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娘子,在下有眼无珠 作者:隔壁柳小姐 文案: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看着之前死活闹着要退亲此刻却黏人得紧的狗男人,撂下账本,没好气道:“赶紧死开些,别耽误我当女首富。” 这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看文指南: 1、双C,一对一,甜文。 2、不要对男主抱有什么期望,他就是只长得贼好看但嘴欠又狗贱狗贱的肤浅颜狗而已。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主可以pick一下喔。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晚清,萧承礼 ┃ 配角:纳兰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媳妇披马甲跟我谈恋爱 立意:爱情要勇敢争取。 第1章 仙女 四月春风和煦,河畔杨柳依依,远处的山,近处的湖泊,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在湖面上,美得就像一幅风景画。 “江南临州美景甲天下,果真名不虚传。” 萧承礼沿着湖畔一路赏景,心情舒畅。 一旁跟随的周平也附和道:“听闻临州的美人也尤其多,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萧承礼斜睨他一眼,笑道:“怎的?在军营待久了,想女人了?” “爷,小的哪敢呐,只是听闻而已。” “想知道美人多不多,咱们去瞧瞧不就清楚了么?” 于是,他们登上小船,往湖中心而去。湖中心有座小岛,岛上种满了桃树,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整座小岛呈现出一片粉红色,因此,临州人将其称为桃花岛。 因桃花有姻缘之意,又名姻缘岛。 每年这个时节,临州城的年轻男女们皆会来此游乐赏花,至于到底赏的是花还是人,那便另说了。 反正萧承礼来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奔着赏美人来的。 待得上了桃花岛,一入眼便是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林,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偶尔能见一些女子三两成群,如花中仙子穿梭其中。她们笑语嫣然,体态婀娜多姿,光看这画面就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春风太撩人,相思何其多。 萧承礼似乎也被这撩人的春风所感染,心情雀跃。心想,怪不得陈知府昨儿建议他务必要来此逛逛,原来此处才是临州景致最好的地方啊。 他抬脚往桃花林深处走去,进得林中,弯弯曲曲的小路让人分不清方向,一路上偶有遇见一些男女,或成双成对,或形单影只,有些席地而坐抚琴吹箫,有些则聚在一处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萧承礼打着折扇,不紧不慢的在前走着,穿过一条青石小路,脚步突然顿住。 周平见他停下来,不解,“爷,怎的了?” “嘘......”萧承礼把折扇一收,睇了个眼神让他安静,“有仙女,别吓跑了。” 随后赶紧退后几步隐身在一棵桃树下,偷偷的探出头去瞧那仙女。 只见那仙女一身鹅黄彩蝶罗纱长裙,手挽香绢丝带,正垫着脚去够头顶上的花枝,她细腰高束,身姿婀娜,高举的右手袖摆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许是那花枝太高,她够了几次也没够着,于是唤道:“巧儿,快来帮帮我。” 那个叫巧儿的丫鬟抱着一束桃花从不远处跑来,她先将花枝放在地上,看了看周围,从一旁搬了块石头垫着,“小姐,踩着试试?” 那仙女踩上去,又垫起脚去够花枝,然而,许是站不稳,她身形摇摇晃晃,才够了两次,便跌了下来,眼看就要跌倒在地,电光火石间,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那细腰。 来人声音带着笑意,略显轻佻,“仙女小心。” 这人正是萧承礼,他见仙女就要‘跌落凡尘’,眼疾手快的冲上去将人接住。 仙女冷不防被个陌生男人搂住,唬了一跳,赶紧从他怀中挣脱,背过身不看他,“多谢公子。” 仙女就是仙女,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萧承礼觉得,今儿自己真是艳福不浅,不仅遇见了个美人,还顺便......嗯,那把柔软的小腰真让人回味。 此刻,见这美人儿不看他,他‘唰’一下打开折扇摇啊摇,十足的浪荡子模样,“小姐的谢意太敷衍,不够真诚。” “那你要怎样?” “自是该报上姓名,家住何方,再问问在下姓甚名谁,日后再行谢礼呐。” 他这分明是胡搅蛮缠,只是顺手扶个人而已,哪有谢得这样隆重的? 宋晚清明了,她这是遇上浪荡子了啊,平日里也常常遇到过这种事,屡见不鲜,对付这样的人,她已驾轻就熟。 她转过身,媚眼如丝,勾唇一笑,“那公子想要什么谢礼呢?小女子以身相许如何?” 眼前的仙女笑得太美,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恍了萧承礼的眼睛,他愣了两息,鬼使神差的应道:“好啊。” 然而,仙女突然脸色一变,柳眉倒竖,娇喝一声:“巧儿,打他!” 巧儿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的,打这种浪荡子也是熟练得狠,听得她家小姐吩咐,也不知从哪儿捡了跟长棍,冲上去就一阵猛打。萧承礼和周平左右闪躲不及,他们虽也有功夫,但不好意思对着个姑娘还手,于是只得默默承受着,而巧儿次次下狠手,最后将这两人打得狼狈逃离。 萧承礼感叹,“临州姑娘美则美矣,但忒凶,不好,周平,爷劝你放弃。” 周平心想,谁让你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呢,初次见人家姑娘就上去调戏,不打你才怪,他自己才是被无辜殃及的那条鱼好嘛。 ...... 他们离开后不久,巧儿将捡到的玉佩递给宋晚清,“小姐,这个玉佩还挺好看的。” “你在哪儿捡的?” “适才那个浪荡子不小心掉落的,这会儿,那两人应该走远了。” 宋晚清接过玉佩细看,越看越熟悉,心中疑惑起来,遂吩咐道:“巧儿,你去打听打听,近日临州城来了什么人?” ...... 近日临州城来了个年轻的将军,人称萧小将军,此人虽年纪轻轻,但作战威猛,有勇有谋。穿上军装,威风凛凛,脱下军装,如玉公子,风度翩翩,不仅风流俊郎,更是才华横溢,实为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 据说,萧小将军此次凯旋路过临州,带兵进城那日,百姓争相围观这年轻将军的风采,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唇角微微含笑,那卓绝的风姿迷倒了一大片少女少妇,惹得她们尖叫不已。 听闻临州风景好,萧小将军准备在临州城待上几日,临州大大小小的官员热情相迎,陈知府拔得头筹,邀得他入府下榻。 于是,府上几个未曾婚配的小姐沸腾了。 “二姐,你适才见着萧小将军了没?我听闻他不仅长得俊朗,才学也了得呢。”这是陈府的四姑娘。 “我还听说,他这次立了大功呢,果真是少年英雄。”这是陈府的六姑娘。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儿郎,竟然已经定亲了,想必这次回上京,就要完婚了吧?”这是陈府的二姑娘。 陈府的三姑娘不服气,“定亲了又如何,这年头,就算成了亲再和离的,也多的是呢。” 齐王府乃是大周国显赫的勋贵之家,齐王虽为异姓王,可当年打江山时,萧老将军与太上皇曾经一起上过战场喝过马血,是关系比铁还实沉的拜把子兄弟。而齐王与当今圣上小时候一起掏过鸟窝捉过泥鳅,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不为过,也颇得皇上信重。萧家握着大秦朝三分之一的兵权,说话分量十足,等闲世家比不上也惹不得。而这个萧世子,更是英雄出少年,行军打仗颇有资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家,谁不想嫁? 因此,陈三姑娘这话说出来,惹得众人心思各异。 于是,萧承礼莫名其妙的多了几朵缠人的桃花。 不是今儿有人在他路过的小路上掉巾帕,便是明儿有人在墙院外弹琵琶,甚至有大胆的,直接半夜敲门送羹汤。 萧承礼郁闷,他问周平,“临州的姑娘都这么热情么?” 周平这几日也收到了许多荷包刺绣,皆是要他转送给他家世子爷的。因此,他颇为赞同,“想必风土人情是这样。” 萧承礼更郁闷了,“那为何那日在桃花岛遇到的那个姑娘如此凶悍?” “呃......可能那日姑娘的心情不佳吧?” 萧承礼很是认同,“定然是的,要不然,像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男子,哪有姑娘不爱的?” “......” 周平都不想搭理他,他家世子爷长得好看,从小就招蜂引蝶,这便是他自信的原由。 彼时,萧承礼觉得,那姑娘定是没有认真瞧他,否则,也不会不分青红枣皂白将他打了。想起那美人儿踮脚抬手够花枝的倩影,回眸一笑时,他心头颤动,一股莫名的悸动油然而生。 思忖片刻,他吩咐道:“周平,去将赤龙牵来,爷今日要出门一趟。” ...... 崇敬伯府,海棠苑。 宋晚清坐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那枚玉佩摩挲了许久,若有所思。 巧儿办事利索,一早便将打听到的告知了她,昨儿她们在桃花岛遇到的那人,正是这几日在临州城风头正盛的萧小将军,萧承礼。 萧承礼...... 宋晚清默念着这个久远又熟悉的名字,想起那人小时候做的混账事,她就咬牙切齿,多年没见,他仍旧是狗改不了吃屎,后悔昨日打得轻了,应该让巧儿往死里揍。 她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片刻后,将它扔进一旁的匣子里。 萧狗蛋,没想到你去了边疆十年,竟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叫你开局就浪,被媳妇打了吧。 嘿嘿,开新坑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哟。萧狗蛋是女主小时候给男主取的绰号,用来默默yy暗爽的。 如果这篇文不合您胃口,可以看看隔壁完结的【小世子追妻记】超超超甜勒!!文案如下: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顶多算清秀,一副干瘪身材,还胆小懦弱。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后来,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好。 于是,他今日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日为她阻挡狂蜂浪蝶,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一段青涩的爱恋,浓烈了一生。 ============= 预收文《夫人,我劝你认命》也可以了解下喔。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多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多年,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多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 第2章 巧遇 临州城蓬莱仙茶楼。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唾沫横飞的说故事,讲的是一名男子家道中落后,投奔舅家,与舅家表妹情投意合,俩人私定终身,但那舅舅不同意,于是表妹不顾一切与他私奔。表妹白日做女红刺绣补贴家用,晚上在书房红袖添香,温柔小意不离不弃。男子后来高中做官,又邂逅了一位官家女,那官家女貌美娴淑,且不嫌弃他已娶妻,毅然决然嫁他做平妻。于是,两女共侍一夫,三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 故事虽老套,但台下的男人们却听得热血沸腾,仿佛自己便是那男子,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宋晚清坐在靠窗的位置,无心听故事,她眺望远处的河岸,船只穿梭,人来人往,心里想的是如何在临州这边发展生意。 一旁的巧儿倒是很入迷,猛喝了一碗茶,义愤填膺骂道:“这男人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声音太大,惊得宋晚清回神,无奈笑道:“故事而已,何必当真?” “小姐,虽然是故事,可奴婢觉得生活中说不定就有这样的人呢。” 宋晚清点头赞同,“说的也是。” 她捏起一块芙蓉糕细嚼慢咽,继续想心事。 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问:“在想什么?” “在想......咦?”这声音怎的是个男子? 她转过头去,眼中闯入一张放大的俊脸,那双桃花眼盛满笑意,还迷死人不偿命的眨了眨眼睛。 “仙女,咱们又见面啦。” 宋晚清赶紧退开几许,这分明是巧儿的座位,她四处张望,巧儿呢? 萧承礼笑得人畜无害,“别找了,你那婢女忒凶,我让人将她提走了,晚些再还给你。” “......” 宋晚清又坐退开了些,“你找我有何事?” “小姐此言差矣,萧某只是恰巧在此遇见,这说明,咱俩挺有缘呐。” 宋晚清心说,是挺有缘的,只不过是虐缘罢了。 萧承礼自来熟,倒了杯茶喝尽,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言字。” 宋晚清细细打量他,见他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未眨一下。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去书塾,他将她的书卷藏起来,却故意骗她忘记带了,害得她又赶紧跑回去到处找,最后到书塾时足足迟了两刻钟,被夫子罚站了许久。 萧狗蛋,一如既往的可恶! “原来是萧公子,幸会幸会。”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宋,名......”她顿了下,见桌上盛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芙蓉糕点,继续道:“名芙蓉,阜阳人士,如今寄居在舅舅家。” “宋芙蓉,好名字,果真是人如其名,艳丽芙蓉之姿。” 宋晚清心里翻了个白眼,小时候是谁说我丑八怪,长得像喇叭花的?如今见着别的姑娘,就夸芙蓉之姿,萧狗蛋你真混蛋! 萧承礼不知她内心痛骂了他一番,见她今日言语温和,便有些得意,心想,她果然认真瞧了自己的模样之后,态度就变了,至少不再对他凶神恶煞。 心中得意,便有些得寸进尺起来,“那日桃花岛一见,在下对小姐念念难忘,今日巧遇,说明咱俩缘分不浅。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小姐可有婚配?” 好啊你个萧狗蛋,去了边疆十年倒是变得风流了! 宋晚清心里憋着气,面上却嫣然一笑,反问:“那公子可有婚配?” “萧某家中无妻,倒是......”他眉头微微皱起,“倒是有个无盐未婚妻。” “哦?听公子的语气,似乎对这门亲事极为不满。” “实不相瞒,萧某准备退了这门亲事。” “就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就退了?” “倒也不全如此,她还太过蠢笨。” “......” 宋晚清气得想掀桌,蠢笨?你全家才蠢笨! 小时候她爱吃,长得确实比旁人肥了几圈,五岁正是换牙之际,因缺了两颗门牙,被他嫌弃了许久,从那之后,他就总说她蠢笨。有一次,她因课业未及时完成,被夫子罚站在廊下,恰巧又被他路过看见了,便更加坐实了蠢笨二字。从此这个词便跟随了她许久,直到现在听见,依旧让她恨得牙痒痒。 如今听他说想回去退亲,她巴不得,早就想换个未婚夫君了,为此自己还暗暗的观察过其他合适人选,总之,只要不是这个萧狗蛋,一切都好说。 “即是如此,那还是退了为好。” “你也赞同?” “自然,不合适的婚姻如不合脚的鞋,穿着难受不是?” 萧承礼将头凑近两分,眼波流转,“知我者,宋芙蓉小姐是也。” 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就在眼前,桃花眼笑得弯弯,宋晚清很想上去揍两拳,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时候不早,她起身准备告辞,“烦请萧公子将婢女还给我。” 萧承礼也随着起身,殷切问道:“小姐上哪儿去?” “回府。” “正好萧某无事,便送你一程如何?” 宋晚清心说,不如何!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很想‘送你一程’! “不敢劳烦萧公子,再会!”说完,她兀自下楼离去。 萧承礼站在窗边,目送她的背影进马车,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座位上,思忖片刻后,他问周平:“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了?今儿好几次都对我笑呢。” ****** 临近傍晚,宋晚清回到崇敬伯府,见母亲正在屋子里等她。 宋晚清的母亲姚氏是个典型的江南妇人,静婉、温顺,许是丈夫过世得早,无人撑腰,独在异乡抚养女儿颇为艰难,遇事容易忍气吞声,导致性子也有些怯懦,说话细声细气。如今回到自己的娘家,也仍旧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差池。 她见女儿出去了一整日,这会儿才回来,便又拉着她小声的絮叨起来,“你怎的整日里往外跑?临州这里不比上京,你得小心些才是。” 女儿长得太出挑,出门在外常常容易被一些登徒子骚扰,这事她也知道,因此劝了她许多回要少出门,可她这个女儿是个主意大的,自从丈夫去世后,她仿佛一夜之间懂事起来,十三岁时更是自己出门经营买卖。 不过,女儿是经营买卖的好手,这些年也颇是挣了些银钱,若不是她,她们娘俩在景阳侯府恐怕处处举步维艰,那些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没点银钱打发便不肯办事。 女儿如此懂事,她心中欣慰的同时也很是心疼。 不过想到一事,她又高兴起来,“晚儿,你可听说萧承礼来了临州?” 原来是为这事,宋晚清点头,“他那样张扬,自是听说了。” “想必他这次从边疆回来,就是来与你完婚的吧?也是,他如今已二十四,再是耽搁不得,你们早些成亲也好,阿娘能为你守住这门亲事,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了。”想起逝去的丈夫,姚氏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宋晚清叹气,萧家这门亲事太显赫,二房和三房都想抢,她阿娘这些年提心吊胆,如今终于等到女儿及笄,可以成亲了,哪曾想,萧承礼那边正准备退亲呢。 也不晓得届时母亲又要掉多少眼泪了。 她劝道:“阿娘,也亏得当年祖父与萧老将军的情谊才换得这门亲事,可他萧家日益显赫,而咱们景阳侯府日渐萧条,这门亲事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我就是嫁过去了,日后若是被欺负,咱们家都没人给我撑腰。” “傻孩子,那样的人家又怎会欺负你呢,我见齐王与齐王妃都是极好的人。” 王爷王妃是挺好的,可萧狗蛋不好啊,从小就欺负她,她若是再嫁过去,日后岂不是被欺负死? 总之,萧承礼绝非良人,不能嫁! 其实这样的劝言宋晚清说了许多次,但每次她母亲皆是很执着,怎么也劝不动,宋晚清也懒得再劝了。 算了,届时等萧承礼来退亲时,再做打算吧。 作者有话要说:宋晚清的小本本上已经满是萧狗蛋的黑历史,嗯,今天又加了几笔,萧狗蛋NB! 第3章 公子 崇敬伯府。 宋晚清正在收拾行李,再过几日她们就要返回上京,三个月前外祖父过世,她与母亲两人匆匆赶来临州,也来不及带多少行李,因此,要收拾起来也容易,衣裳只有两箱,倒是要带回去的礼物装了满满六个箱子。景阳侯府人多,二房和三房加起来就十几个,另外还有祖母以及在景阳侯府做客的那些表姐妹们,倒是她们大房就她与母亲两个,显得伶仃冷清。 不一会儿,外头进来个丫鬟,探头见她正在收拾衣物,说道:“小姐,老夫人病了,夫人这会儿已经去了鹤延堂,也请您过去呢。” 这是姚氏身边的丫鬟,年纪虽小,但机灵会办事,才没一会儿就打听清楚了事情,在路上跟宋晚清说道:“听说老夫人今儿一早起来就精神不济,早饭没吃几口便又躺下来,这一躺下去就不再想起来,大夫来看过,说是忧思成疾,加上年事已高,病来如山倒,估计要养一段时日了。” 宋晚清暗自思量,即是如此,母亲定是要留下来侍疾的,她们短时日内恐怕还回不了上京。 到得鹤延堂,里头已经挤满了人,姚氏见女儿来了,走出来悄声与她说道:“你外祖母这病积了多日,今儿便发作了,咱们现在还不能走,你回头写封信去上京说明情况,免得你祖母她们担忧。” 她们担忧什么?平日里在景阳侯府对她们母女俩都不闻不问,更别说这会儿两人远在千里之外。母亲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她向来谨小慎微,这样虽然好,但长期如此,活得太累,宋晚清心疼。 她点头:“女儿晓得的,外祖母这会儿怎么样了?” “还没醒呢,早上也没吃多少,这会儿正在强喂一些粥食。” 说了片刻,姚氏才又进去,宋晚清在外头坐了一炷香时辰,直到里头舅舅舅母们出来,她才也跟着散去。 回院子的路上,经过回廊时,远远看见一个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他站在一棵海棠树下,头上的海棠花开得妖娆艳丽,与他清风明月的背影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舅家的儿郎宋晚清都见过,只是不知这位是谁,她问一旁的婢女,“那位是......哪位表哥?” “他是纳兰公子,是三少爷的同窗好友,如今正在咱们府上做客。” 那人许是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声,转过身来,与她们微微颔首示意,笑容温和。 宋晚清眼前一亮,好标志的人物,气质出尘,如皎皎云中月。 她福身行礼,也回以一笑。 那位纳兰公子明显一愣,看了她片刻,似又觉得不妥,才作了个揖,赶紧回身继续赏花。 宋晚清也带着丫鬟婢女沿着回廊走了。 回到屋子,巧儿捏着一封书信过来,宋晚清问她:“谁写来的?” “奴婢不知,上头未署名。” 宋晚清拆开看,里头还夹着一朵桃花。片刻后她将信合拢,见周围只巧儿一人,便小声问她:“这信你从何处得的?” “管家娘子让人送来的。” 宋晚清有些气,那人做事就是不管不顾,送信来做甚?还这样张扬,她一个已有婚约的女子,又是在舅家,若是被人发现收到外男的书信,想必这名声也要没了。 这信是萧承礼写来的,邀她后日去游湖,宋晚清将信递给巧儿,吩咐道:“拿去烧了。” 想了想,又拦住,“等一下”,她再次将信拿回来,又细看了一会儿。 萧承礼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邀姑娘游湖,他想做什么?不是说要回去退婚的吗?他已经在临州城停留了这样久,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算了,后日去见见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她需要尽快退婚。如今她已及笄,很快就要十六,退了婚也还需要等许久才能再议亲,议完亲后又得是一年半载才能成亲,届时她都十八、九了,实在等不起,且不说,她也需要尽快相看好儿郎,若是等年龄大了再相看,好儿郎都要被挑走了。 于是,她吩咐巧儿,“准备一下,咱们一会儿出门。” 既然要过段时日才能回上京,那她就要尽快处理好这边的茶叶生意。 茶叶多种植于江南,且品质极好,初来临州时她便发现了,这边的茶叶市场极为繁荣,且价钱不高,一两银钱的茶叶若是运到上京,能翻五倍价钱。平日里她自己铺子里进货拿的皆是几手后的价钱,从茶农到走茶商再到船运租税等等,到手时价钱已经很高,可尽管如此,仍是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她想,若是自己直接在临州开个商铺,每年春秋的茶叶直接从茶农手中收购回来,再运回上京,这其中可以减省许多银钱,那最后卖出去的利润定然非常可观。 再有,她在临州收购茶叶,不止可以供给自己的铺子,还可以供给其他人,其中还能赚差价,这对自己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于是,宋晚清思考了几日,觉得非常可行,那么,这第一步就要先去买个铺面。 她前几日已经看好了一家,只是那价钱一直没谈妥,今儿直接约了铺子的东家,再去商谈一番。 她起身换了便装,简单拾掇了下便与巧儿出了门。 ...... 临州城依水而建,河流众多,因此,航运十分便利,光马头就有三个,每日里来来往往的船只运载货物,便将临州城的经济带得繁荣昌盛。 这里不仅是茶叶之乡,更是聚集了各地的许多舶来品。其中有一条闻名的茶街,便是专门售卖茶叶到四面八方的。 宋晚清看中的那个铺子便是在这条街上,街道中央的铺面都及其贵,宋晚清银钱有限,便只选了街尾的一家,这家铺子有三间门面,里头还有天井后院,她极为满意,就是价钱高了些。 今儿约那东家就在这街上最大的茶楼.....清云斋。 天气微热,宋晚清走了一路,出了一身香汗,她一边扇风一边走上楼梯,才上得二楼时,脚步顿住,她正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了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似有所感,也朝她这边看过来,对她温和一笑。 这人正是今日上午见到的那位纳兰公子。 宋晚清也笑了,“想不到会在此处遇见纳兰公子,您正在等人?” 他微微点头,“在等你。” 宋晚清愕然,“......我?” 随后又反应过来,笑道:“莫不是那铺子的东家便是你?” “正是,姑娘请坐。” 他倒了杯茶给她,“在下纳兰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宋晚清。” “姑娘为何要买铺子?” “我自己在上京有几间茶叶铺子,但每年进货很麻烦,不仅需要与人争抢品质好的茶叶,而且若是遇到阴雨天气,常常不能及时补货。每次皆是有什么茶叶则卖什么茶叶,品质和数量不能由自己把控不说,价钱也是由走茶商来定,时高时低,着实处处掣肘,便想着自己在临州买铺子,作为自己在江南的茶仓。” 纳兰峥听了后,暗暗欣赏,想不到此女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经商头脑,且她说话做事爽利大方,毫无世家贵女的矫揉造作,让人处之非常轻松。 宋晚清也同样有所感觉,这位纳兰公子,待人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纳兰峥说道:“宋姑娘很有远见,临州城水运四通八达,且离各处茶叶产地及近,在这边设立茶叶仓库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不过,宋姑娘可否想过,你虽设了仓库,但此地离上京甚远,运送成本极高,即使到了上京也不剩多少利润。”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姑娘既然要做,何不做大些?直接从源头做起。” 宋晚清来了兴致,“如何从源头做起?” “买茶山,这样一来,每年的春茶、秋茶,无论品质、数量、价钱皆由你把控,买卖变得更灵活。同时,你还可以把控市场,让市场跟着你走,而不是你因它乱阵脚。” 纳兰峥说话始终不紧不慢,这样如玉般的公子,即使是在说经商之事,也好似在谈论诗词歌赋般,毫无世俗之气。 宋晚清听后茅塞顿开,想不到这位纳兰公子竟也是做买卖的好手,可他的主意好虽好,却是...... 纳兰峥见她适才明明眼神清亮,此刻却微微皱眉,便问道:“可是有疑虑?” “实不相瞒,我手上的银钱有限,或许就只够买铺子,若是要买茶山,恐怕......” 纳兰峥笑了,“若是宋姑娘不介意,在下入股搭伙如何?” 宋晚清不可思议,据她所知,纳兰乃江南有名的世家大族,族中极其注意培养子弟。因此,纳兰世家出来的公子个个皆人中龙凤,文采斐然。这位纳兰公子也不像缺银钱之人,怎的也对经营买卖感兴趣? 她问道:“你也想做茶叶买卖?” “在下不是想,而是本身就在做茶叶买卖,在下在临州城有些茶叶铺子,今儿你想买的那个便是其中之一,这会儿咱们待的这家茶楼......也是。” 宋晚清惊诧,“想不到公子竟也......” 纳兰峥嘴角噙笑,将头略微凑近几分,眸中流露出一丝俏皮,“想不到我也对这些俗物感兴趣是吧?” 宋晚清也笑了,“我并非那样想。” 纳兰峥又给她倒了杯茶,“我手上有些产业,以前一直交给仆人打理,但那位老仆过世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因此我自己便接手了一段时日,后来发现,其实经营买卖也十分有趣,便一直经营到现在。眼下,入秋后我便要去上京科考,届时也想将买卖做到上京去,正愁着找谁搭伙呢,没想到,就遇见了宋姑娘。” 听得他如此说,宋晚清思索了片刻,也俏皮道:“即是如此,那咱么就……搭伙吧?!” 眼前女子乃人间难得殊色,她那俏皮的一眨眼,仿佛霞光破晓,瞬间一眼万年。 纳兰峥愣了两息,勾唇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出场,秒杀萧狗蛋。 第4章 赴约 春风和煦,万里晴空,柳絮飘飘洒洒,交织在湖畔青草间,如梦如幻。 宋晚清达达的马蹄晃悠了许久才来。 柳树下白衣公子面朝湖水,长身玉立,广袖随风款摆,他劲腰高束,和田翠玉、紫金香囊悬挂其间,慢条斯理的摇着折扇,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当然,若是背影没有那么骚包,想必宋晚清也要忍不住赞叹一声‘仙人之姿’。 萧承礼以肘杵着树干,摆了个自以为潇洒倜傥的姿势。 宋晚清好整以暇的站在身后看了许久......就等他什么时候手酸。 萧承礼有些尴尬,她人还在老远,周平就提醒他人到了,因此,他杵了许久,也清楚此刻美人就站在身后。 可都过去一刻钟了,那美人还不出声,他便厚着脸皮道:“怎的?被我背影迷住了?” “是挺好看的,公子莫动,让小女子再欣赏一会儿。” 她如此狭促,一旁的巧儿噗嗤笑出声来。 萧承礼这会儿也转过身,“我倒觉得正面更好看些,小姐大可仔细欣赏一番。” 他的桃花眼笑得风流,宋晚清莫名对上那双眸子,倒是忽然恍了一下。 她别过脸,掩了神色,暗道,这萧狗蛋去了边疆十年怎的越长越祸水了呢? …… 两人进了画舫席地而坐,宋晚清自顾自煮水醒茶。 萧承礼坐在对面,见她纤纤玉手捏着白瓷杯上下翻飞,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看来小姐是个品茶的行家。” 宋晚清递了杯茶过去,“算不得行家,个人喜好而已。” “小姐喜好喝什么茶?” “碧螺春。” “为何?” “不为何,从小就喜欢罢了,不像有些人朝三暮四。” 萧承礼知道她还在为几日前茶楼里他的那番言论耿耿于怀,笑道:“小姐误会萧某了,萧某与那未婚妻十年未见,毫无情感可言,若是强行做夫妻,恐怕会成怨偶。” 宋晚清心说,误不误会他心里没个数么?他从小就这样,很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她还记得他常常带些零嘴儿给她的小堂妹,只因她长得极为好看,后来又来了一位更漂亮的小姑娘,他便拿零嘴儿去讨好那人了。 更可恨的是,他给别人零嘴儿吃,但就是不给她,这便算了,他一边诱惑她还一边描述那零嘴儿的滋味,那时她才四岁,正是馋嘴的时候,听他说得直咽口水,被他笑话了许久。 不过,如今他再如何朝三暮四也与她无关,她们就要退亲了。于是,她问道:“即是如此,你准备何时回上京退亲?” 萧承礼低低的笑了,眼神戏亵,“小姐在为萧某着急?莫不是......” 宋晚清打住他,“你想多了,我是在为人家姑娘着急,你要退就赶紧退,莫耽误人家姑娘找更好的。” 她这话萧承礼不同意,“小姐有所不知,整个上京,就我最吃香,再无更好的儿郎。” 这样厚脸皮的人,实属罕见,不过宋晚清从小就习惯了,见怪不怪。倒是周平觉得,自家世子爷这王婆卖瓜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他站一旁都替他脸红。 宋晚清不接他的话茬,两盏茶喝尽后,问他:“萧公子准备在临州待多久?” “怎么......舍不得我走?” “......” 萧狗蛋自我良好的本色依旧没变,宋晚清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 “也就随便问问。” 她起身依傍栏杆,眺望远处的风景,临州的春色果然不一般,只不过,若是换个人一起游湖会更好。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任萧承礼如何苦苦表现自己,宋晚清神色淡然,俩人闲聊不到一个时辰,她便起身告辞:“今日有些乏了,实在抱歉,萧公子也趁早回吧。” 待她背影消失在马车内,萧承礼打着折扇怅然道:“周平,要想讨得美人欢心,路漫漫其修远啊。” 周平无奈,“爷,上京又来信催您了,到底何时回?” “还未抱得美人归,不能回!” “可朝中有人参您停兵在临州有异心,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子不是在上京么,这种事他会处理好,再有,明儿让大军启程,至于小爷我还要继续留临州,回头上个折子,就说临州有匪,小爷我还得剿匪呢。” “......” 你这不是把陈知府坑惨了么?若是让圣上知道他治理的地界竟有匪徒横行,想必明年吏部的官员考核,陈知府定然没戏,亏得人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呢,周平都替陈知府捏把辛酸泪。 彼时,还不知道被坑了一把的陈知府此时正躺在爱妾的床榻上,他这爱妾虽已年俞三十,可那把滑嫩的皮肤始终不减当年,他一边摩挲一边哄道:“你莫急,萧世子此时不还在府中么?届时我安排一场晚宴请他出席,让三闺女过去伺候,说不定,他见着了人,就喜欢上了呢。” 陈知府的三女儿,虽是庶出,可颇得陈知府疼爱,不仅长得好看,而且继承了她姨娘的几分妖娆妩媚,最是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类型。陈知府当初力邀萧承礼入府下榻,除了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更是打着将女儿送给他做妾的主意。 因此,在众多女儿中,他最看好三女儿,想着找个日子让她在萧承礼面前露个脸。 这妾室听得他承诺,十分满意,服侍起来更加卖力。 但此事,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先是府里头有人传三姑娘要去给萧小将军做妾,后来,又渐渐传了出去,说陈知府的女儿被萧小将军看中,要纳去做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晚清正在整理账册,她提笔的手顿了顿,咬牙暗骂萧狗蛋不是个东西,欺人太甚。她虽然不想嫁他,可,还未退婚,他就要纳妾,届时回到上京,人们会如何看景阳侯府?若是让整个景阳侯府跟着蒙羞,她与母亲在府中的日子将更加艰难,先不说二房三房的人跟着看笑话,就是那些闲言碎语也够让她难以应付。 如若可以,她自己都想主动退了这门亲事,可这是异想天开,祖母不会同意,景阳侯府好不容易攀上这门亲,不知惹来多少人的羡慕,又怎肯轻易舍去?因此,只能等萧承礼那边主动退亲,届时,虽然自己的名声会有损,可比起嫁给萧承礼那个混蛋,她更愿意损些名声。 正当她头疼之际,巧儿进来了,“小姐,纳兰公子的小厮来传话,说明日卯时,纳兰公子在清云斋等您。” “好的,知道了。” 既然决定搭伙买茶山,那么她们就需要去茶山走一趟,定好明日启程,半月后回。 ...... 翌日,宋晚清早早起床,按照约定来到清云斋,里头纳兰峥早已坐着等候,“可是准备好了?” 宋晚清点头。 纳兰峥看她婢女手中两个瘪瘪的包袱,笑道:“宋姑娘定是没有独自出过远门。” “你怎知?” 纳兰峥指了指她们手上的包袱,“出门在外,若只带衣裳可不够,还需带些干粮以及锅碗器具。” 带干粮她清楚,但带着锅碗做甚?宋晚清不明白,疑惑的看向他。 纳兰峥解释道:“干粮存放时日有限,且途中只吃干粮对身子不好,带些锅碗器具,可生火做些鲜味,而且,在山间吃饭,别有一番风味。” 宋晚清笑了,“纳兰公子如何知晓这些?” “我常独自一人四处游学,便有些心得。”说着,伸手接过她们的包袱,“走吧,那些我已备好,莫要担心。” 几人乘坐三辆马车缓缓出了城门,纳兰峥做事果然细致周到,马车里头备着茶水点心,甚至还有用来打发路途无聊的几本书。宋晚清拿起来看,是一些人文地志,她抽出其中一本,闲看起来。 然而才看了几页,马车突然停下来,她问道:“怎的回事?” 外边却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小姐要去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听说上一章大家都想站那个小白脸?他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腰力也不好。我就不信我一个粉丝也没有,喜欢我的举手!! 第5章 撒娇 几人乘坐三辆马车缓缓出了城门,纳兰峥做事果然细致周到,马车里头备着茶水点心,甚至还有用来打发路途无聊的几本书。宋晚清拿起来看,是一些人文地志,她抽出其中一本,闲看起来。 然而才看了几页,马车突然停下来,她问道:“怎么回事?” 外边却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小姐要去何处?” 宋晚清皱眉掀开车帘,果然看见萧承礼那张天姿国色的脸,他嘴角含笑,正挑眉看她。 “小姐这是要回阜阳了?” “萧公子怎的会在此处?” 萧承礼拉紧马绳,跨下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他转头看了看天边,神色漫不经心,“天气这么好,出来赛马,恰巧遇见。小姐,咱们缘分不浅呐。” 鬼才信他,自己坐在马车里头,那他又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萧狗蛋找个借口都这么蹩脚。 “即是如此,萧公子请随意,小女子需要启程了。” 她要放下车帘,萧承礼抬手扯住,“小姐别急呐,你还没回答我这是去何处?” 萧承礼今日是跟着她出城的,以为她要离开临州了,有些心急,他还没讨得美人欢心呢,她就这么快要走,于是赶紧拦下,询问情况。 萧承礼的难缠劲儿宋晚清小时候是领教过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因此,这会儿她只得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 “我要去茶山一趟,时候不早了,还请萧公子行个方便。” 这时,纳兰峥过来了,“发生了何事?” 突然来了这么个芝兰玉树的儒雅公子,萧承礼不清楚他与宋晚清之间是何关系,遂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纳兰峥。” 萧承礼本来还以为他是宋晚清的某位哥哥什么的,可他这么一自报家门,立马对他显出敌意,“孤男寡女出城,这是要去何处?” 宋晚清与纳兰峥两人本来只是清清白白的搭伙关系,可被他这样一说,就显得有些龌龊。宋晚清很生气,“干你何事?” “为了小姐的清誉着想,我还是问清楚好些。” 宋晚清都要气笑了,“你是我的谁人?要你来操心我的清誉?” 萧承礼老神在在,死不要脸答道:“你未来的夫君。” “......” “萧某决定了,日后要娶小姐为妻。” “你要娶,我便要嫁?萧公子强买强卖么?” “此言差矣,此时小姐对我还不熟悉,待熟悉了,便知萧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呸!厚颜无耻的萧狗蛋! 宋晚清不想与他歪扯,这会儿纳兰公子还在呢,她就这么与外男胡扯这些娶不娶嫁不嫁的,觉得很是丢人。 她对纳兰峥说道:“请纳兰公子上马车,咱们走吧。” 她态度冷清,赶人之意明显,可萧承礼是谁?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人,“咱们正好顺路,一起吧!” 说完,他煞有介事的翻身上马,跟在宋晚清的马车旁边,宋晚清无奈,“萧公子顺的是哪条路?” 萧承礼粲然一笑,“茶山之路,小爷我要去买茶。” ...... 他们行了一整日,傍晚喂马歇脚时,宋晚清与纳兰峥站在一处商量着茶山之事,萧承礼坐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见他们说了许久也还没说完,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刺了他的眼,便走到两人身后咳了几声。 “萧某有些话想对阿芙说,还请纳兰公子行个方便。” 是的,经过一整日的歪缠,萧承礼单方面觉得他与宋晚清的关系越发亲近,虽然只有两次瞪眼,三次骂他无耻,还有几次不屑之声,但萧承礼觉得够了,互动很良好。 于是,不再叫她小姐,而是阿芙。 纳兰峥暗自好笑,宋姑娘的这朵桃花实在比狗皮膏药还黏得紧,这一路上他都莫名的被敌对。 他对宋晚清颔首,“这事晚些商定也可,我先走了。” 待纳兰峥走后,宋晚清问萧承礼,“你有何事?” 萧承礼走近两步,“今儿晚饭你想吃什么? “就这事?” “昂......不重要么?” “荒郊野岭的,难道我还能点个满汉全席吃吃么?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 “满汉全席虽不能此刻满足你,但吃些野味还是可以的,你等着。”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说道:“你日后少与他说话,也莫要站得那样近,未婚男女站得那样近成何体统?” 宋晚清瞪大眼,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意思是,你站得比纳兰公子更近吧,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无耻! 美人就是美人,瞪眼都这么好看! 萧承礼欣赏了一会儿,理所当然道:“我跟他怎能一样?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 别提未来!咱俩没未来! ...... 过得半个时辰,萧承礼回来了,身后拖着一头野鹿,手上还提着一只白毛的活物。 那野鹿一身血淋淋,宋晚清不太敢看,见他手中还提着一只,问他:“这是什么?” “路上抓到的兔子,一会儿烤着吃特别香。” 他捏住那兔子的两只耳朵,那肥嘟嘟的身子便露了出来,四只小腿还在胡乱踢蹬。 宋晚清于心不忍,“不是已经有野鹿了么?为何还抓它?” “这兔子太笨,见着我不知道跑,就随手抓了。” “那......不吃它行不行啊?” 眼前的美人如晨间的花露,眸中带着恳求之色,小脸白皙,柳眉微蹙,端的是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娇滴滴。 萧承礼心神荡了荡,“行,你说不吃就不吃。” 他将兔子递过去给她,“给你处置吧。” 宋晚清向来对这些毛茸茸的动物爱不释手,高兴的接过兔子逗弄起来,一时间也忘了萧承礼白日做的混账事。 不远处的纳兰峥看了他们两眼,随后埋头生火。 萧承礼行军打仗多年,常常在外生火做饭,对处理这些野味十分拿手,他将那鹿肉烤得滋啦啦响,香气扑鼻,见宋晚清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便好笑。今儿一整日他们都在吃干饼,吃得嘴都没味儿了,这会儿遇到这样香的烤肉,别说她馋,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 宋晚清此刻确实馋得不行,又馋又饿,她从小就好吃,尤其是各样的美食,虽然以前也吃过烤肉,可没在山间吃过烤肉,更何况她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因此,闻到这香味,诱得她直咽口水。 见萧承礼游刃有余的翻烤着鹿肉,时不时撒些佐料,似乎平日里常做这些事,暗赞,想不到萧狗蛋还挺有一手。 萧承礼将烤好的一只腿掰下来递给她,又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小刀递过去,“你先将肉分一分。” 宋晚清接过来,拿刀细细的切开后放在盘子里,自己忍不住先尝了一块。 萧承礼问她:“香不香。” 宋晚清吃得急切,被烫了舌头,说话囫囵不清:“桑、桑、桑.....好桑......”。 美人食肉,模样可爱,丁香小舌还不忘舔手指。一旁的纳兰峥看得愣了两息,赶紧低下头继续添柴生火,非礼勿视。 而萧承礼却不一样,有美人兮在一旁啃肉,他桃花眼笑盈盈的盯着看了许久,之后,还想伸手去帮美人擦嘴角的油,被美人瞪了一眼迅速躲开。 宋晚清大快朵颐了一番,这才将分出来的两盘各自递给两人。 纳兰峥接过,依然是温和有礼的称谢。 萧承礼则借口双手腾不开,让她喂。 宋晚清不干,你爱吃不吃! 他便将头凑过去,“阿芙,你忍心让我辛苦了这样久,却看你们吃?” “你自己不会先放下,再吃吗?” “当然不行,这鹿肉鲜嫩,就得拿着不断翻烤,要不然就不好吃了。” 一旁的纳兰峥看了他一眼,静静的听他胡诌,这蹩脚的理由也只能骗骗宋姑娘罢了,不过见这萧公子脸不红心不跳,他也不去拆穿,兀自默默吃烤肉。 萧承礼见美人不为所动,继续努力,“阿芙,你就喂我吃一口吧,好歹让我尝个味儿吧?你看我又是打猎又是烤肉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眼巴巴的,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奶娃,撒娇滚地装可怜十八般武艺皆用尽。 宋晚清心好,便夹了一块给他喂过去。 萧承礼得逞,心满意足的笑了,一边吃还一边大声说道:“这鹿肉确实香,纳兰公子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统一回复:你们站小白脸也没用,撒娇的男人最好命!(傲娇脸) 第6章 救人 翌日,下起了小雨,后来行至中午雨便越来越大。 可怜萧承礼,他跟出来时与周平只骑着马,而他们一行只三俩马车,一辆坐着宋晚清和她的婢女,一辆坐着纳兰峥,另一辆装着行礼。 萧承礼不愿与‘情敌’共乘马车,又不好意思与两个女子同挤一处,当然,主要是宋晚清不让他挤进来,于是,他只得与周平挤装行礼的马车。然而,行礼装得太多,车厢太窄又不舒服,索性他披着蓑衣在外骑马来得自在些。 巧儿悄悄探头瞄了一眼,有些担忧:“小姐,雨势这样大,萧公子都在外头骑了两个时辰的马了,他会不会生病啊?” 萧承礼骑马跟在后头,宋晚清是知晓的,虽然讨厌这个萧狗蛋,可也不想他淋雨生病,这会儿听巧儿又提起,便掀了车帘一角朝他喊道:“萧公子,你还是去马车里头待着吧,别杵在这儿。” 萧承礼赶过来,说道:“我没事,平日里行军......那个在户外常常雨天行走,习惯了。” “你虽习惯,可马也要歇息啊。”马在雨天行路也很累的。 萧承礼见她口是心非,桃花眼弯成月牙儿,“阿芙你在关心我?” 宋晚清确实是关心,可也只是出于正常的关心,并无他意,不想萧承礼却是给他三分颜色便开起了染坊。 他笑得肆意,“阿芙,你真好,那我去了啊。” ...... 一行人在山道上缓慢走着,前头的山路越来越窄,再加上下雨路滑,需要车夫相当谨慎才行。 纳兰峥找的车夫自然是活计极好的,可耐不住他给宋晚清准备的马车舒适宽敞,因此,在窄小的山道上行进艰难。 此时,宋晚清在车里头假寐,突然车身一阵急速晃动,随后停了下来。 她被惊醒,问道:“发生了何事?” 车夫下车查看,发现事情有些棘手,“小姐,路太滑,马车刹不住脚,走偏了,您坐稳些,小的现在拉上来。” 然而,没过一会儿,马车继续侧滑,这次比刚才的更快,宋晚清急忙扶住车壁。 巧儿及时跳出去准备帮忙,然而,她才出去,就大声喊起来,“小姐你快下来!” 宋晚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反应迅速,起身也准备跳出去。这时车厢突然一阵剧烈晃动,倾斜严重,她整个人也被撞倒在车壁上。 正要爬起身时,外面又有人喊道:“你别动!” 是萧承礼的声音,他适才远远跟在马车后面,见情况不妙,上前来查看,竟唬了一跳。宋晚清的马车堪堪卡在斜坡凸起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已有松动迹象,随时都要掉落下去,见马车还在晃动,他赶紧阻止宋晚清莫乱动。 他迅速脱下蓑衣,让车夫与周平制住马,他从车后绕过斜坡,来到马车另一边,脚下踩着凸起的石块,一只手拉着滕蔓稳住身子,另一只手伸出去,“阿芙,你现在出来,慢一些。” 宋晚清慢慢爬出车厢,才探出头,便看见马车挂在斜坡上,吓得腿都软了,趴在那里不敢动。又见萧承礼攀着石壁,向她伸手过来,“阿芙,你莫怕,把手给我。” 不知为何,见到他,宋晚清恐慌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她将手递给他。 萧承礼细细指引,“你缓缓向前移动......对......就是这样......好......再往前一些......现在跳下来,我接住你。” 宋晚清根据他的指引,爬到车沿,毫不犹豫跳下,被他伸手迅速接住,然后脚尖用力一点,抱着她跳上路边。 就在他们上来的顷刻间,马车又向下滑落一大截,车轮卡住的那块石头显然已经摇摇欲坠。 其他人一阵惊呼后怕,巧儿赶紧上前询问,“小姐,你可有受伤?” 宋晚清愣愣的摇头,她也被这样的情况惊吓到了,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还在萧承礼怀中。直到纳兰峥也过来询问,她才回过神来,挣开他,由衷的感谢道:“这次多谢萧公子相救。” 萧承礼此刻已经全身被淋湿,尽管如此,却不显狼狈,他坏笑:“阿芙,两次了啊,你想好要怎么谢我了吗?”他眼神不怀好意,又接着说道:“你上次提议的那个谢礼就挺好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指的是桃花岛那次宋晚清说的以身相许之事。 上一刻还在为之感动的宋晚清,见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不想理他,转身跟着巧儿去后头的马车换衣裳去了。 纳兰峥此时也对萧承礼拱手作揖,“今日多谢萧公子出手相救,如若不然......” 萧承礼打断他,“我救我媳妇儿,与你无关。” “……” “总归多谢你,至少......没让我损失合作伙伴。” ...... 几人稍作整顿,便又继续前行,雨天耽搁了脚程,因此,行至天黑时也还没到达下一个驿站,便就近寻了间破庙歇息。 宋晚清与巧儿围坐在火堆旁边烘烤衣裳,纳兰峥在整理被打湿的书册,而萧承礼则笔直的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承礼今儿一整日都在雨中行路,之后为了救她已将全身衣裳淋湿,他出门匆忙没带换洗的,这会儿仍旧将湿哒哒的衣裳穿在身上。 宋晚清于心不忍,她起身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萧承礼回头,瞬间又带上笑意,“在看这雨估计什么时候停。” “你身上衣裳都湿了,进去烤烤火吧?” 他见她态度温和,语气关切,便凑近几分,低声说道:“阿芙,你又关心我了,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啊,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晚清白了他一眼,“爱烤不烤,随你便。”说完转身进门。 萧承礼拉住她,“别呀......我烤,湿衣裳穿着怪难受呢。” 他就势要脱衣袍,却被宋晚清眼疾手快止住,“你这是要作甚?” “烘衣裳啊?” “你怎的在女子面前随意脱衣裳?色胚子!” “......” 萧承礼觉得冤枉,他看了看她与巧儿正架在火堆旁烘烤的衣裳,难道不是要脱下来烘干么?再说了,他平日在军营里也常常打赤膊,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更何况他还穿着长裤呢。 见她害羞,他勾唇一笑,“我可没随意,我就只在你面前脱。再说,你不以身相许就罢了,难道还不肯帮我烘烤衣裳么?” “......” 宋晚清想起白日他淋着雨攀在斜坡上的模样,心软了几分,好吧,萧狗蛋,这次就依你。 另一边,纳兰峥见两人互动熟稔自然,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他细细将书册摊开放在风口处,随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瓶,走到宋晚清面前递过去,“你今儿淋了雨,一会儿用这个兑热水喝了,防止着凉惹风寒。” 尽管一整日舟车劳顿,但他衣袍依旧干净整洁,毫无褶皱,宋晚清暗暗赞叹,如玉公子纳兰峥,哪怕是在脏乱的破庙里头也依然儒雅,毫不失礼。 她欣然接过,“多谢纳兰公子。” 纳兰峥笑道:“宋姑娘与在下乃是友好伙伴,需要如此客气么?” 他语气轻快俏皮,让她疲惫了一日的心随之放松,也跟着笑了。 坐在一旁烤火的萧承礼很郁闷,为何美人儿总是对他人笑得那样好看?他仔细想想除了初次在桃花岛冒犯过她,也没其他的了啊,况且他已道歉,怎的就让她记仇这样久呢? 他心中不是滋味,因此,在宋晚清也递了一碗热汤药给他时,他拒绝了,“小爷我身强体壮,这点雨算.....算......阿嚏......”。 宋晚清好整以暇的斜睨他,“那萧公子还要不要喝啊?” “......” 萧承礼默默接过碗一口饮尽。 ...... 夜里歇息时,宋晚清和巧儿睡在马车里,其他人则是在庙里将就,但因准备的软被有限,萧承礼只分到一条薄薄的,还是从车夫那边匀过来的一张,连周平都要去跟车夫们挤一起呢。 萧承礼睡之前还迷迷糊糊感叹,讨好美人儿太难了。 然而,许是白日太累,美人儿宋晚清早早便入了梦,她在梦中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彼时,她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学堂里,夫子拿着戒尺来回走着,听堂下的学子背书,突然一声“阿嚏......”打破了学堂的安静。 宋晚清揉揉鼻尖,暗道倒霉,自己昨夜里就偷吃了一小碗凉羹,怎的就风寒了呢。 