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娶了个假公主怎么破》作者:月落乌啼山 文案: ================== ☆、第一章 沐浴完,褚折云正在卧房缠着上身的白布,在胸口绕了一圈又一圈,过晌午要去给皇上问安。 接到口谕时很困惑,自己本不受宠,也就年头年尾皇家宴时能坐在角落里远远瞻仰皇上一眼,不知为何今日突然被皇上召见。 从前是仗着自己年岁未到,用不着什么装束,这两年虽是年纪到了,姑姑也交代了该注意的事项,但因为不褚折云宠见不到什么人,自由散漫惯了,姑姑也由着他。 今日却不同,得谨慎着,姑姑不放心自己,接到口谕时还是啰啰嗦嗦叮咛嘱咐了好多话, 褚折云知道自己是个假公主只好装得更像一点,最好是不露一点马脚。 姑姑方才去了御膳房,今日晌午的饭菜又没送来,无法,只好派人去要。 总不能空着肚子,下午耗心耗力的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辰。 第二圈还没绕完,就听到卧房门口传来一个略微带着些颤抖的声音:“公主。” 褚折云看到隔着一条比较宽的门缝,因为震惊缓缓睁大眼睛的僵立在门口还提着食盒的陈小将军。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陈遥拎着食盒来送饭,今日军营训练早早结束了,自己得空亲自来跑一趟。 皇宫进出管制守卫严格,闲杂人等不能入内,陈小将军今日借着将军夫人也就是他阿娘的金鱼符才顺利通过。 陈遥没看到管事的姑姑就直接穿过厅堂进来了,是打算敲敲门然后把饭放下,单隔着门说几句话也心满意足。 抬手刚要敲门,就看到了留了一条缝的卧房门,大约是姑姑记性不好出去时忘记关紧了门,陈小将军习惯性顺着门缝往里面瞥了一眼。 看一眼不打紧,可这一眼差点把陈小将军的魂给收掉。 陈遥看着跟自己一样胸前平平的公主,还有像是嫩芽初生才显露的喉结。 手按在门上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整个人呈僵直状态站在门口,嘴里讷讷:“公主……” 公主是个男子…… 是自己看错了吗。 怎么回事,她……不,他…… 这要如何是好。 褚折云抬眼看着这呆呆傻傻的陈小将军,一记刀眼飞过去,此时声音听起来是男子,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清脆,音调拔高:“还愣着干嘛,进来,把门关上。” 陈遥依然呆滞,顾忌尊卑有序,男女避嫌之礼,低头道:“公主……这于理不合。” 褚折云语气似是有点不耐烦,凶狠狠地说“你跑了本宫找谁说去。” 陈遥乖乖听,话合手作揖:“失礼了。” 在门外四下飞速打量了一眼,确认没其他人看到,提着食盒应声快速进了卧房,自觉的背过身去面对着门。 映入眼帘的那一抹白在头脑中挥之不去,虽然……他知道公主跟他一样是个男子,但跟军营中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同。 他们也会裸着膀子,赤着上身,自己也看到了公主的…… 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公主的上身清瘦且白,自己不能看,是逾矩,但不小心看到的那一眼,像是引人犯罪的毒药,紧张到吞咽口水,心脏砰砰砰的跳。 药的功效过于强大。 好像……忘不掉了…… ……还想再看一眼。 陈小将军恍惚出现了饮鸩止渴的幻觉。 陈遥被自己的心思惊到了。额头差点磕上门。 面对着门板头低得更低了,开始念大悲咒清心,先前复述过几十遍,现在却是搜肠刮肚一句都想不起来。 身体温度逐渐上升,从内由外透着一股子热气,蒸腾着自己的混乱不堪的思绪。 褚折云看到陈小将军没有随从松了口气——发现后要砍头的大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跟陈遥……都是男子也不在乎,褚折云想着。 褚折云手上动作不停,缠白布,塞了棉絮,再缠了两圈,用姑姑做的夹子固定住。 褚折云手上穿衣的动作有多有条不紊,脑内就有多混乱不堪,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方才的疾声厉色都是面上强撑着,因为疏忽大意秘密被人撞破,自己也慌张得不得了。 最开始没反应过来,慌张没有形于辞色,现在是姑姑多年的教养让褚折云仍能面不改色。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撞破秘密的人是陈小将军。 最后穿上里衣中衣外衣,然后把不甚明显的喉结抹掉。 约摸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褚折云转头跟门边那个提着食盒的柱子出声,气势消下去一大半,把心底那股子慌张情绪压下去:“我穿好了,你转过来罢。” 小将军慢吞吞回过身,知道褚折云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应该会很害怕,表情严肃且郑重地看着褚折云保证道:“公主,臣……发誓,定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泄露。” 像个未完成前日课业老老实实听先生训话的学生。 褚折云听到这番话沉默着,身侧下垂着的手攥着衣袖。 他不太下得了决定要怎么处理这件事,面对着仅有的几个之一对自己好的人手足无措。 ☆、第二章 褚折云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回避:“你先把饭放下。” 小将军见他避重就轻更是心急 “臣知道公主不信任臣,臣可以……”小将军快速思索道“臣可以立字据。” ……转移没成功。 褚折云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恍惚半天才回神,避开小将军的目光低声:“没有不信任。” 说完这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没有不信任,也没有很信任。 只是他不得不选择相信他,祈求着他会帮自己保守秘密。 哪怕有一日小将军把秘密宣告天下,他又无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威力,也不能怎么着。 自己的命门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处于别人的掌心下,轻轻一捏,自己就被黑白无常锁着去阎王殿拜会阎王爷了。 除非那人是至亲之人。 可陈遥偏偏不是。 更何况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至亲之人是也不可信的。 褚折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小将军的声音似带着蛊惑的魔力,似是在褚折云耳边轻声呢喃:“公主可以信任臣。” “臣不会令公主为难的。” …… 末了小将军要走,不太放心想叮嘱,张口欲言。 话又止在嘴边。 看到褚折云神情放松,随即轻轻浅浅一笑:“公主,臣后日依旧会来送饭。” 褚折云觉得他跟姑姑一样啰嗦。 看着手里墨迹未干字体工整的字据,还有那人执意要按的手印,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其实在陈遥说出可以信他后,褚折云内心的疑虑猜忌已经溃败不成军了。 再者,他……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 …… 不知怎的,褚折云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人的身影。 那人一笔一划安静弓着身子写字时,整个人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万丈悬崖峭壁上的冰雪,自带着一股凌冽气息。 跟之前略微有些呆呆傻傻的怔愣模样判若两人。 想到这儿,褚折云心里像是受着牙龈肉生机透芽的痛痒,痛倒是没有,全是酥酥痒痒的。 陈小将军刚走没一会儿,姑姑就回来了,二人用完饭,跟着前来复命的公公一齐前往御书房。在御书房门口遇见了二公主,四公主。 过了小半个时辰,褚折云才出来。 回归远阁路上,要穿过御花园,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温吞的风穿过蓬勃生机的林木和争相斗艳的各色花朵。 俩人无心欣赏这秀丽春光,满腹心事。, 二人回宫的路偏僻,鲜有人走。 姑姑张望了下四周没人,单刀直入,清晰明了:“老奴猜想是边境又要打仗了。” “皇上想要公主去和亲。” 姑姑说完沉默半晌。 褚折云神情严肃:“本宫知晓他的心思。” 姑姑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觉得话说出口不妥又沉默了。 褚折云轻笑:“姑姑是不是想说不应该但凭皇上做主。” “理应禀告皇上自己心悦哪家的公子” “这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 “被人笑话不提,皇上肯定先要怪罪的” “怪我不识大体,怪我轻贱。” “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民间如此,皇家亦如是。” 姑姑“公主玲珑剔透 ,兰质蕙心。老奴看事狭隘了。” 褚折云低叹:“姑姑是为本宫好。” 二人心事重重的回了归远阁,卧房内,姑姑倒茶,递给蹩着眉头的褚折云,“如若此次战败,公主远去和亲且被人发现男子身份定被……” 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二人都清楚此事的重要性还有急迫性。 “老奴很是担忧,为今之计,得快点选个驸马成亲,老奴同公主一起去面见皇上,但愿皇上能念着以往兰妃娘娘的情分……” 褚折云打断了姑姑的话,出神地望着轩窗,手里动作不停地轻轻地拨弄着茶盖。 “本宫找驸马,欺君之罪若被揭露,也是难逃一死。” “再者,姑姑,你说那人……会念旧情吗?” 接着又喃喃道:“皇家之人本就凉薄。” 褚折云想起今日御书房内皇上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寻常百姓看着商贩摊子上的物品,待人询问讲价买卖,更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徒留一口气挣扎乱跳。 二人心知肚明都没挑破,室内一时间陷入安静,只余褚折云啜引茶水的细微声响。 姑姑想起什么,一个身影跳进脑海中:“公主,小将军。” 褚折云听得不是很清楚,问道:“什么?” 姑姑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公主可以嫁给小将军,将军夫人同娘娘是手帕交,其实不止,娘娘弥留之际跟老奴讲过,如若公主有难,老奴可以去找将军夫人拜托她帮忙。” “老奴是在娘娘升嫔位后才跟着娘娘的,对将军夫人跟娘娘的交集往事并不清楚,但娘娘既然这样说了,那将军夫人跟娘娘必然是交情匪浅。” 姑姑琢磨一会儿再补充:“老奴看那小将军俊美挺拔,且武力高强,很是不错。” 褚折云瞥见白瓷瓶里插的梨花,小将军前几日送的,大约是路过御花园时折下来的。 还未败,含苞欲放,清浅凌冽,一尘不染。 很像……小将军。 褚折云动容:“将军夫人对咱们有一饭之恩,已经做的够多了,若因此……” 姑姑截断他的话:“公主这不是怜惜他人的时候。” “陈小将军若不愿意,我们可以同他商议,你二人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不拘束他纳妾生子。” “他若是发现公主身份,他肯定也要看在将军夫人的份上,给我们几分薄面……” “况且陈小将军求娶公主,皇上肯定会顾忌老将军同意的。” “老将军那可是为皇上鞍前马后赤胆忠心立下赫赫战功的,不论何如,皇上总不会拂了老将军的面子。” “如此一来,皇上就不会送公主去和亲了。” 褚折云轻咳:“姑姑,那日你去御膳房,小将军前来送饭时,发现了本宫是男子……” 很久之前,也不算很久,小将军第一次送花时,褚折云问小将军为什么送花,小将军说,花很好看,就想着送给公主了。 姑姑听到这话滔滔不绝的话被一刀截住,神情遮掩不住的惊讶,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么重大的事,公主缘何现在才讲……” 姑姑问道:“那他是什么反应。” 褚折云想到那日小将军的情状,摇摇头,掂量着道:“不太能接受我是男子的身份。” 