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而漫漫,人间修远渡长情》作者:豆子吃不胖 文案: 结婚不过一年,巷子里来去自如的野猫,就学会了偷抓自家屋檐下的猫粮,陆漫漫举起棍子,可发现落荒而逃的竟是自己。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漫漫,梁修远 ┃ 配角:纪北秋,苏吟 ┃ 其它:钱一一,何子墨 一句话简介:他来了不算幸运,他不打算走才是 立意:婚姻互相迁就才最长远,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第1章 谁也不是带着木鱼,邪念一…… 烟笼寒水月笼沙,秦淮河两岸朦胧却分明的隔开了天南地北,南城三面环水,一面造路,落在长江北翼,秦淮以南。 它的冬天,总是冷风裹着水雾,细腻湿冷到骨。 还没进12月,寒菊就早早迎风而开,气象局通报,今年将会是这座城最冷的一年。 陆漫漫掐着点从单元楼里出来,社区服务站正在通报防冻御寒的注意事项,她搓着手,哈了口气,一头扎进冷风中。 沿路,商贩依旧走街串巷,贩卖味道,老楼的被子也依旧被架在竹竿上偷取阳光,年久失修的桥墩,斑驳树影,藏好诗意,广播里断断续续的音波如落珠砸在空气中,还没等骨碌骨碌滚下来就被烟火气抚平了。 这里盛了陆漫漫二十六年的人生,陆漫漫爱它的春夏秋冬,爱它慢和治愈。 时间煮雨,我煮生活,但总有莽撞的人试图掀翻你的茶摊,提醒你好茶需慢煮,好事需多磨。 陆漫漫打了卡到工位,屁股还没坐热,陈程就凑过来,低声细语:“你看微信群了吗?” 陆漫漫摇摇头,想从包里掏出手机,陈程抢先剧透了:“张总通知,10点全员开会。” 陆漫漫心一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不乏跟她们一样窃窃私语的人。 三年前,陆漫漫服务于这家会展公司,那时,全国掀起了电商的热潮,公司决策层着急慌忙的上了车,业务从而蒸蒸日上,发展势头如春日竹笋,可惜高速发展背后,3个合伙人对前景各抒己见,矛盾几度激化,以至于如今分崩离析的局面,想起上半年,公司领导还找她谈话,有意提拔她上去一级。 谁曾想,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上次开全员大会,宣布技术部全体裁员,我心里就突突。”陈程满脸苦涩,颇无奈:“姐姐这个月还要交房租,要是裁员裁到我们采购部,我还要不要活了?” 陆漫漫不是能说会道,惯会安慰别人的人,正惆怅不知开口说些什么,陈程又说话了:“看你挺淡定的,是不是已经找好下家啦?” 陆漫漫想回应陈程,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她说声对不起,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她的丈夫梁修远打来的。 陆漫漫迟迟没有回复他微信的例行问候:降温注意保暖,出行注意安全,一日三餐不能含糊等,所以他打来电话,不是兴师问罪的那种,但也听不出关怀备至。 她解释着没有及时回复微信的原因,但对工作有可能出现的变动只字未提。 末了,她回过来嘱咐他,苏城也降温了,注意保暖,应酬少喝酒。 她从不说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叮嘱少喝酒,而不是少应酬。 梁修远经营着一家工程公司,目前还属于创业初期,占有市场的阶段,应酬哪里少的了? 彼时,阳光温和而漫长,冬日里它向来如此,柔焦99Z.L到人的每一寸肌肤,透进每一个毛孔,陆漫漫接电话的时候一直向阳而站,略微圆润的脸庞通透细腻,回眸莞尔,像是慢下来的画报。 女人最容易因为容貌焦虑而泛滥嫉妒心,陈程看着眼前的陆漫漫,不得不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陆漫漫挂完电话就回工位了,跟陈程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啊,顺其自然吧,找新工作的念头暂时还没动过。” 陈程挑挑眉:“罢了罢了,你跟我不一样。”她的话像是润了一整颗柠檬:“在体贴入微的老公面前,失业根本不算什么?电话里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表态,养你的决心了,还挺大义凛然的吧。” 陆漫漫笑了笑,淡淡的跟陈程解释,哪有这么荡气回肠,只是例行问候而已。 陈程没再纠缠,倒是她忍不住惆怅起来,脑子里像是发了一团面,怎么也揉不开,梁修远上个星期看似漫不经心提的一番话越来越上头了:漫漫,毕竟我们结婚了,一直这样分开生活不合适。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搬来苏城。 她以职业规划为由推掉了:领导有意提拔我,现在走太可惜了。 梁修远虽然强势,但不专横,他明白,夫妻之间,没有谁一定要牺牲的道理,既然对方另有打算,不如顺其自然。 所以,搬去苏城这件事只能在心里暂时作罢。 只是过日子啊,犹如海里扬帆,风平浪静的时候,顺风吹长帆,长驱直下,任凭海底波涛汹涌,触目平静而美好;一旦风起云涌,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消失殆尽,你再倦怠,也知道逆风降帆的道理。 失业是陆漫漫航行中的风浪,搬去苏城,是逆风该降下来的帆。 全员大会不出所料,是宣布裁员的,但好消息是,陈程跟陆漫漫暂时安全。 老板不咸不淡的对着留下的人说着场面话:大家放心,再座的各位都是公司核心部门的元老,公司在,你们就在,但公司目前的情况确实不乐观,我希望你们能陪着公司渡过难关,目前账面的资金匮乏,这个月的工资照旧,下个月开始,发放工资,我们会结合当月的销售情况适当的延后,届时还请各位理解,当然,如果有人有特殊情况的,随时来找我,我们再沟通。 这番话实在算不上定心丸。 你甚至都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加忐忑他会不会在前方什么地方冷不丁的灌你一嘴蜜糖还是□□。 别总试图琢磨别人的心,剥开洋葱,流泪的是自己。 人心难测,陆漫漫选择不琢磨。 一整个下午,办公室脚步错综复杂,留下的人,也是无心工作,陈程嘀嘀咕咕了很久,临到下班,应该是自己想通了,只留下简单的两个字,算了,然后挎上包,一脸视死如归。 成年人啊,谁不是身中数刀,又不得不披上盔甲,重新上路。 跟陈晨道别后,陆漫漫也跟着下班的人99Z.L潮涌出了办公大楼。 冬日的日晒短而急促,暮色正忙着布景,它显得有些匆忙,西边还泛着似褪未褪的花白。 她裹紧外套小跑进花白背后的泛黄阴影里,一改平时回公寓的路线,去了梅香花园。 母亲谢安瑜一周前就耳提面命,今天是父亲陆林的生日,她绝不能缺席。 她拎着给父亲买的酒,穿过熟悉的弄堂,打开吱呀作响的单元门,抬眼就看到了她年少涂鸦过的门牌,此刻依旧突兀地立在门框上,堂而皇之的散着温暖气息。 她习惯性从口袋里掏钥匙,却扑了空。 她差点忘了,不久前她已经从这间屋子搬进了自己婚前购置的单身公寓。 搬家前的周末,梁修远半夜到的南城,陆漫漫正睡的朦胧,半梦半醒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睁开眼,黑暗中,梁修远的眸清亮有神:“在C城吃饭,就在渡口附近,饭局结束,我看船还没停,就回来了。” 他俯下身,身上残存了饭局中的烟酒气。淡淡的,并不难闻。 “想我了吗?”他摩挲着漫漫藏在枕头面上的头发柔声问道。 陆漫漫点点头双手环住他,慵懒的呢喃:“想你。” 新婚妻子的嗓音中带着褪不去的沙哑,月光缱绻之下掩盖不掉的诱惑。 梁修远霸道的撬开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丝质睡裙被推到腰侧,陆漫漫止不住溢出破碎的□□。 就在梁修远迫不及待点燃星星之火一触即发燎原之势的时候,房间的门和灯同时被打开了,谢安瑜跟衣衫不整的他们面面相觑。 陆漫漫迅速将自己埋进被窝,细碎的声线透过棉絮慢慢摇出来:“妈,你还没睡啊?” 夜晚的禁忌被撞破,唇齿辗转,对方的余温还在,他们相视一笑,即便谢安瑜仓皇退去,他们也再没了继续下去的情趣。 可不得不说,当时的仓促惶恐,竟隐不去强烈的刺激,那过电般的酥麻感,陆漫漫现在想来,似乎还在身体萦绕,念及此,她下意识的抚过自己的嘴唇。 也许聚少离多的婚姻更需要肆意妄为的自由空间成了她不得不搬走的理由。 她轻笑一声,抬起手打算敲门,轻轻一用力,门自己开了,父母还跟以前一样,掐着点儿给她留了门。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冷风呼啸,吹得楼梯间的窗扇呼呼作响,她搓搓手,迫不及待钻进屋里,接着匆忙换鞋,随手将门带上,屋外的冷空气瞬间被她潇洒的阻隔在外,她甚至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轻喊一声:“我回来啦!” 屋内有那一瞬间是安静的,接着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线从不远处的沙发那里传来:“回来啦。” 陆漫漫抬头,梁修远正从沙发上站起身:“我开了空调,外套等暖和了再脱吧。” 陆漫漫停下解纽扣的手,听话的放弃了脱外套的动作,甚至都来不及想,结婚才不到一年,她好像不知不觉就99Z.L学会了听取丈夫的建议。 人习惯同情弱者,臣服强者。诸多事实证明,陆漫漫迷茫的时候,梁修远总能指点迷津,让她豁然开朗。 梁修远静静的站在原地,屋里气温不低,他只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淡蓝色衬衫,陆漫漫认出,是上次她给他挑的,试穿那天,梁修远的肤色会比现在更白一些,但如今也并没有因为肤色暗淡影响他给这件平淡无奇的衬衫加分。 不得不说,单从外形出发,他已是良配。 陆漫漫走到他旁边,他看上去并没有对一周未见的新婚妻子展现成年男人“久别重逢”该有的热情,不动声色的将热情留一半给淡然,语气一惯温和的说道:“今天没堵车,所以提前到了。” 身体的本能果然会比意识容易屈服。 陆漫漫很自然的迎接他张开的怀抱,脸颊摩挲到他藏在衬衫下起伏而不张扬的肌肉,这触感,陆漫漫并不陌生,多少个夜晚,这个身体与她的厮缠迸发,泡影般真真切切。 分居不等同于柏拉图,婚姻是必须要建立在性生活的基础上的。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谁也不是带着木鱼,邪念一起,敲一敲就能超凡脱俗。 第2章 细胞炸裂的那一瞬间,谁还…… 晚餐不出片刻就开席了,谢安瑜解了围裙从厨房间出来,陆林正端着酒杯,看着窗外落下的雪珠,眉眼藏满了笑:“下雪啦!” 谢安瑜掀开餐桌正中间的砂锅盖儿,在火上翻滚了一下午的汤汁揉了不少香气,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开饭喽。”陆林大笑,全家人跟着他站起身来,举杯碰响。 晚餐过后,梁修远陪陆林在书房下棋,陆漫漫跟谢安瑜在厨房。 谢安瑜看着站在水池边忙碌的陆漫漫,忍不住旧事重提。 “我电话里跟你说过的,我托人弄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待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药包。”见陆漫漫意兴阑珊,谢安瑜碰了碰她的胳膊:“听见了没?你可别不当回事,你表姐跟你差不多时间结婚的,下个月就到预产期了……” 陆漫漫将冲净的碗放回碗架沥水:“我们不急。” “什么不急……”谢安瑜站过来,堵住了陆漫漫的去路,从人伦道德出发,循序渐进,喋喋不休。 更年期的女人,在催生这件事情上果然都天赋异禀,联想能力,辩论能力超群。 陆漫漫不得不求饶般地跟她撒娇,然后趁其不备,溜去了书房。 彼时,梁修远跟陆林刚了了一盘残棋。陆漫漫趁机催促梁修回公寓。 回去的路上,雪夹雨,薄了几分,水雾中,车灯,路灯,明灭重叠。 小城的市区,交通本就堪忧,又加上雨夹雪的天气,更崩溃了。 梁修远打开暖风,将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雾气吹散,然后拉上手刹,静静的在停在路口,等着指示灯由红转绿。 陆漫漫百无聊赖,放松地将整个人靠在梁修远的肩头99Z.L,梁修远也如往常一样,轻捏她圆润的下巴当作回应。 暖风徐徐吹起,车里暖意渐浓,谢安瑜临走前不管不顾从半开的车窗投掷进来的中药,此刻正在汽车的自动变速箱上蒸腾气味。 这味道说不上好闻,梁修远不太习惯,但碍于是丈母娘的一番心意,只从侧面征求陆漫漫的意见,指了指中药包,询问道:“妈给的这个,需不需要放后排?” 陆漫漫想起了谢安瑜塞中药给她时的唠叨:“结婚马上就一年了,石头缝里都能蹦出孙悟空了,你自己体寒,要知道调理。”不禁满脸通红,不等梁修远伸手,就抓起药包,直起身,将它放在了后排的脚垫上,滴滴咕咕,狭小的车厢里倒也清晰:“我妈就是瞎操心,我没毛病。” 这话是陈述的口吻,但听起来像是妻子在质疑另一半的“能力”。梁修远笑了:“看来,是我不够努力了?” 这是一句戏言,“勤能补拙”,这话不假,但有备而来的状况除外。 大概新婚之夜开始,每每亲近,梁修远总是自觉的做好防护措施,陆漫漫心底的迟疑跟惶恐散不去,所以,并不会去质疑,久而久之,这件事情好像成了他们婚姻中的不谋而合。 可梁修远的这句戏言,此刻在狭小的车厢内,莫名添了浓重的暧昧光景,新婚不久的陆漫漫实在招架不住这样的戏谑,这个时候,说任何反驳的话反倒想是一种变相的调情吧。 陆漫漫选择沉默,但车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停止发酵。 关上家门的那一瞬间,发酵散出的暧昧被瞬间点燃,陆漫漫被梁修远挟住,抵在门后,动弹不得,微弱的玄关灯下,梁修远的眸子蕴了情欲,他哑着嗓子问:“漫漫,想我了吗?” 他的气息弹在陆漫漫的耳廓,扰乱了她的心神,幸好梁修远根本不想追求答案,撬开她颤颤巍巍的唇瓣,吞并她凌乱的呼吸。我不需要知道你想不想我,让你知道,我想你,这就够了。 陆漫漫的脚步腾空,柔软的沙发上,梁修远修长的手指如藤蔓顺着她衣服的下摆,细细拂过,撩拨着每一寸肌肤,陆漫漫很快就沉沦了。 窗外冷风咆哮,屋里旖旎无限。 快感濒临,陆漫漫想要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男人,奈何她的眼被春光覆盖,梁修远早就模糊的不成样子。 那一刻陆漫漫忍不住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能同时与她紧密贴合又好像离她万丈距离?她像个风中飘摇的小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浮木,也许这种感觉就叫患得患失吧,不过,这种小情绪很快被梁修远的冲撞推开。 细胞炸裂的那一瞬间,谁还会认真计算得失? 早上,陆漫漫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找寻昨晚熟悉的怀抱,却扑了空,渐渐没了睡意起床了。 她打开二楼的房门准备下楼,梁修远正端着煎蛋从厨房里走出来99Z.L。 待她梳洗完毕,丰富的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中西结合,搭配的刚刚好,这是梁修远在家的福利,平时她的早餐都是上班路上,随意买点包子烧饼就解决了。 早餐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但它代表了你的生活态度。 梁修远在她对面落座,扯了一张面纸,将手上的水渍擦干,随后将面纸揉成团,投进沙发旁的垃圾桶里,这距离足够短,所以,梁修远不用费力也能准确投篮。但当他转身的时候,膝盖还是习惯性的撞向了餐桌。 这餐桌太小了,梁修远已经记不清第几次撞到它。 他和陆漫漫都想换了它,但是碍于公寓楼上楼下加起来不过五六十平的面积还是作罢了。 自此,梁修远每每像今天这样撞了餐桌,也只是蹙蹙眉,默默忍受下来。 陆漫漫很多时候也会去反思,慢慢的她就发现了,梁修远的忍耐远不止体现在住的舒适,吃的健康这两个方面,还有日常的生活习惯。 比如陆漫漫是个容易将就的人,她对钱财无欲无求,日常起居也是得过且过,家务能力全凭爆发力。梁修远就不同了,他好像有轻微的洁癖,喜欢周遭一层不染,井井有条,但幸运的是,他们至今没有因为这些事情红过脸。 婚姻有的时候也是在过河,有人淌过去,有人在对岸迎接,双向奔赴才能修成正果。 梁修远喜欢整洁,他便自己默默的收拾,不唠叨,不抱怨,不要求。陆漫漫不修边幅,她便为了梁修远默默妥协,梁修远在的时候,她照顾梁修远的喜好,自觉的归纳整理,虽然结果差强人意,梁修远每每总会默默的推翻她的劳动成果,再来一遍。 开始陆漫漫心里也会有小疙瘩,但久而久之陆漫漫想通了,婚姻需要足够认知自己的能力,放过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不再短板处纠结。 志同道合是主流,但求同存异,也是它的一部分,而且,目前看来,异的这部分,他们磨合的还算不错。 “田螺先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会儿我去公司,你上楼补一会儿觉吧。”陆漫漫咬着黄油烤的面包片,开始了夫妻间的餐桌闲谈。 梁修远抬手抹去陆漫漫嘴角粘上的食物残渣,温和的说:“还好,适当的做些家务,当解压了。” “解压?是公司最近出了什么状况吗?”陆漫漫立马关切的问道。 梁修远笑了笑:“瑾玉最近有些想法我不是很赞同,所以有点摩擦”随后顿了顿,大概为了照顾妻子的情绪,淡然而坚定的补充:“但可以解决。” 莫瑾玉是梁修远的大学同学,学士帽扔掉的那天,他们决定一起创业,相扶相持走到今天,莫瑾玉擅长琢磨人际关系,梁修远专注专业领域,几番拼搏,他们突出重围,到底还是在业内杀出了一条血路,莫瑾玉不止一次笑谈,自己跟梁修远就是双剑客,仗剑走天涯,99Z.L缺一不可。 怎么好端端的,也莫名有了嫌隙? 陆漫漫想起自己服务的公司,衰败的原因也是从合伙人思想不统一开始的,现在丈夫的公司也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她顿时觉得早餐吃的不那么顺心了,直到梁修远将话题重新拉到日常:“对了,你放在茶几上的书,我放进了电视柜。” 梁修远口中的书,指的是陆漫漫前些年在报停买的言情杂志。 那几年,疼痛文学特别流行,上次钱一一过来,她们偶然翻出来,回忆了一把青葱年少,谁曾想就忘了收回去了。 陆漫漫对着梁修远笑了笑:“那些书我早就不爱看了,正打算抽空处理掉呢。”说完,她站起身,将面前的残羹剩饭收拾进厨房。 昨日的雨夹雪,攒了一夜的劲儿,只在枝头跟屋檐积上薄薄一层,阳光从中跳跃,积雪便如同掉了线的玉珠滴滴答答的落下。 她怅然若失的站在窗前,心不在焉的打开水,看着水流冲刷过餐盘,盘中的污垢在池边扑腾两下,便骨碌进下水道了。 也许生活中的某些东西,也该这样尽早处理。 留着那些藏着往事的物件,除了勾起没必要的矫情,什么作用也没有。 她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纪北秋分手时跟她说的话:一贫如洗怎敢入繁花,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天意难违,漫漫,你值得更好的人。 她关掉水,安静的收拾池边溅出来的水珠,仿似动静一大,那些过往的记忆便会如同沉睡的猛兽一般将她拆骨入腹。 可忘不掉的事情就像曾经撞进你网里的鱼,它甩甩尾巴走了,留在你手里的腥气却怎么也去不干净。 恍惚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年的纪北秋骑着单车,落在葱葱树荫下,举着橘子汽水,对她淡淡的笑。 梁修远不一会儿靠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陆漫漫被他的胡渣挠了痒,咯咯的笑了两声,但并没有推开他。 “放着吧,等会儿我收。”梁修远将她圈的更紧,细碎的吻落在陆漫漫的头顶:“走吧,我送你上班。” “好呀。”陆漫漫的笑漫开了整张脸。 年少无知碰到情伤的时候,她也曾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青涩跟激情褪去,人海里的人越来越多,她在嫁给梁修远之前就慢慢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第3章 修远,好久不见,我是苏吟…… 雨雪初停,冰雪消融,连带着气温又降下来几度,梁修远想了想还是选择开车送妻子上班。 陆漫漫的公司在市区最老的大厦里。 盛夏时分,爬山虎会茂密园区的每一栋老楼,蝉鸣肆意妄为整个午休,傍晚,太阳还没落山,蚊子就迫不及待蜂拥而至。 陆漫漫时常被叮的一腿包,多半会记得在包里备一瓶无比滴,所以,一整个夏天,陆漫漫一打开包,满满都是99Z.L薄荷的味道。 然而,冬季就不会有这些烦恼。 爬山虎到了秋季就会落叶,到了冬季就只剩下藤蔓了。 老楼的白墙往往都年久失修,乳胶漆的白底还在,只是会混杂黑斑。 枯藤盘桓而上,偶有一两片还未掉尽的深黄树叶,风一起,飘飘散散,摇摇欲坠,倒别有一番风味。 今天的路况还算可以,也或许是出门比较早的缘故,所以暂时还没有碰到高峰堵车。 梁修远故意放慢了速度,毕竟生活中,他很少有这样在马路上悠闲临摹的时光。 关键还能哄老婆,一举两得。 梁修远其实也是南城人,创业初期,就去了苏城,已经离开这座城很久了。 他的工作不清闲,白手起家,他唯有跟时间赛跑,每每出去跟返回,只有路灯默默亮着光,照耀他回家的路。 “你看这儿,以前是新华书店。”陆漫漫指着眼前浅白星格的瓷砖门头,试图引起梁修远的共鸣:“现在成了咖啡店了。你以前有没有在这里买过书?” 这个问题,对而立之年的梁修远有些为难,他比陆漫漫大了五岁,学生时代,离他较远,记忆早就很模糊了,但,陆漫漫说的这件事情,他是有印象的,从这里出来的练习册,每个孩子都感同身受吧,那种疲倦跟折磨的滋味,太难忘了,导致成年以后,很久都不愿再提及。 他避重就轻的说道:“我记得它门口,一直有个卖糖糕的老人。” 只是现在看不见卖糖糕的老人,新华书店也再买不到练习册了。 “我最喜欢吃那个糖糕了,甜度合适,黏黏的刚刚好。”陆漫漫有些兴奋的搓搓手,眼角藏了月牙,笑的醉人。 梁修远又体贴的放慢了车速,妻子的快乐,只要松松油就可以了,实在是他的幸事。 “你再看那儿,原来是个小公园,小的时候,我爸爸老是带我来买发卡。” 陆漫漫说到兴起,害怕触到梁修远认知盲区,忍不住伸出手比划:“有款发卡,你应该也见过,你们班的女孩儿肯定带过,好流行的,就那种蝴蝶发卡,钢丝缠绕的,晃晃脑袋,它的翅膀噗噗传动,好像一不留神就能飞起来。” 那个时候,少女的暑假是被还珠格格掳走的,小燕子带着的蝴蝶发卡红遍大江南北,她明眸大眼,天真烂漫。 或许你早就不记得,是爱发卡本身还是爱屋及乌了。 “说起这个,你知道钱一一吧,她曾经买了整整一版,把整个脑袋的头发都拎起来,扑闪扑闪的像是被蝴蝶绑架了。” 提起好友,陆漫漫露出在梁修远面前少有的灵动:“天知道,她现在居然有勇气一直吐槽我的审美。” 钱一一是陆漫漫的死党,妖精皮囊,和尚心,面上御姐,走路带风。 她们认识有十年之久,是高中时期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只有陆漫漫知道,她脱下皮囊,能有多邋遢。99Z.L 前段时间,她时不时就来骚扰陆漫漫,这段时间,销声匿迹了,陆漫漫不用问都知道,她又谈新恋爱了。 “你们是不是很久没有约了?”梁修远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陆漫漫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自动过滤一遍,分析出了有用的信息。 “她没时间。”陆漫漫挑挑眉:“她忙的很,忙着谈恋爱。” 梁修远还想说点什么,手机进电话了,他抬眼一看,果断的掐掉,对方又打来,梁修远还是掐掉。 这样周而复始,几个回合下来,偃旗息鼓了。 陆漫漫觉得有些反常,便多问了一句:“不接吗?对方打了好多个,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梁修远始终看着前方,淡淡的说:“都是工作电话,可以等空下来再回。”继而刹车,不重,但陆漫漫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小小的晃荡了一下。 这时,梁修远的手机又进微信了,对话窗口自动浮在手机屏幕上,手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放支架上,支架就横在两人之间的通风口,陆漫漫想不看见都难。 修远,好久不见,我是苏吟。 梁修远很淡然地替陆漫漫检查了围巾手套,一如平常那般体贴,确认没有问题,才替她打开车门。 他一定知道,陆漫漫看到了那条微信,那样暧昧的称呼,落笔女性色彩浓重的名字,每一个字拓展开来,都能让女人吵上三天三夜,但梁修远好像并没有想跟陆漫漫解释的姿态。 陆漫漫想起钱一一每次失恋,她往往会在一次醉酒后变得淡然,钱一一说,能说出来的人,都是放下了,释怀了,如果没放下,一定是闭口不谈,情愿自罚十杯都不愿提起。 梁修远这个时候的缄默,多一点都不一样了。但他周身坦然淡定的姿态,一如认识到现在毫无反常,陆漫漫反倒渐渐自觉敏感是否过分且多余了? 她恍恍惚惚,不禁回想起跟梁修远刚认识的时候。 故事平铺直叙,没有惊喜,没有蜿蜒曲折,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他们的相识很是俗套,半相亲式,替他们牵线搭桥的人,陆漫漫至今也没搞明白大家的关系,可能就是缘分使然吧。 他们最开始也就彼此加了微信,甚至除了添加好友的当天,相互客套的说了一声你好以外,再无联系。 梁修远几乎从不发朋友圈,所以,陆漫漫对他,很快连最初的好奇心都消失殆尽了。 陆漫漫本以为,这场缘分会在沉默中自动退散,但很快,他们重新有了交集。 大约是某个夏天的午后,谢安瑜跟陆林走亲戚,留陆漫漫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她就发了个朋友圈:夏天来了,小龙虾们要记得躲好哦,配图垂涎欲滴的蒜蓉龙虾。 恰到好处的展示总能得到大部分人的回应。 不一会儿,状态的点赞已不在少数。 唯独只有梁修远私发了一条微信:小龙虾已经洗净下锅99Z.L,有时间出来给它超度吗?陆漫漫并没有立即回复,想了很久才对上了他的身份。 接着梁修远又发来一条微信,是个地理位置。 陆漫漫点开看了,居然是离她家很近的那家网红小吃店,听说很难订到位置的. 或许是受美食的驱使,陆漫漫几乎没考虑多久就回了个好字,但看的出来,她并未拿奔现当回事,未施粉黛,随意抹了个口红就出门了。 到店门口的时候,梁修远已经在门口等了。 陆漫漫仅凭气质,老远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他,他穿的休闲,但盖不住卓越。 饭局中,陆漫漫从闲谈得知梁修远也是南城人,乡音很快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后来,等陆漫漫再次回过神来,梁修远已经是那个进入她生活里的人了。 没过多久,梁修远用一顿正经的晚餐外加一束玫瑰花,给他们的恋爱关系开了头。 钱一一说,你也太好追了吧,连个关卡都没设,他就一马平川,在你的世界里安营扎寨了?陆漫漫,你不知道太过容易得来的,男人都不知道珍惜吗? 陆漫漫当时只笑了笑,他们一个崇尚简单,一个成熟理智,怎么玩你追我赶的爱情游戏? 不过陆漫漫对钱一一的观点倒不是完全不认同,多少对自己轻而易举就答应梁修远的追求,还是保有不甘心的成分的。 毕竟陆漫漫从不会天真的以为,梁修远恰到好处的撩拨,接吻时浑然天成的魅惑,还有他在床上左手翻云,右手翻雨的表现,是天赋异禀,只靠理论不配合实战就能达到. 当然她也不认为梁修远现在的平静理智,在过去的某个时光里从来没有过冲动跟疯狂。 她无心纠结梁修远的过去,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打从一开始,他们好像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问对方,只忙着参与了彼此的未来了。 有些事情,错过了问出口的机会,就成了不能言的秘密。 但今天骤然浮现的微信消息,有点像毒蛇吐出来的信儿,在陆漫漫眼前拼命的散发致幻的毒药,让她略微失控,平白对梁修远年少的冲动跟疯狂挑起了兴趣? 他把这些都给谁?会不会就是那个苏吟? 南美洲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北美洲一场龙卷风. 工作变动,纪北秋,梁修远的过去,莫不是也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它要牵出什么样的风暴? 陆漫漫努力让自己平静,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好好享受胜过捕风捉影,太沉醉让人感觉肤浅迷离,太过清醒又让人薄凉冷漠. 所以,最完美的是,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意。 第4章 她心里的那杆称就越偏向于…… 梁修远待到周六的下午,回程了。 陆漫漫如往常一样,在梁修远回苏城的当天去超市才买了一堆礼品,托梁修远带给同住苏城的公公梁君还有姑姑梁钰带去。 唯独没给同样住在苏99Z.L城的婆婆张禾准备。 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只是梁修远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梁修远是判给父亲梁君的,梁家人对婆婆张禾讳莫如深,陆漫漫也就只在自己婚礼与她草草碰过一面。 当时张禾拉着陆漫漫的手,嘴里喊着漫漫来漫漫去的,比谢安瑜还亲昵不少。 那天,她出手极为阔卓,上来就送了陆漫漫一对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家有万今翡翠,贵在凝绿一方,那镯子翠绿欲滴,通身看不出一点杂质,是个好东西。所以至今还被谢安瑜锁在家中的保险柜里。 从她阔绰的出手,陆漫漫不难看出,再婚的她过的应该不错。 只是一顿晚宴下来,她提着酒瓶,带着风,宛如花蝴蝶一样扑到一桌又一桌,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陆漫漫看来多少有些张扬了。 钱一一比她想的更多:幸好你公婆早离了,不然这样的婆婆,你哪里能招架的住? 跟婆婆张禾相反,梁君就显得沉默寡言,客气疏离,姑姑梁钰比梁君稍微热情一些,但识大体,从不过分掺和侄子的家长里短。 梁修远的性子大概是中和了父母的性格特点,沉默寡言,但气氛一到,只要他想也能将场子热起来。 婆家的关系不复杂,不用废心地思考该如何虚情假意迎合,陆漫漫反而自在。 梁修远回苏城后的第二天就是周末了,陆漫漫睡到自然醒,给自己买了一张电影票用来打发大半天无聊地光景。 梁修远的微信除了日常的问候外,还会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点别的,大抵都在询问她当天的行程安排。 知道她下午要去商场看电影以后,他体贴给她转了一笔钱,手笔不小地那种。 他能在结婚后有这样的手笔,取决于他对钱有绝对地自由,简而言之他们家是梁修远管钱,更准确地说,他管着他自己的钱。 家里的经济问题,他很早就跟陆漫漫开诚布公的聊过。 他的想法是,陆漫漫在理财这方面的能力有限,所以他想将自己的收入分成两块,一块他自己留用,或给公司业务添砖加瓦,或做些理财,一块给陆漫漫把持。 因为,他深知一个成熟的男人能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就是往她身上揣好沉沉的钱袋子。 但这个想法被陆漫漫推翻了。 理由是,我不太擅长管钱,给我花那就更没有必要了,我目前有挣钱的能力,如果我有捉襟见肘的情况,我会跟你开口。 梁修远面上看似尊重了她,但背地里还是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抗议,比如他总是见缝插针给陆漫漫转账,结婚至今,陆漫漫一直没有开口要钱的机会。 梁修远给的勤,陆漫漫花钱的速度自然也要跟上,所以,她看完电影后,又在商场血拼了一番,给自己添了一套护肤品跟一件外套。 待她从商场里出来,天色已经很晚,街边的小摊已经收起餐车准备回去,她抬眼看99Z.L看夜空,繁星点点,看来明天的天气至少不会太差。 果不其然,周一的早晨出了大太阳,气温也有所回升,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除了陆漫漫公司的新变化。 很多人经过周末两天的思想发酵,自动离职了,其中也包括了陈程。 陈程走的时候还在劝她早做打算。 打算?这几天陆漫漫不是没有,想的越深入,她心里的那杆称就越偏向于去苏城“投奔”梁修远。 虽然,她对朝夕相对的婚姻关系还是抱有迟疑的态度,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做好脱离舒适圈的准备。 但她总觉得自己需要为这段婚姻做些妥协。 陈程她们当天就收拾东西走了,他们一走,办公室显得更空旷了,本来就没什么人了,还都懒洋洋的等着元旦假期。 钱一一的电话,就是在第二天懒洋洋的午后打给陆漫漫的。 她失恋了,电话里哭的梨花带雨:“王八蛋,他是不是忘了,他长得也就一般,兜里也没几个钱,还敢跟我提分手,真是不知好歹!” 陆漫漫见怪不怪:“喝了几杯了,还是那家店吗?” “嗯,八杯!” 陆漫漫松了一口气,看来还好,一般钱一一大醉酩酊前,报数的单位是瓶,现在单位没变,说明离醉还有一定的距离,起码能撑到陆漫漫下班赶过去。 陆漫漫赶去那家餐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钱一一。 她临河而坐,还在原来的位置,河风撩起她齐腰的卷发,月光揉进她眼下半寸的泪痣,她似有意似无意的撩起额前的发,红唇珉在透明的酒杯上,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徒留杯沿淡淡的口红唇印。 陆漫漫缩着脖子在她对面落座,钱一一钟爱的这个位置,在冬天这个季节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露天临湖,只靠一把大白伞盖去尘埃,四面乱窜的冷风灌得人瑟瑟发抖。 “这次又为什么啊?”陆漫漫要了一杯热水,喝了两三口,才能稍稍缓解寒风的后劲儿,然后开门见山,打算速战速决收拾好钱一一情绪。 “我问他,我是不是胖了,他说不胖,可我早上明明称体重,是重了呀,我觉得他太虚伪了。”钱一一说的振振有词:“可他不但不认识自己的错误,还骂我有病。然后我就说分手,他好像还挺迫不及待的,叫嚣说,分手就分手。” 陆漫漫放下水杯:“没了?” 钱一一点点头。 陆漫漫颇无奈,没忍住说了一句特别不违心的字:“该。” “是吧,你也觉得这样的男人太可恶了吧?” “不,我是觉得你该。” “陆漫漫,你还是人吗?我分手了耶,这么难过?你不说安慰我一下。还尽说风凉话。” 陆漫漫抿抿唇,心说:你无理取闹,你还有理了?再说了,你哪个月不分手?安慰?我能安慰过来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陆漫漫还是凭借仅存的半分人性坐到钱一一身边,揽过她的肩旁,哄孩99Z.L子一般说:“好了好了,乖,乖,乖,分了就分了,凭你的实力,下周就能开疆辟土了。” 钱一一的哭声还是宛如狼嚎,却不忘认同的点点头。 她能有所回应,这起码预示着她的气儿顺了一些,陆漫漫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用陪她熬鹰熬到后半夜了,但同时她又有点惆怅。 那年,钱一一跟何子墨分手,她酒后义正言辞的说,姐以后要做渣女!陆漫漫原以为只是一句戏言,吃饱饭打个饱嗝也就过去了的事儿。 没曾想,她倒是当了真,身边人跑马灯一样来来回回。 几个月前,她得知何子墨开启了一段新恋情以后,以前三句话不离何子墨的人,自此再也没有说过只言片语,哪怕是醉的不省人事,也从未放下戒备。 陆漫漫想,何子墨大概就是钱一一自罚十杯都闭口不谈的人。 陆漫漫把钱一一扛回家,路上,钱一一一直沉默的流眼泪,她说:“漫漫,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良人啊?” 陆漫漫想说:你得先让你心里的那个人搬走啊。但她没忍心,只淡淡的说:“快了,快了。” 那晚,城河的灯火依旧亮到天明,泊船的丝竹之音还是连绵了整个夜晚,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第二天,迎面盛妆而来的钱一一一样。 “你家的卫生间也太小了吧?对着马桶化妆,体验感也太差了”她蹙着眉,绝对是认真在吐槽:“不说其它的,就这环境,你家梁修远能忍下来,算是一条好汉!” 陆漫漫实在懒得跟她打岔,钱一一也识趣的闭了嘴,继而又厚脸皮的凑到陆漫漫跟前儿:“呦,面煮的不错啊,够贤惠,看来梁修远没少享福。” “不用捏醋拿酸的,姑奶奶,你独一份。” “真的假的,我还有这荣幸,你不会下药了吧?” 陆漫漫作势用脚踢过去,扑了空:“嗯,下了,哑药,趁热喝了,赶紧闭嘴!” 钱一一嘿嘿一笑,从陆漫漫手里接过面碗:“得嘞,欢迎堵上我的嘴!”随后,猛吸了两口汤,差点呛到,她放下碗,猛然想起这周五去苏城出差的事情:“哦,对了,我们单位接了一个活儿,是苏城一个景点的软文推广,这周五,我开车去苏城,你跟我一起去呗?” 钱一一一失恋就特别粘人,陆漫漫刚想拒绝,钱一一开始劝说:“我最近状态不好,你不怕我一个人开车再出点什么事儿?”见陆漫漫无动于衷,又接着劝:“你就不想给梁修远一个惊喜?” 见陆漫漫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有些急了:“你多久没有去苏城了,梁修远要是会金屋藏娇,估计孩子能打酱油了,你都不知道。” “少挑拨。”陆漫漫开口了,钱一一觉得有希望了:“你昨天不是跟我说,梁修远这周工作忙不回来了吗?他不回来,你过去找他呗。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真的求求你了,讲99Z.L点礼貌吧?” 陆漫漫已经有些动摇了,钱一一抬手看了看表,端起面碗,大快朵颐,随后走到门口换鞋,提着包边走边说:“就这么说定了,周五你请半天假,我准时来你单位接你。” 第5章 对待婚姻中的杂草,除了抱…… 陆漫漫很快就后悔答应钱一一同行苏城的事情了。 因为这个女人一路上都在给她传递负能量。 她先是缅怀又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连口气都不用喘一下的接着抱怨她的上司。 钱一一就职于一家新媒体,与她大学学的专业挂钩。 日常的工作就是维护公众号的内容,写软文做流量,因为专业对口,工作上也算游刃有余。 唯一烦恼的就是她的上司。 这么多年了,通过钱一一的表述,那个人的形象,东拼西凑,陆漫漫心里也能描绘一二。 身材干瘪,年龄四十上下,从不穿过裙子,衬衫纽扣也从不放松一个,长年累月带着一双黑框眼镜。 每时每秒都隔着办公室的透明隔断四处扫视,你一放松,她便如容嬷嬷一般拉开暗格的木板,对你扎针。 这样的人对每个人都不能十分的满意,自然也不会和善。 但她对钱一一是尤其的不满意,开会从不让发言,闲人再闲,遇到难干的活儿,也挑她这个最忙的,业绩业绩她看不见。 倒是钱一一一旦摸鱼打盹,她倒是精准异常,一次都没缺席。 这样的针对,能不让钱一一每每吐槽起来恨的牙痒吗? 就像此刻,她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这些:“陆漫漫,我跟你说,那个老女人,她就是嫉妒我的美貌,可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呀。老娘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他朝一定十倍奉还。我要是辞职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擦亮她脸上的痦子,让她原形毕露,无脸见人!” 钱一一每每说到兴起,就扬言要辞职,这一说就说了三年。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吊在这个坑,忍受吃人的妖怪对她凌迟一般地抽筋扒皮。 陆漫漫想,或许钱一一胸口堵着一口气,总也捋不顺吧。 毕竟,从专业角度出发,她可一点都不马虎,她维护的公众号,短短半年就风生水起。 陆漫漫见过她为了完美的配图,曾不顾高反前往西藏,仅仅为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西岸的十里桃林。 陆漫漫时常吐槽她的缺点,但钱一一的优点,她也从未假装看不见。 钱一一到苏城后,把陆漫漫送到龙庭1号的大门口,便马不停蹄赶去工作了。 陆漫漫让她上楼喝口茶的功夫都耽误不得,她说,这个点赶过去,不会错过景区的彩灯泡泡,得记录下如梦如幻。 陆漫漫不置可否。 象征性的嘱咐她几句,待她开车消失在眼前才走进小区大门。 龙庭1号位于苏城的中心地带,背杖金湖,周边配套丰富,商业,医院,学校一应俱全,担得起寸土寸金这个词儿。 小区是改善型住宅,户99Z.L型不是洋房就是别墅。 他们买的是这里的顶复洋房用作婚房,不到三百平米,梁修远已是倾囊购置。 只是陆漫漫一直不曾搬进来住,自然盛不了他这个情。 但这到底是他们共同的家,陆漫漫就算来的频次不高,也是熟门熟路。 她拇指轻轻搭在门把手,指纹锁自动识别,呲啦一声自动开了。 屋里一如平常,仔细分辨家中的摆设,陆漫漫的气息无处不在。 比如放在玄幻柜厨那边得带着皇冠张大嘴等着主人投钥匙进去得粉色招财猫。 又比如立在沙发旁蓬蓬松松的羽毛台灯。 它们跟屋里整体的简约风格格不入,可又那样鲜活的存在着。 陆漫漫满意地将钥匙投进去招财猫地嘴里,换了鞋,双手抱胸站在客厅一隅观察,想找个需要打理的地方以应对梁修远下班前的孤独时光。 可屋里一层不染,物品归纳整洁,陆漫漫根本没有动手的地方。 看来,有个轻微洁癖跟强迫症的老公,或许也不是没有烦恼。 于是她改变思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供她炒一两个菜担个贤惠的虚名。 这次没失望,冰箱的食材满满当当,满汉全席的配料也不过如此吧,足够陆漫漫尽情发挥了。 结婚眼看就一周年了,陆漫漫好像真没有给梁修远做过饭。 倒不是刻意不做,只是梁修远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为数不多的见面里,她的一日三餐,要不就是梁修远做好饭,她等着被投喂,要不就是在外面餐厅对付。 其实陆漫漫是在厨艺上还是有一定的天分的,她是会做饭的姑娘。 她手机里下载了很多美食APP,每每仔细读上两遍,她就能复制出来,而且味道还不会太差。 她站在冰箱门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的菜色成型,便从冰箱里挑选出今晚要用的食材。 挽起发,撩起袖子,开始备菜。 因为考虑到梁修远在山城上的大学,喜麻辣,所以为了照顾他的口味,她特意切了小米椒留用,第一次给丈夫下厨,陆漫漫是卯足了劲儿要顺利的拿下他的胃! 我们总想着逃离平凡的生活去寻那虚无缥缈的远方,殊不知,有些诗和远方恰恰是在凡尘烟火中,这大概就是做饭的意义吧。 陆漫漫再厨房忙忙碌碌,生活就变成了面前的水煮肉片、冷吃牛肉、蚂蚁上树、鱼香肉丝,外加一锅山药莲藕骨头汤。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梁修远也该回来了。 她摘下围裙,将菜摆上餐桌,又开了一瓶红酒醒着,端端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像个做了好事等着被人夸奖的孩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门口有了动静,她忙站起身,走到门口。 梁修远应该正在跟谁打电话,他声音不高,又隔了一道门,偶尔几个字才能入耳。 但这不是重点,陆漫漫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被夸奖这件事儿上,99Z.L根本无心关注其它。 但说来也巧,梁修远打开门的那一霎那,她很清楚的听到梁修远喊了对方的名字,苏吟。 梁修远也在看到站在玄关处的陆漫漫,愣了一下,短暂的停顿后,回过神继续对着手机说:“我到家了,不说了,先这样。” 一个人的名字频繁出现,代表着这个人跟你目前的生活或多或少是牵连的。 苏吟,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但那个当下,陆漫漫还是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不想看到男人一下班,还没卸下满身疲惫,妻子就开始迫不急待兴师问罪的嘴脸;不想自己幸苦几个小时忙碌的一桌好菜,变得让人难以下咽食不知味;更不想自己在梁修远面前变成一个捕风捉影的怨妇。 “你来了?”梁修远虽然带着疑惑,但从语气推测,愉悦程度更高一些。 “钱一一出差,顺路捎上我。”陆漫漫一边淡淡的解释,一边接过梁修远刚脱下的浅灰色大衣,打开玄关柜的柜门,将它平整的挂好。 梁修远笑着将陆漫漫抱进怀里。 陆漫漫乖顺的环住他的腰,这个时候,梁修远的笑容足够杀到陆漫漫。 他有过很多笑容,大多都是浅浅的,远不及现在这样歪着头,皓齿自成弧,星眼迷离来的甜来的阳光治愈。 “好了好了。”陆漫漫轻轻的拍了拍梁修远的肩膀,提醒他停止腻歪:“我做了饭,你再不洗手吃饭,就该凉了。” 梁修远朝餐桌望去,对着满桌的川菜挑眉,面露惊讶,仿佛再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陆漫漫晃晃脑袋,略微得意,婚姻中的有所保留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惊艳。 陆漫漫心说,看来,有些道理,我参悟的还算透彻。 “欢迎女主人回家。”梁修远开了一瓶红酒,晃着高脚杯,温柔的看着陆漫漫。 陆漫漫举杯相对,抿了一口,酒精跟残谈经过时间发酵的刚刚好,陈年老酒,果然甘醇。 陆漫漫放下酒杯,双手搁在桌边,等着梁修远一个菜一个菜的尝过去。 “超出预期。”梁修远怕词不达意,又加了个形容词:“非常。” 陆漫漫笑了,似乎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脸颊泛红,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将梗在心里好几天的想法说给梁修远听:“修远,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其实我们公司最近效益不太好,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我认真考虑过了,我想趁这个机会搬来苏城。你觉得怎么样?” 陆漫漫说话的表情跟语气不像开玩笑,但又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性。 梁修远有点分不清她是不是带了几分醉意,但陆漫漫自己知道,她一点也没醉,甚至还很清醒的知道,对待婚姻中的杂草,除了抱怨,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亲自来修理。 梁修远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反应过来,用句玩笑话,将司马昭之心说到路人皆知:“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99Z.L相反,你再不搬过来,长夜漫漫,我都快熬不住了。” 陆漫漫笑了,听出了他的揶揄,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来日方长。” 梁修远杯口微倒:“彼此彼此。” 第6章 他自然而然地用莫瑾玉这块…… 享用晚餐后,梁修远陪陆漫漫将残羹剩饭收进厨房,并没有用繁忙的借口将一片狼藉留给她。 他熟练的洗刷油腻,将大部分的清扫工作做完,才去二楼书房处理公事。 他的细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恰到好处。 陆漫漫哼着歌继续在厨房的水池旁收拾残局,她好像总能在酒足饭饱后,忘却生活中的烦恼。 她突然想起,大约是一二年的春天吧,国人的餐桌被搬上了荧幕,浑厚深沉的音色赋予了食材鲜活的生命,同时传递了美食的智慧。 它说,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和喜悦,我们总会将苦涩藏在心里,而把幸福变成食物,呈现在四季的餐桌之上。 她很快完成了扫尾的工作,将手擦净,抹上护手霜,忍不住低下头闻一闻,这香味梨花淡淡,素雅不张扬,是她喜爱的味道。 她将双手拉住,抻到背后,脖子后仰,慢悠悠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坐好。 经过楼梯的时候,眼光流转,偷偷顺着台阶,试图窥探楼上梁修远的活动,没发现任何异样后再次抻了一把酸痛的肌肉重新走回沙发,打开电视准备追剧。 这就是陆漫漫的爱好,看剧发呆聊八卦。 陆漫漫打开在追的综艺,往前翻了两期,开始恶补。 起先她还能跟着节凑,找到笑点,后来,兴许是屋里暖气开的有点狠,又或者晚餐喝进胃里的酒开始作祟,她眼皮沉的厉害,不自觉的连打几个哈欠。 年轻人有的时候,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倔强,比如,不喝清晨的粥,不熬半宿的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年轻。 陆漫漫强打精神,正襟危坐,但没过多久,身体就诚实的举起了白旗。 春眠不觉晓,哪管花落知多少? 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隐约觉得有人将她抱起。 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梁修远的脸越来越清晰,彼时梁修远单膝撑在地毯上,双手正托住她的身体,准备将她抱起。 “醒了?”梁修远带了一丝惶恐,他已经刻意放轻动作了,但还是扰了陆漫漫的清梦。 陆漫漫下意识地拿起一旁的手机看时间。 “啊,这都到凌晨啦?我睡了这么久吗?”她讪讪一笑,已经恢复了清醒,从梁修远的怀里退出来。 梁修远倒也没有缠绵,他站起身来,在陆漫漫身旁落座,舒适的将整个人都放进了沙发里,片刻后,他拍拍大腿示意陆漫漫过来抱抱。 陆漫漫乖巧的过去,看着略显疲态的梁修远,不免有些心疼:“你一直在工作吗?这也太拼了吧”说话间,已经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捏在他的肩头,替他舒缓工作99Z.L到半夜的疲惫。 梁修远闭上眼睛,安静的享受,陆漫漫按了一会,打算从梁修远的身上下来,给他倒杯牛奶:“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吧,有助睡眠。” 梁修远摇摇头,重新掳回陆漫漫不安分的腿,他只想抱着爱人享受夜晚的平静安宁。 陆漫漫重又坐回去,指尖轻柔的转在他的太阳穴。 良久,梁修远睁开眼,托着陆漫漫的屁股,将她腾空抱起,她惊魂未定,只听梁修远说:“我享受了你的服务,也该回报一下,我抱你上楼休息。” 这不是一个坏主意,但陆漫漫想了想自己的体重,又看了看眼前少说二十级台阶,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快放我下来,我最近体重控制的不是很好,已经胖了……五斤,听起来不多,但你知道五斤肉放在台秤上得多大一滩吗?” 谁知梁修远不仅可以将她结结实实的抱住,还能富裕一些力气将手游移到她饱满且弹性十足的臀上,试试手感,不甚满意:“嗯,好像是胖了一些。” 陆漫漫嬉笑着挣扎反抗,一个躲一个追,两人你来我往,推推搡搡间就推到了卧房,床幔一掀,一发不可收拾。 有的性是步步为营,有的则是一时兴起,步步为营琢磨的是得意洋洋的满足,一时兴起贪图的是惊醒刺激的未知。 如果说陆漫漫还对方才梁修远进门说的那句方吟耿耿于怀,那么现在,耿耿于怀就如同她的身体,被梁修远吃干抹净,抛到九霄云外了。 梁修远不知道陆漫漫多涨的五斤肉摊平到底能占多大的地儿,但他知道这五斤肉应该都长在了它们该涨的地方,经过刚刚的一番痴缠,差点让他过早的化骨成绵,摊成一汪春水。 酒力见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红浪翻停良久才姗姗褪去,恢复平静后,陆漫漫慵懒地靠在梁修远怀里,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梁修远披着睡袍下床,没过多久,又上来了,床的另外一侧因为重量倾斜了一下。 陆漫漫睁开眼,梁修远正在喝水,见她醒来,顺手把给她倒的温水递到她跟前,陆漫漫摇了摇头。 梁修远重又将温水搁在床头柜,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而柔的抚在陆漫漫裸露在蚕丝被之外的肌肤。 “困吗?要不聊聊?”他试探性的问道。 陆漫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点点头:“你说我听,这样可以。” 梁修远屈起手指,轻轻的在陆漫漫的额间敲了敲:“看来你的身体素质有待提高!” 陆漫漫根本没有纠缠的力气了。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姿态,静待梁修远说话。 “我跟瑾玉谈过了,还是决定分开经营,已经到了清算利益的阶段。” “不能挽回了吗?”陆漫漫问。 “难。” “要不要我去劝劝?这种事情,第三个人出面或许会好一些。” 梁修远摇摇头:“猪油蒙了心的人,是劝不了的。” 陆漫漫只能安慰:“99Z.L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分割挺顺利的,这样也挺好,我们并不是在矛盾不可调和的阶段散场,以后也不用担心商场再见,会迫不及待兵戈相见。” 梁修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但陆漫漫总觉得,他并不像表面呈现的这样云淡风轻,抛开利益,单说这么多年的情谊,慢而真切地崩塌在他面前,她不信,午夜梦回,梁修远能一直维持冷静和理性,不会有片刻地惆怅和寝食难安? 不过,没多久,陆漫漫就觉得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只听到他轻启薄唇,淡然说道:“苏吟是暂时过来接替瑾玉的。” 他自然而然地用莫瑾玉这块砖引出了苏吟这块玉,地点,时机把控的刚刚好。 “公司创办伊始她在,中间她被朗杰公司挖走,朗杰是我们这一行的标杆,短短几年,她就掌控了朗杰华东地区的所有项目,现在瑾玉走了,她回来找我,有想法换个工作环境,站在理性的角度,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有能力,对公司熟悉的人来填补自己在业务能力上的短板。” 陆漫漫完全没了睡意,梁修远说的字字句句,她都听的真真切切:“于公,她是最好的选择,但于私……漫漫,我不得不郑重的跟你坦白,我跟苏吟的确牵扯过多,我们有过去,但我保证,仅仅是过去,感情上,我们早就划分干净了。” 梁修远很真诚,毫无虚假欺瞒,陆漫漫反倒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 丈夫的事业惨遭滑铁卢,作为妻子不能连一份理性的支持都不能给,陆漫漫无法任性的说,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让我的丈夫跟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共事,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也许这个时候,体谅信任比谴责多疑来的更有力量:“你足够坦诚,我足够信任。我没事,目前顺利渡过难关才最重要。” 陆漫漫侧过身,将自己藏进被窝,并没有忘记嘱咐身旁的丈夫:“放宽心,早点休息吧,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梁修远从背后拥住陆漫漫,抚慰打在陆漫漫心里的一巴掌,递过来一颗甜枣:“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是我的福气。” 陆漫漫意兴阑珊,并没有多话,只是握住梁修远的手,给他传递了一份踏实,也许大概率,自己是可以把信任托付给他的。 不久,梁修远的呼吸平稳,应该是踏实的入梦了。 陆漫漫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小的时候,她曾经特别想要一个洋娃娃,用尽了整个孩提时代的不可理喻,后来,谢安瑜绞了一头乌黑的头发,将洋娃娃递给她。 再后来,家境平凡的那几年,陆漫漫再也没有放肆的任性过,久而久之,她好像失去了任性的能力,学会了善解人意。 可善解人意真的就是好事吗?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那晚,陆漫漫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裹在密不透风99Z.L的茧里,整个夜晚,在梦里,她一直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撕不开钢板一样的外壳,空气越来越稀薄,她越来越喘不上气,直到她带着满身的薄汗从梦中惊醒,那种无比接近真实的窒息感才慢慢消散。 陆漫漫不记得哪本杂志上这样解释梦境,它说,梦境是被大脑放进储梦空间的现实。 第7章 忘记一段感情,要么时间,…… 翌日,陆漫漫计划跟梁修远去公公梁君那里吃饭。 休息时间,梁修远一改西装革履的形象,偏爱舒服的穿着。 还是老规矩,他先下楼开车,等他把车热好,陆漫漫姗姗来迟。 她今天化了淡妆,刚在副驾上坐好,便掏出两只口红,犹豫不知什么色号更配今天淡紫色的羽绒服,便都拿上了,征求梁修远的建议。 男人分不清女人的口红色号,就像女人分不清男人的皮鞋款式,梁修远也不例外,但他还是耐心的说:“你可以都涂上试试。” 陆漫漫纠结再三,决定用淡淡的奶茶色增加嘴唇的柔润。 她收起车上的化妆镜,开始托起脑袋,安静的刷手机。 因为参考经验,不堵车的情况下,从龙庭去梁君的老年公寓,大约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梁君的老年公寓,在苏城的度假区。 度假区依山旁水,空气指标在省内名列前茅,梁君推开窗就是一望无际的湖,渔船摇曳,山水交织,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等陆漫漫再抬头看时,梁修远已经开进了度假区的分界线。 陆漫漫将手机收起,车窗放下一条小缝,裹着湖面蒸腾而上的水汽,空气难得的清爽。 “你上次带给爸的杂粮粉,他特别喜欢。他托我给你道谢,可我失职,现在才带到。”汽车绕着环湖大道平稳行驶,梁修远的话,轻轻递到陆漫漫的耳朵里。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难得有他中意的东西,下次我再给他多准备一些。” 