一个李秋娘告诉他的消息，李氏夫妇今日不在家，他们一早就出门买做豆腐用的黄豆去了，晚间才能回来。 宋老爹得知此事很是遗憾，事关儿媳他是一刻都等不及的。 可惜人不在他也没办法，也只得先和宋辰回家去，待李老爹有空闲时再行动。 首战失利，宋老爹接下去的几天更加努力，只要一有时间便寻着各种由头去找李老爹套话，最后李老爹都开始奇怪两人的相遇次数。 为了防止被李老爹怀疑，宋老爹不得不收敛了许多，所幸想知道的消息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就顺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没再刻意去找过李老爹。 另一边，宋辰悄然准备着婚礼所需的各种物品，只是因着没经验，买了不少不顶用的，被宋老爹好一顿数落。 同时在李秋娘那儿的动作也没有落下，多次相邀出行，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总也又一起出门玩了几次。 只是先前关于李秋娘的流言尚在，几次出行总会遇到几个对着李秋娘指指点点的人，给本该愉快的行程带来几分不快。而每当这时李秋娘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辰，让他心有疑虑。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自己越写越奇怪了，真是件让人沮丧的事啊，有人安慰我一下吗…… 第21章 关于李秋娘容貌的流言在传了半月有余后渐渐平息。如今人们津津乐道的是章家新娶的那个美貌小妾。 只是流言毕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李秋娘貌丑的印象，来李秋娘豆腐摊前买豆腐时总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好事者用言语询问。 这一切都被对面只隔了条街道的宋辰收进眼里，把他气的不轻，实在太过分了！数次忍不住扔下手中的包子走过去替李秋娘解围。 日子充实时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进入了四月，清明节那天宋辰和宋老爹一大早就一起去给他娘扫墓了。 宋辰的娘去的早，那时宋辰不过三岁，甚至还不怎么记事，对他娘只有一点粗浅的映象，更别说现在的宋辰已经不是原装的了。 但是从自身体中继承来的关于这具身体的娘亲的零星记忆，加上宋老爹偶尔提及她的一言半语来看，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与宋老爹感情很好。 他娘的墓在城郊，宋辰与宋老爹到时周围已经长了不少杂草，两人合力将周围清理干净，宋辰还险些被锋利的草叶割伤了手。 待除了草，将带来的祭品摆好，上了香宋辰便站到一边，把位置留给宋老爹。 宋老爹在目前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讲起自己这一年的生活，回忆两人往昔的点点滴滴和宋辰小时候的趣事。 其中讲的最多的便是宋辰看上了对门那个，才搬来菰城几个月，卖豆腐的姑娘，而自己也很满意，看得出是个好孩子。 这个姑娘将会成为宋家的媳妇，等娶进了门就能带她过来一起看望她，她也一定会满意这个儿媳的。 菰城气候湿润，清明时节正是雨水多的时候，出门时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宋老爹说了这么久，雨势又大了些，虽然有宋辰替宋老爹撑着伞，但因为有风，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雨水，衣物都有些潮湿了。 眼见雨势还有越发加大的趋势，考虑到宋老爹的身子，宋辰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 自己年轻淋点雨也没什么，宋老爹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不比年轻人了，而宋老爹自己也知道，听宋辰催促了几遍也就结束了话语，两人一起对着墓碑道了别便回去了。 回到家，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又煮了姜汤一人喝了一碗，宋老爹还没从华年亡妻的情绪中出来，一时坐着默默无言。 静默了稍许，宋辰率先打破了沉默：“爹，我去找秋娘了，若是下午不下雨，我想约她出去踏青。现在先去打声招呼，免得她到时有了别的安排。” “啊？哦。那快去吧，记得态度诚恳些。”宋老爹如梦初醒，回答道。 “哎，我知道的。”宋辰应着声，人却已经走到了门外。 宋辰一出门便看到李秋娘正站在支起雨棚的豆腐摊下，给一个客人打包豆腐。 于是撑伞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就站到一旁，等那客人离开了，宋辰问道：“你今天没和家人一起去扫墓吗？” 话一出口，见到李秋娘微变的脸色，宋辰就想打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李秋娘脸上的笑敛了三分，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们一家人逃难至此，哪还有什么墓可扫。”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的，我，我……总之，对不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引起了李秋娘的伤心事，宋辰忙不迭的道歉。 看着语无伦次的宋辰，李秋娘反倒再次笑了起来，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柔声道：“本就是天灾，哪里又怪得到你。”顿了顿，又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李秋娘自己将这话题带过，宋辰自然是更不会再提。于是顺势提出了自己想要约她踏青的想法。 “好啊，正巧我下午没什么要紧事，如果不下雨的话，我一定去。” 李秋娘一口应下，爽快的程度让宋辰惊讶，见宋辰疑惑的样子，一边为刚来的客人打包豆腐一边解释给他听，“昨日阿彦还跟我吵着说许久没出去玩，听说春日里菰城郊外的风景很好，我也正巧想去瞧瞧。” 约定好下午的行程，宋辰看了一眼站在豆腐摊前的客人，便也不再打扰李秋娘卖豆腐，买了每日一份的「李秋娘特制豆腐」就回去了。 宋老爹已经平复了情绪，又变回了那个爱唠叨爱操心的宋老爹，此时他正坐门口的屋檐下择菜，只是目光不时向对面飘去，见宋辰往回走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答应了…… 还没走过街道，宋辰怕被李秋娘听见，便用口型回答。 宋老爹隔着雨幕看到了，脸上的皱纹立即笑成了一朵朵的花，收拾的地上择了一半的菜进去了。看得宋辰满心无奈，合着在门口择菜只是个方便观察的幌子啊。 宋辰进了门，把伞收起放到角落里，到厨房帮着宋老爹一起准备午饭。 吃午饭时宋辰还有个小发现，李秋娘做的豆腐似乎比以往的那些味道好了一些，只是稍微，或者说是微乎其微，只因为宋辰每天都会吃到，才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只是虽然口味稍有改善，那也是相对李秋娘以前做的豆腐而言的，离豆腐正常的味道还相差甚远。 也不知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吃到李秋娘做出正常的豆腐来，宋辰努力忽略口中不断冲击着味蕾的奇怪味道，苦中作乐的想。 以后他就会明白，这都是自己的妄想，李秋娘在做豆腐一事上，实在是毫无天赋。 过了午时，天公作美，雨渐渐小了，变成了沾衣不湿的毛毛细雨，已经不会影响出行了。宋辰便也没再撑伞，直接去找了李秋娘。 他先是遇到了休假在家的李彦行，然后在李彦行的带领下找到了李秋娘，只是她见到宋辰时不时宋辰料想的喜悦，反而面有难色。 宋辰心里打了一个突，难道计划有变，李秋娘不准备和自己一起去踏青了？于是准备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还没出发就夭折的踏青计划。 “宋辰，真是对不住，原本答应你的踏青可能要有些变化。”李秋娘的声音在宋辰开口前响起，“我先前同我爹娘提了一提踏青的事，他们也想一起去，你介意队伍里再添两个人吗？” 闻言，宋辰松了口气，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只要不是不去就行。 李秋娘的话倒是让他有了些新的想法。既然她爹娘要一起去，那可以把宋老爹也叫上，两家人一同去踏青。 宋辰想到了便和李秋娘提了，李秋娘因为自己临时多带了人本就有些歉意。 何况踏青也是宋辰提出来的，如今他要带上他爹，李秋娘自然没有意见。 自家爹爹向来寡言，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搬来这里后便更少了，倒是和宋老爹关系不错，叫上宋老爹的话，两人也好一起说说话。 宋老爹在李秋娘印象里是个不错的人，很热心，很好相处，能和自己不爱说话的爹相处甚欢，也是个健谈的人。 只除了一点，宋老爹有时似乎有点热情过头了，总是用非常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双眼放光，好像看到什么值钱宝贝似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既然关于队伍中多带几个人双方都没有意见，便这么说定了，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去了…… 宋辰要自己一起去踏青，宋老爹本来是不愿意的，儿子儿媳去培养感情，他怎么能去打扰他们的独处呢？ 但是一听到李秋娘一家人都会去，宋老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提前和亲家联络感情的事，宋老爹没道理不答应。 临行前宋老爹特意换了件衣服，虽说两家人只隔了一条街，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毕竟是第一次一起正式出行，得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才是。 待宋老爹准备好，和宋辰一起出门与李秋娘一家汇合时，他们已经等在了门口，两方人相互打了招呼就出发向郊外走去。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春日透过云层撒下阳光，阳光下，两家人一行六个人，踩在铺满青草的小路上，结伴同行，身影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完成了一章，感觉自己最近真是特别勤快…… 第22章 人间四月天，正是风景宜人之时，路边不时能看到报春花开得正盛，遍地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偶有几株不知是谁栽下的蔷薇杜鹃夹杂其中。 几处稍高的树枝上已经架了秋千，每架秋千都外围了几个年轻的姑娘，轮流坐在上面摇荡，姑娘们不时看向一旁在铺满青草的空地上踢着蹴鞠那群少年，与身边的手帕交轻声谈论着自己对哪一个更为欣赏，掩着面遮住害羞的脸庞。 孩子们跑着跳着欢呼着放风筝，争相比赛谁的风筝放的更高，妇人们带着抱着年纪尚小的孩子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玩闹的孩子，偶尔出声叮嘱他们跑慢些注意脚下小心摔倒。 更远处，是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在挖坑植树，祈求长寿安康。 老人则躺在放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或是与身旁相伴一生的伴侣回忆着年轻时的故事，或是给趴在膝头的孙儿讲着传说杂谈。 整个菰城都处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身处其中，让人忘却了烦恼。 踏青归来，宋辰感觉李秋娘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接下来的几天能明显感觉到李秋娘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让他不禁暗暗称赞自己，踏青果然是个好主意。 清明节已经过去，生活还在继续，宋辰又开始为顺利迎娶李秋娘做进一步的准备。 从平时蒋氏给自己的印象，和李秋娘偶尔在交谈中提到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蒋氏爱财，是希望能把李秋娘嫁给富贵些的人家的。 自己家虽不算贫困，但也绝对称不上富贵，不过是每日卖卖包子，能赚多少钱？ 这些年他平日里省吃俭用，偶尔得空也会去一些店里帮忙做些小工，也攒下了一些银子，正巧前几日街尾那家酒楼的老板因为经营不善，最近又急需用钱，便准备将店铺转让，他准备把店盘下来。 其实那家酒楼也不完全算得上是经营不善，街尾本就较为偏僻，平时那里的人就少，加上酒楼里有的不过是些平常的菜式，会去吃饭的人自然就不多。 因此也就赚不了什么钱，每月扣去采买的钱和伙计的工钱，也就是勉强保持收支平衡。 正因为这种情况的存在，此次酒楼老板转让铺子，多的是些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愿意出钱买的。因此老板将价格一降再降，也因此让宋辰捡了便宜。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宋辰与酒楼老板谈妥了价钱，宋辰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积蓄大部分都拿了出来，还是差上一些。 若是将剩下的钱也拿出来倒是够了，可是盘下铺子后还需要装修整改，聘请伙计大厨，这些都需要钱，他必须留下一些。 对此宋辰提出了两个方案。 要么宋辰先写个欠条，待日后有了钱再还，要么，送给一成利润给酒楼老板周某，以后每个月能拿酒楼的一成利润。 在宋辰的看来，周老板选择第二种更为有利，他有信心能将酒楼经营好。 周老板本就是因为急需用钱才卖的铺子，宋辰付的那些银子已经足够他解燃眉之急了，剩下的他倒是不急。 虽然意属于第一种方案，但在宋辰的劝说下，将信将疑的选择了第二种。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于是当场立下字据，各自签字画押，宋辰一手交钱，周老板一手交房契，交易成立。 买下了那家店面后，宋辰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宋老爹。因为担心宋老爹不同意，这事他是先斩后奏的。 当宋辰把酒楼的房契放到宋老爹面前时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等到完宋辰的解释他又得到了一个更大的惊吓，他竟然不知道宋辰偷偷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丝毫没找他商量。 那家酒楼他也是知道的，位置实在太偏，他几次路过都看到里面不过寥寥几个客人在吃饭，看着就开不长久的样子，而宋辰现在却把那家铺子给买下来了，让他怎能不受到惊吓。 如今买卖已经成交，这钱怕是收不回来了，还不如扔到护城河里，还能听个响解闷。宋老爹心疼的想。 宋辰见宋老爹听完自己的一番话就一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得不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能将钱给赚回来，将酒楼长久的开下去。只是这话效果甚微，并没能安慰到宋老爹。 于是宋辰将还未讲完话说完，在提到这也是为了能更顺利的娶到李秋娘而做准备时，宋老爹眼里总算有了些许神采。 “阿辰啊，你真的能将那家酒楼经营好吗？要知道那酒楼的位置实在不好，打理不好这付出去的钱可就都打了水漂了。”宋老爹小心翼翼的问道。 “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想想秋娘，要是我们家能把酒楼开好，那将来去提亲不就又多了一分把握吗？” “那你一定要好好经营，可不能亏了啊。”宋老爹拍着宋辰的手，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叹气道，“哎，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这钱也是你自己辛苦攒下来的，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吧。” “爹，你可不老，你还年轻着呢。”宋辰劝慰道。 “年轻什么呀，你都快要娶妻生子了，我可不都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就那么一点点，转眼都这么大了。能看到你娶妻生子，我也就瞑目了。”说着说着，宋老爹感慨起来。 “你说什么呢爹，到时候可还要你来带孙子呢。” “孙子，哈哈哈，好，到时候爹一定帮你们带。你这小子，就知道哄你爹开心。”宋老爹一扫先前的伤感，哈哈一笑，然后笑骂道。 “怎么能说是哄你开心呢，难道爹你不想带孙子？”见宋老爹心情转好，宋辰连忙岔开话题。 “想，怎么不想。” “那爹可不要再说刚才那种话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阿辰啊，那酒楼你真有把握能开下去？” 又想到酒楼的事，宋老爹不放心的再次问了一遍。不过这次的语气与前面那次明显不同。 “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总要试一试的不是吗？”世上没有十成十能成功的事，因此宋辰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那你就好好干吧，有用得到爹的地方，尽管说。” “那是当然，我可还有很多东西要爹你来教我呢。” “你放心，爹一定会把会的东西都教给你的，你会的东西有哪样不是我教的？”看到儿子长大了却依然依赖自己的样子，宋老爹心情大好。 “是是是，我能有今天可都全靠爹。” 虽然现在的宋辰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这话说的却也不错。 当初宋辰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虽说感谢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生命，但毕竟是亲身遇到了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脑中自身体中继承的记忆又总是侵扰着他。 而他不过是个还没走出校园，没经受过社会洗礼的学生，一时之间也不能坦然接受。 加之初到之时语言不通，甚至只能装哑巴，要不是宋老爹一直没有放弃，一遍遍的耐心教他这里的语言，他如今还不知会怎样呢。 虽说他只靠自己也一定能慢慢调整好，不见得会活不下去。但一定不会这么快就适应了这个陌生时代的生活。 他在现代从小就是个留守儿童，父母为了赚钱常年不在家，由乡下的奶奶抚养自己长大，后来父母在城里买了房，奶奶不愿意离开家乡，就只把自己接了过去。 到了新家他发现父母给自己生了个弟弟，已经三岁了，相比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自己，父母显然更喜爱自出生起就一切事务亲力亲为照料的弟弟。 对此他也不甚在意，正如父母对他感情不深一样，他对那对一年才能见到一次每次不过一天的父母也没什么感情。 因此他什么都不争，只是每当看着父母与弟弟其乐融融时就分外想念还在乡下的奶奶。 只可惜奶奶福薄，自己还没来得及孝敬她就因病过世了。而自己也在一年后不慎遭遇车祸，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幸好奶奶不在了，不会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难过。 而父母他并不担心，关系冷淡的大儿子不在了，还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小儿子呢。 谁知一睁眼就到了这里，遇到了宋老爹，宋老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重新感受到了父爱，他早已把宋老爹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 所以说，宋辰能有今日，确实如他所说，全靠宋老爹。 与宋老爹的交谈结束后，宋辰就开始投入了酒楼重新开业的工作中，先是处理了原来酒楼中的伙计，愿意留下的就继续留下，等酒楼整顿好再次开业了就会继续雇佣他们，不愿意留下的也不强留，多给了半个月工钱就让人走了。最后大多数人表示留下来，只有几个领了钱另谋生计。 而对于原本的厨师，宋辰也是这样处理的。只不过明确表明，留下来也只能当帮厨，主厨他会另外聘请。 这话大多数厨师没有意见，他们本也只是在厨房里帮帮忙打打下手的。 原本的主厨张大厨倒是对此很不满，大吵大闹了一通，最后宋辰见丝毫没有改变主意，钱都没拿就气哄哄的走了，临走之前更是扬言这酒楼没了他一定会开不下去，宋辰对此不置可否。 然后是账房先生，原本的账房就很不错，为人正派，账面做得很清楚，宋辰在问过对方的意思后就留了下来。 解决了酒楼里原本人员的去留，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酒楼的内部风格了。 第23章 酒楼的楼下是开放的大堂，适合爱结交朋友的人，而楼上是独立的雅间，适合有事要谈论或是喜欢清净不喜被人打扰的人。 宋辰并不准备在格局上做过多的改变，他只打算在装修风格上做些变化。 酒楼地处街尾，再往外去就是大片的空地，平日里走的人少，已经长了不少杂草。 如今酒楼歇业重整，伙计们都空闲了下来，宋辰就让他们把酒楼四周的空地都收拾干净。然后分别在对着酒楼窗口的几片地上种上梅兰竹菊四君子。 酒楼内重新装修了一番。 既然酒楼地处偏僻，这是无法改变的，那宋辰决定把这变成一个优势。 酒楼改名归林居，归林居内的装修以素净雅致的风格为主，栏杆柱子上绘了四君子的图案。 