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不去祸害你。 亏欠你的,以后补给你。 日后那个好容易从樟木箱里翻找出的白瓷瓶又要重新放在库房里积灰了。 褚折云再次看向那枝梨花,觉得有点可惜。 姑姑哑然,看着褚折云一副郁结于心不愿再提的模样,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第三章 隔日依旧是小将军来送饭。 褚折云在花厅坐着,姑姑站在一旁,陈小将军敏锐的感知到今日姑姑的眼神不同寻常,像是……在打量他 虽说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见过姑姑的次数也不算多,但这种异样还是能察觉到。 姑姑的眼神带着几分探寻,小心翼翼的,不过陈遥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照例拱手行礼,把饭放下,“公主,后日臣不得空,有要事要办。府上的小厮会来送饭。” 褚折云点头示意:“有劳将军了” 继而吩咐姑姑去送他。 褚折云转头去卧房看话本——上元节时出宫赏灯从朱雀街桥头摆摊的小商贩那里买的。 眼下后悔买的少,只剩下一本没有看了。 养在皇宫的公主跟深闺的大小姐别无二致,日常活动也无非就是弹琴,读诗,写字,绣花这几样。 不过褚折云弹琴,读诗,写字,绣花都不在行,被姑姑当公主养着,心里还是清楚自己真真实实是个男子,姑姑教这些的时候,褚折云耐不住心,会使小性子,年纪小不懂事理时还会仰着肉乎乎的小脸冲姑姑撒娇,却不是顽童,很乖,不闹腾。 不过褚折云看话本倒是很入迷。 宫里出入看管严格,姑姑看管得更严,除却每年盛大的活动能出去,褚折云都是待在宫里的。 他很想出宫到市井街巷去游玩。 褚折云会在心里盘算着每一个可以出宫的日子,早早安排好要到什么地方去、买什么东西,将这些在心里理顺后,逐字逐句、井井有序的写在纸上——他卧房的梳妆台下压着厚厚的一沓宣纸。 初一,姑姑去内务府拿月例银子。 过了几日,陈小将军来送饭,打扮成小厮模样。 提的食盒比平日多一层,有三层,毫无雕饰不显眼的样子。 素日小将军送完饭会提着前日的空食盒走,不多待毫秒,今日却一反平常,亲手将那食盒上两层拆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褚折云跟姑姑在一旁还未反应过来。 底下那层食盒里装着一个描金黑漆勾着莲花纹的紫檀木方盒,小将军小心翼翼的取出,十分珍重的拿在手里,朝褚折云递过去:“公主,给您的。” 褚折云纳闷:“这是?” 陈遥答道:“里面都是些簪子手饰之类的。” 褚折云深谙无功不受禄这个理,发问道:“你送给我这个作甚。” 陈遥拿出先前想好的托词,按图索骥:“是阿娘让臣送来的,阿娘觉得公主能用上。” “阿娘无他意,还望公主不要误解。” 褚折云有些感动,看着是紫檀木盒子:“不会,这是否过于……” 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小将军抢着先说了:“阿娘嘱咐臣,务必请公主收下,希望公主莫要辜负阿娘的一番心意。” 褚折云无法,眼神求助看向姑姑,奈何姑姑正仔细着那个黑漆盒子,未曾分神。 褚折云再看看小将军,陈小将军托着盒子缄言,大有一副你不收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的模样。 没有逼迫褚折云收下的形色,却很是有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沉默半晌,褚折云受不了无声的逼迫着人的氛围,先败下阵来,被气笑了,也明白姑姑是故意的,伸手接过陈遥手里的盒子:“我发现……你这人看起来很正经,怎么赖皮赖脸的。” 陈遥有点委屈似的抿抿唇,一板一眼的辩解:“公主冤枉,臣没有。” 褚折云睨着他,对上小将军看过来的貌似无辜的眼神,那天心里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的奇特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次更甚,褚折云控制不住的压了压有些灼烫的情绪。 褚折云还未从沉浸着的情绪里抽离出来,陈遥就自顾自提了前日的食盒,拱了拱手:“臣告退。” 褚折云还没出口吩咐,姑姑就跟着出花厅门去送小将军了。 梳妆台前,褚折云摸索着打开鎏金的搭扣,一声轻微的啪嗒,盒子开了。 褚折云定神,瞧了一眼漆色流光的紫檀木盒子中装得是什么,饰品的种类是最常见的步摇还有簪子,可步摇和簪子却不是俗物,褚折云就算是不熟悉这些,也能瞧得出是上好的东西,上手摸,手上的触感更甚。 在穿过轩窗的温润的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样式没有花里胡哨的,大方端庄。 确实很贵重了。 不止是物件,还有心意。 褚折云很是头疼,掌心下描边清晰的紫檀木盒像有千钧重,感受着凸起的精细纹路,仿佛含着炭火般烫手的温度。 褚折云一点一点的把手缩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桌面。 姑姑方才推门进来了,也看到盒子里放的是怎么样的东西,心里清楚小将军是什么意思,瞧见褚折云一副为难的神情,出声安抚到:“既是将军夫人好意,公主就安心收下吧。” 见褚折云还在纠结,姑姑又说:“老奴猜想这将军夫人应该是欠了兰妃娘娘的情。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情分自然也是同样。” “娘娘去了,公主自然是要承这份情的。” 见褚折云不做声,还是惆怅满腹不展颜,声音放柔放轻: “公主不要多想。安心收下罢。” 入夜,褚折云就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姿很是不雅正,那件紫檀木盒子在头脑中如同余音绕梁挥之不去。 姑姑今日的言行很是怪异,令人摸不着头脑。 褚折云起了疑心。 姑姑今日之举就像是……在极力劝说自己收下小将军送来之物,在花厅小将军将盒子取出时,在卧房内自己觉得受之有愧时,姑姑跟小将军似是达成了什么约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草灰蛇线,马迹蛛丝,细入无间。 褚折云前几年去过将军府,为的是感谢将军夫人的送饭的恩情。 将军夫人几年前初次见面赠予自己的见面礼是银两等细软之物,不曾送自己这些装饰之物,按说自己前几年也用得上,为何是今年才送呢。 这大约不是她送的了。 究竟是谁,褚折云猜到了。 那呆子真的是不会撒谎。 …… 自己看过的话本子上写,男女定情是要送定情之物的,不出例外,约摸就是这些。 想到这儿,褚折云有些许心律不齐。被子里的热气熏红了颧骨,脸上分部着一层细密的汗,又慢慢地翻身覆过去再侧过来。 怎的、那呆子还送这些呢。 说不准……他就是随便送的呢! 是自己多想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第四章 姑姑定为嫁娶之事去求了小将军,小将军允诺了,今日就送来了这些不知……做何用的簪子步摇等饰品。 万一小将军是看在将军夫人的面上被威逼才同意的婚事…… 这样想着,褚折云滚烫的胸口慢慢将下温来,逐渐冷却。 确也有这种可能。 小将军瞧上去是母慈子孝的孝顺面孔。 更何况那日小将军看到自己是男子后,一副怔愣无法接受的神情。 躺平掖了掖被角,不再让暖烘烘的空气散发出去。 褚折云睡不着了,黑暗中借着从轩窗照过来的不甚明亮的月光盯着帐顶的花纹,左思右想都是要去问姑姑。 竖日清晨,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的姑姑跟早起的褚折云撞了个满怀。 褚折云算着姑姑来的时辰开门,眼下有昨晚未睡好积攒的淡淡乌青。 姑姑正放下端着的铜盆要开门,门就一下子从里面被推开了。 姑姑十分诧异:“公主,今日为何早起,是身子不舒服吗。” “姑姑,你去求陈小将军了。” 语气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姑姑思索了一瞬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漏了馅,这么快就被发觉了,却也没有否定,言辞恳切,目光真挚:“公主缘何这样说?” 褚折云气不过姑姑瞒着他,话说得直接:“那日本宫虽说不是明面上拒绝,但也表达的够清楚了吧。” “姑姑揣着明白装糊涂,擅作主张。” 更重的话褚折云对着姑姑讲不出口。 褚折云总觉得自己心硬,他母妃去了后他再也没叫过皇上一声父皇,更不用讲去讨这个人的欢心了,权当没有这个爹,对母妃的思念眷恋也是牢固地压在心底,甚少流露出来,此刻褚折云又怨自己心硬不起来。 “公主责怪老奴,是老奴罪有应得,不过是小将军同意做驸马,且亲自去求了老将军还有将军夫人,折子已经递到了圣上那里,就差皇上首肯了。” “公主怎样处置老奴老奴都认了,不过老奴恳求公主不要辜负小将军的一片心意。” “娘娘临走前,让老奴照顾好公主,老奴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送命,” 姑姑再抬眼时,眼角通红,气息不稳哽咽,弓着身子,像一棵枯老的树,失去了水分腰身迅速瘪下去,很瘦弱。 良久,姑姑听到褚折云轻声道:“姑姑通晓我的脾性,我是过意不去,待到小将军来,我再同他商议。” “姑姑费心。是云儿不懂事。” 褚折云背着光,倾身向前扶起姑姑。 初升的红日过于耀眼,模糊刺痛视线,看不清褚折云的表情。 姑姑此先预料到会是如此,颇为无奈地叹口气,只能由他去。 褚折云的头脑里像絮裹了鼓槌打在布蒙的鼓上,模糊的沉重,也不用什么劳什子的敬称了。 “陈遥,我同你商量件事。” “公主,您说。” 褚折云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遥,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我嫁你如何。” 小将军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不知所措的十分惊讶的看着眼前人的面庞,身侧的手半握拳状蜷缩着。 惊讶只有一刹那,陈遥面对着褚折云立马迫使自己恢复镇静。 打马虎:“公主,终身大事不能戏谑。” 褚折云快被气笑了,这呆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呢。 “过来点。” “……啊?” 这是要做什么? 陈遥思绪迟钝,行动可一点不迟缓,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向前迈了一步。 褚折云伸出手,食指勾着小将军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小将军被褚折云调戏也没恼,脸上被褚折云摩挲过的那片皮肤带着点余温,一点点变红,然后在全脸肆意扩张,星星之火,片刻燎原。 小将军情动,脸颊,耳朵红红的看着褚折云。 换做平时早就义正言辞的推说这于理不合,现在却被这一抬手,一摩挲,搅动的脑子都黏黏糊糊的,转不动,什么也想不了。 刚刚想到的诓骗解释的话语全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褚折云抬眼看着小将军,心道这容貌确实无可挑剔,慢慢缩手到袖中,吐字清晰。 “小将军是京中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朝思夜想都想嫁的呢” “本公主虽不受宠,嫁给你也不算委屈吧。” 陈遥傻傻的听着褚折云讲话,若褚折云此时说要月亮,他现在就会变身成吴刚去砍月亮,砍桂树,顺便把玉兔带下来讨褚折云欢心。 脑子里合时宜地想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若换作他,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开着窗的花厅空气停滞,暧昧、情丝暗流涌动,与褚折云特意拖长的缠缠绵绵的尾音交相辉映。 磕磕巴巴:“公主折煞臣了。” “哦,是吗?” 褚折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话锋一转。 “那小将军瞒着我做驸马是怎么回事。” “……” 好比洞房花烛正尽兴时,老天爷一道雷哐当劈下来。正中雕花床, ,鲛绡帐都走水了。 陈遥看着褚折云似是笑眯眯的模样,发觉褚折云是真生气了。 这幅情态比怒意上脸更严重。 旖旎氛围一下子被冲得一干二净。 陈遥见褚折云生气,唯一想法就是赶紧知错认错。 