两人正说着话,汽车已经从环湖跑道上驶出,老年公寓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梁修远轻车熟路开进去停好车,不远处爽朗的笑声隔着楼栋传来,由远及近。 陆漫漫从一群老年人中很快分辨出了公公梁君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鹅绒大衣,带着一顶鸭舌帽,背着手,走在队伍的末尾,时不时跟旁边的王叔说两句话。 一群人在眼前的楼栋间分散,各自回家,王叔跟梁君不一会儿也到了跟前,陆漫漫甜甜的叫了一声:“爸。”又对着一旁的老人叫了声:“王叔。” 王叔跟梁君住在一栋楼,子女都定居国外,老伴也去世很多年了,跟梁君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一来二往,关系就越处越好。 王叔每次看见陆漫漫,都忍不住多夸几句:“老梁啊,我看你这儿媳不错,现在的年轻姑娘啊,生的标致的不少,嘴甜的难找。” 每每梁君总会面色平和的点点头。 趁他们寒暄的功夫,梁99Z.L修远走到汽车旁边,打开后备箱,上次陆漫漫买的一堆礼品托他给梁君梁钰带上,梁钰的部分都悉数送到,梁君的他嫌麻烦就没都带上,这下反而派上用场了。 等梁修远拎着一大包礼品走过来,王叔已经先回家了。 梁君看着梁修远手里的礼品,打开门,接过来,嘴里却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两声:“储物间都快堆不下了,下次不要买了。” “你看,那屋里。”梁君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特地走到储物间门口,指着一大堆的物件念叨:“牛奶粗粮什么的我倒是吃一点,只是那天那谁……把这燕窝……送来了。” 梁君说道燕窝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抬头看了一眼梁修远,继续说道:“说是托人从马拉西亚带回来了金丝燕窝,漫漫,还是你拎回去吧。” 陆漫漫尴尬的笑了笑,梁修远说话了:“燕窝的事儿先放一放,我们得去餐厅吃饭了,不然该不给我们留位置了。”说完,他指尖在手表上敲了敲,提醒他们该出发用膳了。 陆漫漫轻笑一声,赶紧放下包,急匆匆地越过梁修远,往卫生间跑去:“稍等啊,我去下洗手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梁君像是在嘱咐梁修远什么,只听梁修远说:“我心里有数。” 那天,陆漫漫他们吃过饭后,三人在湖边散步消食,太阳还没下山,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钱一一给陆漫漫发来微信,她已经提前结束了工作,准备今天晚上回南城。 陆漫漫特意将手机递到离梁修远更近一些的地方才说:“我今晚要搭钱一一的车回南城了。” 梁修远习惯性握住陆漫漫的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能不能她先回,你再呆一天,明天周末,我想再陪陪你,到时候晚点送你回去。” 陆漫漫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样折腾,我还是跟她车走吧,再说了”她停顿了一下,将头落在梁修远的肩头:“我应该不久就可以搬来苏城了,呆到你腻为止。” “拭目以待。”梁修远戏谑,但很快恢复正经,操心起陆漫漫换工作的事情:“工作的事儿,需不需要我帮忙留意?” “那倒不用。”陆漫漫一口回绝。 杀鸡焉用牛刀,陆漫漫要求不高,差不多的工作还是随处可见的。 钱一一到天黑才到小区门口,她就提前了五分钟通知她,陆漫漫有些手忙脚乱,梁修远跟在后面协助她整理需要带回南城的物品,然后送陆漫漫下楼。 钱一一的车正横在马路牙子上,看见陆漫漫,她从车里下来,顶着大素颜裹着笨重的睡衣,睡眼惺忪,好不夸张,跟鬼一样。 “刚睡醒吗?”陆漫漫吐槽。 钱一一礼貌的跟梁修远打个招呼,然后接过陆漫漫手里的东西:“可不是,昨天熬了一整晚等月升日出,待会儿要是堵车,你换换我。” 梁修远帮着关后备箱,听钱一一有让陆99Z.L漫漫开车的意思,立马说道:“如果遇到堵车,我建议你们可以找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漫漫车技一般而且昨晚也没休息好。” 钱一一对着一旁的陆漫漫撇撇嘴,一副酸到牙齿的表情,陆漫漫没说话,只伸手将钱一一推到驾驶室,然后转身走到梁修远身边,趁人不备飞快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我走啦。拜拜。” 路上,钱一一不免蔫酸拿醋:“你再也不是那个干净的陆漫漫了,你周身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继而凑过来,满面“淫”光的说:“昨晚没睡好?嘿嘿,不会是补了一整晚的课吧?梁修远体力这么好的吗?怎么样?都用的什么姿势?有没有新解锁的?” 男人在一起聊女人,女人在一起呢?要问陆漫漫,她一定会说,尽是虎狼之词,但是陆漫漫明显没有跟她探讨的兴趣,答非所问:“钱一一,我问你啊,要是你谈个新男朋友,他有不得不跟前女友牵扯的理由。比如……” “分。”钱一一不等陆漫漫把所有的设想条件说全,很果断的回复了。 “哪怕是仅仅为了工作呢?” “为了他妈也不行啊,必须分。”钱一一斩钉截铁,继而又感觉不对:“有情况啊,陆漫漫,你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陆漫漫顿了顿,打算暂时瞒住钱一一:“求求你了,不要把你丰富的想象力在我身上发挥,谢谢。” 钱一一长舒一口气:“我就说梁修远看上去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后又唠叨陆漫漫:“不过,不是我说你,你确实应该长点心,当初你这婚接的就很草率,好死不死结婚后你们还玩异地分居,你有没有听说过,对于异地来说,也许关怀与温暖鞭长莫及,但冷漠与疏离却可以翻山越岭。” “我知道。”陆漫漫强壮镇定,用玩笑话掩饰片刻的失落:“少说两句吧,母性会让你丧失女人的魅力的。” “彼此彼此。”钱一一果断回击,陆漫漫不再多言,索性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钱一一一拍脑袋,将快进入梦乡的陆漫漫摇醒:“哦,对了,你知道我这次在景区碰到谁啦?” “谁啊?”陆漫漫被摇醒,意兴阑珊,语气嫣嫣的。 “周玲玲!”钱一一反倒越说越来兴致,也难为她了,揣了一路的秘密,不等分享,就被别人打断,现在想起来,还不得铆足劲一口气全部说完:“就高中那会儿,跟我同桌来着,带个眼镜,斯斯文文,后来跟人干架被退学的那个姑娘。” 陆漫漫的努力回想,在脑海里找到了蛛丝马迹,起码能把人跟脸对上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钱一一不会对一个几乎没有交情的人的生活状态感兴趣,让她感兴趣的一定是这个人带给她的另外的更有价值的人或者消息。 果不其然。 “她把我拉进了高二一班的微信群里了。”钱一一有种失而复得的满99Z.L足感:“能把这个在高二解散的班级重新聚起来,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不得不说,陆漫漫也觉得挺神奇的,那年,省内高考改制,取消了生物化学的分科选择,高二一班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被解散的。 “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对一个男同学垂涎已久,年少含蓄,给错过了,现在男未婚女未嫁,我不得好好弥补遗憾的机会啊?” 说话间,钱一一的手机亮了。 钱一一瞥了一眼,脸上笑开了花,陆漫漫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遗憾上赶着让她弥补,陆漫漫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速度够快,看来已经充分勾搭上了。 果然忘记一段感情,要么时间,要么就是新欢。 钱一一索性将车停在应急车道,回复消息,暧昧的男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她聊到兴起大概是忘了,不能长时间占用应急车道,在陆漫漫的提醒下,才怏怏的收起手机,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刚把你也拉进去了。” 不等陆漫漫说话,又补了一句:“放心哈,我都看过了,群里没有纪北秋。” 第8章 “纪北秋来了。”她给钱一…… 纪北秋这个人,之于陆漫漫,在不久之前已经被当作往事感怀过了。 现在骤然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大概可以这样形容陆漫漫的心情:掀不起的波澜壮阔压不下的暗潮汹涌。 其实在陆漫漫跟梁修远婚期定下后的某一天夜里,她曾收到过一个陌生的短信:在吗? 那条短信是纪北秋发来的,因为那串数字,陆漫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烂熟于心。 她承认,在那个夜晚她为了这条时隔多年发来的短信辗转反侧,忍不住琢磨:他是后悔了还是无聊了? 直到午夜,万家灯火没了光影,她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复,回复她的幸福跟喜悦,还是与他详谈婚姻的迟疑跟不确定? 她不想示威,更不想被他拯救。 夜晚的高速遮盖了白日的匆忙,大路通天,铺开漫天繁星,默契使然,钱一一保持沉默,把安静留给陆漫漫。 同学群里偶有一两个消息发出,陆漫漫时不时也会扫一眼,大抵都是一些鸡汤的链接,也会有三两个人跑出来发表见解,试图充当别人的人生导师,但反响并没有多高。 渐渐的,我们好像总会再长大的路上,学会如何收敛青春的张牙舞爪,熟练的在人海中潜伏。 直到群主创建了一个群待办,洋洋洒洒的几百个字,总体的意思概括下来就是:回忆往昔并肩作战的日子,展望未来的相互扶持,珍惜现在相聚的缘分。 字里行间,朴素真情,群里回应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寒暄半场,然后就有人提议了聚会的事情,算是把群里的气氛推向了白热化,多年不见,不知你还是我印象中被习题淹没的稚嫩脸庞吗?人生中可以通过一场聚会就能得到答案的疑惑,有什么理由不99Z.L去解答呢? 钱一一的手机在微信消息的进入不停的闪烁,陆漫漫贴心的答疑:“群里讨论同学聚会的事情。” “真的啊?”钱一一毫不掩饰惊喜和期待,待看到陆漫漫一脸平静的时候,有些泄气:“怎么?你不感兴趣啊?” “嗯。”这种无聊的聚会,除了带去攀比跟炫耀,留下的只有遗憾跟不忿。 “别呀,你跟我一起去呗!” 陆漫漫摇摇头,正说这话,钱一一拐进了收费站,出了高速后,南城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 “有没有说什么时间?在哪里聚?” 陆漫漫差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钱一一问起来,她才重新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 “效率倒是很高,周五晚八点,南城大饭店。包厢号3120。” 钱一一转过头来:“所以呢?梁修远都是周六才回家,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陆漫漫反击:“那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去呢?我不又像你,要面基。” 钱一一说的没错,陆漫漫确实没有什么不去的理由,但一想到接下来一推需要她解决的事情:辞职、找工作、搬去苏城。 她瞬间就没了去凑热闹的想法,毕竟她性子虽然温吞,但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所以,新的一周伊始,她就递了一份辞呈。纯裸辞。 年轻人的疯狂体现在生离死别,成年人的疯狂体现在不留退路。 陆漫漫没想到原来可以这么爽,但,不久之后,这种酸爽就被即将待业这个事实吞噬的体无完肤,她很快又掉进了找工作的漩涡里。 找工作就像找男人,你投简历就像扔绣球,人人都想投给才子,偏偏撞上莽汉,偶有一两个中意的,你望穿秋水,最后他连面都不露一下,只轻描淡写给你发来系统提示:简历已入人才库。难啊,太难了。 就在陆漫漫愁眉苦脸的时候,钱一一再次找到她,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她被盯的没了脾气,最终决定陪她一起去。 聚会那天,陆漫漫跟钱一一很早就到了,陆漫漫是因为超强的时间观念,而钱一一靠的是被爱情冲昏的头脑。 吃饭的包间看起来很是豪华,她们推门进去的时候,水晶吊灯着实晃人眼睛,纯白丝绒桌布罩着一张偌大的餐桌,四面的墙被青色木板夹着玻璃罩住,玻璃里面的青花瓷釉色渲染私藏韵味。 有人比她们还早到了。 脱去稚嫩,轮廓还是分明,她们很快就对上了彼此的名字。 开始寒暄几句,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啊,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啊,然后夏然而止,恢复平静,都各自跟玩得熟悉的朋友交头接耳,不知道是不是就刚刚的一面之缘发展点别的什么花边新闻。 钱一一的微信消息一直没有停过,从进包厢到落座,她是没有心思跟陆漫漫聊得其它的,所以陆漫漫只好喝着白水,刷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跟不远处的同窗点头问好,直到99Z.L收到钱一一发来的微信。 “3点方向,那个秃子,就是郑言川。” 陆漫漫回头一看,钱一一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了。再假装不刻意的观察钱一一留下的方位信息,一个油腻肥胖还秃顶的男人引入眼帘。 本来她还想质疑钱一一不仗义开跑的行为,这下瞬间理解了。 岁月这把杀猪刀啊,输出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陆漫漫不得不喝水压惊,余光里,郑言川左顾右盼,大概再找钱一一,一副望眼欲穿的姿态。陆漫漫着实担心,他动作太大,对他仅剩感人的发量更不好。 “你的遗憾,正在满世界找你。”她给钱一一回去消息。 “让他去死。我只想从噩梦中醒来。” 陆漫漫噗嗤一笑,收起手机,抬眼再看的时候,包厢的餐桌不知不觉就接近满员了。 群主脱下外套,站起身来,开始说话了:“在坐的各位老同学,人也到差不多了吧?我来说两句哈,这次聚会呢,不是全员到齐,多少有点遗憾,但这不能影响我们来的伙伴尽兴。” 他停了一下,大概是想得到大家的回应,见大家不为所动,顿觉有些意兴阑珊,于是淡淡笑了两声:“行吧,行吧,我不多说了。”然后,调头跟服务员吩咐两句,这席总算开了。 陆漫漫起先也觉得经过刚刚尴尬的开场,今天这局算是毁了,没曾想,酒过三巡,场子瞬间就热起来了。 曾经的少年不管变成了谁家的丈夫父亲,在此刻卸下所有的责任跟负担勾肩搭背,嬉笑怒骂。 曾经的少女也不再低头惆怅未解的数学题,而在觥筹交错中红光满面的畅谈一路走过来的人生见解。 陆漫漫稍显克制,只与邻座的女同学,聊聊美妆服饰,不痛不痒,所以,她注意到了群主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走出了包厢。 没过多久,他又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了另外一个人。 群主清清嗓子,示意大家留一丝的安静给身后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同学们,我们大家再挤一挤,给纪北秋留个位置啊?” 包厢里真的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开始窸窸窣窣,大家都或主动或被动,都在响应给临时起意参加聚会的纪北秋让位的提议。 当然也包括了角落里的陆漫漫。 南美洲花蝴蝶震动的翅膀这么快就引来了龙卷风吗?不然纪北秋为什么会这么真真实实的站在陆漫漫的面前?还那么招摇?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以前的纪北秋一定不会穿的这么光鲜亮丽,也不会这么气定神闲,自然自然的游移在某个饭局里。 他笑着看着前方:“我来晚了,自罚一圈赔罪。” 陆漫漫缩在角落,竟然已经开始为纪北秋口中的罚酒一圈会罚到她面前时的尴尬提前惆怅了。 “纪北秋来了。”她给钱一一发了微信,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 “卧槽”钱一一几乎没有停顿立马回复了消息。 陆漫漫等99Z.L着她的下一句,可钱一一的聊天窗口,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那忽闪忽现,她瞬间就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别人百转千回才能说出口的忌讳。 末了,钱一一发来了一句话,也是一个事实:“他来他的,你结婚了。” 嗯。陆漫漫刚刚回完钱一一消息,纪北秋就到了不远处。 屋里嘈杂,他们的寒暄,陆漫漫听不真切,但能从只言片语中体会到一些信息,纪北秋是从外地赶过来,路上堵车,所以晚了。 陆漫漫恍神的功夫,纪北秋已经到了跟前。 桌上约莫二十来号人,前面的江山打下来,以至于他对着陆漫漫举起酒杯的时候,酒意已经藏不住,他细长的双眼因为酒精变得迷离又神情,不同的是,他没了刚刚的多话。 陆漫漫站起身来,举杯回应。 “好久不见。”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好久不见。”陆漫漫神色镇定,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这个时候也必须临危不乱。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说话间,他已将杯中酒饮尽:“挺遗憾,没能看见你穿婚纱的样子。”他笑了笑:“也遗憾没能跟那位喝一杯。” 他的神色落寞无声,陆漫漫握着酒杯,迟迟不曾抿一口,直到纪北秋从她身旁走过。 纪北秋眼里的悲凉,陆漫漫曾经都有过。 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挺过来了。 第9章 就算有,大概也是千言万语…… 冬日的夜晚会因为一场聚会的散场而变得更加萧条。 陆漫漫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取暖,安静的站在饭店门口等网约车。 老同学三三两两或形单影只或结伴而行,都陆续从身边走过,打个照面,就没入夜色中。 陆漫漫下楼的时候,已经提前约好了网约车。 临到上车时间了,还没看见车辆的踪影,不免等的有些心急,便掏出手机,给迟迟未到的司机连发三条信息催促。 平静在短暂的熙攘声中慢慢恢复平静,只有饭店的工作人员在大厅里忙忙碌碌,筹备即将到来的深夜。 大厅的灯光不久就被变换成温柔的橘色,陆漫漫站在门口,影子一下被拉的好长,白日里试图让客人共情的流行音乐,也换成了轻缓的钢琴曲。 陆漫漫恰好对这个曲子很熟悉,因为是她丈夫梁修远偏爱的一位日籍华裔的钢琴家弹奏的,这首《如诗般的宁静》是他近日来听得最多。 音乐拖曳水的宁静,在月色中缓缓而来,如梦如幻,给了耳朵一场完美的盛宴。 一曲罢了,纪北秋正好跟群主一路谈笑,嬉笑声沿着饭店大厅一路递到门口。 为了回避没必要的寒暄,陆漫漫下意识的挪到角落。 谁曾想,网约车司机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语气颇不耐烦,大抵就是不满意平台给他派了这么远的单,他不想绕路过来接,想让陆漫漫取消。 陆漫漫晓之以理,但把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退我违约金的事儿,而是我99Z.L都等你这么久,你这会儿通知我你不来了,我挺为难的。” 但司机根本听不进她的理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陆漫漫渐渐没有纠缠的兴趣,打算退让,早点结束这场荒唐的约车经历。 彼时,纪北秋也已经跟群主结束了交谈,眼光不知不觉就越过光影,准确的落在讲电话的陆漫漫身上。 她没抬头,但余光依旧察觉到纪北秋正在不远处观望着她。这个时候只能与电话那头的网约车司机速战速决:“行,就这样吧。” 司机不再多话,但还是在挂电话的时候,多说了句抱歉,应该是指望自己此刻的态度诚恳可以换到陆漫漫的尽快处理。 陆漫漫本来应该在司机挂完电话后立刻去取消订单然后趁着不算太晚的时间,马上重约一单,但却鬼使神差的,她却对着电话的忙音说了一句:“好的,没事儿,我等你,路上小心。” 对一段旧感情最好的埋藏,就是告诉它,你的不卑不亢,你的时来运转和你现在触手可及的幸福,陆漫漫也不免落俗。 纪北秋大概是在犹豫,又或者只是站在不远处等着陆漫漫讲完电话,总之,他还是在陆漫漫放下手机后朝她走了过去,只是刚要开口,陆漫漫的手机又响了。 网约车司机又打来了电话。 纪北秋离她的距离足够听清网约车粗狂的大嗓门嚣张的责怪陆漫漫没有取消订单的言而无信。 纪北秋哑然失笑,瞬间就明白了刚刚陆漫漫提高声线说的那句话只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陆漫漫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修养,对着电话里的司机说:“你别急,我现在就取消。”然后果断的掐掉电话,试图用取消订单的操作缓解此刻的不自在。 纪北秋依旧安静的站在陆漫漫的对面,隔着半丈距离那么远。 四周只有清冷的月光,纪北秋脑子里想起了一句话,肤如凝脂月如霜,此刻形容站在对面的女人恰到好处。 陆漫漫很快就处理网约车取消的事情,正打算重新约一辆,抬眼正巧看见面前的纪北秋,有种粉饰太平被戳破的不适,怏怏的收起手机,打算先打发了他再说。 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一开场就不识趣的撕开事实的真相,只是避重就轻的说:“hi,请你帮个忙。”他顺着酒店的停车场,抬手指过去:“我开车过来的,但是刚刚没克制住喝了酒,能不能帮我把车开回去。” 他的谈吐落落大方,举止连贯,一点儿也看不出不自在。 他终究在岁月的长河中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建议你还是找个代驾吧。我们不一定顺路。” 陆漫漫果断拒绝,迈开步准备越过他离开。 纪北秋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细软的胳膊,待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僭越的那只手上时才败兴收回。 “我同事帮我订的酒店在市区,我想南城99Z.L本来就不大,顺不顺路又有什么重要呢?”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陆漫漫知道纪北秋在南城的老宅是在开发区,距离市区最远,毕竟被岁月长河洗礼的不止他纪北秋一个。陆漫漫也早就不是会相信买瓶装汽水还能买一送一的低级谎言的人了。 但陆漫漫不知怎么就点头了。 后来她才明白,她之所以在那个晚上坐上纪北秋的车,无非是她始终揣着被分手的这鼓气,企图在提分手的那个人面前淡然的扳回一城。 纪北秋好像知道陆漫漫不会拒绝,已经提前将车钥匙拿出来握在手中,转身走在陆漫漫前面给她带路。 新款的奔驰S级轿车很快就感应距离自动开锁了。 陆漫漫拉开车门坐进去,感受着车内的豪华与舒适,有那么一刹那,真个人是恍惚的。 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纪北秋高中时代一直掉链子的二手自行车一直不停的在眼前翻涌,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差,导致了她不合时宜的想法蹦了过来。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宛如一只散着屏的孔雀,正到处招摇,试图告诉所有人它的华丽跟高贵。 可是陆漫漫想要的一直不是这些,这大概也是纪北秋无论淌多么长的时光都无法明白的道理吧? 夜色在寒风中越发张牙舞爪,车里倒是死一般的寂静。 纪北秋除了刚上车的时候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后面就一直安静的坐在副驾上,并没有聒噪的对多年未见的前任散发太多的疑惑。 就算有,大概也是千言万语揉进一句话里。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对,就是这句,纪北秋还是问出了口。 “挺好的。”陆漫漫答。 接着车里又平静了一会儿,直到纪北秋又问了话。 “你是去年结的婚?” “嗯。” 纪北秋不免轻轻谓叹:“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 不然呢?你自信的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回头吗?陆漫漫莞尔一笑,嘴上却是这样回复的:“也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对的人?可这么晚了,他连过来接你回家都做不到。” 纪北秋像是被触到了某一根脆弱的神经,口气略微刺耳:“不好意思,我无意揣测你的婚姻,只是它多少给了我质疑的机会。” 陆漫漫笑了,哑然失笑的那种:“你在质疑什么?你怕是忘了,当时走的时候,我可是你权衡利弊后的不可为啊。” 她停下车,开始动手解身上的安全带:“对不起,我觉得你还是找个代驾吧。” 说完,她果断地车里下来,护城河的游船也正好鸣笛靠岸。 到此为止吧,时隔多年,我实在不想以一个咄咄逼人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 那晚,她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直到精疲力竭,直到纪北秋的车再也看不见了。 她才裹好外套,木木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休息。 河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陆漫漫不知不觉就回99Z.L想起了纪北秋跟她说分手的那晚。 那晚的星空大概也跟此刻印在河面上的灯光一样闪亮吧。 那天,她接到纪北秋的电话匆匆下楼。 彼时,纪北秋正蹲在单元门口抽烟,星光闪耀中他的身影异常落寞。 “来了?”纪北秋再看到她后,并没有停下抽烟的动作,也并未站起身,只是在吞云吐雾的间隙递过来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 这态度并没有让陆漫漫不满,她知道,最近纪北秋因为生病的父亲忧愁缠身,一天比一天消沉,陆漫漫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北秋,是不是叔叔的病情又加重了……” 陆漫漫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心里酝酿了好些安慰地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纪北秋打断了。 “漫漫,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别的事儿,我买了北上的火车票,等下周我爸做好手术就出发了。” 纪悲秋话音刚落,陆漫漫慌慌张张地站起身。 “啊,这么突然啊?我爸妈那边倒好说,为难的是,我刚答应了一家单位,下周一入职,不行,我现在就得跟人家解释……‘’ 陆漫漫掏出手机,直到被纪北秋霸道而干脆的拦住,她这才开始平静地思考。 “纪北秋,你根本没想带我走,是不是?”她问。 纪北秋低垂着头,保持沉默,陆漫漫继续追问,语气从惊讶到不解到愤怒:“为什么?为了钱吗?我早说过了,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 “可是我在乎!”纪北秋的情绪突然决堤:“陆漫漫,你知道吗?爱情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我很快穷的连烟都买不起了。”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有手有脚,可以一起奋斗啊?面包总会有的,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我不愿意啊!”纪北秋无奈的低声咆哮:“陆漫漫,这些日子来,你还看不懂吗?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我甚至都比前一秒更讨厌我自己,讨厌这个贫穷又一无是处的自己。” 纪北秋的眼里止不住的苍凉,陆漫漫的视线很快被汹涌地泪水侵蚀到模糊,耳朵里,纪北秋近乎呜咽的哀求声分外清明:“我们分手吧。一贫如洗怎敢入繁花,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天意难违,漫漫,你值得更好的人。” 陆漫漫想到这儿,不知怎得,竟无声的笑了。 脑海里不知怎得就蹦出来一则小故事,出处不明,内容大概是这样地。 一位司仪在婚礼现场说,相爱的人始终会走到最后,话音刚落,宾客中有个男孩站起来问,那我和她为什么走散了,司仪回答,因为你们有人在撒谎。 第10章 相比惊天动地的爱情,成…… 你在生活中喘息地时候,它一如既往向前。 这一年终于在兵荒马乱的十二月结束后画上了句号,元旦也在这个周末,跟着梁修远回南城的脚步一并到来了。 新年伊始,陆漫漫放弃跟梁修99Z.L远的两人约会时光,选择回父母家与他们知会生活即将到来的变动。 可能是临时起意的原因,陆漫漫给谢安瑜打电话通知回家吃饭的时候,谢安瑜应该正在棋牌室打牌。 熙攘嘈杂的环境中,只听谢安瑜扯着嗓子喊:“好好好,我这就让你爸去买菜。” 等陆漫漫跟梁修远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陆林拿着酒瓶等着梁修远一落座就起开了。 “小梁啊。”陆林大有摩拳擦掌,不醉不归之意:“我们爷俩可是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啦。” 不等梁修远开口,谢安瑜一把夺过陆林手里的酒瓶,嗔怪道:“小两口备孕呢。” 谢安瑜的堂而皇之,梁修远淡然以对,他笑着从谢安瑜手里接过酒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陪爸喝一杯吧,浅尝即止。” 陆林接过话茬:“对对对,小酌怡情,小酌怡情……” 谢安瑜还想说些什么,陆漫漫藏在餐桌之下的手不动声色的拉了几下她的衣角,她不得不咽下已到唇边的话,硬生生地掐断了催生的长篇大论。 饭桌上很快又恢复了和谐,可陆漫漫却渐渐意兴阑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眼看到饭局就要接近尾声了,她眼一闭心一横,打算快刀斩乱麻,把准备去苏城的事儿和盘托出。 “爸妈,我把南城的工作辞了,等离职后我就搬去苏城了。” 饭桌上的嬉笑声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陆林放下酒杯,杯底磕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叮叮当当的应了几声回响。 “按理说,你们结束异地分居是好事,只是漫漫从出生到现在,没离开过南城,也没离开过我跟她妈妈……” 陆林的话没有添加任何美丽的辞藻,听起来甚至有些生硬,但陆漫漫的心还是猛然的酸了一下。 她抬头,陆林泛着花白的鬓角骤然浮现在她眼前,让她不禁想起跟梁修远举行婚礼的那天,她偶然撞见陆林一个人窝在酒店的杂物间举着演讲稿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走位。 那天,他身影佝偻,那一隅角落也昏暗拥挤,可在陆漫漫眼里,父亲就像发着光的骑士,高大伟岸。 梁修远自然而然的握住妻子的手,收敛起松散:“爸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漫漫的。” 谢安瑜出来打圆场:“怎么搞的跟出嫁一样,苏城离南城相距一百公里,不算远嫁,开车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陆林也渐渐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尴尬地笑了笑,重新端起酒杯:“小梁啊,别多心,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 梁修远碰了碰陆林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理解。” 那天,梁修远跟陆林并没有浅尝而止,一直话下酒,喝到很久,最后都有点过了,略带酒意,各自回房,试图通过午休加快身体的酒精蒸发。 陆漫漫跟谢安瑜收拾完家里,正准备看点99Z.L电视消遣,钱一一的微信消息这时候无巧不巧回复过来。 “宝贝,对不起啦,没有秒回消息,见面给你打屁股。” 紧接着,钱一一又发来了定位。 陆漫漫收到后,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拎着礼物出门了。 她跟钱一一相识多年,交换新年礼物,这算是她们唯一坚持下来的仪式感了。 很快,陆漫漫到达了约定地点,钱一一正坐在了咖啡厅的露天卡座上恍神,陆漫漫已经坐到她身边了还没发觉。 等回过神来,她直起身子,看着陆漫漫说道:“我点了两杯拿铁,应该马上就可以取餐了。” 她看起来,略显憔悴,妆容也淡淡的,没了往日的精致。 说话间,她从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包装精美的礼品:“当当当,礼物我早备下了,要不,这次,换你先拆礼物吧?” 她脸上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硬生生挤出来的,陆漫漫知道她的演技拙劣,但她并没有立即戳破,也将自己的礼品摆上来了:“我觉得,还是你先拆吧,毕竟我很自信我这个更厉害!” 钱一一笑了笑:“这么玄乎吗?” 她伸手,很快打开了面前的礼盒:“哇,是他们家的新款包啊!” 她脸上的喜悦这才开始真诚起来。 果然,真的没有什么比新款包更能治愈女人了,钱一一凑过来抱了抱陆漫漫:“还是你懂我!谢谢亲爱的,我太喜欢了。” 然后,她收起礼物,乖巧的等着陆漫漫开箱。 陆漫漫熟练的拆开了包装,掀开礼盒的一角,钱一一会心一笑:“默契太好没办法。” 礼盒正中,躺着的正跟跟她送给钱一一的同款包包,只是颜色换成了陆漫漫喜欢的宝蓝色,俩人正感慨着,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了。 陆漫漫喝了一口咖啡,索性换了个话题:“我准备搬去苏城了。” “决定啦。”钱一一也端起咖啡杯:“你早该这么想了。” “只是以后,我们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 “不就多了一个小时车程,这是问题吗?” 陆漫漫笑了笑,钱一一的想法,果然不止在撞礼物这件事儿上与她不谋而合。 犹记得高三那会儿,学校响应优化校容校貌的政策,强制要求学生穿戴校服,她每次都能跟钱一一因为没穿对校服要求罚站。 大部分情况还是,一个人只穿了上衣,一个人只穿了裤子,每每钱一一回想起来,都不忍不住吐槽:“你说那时候傻不傻,都不知道转个弯,果断搭配一下,保一个也比两个都示众好啊。” “对了,上次同学聚会,纪北秋……”钱一一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动消音了:“我看好多同学都发朋友圈了,应该还挺愉快的吧?” 钱一一冷不丁的插话打扰了陆漫漫完整的记忆。 那年,穿错校服的队伍里,紧挨着她站立的除了钱一一,还有纪北秋。 少年用尽他在感情里的小聪明将自己的校服藏好,只为了99Z.L跟心仪的女孩儿并肩站立,只是后来人海浮沉,那个费劲心思的男孩儿终究选择爱他自己。 “气氛确实可以。”陆漫漫淡然说道,但说起后半句就开始认真了:“我跟纪北秋没什么,毕竟早就结束了。”她的落寞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继而便恢复平常,话锋一转:“倒是你,这藏也藏不住的小情绪,一看就不正常。” 钱一一看上去并没有一丝惶恐,反而松了口气,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何子墨找我了。” 这个回答倒没有出乎陆漫漫的意料。 这些年来,何子墨和钱一一反反复复的折腾,从大学一年级直到现在,何子墨每每从她生活中走一下,钱一一都要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好久。 多少个夜晚,钱一一在电话哭的死去活来,整宿整宿地跟陆漫漫吐槽何子墨罄竹难书的罪恶,然后又在“他还是对我挺好的,他还是喜欢我的”自我欺骗中慢慢自愈,然后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他还找你干什么?”陆漫漫毫不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钱一一,你长点心吧,他就是欺负你放不下才这么肆无忌惮。” 钱一一点点头:“我知道。从那个孩子没了开始,我就不应该跟他纠缠了,可是他在我面前哭了,我能怎么办呢?漫漫,你知道吗?他一哭,我就什么原则都记不住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我错了,我TM就是命里犯贱。” 陆漫漫叹了口气,握住钱一一的手:“一一,你没错,错的是朝三暮四不懂珍惜的他,需要被良心拯救的也是他,至于那个孩子,你能做的,就是不要回头看了。放过你自己,好吗?” 钱一一抽回手,掩面呜咽:“漫漫,道理我都懂,但可怕的是,我居然动摇了。” 陆漫漫下意识的握紧她的手,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你放不下的所有人和事,岁月都能替你轻描淡写吗?为什么还有岁月触手不可及的地方? 那天,陆漫漫在回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迟迟缓不过劲儿来。 临近傍晚,梁修远跟陆林酒意散尽,陆漫漫泡了杯热茶,坐坐在梁修远跟陆林的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下棋。 每逢险棋,陆漫漫总会不忘提醒一旁的梁修远多加防备,陆林总会笑着责怪她的有失偏颇。 嬉笑中,华灯初上,梁修远陆林棋逢对手,谢安瑜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岁月静好,大抵不过如此吧。 第11章 苏吟扬了扬手中的茶盒:…… 接下来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 年关将至,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试图给这一年的辛苦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所有人都忙碌而充实的活着,陆漫漫也不例外。 她落实好新工作,又马不停蹄地收拾个人物品连同复杂的心情,只等一周正式离职后开拔进军苏城。 梁修远看着她堆积如山的行李,笑称她像个小乞丐,活像逃荒去的。 陆漫99Z.L漫不以为然,她知道苏城什么都不缺,但唯独不会有市区桥头的长条糕,也不会有城南老街的酥脆油馓子。 那走一走就能望到来时路的南城丫,她多想一并打包带上。 只可惜,行囊太浅,装不满浓浓的乡愁啊。 除去来往异城的动迁带来的不安,伴随而来的,也还有惊喜的部分,那就是新工作补进来的新鲜血液。 陆漫漫不禁回想起整个找工作的过程,不是历经波折,也并没有一帆风顺。 后来,陆漫漫其实也做过总结归纳,那些看不上她的单位,追根究底无非两个原因。 一:时机不对,年关将至,很多企业的岗位空缺不过是一颗烟雾弹,骑驴找马才是真;二:状态不对,毕竟陆漫漫已婚未育,这对很多用人单位来说,用她就好像握住了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出个产假,断了工作的延续性。 接到锦宸贸易面试通知的那天,她刚好在前一家单位的视频面试中碰了壁,心有郁结不得发,已经暗自决定,不挣那几两碎银,安生的过完这个春节再说,所以再跟锦宸贸易的视频面试过程中,她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轻松上阵。 锦宸贸易的老板是个时髦的姑娘,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羊羔毛的卷发一路铺到胸前,秀丽的长相隐在其中,依旧锋芒毕露。 视频一接通,她便随和介绍自己:“hi,你好,我叫陈半夏,经营这家外贸公司三年了,公司的经营范围是精密设备零部件的出口,婴儿学步阶段,我不想停滞不前也不想拔苗助长,所以想找志同道合,一边玩一边把钱挣了的同事。” 她轻描淡写的将公司的状况一并带过,边玩边挣钱这个观点倒是跟陆漫漫上班混日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之后,陈半夏又问了陆漫漫几个针对专业性的问题,她也都正常发挥应付过去了。 接着,陈半夏风风火火,跟陆漫漫敲定薪资以及报到时间,她笑着说:“我招人,主要看眼缘,你长在了我的审美,而且,你一直从事采购工作,跟在招岗位专业对口,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既有颜值又有才华的人加入我的团队。” 当然,陆漫漫也不会拒绝。 哪怕只是冲着陈半夏的那句:你长在了我的审美。毕竟小孩子唾手可得的夸奖,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实在太难得到了。 对于陆漫漫浅显的上任理由,梁修远不置可否,不过还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陆漫漫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她开始享受工作过渡,多出来的一周假期,毕竟初来乍到安营扎寨的自己着实需要时间去拥抱生活中的变化。 幸而梁修远一向细致,所以,无论多忙,在她搬来苏城后,他从来都是按时下班,甚至有几天中午,梁修远还能抽出时间回来享用她做的午餐。 陆漫漫知道,他在尽可能的抚平她因为无99Z.L聊或陌生滋生出的各种小情绪。 慢慢地,陆漫漫也在这座城寻得了那一份安全感。 大概是陆漫漫临上班的前一天,她跟梁修远从超市大采购回来。 梁修远看着她异常兴奋的脸,不由戏谑:“你的满意指标跟只要一颗糖就能开心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逛超市是很平常,但对于之前他们的状态来讲,这可是不敢浪费的奢侈啊。 陆漫漫嘻嘻笑着说:“你小心我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哦。” “无非是多加一颗糖嘛。” 说笑间,他们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正巧碰上了物业上门做人口普查,陆漫漫全力配合她们的工作,所以工作效率明显。 物业经理一会儿就完成了工作,像是作为回报,还热心的跟他们说:“两位新婚燕尔,如果有要孩子的计划,居委会那儿有免费的叶酸领哦。” 陆漫漫跟梁修远面面相觑,第二次感受到了这个社会对已婚未孕群体特别的关注了。 陆漫漫略带尴尬的说了声:谢谢! 接着物业小姐的热心,很快随着廊外一行人的脚步散成了一团看不见的灰尘。最后随着细碎的落锁声被漠然地隔绝再外。 直到他们如往常一样翻滚到床上时,梁修远还是一如平常,温柔如水,撩拨起陆漫漫来还是那么起承转合,挥洒自如。 但情到深处,梁修远却没有跟往常一样自觉的做好防护措施。陆漫漫艰难的拎出一些神智,不得不绵软无力的躲避他的不断逼近,嘴里支吾半天也听不真切:现在是危险期…… 梁修远轻笑一声,将她不安分的手推到头顶,情绪炸裂的那一瞬间,她除了应承,根本来不及犹豫跟迟疑。 耳边,梁修远浅浅呢喃:漫漫,给我生个孩子吧。 既然大家都想,她想不想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那就生个孩子吧。她想。 隔天,陆漫漫的假期结束了,可能是第一天上班,梁修远坚持要送她过去。 陆漫漫软绵绵的推辞半天,好像也想不出一个坚持不让他送的理由。 第一,顺路,第二,人事早早就通知她,报到第一天可以晚些到,不需要按照正常的工作时间,第三,就算中途梁修远需要经过公司取份谈判资料,时间上也丝毫不影响,绰绰有余。 梁修远的公司是租在离家不远的办公楼里,在苏城也算黄金地带,楼前喷泉不辞辛苦,一直浇灌着磨得发亮的大理石池面。 正值上班高峰期,旋转的玻璃幕门人来人往,梁修远在某次闲谈大抵聊过,说这楼的租金不低,但是干他们工程这一行,总是需要一些门面,所以必要的支出还是不能手软。 陆漫漫百无聊赖,坐在车里有些心闷,便打开车门下来了,准备走到在门口等梁修远拿好资料出来。 没一会儿,梁修远拿着文件从大楼门厅转出来了,看到陆漫漫站在门口,很自然的挥手示意。 陆漫漫也小跑过去,挽住99Z.L他的胳膊,两人的亲昵在奔波的人群中略显扎眼。 等他们从门口走到车旁,一辆车突然就横在了他们面前。 从车里下来一个女人。 她头发自然挽起,垂了几缕在耳畔,颇有姿色。 当她弓着脚背,高跟鞋落地的那一瞬间,日月星河都仿佛在那一刻暗淡了。 “早啊,修远!”女人扶着车门,有种别样的诱惑。接着她杏眼稍抬,落在了梁修远身旁的陆漫漫身上:“这位是你太太陆漫漫?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幸会!” 聪明如陆漫漫,她怎么会猜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苏吟呢。 “苏小姐的名字,我也是如雷贯耳啊!” 苏吟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嘴角梨涡时隐时现:“正好碰上了,何不上去到我办公室坐坐?” 她扬了扬手中的茶盒:“我托人订的陈茶到了,新茶鲜嫩,远不及陈茶耐人寻味。” 陆漫漫淡然一笑,并不是没有听出她言语之外的挑衅。 “怕是要让苏小姐失望了,我跟修远都喝不惯陈茶,让我们品有点暴殄天物了。”说完朝着一旁的梁修远问道:“修远,你说是吧?” 梁修远很自然的搂住陆漫漫的腰:“我怕是被你煲的汤养叼了,已经好久没喝过茶了。” 陆漫漫顺势靠在梁修远的肩旁上,继续看着苏吟说话:“听修远说,苏小姐过来,是放弃了高薪,公司存亡关头,你能鼎力相助,实在难得,我也一直跟修远念叨,想让苏小姐抽空去家里吃顿便饭,就是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赏脸?” 苏吟点点头,但言语之间还是听出了敷衍:“好呀,总会有机会的。” 说罢,她礼貌的挥挥手跟他们道别。 汽车引擎发动后尾气飘忽,苏吟颇有落荒而逃的姿态,但陆漫漫并没有穷追不舍的兴致。 苏吟走后,她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外套,从梁修远身边离开,直直的走到车旁,静静的等着梁修远过来解锁。 “漫漫。”梁修远替她拉开车门,看她似乎是对苏吟展现的攻击跟不友好而心烦,便想安慰她几句。 “修远,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刚刚发生的事儿。” 她落座,熟练的扣上安全带:“我不想带着情绪迎接我的新工作。” 梁修远点点头,以示尊重她的想法,待到达目的地后,陆漫漫情绪稍稍缓和后,他还是过来拥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安心工作,下班我来接你。” 第12章 她却搬起了沉默这颗石头…… 潜意识是真正决定我们行为的意识,是你再怎么压抑都会破土而出的存在。 当苏吟这个人堂而皇之站在她面前时,她漫不经心的挑衅,举手投足的魅惑,都让陆漫漫无法抑制莫名的情绪发酵。 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淡然的说服自己去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这导致了,她在整场入职手续办理的时候完全不在状态。 一个人超强的自愈能力取决于她发泄压99Z.L力的方式。 比如钱一一,百爪挠心的事情,她都会不管不顾刨根究底,添一把火,直等它烧到灰烬,而陆漫漫,她习惯把横生的火苗闷住,不见天日。 也许她该学着钱一一的处理方式,将困扰她的事情掰开揉碎跟梁修远好好理论。 最直接的方式才最有效。 但细细想来,她好像错过了一个最佳时机。 刚刚在车上,她不应该顺理成章的抱怨?接着再将抱怨变成要求甚至是谁比谁重要的要挟?可那时候,她却搬起了沉默这颗石头打了自己的脚。 想来不免有些懊恼,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正巧,人事也把她带到了工位。 小姑娘年纪不大,她先大概介绍了一下办公环境,接着热心的告诉她专属于这间独立办公室附带的让人羡慕的风景。 推开窗,就能看见楼下的花圃,塑料大棚也盖不住的春意。 人事介绍一番,后面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象征性地往门口探了探后自言自语道:“咦,刚刚还看到王姐了,这是去哪儿?” 继而又转过来对着陆漫漫草草的介绍了那人的姓氏,说了句她挺好相处的,你们自己沟通之类的官场话就走了。 陆漫漫在工位上坐下来,等王姐回来的空隙,掏出了手机。 果不其然,微信是梁修远发来的。 他问:入职挺顺利吧 她回:还好 他接着问:怎么?心情不是很好? 她还是回:还好 梁修远像是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后说道: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这次她倒是多打了几个字:你不提我可能好的更快 梁修远发来了一个笑脸:果真是攒着一口恶气 是,所以你打算怎么哄我? 陆漫漫的信息刚递到,梁修远就发来了语音。 陆漫漫知道,他这是特意哄她来了,可现在,她实在不想接这碗灌迷魂汤药,于是果断的掐掉:忙,不方便。 梁修远不出意外都不会过分纠缠,不出半秒,一个好字就递了过来,只是除了一个好字,他还捎来了一句话:漫漫,我为最近困扰你的事情道歉,但请你相信我,我十分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 言之凿凿,态度诚恳,大有你浇什么油,他都能给你焖灭的架势。 你想燎原,别人不给你递草,你如何烧的起这把火? 陆漫漫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陆漫漫转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个圆滚滚的肚子。 这个将长发随意挽起来的孕妇大概就是王姐了,看这肚子,就算陆漫漫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也猜得出,她快临盆了。 王姐推门进来,首先跟陆漫漫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刚去了一趟卫生间。” 初次见面,大家都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陆漫漫摇摇头:“没关系的,王姐。” 她指了指王姐圆滚滚的肚皮试图拉进彼此的距离:“看你的样子,应该快生了,最后几个月挺辛苦的吧99Z.L。” 王姐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母性光辉:“对呀,小家伙最近闹腾的厉害。” 她下意识的抚了抚肚皮,接着不经意的提了一嘴:“你家小孩儿多大啦?” 陆漫漫讪讪一笑:“我还没生。” 王姐面露一丝尴尬:“也对,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早生孩子,不像我们,人到中年了,还在拼二胎。” 接着她扶着腰走进来,陆漫漫很自然跟过去扶住她。 王姐索性就带着陆漫漫开始熟悉办公室的环境,介绍文件摆放的位置跟梳理日常的工作内容,末了,她跟陆漫漫说:“我们日常工作大部分是在做一些对接跟沟通,但都不复杂,因为我们公司攻客户在精不再多,客户群体单一的情况下,对接的供应商也相对稳定,所以我们日常工作并不繁琐,你有经验,那就更容易上手了,而且,我还有十来天才休产假,足够跟你交接工作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有什么不了解的流程跟细节都可以找我。” 这工作,听王姐讲起来确实不复杂,所以,陆漫漫很快就调整过来状态,积极的给王姐打下手。 快下班的时候,王姐就已经开始脱手让陆漫漫独自处理一些事务了。 陆漫漫拿着几张付款单去找陈半夏签字。 陈半夏的办公室跟员工的并不在一间屋子里,相对独立的坐落在走廊的对面,虽然在对面,但是要走到她办公室,要绕着过道走一圈才能到。 也许,除了表面的玩世不恭,陈半夏骨子里还是很明白怎么维护自己的神秘感的吧。 陆漫漫敲了门,得到陈半夏同意后才推门进到她的办公室。 其实那不能算是一间办公室,准确的来说,不像是办公的地方,临窗一排的衣架挂满了衣服鞋子,用琳琅满目形容丝毫不违和。 陈半夏正窝在一旁的沙发上修指甲,抬头看到陆漫漫后,停下手里的磨指甲的动作,漫不经心的接过陆漫漫手里的单子,大致扫了一眼就洋洋洒洒的签上大名。 “你叫陆漫漫是吧?”她将单子重新递给陆漫漫,立马就延续上了刚刚修指甲的动作。 “是的,陈总。” 陈半夏抬头,脸上带了些狐疑:“我看你年级不大啊,怎么会叫出这么老土的称谓?我是九四年的,应该比你小,你直接叫我陈半夏或者半夏就可以。” 陆漫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是我喜欢的工作环境。”陆漫漫回答完,陈半夏正好修好了一个指甲,吹了吹灰:“那就是可以干下去的。” 陆漫漫点点头,陈半夏看在眼里,继而又说到:“那就好,你未来三天,跟我去一趟山城参加配件展吧。没问题吧?” “有空的,陈总。” 陈半夏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修剩下来的指甲:“那好,没事了你就先下班吧,回去准备下姓李,机票跟酒店你不用操心,我来订就好99Z.L。” 一个新员工是不会拒绝老板为她扩充眼界带她入行的邀请的。 这是职场不成文的规定,但多少,她对一入职就跟老板独处的情况还是有些惆怅。 下班的时候,她刚巧按下电梯,碰到了跟她一起入职的技术部的小姐姐。 也算是有缘分,所以,再次碰到,她们很是熟络。 小姐姐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第一天上班的心情。 “怎么样,入职第一天。” “还好,你呢?” 小姐姐摇摇头:“跟我交接的人就呆了两个小时,她一走,我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咱们这种小公司呢,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找个明白的人了解情况都找不到。” 她语气颇为无奈“难啊!” 陆漫漫也不知怎么安慰她,还好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小姐姐将身上的背包挎好,就跟陆漫漫做了简单的告别。 她刚放下回应小姐姐挥手再见的手,梁修远的电话掐着点打过来了,想着已经冷了他大半天了,电话还是要接的。 电话一接通,梁修远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来接你下班,6点方向,开着双闪。” 陆漫漫抬头,梁修远的车果不其然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她顺着台阶下来,接受了梁修远递过来的橄榄枝。 “庆祝一下?” 陆漫漫系好安全带,就着残存的半分余气,捏着嗓子揶揄他:“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过分殷勤。” “接你下班在你眼里就是过分殷勤?我这顶多算是刷刷存在感。” 梁修远笑了,因为他已经从陆漫漫的冷嘲热讽里察觉到问题不大的信号。 在他看来沟通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能沟通,于是他乘胜追击:“顺利入职,要不要出去庆祝一下?” “不了。”陆漫漫怏怏的靠在座椅上,淡淡说:“我怕没精力去庆祝了,新接手的烫手山芋,明天去山城参加配件展,陪同老板。” 她把重音突出在陪同老板这四个字上。 “刚上班就要出差吗?” “嗯,就是刚上班,你才不会拒绝啊?这不是你们资本家惯会的吃人不吐骨头的伎俩吗?” “我还在努力成为资本家的路上。”梁修远极力撇清。 不等陆漫漫反击,梁修远便从后排拿过来一只蓝色的丝绒礼盒,盒口张开,钻石项链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发光。 “一周年快乐,老婆!”梁修远将项链递到她跟前,一脸的温柔如水。 陆漫漫惊讶的捂住嘴,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显而易见,这种高光时刻,你还有较劲的必要吗? 毕竟男人会对你用心,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陆漫漫不是被一条钻石项链收买了,而是因为梁修远在哄她这件事上很用心了。 第13章 副驾的门打开了。陆漫漫…… 陆漫漫对山城的印象仅停留在网络跟梁修远嘴里的一笔带过。 梁修远说这是一座值的慢慢品味的城市。 旅行博主说:这是一座99Z.L城,我蹲坐在坑里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生命中见过最美的蓝天。 飞机落地的时候,这座城华灯初上,要想抬头望见蓝天,实在是一场奢侈,不过,飞机盘旋而下的那一刻,透过狭小局促的舷窗,也能一览万家灯火。 暮色渐浓,雾气缭绕,这触目的灯火辉煌恍惚间宛如一盏盏等你回家的星光。 陆漫漫拖着行李跟在陈半夏的身后,在停车场等车去酒店,外头进来的车一辆接着一辆,都很整齐的开着雨刮器,噗嗤噗嗤的滑过。 