见夫子和其他学子们向她看来,她赶紧拿起书卷遮住自己,诺诺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日,夫子讲了许久,她的头越来越重,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迷糊中听见有人说去请大夫,随后又好像被人背了起来,那人背着她稳稳当当,她靠着极为舒服,昏昏沉沉间,她睁眼瞧了一下,咦......这人的后脑勺怎的这么像萧狗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百思不解之谜:美人儿为何对我冷清? 第7章 主意 翌日,终于天晴,萧承礼却病了。昨日淋了雨,夜间被子薄,且破庙里又漏风,这么熬了一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眼下乌青,明显没睡好,骑马跟在宋晚清的车旁不停咳嗽,听得宋晚清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他昨日是为了救她而淋了雨。 于是,她倒了杯热水递出去给他,“你可还好?” 萧承礼就知道她的阿芙一定会心软,他虽然生病,但也不算太严重,跟在马车一旁咳嗽也是故意为之,只为博取她关心。果然,才咳了不一会儿,她就出声了。 他接过水,一口喝尽,略显虚弱的说道:“此时有些头晕。” 宋晚清内疚,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去哪里找大夫,她安抚道:“你再坚持坚持,我们午时便可到村子,届时去请大夫看看。” “我无事,倒是你,赶紧掩上车帘,别让风进去,免得你也着凉。” 他突然这么正经的关心她,让宋晚清又内疚了两分,过得一炷香后,外边的人还是止不住的咳嗽,她干脆掀帘邀请道:“要不你进来和我们同乘吧?” 纳兰峥将他的马车腾出来给宋晚清,他自己则去挤装行礼的马车。这会儿,车厢里只有宋晚清与巧儿两人,再坐一个也能坐得下。 萧承礼没想到还可以与他的阿芙同乘马车,他心中一喜,不过还是意思意思推却了两下,见她再邀请,他便立马钻进了车厢。 他进来后,整个车厢就显得拥挤了,他腿长手长,占据了大半个地方。宋晚清与巧儿紧紧挨坐在一处,手脚没有空间施展。宋晚清还好,她向来坐姿端正规规矩矩,因此没什么感觉,但巧儿就憋不住了,她平日里就是个好动的人,规矩了一会儿就很不得劲,于是说道:“小姐,今儿天气好,我出去得了,您坐着,若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旁边。”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萧承礼,然后出去了。 萧承礼好笑,“你的丫鬟整日里防贼似的防着我,我就不明白了,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 宋晚清心想,你不坏?你从小就坏透了。 她说道:“我这丫鬟有时候看人还是挺准的。” “......” “阿芙你也这么看我?觉得我不是好人,所以不喜欢我?” “萧公子为何觉得,我一定要喜欢你呢。” “当然,我都准备日后要娶你,你若是不喜欢我,那我多难过。” “你不是有未婚妻么,现在就与别的姑娘谈婚论嫁是不是不合适?” 萧承礼见她又提到未婚妻,心想,看来她应该是很在意这事,为什么在意?难道是觉得自己有未婚妻,她心里醋了?也是,像自己这样优秀的儿郎,谁不想嫁?知晓自己有未婚妻,却还来缠她,她心里肯定不高兴,难怪一直以来对他冷清呢。 自以为找到症结所在的萧承礼,忽然低头一笑,仿佛看透她的口是心非,无奈道:“阿芙莫急,我这次回上京,就将那门亲事退了,然后再去你家提亲。” 宋晚清不知道他两息的功夫便想得这样多,听他的意思,好像以为自己着急嫁他? 她笑了,“好啊。” 见她竟然同意,萧承礼愣了一会儿,随后大喜,“阿芙,你真的同意了?” 宋晚清反问:“你什么时候去退亲?” “就快了,送你到茶山,我就回去退亲。” 他如此高兴,捧着脸在一旁看她,像看一朵花儿似的。宋晚清内心五味杂陈,萧狗蛋啊萧狗蛋,你也有今天。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行。” ****** 直至午时,她们终于到了村子,一路见道路两旁的高山上,层层叠叠的茶园,令人心情愉悦。 她们落脚在一户刘老汉的家中,农家院子很简单,四周低低的矮墙,院中光秃秃,墙角就一棵果子树,两排瓦房,六间屋子,还算干净整洁。 刘老汉道:“咱们乡下简陋,就委屈贵人们住这儿了。” 宋晚清笑道:“阿叔莫客气,这样就好。我们一路过来,见路两旁的茶山有许多插着黑旗的,那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事,刘老汉叹气,“唉,说来话长,那些插着黑旗的茶园是咱们县里杜老爷家的。” 宋晚清惊叹,“他家竟有这样多茶园?” “最开始在咱们大湾村是没有的,几年前,村里闹水灾,许多茶山收成差,交不上税,吃不上饭,于是那杜老爷就提出买茶山。家中过不下去的,就卖了茶山给他,可也没卖这么多,但后来杜老爷又继续将这些茶山租给村里的人种,只收取五成租税,大家都说杜老爷是青天大老爷。” “那年,村里许多人都与他签了契书,可第二年咱们大湾村的茶叶突然降了许多价钱,有些甚至卖不出去,许多人劳碌了一年卖得的银钱还不够交杜家的租税,杜家便又说可拖欠,只不过要收利息。可哪知,这利滚利的,滚到第三年,竟然是笔大数字,杜家来了一伙人催收,没钱给就用茶山抵押,因此,许多人家里的茶山都被杜家收了去。这几年下来,杜家吞没的茶山占咱们大湾村的一大半。” 宋晚清明白了,杜家这是步步设套欺诈茶农啊,实在可恨。她问:“杜家分是谋划已久要霸占你们的茶山,那契书里的租税和利滚利明显是个骗局,就没人去告他吗?” “怎么没人去告?先前去告的,被县太爷说无理取闹,打板子后赶回来了,县太爷不管事,咱们也没办法。” 纳兰峥说道:“很明显,县官与杜家已经勾结在一起。” 刘老汉对他道:“这位公子说对了,村里人见县太爷不管,后来有人悄悄的往州府去告,状纸是递上去了,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回村后,那些人被悄悄的打断腿,在那之后就再没人敢去告过。” 纳兰峥问道:“他杜家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只手摭天?” 刘老汉低声叹气:“听说杜家有人在上京做大官呢,连州府的官老爷都不敢得罪。” 这时,在一旁静静听的萧承礼嗤笑出声,“没想到我大周儿郎在边疆浴血奋战保护子民,而朝中这些蛀虫却在啃食他们的血肉。” 他对刘老汉说道,“麻烦老伯将那些受害的人找来,我且听他们说一说,这事,我帮你们讨个公道。” 宋晚清诧异,问他,“你要管这事?” “怎的,管不得?” “倒不是管不得,只是,你如何管?” “......” 至于要如何讨公道,这还真有些棘手,萧承礼是武将出身,虽善于打仗,但不善处理这些阴私之事。 宋晚清见他一时拿不出主意,想了想,便说道,“我这倒有个法子。” ...... 杜家听说大湾村来了几个富商要买茶山,且愿意出高价,托人问他杜家可否愿意卖,于是派了杜家二老爷杜茂出来交涉此事。 杜茂问:“你们要买多少茶山?” 宋晚清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回道:“两百亩。” 她今日与萧承礼便装来到县城里最好的茶楼,定了个雅间,没想到等来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一进门便盯着宋晚清瞧,那双油腻的脸上掩不住贪婪之色。 萧承礼见他神色猥琐,直盯着他的阿芙,心中不悦,想冲上去将人打一顿。然而,宋晚清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在桌下用手微微按住他,让他稍安勿躁。 出来做买卖,难免遇到这样的事,她已经习惯了。 杜茂听见宋晚清的回答,倒吸一口气,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打量了许久,谨慎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缘何要买这样多茶山?” “我等在上京做茶叶买卖,因每年需求量大,便想在临州建个茶仓,听闻大湾村茶叶品质极佳,便想买这里的茶山。” 这是实话。 “那您可知,两百亩茶山每年产量是多少?那样多的茶叶,您自己可吃得下?” 宋晚清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做的是整个上京的茶叶买卖,自然是吃得下的。” 整个上京的买卖...... 两百亩茶山...... 杜茂心想,果然是上京来的富商,如此大的口气。见宋晚清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娘们,没想到谈起买卖来竟然从容不迫,出手更是大手笔。 这小娘们八方不动的端坐着,脸上笑意恰到好处,绝美的容貌配上那沉着冷静的神色,竟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杜茂心中又痒了几分,脸上那贪婪的神色更甚。 此时,萧承礼再也坐不住,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眼神凌厉,警告道:“杜二儿老爷可是来诚心谈买卖的?” 若是萧承礼他们一味的着急买茶山,且态度热络,那么杜茂必定对他们存着疑心,毕竟两人年纪轻轻,出口就要买两百亩茶山,而且还不论价钱,肯定是来者不善。可萧承礼这么一警告,倒是打消了他的几分疑虑,觉得或许是真想来买茶山的。 于是,他讪讪笑道:“您莫激动,杜某人确实有心来谈买卖,只是,不知两位愿意出个什么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我媳妇儿就是霸气,未来的上京女首富呢,好想吃软饭...... 第8章 遇险 杜茂讪讪笑道:“您莫激动,杜某人确实有心来谈买卖,只是,不知两位愿意出个什么价钱?” 宋晚清反问:“你想卖什么价钱?” 杜茂比出一个手掌,“五百两一亩。” 宋晚清笑了,“据我所知,大湾村的茶叶这几年市场并不好,一亩茶园每年产出所得也就四十俩,且不算工钱、茶税这些,缘何您就要喊这样高的价?” 杜茂没想到她们对大湾村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不慌不忙道:“我杜某人卖给两位的可是大湾村最好的两百亩茶山,值这个价。” 宋晚清呷了口茶,“我们诚心来买茶山,自然是诚心出价钱,我最多只能给这个数。” 她比了三根手指,三百两。 三百两已经超出杜茂预期之外,原本杜家能接受的底价就是二百两,如今,她们愿意多出一百俩,简直令他惊喜。但他并不急着敲定,又还了个价给她,“三百五十俩,不能再低了。” 宋晚清笑了笑,“我们也不能再高了,此事不急,杜二老爷回去仔细考虑考虑,觉得我们出的价格合适再来寻我们。” 谈大买卖,不能急着敲定,倒是要多考虑些时日,这样才越发显得买卖可做。 但对杜二老爷来说,却不能拖太久,时日久了,万一她们找到另外的卖家可就白白丢失了肥羊。因此,他心中没底,越没底越着急,然而,一着急,就容易慌乱。 因此,才过了两日,他便派人来说,愿意三百两成交。 但这个时候,宋晚清却犹豫了,她们才将将犹豫了一日,杜二老爷便急忙过来问:“两位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确实有不妥之处,我们左右思量,觉得三百两价格太高。” “可那日你们不是说能出这个价么?” “那日是这么说,但现如今有人愿意更低的价钱卖茶山给我们,所以想考虑那人。” “谁人?” 这时,纳兰峥站出来道:“在下......秦峥,实不相瞒,在下在绌县刚好有两百亩茶山。” 突然冒出来个竞争者,杜二老爷有些慌,为什么慌?原来是那日,他见宋晚清愿意花三百两买茶山,便想着,以杜家名义卖一百亩,自己再私自从茶农手中收茶山,然后再以自己的名义卖一百亩给他们,届时,这一百亩所得利钱就全部归他自己。 他算盘打得极好,也已经派人私下去收茶农的茶山。但没想到对方突然变了挂,他急道:“你们之前已经交了定钱,又怎能变卦呢?” 宋晚清道:“所以,我们考虑过后,想从你和秦老板手上各买一百亩。” 杜茂一听,这可不行,她们只想从他这买一百亩,他肯定是要先卖杜家的茶山,那他自己私下收的茶山怎么办?岂不是打了水漂?且不说他私自挪用了杜家的钱去收茶山,便是日后这些茶山何去何从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他心思急转,想了想,问道:“不知这秦老板卖什么价钱?” 宋晚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急不缓的比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两?” 这怎么可能?他从茶农手中收回来都要一百五十两,而这个秦老板竟然只卖一百,杜茂疑惑的看向纳兰峥。 “正是,秦某不善经营茶叶买卖,因家中还有米粮买卖,便想将茶山一次性低价卖了。” 杜茂额头冒汗,他要先回去好好冷静冷静。 之后,宋晚清她们又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杜二老爷,这次他愿意一百两将他那一百亩茶山一起卖给她们,同时杜家的那一百亩,也不用三百两,只需两百两便可。 宋晚清同意成交,不过,有个条件,要他将杜家雇佣的茶农契书一并给她,理由是,她买了茶山需要雇人打理,既然杜家原先已有契书,可一并交接。 杜茂犹豫了。 “杜二老爷,若是觉得不妥,那便多考虑几日吧,我们不急。” 宋晚清这话说出来,倒是让杜茂急啊,他挪用出去买茶山的钱,杜家过几日就要查账了,届时他如何交代?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着尽快成交宋晚清这边,哪知对方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那契书里头有什么,那些茶农不清楚,可做买卖的人一看就明白,万一这契书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杜家吃排头不说,就是上京那位也要受牵连。 可若是不同意,他私自挪用银钱买茶山这事兜不住,届时,他少不了要被逐出杜家,落得个名声扫地一无所有的下场,更不值当。 他思忖了许久,便咬牙道:“行吧。” ........ 宋晚清她们拿到杜家证据后,又与村民们签了契书,便准备起程往州府而去,务必要将这杜家拉下马。 然而,杜茂那边提心吊胆的等她们的银钱进账,宋晚清与他签的契书里头,说的分三批给银钱,已经给了两批,还剩最后一批。 就当宋晚清她们走后第二日,杜茂迟迟没收到第三批银钱,才回过味儿,他这是被人耍了,气愤不已,赶到大湾村时,发现那些人竟是一伙的,这会儿已经人去楼空。 现在仔细想来,其实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寻…… 年轻的富商要买这样多茶山,然而敲定后没过两天,便立马出现了竞争者,又恰巧有两百亩茶山;还有他派人去大湾村收茶山时,一夜之间突然全部涨价,仿佛商量好似的。 杜茂痛恨,只怪当时自己心急,如今后悔晚矣。 ...... 回程的路上,天朗气清,宋晚清她们一路急行,眼看还有半日就要到州府,然而,在他们停马歇脚时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 萧承礼暗道不好,他们一行人中,宋晚清的婢女和那些车夫的拳脚功夫根本对付不了这些黑衣人,周平之前又已经提前出发去了州府。因此,这会儿只他一人。 心念急转间,他抽出剑先一步迎上去,一边大声说道:“纳兰峥,你带她们先速速离开!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们三个,与车夫们分开跑,不要坐马车,骑马跑上山,先藏起来!” 纳兰峥也立即行动,将马车套快速解开,带着宋晚清与巧儿一起往不远处的山上奔去。 宋晚清不会骑马,她被巧儿带着,坐在她身后,着急的往后看,只见萧承礼提着剑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他被围在中间,有另外的几个黑衣人想朝她们这边冲过来,又被他飞快拦住。 黑衣人太多,他应付得吃力。 宋晚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真枪真刀的厮杀,她心中惊骇,又担心萧承礼抵挡不住会怎么办,她们倒是可以上山藏起来,可他自己呢?要是他有个万一,她这辈子都会内疚不已。 可此时,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快些跑上山,不让他分心。于是,她对巧儿大喊道:“快些!再快些!” 但她们跨下的马匹是平日里用来拉马车的,不比那些走惯山路的马有经验,身上又驮着两个人,不仅跑不快,还踉踉跄跄,因此跑了许久,还没到山上。 纳兰峥还好,他自己乘坐一匹,且架马技术娴熟,已跑在了前面。他见两人缓慢,又掉头回来,说道:“宋姑娘与在下共骑如何?” 宋晚清想,他们这样跑进山里藏起来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说道:“纳兰公子先莫管我们,前面还有一百里就到州府了,还请您快马先行去寻援兵,我们在山里头等你。路上请保重!” 她说话沉着冷静,遇到生死攸关的事也并未惊慌,逃命时刻还能快速想出应对之策,纳兰峥心中十分敬佩,因此,她的话一说完,他点头,立马与她们分开了方向。 纳兰峥离去后,宋晚清再次回头看,吓了一跳,那些黑衣人离她们已经越来越近了,照这样下去,还未等她们跑进山,就已被捉住。 正当她担忧之际,萧承礼那边有异动,他吹了声口哨,不远处他的马便迅速朝他跑去,只见萧承礼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杀出一道口子,快速敏捷的翻身一跃,堪堪坐上迎过来的马。 一人一马配合默契,掉头迅速往她们这边奔来。 不一会儿,便赶上来,萧承礼将手伸向她,大喊道:“快抓住我!” 宋晚清会意,也伸出手去,将将触到他,便被他紧紧握住,一把扯过去,几个翻转间,宋晚清已经从巧儿的马上坐到了萧承礼的马上。 萧承礼的马是千里良驹,速度快如闪电,似乎才几个眨眼瞬间,就奔进了山林里。 跑了约莫一刻钟后,萧承礼将她抱下来,随后伏在马的耳朵旁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轻拍马背,那马便往另一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个方向而去。 之后,萧承礼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递给宋晚清,她不明何意,问道:“这是......”。 “一会儿我背着你走,你在身后将走过的杂草用棍子抚平,那些人随时会找到这里,不能让他们看出痕迹。” 他蹲下身,“上来。” 宋晚清听话的趴在他背上,萧承礼背着她沿着斜坡向下攀走,寻了个山洞藏身。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要嫌弃萧狗蛋,其实他就是嘴上不正经了点,人还是很正经的。 第9章 受伤 山洞里昏暗,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听见潺潺流水声。萧承礼背着宋晚清寻着水声往里走,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一处高地,地面潮湿,他将宋晚清放下后,脱下自己的袍子铺在地上,说道:“我们暂时安全,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暂时安全?意思是他们还会追到这里吗?” “很有可能,不过阿芙你不必担心,山洞里黑暗狭窄,他们虽然人多却并不占优势。” 听他这么说,宋晚清放心了,萧承礼这人虽然平时混蛋了些,可做事向来有把握。 不过,想起之前与巧儿分开,她担忧道:“也不知巧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藏起来。” 萧承礼安慰她,“巧儿应该没事,我观这伙黑衣人的路数,不像刺客杀手,倒像一些江湖人士,他们虽为钱办事,但也讲原则,不会乱杀无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三人,想必巧儿此刻是安全的。” “到底是何人要杀我们?你的仇家?” 萧承礼勾唇一笑,“我的仇家可没这么好说话,不会派这些江湖客来,他们只会派死士。” “你的仇家很多么?” “怎么?打听这么详细,怕日后嫁给我有危险?” “......” 见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混不正经,宋晚清真想打他。 萧承礼却真以为她担忧这个问题,于是解释道:“你放心,我的仇家不在大秦,大秦境内的算不上仇家,只能算手下败将。” “......” “那今日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个杜二老爷,”说完,他眼神狭促的看向宋晚清,“说来,这应该算是你的仇家,谁让你出的那个主意,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呢,竟还请来江湖人士追杀我们,阿芙,你本事不小啊。” “......” 宋晚清不想理会他,兀自坐着整理衣裳发髻,萧承礼的马跑得太快,她发髻都歪向一边了。 这时,她感觉到手上有些黏糊,适才以为是山洞里的水,可这会儿觉得不对劲,隐隐还闻到有血腥味,她就着头顶投下来的光细看,唬了一跳,竟是一手的血。 她没有受伤,那这血只能是...... 她朝萧承礼看去,问道:“你受伤了?” 萧承礼把剑搁一旁,也坐下来,毫不在意的说道:“小伤,没事。” 哪就没事了?这么多的血呢。 “你伤到哪里了?背上?是了,我适才手一直杵在你背上呢,”她伸手推他,“你转过去,快让我看看。” 萧承礼不想让她看,“都说了是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宋晚清见他逞强,打了他一下,“你转不转?” 她拍得还挺用力,声音在山洞里传得格外响亮,萧承礼笑道:“阿芙,你怎的这样凶?我转就是了,不过,你要看的话,我得脱衣裳才行,你确定要看?”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了那些么?快脱!” 于是,萧承礼背过身,将外衫下,而内衫则因伤口出血跟皮肉糊在了一起,脱起来不方便,他说道:“阿芙你帮我一下,一会儿你别害怕啊,真的是小伤,只是出血多罢了。” 他的内衫是白色的,上头已经全是血,触目惊心。宋晚清帮他轻轻脱下来,这才看清伤口,从右肩一直斜着往下到腰处,皮肉外翻,还在盈盈冒血,看得宋晚清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萧承礼......你疼不疼?” 萧承礼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问题上,而是诧异,问道:“你怎的知道我的名字?” 说起这事,宋晚清就来气,哼了一声,“临州城人人都在传来了个萧将军,各种体貌特征一清二楚,就差没将你画在城墙上了,我还能不知道?竟然还骗我叫萧言,你是何居心?” 萧承礼讪讪道:“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是怕你知道了心里有疙瘩。” “什么疙瘩?” “毕竟大家都清楚我定亲了啊,怕你知道我有未婚妻就不搭理我了。” “......所以,你现在是背着你未婚妻跟其他女人勾三搭四?” “你怎会是其他女人呢?你是我将来要娶的媳妇儿,不算勾三搭四,再说了,我以前也从未勾三搭四过,你冤枉我了。” 宋晚清不想与他扯这些,见伤口还在冒血,便说道:“你别动啊,我去弄点水来帮你清洗。” 萧承礼拉住她,“我去,地面滑,你别摔了。” 清洗完伤口后,萧承礼又从衣袍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这里头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帮我撒在伤口处。” 宋晚清接过来,正准备上药,然而,眼前看到的却让她惊住了…… 萧承礼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新有旧,旧伤好了又添新伤,背上的皮肉几乎没有一块完好。她轻轻抚摸上去,内心震撼,感叹万千。 这个人,也许在她眼中是个混蛋,可在大周百姓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那些人人传颂的功勋,是他用命拼出来的,众人只看到他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沙场十年,每一次历经生死时,他狼狈的模样。 人人都说萧家富贵滔天,可萧家的富贵,是用命在维序,萧家男儿,人人身上都带着这样的伤,萧老将军是,萧王爷是,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萧承礼,亦是。 萧承礼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问道:“被吓住了?伤口很丑是吧?幸好是伤在背上,我看不见,否则对着那些丑陋的伤口我都能呕死。” 宋晚清打开瓷瓶,一边慢慢的帮他上药,一边说道:“你那么在意美丑,那你在战场上岂不是要常常留意你那张脸别被伤着?” “可不是?我每次出战之前,皆是先将自己的脸掩得严严实实的。为此,敌军骂阵时,竟还将我是兔儿将军骂进去。” 宋晚清忍不住噗嗤笑了,又想起了俩人小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是十一岁,正是年少慕艾之时,特别在乎他那张脸,每次出现在人前,就一定要精致,脸不能花,不能有灰尘,出了汗要及时擦。因此,当他看见肥胖的她挂着鼻涕喊他哥哥时,他那嫌弃的模样,至今她都还记得。那时她才三岁,冬天易着凉,常常流鼻涕,被他嫌弃了许久。 ...... 他们在山洞里待了许久,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俩人已经大半日没有吃东西,白日逃跑时又消耗过多,这时,连宋晚清也忍不住肚子叫了起来,萧承礼说道:“阿芙,你在这儿待着莫动,我出去探探情况,顺便找些吃的回来。” 说实话,宋晚清一个人待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还挺害怕的,可此时,她不能给他添乱,于是,只能乖乖待着,盼他快些回来。 萧承礼穿上衣袍走了两步后又回来,从小腿处拔出一只匕首递给她:“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宋晚清点头,“你也要小心。” 萧承礼见她此刻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清模样,她乖乖巧巧接过匕首,还温温柔柔嘱咐他要小心,他一颗心热乎乎的,很想抱一抱她,“啊芙,我真喜欢现在这样。” “......?” “我们就像平常夫妻一样,我出门干活儿,你在家等我,还要我小心呢。” “......!!!” 宋晚清发现她有点跟不上萧承礼的思路,她们这不是在逃命么?在这么个破山洞里头,各自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他竟然还能想得如此温情脉脉。 “你快去吧,废话这样多。” 萧承礼笑了,“你看,你现在就跟我在边疆见过的那些凶悍妇人一样,她们凶起来还拧夫君的耳朵呐。那......阿芙......我走啦?” 宋晚清无奈的摆摆手,“快去快回!” ...... 萧承礼和宋晚清在山洞里头待了一夜,直到次日卯时,才等得援兵到来,是周平领来的。 纳兰峥到达州府时,恰好与周平遇上,与他述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周平立即去州府调兵,连夜赶路至此,遇见他家世子爷的赤龙马在山下晃悠,上头还驮着个人,正是宋晚清的婢女巧儿。 待得赤龙的指引,他们一路寻到山洞。 宋晚清见众人都完好,心中石头落下,这次真是有惊无险。 他们商量了一下,萧承礼需要尽快赶回上京,他已经在临州耽搁了多日,再不能拖延,且杜家一事,在上京也需有人周旋,于是,他一会儿就得即刻启程回去;而纳兰峥则继续赶往州府,为大湾村村民讨公道;至于宋晚清,也要回到临州城,处理茶仓事宜。 三人达成一致后,萧承礼看了眼宋晚清,说道:“阿芙......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什么话?” “你随我来。” 两人沿着河岸走着,萧承礼牵着马绳在一旁细细看着她的侧颜,霞光将她的脸照得温和美丽,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精致的眉眼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淡,仿佛天生就是为他的喜好而长的,怎么看都不厌。 他停下来,说道:“阿芙......我这次真的要回去了,待我退了亲,就去阜阳找你提亲好不好?” 晨光里,他笑容灿烂,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情意绵绵。 不知为何,宋晚清不敢看他,沉默片刻,低头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上一章姐妹们帮我取书名,你们的脑洞真的厉害,我觉得我就是个取名废,大家取的书名都很好,很喜欢宁仙女宝宝的“与首富未婚妻退亲后”这个名,后来想想,本文不是主要讲首富,所以忍痛放弃了。但是名字真的喜欢呀,考虑以后开个...女首富这样的文哈哈哈哈。 另外,大家有没有看过我上一本完结的柿子追妻?也帮我想想名字吧。 文案如下: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顶多算清秀,一副干瘪身材,还胆小懦弱。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后来,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好。 于是,他今日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日为她阻挡狂蜂浪蝶,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一段青涩的爱恋,浓烈了一生。 第10章 争夺 宋晚清回到临州城后,紧锣密鼓的着手准备茶仓之事。 巧儿端了碗甜羹进来,“小姐先歇会儿吧,不急在一时。” 宋晚清将身子向后靠,扭了扭酸痛的脖颈,“我需要尽快将账册整理出来,晚一些还要去找福叔帮忙介绍些牢靠的掌柜,你先放着,我过会儿再喝。” 没过多久,姚氏的婢女过来请她去鹤延堂。 宋晚清问道:“是外祖母的病情又严重了么?” “并非,夫人只说叫您过去有话说。” 宋晚清撂下账册,“那我这就过去。” 她母亲姚氏给外祖母侍疾已经快一个月了,整日不离鹤延堂,她的三个舅母倒是每日只过去打个照面就离开,尽只是嘴上说些关切之词,倒不见有何行动。这一个月来,母亲累得不轻,却也不敢言。 宋晚清心疼,她母亲做事总是忍气吞声、小心翼翼,总想着她多忍让些,和气安稳度日便好。 可她只想着和气,那些人就越发欺负到她头上,母亲侍疾忙得打脚转,也不见她们搭把手。以前在景阳侯府是这样,现在来了自己娘家也是这样。宋晚清觉得,她母亲姚氏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恐怕就是丈夫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宠她,不舍得她受丁点儿委屈,也导致她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人处世一片懵懂,不知圆滑,如今,处处受人掣肘。 宋晚清进了鹤延堂,见母亲端着盆水放在高几上,正在给她外祖母擦拭身子。她走上前低声问道:“母亲叫我来……有何事?” 姚氏放下巾子,拉她出外间,“我听说萧世子前些日子就回了上京,想着,让你也先回去,你外祖母这病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好,你可不能在此耽搁,若是耽搁久了,怕万一......” 万一什么,她没说下去,不过宋晚清明白,怕万一景阳侯府老夫人作妖,把她这门亲事给调换了。自从她父亲去世后,祖母对她们大房一直不待见,大房没个儿子,也不能给她宋家传宗接代。再有,如今景阳侯府日渐衰败,正是需要年轻的宋家子弟们撑起门庭的时候,可大房没有儿子,这亲事落在了宋晚清头上,就不能指望她全心全意的扶持二房和三房的子弟们。因此,祖母便一心想着要换人。 以前有姚氏在侯府时,祖母但凡有些意动,姚氏便要去她身边哭诉一番,从死去的丈夫到她们娘俩这些年孤苦,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希望祖母能看在她死去的丈夫和她们娘俩可怜的份上,不要夺了这门亲事。 一开始,祖母听了还能配合着挤两滴眼泪,可听多了,就厌烦了,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将亲事换人,怕外头有人说她欺负孤儿寡母。如今没有姚氏在她跟前哭惨,她肯定是要趁机作妖的。 宋晚清很不赞同母亲那种拿着脸去让别人踩的做法,可她执着,认为那是唯一的法子,这些年,为了守住她这门亲事,她着实受了许多委屈。 因此,宋晚清一心想要做买卖,多挣些银钱,日后与二房三房分家,她与母亲俩人在外买宅子住,自己逍遥自在,母亲也不用在景阳侯府受那些气。 她一直觉得,求人不如求己,有钱才是硬道理。手头有银钱,再慢慢给自己找个好夫君,不求他高官富贵,只求家室简单,为人真诚孝顺便好,两人和和美美安安稳稳生活。 此刻,听母亲提起亲事,她倒是不急,萧承礼回去可不是去完婚的,届时景阳侯府肯定是一阵鸡飞狗跳,她在临州正好躲躲清静。 ...... 景阳侯府。 听闻萧承礼回了上京,宋老夫人喜出望外,她们宋家与萧家这门亲事定了十几年,每年都担心会有什么变卦,这下好了,萧世子终于回来了,她也可以睡个安稳觉。 不过,既然亲事稳了,她就得想想办法将这定亲之人换一换。她都想好了,二房的四姑娘平日里做事最是稳重妥当,且嘴甜孝顺,很得她欢心。模样虽没有宋晚清好看,但她身姿婀娜饱满,天生骨子里就有一股娇媚劲儿,男人不就爱这样的么?再说了,宋晚清整日冷冷清清,还总是出门抛头露面做买卖,先不说他齐王府满不满意这样的儿媳妇,便是她们景阳侯府都觉得拿不出手。 思来想去,还是二房的四姑娘好,极好! 宋老夫人想得美好,然而,三房却不乐意,凭什么这等好事要落在二房头上?想当年,萧老将军与老侯爷定下这门亲事时,定的是景阳侯府先出生的姑娘,可没指定是哪一房。当时最先是她们三房先有的姑娘,只不过后来得了天花就没了,才落到大房的宋晚清头上。既然现在不考虑宋晚清了,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二房去啊,老夫人忒偏心。 祥和堂,三房的柴氏拿着巾帕坐在圈椅上抹眼泪,向老夫人哭诉了一通:“当年咱家那大姑娘要是还在,想必现在也跟萧世子那孩子一般大了,那眼睛水灵灵的,多可爱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三姑娘也长这般大了,模样长得最像您老人家,我平日里还说呢,许是小时候您常常抱着她,次数多了,就捡着您的模样长了,眉眼精致,出挑得紧,就算与她二姐比起来,那也毫不逊色呢。” 宋晚清可是上京公认的第一美人儿,柴氏说这三姑娘竟然也不比她差,分明是把老夫人也夸了一通,这马屁拍的她老人家舒适极了,满脸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说道:“三姑娘我也是极喜欢的,只不过,到底之前与陈家相看过,虽然没相中,但那事闹得许多人都知晓,可不好看。” “怎的就不好看了?事情都过去这样久,谁还记得这事?再说了,您也知晓咱家三姑娘最是孝顺,有什么好的,也总是记挂着咱们景阳侯府,且珞哥儿明年就要考进士了,说不定一举得中,那可是咱们府上的独一份,届时齐王府再帮衬帮衬,咱们晋阳侯府可不就上去了?!” 她话里话外皆是说咱们景阳侯府,仿佛处处都在为景阳侯府着想,也不提自己的心思,但宋老夫人听得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也更是清楚。她沉吟了片刻,说道:“老三家的说得极是,那你看这样如何?届时请萧世子来府中做客,让她们姐妹俩都出来露个面,萧世子看中谁,那便是谁,你可不许多话。” 这个公平,柴氏为自己女儿争得一席之地,极为满意。反正她有信心,她三房的女儿长得比二房的好看,不仅落落大方,又才学了得,萧世子在边疆待久了,好看的女人肯定没见过几个,乍一见到她女儿如此貌美,怎会不喜欢? 柴氏琢磨着,今儿回去就给女儿多打些首饰、裁些衣裳,这钱怎么着也不能省! ...... 景阳侯府的两房暗暗较劲,宋晚清这边也不得清闲。 杜家霸占大湾村茶农的茶山一案渐渐有了眉目,杜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没想到这事竟然连上京的齐王府也插手进来,吃了挂落不说,还连累了上京里头的老爷。于是,赶紧将霸占多年的茶山归还到茶农手中。 之前,宋晚清从杜家买的两百亩茶山也是这些茶农的,因此,需要重新与他们签订契书,也需要赶紧着人负责茶山事宜。 曾经,大湾村的茶农皆是自己种茶、制茶,因各家手艺不同,品质也参差不齐。如今,宋晚清想将大湾村的茶山统一管理,从种茶到采茶再到制茶,各个工序分开,专人干专事,种茶种得好的就只种茶,制茶得好的就□□茶。 她还准备在当地建茶作坊,将大湾村的茶叶按标准统一制作,再出向市场。茶叶品质提高了,口碑也就提高了,价钱自然也就上去了。 总之,宋晚清这样做的目的就一个:将大湾村好山出好茶的名声打响,届时再由自己垄断,其他人若是想从大湾村买茶,必须经过她。 这是控制茶叶市场的第一步,谁站在高端,谁就有说话权。 这样一来,她要忙的事情就非常多,整日里不是与掌柜们商谈茶山之事,便是埋在账本中核算各样成本。 期间,她还抽空看了一封萧承礼从上京寄来的书信。 萧承礼的文采极好,看得出在边疆十年,他也从未落下功课,遒劲有力的字迹里,诉说着些青涩的相思,好似那初识情滋味的儿郎,恨不得一下将心中所感全部抒发,满满三页纸。最后还提到景阳侯府邀请他过几日去做客,届时他便提出退亲事宜,等处理好上京的事,他便立即赶来提亲,让她务必在阜阳好好等他。 他字里行间满满真情,也满满真诚,可宋晚清感动不起来,虽然经过半个月的短暂相处让她对他有所改观,但,也仅仅只是改观罢了。 她揉揉眉头,轻声叹气: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不是我吹,我真的是个香饽饽呐! 第11章 怒气 午后,阳光炽烈,景阳侯府后院里头,几个洗衣婆子围在井边悄悄说起了闲话。 “哎,你听说了没,二夫人与三夫人闹起来了,可凶哩。” “这两人平日里不是最是处得和睦么?怎的闹起来了?” “听说呀......”较肥胖的婆子朝另一人凑近,低声道:“听说是为着齐王府那桩亲事。” “那亲事不是已经定下大房了么?” “定是定了,可大房这会儿人不再府中,那萧世子这次从边疆回来就是来完婚的,既然大房没人,当然,从二房三房中选呐。” “哎哟......这下热闹了,这些年,二房三房虽然是联和起来欺压大房,可私下里也没少互别苗头,如今终是扯到了明面上。” “可不是?老夫人为这事头疼着呢,为了表示一碗水端平,还各给两房的姑娘送了好些首饰。” “嘁......”瘦些的那个婆子不屑,“她要是真一碗水端平,那就不该趁大房的人不在,打这个主意,哎哟......大房就剩那母女俩了,这回连好亲事也要丢了,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好了,咱们快些洗吧,一会儿还得把晾干的衣裳给三姑娘和四姑娘送去,今儿萧世子要来府上用晚饭,她们得穿呢。” ...... 景阳侯府共有六位姑娘,四个嫡出,两个庶出。 大姑娘从小得天花没了,余下的便是大房的二姑娘宋晚清,二房的四姑娘宋晚芝和一个庶出姑娘,三房的三姑娘宋晚玉与宋晚棠和一个庶出姑娘。目前正在谈婚论嫁之龄的也就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其他的皆还小。 因二房和三房抢婚事互别苗头已久,宋晚玉和宋晚芝两人平日里相处得也并不融洽,当她们得知自己有可能要成为齐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兴奋之际,也纷纷互相打听对方的衣裳首饰,这两人卯着劲儿的攀比。今儿晚上要见萧世子,两人各自穿衣打扮都花了整整一个下午。 景阳侯府准备得十分妥当,众人脸上喜气洋洋迎接这身份高贵的未来女婿,三姑娘与四姑娘穿红戴绿,如花一般娇艳欲滴的站在人群显眼的位置。 然而,萧承礼从在景阳侯府大门下马时,便瞧都未瞧两人一眼,直到男女分席用饭,也未曾发现这两位羞答答的美人。宋老夫人不满,便直接让两个孙女越过屏风去给萧承礼请安问好。 美人儿媚眼如丝,含羞带怯,矜持中透着些热情,自认为做得已经足够明显,萧世子定能明白她们的心意。 不过,她们这番情意注定要被辜负了。 萧承礼凭他那张脸从小便是男女老少大小通吃,长大更是不乏许多好看的女子对她趋之若鹜,在边疆时还有大胆的女子直接表露心意,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在他的认知中,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因此,对于景阳侯府这两位姑娘的热情,他并不在意。 他不仅不在意,酒过三旬后,平地一声雷,炸得景阳侯府鸡犬不宁。 他想要退亲...... 话一出口,整个堂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一会儿,宋老夫人昏过去了。 至此,退亲之事无人商量,暂且搁置下来。 ...... 萧承礼提出退亲之事,对景阳侯府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众人聚在祥和堂,等宋老夫人醒来拿主意。 然而,老夫人转醒后,还恍如梦中,问道:“萧世子看中了哪个?” 三房的柴氏抹着眼泪回话:“娘,萧世子走了,他哪个都没看中,他要退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二房的刘氏道:“娘,媳妇觉得这事有蹊跷,这十几年来好端端的,为何萧世子突然提出要退亲?” 她话中有话,众人朝她看去,等待下文。 “娘,我前儿听说萧世子回上京时,路过临州,在临州停了一段时日,那临州还有谁?大房的二姑娘不是也在临州么?” 这话点到为止,众人心思各异,宋老夫人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人在临州见过面了?而且,宋晚清还得罪了他?”她眼珠一转,沉沉定住,“是了,肯定是这样,那个讨债鬼平日里就一副冷冷清清模样,对谁都不善,想必做了什么得罪了萧世子,这才令他想要退亲。” 她越想越气,景阳侯府好不容易守着这门亲事,就被那个讨债鬼弄黄了,她厉声吩咐道:“老二家的,你快写信去让她速速回来,我要当面问清楚是怎的回事。”想了想,觉得送信太慢,“算了,还是叫忠伯亲自去接她回来,要快!” ...... 宋晚清还不知道自己招了无妄之灾,此时,姚氏病了,她正坐在床榻边喂药。 “母亲您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怎不知道歇息?鹤延堂又不止你一人,有些事可以吩咐婢女去做,不必样样都亲力亲为。” “清儿,你不懂,我这样尽心尽力服侍你外祖母,府里的人都看得见,你舅舅舅母们定然会记着咱们的好,咱们孤儿寡母的,景阳侯府靠不住,只能靠我娘家,若是再不好好经营这娘家关系,那日后,咱们日子更难。” 宋晚清叹气,母亲做人谨小慎微,可她不知,就算她做得再多,别人也不见得领她的情,或许还在背地里笑她蠢。你看,她这都病了三日了,舅母们也就来看过一次。 这些,她也懒得再劝母亲,父亲去世后,她成了惊弓之鸟,处处担心,次次忍让。 喂完药,她嘱咐道:“母亲你就安心歇着,外祖母那里我会每日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也会告知于你,你即是想好好经营这娘家关系,总要快些好起来才有精力不是?快歇着吧,我先回屋了。” 然而,她回屋没多久,便被告知,上京来人了。 宋晚清见忠伯这样急忙来接她回去,问道:“忠伯,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忠伯是景阳侯府的老扑,曾经受过大爷的许多恩惠,因此,自从大爷去世后,他颇是照顾大房这对母女,“那日萧世子来府上后,老夫人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嚷着要快些接你回去,那语气不太好,估计不是好事。而且......” “而且什么?”宋晚清追问。 忠伯也不知道该不该与她说,二姑娘与萧世子的亲事是她们大房唯一的指望了,若是晓得那萧世子要退亲,不知道会不会......唉...... 犹豫片刻,他还是答道:“听说......那萧世子是来退亲的。” 宋晚清猜想,景阳侯府这样急急忙忙的来接她回去,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只不过,接她回去欲意为何?萧世子要退亲,她也无能为力啊。 即是如此,那母亲也要跟她一起回才行,单独留她一人在临州,宋晚清不放心。 “劳烦忠伯跑这一趟了,您今儿先稍作歇息,明日我们便启程。” ...... 姚氏还在病中,但所幸这两日好了些,听得女儿说要回上京,她很高兴,景阳侯府匆匆来接人,想必是因为女儿与萧世子的婚事。宋晚清见她脸上笑意盈盈,都不忍心与她说出真相。 这次,她们母女俩回上京,恐怕会迎来祖母的雷霆之怒。 正如宋晚清所料,宋老夫人怒不可遏,她憋了多日的气,就等她们母女俩回来发泄。 因此,当宋晚清与母亲风尘仆仆赶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叫去了祥和堂。 祥和堂,一点也不详和...... 送老夫人见她们进门,就厉声喝道:“跪下!” 宋晚清从善如流的跪着,神情冷清,不言不语,尽管脸上疲惫之色尽显,但她仍旧倔强的跪得笔直。 宋老夫人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看向一旁的姚氏,也一起撒气,“你也跪下!” 姚氏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老夫人这样生气,她很担忧,二话不说也要下跪,却被宋晚清稳稳扶住。 她母亲怎么说也是大房的脸面,是景阳侯府的长媳,嫁进景阳侯府细心侍奉长辈多年,兢兢业业,让她就这样与女儿一起跪在堂屋,那不是打她脸,那是在踩她的脸,踩她逝去父亲的脸。 她宋晚清不允许!扶着母亲,不让她跪,眼神冷清的看向宋老夫人,问道:“不知我母亲犯了何错?祖母要这样折辱她?” 见她还敢顶嘴,宋老夫人气得将手中的茶盏往她身上砸去,“犯了何错?错就错在生了你这个不孝女,竟是来我景阳侯府讨债的!” 宋晚清额头被砸得生疼,不一会儿竟出了血,她也不擦,“祖母这话,孙女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在临州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那萧世子为何退亲,你心里清楚。” 宋晚清心里确实是清楚,萧承礼为何要闹着退亲?可不就是因为看上宋芙蓉了么。 不过,即使没有宋芙蓉,想必萧世子也要退亲,这事不能全怪她。 宋晚清的沉默,越发让宋老夫人认定,就是她在临州作妖,才导致这场退亲之事。她怒上心头,也懒得再细问,直冲着门外吩咐道:“将二姑娘带去祠堂,让她在里头跪上三日清醒清醒。”末了,还补了一句:“不准给她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两天想了个脑洞,准备这本结束后开(当然,还有点为时过早哈哈哈哈) 大家可以先收藏,【夫人,我劝你认命】文案如下: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多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多年,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多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 第12章 流言 夜幕森森,月光从高大老旧的雕花门窗透进来,撒在冷硬的青石地面上。 宋家祠堂里,宋晚清已经跪了大半日了,晚饭也没吃,从临州匆匆赶路回上京,还没歇息过便被罚跪,她身子疲惫,脑中却很清醒,盯着前方右边第三个黑漆漆的牌位看了许久。 那是他父亲的,想起父亲还在世时,他宠爱妻子,疼爱女儿。她六岁了还被他抱在膝上手把手教她写字,他说:“囡囡,你要快些长大,莫要再调皮,长大了爹爹带你去沁山看梅花。” 父亲善丹青,尤其爱画梅花,她小时候总嚷嚷着要去看梅林花海,一直记得父亲的承诺。可等她长大了,他却不在了。后来她曾自己偷偷去沁山看过,那梅林花海果真像父亲画中的一样,好看极了。 也不知,此时父亲看着自己的妻女皆跪在他面前,会不会又心疼了呢。 宋晚清收回目光,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她母亲已经跪在门口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她头发稍显凌乱,衣衫皱巴巴也没来得及换,前些日子生过一场病,此刻脸上很是苍白憔悴。 女儿被罚跪祠堂,她哭了一下午,也不肯去吃饭,硬是要陪她一起。 宋晚清轻声唤她,“母亲......母亲?” 姚氏睡得浅,她一唤,她就醒了,“清儿,可是难受了?难受的话你往旁边歪坐歇息一会儿,阿娘陪着你,你莫怕。” 宋晚清笑了,母亲是个胆小柔弱的女子,但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她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块黑漆漆的牌位么? 她宋晚清最怕的那两年已经过去了。 她劝道:“母亲你先回去吃些东西,然后歇息吧,不用陪我。” “那怎么行?留你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夜里有什么事,都没人照应。” “母亲不必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跪祠堂,我当得来的。倒是你,身子才刚好,莫要再病了,你若是病了,日后谁来照顾我?” 见她还有些犹豫,宋晚清又说道:“一会儿巧儿就回来了,你去吧,有她陪着我呢。” 女儿说得对,她若是病了,就没法照顾她了,于是,她点点头,扶着门槛慢慢站起身,因跪得太久,腿麻,起身时还跌了一下。 她抹了抹又溢出的泪,沙哑的对宋晚清说道:“那娘先回去,明日再来陪你。” “好。” ...... 宋晚清歪坐了一会儿,巧儿回来了。 “小姐,我给你带了些热茶,还有糕点,”她往门外探了探,没人,“小姐快吃吧。” 巧儿做这事已经驾轻就熟,以前宋晚清被罚祠堂时,两人皆是这样配合的。 宋晚清接过来,先喝了热茶,才细嚼慢咽的吃糕点,饿了一整日,她的手有些抖,一边吃一边低低吩咐道,“巧儿,明日你便出门一趟,告诉吴掌柜,让他把东街的那几间铺子都收了,也不必手软,价钱使劲压低。” 景阳侯府宋老夫人这些年在上京悄悄置办了些产业,其中东街就有几间铺子。最开始生意还不错,不过后来,宋晚清将其悄无声息的打压下去,于是铺子经营艰难。尤其从今年初开始,宋晚清将其旁边的一间铺子买下,改成了棺材铺,那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如今竟是想转手卖铺子都没人愿意买。 宋晚清原先还顾着些景阳侯府,不想这样快动作,但此刻她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她与母亲在府中受的委屈,她在外头要一件件的讨回来。 现如今,景阳侯府还剩什么?除了叫出去好听的侯爵府名声,也就剩祖上传下的一点家业罢了,若是连仅剩的家业也没了,想必届时宋老夫人定如割肉般痛苦。 这些年,若不是她有意放纵,二房和三房的人也不至于光明正大的欺压大房,说来说去,宋老夫人才是这府中最令她宋晚清痛恨的人。 听得宋晚清的吩咐,巧儿点头,她也清楚,小姐这是不想再忍了。她早就看不惯那个老虔婆了,就等着小姐日后分家出去住呢。今儿小姐这样吩咐,想必是准备撕破脸,那么,搬出侯府指日可待。 ...... 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且夜间更深露重,宋晚清到第二日便坚持不住,身子发起热来。 姚氏发现时,哭得像个泪人,跑去祥和堂又跪了许久,直到宋老夫人起床才放话让她领人回去。 宋晚清这病来势汹汹,大夫说是积劳成疾,且着了风寒,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她虚弱的靠坐在床上,额上还顶着伤疤,伤不严重,但伤口却因没来得及处理,很是唬人。 姚氏一边喂药一边哭。 宋晚清笑着安抚她,“母亲莫要再哭了,你这眼泪不要钱的么?流得这样欢?” 姚氏抽抽鼻子,“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打趣娘,来,快些喝了。” 她轻抚着宋晚清的额头,说道:“也不知这伤什么时候好,千万别留疤了,免得日后萧世子看了不喜欢。” “......” 感情她母亲到府中两日了都还不知道情况呢。 宋晚清叹气,握着姚氏的手,说道:“母亲,我要与你说件事,”她顿了顿,略微整理了下措辞,“萧世子,前些日子来过景阳侯府,不过......是来退亲的。” 姚氏听完后,懵了片刻后,立马慌乱起来,“那......这可如何是好啊?”她才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怎的就突然要退亲呢?我们等了这样久,他怎么能退亲呢?那清儿你日后该怎么办?咱们娘俩该怎么办呐?” 姚氏这些年受尽委屈,忍辱负重,就是想着等女儿长大嫁去齐王府就好了,这是她寄予生活的全部希望,可如今,希望没了,仿佛天塌下来般,她惊慌无措。 见母亲这样,宋晚清于心不忍,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母亲先冷静,这事……其实我早就知晓,我曾在临州见过那个萧世子,他并非女儿的良人,我也同意他退亲。” 姚氏眼泪不绝,“清儿啊,你怎么能同意呢,没了这门亲事,日后咱们娘俩该怎么过啊?” 宋晚清虚弱的笑道:“母亲莫忧心,女儿早就打算好了,等过些日子,咱们就提出分家,依祖母的性子,巴不得咱们离开景阳侯府。