态度诚恳,言辞真挚:“公主消气,因为臣平白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是臣的错,公主要打要骂要罚臣,臣都认了。” “是臣一时鬼迷心窍。” 褚折云哑然。 褚折云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为了唬陈小将军把实话讲出来。 褚折云对自己什么处境门儿清——条条路都是死路,扇扇门都是死门。 算是唯一的一条活路还因为自己过意不去被自己给堵死了。 褚折云问出小将军这话,是意料之外的。 前日就寝时都是胡思乱想……虽有过希冀也未曾真想过是这样…… 他不是……很是介意自己男子的身份么。 褚折云想不通了。很是费解。 褚折云顿了顿:“依陈小将军的门第、才能、相貌,娶个母族兴盛强大的公主亦或者是郡主还有这些个世家小姐,都能成为将军的左膀右臂,助将军仕途更顺。” “小将军若因为你我二人阿娘的情分娶我,赔上小将军的前途,是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第五章 “小将军大可不必为了这个,圣旨还未颁布,本宫去求皇上……” 陈遥听他啰里啰嗦说了一堆,更加印证了姑姑那日跟自己的话。 …… 姑姑那日求他时跪在地上同他道:“云儿他性子倔,嘴硬心软,不愿意拖累他人。” “老奴是瞒着他自作主张,但求将军救救云儿。” …… “还望将军不要将此事告诉公主。” 确实是倔、嘴硬心软、不愿意拖累别人。 同姑姑说得分毫不差,陈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心疼的要命。 想到这些说话都有些气息不稳。 “臣不在乎那个,”陈遥吐字清晰,“求娶公主,完全是情出自愿。” “臣取得了阿爹阿娘的同意,上了折子。” “瞒着公主是形势所迫,是臣趁人之危,臣为自己的卑鄙行为感到不耻。” 神情有些可怜,末了添了一句:“请公主责罚。” 陈遥还想说公主要为自己着想,思量了会儿又觉不妥。那算是自己逼迫褚折云,是小人行为。 褚折云坐在梨花木椅上,白净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不甚明显也不甚模糊。 陈遥的话他听懂了。 即便这番话颠三倒四,也不怎么通顺。 被人珍视捧在手心的滋味跟陈遥心悦自己这两个意思,搅得褚折云心里翻天倒海,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陈遥偷偷瞥了褚折云一眼,也看到了那抹红晕,他是呆,不是傻,公主对自己……也应该是有意的。 陈遥心里有些按捺不住,冒出念头,想倾身向前去抱褚折云,想去揽着那清瘦的肩背,又被脑子里的于理不合逾矩、不能把人吓跑给按了回去。 他很欢喜,嘴角翘着。 现下又有点呆了,见褚折云还在沉思,乘胜追击,吐露心迹有些不好意思 “臣心悦公主。” 褚折云问:“那个紫檀木盒子呢?当真是夫人送给我的?” 眼里明摆着是不相信。 “是臣送的。” 陈遥犹犹豫豫,深吸一口气:“是臣送给公主的……” “定情信物。” 褚折云这下更觉得这陈小将军呆了,他俩都没互通心意,且陈遥还讲这盒子是他阿娘送给自己的,要不是这番逼问,褚折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盒子是干嘛用的。 褚折云再三确认:“本宫是男子。” 陈遥点点头,眼神中带点疑惑,像是问他为什么说这个:“是啊……臣见过。” 褚折云心里啐了一口,这呆子。 陈遥反应过来褚折云在忧虑什么,略带羞涩:“臣心悦公主,不论公主是男子还是女子,臣都是喜欢的。” 羞涩归羞涩,话可不带迟缓。 陈遥这话令褚折云想起什么:“所以给我摘花?” 陈遥点点头。 “那成亲之事公主是否允诺?” 褚折云看着陈遥面带春风的模样,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眉眼的冷硬凝不住,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陈遥,小声腹诽:“都知道了还问。” 多余问这个。 陈遥看着褚折云吃吃地笑。褚折云耳廓通红。 陈遥瞧了瞧外面的日头,神情微变,正了正色道:“臣要告退了。” “虽然臣是以小厮身份来送饭,不过待太久也会惹人猜忌。” 他不想褚折云遭人非议。 眉眼里是化不开的□□,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公主可否送一送臣?” 褚折云点点头,陈遥以半步的距离跟在褚折云左侧后方,走着走着这半步的距离被刻意的缩短,差不多可以称之为并肩,两人小碎步慢悠悠地走,明明几步路的距离被拉扯成几十步,走到归远阁的前门。 陈遥:“公主,臣后日再过来。” “还有花吗?” 褚折云没头没尾突兀地问。 陈遥抿着唇,带着垂髫小儿的开心,眼里星子般闪烁:“有的,公主若早说喜欢,臣定每次都会送这么多。” 边说边用手比划。 “我可没说喜欢。” 褚折云面上略带骄矜之色,嘟嘟囔囔在口头上占便宜。 欺负人家陈小将军。 “是,是臣喜欢送花给公主。” 陈遥顺着他的话说。 陈遥这番话说得很是合褚折云的心意,捧着他那点小情绪。 成功给褚折云顺了毛。 褚折云目送陈遥出了红墙黄瓦的巷子,人都拐弯看不见一片衣角了,才慢吞吞移步到卧房。 前日看那紫檀木盒子甚是扎眼,这次心里疙瘩全都解开了,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挨着试那些头饰。 对着铜镜即便有些许模糊,可还是看得出很出挑,很称自己。 呆子还挺会挑。 作者有话要说:这说陈小将军呆也不是嫌弃之意,就是觉得陈小将军可爱。 ☆、第六章 褚折云母妃兰妃娘娘撒手人寰时,褚折云十岁,自那时起,将军府夫人也就是褚折云母妃的手帕交差遣仆人来送饭,打点银钱疏通好了进出宫的守卫,日日来送,后来褚折云吩咐小厮可三日来一次,小厮把消息传递给了将军夫人,夫人允了,不过有时是两日有时是三日。 近来都是陈遥来送。 这次褚折云等了足足五日都没见到陈遥。 虽说褚折云每日给梨花换水,可卧房里的梨花依旧逐渐干枯,满支花苞凋零地所剩无几,最后余下一直光秃秃的带着凸起的有些丑陋的棕褐色的枝干。 第六日清晨,褚折云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干花枝扔掉,还有落在花架上的许多朵干花,扔在了院子里种着海棠花芍药花下面的土上。带着一股子怨气。 海棠花芍药花被风吹得抖了几抖,似是害怕。 自打褚折云从御书房出来,御膳房就有了人给归远阁送饭,规格、食材同那些个大公主二公主分毫不差。 姑姑还同褚折云私下白眼这些人的阿谀奉承,逢迎谄媚。 褚折云听到这话一笑而过。 这日用饭用得早,用完饭,姑姑把饭撤下去。 褚折云刚刚漱完口,就听到门卫有脚步声。 带着几分的急促。 褚折云抬眼就看到了陈遥。 穿着军营训练的三层青布短襦。 意料之外,他以为这呆子不来了呢。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作数,诓骗他。 今早上扔花的那股子气性又上来了,不拿正眼瞧他,小口抿着茶水,对着陈遥一挑眉,示意他: “放下饭,走罢。” 陈遥提着食盒,从怀里小心摸索掏出一支梨花,想直接递给褚折云,看他带着气,抿抿唇转而把花放在了桌上。 搔搔头:“这约莫是臣最后一次来送饭了。” 听到这儿,褚折云眼珠子转了转,表情些微松动,瞥了陈遥一眼还是没出声。 “臣这几日军队训练紧,不能……来给公主送饭。” “过个十几日,臣就要上战场了。” 说完,有点可怜巴巴的看向褚折云,眼神似在状诉。 小小声叫道:“云儿……” 褚折云也没否认这个称呼就是了。 …… 褚折云气还没消完全,却也舍不得,这才放下茶碗,慢慢站起身,吩咐他:“把花放到花瓶里。” 陈遥忙不迭地从桌上拿起花,环顾一周都没见有什么能插花的瓷器。 正要问呢,听到褚折云开口。 “去卧房里。” 已经走到卧房门前推开房门的褚折云出声道。 陈遥跟在褚折云身后进了卧房。 看见床尾花架上的白瓷瓶,将那支梨花放进去。 褚折云手中攥着这几日缝制的荷包,思索着要不要送出去。 这份回礼太轻了。 且他绣功着实够差,荷包上面的飞鹤绣得歪七八扭,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亏得他让姑姑最后帮他找补了一下。 也就还……将就,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褚折云又想将荷包藏回袖中。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发现了。 陈遥眼尖,转身过来就瞧见褚折云手中拿着什么,神情惊喜:“荷包是送给臣的吗?” 褚折云藏无可藏,心虚地将荷包往袖中拢了拢,又碍着心里那点气:“哪有荷包,陈小将军是看错了罢。” 陈遥思绪活络:“上面还绣着臣的名字。” 这人竟然诈自己,还如此的理直气壮,荷包上单用白线绣了一个陈字,跟云纹相称,在左下角,离得近了细看才能看得见。 哪有绣陈遥的名字。 若说方才陈遥看见了,他是不信的。 褚折云:“兴许这荷包是哪位仰慕本宫的世家公子送的呢!” 陈遥自知理亏,看褚折云使小性子的模样只觉可爱,虽然吃味可半点气都生不起来。 向前挪了一小步,伸出手拽住了褚折云的衣袖,进而握住了褚折云的手腕。 劲儿使得不大,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量。 盯着褚折云有些委屈道: “既是别家公子送的,那这荷包,可给臣看看。” “臣,今日回去,就仿着给公主绣一个,不,公主想要多少,臣就绣多少。” “直到哪日公主气消了。” …… 相持半天,褚折云败下阵来。 将荷包从袖中拿出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扭扭捏捏,与平日里大方坦荡的姿态相悖。 “我给你戴上。” 陈遥自觉站近。 褚折云目光在陈遥腰部流连,手指了指右侧,抬眼看看陈遥,询问:“是系在这边吗?” 褚折云一般是佩戴在左侧。 陈遥跟自己习惯不同,褚折云记得先前他来时是把玉佩系在右侧。 陈遥红着脸,声音有点哑,他受不了褚折云这样看他。 何况还贴得这样近。 过于近了。 陈遥觉得这四月的天着实太热了,贴着内衫的肌肤滚烫无比。 褚折云头一次靠陈遥这样近,本来就笨手拙脚,荷包半天系不上,急的脸也有点热,系的更慢了。 全神贯注与荷包作斗争。 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注意到陈遥的异样。 边系边小声嘟囔:“我不太会绣这个,绣的不好,不过不好看你也不能嫌弃。” 陈遥听得仔细,每句褚折云的话他都会回:“不会,臣很欢喜。” “这个回礼会不会太轻了。” “若臣觉得太轻了呢?……那公主还有没有别的……” 陈遥舔舔嘴唇,喉结滚动。 褚折云仰头问:“什么?” 这才意识到系荷包这个举动是多么的亲密,二人距离是多亲近。 脸颊贴着陈遥呼出来的温热气息,由是染上丝丝缕缕的粉。 愣愣的看向陈遥问他还要什么,抬眼对上陈遥眼底积攒着的浓重的情/欲。 即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看过许多话本没有真操实践的褚折云也明白这个眼神代表什么。 陈遥眼神扫过褚折云的眼睛、鼻子到嘴这里停下来,逡巡着,隐忍问:“……可以吗?” 褚折云耳尖簌簌发红,颊边也漫着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终于写到了亲亲,离洞房也不远了! ☆、第七章 见褚折云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陈遥俯身,单手按在梨花木的茶桌上,另一只手顺势放在了褚折云的脖颈后,凑过去温柔的噙住了褚折云的唇瓣。 出乎意料的软。 褚折云感受到了珍视的意味。 眼前的陈小将军闭着眼,神情虔诚,甚至有些颤抖。 褚折云总觉得这样少点什么,无师自通般探出舌尖舔了一下陈遥的嘴唇。 嘴唇被褚折云舔了一下,陈小将军立即睁大眼。 眼神有些无措地问怎么了。 怕褚折云不适应于是就十分克制地停下了。 褚折云没说话。 主动凑过去,环住陈遥的精瘦的腰,不满陈遥的突然暂停,再次亲上陈遥。 褚折云搂着陈遥腰的那只手从虚虚地搭着变为用了气力暧昧的有一下没一下蹭着陈遥的后腰。 陈遥也学着褚折云的样子探出舌尖,哪料到刚探出就被褚折云温软的舌顶了回去。 有些呆的任由褚折云扫过自己的舌面,轻吮舔舐。 而后逐渐放纵开来,直至二人亲的将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耗尽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二人都不太会换气,脸憋得泛红。 