来的时候,梁修远有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包括了山城冬天多雨,要记得随时携带一把雨伞。 看来,果不其然,外面此刻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也不知道挠了多少人的心。 陆漫漫从下飞机恢复通讯后就开始约车,此刻正翘首以盼,陈半夏则背靠在不远处的墙面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来回刷着手机,时不时举起来说两句话又放下来。 四周嘈杂,但陆漫漫也听到了几个关键字,像诸如喝酒,玩之类的,陆漫漫猜测她大概是在攒局,大有放浪形骸不醉不归一把的架势。 不一会儿,车来了,陆漫漫跟她挥手示意,陈半夏背着包就过来了。 “待会儿出去喝点儿?” 陆漫漫摆摆手:“不了,我不会喝酒,过去也是扫了大家的兴。” 相比翻滚荷尔蒙,她可能更向往去陵江边吹一吹晚风。 陈半夏睁大眼睛,盛满了不可思议:“还有人不会喝酒的吗?你只是不想醉吧。” 不等陆漫漫说话,司机热情的接话了,操着一口浓重的山城口音:“妹娃,在山城,不要怕醉撒,喝酒前,我是山城的,喝酒后,整个山城都是老子的。” 一句玩笑话,漫不经心的解了陆漫漫的尴尬,也热了整个车厢。 司机继续问道:“妹娃,这个时间堵车撒,你们是跟着导航走,还是跟着我走。” 陈半夏停下手里刷手机的动作:“有什么区别吗?” “跟导航,就慢慢堵喽,跟我走嘛,不敢说一泻千里,起码能正常通行。” 陈半夏几乎没有犹豫:“跟你走。” 司机油门一踩,几乎是蹿了出去:“对喽,在山城,导航是死的,人是活的。” 果真,不出半个小时,酒店门厅就到了眼前。 这个时间,酒店大厅里的人三三两两,但大多行色匆匆,陆漫漫跟陈半夏在服务生的带领下顺利地办理了入住。 陈半夏拿到房卡就直接出了门,陆漫漫送她到门口,拿捏好员工跟老板距离的分寸,向她传递了,有事随时联系她的信号后才拿上行礼上了楼。 酒店的电梯是外置的观光电梯,透明的玻璃交印着灯光,在整场电梯的通行过程,将城市的夜景拉的变幻莫测。 这座城美食无数有山有水,陆漫漫看的痴迷,电梯开了良久,快合上她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冲出来,然后马不停蹄开始根据指示找到99Z.L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习惯性的开窗通风,空气流通中,山城火锅独有的香辣锅气裹着冷风迎面打来,一下子把陆漫漫肚子里的馋虫打出来了。 她撑着窗台眺望而去,美食一条街就在不远处,凌晨将至,街上还是人潮汹涌,一派繁华。 经过4个小时的航班延误后,陆漫漫的精力值早就见底了,美食一条街再是门庭若市,她也无福消瘦,倒不如给自己点份外卖来的实际。 刚付好款,梁修远的电话就过来了。 “在干嘛?” “刚到酒店。” “一个人?” 陆漫漫笑了:“不然呢?” 对面的梁修远停了一会儿,陆漫漫听到了挪动椅子的声音,大致猜到,他正从书桌上站起来,接着应该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站定,才慢而悠地跟她闲聊:“不夜城尽是繁华的陷阱,看不出来,我这是查岗吗?” “那您对突击检查的结果还算满意吧。”陆漫漫一屁股做到沙发上,连带着语气都有了一丝幽怨:“我倒是想玩啊,可兴致早被航班延误糟蹋了。” “只是尝美食看夜景,那可跟体力无关哦”梁修远调侃道:“看来,你是想犯错误了。” 陆漫漫果断出击:“你怕不是贼喊捉贼?别忘了,你曾经在这座城呆了四年,还是血气方刚,最不管不顾的那几年,蓦然回首,就没有什么红尘往事恍如昨日?” 其实,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她并未执着去追究梁修远的过去,只是走过你曾在的城市,不免对那时的你有些好奇罢了。 “我不否认,留恋红尘是年轻男人的天性。”梁修远稳稳接住了陆漫漫的话:“但红尘滚滚似烟如梦,谁又能记得几分?” “切。”陆漫漫努努嘴,他这是又想搪塞过去了,便嗔怪道:“老奸巨猾。” 谁知,梁修远并没有像常一样用一句玩笑话就转移了话题,而是选择正经的跟陆漫漫继续延申:“只可惜啊,我那时候一穷二白,没钱没经验,还偏偏不甘平凡,走上创业之路,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空手套白狼。” 梁修远顿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十多年了,回头看看,这一路的跌跌撞撞,真是感慨万千。漫漫,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对公司的情感,可就是这样的情感让我再遇到公司前景未来的问题上,才会理性到近乎偏执。” 夜色宁静,电话线好像有独特的魅力,梁修远很久没有这样卸下心房,跟别人侃侃而谈,陆漫漫听得认真,不忍打扰。 “但这些天,我有沉下心来慢慢去思考,我不应该把自己对公司的情感默认你可以共鸣。你参与的是我的现在跟未来,所以无须为我的过去买单,站在你的角度,让苏吟进公司这件事情,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你有情绪正常不过,婚姻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自然权衡利弊时,它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梁修远的话,99Z.L句句肺腑,原来在那些陆漫漫内心起伏不定的日子里,他也在暗暗的反思。 “漫漫,我可能跟你说过很多的戏言,但那天我跟你说我很珍惜我们的婚姻时是很认真的。” “嗯。我知道。” 陆漫漫确实无比清晰的知道梁修远想要跟她过好日子的愿景,从结婚那天念誓词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天,他穿着西装,站在舞台中央,一本正经到庄重:结婚我是认真的,娶你也是认真的,想过一辈子也是认真的。 想到这儿,陆漫漫心一横,不管不顾,脱口而出一句话:“修远,你知道的,婚姻光有认真跟责任是不够的,你爱我吗?你当初选择跟我结婚,是不是仅仅因为合适?” 她几乎是一口气囫囵吞枣版倾囊而出,谁知鼓足的一口气被横插进来的外卖电话挤断了,对面没有梁修远的答案,有的只是外卖员冷冷淡淡的一声通知:“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来门口取下餐,谢谢。” 成年人的求知欲是很懦弱的,很容易就会被藏下去,只等下次迸发的好时机。 即便后来陆漫漫还是回了电话,但对刚刚梁修远没有听清的问题却只字未提。 她的求知欲在接近真像相的那一刻,还是退缩了,她后来有认真的想过,其实重点也许并不在梁修远的回答上,而是她害怕梁修远如果反过来问她,她该如何回复? 她怕自己修炼不够,泰山崩于前而面部改色的功力,她到底还是及不上梁修远。 那晚,陆漫漫脑袋空空但依然翻来覆去好久才就着窗外还未弥散的大雾进入了梦乡,她犹记的清楚,临睡前,她暗自告诉自己的一句话: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一点好。 直到电话沉闷的铃声将她吵醒,她抹黑伸出手够手机,再看清联系人后,神志才恢复了一半。 是陈半夏,电话一接通,对面嘈杂声一片,在深夜尤为炸耳,陆漫漫不自觉的提高声线:“喂。陈总?” 对面很久才递过来一句话,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陆漫漫从喧哗声中能做出的最简单的判断:“她醉了,你方便半个小时后到酒店门口,出来接一下她吗?” “可以。”陆漫漫应允了,但是多少有些被扰了清梦的不忿,可陈半夏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冬日的深夜,陆漫漫多裹了一件浴袍在外套里还是扛不住酒店门口的穿堂风。 她只能通过小跑步来缓解,还好,送陈半夏回来的出租车,真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陆漫漫快步向前,等在右后方的车门旁,听到司机开锁的声音后打开车门。 陈半夏盘踞着整个后排,陆漫漫试图拨开盖住她整张脸的茂密卷发让她稍微舒服一些,可待她靠近一点,酒味弥散直冲过来,她不由的又往后退了退。 正犹豫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副驾的门打开了。 陆漫漫闻声抬头,没曾99Z.L想,竟然看到了纪北秋。 第14章 那时候,纪北秋连亲吻都…… 生活中的不期而遇往往都是在经历诧异后反应的第一句话开始的:“好巧啊。” 此景此景,纪北秋站在陆漫漫面前,她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出现在她没醒过来的梦里。 直到出租车司机不满的摁下喇叭,她才从错愕中恢复状态,重新忍住冲鼻的酒味,单膝搭在后座儿,打算迸发全身的力量将醉的不省人事的陈半夏托起,但还是徒劳无功。 “我来吧。”纪北秋缓步走到她身后。 陆漫漫退让之下竟不知觉的踩到了纪北秋的鞋,朦胧细雨中,她仅凭猜想就知道,混着雨水的污渍踩在浅灰的鞋面上有多难看。 慌乱中,她垂下头,连说两声抱歉,纪北秋并未说话,侧头看了一下她,然后便专注将陈半夏从车里弄出来。 零下的天气,陈半夏为了曼妙的身姿,只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连衣裙,没有外套抵御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即便她被酒精暂时困住了意识,身体还是本能的颤抖了几下。 陆漫漫正打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裹上,纪北秋却抢先一步,他将陈半夏扶好,迅速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陈半夏的肩头。 陆漫漫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托着陈半夏的肩膀,拐进了酒店大门,陆漫漫紧跟而上。 “房卡是不是在她包里。”纪北秋扶着陈半夏在电梯口停住。 陆漫漫先辅助他们走进电梯,接着在狭小的空间里,挤到纪北秋跟陈半夏的身边,蹲下身来,小心且谨慎地从陈半夏的包里找到了房卡。 准备起身的时候,纪北秋被她踩脏的鞋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撞进她的眼里。 她握着房卡,碍于礼貌,还是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你的鞋被我踩到,脏的厉害,待会儿还是脱下来,我给你刷一下吧。” 身后的纪北秋并没有说话,这沉默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将气氛变得更加的诡异。 前任跟妙龄女郎刚从声色场所尽兴归来,被她撞到,可能不知所措的并不只有陆漫漫一个吧,只是陆漫漫觉得更可笑的是,明明这个男人还在不久前摆着一副深情款款的姿态在她面前义正言辞。 “半夏的酒品还可以。待会儿我把你们送到房间,安顿好,我就先走了。” 纪北秋说话了,但是并没有正面回复鞋子的问题:“没问题吧?” “好。”陆漫漫侧头应了一声,语气淡然而疏离,心里免不得揣测一番,从他唤她半夏,甚至对她的酒品了如指掌来看,她忙着恋爱结婚的这几年,纪北秋的感情世界也是风生水起啊。 电梯里又恢复了宁静,可陆漫漫也没了先前看风景的兴致,干干的等着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叮咚的响声在凌晨三点的夜晚像是解救成功发出的信号。 陆漫漫几乎没有犹豫就先走出电梯,体贴的站在99Z.L一旁,拖延电梯关门的时间。 纪北秋一直是抓着陈半夏的手臂,甚至连她的腰都没碰过一下。 陈半夏晃晃荡荡的就这样被晃进了房间,挨上床就踏实的睡着,看来酒品确实不错。 陆漫漫给她掖好被角,正打断趁着纪北秋去卫生间洗手的空档识趣的退场。 手刚搭上门把,就被纪北秋叫住。 “你不是说要给我刷鞋吗?” 陆漫漫转头,纪北秋正抬起一只脚示意。 “那你脱下来给我吧。”陆漫漫停下迈出去的脚步。 “你就在这里刷?” 陆漫漫困惑的看着他:“不然呢?” 纪北秋指了指睡在床上的陈半夏,陆漫满猜测,他的意思大抵是怕吵到沉睡中的陈半夏,又或者担心陈半夏猛然惊醒后看到这样地场景会有所误会?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房间刷好还你。” 纪北秋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陆漫漫,你真觉得我是想让你给我刷鞋吗?”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走到陆漫漫面前,手一推,门在陆漫漫身旁轻轻关上。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彼时,他正背光而站,脸部轮廓模糊在微弱灯火里,看上去好不真实。 他这次离陆漫漫的距离比上次要近一些,身上淡淡挥之不去的酒味避之不得。 陆漫漫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否带了几分薄醉,所以并没有立刻回复,只是默默的后退几步,拉开这暗生情愫的距离,直到抵在门口动弹不得。 或许是距离稍稍远了一些,陆漫漫才摇了摇头,一副置之度外的神色。 纪北秋看在眼里,竟有些愠怒,他低下头,像是在克制愠怒:“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陈半夏是我师傅的女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半夏就像我妹妹一样,我们之间很单纯,并不是你相像的那个样子。”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对你们的关系妄加揣测。”陆漫漫抓住机会转身,重新将门打开:“你其实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我们分开很多年了,即便你有新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旧的感情不应该是枷锁,人要学会往前看。” “往前看?”纪北秋追出来:“你教教我。去北城的第一个月,我在排队买早饭的时候,发现钱包被偷了,毫不夸张,我追了大半个城,小偷怕了我,再翻开钱包发现并没有多少现金的时候,将钱包扔给我,骂了我一句傻子就走了。你知道我捡起钱包,蹲在那儿,一直看着我们的这张照片,直到天黑。” 说话间,他已经从放在外套的钱包里熟练的掏出了那张泛黄的照片:“可等我再一次知道你的近况时,你就结婚了。我自以为,你起码会给我一些时间。” 空荡的过道深不见底,陆漫漫活像一个游魂被纪北秋挡住了去路,纪北秋举着照片的手明明那么好看,但陆漫漫却觉得甚至丑陋,不由暗自发笑:“纪北秋,99Z.L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去北城是你选的,撇下我也是你选的。你甚至都没有给我递刀的权利,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捅了?” 陆漫漫抬头看了看他,眼前的他落寞极了,她大抵是动了恻隐之心,突然没了之前的愤懑不满,语气平淡而悠长:“北秋,我们相识一场,真的没必要搞得这么狼狈,我希望你能放下,更希望你能幸福。” 纪北秋没再说话,但身体微侧,默默的给陆漫漫留了一条去路。 后来,她无心关注纪北秋在那个走廊里踌躇了多久,她的思绪全然因为纪北秋扬在指尖的泛黄的照片绑架了。 思念这头洪水猛兽,吞吐记忆从不因人而异。 陆漫漫自然也记得分明,那是经历高考过后的漫长暑假,纪北秋第一次主动约她出去。 那天,陆漫漫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学着大人的模样微微盘起,她坐在纪北秋发黄的自行车上,很自然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汽水,晃着脚丫子,与头顶的蝉鸣合拍。 那一年,他们都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对未来懵懂又充满希望,那时的天啊,就像是梵高的油画一样灿烂。 纪北秋转过头来跟陆漫漫说:“听说我们的专业,分属同大的两个校区。你在杏北,我在惠通。” 陆漫漫喝着橘子汽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啊,不在一个校区啊?”她努努嘴:“我想想啊,杏北和惠通好像一班公交车就能到了,也还好啦,本来南城也不大嘛。” 正巧遇到红灯,纪北秋熟练的用脚撑住晃动的自行车。 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好长,纪北秋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漫漫,要不我们去拍张大头贴合照吧。” “好呀好呀。”陆漫漫欢快的像个穿上花裙子的小姑娘,纪北秋也笑的爽朗而松快。 想想那个时候的爱情啊,多么简单啊,仅仅靠一张合照就能满足少男少女的对爱情所有的张扬,甚至随便拥抱一下就能激动的整晚睡不着觉。 他们爱情兵荒马乱的开场始于那天,只是除了那张泛黄的照片意外,还有纪北秋隐没在树荫下的浅吻。 那时候,纪北秋连亲吻都不敢用力,浅尝而止,也止不住狂蹦乱跳的心脏。 即便后来,他们也从彼此身上练到了婉转熟练的亲吻,甚至也会在亲吻的时候,忍不住用手去探索彼此的身体,但,也许没有哪次会取代掉那个在夏天午后被一整瓶橘子汽水润甜的青春浪漫。 更别说成年以后的爱情了,那是一种霸道暗潮汹涌着强烈的攻击性。 成年男人在确定关系后,基本不会给你时间去期待体会,他们自然而然成为你的主导,从牵手到接吻再到第一次亲密接触,让你不自觉就一步一步掉进了他张开的密网,等回过神来,懊恼情绪还未提起又突然感觉整个过程又是合理的循序渐进,自然的起承转合。 少男99Z.L的晦涩怎么抵得过步步为营的掌控? 第15章 那晚,她的心好像跟她封…… 陆漫漫跟梁修远的恋爱,从确定关系后,确实如钱一一说的那样刀过竹解,一帆风顺。 看了一场电影,因为共用一桶爆米花,完成了自然而然的牵手,因为落了场雨,共用了一把雨伞,完成了自然而然的拥抱。 第一次接吻,是在南城的护城河边。 草长莺飞的三月,柳絮漫天飞,陆漫漫俯在被岁月斑驳的石栏上,白色柳絮随风飘洒,落在了她鬓前的长发上。 梁修远伸手替她抚去,目光流转,碰撞,接着他自然而然地就俯下身来,陆漫漫忘了躲避,他乘胜追击,唇齿交融,她忘了呼吸。 直到牵手拥抱接吻成了日常恋爱的调剂品后,他们的感情在潜移默化中就慢慢地稳定坚固了。 可能比喻不够恰当,这就好比一场交易,拟定协议的人,逻辑清晰,谈判的时候又有勇有谋,你没有不签字画押的道理。 约莫半年后,梁修远在结束一场完美的约会后对她发起去山里泡温泉的邀约。 他甚至在某个词语或句子上面特意加重了语气,希望引起陆漫漫的重视。 比如,两天一夜,会在外面过夜,陆漫漫愣了一下,并未立刻开口说话。 那时恰逢黄梅雨季,车窗被飘洒的雨点打的乒乓作响,雨刮器滋滋滑过又恢复了纤尘不染的状态,他想更近一步,陆漫漫心知肚明。 梁修远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指尖儿不停的来回敲打:“并不是我们单独去,随行的还有我大学几个玩的还不错的哥们儿跟他们的家属。” 在听到不是单独过去的时候,陆漫漫确实放松了不少。 “如果你的朋友有时间,也可以一起约上。” “好,那我回头问问。”陆漫漫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泼出后才惊觉自己话里的潜台词。 她已经默认了梁修远的邀约了,心里的退堂鼓又是还未举杆就被折断啦?看来是没办法再继续打响了。 相反,梁修远倒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神色带了些细微不易察觉的得意,开始聊这次的行程安排了。 “第一天到达目的地,稍作休息开始爬山,晚上泡温泉缓解疲惫,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应该足够大家调整状态了,所以在回程前安排了湖面泛舟,总体而言,也算休闲。” 行程安排确实听起来不紧凑,留给老友话家常的时间也甚是宽裕,只是陆漫漫听到了爬山,腿肚子有些打滑了。 她不禁想起每年的春节,她跟在父母身后进香,不等爬上南城仅有的那个小土堆上,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梁修远像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了笑后说道:“你在担心爬山的问题?” 陆漫漫不置可否,梁修远继而说道:“山不高,但可能对于你这样不太爱动的人来说,还是有些挑战的,所以,我建议你周一也请一天99Z.L假。”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过来握住她,语气温和而坚定:“放心,有我呢!” 梁修远的话并没有刻意的变换语气,但是很奇怪,陆漫漫听到后,自然而然就踏实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就是心安。 但,这并未完全消除她对这次出行的疑虑,毕竟在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件事情上,女人会比男人权衡的更多一些。 所以,陆漫漫回到家还是第一时间给钱一一打了一通电话,一方面问问她方不方便一起过去,一方面试图垂死挣扎,给自己找个临阵脱逃的借口。 没想到钱一一实在不够仗义,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我可不跟你过去当电灯泡,至于你,为啥要犹豫呢?想什么呢?你不滥情,也不是第一次,按照你们正常恋爱的流程,这一步也该来了,你该不会指着这个年代,谁还跟你玩柏拉图?” 钱一一炮语连珠,遇到不正经的话题就越发来劲:“想想我跟何子墨,那进度……你们这都半年了……”见陆漫漫一直不说话,对面的钱一一才看出一些端倪,试探性的问道:“陆漫漫,你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儿啊?” 陆漫漫抿抿嘴,捏着嗓子嗯了一声,声音小的跟蚊子一般,钱一一还是听到了,立马就炸了。 “不是吧,我以为你跟纪北秋早就……额,我的意思是……你们也这么多年了……总之就是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不怪钱一一诧异。 虽然陆漫漫也无法理解钱一一跟何子墨一周就天雷勾地火坦诚相见的进度,但她也明白,自己跟纪北秋相恋多年依旧达不到灵肉合一的状态也实在有悖常理。 其实,这么多年,纪北秋也会有意乱情迷的时候,每每陆漫漫不那么刻意回避,纪北秋更是情难自抑,但他还是能在摩挲完她娇嫩的肌肤后又默默的替她穿好衣服,然后抱着她压下冲动,哑着嗓子说再等等,再等等。 可能年轻的男人的爱习惯克制,而成年男人的恰恰相反吧,他可能从头到尾只认真贯彻两个字,得到。 “我觉得吧。”钱一一在完全了解情况后,还是多少掺了一些良心,给出了不痛不痒的建议:“你就放松一点,别想那么多,就把它当成一次普通的旅行。有些事情,情到深处,顺其自然。你实在不肯,梁修远也不是那种生扑的人。” 可是,第二天她就送来了一套性感的睡衣,还不管不顾,强行塞进了陆漫漫的行李箱里,恬不知耻的说,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很快就到了周末,梁修远接上陆漫漫,准时赴约,可等他们到温泉山庄的时候,同行的人都已经在到了。 寒暄之下才知道,他们大都从山城赶过来的,昨晚就在山庄下榻了,经过梁修远的引荐,陆漫漫跟同行的是两对夫妻渐渐熟络起来。 男人在喝茶的功夫,三个女人就搭成了一台99Z.L戏。 “强嫂,我怎么感觉你怎么生完小孩越发年轻了呢。”说话的是大头的老婆。 她是三个女人中参加聚会次数最多的。 她跟大头的爱情,一路从校服走到婚纱,毕业就裸婚了。 现在大头自己创业,有房有车,还有一双儿女,日子也算过得滋润。 她口中叫的这个强嫂,其实并没有她年纪大,只是强子是三人中的老大哥,所以,大家才习惯叫她强嫂。 强嫂看上去也是第一次参加聚会,所以,多少带了些腼腆:“其实不能细看,都胖在了肚子上。” 她叹了口气:“这生过孩子的女人啊,是怎么也比不上年轻姑娘喽。” 英子满脸无奈:“我还生了俩。” 然后他们就修复身材走形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陆漫漫一直侧着头认真参与,带着满面笑容,其实也没能附和几句,因为她着实在生孩子后怎么保养身材这件事情上没有经验可以分享。 还好,没多久,梁修远那边就结束了,陆漫漫收起尴尬和不自在,跟着梁修远回房了简单的收了一些爬山的装备准备启程去爬山。 梁修远几乎把装备都备齐了,陆漫漫没有操心的余地,只是在进门看到房间正中间的圆形大床时,忍不住羞红了脸。 爬山的过程中,缺乏锻炼的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就体力不支了。 梁修远一直贴心跟在她身后,给她支撑及鼓励,于是,他们成为一行人中最后下山的两个人。 等他们赶到温泉会所的时候,汤池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陆漫漫将自己的腿完全放松在池底翻涌的泡泡上,水流的浅浅敲打,临摹了肌肤的纹理,慢慢舒缓起来。 梁修远拿着一杯橙汁从不远处走过来,并贴心的拿了一条毛巾,盖在了陆漫漫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肌肤。 陆漫漫的泳衣算是很保守的连体泳衣,但胸前的起伏还是呼之欲出。 梁修远心猿意马,将橙汁放在休息区后,就下了池,滑到了陆漫漫的身边,陆漫漫的腰瞬间被他托起。 她惊呼一声,不自觉的圈住他的脖子,这距离暧昧的不像话,陆漫漫呼吸之前,胸前起伏不定,若有似无的摩擦梁修远结实的胸肌,梁修远并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抬起她的下巴,拂去沾湿在她脸上的头发,借着月光,毫不犹豫的吻了过去,直到陆漫漫无法喘息才松开她。 “漫漫,我们回房吧?”平息呼吸的时候,梁修远在她耳边呢喃,这呢喃像极了一场风月邀请。 钱一一说的没错,情到深处,顺其自然,有的事情,并不由你掌控。 陆漫漫已经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回房,也记不清身上仅有的浴袍还有泳衣怎么就像她的迟疑跟羞涩一样被梁修远统统丢在了地上。 那晚,她的心好像跟她封闭的身体一样,被梁修远娴熟的技巧攻破了。 第16章 “这位是纪总吧?”纪北…… 回忆是99Z.L件很耗体力的事情。 前半夜,纪北秋粉墨登场,后半夜,梁修远又开始在脑子里跑马灯一般来来回回。 陆漫漫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刷牙,才开始理解剥削理论的精髓。 陈半夏作为老板,可以不管不顾醉生梦死,可她不行,她必须要为了按月打进来的工资爬起来战斗。 因为临行前一晚,陆漫漫有窝在小书房备过课,所以到了展馆不至于手足无措,但奈何对她这样的行业小白来说,她无法准确的过滤掉没用的信息,只能扫街一般走过展馆的每个角落,好像每个展位都是需要润进她知识海绵里的一滴水,所以,进展很慢。 一上午快过去了,她才走了半个展馆,她找了一块人少的地儿席地而坐,顺着长长的过道望过去,很多商家已经暂停接待客户,销售人员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暂时卸下疲惫走去餐厅吃午餐。 陆漫漫看了一会儿也站起身,跟着熙攘的人群,打算也去进食稍作休整,为下午的跑场蓄力。 嘈杂中,她的手机响了,是陈半夏打来的,电话里,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看样子已经从醉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她告诉陆漫漫,她已经已经到了展馆门口,陆漫漫心想,这是等着过来给她指导工作了,但面上还是贴心的告知位置并默默的给她准备了一份午餐。 展馆条件有限,并没有多么高档的午餐可供选择,无非就是一碗面跟一些快餐小炒。 陆漫漫想着陈半夏昨天喝了酒,可能需要一些汤水润润,所以,她就要了两碗面,然后便坐在靠门口的桌子上一边等着面一边分心留意陈半夏进来的身影。 约莫半分钟不到,陈半夏带着精致的妆容走进来了,再看到陆漫漫只点了两碗面后,直接站起身,走到快餐店点了五六个小炒,才在陆漫漫对面落座。 陆漫漫唯恐自己想的不周到,正不知所措时,纪北秋从门口进来了。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绒服,从拉链下滑的位置可以看出里面黑色的中领毛衣。 这穿着,没了前两次见面的正式。正印了那一句,古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看到多年前,让自己欲罢不能的人,依旧丰姿卓越,这起码能说明,她的眼光独到而锐利。 “这是我们的大客户,奔腾机械的纪总。” 陈半夏等纪北秋落座后就开始引荐:“这是我同事,陆漫漫。” 她给纪北秋递过去一杯水:“漫漫,纪总也是南城人,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南城人吧?” 生意人惯会找一些共通点,以达到尽快熟络的目的,可陆漫漫无心在意这些,自然而然忽略了陈半夏的话不是陈述而是疑问。 纪北秋倒是坦然:“无巧不成书,我跟陆小姐不仅是老乡还是高中同学。” “这么巧吗?”陈半夏一脸的不可思议:“为了这样的缘分,99Z.L不应该喝一杯吗?” 说着,她就举手示意商家,打算拿两瓶啤酒庆祝一下。 纪北秋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这是又给你喝酒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陈总,别忘了今天我们来展会目的,上次你供的那批货,我不是没有跟你分析过,追根究底就是供应链的问题。” “行行,打住,纪总。”陈半夏吃了瘪,但也只是消停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吐槽纪北秋:“你真是越来越有爹味了,念叨人的嘴脸跟我爸如出一撤,真不愧是我爸的得意门将啊。”待看到纪北秋挑起的眉头,气焰又消下去一半,举起茶杯:“甲方爸爸,您指点的是,是我态度不好,我以茶代酒给您赔罪。” 纪北秋举杯相碰,接着免不了一番客套话,大多都是酒桌上推杯交盏间的逢场作戏。 陆漫漫听不下去,但碍于职业素养还是不时抬头陪笑。 落雨阴沉的天气,餐厅并没有因此灰暗,鳞次栉比的水晶吊灯明亮辉煌。 昨天纪北秋印在酒店长廊里落寞的背影,如今推杯交盏间,哪还有一点儿旧时模样? “对了,漫漫,纪总那边已经做好调研了,针对我们公司的情况,有用的供应商就那么2-3家,聊一下也不会超过2个小时,所以,我已经定了今天晚些时候回程的机票。” 陈半夏就着面汤和小炒吃了几口,许是没什么胃口,又开始找话题聊:“到苏城搞不好要到半夜,我跟纪总都没开车,送不了你,你方便通知你老公过来接下你吗?。” 陆漫漫点点头:“没问题。”说完,她几经思量,又加上了后面这一句:“苏城园区也不大,看你们方便的话,我可以让我爱人送你们一程。” “好啊!”纪北秋几乎没有犹豫就应承下来了。 不仅是陆漫漫,连陈半夏都有些吃惊,毕竟陆漫漫这话太过官方,听起来也不过是下属跟上级不走心的应付而已,谁又会当真呢,可纪北秋却当真了。 纪北秋最后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一大口后,看着陆漫漫,不紧不慢的说道:“陈总住在蔷苑,我住在金湖大酒店,路线上都挺顺。谢谢啊!” 陆漫漫一时气结,甚至为了他有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一丝愠怒,可这个时机又不适合爆发出来,只能把愤懑咽下去消化掉,把不方便这三个字变成没问题。 下午的行程果真因为纪北秋和陈半夏的加盟变得异常顺利,甚至还提前结束了工作。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一些时间,也是难得的个人时间,陆漫漫本想好好睡一觉,但奈何梁修远临行前吩咐的火锅底料,便强压下疲惫就近去了一旁的超市。 等回到酒店再收拾好行李,正好出发去机场,陈半夏跟纪北秋坐的是商务舱,陆漫漫是经济舱,这样的安排,她乐的自在,登机后,眼罩一拉,一路睡到苏城。 飞机在近凌晨的时候落地,陆漫漫99Z.L走到机场大厅的时候,陈半夏跟纪北秋已经在大厅里候着了,陆漫漫一边快走,一边打开手机。 梁修远的微信掐着点的发过来:“我在停车场1楼,车位号B390。”还贴心的附上一张足够分辨位置的照片。 陆漫漫小跑过去:“他已经到了,在停车场等着了。” 她拖着行李在前面带路,陈半夏跟纪北秋跟在身后,她不敢回头,只是木木地举着手机,假装在看梁修远发过来的照片仔细找路的样子。 其实根本无心分析,只知道顺着人潮往下走,满脑子都是前任跟现任碰面会怎样的议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刷论坛也不少啊,怎么情境来了倒是一片空白了。 心里装着事儿,所以,直到撞进了熟悉的怀抱,她才抬起头。 梁修远接过她的行李箱,单手揽在她的腰间:“热情是好事,但是下次别忘了抬头看看哦。” 陆漫漫讪讪一笑,陈半夏跟纪北秋也到了跟前。 梁修远轻轻放下搂在陆漫漫腰间的手,往前带了一步,伸出手依次跟陈半夏还有纪北秋握过去:“陈总,您好!我是漫漫的先生,感谢您对我妻子的照顾。” 陈半夏笑着寒暄:“哪里哪里。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这位是纪总吧?”纪北秋回握住梁修远的手时,梁修远眉头微皱了一下,继而笑道:“刚下飞机,冷风确实厉害,纪总的手挺冰的,我们快回车里。” 纪北秋淡然一笑:“也好,麻烦你了。” 梁修远点点头,缓缓转身牵住陆漫漫,礼貌的招呼陈半夏跟纪北秋。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车旁,梁修远安排好陆漫漫,又绅士的给他们打开了后排车门,等大家都坐到车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三杯热牛奶递过来。 “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我就顺着漫漫的口味,一起点了,牛奶还热着,大家喝一点暖暖身子。” 陈半夏接过后,抿嘴喝了一口后说道:“谢谢啦。” 陆漫漫只是圈住杯子取暖,梁修远发动汽车,平稳地沿着坡道旋转驶向出口。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喝不了牛奶。”落在驾驶后排的纪北秋突然说话了,陆漫漫一怔,记忆中纪北秋确实喝不了牛奶,误喝之下,会腹痛难忍。 “是我疏忽了。”梁修远礼貌的回复:“您放那里吧,待会儿下车,我处理掉就好。” “我也是怕我一口没动,会引起误会。”陆漫漫下意识的抬头看车视镜,镜中,纪北秋神态自若:“也是在高中才发现的,那天我误喝了同学递过来的牛奶才发觉自己过敏。” 他稍稍调整姿势,接着递过来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杯牛奶,好像是陆漫漫同学递给我的吧?” 第17章 因为她实在无法拒绝,一…… 陆漫漫觉得这个时候,她即便万般不愿意,也不得不说些什么,哪怕只是跟在梁修远后面小心的赔着不是99Z.L。 车里的气氛在不安中渐渐沉默下来。 心怀鬼胎的人从来不认为沉默是个好东西,不可控的情绪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蔓延。 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过分解释,点到为止就能浮想联翩了。 纪北秋话里有话,偏偏又戛然而止,陆漫漫知道梁修远不会一听而过的。 等他们下车后,陆漫漫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纪北秋是公司的客户。” 梁修远正好拐个弯,眼神正专注的看着路口,等平稳的汇入主车道才回应了她:“你们认识多年,只是客户那么简单吗?” 果然,不出所料,梁修远每个字都认真的摩挲过去了,遮遮掩掩倒显得别有用心,陆漫漫心一横,托盘而出:“纪北秋是我前男友。” 陆漫漫话音刚落,前方路口的红灯又亮了,梁修远踩下刹车,动作不如平时那般稳健。 “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分手很多年了。”陆漫漫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你一直没问我过往情史,所以我就没有提及。”尔后淡然一笑:“可能也是因为我是被分手的那一个,总觉得主动说出来还挺丢脸的。” 梁修远回眸定睛的看着陆漫漫,路口的信号灯默默的倒数计时,陆漫漫被他盯得恍惚,只能故作轻松之态,打算一笔带过分手的原因,但免不了言语之中的苍凉:“也就是对方觉得我的存在,会暗淡他的未来。” 真是这样吗?窗外的路灯在提速过程中渐渐恍惚,梁修远忍不住揣测陆漫漫口中说的分手原因,并且不受控制的仔细回想起来,刚刚那个名为纪北秋的男人,在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只要稍微放大他的一言一行,不难发现盛满了挑衅与不甘。 “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总觉得他应该是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男人天生洋溢的格斗细胞仿佛在他已然不年轻的身体里觉醒了,话一出口,竟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些讥讽的意味。 陆漫漫并没有着急表态,恍惚中,她想起刚跟纪北秋分手的那年。 她的荒唐,模糊了整个夏天的日晒蝉鸣,向来以理性自居的她,竟也会听信钱一一幼稚的鬼话,以为用一场暴雨,一杯高浓度的酒精,就能让自己埋藏在青春的爱情永不腐朽。 直到遇到梁修远,她才发觉,自己当初想要铭记那份痛彻心扉的想法有多可笑。 女人为什么要成长,岁月静好,让你无忧无虑的做个孩子不好吗? “我没做过这样的揣测。”陆漫漫侧头,眼神坚定:“因为我目前的生活很幸福,不需要用过去来救赎。”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对我的褒奖?” “是。”陆漫漫莞尔一笑:“但不能骄傲自满,毕竟你还有很多上升的空间。” 梁修远也笑了,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陆漫漫,语气带着玩笑的轻佻:“山高水长,我慢慢进步,你慢慢感受。” 梁修远七分随意三99Z.L分认真的姿态竟跟婚礼那天,脱稿念着结婚誓词的样子一般模样:我愿意成为她的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冷风吹起,徒有几片枯叶孤零的飘在马路上,萧条又静谧,这让陆漫漫不由更加珍惜甚至贪婪此刻十指缠绕间的暖意。 原来很多事情,想要和盘托出,难得只是张开口的那一瞬间。 当你那张被犹豫张开线缝住的嘴经现实激恼崩开后,你才明白,其实坦白并没有那么难。 陆漫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本身就困乏的身体再经过理智与冲动的拉锯战后更甚,所以,她一到家,便简单梳洗的一番,挨着床就睡了。 短暂的出差果真会让人更怀念家的温暖,那种踏实感是再高级的星级酒店都无法给予的。 陆漫漫睡到半熟,梁修远走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体贴的调小吹风机的风量给她吹着头发。 他熟练的张开手指,任妻子柔软细腻的长发在指尖滑过。 陆漫漫舒服的趴在梁修远的臂弯里享受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已经沉沉睡去了,梁修远才上了床。 这一天连轴转,他也率显疲态,躺在软硬合适的床垫上,打算舒缓身体的疲惫。 眼波流转,停留在一旁的娇妻身上,今天的疲惫加上明早上午项目的审计会议都抵消不了此刻身体的冲动。 他竟开始心猿意马,宛如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古人诚不可欺。 他翻身过去,修长的手指越过妻子宽松的睡衣下巴探了进去。 陆漫漫被扰了清梦,呢喃着躲避:“别闹,累。” 一个躲,一个追,方丈寸地,身体的疲惫轻而易举就被快感扫荡。 她睁不开眼,却能紧紧依附,直到梁修远一改在床上温柔如水的姿态,快到让她缓不过劲儿,下一波浪潮又接连翻涌而来…… 事后,梁修远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间,声音还褪不去释放欲望后的慵懒:“不巧不成书,算起来,今天好像是你的排卵期。” 陆漫漫累的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根本不想通过计算来确认排卵期的问题。 她一向这般慵懒,碰到人生大事上更是如此,她还记得梁修远求婚那天,她也是这般懒懒的,不愿意琢磨梁修远是如何在看完一部好莱坞大片后,想起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戒指求婚的,因为那天他们看的电影里尽是飞檐走壁的酷炫特技,毕竟男主所向披靡的战绩应该不足以让人共情,从而冲动到想要去结婚。 那天,老桥公园的广玉兰开的正盛,他们踩在落叶上漫步,陆漫漫指着满天繁星正感叹秋高气爽,转头就看到梁修远拿着戒指对着她单膝跪地:“本来想在等等,但我想,有些事情99Z.L可能不需要等机会,嫁给我吧,漫漫。” 陆漫漫当时是愣住的,但后来还是答应了梁修远的求婚,因为她实在无法拒绝,一个成熟男人,平铺直叙的追求,恰到好处的给予,胸有成竹的索取。 翌日,陆漫漫享受出差带来的休假福利,睡到自然醒。 梁修远给她留了言,就贴在衣柜上,留言很日常,但比平时多加了一句:记得吃叶酸。 陆漫漫翻身下去,揭了那张便签纸,昨晚梁修远说的排卵期言犹在耳,她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的开始计算,果不其然还真大差不差。 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不由的捏紧手里的便签纸,淡黄的颜色竟讽刺的像是被揭下的皇榜一般重似千斤。 她开始忐忑,但很快不安就消散了,因为她想起钱一一笑谈梁修远看上去是个一杆进洞的好苗子。 备孕一月之余,确实要中招早就中了,现在才来犹豫实在太迟。 她叹了口气,重新跌回床上,手心里的便签纸随着指尖收缩的动作自由的变化形状。 她想,有就有了吧,这是婚姻给的另一种诱惑,她只是没克制住,伸手要了梁修远给她剥好的这颗糖而已。 陆漫漫原以为只要享受吃糖的乐趣就好,但没曾想,自从那天以后,梁修远开始很郑重的将生孩子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哪怕到了年底,为了应付公司应收的压力,他频繁应酬,夜半回家的时候,陆漫漫也没闻到他身上的半分的酒气。 他这样郑重其事,倒让陆漫漫无形中有了一些压力。 这种压力在梁修远忙的脚不沾地的那几天愈加泛滥,一个人在家,陆漫漫时常在酒足饭饱后习惯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仰躺在沙发上。 侧头看到阳台,风起之下,还没收进来的衣服晃晃荡荡几度摇摇欲坠。 她想起天气预报说会有雨,于是便一骨碌站起身走到阳台,打算将衣服收进来。 挽起的秀发因为大幅度的垫脚动作掉落了几根。 “我来吧。”陆漫漫一惊,竟没有发现梁修远已经回来了。 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只轻松的抬了抬手,就将剩下的衣服全都拿下来了。 陆漫漫抱着衣服打算回屋,梁修远拉住她,解开身上的外套小心的将她藏进去。 弯弯的月牙儿就在头顶,刺骨的冷风也好像温柔了下来。 …… “这周末公司年会,我诚邀老板娘莅临指导。”梁修远的声音绵绵软软递进了陆漫漫的耳朵里:“去江城,两天一夜,行政包了一间民宿,大家放松放松。” 她眉眼藏笑,点了点头。 第18章 苏吟的微信很快就回过来…… 公司年会在大家的期盼中款款而来。 那天,腊梅开的正盛,绣在黄白的枝丫上酣睡了冬日的阳光。 梁修远带着陆漫漫,自驾去的江城,并没有跟员工挤在一辆大巴上。 路上,她想起昨晚,梁修99Z.L远看似漫不经心的跟她透露的两个消息。 其一:苏吟去西区收款,赶不上公司年会。 其二: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接替苏吟,她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大概率年后就不会来公司了。 她眼看着窗外的景色由平地到山峦,高楼大厦渐渐淹没在绿荫葱葱里,心情不由明朗,竟不知是景色变迭还是梁修远喂下的这颗定心丸的功劳。 陆漫漫明媚的笑着,侧身靠在梁修远的肩头,刷着手机消磨时光,梁修远也是卸下连日来的紧绷。 车里流淌的舒缓钢琴曲不知缠绵了多久,梁修远踩下刹车,陆漫漫抬眼看到了民宿的门头。 这民宿隐在古镇长街的尽头,匾额提上三桑居,团在亮黑漆的光圈里闪闪发光。 进门中式风格的意味就更明显了,雕梁画栋,秀气外露。 梁修远拉着行李箱,陆漫漫紧跟其后,推开高档套房如屏风一样的古色木门,红木铺开的飘窗引入眼帘。 陆漫漫坐上去,推开窗,顺着红漆绣上的撑杆,古镇蜿蜒的石头小路就在眼下,抬起头,又见古镇旧时吊脚楼下的现代商户门庭若市。 梁修远换了一双轻便的鞋,走到陆漫漫身边:“出去走走?” 陆漫漫点点头。 这天的阳光出奇好,他们沿着古镇中心的河流一路向北,偶有几颗老树,也不见几片树叶在上飘摇。 沿街的商户都开始营业了,陆漫漫将脸埋在围巾里,拖着梁修远尝试各种小吃。 每每,梁修远总是浅尝而止,陆漫漫渐渐也有些意兴阑珊了,于是他们走到河流的一侧,寻了一张石凳坐下休息。 陆漫漫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情绪略显低落,梁修远过来主动示好,低下身子在她粉色的唇瓣上啄了一口,陆漫漫睫毛扑闪的阴影还未落定,梁修远已经将她揉进怀里:“露天商户不做防尘,以后你也少吃一点。” 可能在他面前,陆漫漫骨子里藏着一股奴性,不知不觉就被会他激发出来,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了。 安静的四周只有过客匆匆的脚步。梁修远浅灰色的大衣被阳光照拂的暖洋洋。 陆漫漫缩在上面,不免有些困意,前方不远处一对相互扶持的老人印入眼帘。 画面中,除去依偎的背影,苍苍白发也是点睛之笔,大抵也是一路从青丝走到了白头。 “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了吧?”陆漫漫不免感慨。 梁修远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不用羡慕,我们也会这样。” 看着对方依旧朝气蓬勃的脸庞,现在说一辈子未免太草率。 陆漫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梁修远的怀里,手指无聊的把玩他外套上的黑色纽扣:“修远,想到要跟我过一辈子,你会不会有一刻有过不甘心?” “目前没有。”梁修远回答的很干脆利落,陆漫漫抬起头:“未来呢?” 梁修远垂下头,深邃的眼神将陆漫漫看到底:“这不像会从你嘴里问出99Z.L来的话?因为你足够理性,从不轻易做这种假设。” “所以,你也是因为我足够理性才娶我的喽?”陆漫漫从他怀里起身:“那我岂不是暴露了,让你知道我终究躲不开女人一贯的感性敏感,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带着一丝的嗔怪。 梁修远笑了:“嗯,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挖掘。” 他揉了揉陆漫漫的发:“争风吃醋,患得患失,才能说明,你在乎我啊。” 陆漫漫醍醐灌顶,曾今的爱情嚣张跋扈,横扫千军也不退让一分,如今,因为合适走到了一起,日久生情也会随着时间放肆,吞噬原本信奉一层不变的自己。 梁修远说的对,她在乎他。 “不过,我想如果我做的足够好,你就不会有患得患失的机会。”梁修远摩挲着她的手臂:“看来,我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梁总擅长归纳总结的能力果然是与日俱增。”陆漫漫笑着,在他耳边假模假样的鼓掌:“不错不错!” 俩人嬉笑着,梁修远的手机跳出一条微信消息,行政发出了客栈大厅集合的通知,并将今天泛舟河上的行程一并说了。 “乌篷船,听雨眠,一蓑烟雨枕江南。”梁修远站起身,牵起陆漫漫的手:“看样子,今天是听不了雨了,倒是可以看看乌篷船里的江南究竟藏了几蓑烟,梁太太可否一起探寻?” “好吧,勉为其难。” 又是一番谈笑,晃晃悠悠中他们来到了集合地点。 彼时,一行人已经在一旁等候了,因为事先并不知道陆漫漫会来,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恍神,毕竟茶余饭后的谈资骤然站在了他们眼前。 人群中短暂平静后,窸窸窣窣的谈论声不一会儿就此起披伏了。 陆漫漫脸皮薄,对成为焦点多少有些窘迫,但面上还是保持优雅礼貌的跟大家挥手,梁修远见状,凑到她耳根轻声说:“谈论老板及老板娘的八卦,这是公司员工的福利。” 陆漫漫气结,伸手在梁修远的胸口轻轻锤了几下。这亲昵的动作,员工都看在眼里了。 “这就开始杀狗了?”设计部的小陈首先窃窃私语,他是公司仅剩不多的单身贵族,这下可逮着谈资了,忍不住跟身边同样单身的商务部小姑娘菲菲搭讪。 “梁总的太太真是好福气啊!丈夫年轻有为,还高大帅气,重要的是还温柔体贴。” 菲菲口气不免有些嫉妒的意味,被一旁审计部的郑姐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奚落她:“不过你没机会了。认命吧。” 小陈挤到前面来:“郑姐,切莫草率。谁说我家菲菲没有机会的?你是不是忘了我这枚实打实的潜力股了。” 菲菲跟郑姐同时回头,相视一笑。 “郑姐,看来我确实没这个命。” 菲菲双手抱胸,将自己送到离小陈半米远的距离。小陈进一厘,她就再退一厘。 嬉闹中,行政从酒店前台拿了99Z.L一沓船票过来:“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她站在松散的队伍前,颇有主持大局的意味:“现在发放一下游船票,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啦。” 陆漫漫站在队伍的斜前方,行政走过来,将第一张船票递到陆漫漫手里:“首先要感谢老板跟老板娘的慷慨,这第一张船票请您们收好。” “谢谢。”陆漫漫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行政这才开始安排余下的船票。 等票都打点完,梁修远说了一句:“这一年,大家辛苦了,今天敞开玩,产生的额外开销,上班一律找财务报销。” “哇哦!老板威武!”人群中不免开始欢呼。 梁修远嬉笑着看着陆漫漫,调侃道:“老板娘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陆漫漫抬头,强装镇定:“应该的,应该的。” “谢谢老板娘!”大家又异口同声欢呼。 人声沸鼎中,陆漫漫忍不住睨了梁修远一眼。 同样的,人声沸鼎中业务部的阮清灵掩盖住喧哗,跟身旁同为业务部的王娴说着体己话:“真为苏总不值啊,她含辛茹苦养了五年的珍珠,就这样被人带在脖子间炫耀。枉费苏总离职前还想着要帮梁总把号称西区阎王的阎总烂了七八年的应收收回来。” “可不是。”王娴跟着附和。 这两人都是公司创建伊始就在的老人,他们眼看着苏吟跟梁修远如胶似漆又渐行渐远。 苏吟重回公司前,特意以闲聚为由请她们吃了顿饭,饭桌上并没有聊过多的工作,倒是回忆了很多创业时的艰辛,勾起了她们内心深处共同的记忆,重温了旧时并肩奋战的情谊。 “三年前,梁总跟苏总都快谈婚论嫁了。一夜间,关系分崩离析。”阮清灵忍不住旧时重提:“现在想来,搞不好就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这些说到底也是别人的家事。”王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附在阮清灵的耳根说话:“不过,我倒是觉得,梁总在这个时候让苏总走,多少让人心寒。” 阮清灵咬咬唇,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四周拍了个小视频,尤其在陆漫漫跟梁修远那处多停留了半分:“苏总待我们不薄,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打定主意跟着苏总走了,既然这样,走之前,我倒希望苏总能霸气一回,也让这个横刀夺爱的女人难受难受。” 说罢,她便将小视频发给了苏吟并附言:苏总,西区的应收解决了吗?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参加年会。 苏吟的微信很快就回过来了:“给我晚上聚餐的地址。” 苏吟藏着不甘心,所以,自然不会缺席。 恍惚中,阮清灵想起三年前她们一起出差的场景。 那晚,鲜少没有应酬缠身的她们买了酒,窝在酒店的房间聊天。 苏吟喝的烂醉如泥,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修远,我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99Z.L是不相信我,难道要我剥开我的心脏,血淋淋的摊在你面前,你才能给我信任吗?” 铁娘子一般的苏吟,在她面前哭诉的样子,让同样被渣过的阮清灵一下子起了共鸣。 后来,苏吟满眼失望的离开,她送她下楼,秋风瑟瑟倒是很应景。 苏吟说:“小阮啊,时机不对,你再不甘心又怎样?” 第19章 她落了座,抬起头,这才…… 暗潮汹涌终究掀不起波澜, 人群没多时就一哄而散了。 阮清灵跟王娴作则心虚般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转眼就拐出了客栈的门角,汇入了长长的古街。 陆漫漫跟梁修远恢复懒散的状态, 拿着船票选择去码头乘船。 一条乌篷船要凑齐4人才能摇橹起航,正好小陈跟在菲菲后面走过来了。 人数凑齐, 船妹收好船票, 大和一声:“开船喽!” 悠扬的江南小调和着船桨拍水声抑扬顿挫。 冬日里, 阳光不偷懒的时候,河埠上总有早起的妇人提水洗衣,西风瘦船, 淌在水里。 古老的木窗被支起,只是鲜少能看到窗内探出一抹江南女子的娇俏。 “你们看过似水年华电视剧吗?”陆漫漫开口闲聊。 小陈跟菲菲本来还在暗自打闹,老板娘轻柔的问话递了过来,他们才微微怔住,继而默契的摇摇头。 陆漫漫笑了,想来他们也才大学刚毕业,按照以前三岁一个代沟的算法,他们与自己足足横跨了两层,确实很难琢磨过这些老片。 小陈眼疾手快, 赶紧拿出手机,开始百度, 但只是浅显的得出一个结论:“啊,是这部片子啊, 倒是有听人说起过, 原来取景地就是这里啊!” 他还翻出经典剧照,对着漫过的苍老古桥细细核对。 “我是服了,是让你考古吗?”菲菲嫌弃的推开他递过来的手机, 一眼都没瞧上他重点强调的图片跟实景的匹配:“你知道什么叫体会意境吗?”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顿操作,然后翻到经典的影评读来:“江城的美,是令人迷失又绝望的美,年轻人在这里寻找失落在梦境的爱,在这里找到最初的自己,不想忘记它,或许根本就不想忘记,让它常驻心间,这样才能让我的心平静,不再追忆似水年华。”她手指继续下滑:“漫漫姐,这还有经典台词呢?” 陆漫漫来了兴趣,微微起身凑过去,菲菲读了半句,她自然的背出下半句:“我面前是妖娆的夜色,我的眼中看到却是寂静的水乡。为什么?我在那里失落了什么?” 菲菲有些投其所好之后的惊喜,不免有些兴奋:“漫漫姐,我被安利了,回去就追。” “我想你不会失望的。”陆漫漫接话道。 小陈不甘示弱:“我回去也开始追。” “相信我,你一定看不下去。”梁修远端端坐着,也加入了谈话:“《一代枭雄秦始皇》会比这个好看的多。” 菲菲跟陆漫漫两眼相望,女人99Z.L的默契感油然而生,船仓平静了一会儿,甚至连江南小调都停了半刻。 小陈尴尬的笑了笑:“老板,那我斗胆,下次我们团建,能不能去草原?” 梁修远调整姿势,不着痕迹的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不可以,男人嘛,对征服草原感兴趣说明志向远大。小陈,前途无量。” 老板的一句肯定,不管正式与否,在员工看来都意义非凡,小陈笑着说:“谢谢老板认可。”说罢,还推了推一旁的菲菲,压低声音插科打诨:“看吧,我就说我是潜力股。” 陆漫漫看着眼前的菲菲正肆无忌怛的在众人面前展露出年轻女孩惯有的骄傲与自信,不由顺势靠在梁修远的肩头感叹:“年轻真好。” 梁修远刚刚离家出走的情商好像瞬间回来了:“这也是我羡慕你的地方。” 船上恢复平静,船妹几首小调已罢,开始专心的晃动船桨。 不出片刻,已经可以看到对岸驳船的人已经站在甲板上迎接。 船辅一到岸,小陈就追着菲菲从石阶上小跑到街道。 陆漫漫则有些困乏,打算先回客栈休息片刻。 这两天,她总是这样蔫蔫的,好像总也睡不够,只是除了困乏以外,身体也没有其它的不良反应,所以,她就更确定了,这大抵随了那句老话,春困夏乏秋盹冬眠。 只是那天,她酣睡中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置身群山连绵,雾气笼罩的雨林,她光着脚跟着树缝透进来的阳光走向深处,深处挂着瀑布,那水防似从天上来,她看的出神,一低头,满眼都是红色如烧云一般的樱桃林。 她经不住诱惑,靠近,颗颗饱满的樱桃小果生出小腿乌泱泱的涌过来,在她四周欢快跳跃,她拾起跳在她脚头最饱满的那颗樱桃,正仔细端详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梁修远的轻声叫喊:“漫漫,漫漫……” 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厢房里竹筐编织而成的吊灯已经开始工作了,她侧头,窗外一片漆黑。 “很晚了吗?”她揉揉眼睛,从穿上坐起身子。梁修远半坐再床上,替她拿来衣服:“是不早了。晚餐都快开席了。” 陆漫漫打了个哈欠,掀被下床,开始梳洗打扮。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黑色贴身的小裙,去了卫生间。 