我手上有银钱,咱们在外头买个宅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更好。至于齐王府那门亲事,着实不合适,待日后女儿给您找个更好的女婿。” 宋晚清虽身子虚弱,但说话却沉着有力,很能安抚人心,姚氏哭了一会儿,也渐渐接受了事实。 ......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晚清还在病中,她被退亲之事在府中传开,说她不甘被退亲,在宋老夫人面前求了许久,也不知怎的惹怒了老夫人,出门时额头上还流着血。 这事最先是在府里传,下人们传得肆无忌惮,渐渐的,便传到了府外头。 于是,上京百姓们便添了一桩饭后闲嘴的谈资,上京第一美人被萧家退亲,美人儿不甘心,便以死相逼,撞破了头,如今更是为情所伤卧病在床。 啧啧......着实可怜...... 往日里在各种宴会上被宋晚清夺了风头的那些贵女们,更是个个落井下石,私底下将这事当成笑话来说。 连景阳侯府自家姐妹也是如此,二房的四姑娘宋晚芝吹着将将染好的蔻丹,嘴角不屑的嘲弄,“平日里她惯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如今倒好了,成了上京的笑话,看她日后怎么有脸再出门。” 一旁的丫鬟也跟着附和,“就是,要奴婢说,论才情,她不及小姐您万分之一,也就剩一副空皮囊,还满身的铜臭味,莫怪萧世子不喜欢她。” 丫鬟全然忘了,她自家小姐也不得萧世子正眼的事,两人兀自嘲得欢快。 ...... 宋晚清这事传的甚广,连不问俗事的齐王也知道了。彼时,他正在军营练兵,一听说这事,气得撂下兵器就快马奔回齐王府,直冲去萧承礼的书房将他拖出来痛打一顿。 父子俩谁也不让谁,操起家伙就在院子里打起来。 萧承礼还是嫩了些,最后被齐王摁在廊柱下,狠狠骂了一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当年要不是宋老将军挺身而出,你祖父就要命丧敌军马蹄之下,哪还有你的今日?咱家是武将出生,将士最讲什么?那就是一个‘义’字。你祖父为你定下这门亲事,你有什么不满意?听说那姑娘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怎的,你还想娶个天仙不成?竟敢背着我们私自去退亲,看老子今儿打不死你!” 萧承礼被他父王摁着,很是没面子,硬着脖颈道:“没错,我就是要将那亲事退了,去娶个天仙。有本事你放开我,待我去拿我那玄狐棒来,再与你较量。” 于是,萧承礼取来玄狐棒又与齐王打了两个回合,最终还是败北,被齐王锁喉,恶狠狠的吩咐道:“你这个兔崽子,明日就给我去景阳侯府与人家姑娘道歉!” 萧承礼憋得脸通红,“道歉就道歉......”,但亲事他一定要退!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媳妇儿,看我、看我......我真的是良人呐! 围观群众甲乙丙丁:呸!!! 第13章 道歉 萧承礼奉父命来景阳侯府道歉,因此,当宋老夫人收到他的帖子时,她喜极而泣。他肯来道歉,就说明事情还有还转的余地。这时,她也不讲究萧世子看上哪个姑娘了,只要他肯继续与景阳侯府结亲,那就谢天谢地! 坐在一旁的二房夫人刘氏笑道:“看来,还是娘您的主意高明,将二姑娘受伤生病之事传出去,他齐王府若是还要继续退亲,届时整个上京都要戳他家脊梁骨,骂他们忘恩负义。” 宋老夫人坐在上首,呷了口茶,面对二儿媳的奉承,眼皮都不掀一下,“此时下定论为时过早,待萧世子来了看是何等情况再说。对了,大房那边,你去提点一下,届时莫要给我托后腿,尤其是那个讨债鬼,萧世子来了,要她务必好好表现,若是敢将人给我得罪走了,有她好看!” “娘放心,我一会儿就过去,该说什么做什么,我会一一与她们说好,务必要让这门亲事稳了。” 二房媳妇办事牢靠,宋老夫人放心,直至此时,她忧愁了多日的心才略微放下,嘴角漏出些满意之色。 ...... 宋晚清听说萧承礼要来向她道歉,眉头紧皱,她可不需要什么道歉,她需要的是赶紧退亲,可按这样的情况来看,想必萧承礼退亲之事遇到了困难。 巧儿在一旁担忧道:“小姐,怎么办呐?若是萧世子认出你来,可就......” 宋晚清睇了个眼神给她,安抚道:“无需担忧,我自有法子。” 宋晚清有意不见萧承礼,而萧承礼在来的路上也很感慨,他已经足足有十年没见过这个小未婚妻了。还记得他走时,他十四岁,而她才六岁,身形肥胖,还缺了两颗门牙,说话都漏风。在城外送他的时候,脸上表情虽是不舍,可那双眼睛分明亮得很,明显是巴不得他走。 现在她长成大姑娘,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听说是个美人儿,可美不美的,他也不稀奇,反正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他今日过来一是念着小时候的情谊,听说她受伤生病,自己也不忍。二来也是想来劝劝她莫要固执,这天底下除了他,也还有好些儿郎,莫要对他纠缠,只要她愿意退亲,他可以补偿她,什么都行。 …… 清雪苑,花厅。 萧承礼对着一座山水图屏风一脸懵愣,里头的人,影影绰绰看不清,他本来还想看看那个小未婚妻长大后是什么模样,是否还如儿时那般胖,可哪知…… 双方安静了半晌,他先拱手作揖,“里头的人是阿丸?” 阿丸是他小时候给她取的小名,因她小时候长得肥嘟嘟圆乎乎像颗丸子。 他侧耳细听,良久,里头才出声,“......正是。” 嗯......声音还算好听,不过就是沙哑了些,没小时候那样清脆。 萧承礼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阿丸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 “......” 这小未婚妻长大后话不多啊,不像小时候那般呱噪。 “阿丸你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 萧承礼心想,这也太冷清了,她见了十年未见的未婚夫难道就不激动一下么?之前不是还为他寻死过么?或许,是因为自己要退亲,太过伤心,于是看破红尘、心如死灰? 哎呀,这样一来,他心里更内疚了。但亲事是一定要退的,就算她再伤心难过那也没法子,大不了一会儿他说得委婉些吧。 “那个......阿丸,关于退亲之事,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那也没办法啊,你看咱们俩都十年没见了,也没什么情感,强行做夫妻难受不是?你想开些啊,莫要再伤害自己,我也不是嫌弃你,就是自己吧......遇见了个喜欢的女子,想娶她为妻。不过你别担心,你日后也会找到喜欢你的男子的,当然,他也许没我好,但重要的是他喜欢你不是?他会对你好的,你就别再想着我了。只要你肯退亲,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好。” “......” 又是只有一个字,看来自己真的是伤她甚深啊,现如今连话也不愿多说了。 “阿丸你莫要难过,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这天底下好儿郎还有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 唉......魅力太大,真烦恼! 等了片刻,见里头的人不说话,萧承礼又自顾自说道:“阿丸,其实我今儿过来,除了说退亲之事,也是来给你道歉的。小时候吧,我总欺负你是我不对,可谁叫你那时候不乖呢,你看你都那样胖了还不停吃不停吃,我断了你的零嘴儿,你还哭哭啼啼去告我的状,害得我被父王打了一顿。还有,教你背书背了那样久,你也记不住,若是别人说你蠢笨,我也很没面子啊,所以不得不对你严厉些。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如今咱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情谊还是在的,我不想因为退亲之事让你伤心,你想开些,咱们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嘛,以后我还是你的承礼哥哥,如何?” 不如何!! 宋晚清在里头听得有些头晕,他太啰嗦,而且还......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她斜睨了一眼旁边抱着肚子忍笑的巧儿,让她收敛些,别笑出声露馅了,她自己也忍得辛苦呢。 不是忍其他的,就是他说的那些什么自己爱慕他死去活来的话,真真是......她都想踹屏风指着他鼻子说:萧狗蛋你想太多! 此时,只希望他说完赶快走,她早上就只喝了些稀粥,这会儿还有些饿呢。 然而,外头的萧承礼又兀自说起来,“阿丸,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你想哭就哭吧,哭过就好了,回头我让人送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来给你,要不,你自己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凡是我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你,反正你莫要再纠缠亲事了,过些日子,我便着人来处理退亲事宜,你好好养身子啊,别再难过啦。” “好。” “阿丸......你同意了?” “是。” “那你要什么,你说,我回头就派人送来给你。” “不要。” 萧承礼叹气,“你看你......这不是在赌气么?你怎能什么都不要呢,我心里过意不去。” 宋晚清不耐烦,只想快些打发他走,见他固执要补偿她,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便随口道:“银钱。” “......” 萧承礼觉得她这要求挺别致的,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银钱更实在些,于是欣然应允,问道:“你想要多少?” “随便。” 这个‘随便’二字大有文章,萧承礼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这十年来打仗也得了些好东西,再加上皇上的各种赏赐,还有自己的各处田庄地契铺子产业,不说富可敌国,富可敌城倒是不假。 他不是吝啬的人,遂点头道:“行,回去我就给你准备。” 这时,里头传出一声:“送客。” 门外便有婢女进来请他,萧承礼站起身,看了屏风半晌,神情复杂…… 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样顺利,给钱就完事了。 ...... 萧承礼走后,祥和堂的丫鬟来请宋晚清过去。 想必是宋老夫人要问亲事的情况,宋晚清嗤笑,有什么好问呢?她安排了婢女在门外监视,萧世子的话她们也听得一清二楚,是他坚持要退亲的,不关她的事。 宋晚清先吃了些糕点果子填饱肚子,又简单拾掇了下,便往祥和堂而去。 宋老夫人从萧承礼进景阳侯府的大门起,便一直提着心,坐在堂屋屏气凝神,就等着宋晚清的好消息。 因此,见到她来,她脸上难得的给出了些好颜色,和和气气的问道:“萧世子怎么说?” 宋晚清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沙哑道:“孙女喉咙疼痛,要不请丫鬟来说如何?” 她可不想亲自说这些让宋老夫人生气的事,反正谁说谁倒霉,这活儿就留给她的丫鬟来做吧。 宋老夫人将眼神转向她派去的那两个丫鬟,问道:“萧世子是如何说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他说......说.....” 宋老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眼神陡然凌厉,大声喝道:“快说!” 两个丫鬟赶紧跪下:“萧世子说......他过些日子来退亲。” 堂屋内鸦雀无声,坐在下首的二房和三房的人皆大气不敢出。 空气冷凝了几息,才听得宋老夫人又问道:“为何?” “萧世子说他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想娶......娶那个姑娘。” 原本还抱着希望的景阳侯府众人,此刻,皆是一片失落叹气。宋老夫人沉默片刻,突然将茶盏砸在宋晚清脚下,骂道:“你怎的这般不争气?!” 宋晚清都要气笑了,祖母要找人撒气,管你冤不冤,逮着她撒就对了。 她低头不语,不准备迎这雷霆之怒,迎上去,她讨不着好。 宋老夫人兀自气了良久,才开口吩咐她道:“这些日子你不准出门,一律对外宣称你病得严重,怎么装病,你晓得的吧?给我装像些!” 宋晚清心寒,祖母竟然想让她装病博取齐王府的同情,完全不顾她一个女儿家的名声。这下她总算明白了,为何之前她的那些传言传得那样快,原来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啊。 她袖中拳头紧攥......这笔债,她宋晚清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媳妇儿,分手后你想要什么? 宋晚清:给钱就行! 第14章 赔礼 清雪苑。 宋晚清坐在楹窗下看书,一旁做针线的姚氏时不时叹气,这几日她皆是这样,愁眉不展,宋晚清听她又叹了口气后,放下书卷,劝道:“母亲整日里这般唉声叹气,仔细长皱纹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清儿你说得倒是简单,咱们娘俩不是搬出去住就能过得好的,”她拿起剪子,细细剪着线头,“你不知道女子在这世间立身有多难,更何况你又长这般模样,若是......” 若是如何?姚氏没说下去,但宋晚清明白,她长得太出挑,上京觊觎她的男子多的是,现在至少有个景阳侯府唬门面,若是她们分家搬出去了,届时孤儿寡母的,完全是任人欺负。 这事,其实宋晚清也考虑过,所以,她才需要尽快找个夫君定下来。在世人看来,家里有个男人,才是顶梁柱,没人敢随便招惹有夫之妇。 她说道:“母亲,您忧心的事女儿都明白,这事女儿自有章法,您无需担心,等咱们搬出去了,女儿速速给您找个女婿,届时有女婿给您撑腰,还担忧什么呢?” “你说得轻巧,女婿哪是能随便找的,得要细细相看才行。” “自然是要细细相看,实不相瞒,女儿这几日正在了解上京儿郎的情况,别说,还真有几个合适。” 姚氏来了兴趣,问道:“都是谁人?府第情况如何?” 自从她接受了萧世子退亲的事后,便也开始琢磨起另外寻女婿的事来。不过,她平日里甚少出门,也没有妇人家迎来送往的应酬,所以认识的适龄儿郎不多,此时,听女儿提起,她便生出了些希望,女儿的眼光她是信的。 宋晚清说道:“娘,咱们分家出去之后也没什么家势,所以也不要求对方门第如何,女儿想着,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为人真诚孝顺,有上进心便好。” 姚氏点头,“是这个理,那你相中了谁?” “只是在甄选,还未相看,届时再说吧。” 姚氏叹气,都怪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本事,如今女儿的亲事都要她自己操心。若是丈夫没走,那该多好呢,女儿本该就是个娇娇女,在父母膝下宠爱长大,可如今...... 想着想着,她眼眶又模糊了,怕女儿发现,赶紧低头做针线将其掩饰。 静谧的上午,她们母女俩就这样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打发时辰。宋老夫人不许宋晚清出门,派人在院子外守着,连一日三餐都是让人送进来。 不过,索性巧儿能出入自由,许多事都是宋晚清吩咐她出门代为处理。 午时,巧儿回来了,带了外头的消息给她,“小姐,您不知道,现在外头传您的闲话传得离谱得很。” 不用巧儿说,宋晚清也预料得到,景阳侯府想利用她稳住齐王府这门亲事,自然是大肆渲染她为情而伤、寻死觅活的模样。 女儿家的名声,她宋晚清现在也懒得在乎了,从她十三岁出门做生意开始,就会想到名声不好,如今更是有景阳侯府推她入火坑,想要补救,几乎难上青天。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抓些实在的在手上。 比如......银钱。 她问巧儿,“那些闲话不用管,我交代你办的事怎样了?” “都办好了,吴掌柜已经将东街的六家商铺全部买了下来,地契也去官府过了明处,掌柜让奴婢问您,接下来要怎样做?” “连着的那两家铺子改成茶楼,两间赁出去,另外两间也改成茶铺子,一间挂咱们商行的标志,另一间挂其他的。至于之前买的那个棺材铺,换了吧,换成米粮铺子先去去晦气。” 巧儿不解,“小姐,另一间为何不挂咱们商行的标志啊?” 宋晚清笑道:“我自有用意,你去办就是了,晚些我给你茶楼的图纸,你让吴掌柜找人修缮,尽量弄雅致大气些,那间茶楼准备做些贵人的生意,装潢一定要好,材料也要选好的使,这是我与纳兰公子在上京的第一家茶楼,得把它做好了。” “奴婢明白。” 宋晚清想了想,又道:“二房在五马街有几间铺子,你去打听打听情况,看做些什么买卖?生意如何?” 巧儿眼中露出兴奋,她家小姐这是要开始对二房下手了啊! 她领命而去。 ...... 午歇过后,萧承礼果真派人送来了赔礼,直接抬到她的院子里,整整十三个大箱子,将宋晚清的清雪苑占得满满当当。 光礼单上头就密密麻麻的写着一长串,西域玛瑙宝石、上好的菱纱锦缎、翡翠珊瑚玳瑁、珍珠琥珀玉石,还有三十万俩银票。这些赔礼看得宋晚清暗暗咂舌,萧承礼这是掏空了齐王府不成?也不必赔得这样浓重啊,这样一来,反而让她心中过意不去了。 她让人仔细看着这些财物,回屋子准备写信给萧承礼,让他收回去,她只收几千银钱就好。 可信才写到一半,祥和堂就来人了。 宋老夫人听说萧世子送来了十几箱赔礼,她怒了,要送也是送给景阳侯府,怎的单独抬到她宋晚清的院子里去?听说光礼单就是一长串,齐王府送来的东西那必定是好物,那个讨债鬼竟然也敢心安理得的收下。 不用说,宋晚清都猜得到是怎的回事,她也不怕宋老夫人与她争,反正这些她准备退回去,景阳侯府一件也别想捞着。 宋老夫人拉长着脸坐在上首,见宋晚清进来草草行了个礼也不等她回话便自己坐下,心中更是来气。 她这个孙女素来行事乖张,她父亲去世后更是浑身带刺,难以驯服。以前她还能拿不孝之名拿捏她,可如今她翅膀硬了,有些事上竟是敢跟她叫板,比如这次齐王府送来赔礼之事,之前却是一点也没有听她提起过,想必是想独吞了这笔财物。这个讨债鬼天生就是来气她的! 宋晚清见宋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阴沉沉的盯着她,她也不在意,兀自端着茶盏细细吹茶沫。 宋老夫人气闷了半晌,才开口道:“听说齐王府给景阳侯府送来了赔礼?” 宋晚清纠正她:“并非齐王府送的,是萧世子送来的,他前儿来道歉,觉得对不住孙女,便送过来给我了。” 言下之意,不是给你景阳侯府的,您别想了。 听得她的话,宋老夫人气笑了,“给你的?”她双眼蓦地一瞪,“你哪里来的脸说这话?若不是景阳侯府结下这门亲,哪有给你道歉的份?要赔礼也是给景阳侯府赔,他萧世子不懂,你还不懂,怎的跟你那个娘一般眼皮子浅?” 骂宋晚清便算了,竟然还扯到她母亲头上,宋晚清忍不下,她冷笑道:“祖母若是想要那赔礼直接说便是,何必这般巧言令色、口出恶言?祖母这样年纪的人了,就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么?” “哼!笑话?就算笑话那也是笑话你这个不肖子孙。” “也是,”宋晚清不紧不慢的喝完一盏茶,“景阳侯府还有什么名声脸面?祖母为了亲事,连自家孙女的名声也拿去给别人当笑料,着实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 提起这件事,宋老夫人有些没底气,那些传言确实是她在背后操纵的,也确实是想利用她稳住齐王府这门亲事。现如今被她当面戳破,便也懒得再摆长辈的谱,直接破罐子破摔,大骂道:“景阳侯府养育了你这些年,合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丢点名声算什么,莫非你还在乎那些名声?你要是在乎,就不该不贤不孝,不该出门抛头露面沾染那些铜臭气,给景阳侯府丢脸。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我自是不怨祖母,正如祖母所说,我早已不在乎那些个名声,所以,至于孝不孝的,也更不在呼了。说了这么多,祖母无非是想要稳住齐王府的亲事,又想要萧世子的赔礼。”宋晚清直视宋老夫人,脸上的嘲弄之意明显,“实话与您说了吧,这门亲事,景阳侯府丢定了,另外......萧世子送来了约莫五十万钱财吧,可惜啊,景阳侯府一分都捞不着,因为”她盯着宋老夫人,一字一句道,“我要退回去。” 她神色慵懒,仿佛在说天气一般,完全不顾宋老夫人听见五十万财物那贪婪之色,还有她说退回去时那满脸的怒容。 宋老夫人被她气得不轻,她竟然敢将那样大笔财物私自做主退回,这个讨债鬼天生就是来克她景阳侯府的。 她高声喝道:“你敢!” 宋晚清回之一笑,“敢不敢的,说了没用,您得看孙女是如何做的。”她起身道:“好了,孙女就不陪您了,萧世子派来的人还在等着孙女回话呢。” 宋晚清踏出门槛,听得身后瓷器摔得稀烂的声音,她嘴角噙笑,眼神轻蔑不屑。 这就生气了?令你生气的事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别担心,女鹅的委屈,她自己会慢慢讨回来。 第15章 相遇 宋晚清回到清雪苑,将那封写了一半的信继续写完,交给萧世子的人,让他们带回去。 萧承礼见送出去的赔礼又被退了回来,以为那个小未婚妻还在赌气,但看了信之后,又不解,她不是要钱财么?竟还有嫌钱财多的?不过看信中言辞并无赌气伤怀之意,倒是催促他快些去退亲,萧承礼疑惑了。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他给宋晚清回了一封信,大体意思是,俩人相识一场,他永远是她的承礼哥哥,这门亲事是他对不住她,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绝对义不容辞。 宋晚清看完信,淡然笑了,没有谁对不住谁,这事她也骗了他,两人扯平,日后相安无事便好。 目前,她需要尽快处理生意上的事,茶山那边有纳兰峥在着手准备,她在上京也要尽快选买铺面。另外还有分家的事也需要加快,住在景阳侯府实在不方便。 因此,这段时日,宋晚清虽被禁足在清雪苑‘生病’,却照样是忙得不可开交。 巧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上午刚刚来禀报过铺子的事,这会儿又来禀报其他,“小姐,您吩咐找宅子的事,奴婢去打听了,上京的宅子都不便宜,三进的宅子,倒是有几处,只不过,价钱太高。” “无需地段好的,只要安静、邻里和睦便可。” 巧儿想了想,“这倒是有两处,小姐您什么时候去瞧瞧?” 宋晚清要是想出门,也不是没有办法,端看有没有必要。这两年,她在景阳侯府用银钱收买了一些人,为她遮掩办事的大有人在。 宅子的事不能拖,要尽快定下来,想了想,她说道:“就明日吧,明日上午卯时,你在后门等我。” ...... 翌日。 宋晚清一身丫鬟行装随后院负责采买的徐妈妈出了门,去馨兰阁换了身衣裳。 一个娇媚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十指纤纤捏着糕点吃得满嘴屑,一边欣赏的屏风处身材姣好的女子换衣,一边打趣道:“照我说,那萧世子真是眼瞎了,才会放弃你这么个大美人儿。要是我,早把你娶回家藏起来了,你看着吧,等你退了亲,上京想娶你的儿郎一定排到城门外。” 这人正是馨兰阁的东家,赵月茹。 宋晚清好笑,“是否有人为我排队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晓得姜公子挺愿意为某人排队的,”她探头往窗户外睨了一眼,“哎.....人家在楼下都等了你这样久了,真不去见一见?” 赵月茹敛了笑意,“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我配不上他。”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姜公子为了你都与家中翻了脸,他如此诚意,何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何必要给机会徒劳悲伤?我已与他说得清楚,日后莫要纠缠,我只是一介商女,不值当他如此。” 宋晚清叹气,“唉,堂堂丞相府的二公子,眼巴巴的在楼下等着,我看着都怜爱了。” 赵月茹噗嗤笑出声,“要不,我撮合你们俩吧。” “别,你这样多伤人呐?人家可是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呢。” “非也,正因如此,我才要撮合你们,一来你们身份地位相配,二来,他是个好儿郎,你也是个好的,你们在一起,我放心。” 宋晚清都懒得搭理她,她这位好友玄乎起来,什么事都能想得出。她换好衣裳后,将赵月茹手中的糕点抢过来,一口吞了,又囫囵的喝了口茶,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得看宅子去,等选好了,届时修葺,你帮我参详参详。” …… 宋晚清乘坐马车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这边坐落着一些小商户,街道还算宽敞干净。巷子尽头,是一棵高大的榕树,榕树下是一座白墙青瓦的院子,大门略显老旧,门上贴着的对联被风雨吹得连字也看不清,想来这处宅子是许久没人住了。 牙保介绍道:“这处原先是个官宦人家住的,后来那家人调任了,多年未回上京,这会儿正准备将宅子卖了。小姐您来得正巧呢,这是一户清正廉洁的人家,价钱也要得实在,是这一片价钱最低的,若是您看中了,小的还能帮您再压压价钱。” “既然是清正廉洁的人家,想必也没想着靠卖宅子挣多少银钱,我就不压价了,先进去看看。”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院,一进门是一处玄关,前院与后院中间有个小院子隔开。院中还设了天井,旁边种着花圃,因多年无人打理,花圃已经长到路面上,郁郁葱葱占据了许多地方。后院是几间屋子,其中还有一处书房。 宋晚清站在书房门外,见廊柱上有深深浅浅的划痕,旁边还刻着小字: “阿九三岁” “阿九四岁” “阿久七岁啦......” 她抚摸着这被岁月打磨的刻痕,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帮她记录身高的,她会心一笑。想必,这宅子的主人家是位极好的父亲。 “就这处了。”她说道。 “巧儿,一会儿你们核算一下多少银钱,回头去官府将地契给办了。” 牙保见这小姐这样爽快好说话,便也爽快起来,“小姐好眼光,这处宅子最是雅致,赶明儿,我让人过来除杂草扫洒干净,不收小姐的银钱。” 宋晚清笑道:“好,多谢了。” ...... 宋晚清办事快,选完宅子见还有些时辰,便想去新买的铺子看看。 然而才走到城阳街,迎面便被一只手臂拦住,她抬头一看,是萧承礼。 萧承礼见到她很惊喜,适才他在楼上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阿芙,你什么时候来的上京?” 宋晚清冷不防遇见他,一时有些懵愣,眨巴了两下眼睛,“......就这两日。” “阿芙,你怎的来了也不写信给我呢,我好去接你。”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她邀请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她看旁边有个酒楼,“就那吧,正好是午饭时辰,一起用饭。” 萧承礼也恰巧是过来吃饭的,于是主动领她进酒楼,适才他在此点了个厢房。 他倒了杯茶给她,问道:“阿芙,你来上京可是为茶叶生意?” “正是。” “那现下准备得如何了?可需要我帮忙?” 宋晚清笑着婉拒,“暂时不用,需要时再找萧公子。” “你怎的还喊我萧公子?我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这样喊多见外,你喊我子言吧,其实我的表字就是子言,那日在临州也不算骗你。” 宋晚清有些头疼,她当初答应他去阜阳提亲,是因为想让他尽快退亲,可如今,他退亲遇到了阻碍,这事也不知要托多久。现下又在上京遇见,依他这股难缠的劲儿,日后该怎么掩住这身份都难说。 还有,自己这样一直骗他,心里也挺过意不去,可又不能坦白身份。 此时,见他桃花眼笑得弯弯,如稚子般单纯的爱恋模样,她心中竟有些内疚起来。 她说道:“嫁娶之事先不提,你在上京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萧承礼知道她指的是退婚之事,他觉得挺对不住她,毕竟之前信誓旦旦的说回上京立马退亲然后去娶她,可哪知竟出了这等状况,他父王不允许,那小未婚妻如今病得更严重,他也不忍此时再去提退亲之事。 于是解释道:“阿芙,你别急啊,再给我些时日。我也挺想快些退亲的,可我父王现下不同意,主要是那家小姐死活不依,为这事,她之前还寻死过一回呢,之后又病了,虽然后来我去道歉了,也说好叫她莫要纠缠。可哪知,第二日她就将我送去的赔礼给退回来,信中说的是要我赶紧退亲,可谁知道是不是伤心欲绝的赌气之言呢?我想应该是,要不然,怎的后来病得更重了呢?听说病得都下不来床啦。” 他喝了口茶,兀自叹气,“唉,她怎就这般喜欢我呢!伤她如此,我其实挺过意不去的。” “......” 宋晚清该说些什么好呢?他对她误会太深。 “不过阿芙,你也莫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好,最迟不超过下个月,我保证!” 宋晚清暗暗满意,那就好,她自己也难保证能掩住身份多久,当然越快越好。 这时,饭菜上来,萧承礼殷勤的给她夹菜,“阿芙,你第一次来上京,快尝尝这家的招牌菜,我已经有十年没来过了,想不到这家酒楼还在。” 宋晚清记得,小的时候,他也带她来过这家酒楼吃饭。 那时,她因调皮将父亲喜爱的《山海图册》垫在桌上吃红烙酥,结果被油渍沾染了,父亲罚她面壁思过。 下午阳光炽烈,廊下有风穿过,她站着站着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人敲醒,萧承礼星星眼的笑她,“阿丸你又被罚了,真笨。” 她当时困得很,脑袋被他敲得生疼,心里有气不想理他,又兀自埋头靠着墙继续睡。 而他却蹲在一旁数吃食,玉带虾仁香嫩滑口,轻轻咀嚼回味无穷。脆皮玫瑰酥,一颗颗粉粉嫩嫩的好看极了,咬一口,里头竟是芝麻馅,真甜。卤子鹅油而不腻,嚼劲十足,哎呀,还有八宝酿肉...... “……” 都是她爱吃的,听着听着,她的瞌睡虫全跑了,还不争气的吞咽了下口水,响声太大,被他听见笑得肩膀颤抖。 她敢怒不敢言,又觉得丢脸,便埋头抵着墙装睡。过得一会儿,他笑够了,就拉着她来了这家酒楼,点那些他数过的菜。 后来才知道,她爱吃的菜,他竟然也喜欢吃,而且一吃便是这么些年。 此刻,桌上仍旧是玉带虾仁、卤子鸭,萧承礼吃的津津有味,而宋晚清自己早已厌弃了这些油腻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那个,问一下啊,你们是否有一丢丢的喜欢我了?听说还有人想我了勒!(假装害羞~ 第16章 叫板 此刻,桌上仍旧是玉带虾仁、卤子鸭,萧承礼吃的津津有味,而宋晚清自己早已厌弃了这些油腻的食物。 萧承礼见她只夹清蒸鱼,问道:“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宋晚清笑了笑,“并非,只是近日身体欠佳,不喜油腻。” “即是如此,那再换些清淡的吧。” 她拦住他,“无妨,这道清蒸鱼就挺好,不必浪费。” 萧承礼笑了,“阿芙,我越发觉得你与北地那些妇人一样,都是掌家的好手,日后银钱交于你,我放心。” “......” 这都哪跟哪啊? 宋晚清不接话,默默低头吃饭。 萧承礼以为她害羞了,兀自甜蜜的帮她夹菜倒茶,不亦乐乎。 两人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宋晚清告辞离去。 萧承礼问她:“阿芙,你现下住何处?我送你。” 宋晚清哪里敢让他送?连忙阻止,“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去看新买的铺子。” “那我陪你吧,你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我领着你,反正我今日无事。” 你无事,我有事啊。她着实头疼,这位世子爷要是缠上来,真难以摆脱。她迅速想了想,“我在上京有认识的友人,因晚些还要去见她,你跟着一起实在不方便。” “何人?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得知是女人,萧承礼放心了,“可你住在何处?若是我想见你怎么联系呐?” “我今儿上午刚买了宅子,过段时日才能搬进去,现下住友人家。我实在还有事,先告辞了。” 萧承礼不舍,可他的阿芙看起来很忙,便也只能放她离开。 “那好吧,阿芙,你若是有事,就去齐王府找我。” “好。” ...... 看完铺子后,宋晚清又绕路回了馨兰阁一趟,换回丫鬟衣裳,天色近黄昏才回到景阳侯府。 一回到清雪院,姚氏的丫鬟便在里头候着了,神色焦急,看来等了许久。 她见到宋晚清舒了一口气,“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快去祥和堂看看吧,夫人与二夫人闹起来了。” 咦?这倒令宋晚清挺意外,她母亲向来胆小怕事,怎的今日敢与二房叫板? “可知是因何事?” “奴婢也不太清楚,今儿一早夫人起来查看库房账册,提到嫁妆什么的,然后去问二夫人,后来不知怎的,俩人就争吵起来,闹到了老夫人那里。” 宋晚清点头,“好,我现在过去看看。” 她换回衣裳,往祥和堂去,才走到门外,便听见里头母亲的哭声。宋晚清叹气,她母亲实在太天真,无论是什么事情,来祖母这里是讨不回公道的,她只会向着二房和三房。 她抬脚进门,不止二房的刘氏在,三房的柴氏也在,连同坐在上首的宋老夫人,几人脸上嘲弄明显,刘氏更像打了胜仗般得意不屑,唯独她母亲,坐在那拧帕子哭泣。 不用想,她母亲又被欺负了。 宋晚清只给在上首的宋老夫人行了个礼,便问道:“祖母这儿发生了何事?竟如此热闹?” 她走到姚氏身边坐下,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她那张已经湿得不能再擦了,“母亲为何事在此垂泪?” 姚氏适才一人敌不过三张嘴,而且她本身也不会吵架,本想着老夫人见她是苦主总要可怜一二,为她讨个公道,可哪知她不仅不站她这边,还训斥她无理取闹惹得家宅不宁。委屈上来,就忍不住流眼泪。 这几年,女儿是姚氏的主心骨,见她来了,止住眼泪,细细说道:“是你嫁妆的事,之前因你与萧世子有婚约,我自己不善打理产业,便将铺子地契田庄还有一些银钱都交给了你二伯母打理,可如今既然婚约不再,我就想拿回来,哪知,那些产业被她吞得一干二净。” 她话刚说完,刘氏那边就高声尖叫起来,“哎呀呀,大嫂真是会反咬一口,我好心好意的帮你打理产业,任劳任怨。但你也晓得,凡是生意,总会有赚有亏,这些年行情不好,铺子银钱亏了这不是正常之事?再有,平日里我也陆陆续续分给你红利,那些不是银钱?” 姚氏听她这样撇的一干二净,气极,“你从我这里诓走了那样多,那点点红利还不够抵一个铺子。” “哎呀呀,做人要讲良心啊,我帮你打理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感谢罢了,反而还怪罪我,哎哟哟,我这真是做好事反而成了坏人。” 她像唱戏一样,声音尖锐,抑扬顿挫,宋晚清听得厌烦。她也不想跟她扯这些嘴皮子,直接问道:“二伯母即是说拿去投生意亏了,想必账册还是在的,回头我让丫鬟去您那取账册瞧瞧,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 生意是否亏?亏在何处?翻账册一看就清楚。刘氏知道宋晚清是做买卖的好手,十几年的烂账也难不倒她,因此,她要看账册,她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怕什么?她要看就给她看,反正那些田庄铺子三房和老夫人都有份,届时,还怕她们母女俩翻出浪花不成? 这么一想,她就淡定了,“行,二姑娘要看账册我也不拦着,届时弄个清楚,莫要不识好人心!” 宋晚清扶着姚氏回了清雪苑,派巧儿去二房拿账本。她劝母亲道:“怎的不等我回来再去理论?你自己哪是她们的对手?” 姚氏叹气,“前儿不是听你说起日后分家的事吗?我想起你的嫁妆这事来,就等不及了,只是去问问,想着拿回来便是,哪知,你二伯母根本不愿还给我,说什么做生意亏了,可若是亏了,她怎的每年还能给我分红利?她就是骗你的。” 宋晚清当然知道刘氏是在说谎,只是,像她母亲这么哭着去掰扯,吃力不讨好,“我自是晓得她骗我,不过,凡事要冷静处理,与她理论什么?届时看账册,有问题就与她对质,若是她不肯承认,就报官处理,景阳侯府这样重脸面,想必也不想传出什么霸占孤儿寡母财物这等丑事来。就算她们自己不要脸面,也得为还未出阁的几位姑娘着想,事情闹大了,日后谁还敢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就为些田庄铺子丢名声不值当,这点道理想必她们还是拎得清。” “可若是报官,不管咱们是赢了还是输了,届时你的名声也要坏,外头得说你不慈不孝,可怎生是好?” 宋晚清笑了,她这个母亲,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的那些闲话在外头被传得沸沸扬扬,连府中烧火的丫头都晓得,唯独母亲还不知。 她说道:“其实,就算没有报官这事,日后咱们分家,名声也照样不好。长辈尚在子孙却各自为家,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祖母可不是吃素的人,她一定会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咱们头上,届时,无论是否冤枉,咱们都得坏名声。” 姚氏听她这么一说,忧愁起来,“清儿,要不然,咱们别搬出去了,你还未嫁人,若这时候坏了名声,日后想找个好人家都难。” 宋晚清心说,现在就已经很难了,被齐王府退亲后,还能找什么好人家?她不奢望,也不指望。不过,这事不想说出来让母亲担忧,只安抚道:“母亲无需担心,女儿自有章法。至于嫁妆的事,您也无需插手,我去讨回便是。” 过得一炷□□夫,巧儿回来了,后头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个大箱子。 “对,放这就行。”她取来鸡毛掸子扫了扫上面的灰尘,说道:“小姐,二夫人说这里头皆是这十几年来的账册,这么多,您怎么看的完呐?” 宋晚清正在提笔临摹字帖,这是她闲时唯一的爱好,听得巧儿的话,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不用看。” “您不看?不看那怎么找出坏账?” “你小姐我不看也知道里头坏账一大堆,都积压了这些年,她刘氏恐怕对这些账目也是不清不楚,即使我全部看完,都找出来,她也不见得记得起是哪笔账,那我还找它做什么?” 巧儿不解,“小姐您不找坏账,那如何与二夫人对质?” “随便说个几个数目诈她便是,她若是不信,让她自己一本一本翻看去,反正,我懒得看。” 宋晚清提出要查账,并不是真的要查,查出来又怎样?刘氏吞没了产业是事实。账目不重要,重要的是账目一定有误,只要有误,报官就有理有据,刘氏必定会心虚,届时就不怕她不将财物吐出来。 见巧儿还是一脸不解,宋晚清也不想在这事上解释太多,巧儿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丫头,很多事情,说不如做,得做出来看,届时,不用你说,她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用意。 宋晚清写好一篇,又换了张字帖,问道:“先不说这事,外头的情况怎样了?” 巧儿走近她跟前,压低声音回道:( ?、(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小姐,您让奴婢查二房的铺子,奴婢查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统一回复: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们高攀不起。(不是,卑微求爱… 第17章 分家 景阳侯府,淑琼苑。 刘氏正在给女儿量体裁衣,萧家的婚事没指望后,她打算再给女儿相看几户人家,过些日子便要带女儿去与对方相看,因此,这会儿正忙着给她做衣裳打首饰。 景阳侯府的姑娘皆是好姿色,四姑娘宋晚芝继承刘氏的样貌,身子婀娜丰满,笑起来眼尾上挑,有几分妖娆之色。平日里她去参加宴会,也总有儿郎会偷偷瞧她,当然,若是没有宋晚清,想必她便是全场最出挑的那个。 因此,宋晚芝一直以来对就宋晚清嫉妒不已,心想,日后她没了齐王府那门显赫的亲事,便是一个名声狼藉被退婚的女子,就算长得好看又如何?她再也比不上自己。 她拿着一匹绢纱在身上比划,神情得意,向刘氏问道:“娘,那个姜二公子性情如何?” “我儿,那可是上京一等一的如玉公子呐,不比萧世子差,原本娘也只是看上了齐王府的门第罢了,照我说,那种打打杀杀的武将有什么好的,还是温文儒雅些的男子晓得疼人。” 宋晚芝噘嘴,“可我那日见萧世子也并非像其他的武将那般呢,虽是不解风情了些,可长得竟是仙人之姿,潇洒倜傥。” “萧世子你就莫想了,他不肯与咱们景阳侯府结亲,虽说确实可惜。但你放心,娘给你相看的这个姜二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他才华横溢,上京许多女子都想嫁他,辛亏娘与姜家二婶娘有交情,才谋得这个机会。那可是丞相府,你日后嫁进去,就是丞相府的媳妇,我便是姜丞相的亲家,多有脸面呐。届时她大房二房的姑娘都比不上你金贵。” 宋晚芝听得刘氏这样说,心里也暗暗期待起来。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祥和堂的丫鬟过来请刘氏。 “老夫人有何事?”刘氏问道。 “不是老夫人有事,是二姑娘,她抬了一箱子账本到祥和堂,说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要当面问问您。” “即是问我,怎的又去祥和堂扰老夫人做甚?她大房的人就是没有规矩。” 刘氏转身放下手中的布尺,对女儿说道:“你先收拾一下,娘过去看看。” ...... 宋晚清神情自若的坐在圈椅上,晓得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因此,一早起来吃了许多朝食,这会儿正喝茶消食。 巧儿让人将箱子里的账本一摞摞的摆放出来,堆了老高。宋老夫人不知宋晚清查到了什么,不过,正如刘氏所想,查到也不怕,在景阳侯府,她们母女俩翻不出风浪,入了她口中的钱财,那就休想让她再吐出来。她大房若是有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那她倒也愿意将钱财还给大房,可大房偏不争气,就生了这么个赔钱货,还是专门来气她的。所以,一会儿无论宋晚清如何说,她都要紧咬住不放松,她不还,宋晚清能奈她何? 因此,宋老夫人心安理得,也神情自若的坐着喝茶。 不一会儿,刘氏与柴氏一起来了,刘氏知道宋晚清手段厉害,担心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走到半路便把三房的柴氏也请来,毕竟那些产业她也有份。 两人进门向宋老夫人请了安,各自坐下。 刘氏道:“二姑娘好大的气派,如今查个账都要在祥和堂查,是看不起咱们二房么?” “是。”宋晚清懒得跟她虚与委蛇。 “......” 刘氏气得一噎,今儿宋晚清气势十足,好像真是查出了许多了不起的账,她有点心虚。以前她皆是吩咐账房将账目做好看些,她自己没有亲自瞧过,也不知里头漏洞有多少,虽然她不怕宋晚清闹,可总归真闹起来,让府中下人知道了,自己脸面也不好看。 不过,被个晚辈这么顶撞,她脸上也不好看,朝上首的宋老夫人叫屈道:“娘,您看看,这大房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咱们景阳侯府有这样的姑娘真是家门不幸!” 宋老夫人见宋晚清目中无人,也很生气,但此刻她得忍着,她要看看这宋晚清后头还有什么招儿。于是说道:“得了,老二家的,你少说两句,今儿不是说账目的事么?大伙儿都听听。” 宋晚清放下茶盏,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那些账册面前,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对刘氏问道:“二伯母给我的账册,确定就是这些年我们大房产业的账册?” 刘氏不知她为何这样问,答道:“自然,全都在这里。” 宋晚清点头,“这些产业平日里都由二伯母打理的,是也不是?” “一直以来皆是我亲力亲为。” “那这些账册也是二伯母亲自过目的?” “当然,难道有何不妥么?” 宋晚清将手中的账本撂下,神色骤然清冷,高声说道:“元和六年,账目总亏八千两,银子出处毫无记录;元和七年,账目总亏一万两,银子出处毫无记录;元和十年,账目总亏一万二千两,同样是银子出处毫无记录。近十年下来,账目总亏六万四千三百五十二两,十处无银子出处记录,七处记录不详,四处记录不合常理,有贪墨之嫌。”她身形一转,看向刘氏,“敢问二伯母,这账目妥否?” 她这笔账算出来,别说刘氏懵了,连柴氏和宋老夫人也懵了。两人心思浮动起来,这些账目平日里都是二房管理的,她们只负责分赃,然而这些年陆陆续续分到手中的也只是一万两左右,如今被宋晚清这么一查,两人回过味儿来,感情刘氏私底下还留了一手,背着她们私吞了好几万啊。 这么一想,两人看刘氏的眼光就不对劲了,心中暗恨,这个刘氏手段太黑! 见堂屋众人神色各异,宋晚清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胡乱说笔数目诈一诈刘氏,再挑起她们三人之间的猜忌,瓦解了她们的关系,各人才会自顾不暇。 刘氏也清楚,她这是被宋晚清摆了一道,气极,“你胡说,我协助老夫人打理景阳侯府这么些年,事事妥帖,几乎毫无差错,你看账可得看仔细了,莫要冤枉好人。而且你们大房哪有那样多产业交给我?拢共收到的也就四万多。” 她这话说出来,无疑坐实了她黑吃黑的事。 这下,柴氏和宋老夫人不只是怀疑了,就是确定,两人都黑着脸。 刘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补救,“娘,弟妹,你们莫要信她,她平时就看我不顺眼,谁晓得她是不是胡乱冤枉我呢?!” 宋晚清笑了,“既然二伯母口口声声说是侄女冤枉你,那就是不肯承认这笔账了?”她转头看向宋老夫人,问道:“祖母怎么说?您给个公道话。” 宋老夫人能怎么说,虽然暗恨老二媳妇黑吃黑,可她自己也不干净,她不想说,于是,沉默。 宋晚清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嘲弄道:“大房无缘无故损失了这么大笔银钱,竟无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既然如此,那孙女就只有报官了,相信官府定会还孙女一个公道的。” 她这话说出来,堂屋众人都不可思议,宋老夫人怒道:“你疯了不成,想让整个景阳侯府沦为上京的笑柄?” “是,我疯了,嫁妆被至亲之人霸占,整个景阳侯府竟无人愿意为孙女主持公道,那我还顾什么景阳侯府脸面?这种不仁不义不亲不尊的家人,我看还是散了为好!” 她顿了两息,“实话与你们说了,我也不想追究什么过失,两个要求,一,将我的嫁妆还回来,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二,分家,我不想再与仓鼠同住屋檐下。”她抬头直视宋老夫人,“这两个条件,您若同意,我便息事宁人,否则,我宋晚清与景阳侯府,不死不休!” 她眼神坚定得过于寒冷,如尖锐的冰凌刺得宋老夫人心中一惊,没想到当年沉默寡言的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一头虎,再也不是她能拿捏得住的了。 宋老夫人忽然冷静下来,没了刚才的气势,甚至有些颓唐,这个讨债鬼竟然提出分家的要求,这可比让她将产业还回去还心痛。她要强了一辈子,在上京也是有些脸面的人,可人还未入土子孙便要散家,这是拿她的脸来臊啊,但是,比起让她不死不休的毁了整个景阳侯府,即使再痛也要答应。她相信,宋晚清说得出定能做得到。 缓了片刻后,她说道:“你这两个条件......容我想想。” “娘!” 刘氏和柴氏异口同声的惊讶,宋老夫人若是真的答应退还产业,那这个事情很棘手,尤其是刘氏,她私底下偷偷帮扶娘家,目前手上没有什么银钱,若是真要还,少不得还要动用她自己的田庄地契。她觉得宋晚清说报官只是威吓她们,老夫人大可不必答应。 然而,宋老夫人一剂眼刀子飞过去,两人诺诺不敢言。 宋晚清见此情况,心中冷笑,这堂屋里坐的都是一群财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她真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得了宋老夫人的准话,便说道:“那孙女就回去等祖母的消息了。” 随后,她头也不回踏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宋晚清:搞事!搞事!分家!分家! 第18章 亲事 这起嫁妆风波,宋晚清大获全胜,她的嫁妆不仅如数被还了回来,分家之事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姚氏很是惊奇女儿是如何拿到嫁妆的,她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便听身边的丫鬟说女儿将事情办妥了,果然,没过几日,嫁妆就还回来了。 她一边查看嫁妆单子,一边好奇问她:“清儿,这事你是如何与你二伯母商谈的?原先丫鬟与我说时,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还回来了,我觉得像做梦般。” 宋晚清好笑,“不是做梦,您看看嫁妆单子数目可对?银钱是否少了?” “对......”姚氏随后又摇头,“也不对。” “何处不对?” “还多了些出来,莫不是你二伯母记错了?我之前没有交这样多给她。”姚氏记得那些嫁妆拢共也就三万左右的产业,如今还回来的竟然有四万多。 宋晚清见她神色懵愣,暗自无奈。她母亲真是单纯得很,说不定还想将多出来的还回去呢。可她不知晓,这多出来的,是她讨回来的利息。 一旁的巧儿是清楚情况的,她将清点过的箱子合起来,低笑道:“小姐您真是厉害,在府里头都能发一笔横财!” 宋晚清斜睨她一眼,让她莫要多嘴,若是让她母亲知晓情况,说不定还真将多出来的给人家退回去。 想起一事,宋晚清说道:“母亲您请点好了,回头也将咱们院子收拾一下,过些日子,咱们就搬出去,宅子我已经买好了,正在让人修缮。” 分家之事,姚氏也晓得,她只要一想到日后自己能当家做主,不用在这侯府里压抑的生活,就觉得心情舒畅,也想快些搬走。 “行,清儿放心,娘会收拾妥当。” ...... 她们清雪苑这边心情舒畅,而祥和堂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老夫人病了,是心病,大房的母女俩向来只有被她欺压的份,如今却反过来被狠狠咬了一口肉,她痛啊,即痛到嘴的肥肉被人拿走,又痛自己晚年不顺,子孙要分家。再有前些日子她辛辛苦苦积攒的几间铺子又被贱卖,这段日子可谓是样样不顺心、事事不如意。于是,便毫无预兆的病倒了。 宋晚清听得此消息,虽很不情愿,但也要做做样子去探望一二,毕竟还未分家走人。 宋老夫人奄奄的躺在床上,见她过来,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闭上眼睛不想见她,“你如今不必假惺惺的来看我这个老东西,我这副模样正好称你心意。” 宋晚清也不‘假惺惺’,直接回道:“祖母说的是,孙女确实很称心。” 躺在床上的宋老夫人突地睁眼,尖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我景阳侯府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刘氏在一旁侍疾,她心里也恨宋晚清,要不是她出言挑拨离间,宋老夫人也不至于看她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她如今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小心翼翼侍奉老夫人,希望能慢慢缝补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晚芝不清楚她们几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晓得宋晚清从她娘这里讨回去许多产业银钱,她之前心心念念看上的首饰衣裳,被减数一大半,说是家中银钱紧张。她都气死了,没了那些时兴的衣裳首饰,她日后怎么去参加姐妹间的茶会?还有,她还要与姜二公子相看呢,可不想让别人笑她寒酸。 于是,她见祖母数落宋晚清,也在一旁帮腔,“是了,二姐,你看你把祖母都气病了,有何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分家,你名声都这样了,若是再闹出一个不孝之名,可怎生是好?” 她装模作样、虚情假意,宋晚清懒得搭理她,只看向宋老夫人道:“孙女今儿来,也只是想与祖母打个招呼,过些日子我与母亲便要搬出去,至于日后的名声,还请祖母遮掩些,莫要做得太过。” 关于分家,宋老夫人肯定会将过错全都推到她身上,甚至还有可能大肆渲染,所以宋晚清此言很有必要,适当敲打敲打,莫要做得太过,否则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宋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她:“你......你.....”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宋晚清轻蔑的笑了,草草行礼转身离去。 ****** 搬家这日,晴空万里,宋晚清她们的行礼载了满满三辆马车。姚氏虽然一直想搬出府,可真到离开时,又有些不舍,她站在一棵桃树下,发愣许久。 她在这院子里住了已经整整十八年,这里有她与丈夫往昔恩爱的痕迹,她伸手抚摸桃树,这棵树还是她与丈夫一起种下的,这几年都长这样高了。 宋晚清见母亲神色,知道她又在回忆往事,那棵桃树她清楚,是父母为她种的。六岁那年,自己吃桃不小心把一颗牙给吃断了,她哭了许久,父亲笑她嘴馋,安抚她说种一棵桃树,把断的牙齿埋在树下,日后牙齿会长得更好。 牙齿长得好不好她不关心,只关心日后会不会结桃子,不过眼巴巴等了这么些年,树倒是长大了,也开过花,就是没结果。 她走近姚氏身边,伸手扶她,“母亲若是不舍,我让人将这棵树移到新宅子去。” 姚氏回过神来,“不用,就让它长这儿吧,替咱们娘俩陪陪你父亲。” “时候不早了,那咱们走吧。” ...... 新宅子不大,也就三进,但她们人不多,已足够住。她们搬出景阳侯府只带了两个丫鬟,宋晚清身边的巧儿,和姚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显然不够用。