墙壁没有任何修饰全部留白，墙边还挂了不少空白的画卷，只要是对自己有信心的人，就可在此留下笔墨供人观赏交流。归林居的一角辟出一个平台摆上一张古琴，供人交流音律。 菜单上也添了不少新菜式与酒水点心，口味以清淡为主。 菰城有座安定书院颇为有名，乃百年前的菰城知府为纪念其老师而建，发展至今已经教学质量名列前茅，深受诸多学子追捧，前来求学的人络绎不绝。 而宋辰此番的目标就是他们，酒楼多处喧闹之处。如今他反其道而行，一切以文人的喜好来装饰，相信归林居会受到那些附庸风雅或是当真风雅的人的喜欢。 待归林居内一切按照宋辰的想法全部重修装修完毕，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期间不时有人因酒楼外的变化而好奇的打探过消息，只是酒楼一直关着门，也瞧不见里面的模样，只能听见传出的声音，反倒是更引人好奇了。 也正因为如此，到了归林居正式重新开业那天，意外的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望。 开业这天恰逢四月初八，宋辰让伙计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乌米饭，分给前来观看的人。 虽说四月初八菰城的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乌米饭，但有免费的谁会拒绝？ 何况归林居的乌米饭上撒了研碎的芝麻与白糖，香甜软糯。 而恰好在菰城因此来凑个热闹的外来客，更是对此表示新奇，由此对归林居存了一丝好感。 只是虽然开业当天在门口围观的人不少，实际进去吃饭的人却是不多，接下来的几天也是颇为冷清，营业状况不容乐观。 宋老爹对此很是担心，又不敢说出来让宋辰担上更大的压力，只得在心里着急，嘴角都急得起了两个水泡。 而宋辰倒是一副老神在在，面上敲不出半点担忧，让李秋娘都忍不住多次过问与安慰他。 她还记得宋辰可是身患家传的痴病，怕他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而失了常。 宋辰却反过来安慰李秋娘，让她不要担心，而这却让李秋娘更是怀疑。因此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宋辰，让他心中疑惑不已。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半个月后，归林居的客人突然多了起来，而菰城也再次热闹了起来，原来是安定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开始了。 安定书院一向在秋季招生，此次因故提早了数月，这是宋辰在桃花节上，无意间在几个安定书院的学生的讨论中听来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就将那家酒楼买下。 因着安定书院的招生，大量前来书院求学的学子涌入菰城，一时间菰城的各个酒楼客栈人满为患，供不应求，即便归林居地处偏僻，仍是来了不少文人学子。 本是无奈之下不得已来到这偏僻的酒楼吃饭，谁知这酒楼无论是风格还是菜式，或是窗外的景致，竟都意外的和人心意，博得了前来吃饭的学子的不少好评，就此在文人间流传开来。 在那些文人口中，归林居成了交流各自学识的好去处。 酒楼有了名气，客流量自然不用再发愁。虽说没有络绎不绝，却也不复当初的门可罗雀。 每日里总会有些文人前来，对着窗外的四君子吟诗作对，在墙上留下墨宝，或是兴致一起弹奏一曲，期间自然少不了吃食与酒水。 不过短短两个月，归林居的收益便把宋辰先前买铺子的钱给赚回来了。 当宋辰将那两个月的一成收益，交到处理完了事务回到菰城的周老板手上时，周老板很是惊讶。 他没想到那家酒楼竟然真能起死回生，又不由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听了宋辰的话选了第二个方案，如此酒楼的生意越好，自己每月能到手的银子越多，如此算来可比第一个方案合算多了。 酒楼开始盈利，包子铺自然也不开了，宋老爹本不愿，只是听到宋辰让他酒楼帮忙，也就不再坚持了。 如今酒楼的生意不错，又有宋老爹看着，只要好好经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不需要过多担心。 于是李秋娘的事又被提上日程，父子俩都觉得可以去找媒婆去李家说亲了。 这两个月宋辰虽然忙着酒楼的事，对李秋娘那边也没拉下，在李氏夫妇面前刷够了好感。 既然决定了，那便不再耽搁，宋老爹即刻去了一个风评不错的媒婆家请她去说媒。 至于没什么没请那个最厉害的媒婆，是因为她先前替章平向李秋娘说媒的事，让父子俩对她都提不起好感。虽说她只是拿钱办事，但不妨碍父子俩不喜欢她。 正如宋辰预料的那样，因为章平那次的事和几个月前关于李秋娘的流言风波，媒婆到李家上门替宋辰说媒，并没有受到过多阻碍。 而当宋辰亲自上门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后，加上媒婆的一张巧嘴，李氏夫妇便应了，他们与宋辰父子做了数月的邻居，对宋辰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而李老爹想起那段总是能遇到宋老爹的日子，也反应了过来对方那时的用意。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也让宋辰放下了胸口一直悬起的大石，李秋娘终于贴上了他的标签，要成为他宋家的媳妇了。 定下了婚事，接下来就是商议婚礼的一干事宜，宋辰对此没有异议表示都听宋老爹的。于是宋老爹便日日到对面去和李氏夫妇商量。 在宋老爹和李氏夫妇商讨婚礼事宜时，李秋娘把宋辰叫到了门外，说有事要与他说。 “怎么了？”宋辰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跟在李秋娘后面到了门外，低声询问她有什么事要说。 “我……有件事……我是想说……”李秋娘吞吞吐吐，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辰见状脸色一变，声音都不由的拔高了几分：“你不愿意嫁我？” “不是！我没有不愿意！”见宋辰误会了，李秋娘连忙摇头否认，在心里斟酌好语句再次开口，“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关于我的流言？” “当然记得，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竟然这么说你！”一想起这件事，宋辰就生气，虽说那个流言为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对传出流言的人愤怒。 “那是我自己传出来的。”看着宋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李秋娘顿了顿，冷静地说道。 “原来是——什、什么？是你自己？”宋辰正想说一定要把那人教训一番，突然反应过来李秋娘说的人是谁，立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对，是我自己，我想要跟你说的是也和这个有关。”在宋辰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时，李秋娘再次语出惊人，“那个流言不完全是假的。”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惊讶太多，宋辰已经来不及摆出更多的表情，面上反倒没了表情。 李秋娘抬手撩开在宋辰印象中，自两人认识起就一直遮在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右侧的额角，有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约莫半寸长。 李秋娘一手拨开刘海，一手指着额角的胎记，直视宋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他：“流言是真的，我确实容貌有异，你还愿意娶我吗？” 宋辰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伸手将李秋娘有些凌乱的刘海整理好，拉过她的手握住，同样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当然愿意。” “你以为我和章平一样是看上了你的容貌才想娶你？我承认，你刚搬到我家对面时，我最初确实是因为你的容貌而注意你的，可后来我慢慢喜欢上你是因为你的人而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啊。” 听了宋辰的一番话，李秋娘悄悄松了口气，别看她方才一直一副冷静的样子，其实内心十分紧张，生怕宋辰得知真相后就立马改了态度，幸好。 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李秋娘才发现自己竟紧张的脚都有些软了，一时有些站不住，看了宋辰一眼，便顺势倚到他怀里，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将流言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那时章平日日派遣媒婆到她家说媒，章平既然是因为自己样貌好才想娶自己，她就想到了自己额角的胎记。于是便想到了借此来打消章平的念头。 正巧自己爹娘也在了解了章平的为人后不愿再将自己嫁入章家。 但又怕直接拒绝章平仍会强人所难。于是李秋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后，在她的劝说下答应了。 李秋娘怕仅仅一个胎记还不足以让章平打消念头，就添了把火把事情传出去，后来便开始传出李秋娘真实容貌其实很丑陋的流言。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宋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对面流言时，李秋娘一家的态度有种奇怪的冷静，是因为流言的源头是他们自己啊。 也明白了为什么那段日子李秋娘时常用复杂的目光看他，原来是因为担心自己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阿姐？宋辰哥哥？你们站在门口干嘛？” 宋辰正低头想对李秋娘说点什么时，一道带着疑惑的童声打断了他，抬头便见到下学回来的李彦行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听到李彦行的声音，李秋娘吓了一跳，立时从宋辰怀里出来站好，摸了摸发烫的脸，哼了一声进屋去了。 宋辰看了看空了的怀抱，神情有些遗憾，看着李秋娘的背影笑了下，也跟着进了屋，只留下满脸疑惑的李彦行站在门口。 李彦行看着两人的身影，不解地挠了挠头，就不再多想。 他知道宋辰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姐夫了，他对宋辰还是很喜欢的，对于宋辰当自己姐夫这件事也很高兴，想到这儿，他也高兴的进了屋。 “爹！娘！我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和游戏果然是码字最大的敌人，我一个多礼拜没码字了！我堕落了勤快起来啊！奋起码字啊！ 第24章 经过宋老爹等人几天的讨论，终于定下了婚礼的一干事宜，只等选定的良辰吉日到来，宋辰与李秋娘就可成婚。 而因为定了亲，宋辰与李秋娘之间也亲密了不少，偶尔有些亲密的行为举止也不必担心被人说闲话。 宋辰甚至直接让李秋娘开始管理起酒楼的生意，在李秋娘推脱时，宋辰只说她已经是宋家的人，管理酒楼不过是早晚的事，惹得李秋娘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宋辰却是哈哈大笑。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当婚礼那天到来，最高兴的就是宋老爹，盼了这么久，今天媳妇终于要进门了。 因着两家距离太近，花轿从李家大门出来后先是绕着整条街走了一圈，然后才进的宋家的门。 宋老爹坐在高位，在一片炮竹声中，看着李秋娘被人扶着跨进自家的大门，与宋辰一起走到自家面前，并排站着，在傧相的高声赞礼下拜堂行礼，高兴地连声称好。 夫妻俩向他敬茶时，他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见到了日后儿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场景。 拜过堂，李秋娘被送入了新房，宋辰则在前堂与宋老爹一起招待宾客，少不得被灌酒，即使有发小替他挡了几杯，却也喝了不少，但他今日高兴，喝起酒来毫不含糊，若不是还记着得留几分神志回房，怕是早喝得酩酊大醉。 待宋辰打发走了欲闹洞房的几个好友，回到新房时，已接近亥时了，夜间的风一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推开房门，就看到李秋娘静静坐在床沿。 进了门将门反手关上，将喧闹声都关在了门外。宋辰拖着醉醺醺的身子踉跄的走过去，拿过放在桌上的秤杆挑开盖头，露出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宋辰觉得刚有几分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沉醉了。 把手中的秤杆和盖头随手一扔，宋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准备喝交杯酒，醉眼朦胧，拿了几次都没拿到，最后还是李秋娘帮着倒了酒。 喝过交杯酒，李秋娘将床上铺着的枣子与花生拢到一边，用布包着放到桌上，然后扶着宋辰到床上坐下。 “很晚了，宋辰，我们、我们休息吧。”李秋娘站在宋辰对面，红着脸，低头去解他衣裳上的扣子。 刚解了两颗扣子，手就被宋辰握住，李秋娘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叫阿辰……”宋辰嘿嘿一笑，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阿、阿辰。”李秋娘脸上一烧，声如蚊呐。 宋辰却是听见了，高兴的嘀咕了一声什么，放开了李秋娘的手，转为扶着她的腰，带着她躺下去。 …… 第二天一早，宋辰与李秋娘向宋老爹敬了茶，宋老爹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一对璧人十分高兴，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行过了该有的礼仪，平常人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气氛轻松起来。 宋老爹双手分别拉着宋辰与李秋娘的一只手，再将两人的手放到一起，对他们叮嘱了几句。而其中最主要的内容，不外乎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李秋娘害臊，明面上一一应了，暗地里在宋老爹看不见的角度，拧了宋辰好几把。 宋辰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受了，得了宋老爹几个疑惑的眼神。 待宋老爹说完了话，他们又一起到宋辰他娘的牌位前敬了一炷香，然后宋辰便带着李秋娘出去了，留宋老爹一个人与亡妻说说话。 “爹怎么了？”走在去酒楼的路上，李秋娘想起临出来前看到宋老爹眼里闪过的泪光，关心的问。 “没事，爹高兴呢。我家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能不高兴吗？”宋辰伸手揽住李娘的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像我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被你给娶了，心里偷着乐吧。”李秋娘心中羞赧，嘴上却不认输。 “为什么要偷着乐？我明着乐。”宋辰说着，顺手在李秋娘腰间捏了一把。 在大街上，四周都是行人，李秋娘不好做出过于明显的动作，便嗔了他一眼，“这么多人呢，你注意点。” “这不是宋辰吗？带着新娘子去哪儿啊？”夫妻俩正亲昵着，迎面遇到一个熟人与他们打招呼。 一旁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李秋娘吓了一跳，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羞色。 “我们去酒楼看看有什么要忙的。”宋辰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新婚第二天就这么勤快啊，不休息几天？”那人朝宋辰使了一个眼神，打趣道。 “可不就是因为成了婚才更要勤快了，如今我可是有妻室要养的人了。”宋辰看了一眼李秋娘，同样用打趣的语气回答。 “哈哈哈，新娘子害羞了。”那人看到李秋娘羞得把头埋到宋辰的肩膀上，哈哈大笑着走远了。 又行了一段路，李秋娘确认那人不会再出现才把头抬起来，瞪了宋辰一眼，拉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宋辰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跟在李秋娘后面，一边欣赏着她窈窕的身姿，一边再次感叹自己能把人娶到手的好运气，直到快到酒楼时才快走几步赶上去。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李秋娘转过脸去不想理他。 “还在生气？”宋辰低声问。 李秋娘沉默了一会儿，才用略显沉闷的声音回答道：“我没生气。” 转头发现宋辰一脸不信的样子，再次开口：“我只是……”顿了顿，脸红了一下，“你和他这么说，怪羞人的。” “这有什么可羞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说，我现在不需要养你……”宋辰说着，见李秋娘的脸色开始变化，慢慢禁了声。 默了片刻，又用疑惑的声音问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并没有这么容易害羞？” 李秋娘闻言想反驳，开了口却一时语塞，将自认识宋辰以来的那段时间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最近确实变得容易害羞了许多，实在不像她往常的性格。 “你说的对。”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不低着头知在想些什么。 “没关系，你害羞——” “可能是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比较多，又突然结了婚，让我有些反应不及，我很快就会调整好的。”李秋娘突然抬头说道，似是想通了什么，脸上一片轻松的神色。 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宋辰长着嘴，想了想，还是把没说完的话咽下了肚。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归林居的门口，里面传来文人吟诗的声音，还伴着铮铮琴声。 两人走进酒楼，就有一个站的近的伙计迎过来，叫了一声老板。 周围的几个学子注意到这一幕，他们知道昨日宋辰成婚，当即开口作了几首诗表示祝贺。 宋辰乐呵呵的道了谢，调整了心态的李秋娘也没再一味害羞，而是笑吟吟的应下了。 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纷纷向他们祝贺，最后整个酒楼里的文人学子们，竟争相以新婚为题作起诗来，原先弹琴的那人也改曲，弹起了凤求凰。 宋辰见他们一个个诗兴大发，一副要以诗词一较高下的模样，司空见惯的他只是好笑的摇了摇头，牵着还因眼前这幕有些呆愣的李秋娘的手，一起去了三楼的账房。 关上门，隔开下面的人吟诗作对的声音，宋辰拉着李秋娘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李秋娘把宋辰的手挥开，用宛如看白痴的眼神斜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做出一副不想认识他的样子。 此刻心情极佳的宋辰没有在意李秋娘的动作。而是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几本账本放到李秋娘面前：“这是归林居这几个月的全部账目了，你要看看吗？” “怎么了？账目上有什么问题吗？”李秋娘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问道。 “不，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对上李秋娘疑惑的眼神，宋辰调笑道。 李秋娘怔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先前在街上提到了话题。 怎么这人婚后和婚前这么不一样呢，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油嘴滑舌的。于是又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这是上个月的账目，我还没来得及核对过，你看看吧。我对这些不擅长，以后就都交给你了。”宋辰从那一堆账本里抽出一本递给她。 李秋娘怀疑的看着他，接过账本翻开看了一眼，发现宋辰没再开玩笑，这确实是上月的账本。于是问他要了一个算盘，认真的核对起来。 宋辰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李秋娘的对面，用手臂支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李秋娘，默默欣赏她认真的姿态，直到对方忍受不了他裸的目光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就没事可做了吗？”李秋娘抬头问了一句。 