很快就收拾妥当从里面出来了,梁修远正坐在窗台的木桌前喝茶,抬头看到妻子身着的剪裁得体的连衣裙。 简单大方却能将她玲珑的曲线收缩的曼妙多姿,淡妆相宜并没有浓妆艳抹的俗气,与耳端的钻石耳钉相得益彰,巧妙而低调。 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这样打扮,不得不说惊艳到我了。” 陆漫漫回眸一笑,换上靴子,套上燕麦色的毛呢大衣,站在门口,笑得灿烂:“这是女人的战袍。” “嗯。”梁修远走过来,与她并肩:“我甘愿成为你的俘虏。” “可是不好意思哦。”陆漫漫打开房99Z.L门:“我这袍子只收女妖。” 梁修远也是笑着锁好门,搂着陆漫漫的腰穿过客栈的大厅。 行政提前通知过了,公司的晚宴定在客栈最大的包厢红运堂,这包厢有点意思,坐落在庭院的东侧,单成一栋,格局有点四合院厢房的意思。 他们推开木门,走进了包厢,两张圆桌已经已经坐满了人。 陆漫漫进了包厢后,行政已经熟练的站在一旁等着给陆漫漫提衣,行政说:“给您留了靠窗的位置。” 陆漫漫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雕刻成花的木窗,透出一轮明月,倒是绝佳的位置。 她对她说了声谢谢,便跟在梁修远身后,一路沿着模拟红烛掌起的台灯下走到座位。 她落了座,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正对面的苏吟。 她同样着一袭黑裙,此刻正双手抱胸,定定的看着她,避不及四目相对,她挤出了一抹看上去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倒是与她脖间折射出来的钻石项链的光芒一样极具挑衅。 她不想回应,便如过水一般点了点头。 行政给陆漫漫放好衣服后,站到大厅的正中央,隔着两张餐桌,尽量提高声线,看上去是想让自己的语调分外活泼,以调动晚宴的气氛。 “我们公司历来的年会,都是十分接地气的,吃晚餐,穿插抽奖,正所谓吃好喝好拿好。” 她伸出手,带动大家鼓掌:“掌声落下后,我们的年会就算正式开始啦?” 包厢里果真响起了不咸不淡的掌声。 行政满意的退回餐桌,继而又站起身来,走到梁修远身旁:“梁总,您看,开席前,您要不要说两句。” 行政话音刚落,众人开始张罗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以应付老板接下来的发言。 梁修远点点头,首先将面前的杯子里倒满白开水:“各位,这一年确实过的挺幸苦,平地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开心,我们一起挺了过来,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信任。” 他顿了顿,直接站起身来:“我已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员工紧跟着站起身来。 业务部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儿不免起哄,让梁修远的酒杯里换上白酒方显诚意。 梁修远淡然一笑:“最近有家庭计划,不便饮酒。” 苏吟听到梁修远坦然而出的一句家庭计划,眸子克制不住一股苍凉,握着杯子的手不由收紧到发白,但还是维持了理智,轻柔的打着圆场。 “在我部门的人,不管梁总做什么决定那是都要誓死追随的,难得梁总有回归家庭的心,你们应该趁机表表决心才对!” 她莞尔一笑,在众人的眼光中走到梁修远跟陆漫漫中间,准确的说,更侧重梁修远的一侧:“梁总,阎总的款,我已经让财务查了,已经到账。不知这算不算,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梁修远举杯一饮而尽,不慌不忙地对着大家说:“来,我们举杯敬一敬苏总,感谢她平了公司多年的应收!99Z.L”看着大家应声举杯,他重新对着微楞在原地的苏吟说道:“苏总,看来大家确实很喜欢这个新年礼物。” 苏吟怅然若失,仰头喝掉杯中酒,转身看着陆漫漫:“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陆漫漫多少被她的突兀惹去了不自在,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谢谢。” 苏吟重又坐会自己的座位,接着晚宴开席,也算是消停了一阵,部门领导又开始依次带着员工过来敬酒,梁修远打着官腔虚与委蛇,陆漫漫跟在后面陪笑。 敬酒完毕,抽奖环节又再热闹声中开启。 陆漫漫实在没有融进这热闹的心情,思考再三,还是站起身,打算去下卫生间,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第20章 苏吟的咄咄逼人,让她渐…… 包厢自带了卫生间, 穿过隐秘的过道,它就藏在古朴的门帘背后。 不同于包厢的豪华,它静谧的别致, 高山流水的古乐穿门入耳,淡淡的檀木香味四溢零散。 陆漫漫心神宁静了不少, 此刻正悠闲的伏在洗手台等着水龙头感应出水。 流水伴着嗒嗒的高跟鞋磨在地面的声音缓缓流出, 陆漫漫抬头, 鎏金边框的镜子里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低下头,专心打肥皂,并不打算主动跟对方打招呼。 待她洗净手再次抬头的时候, 镜子里的苏吟正对着镜子检查妆容,她的脸在吊灯的映照下分外妖娆。 陆漫漫打算离开,不想与这个人周旋。 谁料苏吟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话了:“我真的很想共情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天生声线尖细,此刻带上刻意的娇媚倒更显出别有用心的挖苦。 卫生间就两个人,用不着指桑骂槐,陆漫漫心知肚明。 她从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苏总,我倒是跟你想法不一,相比不计后果, 我更讨厌一颦一笑都带目的,把步步为营说成深思熟虑的做派。” 苏吟停下研究妆容的动作, 双手撑在台面上,笑了:“你倒是伶牙俐齿, 只是不知道你的丈夫, 看到自己口中温柔贤惠的小娇妻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作何感想?” 她侧头,收敛笑容,显出不悦:“不过,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跟你打嘴仗的心情。” “但愿。”陆漫漫也转过身来,与她正面交锋,不卑不亢。 “你让修远辞退我,实在有够幼稚。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客户被莫瑾玉带走了一大半,如果现在他再失去我的帮助,一定会腹背受敌,分身乏术。” 苏吟逼近她:“你明白公司对他的意义吗?” “我想你误会了,我从不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情。”陆漫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些,但依旧挺直背脊:“而且,苏总是不是忧虑过度了,我跟他才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没理由唆使他做不利于公司的事情。我只是相信他并且尊重他做的一切决定而已。”99Z.L “你是在跟我炫耀梁修远有多在乎你吗?” 陆漫漫也笑了:“看来,苏总真的很喜欢擅自揣测别人的想法。只是对不起,我更喜欢基于事实本身出发,看来,我们终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先回包厢了,你自便。” 说罢,她甩干净手上残留的水渍,迈开腿打算离开。 苏吟跨步上前拦住她:“梁太太喜欢事实本身,这很好,所以我跟你的丈夫在一起生活过五年的这个事实,不知道你的丈夫有跟你细细交代,还只是一带而过?” 苏吟的咄咄逼人,让她渐渐有些恼火:“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苏吟甩干手中的水,这一场拉锯战中,她准确的抓住了压低对方气势的地方,自然不愿意放弃乘胜追击的快感:“梁太太,我跟您丈夫在一起的五年里,你的丈夫也曾极尽温柔的待我,年少时的情感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它足够简单,我们一无所有,但眼里只有喜欢的那个人。” 苏吟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有那么一刻,她好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片刻,她缓过神来:“不像现在,爱情也罢,婚姻也罢,都逃不过权衡利弊,我不相信,跟梁修远在一起的日子里,你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成熟,他的理性,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年轻时的疯狂跟冲动,还是你甘愿掩耳盗铃般活在被人爱情的光辉阴影之下?但我看上去,你并不是一个擅长甘于的人。” 陆漫漫甩开她的桎梏:“苏小姐,你不用为了激怒我,把自己置身回忆不愿意醒来,我奉劝你,勇敢的承认遗憾是常态,不然你这样偏执下去,大概率最后你只能带着你自认为美好的回忆说给心里医生听了。” 苏吟彻底被激怒,但脸上依然带着淡笑,眉眼之间洋溢着不怀好意:“审己度人啊梁太太,你现在不也在做假设吗?你在心里已经笃定了梁修远对我没有半点回忆了。可是,真的如此吗?鲜衣怒马的少时光,你确定他能过水无痕?” 陆漫漫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她很想据理力争,奈何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她的确对丈夫的过去一无所知。 “你不妨直接问我。” 就在气氛胶着的时候,梁修远掀开门帘,声音由远及近,捡起了陆漫漫的手足无措:“苏吟,你说的对,过去的确无法泯灭,我至今都很感谢你曾经的陪伴。但……” 他停了一下,尾音拉的好长,待与陆漫漫默契的交换眼神后,才接上:“可是过去,它已经被现实覆盖了,我跟漫漫组建了家庭,我们都同样希望你能幸福。” 苏吟笑了,是那种堪比山河日落崩塌于前的绝望,周围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纱,框不住她这个局外人。 久别重逢,她确实有很多问题,还未问出口,但看着深爱的男人藏不住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切时,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苏吟99Z.L忍不住颤抖,眼泪打下来的那一刻,她打算破釜沉舟,慢而悠的说道:“梁修远,分手同年你拿到了奥体项目,凭你的资质,你真的以为你得到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吗?” 苏吟单手抹去眼下泪,语气苍凉又悲哀:“我以为我的牺牲,起码能换来在你心中的一席之地。”她又是一笑,池边龙头残存的水滴打在洁白的池面上,落过痕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绝情。” 苏吟话音刚落,陆漫漫下意识的观察梁修远,他看上去并没有乱了阵脚,除了因为不安而不受控来回翻滚的喉结。 可她还是明白了,苏吟重锤出击,终究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了。 梁修远淡然的重回晚宴现场,刚刚的一场厮杀就像是一场梦。 陆漫漫也如梦初醒,怅然若失落座,晚宴现场份外热闹,酒过三巡,大家早已挣脱了因为陌生带来的距离感,开始放开自我。 女员工三两成群,凑在一起高谈阔论,孩子教育以及夫妻关系。 男同志举着酒杯,陷进了觥筹交错中,纸醉金迷大抵不过如此。 梁修远不时应付着员工热情的恭维,在众星拱月的气氛中渐渐恍惚,多年前,他一无是处的时候,也曾像他们一样低眉顺眼,谄媚的讨好别人。 往事依旧,仿佛清明的就在昨日。 他晃着杯中白水,抬眼看见不远处苏吟坐过的座位空空荡荡,时间就像黑白无常,终究会拿着法杖跟铁链向你锁魂。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曾经与自己羁绊多年的女人了。 那年,大学毕业后,他跟莫瑾玉依旧坚定的走在创业的道路上,初入社会,要想拿项目,他们只得不停的参与投标。 那天,他拿着被毙掉的标书再一次坐在行政大楼前的台阶上,艳阳高照的晴天里他如一潭死水。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被晒晕的时候,身边有人给他递过来一瓶水。 他转身,苏吟干净年轻的脸庞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里,心里,生活里。 那些年里,他们经历了创业的艰辛喜悦,尝遍了生活中的未知迷惘。 公司步入正轨的初期,他想安定下来。 但苏吟推脱了:“再等等,反正你又跑不掉。” 那几年,她的野心甚至比他更甚,这让梁修远觉得,他们明明相拥却好像隔得很远,生活被一个又一个项目吞噬,贪婪放肆的毫无底线。 公司业绩第一次破亿,苏吟靠在他怀里,站在苏城最豪华的酒店套房里,跟他开起了玩笑:“我们结婚吧,修远。” 那时候,犹豫迟疑的变成了他。 后来,公司开始转型,关键时刻,焦头烂额的他们接到了奥体的项目。 那天,苏吟跟莫瑾玉都喝醉了,独留他一人半醉不醉,苏吟也像今天这般在他面前流泪:“修远,我们分手吧。” 他以为只是醉话,哪知后来,苏吟真的走了,生活中,她裹走了所有的行李,工作中,她飘飘99Z.L然空降到朗杰。 那时候,对婚姻的迟疑不足以让他坦然接受相恋多年的女友骤然离开,所以他一下子慌了,挽留沟通,尝试各种办法都被她无情的拒之门外,兵荒马乱中,他终于相信他们的确被时间消耗了。 再后来,他忙着走出来,一直都没有好好思考苏吟的离开,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他揉了揉鼻梁,身旁的陆漫漫自然的站在他身后,替他揉着发麻的头皮。 “累了?”陆漫漫轻柔的关切从他的耳廓漫进心窝。 三年后,机缘巧合,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从见色起意到后来的蓄谋已久。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所以一马平川,不费吹灰之力携手迈入了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这些年里,过去的感情就好比逛街看重的一件衬衫,它被别人预订后,你怅然若失,后来,别人退货了,导购联系你让你去取,你看着它的样子却怎么也不再要了。 很多时候,过了那股劲儿,也就算了。 第21章 可那又怎样,残存的香水…… 周末过后, 生活好像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对陆漫漫来说,更像是蛰伏之下的惶恐。 梁修远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这阻住不了陆漫漫内心的安全感如同毛衣被扯下的线头一般, 轻轻一拉,就面临崩盘的局面。 她时常会在梁修远走去阳台听电话的时候, 借口收衣服跟过去, 企图窃听他电话的内容。 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但大有乐此不疲的意思。 有几次,她甚至很想放肆地深挖内心的疑团,最终还是被理智劝退, 她又开始惶恐这样被情绪操控而变得糟糕的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把精力都耗费在工作上,毕竟她的职业,到了年底,也确实变得繁琐很多,除去核对错综复杂的账目之外,还要□□回应供应商联络感情的拜访。 这天,她刚应付完一批来访的供应商,正疲惫的趴在办公桌上午休。 陈半夏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陆漫漫抬起头,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陈总!” 陈半夏站到她面前, 利索地摘下墨镜,脸上并没有因为员工固执己见不愿改掉对自己称呼而愠怒, 她伸手抚平垂在鬓角略显凌乱的卷发, 但依旧掩盖不去周身的风尘仆仆。 “漫漫,方便的话,一会儿跟我去参加个饭局, 是跟龙腾机械纪北秋,上次我们供货出了问题,接下来由你配合他联动供应商去做整改。”她耸耸肩:“虽然你刚来公司不久,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而且你跟纪北秋是老同学,沟通方面应该会更顺畅。” 老板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漫漫也只好点头了。等陈半夏走后,她主动给梁修远发了条信息:晚上有应酬,回家可能会晚些。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上一句:牵扯到某个产品的售后问题,所以纪北秋也在。但思考一番还是把打出的字99Z.L一个个删除了。 她踌躇的时间不短,换做平时,梁修远已经给她回复信息了,但今天,梁修远的聊天窗口却迟迟没有动静。 陈半夏催促她下楼的电话打过来了,她压下不安,随手将手机扔在了包里,匆忙下楼。 路上,陆漫漫不受控的倒头睡去,陈半夏停好车,她竟还没有醒来,陈半夏叫醒她,打趣道:“你这样,倒是让我不得不审视自己是不是奸商了。怎么竟能让员工累成这样?” 陆漫漫笑着接话:“我这纯属个人努力上进的行为。” 俩人谈笑着不知不觉就走过了金湖酒店华丽的旋转门。 金湖酒店是苏城商务中心最热门的酒店,它坐落在金湖边,八楼以上就能纵观金湖全貌,所以酒店将住宿都安排在八楼以上,八楼以下自然就成了酒店的餐饮区域。 这个季节,大闸蟹还没有完全退市,又恰逢年底,餐饮区的包厢所剩无几,陈半夏能提前订上,这大概率跟她手里握着的VIP金卡脱不了干系。 包厢定在6楼,楼层越高,包厢费也就越高,陈半夏双手抱胸在大厅的电梯间等电梯,两手空空的按下电梯门的时候才惊觉放在后备箱的几瓶好酒忘记带上了,陆漫漫听到她的嘀咕,主动请缨。 陈半夏大步流星走进电梯,将车钥匙递给陆漫漫,陆漫漫退后一步,拿着车钥匙,重新从旋转门出来。 正午的阳光正浓,陆漫漫一时被晒得迷糊,她单手遮在额前,拎上酒,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没看清车牌,但是从造型还有颜色看来,颇像丈夫梁修远的。 她关上后备箱,大步向前,那车已经驶入不远处第二停车场找寻车位了。 如果她现在立马跟过去完全可以追到,奈何陈半夏的微信进来了:酒找到了吧? 想到包厢里还有没办完的正事,她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走进电梯的时候不由的翻开微信来确认梁修远是否回复了。 一个小时了,梁修远还是没有消息。 她不安的情绪压制不住的蔓延,却又不得不随着电梯门叮咚打开的响声暂时压下。 成人的世界总有太多的无奈,所以才会有伪装这个词儿。 她深吸一口气,满面春风的推开了包厢的门,放下酒,将车钥匙递给陈半夏,顺便在她旁边落座,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包厢里暖气很足,正前方的纪北秋只着一件灰色的高领衫,侧头跟身旁的小伙子嘱咐。 这次饭局他们一行三人,从酒桌的排位来看,纪北秋当之不愧坐在上位。 他看上去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她不由淡然一笑,想起不久前,她还振振有词的数落苏吟,不屑她的妄自揣测,现在看来,自己也不免落俗。 她伸手给陈半夏还有自己倒上水,安静的坐在一旁,观察着饭局上的所有人。 这饭局中除了中位的陈半夏跟自己,坐在下位的还有方特公司的两99Z.L位,方特是他们的供应商,其中那个杜总是公司的销售总监。 陆漫漫入职第一天曾与他通过一次话,今天也算第一次照面了。 杜总看上去是个经验老道的销售人,端着酒杯跟纪北秋和陈半夏寒暄的样子实在太殷勤:“陈总啊,今天可是多亏您的引荐,不然像纪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哪是我们这号人物能见的。” 他低着腰,在纪北秋面前更甚:“纪总,幸会幸会啊!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他仰头一饮而尽,纪北秋甚至都来不及回应,他眼光一闪,紧接着说道:“纪总,您随意,随意。” 纪北秋举起酒杯,淡然笑道:“问题还没解决,杜总啊,您敬的这杯酒我是实在不敢喝啊。”但他还是小酌了一口,以示客套。 杜总下意识的看向陈半夏跟陆漫漫。陈半夏只得站起身,陆漫漫紧跟而上。 “倒上红酒。”陈半夏低声跟陆漫漫通气,陆漫漫不着痕迹的迅速给自己跟陈半夏倒上。 陈半夏端着酒杯,隔着偌大的餐桌笑的花枝乱颤:“纪总,这明摆着点我呢!”她眉头一挑,指着陆漫漫跟大家介绍起来:“这是我们采购陆经理,虽然是新人,但她专业,做事又踏实,只要杜总监全力配合,整改的事情啊,一定刀过竹解!” 一旁的杜总忙不迭的跟上:“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继而又对着陆漫漫:“陆经理,多多指教!” “杜总,哪里,相互学习!”她举杯示意,看起来确实配得上踏实稳重这四个字。 接着纪北秋也站起身,连同两个销售。 “本来是小徐跟的单子。”纪北秋转头:“不过,我决定自己跟了。”他又是淡然一笑:“各位,合作愉快!” “真是惭愧啊!这种事情哪里还要劳烦纪总!”杜总没坐住,索性端着白酒直接走了过来。 纪北秋不得以跟他碰了杯,但眼神还是留在陈半夏跟陆漫漫这里,喝酒前看似漫不经心又多提一句:“合作愉快!” 陆漫漫跟在陈半夏后面陪笑:“合作愉快!” 大家都举起酒杯,期盼着酒精能开启今天这一场完美的联络。 陆漫漫骑虎难下,也不得不喝上几杯,只是不巧刚把酒杯送到嘴边,胃里不知怎的因为红酒的气味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起来。 她藏着动作,小心的捋了捋胸口,心一横,还是喝下了半杯。 大家落座后,她一直锁着眉头,压抑这种恶心的感觉,直到再也忍不住,才跟陈半夏耳语去趟厕所。 她捂着嘴,越过电梯间,走去厕所,心中不免疑惑,自己虽然不胜酒力,但也不至于一点酒都沾不得,看来,最近心情反复终究还是体现在身体上了。 她扶着马桶,悉数倒尽腹中残留的酒水,顿觉舒服许多。 她将秽物冲掉,走到洗手台,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 灵光一闪,嗜睡,呕吐,憔悴,这些症状活脱脱99Z.L跟早孕反应无疑。 “我的经期是几号来着?”陆漫漫赶紧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找到对应的APP:“20号,今天已经27号了。推迟了整整一周……”她暗自嘀咕:“不会真中了吧?” 她长吁一口气,平复因为产生这样念头而狂跳的心脏,暗自给自己打气:陆漫漫,别慌,别慌,这些只是你的猜想,即便真的怀孕,也是好事,毕竟这是备孕以来,大家一直盼望的好消息,现在当务之急是应付掉这个饭局。 她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妆容,打算掏出口袋里藏着的口红补妆,想想还是放下了,如果真的怀孕了,这入口的东西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愰神的功夫,卫生间陆续进来了拨人,她回过神来退出了洗手间,出门经过电梯间,看到小心地滑的标志时下意识的放慢脚步。 这样刻意的慢动作,不偏不倚让她从左侧电梯半开的电梯门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梁修远,可惜,电梯门关的太快,她未能看到倒在他肩头的红衣女郎是谁? 可那又怎样,残存的香水味可是苏吟惯用的黑鸦片。 手机就握在手中,她打开通讯录,拨通熟悉的号码,她的心随着电话的忙音凉到谷底。 苏吟仅用几句话,就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张牙舞爪也不过是她跳梁时的拙劣表演而已。 她苦涩一笑,眸色沉了下来,再抬头,纪北秋正在半米之外,定定的将她望到底。 或许没有人像她这样倒霉了吧。 丈夫疑似偷腥,落寞不堪之时,却被前男友撞个正着…… 第22章 “看这HCG的数值,你…… 电梯的楼显不停跳动, 最终停在了16楼。 “确定不上去看看吗?”纪北秋见她一脸漠然,于是开口打破僵局。 陆漫漫强颜欢笑:“他跟我说过了,只是应酬而已。” “我不知道这地方适合洽谈什么样的商务合作?”看着她面如死灰的从他身旁经过, 纪北秋终究做不到袖手旁观,伸手握住她细软的手臂:“你不愿意活在茧里就没人能够缚住你。” 陆漫漫抬手, 压抑着颤抖, 略显无力但还是精准的避让开:“谢谢你的忠告。” 她看上去极其疲惫。 “算了, 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陆漫漫摆摆手:“不用了,回包厢吧, 我没事,可能就是刚独立工作,有点不适应,所以略显疲惫。 “确定?” “嗯。”她咬了咬唇瓣,回头对着纪北秋扯出一抹笑。 纪北秋脸上的狐疑还未散尽,就见她迈开腿,突如其来,顺势在他左侧倒了下去。 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中,她感到软弱无力的身体被纪托在怀里, 耳边他熟悉的喊声分外清明:“漫漫,漫漫……” 有人说, 人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后才会失去听觉, 所以, 不妨不要哭,试着不停的告诉那个人,你爱他。 等陆漫漫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在医院的急诊99Z.L室了。 人来人往,脚步错综复杂的急诊室里。 值班医生正好走过来,一眼看到她醒来,她熟练的从床头拿起病历夹,潦草的翻了几页后开始例行问话:“怎么样,头还晕吗?” 陆漫漫摇摇头,医生接着问:“以前有过这种现象吗?” “没有。” “睁开眼。”她俯下身,不等陆漫漫响应,便麻利的撑开她的眼皮,拿出小灯探了探,随即从口袋里掏出笔,开始在病历上奋笔疾书,最后将病例合上,连同病历夹重新挂回床尾:“初步看没什么大问题,十分钟后,等血项结果出来再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叫家属。” 陆漫漫脑子里像是揉了一桶浆糊。 值班医生扯着嗓子从病床一路喊到门口:“陆漫漫家属,陆漫漫家属,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来了来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陈半夏的,她手里抓着来不及收好的收据,一路小跑过来。 “总算醒了。”她看上去,焦急的很真诚。 陆漫漫想要起身回应她,却被她拦住。 陈半夏拉了一张木凳坐下:“还要等个血项报告,纪北秋已经去取了。” “纪总也在?” 陈半夏点点头,一边整理单子一边回想自己从包厢冲出来后,纪北秋那张印在她脑海里焦急万分的脸有多清晰。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呢动作都不自知,直到急诊室再次被推开,她抬头,纪北秋拿着验血报告站立在门口。 值班医生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很快就走过去,从他手机接过报告,一边看单据,一边快步走向陆漫漫的病床,纪北秋则紧跟其后。 “看这HCG的数值,你是怀孕了。”医生将报告扫视一通,脱口而出结论,后又一本正经的问道:“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啊?”陆漫漫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环境,低声惊呼道。 “我只是想替你估一下怀孕的天数。”医生顿了一下,眼光最终在纪北秋身上停留:“怀孕天数不急,明天去门诊挂产科确定一下也行,只是例行的吩咐还是要唠叨的,怀孕初期呢夫妻最好不要同房,有条件的话,尽量卧床休息,其它也没什么了。都清楚的话,休息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场面一度尴尬,陆漫漫根本来不及解释。 纪北秋站在一旁,神情严肃,不发一言。 “喜当爹什么感觉啊?”陈半夏打趣道。 纪北秋始终保持沉默,并没有跟陈半夏调侃的兴致,淡淡的顾左右而言:“我出去叫个代驾。” 陈半夏点点头,却在纪北秋离开急诊室后重新靠回椅背,若有所思,直到陆漫漫跟她道歉,她才缓神。 “陈总,实在抱歉,我刚转正就……您这边可以重新招人,我会做好交接工作。” 她轻拍陆漫漫的手:“我自有打算,天塌不下来。” 病房里重新恢复宁静。 陆漫漫握着化验单靠回床头99Z.L。 化验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很快看不真切。 她苦笑,这个时候查出来怀孕,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钱一一不止一次笑谈过,梁修远是个一杆进洞的种子选手,现在看来,她的嘴倒像被开过光一样。 想到梁修远,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 几个小时了,手机提示栏空空如也,依旧没有他任何的回复。 究竟是这样的繁忙,才能让一个男人连手机都碰不了? 她闭上眼调整自己的落寞,试图从怀孕这件事情上挖掘出一点可怜的糖分,但好像还是失败了。 从医院出来,陆漫漫安静的异常,她裹紧衣服,站在医院门口的过道,代驾小哥很快把车过来了,寒风中,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梁修远给她回了信息,潦草的一句话:好的,注意安全,不要喝酒,我可能也会晚些回来。 这话实在经不起仔细临摹,她收起手机,挥手回应代驾小哥的鸣笛提醒。 她上车后,代驾小哥平稳的驶出医院,陆漫漫坐在后排,抬眼看了看窗外。 漫无边际的夜空黑布隆冬的让人窒息,她已经累到不再想追究梁修远行踪的地步。 路上,代驾小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半夏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龙庭1号的大门口,小哥停好车,一直闷在副驾不发一言的纪北秋体贴的先一步下车,走到陆漫漫一侧,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 陆漫漫犹豫的一下,在陈半夏注视下,下了车。 纪北秋关上车门,与她并肩站着:“还好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上楼?” “不必了。”陆漫漫面色哀愁,语气冷漠而疏离。 “你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纪北秋走上前,眉头深锁:“为什么?” 陆漫漫抬头,苦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因为我结婚了,我必须对我的婚姻忠诚。” “婚姻的忠诚都是相互的。”纪北秋下意识的伸手,陆漫漫下意识的躲避:“漫漫,久别重逢,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难过,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弥补你的机会。” “可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北秋,人死不能复生,爱情也一样。”她退避三舍,如同对面的纪北秋是一头浑水猛兽。 “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罢,她裹紧衣服,一头扎进深冬的夜晚里。 小区保安早已将门落下,纪北秋依旧站在车外,抹黑点着了烟,陈半夏给了专车司机足够的小费,买来了夜色中的宁静。 约莫凌晨,楼下轻巧的落锁声还是惊扰了陆漫漫,她听见梁修远蹑手蹑脚的上了楼,接着半俯在床上,在陆漫漫额头上亲吻。 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香水味像盘桓在心头的怪兽,正一点一点吞噬着名叫信任的东西。 这个吻代表什么?亏欠还是补偿? 她动动发麻的手指,紧密双眼,原来,她终究成了那个叫不醒的装睡人。 梁修远见陆漫漫睡的正熟,安静的倚99Z.L在床头静思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浴室冲澡。 气温的反差,让浴室很快被烟雾缭绕。 今天着实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他没想到他精心筹备的分红晚宴会被莫瑾玉利用,他明显有备而来,捕风捉影到他正追究前程往事。 酒过三巡,莫瑾玉便借着酒劲发挥,苏吟几次阻拦。 “你知道吗?苏吟是向别人脱了衣服才替你换来了奥体的项目。”莫瑾玉大概也是疯癫了,疯狂的朝着苏吟叫嚣:“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爱的男人!你为了他,不惜伤害我,不得善终,这是你们的报应。”在见到梁修远藏着狐疑的眼神后,他继而说道:“想不到吧。我曾跟你一样,爱了这个女人五年,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如胶似漆,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你牺牲自己。就特么为了我们那点兄弟情义。”他冷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迫不及待跟你反目成仇吗?这些年里,我受够了你的自命不凡。受够了你活在羽翼之下盲目的幸福,凭什么?”他大笑一声,仰头喝尽杯中的酒,然后将它轰然掷地,酒杯的碎片随即落了满地:“爽!老子这些年来,从没有这么爽过!” 梁修远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无力到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一夕之间,他的骄傲与自尊,如同淤泥,被人碾在脚尖疯狂揉捏。窝囊颓废,织起天罗地网,而他无处遁逃。 莫瑾玉埋下的这颗雷,多年积攒的杀伤力引爆之下果真不同凡响。 莫瑾玉高谈阔论之后就离开了,包厢里璀璨的灯光投射在诺大的桌面上,竟讽刺的厉害。 苏吟无声的哭泣着,柔弱憔悴的模样,我见犹怜。 想到她曾为了他,不惜典当了自己的灵魂,梁修远内心深处不可控下的恻隐之心蠢蠢欲动。 “对不起。” 苏吟站起身来,许是借着半分酒劲过来紧紧抱住他:“修远,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梁修远下意识挣扎,他越挣扎苏吟就越发用力:“修远,我爱你,这些年里,我从未停止爱你。” 她踮起脚,黑鸦片的香味由远及近,缓缓地逼近他…… 第23章 他亮出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梁修远避开了。 “修远, 你终究还是嫌弃我……脏是吗?”苏吟不肯罢休,试图再做尝试,梁修远将她推开, 阻隔在半米之外。 “苏吟,冷静点, 这根本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 而是我已经结婚了。” 他亮出左手无名指的婚戒试图拉回苏吟的理智, 当然,也试图拉回他自己的。 “我不知道你曾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但不管怎样, 你受的伤害皆因我而起,作为男人,我应该为你负责任,请你相信,我也真的很想补偿你!不惜一切代价都可以。” “不惜任何代价都可以。”苏吟步步紧逼:“那我想你离婚,跟我重新开始。” “这不可能。”99Z.L梁修远斩钉截铁。 “我猜到了你的答案。”苏吟冷笑:“我忘了这个世界路遥马急,人心淡薄了。” “可我曾经确实很真心实意的爱过你。” “曾经?”苏吟转头,定定的看着他:“作为曾经的我已经从你的世界暗淡了,所以现在, 是她在闪耀着你?你爱她吗?” “是的,我爱她。”梁修远坦诚的有些伤人:“苏吟, 我甚至可以把我全部身家给你。” “你认为,我的牺牲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不, 我不这么认为, 只是我能给你的弥补,只有金钱。”他给她递了一杯水:“你喝多了,我送你上楼。” 回忆戛然而止, 浴室的花洒停下了冲出来的温水,梁修远疲惫的抹开脸上肆意淌下的水,捞起浴巾裹上。 陆漫漫睡前喜欢留个小夜灯,时常会随着心情更换不同的造型,最近或许太忙了,枕月入梦的小姑娘已经连续工作半个月了。 梁修远换了舒适的睡衣,客厅的时针已经走了一半,他轻轻的掀开被子。 床垫微陷,陆漫漫不由的绷直了身体。 梁修远如往常一样侧过身,扬起手,打算将陆漫漫拥入怀中,但他甫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就翻身过去,他害怕吵醒她,于是收回手。 其实陆漫漫哪有什么睡意,背过而去也不过为了逃避。 她向来不喜欢鸵鸟笨拙的身躯,但现在却善用它埋头入沙的动作。 她下意识的拉高被子,闭上眼,却怎么也隔不断落地窗前缦纱一样的窗帘轻轻浮动的姿态,索性睁开眼。 外面如水的月光,临窗而照,静谧醉人。 夜晚果然容易让人卸下心房,她不由的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在跟梁修远确认关系不久的一天夜晚,他们吃完火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梁修远看着漫天繁星,与陆漫漫是十指缠绕。 “今天的星空真美。” 陆漫漫抬头,眼里蓄满了光亮:“嗯,是很美。” 她低头,撞进了梁修远深情的眸子里。 “漫漫,我一定会娶你。” 陆漫漫愣了一下,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呀?” 没想到梁修远会正式的回答她:“等你七十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陆漫漫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情话,甚至算不上誓言,可她每每想起的时候,心还是会控制不住被撩拨。 如今,他确实娶了她,但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那个答案了。 她翻了个身,耳侧已经传来梁修远入睡后的平稳呼吸,她下意识地抚揉小腹,想来真是神奇,她的身体明明看上去毫无变化,却有个联通两个人血脉的小生命再她骨子里默默发芽。 可不久前,她却撞见了孩子的父亲跟危险系数极高的前女友出入酒店。 想想真是讽刺啊。 虽然那一幕有可能是误会,但哪怕是误会,也不该是误会的人刨根究底,谁主动谁被动,向来都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拉锯战,99Z.L枯木逢春还是暗无天日,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清晨,陆漫漫的闹钟准时响起,她从梦中惊醒,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起身,整理床铺,草草地打理好自己便下楼了。 梁修远已经准备好早餐。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梁修远给她递去牛奶。 她微微愣了一下,接过牛奶说:“我无权决策,所以解决不解决的,我说了不算。” 梁修远沉默片刻以示默认。 “倒你呢!昨天干嘛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陆漫漫拿了一片面包,掰开揉碎,放在手里反反复复,乍看之下还挺漫不经心的。 梁修远抬头,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昨天约了莫瑾玉,做了股权地分割。” 陆漫漫揪起一块面包送到嘴边,停下,继续追问:“就你们俩吗?”待看到梁修远略带狐疑地神色后,补了一句:“我是想说,没财务,法务这类的人跟着?” 梁修远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牛奶:“那倒不需要,毕竟白字黑色写得清清楚楚。” 陆漫漫嘴里的面包味同嚼蜡。 “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梁修远伸手,打算探一探妻子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陆漫漫下意识的避开,后又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吧,我想大概是没有化妆的原因。” 梁修远总觉得陆漫漫有些诡异,但具体诡异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 “那我今天送你上班?” “好。” 上班的路上,必经之路崇华路水管破裂,漏出来的水,碰到零下的气温,已经结上了薄薄的冰。 环卫工人正弓着腰热火朝天的清理着。 人声,汽车喇叭声,就着漫天的尾气纷纷扬扬。 梁修远将车熄了火,安静地等在一旁。 “看样子,你需要跟领导报备一下。”梁修远开口道。 陆漫漫从副驾的窗户伸出脖子往外探了探,队伍排的长度已经看不到前面的红绿灯路口了,估计这架势,没有半个小时以上,应该是到不了公司。 “不好意思,这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陆漫漫耸耸肩:“没关系,我已经请好假了。” “那要不,我也推掉工作,陪你在附近逛逛。”梁修远伸手揉了揉陆漫漫的肩头。 陆漫漫差点没抵抗住他发起共度两人时光邀请的诱惑,但还是摇了摇头:“年底了,事儿多,算了吧。” “你们会提前放假吗?” “不知道。”陆漫漫低下头,看着雪地靴上的亮片发呆:“看老板心情吧,反正目前没收到通知。” 梁修远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开始细细的打量起陆漫漫:“不开心?” 陆漫漫摇摇头,朝他淡淡一笑,那略带苦涩的笑容倒像是平白坐实了梁修远的猜测。 她想了想,觉得没有把情绪藏下去的必要,抬头看着梁修远,平静的说道:“昨天,我应酬的饭局也在金湖大酒店,我去洗手间,99Z.L正好在电梯间撞见你了。” 梁修远眉头微微蹙起,又默默舒展开,敲击方向盘地手略显凌乱,但还是冷静的回话:“嗯。吃早饭的时候,我跟你提过的,我约了莫瑾玉谈股权的事情。”他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股东协议,当时苏吟也参与了,所以,她也在。” 陆漫漫淡然一笑。 梁修远侧过身,拉起陆漫漫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想找个合适机会再跟你说,毕竟早上的时间太仓促了。” 陆漫漫点点头,嘴角依旧噙着笑:“如果我没问出口,那你准备在什么时候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跟我细说?等你琢磨出一个更恰当跟合理的情境让我轻而易举接受的时候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有些偏激了。” “ok,那我没什么想说的了。”陆漫漫甩来他的手,环抱住自己,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梁修远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是所谓的有效沟通,婚姻中持续的冷暴力是隔阂的温床,所以,不出片刻,他便打破僵局,凑近一些,一脸真诚的解释道:“我们吃了顿饭,她微醉,我替她在酒店安排了房间,送她上去后,我就回来了。你应该相信,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你向来不是出格的人,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儿给你解释的机会。”陆漫漫睁开眼:“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换做以前,你甚至都不会跟她碰面,你会理智的跟她保持距离,但昨天,你连身上沾染了她惯用的香水味都忽略了。修远,我不肆意揣测你们做了什么。但我猜想原因大抵是她跟你说了当年她离开的无可奈何了,是吗?” 梁修远张口,陆漫漫拦住:“请不要说你们的故事,我并不想听。但我倒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恍然大悟后的心情是怎样的?懊恼,心疼,还是不甘?”陆漫漫淡然一笑:“但我觉得你大概率是不会告诉我的,也许连你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去权衡利弊,或者准确的说是如何取舍。” “也许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完美的处理这件事情。但我从没有想过取舍的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要跟苏吟藕断丝连。” 梁修远将她握的更紧,大抵也没料到她也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姿态。 “我无法回到过去,让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发生。但我会试着去沟通跟解决眼前包括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很抱歉,我对结果持悲观态度,情分跟合同方案不同,不是靠着谈判跟利益就能分割清楚的。” 陆漫漫话还没说完,外面开始有动静了,后面的车辆已经等不及按了喇叭,梁修远只能将车发动。 陆漫漫想说的话,还绕在喉咙口,堵得上下不去:如果你会怀念年少的冲动跟疯狂,那必然,陪你徜徉在年少岁月的人,就成了朱砂痣,他们多半会在99Z.L某个慵懒的午后或者寂静的夜晚时不时出来挠你两下。你还能心无旁骛? 她侧头,愈加坚定了不想与面前这个男人分享新生命造访的喜悦。 既然要正视婚姻中的问题,那么就让命题更加单纯一点。 拿孩子当筹码多少有些胜之不武不是吗? 第24章 纪北秋正好上来,他拿着…… 梁修远把陆漫漫送到了公司楼下, 一如平常,替她拉开车门,大衣的下摆在风中飘摇, 他伸手,将陆漫漫带入怀中, 在她额头上轻轻吻过去, 温柔的说道:“好好上班, 不要胡思乱想,下班我来接你。” 陆漫漫点点头,站在办公楼的过道, 目送梁修远渐行渐远。 她折回去,走到了园区门口,随手拦了一辆的士。 她请的假来包括了去医院复诊的时间。 她预约的是离公司最近的九龙医院,3公里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 陆漫漫付了钱,看了看手机,预约挂号的APP正发来看珍提醒。 她关上车门,脚步匆忙,直奔妇科诊室。 她带着昨晚急诊的验血单,恭敬的递给坐诊的医生。 那人头发花白, 戴个金色边框的眼睛,她接过病历本跟验血单, 扶着眼镜坐下,看了看报告, 又看了看她说道:“早孕, 末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陆漫漫如实答复:“1月5号。” “最后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呢?” “1月20号。” 陆漫漫下意识的压低声音,不由想起那晚梁修远急不可耐的低声喟叹,不免脸红。 医生倒是见怪不怪, 拿起病历本开始写医嘱:“初步判断是怀孕4周了哈,孕酮有点低的,我给你开一些□□,你按时吃,一周后去产科复查。” 陆漫漫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站起身来道谢。 她拿着单据,出了诊室,拿出手机,细致的百度了处方药的作用,看到保胎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不由地颤了颤。 所以,她并没有发现门口同样拿着单据等着复诊的张禾,也就是她结婚以来,只见过一面的婆婆。 “漫漫!”张禾确认再三才喊住了陆漫漫。 陆漫漫抬头,张禾已经到了眼前,她甚至都来不及将病历本合上,偏巧这医生的字体秀气,并不是龙飞凤舞的让人看不清上面的早孕字样。 陆漫漫本来想低调的心情被她所识人中最高调的撞破,略显尴尬。 “漫漫,你……怀孕啦?”张禾看上去很欣喜,很热情的拉住陆漫漫,把她往休息区带:“多久啦?” 陆漫漫笑了笑:“医生说4周多。” “修远没跟你一起过来?”张禾说着说着就从陆漫漫手里接过报告。 “年底了,他比较忙。” “在忙,也没有孩子的事情重要啊!” 张禾认真的看着报告,不一会儿就察觉到自己话语的不妥之处,忙补充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接着还装腔作势的对梁修远评头论足来:“他也太不像话了,你放心哈,我待会99Z.L儿就给他打电话。我骂骂他。” 陆漫漫摆摆手:“妈,不用了,修远送我医院门口才走的。”为了避免麻烦,她只能瞎编一套瞎话把面前的张禾糊弄过去。 “这还差不多。” 张禾果真作罢,但很快皱起眉头,指着报告的指标说:“漫漫,孕酮有点低啊。” “是的。所以医生开了一些□□。” “怀孕初期,胎没坐稳,是要十分注意的。按说我该去伺候你的,可是,漫漫,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 “理解。”陆漫漫转过身,从张禾手里接过报告,放在手里把玩:“您别太担心,我会注意的,而且我查过了,初期的话,指标不稳定也很正常。”她话锋一转:“哦,对了,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啊?” 张禾抬头:“我这是老毛病了,盆腔积液,已经理疗一周了,今天来复查一下。” 陆漫漫低下头,看了看张禾手里的专家号,再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电子屏显:“您前面还有一个人,快到了。”说罢,她站起身:“妈,那我就不陪您了,我就请了半天假,这会儿该回公司了。” 张禾点点头,后又拉住陆漫漫,面上微微露出一丝难色:“漫漫,不知道修远有没有跟你说,下周你徐叔60大寿,我给他打了电话发了信息,修远都没回。我知道他心里有怨气,但你徐叔最近建设新厂房,我都跟他商量过了,想把这工程给修远做。所以,要不,你帮我劝劝他,下周末让他过来一趟?哪怕简单吃个饭就走?” 陆漫漫本来不想插手这些荒唐的事情,但张禾说起了生意,她作为妻子,总也要表示关心,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会试着去劝,但我也不能保证。” 张禾满脸堆笑,刚刚的不悦仿佛顷刻烟消云散:“你能开口我就很感谢了。”接着她又嘱咐了陆漫漫几句注意事项,陆漫漫才出了妇科的大门。 从妇科到大厅,需要经过一条很长的玻璃通道,她慢悠悠地走着,阳光软软地透着玻璃打在她肩头,亮堂又温暖。 算起来,不过还有一周就过年了,这天气倒是连续放晴了好久,陆漫漫期盼着年至能下点雪,瑞雪兆丰年,图个吉利。 她经过楼下的面包店,顺手带了一些去公司,到办公室的时候,王姐正靠在办公桌上喝着茶晒着太阳。 她走过去,给她递过去面包:“王姐,我买了两份,留着解解馋。” 王姐转过身来,圆滚滚的肚皮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一圈:“谢谢啊。难得你有心。” 她接过面包,像是作为回报一般,跟陆漫漫说道:“今天周三了,再坚持两天,我们就开始放假了。” 陆漫漫正放下包:“真的?” 王姐笑嘻嘻的回道:“是啊,人事下午就会发通知了。”她又低头喝了一口水:“对了,你今天为啥请假啊?” 陆漫漫已经放好包,打开了电脑,几乎没什么犹豫99Z.L,脱口而出:“我去产检。”见王姐一脸狐疑,她自觉补充:“那天跟陈总出去应酬的时候发现的。” 王姐靠近她一些,压低声音说:“那陈总是知道了?” 陆漫漫点点头。 “不过,陈总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的。”王姐退回去,也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隔着电脑,她不忘热心的补充一句:“你有什么不懂的,记得问我啊。” 陆漫漫刚翻开对账单,听到这句话,停下片刻,跟她道谢。 办公室又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约莫十来分钟,走廊里窸窸窣窣的一串脚步传来,隔着玻璃门,说话声也听不真切,但从最后电子锁的重重落锁声能分辨的出,是去了对面陈半夏的办公室。 王姐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回家了,商务部跟她一起进公司的新人过来喊她吃饭,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面前的面包:“早上请假了,带了一些面包,我就不去食堂了。” 接着外面错综复杂的脚步渐行渐远,室内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她也对完了账,靠在椅背上,对着外面的阳光打盹。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转身说了一句:“请进。” 纪北秋抱着一个小纸箱走了过来。 “这是复合维生素。”他走进办公桌,放下箱子,淡淡说道。 陆漫漫站起身,将箱子推回去:“不用了,我都准备了,谢谢。” 纪北秋又推过去:“收下这些并不影响你对婚姻的忠诚。”他拉过对面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下午3点左右,就整改的方案,我们需要开个简单的碰头会。你没问题吧?” 陆漫漫摇了摇头。 纪北秋笑了笑:“所以,这维生素就当是我的贿赂吧。希望陆经理能尽快协调,将整改计划落地。”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纪北秋很快收起笑容,看着陆漫漫略显憔悴的面容,想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声:“你还好吧?” “挺好的。”陆漫漫看上去并不有想跟他倾诉衷肠的意思,她总是这般,只要她不想,就会不留情面的拒人以千里之外。 纪北秋深知她的性子,所以,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那你好好休息,下午的碰头会应该不会太短。” “好的,谢谢。”陆漫漫跟在他后面,礼貌的送他出去。 纪北秋从大办公室的右侧下了楼,她退回办公室,打算续上午休,闭上眼,重又睁开,拿起手机,给梁修远发了一条微信:“待会儿有个会,下班会晚些,你不用过来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梁修远几乎是秒回:“没关系,我可以在楼下等会儿。” 陆漫漫没了再回他的心情,于是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下午整改碰头会准时举行,陆漫漫坐在前排,方便记录会议纪要。 会上,纪北秋就这整改细则,一条一条的跟杜总监对过去,不卑不亢。 他的专业让99Z.L杜总扑腾挣扎两下就偃旗息鼓了。 这一场拉锯战直到黑幕降临才结束,纪北秋揉揉倦怠的鼻梁,起身送走杜总监。 陆漫漫留在会议室收拾残局,并盘点今天会上提出的重点要求。 关门出去的时候,纪北秋正好上来,他拿着车钥匙,对着陆漫漫说:“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他在楼下。”陆漫漫抓着包带,侧身从纪北秋身边走过。 纪北秋收起车钥匙,追上陆漫漫。 第25章 “清闲谈不上,只是在接…… “今天的重点, 如果还有不明确的地方,不用拘泥,可以随时来问我。”纪北秋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 就着他平稳不大不小的声音忽明忽暗,摇摇欲熄。 陆漫漫一心想跟他拉开距离, 所以只是含含糊糊的回应了他一声。 即便这样小心, 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一起走出了大楼的玻璃门口。 梁修远大概是看到她了, 因为陆漫漫看着他适时地将汽车发动。 车灯亮起的光芒照的前面的空地恍如白昼。 陆漫漫转身跟纪北秋道别。 “我车也停在那边。我正好跟梁先生打个招呼。”他说的理所当然,周身坦荡。 陆漫漫避之不及,他已经朝着梁修远走过去了。 陆漫漫小跑跟上, 先于纪北秋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到了车内。 梁修远慢慢地放下车窗,凌厉地眼神落在了迎面而来的纪北秋脸上。 他跟他打了声招呼:“纪总。” 纪北秋停下了脚步。 两人隔着一辆车宽的距离,夜风吹拂,仿佛也未曾带走两人对视之间的异样。 “梁先生,今天倒是难得清闲。” “清闲谈不上,只是在接老婆这件事情还是尽量亲力亲为。”梁修远单手习惯性的弹在方向盘上:“不然老是麻烦纪总就不合适了。” 纪北秋淡然一笑:“我倒挺羡慕梁先生的,麻烦有的时候也是甜蜜的负担。” 梁修远也是笑了笑:“为了纪总的一句羡慕, 我一定会好好惜福的。”说罢,便将车挂至行车档:“再见了纪总。” 纪北秋也礼貌的挥了挥手。 梁修远开着车, 很快出了园区的大门。 陆漫漫知道,他紧锁得眉头是他不悦得表现, 陆漫漫本想开口解释, 但琢磨几下想要说出口的话,反倒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明白,只要她不提, 梁修远是绝对不会问的,因为他有足够强大的耐心。 陆漫漫侧头过去,看着清冷的马路发呆。 片刻,她想起了白天碰到张禾时,张禾托她办的事儿,便回过头来,懒的运用任何的谈话技巧直接开门见山:“下周徐叔60大寿你去吗?” 梁修远看着前方:“她给你打电话了?” “嗯。” “你想去吗?”梁修远侧头看了一眼她。 “我这周就开始放假了,去参加寿宴倒是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如果你想去的话,那我们就过去一趟。”梁修远向来尊99Z.L重她,所以,一口就应承下来了。 没过多久,梁修远已经将车平稳的驶入龙庭的地下室。 陆漫漫先下了车,梁修远紧跟其后,进了电梯后,梁修远从背后拥住陆漫漫,在她耳边低语:“漫漫,别跟我置气了,行吗?” 陆漫漫被他吞吐出来的气息挠到发痒,美色当前,她差一点缴械投降。 梁修远变本加厉,手掌隔着她厚重的外套在凸起的胸口徘徊,陆漫漫看着电梯楼显不停跳动的数字心猿意马。 几乎是迫不及待,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梁修远将她抱起,放在玄关的中柜上,抬起她的下巴,脉脉含情的看着她:“我想你了,漫漫。” 陆漫漫来不及动作,微凉的嘴唇就被他揉在唇齿之间。 中柜的高度约莫半人身高,陆漫漫坐在其上,梁修远挤在她两腿之间,这羞人的姿势,她能清晰的感应到梁修远情动了。 陆漫漫被磨到失去理智之前,叫停:“别这样。我累了。” 梁修远挣扎了几下,看到陆漫漫还是索然无味,只得怏怏停止,将她从中柜上抱下来:“好,我去洗澡。” 陆漫漫咬咬唇瓣:“对不起。” “我理解。”梁修远体贴的再自己换完鞋后,也替她拿好了拖鞋。 陆漫漫站在原地,看着他走缓步上楼的背影,吊灯打在下来,尤显落寞。 心软的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捕风捉影,周身满是将怀孕这件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 如果梁修远的脚步再慢一些,就慢那么一些些,她的防线就崩溃了。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剥开两粒黄体酮,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服下,然后便靠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安静地刷手机。 谢安瑜发来了他跟陆林在小区广场跳广场舞的小视频,视频中,谢安瑜一脸嫌弃的看着陆林,视频中还配了一行小字:小心眼的老男人,不会跳舞还硬凑。 陆漫漫笑了笑,回了一个笑脸过去。 接着她点开朋友圈,看到钱一一发了一堆优美的风景照。 她顺手点了个赞。 没曾想,钱一一立马发来了微信。 “二人世界过得可还舒心?” “托你的福,还可以,话说,你又去哪里浪啦?” “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 “额,何子墨呢?又闹掰了?” “又这个字从何说起?我们并没有开始啊。” “呦!有长进啊,必须要给你点个赞!” 陆漫漫赶紧连发三个点赞的表情包。 “我还没想好。”那边的钱一一打完字又删除,来来回回两三回:“我正在享受被他追求的状态。不着急。” “这看上去像是他正在织一张天罗地网。然后请君入瓮。” “陆漫漫,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不跟你说了,赶紧洗洗干净,跟你家梁修远造小人吧。” “我已经怀上了……” 陆漫漫打好字,正打算发过去,梁修远擦着头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她慌里慌张的将打好的字一一删除。 “跟一一聊会儿99Z.L天。” 她从料理台上站直身体,下意识的解释道。 梁修远走过来,从她身旁接热水,陆漫漫探到他身上的凉意,猜到他大概冲了个凉水澡,便打算切一些姜片。 “这天气洗凉水澡,不怕感冒吗?你等等,我给你煮些姜茶。” 梁修远喝了一口热水,看上去一脸的欲求不满:“不冲凉,压不下去火。” 陆漫漫睨了他一眼。 梁修远笑了笑,陆漫漫摆在料理台上的手机突然亮了。 “好像是妈发来的消息。” 陆漫漫低头,从屏幕上已经读到了谢安瑜的几条消息,大抵都是想她了之类的。 “这周周末我开始放假了,我想回南城看看我爸妈。” “可以,我陪你一起回去。” 陆漫漫切好了姜,台上的水也烧开了,她将姜洗净放进去:“年底了,你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 “嗯。”梁修远双手从陆漫漫腰侧圈进去。 此时,她已经脱去外套,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衫,腰侧曲线玲珑细致。 梁修远喝了热水,身子也暖和了几分,他的大掌无意的贴在她的小腹,陆漫漫有些微愣。 她看出来了,今天的梁修远对着她满是讨好。 “修远,其实,你没必要讨好我。”陆漫漫转身,正对上梁修远深邃的双眸:“你这样,我会更不安。” “只是单纯的宠老婆而已,你没必要把它归于讨好,从而延伸到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陆漫漫重新转过身:“或许吧,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理智,我也会控制不住心中的猜测。” 梁修远下意识地将她抱的更紧:“漫漫,你还信任我吗?” 陆漫漫在他怀里仰起头,梁修远地眸子深邃地将她望到低。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梁修远的眼神有那么一秒暗淡了下去,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你。” 他强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旁奔腾,并没有因为说了谎话而慌乱。 她实在不明白,她该不该重新建立对他的信任。 隔天,陆漫漫一如往常的去上班,陈半夏安排好琐事提前回了北城。 公司散漫的氛围愈来愈浓烈。 几个部门的老人来回串门,陆漫漫跟在王姐身后,学了不少育儿的知识点。 纪北秋在那次碰头会后也回了北城,陆漫漫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除去日常的闲聊外,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送给长辈的礼品。 这是他们婚后碰上的第一个春节。 年轻人筹备的过年跟老一辈人有所不同,没了张灯结彩,备年货的热火朝天,人是轻松了,但年味却淡了。 梁修远一早就跟她商量过今年过年的安排,他们一致决定把双方父母都接过来,凑在一起过年。 父母对他们的提议也都十分认同。 梁修远前两天告诉她,年夜饭他都已经托人订好了。 过年嘛,图的就是团圆,一家人能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陆漫漫把购物车几乎塞满了,99Z.L有陆林的酒,梁君的高级渔具,还有三位女士补品护肤内外兼修一条龙。 王姐看到她挑选的礼品,在看看自己的,不由咋舌。 “现在过年啊,孩子跟老人都能通过收到压岁钱感受过年的气氛,而我们呢,跟在后面花钱替他们赎回讨要来的仪式感,这添上的年岁和这白花花流出去的银子才能证明我们也在过年,中年人啊,实在太难了。” 陆漫漫笑了,等再看手机的时候,接进来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梁太太。” “你好,苏小姐。” “没想到你对我印象如此深刻,不过短短一句话就听出来是我了。” 陆漫漫无心与她周旋:“你有什么事吗?” 苏吟笑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后,倒也开门见山:“不知道你是否方便跟我见一面。” “我想这不是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对面的苏吟笑的乖戾:“你无需这么快就竖起你的防备心,我这次打电话没有恶意。如果你想了解我当年离开的原因,就来瑞邻广场的一楼咖啡厅,要不要揭开这层面纱,全看你。” 第26章 苏吟,如果,这就是你今…… 陆漫漫耳朵里传来了一阵忙音, 苏吟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徒留陆漫漫站在办公室的长廊外,无力的伏在银色栏杆上。 她内心着实煎熬, 忍不住抬头沿着四方楼梯临摹。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办公室像一层层簇拥光明的塔罗牌,缠绕着玻璃天窗投射下来的一股阳光。 她觉得压抑的难受。 苏吟在她面前剪开了佛珠, 滴落玉盘, 乒乓作响的那一刻, 她才发现她确实没有办法做到六根清净。 香断了,她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等她到达约定地点,苏吟果然正坐在咖啡厅的柔软皮椅上等她。 陆漫漫推门进去, 苏吟抬起藏在咖啡色羊毛小衫下略带薄妆的脸庞:“喝点什么?拿铁还是黑咖?” 陆漫漫在她对面坐下:“不用了。”她随手招呼了迎面走过来的服务员:“你好,请给我一杯白开水,谢谢。” 苏吟紧接着说:“那我要一杯黑咖。” 服务员点头,礼貌的退回吧台。 苏吟靠在椅背上,定睛的看着陆漫漫:“你果然还是来了,我从不低估女人的好奇心。” 陆漫漫反唇相讥:“如你所愿,那就开门见山吧。” 苏吟下意识的捋起额前垂下的头发,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跟梁修远,既是恋人又是伙伴, 我们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对方的,第一次拿单, 甚至第一次牵手,接吻, 上床……” 苏吟的语气平铺直叙, 但掩盖不去满满的挑衅,陆漫漫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打断:“苏小姐,我想你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我回忆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吧。” 苏吟满脸盛着胜利的姿态, 暗自窃喜轻而易举就激怒了陆漫漫,起码在气焰上,她已完胜,所以99Z.L她并没有纠缠。 服务生正好过来送饮品。 陆漫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水杯,苏吟安静地等着他将瓷白的咖啡杯放在面前的圆桌上,服务员走远后,她才重新开口说话:“也对,我们之间确实单刀直入比较好。” 她端起面前的瓷白咖啡杯,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当年,我与梁修远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选择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攀了高枝,包括梁修远。” 她放下咖啡杯,残渍斑驳在杯口显得特别难看:“年会的时候,洗手间门口,我仅仅一笔带过了,其实,所有的孽缘都要从奥体的项目说起,那个时候,我为了帮他拿下这个项目,每天穿梭在形形色色的酒桌上,每每被那些逢场作戏老奸巨猾的人玩的团团转,我常常喝到不省人事的最后一刻都等不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偶然的一次应酬中,我遇到了一个能在这个项目上说的上话的人,我心知肚明自己可以利用对方的见色起意达到我的目的。” 苏吟重新靠回椅背:“他让我陪他一次,他就把这个项目给我。” 她顿了一下,声线慢而悠:“我做了这个交易。我知道你一向自诩是个实际的人,所以,你大概无法理解,我不计后果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的行为。” 她转头,看着陆漫漫:“可是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拆骨割肉都唯恐给的不够。何况是典当自己的灵魂?后来的那几年,我始终无法正视自己,我选择躲起来舔舐伤口,当我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那个我深深爱着的男人,已经往前走了,而我还留在原地,我不是个圣母,我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的退场祝福,甚至嫉妒到发狂的偏执。” “所以,你的不甘慢慢发酵成了愤恨。你想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是吗?” 苏吟被戳到痛处:“如果注定我无法得到神的眷顾,那凭什么你可以跟他一起站在天堂?” 陆漫漫站起身:“苏小姐,我对你的过去深表同情,你完全可以凭借伤疤让梁修远妥协,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并没有强行挽留的意思。” 她拿起包,临走的那一刻,想想还是说了一句:“如果,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那我提前祝你心想事成。” 陆漫漫系上围巾,从咖啡厅走出来,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告诉她,下雪了。 她伸出手,轻薄的雪花滴在她的掌心,很快被她的体温融化。 短短一年的婚姻而已,她就被别人逼上了一场荒唐的战争里。 可笑的是她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防御,别人已经织好了天罗地网,她只能落荒而逃。 不逃的话,她又能靠什么打赢这场荒唐的战争?靠平淡,索然无味,还是淌在岁月长河中毫不起眼的婚龄? 爱的死去活来,天昏地暗的是曾经,不是现在。 她跟着人群伫立在99Z.L广场中央,迎面的雪花轻轻的敲在她的肌肤上,也不知这样站立了多久,直到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她才回神,边走边接起梁修远的电话。 “在外面?”梁修远大概是从电话里听出了嘈杂。 “嗯,外面正下着雪。” “是啊。我也正在办公室隔着玻璃看雪呢。”梁修远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柔柔绵绵的递过来:“不知怎的,突然就想你了,你想我了吗?” 陆漫漫停下脚步,不明突然有些心酸:“想你。” 梁修远像是笑了一声,但陆漫漫却落了泪。 “难得你这么想我,可惜啊,我待会儿就要出差去北城了。” 陆漫漫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头。 “感冒了?” “没有。”陆漫漫下意识的抬起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外面有点冷,回到办公室就好了。” “那你快回去吧。” “好。”陆漫漫重新往路边走:“你要出差啊?这么突然?” “是啊。有个项目我挺感兴趣,临时决定去看看。”梁修远也走了两步,陆漫漫听到他踩在底板上的声音:“我争取尽早回,只是原本答应这周陪你回南城看爸妈的事儿得先搁置了。” “下雪了,路况也不太好。”陆漫漫已经到了路口:“回南城的事儿再说吧。” “我是这么想的,等我回去后,我先把爸妈接过来。正好我们都快放假了,可以好好陪陪父母。你觉得呢?” “你定就好。”陆漫漫拦了一辆车:“我回办公室啦。不说了,先挂了。” “等等。”陆漫漫坐上车,电话里梁修远正不厌其烦的叮嘱陆漫漫独居的时候一定要关好门窗,一日三餐按时按点不能含糊之类的。 陆漫漫笑着应承,他才作罢,挂了电话。 陆漫漫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不免出神。 她感觉自己的婚姻就像漏水的轮船一般,船底打洞,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明白自己也没想换了这艘船,但又害怕自己不会游泳,就像留在锅底的冰糖被热火慢慢熬着,期盼能熬出头,又害怕熬不过去。 就像有人说,家是一个房子,住着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守着一份希望,但就是没有人说过,希望究竟是什么? …… 梁修远在徐卫国六十大寿前一晚回来的。 外面的雪不仅没有消融,几天来还反反复复下了好几回。 梁修远到家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没曾想,单从小区门口这短短的几步路,竟也能摇摇晃晃掉落出这些积雪。 他看了一眼外面借着路灯才能看的分明的飘雪,打开了家门。 已经将近凌晨了,屋里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 梁修远这次去北城几乎都在饭局中游移,幸得临行起意带上了业务部两个小伙子,替他挡了不少酒,饭局中,梁修远也浅浅地透露了正在备孕的消息,客户点点头并未苛刻也算过去了。他脱下外套,松了领带,坐在沙发上闭目养99Z.L神。 客厅里安静的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响。滴答滴答,像是水滴串在人的心尖儿上。 陆漫漫翻了个身,起夜上厕所,怀孕初期,除了上厕所的频率增加外,她倒是没有其它害喜的症状。 她推开房门,经过楼梯,楼下客厅的灯光映的过道亮堂堂的。 “回来啦?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陆漫漫走过去,见他有些疲惫,便拐去倒了一杯温水。 “我猜想这个时间,你应该是睡了就没打扰你。”梁修远接过陆漫漫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又放回茶几。 “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吧。”陆漫漫起身,梁修远伸手抱住她:“不用了,陪我说会儿话就行。”他圈着陆漫漫,身子倾斜,陆漫漫差点没站稳,只能坐下来。 “说什么都行。”梁修远又呢喃了一句。 陆漫漫想了想,倒是真有一件事情要跟他商量:“明天去给徐叔贺寿的礼品我准备好了,是一套茶具,听说他喜欢那个设计师的作品,我也是砸了重金,希望不给你丢脸。” “费心了。”梁修远坐起身子:“其实,我真不大爱去徐家凑这热闹。”他神情淡漠了几分:“徐家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放心,我有分寸。” 第27章 陆漫漫,如果,今天不凑…… 翌日, 天难得放了晴。 梁修远睡得安稳,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荡。 他睁眼看了看时间,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陆漫漫侧着头, 正对着梳妆镜佩戴耳环。 他走过去, 在她额上轻轻吻过去。 “早啊!”他的声音还未从睡梦中觉醒, 沙哑的厉害。 陆漫漫朝他莞尔一笑:“牙膏挤好了,快去刷牙吧!今天出了太阳,冰雪消融, 路面打滑,我们需要提前出门。” 梁修远斜靠在梳妆台前,目光临摹在她化起淡淡妆容的脸上,极尽温柔的点点头。 一个满怀柔情的伴侣,大概就是所有人都祝你快乐,而他只是默默的与你呢喃,山河壮阔,人间值得。 一如此刻,梁修远拉着她的手, 一起奔赴在阳光里的样子。 “今天的寿宴,徐卫国是在家里举办的, 所以你不用拘泥,总不过是一场普通的一场家宴。” 这是陆漫漫第一次与张禾再婚后的家庭接触, 梁修远大概是怕她不习惯, 所以多嘱咐了一句。 说话间,梁修远已经将车开进了眼前的别墅区。 徐宅的位置是别墅区里最好的,单门独栋, 隐在一片竹林的后面。 穿过竹林,气派的鎏金大门在感应中缓缓开启。 看到梁修远的车,安保人员立马过来,指引他停好车。 张禾已经在门口迎接。 “快进屋,快进屋。”张禾领着他们,从大门走到客厅:“你徐叔不愿意大办,所以,不要看着是雇了一些安保人员,其实都是虚张声势。” 张禾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梁修远身边,压低声音,从一群人面前走过,看上去像是跟儿99Z.L子交代来人的背景。 梁修远面色一贯平淡,张禾却十分热情。 陆漫漫不想跟着过去虚与委蛇,所以就在偏厅的沙发上坐着。 “是嫂子吗?” 迎面走过来一个面生的女人,她走路的动作幅度之大,自然而然晃下了身上的华丽皮草。 陆漫漫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又听到这人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嫂子,猜测到,这大概就是梁修远曾经跟她提过的,徐卫国的儿媳妇,王韵晨。 印象中,徐笠与她是前两年结婚的,标准的商业联姻。 “你好。我叫陆漫漫。”陆漫漫站起身来打招呼。 “你好。我叫王韵晨。” “你这是多大月份啦?”陆漫漫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了个座位。 王韵晨抚着肚子坐下,倒是从这一句话中闷掉了一些尴尬:“五个多月了。” “你看上去纤瘦,实在不像有这么大月份的样子。”陆漫漫热心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胃口不太好?” “每天都一个人吃饭,家里的阿姨哪怕会满汉全席也没有胃口。” 陆漫漫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抱怨。 王韵晨停了一下,侧头撞破陆漫漫的些许窘迫:“你不用觉得唐突,大宅院里,人来人往,看上去好不热闹,其实能说话的,凤毛麟角。我看你,倒是跟我一样,不爱凑那些热闹,只在偏厅坐着,所以,我就走过来跟你做个伴,一时惆怅,话就多了一些。” 陆漫漫点点头:“我们是自家人,没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尽管畅所欲言。” 王韵晨笑了笑,越过陆漫漫的肩头朝着客厅看了过去:“那就是大哥吧!待人接物挺温和。” 陆漫漫应声转头,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与梁修远从远处递过来目光相汇。 “大哥应酬的时候,还不忘照顾你。看得出来你很幸福。” 陆漫漫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她一句:“徐笠对你不好吗?” 王韵晨抬手,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那个就是他,唇薄情短,我们都是为利而聚。”她挑挑眉:“没有感情却能生下孩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漫漫无法体会他们这样的婚姻状态,所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王韵晨说罢也没纠缠,招呼家里的阿姨倒来两杯果汁。 片刻,是张禾端着托盘,将果汁送过来了。 “晨晨。”张禾把果汁递给陆漫漫,眼睛却看着王韵晨,万般讨好的模样溢出言表:“你上次说怀孕要吃点什么来着的,要不介绍给漫漫吧。” “你怀孕了?”王韵晨侧头看向陆漫漫的肚子:“是还没满三个月吗?不然怎么会一点看不出。” “嗯,才5周左右。”陆漫漫淡淡回道。 王韵晨愈发热心:“我加你微信吧,我怀孕以后一直吃的黄金素,是托一个代购买的,我把那个人的微信推你。” “好。”陆漫漫拿出手机,两人互相联系上了。 张禾在一旁也插不上话,通知了她们五分钟之后去餐99Z.L厅吃饭,就离开了。 她们依然留在偏厅,有一茬没一茬的接着聊。 不一会儿,梁修远走了过来,跟王韵晨寒暄了几句,徐笠也到了偏厅。 “聊什么呢?”徐笠走近王韵晨,笑着搂过她的腰,在她凸起的肚子上温柔的抚过:“怎么样?累不累?” 要是没有刚刚王韵晨的吐槽,陆漫漫差点就信了他们的鹣鲽情深。 “聊得都是你不感兴趣的事情。”王韵晨抬手将他推开:“医生说了,不要老是摸肚子。对孩子不好。” 徐笠笑着应承,转头看向梁修远:“好久不见啊!最近生意怎么样?” “养家糊口而已。”梁修远淡然说道。 徐笠往前走了一步:“早说啊,我可以给你工程做的。” “那倒不必。”梁修远不卑不亢:“现在这样就挺好。” “哦,是吗?”徐笠的笑容渐渐邪魅,身子不由靠近梁修远,陆漫漫坐在他们之间,徐笠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你装什么清高?几年前,你把女人推到我身边,才拿到了奥体项目,现在又趁着老爷子60大寿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分厂厂房建设的工程过来打秋风?”他笑意更浓了:“她胸下长了一颗痣,长得极好,我至今念念不忘。” 陆漫漫震惊之余,梁修远已经扑了过去,结结实实的给了徐笠一拳。 徐笠毫无防备,一踉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王韵晨拉住了他:“别烦浑,让老爷子掉了面子,对你没好处。” 徐笠听进了她的话没有还手,言语却越发挑衅:“怎么?余情未了?只可惜啊,她的滋味,我已经尝的干干净净了。” 他们的动静不小,自然已经吸引不少目光。 陆漫漫顾全大局,起身拉住还想继续施暴的梁修远,低声呵止:“冷静!梁修远!” 王韵晨找准机会将徐笠拉走。 偏厅恢复了平静,平静到,她不禁哑然失笑。 她应该庆幸,她终于看到了,理智冷静的梁修远,骤然爆发出的冲动与疯狂。 但讽刺的是,这种冲动跟疯狂,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更讽刺的是,她必须在这个时候,先于他恢复理智。 “该去吃饭了。” 梁修远闻声看了看周围从这里走过的人群,他们似笑非笑,小声议论的流言难免不入耳。 走去餐厅的路上,陆漫漫一直在回避他的视线,梁修远知道,这是她不悦的表现。 餐厅在偏厅的斜对角,陆漫漫挽着他的胳膊,大方入场。 徐卫国带着一帮生意场上的老友,开席前走过来对着徐笠跟梁修远说道:“你们俩,跟我一桌。” 梁修远礼貌的回绝了,但身旁的徐笠却点点头,一副当之无愧的模样。 老爷子看了一眼徐笠嘴角的淤青,不动声色的说道:“徐笠,你去洗把脸,马上开席了。” 徐笠听出了老爷子的言外之意,跟一群叔伯道歉后,走上了二楼,老爷子收回的目光停在梁修99Z.L远的脸。 梁修远不卑不亢,老爷子目光如炬,片刻后,老爷子淡然一笑,面色恢复如常,伸出手轻轻拍在了梁修远的肩头:“不习惯也罢,你去那一桌帮我照顾家里人也好。” 正说着,徐笠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从楼梯那边就满面笑容的招呼他们落了座,丝毫看不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口角之争。 梁修远握着陆漫漫的手在张禾的左边坐下,王韵晨则坐在张禾的右侧。 餐盘不一会儿就上来了,张禾招呼了一旁送菜的人过来,指着王韵晨的菜色,示意他给陆漫漫同样来一份。 饭桌上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大嫂真是好福气啊。”说话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两个儿媳妇都怀上啦?” 张禾脸上堆笑,点了点头。 本来还在理餐具的梁修远,自然捕捉到她们的谈话了,动作慢了几分,直勾勾的看向一旁的陆漫漫。 陆漫漫垂着头,余光已经察觉到他目光中求证的意味。 “是,去医院看过了,5周。” 陆漫漫回答的时候,脸色并不好,冷若冰箱的神色,瞬间将梁修远脸上的欣喜泼灭了。 家里的阿姨很快送过来跟王韵晨一模一样的孕妇餐。 他从阿姨手里接过孕妇餐,替陆漫漫掀开炖汤的盅盖。 午餐开席,大家的目光渐渐散开了,梁修远将汤水盛在小碗里递给她:“如果今天不凑巧,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第28章 一更 人惯会说服自己, 所以才会有明知故问这个词。关于怀孕,陆漫漫不想分享,但也没想过刻意回避。 她接过汤碗, 并没有正面回复梁修远的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吃饭。” 梁修远没再纠缠, 两人就这样食不知味的用了午餐。 饭后, 一群人嚷嚷着打牌, 梁修远毫无兴致,给徐卫国祝了寿,就匆匆道了别, 对他来说,如此行径,已经是给足了徐卫国体面。 回去的路上,日晒正盛,久违的阳光正在融化枝头的残雪。 “怀孕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梁修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漫漫正看着一旁栅栏上滴滴答答坠落的雪水敲击在石墩上。 “是因为苏吟?”梁修远追问。 陆漫漫没忍住,闷闷的回道:“是,但不全是。” “我跟你说过, 我会处理好。” 陆漫漫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预备怎么处理?” 梁修远愣住了,周身蔓延着强烈地挫败感:“我还没有想好。” 她冷冷笑着:“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毕竟苏吟真的为你做了很大的牺牲。” 她讽刺的口味并没有裹挟着初次知道真相的诧异。 “你早就知道了?” “很奇怪吗?这段时间不是向来如此,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总会有人想让我知道。” 梁修远将车停下:“是苏吟?” 陆漫漫沉默不语。 “漫漫, 她没有挑衅你的权力。”他说的凛然,但触到妻子满眼苍凉时,他低下99Z.L头, 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 陆漫漫静静的看着他:“你为什么道歉?”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对你造成了困扰。” “最近都发生了哪些事情?”她很快问出了第二问题,咄咄逼人的姿态过后又恢复平静,耐心的坐在一旁等着他回答。 一分钟后。 “回答不上来?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打徐笠?在我的认知里,我的丈夫可不是那种随人撩拨几下就能抓狂的人。” 梁修远哑口无言,陆漫漫却哑然失笑了:“还是没有办法回答?” “梁修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抑或是很好操控。” 她将冷笑镌刻在了脸上,就像烧红的烙铁刺在梁修远的胸口。 “漫漫,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梁修远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挣开,她熬着泛酸的眼角,却还是没能阻挡眼泪滑落,她悲凉的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我希望告诉我真相的是你,而不是我从别的途径跟角度去接近它。” “你听我解释。”梁修远露出急燥的姿态:“我只是想把事情处理好,再一并跟你解释的。” “你不是还没有思路吗?那我来帮帮你,我告诉你,你该处理什么?处理苏吟,处理我,亦或是处理连你自己都分不清道不明的糊涂感情。” 梁修远沉下脸:“我跟她早已成为往事,我不接受你对我感情上的指控,我承认,在有些事情上,我做的确实不对,但你不能因此将我全盘否定。”梁修远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的摩挲掉她眼角的泪:“漫漫,请你相信我,我爱我们的家庭,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你爱我吗?”陆漫漫歪着头,冷笑从唇角蔓延。 梁修远的语气跟眼神一样坚定:“我爱。” 落荒而逃的成了陆漫漫,她再次推开了他,苦涩的笑了笑:“我真是没了智商,在这种时候问你这样的问题。” “我是爱你的,漫漫。”梁修远几乎立刻重新伸手过来抱她。 陆漫漫抬手阻挡:“我现在无法理智的判断,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咬着唇瓣,眼泪终究开始放肆:“修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他骤然愣住,心底的急切让他暂时忘了温柔,用力的握住她的肩膀:“我不同意。” “我是个成年人,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行为并为它负责。梁修远,我清楚的告诉你,我并不是在与你商量。”陆漫漫挣扎了几下后,无力的说道:“你弄疼我了。” 梁修远松开手,颓然问道:“我们真的已经闹到非要分居的地步了吗?” “你也可以理解成相互冷静。如果这样会让你更容易接受的话。”她侧过头,不再看他:“年前,我会找个酒店过渡,年后,再找到房子搬出去。” 她将前路想的明白,确实不像心血来潮。 梁修远没了底气,但仍没有放弃挽留:“我建议我们99Z.L可以楼上楼下,楚河汉界相互不打扰。” “我不想跟你讨教还价!”她提高了声线,眉头微皱,耐心值早已见底。 “如果,你非要冷静,那我出去住几天。”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梁修远只能暂时退让。 陆漫漫没再说话,应该是默认了这样的方式。 梁修远重新将车发动,两个人无言的坐在车里。 汽车驶入了小区的地下室,陆漫漫按下电梯,梁修远停好车走过来。狭小的空间里,他来了一个工作上面的电话。 陆漫漫打开家门,先他一步走进去。 梁修远等着这通电话打完,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陆漫漫拿着保胎药,在过道的饮水机旁接水。 他赶忙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替她蓄水。 陆漫漫退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梁修远很快端来了茶杯,她接过,就着药丸一饮而尽,等她放下水杯,梁修远试探性的问她:“孩子……不好吗?” 他骤然提到孩子,她如过电般怔住,平复下去的心乱,瞬间又揭竿而起。 “孕酮低,目前正在遵医嘱,吃药保胎阶段。”她笑了笑,继而说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本来也不确定,要不要留下他。” 梁修远的瞳孔瞬间收紧:“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就是连续几天,反复纠缠她的症结。 她动过不要孩子的念头,可最后还是没能自私的让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承担婚姻的全部过错。 “理智告诉我,就我们目前风雨飘摇的婚姻而言,不太适合留下这个孩子,可我午夜梦回,却时常为了自己爆发出不要他的这个念头而懊恼悔恨,适当的心软是善良,但如果次次心软就是愚蠢。”她渐渐将身子藏于自己的臂弯里。 屋里暖气开的很足,可她的冷,却从心底泛滥,直到四肢骨骸,她已经将自己蜷成团,却还是没能抑制住因为哭泣如影随形的颤抖。 梁修远双臂收紧,将她揽在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一如从前,可陆漫漫好像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温暖了。 “对不起~”他张开口,却发现此刻语言匮乏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漫漫性子绵软,但吝啬眼泪,梁修远几乎没有见过,她如此用力的哭泣。 女人的哭是惩罚男人最好的武器, 他白爪挠心,却无能为力。 “让我留下。好吗?”梁修远的呢喃,让她恢复了半分理智。 她站起身,默默的走去了二楼。 梁修远跟上去的时候,她已经从房间将他的行李箱拖到了衣帽间。 她将行李箱的拉链打开,将它铺平在地上,抬头看着梁修远说:“需要我帮你收,还是你自己来。” “漫漫,你一向理智,你无需用我的错来惩罚你自己,你现在怀孕,真的需要人照顾。”梁修远还在挣扎。 陆漫漫沉默着越过他折回房间,又将自己的行李箱推了过来:“好,99Z.L那我搬出去。” 她已经开始从衣柜取衣服了。 梁修远冲过来,撕扯着她的衣服,陆漫漫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被愠怒包围的男人。 衣服握在两人手中,谁也不让步。 “你确定你要继续跟一个孕妇拉扯吗?” 气氛焦灼,良久,梁修远松开手,语气苍凉而绝望:“我认输,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好。”陆漫漫放下手里的衣服,一脸漠然的重又折回房间。 梁修远心底莫名的躁乱,握紧的拳头好想肆意妄为,久违的年轻时的那种血液里随处可见的疯狂正在奔腾叫嚣着。 可他最后还是颓废的席地而坐,随手从衣柜里抓了两件衣服扔进了行李箱。 夕阳渐渐收敛起余光,陆慢慢环抱住自己,靠在飘窗上,不发一言。 没隔一会儿,耳边传来行李箱滑轮磨在木地板上的轰轰响动。 陆漫漫回头,梁修远已经站在身后了。 “我走了。” 她冷漠的点点头:“不送。” 他如往常一样的嘱咐她:“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还会有降雪,你注意保暖,一日三餐,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餐。” “嗯,我知道了。”陆漫漫转身:“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她向他投来了逐客令。 “我在想,家里的燃气,暖气,还有水电费用是否充足。还有,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车留下给你,这样你出门散心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那一刻,梁修远的浅浅而谈,如往常一样细致的抓人,陆漫漫害怕自己又在紧要关头心软,淡淡地扔了一句:“你自便。” 梁修远苦涩的笑了笑,但却没有停止说话:“我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放到了衣帽间的柜子里,现金总能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 陆慢慢已经累到不想敷衍。 “漫漫,我出去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认同你跟我分居的提议。”他最后表明了立场,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他转身,行李箱的滑轮慢慢的从房间磨到了门外。 楼下的大门被开启,片刻,重新落锁。 第29章 二更 梁修远找了离家最近的酒店, 办理好入住,推着行李穿过酒店大厅,看见门外飘了不少落叶。 春节前的天, 反反复复,果真免不了还会再来一场雪。 他将行李放好, 走到酒店的阳台, 很自然的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香烟。 本想趁着备孕, 把这烟给戒了,没曾想这会儿又吸上了,但并不是大功告成后的放纵。 他下意识的朝着龙庭1号的位置看了看。 知道接下来的这条信息, 他不会收到任何回复,但他还是给陆漫漫发过去了。 “夜里起风,关好门窗,照顾好自己跟孩子,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收起手机,伏在窗台上。 烟头上的火星在他唇间忽明忽暗,他看着万家灯火,忍不住回忆起往昔。 三年前,他为拿到新项目, 回南城出差。 那天,谈判几度胶着。对方占据主场优势, 他毫无99Z.L胜算,沉着冷静的叫停, 借口走到楼梯间抽烟。 安静的空间, 他的思路刚刚打开,却被楼下打电话的声音打乱。 “没有法律规定感情死了,需要守孝三年吧, 我把自己治好了,就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为什么要排斥别人给我介绍对象呢?” 梁修远向来对听墙根儿这件事情无感,打算弹掉烟灰另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继续思考。 弹下的烟灰不偏不倚从那人眼下滑落,楼下的说话声警觉的停下。 彼时,傍晚临近,窗边西晒正浓,楼下的人,正探出身影,附在楼梯栏杆上,往上张望着,姑娘明眸皓齿,乌黑长发落在耳后,略施粉黛的面容娇嫩欲滴。 梁修远差点忘了道歉。 见色起意后,他几经周折,知道了她的名字,借着相亲的由头,策划了一场缘分。 三十多岁的男人,擅长掌控恋爱的节奏,他很快就将牵手,接吻,变成了恋爱的常态。 后来,他变本加厉地想要得到更多。 温泉之旅果真让他如愿以偿了,他承认,那天的他像极了一头驰骋在草原的饿狼,陆漫漫就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她尘封已久地身体。能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他的意外之喜。 再后来,他开始认真的计划未来,那个未来全是一个叫陆漫漫的女人。 求婚并不是心血来潮,那段时间,他往返苏城南城,唯一不变的行囊就是藏在内衬口袋里的钻戒。 求婚那天,他们看完了一场电影,走在公园的鹅卵石小道上,枫叶顺着一旁银色的灯杆落下,及地的那一瞬间,橘色灯光从路灯里倾泻而下。 他走了两步,默默的将戒指掏出。 “本来想在等等,但我想,有些事情可能不需要等机会,嫁给我吧,漫漫。”他单膝下跪:“我不能保证你一辈子无忧无忧,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如今看来,他确实做到了,他确实没能让她无忧无虑,只是,他的不离不弃,她再也不会在乎了。 屋外风起的越发大了,吹散了烟气,他干咳一声,从回忆中醒来。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婚姻走向穷途末路。 他将手里的烟蒂掐灭在一旁的透明烟灰缸里,在一旁的黑色藤椅上坐下,给在山城开律师事务所的强哥打了一通电话。 兄弟间的寒暄,三旬过后,他直奔主题。 “强哥,我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你,我想委托你帮我做个公司的股权转让。”他下意识的垂下头:“兄弟,春节快到了,我知道嫂子刚生二胎,如果出差来苏城让你为难的话,就算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对面的强哥愣了一下,紧接着炮语连珠般的担心递来过:“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是资金流转问题吗?缺多少,卡号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梁修远换了个姿势,想用幽默化解尴尬,但出口竟完全99Z.L放松不起来:“之前欠的人情,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还。” “行,我现在就定机票。咱们见面说。” 挂完电话后,梁修远起身,走回房间。 想想真是讽刺,春节本是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他却走在妻离子散这条钢索上寸步难行。 隔天,强哥就从山城飞来了,拟定合同之前,强哥就问了一句:“需不需要留后路?” 梁修远摇摇头:“不用了。” 强哥很快将事情办妥。 春节前一天,他送强哥去机场,他们拥抱后告别。 “你真是没留后路啊!我并不担心你绝地反击的能力,只是觉得,为了婚姻,放弃这么多年的心血,多少可惜了,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值得与不值得,这从来不是明确的命题。”梁修远将行李递过来:“谢了,兄弟。” 他送强哥过了安检,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苏吟的电话如期而至。 “我们聊聊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苏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落寞。 梁修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好。地址我稍后发你。” 苏吟准时到达约定地点,梁修远正坐在落地窗前。 苏吟走进去,他正对着窗外走神。 短短几天,他看上去没了往日的神采,唇边青色胡渣若隐若现,他微微低着头,眉头紧锁,默默地将俊朗的脸半藏在白色的高领衫下。 苏吟最爱他笑起来的样子,但如今,好像是她亲手剥夺了他笑得权利。 她怅然若失地在他对面坐下。 “喝点什么?”梁修远将菜单推过来,苏吟终究没忍住,握住他的手。 梁修远迅速从她僭越的动作中挣脱。 苏吟看着他抽回去的手,又看了看他冷漠而疏离的眼神,苦笑着说:“所以这是已婚男人的自觉吗?” 梁修远并没有搭话,只是合上菜单,招呼上服务员过来点单:“来杯拿铁。” “我听说,你被妻子扫地出门了?”苏吟收起脆弱,语气渐渐变得傲慢而挑衅。 “你确定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都用来嘲笑我的近况?” “不然呢?”苏吟从包里掏出股权转让协议,将它轻拍在桌面上:“跟你谈这个合约的细则?无论从专业出发还是人伦共情,我想强哥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她象征性的翻了几页,淡笑一声:“不过,你倒是铁了心,不惜把强哥从山城弄过来当说客。”她合上协议,将它推到梁修远面前:“可惜了,我早就说过了,我要的不是这些。” 梁修远定定的看着她:“我也说过,我能给你的补偿,只有这些。毕竟这也是你应得的。” 苏吟笑了,哑然失笑的那种:“我不会要的,我不会让你的良心因此被救赎。” 苏吟的反应,与梁修远的想象如出一辙,他低下头,沉思片刻说:“苏吟,我们的过去很美好,我在将它埋葬之前,不是没跟它好好告过别,我真心希望,你能放下执念,五年了,我们的人生99Z.L轨迹早已背离,我已经适应了它的转变,从未想过修正。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可以不明白吗?”苏吟哀怨地看着他:“我不是没试过安静地退场,但最后我发现,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做不到,尤其是我亲眼看到你为了保护她,对我满是防备地样子,我的心疼的厉害,我无法接受。”她的声音带了哭腔:“可你从来没有这么保护过我。” “你给过我机会吗?”他的眼神黯淡,声音渐渐低沉:“奥体项目,我从一开始就无心接手,但如果你想要的,我未必不会去找我母亲,低头迎合都可以。可你偏偏去找了徐笠。” 梁修远话音刚落,苏吟眼角的泪正好落进了茶杯里,水杯里的水荡了几下就恢复了平静。 那几年,苏吟冲锋陷阵,确实忘了女人的柔弱。 梁修远长叹一口气:“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抬起头,用近乎去哀求的声音说道:“苏吟,过去的事情,是我错了。在我们感情出了问题的时候,我作为男人,却选择了逃避,才会让你一念之差,误入歧途。我真诚的向你道歉。但,漫漫与这件事情无关,你无需把她牵扯进来。” 苏吟的防线被他释放出来的保护欲击得粉碎:“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骄傲的梁修远吗?”她抹去眼角的泪,满目苍凉:“爱情向来遵循先来后来,是我的,我就要拿回。” “爱分先来后到,但也分礼义廉耻。”梁修远看上去有些愠怒:“苏吟,你一向聪明,人最傻的行为,就是着急要结果。很多事情,你或许很早之前就做好选择了,又何必现在纠结。”说罢,他将协议重新推到她面前:“等你冷静下来,好好看看协议书。理性来说,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因为你的能力,业内有目共睹。”他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对不起,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单我已经买过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苏吟看着梁修远漠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呜咽,而立之年的女人,深知礼义廉耻,她知道自己不算高明,只是不明白,她惦记的这个有家室的男人,曾经是她种下的一颗数,树大招风,被别人砍去坐了椅子,她就不能进屋抢走吗? 第30章 三更 相互冷静的这两天, 陆漫漫不是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但目前不温不火的生活,始终让她下不了决心。 梁修远打点好了她的一日三餐, 到点就有人过来送饭,荤素搭配, 营养均衡。 他大概跟送餐的酒店打过招呼, 饭菜都少油少盐, 适合孕妇的胃口。 她接下了,并没有推辞。 这天,陆漫漫如往常一样被梁修远的微信吵醒。 她靠在床头, 将手机打开。 “明天除夕,我待会儿回南城,把爸妈接过来一起过年。” 她想了想回了信息:“老人在的这段时间,你就搬回来住吧。我们99Z.L的事最好暂时不要跟双方父母说。” 陆漫漫放下手机,重新躺会床上,盯着墙面发呆,不出一会儿,梁修远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犹豫了半天,就在语音快自动挂断的时候, 她接起了。 “漫漫,我在家楼下。”梁修远的声音透着沙哑与疲惫:“我想见你。” 陆漫漫鼻头一酸, 但还是克制住情绪,淡淡说道:“我还睡着, 不方便。” 梁修远知道这是她不想见面的托辞:“能像现在这样, 你愿意接我电话,我已经很满足了。”他顿了顿,继而说道:“饭菜还合胃口吗?我买了育儿书, 怀孕初期,会伴随有孕吐,头晕等不适的症状。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好。一切正常。” 梁修远变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继而说道:“书上说,怀孕6周-8周,宝宝会萌出胎心跟胎芽。漫漫,下次产检,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嗯。”陆漫漫咬了咬唇瓣,可眼角的泪还是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头:“车钥匙,我待会儿放在门口的置物篮里,你上来取即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 电话里梁修远看上去并不想结束通话:“等等,漫漫。” “你说。”陆漫漫重新举起手机。 “漫漫,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徒劳,但我还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等我。” 沉默在这段日子对她疯狂洗礼,除此之外,她好像突然之间还丧失了其它很多的能力,比如,思考,沟通。 陆漫漫没再回复。 她厌倦无能为力的状态,也许,他们都在等,只是谁都不知道,是等来春暖花开?还是一刀两断? 她依照承诺,将钥匙放在门口的置物篮里。 约莫五分钟后,她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密码锁的滑盖被推上推下的挪动了几回,大门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陆漫漫听见梁修远的脚步由近及远,直到再也没了动静。 她害怕他不进来,又害怕他会进来。 也不知这样呆了多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才接视频啊?” 视频里,钱一一举起手里亮晶晶的钥匙吊饰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车钥匙都握手里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该杀过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有。”钱一一恢复以往的油嘴滑舌:“你不知道你很重要吗?” “略有耳闻吧!” 陆漫漫将手机放到茶几上。 她大抵能猜到钱一一这个视频的来意,但她并没有放弃从钱一一嘴里挖掘真相的趣味。 “怎么想起联系我了?” “想你了呗。” 陆漫漫双手抱胸,不发一言,只是紧紧的盯着她。 或许是陆漫漫的目光实在凌厉,钱一一很快妥协了:“好好好,我实话说了吧。”对面的她,也坐了下来:“梁修远刚刚给我打了电话。” “嗯。猜到了。”陆漫漫举起手机,缓步走到餐厅。 餐桌上正放着不久前送上门的早餐,她99Z.L拿起吸管插进豆浆杯里。 “你们这是吵架了?”钱一一已经将鞋脱了,盘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了。 “没有。” “梁修远电话里没跟我说太多,横竖就那么几句话,就说你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导致了你不太想见到他。” “他说的虽然官方,但情况确实就是这样。”陆漫漫喝了一口豆浆。 对面的钱一一急于求证,她想了想,继而说道:“一一,或许我真该听你的,结婚前没能把他的过去刨根究底,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狼狈被动。” “前任?” “嗯。” “旧情复燃?” 陆漫漫摇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旧情复燃,我倒不用这么纠结。” “到底怎么了?” 陆漫漫放下手里的豆浆:“说来也挺奇怪的,梁修远对前尘往事闭口不谈,可他的前任却时常出没,逼我走近往事,就在不久前,她告诉我,她曾为了梁修远的事业出卖了自己。” “卧槽。”钱一一提高了声线。 “这样天大的人情,我觉得梁修远除了离婚,跟她再续情缘,也没有其它出路了。”陆漫漫无奈自嘲。 “天哪,脑仁疼,这狗屁情节,听得让我直想弃剧。她这根本就是道德绑架啊,你何必这么悲观!” “她或许是道德绑架,可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束手就擒。”陆漫漫苦涩的笑了笑:“梁修远确实是难得的标准丈夫,结婚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合适,就结了,只是,现在我越来越贪心了,我想要的更多,诸如婚姻中的合适,信任,纯净,甚至是爱情,我都想要。我介意的不是他的过去。我介意的是,他的过去影响到我们的现在,甚至大概率会持续到未来的每一天,我害怕自己终会控制不住放大他所有行为,逼疯自己,逼疯他。” 钱一一冷静下来:“换个角度想,庆幸的是,你还有爱上另一个人的能力。” “可我感觉不到他有多爱我。”陆漫漫垂下头,一脸沮丧,但还是忍不住跟好友开起了玩笑:“不过,你还有机会,但,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被过分成熟的男人欺骗了,他们给你的激情跟浪漫,说不定全是岁月临摹的谎言。” “等你历劫成功后,再来渡我吧。”钱一一凑近镜头,面露不舍:“哎呀,我的漫漫啊,看上去都瘦了一圈了。梁修远跟我说,你怀孕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影响了胃口了啊?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点。” “他倒是知无不言。” “这不用我点破了吧,对他来说,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是他回归家庭的底牌。” 陆漫漫薄凉一笑,孩子是他的底牌,却是压倒自己的王炸。 后来,她们聊了很久。 不得不说,这一场电话,在那一天宛如久旱下的一场初雨。 …… 入夜,苏城又开始落雪,下的最盛的时候,梁修远接到了谢安瑜跟陆林。 陆漫漫把父母安顿在楼下的客99Z.L房,如往常一样在卫生间洗漱。她抬手去够毛巾架上的洗脸巾,站在一旁的梁修远递给了她。 她擦去脸上的水珠,低声道谢,然后走回房间,坐在衣帽间的梳妆镜前,开始护肤流程。 梁修远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陆漫漫看出了他的讨好,但她不想承情,于是依然端着客套疏离的语气:“今天辛苦你了。” 梁修远靠近了她一些。 陆漫漫并没有停下护肤的动作,继续说道:“柜子的第二格,有个行军床,如果你睡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睡。” 梁修远没说话,默默地蹲下身,将手圈在陆漫漫的腰间。 陆漫漫一愣,打算站起身来避让。 “漫漫,我只抱一会儿。”他语气近乎哀求,打在她柔软的心尖儿上,她忘了挣脱。 “这些天,我时常会想宝宝的模样。他会像你,还是像我,还是一半一半。”梁修远淡淡的声音在下着雪的夜晚暖暖的递过来。 这样柔情的叙述方式,很容易让人在黑暗里沉沦,讽刺的是,她就快因为一个拥抱,一段独白而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她下意识的挣脱开,似是被人戳到神经般弹跳起来,恢复短暂的理智后,她试图用刺耳的言语让战场的擂鼓持续打响。于是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个孩子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他是不是让你在做选择的时候,更犹豫了?” 梁修远抬起头,轻轻的握住她的肩膀:“漫漫,这个孩子是在我们的期盼中到来的。我爱他。”他抬手,打算将陆漫漫额间的碎发抹平,手甫一碰到她,她立刻往后退了退,梁修远只能放下手:“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在这个时候,让你倍感焦虑。我比任何人都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也比任何人都想保护你。这一点,我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啊。尤其我母凭子贵。