褚折云半阖着眸子,眸中水光潋滟,这样睨着陈遥,只瞧了一眼,就又把陈遥因为这个吻烧得愈旺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头火勾了起来。 不过,今日这一次他就心满意足了。 褚折云似挑逗,打眼看着陈遥:“如此……回礼便足够了吧” 陈遥颊边颜色又重了一点。 卧房明明开着窗,可却没有一丝风再吹进来,空气陷入停滞, 像有实体般丝丝缕缕的化作情丝缠绕在二人身上。 谁都没有再说话,都在努力平复被挑拨起的欲念。 陈遥直起身后一只手还放在褚折云的手臂上,也没有拿开。 还在回味刚才的吻,褚折云搂着自己腰时的触感。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股子暧昧缠绵悱恻的气息才消尽了七七八八。 陈遥开口道:“云儿,我此去不出意外的话,若作战顺利,也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不顺利呢?” “半年。” “越北这一战拖不了这么久,国库不充盈,没有充足的银两供给军队粮草。” “不能速战速决,皇上会派人去议和。”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次和亲是从四位郡主里挑选。” “那我要是想你想得紧怎么办。” 陈遥也没料想到褚折云会问得如此直白,愣了下,忆及前两次上战场作战时,家中有妻室的士兵是会寄信,便答道:“可以寄信。” 前两次作战时间并不是很久,当初他看到有同行士兵给妻子寄信,还有点嫌麻烦,现下就轮到自己,心里想的皆是褚折云能不能收到、自己要如何寄送、要写什么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了。 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自己想到要给褚折云寄信有点害羞。 倘若……倘若有人问起自己信是寄给谁的,要怎么说才妥当呢。 这可得好好好好考虑考虑! “越北边境离这儿太远,信件周转所需时间很长。要等很久。” 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期待。 褚折云:“无妨,先这样定下。” 褚折云想起一件顶顶要紧的事:“你折子上是怎么同皇上说的,若皇上哪日召见我,我得保证不露馅吧。” 二人细细商议了有一会儿,把能想到的边边角角都笼络全了,陈遥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褚折云问:“后日还来吗?” 陈遥思量了下军营的训练强度:“作战之前,还能来一次。” 褚折云:“那再好……” 话头说了一半,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太急迫了,着急让陈遥过来同他做什么一样。 褚折云自欺欺人的想。 颊边不受控制的涌上热意。 陈遥听出了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忍笑,不想再惹褚折云炸毛。 褚折云看到这人笑话自己,神情都藏不住,转过脸不去看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陈遥有点笨拙不甚熟练地凑过来,说话时潮湿的热气铺满褚折云耳廓:“那臣告退了。” 褚折云以为他忽然凑过来要说什么呢。 颇有些愤愤不平地将他推开,调侃道。 “陈小将军注意言行。” “是臣鲁莽了。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陈遥配合他道,很温柔的看着褚折云。 此时卧房内有风吹来,撩起陈遥的发梢,不受控制地四散,很凑巧的,有几根落在了褚折云的肩膀上,同褚折云的几缕发丝缠绵着。 陈遥走后,褚折云一下午心情都不错。 也不怕晒,顶着日头拿着铜壶给院子里的几丛花浇了水,足足浇了三遍才作罢。 累得额头上都出了细汗。 这才慢吞吞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去洗漱。 姑姑从内务府回来时看到被霍霍地不成样子的土,痛心疾首。 昨日她才松好的土!今日就遭了殃。 着急忙慌地从御花园铲了点土,匀了匀盖上。 端着果脯到卧房内瞧见褚折云正在哼哼着什么练字。 把盘子放在桌上,看褚折云心情这样好:“今日小将军来了?” 褚折云脸上表情不甚明显,回了句:“嗯。” 姑姑可没见过褚折云哼小曲,但也知道褚折云心情好,一面欣喜一面担忧。脸色变幻莫测。 欣喜为的是褚折云心情愉悦。 担忧为的是云儿不会真的看上陈小将军了吧。 一股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微妙感油然而生。 陈小将军这一次次的送饭也未曾表现出什么。 这万一…… 不对!姑姑终于绕过那个弯了。 这么殷勤的一趟趟来送饭,非奸即盗! 将军府上虽然清减,又不是那么缺人手,也完全用不着这陈小将军来回跑啊。 让小厮送不是更好么。 即便是陈遥扮成小厮的模样,这也会落人话柄的啊! 真是老糊涂了! 这铁定是看上云儿了。 要不然自己去求他时,这陈小将军怎么会那么容易答应自己做驸马。 还说服了老将军跟将军夫人。 …… 姑姑立在褚折云身侧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差点跳起来跺脚。 褚折云拿手在姑姑面前晃了两下,纳闷:“姑姑?” 姑姑这才回神:“啊?” 褚折云很是贴心:“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姑姑结结巴巴,找了个能讲得过的说辞:“没,夏日人本就易乏力,更何况老奴人老了,身子骨更差了,今日不知为何格外没精神气。” 昨日姑姑还十分精神的在院子里打了半个时辰的五禽戏。 大大昨日非说御花园的泉水好,提着两个铜壶走了大半段路到御花园的四方池,来回一炷香时间,最后拎着两大壶灌满的水回来浇花。 …… 如此种种。 这……算是身子骨不好? 疑惑归疑惑,褚折云还是放不下:“我带着姑姑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瞧瞧病。” 姑姑:…… 挤出个笑脸摆摆手:“公主,没有这么严重。” 褚折云善解人意体恤道:“姑姑也别在我跟前守着了,去小睡一会儿罢。” 再推脱下去就要被发觉了,姑姑连忙道:“是,老奴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最近事情比较多,发的都是以前的存稿,存稿基本上已经发完了。所以明天随缘更,今晚没有突发情况能写完的话就更新,写不完就不更了。 ☆、第八章 褚折云觉浅,一有什么细微的动静就睡不安生,蹩着眉头要醒不醒,尤其是他在的归远阁比较偏僻,四周时常有夜猫出没,猫叫声掺杂着踩瓦的声响,动静大了,褚折云就会被惊醒。 这样一来,前一日睡不好,第二日精神气差得很。 褚折云也嫌弃自个儿这颇有些娇气的毛病。 今日褚折云睡得格外沉。 归远阁里里外外的树的枝叶被风吹得噼里啪啦作响甚至有石子撞上墙的声响也没能让褚折云眼皮撩一撩亦或者是眉头皱一皱。 褚折云梦到了纷繁往事,过眼云烟般飞速地回溯着。 从孩提到及笄,再到如今。 白日里牢牢藏在回忆深处的那些片段,夜里入梦时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 尤其是带着种种酸楚,一但想起一丁点儿就会悲从中来、痛苦难以抑制的从前。 褚折云睡得沉,自己也晓得是在做梦,不甚清晰的意识,想逃脱,四肢被禁锢般不得动弹,像灌了铅,拴着铁。 胸口宛若压着一块大石头,褚折云艰难的喘息着。 褚折云梦见他母妃,眉眼明艳,气质柔弱,像兰花,给五官添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气息,恰到好处的氤氲柔化。 褚折云一直都觉得自己母妃是天上下凡的神女。 且这神女没有脾气,一直宠着哄着他。 待谁都是一副笑模样,温温柔柔的。 谁也没想到死的时候,那么悲烈凄惨。 褚折云把他母妃穿的烟罗紫曳地望仙裙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抹去。 用上七分的力道。 又去拿着刚做的云锦夏装的袖子去拭青石板。 褚折云有些麻木的跪在地上。 夏日晌午的日头烈,地上被晒出的袅袅上升的水汽,像是有指引般聚拢在褚折云跟兰妃娘娘身旁。 令人汗流浃背的热去无声息,褚折云小心翼翼的靠拢在母妃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她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背上,像往常哄自己那样。 褚折云已经分不清梦境跟现实到底是怎样的。 也记不得当时母妃临死前有没有抱自己。 也记不得血迹到底有没有擦清。 褚折云身侧的手攥着锦被,眼角有些湿润的痕迹。转而消失不见。 皇上在上座冷眼睨着自己跟母妃。 那时还年幼,看不清那人那一眼里蕴含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寓意。 那个平日里千百般待他母妃好的人袖手旁观、不做任何反应。 像是雷电滚滚、风云涌动下劈头盖脸不由分说砸下来的冷雨。 将褚折云心头的温灼热意浇得凉的彻底。 自此便恨上了。 虽然心里头觉得那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并非自己的父皇。 血脉里总是有那么些东西是相通的。 褚折云跟皇上都倔。 兰妃娘娘又不倔,褚折云这性子只能是随了皇上。 外表柔柔弱弱的,内心坚硬如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褚折云仍旧醒不过来,不是鬼压床胜似鬼压床。 眼前明暗兀地一转,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铺在龙凤喜床上,自己坐在朱红彩缎喜被的前头,床边的木架上点着一对龙凤红烛,陈遥穿着坐在自己身旁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喜服被脱下来搭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褚折云看到了陈遥眼中烛火明灭间身穿凤冠霞帔的自己。 不甚清晰。 身下有点硌,一个接一个的小石子一样,坐着不舒服,伸手抓了一把放在眼前看,是花生桂圆还有莲子跟红枣。 寓意早生贵子。 褚折云脸一红,他又不能生。 搞这些作甚。 陈遥看出她的不满,抱褚折云到床尾,起身下床揭开褥子,把这四样物什给收拾干净。 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弄完上来了。 眼底被温柔压着的□□都浮了上来,看得清清楚楚,眼里温柔被炙热吞噬得丝毫不剩,像着了火。 先将褚折云穿的凤冠霞帔小心翼翼的脱掉,搭在漆色光亮的黄梨花木的架子上。 褚折云展开双臂,很是配合。 烛光映在陈遥脸上,褚折云明白会发生什么,不受控的吞了下口水。 喉结滚动。 紧接着就被陈遥扑过来压住。 很小心翼翼地吻他。 陈遥手上动作不停,脱掉自己上身穿的汗衫。 露出精瘦悍利的腰腹,褚折云摸着像丝绸包裹着甲胄,滑顺柔嫩。 褚折云被亲得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待到陈遥埋向他的胸前时,褚折云推推他,手搭在陈遥背后,气息不稳的问:“你会吗?” 褚折云买的话本子虽然是有□□,但是只讲男女,且描述得不细致,以至于褚折云对男女□□一知半解,更不要说两个男子要怎么做了。 陈遥亲得仔细,没回他。 褚折云正要再问,卧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在耳边炸开。 身上的压迫感与无力感突然消失了。 褚折云缓了一会儿,脑子里逐渐恢复清醒。 睁眼一瞧已经天明了。 做梦出了一身汗,滑腻的黏在汗衫上,脐下三寸两腿间是冰冰凉凉的触感,衬裤紧贴在腿上。 看见姑姑放下铜盆。 尽可能平静的哑着嗓子吩咐道:“姑姑,你先出去罢,余下的我自己来。” 姑姑颔首称是,便掩门退了出去。 褚折云将手伸进被子里,两根手指探到衬裤,捻了捻,冰凉湿黏。 整个人臊得不行。 两耳颊边猛地升起燥意,烫得人心慌,似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见不得人的事。 虽不是偷鸡摸狗,但却逃不过见不得人。 怎的还梦遗了。 从衣架上拿了洗干晾净的新的衬裤,还有汗衫。 