宋辰刚想继续调笑她几句，却见李秋娘已经再次埋着头沉浸到账本里，便没再吭声，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再不识趣就要惹人嫌了。 于是他站起身轻轻地走到外面，阖上门，到楼下找伙计的问话。 宋辰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拨动算盘和翻动账本的声音，李秋娘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宋辰一直看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 摸了摸染了红晕的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真的彻底沉入了对账目的核对中。 楼下，宋辰在伙计那儿了解完情况又到厨房问话，了然后根据情况调整了一下菜单，在楼下坐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趣。 在这儿听这些人吟诗作对，还不如去楼上去看自家娘子呢，以前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现在好不容易把人娶进门来，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了。可惜他现在还不敢上去，怕打扰了李秋娘惹她生气。 想到这儿他有些郁闷，坐在那儿唉声叹气的，让看到的人都疑心他是不是和刚进门的新娘子吵架了，也不敢去打扰他。 在楼下坐够了一个时辰，宋辰估摸着以李秋娘的速度大概也差不多核算完了，没完成也该回家吃饭了。于是终于高兴了点，准备上楼去找她。 刚走到二楼就看到李秋娘正在下楼，宋辰脸上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疾步上前拉起李秋娘就往家走，急匆匆的样子看得李秋娘忍不住皱眉，怀疑他是不是又吃错了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婚结的好草率啊哈哈哈，至于车，那是不存在的。 第25章 拉着李秋娘走到门外，宋辰舒了一口气，终于又能和她独处了。 转过身去想和李秋娘说话，却见李秋娘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李秋娘皱着眉问他：“你这是又怎么了？也没发烧啊？” 闻言，宋辰有些委屈，自己刚娶进门的媳妇，不让自己时时看着也就罢了，还怀疑自己有病。 李秋娘没看出宋辰的委屈，只是发现他脸色变了，吓了一跳，还当他真的生了什么病，现在正难受着，刚想出言去找大夫，就听宋辰说道：“我想你了。” 李秋娘一把甩开宋辰还拉着她的手，只想扶额长叹，她实在有些适应不了宋辰前后表现出来的差别。 “你——”李秋娘用手指着宋辰，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怀着复杂的心情迟疑着问他：“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你以前……好像……现在……” 李秋娘的声音越说越轻，她又联想到了宋辰家族里遗传的那个痴病。 难道这病这么厉害，不光能让人痴傻发呆，还能改变人的性格？ 那以后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症状出现？可是看爹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啊？李秋娘越想越多，脸色不断变化。 “咳咳……”宋辰没能听清李秋娘后面的话，只是见她不断变化的脸色，也猜到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于是轻咳两声，打断了她往更离谱的方向思考的思绪，开口解释道：“以前那不是我们还只是朋友，得收着些，不然把你吓跑了可怎么办？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就不怕把我吓跑了？”李秋娘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宋辰嘿嘿一笑：“现在你已经是我家的人了，打上了我的标签，不怕你跑了。” 这话听得李秋娘直翻白眼，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最近这几天翻的白眼比以往一个月都多。 宋辰接着解释：“而且以前如果我在外面表现的与你太过亲近的话，会有人说闲话的，我倒是不怕什么，就怕他们说你说的太难听让你难受。” “我怕什么？你忘了几个月前关于我容貌的那个流言了？说的难道好听？我不也——” 李秋娘说着突然禁了声，抬手抚上额角依旧藏在刘海下的胎记，神色有些黯淡。 宋辰也没敢开口，两人之间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因此一时陷入了沉闷。 直到有个人路过时差点撞上李秋娘，宋辰拉着她躲开才打破了沉默。 宋辰揽着李秋娘的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躲过了那个急匆匆跑过的行人，然后低头关心道：“你没事吧？” 李秋娘摇了摇头，见宋辰放开自己想去找刚才那人理论，连忙拉住他：“我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回家去吃饭吧，爹该等急了。” 宋辰的不悦被李秋娘口中的「回家」一词轻松抚平，这人现在是他的了啊。 两人相偕着回家，一路上家长里短的随口聊着，只是谁也没再提李秋娘胎记的事。 快到家门口时，宋辰突然问道：“你真的很在意这个胎记吗？” 李秋娘低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宋辰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是女子，又有哪个不在意容貌的呢，这胎记长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长在脸上。 “交给我吧，我会帮你解决的这件事的。” 李秋娘抬头疑惑的看着宋辰，自己曾经想过很多办法都没能去掉，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只好用头发遮住，努力让自己忘掉它的存在。 她不明白宋辰要怎么帮自己解决，只是见他笃定的样子内心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期望。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出来想看看他们回来了没的宋老爹见两人站在门口，于是疑惑的问道。 “我们也是刚回来，正准备进去呢。”李秋娘收拾好情绪，笑着回答，“爹，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在门口我就闻到香味了。” “我在隔壁街的李婶家买了只鸡，正炖着呢，就等你们回来吃了。她家养的鸡肉比别家的鸡香，你一定爱吃，一会儿可要多吃些。” “那也是爹手艺好才能煮出这么香的鸡汤。” “哈哈哈，净捡好听的说。”宋老爹看着李秋娘，越看越对这个媳妇满意，听听，这说的话多让人熨帖。 对于李秋娘进门后自己就会「失宠」这件事宋辰早有心理准备，看着宋老爹高高兴兴的迎着李秋娘进去了，宋辰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里暗自庆幸李秋娘又恢复了好心情，然后也笑着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门。 待他进去时，宋老爹与李秋娘已经把菜都端上了桌摆好，饭也已经盛好了放到桌上，就等他了。 这是李秋娘嫁到宋家后三人第一次一起吃正餐，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其间宋老爹不停的给李秋娘夹菜，劝也劝不住，最后一锅鸡汤大半都进了李秋娘的肚子。 “见我难受你很开兴？刚才你怎么也不帮着我些。”吃完饭李秋娘揉着吃撑的肚子半躺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余光瞥见宋辰正瞧着她偷笑，便一记眼刀飞过去，嗔怪道。 见李秋娘发现了自己举动，宋辰由偷着笑变成了明着笑，笑了一阵才勉强忍住着笑意说：“我刚才不也和你一起劝爹了，却被他反过来怪罪我待你不好，这你也都看到了。” 说着，看李秋娘眉头紧蹙，一副实在难受的样子，宋辰也有些心疼，忙走过去帮她一起揉肚子，问：“真的很难受？” “当然真的，你一下子吃那么多试试。”李秋娘没好气的回答。 “下次实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爹不会怪你的。”说完，宋辰又在心里补充。他那么喜欢你才舍不得怪你呢，只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可是那怎么说也是爹的一番好意，我怎么好意思拂了他的意。” “爹那是——”宋辰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才在李秋娘疑惑的眼神中继续说，“爹早就想着让你给我家当媳妇了，他盼了这么久，现在你终于是我家的人了，所以一时太高兴了才……” 想了想，宋辰又靠过去对李秋娘附耳说了几句。 “好哇！原来你这么早就在觊觎我了。”把听到的话在脑中转了一圈，李秋娘反应过来，又恍然般轻声自言了一句，“难怪那时候我总觉得爹热情过了头，原来……” 两人已经成婚，宋辰说的那些自然算不得什么了，只当是件趣事说着玩玩也就过去了。 揉了一会儿肚子没见什么效果，李秋娘拨开宋辰的手站起身，决定还是出去走一走消食。 “对了……”走到门口，李秋娘突然回头，“既然你这么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那你每天来买我做的豆腐是不是也是为了……” 李秋娘的话并未说完整，但是拖长的尾音足以让人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本想如实回答的宋辰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于是选择了顺从自己的直觉，“不是，没有，我买你的豆腐是真心想买的。” “真的？”李秋娘有些怀疑的反问。 “真的。不骗你。你要相信我。” 向来学什么都快的李秋娘，对于自己唯一学不好的豆腐有种莫名的执着，看宋辰就差指天发誓的模样，她终于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了，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 “现在我嫁给你了，你吃不到我做的豆腐想来会很想念，等晚上有空了我就做给你吃。” 听到风中传来的这句话，宋辰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如释重负的表情僵在脸上，整个人都呆滞在一边，连陪李秋娘一起散步的心思都歇了，满心想的都是该怎么打消自家娘子这个可怕的念头。 本以为人都娶回家了，自己就不用再为了接近李秋娘而买那些一言难尽的豆腐了，没想到…… 待李秋娘散玩步神清气爽的回来时，宋辰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李秋娘喊了他好几声才回神，扫了一眼李秋娘，说了一句「我找爹商量点事」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李秋娘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爹！爹！大事不好了！爹！”宋辰一路跑一路喊着找到了正在打扫院子的宋老爹。 宋老爹放下手中的抹布，抬手在宋辰额头敲了一下，不赞同地看着他，不满的说：“都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爹，秋娘、秋娘说……” “秋娘说晚上得空要亲手给我做豆腐吃。”宋辰站定身子，终于喘匀了气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宋老爹闻言也是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宋辰。 “爹、爹，怎么了？秋娘说要做豆腐啊。”宋辰被宋老爹看得心里发毛。 “是啊，秋娘说的是做给你吃，又不是给我吃，我急什么？” 是啊，一直说喜欢秋娘做的豆腐可都是自己啊，想明白了这一点，宋辰顿时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看着宋辰垂头丧气的样子，到底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宋老爹也心有不忍。毕竟，自家儿媳做的豆腐自己也尝过，那味道……咳咳，不提也罢。 “我会帮你劝劝她的。”宋老爹说，只是言语间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自从儿子大了以后，可好久没见他这么吃瘪的样子了。 “谢谢爹……”还沉浸在噩耗里的宋辰怏怏地道了声谢，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房间。 他现在一定是在梦里，需要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以为，没收藏是因为我更新超慢，最近多更了些才发现还是没收藏，大概真的是我文丑哈哈哈 —— 第26章 “阿辰，你来啦，刚好我的豆腐已经做好了，你不是喜欢吃吗？我做了全豆腐宴，有炸豆腐、凉拌豆腐、麻婆豆腐、豆腐丸子，还有小葱豆腐汤。可都是用我亲手磨豆子点卤做出来的豆腐做的，怎么样，开心吗？” 宋辰看着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的李秋娘，惊恐地发现她身后是满满一桌子的豆腐。 随着李秋娘一步步的靠近，宋辰不由得一点点后退，最终忍不住转身落荒而逃。 “阿辰，就算你高兴也别跑那么快呀。” “阿辰，快回来，等久了豆腐就不好吃了。” 宋辰回头一看，李秋娘在后面对他紧追不舍，一手拿着一碟做好的豆腐，一手拿着一双筷子，一副他不吃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宋辰转回脑袋不敢再看，埋着头拼命往前跑…… “啪！” 撞到一面墙，墙面洁白，质地很软，还有弹性，宋辰甚至被反弹的后退了几步，站稳身子抬头定眼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墙，分明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豆腐。 环顾四周，宋辰发现自己已经被豆腐包围了。唯有后方来时的方向畅通无阻，宋辰绝望地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到膝盖间，掩耳盗铃。 “阿辰，你不跑了？想吃豆腐了吗？我给你拿来了，快吃吧。”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来到耳边。 头被人用手轻轻托起，一块豆腐喂到嘴边，宋辰心如死灰。 宋辰睁开眼睛，眼里有着还未完全褪去的惊恐，望着头顶的纱帐半晌，坐起身子，透过窗户看了看天上，太阳还挂在正中，看来自己没睡多久。 掀开被子欲起身，谁知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又坐回了床上，宋辰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有些酸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一觉睡得太累，有些头痛。 又坐着歇了一会儿，噩梦带来的影响渐渐褪去，宋辰到院子里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冷水的刺激终于让他缓过了劲。 院子里没有人，宋老爹和李秋娘都不在，宋辰找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在厨房，正在聊天，不时有李秋娘的笑声传到门外。 宋辰走进去，李秋娘看到他，便从饭桌边走过来，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身后的桌子上摆满了东西。 眼前场景与梦中重合，宋辰心底有一丝残存的惊恐涌上来，他努力忍住自己夺门而出的冲动，才能让自己站在原地听李秋娘说话。 “阿辰，我刚刚和爹学了不少菰城的当地菜式与点心，我也教了爹一些我老家那边的菜式，你快来尝尝看好不好吃。”李秋娘说着，把手上的筷子递给宋辰。 李秋娘与梦中不尽相同的话，让宋辰心头的恐惧慢慢散去，他伸出不再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李秋娘手中的筷子，走到饭桌旁，看到桌上或是熟悉或是完全没见过的吃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宋辰挑了最近的一盘，夹了一筷子送到口中，很快就被食物的味道吸引，一盘接着一盘的品尝过去。 等宋辰把桌上每个盘子里的东西都尝了个遍，就看到李秋娘不知何时，又站到了自己的身旁，正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而宋老爹则乐呵呵地看着两人。 “秋娘你做的很好吃。”宋辰对着李秋娘期待的眼神，说不出别的答案，何况确实不错。 “那是当然，我的手艺一向很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李秋娘脸上的期待瞬间换成了骄傲。 “我学东西向来很快。”看到坐在一边的宋老爹，李秋娘骄傲的神情微敛，也不忘尽力指导自己的师父，“当然，也是爹教得好。” “是是是，你和爹都好。” “最近我准备把刚学的那几道菜熟悉一下……”李秋娘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午说过的话，又补充到，“晚上就不给你做豆腐了，最近都不做了，等以后有空再做给你吃，你别急。” 宋辰脸上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就发现李秋娘正盯着自己看，连忙又收了回去，换上略有些失望的表情。 “没事的，我不急，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宋辰温和的说，一副十分理解她的样子，而实际上心里高兴的不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当晚，李秋娘果然没再提做豆腐的事。而是兴致盎然的做了一桌子菰城当地的特色菜，还准备了不少饭后的小点心。 饭桌前，趁着李秋娘转身去端汤，没工夫注意这边的时候，宋辰向坐在对面的宋老爹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就知道，自己在宋老爹心目中还是有一些地位的，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秋娘兴致勃勃地和李老爹学了几天的菜，便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两家人住得近，李秋娘出嫁后两家人之间来往走动就更多了，前两日李秋娘也不是没回过娘家，只是回门是传下来的规矩，按照规矩新人得去女方家中探亲。 宋辰一大早就提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陪李秋娘一起回了娘家。 李氏夫妇对此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小夫妻二人一进门，就给他们上了茶，坐了一会儿，蒋氏拉着李秋娘的手回了房说体己话，剩下宋辰和李老爹坐在前堂相顾无言。 李老爹一向寡言，而宋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开话题，随便说些什么怕说错了话惹得对方不悦。 心中懊恼自己出门前没向宋老爹讨些经验。毕竟他可是有着丰富的与李老爹交谈经验的人。 坐在前堂两人都不说话，一个是本就不爱说话，一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的气氛实在不像是翁婿俩在相处，倒像是两个陌生人。宋辰只得低着头只顾喝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宋辰不停的喝茶，李老爹便不停的添茶。没多时宋辰就喝了一肚子茶水，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宋辰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他实在是喝不下了。 这时却听李老爹先开了口。 “秋娘她有时可能会爱使些小性子，你别太气恼，我会说她的。” 由他来说秋娘，所以自己就别说了是吗？宋辰心里轻笑两声，果然，自己这丈人再寡言，也是挡不住他对秋娘的爱护的。 “秋娘很好，我没觉得她使小性子。”宋辰真心实意地说，然后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如果她不总是想着豆腐我会觉得她更好。 话一开了头，接下去就好办了许多，两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李秋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尴尬的气氛一去不返。 宋辰从李老爹那里知道了许多李秋娘的事，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宋辰也拣了些与李秋娘两人相处是事说给李老爹听，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李秋娘的喜爱，好叫李老爹放心。 