担得起重点保护这四个字。”陆漫漫言语之中,不自然的就夹枪带棒了。 “漫漫。因为是你跟我的孩子,我才如此重视,我并没有因为孩子厚此薄彼的意思。”他看上去已经开始烦躁了。 幸得,这样尴尬的局面,被梁修远的电话打破了。 “喂,强哥。” 陆漫漫越过他,走去了房间。 电话里的强哥一直在跟他沟通股份协议的细则,梁修远看着陆漫漫苍白又面无表情的脸,愈加心乱:“她要加任何的附加条件都OK,我都同意。” 第31章 陆漫漫冷冷笑着:“你不…… 当两个人都对婚姻持有不沟通不解决的态度时, 婚姻的情势就不容乐观了,很快进入相敬如宾甚至是貌合神离。 梁修远或许有苦衷,但陆漫漫做不到坦然接受。 一整夜, 她蜷缩在大床的一角,周身充斥着对爱人的抗拒。 梁修远从背后拥住她, 她没有推开他, 可她僵硬的身体, 压抑的哭声,何尝不是一记99Z.L又一记响亮的巴掌,打的他很疼很疼。 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头顶, 无奈的放开她。 同床异梦,皆是悲凉。 隔天就是除夕,梁君一早就打车从度假区到龙庭,经过市区的时候,还带了陆漫漫最喜欢的小笼包。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梁修远好像特别忙,天刚发白的时候,他就起身了,一直呆在书房处理公务。 陆漫漫洗漱时经过门口, 看见他靠在窗边,听着电话沉思, 不出片刻,又条理清晰地与对方继续沟通。 她听进了一些词汇, 诸如临危受命, 诸如股份之类的。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梁修远正好放下电话。 “醒了?”他走过来:“要刷牙吗?我去给你准备。” 陆漫漫看着他拿着毛巾走进了卫生间,又见他从里面走出来, 从一旁的杂物间取了拖把。 “可以了。” “谢谢。”陆漫漫接过他递来的牙刷面露难色的进了卫生间,打开出水开关,灰色水池里跳动着自上而下的水流,她举着牙刷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大概一周前,因为牙龈出血的症状,她心底开始抗拒每天都在做的这件事——刷牙。 每次刷牙,毫不夸张,绝对能体会血盆大口的姿态。 “怎么会出这么多血?”梁修远走近她,看水池里已经染上了血色,他的脸立马洋溢了关切:“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陆漫漫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你就这么不看重这个孩子吗?”梁修远的急切渐渐变成了烦躁,可他这样的态度却直接激怒了陆漫漫,她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我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我拿什么看重孩子?” “我说过了,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多久?一个月,两个月……”陆漫漫冷笑一声:“或者,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她重新打开水流:“你说等,我难道不能拒绝?” “这就是这些天你冷静的结果吗?不要孩子,跟我划清界限?”梁修远再次逼近她。 她沉默了,再次抬头的时候,梁修远看到她略微浮肿又泛红的眼睛,无奈、烦躁,窝火,这些情绪濒临炸裂。 “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我没有。”梁修远刻意地压低声音,但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怒火。 这个时候,梁修远的电话响了,解了就快收不了的场子。 这个电话,梁修远是出去接的,五分钟后,陆漫漫洗漱完毕,梁修远从房间换好衣服,手里还拎着一件驼色的大衣。 他走过来,面色恢复平静,看上去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节好了情绪。 “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 陆漫漫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两个无法好好说话的人,能谈什么? 梁修远走后,陆漫漫在房间磨了十分钟才下楼。 陆林跟梁君在客厅看电视。她礼貌的打了招呼,就去厨房找谢安瑜。 谢安瑜系着围裙,窝在料理台边忙碌。 “干嘛坚持在家里吃99Z.L。”陆漫漫走过来:“包厢都定了还让取消了,在饭店吃难道就不能达到阖家团圆的氛围了?” “酒店的包厢能跟家的感觉一样吗?”谢安瑜转身,掀开了炖汤的砂锅,抓起香料包投了进去:“修远怎么大过年还在忙啊?” 陆漫漫择菜的手停了一下,想到他走到房间接的那通电话,又想到两人目前分居的状态,她淡淡的回道:“不知道。” 谢安瑜合上锅盖,转身睨了她一眼:“年轻人上进是好事,但也不能眼里只有工作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靠近陆漫漫,与她并肩站着:“我上次给你的中药,你按时喝了吗?按理说不应该啊,你姨妈说那个偏方很灵的,你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啊?” 因为心里有迟疑,所以怀孕的事儿,她暂时还没有公开,这会儿听到谢安瑜提到相关话题,慌张渐渐演变成烦躁:“我求求您了。这没结婚的时候,你催结婚,结了婚以后催要孩子,还有完没完了啊!” “大过年的,你急什么啊?”谢安瑜将择好的菜拿去水池:“我不掺和了还不行吗?” 看着谢安瑜隐忍的样子,她不免有些心虚,借故过去拿盘子,跟她示好:“我的意思,你别担心,我们心里有数。” 正说着,大门口有了动静,陆漫漫光从脚步已经判断出来是梁修远了。 “妈。”梁修远看上去直奔着厨房来的,外套跟电脑都没来得及放下。 谢安瑜立马回应了:“修远啊,你回来啊!这大过年的还要跑业务,真是辛苦了,你先坐一会儿吧,饭一会儿就好了!漫漫,你快去给修远倒杯水!”见陆漫漫并未动身,谢安瑜推了推她:“快去啊!” 陆漫漫怏怏的从柜子里拿了水杯,走去接水,梁修远紧跟其后。 家里的净化直饮口是在客厅跟厨房的过道里,陆漫漫按下按钮,水流缓缓淌下。 “我为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的自己跟你道歉。” “不用,没那个必要。” 陆漫漫将水杯递给他,打算越过他上楼。 梁修远握住她的手臂:“漫漫,我们现在无法好好说话了吗?” “也许吧。”她漠然的甩开他的手,梁修远追上。 狭窄的过道里,推搡之间,梁修远将她圈在怀里:“漫漫,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他的手轻柔的替她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四目交汇,婚姻生活累积下来的身体默契,让她忘了躲避梁修远就快图谋不轨落下的吻。 又是一通电话。聒噪的震动声将她的理智拉回,她差点沉沦在他给的诱惑里,她推开他,站离他半米的样子。 梁修远接起电话,安静的室内,电话里的那声修远,语调尾音,甚是熟悉。 “现在?” 陆漫漫听不真切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没有听下去的欲望,打算越过他离开,却被梁修远拉住了胳膊。 电话里苏吟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冷静:“做个了结99Z.L,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梁修远下意识的看了看陆漫漫:“好,你在哪儿?” “你现在打开门就能看见我了。我可以给你五分钟,足够你编好理由。还是说,你不需要善意的谎言,那我就直接敲门进来了?”苏吟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陆漫漫冷冷笑着:“你不要告诉我,她就在家门口。” 梁修远不置可否。 “很好。”陆漫漫的情绪开始慢慢决堤:“你是不是还打算让她进来?” “我没得选择,五分钟后,如果我不主动开门,她就会敲门进来。”梁修远再次走近她:“父母都在,场面会更难看。” “原来你知道父母都在。”陆漫漫抑制住颤抖,用力地瞪着他:“感谢你们,刷新了我对一个人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地认知。”她转身:“父母那边,我一句话都不会说,这是我能保持的最大风度。” 梁修远艰难的渡过了五分钟。五分钟后,梁修远开门,苏吟果然就站在门口。 她明显有备而来,画着低调而精致地妆容,她将带过来的礼品放在客厅的柜子上,淡定地跟众人介绍自己是梁修远的朋友,陆漫漫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梁君,他双手不停的变换姿势,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修远跟我说了,你们有公事要谈,我就不留你用餐了。”陆漫漫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走到他们面前,捡起自己最后一点优雅,笑着对梁修远说:“修远,快去快回。” 梁修远重新穿好外套,一言不发的开了门,苏吟识时务的跟着走出去。 门落锁的声音,重重的打在陆漫漫的心头,她差点没缓过劲儿。 “漫漫,你跟我进来一下。”谢安瑜解下围裙,把陆漫漫拉进房间。 “这个女人是谁?” “她刚刚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朋友。” “我不要她说,我要你说。” 陆漫漫苦涩笑了笑:“我说的也是她想让大家知道的。大家不知道的,她更不会让我知道。” 谢安瑜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你倒是淡定,还有精力跟我绕口令。你不说,那我直接去问梁修远。” “好。”陆漫漫根本没有应付别人的心情:“问道什么了,也别忘了告诉我。” 很明显,过年的氛围就跟谢安瑜的脸色一样,晴转多云,在大家的不悦中过去了。 梁修远的解释那么的苍白,演技生硬,谁都没能框过去,一家人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粉饰太平,多少让陆漫漫觉得可笑。 梁君除夕当晚就回了度假区,陆林跟谢安瑜放心不下,呆到了正月初二。 陆漫漫演的累极了,才将父母诓住,相信了他们真的没事儿,才收拾了行囊,让梁修远把他们送回南城。 热闹的屋子一哄而散,到头来剩下的只有自己。 陆漫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再备忘录提醒下,她才想起今天是她第一次产检的日子。于是,她起身去二楼,99Z.L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硕大的羽绒服,将自己从头到尾的藏进去。 妇幼离龙庭差不多1公里的样子,她心里堵得慌,打算步行过去。 从单元门出来的时候,她默默的将围巾系好,雪花不偏不倚正中她的眉心。 新年第二天的天空,阴沉夹雪,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32章 梁修远,你是真不知道还…… 陆漫漫遵循医嘱先去抽血, 坐在检验室门口等报告,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漫漫,我跟你爸到家了。我问修远, 他只说是误会,等他回去, 你们好好聊聊。要是受了委屈, 不开心的话就回南城, 爸妈一直在。” 陆漫漫将手里的棉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抑制住心头的酸涩,给父母回了个笑脸:“我没事。” 十分钟后, 她的血项报告出来了,她在产科门口取了复诊号。 专家是妇幼的产科主任,她推了推眼镜,看着报告说:“HCG翻得还可以。但孕酮还是偏低,我再开了一周的黄体酮,下周过来复查,如果孕酮还上不去,就要打保胎针了。” “好。”陆漫漫接过她递过来的处方签。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建议你做个B超。”她抬起头跟陆漫漫解释:“已经6周了, 查下B超,看下胎心胎芽发育的情况。” “好的。那麻烦医生帮我开个单子, 我一起缴费。” 她缴好费,正在关闭手机付款页面, 梁修远的微信发来了:“你在哪儿。” “在妇幼产检。”她几乎是秒回了信息, 然后愣了一会儿,淡笑着将手机收回,拿着缴费凭证, 去了二楼B超室。 她把单子交给了前台排号的护士,护士扫描了付款凭证上的条形码:“怀孕初期做B超需要憋尿,但是怀孕三个月之后,就不需要了。” 她按照指示从柜台上取了杯子,道了谢,便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着。 梁修远的电话进来了。 “漫漫,我正在医院大厅,你在哪儿?” “二楼B超室。” “好,我上来了。” 陆漫漫将电话挂断,邻座有人过来搭讪:“小姐姐,真羡慕你,有个好老公,工作日还请假陪你产检。” 陆漫漫朝她礼貌淡笑,放看看了看四周,确实只有零星几个产妇身边有老公陪着。 她有些愤恨,这个社会对男人实在过分宽容了,明明孕育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女人把最累的扛过去了,男人只是陪个产检就值得被歌颂了? 梁修远不出片刻就过来了,他在陆漫漫身边坐下,卓越不凡的气质引多人侧目。 他将陆漫漫手里的外套接过来,将自己带过来的披肩替陆漫漫披上。 “我去接点水。”他还细心的给陆漫漫带了水杯。 “谢谢。”陆漫漫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见她喝的急,梁修远低声劝阻:“慢点喝,不用着急,我们有时间慢慢等。” 再次与他并肩坐在一起,她心里五味杂陈。 “需不需要靠着99Z.L休息一会儿。”梁修远过来揽住她。 陆漫漫避让开:“我告诉你产检的事情,并不代表,我们冷静期结束了。” 气氛胶着的时候,前台护士叫了号。 “36号,陆漫漫。”也许是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前台的护士走出来再喊一声:“36号,陆漫漫。” 梁修远没了说话的机会。 “这里。”陆漫漫站起身。 “憋好尿了吗?” 她压低声音说了句:“可以了。” 护士习以为常:“进去吧。” 陆漫漫掀开帘子,按照医生的指示躺在床上,医生熟练的操作仪器,冰凉的液体裹在探头上来回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滑动。 仪器在她头顶,她微微昂起头才能看到黑白的屏幕上有那么一点黄豆粒大小的亮点。 “这个就是孕囊。”医生贴心的将探头移过去,让她看清。 “也就是孩子?”陆漫漫又将身体抬高一些,这样她能离得屏幕更近。 “可以这样理解。”医生还在收集指标,于是轻轻制止了她的动作:“先躺好,我有数据还没测到。” 陆漫漫赶紧乖乖的躺好。 “怎么样?”隔了一会儿,她心中的忐忑散不去,试探性的问了医生一句。 “咦,怎么找不到胎心。”医生自言自语,但也侧面回答了陆漫漫的问题。 “啊,是不是孩子发育的不好?”陆漫漫一时心慌极了,她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模样,眼神看向医生时满是哀求。医生回过神来,安慰道:“目前看来,确实没看到胎心胎芽,但是你不用担心,胎儿的发展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6周查不到也属正常。一般来说胎心胎芽的萌生是6-8周,你等8周的时候再过来做个B超吧。” 她沮丧的拿着B超单,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纸巾,轻柔的擦净遗留在小腹的液体,心里却一阵发酸,想起这些天来,她总在肆无忌惮的发泄情绪,她怅然,会不会情绪积累,最终体现到孩子的身上。 出了B超室,梁修远立马迎了过来。 “怎么样?”他满脸关切。 “不怎么样。”陆漫漫把单子递给他:“状况不是很好。孕酮低,还没有胎心胎芽。” 梁修远正在仔细的翻阅单据,耳旁陆漫漫一声冷笑:“作为父母,我们确实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陆漫漫从梁修远手里接过外套,穿上后,便阔步离去。等梁修远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往前走了很远,梁修远追上去,拉住她:“漫漫,别这样说话,好吗?他是我们的宝宝,你难道不希望他平安?”他收起单据,捏在手心:“除夕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陆漫漫甩开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好,你给你解释的机会。” “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想尽快从目前的状态中解脱,我一早做了股权转让协议,除夕那天,她来找我沟通协议细则,我已经说服她签字了。”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漫漫,一切都结束了,99Z.L事情都解决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陆漫漫歪着头,笑得苍凉:“解决了?你以为这只是掉了一颗糖,重买一颗就能止住哭的事情?” “交给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交给时间,这是懦夫逃避之下的荒唐借口。”陆漫漫再次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 “可是,如果你一直这么抗拒我,我们的婚姻只剩下穷途末路。”梁修远握住她的肩,将她拖住。 “早在苏吟介入到我们的生活时,早在她策划了一场戏让我观摩时,我们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她转身,眼眸清冷又坚定:“梁修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以为我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吗?” 说罢,她已快步走到门口,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过道,她迅速钻进车里。 “师傅,快开车,去哪里都行。” 梁修远追过来,过道里徒留汽车浑浊的尾气,燃的他心烦意乱。他愤怒的在身侧的墙面锤了一记,但仍压不住心头的窝火,他最近确实狼狈极了,也无力极了。 “姑娘,快出园区了。”司机开了不少路程,看着默默哭泣,拒接电话的陆漫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陆漫漫抬起头,澄湖就在眼前。 “就在前面的路口停就可以了。”陆漫漫付好车费,下了车。 “又下雪了。”她摸了摸鼻尖落下的雪,薄凉的叹了一口气。 梁修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果断掐掉。看着手机里躺着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莫名的心烦,索性直接关机。 新年第二天,澄湖的塑胶跑道上稀稀拉拉,显少有人漫步。她带上帽子,薄雪片片,便沾不了她的身。 她漫无目的的走了很远,最终在一座老桥边停下。 不远处坐着一位垂钓的老者。 她心里堵得慌,于是坐到老者身边搭讪:“大叔,天气这么冷,还能钓着鱼吗?” 老者正巧收杆,冲她笑着说:“钓不钓鱼无所谓,重要的是钓鱼能想通平时想不通的事儿,能看清平时看不清的人。”他艰难的捏起盆里因为天气寒冷快冻上的鱼食,重新将鱼竿甩进河里:“我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谈论吃喝玩乐,更不想和他们谈论人间疾苦。听不得别人吹牛搬弄是非,也见不得人勾心斗角,鱼无舌,游历江湖少是非。世人在奔赴,渔人在逃避。” 陆漫漫醍醐灌顶。 老者转头递给陆漫漫一块饼干,指了指头顶黑压压的浮云:“看样子,雪会越下越大,你还没吃饭吧。拿块饼干垫饥,往前走个一百米,有农家乐,食材都取自澄湖,鲜美异常,关键老板厚道,价格亲民,你可以去尝尝。” 陆漫漫笑着道谢,陌生人的温暖,莫名的更加让人治愈。 她跟老者道别,往前走了百米不到,真的就看见了隐在竹林后面的小院儿。青砖百墙围出的院落,白菜长得正盛,白鸭一点99Z.L也不怕冷的在田间游走。 陆漫漫抬头,来自在,三个字挂在门框,行云流水的草书,确实让人无比自在。 “吃饭吗?”从院里走出来一个人,白色的围裙系在腰间。 院门打开,她扭头冲着屋里轻喊一声:“老公,来客人啦。” “哎,来了来了。”屋里的人应声出来,将她迎进去:“今天刚营业就碰上了下雪,你是今天第一个客人。我们几个老友正在聚餐,不嫌弃的话,我让我爱人给你添一副碗筷。”不等陆漫漫回复,他们已经热情的拿了碗筷,拉着她走近了堂屋。 她跟着走进堂屋,抬头,纪北秋定定的落在了她的眼里。 第33章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来自在的后院临湖, 有一片草地,冬日里,它绿的不翠, 嫣嫣的,雪花落在上面, 停留不住, 很快就消散了。 店家在后院的左侧做了一个玻璃房茶室, 房子的正中盘着一套老树做成的茶台。 陆漫漫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纪北秋坐在茶台前泡茶。 “能喝些茶吗?”说话间,他的视线在她小腹的位置停留了一会儿。 陆漫漫摇了摇了头:“谢谢。我不用。” 纪北秋收回递茶的手, 看上去颇无奈的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漫漫打破沉默。 纪北秋带着一壶茶走到沙发:“我跟毛哥是在北城认识的。他以前是龙腾的项目经理。”他抬头:“后来父母催婚,就回苏城结婚生子,开了这间客栈。”他抿了一口茶:“他知道我在苏城,就约了见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她:“你……最近……还好吗?” 他小心的藏着试探。 “不太好。” 纪北秋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我已经做好了被你拒之门外的打算,你突然这样说,反到让我意外了。” 她薄凉的笑了笑:“我的狼狈,你早就见识到了。我又何必掩耳盗铃。” “看来, 你都知道了。”纪北秋放下茶杯,察觉到陆漫漫的错愕后开始解释:“龙腾跟徐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世界的圈子本来也不大,徐家的二世祖时常把苏吟跟梁修远当成聚会应酬的谈资, 我不想知道都难。” 陆漫漫垂下头, 脸色漠然地自嘲道:“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面前粉饰太平的时候特别可笑。知道我过得不幸福的时候,你是不是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漫漫,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纪北秋垂下身体,盯着面前的茶杯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甚至有些自责,如果当初,我在面临未来抉择的时候选择了你,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 她一怔,避无可避中,话题终究还是绕到了她不愿触碰的过去。 “我不做这种假设。”她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目前我的确过得不怎么样,但是未必,回到过去某个时间点重新选择,生活就能完美的规99Z.L避掉所有的陷阱。”她苦涩的笑了笑:“其实,换个角度想,生活不正是因为有了未知才有趣吗?” 纪北秋直起身子,微微耸了耸肩,对她的言论不置可否。 室内有那么一秒是安静的。 “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纪北秋再次打破僵局。 陆漫漫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纪北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打算点上,又放下了:“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孕妇。”他把玩着手里的烟:“这是准备为了孩子妥协的意思?”他哑然失笑:“可印象中,你并不是一个惯会妥协的人。” “我现在看不清前路,并没有做任何决定的资本。”她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过份沉溺于迷茫,于是扯出一抹笑,试图转移话题:“你呢,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纪北秋重新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久别重逢,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虽然大概率你是为了转移掉自己不喜欢的话题。” 陆漫漫讪讪一笑。 “跟你分开后,我带着简陋的行囊去了北城,半年后,我进了龙腾,从设计员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这些年,我得到了金钱,得到了社会地位,看上去确实过的风生水起。” “上天不会辜负努力跟天赋。北秋,你的成就还远远不止眼前这些。” 纪北秋端起茶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寒暄?”不等陆漫漫说话,他又自顾说了起来:“只是后来,落寞的时候越来越多,我慢慢就明白了,独自一人饱尝成功叫收获,并不是喜悦。” 费力压下去的尴尬,此刻又卷土重来。 “知道你结婚的消息,那天晚上,我从北城飞回了南城,我站在你家楼下,看着窗户外贴出的红色喜字,踌躇不前。我拨通了你的电话,却懦弱的没有开口。” 他的神色落寞,陆漫漫不禁与他共鸣那个在夜晚响起的让她辗转反侧的无比徘徊的无声电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淡淡的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是啊,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带着对你的祝福,回到了北城,后来,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同学聚会。”纪北秋转身,面前的茶已凉,他换了一杯:“只是这样的重逢,在你眼里早就无关紧要了。” “我记得,你劝过我一句话,你不想活在茧里,就没人能缚住你,北秋,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往前看。”陆漫漫试探性的补了一句:“其实,陈总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们性格挺互补,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 纪北秋冷冷笑了一声:“我把半夏当妹妹,从没有非分之想。” 察觉到他周身迸发出的点点怒意,她收回了接下来的话,默默的道歉:“对不起,我并没有插手你私生活的资格。”末了,她站起身,看了看玻璃房里的钟表:“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纪北99Z.L秋拿了车钥匙跟着起身:“好,我送你。” 陆漫漫站在原地踌躇。 “你觉得,我会放任一个孕妇在雪天跨越半个苏城回家?” 陆漫漫没再坚持,点头应下。 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如垂钓的老者所说,大雪如鹅毛般大小无声的落着。 纪北秋将车从澄湖跑道驶离,淡而悠扬的说道:“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本来应该成为永久的秘密,可看见你,我就忘了深思熟虑。但我并不是想扰乱你的生活,所以,你大可以一听而过,不用放在心上。” 纪北秋用的是陈述句,陆漫漫只当他是字面上的意思,并不想费力挖掘这些话背后的意义。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声谢谢,便不再说话。 约莫半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纪北秋将车开到陆漫漫的楼栋下,陆漫漫拿着手机,与他挥手道别。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她将手机开了机,提示音嗡嗡接二连三的铺过来,她扫了一眼,全是梁修远的,她不想回复,开门的时候,就顺手把它扔进了大衣口袋。 屋里漆黑,她如往常一样先在玄关换鞋,起身的时候,猛地被人带到墙边,那人离她很近,仅凭印在黑夜中的轮廓,甚至是摩擦在她脸颊上的衣服布料,她已经断定是梁修远了。 黑暗里,陆漫漫被他身上溢出的淡淡酒味笼罩,她试图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可他将她逼在墙角动弹不得,她想张口说话,下一秒,口腔就被淡淡的酒味吞没。 梁修远霸道又野蛮的席卷着她的唇齿。可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在此刻根本不会让她放弃抵抗从而乖顺的享受。 她凭借记忆,摸到了屋内的开关。 一瞬间,过道里,客厅里,甚至是厨房的灯轰然打开,强烈的灯光让略带暴戾的梁修远暂时恢复了神智。 他松开了她,单手扯了扯脖间的领带,重又将她圈在怀里。 他轻轻的咬住她的耳朵,试图用身体的默契让她臣服。 陆漫漫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并不想就此沉沦,甚至因为自己想要沉沦的想法而愤怒。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她停止了挣扎,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他胡作非为:“想要通过上床的方式,解决一切问题吗?” 梁修远终于停下了动作。 “可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大概没有办法配合你。”陆漫漫默默地拉回黑暗中被梁修远扯到肩头的衣服。 “你去哪儿了了。”梁修远猩红着眼,语气愠怒而生硬:“手机为什么关机。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陆漫漫将他推开,走到沙发旁坐下:“你很了解我,你知道的,我总会回家。” 沙发的角落倒了一些空酒瓶,挥之不去的酒味与梁修远身上的如出一撤。她又站起身,将阳台的推拉门开了一条小缝:“我回家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吃饭了吗?”他还站在过道。 “吃过了。” 他扯99Z.L动嘴角,冷笑中带着讽刺:“是啊,纪北秋怎么会不带你吃饭呢?” “你看到了?”陆漫漫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是的,我碰到了纪北秋,不过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群人吃的饭。” “所以,这是你不接丈夫电话的理由?”梁修远语气平淡,但咄咄逼人。 “我跟纪北秋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无需给我扣帽子。”陆漫漫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算了,我累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看着她被激怒了,梁修远身上的酒气散了一些。 “对不起。我等你回来,并不是想跟你吵架,更不是为了找你发泄合法的欲望。”他走到楼梯口:“我上楼给你放热水。你泡个澡,然后早点休息,等你睡了,我就出去。” 陆漫漫默默的将地上的酒瓶扔进垃圾桶,收紧垃圾袋的封口后,她无力的抱住自己,拼命忍住翻滚而来的酸涩,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明白,事到如今,自己跟梁修远的婚姻,早已经千疮百孔,分崩离析,不复如初。 第34章 她的孩子,她的婚姻,…… 梁修远想抽支烟, 但打开烟盒,空空如也。 他最近的烟瘾实在太过厉害,或许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他已经不知不觉把烟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当成了急流之下的一颗求生浮木。 他将空烟盒扔掉, 颓废地靠在二楼的窗户边。 浴室里的女人, 是她的妻子, 多少个夜晚,他们缠绵悱恻。可现在他只能站在门外,保持着陌生男女之间该死的距离。 浴室里的水声很快就停了, 陆漫漫擦着头从浴室出来,甚至没在他身边停留,就直接进了房间。 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害怕身上的酒气熏着她,并没有跟过去。 他将一旁的窗户打开,回味着刚刚就这个角度,看到纪北秋的情景。 彼时,他举着伞,搀扶着陆漫漫, 小心翼翼的神色让他觉得莫名的讽刺。 外面依旧是漫天大雪,他薄凉的叹了口气, 对接下来生活的走向,一筹莫展。 陆漫漫说的对, 情分跟合同不同, 熬鹰是熬不出结果的。熬到最后,无非就是两败俱伤。 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轻轻推开房门, 借着外面的点点光亮,看见床边蜷缩成一团的妻子。 他走过去,蹲下身体,心疼的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眼泪酸涩,一路掠池攻地,直达他的心门。 他替她掖好被角,默默的站立了许久,最后还是遵守约定走出了房间。 又是一夜无眠,陆漫漫顶着满脸的浮肿去卫生间洗漱,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 双眼无神,好像一夜之间没了光亮。 想想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八岁,生活的一地鸡毛已经让她分身乏术。 她挤了牙膏,大概是用了一些力气的缘故,她感觉身下传来一股暖流。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检查。 血,出血了。 一向平静的她慌得六神无主,她拿起99Z.L手机,给梁修远拨去了电话。 接连三个电话过去,回应她的都是忙音。 她手粗无措地站在原地,汩汩鲜血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睡衣已经淌红了一片。 手抖的按下急求电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条理清晰的报名方位跟情况,接着,万般无奈之下,她联系了纪北秋。 城市之大,在这个陌生的苏城,除了梁修远,她好像只认识纪北秋了。 纪北秋几乎跟救护车同时达到的龙庭。 陆漫漫被安置在救护车上,因为大量失血浑身发冷,纪北秋将身上的外套给她裹上。 “对不起……”陆漫漫微微颤抖:“麻烦你了……” “一定会没事的。”他依旧圈住衣服,企图给她更多的温暖,但看到她身上的鲜血,还是抑制不住心慌。 “你每次见到我,我都这样狼狈……”陆漫漫有气无力的自嘲。 救护车停下后,纪北秋跟在陆漫漫的平车后面,失控的大声喊叫:“医生,医生……” 急诊室的医生已经在门口迎接。 “家属在门外等候。”平车被推进了急诊室。 纪北秋靠在墙上,低头望去,酒店的拖鞋还突兀的穿在脚上,他伸出手,淡淡的血腥味粘腻在他的指尖。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陆漫漫苍白的脸还有空洞无神的双眼。 “家属进来一下。”急诊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带着口罩走出来。 他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 “签个字吧!”他还没来的及细看病床上的陆漫漫,医生就递过来一份文件:“孩子保不住了,为了产妇的安全,现在必须立刻做清宫手术。签字吧。” 他举着笔不知所粗。 陆漫漫并没有失去神志,她仰起头,看着医生说:“医生,给我吧,我自己签。” 医生狐疑的从纪北秋手里拿回文件:“你不是她老公吗?” 陆漫漫颤巍的签了字递给医生:“他是我朋友。” “手术不大,但还是要尽快通知家属的。”医生拿出笔也在文件上签了字:“那你朋友方便替你缴费吗?” 陆漫漫点了点头。 “做无痛还是有痛?这个看你们自己选择,但我必须提醒一下,如果需要做无痛的话,我们的麻醉师后面还有两台手术,约莫得个把小时才能下来。” “那就有痛吧。”陆漫漫咬了咬唇瓣。 她的宝宝,已经被宣判死刑了,但是除了眼前的血,她竟然毫无知觉。 如果疼痛能够证明他来过,她怎么能抗拒承受。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按照医嘱分开双腿,平静的接受命运的审判。 当尖锐冰冷的仪器在她身体里撕扯的时候,她对着头顶炽热的灯光,抑制不住翻滚的泪水。 她的孩子,她的婚姻,都在钝痛中结束了。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梁修远从走廊的尽头,背着光冲过来。 纪北秋站起身:“梁修远!”他死死钳住他的胳膊:“你终于来了。” 第一次见面的挑衅在此刻迸发的淋漓尽致:“99Z.L你别告诉我,你带着满身的血迹过来,又是预备解释你的缺席又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吗?” “漫漫怎么样了?”梁修远丝毫没有与他纠缠的态度,双眼猩红,语气急切又慌张。 纪北秋没有回答,他转身,又问了一遍:“漫漫怎么样了?” 纪北秋甩开他的手:“在做清宫手术,孩子没了。” 梁修远无力的滑到在身旁的长椅上,懊恼的抱住头。 “梁修远,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纪北秋逼近他:“作为男人,你不觉得你简直太糟糕了吗?在你的妻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 “谢谢你。”梁修远抬起头:“谢谢你送她来医院。接下来,我会照顾好她。” “你有什么资格下发逐客令。”纪北秋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从长椅上带起:“你给了别人机会,就别怪别人趁虚而入。” 他鲜少与人争执,这样的发泄,竟让他体会到久违地血气方刚。 梁修远将他抵在胸口的手甩开,并未说话,但他的眼神冷冽而坚定,纪北秋一时有些恍神。 手术室的灯啪嗒一声熄灭了。 门开了,先是灯光溢出来,尔后,陆漫漫在护士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那是梁修远从未见过的憔悴模样,她的脸,苍白到连唇色都近乎没有了,他的心被揪的生疼。 “家属,家属。” 在护士的叫喊声中,梁修远走过去。 “手术做好了。”她将陆漫漫的手送过来:“扶她去病房,观察2个小时,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陆漫漫缓步走到纪北秋身边:“北秋,给你添麻烦了。”她垂下头,指了指他的拖鞋:“拖鞋都没换就过来了,回去换了吧。” 她并没有歇斯底里,反倒冷静漠然。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困乏至极,已经没了一丝力气,纪北秋看着心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梁修远把观察室升级成了单人房。 他从医生的问诊室走到病房时,陆漫漫正坐在病床上,双腿微曲,侧头望着窗外。 这些日子,她好像越发瘦削,睡衣空空荡荡的挂在她的身上。 她蜷着腿,身下的斑驳血迹虽然干涸,但依旧那么触目惊心。 今天的她一定很痛很痛。 梁修远将拳头捏的铁青,曾经许诺要让她幸福快乐,到头来,所有的风霜雨露都是他赐予的。 “医生说,是发育不好,自然淘汰,他建议我们做个胚胎检测。这样下次备孕的时候……” “不用了。”陆漫漫平静的打断他的话。 梁修远朝着窗户走去,陆漫漫满是泪痕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他蹲下身,生了不少薄茧的手滑在她的肌肤,慢慢的替她抹去泪痕。 “别这样。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他低声安慰。 陆漫漫抬头,哑然失笑:“不会了。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梁修远的手像被电流触到了一般,木木的钝痛从指间蔓延至全身,他被她扼住了喉咙,只能等99Z.L着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宣判。 “我们离婚吧。” 原来是死刑啊!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会当真。”梁修远选择逃避,摸到她冰冷的双手后,替她披上外套。 陆漫漫避让:“你知道我很冷静。并不是意气用事。” 他将外套捏紧,后又放松:“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陆漫漫面如死灰。 “昨晚苏吟割腕自杀,我送她到医院,我手机调静音了。我真的没听到你给我打电话……我……”他鲜少露出现在这样无措又慌张的姿态。 “不重要了。” “不,很重要。”他过来,圈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你不能像我信任你一样的信任我呢!” 陆漫漫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陆漫漫挣脱他的拥抱:“我在苏城没有朋友,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才联系了纪北秋。”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陆漫漫浑身颤抖的看着自己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掌。 梁修远抬起头,眼神复杂到难以想象,愤怒,错愕,直到不再浑浊,陆漫漫知道,他的理智又回来了。 “对不起……” 陆漫漫放下手,定定的看着他:“修远,我们放过彼此吧,这样的婚姻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现在的我们就是两只永远都靠近不了彼此的刺猬,我不想今后我们的生活陷入无尽的刺探跟博弈之中,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所以,我们及时止损吧。” 第35章 她走在时间里,苍白到让…… 三年后 “听众朋友们,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台风预警,气象台监测,第8号台风中心将于今日晚20时30分在我市沿海登陆, 登陆中心附近最大风力为13级,请各地做好防范, 台风期间, 避免外出, 愿沿线百姓平安。” 广播里,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正从车身音响处缓缓流出。 陆漫漫正行驶在宁海市的跨海大桥上。 平日里,落日时分, 车在宽阔的大桥上行驶,抬眼就是好大的太阳缓缓落下,落日下,金黄色的海面波光粼粼。 今日确实没看到圆日。相反,天空灰蒙,桥下海水也不复平静,一波一波撞击着斑驳的桥墩。 她关掉广播,将耳里的无线耳机摘掉,目视前方, 踩下油门。 红色的跑车轰然加速,顶着逆风, 很快将风景甩在背后。 她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开下来,物业正提着挡板演习, 如何抵挡随台风而来产生的雨水倒灌的紧急情况。 她锁好车, 走进了大厦。 项目部的办公室在20楼,她按下电梯。 透过电梯里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不禁哑然失笑。 镜中的自己,齐耳短发,穿着剪裁合理的玫红色西装,摇晃之间,耳端素色的金属耳圈与脚上的高跟鞋相得益彰。 电梯很快到达了指定楼99Z.L层。 项目部的工作氛围浓烈,感应的玻璃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办公室里尽是错综复杂的脚步。 陆漫漫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向办公室,迎面微笑,回应与她打招呼的同事。 她按下密码,打开办公室的门,助理小安抱着笔记本过来了。 “漫姐。”小安翻开笔记本,搜索接下来需要她完成的事项:“下午两点,飞驰的霍总会过来,你是在10楼会议室接见还是在16楼。” 陆漫漫放下包,狐疑的看着她:“小安,我记得我跟你说,霍总去了兰州,见面改到了下周。” 小安微愣,立马拿起笔在本子上修改。 陆漫漫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不由发笑:“只是说了下周,但具体时间,你是不是要等问了在记录呢?” 小安讪讪的点了点头。 “还有,漫姐……”大概是自责自己的工作失误,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您周一出差的机票我订好了,是下午两点的航班。” 陆漫漫已经打开电脑了。 “商务舱还是经济舱。” “商务舱。”小安回道。 陆漫漫将电脑合上,定定的看着小安:“公司倡导节约成本,这个时候,你给我订商务舱,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小安手足无措的开始道歉。 “小安,你跟了我也快两年了吧。”陆漫漫站起身,将办公室的玻璃门带上:“你一向细致,最近是怎么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其温柔,小安在她的循循善诱下,情绪骤然决堤:“我检查出怀孕了,但是,漫姐,你知道的,我们今年刚买了房,经济压力还挺大的,我不能没有工作的。” 陆漫漫愣住,下意识的站起身。 三年了,她已经很少会想起从前,现在小安在她面前提及怀孕,孩子。 敏感的词汇最会勾人想起那些陈年往事了。 她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小安的肩膀:“你放心,公司不会逼你走的。怀孕初期,要保持心情愉快。” 陆漫漫的话,无意给小安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擦干眼泪,抱着笔记本,弯下身给陆漫漫道谢。 陆漫漫满脸含笑的看着她:“荣盛的项目已经谈下来了,合同的细则我发你,你尽快把合同做出来发我。”她坐回座位,末了冲她挑挑眉:“没问题吧?” “没有没有。”小安立马表态:“漫姐,您放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陆漫漫翻开面前的资料,冲她微笑示意。 小安推门出去的下一秒,她合上文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熟练地拨通了公司人事主管的电话。 “孙经理,我需要重新招个助理。到岗时间是越快越好。不是把小安辞了,只是再招个助理。” 曾经不屑虚与委蛇的人,也终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挂完电话后,她重又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看着外面一层不变的风景,她心里盘算一下,不知不觉,她来这座城已经三年了。 初来沿海城市的99Z.L时候,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潮湿的空气让她冬日里总是把自己裹成粽子。 现在,宁海市的海风习习,她早已习惯了。 时间无法治愈一个人,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任何你认为亘古不变的东西。 她想的出神,纪北秋打来的电话将她拉回。 “恭喜陆总拿下了荣盛新厂的设备供应。”电话里,纪北秋的周遭嘈杂,还伴随着机场广播航班信息的声音。 陆漫漫笑了笑:“你在机场吗?” “是的。”纪北秋顿了一下,继而说道:“飞机已经在宁海落地了,晚上一起庆祝下?” “好。”陆漫漫靠在窗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机场接你,确实也该请你吃饭了,谢谢这些年陪着我一路成长的你。” “是你天资聪颖。”纪北秋停下了步伐:“说实话,三年前,龙腾在宁海市建立分厂,你跟陈半夏要一个拼搏的机会时,我没有料到,你能做到如今项目部销售总监的位置。” “如果你想看到一个人无限的潜力,你只要把他放进尘埃里,等他绝地反击。”陆漫漫拎上包,重新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我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到机场。” …… “看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今天应该去不了外面的餐厅里。”纪北秋拉开陆漫漫的车门,看着机场的指示牌被风吹的七倒八歪:“这个时候,作为好公民,确实应该呆在家里,不出去给国家添乱。” 他系好安全带,转头跟陆漫漫说:“那要不,去我那儿。我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 陆漫漫笑着说:“还是去我那儿吧,上次荣盛的谢总,给我带了两瓶红酒,年份不错。我再煎个牛排。” “荣幸之至。” 陆漫漫向来喜静,所以,她并没有选择住在公司给管理层提供的公寓里。 她在临近郊区租了一套两居室,小区是新盖起来的,设施配套都偏年轻化。 她按照物业的指示,将车停在小区门外的马路上。如果执意要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海水倒灌,地势低洼的地方,一定会被淹没。 纪北秋下车了,但并未从车里拿出行李。 “这是我第一次来你住的地方。”纪北秋跟着陆漫漫上了电梯。 陆漫漫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我这里不是抓唐僧的妖精洞。”她笑着说:“没有什么来不得的。” 两人走到门口,陆漫漫指纹解了锁。 她换好鞋后,从柜子里拿了一双备用的一次性拖鞋递给纪北秋。 “不好意思啊。家里一般都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多余的拖鞋。” 纪北秋笑着接过去:“我应该感到庆幸。” 陆漫漫放下包,朝他莞尔一笑,完美的转移了话题:“额,我去换个舒适的衣服,你自便,我马上出来准备晚餐。” 纪北秋解开浅灰衬衫的袖口,将它随意卷到手肘的位置,在沙发上落座的时候,不免打量起陆漫漫的住处。 简约的黑白灰风格,除去餐99Z.L厅餐边柜上的一盆玫瑰,屋里再无其他颜色了。 他记忆中的她并不是不爱五颜六色的人。 她走在时间里,苍白到让他恍惚,眼前这个人,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了。 陆漫漫换了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她卸掉了妆容,短发被黑色的发箍框住。清秀如初的脸倒让纪北秋找回了半分熟悉感。 纪北秋站起身,走到厨房,陆漫漫给他递来一杯水。 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纪北秋坐在餐厅的位置,一旁柜子上的房产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拿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最近在看房子?” 陆漫漫醒酒的动作停了一下。 “嗯。” “就打算在宁海定居了?” “有这个打算。” 纪北秋喝水的动作有那么一秒僵硬了一会儿。 “我印象中,你不是一个会在外地停留的人。” 陆漫漫正在切柠檬。 以前的她确实不会,但人是会变得。 “宁海市不好吗?”她继续手里的动作。 “不。宁海市挺好的。”纪北秋淡淡说道:“但是,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去逃避。” “我不认为我在逃避。”她将柠檬片放过醒酒器里。 “闭口不提的不叫过去,而是心结。”他从陆漫漫手里接过红酒,轻松的将它打开:“那你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活了吗?” 陆漫漫看着红酒沿着杯壁顺流而下。 “我想我不需要准备,新生活,我很满意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感情生活。”纪北秋放下酒瓶,定定的看着她:“我不认为,你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准备好。” “北秋。”陆漫漫从冰箱里拿出牛排,接着将冰箱门重新关上。 她转过身,预备张口说些什么,纪北秋却临场退缩,掐准点拦住了她,轻飘飘的掩盖了话题:“锅里的油热了。” 她将牛排下锅,看着它备受煎熬的模样,竟莫名的产生了同理心。 “周末,我们得去一趟苏城。龙腾宁海分厂落成的晚会。”在看到陆漫漫微变的神色后,补充道:“老陈下的军令状,我们非去不可。” 第36章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 离婚的手续比结婚简易多了, 大概是不想再折磨两个急于分开的人。 陆漫漫记得离婚那天,他们带好证件还有事先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 她与梁修远都平静的不像话, 完全没有周边其他人的郁怒不愤。 所有的程序走完,工作人员毫不犹豫的在结婚证上按下了作废。 蓝色的字迹, 在这个深夜, 拼命的在她脑海里放肆。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呼啸的台风在窗前肆虐,她的心仿佛也不再平静。 人生中的有些痛,是持续的钝痛, 这种钝痛不似锐利的刀,让你一命呜呼,可你真的不能低估它的杀伤力,它会时不时的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出现,你毫无防备,只能任它凌迟。 也99Z.L许,纪北秋说的对,她确实应该走出来了。 落荒而逃,浴火重生不就是为了王者回归吗? 周末那天, 天空作美,晴空万里, 气温相宜,初秋带走了夏天最后一丝闷热。 陆漫漫如约出现在了酒会现场。 她今天的打扮尤为用心, 身着一袭复古的小黑裙, 黑裙方形领口,肩头绣起花苞,中袖的长度, 掉在手肘,与刚没膝盖的裙长度相得益彰,这裙子果真如导购所说,合理的剪裁像是为她定制一般,举手投足间,纤细的身形和惹火的长腿无处遁逃。 她在纪北秋的带领下,缓步走向会场,细嫩的脚藏在黑色的细带高跟鞋里,点朱的指尖似是神来之笔。 会场的大门被服务生开启,齐耳短发被带起的微风吹乱,她撩起额前的发,耳端复古的白珍珠耳坠漫天荡漾。 眉眼藏笑的她,美的不可方物。 陈正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龙腾在宁海市建立分厂的那年,他还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为了女儿陈半夏转移了龙腾的工作重心,将总部从北城搬到了苏城。 “陈总。”陆漫漫先于纪北秋跟他打了招呼,眼神四下扫视一番,并没有见到陈半夏的身影。 两年前,陈半夏的母亲失足坠楼,媒体说是意外,其实不然,陈半夏的母亲是因为婚姻破裂从而悲愤跳楼的,自此,陈半夏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任凭父亲陈正宏百般迁就,试图弥补,她始终不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陈正宏跟服务生要了三杯酒,很自然的带领他们进入了主会场。 这是一场小型的酒会,邀请的都是龙腾重要的合作伙伴。 陈老耐心的给他们引荐,末了,他带着纪北秋从大厅的鎏金楼梯去了二楼。 陆漫漫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中间。 “彭总好,别来无恙。”这是不久前,刚从她手里流出的客户资源。 彭总显然没有料到陆漫漫会过来跟他打招呼。 “陆经理,你不仅别来无恙,反而越来越漂亮了。” 陆漫漫与他碰杯:“您这么说,大家该认为您对我余情未了啦。” “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彭总说话间,眼神似有意无意的飘香不远处的合作伙伴身上。 “那就是忘的一干二净了?”她笑了,抿了一口红酒后继续说道:“彭总,也许目前你跟天诚合作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我相信未来合作的一定还是我们。”她再次与他碰杯:“再会了,彭总,我想我再围在您身边,天诚的卢经理该过来把我吃了。” 彭总若有所思,对她隔空举杯,以示尊重。 “王总。”她换了一杯酒,昔日的客户又朝着她走了过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花丛的花蝴蝶一样,拎着酒杯,从一朵花上扑到另一朵花上,张扬的厉害。