于是又找人牙子买了五个,两个婆子,一个烧火做饭,一个扫洒洗衣,两个小厮,一个架马车,一个负责日常采买跑腿活儿,另外又给姚氏添了个婢女,那婢女才十二三岁,叫晴芳,许是刚被卖做奴仆,还未尝过人间疾苦,因此颇是活泼可爱,姚氏很喜欢。 忙活了两日安定好之后,宋晚清便开始着手生意上的事。 茶山今年秋会出一批秋茶送到上京,这是一批数量可观的茶叶,若只是她自己的铺子是吃不下这个量的,她得将这些茶叶分给其他茶商。因此就需要有人专门负责与上京大大小小的茶商洽谈此事,光是选合适的人就是件大事,这几日,她常常出门去铺子里见各式各样的掌柜,安排诸多事宜,着实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就是,上次巧儿查到二房在五马街有几间铺子做些瓷器生意,她心中已有主意,现下也需筹备起来。 姚氏见女儿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十分心疼,每日变着法儿的做羹汤给她补身子。 自从景阳侯府搬出来后,姚氏心情变好,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是唉声叹气。她见女儿这会儿在书房看账册,端了羹汤过来劝道:“你先歇息一会儿,不急于一时。” 宋晚清放下账本,笑着问道:“今儿又是什么汤?”这半个月来被姚氏抓着喝汤,她觉得自己都胖了一圈,昨儿穿小衣时,发现又不合适了,得重新做。 “给你做了玉竹肉羹,快趁热喝了吧。” 宋晚清小口小口的喝着,见姚氏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放下汤匙,“母亲有何事直接说便是。” 家也分了,嫁妆也拿回来了,姚氏如今就只操心女儿嫁人的事,前些日子听她说起在甄选儿郎,便想问问情况如何,可见她忙成这样,又不忍她事事操心。 想了想,还是问道:“上次你说有几个儿郎不错,可有想过何时相看?若是不忙,倒是先看起来,若有合适的,回头娘托人去探探口风。” 原是为这事,姚氏不提起,宋晚清倒是忘了。她心中的确有几个人选,只不过,自己如今名声难堪,不知对方是否会避之不及。 她其实是想缓些时日,毕竟这个时候她正处于风口浪尖,而且,齐王府还未与景阳侯府退亲,那她就是身上担着亲事的女子,现下就去相看,难免惹人笑话。 宋晚清将情况分析给姚氏听,姚氏虽有些遗憾,但也觉得女儿考虑得周全。 然而,宋晚清不知,她的好友赵月茹早已为她牵了一条红线。 晌午过后,宋晚清收到一封帖子,是赵月茹送来的,邀她后日去皓月书社赏字画。宋晚清摇头苦笑,她这会儿都忙得晕头转向,哪有空闲去赏字画?正欲将帖子合拢,又停了下来,看向最后一排小字:“千里姻缘一线牵,夜郁相思愁华年”,她这才回过味儿来,这封帖子原本用意不是邀她赏字画,而是看桃花呢。 宋晚清好笑,想了想,她可不能辜负了好友的一番美意,便提笔回帖,欣然应允。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有心去看桃花,却遇上了最难缠的那朵。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没错,小爷我就是最难缠(划掉)好看的那朵! 第19章 相看 去书社这日,宋晚清特地起了个大早,难得清闲一日,她站在铜镜前心情惬意。 她坐在绣凳上,对镜描眉,平日里因做生意常常着便装,因此也是常常素颜出门,许久未曾给自己上过妆了,今儿她倒是认认真真的捣鼓起来。 巧儿在一旁给她选衣裳,知道自家小姐要去相看儿郎,她铆足劲儿搬出几个箱子,打开来一一挑选。 里头都是宋晚清往日穿去各种宴会上的衣裳,自然都是好看的,但巧儿皱着眉头,选来选去都不满意,宋晚清好笑,问道:“你到底为何事苦恼?” “小姐,您这些衣裳颜色都太素了,奴婢前儿在街上见过,好些像您这般年纪的姑娘都喜爱艳丽些的颜色呢,而且穿起来可好看了,像花蝴蝶似的。” 宋晚清对巧儿的审美眼光不敢苟同,她就喜欢那些大红大绿的,宋晚清对那样颜色的衣裳敬谢不敏,她笑道:“你小姐我天生丽质,无需穿那样艳丽的衣裳,若是衣裳太张扬,岂不是盖过了我本身的风姿?” 不是宋晚清太自信,确实是客观之言,她的身姿模样,即使不打扮都能盖过许多人的风头,若是再穿着艳丽,着实过于招摇。 巧儿听她家小姐这样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还是从箱子里头扒拉出了一条颜色最鲜亮的衣裙来。 宋晚清天生的衣架子,身骨匀称,腰细腿长、肤白貌美,一头如瀑似的长发,用一根玉簪将一半高高挽起,另一半任其铺陈在薄肩之上。一身水红色长裙,细腰高束,倒显得胸前起伏壮阔。全身上下并未戴几样首饰,却显得高贵倾城。 宋晚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扮过,她在铜镜前转了两圈,满意的出门了。 ...... 赵月茹早已在书社门前等候,不过让宋晚清意外的是,她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这人正是之前在馨兰阁楼下痴情等她的那位姜二公子姜荀。 她眼神询问赵月茹,他们两人何时又走在一起了?不是说不见人家了么? 赵月茹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宋晚清了然,想必又是这姜荀使了什么苦肉计,让她心软了。 因赵月茹的关系,宋晚清与姜荀也算认识,互相打了招呼后,三人便往里走。 赵月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道:“看来你挺着急的。” 宋晚清不理会她狭促之意,大方承认:“我是挺急的,就不知今儿来人如何?若是不错,我立马敲定。” 她一副做买卖谈生意的架势,惹得赵月茹笑出声。 姜荀不知她们打什么哑谜,在一旁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不告诉你。”赵月茹拉着宋晚清便上前去说悄悄话。 “我跟你说,今儿我给你介绍的这位,你也认识,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章致筠。” 宋晚清诧异,“他啊,倒是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两面,可他比我还小一岁呢,这怎么合适?” “人家觉得很合适啊,实不相瞒,今儿见面还是他主动找人托我约你出来的呢。呐,人就在那儿,你过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赵月茹将人带到,立马撤退,拉着姜荀往另一处去了。 ...... 章致筠背着手,一袭紫衣长袍长身玉立在一副山水画前,看得专注,不过他身后紧攥着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 宋晚清走到他后,轻咳一声,他转过头来,十五岁的少年笑容明朗,“你来啦?”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宋晚清应该紧张才是,至少也要表现出一点羞涩之意,可她看着眼前嫩生生的少年郎,一股豪壮的姐姐之情油然而生,觉得他就像个弟弟般,惹人亲切。 可怜对面的章致筠不知宋晚清心中所想,见她笑意盈盈,脸上腾起两团红晕,紧张得手脚都无处安放。最后不得不强制让自己不去看她眼睛,才得以镇定下来。 少年羞涩美如画,宋晚清很是养眼,“章公子到了许久?” “并未,只片刻而已。” “听月茹说是章公子托她约我来此,为何?” 宋晚清大大方方,完全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之色,反倒把章致筠弄得局促起来。 他以手抵唇掩饰心中羞意,“在下听闻宋姑娘近日身体抱恙,便想问候一二。” “既然听说我身体抱恙,为何还要邀我出来见面?” “其实......在下并不相信外界那些传言,在下觉得,宋姑娘不是因......不是那样容易自弃的人。” 他不好意思说退亲之事,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耻辱。 宋晚清却不在意,“你为何不信?按理来说,女子被退亲确实会难堪羞愤,做那些事也实属正常。” 章致筠真诚如赤子之心,坚定道:“可在下相信宋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他语速急切却又带着安慰,“在下觉得宋姑娘就像蒲草一样,虽外表柔弱,却是内心坚韧之人。” 宋晚清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少年郎,虽然年纪小是小了些,却还......挺懂她的。 她看了周围,此时人渐渐多了起来,便说道:“我们去楼上坐如何?” 章致筠点头,“好。” …… 晨光微好,照在宋晚清肩头,浑身散发出柔和的光,她灵动的眼角带着笑意,娇俏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有美在侧,倾国倾城,有美在侧,遗世独立。 章致筠看得心怦怦直跳,自从两年前在一次诗会上见到她,就惊为天人,暗自相思了许久,因她是定亲之人,便只发乎于情止于礼。 如今听得齐王府要退亲,而且听说她为此伤心欲绝、卧床不起,虽不相信那些传言,可依旧为她担心,担心她因传言难过,担心她为日后生活渺茫,担心她...... 今日得见,章致筠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喜欢的姑娘不是那种只会在闺房中自怨自艾的人,她就像光,即使身处黑暗,也会将自己照亮。 宋晚清喝了一盏茶,见章致筠仍旧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茶水洒了也不自知,暗自好笑。这个傻孩子,说他腼腆吧,他又盯着人看不知含蓄,说他胆大吧,他那脸上偏又还挂着两团红晕。 “章公子?” 章致筠回过神,“宋姑娘想说什么?” 宋晚清指指桌面,“水洒了。” 章致筠一看,脸上红晕更浓了,赶紧慌慌张张掏出帕子来擦,宋晚清却拦住他,“叫人来擦吧,别弄脏了。” 他那帕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用来擦桌子太可惜。 “听闻章公子如今还在国子学?学业可紧张?” “不算紧张,再有两年就结业。” “章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之身,实在了不得,明年准备参加春闱么?” “家父让我再准备两年,明年暂时不参加。” “章公子平日喜欢读什么书?” 章致筠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这对话怎的这样熟悉呢?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他有些郁卒,本是来见心心念念的佳人,怎的事态就发展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章公子这只小奶狗大家喜欢吗?嘿嘿...... 不好意思啊,今天比较短小,大家将就下哈。 第20章 质问 章致筠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这对话怎的这样熟悉呢?与他父亲如出一辙。YL 他有些郁卒,本是来见心心念念的佳人,怎的事态就发展成了这样? 宋晚清一副大姐姐关心自己傻弟弟的心态,着实关心他的学业呢,问得仔仔细细。末了,还嘱咐他,做学问太辛苦,要多注意歇息云云。 章致筠有些气馁,莫不是觉得他比她小一岁,所以不把他当男人看待?他正是因有此顾虑,所以今日出门时还特地着了紫色的衣裳,看起来老成持重,他自己还颇为满意呢。 宋晚清见他聊着聊着兴致缺缺,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便问道:“章公子可是觉得我问得太多了?” 章致筠暗叹一口气,“在宋姑娘眼中,觉得章某人如何?” 宋晚清认真想了想,“俊朗、斯文儒雅、正直,还有一点儿......”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可爱。” “......” 章致筠心想,她果然没把他当成男人看待,竟然用可爱一词评价他。 他更气馁了,思忖片刻后,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不知宋姑娘日后有何打算,若是......若是......不嫌弃章某人,我......我.....想......” 宋晚清好整以暇的等他下文,“想什么?” “我想余生照顾宋姑娘。”章致筠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实不相瞒,章某人心仪宋姑娘已久,可宋姑娘之前有婚约,我只能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但如今,你即将是自由之身,宋姑娘若是觉得章某人可为良配,能否考虑一下?” 他怕宋晚清开口拒绝,略停顿了下,又赶紧说道:“宋姑娘不必担忧我的家人不同意,其实,我的母亲也极其欣赏宋姑娘,还称赞你心有丘壑,天地广阔似男儿。你不必急于回答我,可细细考虑一二,若是不想这样快定亲,我可以等你的。” 最后,他小心翼翼问道:“可好?” 宋晚清听完他一番剖白,心情复杂,正想要如何拒绝他,门口处传来了响亮的一声“不好!” 来人正是萧承礼,他大步走进来盯着宋晚清看,神情伤感,好似在质问“你为何背着我与其他男子相亲?” 宋晚清不知他来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此刻竟莫名的有点心虚,她扯开嘴角笑得勉强,“你怎么来了?” “怎的,我不能来么?打扰你们了?” 他语气微怒,仿佛宋晚清做了十分对不住他的事。 宋晚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种场面有些难堪,同时她还有些担心,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道真相。正当她犹豫该说什么时,一旁的章致筠开口了。 “萧世子莫要责怪宋姑娘,是在下约她至此,在这之前她并不知来者何人。” 萧承礼这才看向章致筠......这个说话都还在变声期的臭小子,竟然敢跟他抢媳妇儿,简直可恶。 他问道:“你是谁?” 章致筠彬彬有礼的作了个揖,“鄙人姓章,户部侍郎章大人乃在下高堂。” “哦......原来是户部侍郎张大人之子啊。”不认识。 “你可知,觊觎他人之妻乃非君子所为?” 他这话说得令章致筠羞愧,这么一讲,萧承礼说的也没错,他确实从两年前就想着宋姑娘了。 章致筠太嫩,不是萧承礼的对手,而且萧承礼脸皮厚,以宋晚清夫君自居,让章致筠下不来台。 宋晚清看着心疼,有意为章致筠解围,“章公子,今日实在抱歉,你请先回吧,咱们改日再叙。” 这个‘改日再叙’纯粹是宋晚清平日与人谈生意用的客套之言,顺口而出,可萧承礼听了后,心中很不是滋味。 待章致筠离开后,萧承礼阴恻恻的说道:“改日在叙?想不到阿芙竟这般行为不端,与男子见面毫不避讳。” 萧承礼这是气愤上头便口无遮拦,想也没想就这么说出来,宋晚清听后气极。 她与谁见面干他何事?一个口口声声要退亲的人,来这里管什么闲事?她也懒得装了,直接道:“请问萧世子是我的谁人?我与谁见面与你何干?” 她这话太伤人,萧承礼听了心中酸胀得难受,结合适才听到的话,他闷了两息,问道:“阿芙,适才那个姓章的说你与人有了婚约,可是真的?” 宋晚清心想,他果然听见了,只不过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是。” 她不想骗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萧承礼认认真真的打量她半晌,突然笑起来,而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怒火,“为何骗我?” 为何?宋晚清不知该如何解释。 然而,她的沉默让萧承礼的怒火更甚,质问的声音又大了些,“为何骗我?” 他眸中怒火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宋晚清别过脸不忍看。 萧承礼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捏得生疼,“你说啊?为何?” 宋晚清深呼吸一口气,答道:“不为何,其实,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我并不想嫁你。” 萧承礼定定的看着她,心里失望至极。 他喜欢的人不想嫁他,可他之前还高兴了这么久,欢欢喜喜的准备退亲后娶她,没想到,她从头到尾就是在骗他。 “那你一开始为何要答应嫁我?” “因为......” 她的停顿,令萧承礼的眼眸微微一亮,可却又因她接下来的话熄灭了光芒。 “因为,我想你快些离开临州,所以才那样诓骗你的,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萧承礼沉默了许久,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他身份高贵,又文武兼备,在哪里都受女子喜欢。从来都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要不到的女子,可就因为眼前的这位,挫了他这些年来的骄傲。 因为自己厚着脸皮缠着他,所以让她厌烦,不惜哄骗他,让他快些离开临州。怪不得,一直以来她对自己都是神情冷淡,连那日在上京遇见也不肯告诉他住址,是怕他继续缠着她么? 这么久以来,他竟被她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萧承礼气笑了,想他堂堂齐王府世子,战场上威名赫赫的萧小将军,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在此傻里傻气的受个小女子欺辱? 他攥紧拳头,舌尖顶了顶腮帮,咬牙切齿道:“宋芙蓉,你真叫宋芙蓉?这个名字,真难听!” 随后,再也不看她,转身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你们怎么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上次是那个小白脸,这次又是个小奶狗,我到底哪里不好?5555555我失恋了~~ 第21章 伤情 齐王府,演武场。 “笃!”一只长箭穿靶心而过,随后又是“笃!笃!笃!”三箭齐发。 靶子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头,靶心因承受不住,还空了一大块。 萧承礼已经拉了一上午的弓箭,如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任谁说话也不理,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水打湿也毫无知觉。 周平在一旁叹气,他家世子爷这几日着了魔一般,尽把力气往各种兵器上使,累了就倒床上歇息,在军营都没见过他这样卖力。也不知他与那个宋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晓得自从那日走出书社后,他家世子爷便整日阴沉着脸。 萧承礼射完一篓子箭,喊道:“再去拿箭来!” 周平硬着头皮上去劝他:“爷,您就歇息一会儿吧。” 萧承礼不想歇,一歇下来就会想起宋芙蓉那张可恶的脸,北地的那些妇人说的果然没错,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她宋芙蓉果真敢,将他骗得团团转,想他萧承礼一世英名,竟被个小女子给耍着玩,实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自己不争气,竟还想着她。 他都想抽刀将自己砍个百八十块扔去喂狗得了,贱不贱呐?竟然还想着那个女人! 周平在一旁劝,他也不理会,斜眼责骂他多事,“快去拿箭来!” 周平不敢忤逆,乖乖抱箭去了。 ...... 齐王爷得知他儿子这几日心情不佳,还以为是因为他不同意退亲,才自暴自弃。所以也过来相劝,“你老子我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还是要跟你讲清楚,退亲之事豪无商谈余地,但是,若是你有其他喜欢的女子,我也不反对,届时纳进府便是,何必跟自己过去?你看你这副鬼样子,就为了逼迫我给你退亲?出息!” 萧承礼说不是,他欲言又止,委屈难诉,表示自己最近热爱演武场所以勤奋了些。 齐王说你去照照镜子吧,你这副死了爹娘的模样,鬼才信你! 萧承礼气闷,他有口难辩,说他英明神武的儿子被人骗了感情?想想都觉得丢人。 他的心思无法言说,他的心情无人理解,各种兵器折腾腻了,便开始折腾起书籍来,小时候学过的《经学》、《礼记》拿出来又重新背一遍,困了就倒床歇息。 如是过了半个月,萧承礼从书房走出来,悟了。 景阳侯府的亲事不退了,他自己因为别人的拒绝都难受得心肝疼,更何况是阿丸那样的弱女子,难怪她伤心得要去寻死。 仔细想想,自己真是个混蛋,竟然没有顾极她的感受,与其去想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不如就娶阿丸,好歹两人从小认识也算熟悉。 想明白后,他顿时轻松起来,对周平吩咐道,“准备些零嘴吃食,我这就去找阿丸重修旧好。” ****** 景阳侯府宋老夫人得知萧承礼又来了,十分诧异,“萧世子可有说是何事?” “萧世子没说,奴婢请他在花厅里喝茶等候。” “你做得好,我这就去见萧世子。” 宋老夫人的病前些日子早就好了,但仍旧无病呻吟又卧床躺了几日,就为折磨她那不知好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房媳妇。因此,刘氏为了缝补与她的关系,事事躬亲、做小伏低,内心苦不堪言。 这会儿听说萧世子来了景阳侯府,心中疑惑,也跟着宋老夫人去了花厅。 花厅里,萧承礼显得有些不耐烦,手指不停敲打桌面。 “不知萧世子到来,老身有失远迎,还请萧世子见谅。” 萧承礼起身拱手作揖,“晚辈未下帖子便匆匆而来,冒昧之处还请老夫人海涵,我此来是为见贵府二姑娘,她现在怎样了?” 见宋晚清啊?宋老夫人不知他有何目的,他都要退亲了,怎的还见来见去的? “请问萧世子见老身孙女所为何事?恕老身之言,她乃闺阁女子实在不方便......” 萧承礼明白,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么老见面实在不妥,不过,他此次是来与她和好的,事情十分重要。于是,向老夫人解释道:“前儿因退亲之事伤她甚深,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二姑娘挺好的,我不退亲了,便想见见她亲自与她化解误会。” 宋老夫人一听他说不退亲了,眼睛骤然发亮,可随后又后悔不跌,暗暗掐了把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迅速转了两圈,笑道:“萧世子来得实在不巧,老身那孙女病得厉害,如今不方便见客,要不......等过些时日她好些了,你再来,如何?” 还病着啊?萧承礼更加内疚了,没想到他那小未婚妻竟对他这样痴情,嘴上说着没关系退亲吧,可私下里却自己躲起来伤心垂泪舔舐伤口。 唉......他萧承礼真是个混蛋! 虽然很想见她把话说清楚,可她病着也确实不好见人。他踌躇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好吧,那我改日再来。” 送走萧承礼后,宋老夫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赶紧吩咐道:“快去,打听打听大房搬去了哪里?马上去接她们回来!” 刘氏适才听萧世子说不想退亲了,也是大喜过望,不过她心思活泛,“娘,适才你为何不让晚芝过来陪陪萧世子?二姑娘见不成,这不是还有四姑娘么?”万一,萧世子今日心情好,看上了她女儿,那岂不是...... 宋老夫人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竟忘了这事,你适才怎的不出声提醒一下?” 刘氏心想,她最近都在看老夫人的脸色行事,她说话,她哪敢插嘴呢? 宋老夫想了一会儿,“不急,日后还有机会,今儿先去接大房回来,有备无患。” “那若是大房不肯回来怎么办?” 宋老夫人来气,虽然她也讨厌那对母女,可现下,她们对景阳侯府有用,“不肯回来?那你就去好好给人赔罪道歉,祸是你惹出来的,合该你担着。” 刘氏心里苦,“可若是媳妇去道歉了也不肯回来怎生是好?” 宋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神色冷厉,“那我这个老婆子就亲自去,届时我倒要看看,那对不孝母女顶不顶得住众人的唾沫!” ...... 萧承礼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重修旧好,可哪知,出师不利,他心情烦闷,不知不觉又走到上次的酒楼。 上次是在这条街遇见她的,也在这个酒楼吃过饭,那时两人分明还言笑晏晏,可转眼就物是人非,仿佛做了一场梦。 “派个人回府说一声,我不回去了,今儿中午就在这用饭。” 他将马鞭扔给周平,抬脚踏进酒楼。 还是那间厢房,还是那些菜式,可却只剩他一人,吃得毫无滋味。 正当他伤感之际,隔壁厢房的声音细细传过来。 “照我说,如今那上京第一美人儿没了景阳侯府撑腰,岂不就任人宰割?杜兄何必畏首畏尾,既然看上了那个小娘们,小弟帮你弄到手便是。” “唉,不可不可,她虽与景阳侯府分了家,但与齐王府的亲事还在,此时不是好时机。” 那人不屑,“嘁”了一声,“齐王府萧世子退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依小弟看,萧世子也不会将她当回事,若是杜兄你抱走美人,说不定他萧承礼还要好好感谢你一番呢。” 这人话音一落,便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杜兄莫要犹豫,依你这般风姿,那宋小姐说不定十分乐意做你的小妾呢。别说,那美人儿身姿玲珑,想必云雨时滋味甚好,杜兄好福气呐。” 他话刚说完,门便被狠狠踹开。 萧承礼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谁好福气?” 厢房里头共三人,见萧承礼冷不丁出现在门口,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萧承礼走近,气势逼人,“说啊,谁好福气?” 也不等他们回答,他立马一脚就踹过去,只见适才说话的男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他疼得直冒冷汗,嘴角鲜血流出,拼命求饶:“萧爷萧爷,小弟有眼无珠,您饶了小弟吧,我也就爱说个嘴儿,没那个胆碰宋姑娘啊。” 他艰难趴起来,然而才刚磕了个头,便又被萧承礼一脚踹飞,撞在墙壁上又落了下来。萧承礼武将出身,脚力寻常士兵都难以抵挡,更何况是一个弱质纨绔。 那人被踹飞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说不出话。 屋子里另外二人被这场面吓着,他们赶紧离桌下跪求饶。 萧承礼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十年前,他在上京都可以横着走,如今十年后他得胜归来,更是无人敢触其锋芒,遇上他,只有认倒霉的份。只要他占理,别说被打,就算今日被弄死,也无处喊冤。 两人跪地瑟瑟发抖,好话求了一大筐,可萧承礼仍旧没放过他们,一人一剂狗吃屎,三人凑一堆,抱头痛哭。 萧承礼很生气,饭也不想吃了,下楼之后,吩咐周平,“你去查查景阳侯府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宋芙蓉我不准备要了,我决定就娶阿丸,请大家祝福我。 第22章 反悔 周平办事利索,不到一日/功夫便将事情打听清楚。 “爷,宋二姑娘与景阳侯府分家了,与她母亲姚氏单独搬出了侯府,起因是景阳侯府二房霸占她们财物之事,可小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承礼正在拭剑,闻言将剑搁在桌上,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宋二姑娘十岁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艰难,听说平日的花销都还是宋二姑娘自己出门做生意所得。这是侯府下人说的,还举了好些细事,听着实在让人不忍。” 萧承礼不解,“她不是景阳侯府正儿八经嫡出的姑娘么?怎会生活艰难?” 记得小时候,她在景阳侯府极其受宠,她调皮生事,也无人斥责,有什么好物也是紧着她。 周平叹气,“宋二姑娘没了父亲,她母亲性子又弱,孤儿寡母的自是容易受人欺负。这不,前些日子,景阳侯府二房霸占她们财物,所以闹翻了才分了家。” 萧承礼听了很气愤,阿丸只能他欺负,何时轮到别人了?景阳侯府不识好歹,前儿他去府中,便看出来了,堂堂侯府竟然让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迎接外男,还凑到他跟前行礼问安,当他看不出她们那些肮脏心思么?竟欺负阿丸至此,实在可恨。宋老夫人还谎称阿丸生病不能见他,这景阳侯府竟是这等人家,难怪阿丸忍受不住要搬出去。 “她现下搬去了哪里?” “听说是在城门南街梨花巷。” ****** 梨花巷。 宋宅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景阳侯府宋老夫人的,她今儿出门十分气派,不仅乘坐的马车华丽,还带了许多奴仆,引得梨花巷的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 宋晚清出门办事去了,是姚氏接待的她。 姚氏很忐忑,不知宋老夫人来有何事,而且宋老夫人脸上竟难得的有些笑意,这更让姚氏心中打鼓。 “娘......您先喝茶。” 宋老夫人坐在上首,眼皮半掀睨她一眼,“你还知道认我这个婆婆?” 姚氏谨小慎微,“娘,看您说的,咱们虽是分了家,可终究还是割不断的婆媳关系啊。” “说得好,咱们的关系割不断,二姑娘骨子里流的是我景阳侯府的血,这血脉之情更是断不了。”宋老夫人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其实,当初我就不想让你们分出来住,可你们偏偏铁了心,我就想着,也行,那就让你们出来住段时日,晓得外边疾苦了,自然就明白府中的好。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之前老二媳妇来请你们回去,你们不应,我晓得你们还对她还心存怨恨,今儿我亲自来,总归表现出府里的诚意了吧?” 姚氏想说话,宋老夫人打断她,“你先听我说完,以前你总觉得我偏帮二房三房,可景阳侯府的情况你也晓得,二房三房的子弟日后便是景阳侯府的顶梁柱,我自是要多关照些。虽是如此,可也没亏待你们大房母女啊,齐王府的婚事也一直维系得好好的,当然,若是没有萧世子闹退亲,你大房才是最风光的。因此,平日吃亏些又何妨?她二房三房没你们这运气,也只能在别处撒撒气头,这怪她们眼皮子浅,你又何须与她们计较?照我说,你们还是搬回来,且不说你们母女俩在外生活艰难,单是二姑娘日后找婆家,由景阳侯府出面,也不会有人小看了去。” 宋老夫人前面说的话,姚氏还能敷衍着听,可后头这句她就有些意动了。女儿的亲事是她现在唯一担忧的,正如宋老夫人所说,有景阳侯府在,女儿或许还能找个好人家,可若是就这么分家下去,女儿亲事确实困难。 正待她犹豫之际,宋晚清回来了,她听说宋老夫人过来,心里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前儿二房的刘氏来过,说了许多忏悔的话,还低声下气的求她们搬回去。宋晚清没应,想不到隔了两日,宋老夫人亲自来了,还来得这搬张扬,看似做足场面诚心请她们回府,实际上却是在逼迫她们不得不从。 宋老夫人平日最是不喜她们,为何如今要费尽心思请她们回去?连刘氏那样要强的性子也肯放下脸面来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晚清担心母亲耳根子软,不是宋老夫人的对手,便匆匆赶回来,看看她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祖母好大的气派!”宋晚清跨进堂屋便自如坐下,也不给她请安。 宋老夫人知道宋晚清说的是今日出门阵仗,她平日里确实不会这么招摇,今儿却带了这么多奴仆,其中用意,姚氏看不出,但瞒不过宋晚清的眼睛。 她跟姚氏说话尚且还能神态自若,可宋晚清一来,她就有些挂不住面子。她打心底就认为宋晚清才是真正的对手,如今却要在对手面前放下脸面求她们搬回去,这让她心底难堪。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还是努力调整脸上的情绪,尽量和蔼道:“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们母女俩过得如何,这宅子虽干净宽敞,可终究比不上侯府。” “祖母说的是,确实比不上,不过,孙女还是觉得这里住着舒心。” 宋晚清不想跟她虚与委蛇,脸上也无好颜色。 宋老夫人生生忍住心中怒气,“你倒是舒心了,可有想过你母亲?你们就这样搬出来,日子艰难,也容易惹是非,你母亲整日为你忧心,你就不在意?” “祖母到底想说什么?不防开门见山。” 宋老夫人也觉得还是这样说话好,对着宋晚清搞那套客气,真让她浑身难受。于是,她沉下脸来,“分家之事,外头传得难听,我来劝你们搬回去。景阳侯府子弟日后还要入仕做官,莫要因你的意气用事连累了他们。你们若是同意搬回去,有什么条件只管提。” 她说得冠冕堂皇,但宋晚清不信,她要是在意景阳侯府子弟日后的仕途,那之前散播她的谣言时就该顾及一二。 她偏头笑了笑,没接话,眼神嘲弄,示意宋夫人说话真诚些,她这些话骗不住她。 宋老夫人憋着火,就知道宋晚清鬼精,做事最难缠。她深吸一口气,说道:“齐王府萧世子前儿来府上说了,还想继续这门亲事,即是如此,你们自然得搬回去,除非你不想要这门亲了。” 这个诱惑抛出来,宋老夫人自认为抓住了宋晚清的命门,毕竟齐王府的亲事谁不想要? 可哪知宋晚清不为所动,眼皮子都不掀一下,“确实不想,祖母请回吧。” 宋老夫盯着宋晚清,眼神狠厉……她为了报复景阳侯府竟然连亲事都不要,简直疯了! 良久后,她嗤笑出声:“二姑娘最好先想想再回话,莫要逞一时嘴快,今儿我就先回了,想好了再来回复我。” ...... 宋老夫人回府后,坐在榻上兀自气了许久,随后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将丫鬟叫来,在耳边吩咐一番,随后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那母女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就不信,届时她们还不肯服软。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没想到我媳妇儿竟然过得这么苦,我要去拯救她。 第23章 撞见 宋老夫人的造访仿佛如湖面的水波一划而过,宋晚清继续专注忙自己的事,不过,让她心生烦恼的,是那日宋老夫人说的话。 萧承礼不准备退亲了...... 宋晚清不明白萧承礼的心思为何突然转变这样快,这着实让她头疼。她们的亲事若是继续耗着,对她很不利。先不说景阳侯府会纠缠不休,便是......便是真要嫁给他,宋晚清内心也十分排斥。 但她没空在这事上担忧过多,现下生意忙得如火如荼,人手已经准备好,新铺子也在紧锣密鼓的修缮,她要忙着重新调整货品、规整价钱。 因此,这几日,她都是早出晚归,连姚氏都不曾见过她几面。 渐渐的,宋晚清发现梨花巷这边多了些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起初她不当一回事,直到有一日,她回家时,发现有两人正趴在矮墙上四处张望,似准备要潜进宅院。 宋晚清大喝,“谁人?” 那两人见是她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且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不仅不害怕,反而跳下墙头,“哟,得来全不费工夫!美人就在外头呢,我们也不用进去了。”这人笑得猥琐,“大哥,咱俩艳福不浅呐。” 说着,就要去够宋晚清的手,被巧儿一把打落。 “嘶......连丫鬟也这么够味,小爷我喜欢。” 他话音刚落,巧儿抬脚就朝两人踹过去,那两人平日里就是个街头胡混子,被酒色掏空身子,完全不够巧儿的脚力。原本以为只是个脾气辣的丫头,没想到竟还会些功夫,两人不是对手,爬起来就跑。 巧儿准备追上去,却被宋晚清拦住,“先不管他们,回去吧。” 这种事她常遇到,更何况现在从景阳侯府搬出来了,难免有些浪荡子起了些不干净的心思。 不一会,姚氏也出来了,“适才听见门口有吵闹声,发生了何事?” 宋晚清不想让她担忧,便只解释遇见了两个贼人翻墙,被发现后就跑了。 姚氏叹气,“咱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怎的还别贼子惦记上了?” 宋晚清好笑,“要不然母亲在门口挂个牌子,上面就写‘此宅穷困,勿偷!’可好?” 姚氏笑骂她,“真是个滑头,连你娘也打趣。” 姚氏挽宋晚清进门,“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往常见你都是匆匆糊两口,也不好好用饭,今儿可不许,我特地下厨做了些你喜欢的呢。” “好。” “对了,清儿,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晚清帮姚氏盛了碗汤递过去,“母亲只管说。” “上次......你祖母说萧世子不准备退亲了,你是个什么想法?” “女儿还能是什么想法,女儿态度一直都很明确。齐王府门楣太高,不合适,再有,萧世子非我良人。” 她喝了口汤,继续说道:“母亲,既然咱们都搬出来了,日后就好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踏踏实实靠双手努力。若只想着结一门贵亲,依傍他人生活,那以后的日子与在景阳侯府有何区别?咱们在景阳侯府尚且还能勉强应付,若到了齐王府那样的人家,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听女儿这么一说,姚氏将将活泛起来的心思又熄灭了,“娘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咱们家没个男人,连小偷都敢随意来。” 宋晚清思量了下,看来还是得再雇两个护院才行,她经常不在家,若是有贼子潜进来,家里都是些女眷,着实不能应付。 “娘先吃饭吧,女儿的亲事自有计较。” ...... 宋晚清原本以为那两个浪荡子被巧儿打了之后会收敛,却没想到,隔了两日,他们又来了,还另外带了一伙人过来。 他们也不做其他的,就时不时在门口唱些艳曲,言语调戏调戏宅子里头的女眷。大白天的,惹得邻里邻居们出来瞧热闹,甚至有些人还窃窃私语,怀疑这里头住着不干不净的人家,尽招惹些街头混子。 这些人只在门口闹,也没闯进来,姚氏连报官都没理由,生生的忍了几日,也没敢与宋晚清说,怕她操心。 可姚氏越是这样,那些人越得寸进尺。 直到有一日,宋晚清去铺子,他们竟直接在街上拦下她的马车,好几个人围着,言辞露骨挑衅。 巧儿气急,跳下马车与他们扭打起来,这回他们像是早有准备,也带了两个会些拳脚的人,专门缠着巧儿。 宋晚清下马车见又是上次那两人,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眼睛骨碌碌的在她身上打转,“想做什么?上次路过小姐家门口被当成贼人打一顿,自是讨债来了。”他又朝围观的人群大喊:“大伙儿都给我评评理啊,这小姐模样长得好看,心肠却歹毒,将我大哥的腿都打折了,就是她那个婢女干的。” 围观人群也有不信他的,毕竟他那副混子模样,说话能可信到哪里去?估计是这姑娘长得好看,被他们惦记上了,人家不肯,才恼羞成怒倒打一耙。 宋晚清神色冷静,任他演戏,“所以,你们到底想怎样?” 那人神情猥琐,抹了把嘴,“当然是给小爷道歉,也不用斟茶下跪,就......喊咱们兄弟几声好哥哥吧?” 他言语轻佻,那几个人纷纷笑起来。 “去你娘的哥哥,小姐,你先上马车,奴婢今儿好好教训他们。” 缠住巧儿的那两人渐渐落下风,眼看胜利在望,巧儿却突然被人从后偷袭,撞了过来,恰巧撞到宋晚清身上,宋晚清抵挡不及,后退几步,胳膊肘重重磕在车沿上,瞬间划破了皮,不一会儿有鲜血流出。 这时,有人冲过来扶起她的胳膊,关切的问道:“宋姑娘你怎么样了?” 来人声音熟悉,是纳兰峥。 他正在熟悉上京街道,老远就瞧见有人围观热闹,定睛一看,里头被围着的女子竟然是宋晚清,这才赶紧过来。 在这种场合相遇,着实令宋晚清尴尬,她笑了笑,“没事,就破了点皮。” 那伙人见来了个衣着华丽、气质高雅的男子,还带着几个小厮,一时摸不清是何身份。上京贵人太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惹不得的人。于是,不敢再向前,犹豫两下后,悻悻然跑了。 “要不要去抓他们回来报官?”纳兰峥问道。 宋晚清摇头,这样的事她经常遇到,官府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日后小心些罢。 “纳兰公子是何时到上京的?” “先不说这个,我带你去找家医馆包扎伤口。” ...... 宋晚清伤口不深,正如她所说,只是划破了皮,但由于她皮肤娇嫩,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十分唬人。 纳兰峥眉头皱得老高,嘱咐大夫务必用最好的药,最后还在他的坚持下,愣是给宋晚清的胳膊裹了好几圈纱布,显得臃肿极了。 宋晚清无奈,“大夫都说了只是小伤,不打紧。” “这伤若是在男子之身自然不打紧,可你们姑娘家身子娇贵,还是注意些为好。” 宋晚清问他,“你是何时来的?怎的不提前稍信给我?” “昨日刚到,原本也没想着这样快过来,不过看宋姑娘你写的信中提到生意的事,想着你定会很忙,我提前来帮把手。” “生意的事,忙虽忙,但还应付得来,倒是纳兰公子,你再过不久就要科考,还是以你的事为重罢。” 纳兰峥点头,“我拎得清,宋姑娘不必担心。” 眼见午时,两人准备找地方吃饭,可才刚走到酒楼门口,迎面便遇上了萧承礼。 萧承礼正从里头出来,冷不防撞见俩人,他愣了一下,见她们走得很近,纳兰峥还在一旁虚扶着她。 萧承礼脸上神情瞬间寒冷,嘲弄道:“宋小姐好手段。” 他眼神扫视俩人,意有所指。 宋晚清也没想到会在此遇上他,而且还撞见她和纳兰峥在一处,依他的性子,定然是火冒三丈,她不想在此与他争吵,遂转头对纳兰峥道:“我们进去吧。” 见宋晚清不搭理他,萧承礼心中更来气,虽然他那次在书社潇洒走人,也决定日后再也不与她联系,可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总是忍不住念着她,这让他很气闷。于是,不停默念着娶阿丸娶阿丸,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淡忘,虽然也确实有些效果,可这效果还没见多少,今儿又碰见了。 宋晚清冷漠的态度激发了他心底的怒气,他拦住两人,看向宋晚清,“怎的,如今纳兰公子也成了宋小姐的入幕之宾?” 他这话一说出来,宋晚清那个气啊,真想一脚踹死他!但她着实不想当着纳兰峥的面与他计较,于是只得忍着,不迎其怒。 一旁的纳兰峥听得这话却是眉头紧蹙,“萧公子此言何意?在下与宋姑娘清清白白,请萧公子莫要血口喷人。” 萧承礼笑了,唰的一声将折扇打开,“我血口喷人?萧某奉劝纳兰公子擦亮眼睛,莫要被狐狸精给骗了,萧某是吃过亏的人,所以也提醒提醒纳兰公子。” 他的话越说越伤人,宋晚清忍着忍着便忍不下去了,“萧承礼,我劝你见好就收,莫要日/后/后悔。” “后悔?”萧承礼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萧某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认识你......这个狡诈的女人,明明已经有未婚夫却还……” 他后面的话被宋晚清散发的怒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宋晚清怒瞪他,“你不是也有未婚妻却还去勾搭其他女子么?缘何要单独将错怪在我头上?” “所以啊,是萧某识人不清,家中有珠玉不知珍惜,倒是去求路边瓦石。如今确实后悔,我想好了,日后就只对我那小未婚妻好,要更好,不,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我日后要对阿丸最好!小爷我就把话就搁这儿了! 第24章 真相 酒楼雅间里,宋晚清内心五味杂陈,因为萧承礼说的话,他似乎铁了心要继续那门亲事,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对面的纳兰峥则更是神情复杂。 他不可思议,“所以,宋姑娘你就是他口中那个小未婚妻?现下,他并不知情?” 宋晚清点头,“我们在临州遇见的时候,他没认出我,我也没告诉他,于是,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其实,我只是想让他安安静静的将亲事退了,哪知会遇到这样多波折。今日的事,让纳兰公子见笑了。” 纳兰峥说不清楚此刻内心是何滋味,竟莫名的有一些失落。 他给她斟了杯茶递过去,“那宋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宋晚清往后一靠,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瞬间有些迷茫起来,“我也不知道。” “若是萧世子知道真相后不肯退亲,宋姑娘该如何?” “能如何?或许......只能嫁给他吧?” 她这话让纳兰峥的失落又添了两分,在来上京之前,他还满怀欢喜,可今日知道宋姑娘的亲事后,心情却有些低落起来。 他说,“若是......若是.....” 若是他帮她呢?她若是不想嫁,他有法子可以相助。可转念又觉得无法说出口,毕竟拆人姻缘非君子所为,而且,他隐约明白了自己心底藏着了不可告人的心思,若是再这样做,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若是什么?” 纳兰峥摇头苦笑,“没什么,日后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宋姑娘尽管开口。” 宋晚清一杯茶饮尽,心中苦涩口中也无回甘,淡淡应了句,“好。” ...... 萧承礼今日买了许多零嘴吃食,原本是要去找阿丸,可没想到遇上了宋芙蓉,还忍不住吵了一架,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西城墙墩上望着远方发愣。 “周平,你说,要是爷不回上京这一趟,是不是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 周平提着大包小包,脖子上还挂了好几个兜儿,陪着他家世子爷看蓝天白云多愁善感,心里苦不堪言。 心说,按您这不可一世的性子,早晚都得栽一趟,早栽总比晚栽好。不过他不能这么说,还得安慰一下这位大爷。 “爷,您得往好的方面想,正是因为来了这么一趟才有这样的际遇,人生不遗憾不是?!” 萧承礼叹气,“遗憾!怎么不遗憾?喜欢的人有了婚约,还欺瞒我这样久,我......”委屈难受却无法言说。 “爷,您自个儿不是也......有婚约么?再说了,听说宋二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呐,长得贼好看,您不是喜欢好看的么?依小的看,宋二姑娘就挺好。” 萧承礼斜睨他,“爷是那种肤浅的人么?” 肤不肤浅您心里没个数么?! 周平昧着良心坚定摇头,“您不是!” 提到阿丸,萧承礼心里又内疚起来,是他对不住她,害得她卧病在床,也不知现在好点了没。 那种没心没肺的女人还想什么想,既然决定娶阿丸,那就日后只对她好。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走,看阿丸去。” ...... 彼时宋晚清并不知,她在酒楼愁苦之际,梨花巷宋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承礼带着一大堆礼物造访,厅堂里的红木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他饶有兴致的介绍:“婶子,这是阿丸小时候爱吃的凤梨酥,这是红豆糯米糕,这是玫瑰紫香酥螺....哎呀,我适才经过杨记包子铺还给她买了热乎乎的肉包,她小时候最馋这个。” 姚氏坐在一旁,神情复杂。她看萧承礼忙来忙去介绍女儿爱吃的东西,心中感叹,多好的儿郎啊,十年前见他时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一晃眼这些年过去了,萧世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模样俊朗,还谦逊有礼,从进门就一直热络的喊她婶子。 唉......可惜了! 萧承礼不知姚氏心思,他介绍完各种零嘴吃食,问道:“婶子,阿丸何时回呢?” 姚氏有些为难,“清儿每日皆要忙到掌灯时分才回,”她看了看天色,还早着呢,让人家萧世子干等也不好,“世子若是有急事,我派人去喊她回来?” 萧承礼抬手止住,“别,反正我也无事,就等她吧。” 他执意要等,姚氏便去张罗晚饭,“世子今晚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如何?” 萧承礼毫不生疏见外,点点头,“好”。 他出了堂屋,外头阳光正好,漫步在宋家巴掌大的小院里,看墙角长出一簇火红的蔷薇,藤叶茂密,沿着墙壁攀爬上屋顶,在天边开满了细细碎碎的花朵。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去景阳侯府见阿丸,那时也正直夏季,下人说她正在花园里和小姐妹们捉迷藏,于是他就找过去,发现她的那些小姐妹也到处在找她,急得满头汗。 萧承礼以为阿丸出了什么事,毕竟那时候上京正在闹拐子事件,许多人家的小孩都莫名失踪。他以为是哪个胆大的拐子翻墙进来将阿丸带走了,于是也跟着焦急起来。 寻了很久,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墙角发现她,她藏得还挺深,一大簇蔷薇花遮盖住她小小的身子,不仔细看都难发现。他唤了她两声,没人应,走近一看,原来她已经傍着墙睡着了,手上还捏着尚未吃完的酥饼,嘴角糊满碎屑。 他用了几分力才将她摇醒,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他还楞了一下,声音甜甜糯糯的喊:“承礼哥哥。” 一晃十年过去了,也不知当年的那个馋嘴猫儿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这么一想,他还挺期待与她见面的。 她那么喜欢他,见到他一定很惊喜吧?! 哎呀,见面第一句说什么好呢? 夕阳西斜,金辉洒满院落,萧承礼沿着廊柱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百无聊赖,正准备回堂屋坐着喝茶等,便听见门外有女子说话声传来,随后狭长的影子也出现在台阶上。 萧承礼心间蓦然一跳,鬼使神差的隐在门后。 宋晚清一边走一边听巧儿禀报今日之事,待得两人进门,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阿丸?” 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宋晚清的身子骤然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OK,一会儿零点还有更新,嘿嘿,掉马名场面,来吧来吧 ,一起围观萧狗蛋打脸! 下一章也是入V章,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呀,届时有红包雨,人人有份,第一排仍是一百币。先一人亲一大口么么。 在这里推荐下隔壁已完结【小世子追妻记】超级甜哟,说的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世子盯上的故事。 预收文【夫人,我劝你认命】可以了解下喔,文案如下: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多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多年,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多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 完结【小世子追妻记】文案如下: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顶多算清秀,一副干瘪身材,还胆小懦弱。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后来,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好。 于是,他今日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日为她阻挡狂蜂浪蝶,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一段青涩的爱恋,浓烈了一生。 第25章 三合一 宋晚清边走边听巧儿禀报今日之事, 待得两人进门,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阿丸?” 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宋晚清的身子骤然僵住...... 巧儿也听见了,悄悄转头看来人, 低声惊呼, 随后赶紧捂住嘴,结结巴巴的问:“怎......怎.....怎么办呀?小姐?” 萧承礼见两人像吓到的模样,不明所以, 他走近两步, 又唤了一声,“阿丸?” 宋晚清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可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她毫无心理准备,现下, 逃是逃不掉了,她深呼吸一口气, 缓缓转过身。 眼前的女子明媚婀娜,娉娉婷婷, 正是他梦中念了无数遍的面庞。 萧承礼很是惊诧, “宋芙蓉?你怎么在......” 这时, 姚氏从屋里头出来, “清儿回来了?萧世子等你大半日了, 还愣着作甚?快进来歇会儿, 娘已经吩咐厨下备好了晚饭。” “清......你是阿丸?”