等李秋娘和蒋氏说完话回来，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人，诧异的看了宋辰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加入她能，却恰好听到李老爹在讲她小时候做的一件蠢事。 在李秋娘第一次学做饭时，她蒸水蒸蛋却没放水，打了蛋到碗里，放调料搅拌好就直接上锅蒸了，最后这水蒸蛋自然是没蒸成功的，事后问她为何不放水，她回答：“我以为蒸好了会胀起来，变成满满一碗的。” 宋辰听完哈哈大笑，看到李秋娘过来了，忍着笑问她：“你以为蛋和馒头包子一样，蒸熟了会变大吗？” 问完，不等李秋娘回答，有大笑起来。 儿时的窘事被拿出来说，李秋娘有些羞愧，瞪了宋辰一眼，想让他收敛些，可惜宋辰只顾着笑并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于是李秋娘又看向李老爹，只见李老爹嘴角翘起，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最后她把求救似的目光转向蒋氏，蒋氏似乎也是想起了李秋娘当时，歪着脑袋说出这句话时天真而疑惑的神态，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秋娘看着眼前动作神态各异却都是在笑自己三个人，一时羞愧难当，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宋辰见状连忙止住了笑追过去。 一路跟着李秋娘来到她家厨房，宋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李秋娘忙碌的身影，见她确实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觍着脸上去搭话。 “秋娘，你是要准备午饭吗？” “我可是个连蛋都蒸不好的人，你不怕我做出什么东西让你吃坏肚子？”李秋娘正在切菜，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宋辰。 “不不不，秋娘你做的菜可好吃了，我刚刚绝对不是在嘲笑你。” 宋辰一边说一边观察李秋娘的表情，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放下心来，还有心调笑一句，“我只是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心里喜欢的紧。” 李秋娘切菜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切起来。 把切好的菜放到一边，到灶台下捡起几根柴往宋辰怀里一丢，“就会油嘴滑舌，还不快过来帮忙烧火。” 宋辰细心的发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暗自笑了一声，顺从的抱着柴火坐到灶台后生火去了。 刚炒了一个菜，见宋辰二人一去不回的李氏夫妇，也跟着来过来了。 他们担心小夫妻俩真的闹了别扭，最后苦的还不是自家女儿，于是便过来一探究竟。 谁知找到厨房却发现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异常和谐，让他们不忍打扰，只是今日回门，到底是这对新婚夫妻第一次正式登门，怎么能让客人做饭。 客人，想到这个，蒋氏心下微酸，女儿嫁出去了，到底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今天该是个高兴的日子，蒋氏压下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走进厨房将宋辰二人赶出了出去，回头叫上还站在门口的李老爹，一起准备午饭。 快到午饭时间时，蒋氏想到宋老爹独自一人在家，左右不过隔了一条街的路，索性喊了他过来一起吃。 李彦行中午回来吃饭，看到李秋娘非常高兴，他自小和跟着李秋娘长大。 自从李秋娘嫁人后，两人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让他分外想念以前和阿姐相处的日子。 看到李秋娘后，李彦行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抱了好一会儿才放手，却仍是围在李秋娘身边，阿姐阿姐叫个不停。 甚至吃饭时为了挨着李秋娘，硬生生挤进了宋辰与李秋娘之间坐下，宋辰倒也没生气，前世他和弟弟之间感情淡薄，今生又是家中独子，因此对手足之情很是羡慕。 宋辰伸手揉了揉李彦行的头发，把自己的椅子挪开一些，给他腾出一些位置，让他不至于挤在中间不舒服。 两家人首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期间笑声不断，一顿饭后，两家的联系更加紧密。 李彦行下午还要上课，临走前依依不舍的和李秋娘告别，在李秋娘再三保证在他下次休沐时会带他出去玩的承诺下，才拿起书包去了私塾。 李彦行的一番行为引来一众人的笑声，不知道的还当李秋娘嫁到了多远的地方，一年见不到几次呢。 “阿彦他自小就和秋娘亲，在他心里怕是这个阿姐比我们这对爹娘还重要。” 蒋氏看着李彦行远去的背影，笑着笑着突然叹了口气感慨道，“也难怪，那时我们总是很忙，几乎都是秋娘在带他。” 宋辰闻言，向前一步走到李秋娘身后，凑到她耳边说：“有个与你感情这么好的弟弟，看来我还得对你再好些，不然怕他将来长大了打我呢。” 宋辰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过李秋娘的耳垂，李秋娘觉得有些痒，便稍稍侧开身子，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李秋娘下意识的抬手在额角挡了一下，不让风吹开那里的刘海。 宋辰看到这幕，想起了前两天答应李秋娘的事，正了正脸色，也没调笑的心思。看来，还是得早点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蒸水蒸蛋不放水这个，其实是我哥以前干过的事，哈哈哈…… 第27章 最近，菰城里开始流行起一种妆容，女子在额头或画或贴上一朵梅花做装饰，谓之梅花妆。 李秋娘坐在铜镜前，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常年垂下的刘海已经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右侧的额角不再是那个胎记，取而代之的是一朵五瓣梅花，恰好将胎记完全遮住。 又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小心的碰了碰额角的梅花，李秋娘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宋辰，眼中的激动显而易见。 “你……”一句感谢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默了默，李秋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若当真道了谢，倒显得生分了。 李秋娘站起身，走到宋辰跟前，伸手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李秋娘忽然心念一动，踮脚在宋辰脸上亲了一下。 虽然成婚已有多日，这却是她第一次主动对宋辰做如此亲近的动作，李秋娘心中羞赧，嘴唇在宋辰脸上一触即离，然后烫手似的放开宋辰，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辰抬手摸了摸被李秋娘亲过的地方，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在，残留了轻微的痒意，一路传到心尖，转头看向李秋娘离开的方向，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受制于古代的科技水平，李秋娘脸上的胎记是去不掉的，那就只能遮住。 于是宋辰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古代流行的梅花妆。而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存在这种妆容，便给李秋娘试了试，正如预料之中那般，效果甚好。 李秋娘本就面容姣好，额角的梅花更是给她添了几分娇媚，见到的姑娘堂客纷纷效仿，梅花妆便渐渐在菰城流行起来。 李秋娘解决了一件多年来的心事，性子都开朗了几分，与宋辰之间的感情也是更进一步。 日子便在两人日渐浓厚的感情中有条不紊的过去。而酒楼的生意，随着归林居的名气逐渐增大，也越来越好。 来吃饭的客人不再只限于那些文人学子，归林居隐隐有了成为附近生意最好的酒楼趋势。 随着气温逐渐的升高，很快迎来了一年最热的时候，进入了三伏天。 炎炎的烈日烤着它所能照耀到的所有地方，随处可见躲在树荫下或是其他背阴的地方纳凉的人，街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只为能够尽量少的曝于烈日下。 宋辰坐在椅子上，一边听酒楼掌柜的汇报，一边皱着眉头摇扇子。 菰城地处南方，水气足，一到夏天便十分闷热，好似一个蒸笼，即便是不停的用扇子扇风也不顶事，因为连空气都是黏腻的。 “你是说最近厨房里出现了老鼠？”听完掌柜的汇报，宋辰是眉头皱的更紧。 “是的东家，听厨房的伙计反应，前些天就发现有老鼠的踪迹，这两天都已经捉到三只大老鼠了。”掌柜的微微垂首，回答道。 顿了顿，又说：“但是有伙计表示很奇怪，厨房一向打扫的很干净，以前也从来没发现有老鼠，那些老鼠像是突然出现的。” “大概是天气热了，食材容易坏，才把老鼠招来的吧。”宋辰忍着那一丝躁意，猜测道，炎热的天气实在让人无法平静，“回头让厨房的人多注意些就好了，坏了的食材及时处理掉。” 说完，宋辰便摆手遣了掌柜的下去做事，站起身，收拾好房内的东西，锁好门准备离开。昨夜吊在院子井里的西瓜已经可以拿站起身，收拾好出来吃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天气太热的缘故，李秋娘的胃口差了许多，这些天都没吃多少饭，让他有些忧心。 古代夏天的冰太过稀少昂贵，他买不起，所幸自家院子里还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他便买了个西瓜吊到井里冰镇，或许李秋娘多吃几块冰镇西瓜解暑，就能多用些饭…… 下楼穿过大堂时，余光无意间瞥见一对年轻的夫妻，宋辰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只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事，他也没多在意，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心里想着早点回去看看李秋娘，宋辰行走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许多。 可惜他没能顺利到家，半路上就被归林居掌柜派来的一个伙计叫了回去。 那伙计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找到宋辰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有重要的急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他说：“掌柜的让我叫您赶紧去归林居看看，就在方才，有个来吃饭的客人突然晕倒，像是吃了什么中毒了，与他同行来的人正在酒楼闹事呢。” 宋辰闻言脸色大变，顿时没了心思再考虑其他，转身就向酒楼的方向去了，论身后的伙计如何喊他也没管。 等宋辰急匆匆赶到酒楼，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正闹做一团，叫骂声哭喊声议论声都交杂在一起，门口已经开始聚集起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炎热的天气本就让人容易烦闷，加上嘈杂的声音，更是让人焦躁。 宋辰在门口站了一站，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躁意，脸上换上和善近人的表情，走进酒楼内。 “你们店里的东西吃死人了！老板怎么还不出来？不想负责吗？” “这黑心店家定是用了什么坏掉的食材，才让我表哥中了毒！大家以后都别来这里吃饭了，不然小心命都不保啊！” “胡说！我们店里都是每天一大早去买的最新鲜的食材，怎么会吃死人？” “那我表哥怎么会中毒？我看你们是想逃避责任！” “当家的，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当家的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这位小哥你快让开，快让老夫过去看看你表哥吧，时间拖久了怕是更加凶多吉少了。” “不许过去！你是他们叫来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万一要对我表哥下毒手怎么办？” “你！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如此揣测老夫！” 一进门，嘈杂的声音清晰起来，宋辰的视线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想来就是中毒昏迷的那个。 那人的前面站着一个男子，正抓着大厨的衣领，刚刚那些质问就是出自他的口中。而大厨的嘴角有一块淤青，显然是挨了打。 那人的另一侧跪坐着一个女子正在大哭，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时不时的拭泪。随着那男子的一声声质问，哭声越发凄惨。 一个背着医箱的老大夫站在不远处，面色担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每每想过去把脉时却都被站着的那个男子拦住。 掌柜的站在几人中间，脸色焦急，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显然是在等宋辰。 其他的客人以这些人为中心，将他们围了起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时有人摇头轻叹。 宋辰心知，今天这事若是不能解决好，自己这酒楼就开不下去了，就算勉强开下去，也会因为这事而没人再敢来这里吃饭。 拨开人群走过去，宋辰走到掌柜身旁站定。 “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宋辰，掌柜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开口低声把发生的说了一遍。 地上的那对男女是一对夫妻，正站着骂人的男子是那对夫妻中的丈夫的表弟，听说表哥娶亲时刚好没能参加，这次是特地从外地赶来看望表哥表嫂的。 他们三人到酒楼来吃饭，吃着吃着丈夫突然捂着肚子呼痛，接着便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那丈夫脸色发青，看着像是中毒了的样子。于是其表弟一口咬定是酒楼的饭菜有毒，说要讨个说法。 早在发现出事的第一时间，掌柜就派伙计去找了大夫和东家的人。 本来人是在酒楼出的事，对方家属想要讨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当伙计急急忙忙请来了大夫，那表弟却拦着不让把脉，非说那大夫和酒楼是串通好的。于是就成了宋辰眼前这僵持不下的场面。 那表弟本来还站在那儿骂人，忽然瞥见在和掌柜说话的宋辰，大概是猜到了宋辰才是真正管事的，便松开抓着大厨衣领的手，向宋辰靠近了一步。 “你就是酒楼的老板？我表哥吃你家酒楼的饭菜中了毒，你准备怎么解决？我看你这酒楼也不要再开下去了，免得以后害了更多人。” 那人似乎已经发泄完了自己的怒气，语气中不再那么激动，微养着头睨着宋辰，好整以暇的问。 “嗯，我是老板。你放心，如果你表哥真的是因为我酒楼的东西才出了事，我一定会负责的，只是你是不是应该先让大夫过去，让他看看你表哥的情况？” 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宋辰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中毒的那人还有没有救，免得拖久了事态越发严重。 “我怎么知道这大夫是不是——” “不论怎样，若是你表哥的情况本来不严重，却因为你延误了救治的时机，恐怕会导致更加严重的结果，想必你也不会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宋辰的话说到这份上，那人也没了理由继续拦着大夫，终于松了口。 一旁等待多时的老大夫见状连忙走到中毒的男子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把脉。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收回把脉的手，翻开男子的眼皮看了看，又在脖颈处探了探脉搏，最后站起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死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门口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宋辰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一见之下，勃然失色。 门口站着先前去找宋辰的伙计，此时正满脸的不知所措。 原来他找到宋辰之后，本想询问需不需要将这件事告诉另外两个东家，也就是宋老爹与李秋娘。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宋辰就跑远了，于是他便自顾去通知了他们。 而方才倒地的声音，正是听说酒楼出了事就急忙赶到酒楼，却恰好听到大夫说的话的李秋娘，晕倒在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码完一章的时候又刚好是半夜，啊，好饿啊…… 第28章 大夫才刚诊出死了一个，这门口就又晕倒了一个，酒楼里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 宋辰此时却已经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了，也不没心思再去管那一男一女听到中毒者已经死亡后的反应，转身便欲拨开人群向李秋娘门口走去。 因而也错过了死者表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死者妻子听到消息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声之前的停顿。 宋辰刚走了两步就感受到了阻力，是死者的表弟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家酒楼的饭菜毒死了我表格，你这是想逃跑不成？” 宋辰回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即使那人的表哥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酒楼而死，可人都有亲疏之分，此刻他正为李秋娘晕倒而担忧，只想马上过去看看她的情况。无论是谁阻拦他，他都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因着心中焦急，宋辰这一眼意外的凶狠，没了先前好言相商时的温和，也不知是不是把人吓住了，只见那人一僵，然后烫手似的飞快的松了手。 没了扯住自己的阻力，宋辰很快就走到了李秋娘身边，李秋娘已经被人扶起坐在一张椅子上，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宋辰站到李秋娘一侧，调整了她的坐姿让她坐的更舒服，让她靠着自己而不是冰冷坚硬的椅背，然后紧紧盯着正在给李秋娘诊断的大夫。 见大夫突然皱了下眉，然后又换了李秋娘另一只手继续把脉，宋辰的心也跟着越悬越高。 一会儿后，大夫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甚至染上了一丝喜意，让宋辰疑惑不已。但他大概猜出李秋娘没什么大碍，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恭喜你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拱了拱手说，“你家娘子有喜了，已经一月有余了。” 宋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化了话语中的意思。 顿时喜上眉梢，难怪李秋娘最近的食欲差了许多，原来不只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 若不是还记着自己酒楼里才刚出了事，有两个刚失去了亲人的人，他只怕会笑出声来。 顾及着他们的感受，宋辰努力不表现的过于喜悦，只是哪怕竭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嘴角仍是不自觉翘起。 看了一眼还没醒来的李秋娘，宋辰心中的喜悦稍敛，他先是向大夫问了李秋娘晕倒的原因。然后又细细询问了怀孕期间所需要注意的大大小小一干细节。 怀孕初期的女子，身体较之平常本就更为虚弱，李秋娘近来食欲不振吃的又少，导致气血稍有不足，加上听到酒楼出事后太过焦急。因此才晕倒了，只要今后好好进补，注意休息就可。 得知李秋娘并无大碍，宋辰总算松了一口气。如今酒楼的事还没解决，他走不开，想来死者的两个家属也不会让他离开。于是他准备安排两个伙计送李秋娘回去，却见李秋娘悠悠转醒。 “阿辰，酒楼——”李秋娘刚一醒来，想起自己晕倒前听到的话，十分焦急的开口。 “没事，你不要担心，交给我就好了。”宋辰打断李秋娘的话，“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旁的事不必操心。” “可是——” 李秋娘还欲说些什么，却又再次被打断。 “秋娘，你有孕了。” “什、什么？”