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陈正宏一行人已经从二楼折回来的身影。 “那是徐氏的梁总吧。” 直到耳边听到了别人的窃窃99Z.L私语,她才抬了头。 入眼的他,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色西服,浅灰格的领带盘在白色的衬衫领口,额前的发丝梳的随意自然,他的脸,依旧俊朗分明,并没有被岁月雕刻了三十五岁的痕迹,看来,这个人间并没有薄待他。 反而,让他隐在皮囊之下的眼神越发凌厉与自信了。 “他在龙腾的酒会亮相了,这就预示着徐氏已经改朝换代了。” “是啊。徐家祸起萧墙,徐卫国唯一的儿子徐笠,三年前聚众吸毒被抓,徐氏的大股东们早就怨声载道,纷纷持证退股,徐氏股票一夜之间跌停,徐卫国不得已,才让梁修远这个继子临危受命。本想用他稳定局势,最后过河拆桥还把徐氏集团稳稳地交到徐笠手上,谁知梁修远并不甘愿做个傀儡,一年的时间,绝地反击,也不知用了什么方式,掌握了对徐氏的控制权,他现在可是徐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业内说啊,梁修远三年前因为落魄的处境,前妻都跟他离婚了。这要是他的前妻知道,他如今风生水起,不得后悔死啊?” “后悔啥啊,被这样的男人爱过,何其有幸啊?” 人群中的谈话越来越趋向于无奈的八卦了,作为前妻本人的她,实在不感兴趣,不过她确实有些失落。 但此失落非彼失落,这就好比,成功的道路上,你拼尽全力,爬到山顶,抬头一看,早有人比你捷足先登。 她突然没有应酬的力气,拿了一杯红酒,默默的走到阳台。 酒会的场地在苏城新落成的中心大厦顶楼,38层的高楼,足以将所有的人和事踩在脚下。 傍晚的夕阳正从她的眼前滑落,晚风习习,碎发打乱在她的脸颊。她仰头喝尽了杯中酒,察觉到有人替她披上外套,她转头,纪北秋的身影落在了她的眼里。 “谢谢。”她接受了他绅士般的举动。 纪北秋站到了她的身侧,身体前倾,双手抚在玻璃栏杆上。 “徐氏分厂项目,梁修远有意与我们合作。” 陆漫漫背过身,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不意外。与龙腾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我们是他粉墨登场最大的戏台。” 纪北秋笑了,颇有苦涩的意味:“真是没想到啊。最终徐氏会落在梁修远的手里。” 还没离婚的时候,梁修远接棒徐氏,已经有蛛丝马迹的线索,只是那时候的陆漫漫无心抽丝剥茧而已。 “你怎么样?还好吗?”纪北秋走近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理清她额前的碎发。 陆漫漫浅浅的避让:“挺好的呀,不出意外,不久又会有新项目立项了。” 纪北秋收回手:“我说的不是业务。” 陆漫漫收敛笑容。 纪北秋更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将身体的中心都依托在栏杆上:“这些年,你变了很多,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样的改变对你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他的眼神很快蓄满了深情:99Z.L“漫漫,我们在一起吧!” 陆漫漫不敢抬头,她知道纪北秋一定在等她的答案,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等了,可她好像在这一刻失去了回答他的勇气。 她很清楚的明白,一个人,不能仅仅因为感动就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不是爱情,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同情。 纪北秋哑然失笑:“我知道答案了。”他站起身,默默地将陆漫漫身上的外套裹紧:“成年人的沉默可以代表一切。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今天反倒心急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表白是表明心意,而不是索求关系。”他收回手:“好了,老陈还在楼上等我过去陪客户呢。”他递给她一张房卡:“累了的话,就回房休息吧。” 陆漫漫接过房卡,大概是愧疚的心理作祟,她拉住了纪北秋的胳膊,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别喝太多酒。” 夜色越来越浓,整个苏城都亮起了灯,陆漫漫双手抱胸,落寞的靠在栏杆上。 何为执念,睁眼,闭目,怎样具体? 她薄凉的叹了口气,打算起身重返酒场,甫一抬头,对面站着一个人,室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背后,他似是站在时间的漩涡里,迷幻的让人恍惚。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阔别已久,清风替他传阅,她一时忘了回答。 来之前,她不是没有做过设想,如果再次见到他,她将如何在他面前极尽张扬,或者如何挖苦他现在的成就。可真像现在碰了面,她却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越来越漂亮了。” 陆漫漫回道:“你也越来越有魅力了。” 梁修远走近一步:“以前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来才明白,其实难得的是重逢。漫漫,别来无恙。” 陆漫漫将发丝别在耳后:“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文艺?”她笑了笑:“可我们不太适合这样的寒暄。起风了,我该回去了。” 梁修远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身上披着的男性外套,薄凉一笑。 陆漫漫从他身边走过。梁修远握住了她的胳膊,他掌心炙热如火,短短的触碰,她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妈给你定制的旗袍,师傅送过来很久了。她老惦记着,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取,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陆漫漫一时有些心酸。 “不必了。”她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我想我应该用不到了。” 她推开玻璃门,重新走进了会场。 这世界的繁华,她走进去的模样熟练又自然。 久别重逢,她与别人推杯换盏的模样,她跟别人语笑嫣然的模样,她放下曾经与另一个男人推心置腹的模样,每个模样,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时光的长河里,他早已后悔,在他成功的抬手间,亦或是失意的每一个瞬间。 第37章 他从未在乎,直到有人说…… 这是徐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99Z.L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金湖全貌宛如缥缈的光圈。 梁修远用了三年, 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但高处不胜寒。 他点了一支烟, 放松的坐在办公椅上。他微仰着头, 冷峻的线条绷得极紧, 但面色却比平常还要冷静,这是一场硬仗前的宁静。 香烟很快在一明一灭中燃尽,他将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神色漠然,淡定从容的站起身。 他控股徐氏的这些日子以来,徐卫国并未认输,不过在他眼里,他的种种做派,不过就是溺水中的无谓挣扎而已。 他如约去了徐宅,徐卫国备了茶,在书房等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茶。”徐卫国将茶递给梁修远:“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乾隆老儿,六次南巡, 四次品了它。你也尝尝吧。” 梁修远接过茶。 徐卫国盘了两下手里的已然包浆的核桃,开口问道:“你母亲……” “她挺好的。”他抿了一口茶后:“她大概是住在我那里习惯了, 并不想搬回来。” 徐卫国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梁修远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张禾曾经为了他抛夫弃子,到头来, 不过也是所托非人罢了,生意人,利益面前,毫无情分。梁修远宣布控股徐氏的那天,徐卫国的一巴掌,便让她无比清醒的认知了这个道理。 “好,好……”他将核桃放回锦盒:“那我改天去看看她。” 梁修远不置可否。 徐卫国给梁修远又续上一杯茶:“修远啊,我果真没看错你。徐氏是我一手创立,三年前,你临危受命,扭转了逆境。徐氏能重新站起来,你功不可没。”茶杯的茶水浅浅,他收回茶壶:“这段时间,我着实闲着无聊。又把书房里的三国演义拿来读了读。孔明先生真是让我敬佩。刘玄德白帝城托孤,玄德说,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刘备死后,诸葛亮不仅没有取而代之,反而为了兴复汉室鞠躬尽瘁。” 桌上的紫砂茶杯里,茶气四溢。 梁修远会心一笑:“可他鞠躬尽瘁,最后却郁郁而终。”他反客为主,从茶具里推了一杯茶送到徐卫国面前:“不巧,三国里,我最欣赏的是曹操。” 徐卫国定定的看着梁修远,但最终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修远,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站在一位父亲的角度。”他叹了口气:“徐笠下个月从戒毒所出来,我希望你能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留给他的股份,他靠着分红,下一辈子都无虞。” “他需要的不是钱,他需要是历练。”徐卫国站起身来:“梁修远,我想我作为徐氏的创始人,只是想让你把执行董事的位置给徐笠,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吧,我并没有让你把徐氏交出来,徐氏的大权还是掌握在你的手上。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梁修远也站起身:“徐笠不可能再参与徐氏的任何管理。”他笑了99Z.L笑:“做此决定,我纯粹是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思考问题。没有一座大厦是一瞬间倾倒的,三年前,徐笠聚众吸毒只不过徐氏股市迅速下滑的导火索,徐氏没落,是从你执意要扶徐笠上位开始的。董事会早就离心离德。我把烂摊子收拾了,他们又为利而聚,自然会拥我上位。” 他探了探茶杯的温度,与面前的徐卫国四目相对,慢而悠的说:“茶凉了。喝了伤身,还是再烧一壶新的吧。” 他将茶杯中的茶水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三年了,徐笠马上就回来了,还是让他多陪陪你,尽尽孝道吧。” 茶杯被他重新放回茶具中:“你不是刘备,我更不会是诸葛亮。” 书房的门被推开,他从里面走出来,楼梯口自上而下垂挂的吊灯光芒四射,他紧了紧眉头,一抹笑从嘴边蔓延,他不是予取予求的人,三年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他淡然的从楼梯上下来,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停住。 一辆玩具小汽车不偏不倚的抵在了他的脚前。下一秒,一个小男孩儿站在了他的面前。 “闹闹~你慢点跑~你~”随即而来的,是紧跟在后面追逐的王韵晨。 她看到梁修远了,诧异之下,吃进去了自己后面的话,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住。半晌,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梁修远点了点头。 面前的孩子正冲他笑的天真烂漫,笑的他瞬间放松了周身紧绷的肌肉。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小汽车,将它送到孩子手里。 孩子拿回玩具,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韵晨,嘴里奶声奶气的说着谢谢,小手已经圈住了梁修远的脖颈。 他滑嫩的肌肤蹭在梁修远的脸颊,梁修远踌躇了一会儿,伸手抱起了他。 “他三岁了吧?” “到冬天就正好三周岁。” 孩子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就不安分了,看到妈妈,就只往王韵晨怀里钻。 “孩子很可爱,也很有礼貌。”梁修远把孩子送到王韵晨手里:“你把他教的很好。” 他怀里还留着小孩的余温,一时怅然。 “总不能跟他爸一样。”王韵晨直白的接了话。 闹闹已经从她怀里挣脱,保姆负责任的跟了上去。 王韵晨回过头来,下意识的念叨着:“你们的那个孩子要是平平安安出生了,也该这么大了。”她将话脱口而出后,又惊觉不合适:“不好意思啊,我这……” “没关系。”梁修远看着院子里奔跑的闹闹,三年来,反而纠缠的心酸,自抑不得。 “我听说,你们离婚后,漫漫去了宁海。”王韵晨双手抱胸,眼神也随着梁修远一起飘忽到孩子身上:“你们后来没再见过面了吗?” “没有。”梁修远收回目光,不想深聊下去的态度尤其明显。 王韵晨不再追问。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他礼貌的与她道别。 王韵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犹豫再三,说道:“三年99Z.L前,徐笠在私人会所里吸毒被抓,我知道是你设下的圈套。” 梁修远停下脚步。 “不过也确实是他罪有应得。”王韵晨冷笑一声:“他一向这样,惯会碰,不该碰的东西。” 她走到梁修远身边:“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苏吟了,虽然,我并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跟徐笠开始的,但我可以明确的是,直到徐笠被抓,他们一直是藕断丝连的状态。她或许爱你,但是也从没有放弃过利益。”她垂下头,继而又抬了起来:“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早点说,你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婚了?” 梁修远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他很快从徐宅开出去,停在了记忆中的那条小路。 上次在这里驻足的时候是冬天,那时候周边的绿植都被白雪覆盖,好不荒凉,而此刻,栅栏外的蔷薇依旧茂密的盛开着,但仔细一看,地上免不了落了一些凋零的花瓣。 一转眼,今年的夏天又快过去了,他下车,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续上。 离婚后,他好像多了很多别人碰不到的情绪底线,王韵晨无心的话,让他的情绪很容易就陷入了天昏地暗的自我厮杀里。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他曾经问过陆漫漫为什么离婚?是不是因为苏吟?陆漫漫回答,是,但不全是。 这些年里,他不是没有认真的思考过,思考的越深,他好像越是明白,是他犹豫不决的态度,扼杀了陆漫漫的单纯与浪漫,也焚尽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兜里的手机发出肆虐的震动声,他略显烦躁的接起电话。 “梁先生,您现在忙吗?想跟您聊聊苏小姐的病情。” 梁修远斜靠在车身上:“您说。” “最新的评估报告显示,苏小姐已经不需要治疗了……” 梁修远又抽了一口烟,跟疗养院的医生道了谢。 今天也是距离苏吟割腕自杀,她配合医生治疗重度抑郁的第三年。 他扔掉香烟,重新坐回车里,手机又在手里忽明忽暗。 苏吟发来了一条微信。 “谢谢。” 接着,又一条信息接踵而至。 “对不起。” 梁修远将手机扔回了副驾。 陈年往事,真相如何,他早已知晓,只是,当年以为重要的事情,早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在这三年里,身边有无数的人与他分析过,龙腾宁海分厂的业绩,也有无数人对他耳语,这样的业绩,是一个叫陆漫漫的销售经理杀出来的。 他们说,她是披着美人皮,为达目的不罢休的饿狼。 传言太多,但大多是负面的。 他从未在乎,直到有人说,她的成就全得益于委身龙腾的销售总监纪北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位高权重的他,勾勾手指就能戳破的花边新闻,他却没了追究真相的勇气。 浑浑噩噩中,他今天又一次凭着肌肉记忆,开到了龙庭的大门。抬头看着熟悉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安保人员看到他在门口停下车,小99Z.L跑过来。 “你好,请问您是业主吗?” 梁修远放下车窗,仰头朝着熟悉的位置望去。 离婚后,因为卖房子的事情,他与陆漫漫见过一次。交易的时候,两家人定在房子里签约购房合同。 那天,陆漫漫姗姗来迟。签字的时候,一气呵成。看上去并没有半分留恋。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业主吗?”安保人员又问了一声。 梁修远将车发动,持着业主特有的门禁卡,默默的回答:“是。” 安保人员确认答案后,小跑过去开门。 “不必了,我不回。”他摇上车窗,踩上油门,疾驰而去。 第38章 纪北秋vs陈半夏 酒会进行一半, 纪北秋跟着老陈去应酬,灯红酒绿的生意场,他第一次恍惚。 宴会结束后, 他在老陈的委托下去找陈半夏。 他穿着驼色的风衣,站在酒吧门口, 陈半夏被一帮人拥着从大门走出来。 “终于看见一个像样的了。”她有些微醉, 指着正前方的纪北秋跟友人开涮。 纪北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便脱下风衣,朝着陈半夏走过来。 “帅哥!”陈半夏侧头看着纪北秋。 初秋的天气,她穿着着实有些清凉, 纪北秋将风衣裹住她大半裸露在外的肌肤。 “陈半夏。”纪北秋低声喊了喊她,她瞬间回过神来:“纪北秋!” 围在她身旁的友人们很快一哄而散。 陈半夏的酒意散了一大半,哑然失笑。 在酒吧里,她拒绝了无数男人递过来的橄榄枝,酒意渐浓的时候,入眼的竟还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在参加酒会吗?”陈半夏将他的风衣拿下,递给他:“我的腰这么漂亮,我的腿这么漂亮,就是为了露给别人看的。” 纪北秋看了看四周寥寥无几的路人。 “出了酒吧, 还是实际一点吧,保暖为主。” 陈半夏不置可否。 “纪总出现在这儿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披件风衣吧!”她歪着头, 调侃着纪北秋。 纪北秋指了指前方,淡淡的说道:“走走?” 酒吧街临近金湖, 陈半夏跟在纪北秋身后走了一段路, 酒意就全散了。 “你是来给老头做说客的吧。”她停下脚步,月色中,她看向纪北秋的眸子清亮有神:“还没想好开场白?” 她仰了仰头, 金湖上还有人开着摩托艇就着灯光驰骋。 “你不必费心琢磨说辞,我是不会回龙腾的。”陈半夏语气淡漠而坚决:“我跟他早就断绝了父女情分,是他让我见识到了男人的卑劣,如果不是他朝三暮四,我妈就不会抑郁到跳楼。我妈尸骨未寒,他转脸就把新人迎进门。想想真是可笑。” 纪北秋始终不发一言,这倒让陈半夏有些意外了。 “怎么?这就躺平了?都不挣扎一下吗?” 摩托艇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纪北秋凭栏而站:“老师所托非人。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当个说客。” 他落寞的样子,让陈半夏一下子明白了99Z.L。 “我听说,梁修远控股了徐氏。今天龙腾的酒会,他一定出席了吧!”她也俯下身,靠在栏杆上:“我猜,他跟陆漫漫大概率碰上面了。不然,你不会在这边黯然神伤。” 纪北秋难得袒露心声:“不,比这个更惨。”他望着平静的湖面,哑然失笑:“我被拒绝了,很彻底。” 陈半夏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从披在陈半夏的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点燃,香烟的猩红亮点在夜色中明灭交替。 他慢慢陷入了回忆。 “去北城的每一天,我一分钟都不敢懈怠,出身不好,可是我能拼命。我摸到了金字塔,以为可以喘口气,但一转头,身旁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我只能更努力,挤破脑袋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我曾经以为,这个位置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成功,可事实证明,我还远远到不了塔尖。可年少轻狂的时候永远不懂成功是无止尽的。为了虚无缥缈的成功,我放弃了我的爱情。事到如今,卑劣的我,已经不配拥有了。” “如果,当年你没有选择事业,未必你们的爱情就能圆满。你能保证,郁郁不得志的你,不会抱怨曾经为她的付出吗?选择的魅力在于未知。而成年人要勇于承担未知的风险。” 纪北秋掐灭了香烟:“这话,她也跟我说过。”他转头,看了看陈半夏:“陪我喝一杯?” 陈半夏带他折回了刚刚的酒吧。 吧台的小哥给陈半夏递过来两杯威士忌,冲着她挤眉弄眼:“原来你喜欢禁欲系的?” 陈半夏并没有搭他话,直接指了指他身后的威士忌:“给我拿两瓶。” 吧台小哥拿下酒递给她:“冰箱里有冰块,自己取。这酒挺烈,悠着点。” “来这儿,可不就买醉?不烈我还不要呢。” 陈半夏取了冰块,带着酒回到了座位。 纪北秋已经解了领带,透过浅灰衬衫的领口,似乎能看清他起伏而不张扬的肌肉。 他接过陈半夏递过来的酒,仰头喝尽。 酒吧的灯光暗沉,纪北秋疯狂买醉,可陈半夏一点也没有喝酒的欲望。 小王子说:我的包里只剩下一片玫瑰了,此行山高路远,一定要保护好这片玫瑰,留给最好的人。 陈半夏最后替他斟酒,看着他坦荡的模样,她竟然有一丝的羡慕。 爱情就像一场赌博,陈半夏不是不想赢,但是她却始终不敢去下赌注。 他有酒,而她,有故事。 预备的两瓶威士忌,还未全开,纪北秋就叫停了。 陈半夏将他带出酒吧,起先,她看着他清亮有神的眼眸,一度怀疑他还清醒着,直到放开他,他晃荡的站都站不稳才知道他确实醉了。 陈半夏无奈的笑了笑,她知道他天性克制,没想到连醉酒都是如此。 她费劲的把他扛回来自己的住处,将他放倒在卧室的大床上,替他脱好鞋。 “大爷的,我真是欠了你了。”陈半夏起身,带走了他的鞋,心99Z.L里攒着一股气,想就这样随他去,但是把鞋放下后,又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湿毛巾,俯身半跪在他身侧替他擦拭。 她离得很近,纪北秋分明的五官尽在她的眼里。美人在骨,他天生棱角分明,眼明正似玻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纪北秋,我很在就出国留学,并不深谙祖国的文化,为了你,我学了第一首古诗,那首诗是这么念的,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轻轻的解开他胸口的扣子,将毛巾换个面,贴在他脖颈之间:“可等我学会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没有机会念给你听了。” 她笑了笑,手里的毛巾已经被他身上的热气熏烫了。她起身,打算再去清洗一番。 下一秒,手腕处传来一股她抵抗不住的力量,将她一下子带到了床上。 纪北秋睁着眼,定定的看着她。 “纪……纪……北秋……”陈半夏藏不住的慌张:“你醒了?” 她挣扎着推他翻身压住她的身体,却徒劳无功。 纪北秋始终不发一言,他平稳的呼吸看上去毫无波澜。僵持了半分钟,纪北秋重又将头埋入了她脖子里。 她像快困在五行山下的猎物,动弹不得,周身上下,除了腿,再无可用之处。 她抬起腿,动了两下,身上的纪北秋呼吸声开始急促。她明白了这样暧昧的距离有多危险。她停了下来,可是没能阻挡危险,纪北秋霸道的吻很快吞没了她。 她知道这是酒后乱性,但是她却忘了推开他。 有人说,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 她沉浸在他给的混乱里,她把自己的呼吸跟心动完完全全的交了出去。 那一刻的厮缠宛如一场森林大火,焚尽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她很快与他彻彻底底的坦诚相见了。 陈半夏早已分不清纪北秋是否清醒,但一个人的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在他最容易卸妨的时刻也是如此,他照顾着她的稚嫩,潜意识里也不愿意伤害她,所以整个过程,他狼狈居多。 如果这就叫堕落,那么,只要是跟你,坠入黑暗又何妨。 那一瞬间,陈半夏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放纵后的冷静很快伴随着第二天升起的太阳砸了过来。 屋里安静异常,衣冠楚楚的纪北秋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与衣衫凌乱的陈半夏相对而坐。 面前的餐桌上,是热气还未消去的两杯热水。 纪北秋的眼神没了往日的神采,被颓废与懊恼包围,但作为男人,他知道,这个僵局需要由他打破。 “如果我没醒来,你就预备这样逃走?” 陈半夏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下意识地蜷起还没来得及穿上鞋的脚。 “这是你家。”纪北秋侧头又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卧室:“还有……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半夏尴尬的笑了笑:“对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99Z.L了的。” 纪北秋想起床单上灼人的印记,想想还是问出了口:“你是第一次?” “不然呢!”陈半夏自嘲道:“我爱喝酒泡吧,不代表我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姑娘。” “你需要我负责吗?”纪北秋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陈半夏:“只要你说,我可以跟你结婚。” 陈半夏的笑容僵在唇边,不得不说,这还真是难得与他厮守的机会,理智告诉她需要牢牢把握,可她却很干脆的拒绝了:“纪北秋,你不必这样苦大仇深的,不就是多巴胺作祟,睡了一觉的事情嘛,没必要上升到恋爱结婚的高度啊!我还小,我不想被套牢。” 她站起身,想去卧室,却不自觉的走去了卫生间的方向,纪北秋默默的看着她,她尴尬一笑,转身又折回房间,房门在他眼前重重的关上。 他长吁一口气,习惯性的抱住头。 三十岁的年纪,他早已成熟到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喝酒能让人完全的丧失理智。他无比清晰的明白,昨天的他确实神智不清,但他早已分辨出,与他翻云覆雨的人是陈半夏。 他自诩不是个渣男,但他却将自己的痛苦报复在了与另一个女人的床第之间。 第39章 “我开了26个小时的车…… 酒会结束后一周, 徐氏选址在西部的分厂项目毫无疑问的落在了龙腾手里。 老陈把这个项目交给了陆漫漫。 在商场里跌爬滚打了这些年,老陈深知如何用最低的成本换取绝对的利益。 她知道她没有选择,接到这个指令后就飞去了西部。 这次与徐氏的合作, 除了供他们设备以外,徐氏还把产线的布局规划一并给了龙腾。 产线布局, 对整个龙腾来说, 是一个新的挑战。 龙腾指着这个项目转型。 老陈给她立了军令状, 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短短几天,她已经跟徐氏对接的总工梳理了工作方向。 “这里是我们的1号产线。”总工带着她看现场,并与她娓娓道来公司的规划, 陆漫漫举着相机认真的拍素材。 “陆经理啊,其实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让你的下属来做的。” 陆漫漫朝总工淡然一笑:“这几天连轴转,他们都累坏了。” “辛苦了陆经理,项目进度确实比较赶。”总工委婉的客套过后,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这里呢,我们打算……”只是话音未落,又被电话打断了,他只能抬手与陆漫漫示意暂停工作, 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陆漫漫举着相机,在一旁驻足耐心等候。 “不好意思啊, 陆经理。工程部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处理。要不,您看, 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看剩下的产线?” “也行。”陆漫漫转身:“您先去忙, 我这边再补几张细节照。” 总工再次表达歉意后,离开了。 陆漫漫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记录总工刚刚谈到的一些细节。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笔,99Z.L接通了钱一一的视频。 “我去, 陆漫漫,这是城市版的荒野求生吗?” 陆漫漫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刚落成的厂房,背景确实有些粗糙。 “我有个项目在西部,正在看现场。” 对面的钱一一挑了挑眉:“那我下个月结婚,你还回的来吗?” “我不敢不回。”陆漫漫笑颜逐开,通过钱一一身后的背景,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你在婚纱店试礼服?” 钱一一点点头,很自然的举起手机起身,视频晃动两下,镜头角度也随之更换了,陆漫漫视线瞬间被琳琅满目的婚纱霸占了。 “我自闭了,完全不知道选哪件好。”她重将镜头换回来,小声的埋怨起陆漫漫:“也不知道上次是谁说,要陪我挑婚纱来着,关键时刻,又放我鸽子。”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但工作所迫,我实在是力不从心。”陆漫漫寻了一块石头,顺势坐了下来。 视频里的钱一一举着手机,又走到了橱窗前,扬了扬手里淡紫色的礼服:“我做主,给你挑了这件紫色的伴娘服。” 陆漫漫无奈的笑了笑:“我离过婚,做你的伴娘不吉利。” “我不准你这样自暴自弃。我就要请你做的伴娘,而且是唯一的伴娘。” “魏医生也任由你这么胡闹啊?” “他啊,什么都听我的。哪敢有什么意见。”钱一一重新落了座,神色突然有那么一丝落寞,她笑了笑说道:“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成功把自己嫁出去了。” 有人说,最深情的告白是,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希望开头是你,结尾也是你。可人这一辈子,遇见对你好的人容易,遇见对你如初的人很难。 所以,钱一一最终也没有跟何子墨在一起。 “女人啊,还是要找个爱自己的。”她笑了笑:“要是早几年认知这个道理该多好。” 陆漫漫换了个姿势:“我想,这个问题,我可能没有资格与你共鸣。” 钱一一送了她一记白眼。 “我婚礼也邀请了纪北秋。” 陆漫漫知道好友的意思。 “可他大概不会去吧。”她淡然说道:“我跟他说清楚了。” “其实,你们能重修旧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陆漫漫自嘲的笑了笑:“像纪北秋这样的青年才俊,风华正盛,何苦要跟我一个二婚的女人纠缠?” 钱一一坐回沙发:“陆漫漫,作为朋友,我必须要敲打敲打你,你现在实在太悲观了。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活成了爱情的绝缘体。爱情是不需要你负责的享受,如果你在享受的过程中,不小心擦枪走火,你们再去讨论要不要结婚这件事。”钱一一悄咪咪的俯下身:“我觉得,一定是你单身太久了,身体急需多巴胺的分泌。我给你个建议,现在立刻马上放下你的工作,驰骋在西部的灯红酒绿里,来一场肆意潇洒的艳遇吧。” 正说着,魏锦贤穿着礼服从远处走来99Z.L,很快进入了钱一一的视频画面里。 医生惯有的沉稳气息扑面而来。魏锦贤扶了扶眼镜,在钱一一的身边坐下。 “hi”他温柔的笑着,与视频中的陆漫漫打着招呼。 陆漫漫顺势回应:“hi,魏医生,你快把她领走吧,她正在教唆我花天酒地。” 魏锦贤宠溺的将她拥入怀中,并未苛责的意思。 陆漫漫不由挑眉:“再不挂电话,我想我会被酸死的。” 电话挂断后,她将手机收回,默默地挪出泡在高跟鞋里一天的脚,搁在石板上放松,嘴角不经意依旧噙着笑。 以前的她觉得,高跟鞋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理的发明,她总不肯把自己的脚困在那方寸之地接受酷刑,可如今,高跟鞋成了她的战靴,陪着她四处征战。 也许,一个女人最好的状态就是,可以穿高跟鞋,也可以穿平底鞋,可以喝奶茶,也可以喝酒,凡事没有绝对,取决于你是谁。 她重新举起手机,惯性的打开自己的企业邮箱,铺面而来的信息,让她忘了停下来穿好鞋又重新进入战场厮杀了。 夕阳很快吝啬地收敛起余光,等陆慢慢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简陋的厂房并没有通电,她侧下身子去穿鞋,却忘了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她重新放下鞋,转手去摘相机。 “我来吧。” 陆漫漫转过身,借着透进来的残光看到了已经半跪在地上的梁修远。 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替她穿好了鞋。 她仰着头看他,彼时,他正置身一片荒芜,褐色的风衣垂在身侧,米白色高领衫下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这是离婚后的第二次碰面。 “谢谢。”陆漫漫站起身。 “在这里看现场?” “是。”陆漫漫想了想,问了一句:“你开车过来的?” 印象中苏城临近的机场到这里的航班,每天只有凌晨的班次,对着时间,再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陆漫漫不难有这样的猜测。 梁修远笑得低下了头,半响又抬起来,看着她说:“我很高兴陆经理还能维持专业素养,与客户建立起码的礼貌沟通。” “谢谢夸奖,只是没想到梁总居然会亲自来现场,不知道梁总,对您自己的突击检查是否满意呢?”陆漫漫反唇相讥。 梁修远很自然的将手插进口袋,并没有继续跟陆漫漫博弈的打算。 “我开了26个小时的车。”他低哑着嗓子,疲乏的说道:“还没吃饭,陆经理,要不一起吧?” 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见陆漫漫不为所动:“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给你讨好客户的机会,这完全是一场低成本的交易。” 她沉思片刻,并没有忸怩太久,很快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们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场,可即便这样,也花费了一个小时的车程。 梁修远喊了服务员过来点菜,陆漫漫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打发与前夫见面的尴尬。 时隔三年,两人又同坐在一张桌子99Z.L上吃饭了,陆漫漫总觉得恍惚。 菜不出片刻被端上了餐桌,陆漫漫看了看桌上清淡的菜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重口的川菜吗?” 梁修远整理餐具的手停了一下。 “我记得以前,你为了迎合我的口味,时常会再餐桌上放一杯水,用来涮掉辣味。”他将拆好的一副餐具递给陆漫漫:“你吃辣会胃痛,那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漫漫刷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与梁修远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觉得是他付出的比较多,好像确实忘了,在他们婚姻存续的日子里,梁修远妥协的同时,她自己也再妥协,放在床头柜的胃药或许就是其中一条吧。 可那毕竟已经是曾经。 陆漫漫接过餐具,控制不住冷嘲热讽道:“梁总,现在外面快十点了,您开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车,与其在这里跟我回忆没用的过去,倒不如早点回去睡一觉来的实际。” 梁修远并没有反击,而是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推到她面前:“产线效率的关键,是减少物料搬运的环节。这是关于如何减少搬运环节的文件。” 陆漫漫扫了一眼后他又将重新收回手机。 “你删掉了我的微信,重新添加一下吧。我把这个文件发你。” 他把手机界面停在了微信二维码的界面,第二次推到了陆漫漫面前。 拉黑,删除,不相往来并不是对前任最好的示威,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用力的。 陆漫漫想起最近刚刚上映的一部影片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一直以为爱的反义词是不爱,其实爱的反义词是遗忘。 她淡然的点了点头,拿出包里的手机,扫描添加,一气呵成。 第40章 梁修远说了一句:“我没…… 西部的这座城, 地处内陆,荒漠环境造就了它昼夜温差大的特性。除此之外,这座城市的白天会比南方小城要长的多。两人从商场出来, 夜幕才算降临。 感应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陆漫漫白色西装裙的裙角连着脚边的落叶随风卷起, 她抱住自己取暖。 不同于上次见面, 这次她将短发干净利落的扎成了低马尾。耳朵带了一对金色蝴蝶结耳饰, 夸张的大小让她五官瞬间立体精致了起来。 她正低着头,认真研读梁修远发来的文件。 梁修远将身上的褐色大衣脱下,搭在了她的肩头。 暖意袭来, 她抬起头,梁修远正好有个电话进来。 要拒绝他绅士风度的话绕在喉头,她看着他皱眉处理公务的样子,只能默默的咽了下去。 不久前,梁修远把控股徐氏的消息放出去。他现在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繁琐的工作确实会让他分身乏术。陆漫漫注意到了,刚刚的饭菜,他一点没动。 等梁修远讲完电话,不远处有人拿着车钥匙朝着他们走过来了。那人将车钥匙递给了梁修远,并告知了停车的位置就匆匆离开。 陆漫漫下意识的看了看99Z.L自己的打车软件, 软件上,寻车的光波还在屏幕闪动。这座跨度不小的城市, 就只有城中这一座商场,从这里到酒店,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来的时候, 的士司机就善意的提醒过,别看这座城,夜晚来的慢, 但是过了九点就很难打到车了。 所以,还在餐厅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约车了。只是没想到,梁修远已经默默地解决了,这让作为乙方的她不免觉得羞愧。 事实上,她并不是迟钝的人,但今天的她好像确实不如平时的自己,大概情绪在与理智的撕扯过程中略占了上风。 梁修远越过商场的台阶,与她示意。 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从台阶上走下来。 “谢谢。”她将外套递给他,眼神里透出的客套疏离让梁修远默默的接下了。 陆漫漫下意识的走去后排。拉开车门,后排的堆积如山的物料险些砸出来,她只能重新关上。 “我的车开了长途,我让人送去保养了,这车是现场拉物料的。”梁修远坐上车,正系着安全带。 陆漫漫沉默不语,走到了副驾驶。 路上,梁修远平稳的朝着酒店的方向开去。 中途,他们经过了一小片沙漠。 他按下了天窗的按钮,头顶的遮布缓缓的向后滑行。 接着他,淡淡的说话,打破了车内死一般的宁静。 “沙漠没有光污染,所以它的星空特别美,幸运的话,还能看见星河和流星。” 陆漫漫应声抬头,温柔暮色浩瀚星空荒芜沙漠,奇妙的搭配出无限的浪漫。 那一刻的美好,让她差点想跟过去握手言和。 直到梁修远说了一句:“我没有跟苏吟在一起。” 陆漫漫的理智被他拉回。 她低下头:“梁总,我无意打听你的私事。” “我听说,这些年,你一直跟纪北秋共事?” “是。” “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陆漫漫苦涩一笑,与他投过来的目光交汇:“这是我的私事,您也不太方便打听。” 梁修远将目光收回,薄凉的说道:“也对。” 爱意随风起,爱意随花落,路遥马急的人间,满地繁华,谁又还停在原地呢! 二十多个小时前,他从会议桌上下来,拖着疲惫的身躯横跨了西南,这样的举动,好像是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梁修远默默的淡笑。 今年的他,35岁了,在岁月沉浮许久,他不会不明白,解决失望的办法就是停止期待,如果主动反而被敷衍,那就把热情跟想念全部收敛,给自己留好最后一份尊严。 那天以后,陆漫漫的生活好像恢复了常态,如果梁修远的一反常态也算常态的话。 他留在了西部,可项目的上事情他并没有事无巨细,陆漫漫团队所有的工作还是与徐氏工程师团队对接。他只是偶尔会参加每周的项目推进会。 他好像真的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在与陆漫漫为数不多的沟通交流中,也只是恪守本分,纯粹的工作需99Z.L要。 这反而让陆漫漫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她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洗漱前,想了想给总工发了信息:“李工,我们出的方案,你们审核通过了吗?我们一直在等您确认,合同框架已经拟好了,天气眼看转凉了,物料要提前备上。” 她收起手机,脑子里不由想起白天梁修远缺席的那个推进会。 很快,总工的微信回过来了:“方案在今天会议结束后,我就递给梁总了。他感冒了,所以,今天发过去的文件都没回传。” 陆漫漫回了一句:“好,烦请多跟进。” 刚回完信息,项目部的下属正好给她打电话。 这一通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挂完电话后,她满身疲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揉着发酸的眼角放松。 片刻后,总工的微信的内容,不知怎的,开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生病了?下一秒,她又为这个念头而懊恼。 病死算了! 她起身,走去卫生间,试图冲刷掉自己这样愚蠢的烦恼,等她裹上浴袍从卫生间出来,湿发还未擦拭干净,她的手机又响了。 这条信息是老陈发来的:“项目进度还要加快些,物料要尽快进场。” 她踌躇之下,回了一个好字。 正前方就是一面全身镜,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免怅然。 她用三年的时间,从戏台的青衣唱到了武生,唱的满头大汗,怎么能少了看戏的人?她笑了笑,从玄关的柜子里挑了戏服,又描了眉。 再次走到全身镜前,她仿佛认不出自己旧时的模样了。 路上,下属给她发来了梁修远的住址。 酒店有约车的服务,她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 有钱人果真爱四处订购房产,梁修远在这座城的住处自然是落在繁华之处。 她下了车,站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天空下,抬头看了看面前宁静的别墅区。 门口的安保人员已经走了过来。 她报明了来意,安保人员将她请进了传达室,她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等待他通报。 约莫五分钟的样子,安保人员挂断了电话,他将门禁打开,把陆漫漫放了进去:“6#楼出门左拐走到底就是了。” 陆漫漫跟他道了谢就按照他的指引朝着梁修远的别墅走去。 这个别墅的入住率不高,一路走过去,看不到生活的烟火气。往前走越发靠近小区的人工湖,梁修远大概是住在湖边。 离婚那年,他们把同样靠湖的婚房卖了,房款到的那天,梁修远并没有遵守离婚协议中财产对半分割的协议,而是将所有的房款都打到了陆漫漫卡里。 但这更像是一场可笑的弥补,所以,这些年里,那笔钱,她一分没动。 那天龙腾的分厂酒会,并不是陆漫漫第一次听到有关于梁修远的消息。三年前,他身无分文却能绝地反击,控股徐氏。 她曾经爱的这个男人,果然是最有出息的那位。 她按下了门口的古铜色门铃,就99Z.L着秋风在梁修远的家门口等候。 没多时,穿着宽松白色圆衫的梁修远打开了门。 他看上去确实没有往日的神采。 “听说您感冒了。”她站在门口,与靠在门框上的梁修远四目相对。 梁修远并没有回答,只是将门打开后,就朝着屋子里走去。 她握了握手心,一咬牙跟在他身后,大门被她关上,梁修远替她拿了更换的拖鞋。她换好拖鞋后,梁修远已经从厨房倒来了一杯热水。 “你是为了方案书?”他把水杯递给她后,便在她对面坐下。 陆漫漫被他的问题问到恍惚。 “方案书有些地方还需要调整。”他指了指不远处横在大厅一角的书桌:“修改的部分,我已经批注好,在复核一下细节,我就发给李工。” 陆漫漫攒紧了手里的茶杯。末了,将杯子搁置到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她站起身,提起手边的包:“打扰了,梁总,您好好休息。” 她迈开步伐,打算离开。 梁修远伸手拉住她,将她带回沙发。肌肤碰触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心烫在她的手背上,这种烫明显带着病气。 “你发烧了,吃退烧药了吗?” 梁修远垂着头,依旧沉默不语,这让陆漫漫觉得,她的这句话像个笑话。 “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她重新站起身,下一秒,梁修远再一用力,她已经被他牢牢的囚在身下。 她开始推他:“梁修远,你放开我。” 他以吻封缄,试图压制她的挣扎,隔断她眼里的疏离,吞并她的绝情。 他的吻与他火热的身体一样慢慢的热烈急切起来,长久而缠绵。 可怕的是。她的抗拒果然渐渐无力,好像不管多久,她总是轻而易举的折服于他的拥抱、亲吻甚至是撩拨。她甚至想完全放弃,试图用荒唐的放纵抚慰她内心深处隐隐的痛。 梁修远早已沉迷,他们抵死纠缠,他冰凉的指尖开始撩起她衬衫的下摆,从腰侧到胸口,再到她的小腹,那个曾经住着联系他们血脉的小生命的地方。 她猛地睁开眼,触电般将他用力推开。 第41章 那天过后,大概上天实在…… 肆意妄为后的喘息还荡漾在四周, 梁修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陆总,你这个时候敲开我的房门,难道不是来跟我权色交易的?对, 我差点忘了,业内传闻, 龙腾的纪总陆总郎才女貌, 好不般配, 陆总怎么还会愿意委身我这个倒胃口的前夫呢!” 声音携着生病后的浓重鼻音,浅浅的,他并没有用力, 但却蛮横无理的让人难受。 陆漫漫捡起自己散落在米色地毯上的包,明明眼睛并没有阖动,豆大的泪水却猝不及防的落到了脸颊。 现在的侮辱,是她给别人的机会。 “对不起。”就在她拿起包,走向门口的时候,身后的梁修远说话了:“我大概是病的糊涂了。” 接着他干咳了两声。 陆漫漫的手已经搭在门把99Z.L上了,但她还是没能忍住,回了头。 梁修远仰躺在沙发上,头顶是吊下来的金属灯具, 除去脸颊上病态的绯红,他周身的肌肤都异常苍白。 他根本无力再去关注陆漫漫的动向。 那一瞬间, 她的原则,她的底线, 都被心软利用的干干净净。 她咬了咬唇瓣, 闭眼沉思后,将包放在一旁的玄关柜上,重新折回去。 印象中, 梁修远习惯把药箱放在客厅的吊柜里,果不其然,陆漫漫打开第二个吊柜就发现了药箱,她垫着脚,把药箱从柜子里搬出,又从药箱里拿出了退烧药。 她接了一杯水:“把退烧药吃了吧。” 手里的药丸,还有玻璃杯被她轻轻的摔在面前的茶几上。 梁修远睁开眼,有些诧异:“你不走?” “你目前的情况,如果我见死不救那就属于犯罪。”她垂着头,话音未落就转了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我去厨房熬点粥。” 她从口袋里拿出常备的发圈,将头发随意扎起。厨房的落地窗,以黑夜为背景,成了天然的镜面,她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不禁哑然失笑,狼狈从不在于外表。 她蹲下身,从厨房的橱柜里翻找大米,但徒劳无功。看来,这个临时住处,还真是资源匮乏,她转身打开冰箱,幸得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她拿了一颗鸡蛋,一把青菜,还有面条。 很快,带了荷包蛋的青菜小面就出了锅。她习惯性将厨房清理完,端着面条走到客厅,梁修远已经吃了退烧药,躺在沙发上睡了。 他睡颜还如以前一样平静,陆漫漫下意识的就放轻了动作。许是有些凉意,他微微蜷缩,她将面碗放下,从一旁的沙发上拿了一条薄毯替他盖上。 人追求温暖的本能让他在薄毯盖上的那一瞬间,将皱起的眉头跟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陆漫漫俯身的姿势并没有收回,他的五官在她眼前不断放大,高挺的鼻梁藏着睫毛落下的点点阴影。 她看的真切,因为退烧药的功效,他的额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她重又起身,取了一块被温水沾湿的毛巾,半跪在沙发旁替他擦拭。 她伸手过去解他领口的扣子,不自觉却颤抖了手。 梁修远的自律,除了体现在工作的成就,还体现在了身材管理上。 多年未见,他的身体还是一如从前一样精瘦,宽松的衬衣下面依旧是紧致而不张扬的肌肉。 陆漫漫艰难的拿捏分寸,半晌,替他整理完,自己也出汗。 她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 “我没和纪北秋在一起。”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的念叨了这么一句话。可一出口,就察觉了不妥。 神色慌张的看了看面前的钟表,试图转移掉自己的惶恐。 没曾想,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半夜了。 梁修远盘踞了客厅的主沙发,看来,她也只能在另一侧的副位凑合到天明了。 客厅的落地窗前,就是月光下波光粼99Z.L粼的人工湖,陆漫漫侧身在沙发上,压抑下去的心酸又卷土重来。 初去宁海的时候,她住在公司提供的简易宿舍,宁海分厂刚刚投产,她忙的分身乏术。 一天深夜,她加班回去,打开公寓门,走进去,踩了一脚的水,房子被卫生间的马桶漏出来的水泡了整整一天。她又累又困却不得不卷起袖子耐心的查找原因,动手修理。 折腾到凌晨,还是一无所获,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因为没站稳摔在了水里。 那晚,在那个陌生的毫无温度的城市里,她一个人哭到天明。 离婚后,她跟所有人说,她没事,其实难得那些日子,她都默默的抗了过去而已。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再次看了看依旧沉睡中的梁修远,轻而悠的说:“梁修远,你混蛋。” …… 那天过后,大概上天实在惩罚她的心软愚蠢吧,她被伤风缠身。 项目进展阶段,徐氏给他们预留了办公的地方。 她正专心的看着技术部同事刚提交的设备参数资料,喉咙上抑制不住的瘙痒又卷土重来。 她伸手阻挡咳嗦的幅度,有员工推门进来了。 “陆总,李工问我们下午还要不要第二次看现场。” 她又咳嗽了两声说:“你去回复他,我们去的。” “好的,陆总。”那人见她咳嗦的厉害,出门前,替她接了一杯水。 “谢谢。”陆漫漫接过后,礼貌道谢。 “陆总,您这样……真的可以吗?”那人再次与她确认。 她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面前的文件。 “那我约下午两点吧。” “好。”陆漫漫已经开始继续看文件了。 下午的现场勘测,她确实不应该执拗的参加,因为她一直不在状态。 几十条产线走下来,夜幕早已降临,工作结束后,李工热情的留大家一起用晚餐。陆漫漫着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但,这是甲方的总工第一次设宴,这样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她跟着一行人来到了工厂附近的酒楼,李工跟前台打了照面,前台举起对讲机,很快服务员就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包厢。 工厂本就偏僻,临近的这件酒楼的整体环境不算优渥,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 陆漫漫进了包厢后就把米色的西服脱了。 许是有些低烧,她坐定后就将衬衫的袖口拎到手肘,露出白嫩的半截手臂。 橘色灯光下,李工站起来给她倒酒。 “喝点吧?陆总。” 陆漫漫浅笑着应承,礼貌的起身迎接他递过来的酒瓶,但脸上并没有受之有愧的惶恐。 “李工,您是甲方,我应该给您倒酒的。这段时间,辛苦您啦。”她客套的说了一句体面话。 李工倒完酒就落了座,陆漫漫眼神示意手下的员工过去接下酒瓶将饭桌上其它技术的酒杯里都倒满。 “陆总,饭桌上要尽兴,就谈不得甲方乙方。” 陆漫漫又是一笑,举着酒杯对着一桌的人说道:“这段时间,为了项目进度,大99Z.L家都辛苦了,李工设宴,我借花献佛,感谢大家的支持,一起喝一杯吧。” 说罢,她仰头,杯中酒被她一饮而尽,酒杯被她挑在指尖,她冲着所有人莞尔一笑:“都在酒里了。” 大家自然而然也都端起面前的酒杯干了。 一杯酒下肚,饭局上的气氛渐渐暖起来。 她重新落座在椅子上,下意识的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感冒私户让她身上的细胞疲乏了,仅仅一杯酒就快把她干趴。 幸得坐在对面的是徐氏的技术团队,所以,推杯换盏的机会比平时的应酬少了很多。 她忍住难受,勉强吃了放在面前的几口菜。 桌上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磨合,又在这样一顿饭局的撮合之下,很容易就开始熟络起来。 甚至已经开始聊些八卦日常来。他们聊得这些,陆漫漫并不感兴趣,于是她举着手机,默默的开始处理其它工作。 在抬头的时候,自己成了饭局中的话题。 “像陆总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身边一定不乏追求者吧?”说话的是徐氏最年轻的工程师。 陆漫漫放下手机,应付式的自嘲:“有人追求,但更多人追到一半就放弃了。”她笑了笑:“毕竟我更爱工作。” “那是陆经理没遇到良人啊!” 包厢门被打开,竟是梁修远走了进来。他没了那天的病态,满面春风。老人说,病气是可以过给别人的,看来这话不假,不然怎么现在是她在头昏脑涨,困在生不如死的境地里难以自拔。 徐氏的人下意识的站起身。梁修远边走边脱下米色的风衣,在陆漫漫对面的位置坐下,接着抬手,示意其他正处于震惊中的人都坐下。 他看了一眼酒桌。 “这条件实在简陋啊!”他笑了笑:“龙腾是我们战略合作伙伴,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李工有些惶恐:“是我考虑不周。” “这样吧,我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正好明天周末,我们转场去KTV,好好放松一下?”他大方提议,徐氏的员工跟着附和。 “好,那就谢谢梁总款待了。”陆漫漫只能笑着应承下来。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梁修远收回目光。 “应该的。” 他重又站起身,将外套挂在臂弯里。 “那就请吧,陆经理。” 第42章 伤害就像是在木板上钉钉…… 大概是在离婚一年左右的样子, 谢安瑜曾在某个深夜给她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谢安瑜的语气清浅平静,但依旧抹不去深夜里被抑制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无奈:“漫漫, 妈妈知道这一年你过的不容易,甚至有些糟心。工作不忙的时候, 你就去见见朋友, 或者见见陌生人。” 那晚, 接通谢安瑜电话的时候,她一直没有开灯,直到挂完电话, 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静静地坐在房间,看着皓月当空的夜晚独自神伤。 她安静的思考着母亲的话。母亲说的对,告别过去最好的方99Z.L式就是迎接新的生活。 第二天,她一反常态没有加班,带着精致的妆容,全副武装地去了宁海市的老外滩,那是宁海市最出名的一条临江的酒吧街。 她穿着高跟鞋,光鲜亮丽地从人间烟火移步眼前的灯红酒绿, 灯火辉煌,那一瞬间, 她周身都在抗拒。 她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酒吧,要了一杯鸡尾酒, 坐在吧台, 四下张望,却发现她根本融不进这样的繁华里。 “你好!”