蜷在被中换完后,穿上中衣,将头发松松散散的束起来,下床蹚着鞋,将衬裤浸泡在铜盆中,冷着脸边揉搓边在心里骂陈遥。 都怨他…… 开了头却不知如何接下去,褚折云僵在脸盆前想措辞。 脑子里又突然冒出来梦里陈遥在自己身前动作的画面。 虽说是梦……自己也……挺舒服的。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过河拆桥的事褚折云碍于内心的道义做不出。 褚折云热意稍降的脸又开始发烫。 晨起本来就翘着的下身又硬了几分。 褚折云崩溃。 一撒手,把衬裤恨恨地扔到铜盆里。 这可怎么是好。 都怪陈遥。 褚折云咬牙切齿,内心挣扎。 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重新上手洗衬裤,怕洗不干净还特意加了皂角。 用力揉搓了几个来回。 洗完又去换了次水。洗好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瘫在床上。就着还没收拾好的被子滚了几滚。 陈瑶那张脸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姑姑看到褚折云不雅正甚至有些放荡的姿势,咳嗽了两声,出声提醒。 褚折云翻了个身,像是在撒娇:“本宫昨夜没睡好。” “姑姑不要总是这么严苛。” “老奴煮点茶叶给公主消一下眼底的乌青?” 昨夜睡得十分安稳眼底一丝乌青也没有的褚折云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口回绝:“不要。” “那总不能再睡了,御膳房的小厮都将饭摆好了。” 褚折云磨磨蹭蹭半天不做声。 待姑姑开始收拾床褥驱赶他时,褚折云才慢吞吞起身。 洗漱收拾好懒懒散散的去花厅用饭。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大部分元素都是以唐代为主题,比如前面进出宫用的飞鱼符。 根据《大唐六典》记载:太子用玉质鱼符,亲王用金质鱼符,一般官员用铜质鱼符。现在传世及考古发现的鱼符大多为铜制品。 至于为什么会是金鱼符,那自然是陈老将军厥功至伟,皇上特意赏的。 袴·裈 唐人下身所穿的裤,分为「袴」和「裈」两种,与今日之「裤」所指不尽相同。初唐颜师古所注《急就篇》之「袴裈」条下说:「袴谓胫衣也,……袴之两股曰襱。合裆谓之裈,最亲身者也。」可见袴是套穿在外,裆不缝合的外裤;裈则是穿在袴内,合裆贴身的里裤。 合裆裤就是唐人所穿的内裤,这名字……不太好记,文里先写作衬裤。 半臂、长袖之内,最里层的贴身上衣为「汗衫」。 上半身穿的就是汗衫。 资料来源于百度。 不过只是元素而已,不要把民风也带入进去,不要过多联想。 ☆、第九章 御书房内。 褚忱朱笔批示着奏折,间或停下来思虑这一提议有哪里不恰当亦或者是那一方法策略在哪些地区施行有哪里不适合。 看到长篇无意义的赞美的废话会偏头抵着眉,翻到折子的末页看这个官吏到底是想禀报什么。 有疑议的折子放在左手边,无疑议的放在右手边。 添福立在几案的右边,也就是在褚忱的右侧时不时给整理下这些折子。 终于,这摞奏折算是全部批改完了,待商榷的届时召见相关官吏,或者是待到明日上朝再商议。 褚忱倚着椅背喘了口气。 目光在几案上久久停留。 依稀天光透过菱格的杉木窗户打在镇尺旁的一份折子上。 显得这折子似是孤零零的,无所依的被挑出来扔在这儿。 褚忱缓慢道,声音低沉威严,久居高位的命令口气:“添福,陪朕走走。” 添福应声:“是。” 伸手去拿贵妃椅上的褚忱的绣着金线暗纹的外袍。 褚忱背着手:“不必了,都快立夏了。” 添福躬身捧着外袍啰嗦道:“皇上,外头风大。” 褚忱摆摆手,不再多言语,门内的小太监打开了御书房的房门。 迎着日光,褚忱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抬脚走出了御书房。 添福将外袍放下,疾步跟上去。 吩咐那些个太监宫女们都不必跟着。 褚忱不出声,添福就在他身后默默跟着。 添福瞧着褚忱走的这条路越来越眼熟,虽是经年都未曾走过了,可一踏上这个方位,添福就知道皇上要去何处——未央宫。 添福想到兰妃娘娘,在心中默默叹口气。 褚忱已近不惑,可以说是正值鼎盛之年。 此刻站在未央宫外,身形萧索,看上去竟有些佝偻之意。 褚忱瞧着这红墙琉璃瓦,久年未有人打扫的巍峨宫殿,沿着宫墙慢慢走,绕到未央宫宫门前,抬手要去叩门,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想见心上人,但又怕自己行动过于突兀,败坏自己在那人心里的印象,忸怩半天。 终于鼓足勇气。 褚忱盯着宫门上的锁,停下了动作。 内心倒不是百感交集。 日头偏西,热意慢慢消退,渐渐有凉意侵袭四肢百骸。 褚忱抬头看了看这日光,就如同平日里呼气般叹了口气。 带着这些年来的爱恨纠缠。 似是如释重负终于放下了,又似是心结未解,恍然道: “添福,将那孩子叫来罢。” “朕见他一面。” “是。” 说罢,转身回御书房。 一直在心里头惦念的事,某一刻,大梦初醒般觉得自己是放下了,可是有些情感已经深入血液骨髓,是怎样剔除都去不掉的,如影随形的成为了自己或者是自己躯体的一部分。 倒也不知褚忱是否真的把过往都扔在了这日午后的未央宫。 高墙深巷中空余脚步声。 风渐渐吞噬掉这最后的痕迹。 御书房。 褚折云再次见这个自称为自己父皇的男人。 上次二公主四公主也在,这次只单独召见自己。子秋姑姑在身后跟着。 在桌前二三丈远处行跪拜之礼。 “儿臣/奴婢参见皇上。” 褚折云迎着褚忱的目光,不卑不亢。 才看了一眼,就听到那人说:“妄自窥视龙颜是为不敬。” 褚折云语调平淡,应对自如:“儿臣知晓。是儿臣唐突,许久未见圣颜,心中喜不自胜,难以自已,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随即低头移开了目光。 这话听起来是调侃,不过褚折云可没什么心思跟这人逗乐。 心里对这人的感情又恶劣几分。 褚忱见他话里话外并未有半分欣喜之意。 连面上功夫都做不全。 起了逗弄心思。 褚忱左手放在椅子上,左侧半个身子倚着椅背,金丝楠木椅随着他姿势的调整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微声响:“当真是喜不自胜?朕可未见你有欣喜之意。” 褚折云见他刁难自己,沉默一瞬。 再抬脸时,面上是仪态端方的笑,亲亲切切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子秋姑姑心里头似是装着面鼓,砰砰砰的不断被敲响。 本来云儿就打心底不接受他这父皇。皇上也不喜欢云儿。 紧张得不断咽唾沫,生怕褚折云钻了牛角尖一甩袖子拂了皇上的脸同他针锋相对。 更怕龙颜大怒对褚折云做出什么惩罚。 褚折云一句话不再讲,心底抑制不住的浮现丝丝冷意。 不喜欢也尽力压着,毕竟是有求于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褚折云自是懂得。 性子跟自己年少时如出一辙。 褚忱见褚折云如此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无声叹口气,步入正题。 “你可想好了,真要嫁陈遥。” 陈遥…… 这二字炮仗般落入添福耳中炸开。 添福内心深受震动,前些日子皇上还同自己问过这陈小将军。 “陈老将军的儿子,平日里同谁来往密切,最常去什么地方,有何传言,你同朕讲讲。” 添福纳闷皇上为何问这个,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通晓的关于陈遥的事都同褚忱说了。 陈小将军言行并未有不妥之处,添福还夸这陈小将军才能出众,年纪轻轻便战绩卓越。 褚忱当时听了添福这番说辞问他:“你这消息可准确,确无遗漏?” “老奴不敢欺骗皇上,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问问同陈小将军处事的几位同僚。” 褚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再言语。 添福这才了然。 是陈小将军上了奏折要求娶小公主。 一个前半月前,越北边境起了冲突,要打仗,陈遥上折子愿前往作战。也称得上是勇气可嘉。 褚忱记得陈遥还上过两次战场,战绩差强人意。 陈老将军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门第,家世,都讲的过去。 他还特意派暗卫查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不过褚忱眼高于顶,皇室人的通病,不仅仅是为褚折云挑驸马,先前为大公主二公主挑驸马也是如此。 对陈遥做自己的皇婿还是鸡蛋里挑骨头。 褚折云心里门清儿褚忱召见他为的就是商量这事,姿态恭敬:“是,儿臣想好了。” 先前是被迫做出抉择,现下是自愿。 褚忱认真询问,仿佛褚折云表现出一丁点不情愿就要广发告示,要给他全天下招亲: “不再考虑其他世家公子了?” 褚折云摇摇头,闺中小女儿家的腼腆神情,下颌抵着衣领:“儿臣……同陈遥两情相悦。” “儿臣与陈小将军去年中秋赏月相识……” 褚折云边说还瞧了褚忱一眼,将那副欲语还休言尽意未尽的模样展露一角。 姿态神情拿捏的恰到好处。 是褚折云的风格。 “儿臣……对陈小将军,一见倾心。” 这倒是不带羞涩的。 褚忱听到这句一见倾心,更是放心不下,这种男女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褚折云经历的事见过的人少,他懂什么! “你未曾见过更好的男儿,就这样稀里糊涂定下了,将来后悔如何是好。” 褚折云见褚忱再三阻挠。 褚折云抬头看着褚忱,眼里没什么温度,本就不多的羞涩腼腆毫无踪迹,缄默。 相持半晌。 御书房中似是有无形的□□被点燃,迸发着火星。 褚忱也没料到褚折云这么倔。 见褚折云跟自己僵持,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褚折云身上。 看着他比二公主四公主身量高些,下巴尖尖的,人很是清瘦,险得撑不起身上的绛色纱复裙。 裙子颜色也不甚明艳,似是被水洗过很遍。 心里没由得一软。 自知这些年亏钱褚折云良多。 酸酸涩涩不是滋味儿。 且也未见褚折云抱怨过或者是同自己求过什么。 褚忱同添福道:“你改日带人去库房盘算他母妃的嫁妆,按照前朝西平公主出嫁的规格添足了。” “日子,让内务府精挑细选,挑个好日子。” “这个先不急。” 那可是嫁娶公主的最高规格。 哪怕有预想,添福心里还是起了波澜受了震动,兰妃娘娘在皇上心里分量确实重。 褚忱展开那份陈遥上的奏折,拿着毛笔蘸朱砂,铁钩银划地写了两个字:准奏。 郑重的放进了右手边的那堆奏折里。 褚折云未曾想过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皇上这个时辰召他。 怕挨饿,来之前塞了好些块糕点垫肚子。 别别扭扭语速飞快地说:“谢皇上成全,那儿臣先告退了。” 姑姑跟着道:“奴婢告退。” 本想再同褚折云说点什么的褚忱颇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褚折云余光瞥见,后退着出了御书房。 褚折云行完礼还未走到御书房门口,听到褚忱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跟添福说道:“朕还是欠她。” 也不知这个她/他是谁。 褚折云一怔,顿了下,旋即加快了离去的脚步,迈出御书房。 褚折云走后,褚忱同添福道:“让掌事姑姑去问问他平日里爱穿什么,吩咐内务府多给他做几套衣服,要时兴的布料颜色样式。” 话锋一转:“这孩子连声父皇也不叫。” “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同朕做。” 添福:“小公主年纪小不懂事” 褚忱哼了声,含着方才的不满意:“他都十六了,年纪不小了,不过,气性倒挺大。” 添福见褚忱未真的生气:“小公主跟皇上神韵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褚忱不再出声,脸上微微显露点得意之色,手上拿着那支毛笔把玩。 添福又讲:“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公主福泽深厚,皇上不必过于担心了。” 褚忱眉间神色这才松了松:“朕才不是为他担忧。” 添福:…… 不戳破褚忱这嘴硬心软的话。 添福看了看时辰,走到门边吩咐小太监传膳。 作者有话要说:姑姑从这章开始有了名字!为啥子以前没有,别问,问就是想不出来。 大家不要为难我这个起名废。