听到宋辰的话，李秋娘一惊，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喃喃自语，“真的吗？难怪……” 说着，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眉眼柔和下来，没再反对宋辰的话，总归，现在孩子最大。 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宋辰留在酒楼处理事情，李秋娘回去安心养胎。 于是宋辰招手欲喊一个伙计护送李秋娘回家，先前擅自做主把李秋娘叫来，间接导致了老板娘晕倒的那个伙计，因着心有愧疚，自告奋勇的站出来。 看着李秋娘在酒楼伙计的陪同下离开，宋辰才转身准备去解决另一件麻烦事。 另一边，死者的表弟也已经从宋辰先前那个眼生中缓过神来，正在为宋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而不满。 “可怜我家哥哥才刚惨死在你们酒楼里，杀人凶手却还在和妻子柔情蜜意，还有没有王法了！”表弟义愤填膺。 “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啊！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随着表弟的话，那妇人哭的越发凄惨。 而在场的其他客人也对此议论纷纷，这头酒楼里的东西吃死了人，那一头酒楼老板的妻子却诊断出有了喜，当真的一出好戏。 男人的责骂声，女人尖锐的哭喊声，再加上周围群众的议论声，吵吵嚷嚷，闹得宋辰有些头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安排伙计把其他不相干的人请了出去。 被驱离的人虽有些不情愿，想留下看事情的后续，但毕竟死了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方想要关起门来好好解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宋辰还免了他们今日的饭钱。于是他们在酒楼伙计的好言请离声中，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的回头，想多看一眼。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了酒楼，酒楼就关了门，而门口还站着一些不死心的人，扒着门缝想看清里面的情况。 宋辰无心再去管那些不愿离开，想看热闹的人，他先是让人将还跪坐在地上大哭的妇人扶起，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站到那个男人也就是死者表弟面前。 “不知你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宋辰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问道。 他心里是不相信自家酒楼的东西会有毒的。他知道，做生意诚信最是重要，自然也就不会用劣质的食材去欺骗来酒楼的食客，对后厨的人也是耳提面命要买上好的食材，更是经常亲自检查，他怎么也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出现问题。 “你们家的饭菜毒死我表哥，杀人偿命，本该让你一命抵一命。但是我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就不要你的命了，你只要把酒楼关了，从此不再开，并且赔偿一千百两白银就好。” 表弟好整以暇的说，面上还带着看我如此大方饶你一命，还不赶快谢恩答应的表情。 宋辰闻言皱起了眉，这要求他无法接受。且不说这人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家酒楼的饭菜才死的还不能确定，单说这一千两白银他是拿不出的，酒楼开到现在都没能赚上这么多钱，叫他如何拿得出。 况且，如果说那一千两白银多给他些时间，他总能慢慢攒够的话，那自此关闭酒楼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今他不仅娶了妻，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个孩子，宋老爹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了，有一家人需要自己养活，没了酒楼如何赚钱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于是他说：“你的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 “什么？”男人一听宋辰的话就炸了，“我好心饶你一命，你居然还不同意？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去报官！” 伸手甩开妇人拉他袖子的的手，男人继续说；“如果你现在反悔答应我的要求还来得及。” 宋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总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只是他一时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便也没再深想，当务之急还是先将眼前这个不可能答应的要求拒了。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但无论无何，酒楼我是不会关的。何况，你怎知你表兄定是被我家的饭菜毒死的？ 即便当真是吃了我家的菜而中了毒，你们三人一同用餐，怎地就你家表兄中了毒，你们二人却安然无恙？” 这也是宋辰想不通的地方，就算自家的菜真的出了问题，那他们三人吃的一样的东西，怎么会只有一个人中毒身亡了？ “我表哥身体一向健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吃了几口几家的当初就出了事，不是被你们毒死的还能是谁？” 男人一口咬定死者就是因酒楼的疏忽而出的事，却对宋辰的疑问避而不答。 宋辰心头的疑惑更甚，又侧身去看一旁还在抽噎的妇人，脸上的悲恸不似作假，眼神却时不时看向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番做派，让本就开始有所怀疑的宋辰更是疑窦丛生，稍加思考后，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你们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们去报官吧。” “你——”听到宋辰的话，男人一时语塞，顿了顿，又说，“你当真不怕我去报官？” “不怕，你去吧，既然死了人，本就该交给官府解决的。” “哼！当我不敢去吗？既然你自己不知好歹，那可就别怪我了。” 男人似乎气急了，蹲下身背起死者，一脚踢开酒楼的大门，向府衙的方向去了。 那妇人见状，小心的看了一眼宋辰，也连忙跟了上去。 酒楼外还站了些想看热闹的人，见酒楼的门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背上背着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定眼一看可不正是死者和那个表弟吗，听他话中的意思，是要去县衙。 接着又走出一个人，小跑着跟过去了，是那死者的妻子。 不多时，宋辰和酒楼掌柜大厨也走了出来，向着同样的方向去了。 几个当事人都去了同样的方向，还留在酒楼门口的人不由庆幸自己先前没有离开，不然可不就看不到这后续了？ 见他们都走远了，于是，欲看戏的那些人，要么直接跟了上去，要么回家喊上相熟的人一起去看热闹。 一路上，人越来越多，最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县衙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上了两个礼拜班，倒是把我通宵的习惯给改掉了。 对了，我更新慢，你们有兴趣去看看我的短篇吗？ 第29章 县衙门外，一妇人站在鸣冤鼓前，手持鼓槌，在身旁男子的催促声下，垂眸沉默了片刻，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手击鼓。 咚、咚、咚，低沉的鼓声在门口众人的心头敲响。 门外有人击鼓，县太爷很快就升了堂，妇人和男子，宋辰以及酒楼的大厨被传唤进去，一众看热闹的也跟着进去了。 妇人上堂后就跪到公案左侧的原告石上，男子放下背上的死者，从怀里掏出一张状纸递交给主簿，然后也到原告石上妇人的身旁跪下。 与大厨一起跪在公案右侧的被告石上的宋辰，见到这一幕皱了下眉，自那两人决定报官后，一路过来，自己都跟在他们身后，未曾见他们何时自己或是寻人写了状纸，这状纸是如何来的？ 难不成是早就准备好的？想到这里，宋辰打了结的眉头舒展开来。 若真是之前便写好的，那他的那一分猜测便可证实，他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宋辰在下面转完念头，发现上面的县太爷已经开始审问起了原告，便也连忙细细听着。 主要是妇人在说，那男子不时补充一些，两人的说辞与在酒楼时的大同小异。 只不过还介绍了一行三人的姓名，宋辰借此知道了那妇人是陆郭氏，男子赵四，死者叫陆仁。 原告陈述完案由，公堂外的议论声逐渐增大，实在是陆郭氏言辞悲切神情哀伤，博得了不少同情，让人不自觉便相信了她，开始指责宋辰等人。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县太爷不得不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肃静，待公堂上恢复了安静后他才开始审问被告，也就是宋辰等人。 对于陆郭氏与赵四两人的指控，宋辰几人自是不认。 所谓病从口入，对于要吃进肚子的东西，宋辰很是重视卫生问题，对厨房的一众人等更是耳提面命。若是哪个偷懒懈怠了，一经发现立即辞退，不容商榷。 宋辰给酒楼中伙计开出的待遇不错，随着酒楼生意越来越好，还涨了工钱，是一份能长久干下去的生计。 因此，酒楼里的伙计对宋辰吩咐的事不敢懈怠，生怕丢了这份工就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活。 在此种情况下，凡是酒楼的人，都敢拍着胸口保证，酒楼是食材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何况每种食材可不止上了一张桌子，那么多人都吃了，怎地吃到死者的嘴里就出了事？ 鉴于这些原因，酒楼的众人都是不相信自家的食材会出什么问题的，尤其还是只在一张桌子一个人身上出了问题。因此自然不会认下死者家属对酒楼的指控。 而宋辰更是因着自家先前发觉的一些疑点，几乎能认定这一场闹剧就是有人恶意陷害。 只是若真是陷害的话，宋辰自认自己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也不知是谁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使得对方为了陷害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甚至竟还不惜搭上了一条人命。 在听完了宋辰陈述的他发现的一些疑点后，县太爷已然皱起了眉，公堂外也再次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且声音不断增大，县太爷不得不停下思考，又一次拍响了惊堂木，让公堂恢复安静。 原告被告各执一词，案子的审判似乎陷入了僵局，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就该传唤证人上堂问话，只是今天事发突然，报官也是临时决定，原告并未来得及寻好证人，县太爷只得重复审问了原告与被告。 另一边，仵作已经被死者尸体做好了详尽的检查，证实死者确实死于中毒，来自一种名为毛鬼伞的有毒蘑菇。 陆郭氏此时已然变了脸色，而赵四一听这话就跳脚大骂，直言定是酒楼用了有毒的蘑菇做菜，这才毒死了表哥。 仵作并未理会情绪激动的赵四，继续说，毛鬼伞是一种幼嫩时可食用的蘑菇，开伞后伞盖变黑则有毒不可食用，只是可食用时也不可与酒同食，若与酒同食，则会产生醉酒样反应，食用的量不多时无大碍，量大时可危及生命。 赵四闻言骂得更凶，只道今日原本是个高兴的日子，自家表哥便多喝了几杯，未曾想遇到了黑心商家，就这么去了。 听得赵四越骂越凶，甚至快到扰乱公堂的程度了，县太爷颇为不满，正想呵斥一声，却见被派去酒楼取证的几个捕快会来了，便放弃了呵斥赵四的打算，先传唤捕头上堂回报他们一行人的发现。 他们到酒楼后，就找了只狗，将死者桌上的食物分别喂食了一些。 而那只狗并未中毒而亡，也不曾在桌上的菜中找到仵作口中名为毛鬼伞的蘑菇，证明归林居酒楼的食物并无问题，死者的死亡与归林居酒楼的食物没有直接关系。 捕头的话一出，原先还在情绪激动的叫骂的赵四顿时哑了火，却只沉默了片刻，又再次开口，坚持认为是酒楼有问题才害死了他表哥，只是话语间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县衙办案自然是看证据，如今没有证据证明死者死因与归林居酒楼有关。 即便死者的家属再不愿承认，县衙也是得按证据说话，于是县太爷便准备判酒楼无罪。 看出了县太爷的打算，宋辰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虽说他一直笃定自家酒楼的食材不会出问题，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心里还是有些隐隐担忧的，如今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然而这口气才舒了一半，却又出了状况。 眼见县太爷就要说结案判词准备结案，主簿突然走上前在县太爷耳边说了什么，县太爷脸色微变，向赵四和陆郭氏的方向扫了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然后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后，开口：“陆仁死在归林居酒楼之中，食用了酒楼的食物而亡，归林居酒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判归林居大厨当负主要责任，收押狱中； 归林居老板宋辰治监管不力之责，罚银五百两，限三日内交于死者陆仁遗孀陆郭氏；归林居停业，一年内不得开业。” 此结案判词一出，不仅宋辰傻了眼，堂外前来观看判案的众人也大吃一惊，他们整场案子看下来，可没看到或听到有什么证明死者的死亡与酒楼有关的证据，可县太爷却判了酒楼有罪，一时间，议论纷纷。 县太爷不管身后的人们如何议论，结了案，示意捕快将归林居的大厨带走，起身便向后院走去，主簿也跟在他身后离开，消失在门后前还回头看了宋辰一眼，眼含警告。 正是这一眼，让宋辰猛然想起，县衙的章主簿的独生子，正是曾经欲纳李秋娘妾却又被流言吓跑的章平，原来这是为儿子出气来了。 看来大厨也是被自己和秋娘连累了，还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才行。 不管这县太爷是听到了什么才改了主意。但既然能被章主簿的话所打动，想来若是多用些银子打点，应该是能把大厨赎出来的。 宋辰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酒楼的大厨不断喊着冤枉被拉走，又转头看了眼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窃喜的赵四，和仍是一脸悲戚的陆郭氏，苦笑着站起身，拨开还围着不肯散是人群，回家筹银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三个配角的名字，emmmmmm，如本章提要所示，可以说非常敷衍了，还记得男主爸叫宋老爹，女主爸叫李老爹，妈叫蒋氏吗。 没错，都是因为我懒得取名字，取个正式点的名字得费很多心思，来自一个取名废的心塞。 第30章 这一场官司背后的黑幕实在太过明显，为茶余饭后提供了最新的谈资，传播的速度比宋辰回家的速度还快，这边宋辰还走在回家的路上，那边在家焦急等待消息的李秋娘的耳朵里，已经听到了不少有关这场官司的细节。 虽则将从不同的人的嘴里听到了三言两语拼凑在一起，差不多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但深知传言不可信的李秋娘还抱着一线希望，只等宋辰回来问他。 传言传的那样快，李秋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向来走在八卦最前端的蒋氏就已经听到了风声，方才已经过来对着她好一通抱怨，若不是顾忌着李秋娘肚里的孩子，只怕到现在都还没完，现在蒋氏拿着先前那老大夫开的药方，给李秋娘配药煮安胎药去了，李秋娘这才得了片刻清净。 顾忌着自己肚子中有个尚且脆弱的宝宝，记得大夫要自己要注意休息的李秋娘没一直站着等待，搬了张椅子放到门口坐着，一边猜测着待到乡下探亲的宋老爹回家后，知道自己盼了许久的孙子终于来了会如何高兴，一边又怕他知道酒楼出事后着急上火急坏了身子。 “宝宝，你说，会没事的，对吗？”李秋娘低头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目光温柔。 宋辰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不由脚步一顿，看得有些痴了。 落日的余晖映在李秋娘身上，一派温馨的画面，让他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无论无何，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们没事，自己怎么也能渡过这次的难关。 李秋娘重新抬起头来时，便看到了快走到门口的宋辰，见他脸上并无半点喜色，猜到事情恐怕真如自己听到的那般，嘴角噙着的浅笑淡了些。 只是她也不想给宋辰太多的压力。于是并未立马开口询问公堂上的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条洁净的帕子，站起身欲走过去给他擦拭一下额头的汗。 如今天气炎热，宋辰又因着心急，从衙门赶回家的一路上并未停歇，李秋娘发现他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李秋娘刚刚起身，还不待她有其他动作，宋辰恍然回神，连忙快走几步到李秋娘身旁，一手扶住她，一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在脸上随意擦了擦然后把帕子放到怀里，双手一起扶着李秋娘。 “你小心些。” 李秋娘在门口坐了许久，又因为起身的动作太猛，站起后有一瞬的眩晕，所幸有宋辰即刻扶住了她才站稳了身子，此时她也是后怕不已，怀孕初期本就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自己刚才若是真摔了，后果不堪设想。 头还有些晕，加上方才又受了惊吓还心有余悸，李秋娘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若索性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宋辰身上，而经过这么一遭，原本想问宋辰的话她也都忘了干净，就这么倚着他一起进了门。 宋辰扶着李秋娘到房中的床上坐下，把大迎枕放到后面让她靠着，叮嘱她好好休息后本想就此离开，不想让李秋娘为今日的事烦恼，自己先去想办法筹钱。 但转念一想，此事迟早是要被她知道的，早一日知道和晚一日知道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说不定李秋娘知道后还能帮他出出主意。 何况，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此事的传言，他能听到李秋娘必定也能听到，想来除了一些细节，李秋娘对此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与其让她一知半解的胡乱猜测，倒不如将实情一一告知。思及此，宋辰便改了主意，由离去的动作改为在床沿上坐下。 “我与你说件事，你不要激动。” 李秋娘一听，知道宋辰是要说今日公堂上的事了，不由坐正了些，身子稍稍前倾，无声的催促。 看到李秋娘急切的样子，宋辰轻笑一声，原本一直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开始将今日自路上被伙计叫回酒楼，到谈判未果报官，再到最后的审判结果都娓娓道来。 事情已成定局，此刻又有娇妻在怀，宋辰再次回忆整个过程时，已经平静了许多，还能分出一些心神，来劝慰听了自己的描述后十分不忿的李秋娘。 “什么？五百两银子！哪儿来那么多钱！还必须三日内筹集齐，他们怎么不去抢！” “酒楼也不让开了，那以后的生计怎么办？重新去卖包子？” “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很快就要多个孩子要养，到时候总不能让孩子跟着吃苦吧。” 在宋辰的劝慰下心情稍稍平和的李秋娘皱着眉，正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又是一阵絮絮叨叨的抱怨，夫妻俩一起转头看向门口，是蒋氏，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原来是她煮好了安胎药，没在大门外看到李秋娘，猜到她可能进屋休息了，便一路寻了进来，正好听到宋辰最后一句话中提到的赔偿事宜。 见夫妻俩一齐看向自己，蒋氏干脆进了房，绕过宋辰，把碗递给李秋娘，同时嘴里也没停下。 “我家秋娘才嫁给你几天啊，就碰到这种事，可真是倒了霉了。” “娘……” “反正我们两家离得也近，这次的事你若是解决不好，我看秋娘跟我回去住算了，可不能让她带着我外孙跟着你吃苦。” “娘——” “哎，不行不行，我看呐，还是现在就跟我——” “娘！” “你个死丫头，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李秋娘几乎竭力喊出来的一声终于引起了蒋氏的注意，将她吓了一跳，同时也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转头便发现李秋娘正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还用眼神示意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了。 “怎么？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不说，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瞪着我干嘛？想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大，说你几句都说不得了？” 眼看着蒋氏又要开始发表长篇大论，李秋娘抚了抚额，对宋辰摆了个无奈的表情，而后开口制止了蒋氏继续往下说。 “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瞪你呢，我那是瞪……瞪阿辰呢，没错，就是在瞪他。” “对对对，秋娘是在瞪我呢。”深知蒋氏性格的宋辰也连忙在一旁帮腔。 “娘，你的好我都记着呢，我就是不想让你太操心了，这件事交给阿辰处理就好了。” “没错，丈母不用操心，都交给我就好了。”宋辰说着看了一眼李秋娘的肚子，示意蒋氏，“丈母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秋娘的肚子，我们都是没经验的，我娘又去得早，以后可全指望你来教我们了。” 听到宋辰提到李秋娘的肚子，想到几个月后就会出生的外孙，蒋氏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心中的不满也散去了许多。 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李秋娘与宋辰又连着说了不少好话，好不容易把蒋氏哄开心了。 “我也不是成心想说你们的不是，可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夫妻俩一起点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说我该不该说你们几句？” 再次点头…… 无论蒋氏说什么，宋辰与李秋娘都是一副「你说的很对」的表情，看起来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回去熬些汤给秋娘补补身子。” 等蒋氏离开后，夫妻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与庆幸。 只是这庆幸并没能持续多久，听到风声的宋老爹回家了。所幸在宋老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时，就被宋辰爆出的一个更大的消息砸晕了脑袋，李秋娘怀孕了。 加上宋辰与李秋娘夫妻齐心，一通好话说下来，宋老爹很快就将酒楼的事抛到脑后，乐颠颠的给还在肚里的孙子准备晚饭去了，可谓有孙万事足。 宋老爹一走，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宋辰与李秋娘两人，先前为哄宋老爹而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散去，两人脸上的笑容一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们之前的所为，得罪了章平父子而遭到报复的话，不管怎样，张大厨也是受了我们连累。阿辰，我们一定得把他救出来才行。”想到宋辰回来后说的话，李秋娘叹息道。 “你放心，我会的。你也别太担心，思虑过度对身体不好，别急，一切有我。”说起张大厨，宋辰也是有些愧疚，但也没忘了叮嘱李秋娘。 两人又说了一阵，也没商议出个什么好办法，最终还是决定先凑够银子把罚银交了，再去找县令打点一番尽早把张大厨赎出来，免得拖久了事情再生什么变故。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第二日此事就又有了新的发展。 第31章 次日清早，宋辰与李秋娘便起了个大早做包子，如今酒楼不能开了，只得先将包子铺重新开起来，然后再想其他办法。 纵使心里有着诸多无奈苦涩，为了招呼客人，宋辰脸上也努力摆出一副笑脸来。 所幸大家对昨日的公案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无论是因为同情还是看热闹，倒有不少人愿意来照顾包子铺的生意，蒸的几笼包子卖的倒是比从前还快，也算是给了夫妻俩些许安慰。 宋辰见包子只剩最后一笼，便让李秋娘先回厨房再做些。 又卖了半笼包子，铺子前来了两个官差。 “官差大哥，几个包子？”宋辰只当是来买包子的，问了一句后，便伸手从边上拿起一张裁好的油纸准备拿包子。 “你就是归林居酒楼的老板宋辰吧？”一个官差扫了一眼蒸笼里的包子，不答反问。 “是、是啊。”宋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知道对方问自己是不是叫宋辰，下意识便应下了。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说话的还是那个官差。 “为什么？”出声的是刚好蒸好了包子，出来喊宋辰去搬蒸笼的李秋娘，问完又把目光转向宋辰，“阿辰，又出什么事了吗？” 宋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两人一起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两个官差。 不过是传唤个人，谁知对方这么磨蹭事多，先前说话的官差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的神色，正欲开口呵斥，另一个一直没开过口的官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脾气是时候改改了……”他说，然后对着宋辰两人点了下头，“还是我来说吧。” “是昨日酒楼的那个案子，县太爷今日要重审此案，因此才派我们来传唤当事人。” 两人闻言，知道不是宋辰犯了什么事，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只是同时又有新的疑惑浮上心头。 昨日在证据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县太爷仍是不顾自己为官的名声，将案情如此明朗的案子，给出了那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有问题的判决。 可见背后贿赂的人下足了本钱，给了县太爷无法拒绝的好处，绝不可能给自己这一方留下翻案的机会。 如今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县太爷怎地就改了性子，又要重审此案了？宋辰是绝对不相信县太爷突然良心发现，想还自己一个公道的。 莫不是县太爷今日仔细考虑后，对昨日的判决不满意，想改了判词罚的更重些？ 思及此，宋辰与李秋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担忧。 无论两人心里的思绪如何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要跟着官差去一趟衙门的。 先前为解答两人的疑惑以及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个官差见他们不再提出问题了便催着出发，怕耽搁了太久让县太爷等着治他们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官差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宋辰无意让他们难办，把包子铺交给李秋娘看着便跟着去了。 官差离开后，对面早就发现这里情况有异的蒋氏走过来询问，李秋娘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经过，便把包子铺拜托给蒋氏照看。 然后不等蒋氏提出异议就向着衙门的方向去了。她实在有些不放心，昨日是赶上自己身体不适，今天怎么也要跟去看看。 “小心身子！别走那么快！” 身后传来蒋氏带着担忧的声音，李秋娘前行的身影一顿，再次迈开步子时速度放缓了许多。一时着急，倒是忘了自己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了。 因着陆郭氏住的地方离衙门较远，等李秋娘走到衙门时，也不过刚开堂不久，只是衙门外已经围了不少，听说昨天的案子可能有变，前来看热闹的人。 李秋娘见一对年轻夫妻身旁还有些空处，余光发现又有人过来，连忙走上前，免得让人抢了那处位置。 一边注意公堂上的情况，一边听着周围的议论，李秋娘知道了目前的发展与昨天一般无二。 很快，所有的证据呈上来，马上就要到了结案说判词的时候。 李秋娘皱了下眉，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刚刚县太爷应当是又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整个审案过程中，县太爷已经不下十次的看向这里了。 一开始她也没在意，只当县太爷不过是无意间看了过来，次数多了察觉到了不对，那眼神，该怎么形容呢，似乎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意味。 自然，李秋娘不会以为那是看向自己的，可又确实是看向这个方向的，那就只有…… 李秋娘看了一眼那对正在低声耳语的年轻夫妻，心情有些微妙，自己似乎无意间站到了一对来历不凡的夫妻身旁。 来不及多想，就听公堂上已经开始宣读判词，李秋娘连忙集中注意听着，同时心中因为自己的发现生了几分希望。 “死者陆仁，在伙同其妻陆郭氏与表弟赵四，欲敲诈归林居的过程中不慎死亡，与归林居酒楼无关。 现判归林居大厨无罪当堂释放，归林居即日便可重开。赵四采摘的毛头鬼伞无意间毒死陆仁，犯过失杀人罪，判十年监ㆍ禁，当堂收押狱中。” “陆仁、陆郭氏、赵四三人欲敲诈归林居，影响归林居生意，且给归林居的名声带去不良影响，判三人各赔偿归林居白银百两，限明日日落前交清，死者陆仁的罚银由其妻陆郭氏代交。” “退堂！” 判词一出，堂下一片叫好声，李秋娘注意到县太爷向这里看了一眼后，欲言又止，最终顾忌似是着什么，没有走过来，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后。 李秋娘这才发现身旁的那对夫妻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若有所思。 还跪在地上的宋辰听到结案判词后愣了一瞬，当最初的惊讶散去，喜悦慢慢从心底涌上来，扫了一眼公堂另一边瘫倒在地的赵四，和号啕大哭的陆郭氏，扶着年纪有些大了大厨站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混在围观人群中的李秋娘，连忙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也过来了？”宋辰站到李秋娘身侧扶住她，将她与人群隔开，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肚子问道。 “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宋辰的动作李秋娘看在眼里，唇角绽开一个笑容。 “这里人多，小心别挤着你，你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我们快回家去吧。” “无妨，我还不累，你放心。”看着宋辰如临大敌的样子，李秋娘一阵好笑，现在就这么紧张，等以后月份大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怕不会连觉也睡不踏实了吧？ 宋辰闻言口中应和着，表现上却没有一点放松的，一边护着李秋娘向家走去，一边和她絮叨心中的疑惑。 “也不知这县太爷今天是否是吃错了药，居然秉公办案翻了自己昨日亲口下的判词，按照昨日的情形看，这县太爷定是收了贿的，今日这么行事，就不怕背后的人说他收钱不办事吗？” “还有章主簿，也不知昨日的事他在背后做的事占了几成，却也能看出他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今日没见到他人，他怎么会放任我们翻了案却什么都不做？” “奇怪，今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是啊，今天一切都很奇怪，你不也奇怪？翻了案你还不高兴，要是旁人，哪还管是为什么，只管自己不会无故蒙受冤屈就是了。”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听宋辰念了一路，李秋娘忍不住打断了他，“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多想想归林居重新开业的事。” 宋辰讪讪一笑，不敢再说什么，果然开始思索酒楼重新开业的一干事宜。毕竟如今天大地大，李秋娘最大。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宋辰忽然听到李秋娘说道：“或许……我能猜到一些原因。” 宋辰眼睛一亮，迅速看了一眼李秋娘，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惹得李秋娘暗笑不止。 “好了，到家了，等闲下来再和你细说，现在先和爹娘他们说说今天的事，让他们放心才好。” 向前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家门口，李氏夫妇都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连一早下了地的宋老爹也被叫了回来，想到这两天的事，确实让他们操了不少心，宋辰便收了好奇的心思，和李秋娘一起一人一句说清了公堂上的事。 知道了事情经过，李老爹用力拍了拍宋辰的肩旁，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便回去了。 蒋氏抱怨了一通，见两人确实没什么事，便也离开了，说要去做好菜给他们补补。 宋老爹才听完两人的话就风风火火的去了城外，说是要去无相寺烧香去去晦气，宋辰和李秋娘两个人都没能拦住，也只能无奈的相视而笑。 夜间，只剩下夫妻两人时，李秋娘终于满足了宋辰的好奇心，将自己的发现与猜测细细和他说了，还简单描述了那对夫妻的容貌。 “这两人我似乎也见过……”宋辰回忆道，“没错，就是昨日，在酒楼里，他们也在酒楼吃饭，许是刚好碰上了就帮了我们一把。” 宋辰感概着自己的好运，遇上贵人相助，如若不然，自己此刻还在为筹银子发愁呢。 至此，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娘子要出家》； 我家娘子总想拉着我一起出家怎么办？该怎么打消她这个念头？ 大概会有一点破案的内容，占比就看我智商够不够用了，悬疑太费脑子了…… 第32章 “慢点慢点！小包子你跑慢点！小心摔着了！” 院子里，宋老爹跟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后，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不时打一个踉跄，看得宋老爹心中焦急不已。 而那眼看着就要摔倒的孩子却又在下一刻站稳了，还不忘转过头冲着宋老爹得意的笑，看得宋老爹心头又是一阵发紧。 “别向后看！朝前面，看路！看路诶！” “爹，小包子又淘气了？”李秋娘手里拿着一把择了一半的菜，从厨房走出来，“小包子，过来，好好坐着，不要乱跑。” “没有没有，乖着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哪坐得住，我就是怕他摔着。”宋老爹连连摆手，表示自家孙子一点都不淘气。 原本听到李秋娘的话而停下脚步的小包子，听见爷爷为自己说话，冲着宋老爹甜甜一笑，立马再次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追着柳絮跑了起来，边跑边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前方的柳絮。 而接收到小包子的笑容，宋老爹的心立即被萌化，笑得红光满面。 “秋娘你去忙吧，我看着小包子就行。哎小心脚下，看着点路！” 看着全部心神再次投放到孩子身上的宋老爹，李秋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小包子确实没有太过闹腾，便也回到厨房继续准备午饭。 都说隔代亲，宋老爹完美诠释了这一说法。自打孩子出生后，他就一直是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主动包揽了照顾孩子的大部分事宜。 以前宋辰劝过宋老爹很多次，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总是那么忙碌，宋老爹总推说自己闲不下来，孩子出生后，倒是几乎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宋辰夫妻，每天只专心照看孩子，宋辰和李秋娘见宋老爹乐在其中，倒也就随他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自小包子断奶后，与宋老爹相处的时间最多，与他最是亲厚。 因此每当小包子知道自己犯了错，就会凭着趋利避害本能，去寻求宋老爹的庇护，而宋老爹自是护着孙子的，每每让宋辰与李秋娘无可奈何。 厨房里，李秋娘准备好午饭，透过窗户看见正在玩闹的爷孙俩，无意打扰，见时间尚早，便拿出昨日采摘的已经煮过的箬竹叶，再过两天就是端午了，李秋娘准备包些粽子。 拿出早上刚的新鲜猪肉用盐稍稍腌制，将浸了一上午的糯米中的水倒尽，用少许酱油拌匀，拿出剪刀将箬竹叶的叶根剪去。 准备工作做好，李秋娘开始包粽子，将两片箬竹叶稍稍错开交叠，然后折成漏斗的形状。 加入拌好的糯米填满一半，放上一块腌制过的猪肉，再用糯米把肉盖住。 最后将多出的箬竹叶折过来把糯米包住，用事先备好的细线绕紧打结，一个粽子便包好了。 李秋娘包粽子的速度很快，没多久那小半盆糯米就见了底。 待包好最后一个粽子，已是午时过半，先前宋辰已经差酒楼的伙计来说过中午不会来吃，李秋娘便招呼宋老爹和小包子进来吃饭。 “娘亲，爹爹不在。”小包子在宋老爹的帮助下坐上椅子，小脑袋向四周转了转，没见到宋辰，有些疑惑。 “爹爹在挣钱给小包子买好吃的呢，晚上就会回来陪你了。” 李秋娘把一碗已经放凉，不会烫手的鸡蛋羹摆到小包子跟前。 两岁的孩子与成人不同，有许多东西还不能吃，李秋娘便每天另外做一个能吃的菜，今天做的正是鸡蛋羹。 布好了菜，李秋娘做到小包子身旁，伸手肆意着他的头发，心下十分满足。 比阿彦的脑袋手感还好。她想…… 感受到头上的动作，小包子努力扭着身子试图躲开，头上的触感却怎么也躲不开。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宋老爹，惹得宋老爹哈哈大笑。 见宋老爹没有一点帮他的意思，小包子只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自家总是爱揉他脑袋的娘亲。 李秋娘果然很快就放过了他的头发，下一刻却又捏起了他脸上的软肉。 自打阿彦越长越大，她可是许久没享受过这种福利了。 眼见小包子的眼圈开始泛红，李秋娘终于放过了他，给他递了一个木头勺子。 “快吃饭吧，你不是最爱吃鸡蛋羹了吗？” 美食在前，小包子立马就忘了李秋娘刚刚「欺负」自己的事，冲她甜甜一笑，抓起勺子一勺一勺吃起来。 看着小包子不慎熟练的用着勺子一口口吃着，时不时会有一些洒落在身上和地上，宋老爹有些心疼，想接过勺子喂他却又忍住了，他知道两岁多的孩子该学会自己吃饭了，这也是帮助他练习肢体协调和灵活度的一种方式。 吃过午饭，宋老爹带小包子去换下弄脏的衣服，李秋娘留在厨房洗碗。 收拾赶紧了灶台，李秋娘开始煮粽子，把包好的粽子尽数放到锅中，加水让水面没过粽子，盖好锅盖生火，煮上大半个时辰，熄火后让它再闷上小半个时辰。 趁着这小半个时辰，李秋娘取来一个大南瓜洗净，留皮对半切开，去籽后切成几大块，放在案板上备用。 煮好的粽子捞出放到一旁的盆中，洗干净锅子，将南瓜一一放置到锅中，有皮的一面贴着锅底，加入一勺水，考虑到孩子大多嗜甜但不可食用过甜的食物，只在南瓜上撒上少许糖，然后盖锅生火。 煮上大概一刻钟，熄火打开锅盖，让南瓜稍稍放凉后，托着南瓜皮拿起一块南瓜，用勺子将可食用部分舀下放入碗中，然后拿起下一块继续，直到装满一碗，又将小包子专用的小木碗装了半碗。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快到申时了，李秋娘坐下歇了一会儿，用冷水洗了把脸，六月的天已经热了，刚才的一番忙碌让她出了一头的汗。 歇够了，李秋娘取出两个勺子分别放到碗中，然后一手端着一个碗去找宋老爹和小包子，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间他们午睡应该已经起了，洗漱完吃些东西刚好。 刚走到宋老爹房门口，正苦恼的发现自己无法腾出手来敲门，宋老爹的房门就打开了。 小包子从宋老爹身后探出头来，看到李秋娘手中的碗眼睛一亮，跑上前抱住她的腿，软糯糯的开口。 “娘亲，我饿了。” “小包子，你呀，也就只有饿了才会想到娘亲。”把大一些的碗递给宋老爹，先是用空出的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包子的额头，然后才把小木碗给他，“给，拿稳了。” 想到小包子曾经摔了无数个碗的，这才会特地买一个木碗给他用「不良记录」，李秋娘又在他接过碗前把手收了回来。 “娘亲？”小包子疑惑的看着李秋娘。 “娘亲帮你把碗拿到小桌子上吃好不好？”果然还是放到桌子上稳妥些。 小包子乖巧的点了点头，小桌子是外公给他做的，他很喜欢的。 李秋娘把小桌子拿出来在院子的阴凉处摆好，然后把碗放上去，小包子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把配套的小椅子拖出来放到桌子边上坐着，开吃。 