萧承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姚氏不知萧世子为何是这般反应,她拉宋晚清进堂屋, 萧承礼也愣愣的跟在后头。 厅堂里,姚氏一盏茶喝尽,察觉气氛有些古怪, 他们两人虽然是隔了这么多年没见,可怎么着也要互相寒暄一番呐,怎的,坐下来都这么久了,都不见两人搭话呢?女儿只顾埋头喝茶,萧承礼坐得笔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坐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引话头,想了想,问道:“晚饭已经备好了,世子饿了没?要不要现在让人摆饭?” 萧承礼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也没认真听姚氏说的什么,只讷讷点头。 待姚氏一走,堂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尴尬、压抑...... 两人今儿中午还在酒楼里吵过一架,各自指责对方有婚约却还与其他人纠缠不清,皆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是萧承礼,气话说了一箩筐,还傻不拉几的立誓要对阿丸好,结果...... 过得许久,萧承礼从最初的不可思议,到现在已经咂摸出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先是气了一会儿,随后又隐隐有些欢喜,他们之间兜兜转转,原来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婿,本来就是一对儿。 总之,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如六月的天,各种情绪交织变换,他抬眼打量宋晚清半晌,内心五味杂陈。 “阿丸,你为何骗我?” 他竟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质问她,想起今儿中午萧承礼指着她骂狐狸精,宋晚清就来气,“你不是也骗了我么?最初是谁先自称萧言的?” “......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么,怕你知道.....”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在理,遂没有再说下去。 但宋晚清帮他说了,“怕我知道你有未婚妻不搭理你是吧?萧承礼,扪心自问,你那样做可对得起我?” 萧承礼气弱了一大截,“可现下不是已经清楚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么?说明,咱俩缘分不浅呐。” 见他竟然还敢腆着脸这么解释,宋晚清瞪他,“可若不是一个人呢?那你就那样毫无顾忌的勾搭别人?” 萧承礼又气弱了一大截,此刻像个鹌鹑似的,巴巴的看着母老虎似的宋晚清,诺诺的回话,“怎么能说是勾搭呢,这个词儿不好。”随后又敢怒不敢言的补充道:“再说了,你不也一直哄骗我去退亲么?” 说到这里,萧承礼突然难过起来。 沉默片刻后,问她,“阿丸,你为何想要退亲?” 宋晚清此刻也平静下来,反问他,“那为何你要退亲?” “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要退亲,这不是遇见你之后才有的想法么,而且,那时我确实觉得咱俩都十年未见了,我记忆里你的模样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每次想起娶这么个小娃娃做妻子,就觉得罪恶,所以才......你懂的吧?” “可我现在知道,阿丸,你长大后原来这样好看,虽然我适才知道你是阿丸,心里生气,但也是很欢喜的,原来,我喜欢的阿芙就是阿丸,简直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美好了。” 他如初识情滋味的少年郎,炙热真诚的剖白心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宋晚清心中一时内疚起来,他真心喜欢她,她知道,可是,她不想嫁他,势必要辜负他一片真心了。 宋晚清抬眼直视他,“萧承礼,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她神情如此镇定淡然,却令萧承礼的心慌乱起来,他知道她想谈什么,下意识的想拒绝,可宋晚清自顾开口了。 “这么久以来,我欺瞒你,其实我心中也很过意不去,可是,那日在书社说的话,确实是我心中所想,我们之间......不合适。” 萧承礼的心因她的话揪得生疼,追问她:“哪里不合适?” “正如你曾在临州所言,我们太久没见,除了小时候的情谊,几乎没有任何情感,若强行做夫妻,恐怕会成怨偶。” 萧承礼觉得这分明是她的借口,他们怎么会没有感情?他这样久以来他对她的真心,她看不见么? 他笑了,笑得有点凄凉,“阿丸,我想听真话。” 真话,不是没有,就是怕他会更加难受。宋晚清沉默片刻,还是说了,“真话就是......我对你无意。” 萧承礼的心骤然一滞,虽然清楚答案,可亲耳听她说出来,却有些难以接受。 半晌,他哑声问道:“为何?” 宋晚清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前一刻还星河璀璨,可此刻却晦暗无光。 “是因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那位纳兰公子?” “不是。” “不是他,难道是那个姓章的?” “不是,我并没有喜欢谁。” “那为何不喜欢我?”萧承礼的声音突然拔高,“就因为十年未见么?可我现在回来了,咱们日后多见见不就有感情了么?你何须固执的要退亲?” 宋晚清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心中的想法在世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就连最亲近的母亲也一直不能理解她。她向往的是自由,生活由自己掌控,而不是嫁入齐王府成为一只金丝雀,整日为后宅之事精心算计,为妇人家的应酬违心笑脸相迎,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更享受现在这样,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爱好,忙时以账册为伴,闲时赏赏春风秋月。 可她该怎么与他说呢?或许,萧承礼也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萧承礼见她沉默,心中很失落,她连解释都不愿意么?就这么不喜欢他?亏他得知真相时还隐隐庆幸,庆幸她没有和别人有婚约,庆幸……她是阿丸。 “阿丸,在临州时,我并不知是你,可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就是了。” “若是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说,我给你道歉。” “阿丸,咱们不退亲好不好?” 萧承礼本该是气她的,可不知为何气不起来,除了难过,也真心想与她重修旧好。尤其是得知在他去边疆这十年,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过得艰难,连景阳侯府也对她们不好。这些年的遭遇令她不肯轻易相信他人,他能理解,因此,也发自内心的想日后好好保护她。 他不忍她这样独自辛苦,在临州去茶山时他便看出来了,也许她经历的比他想象的更多,她很坚强,可却让他心疼。 他再次小心翼翼的问她,“阿丸,好不好?” 他眼中充满怜惜和乞求,让宋晚清心底沉重。 “萧承礼......对不起。” 斜阳从镂空花窗外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最后交织在一处。萧承礼盯着她们的重影看了许久,最后苦笑,真是天意弄人,他与她缘深情浅。 过得许久,丫鬟巧儿怯怯的进来请两人移步花厅用晚饭。 萧承礼站起来,“不用了,”他声音低落,最后看了看宋晚清,她低头静默不语。 “阿丸......我走了。” 目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离开后,宋晚清重重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掩住眸中愧疚的情绪。 ...... 萧承礼走出门外,天边斜阳刺眼,他闭了闭眼,漫无目的的走着,大街上人流穿梭,吆喝声不断,他却觉得十分寂寞。 来往的行人不小心撞到他肩膀,他看了那人一眼,毫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风吹着他的衣摆,越走,心中越委屈难受...... 媳妇儿不想要他。 周平跟在他身后,默默叹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家世子爷这般模样,跟了他十几载,见过他从少年意气风发到如今呼风唤雨、位高权重。 何时见他这般落寞过? 这是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是人人艳羡的少年英雄。骄傲如她,却想不到有一天会因男女情爱而如此卑微。 周平看他背影萧瑟,心里也不好受,他上前问道:“爷,您想去哪儿?” “哪里有酒喝?” ......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酒肆里,萧承礼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壶,手中却还拎着一壶往嘴里灌。 周平在一旁劝他,“爷,您悠着点呐,这要是喝醉了,小的回府里可不好交代啊。” 平时在军营是不允许喝酒的,喝酒易误事,管控很严,萧承礼身为将军表率,也十分自觉,鲜少碰酒,因此,酒量不佳。可他今日一壶接一壶的这么喝,周平看得心惊胆战,来来回回跑去跟掌柜的说要上最清淡的酒,实在没有,就兑水,反正他家世子爷也喝不出个子丑寅卯。 因此,萧承礼喝了好几壶后,神色虽醉得一塌糊涂,可脑中却十分清醒,这让他很恼火。他原本是想一醉方休的,可越喝越清醒,脾气上来,抬脚将桌子踹翻。 “他娘的,谁说一醉解千愁?毫无屁用!” 齐王府世子爷喝酒发飙,店小二不敢靠近,站得远远的,生怕他醉了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以往这样的客人也不是没遇见过。 萧承礼问道:“你们这有没有一喝就能让人忘事的酒?” 可怜小二又要看周平的眼色,又要承受着萧承礼的怒火,最后还是迫于萧承礼的气势,战战兢兢说道:“本店有名的仙人醉,想必可以。” “快去拿来!” 仙人醉是公认最烈的酒,连那些惯是走马饮酒的汉子们都鲜少敢碰。萧承礼不知情况,咕噜噜喝了大半壶,‘砰’的一声便倒下了。 这一倒下,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 齐王妃见她那谪仙的儿子醉得不省人事,担忧不已。他儿子是何性情她再是清楚不过,缘何要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于是叫来周平细细审问,才得知,竟是为了景阳侯府的二姑娘。 齐王妃不解,“他之前不是吵着闹着要与那姑娘退亲吗?怎的,突然又不想退了,还把自己整成这样?” 这里头的乌龙事件,周平原本不想说,这事关他家世子爷的颜面,可迫于王妃的淫威,他还是期期艾艾的道出了事情原委。 齐王妃听完后,傻眼,随后摇头无奈,叹了句,“现下的年轻人真有意思。”然后走了。 周平还以为齐王妃会生气责骂一番,毕竟他家世子爷做了这样蠢的事,连他一个下人都觉得丢脸不已,没想到齐王妃就这么.....心还挺宽的。 ...... 萧承礼醒来后,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一见周平便问,“我媳妇儿呢?” 周平一头雾水,他家世子爷醉了十日醉傻了不成?哪儿来的媳妇啊? 他不知,萧承礼醉这一场做了个梦,梦见他和他的阿丸成亲了,两人恩爱甜蜜,阿丸还给他生了三个小崽子呢。他醒来之前,还正欢欢喜喜的搂着媳妇儿睡觉,她说,“夫君,你再睡会儿,我先去看儿子们醒了没有。” 他说好,随后觉得头疼,也睡不着了,醒来一看,自己抱着被子揉成一团,屋子里空空荡荡,晨间光辉透过帷幔洒在地毯上,温馨柔和,一切真真切切,日子美好。 于是,见周平端着水进来,便问了这么句。 “问你呢,傻了?” 周平心说,爷,我没傻,是你傻了! 萧承礼问得认真,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幸福甜蜜,周平不忍揭穿,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世子爷,您没媳妇儿,这会儿还单着呢。” “怎么可能?我儿子都有好几个啦。” “......” 周平这会儿也慌了,莫不是那仙人醉烧坏了他家世子爷的脑子?听说那是世间罕见的烈酒,最是烧身。 哎呀,要真是这样可不好,他将脸盆哐当放下,赶紧跑出去喊人。 ...... 齐王妃是带着太医一起来的,听说她儿子烧坏了脑子,担忧不已,坐在一旁不错眼的盯着太医把脉。 “太医,怎么样?” “世子无事,就是躺了这么些日子,体虚,需好好补一补。” “可他之前讲了好些胡话,说什么他自己有儿子了,真不是脑子坏了么?” 太医面无表情,“他做梦的。” “......” 一旁的萧承礼窝在被褥中,没脸见人。他披散着头发,那副颠倒众生的脸上罕见有几分憔悴,倒让人不忍责备。 太医走后,齐王妃斜眼盯着他,“可还认得你母亲?” 萧承礼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他没媳妇没儿子,只有一个不想嫁他的小未婚妻,美梦破碎,现实差距太大,他心情失落得很。 他点点头,“认得,阿娘莫要打趣我了,儿子这会儿难受呢。” 齐王妃一点也不同情,“该!瞧你这点出息,这还是我那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儿子吗?” “......阿娘,您这词儿用得不好。” 齐王妃将熬好的一碗热粥往他跟前一搁,“先喝点粥,易克化。” 萧承礼端起碗慢慢喝尽,问她,“您知道儿子的事了?” “周平都招了。” 唉......萧承礼现下觉得挺丢脸的,一心想娶的女子竟然是他费尽心思要退亲的小未婚妻,至今回想来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说来说去,阿丸真的太坏了,欺瞒他这样久。 想到她,萧承礼心中酸涩,“阿娘,阿丸说不想嫁我,怎么办呐?” “为何?” “她说对我无意啊。” “你很喜欢她?” “儿子很想娶她!” 齐王妃蹙眉,“那这很棘手啊,喊着退亲的是你,喊着要娶人家的也是你,你让人家怎么看你?” 萧承礼辩解,“我哪知阿丸是在欺瞒我呢,要是我早知道是她,肯定不退亲了啊。” “所以,你在临州一开始没认出她是谁,就调戏人家是也不是?” “......”怎么能叫调戏呢?他就逗了她一下而已,闹着玩儿的。 齐王妃当他默认,“你不仅没认出她,还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追求于她,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什么呐?萧承礼巴巴的等她解惑。 “你这叫朝秦暮楚、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难怪她不想嫁你!” 萧承礼不赞同,“怎的叫见一个爱一个呢,我这兜来兜去,不都只是喜欢她一人么?” “那怎能一样?姑娘家的心思最是敏感,但凡你有一样不好,她就会记很久。” 萧承礼突然从被窝里跳出来,“那完了,儿子还在她跟前说了她坏话呢。” “说什么啦?” “说她蠢笨。” “......”那你真的完了。 ****** 齐王妃的一番话,让萧承礼明白了症结所在,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重振旗鼓,决定从今往后在媳妇儿面前好好表现,立誓要让她喜欢上他。 志向远大,但他信心满满。 才歇息了两日,便拾掇自己,出门找媳妇儿去了。 ...... 萧承礼醉了半个月之事,宋晚清并不知情,那日他走后,她心中愧疚了多日,随后转头又投入到生意中去了。 她与纳兰峥在上京的第一家茶楼已经修缮完毕,但还有许多要准备的事宜,宋晚清这几日皆是往这边走动,整理账册、核算成本、货物挑选、人员配备等等,皆需要她亲力亲为。 现下已是七月下旬,日头长,她忙了一整日出茶楼,天边仍旧光亮,索性绕路去直屏街买些糕点,回程的路上巧儿发现不对劲,“小姐,奴婢总觉得后头那些人在跟着咱们。” 宋晚清挑起帘子往后盱了一眼,果真有一伙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她们马车后头,观他们的着装打扮,一看便知是些街头混子。 宋晚清很奇怪,为何最近总是有些街头混子骚扰她,从前她出门虽也会遇见,但并不频繁,这段时日却是隔三差五出现,且基本上是在青天白日大街上人多的地方,仿佛就想让她难堪于众,倒是与那种想占便宜的混子专门找僻静地方下手的行为截然不同,这样的反常让宋晚清疑惑不解。 她放下帘子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六子,驾车快些。” 她想,等回到家就好,前几日雇了三个护院,正愁无用武之地呢,一会儿好好逮着这些人询问询问,跟踪她到底欲意为何? 然而,还未等她进梨花巷,那些人便冲上来将她的马车围住,打头的那人声音听起来耳熟,宋晚清看过去,竟是最初翻她家墙头的那两人其中之一,这人贼心不死且做得这样张扬,必有大目的。 大街上人多,宋晚清倒也不怵,下车问他:“你三番五次拦我马车,到底想做甚?” 这人歪着头笑得放肆,“宋小姐打了我们兄弟俩就想这么算了么?自然是讨债来了。” 宋晚清镇定从容,“你想要什么?” 这人用手別了别鼻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宋晚清,笑的轻佻,“简单,当着大伙儿的面,叫三声好哥哥,哈哈哈哈......” 他后头的那些人也跟着笑起来。 巧儿气得挽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宋晚清拦住,他们人多,巧儿不是对手,只能智取。 正待她想着法子时,身后传来了个声音,“叫谁好哥哥?” 是萧承礼。 遇见流氓,他比那人更流氓。 只见他手中转溜着折扇,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玩世不恭的问道。 他走到那人面前,“你可知你拦的是谁的马车?胆子肥了,连我媳妇儿也敢调戏呢。” 话一说完,他一脚猛踹过去,那人飞出去十米远。 他没见过萧承礼,并不知他是谁,冷不丁被踹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朝身边的人大喊,“一起上,给老子揍这个小白脸。” 乍一听有人称他是小白脸,萧承礼眉毛一挑,还觉得挺新鲜。没等那些人近他的身,周平就带人给捉住了,一个个被踹跪在地,哭天喊地。 领头的那人不知来者何人,被周平踩在脚下,还嘴硬的问他,“你是谁?你可知小爷我在城西这一带的名号?” 萧承礼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问:“什么名号呐?” “城西朱七虎!” “哦.....原来是七虎兄啊......不认识!” “......” “你到底是何人?” 萧承礼折扇一收,用扇柄拍了拍他的脸,笑得邪气,“听好了,你爷爷,萧承礼。” 他重重的敲了那人一记棒头,站起身吩咐周平,“将这些人带去给龙徵将军,上京被他管治成这样,我看他的官也要当到头了。” 这时,宋晚清拦住他,“等一下,先审一审他几次三番扰我,到底是何目的。” 宋晚清发话,萧承礼立马就干,示意周平就地审问。 周平脚下用力一碾,那人疼得立马招了,直说是收了景阳侯府的银钱,也不知具体谁人指使。 萧承礼听说是景阳侯府,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只听周平说,他媳妇儿在景阳侯府过得艰难,可没想到却是如此艰难! 找人坏她名声这样恶毒的事都能做得出,那府里到底住着怎样的毒蛇? 他气愤至极,问宋晚清,“阿丸,你想如何处置这些人?” 宋晚清却很冷静,“就按你说的,送官吧。” “那景阳侯府呢?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宋老夫人竟是一点亲情也不顾,往死里整她们,那她还客气什么,自然是什么能让她肉疼,就怎么做。 她心中已有计较,但并不想告诉萧承礼,也不想他插手此事。 她反问他,“你为何会在此?” 时个半个月再见到萧承礼,宋晚清觉得他身上有些变化,可究竟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而萧承礼浑浑噩噩醉了半个月,尤其是做了那个他们有儿有女的美梦,醒来后却是一场空,让他怅然若失了许久。这会儿再见她,恍如隔世般。 他眼巴巴的瞧着她,“阿丸,我是来见你的,有话想对你说。” ...... 夕阳西斜,三拱桥下,河面波光粼粼,一群水鸭子欢快游荡在河面上,还有小儿在河里游水嬉戏,被自家大人拿着棍棒出来追赶后,嘻嘻哈哈的利索上岸跑远了。 这一幕把萧承礼看乐了,他转头瞧身边的宋晚清,“媳妇儿....” 宋晚清瞪他。 萧承礼赶紧讪讪改口,“不是,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咱俩成亲了,还生了好几个崽子呢,叫媳妇儿叫习惯了。” 宋晚清眼睛瞪得更圆了。 “那个....就做个梦而已.....阿丸你别气啊。” 背着夕阳,宋晚清仔细瞧他,总算明白消失了大半个月的萧承礼变化在何处了。 他变得更加不要脸了!! 宋晚清停下脚步,问他,“你到底有何话想与我说?” “我今日来......是想向你道歉的。” “哦?你何错之有?” “阿丸,我在临州不该骗你,也不该说你......蠢笨。总之,我错了,阿丸你还生气么?” “就为这事?” “昂......你不气了吧?” “我也骗了你,咱么扯平,互不相欠。” 萧承礼心想,他媳妇儿果然大度,“那......咱俩不退亲了行吗?” 宋晚清一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有些头疼,极其认真的问道:“萧承礼,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眼前的美人儿沐浴在夕阳金辉中,乌黑的长发随微风飘动,她灵动艳丽,风姿绰约,一双明媚的眸子娇艳欲滴的望过来,问他为何喜欢她。 这一刻,萧承礼莫名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脑中却快速想着怎么回答才好,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为何喜欢她,但就是很喜欢她啊。 于是,懊恼的答道:“我也不知,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是这个意思吧?” 宋晚清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人,他目光炙热,耳尖罕见的微微发红,那双桃花眼总是含着笑意。 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一双桃花眼,每次见她都是笑意盈盈,只不过那张薄唇吐出的却总是捉弄她的话。 “阿丸,你怎么这么笨呐。” “阿瓦,你胖成猪还吃?” “阿丸,你哭得真丑。” 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后,还是那双桃花眼,可那薄唇吐出的却是另一番灼人的情话。 宋晚清也说不清此刻内心是何滋味。 见她迟迟不说话,萧承礼以为她不满意这个答案,着急起来,“阿丸,我这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到喜欢你什么,要不,你宽限我两日,我回去仔细想想好不好?我一定想出一百条喜欢你的理由。” 宋晚清笑了,“萧承礼,你别闹了,我是真不想嫁你,咱们好好退亲不行么?” “不行!” 萧承礼循循善诱,“阿丸,你不知道,梦里头咱们的孩子长得贼好看贼可爱啦,你就不想见见他们?” “怎么见?” 萧承礼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意思很明显,咱俩成亲后生崽子不就能见了么? 宋晚清觉得,所谓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她,与萧承礼待久了,她也变得脸皮厚了。听见这样的话,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问他‘怎么见’,读懂他眼神之后,也能心平气和的给他翻白眼。 不过,她这个白眼在萧承礼看来,可爱极了。 他笑得不怀好意,“阿丸,好不好?” “萧承礼,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吧,我也要回去了。” 唉,他媳妇儿怎的就这么难讨好呢?萧承礼有些气馁,“阿丸,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 宋晚清头也不回,“怎样都不愿意!” ****** 庆丰茶楼。 六角嵌银镂空漆花香炉里,上好的沉香青烟屡屡,貌美小茶娘跪坐在蒲团上,煮水泡茶,葱白的手指捏着闻香杯腾空打了个旋儿,倒扣在品茗杯上,一气呵成,姿势优美,又一一将闻香杯分发给客人。 萧承礼欣赏完一番茶艺,拿起闻香杯在鼻下轻嗅,茶是好茶,香气也馥郁高长,可惜他内里满腹心事,没多少闲情来品这佳茗。 “我说,兄弟我都快急死了,你们想到法子了没?” 四皇子李贤淮和驸马杨智是和萧承礼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昨儿收到他的帖子,还以为有重要之事,两人一大早便匆匆赶来这里,杨智甚至连朝食都只来得及吃两个小肉包。 可来了之后才发现,竟是萧承礼为情所困。 “......”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内心鄙视他一番,好整以暇的品起茶来。 见他一脸急切,杨智没好气道:“你们都已经定亲了,还怕她跑了不成?择个吉日,娶她进门,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耐你何?” 杨智娶的是公主,两人奉皇命结成的夫妻,最初也没什么感情,公主在成亲前有过一个要好的竹马,甚至在嫁给杨智后,仍对其念念不忘。不过,杨智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人放榻上整日折腾,直折腾得那公主服服帖帖(他自认为的),如今几年过去了,不仅给他生了二男一女,今年又怀上了一个。 因此,依杨智的意思,直接睡服,无论她现在有多烈多不愿,多睡几次,自然就乖了,至于喜欢不喜欢的,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怎样?不喜欢也得喜欢呐。 他这馊主意,萧承礼不敢苟同,他媳妇儿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性子烈,吃软不吃硬。若是他敢硬来,她就敢把他给阉了。 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他看向李贤淮。 四皇子李贤淮有一正妃二侧妃和三个妾室,后院人虽多,但向来都是她们争抢着讨好他,他无需费神,因此,对于如何讨女人欢心,还真没什么经验。 他酝酿了半晌,“我觉得女人嘛,还是要哄,不过,具体怎么哄,我也不知道啊。” “......” 这下轮到萧承礼鄙视他们了,两人老神在在喝茶,还以为腹中有何高见,没想到,屁都没一个。 突然,李贤淮把折扇一收,在手心一打。 “有了,有个人,一定知道怎么哄女人。” ...... 兴平街,醉花楼。 萧承礼傻眼,活了二十四年,还是第一次来青楼,面对蜂拥上前热情似火的姑娘们,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知所措的左右躲闪。 李贤淮笑他,“堂堂萧小将军在战场上连敌人都不怕,竟怕几个姑娘?” 萧承礼虽然常常在军营听属下将领们说些姑娘家的荤话,可到底军中有规定,不能纵酒色,萧承礼在这方面十分自觉,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用扇柄将贴上来的姑娘们一一抵开,痞笑道,“别、别.....小爷我吝啬得很,不会给银钱的,你们看那两位,他们出手阔绰,可宰!” 姑娘们哪里肯离开,就冲他这副神仙玉人的样貌,让她们倒贴也愿意啊。 萧承礼无法,最后还是周平将人赶走才得以解脱。 萧承礼坐在厢房里,整理被抓乱的衣袖,恶狠狠的对李贤淮道:“今儿最好能有法子,否则传出我逛青楼的事,被我家阿丸知道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旁的杨智也心有余悸,他家那小公主可是个泼辣的,若是被她发现了,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今儿他也算是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了,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因此,对萧承礼的话颇为同仇敌忾。 李贤淮笑了笑,拍拍手,随后门外进来了一溜儿姑娘,环肥燕瘦各种风姿,身姿摇曳,衣衫半露。萧承礼都不知该往何处看,眼神询问李贤淮,“这是何意?” 李贤淮也不满这几位姑娘的着装,“你们下去换身合适的衣裳再过来,爷今儿是来办正事的,并非消遣。” 过了一会儿,几位姑娘换好衣裳进来了,齐整整,站一排。 杨智率先开口说道:“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事要问,还请姑娘们认真思索好好回答,十两银子一个问题,答得好,再加十两。” 姑娘们听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用伺候光回答问题就有银子,眼里发光,纷纷跃跃欲试。 杨智问:“怎样才能哄得一个女子倾心?别急,一个一个回答”。 听见这样的问题,姑娘们都笑了。红衣服的马上说道:“爷,这还不简单,女人都喜欢银钱,您多给她些银钱傍身,自然就倾心于你。” 萧承礼摆摆手,让她下去。 黄衣服的姑娘答道:“爷,这女子呀,也喜欢色,只要床上伺候舒坦了,保管离不开您。”说完娇笑起来。 紫衣服的姑娘答道:“爷,实不相瞒,女子在外也喜好面子,您平日里在外给足了面子,多宠她,她自然动心。” 粉衣服的姑娘答道:“我倒觉得女子需要尊重,虽说我们是这般身份,但有时也希望客人能尊重我们,不要强迫我们做一些不喜的事。”她这话得到了其他姑娘认同。 白衣服的姑娘答道:“爷,女人喜爱专一的男人,虽然这世道讲究三妻四妾,可扪心自问,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独宠自己呢。” 最后一位姑娘答道:“还有,女人喜爱温柔体贴的男子,爷,您得对她好,对她温柔,不能凶她。” 萧承礼听得很是认真,没想到哄女人学问这样大,颇是让他大开眼界。 取得真经,他信心满满的出门了。 然而,他点儿背,正准备上马车,便撞上了从对面酒楼出来的宋晚清。他眼疾手快的扯住车帘子将自己捂住,却无异于掩耳盗铃。 他若是大大方方的还好,这么一躲反倒显得他心虚。 宋晚清很生气,萧狗蛋这个混蛋!还没退亲他就急着吃花酒,还嫌她名声不够好听?! 她上前去用力扯开帘子,“萧世子好雅兴!”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别拦我,我要去跳黄河,洗不清也要洗! 下一章继续明晚零点更新,且看萧狗蛋如何洗白白。 第26章 爆肝万更 萧承礼点儿背, 正准备上马车,便撞上了从对面酒楼出来的宋晚清。他眼疾手快的扯住车帘子将自己捂住,却无异于掩耳盗铃。 他若是大大方方的还好, 这么一躲反倒显得他心虚。 宋晚清很生气, 萧狗蛋这个混蛋!还没退亲就急着吃花酒,还嫌她名声不够好听?! 她上前去用力扯开帘子,“萧世子好雅兴!” 萧承礼从看到她那一刻, 心里就咯噔了下, 这会儿也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拿帘子遮挡, 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下意识的拿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半晌才缓缓放下,扯出个热情的笑容, “阿丸,真巧啊。”他朝身后的李贤淮和杨智使劲眨眼, 希望他们能帮他解释一二,可没想到那两人忒不够义气, 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 萧承礼下马车讪讪赔罪, “阿、阿丸,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我其实......是......是来这里有正事。” “你来这有什么事, 与我无关, 无需解释。” 萧承礼见她虽是这么说,可眼中却含着怒气, 心里即忐忑又欢喜。他媳妇儿果真还是有些在意他的,要不然怎会因他来这样的地方而生气呢? 不过,现下她不愿听他解释, 这让他颇为头疼,心里隐隐知道,若是这事不解释好,定会让她记在心中一辈子。 他病急乱投医,想也不想就拉着她便往醉花楼里头走,宋晚清挣扎,不可思议的瞪他,“萧承礼,你作甚?” 萧承礼也是急得没法子,他说什么都是枉然,还不如旁人作证来得容易,“我带你去见见那几位姑娘,你问问她们,肯定就知道我就是来办正事的,压根儿就没有其他想法。” 宋晚清真是怕了他了,他有什么想法真没关系,只要别在没退亲前就乱来,否则她膈应的慌。 “好好,我信你,你放开我啊。”在这种地方拉拉扯扯,饶是她再从容自若的人,也被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弄得浑身不舒坦。 萧承礼放开她,“阿丸,你信我啦?” “信!不过......萧承礼,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地方,能不能退亲后再来?”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说完又要去拉她。 宋晚清赶紧跳开,“信!信!信!” 她像只兔子般,瞪圆了眼,跳开的动作轻盈灵动,不似往常扮做阿芙时不露辞色的模样,倒有些小时候活泼的影子,可爱极了。 萧承礼看着看着,笑了。 ...... 馨兰阁。 宋晚清正在一件件试穿新做好的衣裳,她面前摆了整整一箱子新衣,皆是上好的布料,款式也时兴得很,绣工也极其精致。 宋晚清一边试衣裳,一边打趣坐在一旁嗑瓜子看话本子的赵月茹,“我说你这是逮着我这么个客户使劲宰么?我只是想做两身新衣,你给我做了一整箱,我穿都穿不完。” 赵月茹头也不抬,“那你可说对了,最近馨兰阁生意不好,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当然要好好宰,满意了记得给银钱啊。” 宋晚清笑睨她一眼,“堂堂馨兰阁东家,整个上京勋贵世家后宅女子的生意都被你做了,富得流油的人,说这话不害臊么?” “你不知,我这是怜惜美人呢,上次你说以前的衣裳不合适,得重做,你看,我就记着了,给你做了这么多。全是最新样式,好不好看?你好歹是咱们上京的第一美人儿,自然得打扮好了,可别糟蹋了这样好的身段和样貌。”她分神瞧了宋晚清一眼,眼中流露出赞赏,“晚清,你到底吃了什么?这身子怎的越长越玲珑了呢?看得我都眼馋了。” 宋晚清白她一眼,“你今日怎的这样得闲?莫不是姜二公子又来缠你,你跑我这儿躲清静来了?” “不,纯粹是想你了。” 她这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宋晚清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平日里喊着非我不娶的狗男人,今儿去相看别的女子了,你觉得我心情能好?” 这倒令宋晚清稀奇了,姜二公子喜欢馨兰阁的东家这事,连上京西城角王大牛家的旺财都晓得的事,他怎会突然转性子了? “怎么回事?你们闹别扭了?” “我们什么时候没别扭过?当然,主要是他别扭。不过,他背着我去相亲,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事不地道。说来,还与你有些沾边,他相看的那姑娘,是你堂妹,景阳侯府四姑娘宋晚芝。” 宋晚清诧异,“她啊?你放心,姜二公子不会看上她的。” “看上又如何?没看上又如何?像他们那样的世家公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觉得理所当然,我见惯了这样的人。凭什么他姜二公子会是例外?恐怕还想着日后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呢。” 宋晚清伸长脖子作势嗅了两下,“啧啧,这屋子里怎的酸味这样大?醋坛子翻了么?” 赵月茹冲过去,“是么?我也闻闻,”找准她那细腰就挠上去,直挠得宋晚清眼泪打转,气喘吁吁。 “对了,说说你的事,我听说萧世子又不准备退亲了?这是闹哪出?” 宋晚清叹了口气,“说起来,还真是一言难尽,我现下也颇是头疼,本来还准备等退亲后好好相看相看儿郎的,被他这么一搅和,这事得推后了。” “照我说,你还相看什么儿郎,上京最好的儿郎不就在你宋晚清碗里么?你不知,有多少贵女都暗自羡慕你呢。” “他好什么?那些贵女就是被他那张好看的皮囊欺骗了,内里实际上就是个混蛋。” 赵月茹好奇,“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你如此排斥嫁他?” 她问得认真,宋晚清也思考得认真,若要说是因小时候对他印象不好吧,其实也不全然。在他从边疆回来这段日子,其实对他改观许多,他虽然嘴欠了些,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样貌俊朗、家势显赫,这些条件是许多贵女们择婿的标准。 认真算起来,她也欣赏这样的人,可只是欣赏。若真要嫁他,她不愿意,至于为何?还是那句话,她对他无意。 她也不一定要嫁个自己喜欢的男子,毕竟人生能遇上喜欢的不容易。但至少要让她有信心可以与那人携手共白头,但萧承礼却不能,她对他没信心。 宋晚清不知如何回答赵月茹的话,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 午时,宋晚清回到铺子时,巧儿迎上来,“小姐,二房在五马街的铺子生意败落得厉害,近日,奴婢还见二夫人火急火燎的常常往铺子里走动呢,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你再继续观察几日,待时机成熟,咱们就收购回来。”宋晚清将茶盏搁下,盯着盖碗中的青嫩茶叶若有所思。 是时候向景阳侯府讨一笔债了。 ****** 宋老夫人见过去这样久了,大房那对母女都没有服软,且她派去的人被抓去送了官,听说还是萧世子亲自送去的。她摸不清萧世子是何意,若是还想与他景阳侯府结亲,就不该这么不顾脸面。难道是单纯的想维护宋晚清那个讨债鬼?可为何要维护?莫不是认定了就娶宋晚清?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不好办,那个讨债鬼是个倔性子,且又与她分了家,齐王府亲事落在她头上,景阳侯府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呢?! 这下,宋老夫人也急得毫无头绪了,她叫来两个儿媳共商对策。 二房刘氏的意思是,直接将大房分家之事与齐王府说清楚,他们齐王府是跟景阳侯府定亲,不是跟大房定亲,既然大房分出去了,那这亲事就得落她们头上,届时,重新择人与萧世子定亲便好。 柴氏也同意,她补充道:“而且,现在二姑娘在上京的名声也不好,齐王府肯定愿意换个人当他们的儿媳妇。娘,依我看,这事妥!” 宋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拍板,“二房媳妇说的是,与其继续这么不明不白的,还不如与齐王府说清楚。再说,萧世子年纪不小了,也需要尽快成亲,咱们就这么定。明日我就下帖子给齐王妃,去找她商量此事。” …… 翌日,宋老夫人神采奕奕的去了齐王府,齐王妃以为她是来商讨两家的亲事,热情接待。 不过,宋老夫人虽是来商讨亲事,但与她想的不一样。宋老夫人客客气气的说完来意之后,齐王妃沉默了,内心复杂。 按理说,即使大房分了家,那依旧是景阳侯府的大房,怎的宋老夫人口口声声要把人划出去?若她不肯承认大房一家,那这事还真难办。 首先,她儿子看上了大房的二姑娘,死活要娶人家。可是,这门亲事确实是齐王府与景阳侯府的亲事,若宋老夫人铁了心不肯承认大房,恐怕也真只有换人。 齐王妃左右为难的时候,萧承礼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给她媳妇儿写情信。地上已经散落了许多废稿,只见他啃着笔头,拧眉苦思。饶是读过许多书,著过许多文章绝句,可此刻却是才思枯竭。 第一次给姑娘家写情书,没啥经验,在书房憋了一个上午,才憋出了两行酸诗,自己读着都脸红,唉,可是醉花楼的姑娘们说女人就爱这些,没法子,为了讨好媳妇儿,他豁出去了。 正当他准备提笔再作两首情诗时,齐王妃的婢女过来请他了。 “何事?” “景阳侯府的宋老夫人来了,说是要与世子商量亲事。” 萧承礼一听是景阳侯府宋老夫人,眉头紧蹙,自从知道是她派人骚扰阿丸后,萧承礼对她印象极差,连带对景阳侯府的印象也极差,听说她来商量亲事,便预感不好。 果然,当萧承礼听宋老夫人说要换个人定亲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景阳侯府当我们齐王府选白菜么?这颗不行选那颗?你景阳侯府拿自家姑娘当白菜,可我齐王府却不把亲事当买卖。当初定的谁自然就是谁,难道她宋晚清分家之后就不姓宋了?” 萧承礼在边疆与敌军骂阵练出来的嘴皮子相当利索,三两句话怼得宋老夫人老脸通红。 她没想到萧世子反应会这般大。之前齐王妃说让萧世子过来,也问问他的想法,宋老夫人还颇是赞同,毕竟是他娶妻,待她把这桩亲事好歹与他分说分说,他自然就明白换人定亲会更好。可哪知,她话才说到一半,萧世子就盛怒打断她。 宋老夫人心下不悦,但也不敢得罪人,“老身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思忖良久,觉得齐王府是三代清白世家,都怪我景阳侯府子孙不争气,大房的二姑娘弄坏了名声,配不上萧世子这样的玉人,才想着换个人。” 萧承礼气笑了,“哦?弄坏了名声?是谁弄坏的?这我可得好好查查,连本世子未婚妻的名声都敢作践,真是活腻了。” 他这话说出来,宋老夫人不敢吭声了,他一查不就露馅了?看他这样维护大房的架势,届时别说亲事换人了,说不定整个景阳侯府都讨不得好。 于是,她兴兴来,又悻悻走了。 齐王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怒发冲冠的儿子,“这人都还未娶回来呢,就这样护短了?好歹是景阳侯府宋老夫人,怎么说也要给些薄面呐。” 齐王妃并不知宋老夫人对宋晚清做的事,虽认为宋老夫人换人的提议不妥,但也觉得萧承礼如此态度未免小题大做。 萧承礼也不想与母亲嚼这些妇人舌根,只愤愤道:“我媳妇儿自然不能让人欺负了。” 齐王妃好笑,“既然决定就娶她,那你就抓紧些吧,我还等着早些抱孙子呢。” 萧承礼信心满满,“阿娘放心,我定会在今年之内就将媳妇儿给您讨回来。” 志向远大!精神可嘉! ...... 自从有了新追求新目标,萧承礼每天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这日,他在街上闲逛,准备给他媳妇儿挑选些礼物,路过一家书肆门口,听得里头有人起哄,仔细一听,像是在抢什么‘倾墨书生’新写的话本子。 “这些书生写的话本就这么好看?”他问周平。 周平闲来无事是看过些话本子的,他瞄了眼里头,见那些人挣抢得面红耳赤,嘿嘿一笑,“爷,您有所不知,有些话本贼他娘好看,那里头描述的才子佳人约会,还带插画呢。” 萧承礼不明白,他是读过正统四书五经,受过儒家思想教育的人,对这些落魄书生挂个名写些讨好后宅女眷闲趣儿的书本没什么兴趣。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你去搞两本来看看。”既然是才子佳人约会,那才子定然在讨好佳人上有过人之处。既然学海无涯,他就要不耻下问。 周平去了,挤了半天才挤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书。 “那书生写了这么多?” “不是,不过小的按爷的要求,又多找了其他的。” 萧承礼满意点头,夸他办事灵活通透,果然是个好随从。 于是,萧承礼抱着书兴高采烈的关在书房里研究起来。 然而,他略略翻了几本,越看脸色越不对,问周平:“我要的是写才子佳人的话本,你确定这些是?” 周平十分认真的回道:“爷,那掌柜说了,这些正是最新的话本,咱上京的好些儿郎都在偷偷私藏这个。您看看,还有插画呐。”说完给他个‘你懂的’眼神。 即是如此,那萧承礼也就认真的看了下去,看到后面把书一摔。 什么狗屁才子! 这书里写的刘才子进京赶考前,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表妹陪她上京,一路同甘共苦,颇是恩爱。后来才子考中后被官家小姐看中,他又娶了官家小姐进门。只说他才学了得,每日写诗送佳人,哄得两位红颜对他死心塌地,三人甜甜蜜蜜共享天伦。 插画也十分露骨,假山里、草木间、榻上椅上各种衣衫不整,入目不堪。 而且,那刘才子写的那些个酸诗,他简直看不下去。 什么“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什么“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真是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 宋晚清收到萧承礼的书信时,她正在看账册,那信在桌上搁了许久,等她合拢账册后才打开来看。 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承礼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给她写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什么“佼人伊伊,吾思切切,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什么“伊人百媚千红,吾乃情之所钟,天未老,情难绝,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简直肉麻得她天雷滚滚,一阵恶寒。 宋晚清忍不住大骂出声:“萧狗蛋!无耻!” “小姐,怎的了?”巧儿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惹得她家小姐发怒,仔细一看,那脸上除了怒气竟然还有些绯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宋晚清是臊的,没想到萧承礼这么不要脸,饶是她镇定自若,对着这么些酸不溜丢的情话,也觉得臊得慌。 他是怎么下得去笔的呢?亏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简直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她平复了许久,提笔豪气干云的回了四个字:厚颜无耻! …… 厚颜无耻的萧承礼在军营打了个喷嚏。 下属陆正元问他:“萧将军可是风寒了?” 萧承礼揉揉鼻子摇头,将手中的袍子仍在桌上,气得大骂:“是哪个王八羔子管的这事?” 眼看入秋在即,将士们的冬衣要筹备起来,之前户部拨了一笔银子给抚州军采买冬衣,今日萧承礼来军营查看物资,竟发现这三万袍子里头参合了一大半劣质冬衣,剪开布料一看,里头的芯子竟不是棉花,而是芭蕉树叶等杂物填充的,气得他火冒三丈。 边疆战死浴血奋战,常年苦寒不得温饱,竟还有人敢昧着良心贪墨军饷,实在胆大包天。 在座的副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出头回话。 萧承礼看出来了,想必这人还有些背景势力,竟让这些人都不敢吭声。他看向陆正元,“你说。” 陆将军生性嫉恶如仇,早就看不惯曹副慰,他仗着与齐王府有些姻亲关系,以萧将军小舅子自居,在军中作威作福多年。如今萧将军从边疆回来了,也想看他管不管这个名义上的小舅子。 他睨了一眼萧承礼脸上的怒火,洪声道:“此事乃奇虎营曹副慰曹丁权所管。” “曹丁权是何人?区区副慰也敢动将士的冬衣?” “呃......您的小舅子。” 萧承礼皱眉,“本将军都还未娶妻,哪里来的小舅子?” 这一查,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小舅子?就是靠着景阳侯府攀关系的人罢了,这人正是宋老夫人的娘家侄儿,与宋晚清是表亲关系,因萧承礼与宋晚清有婚约,便以萧承礼的表小舅自居。这些年,因萧承礼在边疆不知情,他顶着这名头不仅在军中某了六品副慰官职,还靠这官职捞了不少油水。起初,只是贪些蝇头小利,后来见无人敢管他,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如今连边城将士的冬衣都敢染指。 萧承礼听后,简直要气笑了,又是景阳侯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拿鸡毛当令箭,一个表三千里的亲戚也敢以他小舅子自居,简直不知死活。 “去把人带来,老子倒要看看这小舅子长何模样!” ...... 景阳侯府宋老夫人又病倒了,原因是昨日娘家兄弟过来与她哭诉,说萧世子将她侄儿不仅罚了军棍,还定罪下了大牢。 那是她最疼爱的侄儿,不然也不会当初厚着脸皮求齐王府通融关系给他按了军职,原本也是想着那侄儿聪明伶俐、为人处世通透,必定能在官场中混出个样子,届时也能给娘家添些光彩。 这些年也确实添了些光彩,娘家眼见的日子过得富裕起来,连带她这个姑母都能得不少好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官场上的事,并不知道曹丁权干了些什么事,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萧承礼一回来就将他下大牢,结合她娘家弟在她面前哭冤,她确定,一定是宋晚清那个讨债鬼为了报复她才给萧承礼吹耳边风。 景阳侯府亲事不顺,娘家侄子又下大牢,宋老夫人那个气啊,气急攻心。 这下是真病倒了。 于是,刘氏又开始了苦不堪言的侍疾生涯。 她近日心情也不好,五马街的铺子莫名其妙生意受阻,导致亏了许多银钱,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入不敷出。便想着将铺子赁出去,拿些租子,可问了好些人,都不愿赁她的铺子,也不知是何原因。 前儿有人来问说想买她手头上的铺子,好是好,可那价钱压得太低,她肉疼不舍得。这几日看着账本上的那些数目都心惊胆战,她往常动了些手脚,从府里头挪了银子补贴娘家,也是靠这两年她手上铺子有进项,才陆陆续续的补回来。可现在铺子进项没了,拿什么补?万一到年底老夫人查起账来,届时不好交代,就想着将铺子贱卖,可那价钱也太贱了,她还在犹豫。 因此,宋老夫人每次睁开眼看到二儿媳妇苦丧着个脸也没好气,“若是不想服侍我这个老太婆,你不必勉强。” 刘氏诺诺不敢言,直说近日身子不适才如此。 待过了几日,宋老夫人稍微好些,她便火急火燎的出门找宋晚清算账来了。 彼时宋晚清正好歇息在家临摹字帖,巧儿匆忙进来禀报,“小姐,不好了,宋老夫人又来了,而且还带了许多人。” “她来作甚?” “奴婢不知,不过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可能没好事。” 宋晚清撂下笔,匆匆赶来,才到门外,便听见堂屋里头宋老夫人怒骂姚氏的声音。她气急,感情这宋老夫人当这儿是景阳侯府呢,来这里作威作福,简直不知所谓。 “祖母好兴致,来这里耍威风,难道认不得门头上的字么?这里是宋宅,不是你景阳侯府!” 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想给宋老夫人脸面,上次找人坏她名声的事,她还没跟她算账呢,今儿又跑上门来惹事。 她走过去扶起姚氏坐一旁,见今日来的人竟然还有宋家其他几房的叔伯长辈,且各个义愤填膺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千古罪人。 宋晚清冷笑,看这架势,宋老夫人今儿是想鱼死网破啊。 “巧儿,将茶盏都撤了,他们都是吃饱喝足才过来的,想必不缺这两口茶,别浪费了。” 宋老夫人气啊,当着众多长辈的面她宋晚清也敢这样嚣张,她捶胸顿足以手掩面,哭诉道:“众位叔伯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景阳侯府大房教养出来的不孝女,如今当着你们的面也敢给我这个老婆子摆脸色,今儿请你们来就是要评评理,这种不肖子孙有何资格占着我景阳侯府的产业?” 是了,宋老夫人病好后,想了许久,宋晚清有萧承礼撑腰,她自然什么都不怕,为今之计,那就是拿回大房的产业,当初姚氏嫁来景阳侯府,只带了微薄的嫁妆。那些田庄地契铺子都是她大儿子的,如今大儿子死了,又分了家,那她当然要拿回那些产业。也正好借此事再给她泼一盆脏水,让全上京的人都看看,她宋晚清就是个目无尊长的不肖子孙。 今日,宋家的叔伯长辈都被她请了过来,就不怕她宋晚清不肯交出产业。 她哭得伤心欲绝,一边哭还一边诉说那死去的儿子如何如何,说她这些年照顾姚氏母女如何如何无微不至,说宋晚清又如何如何忤逆不孝。总之,一桩桩一件件,闻着伤心见着流泪,她就是那好心肠反被当恶人的苦主。 宋晚清看着她做戏,等她哭完了,最后提到产业之事,宋晚清才明白,原来她此番造访是带着这个目的。 她内心嗤笑,看来景阳侯府真是落魄得比她想象的更惨,连她们大房这点产业都要想方设法吞去。 说实在的,这点产业,她宋晚还真看不上。得知宋老夫人来意后,她笑了,从容自若的坐着喝茶,整个堂屋也就她自己有茶喝,巧儿不小心连姚氏的茶盏也收走了,主要是不知道哪盏是她的,反正一锅端。 宋晚清细细品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之后,微微一笑,“说了大半日,原来祖母是惦记着我们手上这点家业啊,早说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看祖母努力了许久也挤不出半滴眼泪,都替您着急。”说完,也不看宋老夫人难堪的脸色,吩咐巧儿,“去将我屋里的那个檀木匣子拿来。” 