QAQ 为什么开篇面见褚忱,褚折云觉得褚忱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待宰的鱼肉,是因为是站在褚折云角度写的,他因为母妃的事情一直记恨褚忱,所以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褚忱的一言一行。 那这样就明白为什么同一句话褚忱认为是逗弄,父女之间的逗弄,而褚折云认为是刁难。 他也不怎么会开玩笑,好不容易想逗自家闺女笑一次还被自己搞砸了。 逻辑废作者有很认真的在扣细节。 !!!!那啥,重点!最后洞房发在微博。23000字可能写不完了,我要秃了。 ☆、第十章 黑夜笼罩,天边暗色中交织着血色,触目惊心的美,多看一眼仿佛人就能陷落进去。 有几颗星子零星的冒头,那点赤红色不规则的逐渐暗淡下来。 巡逻的侍卫凝固在这夜里,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石阶侧的汉白玉柱散发着微弱莹润的光芒。 毕竟是清楚兰妃娘娘和褚忱往事的人,俩人完完整整走出御书房,子秋姑姑还是感觉特别不真实,云里雾里的问褚折云:“他这样容易就答应了?” 二人小声交谈。 褚折云又想起褚忱喃喃的那句非常模糊的‘朕还是欠她/他的。’ 不消细想,这个他到底是谁。 褚折云更倾向于是他母妃。 过往已经尘埃落定,褚折云不想再费心劳力继续追究。 再者,去深思盖棺定论的事,于他也没有更多的好处可得。 如今,他生命无虞,今后不再战战兢兢地前走三后走四。 足矣。 褚折云心中猜出大概,他料想姑姑没听到那句话,模棱两可道:“圣心难测。” 也没再说其他的。 子秋姑姑又在嘴边嘀咕:“你跟陈小将军是定下了吧。” 褚折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抬手扶额的冲动,深深的叹口气:“姑姑你不是都知道吗。” 这两日还明里暗里的朝他打听那仙鹤云纹的荷包给谁了。 用饭时就感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有意无意的扫来扫去。 褚折云转过身朝着子秋,无奈的抬手攥住子秋的胳膊,正了正脸色:“姑姑,我同你说,小将军……不是因为他阿娘跟我母妃的情分才娶我的,是我太迟钝,先前不能察觉到他的心意。” “前些日子,陈遥来,我跟他将那些事都说开了,” “我们俩……心意相通。” “我很欢喜。” 子秋被褚折云这一回头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做什么。 先前褚折云按下不提,是等着这两日皇上的召见,免得他俩空欢喜一场。 他倒是不会怎样,姑姑心思细腻,会惦记很长时间。 前几日她旁敲侧听,褚折云都守口如瓶,什么都问不出。 子秋以为他是不愿提,就没再问。 听到这番意料之外的话,从皇宫走出时心里头密密麻麻浮在空中的不切实际,在这一刻有了着落,生根发芽。 压抑着的多年的情绪一下子翻涌上来,枝叶蔓迹生长。 烫得心底酸涩,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有些浑浊的眼角即刻透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褚折云惊讶,小声:“怎么……还哭了呢,姑姑是不高兴吗?” 姑姑挣开褚折云的手,着急忙慌地去帕子拭眼泪。语无伦次道, “不是……老奴也不知为何就哭了。” “太高兴了。” 褚折云打量四周,松开牵着子秋衣袖的手:“这里不方便,我们先回宫。” 子秋受了些刺激,在褚折云身旁不断碎碎念:“陈小将军文韬武略,机敏无双,配得上云儿。” 褚折云无奈,本想反驳,念头一出,又放弃了。 今日去御书房去了半条命,也没精力再说什么,由着姑姑去罢。 褚折云虽是男儿身,不能做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扮作女子只求个平安,不再奢望旁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现下平安有了,还遇到了那个两情相悦的人,也算是有了归宿,自己也对得起娘娘临终前的托付。 宛如在雪地里一个衣不蔽体的人久经霜雪,按图索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山洞避寒。 子秋越想越感慨。 “这样老奴就放心了,娘娘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褚折云动容,如今……他二人都可安心了。 不再是提心吊胆的活着。 矫情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安抚姑姑,只好默默听着她说。 “老奴今日就去给娘娘上香烧纸,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她。” 到了归远阁,饭菜摆的早,此时有些凉了,二人倒也不挑剔。 用完晚膳,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花灯节 坊间有关于越北边境战乱的消息流传,不过又打不到梁城来,老百姓自然是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过几日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足足办三日。 梁城四条主干街道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 夜里游玩的人增添了不少,大都是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小姐。 当然还有公子。 有些是抱着寻欢作乐一夜风流的念头,有些则是寻觅佳人,追求一见钟情的朦胧感觉。 陈遥没再来,托小厮给褚折云送了信,约褚折云花灯节在朱雀街扶柳桥头酉时五刻见面。 酉时五刻 子秋陪褚折云才到扶柳桥,正要走到桥边的一棵柳树旁,就见陈遥款步走过来, 面上掩不住的欣喜:“云儿。” 子秋福了福身子行礼。 十分识趣,不打扰二人,站得离褚折云远了些。 陈遥也注意到子秋姑姑的动作。 不过这不重要。 更显眼的是褚折云今日穿的男装。 薄唇,眉目英挺,眼眸含笑,广袖长袍,拿着把折扇,公子做派十足。 背着手,靠的离褚折云近了些,前倾抬眸注视着褚折云,缓声道:“褚公子,用过晚膳没?” “来的匆忙,还未用过晚膳。” 褚折云反客为主:“等着蹭陈公子的饭,不知陈公子是否愿意。” “自然。”陈遥喉结滚了滚,在心底道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我在四方楼定了位子,临窗,观赏美景的绝佳好地方。” 褚折云抬抬下巴,示意他带路。 四方酒楼就在扶柳桥的偏南方向,没几步路。 褚折云先前来过这儿,不过坐的是一楼。 主要是为用饭,用完饭就走了。 也没在这儿欣赏过景色。 扶柳桥名字听上去弱不禁风,实则十分宽大。 横跨整条西明渠,容得下四驾马车并行, 三人走楼梯上二楼,褚折云这才注意到陈遥身旁小厮仆人都没有。 便问道:“为何没有小厮跟着?” “待会儿陈三才到。” 刚问完,就到了二楼,扑面而来的是典雅闲致气息,褚折云眸子亮了亮。 陈遥没错过褚折云脸上每一个神情的变化。 当时就觉得褚折云肯定会喜欢。 二楼最里间是陈遥包的房间,小厮帮忙开门,三人进去。 怕褚折云用饭不自在,陈遥顿了顿脚步,吩咐小厮让他俩上完菜就不用伺候了。 只开了两扇窗,不过还是看得到临江的风景。 褚折云夸赞道:“好地方。” 陈瑶勾唇笑笑。 褚折云吩咐道:“姑姑,你去把窗都打开。” 陈遥低头,注视着褚折云,看到他脸旁那缕滑下来的不听话的头发:“云儿。” 褚折云眼神透露疑惑。 陈遥道了声:“冒犯了。” 伸手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给撩到耳后。 二人一下子靠这么近。 褚折云感受到陈遥手上的动作。 耳边有些热。 陈遥撩完头发恢复方才无事发生的样子,除了指尖有些微微发烫。 脸染上丝丝缕缕的粉。 …… 还有内里似装了一个要开的水壶,咕噜咕噜沸腾着直冒泡。 陈遥招呼褚折云坐下。 褚折云盯着陈遥,陈遥脖颈僵硬,直愣愣瞧着黑漆桌面。 姑姑正好开完窗,转头察觉到二人中间诡异的气氛,怀疑他俩刚刚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瞧着二人却又像是无事发生。 窗外带着一丝丝温热的风徐徐吹来。 吹散了莫名升起来的热度。 褚折云行为规矩些,眼神还是有意无意的扫过陈遥。 瞧见陈遥这副模样,褚折云心里的逗弄之意丛生。 实在是忍不住。 左手轻叩桌面,发出细微声响,引得陈遥抬头。 背对着姑姑,嘴动了动,没出声,一字一字缓慢道:“怎么不看我。” 怎么…… 怎么不看我…… 在给陈遥下蛊。 褚折云说得什么,陈遥看的一清二楚,脸一红,似是良家妇女遇到哪家的浪荡公子,小媳妇般任褚折云调戏。 陈遥从善如流,红着脸扫过褚折云眉骨上的几颗痣,心想到美人多痣,果然如此。 褚折云心思活络,眨下眼,出声:“好看吗?” 陈遥抿抿唇,结巴,眼珠子快要长到褚折云脸上了:“好……好看。” 褚折云,音量突高:“四方楼景色确实好看。陈公子费心了。” 陈遥:……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头发要没了。 昨晚半夜睡不着写了一半的洞房,整个写完我要觉得还可以就发到微博,写的不行就缩减内容发晋江。 嘎嘎嘎 闭门造车。 我最近有点想写囚禁。估计在这里发不出来,叹气。 ☆、第十一章 这怎么……不是问人……好不好看吗。 因为这句逗乐,陈遥整个人害臊的不行,只好装作观赏窗外的风景。 褚折云见他不排斥,轻飘飘的又补了一句,面上语气都十分正经,折扇划过桌面若有若无的点了下陈遥的手:“陈公子……脸怎么这样红。” “莫不是……害臊了。” 边说褚折云边捻开折扇,掩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滴溜溜不怀好意藏不住的桃花眼。 冷冷淡淡的语气调侃意味十足。 陈遥:…… 脸更红了。堪比街上正红色的花灯。 在褚折云身后听到这话的子秋姑姑:…… 痛心疾首,这这这……都从哪儿学的! 饭菜摆上桌,陈遥神情这才松了松,脸色也逐渐恢复常色。 不过褚折云还是感受到陈遥未散去的羞涩之意。心中酥酥痒痒的。 随着‘吱呀’一声,身着灰色短布衫的男子推门进来,关门后,叩首行礼。 “奴才陈三见过公主。” 褚折云:“起来吧。” “是。” 向陈遥走去,立在陈遥身后:“公子。” 陈遥问:“都办妥了吗?” 陈三颔首禀报:“一切办妥贴了,公子放心,只需再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嗯,好。” 褚折云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认认真真用饭,这四方楼的招牌菜确实好吃。 见他俩低声私语,好奇心压不住,虽然偷听并不属于姑姑教导之内可授意做的事。 一心二用,嘴上的动作慢下来,腾出两只耳朵,似是漫不经心的瞟过去。 二人声音压得低,褚折云什么也听不到,只得作罢。 陈遥见褚折云看向他的方位,以为是想吃哪道菜不方便夹,另择了一双筷子,问褚折云:“想吃哪道。” 褚折云顺着陈遥的意思看了眼菜品,支吾道:“光明虾炙。” 其实褚折云不太爱吃生的,嫌腥,好在这道菜做得还可以,尝不出一丝腥气。 褚折云饭量不大,四方楼菜肴烹饪精美,口味独特,这才多用了点。 不过陈遥老是看他,那人还不会藏,还以为自己偷看得天衣无缝。 以至于他用筷喝汤都比平日里更加端方规矩。 陈遥一面吃,一面留心着褚折云哪道菜动筷子的次数多。 对褚折云的口味偏好有了大概的了解。 把菜名默默记于心中,让自家厨子多练。 待到褚折云嫁过来,日日做给他吃。 若是实在做不好,再从外面找一个。 二人用完,陈遥还让小厮上了点心,玉露团、巨胜奴、贵妃红。 褚折云尝了几口玉露团贵妃红,独独避开了巨胜奴。 不爱吃过甜腻的。 陈遥在心中记下。 用完饭,褚折云耐不住,不再端着,神情透漏着垂髫小童的兴奋:“去放花灯。” 忽然,听到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陈遥轻轻一挑眉:“看窗外。” 褚折云转过身去,仰着头,堪堪维持着矜持姿态,神情惊喜,没曾想花灯节竟然能看到烟花。 缓步到窗边,手状似随意地搭在窗沿上。 窗外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徐徐微风自远处散落而来,一呼一吸间似能嗅到□□燃烧的气味。 褚折云一动不动,眸子里浸了星子般明亮,各色烟火光芒明灭,印在褚折云的脸上,消失时扑簌簌的尾声听着舒服。 