吃了一口，想起了什么，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看到宋老爹就坐在自己不远处，放下心来，于是低头继续吃。 每吃几口都要抬头看看，在见到宋老爹或是李秋娘的身影后，才会放心低头继续。 李秋娘自己也到厨房装了些南瓜吃，忙了这么久，有些饿了。 过了一会儿，宋老爹吃完了自己碗中的南瓜，李秋娘见状放下自己的碗，准备拿去厨房洗。 “不用不用，你顾自己吃，你也忙了一下午了，一会儿还得准备晚饭，碗我去洗就好。” 宋老爹摆了摆手，示意李秋娘坐着别动，又把同样已经吃好了的小包子的碗，一起拿去洗了。 李秋娘几口吃完碗里剩下的一点南瓜，从怀里拿出手帕，替吃成了小花猫的小包子擦干净嘴角，然后拿起自己的碗走到厨房准备洗，却被宋老爹一把抢走赶出了厨房。 再次走到院子里的李秋娘发现，小包子手中多了一个拨浪鼓，摇的正欢。 她蹲下身子让视线与小包子平齐，问道，“小包子，告诉娘亲，这个是哪里来的？” “是舅舅给的。” “是我买给小包子的，阿姐。”和小包子一起回答李秋娘还有一个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舅舅！”小包子扑过去抱住李彦行。 李彦行弯腰把他抱起，然后才看向李秋娘，叫了一声，“阿姐。” 十二岁的李彦行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少年，正在经历变声的他声音略带沙哑。 “下学回来了？饿了吧？我煮了些南瓜，吃一些吧。在厨房，你自己去拿吧。” 李彦行进了厨房，和宋老爹打过招呼后，很快就一手举着一块南瓜出来，没有用碗装着，他嫌麻烦。 “最近课业学的如何？”李秋娘说着抬手准备揉一把李彦行的头发，却被他侧身躲开了。李秋娘不满的蹙眉，这弟弟果然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咬了一大口南瓜咽下，空荡荡的胃里总算有了些实感，李彦行这才开口回答：“昨日的测验我得了第一，先生送了我一本书。” “阿姐，爹娘叫你们今晚去家里吃饭。” 宋老爹洗了碗出来，刚好听到这句。 两家人住得近，相互到对方家中吃饭是常用的事。因此李秋娘没有推脱，宋老爹也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坐在一旁逗弄小包子。 “刚好做了些粽子，原本准备明天再拿几个过去，既然如此一会儿顺便带去吧。”李秋娘说道。 “粽子？什么馅的？”李彦行眼中满是期待。 “是肉粽……”猜到他在想什么，李秋娘仍是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期待。 一听这话，李彦行兴趣瞬间淡了下去，恹恹的应了一声。 “好吧……” “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吃甜食？怕不是希望所有东西都是甜的才好。”李秋娘实在是不懂他对甜食的执着。 “我没有！”努力反驳。 “你先把手中的甜南瓜放下再说这句话，我怕是会更相信你些。” 看了眼手中还没吃完的香甜软糯的南瓜，李彦行默默咬了一大口，没了声响。 “甜的，好吃。”一旁的小包子听了半天，只知道自己听到了「甜」这个字，忙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娘亲，舅舅，小包子喜欢甜的。” 得了小外甥的声援，李彦行立即把他划到自己阵营，得意的看了一眼李秋娘，然后弯腰去和小包子说话。 “小包子真乖，舅舅没白疼你。” 小包子歪着头不明白李彦行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人更高兴。于是凑过去在李彦行脸上亲了一口。 这下，李彦行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小外甥这么喜欢他，他该对他更好些才行。 “爷爷的呢？小包子，爷爷没有亲亲。”宋老爹装作难过的样子，说道。 小包子噔噔噔跑过去在宋老爹脸上一边亲了一下，宋老爹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李秋娘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小包子，娘亲的亲亲还没给呢。” 小包子从善如流，给了李秋娘亲亲。 李秋娘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包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看着眼前三人都笑的牙不见眼，小包子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只觉得大家都很开心便一起跟着笑。 …… 晚上宋辰回家时，发现家门紧闭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就朝着岳家走去。 进了门，果然大家都在，所有人正乐此不疲的玩着一个叫做「小包子亲亲」的游戏，很快，宋辰也饶有兴趣的加入其中。 关于逗小包子这种事，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时间线大概是三年后，怀孕九个多月加上小包子两岁多。 关于小木碗，我小时候就拥有一个专属小木碗。因为我经常吃着饭就睡着了，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都能睡着那种，然后碗就摔了，摔坏了很多个碗后，我就拥有了一个专属小木碗/笑哭。 水煮南瓜是挺好吃的，不过对南瓜有要求，用那种本身就比较甜的南瓜品种来煮会更好吃。至于要不要糖什么的，看个人口味。 最后，我想说，肉粽最好吃，不接受任何反驳！ 第33章 小包子一日日长大，给两家人带来了无尽欢乐。尤其是每次犯了蠢还不自知，只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你的模样，格外叫人忍俊不禁又心生怜爱，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中好生逗弄。 自打孩子出生后，本就联系紧密的两家人关系更加密切，大家都对小包子十分疼爱，就是李彦行也总是省出自己本就不多的零用，买些小玩意儿给小包子玩。 转眼又是一个月，天气越来越炎热，近年来私塾的先生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不住热，干脆给学生放了假。 李彦行上完最后一天课，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路边的小贩不时咒骂这该死的三伏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以手为扇欲扇风。 然而头顶的太阳把空气都烤得有些黏腻，扇出的风吹在脸上不仅不觉得凉快，反倒让人更喘不过气来，只得作罢。 想到回家就能吃到娘煮的绿豆汤和阿姐做的冰饮，李彦行的脚步不禁急促起来。 一阵风吹来，不同于先前的闷热，风中带着一丝水汽，送来了难得的凉爽，李彦行没有在意，继续前行。风接二连三的吹来，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温度。 突然一滴水落到李彦行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又抬头看了看，太阳不知何时隐去的身影，不再烤得行人满身大汗。 “不会是要下雨了吧？”李彦行看着手指上的水渍，喃喃自语了一句，想到这个可能，再次加快的脚步。 豆大的雨滴很快就落下来，原本还算乱中有序的街道立即混乱起来。 有伞的不慌不忙的撑开了伞继续走路，没伞的脱下外衣罩在头顶匆忙赶路，路边的小贩或是草草收拾了东西回家，或是将摊位挪到附近的屋檐下继续摆摊，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还能再做几笔生意。 李彦行夹杂在行人中间，大跨步向前奔走，背在身侧的包拿过来抱到怀里，怕书淋湿，所幸已经离家不远，很快就赶到家里，刚进家门没多久，豆大的雨滴变成了倾盆大雨。 站在门口，看着路上还在赶路的行人，李彦行心中一阵庆幸。幸好自己跑得快，幸好自己家不远，不然…… 又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从门外疾速跑过。 料想到自家爹娘应该都在家，李彦行阖上门，防止风将雨吹进来，回房去换衣服。到底还是被雨淋到了一些，衣服潮了，穿在身上有些难受。 换了衣服，看窗外的雨一点没见小，反倒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摸了摸包里给小包子买的小玩意，李彦行决定还是等雨停了再拿过去，左右也不是吃的，多放一会儿不会坏。 在李彦行庆幸自己没淋到多少雨的时候，宋辰正冒着雨往家里赶。 下雨时宋辰正在酒楼里查阅近期的账目，因着酒楼里常年备着伞，他起先也没在意。 待他解决完酒楼的事准备回家时，才发现雨实在下得很大。 即便撑了伞，在这瓢泼大雨中也没能起到多少作用。无论伞向哪个方向挡，风都能从另一个方向把雨吹进来。 宋辰到家时，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又被风一吹了一路，到家后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宋老爹与李秋娘好一阵担心。 于是两人一个去了厨房煮热水和姜汤，一个去了房间给他准备换洗的衣物。 泡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宋辰感觉自己缓了过来。 “小包子呢？”小包子向来是个坐不住的主，自己回家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他，宋辰感到有些奇怪。 “今天上午闹得狠了，怕是累了，现在还睡着呢。”李秋娘理了理垂落到眼前的碎发，回答道。 宋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没去还是看小包子，自己今天受了凉，也不知会不会染上风寒，这两天还是暂时不要离小包子太近的好，小孩子抵抗力差，到时若是自己没什么事小包子反倒病了可不好。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都没停，这天李彦行见雨稍微小了些，便忍不住打伞过来把自己买的小玩意亲自拿过来送给小包子，小包子兴奋地在他脸上印了好几个口水印，他也没嫌弃，反倒捂着脸傻笑了许久。 李彦行陪着小包子玩闹了一阵，小包子嘴里的「舅舅」喊得一句比一句甜，李彦行只到回家时还感觉脑袋高兴的有些发晕，走到门口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一旁的宋辰扶了一把才站稳了。 送走了李彦行，宋辰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望着天空，脸上的表情不复刚才的轻松，反倒带上了几分忧虑。 “怎么了？”李秋娘见宋辰许久没有动作，还带着笑意的表情转为疑惑，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除了天上的云和不断落下的雨，什么都没看到，“你在看什么？” “这雨下了几天了？”宋辰不答反问。 “算上刚下的那日，今天是第四天了吧。”仰着头看天脖子有些酸，李秋娘低头略微思索后回答。 得到答案后宋辰没有马上开口，只是脸上的忧色更甚。 “怎么了？这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李秋娘不懂宋辰在忧虑什么。 她自来到菰城到现在也有数年了，菰城地处江南，向来全年雨水充沛，往年一连下几天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她并不觉得最近连日下雨有哪里不对。 宋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只说；“可能是我多虑了。” 留下李秋娘一头雾水。 第二日，雨还在下。 宋辰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对李秋娘说；“一会儿等雨小一些，我们去多买些米面回来吧。不，雨没小也要去，我们现在就去买，都搬到酒楼去。我们今天开始就住到酒楼去，叫上岳父他们，我们两家人一起搬过去住。” 李秋娘想说家里的米面还有很多不需要买，想问他为什么要搬到酒楼去住，只是见宋辰面色凝重，知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去收拾搬去酒楼后需要用到的东西了。 宋辰则是与宋老爹说了一声后，出门去对面与岳父一家说了自己的决定。 李老爹和蒋氏虽然不解，但宋辰这个女婿给他们的印象一直是个靠得住的，见宋辰脸上凝重的神色不似作假，也相信宋辰不会挑这种事作弄他们，便也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蒋氏和李秋娘留在家收拾东西，李彦行也留下照看小包子，几个男人力气大，负责去粮店买米面。 雨还在下，路上已经有了能没过脚的积水，为了防止买的米面淋湿后变质，宋辰几人是推着车带着木箱去买，还带上了几大张没有裁过的油纸盖着。 米面买回来后直接推到酒楼，这几日雨一直在下，冒着大雨来酒楼吃饭的客人寥寥无几，每日赚的还不够给伙计发工钱的，宋辰索性给所有人放了假。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暂时放到一楼的大堂后，又立即赶回家里。 蒋氏与李秋娘已经整理好了基本日常用具，他们将东西一一搬上车，又按照宋辰的要求带上了一个菱桶。 宋辰推着车，李老爹和宋老爹一人拿着一个放着衣服的木箱，蒋氏牵着李彦行，李秋娘抱着小包子，一行人穿着都蓑衣，趟着水向酒楼走去。 一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行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扫过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却也仅仅是用好奇的目光扫过而已，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没多少人还有心思去管别人要做什么。 顺利来到酒楼，几人合力把车上的东西卸下，然后搬到二楼。二楼本是一间间隔开的雅间，如今刚好当做临时房间使用。 李老爹与蒋氏一间，宋辰、李秋娘和小包子一间，李彦行和宋老爹一间，空出的几间用来堆放还放在楼下大堂的米面，和从这几间中清出的多余桌椅。 搭了几个简易的床后，蒋氏和李秋娘负责铺床，其他几人下楼搬东西，李彦行本也想帮忙，可小包子总得有人照看，只得作罢。 宋辰把酒楼厨房备着的食物中，那些易于存放的也拿上了楼，剩下放不住的准备这几日就先吃掉。 一通忙碌，终于整理好了一切，待到众人都坐下来休息是，宋辰说出了自己要求这么做缘由。 “我见这雨下了几日都没停，担心再下下去会闹水灾，这里地势高些，到时若真的淹了，总比在家里的情况好些。”宋辰说着看了看众人，见没人提出异议便继续说。 “提前准备米面囤着也是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毕竟倒是若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大人倒是还好，就怕两个孩子受不住。” 虽说关于水灾只是宋辰的猜测，但李秋娘一家当初本就是因为家乡发了大水才只得背井离乡来到菰城。 即便是当时年纪尚小的李彦行，对那时的场景都心有余悸。因此李家一家人都没有觉得宋辰小题大做。 而宋老爹，近些年来已经把家逐渐交给宋辰来管，家里的大小事宋辰来拿主意就好。 “只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宋辰一句话结束了话题，便拉着还在愣神李秋娘一起下楼做饭，大家忙活了一下午，也都该饿了。 宋辰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这次的大雨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了，快结束了。 今天依旧是单机的一天 2019.7.12 修改段落 2020.6.2…… 第34章 那是他九岁时发生的事。 宋辰作为一个留守儿童，自小和奶奶一起住在山里，山间雨水充沛，尤其是夏天。 因此，那年夏天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一开始村里谁都没有过多在意。 那天村头李婶家的胖子告诉他，他爸昨天回村看他了，还从城里给他带的个新奇的玩具，据说是最近城里的孩子最流行玩的。 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几次父母，对于胖子他爸每过几个月就会回来看他，最初他多少也是有些羡慕的，只是时间久了，对父母没了期待，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他还是羡慕胖子，因为每次他爸回来看他总会给他带城里的新奇玩意儿，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不知道这次胖子他爸又给他买了什么，宋辰心里如百爪挠心，一放学就忍不住想往村头跑，却被王老太拦住。 天气炎热又雨水多，山上山下都容易有蛇出没，加上天色阴沉沉的，恐怕马上又要下大雨，王老太不放心自家孙子出门。 宋辰虽说也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调皮，但自小在奶奶身边，被奶奶照顾着长大，他对王老太的话总是能听进去几分的，明天又是周末不上课。于是他就听从王老太的话准备第二天再去找胖子。 正是这一次的决定，让宋辰此后无数次的庆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闹脾气而是听话的待在了家里。 就在宋辰放弃出去玩的念头后不久，天果然如王老太所料，又下起了大雨。 这一次的雨下得极大，颇有一副来势汹汹的气势，将所有人堵在了屋子里无法外出。 暴雨下了一夜，村前山涧的水面涨了一大截。 第二天早上，村支书挨个敲响了村民家的门，通知他们做好防洪的准备，然后又冒着雨去往下一家。 雨一直没停，到下午时，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尺来高的积水，原本摆在地上的瓦罐竹篓浮在水面上，满院子漂。 等到了晚上，雨渐渐小了，而积水已经有了半人高，一些房子建在地势低的地方，有半层楼都浸到了水中。 村子里的住房多为一层的平房，宋辰和王老太早在积水越来越高时，就穿着雨衣上了楼顶的平台。向四周看去，此时半数房子的楼顶都坐着人。 晚上，村子里所有人都坐在自家的房顶，等待积水退去，没有人想到，他们即将面临更大的灾难。 村子依山而建，所谓靠山吃山，平时村子里的生计，除了一些外出打工的，最大的倚仗就是村子背靠着的这座山，这这一次，给他们带来灾难的，也真是这座山。 前几天接连不断的雨让山坡上的土变得湿润松软，后来又受了暴雨一天一夜的冲刷，终于承受不住，开始了山体滑坡，最终演变成泥石流。 因为雨幕的遮挡，等村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泥石流向村子冲过来，埋没他们的村子。 一些不甚坚固的房子的冲夸，坐在房顶的村民被卷入其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而他们只能，坐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伙伴生命被吞噬，甚至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在绝望中等待政府的救援。 “喂！你怎么了？阿辰？回神了！”李秋娘伸手在宋辰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又推了下他的肩膀，“叫你看着火，你在想什么呢？饭都煮焦了，再不把火灭了，这饭可就完全不能吃了。” “嗯？哦，好，我这就把火熄了。”被李秋娘从回忆里拉出来，宋辰隐约闻到一股焦香味，忙不迭的应着声，手忙脚乱的用火钳把还燃着的柴火夹出来，一一放到灶台边盛着少许水的桶中熄灭。 李秋娘掀开锅盖，所幸发现米饭只是在贴近锅底的地方结了一层锅巴，还没到无法食用的地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用锅铲把饭打松，然后按照人数盛好七碗饭，李秋娘找到两个木质长盘，把饭碗放上去，又把刚炒的几个菜放到另一个长盘上，端着上楼了。宋辰则跟在她身后，端着放着饭碗的长盘。 楼上的众人挂心可能会发生的水灾，多少有些食不知味。唯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包子一口一口吃得极香，还是不是咂咂嘴，似在回味刚刚咽下的饭菜的味道。 晚上睡觉时，夫妻俩原本还担心，小包子换了陌生环境会不会睡不好，没想到他并没在意这里的床没家里的舒服，反倒是因为新奇感而早早催着要睡觉，很快便睡熟了，一点都没有认床的意思。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 夜半，子时将过，正是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苕溪、霅溪二水汇合处，堤坝的泥土不时塌落。 接连几日的雨水，使得菰城境内的河水水量激增，苕溪、霅溪二水虽名为溪，却实为菰城最大的河流，每年举办桃花节的霅溪不过是其一支小小的分流。 霅溪流经菰城城北，水流湍急，苕溪分东西两路分别流经城东与城西，于城东汇合，最后苕霅二水一起注入笠泽。 往日，笠泽湖水平静，湖边芦苇丛生，风景宜人，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而如今，由于汇入的水量远远高于以往，雨水不断，大风不止，湖中波澜不停，水浪一次次冲刷着堤岸，每一次都会带走一部分泥土。 一次次的冲击侵蚀着岸边的泥土，笠泽的堤坝开始逐渐崩塌，最终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溃然决堤。 