姚氏心疼,那可是丈夫留下来的家底,是他留给女儿的嫁妆,若是就这么给宋老夫人拿去,她们母女俩日后怎么办?她满眼担忧的看着宋晚清,要她莫冲动,但当着叔伯长辈们的面,她不敢说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宋晚清明白她眼中的意思,回了个笑意安抚她。转头对众人道:“宋老夫人口口声声提我死去的父亲,却千方百计夺他妻女的产业,各位叔伯们也觉得合情合理是么?” 众人脸色难堪,今儿是被宋老夫人许了好处,才过来的,大伙儿心照不宣,因此无人接话。 宋晚清笑了笑,“我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我宋晚清分家出来,日后就不再是她宋家的人。今儿,各位叔伯们也作个见证,我宋晚清与母亲姚氏今后自立门户,与景阳侯府再无瓜葛,倘若日后街上碰见,我便尊称一句宋老夫人,”她朝宋老夫人看去,“如何?” 宋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她原本以为今日要费一番功夫的,哪知才进门没两刻钟,就那么容易得了产业,自己都匪夷所思。这会儿听宋晚清这么说,她也懒得再装下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然。” 宋晚清嘲弄的看着众人,“即是如此,那各位,请回吧,这里是宋宅,实在不得闲招呼各位。”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青着脸呼啦啦的走了。 姚氏不停抹眼泪,“清儿,那是你爹爹留给我们的产业,你怎的就这么给了她?” 宋晚清将巾帕递过去,安抚道:“母亲不必忧心,今儿给了她,明儿我再加倍拿回来便是。” “你如何拿?” 宋晚清笑了笑,“女儿自有法子。” 产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甩了景阳侯府这贴狗皮膏药,彻底断了关系,才好放手整治她不是?! ****** 宋晚清那边因断了景阳侯府的关系,浑身轻松自在,全心投入生意当中。 而萧承礼这边也很投入,他面前堆了一大摞册子,他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看了整整一上午。 他的小金库太富有,光记录在册的物件就繁不胜数,厚厚的清单册子,看得他头昏眼花,眉头紧蹙。 “爷,您到底想找什么?”周平见他眉毛都要拧一块儿去了,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家世子爷今日突发奇想要查看这些。 萧承礼从一堆册子里抬头,疑惑问道:“我库中这么多东西,怎的就没几件女儿家可以用得上的?” 哦,原来是想找些宝贝送宋二姑娘啊,周平明白了。 “爷,您那库里头收的尽是些名家刀剑或名家字画,甚至还有从敌国收罗来的战利品,哪曾有过姑娘家的玩物?” 萧承礼点点头,“也是。” “爷,照小的说,您送礼得送宋二姑娘的心头好才行,您这么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礼物,不是白费功夫么?” 萧承礼被一个奴才小看了一番,心中不满,斜眼看周平,“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我媳妇儿的心头好?” “银子。”周平简单明了。 “......” 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过了午时,梧桐苑的小厮来请他去用饭,梧桐苑住着老王爷和老王妃,每月十五皆要与儿孙们一起用饭。 萧承礼过去的时候,四堂弟萧承宴也在。 萧承宴是文官,长得也文质彬彬,有股书生儒雅之气,他去年才调入上京。萧承礼虽然年纪比他大几岁,但两人从小关系就好,小时候萧承宴被欺负时总是萧承礼帮他出头,萧承礼有事时,总是萧承宴帮他背锅,两人难兄难弟,关系实铁。 萧承礼见他眼下乌青,精神不济,便问道:“四弟近日可是歇息不好?” 萧承宴叹气,“唉,昨日在书房睡,蚊子忒多,一夜不得安眠。” 萧承礼明了,打趣问他:“怎地又睡书房啦?” 萧承宴不堪回首,无奈道:“我家那小妻子,实在闹人得很。昨日陪她上街,她看中馨兰阁的一件首饰,让我去付定钱,我只耽搁了两下,那首饰被别人抢先定走了,她便生气不理我,只哭闹说我成亲前如何百般讨好她,现如今成亲后对她不热乎了,晚上便又让我睡书房。” 萧承宴今年初娶了个比他小四岁的媳妇儿,这媳妇儿甚是爱娇,萧承宴宠着捧着,整日里围着小媳妇打转,他说这是夫妻情趣,彼时萧承礼嗤之以鼻十分鄙视,这会儿竟开始羡慕起来。 有媳妇真好! 正巧这时三房的萧承治也来了,听到他的话,出言安慰,“也难怪她要跟你生气,听我家夫人说,那馨兰阁近日到了一批精致的首饰,价格奇高,但也有好些女子抢着买呢。” 萧承礼听得这话,忽然灵机一动,起身道:“我尚有要事,先走了。” “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 ...... 萧承礼来到馨兰阁,径直走到柜台前询问,“你们新到的首饰是哪些?” 掌柜一看是齐王府世子爷,赶紧领着他去精品隔间。 萧承礼看着柜子上的一堆饰品,实在挑不出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又听掌柜介绍这些都是江苏工造坊的名匠打造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就让他全部包起来。 彼时宋晚清吃过晚饭正在书房看账本,巧儿进来说馨兰阁的人抬了个箱子来。 宋晚清以为是赵月茹又给她做了衣裳,摇头无奈。 但当她打开箱子一看,傻眼了,里头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各种首饰, 翡翠、珊瑚、玉石、玛瑙等,各式各样,金灿灿的,晃花眼。 宋晚清问:“你们东家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这是一位客人在铺子里买下,指名给您送来的。” “客人?谁这么豪气呐?”巧儿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的首饰呢。 “那客人只说姓萧,没提名字就匆匆走了。” 宋晚清明白了,定是那个萧狗蛋,好的不学,尽学那些纨绔子弟豪掷千金。 真是个败家子! ...... 败家子萧承礼豪掷千金之后,神清气爽,夜里睡得香甜,桃花树下又看见仙女在摘桃花。 “仙女,我来帮你。” 那仙女回眸一笑,妩媚娇俏,“好。” 于是,他走上前去,扶住那纤纤细腰,帮她提高去够那桃花枝丫,只听得她咯咯娇笑。 仙女问,“得公子相助,小女子不知如何答谢,以身相许可好?” 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成亲时,他掀开盖头,盖头下是那张心心念念已久的娇媚脸庞,她含羞低头,轻轻唤了句夫君。 他心头一颤,“阿丸,咱们终于成亲啦,你以后就是我媳妇儿啦。”说完,对准那饱满的红唇就亲下去。 嗷呜嗷呜亲了许久...... 他媳妇儿果然厉害,翌日就给他生了三个崽子,个个模样可爱,招人稀罕。 他想,真好!媳妇儿好看,儿子又聪明可爱,他萧承礼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宋晚清:甩开狗皮膏药,朝女首富目标奋斗,再养几个小白脸,走向人生巅峰!! 人生赢家萧狗蛋(委屈巴巴):媳妇儿,那我呢?我呢? 今天爆肝更完,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周二)晚上更,等我哟么么么么么! 第27章 醋意 忙活了近两个月, 宋晚清和纳兰峥在上京的第一家茶馆——三闲堂,开张了。 茶馆一楼占地四间铺面,内堂宽敞雅致, 二楼设立六个雅间, 后院还有公开的制茶工坊,供客人观摩。开业这日优惠力度大,客人也多, 貌美小茶娘们脚步不停的穿梭其间。 一楼堂中央设了个高台, 重金顾了两位郎君在此说书,郎君面如白玉、斯文俊朗, 且口齿清晰、声音低沉浑厚迷人,因此,吸引不少女客观望。 宋晚清便是其中之一。 她坐在二楼北面的雅间, 将隔窗打开,正津津有味的瞧楼下的说书郎君, 说的什么故事没所谓,主要是这郎君长得好看。 “纳兰峥介绍的这两个小郎君真当养眼, 光这么瞧着两人, 我都能吃下两碗饭。” 一个小茶娘正在为她煮茶, 闻言噗嗤一笑, “东家这话实在狭促。” “哎......我可是真心话, 你看大堂里那些官家夫人, 个个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头肯定和我一样的想法。” 这两个书生是纳兰峥的同窗, 因家境寒苦,往日写些奇诡异传的话本售卖,不过, 销路不太好,看的人不多。但纳兰峥很欣赏,突发奇想,邀请他们来宋晚清这里说书,别说,平日里不畅销的话本,被这么说出来,活灵活现,格外吸引人。这不,才第一场,大堂的人都听了一个上午还不肯走。 宋晚清悠然自得,就着那两个俊朗的小郎君吃零嘴儿,伸手拿盘子里的糕点时,却不小心摸到热乎乎的皮肉,她惊骇蓦然,转头过去一看,竟然是萧承礼这厮。 他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底下说的什么故事?” 宋晚清适才被他唬了一跳,没好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听得这样入迷?” “主要是人好看。” 萧承礼‘砰’的一声将隔窗关上,“那两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瘦弱如鸡崽。” 宋晚清回头问小茶娘,“他何时来的?” 萧承礼突然出现,小茶娘自己也唬了一跳,摇头表示不知情。 宋晚清问他,“你找我有何事?” 萧承礼委屈,他昨日梦见他们成亲了,还生了可爱的崽子,那感受真真切切,醒来许久都还在高兴呢,可没高兴多久,周平说,她把他送过去的首饰全退回来了。 “为何要把我送你的首饰退回?” “不是我的,我为何要?” “我送与你,自然就是你的。” “你换个人送行不行?反正我不要。” “你不要首饰,那我就送些别的吧。”萧承礼坚持。 宋晚清觉得跟他说不通,索性不说了,打开隔窗继续瞧那两个郎君说书。 这时,耳边凉凉的响起萧承礼的声音,“听说那两人一个已经娶妻,一个已经定亲了。” “那又如何?”宋晚清想说的是,成家与否跟说书有何关系? 但萧承礼以为她喜欢人家,心中醋意横生,“你盯着人家有妇之夫瞧,难道不觉得不妥么?” “有何不妥?你当初有婚约在身,不是也盯着宋芙蓉瞧么?再说,他们声音好听,我喜欢。” “......” 萧承礼气短,知道这事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认栽! 不一会儿,纳兰峥来了,见萧承礼也在,他神情诧异。 这还是他得知两人关系后,第一次见到萧承礼,这次见面心情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往萧承礼在临州也时常粘着宋晚清,可那时他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而且宋晚清看起来并不喜欢萧承礼。可现在不一样,喜不喜欢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未婚夫妻关系。 认识到这一点,纳兰峥心底隐隐失落。 这会儿他脚步踌躇,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宋晚清明白他的尴尬,主动邀请道:“纳兰公子请坐。”随后看向萧承礼,问他,“你何时走?” 萧承礼不乐意,凭什么纳兰峥一来,她就要赶他走? “我为何要走?” 宋晚清抬眼瞪他,磨牙道:“我约了纳兰公子有事商讨,还请萧大爷行个方便!” 媳妇儿那么凶,萧承礼悻悻然离开了。 纳兰峥暗暗观察两人的互动,虽是横眉冷对,可却流动着熟稔的气息,他赶紧低头饮茶,掩饰眼底的黯然。 “他知道真相了?”纳兰峥问道。 宋晚清点头,“知道了,所以事情变得剪不断理还乱。先不说这个,咱们说说生意上的事。”又续了杯茶给他,“上次你说咱们的茶叶往北边售卖的事,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想法。” “我早年游历北边时,在西苍国结识了一位好友,前些日子收到他的来信,提到西苍国茶叶稀缺,且需求量极大,便想与我们合作,共同搭建一条西苍至大周的商路。” 宋晚清没去过北边,了解得并不多,只晓得北边苦地寒冷,她好奇的问道:“西苍国的人也爱喝茶?” “不是爱喝茶,而是他们的饮食习惯离不开茶,他们喜欢将茶与马奶一起煮着喝,这样能有御寒效果。但西苍并不产茶,所需茶叶皆是从邻国高价购买,因此,茶叶在西苍价钱比粮食还贵。” 竟还有这样一回事,宋晚清见识了,对这西苍与大周的商路十分感兴趣,便仔仔细细的问了好些事。 她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思索,“有了这条商路,我们还可以将西苍国的玉石、马匹、药材等运回大周,高价售卖。” 她谈生意上的事时,眸子晶亮,鲜活生动,让坐在对面的纳兰峥忍不住勾唇微笑,默默倾听。 宋晚清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她停下来喝茶,不经意间往隔窗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萧承礼的眼睛,他坐在堂下正对着她们,见她看过来,龇牙一笑。 宋晚清没想到他还没走,给他睇了个白眼,又回过头,认真与纳兰峥商讨事情。 两人商讨了许久,等宋晚清下楼时,萧承礼已经不在了。 ...... 出了茶楼,天已近黄昏,宋晚清想起母亲前两日叨念陈记的卤鸭,便吩咐车夫绕道去买。 马车粼粼,她忙了一整日神情疲惫,昏昏欲睡,正欲阖眼小歇一下,马车陡然停下来,外头的车夫也发出惊吓声。 宋晚清掀帘看去,“六子,怎么回事?” 此时,街道上乱哄哄,一伙人正在抓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看起来会些功夫,虽脚步凌乱,但左右抵挡灵活,不过架不住他们人手众多,到处逃窜,惹得街边的小贩们赶紧收摊,免得招致无妄之灾。 然而还是有人避退不急招致无妄之灾,这人就是宋晚清。马车掉头不及,当然,主要是那两个姑娘直奔她这里来,引得那伙人纷纷将她们围住。 为首的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他见宋晚清神情镇定下马车,以为她想插手,便警告道:“我奉劝这位姑娘少管闲事。” “......” 宋晚清根本不想管闲事,她只是见马车掉头不及,便想下车自己走开罢了,哪知,竟引起这样的误会。 此刻,被一群人看着。 那两个姑娘也看着她,手还扒拉着她的车沿不肯放开,气喘吁吁,眼中充满希冀。 宋晚清这才看出来,原来两位姑娘是被人下了药,脸色通红,神情涣散,正极力控制身子。 巧儿没明白宋晚清的意图,又是一副侠义心肠,听得刀疤男说话这样横,她义愤填膺,“小姐,您想怎么管?奴婢听您指示。” “......” 刀疤男嗤笑,“小姐想管,那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两个姑娘被他父亲卖进我们怡春楼,那便是我怡春楼的姑娘,你若有这个能耐替她们赎身,那就赶紧拿银子,没这能耐就赶紧滚开。” 宋晚清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发善心的人,她想说,我没能耐,你们随意,抬脚准备走,却被那两个姑娘跪在脚下扯着她衣裳哭求,“贵人行行好,救救我们姐妹俩吧,”那姐姐说,“我妹妹今年才十六岁,实在不忍她进那样的地方被人糟蹋,您行行好,救我妹妹,我跟他们回去。” 那妹妹眼眶猩红,显然快要扛不住了,说话吃力,“不,姐姐,我跟他们走,你都定了亲了,回头好好嫁人。” 两姐妹看起来年纪差不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姐妹花要是被卖进青楼,可想而知会遇到怎样的折磨。 巧儿心软,看向宋晚清,恳求问道:“小姐?要不我们......” 宋晚清抬手止住她的话,朝那刀疤男说道:“能耐倒是有一些,只不过,连你们怡春楼都难以驯服的人,我赎回去有何用?” 这两姐妹会功夫,那刀疤男抓人十分吃力,即使抓回去了也难驯服两人接客,宋晚清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如此说,先挑一番毛病,占据主动权,一会儿好讨价还价。 那刀疤男听了,果然眼睛一亮,随后扯出了个干硬的笑容想使得自己和蔼些,他不懂生意上的小九九,直接问她,“你若是想替她们赎身,能出得起多少银钱?” “先说说你们想要多少?” 刀疤男比出一只手掌,“五千两。” 宋晚清回头问那俩姐妹,“你们父亲卖了多少?” 听到刀疤男开价,俩姐妹明显很生气,“明明只卖了五百两,你怎的要翻十倍?” 刀疤男哼笑,“你们是怡春楼的姑娘,怡春楼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宋晚清听了叹气,“既然如此,那还请您另找买主吧。” 刀疤男拦住她,“敢问小姐能出多少?” 宋晚清也还了个手掌过去,“正好只有五百两,你愿意,我立刻就给银子,不愿意,那就走吧。” 这两姐妹性子倔得很,功夫又极好,即使身中虎狼之药也依然能徒手打伤后院好几个兄弟,刀疤男也头疼日后怎么安置这两人,见有人肯出银钱赎身,他咬牙还价,“再加一百两。” “好。” 宋晚清很爽快,扭头就叫巧儿去给银子,将两人的卖身契拿回来。 两姐妹跪在她面前千恩万谢,“日后我们姐妹俩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至此,宋晚清身边又多了两个‘拖油瓶’。 巧儿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们俩除了会打架,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而且这两人打起架来极其凶残,看得巧儿胆战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嗯,女鹅有保镖了,打遍上京无敌手,威风凛凛! 第28章 热闹 梨花巷宋宅。 宋晚清正在探望昨日买回来的两个双胞胎姐妹, 她们昨日被人下了药,且药性十分猛烈,大夫都惊奇这两人是如何熬过来的, 宋晚清也十分佩服这两姐妹的自制力。 姐姐叫柳云, 妹妹叫柳玉,不过,如果不是她们自己说, 宋晚清也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反正逮着人就喊柳云。 柳云柳玉休养了一整夜,精神头恢复得很快, 习武之人就是这点好,耐摔打。她们见宋晚清进来,又要下跪, 被宋晚清拦住。 “日后在我身边服侍无需跪来跪去,我是个随意之人, 你们也可随意些。”她让巧儿把热粥放在桌上,“来, 先吃些易克化的早饭。” 姐妹俩吃早饭时, 宋晚清在一旁端详她们, “你们为何会被父亲卖去那种地方?” 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 反正其中一人开口回话, “那人并非我们的亲生父亲, 而是我们的养父,父亲去世后将我们托付于他照顾, 可哪知,这人是个好赌的,竟然偷偷将我们给卖了。怡春楼来拿人时, 我们才得知此事,我们不肯,与他们混战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他们人多,敌不过。” “你们那个养父呢?现下在何处?” “跑了,不知所踪。” 巧儿气得大骂,“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宋晚清继续问,“你们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跟父亲学的,我们长到十四岁,他就染病去世了。” “那你们母亲呢?” “我们从未见过母亲,她难产去世的。” 巧儿十分同情她们的遭遇,“这下,你们总算是苦尽甘来,我家小姐是个大善人,日后会待你们好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也会待你们好的。” 她憨态可掬,惹得宋晚清好笑,“好了,巧儿,我们先出去吧,让她们再继续歇会儿。”她转头对那姐妹俩道:“大夫说你们身子里还残留些药性,今儿先继续歇息,以后安顿在此,你们大可安心生活。” 柳云柳玉起身行礼,感激涕零。 ...... 宋晚清回屋子准备换身衣裳就出门,这时姚氏身边的婢女送来了一张帖子。 帖子是云涧诗社下的,邀请她后日去参加诗会。 云涧诗社是大长公主之女杜若音和几个贵女创办的,至今已有三年,每年春秋四季各举办一次大型诗会雅集,各处佳人才子踊跃参加,常常有绝句诗作流出,因此,该诗社在上京颇有名气。 宋晚清也曾是诗社的常客,但今年她去临州待了段时日,回来后又忙着生意和分家事宜,已经许久没收到诗社的帖子了。确切的说,连很多宴会的帖子,她都鲜少收到了。 以往,她跟齐王府萧世子有婚约,又是上京有名的美人儿,许多贵女办宴都争抢着邀请她。可现在不一样,上京人人皆知她即将被退亲,又与景阳侯府分了家,名声也不好,想必都不愿意再请她。 对此,宋晚清看得很淡然,反正她忙于生意,实在没空闲去应酬那些人。 今日收到云涧诗社下的帖子,她还颇为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容易明白。 杜若音视她为死对头,她作为上京的才女,名声却不及宋晚清的响亮,她一直认为宋晚清就是个靠皮囊蛊惑众人的肤浅之辈,不屑与她为伍,两人各成一派互别苗头。 当然,主要是杜若音别得厉害,宋晚清只懒懒接招,那种闺阁女子因嫉妒说些酸话做些小动作,在宋晚清看来就是小儿打闹不痛不痒,接招也权当是消遣作乐。 现下,杜若音亲自下帖子邀请她,不用想也清楚她是想看她宋晚清的笑话呢。 巧儿问她要不要回帖,宋晚清将帖子往桌上一撂,“回来再说,先出门办事。” ...... 今日她要赴约上京最大的茶商——也是上京天福茶楼的东家,常德顺。 他手里生意买卖众多,茶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仅仅这部分,就占了整个上京茶叶市场的大头。 宋晚清一直想找机会约他相谈合作事宜,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先收到了他的邀请函。她还觉得颇为诧异。 不怪她诧异,像宋晚清这种年前还只是几间茶铺子小老板的人,决计入不了常德顺的眼,但从今年春开始,宋晚清大肆扩张铺面,且大刀阔斧的改革,无论从铺面统一装潢风格,还是货品的更新以及人员规模,都发展得极其迅速,如雨后春笋般,在上京的各个街道一夜之间便冒出头角。 而且,宋晚清不仅扩张铺子,还将生意路子渗入到上京的茶叶商会里头,许多茶商开始纷纷与她签订合作契书,从她那里进货。 这般发展速度让常德顺惊奇,他从最初的不屑到现在已经将她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为此,他不得不注意宋晚清的动向,主动邀她一见,探探虚实。 见面地点定在庆丰酒楼。 宋晚清提前到,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让巧儿去对面买些鲜果过来,她自己则倚窗瞧外头的热闹。 可看着看着,却看了场自己的‘热闹’。 隔壁厢房里,许是有好些个贵女相约一起吃午饭,几人叽叽喳喳争先恐后聊她的八卦: “哎呀,我那日在街上远远看见了她,带着个婢女,穿着寒酸,真是可怜呐,哪里还有昔日上京第一美人儿的风采?” 宋晚清低头瞧自己身上的香妃织锦长袍,为了方便做生意,她常常穿这样的衣裳出门,仔细看了看,在袖摆处发现几条褶皱,她不满,果然‘寒酸’,巧儿真是越发懒了,连熨衣裳都这样敷衍。 “可不是?我听说她与景阳侯府分家时,为了点稀薄产业吵得不可开交,连贵女的脸面都不要了。” 话音落下,适时传来几声低笑。 “还有,我听说,她连自家祖母都敢顶撞呢,啧啧.....以前看她端着一副高贵清冷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我说呢,难怪萧世子不要她,原来她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呐。” 随后,又是一阵轻笑。 “不过,我倒觉得她挺可怜的,没了父亲又没了亲事,名声还坏成了这样,这日后可怎么活呐。” “......” 几人七嘴八舌,一会儿低笑嘲弄,一会儿叹她可怜。宋晚清好整以暇的听了一耳朵,考虑到一会儿常东家过来听见了会尴尬,于是,她推门出去。 隔间的贵女们正说得热闹,冷不丁外头传来婢女们的惊呼声,“宋二小姐!” 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说闲话被当事人抓包,大家都是有脸面的贵女,因此,个个脸红尴尬不已。唯有宋晚清老神在在,还在外头问道:“咦?是翠儿啊,你家小姐在里头?我适才听见了她的声音还以为弄岔了呢,你让她小声点呐,若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里头都是些长舌妇呢。” 她这话说得大声,屋里的‘长舌妇’们听了,脸更加红,饭也不吃了,等宋晚清一走,各自借口说还有事要离开,于是,不到片刻,隔壁厢房已经空空荡荡。 赶走了恼人的苍蝇,宋晚清捏着巧儿刚买的鲜果吃得畅快。 不一会儿,常东家也到了。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皮肤深褐,眸子深邃,让人看不透。常德顺起初没见到宋晚清时,只听说她是个刚满十六岁长得极其好看的小姑娘,他还一度好奇,是何样的小姑娘竟然做生意如此有魄力,此刻见了人,他更惊奇,差点失态,要不是多年生意场上练出的镇定,差点将错愕表情摆在脸上。 他进门那一刻,宋晚清也在打量他,她从十三岁开始经商,自然听说过茶商龙头老大常德顺的名字,不过彼时她只是一个无名小辈,无缘得见此人。 今日一见,竟有些意外,常东家身材高大,面目刚毅,不苟言笑,气势逼人,不像个市侩商人,倒像个威武的将军。 她站起身,含笑拱手行礼,“常东家幸会!” 常德顺见她行男子之礼竟也毫不违和,又暗自多欣赏两分,也回礼道:“让宋东家久等了,见谅!” 生意场上,晚辈见前辈,不管你生意做得多大,谦卑之态一定要做足。宋晚清深谙其中之道,请他上座,斟了杯茶给他,客气寒暄,“久闻常东家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被好看的小姑娘拍马屁,常德顺饶有兴致,“哦?如何名不虚传?” “不像商人,倒像个将军。” 常德顺的手顿了下,随后勾唇微笑,“宋东家真会夸人,这个话常某喜欢。” 两盏茶下肚,宋晚清开门见山,“不知常东家约晚辈至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宋东家乃后起之秀,常某十分欣赏,便想结交一二。”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的客套话说了一箩筐,略微摸准了对方的脾性后,才开始进入主题。 “实不相瞒,常某对宋东家手中的大湾村茶叶十分感兴趣,想与宋东家合作一番。” “如何合作?” “常某的茶叶除了供上京的百姓,也供天下茶客,只是苦于无专业之人在这一方面铺路,这些年来,经营得实在吃力。常某想,宋东家有茶山,常某有商队,咱们一起合作,你负责茶叶供给,我负责将其售卖到大周各地,如何?” 好大一个饼! 若是一般人恐怕激动得立刻应下,毕竟不是谁都能与常东家合作生意,他要实力有实力,要势力有势力,跟着他走,不发财也发家。 但宋晚清很冷静。常德顺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一开口就定了各自的职责,她负责幕后,他负责前端市场。 饼子虽好,但她宋晚清觉得吃亏,毕竟做生意,谁掌握市场谁才有话语权。若是她宋晚清转幕后做茶山,日后只有被动听命、束手束脚的份,甚至如果他野心突发,一脚将她踹开吃独食,他依旧无后顾之忧,但宋晚清手里的茶叶销路却被堵死,届时,只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合作,陷阱太多。 宋晚清不紧不慢呷了口茶,直视他,笑了,“常东家若是诚心合作,还请拿出个诚心的方案。” 常德顺适才暗暗观察她面色,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沉着冷静,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分析利弊,这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他今日本来只是想见面探探虚实,并不想合作什么,此时,倒是勾起了浓厚的合作兴趣,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 “宋东家说的是,常某冒失了,待常某回去细想方案,日后再约宋东家相谈合作事宜。” 说完,他起身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从常德顺身上感觉到一丝神秘气息? 第29章 嫉妒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才陆陆续续的停,墙角的芭蕉被打得七零八落。 屋子里,宋晚清不停打喷嚏, 巧儿赶紧吩咐厨下婆子熬姜汤。 “小姐, 好好的,怎么着凉了?是不是被褥太薄了?” “许是昨夜没关窗,寒风进来不小心入体了吧, 阿阿阿......阿嚏!” “要不您别去参加那诗会了, 在家歇息吧。” 宋晚清正站在铜镜前试衣裳,前些日子赵月茹给她做的衣裳正好派上用场, 她一边系扣子,一边回道:“不妨碍,几个喷嚏而已, 一会儿喝些姜汤便好。” 巧儿有些忙,又要整理被褥又要操心她家小姐的穿着配饰, 前几日买的柳云柳玉啥也不会干,杵在一旁等吃早饭。 倒也不是她们不想, 她们也试着帮忙, 但到底干不来这些精细活, 她们做完后, 巧儿还要接手再做一遍, 干脆就不让她们做了。 宋晚清从铜镜里看见姐妹俩神情愧疚, 安抚道,“你们有你们的能力, 何须与巧儿比?她跟在我身边已经多年,最初也不是什么都会,别气馁, 慢慢来。” 姐妹俩闻言微微展颜,柳云主动跑去给巧儿打下手。 主仆几人忙活了许久,宋晚清才收拾妥当,她今日特地挑了件颜色鲜亮的衣裳穿,原因无他,那日在酒楼听了些闲话后,觉得自己不能太‘寒酸’——或许时下贵女们的审美眼光认为颜色鲜亮的衣裳才算富贵的话,宋晚清就将就一下她们的审美。 巧儿倒是极其满意,觉得她家小姐开窍了,馨兰阁赵东家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且衣裳又是为宋晚清量身定做,细腰丰/胸,领口低开,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三层的鹅黄水凌纱罩在外头,走起路来裙角轻盈飘动,配上她这副倾国倾城的脸蛋,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便到了地方,她们来得有些迟,诗社门口已经堵了许多马车,六子努力许久,才前进了一小段,宋晚清干脆下车步行过去。 她步履款款,水凌纱缓缓飘动,周围人们的目光也跟着她飘动。上京的贵女儿郎们已经许久没在宴会上见过宋晚清了,这还是继她传出退亲分家等各种流言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不仅众人觉得新鲜,连宋晚清自己都觉得挺新鲜,时隔大半年自己忙于生意,倒是许久没来诗社,没想到今年参加的人这样多,如菜市场似的,各种寒暄声闹哄哄。她适才瞟了一眼过去,见许多陌生面孔,不过,还是艰难的从人群中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章致筠。 章致筠也在看她,远远的朝她微微一笑,宋晚清也颔首微微一笑,随之,周遭腾起一股抽气声。 有从外地来的儿郎不认识宋晚清,私下打探,“那位穿鹅黄衣裳的姑娘是谁?” “这位可是咱上京第一美人儿,宋晚清,不过已经定亲了,吕兄台就莫想了。” “倒也不全然,据说快要退亲了,届时,或可.....嗯嗯.....就是那个意思。” 男子们暗暗欣赏,女子们则暗暗妒忌,直到那抹鹅黄水凌纱消失在门角,众人才又开始互相寒暄起来。 ...... 杜若音身份高贵,又是诗社的发起者,往年诗会上也频频作出绝句,颇得众人赞赏,才名远播。她与宋晚清一同出现,两人只隔短短的距离,但众人的目光却只聚集在她身上,这让杜若音十分不爽。 她带着自己的姐妹团来到宋晚清身边,“宋二姑娘,许久不见啊。” 宋晚清微微一笑,“郡主近日可好?” 杜若音前不久定了一门亲事,乃菏州百年书香世家沈氏子弟——沈在时,此人风姿绰约,颇有名气,倒是与杜若音十分相配。 对比起宋晚清即将被齐王府退亲,杜若音觉得自己这门亲事着实让她在宋晚清面前扬眉吐气。 这样嘲弄她的大好时机,她自然不会放过,小跟班御史中丞家的三姑娘罗意秋心领神会,主动站出来作枪头。 她眼神不屑的上下扫了一遍宋晚清,叹息道:“我真为宋小姐可惜,齐王府那样好的亲事等了十几年,眼见就要开花结果,没想到......”。 宋晚清练得一手好书法,她正在提笔写字,听得此话,转头去看她,手中的笔焦足了墨汁,随着转身,也一起转了过去,将墨汁洒了罗意秋一身,她欢欢喜喜拾掇了大半天才出门的漂亮衣裳,就这么光荣牺牲了。 “哎呀,对不住,太久没见,我都忘记是谁的声音了,咋一看才知道是罗小姐,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宋晚清笑得亲切愧疚,眼中却没有一点歉意,她转头吩咐巧儿,“去马车上将我准备的衣裳拿来,借给罗小姐换上。” 罗意秋哪里能穿得了她的衣裳?她骨架宽,又有些胖乎,使劲勒紧了腰肢,却还是比宋晚清的粗一半,见自己喜爱的衣裳被弄脏,她都气死了,又不能不顾矜持与她争吵,且宋晚清大大方方道歉,她自己真没法较真纠缠,只得吃这个哑巴亏,兀自气得眼眶泛红,哼了一声就跑走了。 杜若音的小跟班被宋晚清气走了,她扯了扯帕子,不甘心,于是,自己上。 “前儿下帖子给宋妹妹,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是高兴。” “郡主为何觉得我不会来?” 杜若音脸上故作为难之色,“这不是听闻你......”她欲言又止,眼神恰到好处的怜惜。 宋晚清微微一笑,“谣言止于智者,郡主如此聪慧之人人,想必不会偏信那些事。” 杜若音见她跟没事人一样,还反将她一军,接下来嘲弄的话堵在喉中吐也吐不出来,实在不得劲。她干笑两声,“我自是不会信,可这半年来都没见着妹妹的身影,还以为你心里难受,羞于出门,今日得见宋妹妹安好,着实放心了。” 宋晚清写完一个字后,将笔放下,“听说郡主才定了亲事,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关心我,实在令我感动。前些日子,我去了趟江南,在那得了些好物,今儿也特地拿来送给郡主,权当贺礼。”说完,她变魔术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绿油油圆乎乎的东西,巴掌大,仔细一看竟然是只奇丑无比的玉□□,上头还长满了疙瘩,看得人头皮发麻。 宋晚清介绍说,“你别看这□□丑,可这是个吉物啊,我在江南名寺里花重金请回来的,方丈说这是多子多福之意,送给郡主在合适不过了。” 杜若音最是怕这种丑物,见她塞过来,为难得很,推却不想要。 宋晚清神情疑惑,“郡主是嫌弃我送的太寒酸了?” 杜若音摇头。 “哦,那肯定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是,沈公子虽好,可远在荷州,听说那边穷山恶水,想必郡主也是不愿离开上京这样繁华之地的。”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理解。 杜若音见她胡说八道,气着辩解:“宋妹妹莫要胡说,我怎会不满意这门亲事。” “即是满意,那就快收下,来,拿着。” 她硬塞入杜若音的手中,杜若音是贵女中的贵女,自认身份高贵,且以贤淑才女自居,整日端着矜持,宋晚清强送,她不好再三拉扯拒绝,怕失了自己的身份,也怕她再胡诌些什么话,今日诗会上人这样多,万一真传出她不喜亲事而拒绝她人的贺礼这样的话来,届时她百口莫辩。 于是,苦着脸接下,那满身疙瘩的玉□□拿在手中发痒,心里也怵得慌。 正想着给婢女拿着,宋晚清又说话了,“郡主得好好拿着,这可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所养,灵得很,你亲自捧着更显诚意,啊,对了,高僧说了,将它放在枕榻边效果更好呢。” 一想到每天还要对着这么个丑物睡觉,杜若音手抖,心里生气,想哭。 待杜若音走后,巧儿轻笑,“小姐你忒狭促了。” 这玉□□是宋晚清在来诗社的路上顺手买的,当时她在车中掀帘往外看,恰巧见一家铺子里两个伙计抬着一箩筐玉□□进铺子,上台阶时不小心滚落出几个来,骨碌碌的,绿油油、肥嘟嘟,在阳光下还泛着晶莹剔透的绿光,当时宋晚清就想,把这东西放一排在窗沿上,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正好能见这样好看的绿光,多好! 于是,就顺手买了,还买了一箩筐,准备送纳兰公子几个。这玉□□虽丑,但胜在气质独特,想必他也会喜欢......吧?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有些小小的轰动,宋晚清侧头看去,人群中一抹月白长袍、谪仙之姿的纳兰峥格外抢眼,他单手背于身后,对人颔首微笑,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不愧是江南纳兰世家出来的子弟,风采照人。 纳兰峥也看见了宋晚清,与几个相熟的友人寒暄过后,径直朝她走来。 “没想到你也在。” 宋晚清挑眉,“我可是诗社的常客,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而且......你在此认识不少人?” 纳兰峥点头,“早年游历多地,与许多学子皆有认识。” “这是你写的字?”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好字!” 宋晚清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她的书法是她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她父亲在世时也是颇有名气的书法大家,她得其部分真传,又结合了自己的特点,字体遒劲有力、游云惊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子所写。 这边两人俊男美女相谈甚欢,周遭目光时不时往他们身上打量,有人切切私语,江南世家子弟怎的会认识上京的美人?且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稔。 男子羡慕,女子嫉妒。 杜若音便是其中之一,纳兰峥的才名她是听过的,之前见他来,还主动上前想结交一二,毕竟她是上京公认的才女,且这诗会又是她发起的,打心底代表上京的才女想要热情欢迎他一番。可哪知,好不容易等到他与好友寒暄完,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就见他看也不看她就朝宋晚清而去。两人言笑晏晏,纳兰峥还夸宋晚清的字好,杜若音内心嫉妒得手帕都扯皱了。 “宋晚清果真狐媚!” 有女子忍不住低声骂出来,杜若音听到了,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轰动,众人抬眼望去,来人一身暗红纹云锦袍,头戴玉冠,桃花眼弯弯,手执折扇摇阿摇,十分骚包的进来了。 众人看看宋晚清,又看看这人,看戏的心情激动澎湃......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抢沙发,第一排红包一百币哟,每次都有。 第30章 失落 这时, 门口又传来一阵轰动,众人抬眼望去,来人一身暗红纹云锦袍, 头戴玉冠, 桃花眼弯弯,手执折扇摇阿摇,十分骚包的进来了。 众人看看宋晚清, 又看看这人, 看戏的心情激动澎湃...... 萧承礼的动静这样大,宋晚清自然也看见了他, 他人前装得风度翩翩,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三分儒雅七分邪气,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姿态, 惹得在场的贵女们芳心乱颤,他尤不自知, 兀自笑得人畜无害。 众人没想到齐王府萧世子会来,毕竟上京这十年来各种大大小小宴会上从未见过萧承礼的身影, 除了偶有胜仗的消息从边疆传来, 他萧承礼的名字仿佛一个传说。 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真真切切见到人, 真真切切见到这位传说中举世无双的玉面郎君。 尤其是在场的贵女, 年纪小一些的只闻其名不曾见其人, 这次得见,眼珠子都不够看, 果真是神仙玉人。再有心思深一些的,自然联想到他即将与景阳侯府退亲,届时, 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 于是,女人之间暗流涌动,目光也纷纷从宋晚清身上转移到萧承礼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萧承礼本人并未收到诗社的帖子,但他脸大,不妨碍他参加诗会,而且特地穿了身暗红锦袍,为的就是想让他媳妇儿好分辨人群中他最亮眼。 想法虽幼稚,效果却十分好,宋晚清一眼瞟过去,就看见他鹤立鸡群,骚包得像只孔雀。 萧承礼朝她龇牙一笑,抬脚往这边走来,适才有廊柱挡着,他看不见纳兰峥,走近后才发现他也在,心情顿时有些不美好。 “纳兰公子也是来参加今日诗会的?”明知故问。 “正是。” “那为何不去那边作诗?” 他敌意明显,纳兰峥微笑的看着萧承礼,意思是,你自己也往女眷这里凑,何必说别人? 萧承礼回之一笑,就此,眼神交织间,两个男人暗自较量。萧承礼有些气,为何总有人缠着他媳妇儿,而且这人是他媳妇儿的生意搭档,他还不好说什么。 他朝宋晚清灿烂一笑,“阿丸,好久不见呐?” 也就两日没见而已,宋晚清都懒得搭理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诗会不是人人可以参加么?” “那你是来作诗的?” 她这话有维护纳兰峥的意思,将适才萧承礼的话给他怼了回来,萧承礼委屈,他才是她未婚夫婿呢,怎的尽向着别人? “自是来凑个热闹,当然,若是阿丸你想看我作诗,那我就作,再说,我之前不是给你作过两首诗么,可还满意?” 他指的是之前请书里头的那两首酸诗,这会儿当着面说出来,饶是宋晚清从容自若的人,也扛不住脸红,拿眼睛使劲剜他。 萧承礼见媳妇儿脸上挂了红霞,看稀奇似的,原来她也会脸红呐,内心顿时又甜蜜起来。 纳兰峥在一旁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只见萧承礼三两句话就弄得宋晚清脸红,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熟稔,他如局外人一般完全插不进去。 咳了两声,“在下看见了相熟之人,过去打声招呼,先告辞。” 纳兰峥一走,萧承礼内心舒坦了,摇着折扇粘在宋晚清身边不肯挪脚。 周围人们的目光从诧异到疑惑再到惊奇,弄不清楚萧承礼这是弄哪一出?上京人人都在传他不满意景阳侯府的亲事,看不上宋二姑娘,闹着要退亲,那宋二姑娘还为此伤心垂泪,一病不起。 大部分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他们,两个深陷舆论是非的人相见,定然会是一番爱恨交织、缠绵悱恻的场面,可没想到...... 杜若音也是没想到,她还以为会看到一场好戏,然而事情却并非如她所愿。萧承礼不是闹着退亲么?不是不喜欢宋二么?为何还缠在她身边笑得......谄媚?是的,就是谄媚,看他在一旁热情的帮她研墨递笔换宣纸,还马屁飞天的一个劲夸她的字写得好,那股谄媚劲儿,她都没眼看。 宋晚清觉得萧承礼热情过了头,像只小鸟似的绕着她叽叽喳喳,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这样。写了几个字后,不耐烦了,“萧承礼,你即是来参加诗会的,不去作诗么?杵在这儿作甚?” 他死皮赖脸,桃花眼笑得弯弯,“作诗有什么乐趣?还不如看你写字。” 萧承礼今日就是故意的,他也知道上京人人都在传他想要退亲,好些儿郎都在打他媳妇儿的主意。远的不说,就那个纳兰峥,他自以为掩饰得好,可心里如何想的他萧承礼一看便知。只他媳妇儿傻傻的把人当搭伙的看,与他走得那样近。 今儿他就是来宣告,你们别想了,宋晚清是他媳妇儿,那些个传言不真切,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不得不说,这方法还真奏效,单看人群中章致筠落寞的身影便知。 喜欢了几年的姑娘眼看要退亲,他还暗暗期盼着日后娶她呢,可这会儿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萧承礼压根儿就没有要退亲的意思,那他还有什么指望?他也没什么心思与人讨论诗词了,独自坐在一旁黯然伤神。 不远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赞赏之声,原来是纳兰峥与人对诗,作了两首绝句。 “果然是江南纳兰世家的子弟,才学实在了得!”贵女甲如是赞道。 “可不是,而且长得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贵女乙也神情激动。 “依我看,上京可没几个儿郎能及得上他!” 此话一落,贵女甲乙丙丁皆认同。 待得有人将他的诗作诵出来时,宋晚清听了也觉得甚好,夸道:“确实是难得的好诗!” 萧承礼不服气,“有什么难得的?那种诗我信手拈来一箩筐。” 宋晚清斜眼怀疑,萧狗蛋你就别吹牛了! 萧承礼见他媳妇儿不信,激起了好胜心,“阿丸,你等着,我这就作诗去。” 他像奔赴战场似的,走得气势如虹,有人下意识的给他让了一条道。只见他走到纳兰峥对面的案桌,铺开宣纸后,提笔对纳兰峥微微一笑,“纳兰公子好佳句,萧某也有感而抒,请多指教。” 来了来了,众人的八卦之心又被高高调起,在他们看来,萧承礼与纳兰峥之间定是为了上京第一美人儿较劲,才子为争夺美人而斗诗论艺,自古以来就是佳话美谈。 但也有人认为,这是江南才子与上京才子的一场较量,萧承礼虽说淡出众人视线许多年,可江湖上依旧有他才名满上京的传说。 不知不觉,现场被划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外来科考的学子,以纳兰峥为首,一派是上京本地的学子,以萧承礼为首。两派学子间暗流涌动。 因此,当萧承礼提笔酝酿时,众人屏气凝神。 不一会儿,他挥毫游龙走凤,一气呵成: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笔墨一落,全场静默了...... 无他,这是一首悲壮的诗,自古以来征战沙场,成王败寇。可萧承礼却独树一帜,不以成败论英雄,即使败将之军也曾勇武过人,也曾豪气满怀,也曾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依旧值敬重。 宋晚清也停下笔,细细咀嚼,“百战沙场碎铁衣”,铁衣为何而碎?一是经历战事之多,二是战事之严酷,一个‘碎’字道尽他对败将的怜惜。她抬眼朝萧承礼看去,他此时神情晦暗兀自沉默,并不知在想什么。 过得片刻,在众人的静默中,他撩下笔,施施然走了。 待得他离开,众人才回过神来,此时无人去赞叹那宣纸上的字如何如何遒劲有力,赞诗句如何如何荡气回肠,他们沉浸在诗句描述的惊心动魄画面中,为之震撼。即使再文弱的书生也有一颗热血沙场的英雄梦,这样的诗句引起他们共鸣,可刚刚站在他们面前作诗的沙场英雄却已经离开。 ...... 萧承礼出了诗社大门,心情沉重,为好友沙场败兵之事,也为自己亲事不顺。 前两日前线传来战报,金国蛮子突袭边境,虽是一场小战,却也是一场血战。段何瑞御敌不力被撤职下大牢,众人只看成败结果,却不念他过程的艰辛。那是他得力的下属,也是他的至交好友,败得如此冤,他怎能不痛心? 且,金国蛮子此次突袭试探,但凡得胜,想必接下来会有几场恶战,届时,恐怕他又要回边疆了。 可媳妇儿还没着落,他若回边疆,阿丸愿等他么? 很显然,不会。 但对于如何讨得她欢心,他已黔驴技穷,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萧承礼不是那种沉溺于悲伤无法自拔之人,他失落了一会儿后,长长叹了口气,重振旗鼓,“周平,走,探望我岳母去。” 擒贼先擒王,先把岳母拐过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才华不才华的无所谓,主要靠美貌秒杀全场!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诗句出自唐朝李白。 第31章 夹菜 诗会结束, 纳兰峥回到自己的住处,随从给他端来温水泡脚,他早年游历时经过寒地, 遇上暴风雪, 连续在雪地里走了十几日,脚便从那时候落下病根,每日要泡药水舒缓疼痛。 随从燕奴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纳兰峥知道他想说什么, 开口道;“你无需为我担忧,我已回信与他们说清楚, 此时科考在即,我无意亲事,更无意钟家小姐。” “可老爷会同意吗?” “娶妻的是我, 为何要让他们同意?” 公子性子太倔,燕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住。 纳兰世家在江南是名门望族,之所以望, 除了纳兰子弟优秀外, 与权势联姻也是一条。到纳兰家第四代, 这一辈最杰出的要数纳兰峥, 因此, 与东洲成王的孙女结亲就落在他头上, 且那钟小姐见过纳兰峥一面后,就芳心暗许, 指定要嫁他。 年初时,纳兰家主给纳兰峥说过这事,彼时纳兰峥并无任何看法, 对这桩亲事可有可无。现在家中来信催促,让他科考结束后莫要再四处游历,返回家中与钟家定亲。 他现在开始排斥这门亲事,只因自己心底那个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不想娶别人。 燕奴之所以替他忧愁,是因为,他若是拒绝这门亲事,那下一代的纳兰家主将换人来做,他为他家公子可惜。 纳兰峥见他满目愁容,笑道:“行了,你家公子我自有分寸,再去添些热水来,水凉了。” 他想起今日诗会上那人脸红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态,美目含羞,春光潋滟,令他心头颤动。只可惜,那动人的模样不是为他。 又想起萧世子,今日他如此张扬的缠着她,告诫之意明显。可不知为何,他内心隐隐还有期盼。 他想等她。 ****** 宋晚清先是回三闲堂处理些账务,过得天擦黑才出门准备回梨花巷,路过崇祥街时巧儿提醒她,“小姐,你快看,那个人怎的这么像二夫人?” 宋晚清盱眼看过去,哪里像?分明就是。刘氏和她婢女,那婢女怀中抱着一堆东西,两人鬼鬼祟祟的从一家药材铺出来。 她皱眉,刘氏若是来买药材的为何如此遮掩?难道买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巧儿,你去打听打听适才刘氏买了什么。” 一炷香后,巧儿回来了,“小姐,景阳侯府恐怕出大事了,二夫人买的竟是下胎的药。” “你确定?” “我诈了那掌柜的,他才肯说实话,先是说买了女子补血的药材,后来才肯说,里头还含着一味下胎药呢。” 宋晚清不解,这下胎药买回去给谁用的,莫不是她四妹宋晚芝与人有了什么苟且之事?但直觉认为不会这样简单。 “巧儿,你继续让人多盯着刘氏,有何动静赶快禀报与我。” ...... 宋晚清回到梨花巷宋宅时已是掌灯时分,进门便听见里头热热闹闹的声音,她狐疑的问丫鬟,“家里来什么客人了吗?”( ?° ?? ? 据她所知,姚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出去应酬,能结交的友人五根手指都能数完,莫不是邻居们来串门的? 丫鬟笑着打哑谜,“小姐,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晚清走进堂屋,里头灯火明亮,但比那灯火更亮的要数里头坐着的那人,一张俊脸在烛火下明媚张扬,暗红的长袍在清一色的黄花梨家什面前,格外显眼。他正在与姚氏聊些趣事,逗得姚氏笑得合不拢嘴。 宋晚清不明白,都这样晚了,萧承礼竟然在她家里,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姚氏先接的话,“清儿,你怎的才来,萧世子都等你许久了,快坐,我去让人摆饭。” 原来是来她家趁饭吃的,宋晚清没好气。 “萧大爷,您自家府上没饭吃么?怎的要在我家赖着?” “阿丸,你这词儿不好,我怎么是赖这呢,这是我未来岳母家,我来看看她,顺便陪她吃个晚饭,我这叫孝顺。”说完,龇牙一笑,笑得蔫坏。 他那张脸在昏暗的烛火下半晦半明,越发显得惊心动魄,宋晚清也不得不承认,萧狗蛋这厮长得实在养眼,她都不敢多看。 吃饭时,萧承礼坐宋晚清对面,饭桌较大,平日里就宋晚清和姚氏两人吃饭,因此,饭菜都是摆在靠近两人的位置,今日多了个萧承礼,饭菜便摆在中央。姚氏还好,她坐上首,夹菜也方便,但宋晚清夹菜就要将筷子伸出去老远,这让她很不习惯。尤其是爱吃的糖醋里脊竟然摆在萧承礼面前,她端着饭碗往那边看了两眼,暗想自己伸手过去大概要伸多长才可以夹一块里脊肉,目测了下距离,想想还是算了,忍痛放弃。 萧承礼眼尖,见她频频往他这边看,就清楚她肯定是馋上他这边的菜了,暗自好笑,媳妇儿就算再精明能干,私下里还是那么爱吃,可爱极了。 他好整以暇的夹了块里脊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婶子家的厨子是哪里人士?竟将菜烧得这样好吃,这里脊肉嫩滑有嚼劲,再配上糖醋,入口酸甜,滋味甚美。” 姚氏笑道:“前不久顾的婆子,烧了十几年饭,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胜在手艺好,世子爱吃就多吃些。” “好。” 萧承礼不客气,他伸筷子又夹了一块。因今日他留下吃饭,姚氏为了表示热情,特地让厨下做了好些个菜,装盘精美,但分量不多。这盘糖醋里脊拢共也就五六块,萧承礼吃了一块,现在又夹了一块大的,盘子里就只剩四块了。 宋晚清又朝盘子里瞄了一眼,还好,还有机会。 然而吃了两口米饭,再抬头时,盘子里便只剩两块了,另外两块在姚氏碗中,萧承礼给她夹的。眼见他还想伸筷子再夹,她赶忙说道:“萧世子不能光吃一个菜,来,尝尝这个蒸鱼豆腐,香软可口,试试。” 她将菜推过去。 萧承礼不愿,“我就爱吃这个。”他看她一眼,“阿丸,你要不要?我给你夹。” “不用,我自己来。” 然而,萧承礼已经夹了一块给她递过去,他手长,筷子直接伸到她这边,示意她拿碗来接。 他都夹过来了,那就接吧。 宋晚清将碗捧过去,可那筷子又朝旁边移了下,她也没多想,也将碗移了过去,但这会儿筷子又朝反方向移回来。 “......” 耍人呢这是,宋晚清怒瞪他......萧狗蛋你想作甚! 