西明渠的河面似琉璃镜,分毫不差的倒映着每一朵焰火的上升绽放湮灭。 最终化为虚无。 褚折云没见过这样独特的烟花。 街上的行人也纷纷驻足仰头观看。 陈遥抬头看一眼烟花,再看三眼身前的褚折云。 神情愉悦,烟花消逝时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也随之转瞬即逝。 陈遥眉眼一凝,觉得褚折云此刻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轻轻碰一下,清瘦的身子会即刻哗啦一声散架,一片片掉落在地。 想问问他为何郁闷。 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此时烟花正放完,褚折云耳边烟花轰轰的声响未消散,没听清陈遥的话:“什么郁闷?” 陈遥:“没什么。” 褚折云还沉浸在方才的烟花中,带着几分调皮的孩子气:“这是你安排的?” 陈遥眉眼舒展,点点头。 褚折云毫不吝啬地夸赞:“陈小将军好生厉害。” 陈遥期待地问:“云儿喜欢吗?” “陈小将军安排的怎会不喜欢。” 陈遥听到这话,心中满足感油然而生,伴随着被褚折云夸赞的不好意思。 有些害羞的抬手蹭蹭鼻尖。 二人说话声不高不低,陈三跟子秋听的一清二楚。 只能装作眼瞎耳聋,跟四方楼一楼的柱子一样杵在这儿。 陈三见他家小将军如此模样,甚是新奇。 又为小将军担心,严肃苛刻的老将军要是发觉小将军做这些一掷千金哄美人开心的风流之事,定会一顿家法招呼上来。 那板子落在身上,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由是在心中默默为自家公子祈祷。 陈三瞅瞅褚折云,不过若是为小公主做这些……老将军约莫会对自家公子网开一面罢。 还是不被老将军发现的好。 子秋也甚少见褚折云如此模样,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欣慰。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就见褚折云拉着陈遥往外走。 二人急忙跟上。 满街的各式花灯,卖小吃饰品折扇的商贩,晚上人多,朱雀街宽大虽然没有到摩肩擦踵的恐怖地步,也是人流密布。 陈遥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攥住褚折云的手腕,怕他被挤到怕他走丢。 褚折云看着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样的陈遥—— 虽然说确实如此。 心想道:想牵就直截了当的牵自己的手。这样不上不下的褚折云憋屈难受。 于是,“往下攥攥,手腕不舒服。” 陈遥乖乖听话,手挪到了褚折云手背处。 褚折云催促:“再往下点儿。” 啊?这都…… 见陈遥不再做出反应。 褚折云反手握回去,五指插入陈遥指缝,褚折云手小,被带着一层薄茧的陈遥的宽大的手正好包住。 两只手渐渐握得紧了,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人多太挤,谁的手心出了汗。 却也没人松开。 陈三跟子秋只能瞧见二人挨得紧,没发觉二人袖下那些隐秘放肆的举动,对小将军为了保护小公主深以为然。 二人随着街上的行人无目的的走。 认真看着两侧挂着的花灯,白玉兔,波斯猫,牡丹,梅花……,大都是纸扎的,还有宫纱灯,琉璃灯少见。 褚折云瞧见喜欢的就指给陈遥看。 陈遥话不多,不过回应的每句都在褚折云的心坎上。 也不做别的,就是陪着褚折云赏花灯。 忽然前面人群传出嬉闹声,里里外外两层人围得紧密,远处看不清到底是在作甚。 褚折云指尖摩挲着陈遥的手背:“我们去看看。” 二人凑近了,发现是放河灯。 褚折云兴致降下去,面上没什么表现。 不过陈遥还是察觉到了,问他。 “怎么,不喜欢?” 褚折云嘟囔,瞧着陈遥什么反应:“又不是许了愿就会实现。” 陈遥笑着说:“可以实现的,心诚则灵。” 褚折云在心里面给这呆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见陈三跟姑姑还立在那儿看人放花灯。 “既然云儿不喜欢,我们去那边。” 陈遥跟褚折云走到旁边人少的地处。 手虚握着褚折云的手臂,执着:“为何方才看烟花时会郁闷?” 褚折云想了想,一字一句道。 “我在想……” “你我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一如这烟花,总会有消逝的时候。” 褚折云拖长尾音:“所以要……及时行乐,做些快乐事。” 褚折云仗着在没有花灯扫到的黑夜,肆无忌惮,将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他二人身旁偶有行人走过的方位,一双眼睛含着水光,低声叫他名字:“陈遥。” 褚折云跟陈遥的姿势似是陈遥将褚折云搂在怀中,实则二人只是贴得近了——褚折云为了陈遥能听清他的话,陈遥为了听清褚折云的话。 褚折云站得有些不稳,要跌进陈遥怀中。 陈遥怕他摔,改扶着他的腰。 回应褚折云:“我在。” 陈遥将褚折云带到角落里,陈遥身后抵着墙。 这下,谁都看不到了。 抵着褚折云的额头,二人呼出的温热气息交缠在一处。 陈遥低头虔诚地亲了下褚折云的前额,胸腔里那颗心咚咚咚:“只一次,子秋姑姑跟陈三在。” “云儿跟小将军是不是……” 陈遥送褚折云回宫,回宫路上,子秋姑姑逗弄褚折云。 只讲半截话,褚折云也明白姑姑要说什么。 褚折云现下就是很臊得慌,当时为何如此的……,细想了想,美色当前,如此惑人,谁能把持得住! 子秋记得当时褚折云从那个旮旯角出来时,面上瞧不出有何异样,反倒是陈遥,颊边通红。虽然天黑,但借着光还是能窥探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涉及到的唐朝的菜肴点心。 光明虾炙是用生虾制成,具体办法是用虾仁摆成灯笼图案;巨胜奴是把蜜和羊油置入面中,外沾黑芝麻油炸而成;贵妃红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玉露团是奶酥雕花。 来源:百度百科 很多话写到文里就感觉人设ooc其实现实中的恋爱比这肉麻一万倍。 最近在捅咕论文,更得比较慢,见谅。 ☆、第十二章 出征 半个月后,镇远将军率十万军出征,皇室世家贵族都要去送行。 褚折云也去了,在城墙上,瞧见城外乌泱泱鳞次栉比的军队,一眼看到陈遥,在军队的后方一角,穿着银色的盔甲单手拿着银枪骑在马上,仰头在寻着什么,看到自己方位的时候,忽然不动了。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 褚折云也知道那人是在看自己,少年意气风发,红缨黑发在烈烈风中被扬起一道弧线,陈遥神情专注地看过来,看到褚折云也在看他,动作迅速的转向别处,装作被城外风光吸引,被发现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因为距离远,看不清,小将军反倒松了一口气。 亲都亲过了,还这样害羞。 褚折云腹诽。 心中丝丝缕缕的愉悦一直甜到了脸上。 眉眼弯弯。 陈遥本着临行前能看一眼就看一眼的心态,又重新转过头来,趁褚折云正在整理面纱,将人从头到脚描摹了好几遍。 陈瑶虽说在军营里面冷话少不爱作声,但也没发过脾气,不爱摆架子,军营训练认真一丝不苟,与士兵对战也屡屡拔得头筹,还是真刀实枪上过战场,且战绩不斐,周围士兵都爱亲近他。 李大看着陈遥老是往城墙上瞅,带着几分戏谑拉长了声道:“陈都尉看什么呢?” 陈遥侧过脸,敛眉看着李大,被人发觉了,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 李大用胳膊肘杵杵身旁的刘絮,刘絮意会,二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当,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刘絮努努嘴:“咱们老大又没有心上人,能看什么。” 李大挠挠头:“可我看着咋不像呢。老大,是不是相中了那个姑娘。” 刘絮:“去去去,去你的,净瞎说。” 李大看着墙头上占了好几个女子,穿戴都不似俗物,约莫是世家小姐郡主之流,兴许还有公主呢! 说完还朝城墙上一指,刘絮顺着李大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正好是褚折云所在的方位。 虽有面纱遮着,但气度姿态掩不住,不消细想也知道是美人。 一往那儿站,就有令人噤声不自觉朝他看去的魔力。 二人呆住,李大跟刘絮就没瞧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儿!跟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 陈遥耳尖泛红,不做声了。 别过脸去不理他们。 二人小声议论,虽说是小声,陈遥完完全全听得清楚。 刘絮:“要是我也能娶个这么俊的婆娘,我天天搁家里守着她!” “诶,你说是吧,老李。” 李大挤兑他:“做梦吧你,人家这么俊的姑娘为啥相中你。” 刘絮搡了一下李大的肩膀:“怎么说话啊你,不相中我就能看中你?” 两人吵吵闹闹,好奇心未消,话头又兜转回陈遥看上人家姑娘上面。 李大看了看情窦初开的陈遥再看看方才指到的城墙上,凑近了对刘絮说,又叨叨回来。 “你看老大害臊的模样,说不准,那上面真有老大钟意的人。” “老大整一个闷葫芦还能找到那么俊的姑娘。” …… 二人嘀嘀咕咕,一会儿望望城墙瞧瞧姑娘,一会儿瞧瞧陈遥,音量小下去。陈遥听不清了,只听到了个配字。 嘴角悄悄翘起,心里乐开了花。 启程前,骏马嘶鸣,士兵气势高涨,口号声响彻云霄,小将军不经意似的挥了两下红缨银枪,旁人可能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耍威风呢,褚折云明白,小将军是在向他告别。 别离的苦楚,日后相思的折磨,前行的未知,都在这沉重的一挥之中了。 此去山高水远,危险重重,能不能回得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面纱遮掩下,褚折云神情透出隐隐担忧。 褚折云目光落到握着银枪骨节分明的手上,蕴含着劲道的力量感,这手前些日子还给他摘过花,轻轻巧巧的,携着独有的温柔。 归远阁 “哐当。”子秋刚进宫门,没走几步,就听花厅隐隐约约传来的重物落地声响。 怕是褚折云出了什么岔子,两步并作一步,火急火燎地朝花厅走去。 人未到声先闻:“公主。” 也没听到褚折云应声,子秋以为东西兴许是没安置稳当掉落在地,皱巴巴的心松了点。 一进花厅,褚折云拿着鷄毛掸子歪过头看向她,一同年少时犯错,面上是委屈,身体下意识紧绷,抿着唇。 子秋瞧见这一幕心都紧紧揪起来,下意识柔声去安抚褚折云。 也不管掉在地上的瓷瓶。 一面说一面仔细查看褚折云身上是否有伤:“可有哪里磕着了?” 褚折云摇摇头,子秋接过她手里的鷄毛掸子:“老奴来吧,公主去歇着。” “嗯。” 勉勉强强挤出个笑:“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姑姑不必太过担心。” 子秋瞧着褚折云眼下的乌青这几日一日比一日重,晓得褚折云不只是昨夜没睡好。 近来褚折云胃口也不好,忧思过重,吃不下饭。 她方才特意去御膳房找了主管做菜的嬷嬷,让她多加了几道开胃菜,多清淡少油腻。 褚折云这几日不是因为老毛病睡不着,翻来覆去,只因心中懊悔,那日花灯节 没多叮嘱陈遥几句。 单一句“此一去凶险,你要看顾好自己。” 现下又觉得不足够了。 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吊着。 成,还知道辩解几句。 昨日子秋同褚折云说了越北边境战况后,今日褚折云就这样了。 越北边境战况除了首次出师大捷,再无其他消息传出。 子秋昨晚到嘴边的话反刍似的吞到肚里磨了几个来回,才斟酌着同褚折云讲。 要么是第二次交战正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中,消息被瞒着;要么是……形势不容乐观,为安定民心,消息被压着。 午时,将军府差遣的小厮来送饭。 要走时,褚折云叫住他,问道:“你可知哪处的寺庙比较灵验。”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在心里搜罗一番:“公主,城郊往南走二里地处有座灵泉山,山中有座灵泉寺,求姻缘求子求平安,甚是灵验,奴才觉得要比慈恩寺与荐福寺还要灵验许多。” “梁州城内的老百姓对此知之甚少,不过,灵泉寺周遭的百姓都是去那儿拜佛还愿。” “奴才也是因为阿姐去求过,才知晓这些的。” 