被困在堤内的湖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尽数向决口涌来，冲垮了供游人休憩的房子，连根拔起岸边的柳树，卷着它们向更远处涌去。 住的离笠泽近的人家，有很多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在睡梦中被洪水夺去生命。 次日清晨，到处都是失去亲人和家园的人们满是悲愤的呼喊，整个菰城都陷入了悲恸之中。 酒楼的位置偏西，昨夜洪水流到此处时已经没了席卷一切的气势，并且酒楼地势较高。 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宋辰等人还是次日起床后才知道前一晚发生的灾难。 酒楼的大堂已经被水淹没，大半层都浸在了水里，木质的桌椅和墙上的字画漂在水面，还夹杂着一些从厨房漂出的锅碗瓢盆。 见此场景，宋辰放弃了从酒楼大门出去打探外面情况的想法，而是转身上了三楼。 从三楼的窗口向外看去，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水，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不知是谁家的房梁，拦腰截断的树木，甚至是早已没了生命的尸体与残肢。 更远处是倒塌一半的房屋，只有寥寥几座房屋还算完整，越是往东边去还完整立着的屋子就越是少。 宋辰只略略看了几眼就欲收回了视线，他怕自己看多了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出现拿出自己囤积的粮食，去给那些家破人亡的人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他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照顾，自己囤下的米面也只够自己这两家七口人吃十几天的，省着点吃最多也就能撑一个月。而这次的灾难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产生过多的善良。 只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任哪一个良知未灭的人看到了，也无法无动于衷。 辰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中，狠狠闭上了眼，默默警告自己。 他还有家人，那才是对自己更重要的人，他的家人中甚至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还没来得及见识这个世界的多姿，三个长辈还没来得及颐养天年，自己也还没做到对妻子做下相伴一生的承诺，他决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次恻隐之心而弃他们于不顾。 做好了心理建设，宋辰睁开眼，猛地后退一步，准备下楼。 就在他转身之际，余光在某个方向扫到一具熟悉的尸体，视线不由在那个方向多滞留了一瞬，待看清之后不禁有些感慨。 是和自己在同一条街上开酒楼的钱老板。只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的酒楼在偏僻的街尾。 而钱老板的酒楼开在整条街最繁华的地段。自己之所以对着钱老板印象深刻，则是因为…… 当初自己的酒楼生意越来越好，这也意味着抢了其他酒楼的部分客人。 钱老板心眼小，为了抢回自己的客人，竟起了栽赃陷害的心思，雇人到归林居欲上演一出食物中毒的戏码，以此来破坏归林居的名声。 没成想，最后真出了人命，因为怕查到自己头上背上一条人命，就和与宋辰有旧怨的张主簿勾结到一起，大行贿赂之事，想把人命官司栽到归林居头上。 这是当初结案后宋辰从一些隐秘的流言中听到的。据说是那天钱老板喝醉了酒自己说出来的，后来钱老板花了大价钱给当时听到这些话的人封了口，但到底是流出来了一些。 都说同行是冤家，但宋辰没想到钱老板居然会为了生意做出这种事，只是如今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宋辰摇了摇头，回到二楼，蒋氏正拉着李秋娘说话，其他人在陪小包子玩闹，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包子笑的开心，其他人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勉强。 见到宋辰下来，宋老爹给李老爹使了个眼神，两人跟着宋辰一起走到角落，宋老爹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宋辰叹了口气：“不容乐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保证隔日更到完结吧，好像又立了个flag啊…… 第35章 “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子，特别是东边，能看到的地方，几乎没几栋房子还立着。若不是我们早了一天搬来这里，恐怕……” 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宋辰此刻格外庆幸自己昨天的决定。 宋老爹和李老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后怕。 “楼下的水很深，这两天我们得注意看着点孩子，别让他们玩水，怕有危险。特别是小包子，彦行已经懂事了，小包子可是皮得很。岳父你也和岳母说一声吧，秋娘那里我去说就好。” 说着，宋辰准备去找李秋娘。 “对了，爹，我们干净的水还剩多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回过头来问道。 宋老爹回忆了一番，没能想起来，正准备去看一眼，李老爹替他回答道：“大概还有小半缸。” “昨天光记得准备米面了，忘了多备些水了。”宋辰有些懊恼，“趁着现在还在下雨，一会儿把能装水的东西都拿出来，多接点雨水吧。” 外面的水的绝对喝不得的，如今也只能先接些雨水以备不时之需了。 知道水对人的重要性，宋老爹和李老爹对此都没有提出异议，性急的宋老爹更是立马就去寻能装水的容器了。李老爹犹豫了一瞬，冲着宋辰点了下头，便也跟着去找了。 见已经有两个人去做水的储备工作，宋辰想了想，和李秋娘吩咐一声后，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把还干燥的又不是必需品的木质用具都收集起来，拿到摆放桌椅的房间里，和桌椅放到一起，潮湿的那些摆到隔了几间的朝阳的空房里。 又扛着菱桶到楼下，宋辰把菱桶放到水面上，坐进去，划到厨房，找出了所有幸存的酒，都拿到楼上放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之所以要收集这些，是因为宋辰还在担心另外一件事——瘟疫。 雨已经有了停下的趋势，现在还是三伏，待雨停了，温度定然升高，这次死了这么多人，在烈日的暴晒下很容易滋生各种病菌，严重些就会发生瘟疫。 在没有抗生素没有疫苗的古代，染上疫病几乎就是打上了死亡的标记，往往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有了足够的柴来生火灭菌，又有酒精消毒，到时若当真发生了瘟疫，至少也能减少一些感染的几率。 将这些都准备好，宋辰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提前备下些药材。 思及此，宋辰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下，昨天时间紧急，自己一时之间哪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如今自己和家人都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已是万幸。 等宋辰来到暂且作为厨房，搭了临时灶头的房间时，众人已经吃过了早饭，木板搭成的简易桌子上放着一碗粥，是留给宋辰的早饭。 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后，宋辰几步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喝粥。 粥有些稀，上面放着两小块腌萝卜，宋辰没有说话，低头大口吃起来。 他知道，不是因为自己来得晚才只剩下一碗稀粥，而是粮食有限，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让所有人在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灾难中更久的活下去。 吃过饭，宋辰将宋老爹和李老爹接的雨水倒在一起，煮开晾凉后放到桶中保存，雨水不能直接饮用，他希望通过这种方法，能让雨水达到可以饮用的最低标准。 到中午时，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只是堆积的乌云还没散去，天还是阴沉沉的。 洪水来得快退的也快，雨停后不久，水位就开始慢慢下降，一楼大堂的水很快就降到一人高，到傍晚时，水已经完全退去，只有墙上的痕迹、残留的水渍和一地的狼藉在无声诉说曾发生了什么。 趁着天还没黑，宋辰出了一趟门，去自己家所在的那条街看了一眼。 昔日热闹的街道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许多洪水来时没来得及逃跑的人横尸在路边，宋辰甚至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目光触及到他们，他立马如同被烫到般移开。 最后宋辰逃似的回到了酒楼，阖上酒楼的大门，用木板在后面抵住，宋辰靠着门，慢慢滑坐下来，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坐着。 如果当初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大家，他们都有了准备或许就不用死了。 这个念头很快就占据了宋辰心神，脑海中曾经的街坊死后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与前世村民坐在屋顶上绝望的脸逐渐重合，他似乎还是当初那个面对灾难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夺去生命的弱小孩童。 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而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不断的往下沉去。 “阿辰，你怎么了？” 突然被拉出了水面，重新获得了呼吸，宋辰恍惚抬头，看到李秋娘眼中明显的担忧，心神一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的说：“没事，我刚刚走累了，坐着休息会儿。” 李秋娘闻言皱起了眉，刚刚他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绕着宋辰看了一圈，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的神情，见他表情淡然，似乎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我见你许久没回来，有些担心，就下来看看。”李秋娘拉着宋辰的手往楼上走，“你回来了怎么不上去，大家都在担心你呢，快上来吧，所有人都在等你呢。”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眉眼柔和，说着嗔怪的话，语气中却只有淡淡担忧的李秋娘，宋辰心中一角变得柔软，待到二楼，见到众人看见自己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宋辰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在这样的灾难下，能够独善其身，保护好家人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无论如何，如今自己和家人都能完好无损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收拾好杂乱的思绪压到心底，宋辰弯腰抱起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跑过来的小包子，走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让小包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戳着他脸上的软肉。 “爹爹刚刚不在的时候，小包子有没有不听话？” “才有没！小包子可听话了，舅舅说小包子最乖了。”不满于宋辰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戳，小包子举着小胖手拍打着他的手臂，企图推开，同时嘴里也不忘给自己正名。 软绵绵的力道打在宋辰手臂上，自然毫无用处，小包子眼珠一转，突然凑到宋辰脸颊边亲了一口，然后趁着宋辰愣神的功夫从他身上爬下去，躲到李彦行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狡黠的看着宋辰，目露得意。 宋辰回过神来，见小包子得意的模样，有些好笑，假装生气的伸出手去抓他，吓得小包子抱紧了李彦行的腿哇哇大叫，不停的喊着「舅舅救命」，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小包子一番玩闹后，宋辰只觉自己似乎放下了些什么，全副心神都轻松了很多，脸上也多了几抹真心的笑容。 李秋娘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虽说宋辰没表现出什么过多的异样，但她总觉得出去一趟后，他似乎有了什么心事。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除了宋辰那天出去打探过情况，之后李宋两家人便一直躲在酒楼里，等待这次的灾难过去。 所幸还有个开心果小包子在，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欢乐，不至于让众人每日沉浸在灾难的阴霾下。 洪水过后的第四天，宋辰担心的瘟疫没有发生，朝廷的钦差带着灾银赈灾银粮来到菰城，给菰城百姓带来了希望。 彼时宋辰正与李秋娘一起哄着小包子，在对酒楼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小包子就闹着要出去玩，外面局势未定，宋辰等人自然不可能放他出去，只能哄着他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小包子闹了一阵累了，抱着李秋娘的手臂就睡着了。于是李秋娘将他抱去了房间，宋辰就是在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虽说这几日外面不时会隐约传来悲痛的哭喊声，或是对这无情老天爷的谩骂。但这一次的声音明显与前几日不同，且声音很大。 小包子才刚刚睡着，宋辰怕他会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然后哭闹，便走到窗边打算关窗隔绝外面的声音，这时他才发现外面有许多官兵，正在清理街道。 其中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只见他不时指着某一处，动了动嘴，似乎是说了什么，随后就有几个官兵向那个地方走去。 关了窗，宋辰思考了一阵，去找宋老爹和李秋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三天后，菰城内损坏不算严重的房屋已经基本修缮好，只是城东受损严重，重建工作还需一段时日。 于是宋辰等人仍是住在酒楼里，但是相比之前而言，已经好上了许多。 朝廷派送来了足够的粮食，每家每户按照人口分配，宋辰他们终于不用再因为担心粮食吃完而整日以粥度日。 这些日子，除了两个要长身体的孩子，其余几人都是早上一碗稀粥，中午和晚上各一碗稍稠一些的粥，如今终于可以放心的吃一顿饱饭。 灾后重建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靠朝廷的救助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房屋的修葺大部分完成后，官府开始鼓励民众玩乐，以往在特定日子才会举办的庙会隔几日就举办一次，以此来带动菰城内的商业复苏。 与此同时，城外的无相寺和静心庵也趁此机会翻新建筑以及扩建，此时的劳动力较之以往十分廉价，每天只需给工人提供三餐并给上少量工钱即可，此举既让因为灾难而失了生计的人能吃饱饭，也让无相寺和静心庵省了一笔银钱，可谓一举两得。 菰城的重建进行的如火如荼，很多原本的铺子都重新开门营业。虽说生意不比以往，到底也是恢复了菰城几分生气。 归林居酒楼的门一直紧闭着，就在大家纷纷猜测酒楼老板也遭遇了不测，也许酒楼很快就要易主的时候，门开了。 里面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先是在酒楼前的空地上搭了几个遮阳的棚子，摆上几张桌子，而后又合力抬出几个大木桶，盖子打开，立即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宋辰和李秋娘走出来，和先前那几个小伙一起，每人站到一个木桶后面。路过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施粥。 这是宋辰那日看到朝廷来人后决定的事，得到了宋老爹和李秋娘的支持。 原本宋辰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做的。毕竟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份私心在。李秋娘执意一起，宋辰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他一直对当日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旁人耿耿于怀，他知道当时就算自己说了也不见得有人相信，也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做出什么改变，更知道这只是愧疚心理作祟。但他还是想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安心一些。 用来施粥的米是宋辰拿出自己这些年来四分之一的积蓄，去京城买来的，本来还想买些菜放到一起煮菜粥。 但考虑到天气炎热菜不易储存，菰城和京都虽说离得近，但马车也要走上几天，等菜运到菰城怕是早就坏了，于是便作罢了。 归林居酒楼在施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这次受灾的不只菰城城内，还有一些城外的村落，失去了家园的村民只好到城内来讨口饭吃，听说有地方施粥，就纷纷拖家带口的来了，加上城内一些沦为乞丐的人，每天来粥棚的人越来越多。 头顶的太阳炎热不减，施粥的众人额头很快就出了一层汗。 李秋娘放下手里的饭勺，从袖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想给宋辰也擦一擦，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就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余光瞥到有个黑影朝自己而来，宋辰下意识的扔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接住黑影，然后才发现是李秋娘晕倒了，于是一阵兵荒马乱。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秋娘晕倒，宋辰请大夫诊断，诊出李秋娘身怀有孕。 “怀孕的日子尚短，大抵就在前些日子，脉象还不明显，但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得过些时日再诊断一次才能确认。” 老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责备的看着宋辰。 “女子怀孕初期身子本就虚弱，你还让她在烈日下干活。如今她有些中暑的迹象，所幸很轻微，不用服药，你给她用湿帕子擦拭身体降降温就好。” 宋辰被李秋娘可能再次怀孕的消息震得不轻，自然是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解释是李秋娘自己执意要一起施粥的，只一个劲的点头应声。 一个月后，经过大夫的诊断，确认了李秋娘怀孕的事。 宋老爹笑得合不拢嘴，李老爹眼含笑意，蒋氏说要去布庄裁了布给孩子做些小衣裳，宋辰端着熬好的安胎药喂给李秋娘吃，李秋娘抚着肚子神色温柔，李彦行牵着小包子的手，两人一起将期待的目光看向李秋娘的肚子。 …… “好久没做过豆腐了，也不知我的手艺生疏了没。我们今晚吃豆腐吧，小豆子还没吃过娘亲亲手做的豆腐呢。”李秋娘亲了一口女儿的脸，突然有些怀念的说。 此话一出，宋辰僵了脸上的表情，小包子皱起了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 “秋娘，你别冲动。” “娘亲，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写《娘子要出家》，主角是本文里出现过几次的那对夫妻，求预收：我家娘子总想拉着我一起出家怎么办？该怎么打消她这个念头？ 结局部分卡了很久，也许写的不够好。但是我很喜欢这种灾难结束，迎来新生的结局。 感谢曾经陪伴过我或是一直陪伴我到最后的人。 最后就发个小小的福利吧，在评论里抽几个人发红包，红包不大，算是我一点小小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