萧承礼坐在对面笑得欢快,那模样十分欠揍。见她瞪过来,不敢再逗,赶紧将里脊肉放她碗里。 才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斗了一个回合,姚氏不清楚情况,兀自喝汤吃饭。 萧承礼不安分,夹完菜了,还问“阿丸,好不好吃呐?” 宋晚清暗暗白他一眼。 ...... 吃完饭,萧承礼说要去消食,但宋宅的院子就巴掌大,没走两步就到尽头,萧承礼反反复复走了几圈,绞尽脑汁想要拖延时辰,好跟媳妇儿待久一点。又走了一圈后,宋晚清下逐客令了,“萧大爷什么时候回去?” “阿丸,我这会儿还撑着呢,一会儿骑马不好。” “那你走回去不就行了?权当消食,两全其美。” 萧承礼眨巴了两下眼睛,顿了半晌,“......好吧,那阿丸你送送我吧?” “你自己不认识路么?” “好歹来者是客吧?你就这样招呼客人的?送都不送一下,婶子......” 宋晚清拦住他,“行了,送、送你,走吧。”免得一会儿母亲要絮叨她。 两人出了宋宅,宋晚清提灯在前头,萧承礼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梨花巷青石路上,黑夜寂静安然,只闻路边虫鸣嘶嘶作响。 萧承礼在身后看宋晚清的个头,瘦瘦小小,只齐平他肩膀。想起十四岁那年他走时,她那会儿才及他腰间,十年过去了,竟只长了这么点个子呐。 他兀自想得入神,却突然听到前面的小女子尖叫一声赶紧跑到他身后, “老鼠啊,萧承礼,有老鼠,好....好大一只。” 那老鼠长得肥硕,还不怕人,适才竟然从她脚边穿过,那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她紧紧抓着萧承礼腰间的衣带,脸埋在他后背,挨得很近,萧承礼甚至都能感觉到那温烫的呼吸。 灯笼被她适才扔在地上,油火已经熄灭,此刻巷子里一片漆黑。 萧承礼被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弄得脊背发痒,僵着身子不敢动,半晌,宋晚清才探出头来小声询问,“萧承礼,它走了没?” “好像.....还没有。” 黑夜里,他嘴角无声的笑开。 宋晚清又把头缩回去,瓮声瓮气使唤他,“你快将它赶走啊。” “它好像不怕人,还在墙角打转呢。” “你怎么知道?” “我夜间视力好。” “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回吧,我不送你了。” “好。” 说完萧承礼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后面的人儿紧抓着不放,她害怕得颤颤巍巍,“萧承礼,要不然你送我回去吧,我.....我下回再送你好了。” 萧承礼转过身,忍不住抬手捏她脸颊,“阿丸,平日见你凶得像只老虎似的,怎的还怕老鼠呢?” 宋晚清懒得计较他趁火打劫捏她脸,“你到底送不送我回去?” “那你记得下回还送我出门。” 她赶紧点头,“好、好、好。” ...... 萧承礼把媳妇儿送回家,心情愉悦的回了齐王府,走到半路,官家低声说,王爷在书房等他。 “这么晚了,可有说是何事?” “王爷没说。” 齐王在书房已经等了他许久,“怎么这会儿才回?也不打发人会府说一声。” “阿爹找我有何事?” 齐王将手中的奏报递过去给他,“你看看。” 萧承礼接过,三两眼看完,神情凝重,“圣上怎么说?” “段和瑞下牢之后,衢州张荃接管涪城,哪知他竟叛国通敌,将北疆兵力布防漏了出去,带家眷连夜出逃,涪城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圣上命我即日启程,车马已准备好,再过两个时辰,我便出发。” “金国蛮子得了兵力布防图,恐怕会有大动作,最迟入冬前会有一场恶战。我是想问你,这会儿如何打算,是否与我同去?” 萧承礼沉默了片刻,“我一个月后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求助,怎样才能让媳妇儿在一个月内喜欢上我? 第32章 惩罚 馨兰阁。 宋晚清特地跑来赵月茹这里蹭午饭。 见她没精打采, 吃饭都是一粒一粒的数进嘴里,无声摇头,“外边的人都说你赵东家坚毅如男儿, 做买卖手段高明, 是不可多得的聪慧之人。照我看,你就是个容易陷入情爱无法自拔的傻子。他姜二公子走就走呗,这世间好男儿多的是。你这样食不下咽折磨自己, 何苦?” 赵月茹叹气, “晚清,你不懂, 他撩拨起我的心弦,却不管不顾就这么走了,我不是念着他, 我是恨他。” “对了,姜二公子为何离开上京?他都缠着你这样久了, 他舍得?” “我也不知,他只给家中留下一封书信, 说是去游学, 然而去了哪里也不说, 前儿姜夫人还以为是我将她儿子藏起来, 还特地来找过我, 我也是那时才知他已离开。” 赵月茹戳着碗中的鱼肉, 咬牙切齿,“当初缠着不放的是他, 现如今招呼不打,一走了之的也是他。” 宋晚清问,“就没有一点点预兆么?” 赵玉茹沉默了半晌, 才道:“也不是,这半个月来,他情绪压抑,我问他为何,原是家里逼他成亲。上次相看你四妹妹的事你可还记得?那次没相看成,正如你所料,他看也没去看人家,就直接拒了,惹得姜夫人大发雷霆,将他禁足在家,也不知做了些什么事惹得他发狂,半夜跑出来见我,问我愿不愿嫁他,我如往常一样拒了。于是,他回去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想必是为亲事所忧,愤然出走。”宋晚清扒了两口饭后,又问,“你为何如此固执不嫁他,他都与家里抗争了那样久,那姜夫人也妥协了,想必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下聘礼。” 赵玉茹反问她,“那你为何固执的不嫁萧承礼?” 宋晚清顿了片刻,“我与你不一样,我对他......无意。” “可我虽对姜公子有意,但还是那句话,我们身份不配,日后注定不会幸福,何必去讨那个罪?” 赵月茹只是一介商女,十年前跟哥哥来上京打拼,虽然卓有成就,但仍旧是商女身份,就算姜洵现在爱她想娶她,可日后若是被同僚嘲笑娶个商女为妻,届时他若是后悔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 吃过午饭,萧承礼将自己关在书房,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在一个月内让阿丸同意嫁她,之前的慢慢改变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法子已行不通,他得快些定下来,这次回边疆说不准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时日太长,变数太多,阿丸主意大,若是不吃颗定心丸,他无法安心去边疆。 可怎么勾搭媳妇儿呢? 他又将周平之前买的话本子看了一遍,仍是毫无头绪,思来想去,还是要求助于好友。 ...... 庆丰茶楼。 杨智听了萧承礼的愁苦后,好笑道:“想不到你萧承礼也有今日,竟栽在一个小女子手中。”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的,帮兄弟我想想法子。” 李贤淮慢悠悠的喝了盏茶,“不是我说丧气话,你那媳妇儿忒难搞,上次在醉花楼门口就看出来了,萧老弟,我看你的亲事,很悬呐。” 萧承礼将茶往桌上一搁,“你们能不能说些好听的,我今儿叫你们来是出谋划策的,怎的尽往我身上泼凉水呢?” 杨智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真不是泼你凉水,主要是一个月时日太短呐,你让一个对你横眉冷对的姑娘短时日内爱你死心塌地,太难,难上青天,我劝你换个人喜欢倒来得更快些。” 萧承礼不搭理他,看向李贤淮,“贤淮兄,你有何高见?” 李贤淮适才不经意往外瞥见街上一伙人追着抓小偷,脑子灵光一现,想了个主意,“高见谈不上,但拙见能提一二。” 他勾勾手,示意两人靠过来,低声耳语了一番。 萧承礼听完后,迟疑了,“这能行么?万一吓着我媳妇儿可不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法子是最快的,要不要用,你自己考虑吧。” “再说了,你那媳妇儿哪是那么容易吓倒的,我还担心不够吓她呢。” 萧承礼此时病急乱投医,脑子里全是一滩浆糊,只想了片刻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 ****** 初秋的清晨空气微凉,晨曦柔和,宋晚清歇息了一夜,神清气爽,胡乱吃了些早饭,便出门了。 今儿她与天福茶楼的东家常德顺有约,相谈合作事宜,上次常德顺说回去仔细思考,当时宋晚清并不抱任何希望。然而,过了十几日后,她又收到了常东家的帖子,想必他真是想与她合作一番的。如此良机,她自是不会错过,若是谈得拢,与常德顺的合作将会让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毕竟他手中有许多商队,走南闯北,实在便利得很。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两刻钟,才转过街角,就被一群蒙面人拦住。 六子都吓坏了,哆哆嗦嗦的问,“你.....你们是何......何人?” 领头的嗓音压低,“里头坐着的可是宋二姑娘?” 六子不敢答话,不知这群人要做什么,都蒙着面,看起来十分不善。 马车里头的宋晚清也听见了,“你们有何事?” 那人笑得猖狂,“无事,我家爷想请姑娘去府上喝杯茶。” “你家爷是谁?” “你无需知道,只问宋二姑娘去还是不去。” “若是不去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他一挥手,身后便上来两人,一人将六子推开,一人跳上马车去掀帘子,然而,手将将碰到边沿,就被里头的人一脚踢飞。 随后柳云柳玉跳下来,二话不说,就朝这群蒙面人冲了过去。 ...... 此刻,萧承礼正在庆丰茶楼看貌美小茶娘表演茶艺,待得一泡茶结束,他还好整以暇的品了几口,手指有节奏的点着桌面,哼了段小曲儿。 “贤淮兄,时辰到了么?我何时出发?” “不急,等杨智那边传消息过来。” 也好,那趁这个空档,他再整理一遍衣袍,衣冠齐整,气宇轩昂,嗯,满意。一会儿一定要以惊人的风姿出现在媳妇儿面前,救她于危难。哎呀,若是媳妇儿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他立马答应会不会显得太急切?还是先欲拒还迎一番比较好。 嗯,就这么定。 想到今儿能抱得媳妇儿归,萧承礼心情激动,眼睛反复往门外瞅,就等杨智得手,派人来报信。 可没想到,最后没等来杨智,倒等来了宋晚清。 柳云柳玉功夫好,不到片刻就将杨智的人给打爬下,还把杨智揍得鼻青脸肿,逼问他家爷是谁。杨智没想到萧承礼他媳妇儿身边竟有这么两个厉害人物,心里暗恨萧承礼那厮竟然没有提前告诉他,害得他轻敌,只带了一帮不会武的家丁来办事。搞得他现在被个女子踩在脚下吃了一嘴泥,又不好自爆家门,否则他堂堂一个驸马做出当街掳女子之事,别说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就他家那小公主都得扒了他的皮。 萧承礼真是害惨他了! 本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原则,于是,他二话不说供出了萧承礼,直言一切皆是他指使,还添油加醋的说了这主意就是他想的,欲将她掳回去这样那样一番,各种不可言说。 宋晚清听后都要被气死,好你个萧狗蛋,竟然敢想出这种馊主意! 于是她带着人气汹汹的直奔庆丰楼来。 萧承礼一见是她,傻眼,赶紧起身四处逃窜想找个地方藏身,可屋子里就这么大,他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后,认命的停下来对着宋晚清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阿丸,这么巧呐。” 宋晚清双手抱臂,盯着他,一字字的从齿缝间蹦出来,“萧承礼!” 萧承礼心肝颤,赶紧举起双手投降,“我在!”眼神怯怯的看她,“阿丸......我错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早已不见李贤淮的身影,他在宋晚清进来的时候,就装路人溜之大吉,徒留萧承礼在此孤军奋战。 他苦不堪言,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只等他使出一招英雄救美,就能抱得媳妇儿归了么?哪知竟出了这么个变故。他瞅了一眼后头被押着的杨智,良心过意不去,“阿丸,你能不能先放开他?听我慢慢解释啊。” 宋晚清不理会,“你今儿最好给我个满意的交代!” “我给!马上给!一定给!你先放开他如何?”他凑近她身边,低声说道,“那人是杨驸马,你叫人这么拎着他,多不好呐。” 宋晚清挑眉,朝鼻青脸肿的杨智看了一眼,乌合之众!十分嫌弃! 她示意柳云将人放了,杨智一得解脱顾不得狼狈,给了萧承礼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跑了。 ...... 高几上的六角流云香炉沉香屡屡云绕,阳光从隔窗透进屋子,洒在上好的木质地板上,白色垂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楹窗下的兰花开得正好。 本该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可却因为墙角的某人变得不和谐。 萧承礼头上顶着一个花瓶,花瓶里还饶有意境的插了几支干荷,看起来十分滑稽。 宋晚清坐在美人榻上好整以暇的品茶,欣赏美人顶荷花。 屋子里的人都被请了出去,萧承礼也不觉得丢人,反正在媳妇儿面前的丢人不是丢人,那是情趣——总之,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见媳妇儿又扫了一眼过来,讪讪笑道;“阿丸,你消气了没?” 又兀自解释,“真不是我想的主意,是李贤淮,他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宋晚清抬眼瞪他,“套不着什么?” 他诺诺改口,“套不着......媳妇儿....” 宋晚清眼刀子戳过去,“他出这种馊主意,你就同意了,你就没想我若是真的被当街掳走,名声好不好听?” 萧承礼忏悔,“阿丸,我真的错了,我也是着急呐,阿丸,你不肯嫁我,我没辙,所以才......” 宋晚清放下茶盏,十分耐心的劝他,“萧承礼,我曾与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不合适,你为何......,算了,过去的话不想再说,”她认真道:“萧承礼,咱们退亲吧,这么耗着不是办法。” 萧承礼委屈,“阿丸,你都还没咂摸出我的好呢,怎的就那么草率决定?与我退了亲,日后你上哪找这么好的郎君?我.....我不同意。” 他冥顽不灵,宋晚清胸口的闷气憋得不上不下,“要如何,你才肯退亲?” “那要如何你才肯嫁我?” “摘个星星来看看,摘不下来,免谈。”宋晚清随口一答。 萧承礼眨巴着眼,“阿丸,换个容易点的行么?比如,让我去给你逮只老虎什么的,或者老鼠也行啊。” 提到老鼠,宋晚清茶也喝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准备出门,“行了,萧承礼,像今儿这样的事就别做了,我走了,还约了人谈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请问星星怎么摘? 明早九点加更一章。 第33章 摘星 追妻之路漫漫, 萧承礼十分受挫,他仿佛着了魔,逢人便问, “天上的星星怎么摘?” 答案无果。 齐王妃一度以为自己的儿子又傻了, 还请太医来把了好几次脉。 萧承礼说,娘,我没傻, 我真是在琢磨如何摘星星呢。 齐王妃摇头叹气, 儿子,你真的傻了, 有病要医,别犟。 萧承礼愣是被逼着喝了几大碗汤药,心里苦, 无处说,傍晚散步时在园中偶遇三岁的小侄女, 她手中拿着根棍子,棍子下用跟细绳绑着个癞蛤/蟆, 走路踉踉跄跄。 “小婵儿, 你在做什么?” “三白白(伯伯), 我跟好大人溜圈呐。” 萧承礼低头看了眼被绑着的‘好大人’。蹲下身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 “小婵儿, 你知道星星怎么摘么?” “星星呀, 好看,在那儿呢。” 萧承礼顺着她胖嘟嘟的手看过去, 廊下一排灯笼稀稀疏疏,在夜间显得格外亮眼。 啊呀,他灵光一闪, 高兴起来,抱着小侄女吧唧吧唧亲了几口,跑了。 ****** “阿阿啊......阿嚏!” 宋晚清揉揉鼻子,今儿坐在书房看了一上午的账册,打了十几个喷嚏。初秋夜寒,她又喜欢开窗睡,便总是容易着凉。 巧儿端姜汤进来,“小姐快趁热喝吧,熬得可浓了,这会儿喝不会太辣。” “外头发生了何事,为何这样热闹?” “几日前夫人去定了好些花草盆栽,今儿就送过来了,现下正在宅子里四处放盆栽呢,连柳云柳玉都去帮忙了。” “我母亲怎的突然喜欢上盆栽了?” “是上次萧世子来家中做客,叹了句宅子雅致,就是缺了点花花草草,夫人这就上心了,一下子买了好多,连后院厨房门口都得了两盆呢。” 又是萧狗蛋,这些日子,他总是陆陆续续的送些礼物过来讨好姚氏,嘴甜得很,哄得她一愣一愣的,就差没当亲儿子看待了。 她端起瓷碗,将姜汤一饮而尽,抿唇皱眉缓过那股辣劲儿,“都买了些什么花?回头也去弄几盆进我书房里来,看着养眼。” “有菊花、芍药、月季、兰花等等,小姐您喜欢哪个?” “菊花吧,我喜欢那个香味儿,就放窗户檐下,吃些雨露。” “好勒。”巧儿欢欢喜喜搬花去了。 宋晚清将面前厚厚的账册往旁边挪开,露出桌上的一张地图,这是常德顺给她的,上头用笔勾出几条细线,那是她们准备一起合作的商路,从上京一直通往北边西苍国,正与她之前和纳兰峥商讨的商路相同。 想不到,不止她们想到了这条商路,常德顺竟然也早就想到了,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手,眼光毒辣。 她们准备先派一支商队走一趟,沿路河流三川、村庄客栈做个详细记录,将南方的特产带到北方,再将北方邻国的特产带回来。 第一批商队,选人选物都需谨慎,她得亲自把关。 想事情想得有些头疼,她索性起身出门走走。院子里果然焕然一新,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植物,将原先光秃秃的宅子点缀得十分有生气,心情也骤然愉悦起来。 吃过午饭,她收到萧承礼送来的书信,随之一起的,还有两箱子赔礼。 巧儿将箱子打开一看,唬了一跳。 “怎的了?” “小姐,您快来看看。” 宋晚清凑过去一瞧,满箱子银子,金光闪闪,晃花人的眼,另外一个箱子里头也是。 “......” 萧承礼这赔礼送得挺......合她胃口的,不过,她不能收。 她拆开书信来看,上头总算没了那些酸诗,但写了一堆王大娘去刘大娘家唠嗑的话——阿丸,我错啦,原谅我吧,你不原谅我我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里不踏实总之快难受死了吧啦吧啦,整整三页纸。 她将书信合拢,吩咐巧儿,“回头把这两箱给萧世子退回去,送银子像个什么话,显得我多俗气!” 巧儿疑惑,小姐您真不喜欢么?那适才“哇”那一声是个什么意思? ...... 歇过午觉,宋晚清让人套车,她准备出门一趟,刚到铺子,就感觉到有人时不时笑着打量她,她不明何意。 “铺子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秦掌柜摇头,一切安好,无事发生。 宋晚清不解,索性也不去理会,她钻进后院仓库里头琢磨秋茶去了。 再出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天色已晚,打发人回梨花巷给姚氏说一声之后,准备绕道去趟馨兰阁。 恰巧在门口也遇见赵月茹的婢女来请她。 今儿真是心有灵犀啊,她笑问,“你们东家找我有何事?” “东家在城东护城河等您,您去了就知道啦。” 赵月茹神神秘秘,不知打的什么哑谜,宋晚清到地方时,也没见她人影,只余桥下一只小船晃荡在岸边,船头一盏昏暗的灯笼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摆。船篷里头有些烛火,不知里头是否有人,她下桥走近询问,“里头有人吗?” 这时,蹲在船头的老翁问她,“您可是宋二姑娘?” “正是,老伯在等我?” “宋二姑娘上来吧,您等的人一会儿就到。” 宋晚清迟疑的踏上小船,进得船篷里,发现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茶几蒲团,茶几旁还有一炉碳火,上头煨着一壶茶水。茶几上有几盘小菜,还有一只玉壶,宋晚清嗅了嗅,里头是酒。 她会心一笑,赵月茹何时变得这么有雅趣了? 才等她坐稳,船便缓缓行出水面,她赶紧问,“老伯,人还未到,您怎的开船了?” 那老翁笑道,“您等的人正在摘星星呐。” 宋晚清疑惑,“摘什么......” 话没说完,河岸两旁陆陆续续亮起灯火,一串串的灯笼横跨于河面上空,灯火将整个河面照耀得波光粼粼,她坐在船中,穿梭于这些灯火之间,如梦如幻。 宋晚清看得入迷,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过得片刻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杵着下巴好整以暇的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这灯火阑珊的美景。过得一会儿,岸边传来悠扬的琴声,悦耳动听,两岸的人群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在这花灯之夜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穿过一个石拱桥,船尾突然轻轻一晃,宋晚清转头看过去,却被来人蒙住眼睛。 那人声音故意压低,“猜猜我是谁?” “......”萧狗蛋! “不猜!” 后头的人轻笑,放开她的眼睛,问道:“阿丸,星星好看么?” 宋晚清讶异,“这些......是你弄的?” “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不过,这哪是什么星星,你投机取巧要不得。” 萧承礼在她对面坐下,“我家小婵儿说这是星星,那就是星星,谁人也不能否认。” “小婵儿是谁?” “我三岁的侄女,这还是她给我想出的主意呢。” 宋晚清看着这一路数不胜数的灯笼,问道:“这得多少个啊,上京的灯笼都被你买完了吧。” “岂止是灯笼,我连灯笼铺都买下了。” “......” 他续了杯茶给她,“一会儿再带你去个地方。” 小船一路往东边缓行,离东城渐渐远去,灯火也渐渐稀疏起来,周遭开始安静。 “萧承礼,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会儿就到了,别急。” 船儿悠悠荡荡,转了几个弯,终于停了下来,老翁将船靠岸后就走了,只留宋晚清和萧承礼两人在船篷里头喝茶。 宋晚清往外头看去,这会儿已经不见任何灯火,但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片银辉,岸边低低的垂柳,笼罩在河面上,随风沙沙作响,周围空空荡荡,一切静谧无声。 她坐回船篷里,“萧承礼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自然是带你来赏月啦。” 宋晚清狐疑,“你还有这雅兴?” “本来没有,遇见你就有了。”说完,还迷死人不偿命的眨了下眼睛。 “......” 宋晚清突然有点不自在,赶紧喝了杯茶,掩饰心底慌张。 许是心情愉悦,萧承礼觉得他媳妇儿今夜格外美,一袭浅粉兰花蝴蝶纹织锦缎长裙,细腰用丝带紧紧裹着,身姿婀娜窈窕。灯火下,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让他想到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雪霜。 “阿丸,你真好看。” 宋晚清觉得萧狗蛋今日肯定吃错了药,动不动就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让她不自在。 “萧承礼,你正经些,否则我就走啦。” “别、别,你可知为了邀你出来,我费了多大劲,连你那好闺蜜都送了不少礼呢。” 宋晚清磨牙,赵月茹竟然敢为了点好处就出卖她,回头定与她算账。 萧承礼给她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我夜里不喝酒。” “清酒,不烈,夜里凉,喝两杯暖身子。” 宋晚清接过来抿一口,香醇柔滑,还微微有些甜。 她平日一直忙于生意,鲜少有机会在夜里安静的品酒赏月,此刻,她舒缓身心往后一靠,望着天窗上面的月亮,心情愉悦,当然,若是对面的萧狗蛋能别盯着她看就更好。 萧承礼见她像只懒猫似的靠坐着饮酒,夹了一口菜给她,“别光喝酒,吃点菜,来,啊......” 宋晚清斜睨他,不肯张口,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耍她,再说了,他拿自己的筷子夹菜喂她,像什么话。 “你放下,我自己来。” 萧承礼坚持,又将菜伸近了一些,“阿丸,先吃这一口,来,啊......” “我嫌弃你用过的筷子。” “我口水是甜的,不信你试试?” “你放不放?” “你吃不吃?” 宋晚清瞪他,“你太......”,讨厌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喂了个结结实实。她含着菜在口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气了两息,也懒得嚼了,干脆一口吞下去。 萧承礼不怕死的问了句,“怎么样,是甜的吧?” 宋晚清放下酒杯,扑过去打他,今儿不好好教训萧狗蛋,她手痒不得劲得很。 然而,她起身才走了两步,船只摇晃起来,她重心不稳,人没打着,却把自己送进了萧承礼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温香软玉袭击,让萧承礼傻了,但他手比脑子更灵活,不仅飞快的接住人,还将人抱得紧紧的。 宋晚清一头撞在他胸膛上,疼得鼻子发酸,眼里泪水打转,瓮声瓮气的骂他,“萧承礼你混蛋!” 萧承礼回过神来,笑了,“阿丸,是你自己扑过来的,怎能怪我呢?” 宋晚清起了两次,起不来,怒瞪他,“你手搁哪儿放呢?快松开!” “阿丸,你误会我啦,我这是怕你再摔了,扶着你呐。” “不用你扶,快放开!” 萧承礼依言放开她,宋晚清先使劲捶了他两下,才爬起身,准备坐回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歪着身子又倒下来。 她抬起头见萧承礼那张俊脸笑得得意,怒上心头,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压住他,伸手使劲揉那张可恶的脸。 萧承礼被她揉得五官扭曲在一处,但双手又要扶着她腾不开,于是只能生生忍着让她揉个尽兴。 宋晚清揉了一会儿,稍微解气,趴起来飞快坐回自己的位置,警惕的看着他。 萧承礼好笑,“阿丸,你怎的这样坏?我要是变丑了,你日后不就有个丑夫君了么,那样不好。” 宋晚清真是被他逗得没脾气了。 适才的情况,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自认为是个从容镇定的人,不会因他人的三言两语激怒,也不知为何,在萧狗蛋面前就这么容易破功。 她暗暗打量了他几眼,那张眉眼精致的脸在烛火下就像个祸水妖姬,难怪难怪,他道行太深,她宋晚清敌不住。 两人打打闹闹,宋晚清几杯酒下肚后,头有些昏,眼睛也有些花,看对面的人都重影。也不知萧承礼说了些什么,她晕过去前只记得他最后问了句话,“阿丸,星星给你摘了,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及,他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萧狗蛋:我媳妇儿今晚真可爱! 第34章 情意 翌日, 宋晚清悠悠转醒,头昏脑涨,在床上楞了半晌才唤人进来。 “昨日我是如何回来的?” “小姐, 昨夜是萧世子送您回来的。” “如何送的?”她记得昨夜她都喝醉了。 看来她家小姐完全不记得了啊, 巧儿迟疑片刻,才说道:“萧世子背着您回来的,不过, 小姐放心, 夜里黑灯瞎火的,没人瞧见。” 宋晚清见她脸色有异, 心里预感不好,狐疑问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巧儿重重点头。 “我做了什么事?” “小姐您当真一点也记不得了?” 宋晚清一脸大事不妙的看她,“到底何事?” “呃......也没什么, 就是您搂着萧世子脖颈不肯下来,还让他陪着睡。” “陪......陪.睡?” 宋晚清想起来都觉得丢脸, 拿起脸盆中的巾帕就将脸盖住,哀怨的胡乱抹了两下。 吃早饭的时候, 姚氏一脸喜气的进来。 “清儿, 现下可觉得好些了?头还疼不疼?” 宋晚清摇头, “母亲有何喜事?如此高兴?” “今儿一早起来, 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 听着音儿就觉得高兴。” 姚氏在一旁看着她喝粥, 欲言又止。 “母亲有事就说吧。”她将碗放下,认真听。 “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问问昨夜里是怎么回事,为何萧世子将你送回来?” 宋晚清明了,估计姚氏以为她们之间有些什么, 让她觉得亲事有望,看她眼下乌青,想必高兴了一整宿呢。 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些日子萧承礼频频示好,又恰巧昨夜送她回来被姚氏看见,于是,就误会了。 “母亲,我昨夜只是应酬喝醉了,与萧世子没什么事。” 姚氏有些失望,“我这些日子看萧世子越发觉得他人不错,知道我有腰疼的毛病,前儿还打发人送了好些珍贵的药材过来呢。我寻思着,就算是亲儿子也未必做得如他体贴。” 宋晚清好笑,“几根珍贵药材就把您给收买了?往常我不也弄了许多珍贵药材给您,也没见您这么夸我啊。” “那哪儿能一样?萧世子作为一个外人,都如此孝顺我,如何不感动?” 得,母亲的心思已经彻底偏向萧狗蛋那边了,自己多说无益。 ...... 经过昨夜东城护城河的动静,次日一早上京就传开了,萧世子为讨景阳侯府宋二姑娘欢心,在河岸上点了一千盏灯笼。 昨晚见过那花灯的人纷纷赞叹,那场面比正元节花灯还壮观,萧世子真是大手笔。 众人又不懂了,不是说萧世子闹着要退亲么?怎的事实跟传言不一样?于是有人解惑道:“肯定是宋二姑娘闹着要退亲,之前的说法弄岔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宋二姑娘瞧不上萧世子啊。 就此,传了近两个月的流言立马反转,包括之前景阳侯府传出来的分家不孝之事,也开始有人认为是空穴来风,宋二姑娘如此美丽大方的女子,一看就是聪慧善良的人,怎会做那种忤逆不孝之事?定然是传言有误。 再后来,过得两日,随着景阳侯府爆发出一个大丑闻,众人更加确信宋二姑娘定然清清白白,一切皆是那景阳侯府里头不干净。这不,怎的连向来体面的二房夫人刘氏都开始偷人?想不到啊想不到,光鲜亮丽的景阳侯府门庭里头如此藏污纳垢。啧啧...... 宋晚清听到这则消息时,正在吃午饭,她也傻眼,“偷人?被捉奸在床?” 巧儿点头,“正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呢。小姐,难怪上次咱们在药材铺子门口见到二夫人鬼鬼祟祟买落胎药,原来她早就与铺子里的掌柜有私情,听说都好几年啦。” 宋晚清觉得不可思议,她二伯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人,且二伯父对她也俯首帖耳,她手中握着景阳侯府中馈大权,可谓是府里头除了宋老夫人之外就数她最威风得意,为何私下里做这样的丑事?恐怕现在景阳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她猜得没错,此时景阳侯府的确是乱成了一锅粥,宋老夫人气得病倒在床,宋二老爷唯唯诺诺了这么些年,这事一爆发,竟然一改往日之态不记从前恩爱之情,先是让人将那掌柜打断腿送去官府,再是扇了刘氏几个大耳光之后,将她关在后院柴房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任四姑娘宋晚芝哭肿了眼也不为所动。 过得几日,对外宣称刘氏病重,送去庄子休养,明眼人都清楚这只是个借口,刘氏下半辈子恐怕要老死在庄子里了。 只可惜了二房的子女,儿子还小到还好,可四姑娘宋晚芝正是说亲的年纪,前儿好不容易相看了户人家,对方本来有意讨她做儿媳,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立马将庚帖退回来,再后来连媒婆都不肯上门。 刘氏被打发到庄子之后,宋二老爷立马又抬了个新姨娘进府,他似乎完全不受刘氏的影响,与那新姨娘你侬我侬,把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一些的宋老夫人又气得晕过去。 总之,景阳侯府一片乌烟瘴气。 ...... “还好分了家,要不然连你的亲事也要受牵连。”姚氏感慨道。 宋晚清好笑,牵不牵连的,她这亲事也迟早会退,只是现在不想与母亲说太多,反正日后她会知道。 明日就是中秋了,姚氏正在和面做月饼,往常过中秋节,都是这样,宋晚清和母亲两人自己在院子里做月饼吃。 今年还是她们分家出来过的第一个中秋,姚氏心情好,想着多做些,回头分给街坊邻居。 她负责和面,宋晚清负责放馅料,配料都是厨下婆子做好了的,她只需用勺子舀进去,再交给一旁的巧儿揉圆,小一点的晴芳负责压模型。她年纪小最爱过这些节日,一整日欢快得像只小鸟似的,姚氏瞧着也开心。 不一会儿来了个不速之客,还是掐着饭点来的。 大老远听见他热络的喊婶子,宋晚清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萧狗蛋来了。 他最近来宋宅就当来自己家似的随意,有时在街头吃糕点口渴了都要绕道过来讨杯茶水喝,姚氏接待他也热情得很,完全不需要宋晚清在,两人也可以缔结良好的姑婿情谊。 萧狗蛋见她们在做月饼,很新奇,将小晴芳指使开,便坐在了她的位置,挨着宋晚清也干起活来。 姚氏活了两团面,就去厨下吩咐午饭去了。 “萧承礼,你来我家有何事?” 萧承礼没干过这样的活,他笨手笨脚的,把面都洒弄在衣裳上,糊得袖子全是,许是面粉进了鼻子,他还把自己的鼻子也揉得一片粉白,面目滑稽而不自知。 因此,宋晚清抬头一看,原本很严肃的质问也忍不住破功,噗嗤笑出声来。 萧承礼隐约明白她笑什么,抬袖子要去擦鼻子上的面粉,哪知他袖子上更多,全部蹭到了脸上,这下,几乎半边脸都是,成了个白面小生。 宋晚清笑得肩膀颤抖,“萧承礼,书里说的玉面郎君,应该就是你这样的吧,哈哈哈.....” 她才笑完,冷不防被萧承礼双手捧住脸颊,往中间一挤,脸肉呼呼,嘴翘嘟嘟,末了,那手还用力揉了揉,于是,她整张脸也花了。 宋晚清不可思议,见一旁得意大笑的萧承礼,她抓起一把面粉就要朝他抹过去,可她哪里是萧承礼的对手,被萧承礼反手捉住胳膊,那面粉眼见的朝她脸上凑过来,她瞪大眼睛,“萧承礼,你敢?” 萧承礼胆儿肥,提了个要求,“求我,我就放过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怎么求?” “叫声承礼哥哥来听听。” 他态度玩世不恭,像个浪荡子调戏良家女子似的。 两人这般‘亲昵’的凑在一处,巧儿脸红的赶紧跑开了。 宋晚清见唯一能帮她忙的巧儿也走了,自己孤立无援,瞪了他许久,最后妥协,低低的喊了声“承礼哥哥。” “听不见,大声些。” 她又加了点力气,咬牙切齿,“承礼哥哥。” “不够热情,再喊。” 宋晚清气极,‘热情’的吼了一声,“萧狗蛋,你放不放?” 萧承礼一愣,“你叫我什么?” “别怀疑,就是萧狗蛋!” 不远处躲在廊柱后偷看的小晴芳大笑,说了句,“俺们村里也有好几个狗蛋呐。” 萧承礼“......” 他恶向胆边生,飞快凑过去‘嗷呜’一口咬住那狡猾的红唇。 时光静止...... 四目相对...... 心如擂鼓...... 萧承礼是紧张得心砰砰跳,宋晚清则是被气得心砰砰跳。 两人都傻眼了,直到那小晴芳捂住眼睛喊起来,“啊呀,羞死人呐。”他们才回过神。 萧承礼赶紧退开,眨巴了下眼睛,“阿......阿丸,我、我......”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啊,适才昏了头,见那红唇诱人就......这会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不过,那滋味儿还蛮好,软软甜甜,他还忍不住舔/舌回味一番。 这个动作无疑激起了宋晚清的怒气,她抄起一旁的扫帚就追着萧承礼狂打,什么淑女美女贵女全都见鬼去吧,她今儿不打死萧狗蛋就不叫宋晚清! 两人一追一跑,院子里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萧承礼抱头蹲在墙角给宋晚清打了十几下出气,才得以消停。 饭桌上,萧承礼再也不敢造次,乖得像个鹌鹑,夹菜只夹自己面前的,筷子稍微伸长一点就被他媳妇儿瞪眼。两人如三岁小娃似的在饭桌上各自划地盘,姚氏在一旁看着,笑得一脸欣慰。 吃过午饭后,萧承礼去了军营,宋晚清看了会儿账册后也准备午歇。 这时,巧儿拿着张信笺和一个匣子进来。 “谁送来的?” 巧儿笑道:“是纳兰公子的小厮,他还送了好些月饼来呢。” 宋晚清打开信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青柳迎霜冷,山花带露鲜,良朋共赏玉蟾圆,高会兴无边。” 随后又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朵兰花,洁白清幽,香气馥郁。 这封信笺如此素雅,配着这兰花一起,还真符合纳兰峥那谦谦君子的气韵,邀她青柳河畔赏月。 她还是第一次见纳兰峥这样浓重的邀请,以往有事商谈皆是派个人传口信便是。 然而,她要不要去赴约呢? ...... 次日,中秋佳节,用过晚饭后,宋晚清便出门了。 马车行了两炷香时辰到达。 宋晚清下车后,有两个婢女过来领路。 河畔垂柳下,挂着一排灯笼,昏黄的灯光倒映在河水中,波光粼粼,仿佛洒在上面的金辉。 皎洁月光下,一只小船悠悠荡荡的停在河岸边,四周静谧。 纳兰峥站在垂柳下,月白锦袍,玉树兰芝,如浊世偏偏少年郎。 宋晚清缓缓走近,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勾唇笑得温柔。 “你......来了。” “纳兰公子等了许久?” “并未,今日冒昧邀请,还以为你会不来,我......忐忑许久。”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这句话实在显得暧昧,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热了起来,宋晚清略微不自在。 纳兰峥此刻也是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自从他把信笺送出去之后,就开始紧张期盼,一会儿想着她会赴约,一会儿又想着她拒绝怎么办。内心煎熬,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却不争气的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他想了许久,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默默等待,这些日子家里又来了好几封劝诫书信,皆是让他莫要自毁前程,务必科考结束后就回去与钟家小姐定亲。这事让他烦不胜烦,再加上萧承礼点千盏花灯讨她欢心一事在上京传得沸沸扬扬,他心中紧迫,想着是时候让宋晚清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他缓缓开口道:“上次听你提起江舟煮酒,实乃大雅。我便在船上备了薄酒,还有渔夫今日钓起的两尾肥鱼。今夜,我们也江舟煮酒食鱼可好?” 宋晚清微微一笑,“纳兰公子有心了,这主意甚妙。” 小船有些摇晃,纳兰峥伸出手去扶她,白皙的柔荑轻轻搭在他掌心,灼得他的心都快化了。 船篷边挂了两个灯笼,船篷里,摆放着一个小案几,两个蒲团,小案几上有一壶酒和两副碗筷。案几旁有一炉火,锅子里的鱼正在腾腾冒着香气,在灯笼的微光下,此时此景,确实令人心情愉悦。 宋晚清会心的笑了,“纳兰公子真是个雅人,实在会找乐趣。” 他请她入座,帮她温好碗筷再一一摆放好,“你喜欢就好。” 纳兰峥给她斟了一杯酒,“尝尝。” 宋晚清抿了一口,笑道:“这酒果然好。 “江南孟记酒肆酿造的桂花酒,一共两坛。” “难怪,我有口福了。听闻前朝李大家,也甚爱此酒,常常与其夫君饮酒作诗到天明。”说完叹了口气,“唉,只可惜……” 可惜什么,宋晚清不再说下去。 然,纳兰峥知道她在可惜什么,李大家乃才情卓绝的女子,年轻时与夫君恩爱,生活虽清贫,却乐趣富足,常常有绝笔诗作传出。然而,后来她的丈夫科考入仕,一路高升,爱上了一个官家女子,便决绝提笔写了一份休书给她,从那之后,她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任何诗作流传出来。 后来有人评说,男子入仕,高官厚禄,与高门结亲本是常理,怪只怪这李大家想不通,若肯做个平妻,一生便富贵无忧了。 也有人评说,飞黄腾达之后撇弃糟糠之妻,实乃忘恩负义之徒。 但,不管何种说法,这世间,世人只会对锦上添花拍手赞扬,那些恩爱落幕后的伤情却没有人会在乎。 纳兰峥突然内心发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唇角温柔,“若是我,得此心爱女子,必会珍爱一生,不离不弃。” 他眼神太过炙热,宋晚清别过头。 纳兰峥今晚的举动是何意,宋晚清自然明白,没想到他竟藏着这样的心思,这让她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像纳兰峥这样的男人,很会讨女人欢心,想法周全、斯文知礼、体贴入微。 换作任何一个女子,想必会心动吧? 只可惜,他这份情意,必定要被辜负了。 想到此,宋晚清心中惋惜,惋惜这份知音情谊,恐怕从今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 船篷外不远处的柳树下,萧承礼默默的站着。 今夜,她这么美,在纳兰峥面前巧笑嫣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呆愣愣的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那落寞的背影,连身后的周平都不忍心看。 “爷,还送不送?”周平怀里抱着个匣子。 萧承礼摆摆手,算了,她估计也不稀罕他送的月饼,亏得他选的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馅儿呢,自己都没吃一口,巴巴的带过来给她尝尝,可她呢?却在跟别人花前月下、说说笑笑。 他心里难受。 “走吧,咱们自个儿吃。” 第35章 决定 翌日, 宋晚清早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想起昨夜纳兰峥的那番举动,她叹了口气。昨夜他说完之后, 自己并没有任何表示, 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无意于他。最后他却确实明白了,眸光晦暗,看起来十分失落。 可她又能如何呢, 好好的知己搭档, 但凡存了其他心思,就变了味,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可惜。 她爬起床,简单的拾掇一下,准备出门。今日是商队出发的日子, 她要过去再看看是否妥当。 来到三闲堂,常德顺也在, 见她眼下有些乌青,问道:“昨夜歇息不好?” 宋晚清笑了笑, “让常东家见笑了, 第一次走商队, 难免紧张。” 见她难得露出这样的调皮之色, 常德顺万年冰霜的眸子, 也染了些笑意, “常某的商队虽未走过北边邻国,但中原一带还是经常来往, 也算有些经验,宋东家不必忧心。” “常东家选的人办事,我自然放心。咱们楼上喝茶聊, 请......” 待得与常德顺商谈结束,已是午时,商队也已经出发。宋晚清下楼时见纳兰峥坐在大堂等她。 这会儿两人再见面,皆有些尴尬,尤其是宋晚清,不知如何对待他。 “纳兰公子等我有何事?” 纳兰峥似乎昨夜也没有睡好,脸上略显憔悴,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为昨日的事而来,想向你道歉。” 宋晚清大方一笑,“纳兰公子无需多虑,睡了一觉后,我已忘却,生意上还有许多事等着纳兰公子参详,其他话不必多言。” 意思很明白,昨日的已过去,就当没事发生,日后咱们好好搭伙做生意发财就好。 纳兰峥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即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失望。 他笑笑,“好。” 既然已是到了中午,两人索性一起往对面酒楼吃午饭,顺便商讨些事情。不想,才出门,便遇上萧承礼。 萧承礼昨夜睡得不踏实,又做了个梦,梦见他和阿丸已经成亲,两人回边疆生了三个小崽子,他还教儿子们骑马射箭呢,媳妇儿坐在一旁笑着嘱咐他们要小心,别伤着啦。她们恩爱甜蜜,生活幸福得不得了。那梦真真切切,仿佛真实发生似的,以至于周平进来喊他起床,他打死也不肯应声,还在梦里找各种细节证明‘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可事与愿违,最终还是被吵醒了,他气得跳起来把周平狠狠揍了一顿。 左思右想,时日不多,还是要努力。 暗暗给自己鼓气,去营中巡了一圈后,眼看午时将至,便想来找他媳妇儿吃午饭。 哪想,才到门口便碰见了,又是跟纳兰峥一起。 他瞬间有些烦躁,“阿丸,你们这是准备出门?” “不是,就去对面酒楼,准备吃午饭,找我有何事?” 萧承礼一听他们正是准备去吃午饭呢,心里堵得慌。自己骑马过来,跑了一身汗,就想跟媳妇儿单独吃个饭,可这个纳兰峥死活缠着他媳妇儿,心中有气又不能发,还得赔笑道:“无事,就是天有些热,来这里喝杯茶歇息歇息。” 纳兰峥礼节性的邀请他,“萧世子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萧承礼心里憋气,若是他媳妇儿邀请,说不定他也就顺水推舟去了,可纳兰峥出口邀请,算个什么事?好像他们是一对儿,他自己是个外人似的。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进去喝茶。”说完,抬脚进了三闲堂。 他特地在大堂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叫了几道极品碧螺春,小茶娘在一旁煮茶冲泡,他一边喝茶一边盯着对面酒楼,“你们东家来了多久了?” 小茶娘清楚宋晚清和萧承礼的关系,闻言笑道:“一个上午了。” “那个小白......纳兰公子也在这儿一上午了?” “纳兰公子在楼下等了东家半个时辰,东家上午在跟其他人谈事呢。” 萧承礼心里气顺了些,可他喝着喝着,又不得劲了。绿茶刮油,他又没吃午饭,越喝越饿得慌,几道茶喝完,已过去了半个时辰,对面酒楼的人还没出来,他饿得委屈极了,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搁,“周平,走,爷带你去吃山珍海味。” 周平心里苦,早上莫名其妙被他家世子爷揍了一顿,中午又跟着喝茶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他家爷总算准备走了,便赶紧起身跟上去。 ...... 宋晚清吃过饭准备去其他铺子看看,才上马车,便有人来报,说商队在刘家坡被堵住了。 “为何被堵?”她问。 “遇到滑坡,有好些落石泥沙堵住了道路,我们前面过去的几辆车队有的被埋在泥中,这会儿正在救人。” 宋晚清一听,立马吩咐六子驾车,人命关天,耽搁不得。 纳兰峥跳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宋晚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点头,让了个位置给他,“六子快些,往刘家坡。” 这一个月来,秋雨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放晴,想着今日商队出发最合时宜,没想到,才出了上京城就遇上了大事。 纳兰峥安抚她,“你先别急,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宋晚清手指敲着车窗,心绪不宁,眼皮子也跳得厉害,总感觉今日还会有其他事发生。 她勉强回之一笑,“希望如此。”随后探出头对外头的六子吩咐,“六子,再快些!” 刘家坡与上京相距五十里地,马车过去也需要至少两个时辰,再加上天才放晴,泥路未干,走得颇是艰难,宋晚清心急如焚。 未时,总算到了地方。宋晚清下车,看前面已经堵了一长串,不仅她们自己的商队被堵,其他过往的车马也堵成一团。她顾不得脚下泥泞,捞起裙子一深一浅的往前走去。遇见一脸急切的陆掌柜,问他,“被埋的马车有多少辆?里头多少人?” 陆掌柜早已急成一团乱麻,这会儿见她来了,总算找到主心骨。 “东家,我们的马车有三辆被埋,都载着货物,目前有两人被埋在里头,其他商队也有几辆被埋在里头,大家都在紧急救人。” 宋晚清又问,“你们着人去报官了没?”这事得官府派人来,人多力量大,靠商队这点人不够。 “去了,官府的人来的没这样快,东家,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再过来禀报。” “我和你一起过去。” 纳兰峥拉住她,“还是我过去,你一个女子去那边太危险。” 宋晚清执意,“这时候还分什么男女,多一个人帮忙多点希望。” 她越过纳兰峥急急忙忙走得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到滑坡的位置,杵在她面前的是一大堆红泥纱,把整个路埋得结结实实,有人在清理被埋半截的马车,有人在用木板和附近村民借来的铁锹挖开泥土。 宋晚清心里急切,里头除了她的商队,还不知埋了多少人。她将裙摆掖在腰间,扯过一旁的木棍也帮忙挖起来,巧儿和柳云柳玉见状也跟上去帮忙,纳兰峥则是继续绕过人群往前面去帮忙抬东西。 道路上的人撤退的撤退,挖泥的挖泥,场面混乱。 宋晚清力气小,手中的棍子也起不到作用,挖了半天才挖开了一点儿,她自己还累的气喘吁吁。 “小姐,您先歇息,奴婢来就好。” 宋晚清看着大伙儿忙活了许久,才挖不到千分之一,心里越来越急,抬头望一圈,这一望,不得了,山顶的泥沙又有松动之势,再过不久就要滑落下来。 她赶紧大喊,“大家快跑开!要滑坡了!” 于是,人群中开始骚乱起来,大家纷纷掉头跑。 她眼疾手快扶着身边一个老人,“老人家快走!” 柳云柳玉接过那老人,飞快往后退去。 宋晚清也跟着往后跑,然而,人群中不知是谁挤了她,她脚下一滑,滚落山下,刹那间不见人影。后头不远处的纳兰峥见状还未来得及喊出声,惊慌失措了片刻,也赶紧跳下去找她。 有人大喊:“宋东家掉下去了。” 巧儿回过头看她家小姐不见了踪影,急哭了,山下是条河流,这个时节正是汛期,河水湍急,她这一落下去生死未卜。 ...... 萧承礼吃过午饭后,在街上溜街消食,毫无头绪逛了几圈之后,干脆回军营找人打架。演武场上,贺小将军陪他打了几个回合,萧承礼还不肯放过他,心里苦不堪言,一边抵挡一边求饶,“萧将军,属下认输!认输!” “输什么输?若是在战场上,你也跟敌人认输不成?” 贺小将军是新提拔上来的,本来只是家中送过来混个资历,也没想着让他去战场。他人机灵会来事,在军中人缘好,也常拍萧承礼的马屁,因此,萧承礼看他格外顺眼,一进营里就拉他出来比试,从开始到现在被揍了将近一个时辰。 “萧将军,再打下去,属下要没命啦,您让我歇歇,我保准一会儿将您撂倒。” 他大言不惭,萧承礼说“好。”然而才放开他,贺小将军就立马掉头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萧承礼见他逃离,一屁股坐地上躺下去,大汗淋漓,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发愣。 才发愣没多久,有人来禀报,说营外有人要见他,是个女子。 萧承礼龇牙一笑,心想,你看,爷就是这么招人喜欢,还有姑娘找到营里来。然而,当她看清那人是他媳妇儿身边的巧儿,一脸气切的说明情况后,萧承礼慌了,夺过他人的马匹纵身一跃,飞快的朝刘家坡奔去。 ...... 宋晚清掉落下来的时候,心里就预感不妙,恐怕今日要葬送在此。她滚了一段泥坡,最后落入河中,再冒出头时,水呛得她心肝肺都疼。此段是上游,河水不深,但水流湍急,她站立不住,只能任由流水将她冲击而下。她尽量放缓身子调整平衡,脑中飞快的想着救生法子,可水花打湿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周围事物,好像有东西抵着,她伸手一抓,抓了根树枝,她顺着树枝游过去将树干抱住,正想歇息一会儿,哪知是根朽木,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咔嚓断了,宋晚清暗骂天要亡她。 她死死的抱着那截朽木顺着河流往下漂,不知漂了多久,昏昏沉沉间,被什么东西挡住。她精疲力尽,努力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河面宽阔,水流缓了下来,想必是到了下游,天色昏暗,河岸两旁荒无人烟,她被两块石头堵在河中央,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就在她绝望之际,听见有人喊她,惊喜的睁开眼睛望过去...... 是萧承礼。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萧承礼顺着河流一路游走,也累得精疲力尽,眼见天已擦黑,他媳妇儿生死未卜,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他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骤然听见有声音传来,他望过去,见宋晚清被卡在河流中央,那一刻,那揪了一整日的心终于得到救赎。 他赶紧游过去。 宋晚清看见他,喜极而泣,还没说上话,就被他迎面抱了个结结实实,过得许久才抬起头来,他眼眶猩红,对着她哑着嗓子狠狠骂道:“你充什么能耐,滑坡是你能救得了的吗?不要命了?” 他骂得狠,然而手上却是抱得紧紧实实,宋晚清惊慌疲惫了一整日的心突然放松,劫后余生的喜悦令她的眼泪不管不顾掉下来,索性‘哇’的哭出声。 萧承礼心疼,抱着她又哄了许久,“阿丸莫哭了,我在呢。” 他将身上的气囊分给她套上,等她平静后,带她游上岸。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宋晚清迷迷糊糊的被他牵着走,脚步踉踉跄跄。走了一段路后,见他停下来蹲在地上。 “萧承礼,怎么了?” “上来,我背你。” “不用,一起走吧,你也累了。” 他拍她的腿,“你能有多重?快上来,这样走下去,脚程太慢。” 