褚折云抬抬手,示意子秋给小厮拿银子。 褚折云又吩咐:“麻烦同将军夫人说,日后不用再来送饭了,改日本宫亲自到府上拜谢夫人。” 小厮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公主的话,奴才必定传达。谢公主赏赐,奴才先告退了。” 小厮走后,姑姑明知故问,说了句俏皮话,也想褚折云能乐一乐:“公主先前不是不信这些鬼鬼神神吗。怎么今儿个转性了。” 褚折云听出姑姑是在打趣,却没心思笑,一五一十招待:“先前是不信的,最近心慌得厉害,想去给陈遥求个平安。” 子秋姑姑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没再言语。 褚折云平日里虽然面皮厚,有些事也是别别扭扭的不承认。 今日这般爽利,如此反常…… 必是因为陈遥,云儿对这小将军……一颗心都拴在上面,但愿陈小将军平安归来,若是……呸呸呸。 子秋一忆及早上褚折云失手打翻花瓶的蔫蔫的样子,心里头就不落忍。 瞎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 小将军定能平安归来。 灵泉寺 褚折云同子秋姑姑正走着去往灵泉寺的山道。 山路颇为陡峭,马车不好走,停在山脚下,二人只得步行。 虽是跟冷宫差不多的待遇,只有子秋姑姑一个奴婢,子秋姑姑也不让褚折云做活。 宝贝着呢。 褚折云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现下热气蒸腾红着脸,累得不轻,拿着竹骨扇不断地扇。 驱散身上的热气。 姑姑打伞遮着头顶上毒辣的日头。 走累了二人就在山道两侧的树荫下歇一会儿。 子秋看了褚折云这幅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腹诽:慈恩寺,荐福寺哪个不比这个近,都在城内,非得走这么远到这个偏僻地方来上香拜佛。 单因听那小厮说了句在这里拜佛许愿特别灵。 子秋觉得云儿冷心冷肺的很少这么为别人费心思。 真真是喜欢小将军喜欢的不得了。 无奈叹口气,接了褚折云手里的扇子给他扇风驱热。 幸好灵泉溪离山脚的脚程也不是特别远。 二人废了番功夫终于抵达半山腰处的灵泉寺。 灵泉寺正殿。 褚折云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三炷香。 褚折云跪在蒲团上诚恳祷告,口中念念有词,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保小将军平安诸如此类的话。 前额贴在蒲团上恭敬地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入香炉。 褚折云又找主持求了两张平安福,拿给姑姑一张,小将军一张。 临了要走,拗不过姑姑,只好又给自己求了一张。 待到在寺里用完饭,过了午时,日头没那么毒辣,二人才下山坐马车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折冲都尉为营最高指挥官,以下还有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作为副手。陈遥这次出征就是作为果毅都尉。给最高指挥官做助手。 资料来源于百度。 小陈将军是果毅都尉。有一说一,这名字怪怪的。 褚折云小朋友,打脸吗,谁说不信放河灯许愿的。 那啥,我洞房写得差不多了,你们想看缩减版还是详细版。 ☆、第十三章 面上风平浪静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半月后。 子秋姑姑快步从宫门口走来:“公主,陈小将军寄来的信。” 褚折云从姑姑手中接过,上面写着:褚折云亲启。 陈小将军人呆,字不呆,铁画银钩笔走龙蛇,写得特别漂亮,不懂就里的人看上去也会觉得这字很有功底。 比褚折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临时抱佛脚练一练的水平可是好太多了。 褚折云晓得战事吃紧,等了一个多月才等到,从灵泉寺出来吊着的半颗心被缓缓放平落了地。 子秋感受到褚折云周遭气压的变化,不用留心褚折云此刻的神色,也晓得褚折云此时心情堪比四月的桃花盛放。 褚折云眉眼舒展开,心想道:这呆子,还知道给本宫寄信呢。 子秋敛眉,觉得褚折云也未曾错付,越北边境的形势估计是不容乐观。 形势这样紧迫,陈遥竟还忙中取闲给褚折云写信并且完好无损的寄过来。 想必必是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姑姑同褚折云直白的讲过越北边境的形势应该是不容乐观。 褚折云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拿捏着力道将信拿在手中,并未拆开,起身从花厅回了卧室。 子秋:…… 老奴又不怎么认字,还怕被老奴看去不成! 子秋心底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云儿有了夫婿自己就算不上是他最亲密之人了。 褚折云看信前用帕子拭了拭手上的细汗。 颇为小心的拆信,展开信纸,竟掉出了一朵已经干枯了的梨花,似有零零星星细碎的梨花香在鼻尖蔓延开来。 越北边境较为寒冷,这边已经盛夏,那边梨花初绽。 褚折云拿着梨花在在鼻间嗅闻时怔怔出神地想—— 也不知这呆子摘花时有没有被人瞧见,有没有被人取笑。 “云儿,吾身无恙,未曾受伤。 今已到越北边境驻扎之地,首战大捷, …… …… 云儿务必保重身体,切勿忧思过重。吾思汝甚矣,日夜难眠。” 寥寥十几句话,意思简明扼要。表达相思也是。 末了一句字迹同前面的还有差别,似是斟酌许久才写下的,字里行间还透着陈遥的害羞。 思汝甚矣…… 日夜难眠…… 陈遥是没写过信罢…… 褚折云扶额,内心叹口气。 怎么会有人这么……这么……如此的不含蓄…… 褚折云看到这毫无遮掩的甚至称得上是孟浪之词的话,也禁不住脸红了红。 这呆子……怎能这样写呢。 还自作多情,自己哪有想他想得忧思过重!一派胡言!荒唐! 褚折云嗔骂。 一炷香后 仔细着看了三遍寥寥十几句话的信,知晓陈遥无碍的褚折云托腮思量着如何写回信。 练了一个半月的字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铺平宣纸,毛笔浸染吸饱了墨汁—— 半柱香后,褚折云还是没想好要写什么。 墨汁把宣纸都晕染透了,褚折云还在犹犹豫豫,磨磨唧唧。 重写了四五次都不是很合心意。 子秋若是进来瞧见褚折云桌子上那些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信,心中定会更酸。 最后,删删减减,终于写完了。 写了褚折云许多日常之事,比如那日归远阁跑来了两只野猫,一只通体雪白,另一只通体浑黑,般配得很,白猫似是视物有碍,就趴在草木荫凉下等着黑猫去寻食。 也不知是哪儿的油水如此充足将两只猫养得溜光水滑。在日头下皮毛还映出粼粼波光。 再比如,褚折云自己长肉了。 …… 种种小事,褚折云絮絮叨叨,都给陈遥写了。 最后吩咐姑姑给陈遥寄去。 褚折云总的收了陈遥三封信,自己寄去了两封。 这三封信被放在床头的暗格中。 褚折云每每看信都是极尽小心的展开再叠上,除了信纸上原本就有的折痕,没再添新的痕迹。 这三封信一直看到了陈遥回梁州。 期间陈遥新折的梨花败了,褚折云又亲自到御花园折了木槿,同枯了的梨花枝一齐放在白瓷瓶里。 瞧了一眼嫌丑,又把那折来的木槿扔了。 只余干枯的梨花在花瓶中,一支独立。 昭元三年秋,梁师凯旋而归,圣大喜,大赦天下,举国庆贺三日。 封镇远将军折冲都尉褚向平为镇北公,黄金两千两,地五百。封果尉将军陈遥为定北侯。赐宅邸一座,黄金千两,地二百。 同年十一月,定北侯陈遥尚思妤公主褚折云。 皇上亲自主婚,红妆十里,一时风头无两,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定北侯府,洞房 褚折云最近胖了,身上长了二两肉。 摸起来很舒服。 陈遥小心翼翼的贴着汗衫摸着褚折云皮肤细腻顺滑的那腰,褚折云神态没有表现出不舒服,手上力道才大了点。 二人唇舌相贴,陈遥举一反三,温柔的探出舌尖,有些鲁莽的跟褚折云的舍舌交缠,再吮/吸他口中的边边角角,哪里都不放过,掠夺褚折云口中的所有气息,将他亲的喘不过气。 就像梦里般,褚折云推推陈遥,问他:“你会吗。两个男子如何做,我是不懂的,你要是不懂,我们今日可就圆不了房。” 陈遥害羞的点点头,说:我会。 褚折云眼角泛着水汽,眼尾带红,横波流转,带钩子般把陈遥勾得三魂没了六魄。 褚折云嫌他动作太慢,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往下移了几分,催促道:“快点。再亲几下。” 陈遥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怎么……怎么这么软。 褚折云轻声的喘息在陈遥耳边不断放大。像是催情的春/药。 褚折云看他从暗格中拿出了一个类似于胭脂盒的物什,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脂膏,要用。” 陈遥把余下的唯一一跟蜡烛吹灭了。 重重帷帐间,透出星星点点的暧昧之声。 …… 褚折云欲哭不哭桃花眼中带泪,眼尾通红,嗓音满是情/欲的去叫陈遥的名字。 陈遥从未见过褚折云这副情动的模样。 跟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样子大相径庭。 真是……要了他的命。 …… 春宵苦短,被翻红浪。 第二日,陈遥醒的时候褚折云还睡得沉。 褚折云也无需去将军府敬茶,陈遥正好是休沐日,皇上也准了假。 昨晚弄完最后一次,陈遥给褚折云认真清理了身子才睡的。 此刻却还精神。 红着脸,搂着褚折云的手改为力道小心的为褚折云揉腰。 揉着揉着就变了意味。 褚折云正睡得安稳呢,腰上老是有东西动来动去。 这还能忍,不过后背忽然一凉,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褚折云睁眼,眼前从模糊到清醒,偏头,看到陈小将军露着精悍的背,头正探到被子里。 褚折云出声:“陈遥,你作甚。” 正在看褚折云伤没伤到被抓包的陈遥从被中冒头结巴道“我看你……伤没伤到。”说到最后罪魁祸首终于醒悟,低声嘀咕。 褚折云一想他是看哪儿,脸红了红,转过身子欲踢陈遥,刚扯开腿,就“嘶”的倒吸一口凉气,陈遥见状闹着大红脸出声道:“你别乱动。” 伸手攥住褚折云的腿。 褚折云这腿正好蹭上陈遥翘头的那根,心情五味陈杂,话一下子堵到嘴边,结巴:“你怎么不穿衬裤。” 说完心虚地感觉自己什么也没穿的褚折云噤了声。 俩人面面相觑,脸红地对视半天,陈遥才开口道:“忘记了。” 伸手越过褚折云从床榻最里侧拿了前日备上的新的汗衫跟衬裤。 还有一盒酷似脂膏的圆盒。 腰酸背痛那处也疼的褚折云一惊,眼睛溜圆,话都说不利索:“别再弄了。” 实则拿的是药膏的陈遥装作疑惑“啊?” 后知后觉明白褚折云意思知晓自己把人弄狠了的的陈遥辩解:“这是药膏。” 以为是脂膏的褚折云把头埋在锦被上:…… 一只手游移下去,另一只手褚折云握住肌肤光滑的手臂的陈遥哄着褚折云:“我给你上点药,万一流血发炎如何是好。” 褚折云闷在锦被上不做声,陈遥只当他允了,先给褚折云套上汗衫, 褚折云清瘦胸膛上都是昨晚陈遥留下的红紫痕迹,亲的,吮的。 将锦被翻开,把褚折云翻了个面,自己凑到那处仔细瞧了瞧。 果然红肿了,流血倒是没有。 褚折云忽然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贴过来。 睁眼一瞧,崩溃,索性闭眼不再看。 迫使着自己心无杂念,给褚折云上了药,手指按进去时,手下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褚折云闷声喊他名字:“陈遥。” 陈遥动作放得更轻,清楚褚折云这是害羞,心里偷着乐了乐,小心翼翼的给褚折云上完药。 想自己穿衬裤的褚折云被陈遥一句“你身子不方便”堵了回去。 确实一动弹就酸痛。 陈遥伺候着褚折云把衬裤穿上。 努力保持着心无绮思,指尖擦过褚折云细腻的肌肤。 眉间便是情动模样。 褚折云木着脸伸手给他解决。 褚折云嫌他昨晚折腾自己折腾的厉害,下手重了些,陈遥委屈夹杂着点幽怨的看过来,自知理亏也不辩驳,直到将褚折云看得心软,手上动作也缓下来。 乌木窗边透过一缕带着丝乳白色晨光,陈遥眼底满是情/欲,慢慢、慢慢地亲上褚折云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我服了……审核了四次 啥时候能过 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