宋晚清也不再坚持,趴他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发现置身在一个毛草屋里头,萧承礼烧了堆柴火,将她摇醒,“阿丸,我出去,你将衣裳脱了烘干再穿,免得着凉。” “那你呢?” “我脱了外衣就是,我身子骨硬,不容易着凉,你快些啊,好了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宋晚清身上的衣裳已湿透,适才睡着了没觉得,这会儿发现湿哒哒的贴着皮肤痒得厉害,但在陌生的地方脱光,让她很难为情,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将衣带解开。 过得许久,宋晚清收拾妥当出门来,发现萧承礼靠着矮墙睡着了,他身上衣裳湿哒哒皱巴巴,头发也蓬乱不堪。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走过去低低唤他,“萧承礼?” 萧承礼立马觉醒,“阿丸,你好了?” “好了,你也进去烤烤吧。” 干柴不多,火苗已经渐弱,萧承礼添了两根进去,四处寻也没寻到其他能添火的东西。这处应该是猎户搭的屋子,破破旧旧,看来许久没人来过,连床板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萧承礼将湿衣裳脱下来,搭在一边,“不烤了,火不够,我这样就好,先歇息一夜,明日我们再走。” “这是哪里?” 萧承礼摇头,“我也不知,但我们顺着河流漂了这样远,离上京少说也有一百多里,还是等人来找我们比较好,否则就凭我们两徒步无法走回去。” “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我留了记号,周平知道。” 两人安静的坐在火堆旁,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说话,看着火星子发愣。 良久,宋晚清开口,“萧承礼......” “嗯?” “谢谢你啊。” “谢什么,你是我媳妇儿,说这话不见外么?” 又过得许久,宋晚清说道:“萧承礼,你......娶别人好不好?” 萧承礼没回话,宋晚清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应声,正要抬手去查看他是否睡着了,他突然说道:“不好,你从出生起就已经是我的媳妇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想嫁别人不成?” 这下,宋晚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时此刻,不是谈事的时候,她沉默下来,继续看着火星子发愣。 直到最后连微弱的火星子也熄灭,宋晚清叹了口气,“萧承礼,不管怎样,今日真的谢谢你,我以为,我今日就这么丧命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来了是吧?”萧承礼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蓬乱潮湿,“阿丸,不论你在何处,不论你遇到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你记住啦!” 记住了! 深秋夜凉如水,乌云遮住月光,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破旧的毛草屋里,宋晚清缩着身子睡在简陋的床板上,萧承礼则靠坐在一旁,阖眼假寐。 窗户漏风进来,宋晚清被冻醒,她冷得牙齿打颤,借着昏暗的月光看萧承礼,他似乎睡着了。她闭上眼睛忍着欲继续睡,然而忍了许久也睡不着,此刻又困又累又饿,身子疲惫不堪。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探她额头,“冷?” “嗯。”她说话都在打颤。 萧承礼一把将她捞过去,“你靠着我睡吧,我暖和。” 让宋晚清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她很不自在,然而,却又十分贪恋这温暖的怀抱,她的脸贴着他胸膛,心想,就靠一下下吧。然而,没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下来,沉沉睡过去。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阳光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宋晚清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萧承礼的怀中,她动了下,萧承礼也醒了。 “萧承礼,我腿麻了。” 他显然还有些困,迷迷糊糊的伸手去帮她揉腿,被她一把拍开,“你作甚?” “你不是腿麻吗?我给你揉揉。”说完之后,意识清醒了些,才发现这样不好,女子的腿哪能随便乱摸的。 他讪讪一笑,“阿丸,我没其他意思啊,你先继续躺会儿,我出去看看。” 萧承礼在外头找到只木桶,打了半桶水进来给她洗漱,又从袖中摸出几颗青果子来,“阿丸,先吃着,攒些力气,一会儿我们就走。” 索性他们运气好,才洗漱完,周平就带人找来了,他们一群人神情憔悴,显然找了一夜没歇息,这会儿终于见到人,周平舒了一大口气。 巧儿扶着宋晚清坐上马,路上跟她说了滑坡之事,被埋着的人和马都救出来了,索性人在马车里头,没被压着,救出来时没受伤,就是憋气太久,脸上乌青,大夫看过后说无大碍。 宋晚清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这口气松完,纳兰峥跳下河中救她的事让她心中又高高悬起。 “他这会儿怎么样了?” “我们在一处水湾找到他,他当时趴在岸边,累得没了力气,身上也受了些伤,手臂划痕很深,流了许多血,大夫给他包扎后,要送他回去,他坚决不肯,还在等着您消息呢。” 宋晚清心下复杂,纳兰峥的这番举动让她又内疚又生气,内疚他舍命相救,也气他舍命相救,这么大个人情,她如何还?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至傍晚才到上京,宋晚清在马上时睡时醒,下马时昏昏沉沉,还是萧承礼接住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纳兰峥总算等得她们到来,早就站在门口相迎,他手臂包着纱布,额头上也裹了一圈,看起来伤势严重,但眼中的喜色却亮得惊人。 “宋姑娘,你没事吧?” 宋晚清很担心他的伤势,挣脱开萧承礼,朝纳兰峥跑去,一脸关切担忧,“纳兰公子可还好?” 萧承礼被挣开,臂弯里空空荡荡,愣愣的看着不远处喜悦重逢的两人,他心里酸胀得难受,抬手摸了摸胸口,哦,原来是这里不小心被划伤了,因包扎不及时,这会儿伤口裂开隐隐流血。 难怪,会这么疼。 他翻身上马,最后再望了那边一眼,吩咐道:“周平,走吧。” 周平带着人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许久,发现不对劲,“爷,这不是回府的方向啊。” 萧承礼摆摆手,“不回了,回边疆。” 周平惊讶,“爷?” 萧承礼头也没回,“你回府报个信,我在青州城等你。”他顿了顿,“对了,让我阿娘将景阳侯府的亲事退了吧。” “爷?您不是......” 萧承礼打住他,“我这一去边疆,不知何时能回,别耽误了她。” 说完,他策马远去,扬起一地尘土。 第36章 公主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退亲了。 此消息一出, 整个上京沸腾,有人猜测,肯定是景阳侯府的丑事让齐王府不高兴结这样的亲家, 也有人猜测是景阳侯府宋二姑娘有心仪之人, 不肯嫁萧世子,萧世子一怒之下退亲回边疆,也有人可惜这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玉人。 退亲之事让景阳侯府雪上加霜, 前有二房夫人偷人的丑闻爆出, 后有被齐王府退亲嫌弃之事,景阳侯府的人如过街老鼠, 连人们路过大门都要呸口水。 至此,曾经风光一时的景阳侯府一下子成了上京人人唾弃的落魄门第,连三等世家都不愿与之结亲, 这可苦了府中正待嫁的姑娘们,整日以泪洗面。据说, 景阳侯府也变得日渐拮据,当了好些田庄铺子, 家财所剩无几, 遣散了好些丫鬟奴仆。之后没两年, 彻底淡出了众人视线。 至于被退婚当事人宋家二姑娘宋晚清, 人们也鲜少见到她, 梨花巷宋宅的大门常年紧闭, 上京的各种宴会上也不再出现她的身影。有人说她是羞于出门;也有人说宋二姑娘不在上京,她生意做得极大, 常常奔赴外地,还有人在江南见过她呢;也有人说宋二姑娘与心仪的男子纵情山水,无意成婚。 总之, 这些事传了许久许久,才渐渐淡出上京...... ****** 北方,大片大片的云朵低垂悬浮于天边,仿佛伸手可触,湛蓝的天空下,辽阔的草原上骏马奔腾。 “乌日娜,你怎么还在这里?穆雅公主找你呐。” 乌日娜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反手敲了自己的脑袋,“哎呀,我都忘了,说好要给公主送腰带的呢,我这就过去。” 她赶紧跑进毡帐抱起匣子往公主的帐幕而去,今日是她们西苍六公主萨仁穆雅的生辰,穆雅公主是西苍王最疼爱的小公主,邀请了草原上其他十几个部落的人来为她庆生。因此,穆雅公主今日会打扮得十分隆重,连腰带都是她提前一个月绣好的,她适才忙着做吃食给阿姆,竟然差点忘了这事。 乌日娜跑进公主帐幕,她的婢女们正在焦急等待,“哎呀,你怎么才来,公主一会儿要去与人赛马呢。” “对不住,对不住。”乌日娜刹住脚低声问道:“公主没生气吧?” 婢女笑了,“公主是整个草原上最善良的人,怎么会生气?就是等得有些焦急。”婢女眼神揶揄,乌日娜也笑了。 穆雅公主为何会等得焦急,原因她们都清楚。这次庆生,西仓王有意为他最小的女儿择婿,今日来了许多部落里最优秀的儿郎,大家都心照不宣,等着讨好这位草原明珠。于是,在格格河附近举行了一场赛马,为的是选出最勇猛的儿郎,让公主相看。 穆雅公主也听见了她们的悄悄话,跺脚哼了一声,“才不是,我一点也不着急,那些魁梧的蛮牛有何好看的,选出了勇士我也不喜欢,我喜欢的人还在路上呢。” 说到喜欢的人,穆雅公主难得娇羞起来,他是个中原将军,长得好看,又威武勇猛。自从年初见到他,她就念念不忘。这次生辰她特地磨了阿耶派人去请他来,他跟阿耶关系好,肯定会来的,她已经准备了美酒和舞蹈,今晚就会跳给他看,届时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 草原的另一边,格格河畔,一男一女牵着马正在散步。 “草原的日落真美!” 六皇子阿不尔斯郎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一身草原骑装,英姿飒爽,背着夕阳,精致美丽的脸庞柔和甜蜜,是他喜欢的模样。 “你喜欢?” “喜欢。草原的骏马、草原的烈酒、草原的玛瑙翡翠,我都喜欢。” 见她三句不离生意,阿不尔斯郎好笑,问她,“这次来西苍,你会待多久?” “这就要看你的人将货物准备得如何了,可能明日走,也可能过几日。” “今晚留在草原如何?” 宋晚清挑眉,“为何?” “今日是我妹妹的生辰,傍晚有庆祝宴会,你来参加吧。” 看着不远处闹哄哄赛马的人群,宋晚清心情惬意,“六皇子邀请,不胜荣幸!” ****** 傍晚,草原已经燃起了篝火,随处可见围在一处跳舞的男男女女,还有悠扬浑厚的胡琴之音。 宋晚清换上西苍国的服侍,紫衣长袍,对襟长袖,绿缎腰带紧紧扎起,显得身高腿长,再配上满头的翡翠链坠,美丽得就像个草原精灵。 巧儿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小姐,您这模样真好看,像......像......”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贴切的词儿,最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们来到阿不尔斯郎准备好的座位,静静等待筵席开始。 宋晚清喜欢吃,在她面前摆着一大盘羊肉,香气扑鼻,她一边闻着肉味儿,一边含笑看着不远处跳舞的人群,暗想,这宴会要多久才开始。 旁边有人在讨论穆雅公主会看上哪个儿郎,会不会是赤那,因为他是今日赛马最勇猛的,也是长得最俊的。他们用的是西苍语,但不妨碍宋晚清能听懂,这两年,她不断往返西苍与上京的商路,为了更好与这边的商人交流,特地学了西苍国的语言。 她为西苍国源源不断的带来了黑茶、布匹绸缎、银器等,因此西苍的商人非常欢迎她,其中就有六皇子阿不尔斯朗,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不妨碍两人成为莫逆之交。 宋晚清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正欲给自己倒一杯酒,阿不尔斯朗进来了,“原来你在这里,找你许久了。” “找我有何事?” “美丽的姑娘,出去跳支舞吧?” 宋晚清笑了,“我可不会你们草原的舞。” “我们草原的舞很容易学,你这么聪明,看两遍就一定会,来,我教你。” 天已经黑了下来,人也越来越多,篝火明亮,男男女女们坐在一处喝酒唱歌,还有的起身纵舞,好不热闹。 宋晚清也被这气氛感染,她笑得畅快,美丽的脸庞吸引了不少儿郎看过来。有人起哄让她跳舞,她大大方方往中间一站,学着那边的人跳起来,一开始有些生疏,之后越来越熟练,有人陆陆续续也加入其中,阿不尔斯朗护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得灿烂。 过得不久,穆雅公主也来了,“六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中原朋友?” 她围着宋晚清转了一圈,脸上的酒窝深深,赞道,“你真好看!” “公主也好看,久闻草原明珠,今日得见,果真美丽动人!” 穆雅喜欢中原文化,更欣赏中原人,宋晚清说话温柔却不乏草原儿女的豪爽,她十分喜欢,抱着她的胳膊邀请道:“一会儿你陪我一起跳舞如何?我今日要跳舞给心爱的儿郎看,需要舞伴。” 西苍国有个风俗,女子跳舞向男子示爱,结束后给他敬酒,若是男子也有意,则会把酒一口喝尽,若是无意,则喝一小口表示感谢,之后将酒放在一旁。 女子跳舞邀请的舞伴向来是女子的好友及亲近的姐妹。宋晚清也清楚,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这个活泼可爱的穆雅公主印象极好,因此,面对她的热情邀请,她欣然应允。 穆雅公主显然很高兴,欢呼一声就跑开了,还不忘回头说道:“一会儿我让乌日娜把衣裳送过来给你。” 篝火辉煌,人声鼎沸,宋晚清在乌日娜的帮助下穿上了草原风格特色的舞蹈衣裳,褒衣博带,长袍短靴,红绢束腰,长长的乌发用彩绳编了一条长辫,额间缀满翡翠流苏,眉目间,顾盼生辉。 乌日娜忍不住赞叹,“塔娜姑娘真好看,若是生在草原,一定有许多儿郎求娶。” 塔娜是宋晚清给自己取的草原名字,意思是像珍珠一样美丽。听得乌日娜的夸赞,她笑了,“乌日娜有一双巧手,谢谢你!” 乌日娜是个矮胖圆脸的姑娘,闻言,笑得牙齿白晃晃,她是草原公认最会刺绣的姑娘,喜欢别人这么夸她。 不一会儿穆雅公主进来了,拉着宋晚清出了帐幕,“塔娜,一会儿你跟着我进去,我要跳舞给他看啦。” 穆雅公主显得很紧张,她双手合十在心间,闭着眼睛默念,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塔娜,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 “你是草原最美的姑娘,一定会的。” “塔娜,我很紧张,听说中原男人喜欢温柔贤淑的姑娘,我是不是啊?” “你喜欢的那人是中原男子?” “嗯,大周来的特使,也是我阿耶的好友,一会儿你就会见到他,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儿郎。哎呀,来不及啦,我们现在进去。”穆雅公主拉着宋晚清匆匆进了帐幕。 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穆雅公主一边跳舞一边唱歌,宋晚清和另外两个伴舞的姑娘紧随其后。 王帐宽敞,里头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四周坐满了人。 草原人热情,一边喝酒一边起哄,穆雅公主的歌声嘹亮动听,宋晚清被这喜悦感染,也随着琴声舞动,沉醉其中。 她身姿婀娜,一勾手一弯腰极其舒展,然而,旋转间却骤然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还没写到见面,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hiahiahia...... 第37章 再见 草原人热情, 一边喝酒一边起哄,穆雅公主的歌声嘹亮动听,宋晚清被这喜悦感染, 也随着琴声舞动, 沉醉其中。 她身姿婀娜,一勾手一弯腰极其舒展,然而, 旋转间却骤然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四目相对...... 宋晚清愣了片刻, 回过神继续跳舞,脸上笑容未变, 然而,凌乱的舞步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思。 原来今日来的中原特使就是他么? 萧承礼此刻也心中汹涌起伏,他适才还以为自己喝醉了, 看花了眼,定睛仔细一看, 竟然真的是她。 自从离开上京后,他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 或许, 她已经早已忘记他了, 时隔两年再见,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 她为何会在这里?还帮公主献舞? 她还是一点也没变, 个子仍旧那么瘦小, 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她。 她跳的舞真烂,还差点把脚给崴了。 她竟然还敢瞪他, 不好好跳舞,瞪他作甚? 一阵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周平低声提示道:“爷, 公主在给您敬酒呢,喝不喝?” 这时,萧承礼才回过神来,发现穆雅公主正站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碗酒,脸色苍白的看看他又看看宋晚清。 这碗酒代表什么,他懂,在穆雅公主眼含期盼的神色中,缓缓接过来。他想,喝完算了,穆雅公主也挺漂亮的,还想着她做什么?她或许早已经嫁人了,自己何必执迷不悟? 然而,他抬眼再朝宋晚清看过去,发现她已经停了下来,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曾经一心想要白头偕老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不知怎的,香醇的烈酒刚碰到唇瓣,就变了味,苦涩无边。他闭上眼尝了一口,随后缓缓放下。 穆雅公主笑得勉强,行了个礼便匆匆走了。周围起哄的人也觉得诧异,气氛僵了片刻,西苍王笑着打圆场,“今晚是爱女的生辰,大家继续喝,用中原人的话说,就是不醉不归,来,干了!” 萧承礼坐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抬头看去,宋晚清已经不见人影。 ...... 夏夜凉爽,繁星铺满苍穹,如一张薄被盖在辽阔的草原上。 宋晚清今夜心绪不宁,辗转反侧许久依旧无法入睡,索性披衣出毡帐散心。 才出门口便看见一个身影匆匆转身欲离去,她开口喊道:“萧承礼。” 那背影顿住,过得片刻才转身,“晚上好呀阿丸,我......不知道你在这个帐,恰巧路过而已。” “我又没问你,你解释这么多作甚?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 她正想走上前去,这时,身后有人唤她,转头看去,正是阿不尔斯朗。 “这么晚了,六皇子还没睡?”她回头去看萧承礼,已经不见身影。 阿不尔斯郎走过来,西苍国的男子身形高大,他一走近,宋晚清整个人都罩在他阴影之下,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后退了两步。 阿不尔斯朗也发现了,她不喜他靠得太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因为,若错过这次,下次再见又不知何时。 “塔娜,我有话想对你说。” “请说。” 阿不尔斯朗斟酌了下言辞,“我......想你留下来,明日不要走。” 宋晚清笑道:“为何?莫非明日是你的生辰?”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你留在草原,永远也不要走。你......愿意吗?”他急忙补充,“我今年二十二了,阿耶说要给我找个妻子,可我想娶你,如果你愿意,我会把所有的产业都给你做聘礼,还有,我也会永远对你好。” 草原男子豪迈,连对姑娘表白也如此直接,不过宋晚清不是扭捏的姑娘,她听完后报之一笑,“草原很美,六皇子也很俊朗非凡,但是,我有家人在大周,不能留在这里。” “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把家人接来草原,我为你修建最好的宫殿。” 宋晚清摇头,“我们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意思就是说,人年迈之后只喜欢待在土生土长的地方。你的提议,我母亲恐怕不能接受。” 阿不尔斯朗不死心,沉默片刻后,似乎下了很重大的决定,“那我去你们中原如何?明日我就去跟阿耶说此事。” “你可知,这样的事在我们大周叫做‘入赘’,男子这样做会被人耻笑的。” “我不是大周人,何必理会?在我们草原,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塔娜,你到底愿不愿意?” 宋晚清摇头,“不愿意。” “为何?”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目送六皇子走后,宋晚清转身寻看四周,低声问道:“萧承礼,你还在吗?” 良久,无人应声。 宋晚清看着空荡荡的草原,心里怅然若失,叹了口气,准备回毡帐时,才听见他说道:“我在。” 她转身看他,夜间风有些大,吹起她的头发遮住了眼,她奋力拨开,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朝他走过去。 “萧承礼,你上次为何不告而别?”她指的是两年前他离开上京之事。 “上次啊,事出突然,所以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说。” “那你至少可以叫人留个口信或写封信给我啊。” “太忙,所以忘记了。” 是这样么,两人沉默下来,过得良久,宋晚清又问,“你为何突然决定退亲了?” 为何呢,因为自己要来边疆不想耽误你吗?之前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可其实不是,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啊,就像适才你说的,已经有喜欢的人,尽管时隔两年,可亲耳听见你说出来,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得很。 既然有喜欢的人,那就成全你吧。 “也不为何,就是回边疆之后不知多久才能回上京,不想耽误你。再说,你不是一直都想退亲吗?反正,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吗?好像......也没有,她都忘了当时是什么心情。 宋晚清又沉默了,她一沉默,萧承礼也不说话,两人这么静静的站着。 过得许久,萧承礼问她,“你明日要走了?” “嗯。” 他突然心里闷得慌,努力呼吸了几口,等顺畅了些,才又说道:“那路上保重!” “好。” “萧承礼,今晚你为何拒绝穆雅公主?”宋晚清突然问道。 萧承礼看着她,瘦小的身子裹在袍子里头,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月光下,她眸子如水温柔,整个星空都因它黯然失色。 他盯了片刻,才说道:“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收回目光,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你别误会啊,那人不是你,我来边疆后才认识的,长得贼好看,我一看就喜欢了。” “......哦。” 不知为何,宋晚清有些失落,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苦涩,“那恭喜你啊,应该好事将近了吧?可惜我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日后有缘再见的话,我再补上贺礼。” 此话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得许久,宋晚清说道:“夜深了,我回了啊。” 萧承礼突然心慌起来,他很想说,阿丸,其实我骗你的,我还喜欢你呢,你可不可以留下。 可话到嘴边,又狠狠咽下去,只从喉中挤了一个字出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就完结正文,会些两篇番外,谢谢大家一路支持,下一章会有快车经过。 第38章 正文完 再躺下来, 宋晚清已经彻底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月色发愣。 良久,她轻笑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翻过身子, 强制让自己入睡,过得许久,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有马蹄声, 她突然睁开眼, 披衣下床,开门一看, 是萧承礼牵着马在外头。 不知为何,她心里顿时砰砰直跳,“萧承礼, 你怎么还不睡?” “阿丸,你明日就要走了, 我想着,带你领略草原风光, 你要不要去?” 宋晚清笑道:“好啊, 你等我, 我换件衣裳就来。” ...... 夜风微凉, 宋晚清被蒙着眼骑在马上, 萧承礼牵着马绳走在前面, 两人离毡帐越来越远,沉默的走了一段路之后, 宋晚清问他,“萧承礼,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 过得两刻钟后,萧承礼停下来,“到了。” 宋晚清揭开绸布,入眼的美景令她惊叹。 浩瀚的夜空,繁星闪烁,低低的盖在草原上,仿佛触手可及,天地间飞舞着一群萤火,与苍穹相接,如梦如幻。宋晚清仰望星空,仿佛置身于天地间,身子骤然失去平衡,就在快要坠下马时,被一双大手接住。 “阿丸,你小心些。” 宋晚清被这美景深深震撼,“萧承礼,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来草原多次,自然知道。” “这里真的很美。”她转身看他,笑得明媚,“萧承礼,我喜欢这里。” 萧承礼也笑了,指着无边际的草原,问她,“你想不想知道这草原有多广阔?” 宋晚清点头。 “坐好了,我这就带你去看。” 他纵身翻上马,坐在她身后,夹紧马肚,‘策’一声,两人飞驰而去。 骏马太快,宋晚清惯性的往后撞进他怀中,萧承礼左手将她搂紧,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黑夜中,繁星下,辽阔的草原上二人一马飞驰在这天地间,笑得肆意欢畅。 过得许久,萧承礼才勒马停下来,见宋晚清卷缩在他怀中,眸子晶亮,神色兴奋。 宋晚清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草原夜景,也从未恣意的快马奔驰,此刻,她心中热血沸腾,抬头望他,“萧承礼,这里太美了,我喜欢。” 萧承礼接她下马,两人双双倒在草地上,仰望无边无际的星空,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两人幼稚的谈天说地。 “萧承礼,你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不清楚,你数数看?” 宋晚清真的数起来,“一二三四.......哎呀,我数不清,眼花了。” 过得一会儿,宋晚清转头看他,他的面庞依旧俊朗,侧颜精致得无可挑剔,她突然笑道,“萧承礼,你应该是边疆最受欢迎的男子吧?” 萧承礼大言不惭,“不,我是大周最受欢迎的男子。” 宋晚清笑出声,“不要脸,你小时候也总是这样,自信得不可一世,你知不知道?” 萧承礼也转头看她,“我从小好看到大,不像你,小的时候丑成一团,圆滚滚,肉乎乎,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宋晚清斜眼白他,“小时候你为何那么嫌弃我?” “谁说我嫌弃你了?” “可你总是欺负我啊。” “可我也只想欺负你啊,谁叫你那么胖,看起来好欺负。” “萧承礼,你混蛋!” 萧承礼哈哈大笑。 两人又望着繁星良久,宋晚清低声问他,“萧承礼,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问题令萧承礼的心突然酸胀得难受,半晌缓过劲才回了个“嗯。” “你......很喜欢很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要命!” 宋晚清沉默片刻后,也说道:“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一开始不明白,等明白的时候,他已经喜欢别人了。” 萧承礼忍着心底的难受,问她,“那人是纳兰峥么?” 宋晚清摇头,“不是。”她很想说,那人是你啊,但反复张张合合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可这时,萧承礼突然翻过身望着她,“你不喜欢纳兰峥吗?” 宋晚清疑惑,“我从未喜欢过他,你为何这样问?”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萧承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捕捉到她慌乱的眼神,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 出,脸上瞬间盛满笑意。 他桃花眼笑得三分风流七分痞坏,灼热的目光烫得她无处可逃,心中热血翻涌,她闭眼答道:“萧狗蛋!我喜欢萧狗蛋!” 宋晚清一口气吼出来,还没来得及再呼吸,刹那间天旋地转,她被他搂着滚了两圈后,压在身下。 两人的心跳声极大,仿佛天上的繁星也能听见,宋晚清羞红了脸,别过头不敢看他,却又被他掰转过来,仿佛看不够她似的,“阿丸,我也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要命了。” 他紧箍着她的腰身,呼吸急/促,眼睛眨啊眨凑近,眼看就要亲到那肖想已久的红唇,可身下的人儿将头一偏,那吻落在了耳畔。 更是撩人...... 惹得宋晚清心间微颤,忍不住娇~哼出声。 然而这声娇~哼,仿佛那燎原的星星之火,让萧承礼一发不可收拾,沿着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反复流连,最后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狠狠噙住红唇,疯狂掠夺。 他吻得急切又不得章法,宋晚清有些疼,气喘吁吁的抬手抵着他,“不要了。” 可气氛太好,滋味太妙,萧承礼仿佛身在梦中,做着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事,欲/望汇聚成灾,他根本停不下来。 也不想停下来。 “阿丸,我们明日就回去成亲,今夜先生几个儿子好不好?”他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面庞,急切的追问,“好不好?” 没等她回答好不好,他的手已经开始作乱,惹得宋晚清惊呼一声,随后软成一滩水。 宋晚清的衣襟早已敞开,微风吹来,有些发凉,可她心里却热得无法呼吸,双手紧紧揪着杂草,望着苍穹,大口大口的呼气。 广阔天地,许是连月亮也羞红了脸,悄悄躲起来,万籁寂静,只余啧啧的吞咽声。 过得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她许久,见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看他,低低笑出声,“阿丸喜欢吗?” 宋晚清没想到萧承礼私底下竟然这样坏,还问她喜不喜欢,她不吭声,转过头装死。 他笑得更放肆了,过得许久,又问她,“阿丸,是这里吗?是吗?” 宋晚清哪里好意思答他?心里紧张得如缺水的鱼儿,感觉快要窒息。 萧承礼是极聪明的人,勤奋好学又专注,凡事都能举一反三,一件简单的事都能让他玩出不同花样,宋晚清都快要溺死在他手中,身子颤抖了无数遍,哭着求他停下。 他停了,可不过片刻,却将她的腿抬起来,换了个法子折磨她,宋晚清恍恍惚惚间,只觉得心都快被他撞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舒.畅的闷.哼出声,之后又紧紧搂着她,在她耳畔问道:“阿丸,够了吗?够不够生三个儿子?” 宋晚清全身乏力得就只剩口能说话,“为何是三个儿子?” “太少了?你要是觉得儿子太少,我们再生。” 说完,他又要动,宋晚清赶紧止住他,“够了!不少不少!” 她媚眼含春,柔情似水,羞答答娇滴滴,模样惹人喜爱,萧承礼看了片刻,无声笑了。 长河渐落,星辰稀疏,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人生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这篇文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再写下去就成了口水文,后面会有两篇番外。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接下来我要休息几天,也好好准备下一篇文【夫人,我劝你认命】,男主祝长君是丞相,趁夫人失忆对她打劫一番(各种不可描述)之后,喜提火葬场的故事。请大家继续支持啊! (下周一21:00开文红包雨)文案如下: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三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已久,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几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 第39章 番外一 梨花巷宋宅, 红灯笼高挂,炮仗响了整整三日。 屋子里,宋晚清被人围在中间试嫁衣, 这件嫁衣是馨兰阁请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制了半个月而成, 精致的凤冠流苏垂至两侧,一条红方巾将半边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 肩披霞帔, 身下红裙百褶刺绣精美。她身子婀娜,一身大红嫁衣不仅喜庆, 也更显娇媚。 待屋子里的人走后,宋晚清全身软成一滩泥,懒懒的趴靠在美人榻上, 抱怨道:“成亲真的太累了。” 赵月茹笑她,“你真是身在福中不之福, 还喊累?你知不知,整个上京的姑娘们都巴不得替你受这份累。” 宋晚清好笑, “那我是不是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可不是?当初你们退亲闹得轰轰烈烈, 如今才两年, 又不声不响的双双回来准备成亲, 几乎是一夜之间, 上京贵女们心都碎了一地。” 自从齐王府与景阳侯府退亲后, 上京的勋贵世家开始蠢蠢欲动,纷纷巴结齐王府, 连各种名头的宴会也多了起来,都想请齐王妃相看相看自家女儿。 齐王妃似乎也有意相看,听说还特地休书至边疆问萧承礼的意思, 萧承礼一句“全凭母亲做主”惹得齐王妃心思活泛,穿梭于各种宴会中。 有消息称齐王府看中了忠义侯府的姑娘,两家也欢欢喜喜的开始谈婚论嫁,听说都快要交换跟帖了,哪知,萧承礼突然从边疆回来,说自己要成亲了,且成亲对象还是之前退过亲的宋晚清。 这下,倒让众人摸不清头脑,连齐王妃也诧异问他“为何?” 萧承礼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娘,您儿媳妇有着落了,您孙子也有着落了,婚事赶紧吧。” 于是,齐王府忙得不可开交,匆匆给宋家下聘礼,又匆匆准备成亲事宜,这不,才不到一个月,宋晚清就得要嫁过去了。 不怪齐王妃急切,宋晚清如今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再是等不及。幸好她人瘦,不显怀,因此,外人看不出有何动静。 但姚氏整日将她当个瓷娃娃看待,不让她再出门,吃穿用的都格外仔细,连走路都要嘱咐巧儿多扶着些,简直比宋晚清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怀孕的人容易饿,早上才吃了两碗米粥的宋晚清,这会儿又端起一旁的糕点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赵月茹,“说说你的新婚情况如何?” 赵月茹成亲了,嫁的正是丞相府的姜二公子姜洵,他离开上京半年后,又回来了,回来之后便对家里人说自己已想通,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成家立业。 然而才堪堪相看了一家姑娘,事情便传到了赵月茹耳中。她气不过,凭什么他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马上要去娶别人,而自己却还傻傻难受?于是也跟赌气似的,让她嫂子帮忙张罗相看人家。 相看那日,她与曹家公子相谈甚欢,曹公子对她也极其满意,郎君如玉,一笑满室芳华,赵月茹心想,那就嫁他吧,才准备点头答应,姜洵便从外头冲进来了,二话不说,拉着她就恶狠狠的往马车里头扔,将人带到西山别院‘折磨’了三日。之后,赵月茹什么脾气都没了,乖乖的跟他回家,乖乖成亲。 如今两人成亲已经有大半年,整日恩爱甜蜜、公不离婆,赵月茹才来宋家一个上午,就有丫鬟来传了三次话,皆是问些饿了没累了没之类的话,弄得她在宋晚清面前尴尬不已。 有个黏人的夫君是什么体验? 端看周围人们打趣的眼神,饶是赵月茹再自若的人也忍不住羞臊。 此时,听得好友问起,她隐隐也还觉得脸红,“姜洵这人吧,好,就是太好了,有些受不住。” 但凡他在府上,就要缠着腻在一起,腻在一起吧,还不老实,动手动脚的,惹得她在下人面前也觉得不好意思。 宋晚清问,“怎的会受不住?” 但刚问完,见她脸红红的,便知为何受不住了,因为她也感同身受啊,幸好自己怀孕了,要不然,萧承礼还不知会如何折腾她。 想起那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埋头脸红红的坐着吃糕点。 ...... 午时刚过,宋晚清正准备歇个午觉,巧儿便进来了,脸色难看。 宋晚清问道:“怎的了?” “小姐,景阳侯府三夫人来了,说来送贺礼的,这会儿在堂屋坐着喝茶呢,她脸皮也忒厚,咱们都与景阳侯府断了关系,她竟然还巴巴的过来,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我母亲也在?” “在呢,夫人心软,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儿当着这样多客人的面,夫人还得迎着笑脸给她。恐怕今儿这事一过,日后......” 日后,景阳侯府就趁杆子往上爬,怕是再也甩不掉。 宋晚清也清楚,不过她现在对景阳侯府也懒得给眼色,她们乐意巴结那就随意,她自己乐不乐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景阳侯府之所以这样热情巴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府上的几位姑娘儿郎。四姑娘宋晚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且年纪也大了,便草草的嫁了个舅家远房的一个秀才亲戚。剩下的姑娘们眼看个个长大还没着落,正愁着呢,大房宋晚清跟齐王府的婚事又对上了,景阳侯府看到了希望,赶紧派三夫人柴氏来探路。 来就来吧,宋晚清现下没空搭理,吩咐巧儿道:“我先睡一会儿,你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她打了个哈欠,才躺下去没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 再醒来时,是被热醒的,睁眼一看,萧承礼正搂着她睡得香呢,两人贴得密密实实,他也不嫌热。 宋晚清一动,他也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小会儿了。”他大手抚摸着她的腹部,那里还平平坦坦。 宋晚清见他眼下乌青,“你昨夜没睡好?” “这些日子为了娶你进门,我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又要想你,睡不着。” 宋晚清不解,“你晚上想我作甚,咱们不是日日都见着么?” 他顶了她一下,“它想你,所以我睡不着。” “......” 宋晚清无奈,萧承礼似乎变得越来越不要脸了,有时候当着丫鬟的面都敢亲她。 萧承礼继续磨她,“儿子闹不闹你?” “你儿子这会儿才手指头大小,怎么闹?” 萧承礼眨巴两下眼睛,眼神不怀好意,“阿丸,大夫说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要不要试试?” 宋晚清瞪他,青天白日的,他竟然...... 她扯过旁边的薄被一把将他兜头盖住,“你这个色胚子!” 萧承礼扯下来,捉住她,继续磨磨蹭蹭,甜言蜜语一筐又一筐,只把宋晚清磨哄得气喘吁吁反抗不得。最后答应他,“那你小心些。” 他连连点头“小心!一定小心!” 于是,宋晚清这个午觉从日中天睡到了日落,巧儿起先站在门口,但里头声音忒羞人,她又往墙院下站远些,然而耳力太好着实烦恼,硬生生忍着听了满耳朵。 她想,新姑爷忒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两章番外 第40章 番外二 八月初九, 吉日,宜嫁娶。 礼炮阵阵,舞狮队热热闹闹的穿过明安大街, 抬着紫檀琉璃花轿来到梨花巷宋宅接新娘子。 上京百姓围观齐王府这桩一波三折的婚事, 散财童子一路撒钱,惹得围观百姓们沸腾不已,如过年似的, 个个喜气洋洋。 齐王府几乎邀请了上京大半的勋贵世家参加这场婚宴, 流水席摆了十日,府中日夜灯火通明, 戏班子一台又一台,不仅在府中唱,还在府外搭台, 唱到夜深也依旧热热闹闹。 可见,齐王府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 齐王妃更是喜笑颜开, 招呼客人忙里忙外,还不忘分神来新房探望新娘子。 宋晚清早已将繁复的嫁衣脱下, 换成了轻薄的大红寝衣, 坐在小桌旁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 见齐王妃来了, 赶紧起身, “母亲。” “你快坐下, 我无事,就过来看看你如何了, 今儿可还好?有没有累着?” 宋晚清十五岁时曾在宴会上见过王妃,如今三年过去,也不觉得生疏, 齐王妃性子随和,与她很合的来,“儿媳不累,倒是母亲这些日子辛苦了,您也坐下歇会儿吧,巧儿,快上茶来。” 齐王妃喝了两盏茶,思忖片刻,才说道,“我这会儿过来,是想与你说.....”她顿了顿,“晚上你得管着承礼些,别让他胡来,你这是双身子,可马虎不得呐。” 宋晚清脸红得滴血,萧承礼混账得连王妃也晓得了么?真是...... 齐王妃也有些尴尬,第一次见儿媳妇就说房中事,确实有些冒昧,但为了自己的孙子着想,她还是硬着头皮嘱咐了许多。 见儿媳妇的脸恨不得埋进碗中,她好笑,拉着她手说道:“好啦,我也没空多坐,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初到府里许会不习惯,有什么事就吩咐萧嬷嬷,她是萧家多年的老扑,做事麻利灵活,你只管放心使唤。” 宋晚清点点头,送走齐王妃后,才又开始坐下来慢慢喝鸡汤。 ...... 天一擦黑,萧承礼就回屋子了,宋晚清诧异,“这么快?客人都走了?” 萧承礼脚步略微踉跄,似乎喝得有点多,他上前就将她搂了个满怀,埋在她脖颈处使劲嗅她的发香,“还是跟媳妇儿在一块舒坦,跟那些臭烘烘的老头子有什么好待的?自然是酒过三旬就回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阿丸,你洗过了?怎的这样香呢?” 他弄得她有些痒,使劲推他,“快放我下来,”她朝四周看了看,小声说道:“丫鬟们还在呢,你正经些。” 于是,萧承礼正正经经的将丫鬟们赶出去,又将她抱起来,往净房而去。 “萧承礼,你要作甚?我已经洗过了。” “你是洗过了,可为夫还没洗呢,你作为妻子是不是要服侍我沐浴?” 宋晚清捶他,“你自己不是有手有脚吗?让个怀孕的妻子服侍你,你好意思?” 萧承礼脸一昂,“好意思。”他摁住她不安分的手,“今儿是你嫁进来第一日,得好好表现呐,若是让为夫不满意,就......” “就什么?”宋晚清瞪他。 媳妇儿凶巴巴、软乎乎,萧承礼看得心痒痒,凑上去对着那红唇吧唧猛亲一口,“就罚你。” 他软磨硬泡,宋晚清招架不住,红着脸帮他脱衣裳,也不敢看他,只听得他跳进浴桶水声阵阵,才舒了口气。然而,气没舒多久,就又被他扯过去,“媳妇儿,你快帮我搓搓背,我够不着。” 萧承礼不要脸,拉着她的手搓啊搓,一路向下,只搓的宋晚清手酸疼不已,哭着让他快些,他才仓促的结束。 宋晚清觉得自己真是要没脸见人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暗骂萧承礼混蛋! ...... 翌日,萧承礼睡得神情气爽,死活不肯起床,赖在床上搂着媳妇儿温存,看她睡眼朦胧哈欠连天的模样,又心疼又喜爱。 “阿丸,往后每日醒来都能看见你,真好!” 宋晚清斜睨他,“萧大爷不用早起练武么?” 萧承礼义正言辞,“练武有什么意思,还是搂媳妇儿来得有趣,是不是呀,儿砸!”他手习惯性的抚摸那平坦坦的肚子。 随后想到什么又小心翼翼的问,“阿丸,我听说昨儿纳兰峥派人送了礼过来,送了什么?” 送什么他不关心,主要是想知道跟着那贺礼一起来的那信笺里说了什么。但如果他直接问又怕媳妇儿不高兴,觉得他管得太多,可不问吧,心里又痒得慌,担心那小白脸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他媳妇儿。 宋晚清看他那一脸我就随便问问但你要是不说我就继续问假装漫不经心却好奇得要死的表情,故意说道:“啊,就是一扇琉璃山水屏风,挺好看的。” 萧承礼眨巴着眼睛,顶了顶媳妇儿,眼神催促着你快说信中的内容啊。 宋晚清镇定的拨开那个小混蛋,打了个哈欠,“夫君,我又困了。” 萧承礼哪里肯放过她,见她眼神狡黠,也回过味儿来,感情她媳妇儿故意的呐,于是二话不说扑上去猛亲一顿,只亲得宋晚清眼里满含春水。 “媳妇儿,纳兰峥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宋晚清恶狠狠的掐了他一下,才一五一十的将信中内容说出来。 纳兰峥两年前科考成绩斐然,新科状元,风光无限,之后在翰林谋了官职,算是正式在上京定居下来,后来家中遣了人过来照料他,一同来的还有那钟家小姐,说是来上京游玩一段时日,可却直接住进了纳兰峥的府中,这也是钟家和纳兰家的意思,想让两人培养些感情。 纳兰峥端正君子,对她处处以礼相待,可那钟小姐却不甘两人关系生疏,常常主动见他,这让纳兰峥不胜其烦,于是,索性搬出府来住。 那钟小姐也不知是从哪儿打听到纳兰峥喜欢宋晚清,于是有一日带着丫鬟奴仆直冲进三闲堂与她开诚公布。 宋晚清与她莫名其妙的喝了一盏茶后,纳兰峥也来了,他屏退众人,不知与那钟小姐说了什么,那小姐大哭离去。 纳兰峥满心满眼的等宋晚清,想着,守得云开总会见月明,可等了两年,却等来了宋晚清与萧承礼成亲的消息,伤心难过之后,次日便离开了上京,不见踪影。 昨日收到他的信,里头也是交代他无心做官,往日皆是为家族而活,今后他不在苦苦逼迫自己,愿纵情山水,恣意后半生,也让她莫要挂念,过几年等他游历够了,自会回上京相叙云云。 “就这些?”萧承礼问。 “你不信?” 萧承礼咧嘴一笑,搂紧媳妇甜言蜜语,“哎呀,我怎会不信?我的阿丸又美丽又真诚,最是令我喜欢。” 宋晚清内心鄙视他,适才那一脸醋意的人是谁呢。 ****** 宋晚清与萧承礼第一次红脸,还是她怀孕八个月大的时候。 彼时,她正在书房看账册,如今她生意越做越大,账册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日,鲜少得闲搭理萧承礼。 萧承礼常常被媳妇儿冷落,有些受挫,恰巧收到好友李贤淮邀请吃酒,便去了。 两杯酒下肚,大吐苦水,尤其得知李贤淮无论妻妾都争抢着缠着他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再是几杯苦酒下肚,晕乎乎。 李贤淮说了什么他不大记得了,但有一句话却听得很清楚,“萧老弟,你可知现如今上京城都在说你什么?” 萧承礼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说什么呐?” “说你惧内!你媳妇儿说往西,你不敢往东,你媳妇儿让站着,你不敢坐着。”末了,还十分鄙视的看着他,“萧老弟,想你叱咤风云的萧小将军,竟被个小女子拿捏得死死的,啧啧......” 萧承礼大手一拍桌,“谁说的?老子惧内?你们是没瞧见,我媳妇儿在我面前乖得跟个鹌鹑似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李贤淮斜眼睨他,明显不信他这样的大话! “你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如何证明呐?” 如何证明呢?他往四周看了一圈脑中想着法子,不经意瞥见街上的浪荡子搂着个花娘得意大笑。 他三两酒下肚,此时胆儿肥得很,脑中一热,再拍桌子,“走,老子请你吃花酒。” 傍晚时分,宋晚清坐在书房揉额头,今日看了许多账目,着实眼花头疼,她见天色已晚,问道:“世子回了吗?” 丫鬟摇头,“世子今儿下午出去了,说是与好友相约,晚饭不回来吃了。” 宋晚清点点头,萧承礼有自己的人脉圈,偶尔需要出去应酬应酬,她也从不拦着他,还巴不得他多出门走走,省的总哀怨的缠着她。 她起身准备回正屋吃晚饭,然而才喝了一碗汤,周平就来了,眼神闪烁,期期艾艾的说让她给世子爷送银子过去,他请朋友吃花酒没带够银钱。 宋晚清挑眉,“他真是这么说的。” 周平脊背出汗,真想就地死亡算了,这传话的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他家世子爷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去吃花酒,这便算了,还让世子妃给他送银子过去,简直作死啊。 周平硬着头皮点头,“真是这么说的。” 宋晚清镇定自若的将汤喝完,又吃了两大碗米饭,她最近很能吃,人没胖,肚子倒是高高耸起,看得让人心惊。 她吩咐巧儿,“去取些银钱,咱们走。” ...... 醉花楼。 一间厢房内,四个姑娘坐着得远远的唱小曲儿,你唱完她唱,她唱完你又唱,总之,几人唱了整整两个时辰,嗓子都哑了,只见坐在红木圆桌旁的萧世子打着折扇,眼睛频频往门外望,也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曲儿。 李贤淮都后悔跟他来这趟了,姑娘没搂着,就干坐着喝茶水,萧承礼小气得连盘瓜子儿都不点,他这会儿嘴里全是苦茶味儿。 “萧老弟,你媳妇儿真会来么?” 萧承礼内心也忐忑啊,他这会儿喝过茶水也醒了神,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为何要喝酒,为何要吹牛,现在让他怎么收场呐。 即盼着媳妇儿来,又盼着她别来,她还大着肚子呢,要是知道他吃花酒,会不会气坏身子? 他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内疚,等那四个姑娘唱完一轮,准备在唱时,他坐不住了,厚着脸皮找了个借口说肚子疼要去茅厕,准备再从茅厕偷偷溜走。 他出了门刚下楼,看到楼下的宋晚清傻眼了,“媳.....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宋晚清回之一笑,“不是夫君说银钱不够,让我来付银钱的么?” 她笑得越平静,萧承礼的心越恐慌。 “夫君吃完酒了没?吃完了,就回吧。” 萧承礼也想回啊,这会儿他腿软,怕下楼摔着了丢人,赶紧装醉让周平来扶他。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宋晚清不说话,萧承礼也不敢说话,乖得像个鹌鹑。 等回到府中,宋晚清吩咐人送热水,两人洗漱后,她扔给他一床被子,“夫君,书房让人打扫干净了,你去吧。” 憋了这么久,总是是打雷下雨了,萧承礼有种凌迟的痛快,同时也心慌不已,抱着被子悔不当初,“阿丸,媳妇儿,我错啦,我之前喝了些酒就糊涂了我去醉花楼只喝了茶什么都没干啊真的我就听了小曲儿可也听不出什么味儿她们唱得难听死了阿丸我现在后悔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让我睡书房啊媳妇儿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晓得错了。” 他一口气不带歇的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媳妇儿等发落。 可宋晚清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他,虽然相信他去那种地方不会做什么,可他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还让自己当面送银钱,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都要给他吃个教训。 她不为所动,“夜深了,夫君赶紧去吧,我要歇下了。” 萧承礼这会儿真是悔啊,拉着媳妇儿往床头一坐,自己则腿跪在床上抱着她大腿忏悔,喋喋不休指天发誓各种装可怜。 宋晚清抬脚蹬他,凶巴巴的问道:“你为何要那样做?” 说到为何,萧承礼觉得委屈,哀哀怨怨的说了心里话,“媳妇儿你总看账本都不在乎我了,就想让你急一急。” 宋晚清听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凑过去抱住他,“夫君,我也有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