耳边的一声问候随着陌生男人一起在她身边落了座。男人有一双桃花眼,魅惑而包含攻击:“难得见到落单的气质美女, 所以冒险过来认识一下。” 他默默地挪动身下的高脚椅,与她靠的紧密:“你在等人吗?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酒吧的音乐舒缓撩人,灯光缱绻,但她却没有半分沉沦于他低级的搭讪中。 她从高脚椅上下来:“不好意思,你让我有点不舒服。” 她在前台结了账,从酒吧出来,缓步走在江边,江边习习,酒吧街依旧高朋满座,可她鼓足勇气,换了城市,换了职业,换了性格,却好像怎么也换不了生活。 就像此刻,她与梁修远隔着人群,坐在气氛热烈的KTV包厢里,人群熙攘,低眉浅笑,肆意潇洒,却永远不属于她。 她闷的难受,于是起身,趁着去卫生间的空隙吹风醒脑。 饭桌上喝的几杯酒,这会儿正散着后劲,她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妆,眼神涣散,脑子里不停盘算待会儿如何找个适当的理由早些离场。 头晕目眩中,她打了满腹的草稿,避开喝醉的人群,重新折回包厢。 “有时间聊聊吗?”走到拐角的时候,碰到在过道吞云吐雾的梁修远:“那天谢谢你。” 陆漫漫正拿着纸巾擦手,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打算从他身边经过。 梁修远微曲着的身体站直,伸手握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他根本没用几分力气,却让她踉跄,摔在他怀里。 梁修远将她抵在墙面,单手解开白色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他撩起她的头发。繁华之地,身边有人来来回回,侧目之下,大多饱含深意。 “梁总,我身体不适,恐怕没有力气应付你的骚扰。” 她说话的声音确实听起来有气无力。梁修远直起身子,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他将她从墙面上扶起:“走,我送你去医院。” 陆漫漫甩开他的手:“不用。”说罢,她迈开腿,打算从他身边走过。 下一秒,她就被梁修远横抱起来,她下意识的因为惊恐而挣扎,最后又默默的放弃。 “还真是你来我往。”他自嘲般低声说了一句,便抱着她,在KTV狭小的通道里穿梭,身边的目光有诧异,有艳羡,而她的,是恍如隔世。 西部小城的医院设施陈旧,输液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吊扇在来盘旋,带走人们的燥热99Z.L。 医生给她扎针,药水顺着输液器滴答滴答的流入她的血液。 已经很晚了,输液室里并没有多少病友,梁修远将外套搭在她身上,重回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俯下身,手肘撑在大腿,眼神毫不避讳的停留在她脸上。 鼻尖是医院洋溢着的消毒水气味,清宫手术那天,她的鼻尖充斥的就是这样的味道。那天,医生将孩子从她身体里剥离,她抠破了手心,忍下了身体蚀骨的疼痛。 孩子没了的最初几天,她并没有察觉到生活的异样,有人说,时间会带走一切的不愉快,可只有亲身经历才明白,有些痛苦是不会随着时间消散,相反,它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沉淀,发酵成腐蚀人心的液体,日日浇灌着你的发肤,你无法自拔,只能永远沉沦在它给的空痛里生不如死的挣扎。 她疲惫的闭上双眼,靠回椅背养神。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病房里十分安静,梁修远的话分明入耳。 这句话想来是好久不见后最基本的一句寒暄,说来也可笑,这并不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 陆漫漫睁开眼,笑了笑:“也好,也不好。人生嘛,总是经不起推敲,不然就很容易发现它的对立面。” “你比以前成熟了。”梁修远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陆漫漫又是一笑:“成熟这个词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夸奖。” 梁修远也是淡然一笑。接着他们陷入了沉默,输液室里只剩下钟表行走的噪声。 “我们好像没有可聊的了。还是说,你想听我聊什么?”梁修远再次打破沉默。 陆漫漫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梁修远一时苦涩,挫败的感觉一如三年前,那一天,他拼尽全力奔赴到医院,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他一度消沉,向来理智的他也学会了买醉,他把自己关在昏黑不见光的屋子里,友人劝他,不要自怨自艾,要尽快振作,可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陆漫漫又寄来了离婚协议书。 如何忙却一个烦恼,答案就是制造另一个烦恼,下一个烦恼总会更烦恼。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一团乱麻的生活让他不得不跟自己和解,他默默的告诉自己,谁都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再次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他心里的钝痛又不可控的外溢,直到把他吞没。 那晚,一直到点滴打完,他们从医院走出,都未曾再开口说话。 伤害就像是在木板上钉钉子,你敲击下去的每一下都不是无辜的,后来,钉子拔了,可那个孔却一直存在。 梁修远或许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从那天后,直到项目结束,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而时间却从未停留,就像长了两条腿的皮球,咕噜咕噜的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了很远,很快项目前期的设计阶段就告一段落了。 她连夜买了飞往宁海的机票。 从机99Z.L场出来直到小区门口,谢安瑜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宁海市下雨了,雨伞没忘了拿吧?” “你晚上回去就把白粥熬下去,早上一碗粥,养胃。别老是吃外卖。” “对了,妈妈给你寄了咸菜,我查了下快递单号,已经到了,你别忘了取。” 陆漫漫想起家里冰箱还未开封的余粮,无奈的回道:“您别再给我寄了。保守估计,我一年都吃不完。” 以前她会用运费权衡她给自己寄物资的行为,后来,她明白了,父母的爱是无法用冰冷的邮费来计算的。 家人是什么?家人是放你出去流浪,知道你会碰壁,于是提前拿好药膏,等在原地,默默的替你擦拭满身伤口的港湾。 谢安瑜的电话终于在她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挂断了,她放下手机,将屋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忙完这一切,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一个月基本断联的纪北秋给她发来了消息:“知道你回宁海了,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陆漫漫想了想,给他回了一个好字。 过了一个月在西部修行的日子,骤然坐在宁海市的这家西餐厅里,陆漫漫举着刀叉,似乎还不是适应。 “西部的项目,我听老陈说,完成的不错。”纪北秋切了一块牛排,叉在刀尖:“从西部镀了一层金,宁海分公司副总的位置,你已经收到囊中了。” 陆漫漫抿了一口红酒:“你都不知道,这一月,我活脱脱就是苦行曾。”她放下酒杯:“我昨天已经跟老陈请了一周的假,升职的事情,我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龙腾给我的,已经比我期许的要多了很多。” 纪北秋将牛排送到嘴里,看着她浅浅笑着。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说道:“我想通了。”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陆漫漫一时反应不上。 “我的意思是我放下了对你的执着。”他抬头看着她:“所以,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跟你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陆漫漫狐疑的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刀叉,自嘲道:“当然,如果你感到失落的话,我不介意在回到从前。” 陆漫漫睨了他一眼后举杯与他碰了碰:“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放下一个人很难,但如果,伤害一个人,会让你觉得更难,那便是你对过往感情最好的告别时刻。”他喝下红酒,苦涩一笑:“我跟陈半夏在一起了。” 第43章 一更 钱一一的婚礼如期举行, 陆漫漫开车从宁海奔赴南城。 筹备婚礼前,钱一一是电话通知她,她说, 我要结婚了,跟别人。 别人在这句话里是个很危险的词汇, 看起来像是, 跟魏锦贤结婚是她的退而求其次。甚至像是历尽千帆之后, 看淡人生,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想好了?”陆漫漫问她。 “想好了,他对我很好。我在何子墨那里学会了成长, 在魏锦贤这儿又重新做回了孩子。99Z.L”钱一一叹了一口气:“托马斯提出能量守恒定律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会适应于爱情吧。” “好。”陆漫漫浅浅的说:“那我祝福你。” “我以为你会骂我?” 陆漫漫笑了:“朋友是相互尊重,而不是干涉你的决定。” 等她到酒店的时候,钱一一已经换上了婚纱。大大的裙摆铺满了半间屋子。 “虽然有点肉麻,但是不得不说,你今天真的很美。”陆漫漫走近她。 “只有今天吗?”钱一一被化妆师抬着下巴,但仍不忘与她嬉笑。 化妆师化好了眼线,她站起身,指着后面淡紫色的伴娘服说:“赶紧换衣服, 出去替我招呼朋友。” 陆漫漫耸耸肩:“美好的假期从被人差遣开始。” 她提着裙摆从二楼化妆间出来,缓步从婚礼现场穿过, 这是一场星空主题的婚礼,是钱一一中意的风格, 触目满满淡蓝色的星光吊饰, 蓝白相交的背景墙,镌刻着这样一句话:你眼中有满天星河浩瀚宇宙,胜过我喜欢的所有山川河流。 对三十岁的女人来说, 浪漫至死不渝这句话,一样适用。 她走到门口,招呼女方客人的还有钱一一的两个表妹。许久不见,总要寒暄几句。 宾客也渐渐入场,直到人群中出现了何子墨的身影。 本在招呼客人的陆漫漫下意识的攒紧纱裙,朝着他走了过去。 何子墨颓然一笑:“hi,好久不见。” 陆漫漫淡淡回道:“你来干什么?” 他举起手里的红包:“我来参加婚礼啊。” “你赶紧走吧。”陆漫漫双手抱胸,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一跟你在一起十年,今天是她大喜日子,我请你顾念往日情分,不要胡闹,给大家留点情面。” 何子墨薄唇阖动几下,并没有立刻说话,越发颓然的停在原地,记忆中,陆漫漫从未见过他这样,他抬起头,眼神哀怜,语气薄凉:“漫漫,我想再见她一面。” “何必呢。”陆漫漫下意识的回道:“何子墨,我们同学一场,我由衷的劝你,别见了,见与不见,又能改变什么呢?” 陆漫漫与他在门口胶着,手提包的手机响了。 她打开手机查看了微信,接着把手放下,看着眼前的何子墨说:“跟我走吧,一一说要见你。” 何子墨跟着陆漫漫去二楼,梦幻的婚礼现场让他百爪挠心。 “这两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儿,我记得一一跟我说过,她不喜欢繁琐的婚礼,她不想纠结婚礼现场的布置,她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越简单越好。” 陆漫漫停下了脚步,哑然失笑:“也许接下来我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何子墨,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她只是卑微的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欲望,只想跟你有个结果。” 何子墨满眼苍凉,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陆漫漫将化妆间的门推开,钱一一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何子墨走进去99Z.L后,陆漫漫便退了出去。 化妆间里安静如常,徒有残存的胭脂粉气味。 “我来祝福你。”何子墨走近一些,语气却苦涩难忍。 钱一一笑的一如从前:“谢谢。” “一一,这件婚纱很适合你。”他艰难的挤出一抹笑:“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钱一一依旧那么笑着,直到看见何子墨微红的双眼。 “子墨,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也能见证你的幸福。” 何子墨垂下头,肩微颤,良久,重新抬起:“我真的失去你了,一一。” 钱一一脑海里过电般的回想起他们有过的曾经。 高二,她给他送了情书。骄傲的少年毫无风度的把它视为了一场笑话。 大一,他在失恋酗酒后,在她宿舍楼的路灯下,吻了她。 大二,她为了和他同居,搬离了宿舍,跟着他与校外的陌生人合租。 大三,他们擦枪走火,意外怀孕,陆漫漫陪她去医院堕胎。 大四,就业之际,他说他不想留在南城,钱一一不愿对他走远,也不想异地,于是他们爆发争吵,他骂她贱,让她滚。 工作第一年,他们分手了。 工作第二年,他拖着行李狼狈的从异地回来,跟她说,一一,我们重新开始吧。 工作第三年,何子墨出轨,他们再次分手。 工作第四年,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一起了。 今年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年,她终于幡然醒悟,嫁给了别人。 “十年了。我们认识十年了。”钱一一努力抑制心里的酸涩:“我陪了你整个青春。今天,你还一点给我,陪我一起见证我的幸福吧。” 那天,婚礼进展的很顺利,司仪宣布,新郎可以轻吻新娘,魏锦贤拥着钱一一,台下一片哗然,陆漫漫在台上,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何子墨漠然离场。 遗憾大概就是,等你走到尽头,却看不到你想要的,而成长就是,来不及,舍不得,但必须要说声再见。 时间终将告诉你,把一个人归于人海,是清醒也是知趣。 夜幕降临,宾客逐渐散场,钱一一换了一身轻便的送客服,贴身的剪裁,大红的颜色,衬托出了她的娇艳。 陆漫漫在她身边,陪着他们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魏锦贤拿了一件米色披肩,围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娇嗔着说:“老公,我的脚泡在高跟鞋里一整天了,都快没知觉了。”说话间,她已经把鞋脱了,毫无形象的赤脚站在大厅里。 魏锦贤蹲下身,抽出自己口袋里的方巾,将它铺面在地面上:“地上凉,你站方巾上,我去给你找拖鞋。” “谢谢老公。”钱一一拽着他的手臂,满脸堆笑,魏锦贤宠溺的在她额间轻吻。 “我应该跟着刚刚那一批客人一起走。”魏锦贤离开后,陆漫漫双手抱胸,睨了一眼身边的钱一一:“你还能在恶心一点吗?” “我们家魏医生就好这一口。”她耸耸肩:“你知道的,可能是医生这个职业,平99Z.L时太压抑了吧。不过。”她俯下身,挑了挑眉:“找个医生做对象真的太明智了,他太熟悉人的身体结构了,完全能穿透你的点。” “钱一一!”陆漫漫忍不住低声喝止。 钱一一揽过她的肩:“come on 都是成年人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憋着伤身。”她勾了勾眼:“在西部,有没有什么艳遇啊,跟我分享分享呗。” 陆漫漫拉开她的手:“没有。” 两人正嬉笑着,魏锦贤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陆漫漫将钱一一的手交到魏锦贤的手里,最后说了一句:“一一心大,今后要难为魏医生了。祝你们幸福。” 她转身离开,魏锦贤叫住了她:“这是我们的伴手礼,麻烦你转交给何先生。” “你知道他来了?”陆漫漫从他手里接过礼品袋。 魏锦贤淡然一笑:“我知道。”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身后滑着手机的钱一一:“那年,一一扭伤脚来附院看病,恰逢我坐诊,她与我搭讪,她老是自诩情场高手,其实撩汉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我却心甘情愿地掉入了她给的陷进。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迅速恋爱了,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因为自己的先主动而抱怨她喜欢我比我喜欢她多,我因为没有办法计算比例,所以时常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半年后,我的事业有了起色,医院应聘我为主任医师,我约她餐厅庆祝,那天,她喝了一些酒,你也知道的,她酒量并不好,所以很容易就醉了,醉到迷糊的时候,她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叫何子墨的男人,实不相瞒,那一刻,我确实想逃,那天以后,我试图用冷漠来惩罚她,可最后,我发现我惩罚的是我自己,我向她宣誓了我的主权,我们决定放下前尘过往,一起往前走,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稳定的发展着,直到两个月前,我跟她求婚。再到今天,她嫁给我,成了魏太太。” 初秋的风带着一股寒冷,但魏锦贤的浅浅而谈却那么温柔而缱绻。 “没能早点遇见她是我的遗憾。”他指了指陆漫漫手里的礼品袋:“如果,你愿意替我跑一趟的话,还请你带去一句话。我会好好对一一,错过的,我会一步步补回来。”他莞尔一笑:“还有,谢谢他的祝福。” 陆漫漫点了点头。 魏锦贤重新走到钱一一身边,钱一一收回手机,大概是在问他跟陆漫漫聊了什么,魏锦贤只是温柔的将额头抵在她的眉间,温柔的说道:“魏太太,我们该回家了。” 第44章 二更 南城最熟悉的那条回家路, 秋风染红了第一片枫叶。 陆漫漫放下车窗,任风从她褪到肩膀下的礼服灌进去。 几年的光阴不短,这座城也在时间里默然的蜕变了。 街道通了地铁, 沿街的商铺被拆,她曾经每天都在这条路上99Z.L穿梭, 偷取时光里的烟火气, 可如今, 它只剩下让人捉摸不到的一点影子。 她笑了笑,大概是在嘲笑自己因为休假而放松的戒备心。 红色跑车停到了车位,卷起轻薄的尘土。 她从车上下来, 锁好车,从停车场走到大厅,正好碰到了举着对讲机从楼上下来的物业经理。 “陆小姐,回来啦?”物业经理满脸热情,陆漫漫微笑回应。 想起他们也不过是在前年交房的时候,匆匆碰过一面,他倒是能对她过目不忘。 电梯重新合上,陆漫漫按下楼层,等着电梯缓缓升起。 陆林前些年风湿越发严重, 考虑到老房子没有电梯,他出入不方便, 于是她决定把老房子卖了再添些积蓄换了新房,拿房那年, 她又把自己的公寓卖了。 也不是手里没有装修的钱, 大概只是不想在与过去有什么瓜葛。 房子是一梯一户,谢安瑜在门口打了鞋柜,她扶着柜面脱下高跟鞋, 大门被开启,谢安瑜披着一件灰色的外套,从门缝里探出身子。 “回来啦。”谢安瑜将门完全打开,屋里只有沙发处有一盏台灯亮着。 陆漫漫换好拖鞋,走到她身边,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头:“我爸睡了?” 谢安瑜点了点头。 陆漫漫下意识的放轻动作,将门带上:“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大概会晚些回来,你不用等我。” 谢安瑜走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老了,觉少。” 陆漫漫陪她在餐桌旁坐下,喝了一口热水,谢安瑜将挂在鼻梁上的眼睛摘下:“要不,等你休完假,你回宁海的时候,把我跟你爸带上,我们好照顾你。这些年,我每见你一回,你都比上一回瘦。” 陆漫漫笑了笑:“我最近减肥呢。还有,我好不容易放飞自我了,我是不会给你管束我的机会的。” 谢安瑜睨了她一眼,身上的外套有些滑落,陆漫漫抬手将它理好。 母女间的谈话,从宁静的夜色中慢慢开启。 谢安瑜幽幽的说:“一一的婚礼大概办得挺隆重的吧。以前她老说自己嫁不出去,嫁不出去的,今天总算结婚了,她父母也安心了。” 陆漫漫笑的有些心酸,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陆漫漫低头喝水的抽搭声。 “上个月~”谢安瑜重新说话了,但在触到陆漫漫的眼睛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口了:“上个月,修远回南城办事,他联系我了,我请他来家里坐了坐。” 昏暗的灯光下,陆漫漫的手微颤了颤。 “他没坐多久,跟我们也没说上几句话,末了,只在你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谢安瑜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没跟你提,你们刚离婚那会儿,你去了宁海,他时常会回来看我们,只是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慢慢的就减少了次数,但从未间断,这三年里,他每回来,还是叫着我们爸妈。这叫的我心里99Z.L还挺遗憾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陆漫漫:“那年,你跟我说,你们离婚了,问你理由,你闭口不谈,这会儿也没别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因为什么?”尔后,她又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她靠回椅背,语气恢复平淡,甚至有些语重心长:“漫漫,妈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结婚离婚,都是你自己决定。现在三年过去了,你跟修远都是单身,妈想着,你们有没有可能再度复合?” 熬都熬过来了,就不回头了吧。陆漫漫摇了摇头。 谢安瑜又是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尊重你。说实话,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宁海打拼,确实也把我们照顾的很好,买了新房,换了新车,我跟你爸都挺欣慰,如果,你能再找个人那最好,因为爸妈老了,真的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年。” 陆漫漫将茶杯握在手心,谢安瑜的发丝映在灯光里,确实比前几年花白了。 她突然有一点心酸,喝了一口水后说道:“妈,上回你不是微信我,说楼下王大妈给介绍了个人,上次说约个时间见面来着,你跟她说说,看有没有凑巧的时间,在我休假的这几天,见上一面。” 谢安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披着衣服,站起了身:“真的?” 陆漫漫点了点头。 她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灯火下像极了烧着的希望。 假期的第三天,相亲就被落实了。 从她起床开始,谢安瑜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他叫周阳旭,是个律师。她是王大妈的侄子,妈妈前些日子,见过一回,长得挺斯文的。” 陆漫漫正在描眉,谢安瑜跟得紧,碰了她的手,眉笔一勾,溢出了眉骨。陆漫漫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 谢安瑜没察觉到,只当陆漫漫觉得她啰嗦,所以她停了一下,接着怕引起女儿的抵抗,怏怏的替自己解围:“也就是见个面,不合适的话,你就直接拒绝。” 陆漫漫并没有接她的话茬,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你再这样,我可能连门都出不去了。” 谢安瑜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妈这就出去,你接着化。”说罢,她走出了漫漫的房间,继而站在过道,探出身子,补了一句:“化漂亮一点。” 陆漫漫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她从房间出来,谢安瑜站在客厅,满意的打量着陆漫漫。 “去吧。”她满脸堆笑。 陆漫漫开着车来到了约定地点。 南城这几年平地拔起了很多新的商场,陆漫漫在停车场停好车,按照指示,费了一些力气才找到了餐厅。 她给周阳旭发了个微信。 白色的裙摆从餐厅正门滑过,不远处落地窗前,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士已经站起身,他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看上去确实挺斯文。 “不好意思,来晚了。”陆漫漫在他对面坐下。 周阳旭笑了笑:“见到你之后99Z.L,突然觉得等待变得很有意义。” 陆漫漫放下包,有些诧然他的言谈:“你跟我印象中的律师不一样。” “你印象中的律师什么样?” 陆漫漫耸了耸肩:“大概跟印在书本上的法律条文一样吧。”本想用死板这个词,但还是换了一个,改成了:“不生动。” 周阳旭又笑了:“那大概陆小姐对我们这个行业误会太深,没关系,希望以后,有机会更多接触,让你慢慢改观。” “我想我已经改观了。” 周阳旭替她倒了一杯水:“我已经点好菜了,提前道个歉,如果有不和你胃口的,请见谅。” 菜很快就上来了,基本都是安全的菜系,并不容易踩雷。 “听说陆小姐是在宁海工作。”周阳旭拆开了一旁的纸巾擦了一下手:“不知道未来有没有考虑回到家乡?” 陆漫漫正打算回复他,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漫漫姐!”那姑娘看上去从厕所方向过来的,手里还留着没擦净的水滴,见陆漫漫一时无话,她便说道:“是我啊,菲菲,之前公司年会,我们一起游船来着。” 陆漫漫站起身,脑海里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还挺巧的。” “对啊,我来南城出差,参加个投标会。就在这附近。没想到过来吃午餐能遇到你。”姑娘依旧没有收敛住偶遇的兴奋。 陆漫漫侧头冲她笑着,菲菲隔了好久,才看到陆漫漫对面的男人,她的神情开始微妙起来:“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要不,漫漫姐,我加一下您的微信,保持联系,有机会可以约出来玩玩。” 陆漫漫其实并不太想回应她的热络,但碍于情面还是加上了微信。 菲菲拿着手机,恨不得一步一回头的再看几眼陆漫漫。她的位置在陆漫漫的左前方。 她落座后,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有人回应了。 她:“老公,你知道我今天偶遇谁了?” “遇到谁了?” 她下意识的举起手机,对着陆漫漫的方向,草草的拍了一张照。 “你看是谁?” “啊,是老板娘!”对方很快发来了消息。 “不不不,是前任老板娘。”她纠正了对面的人。 “说起来,上次一起游船,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了。”她继续打字。 “任时光荏苒,我最终抱得了美人归。话说,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对面的人发了一个红心的表情。 “陈昭!你能不能正经点!”菲菲无语扶额:“老板娘好像在相亲。” “你跟梁总在一起吗?”菲菲继续问。 良久,对面的陈昭回复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接着他发来了一句话:“卧槽,我在跟梁总碰方案,用手机投屏文件来着,刚出来回你消息急了,忘关投屏了,社死现场。我现在不敢回去了。” 第45章 她终于回了第一句话:对…… 他们吃过饭, 约去看电影,严格遵循着相亲该有99Z.L的基本流程。 周阳旭请客吃饭,陆漫漫便主动承担了饮料跟电影票的费用。 这场电影是当季热门的动画片, 唯美的特效归根结底也是一场偏执的爱恋。 电影散场,陆漫漫将手里的3D眼睛递还给工作人员, 周阳旭先她一步站在大厅里等着。 他有些心急, 迫切的堵住她的去路, 试图要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陆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想我们都没有时间费心的去猜测跟琢磨彼此, 索性我就开门见山了,说实话,我对你第一印象非常好,就是不知道你对我是不是也同样如此。”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等陆漫漫的反应,但陆漫漫只是安静的站在他的对面,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句,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经营着一家律所, 前年离异,有个女儿, 跟着前妻,你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 你也是离异人士, 没有孩子。在婚姻这件事上,我觉得拥有相同经历的我们更容易产生共鸣,我们或许更能懂婚姻的真正含义, 其实它不外乎也是一场交易,淡定简单就好。你觉得呢?” 陆漫漫笑了笑:“我不觉得。我是曾经有一场失败的婚姻,但,这不影响我在新的婚姻关系中要求出现新的吸引我的点跟人,如果明知道新的关系里,等待我的依然是空白跟无趣,不比维持现状更好,那我宁愿不打破现在的局面。” 周阳旭似乎想要反击她,但是她根本没有义务听下去。 “你说的对,我们都很忙,开门见山也是我喜欢的方式,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她先下手为强,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走出了电影院。 院外的大屏上正连环播放着影片的预告,震耳的特效,花花绿绿的跟着行人来回穿梭。 陆漫漫很快从地下室将车开出,直到平稳的驶入公路还收不回唇边的苦笑。 这真是一场荒唐的经历。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下了,她松了口气,正好免了繁琐的交代,起码今夜能好好睡一觉。 她去卫生间洗了澡,在湿发上裹了毛巾,回到了自己房间,刚在梳妆镜前落座,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 她抬眼看去,竟是梁修远发来的信息:“我听老陈说,你休假了?” 陆漫漫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并未立即回复。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回南城了?” 她拿起手机,给他简单的回了一个字:“是。” “小陈的爱人今天偶遇了你。” 陆漫漫看透了他的做派,这明显不是谈论工作的,果不其然,下一条信息来了:“她碰到你在相亲。” 陆漫漫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跟前夫谈论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向,索性直接将手机屏显关灭。 这次梁修远倒也知趣,直到陆漫漫擦干头发,他再没打扰。 就在陆漫漫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无聊的寒暄后,紧接着,她的手机又进来了一条微信。 梁修远:星空下,我问99Z.L你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陆漫漫拎着毛巾的手顿住了,那晚,宇宙星河就在头顶,他问:你跟纪北秋在一起了吗? 一秒后。 梁修远: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下意识地抿唇,片刻后又松开,心里百转千回。 时隔多年,他凭什么觉得,仅用一句毫无诚意的话,就有可能会让她缴械投降,而且还不能否认是不是在奚落她之后,心血来潮的一个灵感。 她终于回了第二句话:对不起,我没兴趣。 …… 一周的假期结束后,陆漫漫回公司上班了。 她拎着大包的特产,风风火火的停在大厅的办公桌前,身边拥簇了不少员工。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日常熟悉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道:“小安呢?” 人群中有人说道:“我看她刚被人事叫走了。” 陆漫漫眼神怔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如初:“那你帮忙把这些都分给大家吧。” 人群开始了熙然的热闹。 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放下包后,就急匆匆了去了10楼。走到10楼大厅,小安正红着脸从人事主管的办公室出来。 小安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冷漠跟躲闪。 她走过去安慰:“小安,公司没有开除你的权利。” 小安抬头:“没事,漫姐。” “我去找孙主管。”说话间,她已经走远,气势磅礴得走进了对方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陆漫漫从楼下上来了。 “小安,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安忙不迭的应声,跟着她的脚步走进了办公室。 “坐。”陆漫漫抬头,小安的慌乱撞进了她的眼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进龙腾6年了吧。”陆漫漫不免俗套的开始了开场白:“我们合作2年了,我对你的工作能力是十分认可的……” “漫姐,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接受人事的建议,拿钱走人?”小安抬头,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陆漫漫反而松了一口气,正好不用费力的措辞,直奔主题。 “我给你争取了最高的补偿。公司会赔付你一年的薪资。这样的话,就能支撑你生孩子后重新找到工作。当然。”陆漫漫放低了声音:“你也可以继续选择留在公司。介于你现在的情况,公司是没有权利辞退你的。” “漫姐。”小安抬起头:“谢谢你为我争取。我还是离职吧。我不想给拖团队的后退。” 陆漫漫点了点头,没在多话。 她重回了办公桌,企业QQ上,人事传来了消息:“新助理已婚已育,下周一入职。” 她关掉页面,并没有回复,背过身看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走神。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她将椅子转回。 “我想,我应该改口叫陆总了。”陈半夏裹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华丽丽的站在了她面前。 陆漫漫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倒了一杯水,陈半夏放松的坐在她对面的转椅上。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陆漫漫将水杯递到她跟前:“99Z.L正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知遇之恩的机会。今晚我请你吃饭,有空吗?” 陈半夏笑了笑:“吃饭可以啊!但今天不一定有空,不过总有机会的,我这几天都在宁海。”她放下茶杯,下意识的转了几下椅子:“漫漫,你知道,我跟纪北秋在一起了吗?” 陆漫漫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嗯,知道,所以我现在说恭喜会不会太迟?” 陈半夏并没有因为这句调侃而放松,反而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北秋跟你的关系。”她看上去有些落寞:“我还知道,他根本没放下过去,所以,我挺蠢的,牌桌上的人刚坐下,我就着急梭哈了。” 陆漫漫抬眼:“北秋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略显尴尬:“之前也不是特意瞒你,只是觉得过去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翻出来咀嚼罢了。”她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半夏,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感情上,我从没想过要跟纪北秋拖泥带水。” “我知道,放不下了的,从来不是你。”陈半夏将椅子挪的离桌子更近一些:“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这么年轻,赌得起。”她喝了一口茶,唇边扬起一抹笑:“但是呢,纪北秋从今以后就是我男人了,一旦被我发现你有任何逾举的行为,那我可是要翻脸的。” “我想你不会有跟我翻脸的机会的。”陆漫漫笑着给她加了水,心情确实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而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陈半夏说话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你没再跟梁修远联系过吗?”她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 “你没想过,回去看看曾经困扰你的人或者事?” 陆漫漫收回目光,平静中带了些许惆怅。 “上次应酬,偶遇了苏吟。她约了朗杰的人,谈并购。”陈半夏缓缓而谈:“这几年,她一直在接受治疗。我们就在饭局上匆匆打了照片,她跟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看上去没了往日的乖戾,整个人平和安静,后来,我留心打听过了,你们离婚之前,梁修远把远景工程的股份都给了她,在她治病这些日子里,即使工作业务一团糟,他也再没参与过远景的管理,从蛛丝马迹看来,他好像真的跟苏吟断干净了。”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陆漫漫第一次听到苏吟的名字。 她向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对苏吟,说不恨是假的,只是,隔了这么久,尘封在心底的怨恨或许也早就模糊了。所以,她并没有被人触到逆鳞的愠怒,而是平和的笑了笑:“都过去了。” 人这一生,一直拼命的再做加法,走到正途以后,才幡然悔悟,最难的是做减法。 陈半夏识趣地没再接着聊,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转在指尖的手机正嗡嗡作响。 她正准备接起,纪北秋举着手机,身后跟着一群人停99Z.L在了陆漫漫的办公室前。 纪北秋放下手机,一群人散开各自去忙了,他推门进来了。 “工作交接完了?”陈半夏问他。 他走了过来,眉头还藏着未压下去的疲惫:“差不多了。” “恭喜你。”陆漫漫站起身:“一喜是抱得美人归,一喜是高升进了董事会。” 纪北秋讪讪一笑:“宁海分厂的事情,以后要辛苦你了。” 陆漫漫摇了摇头:“比起辛苦,我开心更多。祝你们幸福。” 第46章 “漫漫,我后悔了,我早…… 龙腾很快发出了公告, 正式认命陆漫漫为龙腾宁海分公司副总。 公司的总经理位置悬空,像是一块热腾腾的圆饼挂在她面前,诱引她更进一步。 办公室的位置搬到了顶楼, 视野开阔了,身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了。 搬上楼的一周, 形形色色的人, 几乎快将她办公室的门槛踏烂了, 她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她揉着发酸的脖子从会议室走出来,老陈给她来了一通电话。 “陈总。”她缓步走到办公室,在椅子上落座。 对面的老陈笑了笑说道:“刚上任, 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协助的。” “是有些不适应,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习惯性将转动皮椅:“感谢陈老的惦念,但我想,陈老大概还有事情要交代我。” “哈哈~”陈正宏放声大笑:“看来,我在你面前是藏不住秘密了。”他又笑了一声,才继续切入正题:“漫漫,徐氏分厂的设备生产进度如何啊?” “如期交货没问题。” “那挺好。”他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梁总亲自到宁海跟进度, 咱们总要尽地主之谊,所以啊, 你现在赶紧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请梁总吃个饭。” 陆漫漫并没有回绝, 默认了下来, 她很早就知道老陈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凡事只从自身最根本的利益出发,判断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价值存在, 不外乎人情,天性使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并没有错误。 晚宴定在宁海市的高级中餐厅。 包厢的一侧是整片的落地窗,美食跟风景交替呈现,迷幻的让人恍惚。 梁修远落在上座,身边同行的人正在与他低语,他侧头听着,时不时习惯性皱眉。 陆漫漫坐在靠门的位置,餐厅的服务生正拿着菜单等她下单。 “就这么多菜吧!”她合上菜单,递给等候多时的服务生:“先上例汤。” “好的,女士。”服务员退出了包厢。 陆漫漫将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细嫩的胳膊,开始说话:“这家餐厅的例汤不错,汤底浓郁,食材料足,味道鲜美,还有清蒸螃蟹,也挺有特色,创新了地方的老菜烧。梁总可以尝尝。”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冷淡,完完全全把这场饭局当成了一般应酬。 梁修远笑了笑:“破费了。” “梁总,这是我们宁海分公司管生产的彭厂。”陆漫漫开始引荐接下来99Z.L的项目对接人。 梁修远坐直身体,与他微笑示意:“彭厂你好,这是我们设备部的同事,接下来,设备交付事宜由他跟你对接。” 彭厂听闻起身,带着酒给甲方一一斟酒:“接到订单,我们就重新排了生产,您放心,我们一定如期交货。” 陆漫漫也给自己倒了酒,等彭厂回到座位上,她站起身:“大家喝一杯吧。预祝项目圆满完成。” 梁修远跟着起身:“这段时间,辛苦陆总了。” “应该的。”陆漫漫低眉浅笑,发丝滑落,她又轻轻将它别在耳后。 包厢的门又被推开。服务生进来传菜。 酒过三巡,与梁修远同行的人过来敬酒:“陆总,您还记得我吗?” 陆漫漫看了看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并没有挖掘回忆。 “我是小陈,前些年一起游船的那个。” 陆漫漫笑了笑,表情转晴:“原来是你。” “我爱人前段时间还在南城跟你偶遇了。今天我又见到您了,真是缘分!”小陈喝了半杯酒,又寒暄了几句,才回了座位。 小陈走后,陆漫漫晃着酒杯重新落座,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相亲那晚梁修远发来的莫名微信,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梁修远,他依旧在与周边的人侧耳交流,怡然自得,仿似与她并无交集。 我们重新开始吧,这句话,就像杯中的气泡一般,晃动几下就淹没在空气中。 晚宴在愉快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 陆漫漫与梁修远从酒店大门出来,他们走在最前面,经过酒店大门时,陆漫漫抬手,玫红的大衣与他黑色外套暧昧的轻撞,她下意识的避开。 这样微妙的动作,被梁修远一下子捕捉到了。 停车场就在外面的场地,梁修远走下一个阶梯回头:“陆总,开车了吗?” 陆漫漫点头:“我正在找代驾。” “一起吧。”梁修远指了指前方:“我的司机过来了,我送下你。” 陆漫漫刚想拒绝,梁修远低下身,凑到她面前,说话间混着淡淡的酒气:“怕我?” 陆漫漫低头,与他四目相对,他们的距离近的有些暧昧。她的心没由来的漏了一拍,她抬起眼,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冷漠:“那有劳梁总了。” 陆漫漫跟司机报了家庭住址。 梁修远坐在座位上慢慢松着袖口的扣子:“怎么住这么偏?” 陆漫漫将身子挪到了后排最角落,与一旁的他隔了万丈距离:“清净。” 车辆在城市道路中平稳行驶,昏黄的路灯透着窗户,明灭重叠的印到车内,陆漫漫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梁修远看着她幼稚地与他划清界限,心酸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好笑。 “盯进度这个事儿。其实用不着我。”梁修远再次说话,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陆漫漫扇动着睫毛:“梁总放心,设备一定会如期交货。” “我不清闲,我可以把时间压缩,去做其它很多事情。”梁修远接着开口。 “嗯。”陆漫漫99Z.L随意附和。 “你不会猜不到,我反复纠结这些小事的原因。”梁修远俯下身,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侧头定定的看着陆漫漫:“我想跟你重新开始,那天晚上的微信,我是认真的。可你却秒回拒绝了我。” 开车的司机也愣了神,方向盘一时没握住,车在道上滑了一下。陆漫漫被轻微的碰撞推出了车门角落的位置。 梁修远下意识的握住了她。 “不好意思啊,梁总。”司机的道歉从前方传来。 梁修远沉默以示回应。 “谢谢。”陆漫漫甩开他的手,重新坐回角落。 梁修远也不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车辆很快从高架下来,拐进了小道,小道两侧的梧桐,在秋风的照拂下,落了一地的树叶。 司机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陆漫漫开门下车与他道谢,匆匆而去的背影略显狼狈。 小区的保安依旧热情的与她打招呼,她一直紧绷着情绪,直到按下电梯才完全放松下来。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抬眼盯着电梯跳动的数显逐渐变小,鲜红的字符恰似她不安分的心脏。 我们重新开始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梁修远的这句话,就像是教徒追捧的信条一样,回荡在她的脑海。 某些东西是刻在骨血里的,这是离婚三年,陆漫漫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也是重逢后的每一次接触都比上一次接触,更深层次的认知的一点。 电梯很快达到了一楼,她等着电梯门开启然后缓步走进去,身边带过一阵风,接着她被一双手拉进了电梯,天旋地转中,只有鼻尖熟悉的淡薄酒气反复证明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忘了把旗袍给你。”他的手还揽在她的腰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你家在几楼?” “8楼。”她忘了抗拒,下意识就报出了答案。 梁修远的手炙热,丝绸衬衫根本就挡不住,她被烫的浑浑噩噩,等她再次反应,他们已经身处昏暗的屋子里了。 “漫漫,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梁修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魅惑,穿刺而来:“这些年,我看穿了我的自信,我曾经以为我能顾全所有人,但后来发现,不过都是我荒唐的自负。这些年,我一直在挣扎,想见你又没脸见你,酒会与你重逢后,我发现我的挣扎变少了,想要跟你重新在一起的想法,与日俱增。” 他贴她越发的近了,黑暗里越发灵敏的感官,似乎能临摹到他内敛的肌肉线条。 也许是黑暗作祟,她心里像堵着棉花,连喘一口气都会被丝线绕着喉咙,陆漫漫第一次在重逢后与他袒露自己的想法:“修远,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一会儿想通了,一会儿又想不通了,静静崩溃,又慢慢自愈。有一回,我买了北去的高铁票,因为一些事情,我错过那个车次,不得不重新去柜台买票,票我买到99Z.L了,车我也重新坐上了,可心里总是觉得不是原来那辆车,总是裹着遗憾与自责。我们现在就是两个错过车次的人,我觉得,真的没必要硬生生的继续同行,换个方向或许会更好。” 梁修远果然松开了她。 陆漫漫转身,打开了屋里的灯,周围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梁修远把手中的旗袍放在陆漫漫身旁的玄关柜上,他看着她皱起的眉眼,语气柔和而坚定:“漫漫,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你可以犹豫,可以迟疑,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你无需做什么,你只要站在原地,一百步也好,一千步也罢,我都会坚定不移的朝你走过来。” 第47章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 陆漫漫不是一个信命的人, 但是自从重逢梁修远后,她好像渐渐在跟它妥了协。 有的人很擅长经过你的世界,下一场雨, 再给点阳光。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从那天以后, 陆漫漫每天上班经过前台的时候, 前台的小李都会给她递过来一束花。 久而久之, 这样的谈资很快从1楼蒸发到了顶楼。花边新闻也传到了陆漫漫的耳里。 陆总正在被一个神秘人追求,花束的纸卡落笔是Mr.L。 起初,她每天都会把花扔到家门口的垃圾桶, 后来被扫地的阿姨嗔怪后,她只能把花带回家。 花被置放在屋外的阳台,华丽的包装与空旷的阳台格格不入,这无处安防的花朵就像在陆漫漫心里无处安放的梁修远一样。 “别再给我送花了。”她将今天带回的花再一次扔在阳台后,便给梁修远发了微信。 “不喜欢?”梁修远几乎秒回:“那我明天改成巧克力。” “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包?护肤品?”梁修远停了一下,继而又回了一条:“抱歉,第一次追人,完全依赖了市场调查的大数据,看来不太靠谱。” 陆漫漫坐在沙发上, 快速编辑信息:“梁修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追求你。” “我想, 你并不是一个执着于做一些毫无意义事情的人。”末了她补了一句:“别再给我送东西了。” 对面的梁修远没再秒回信息,他惯会权衡利弊, 又生性骄傲, 勾勾手指就能有红尘伴侣的人,怎么会不停的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及时止损的道理, 他总会比一般人清醒。 她放下手机,走去了阳台。 初秋的天还是有些闷热,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她伏在阳台的栏杆上,抬头看着越发黑沉的天,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开始渐渐肆虐,很快就从阳台飘到了她的身上,她赶紧返回屋内。 洗了澡,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便窝在沙发上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屋里安详静谧,屋外风雨不止。 热潮渐渐散去,久坐的她有些凉意,于是合上电脑,起身给自己蓄一99Z.L杯热水,渐渐开始有些困意了,她经过客厅的时候,瞥了瞥挂在白墙上的钟表,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了。 她将客厅的窗帘拉上,打算回房间睡觉。 笃笃笃…… 门外竟响起了敲门声。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将屋内的灯都熄灭,然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笃笃笃…… 敲门声并没有停下,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的状况。 居然是梁修远,他站在楼道里,被橘色的灯光包裹着,头发衣服被雨淋湿,样子有些狼狈。 她打开门,梁修远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梁修远脱下黑色西装,面色疲惫,淡淡说道:“刚开完会,从苏城开车过来的。”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想见你。” 他笑了笑,便从陆漫漫身边走到了屋内,顺手将门带上:“外面真的很冷。” 他说话很轻,让人心生怜悯的语气。 陆漫漫双手抱胸,重新打开了屋里的灯,转身拿来一条干毛巾。 “小区治安不错,我跟门口的保安用了苦肉计,说我跟女朋友吵架了,着急来哄,他才放我步行进来。”他擦拭着头发,语气依旧淡淡。 “自作自受。”陆漫漫离他半米的距离,满腹的恶语却只能吐出这四个字。 “一路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了,还学热血青年。”他自嘲般的笑着:“可现在站在这里,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抬起头,将毛巾挂在脖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你不会不收留我吧?”他眉头轻佻,面上玩味,是陆漫漫以前从未看过的姿态。 “出小区100米,有酒店,我可以借你伞。” “我没带身份证。”他耸耸肩,一副赖定了她的模样。 “我家客卧没有床。” “我可以再沙发上凑合。” “我家也没有男性的衣服给你换洗。” 梁修远玩味的表情再听到这句话后,越发得意:“插句题外话,独居的单身女性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陆漫漫一时气结,梁修远将衬衫的袖口解开,语气重回淡然:“你应该没有打开过那晚我带过来的旗袍吧。包装盒里,除了旗袍,我还放了一套我的换洗衣服。”他把脖间的毛巾放到她手里:“本来是为那晚留宿宁海准备的,给你送旗袍的时候就忘了拿出来。” 陆漫漫哑然,心里清楚他嘴里的话全是假话,但是这样的假话作为借口实在太完美。 她将披肩裹紧,走去了房间,从柜子翻出了一套新的洗护用品递给他:“这都是新的,备用的被子,我待会儿拿好放沙发。” “谢谢。”梁修远从她手里接过物品,转身去了卫生间。 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走的是简约的现代风,肉眼能看到的地方整洁大气,梁修远初进这间房子的时侯,还有些恍惚。现在看到洗手台面上杂乱99Z.L横着的护肤品,算是找回了半分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陆漫漫的主卧靠着卫生间,哗哗的流水声隔了半晌才响起。她靠在床头,心烦意乱的翻着很久之前在机场买的书,书就在买回来的第一晚被翻了几页,之后就被束之高阁,书名是,如何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你,此刻看来,着实有些讽刺。 书本上的墨香萦绕鼻间,内容言辞慷慨,可她的心思却全落在卫生间的动静上。 水流声停住了,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在经过她房门时停住了。 她合上书,将灯关上。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便再次走远。 她松了口气,将整个人放进了被窝里,侧着身,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梁修远擦着头走到沙发,将团成团的杯子理好,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有事处理,一周内有不去公司。” 发完信息后,他无奈的笑了笑,大概是不能理解自己这样的疯狂行径吧。 可那晚,梁修远即便是挤在沙发上,却睡的极其安稳。 约莫天刚亮的时候,他被一旁细细簌簌的动静惊醒。他从沙发上抬起身子,看见陆漫漫正蜷缩在电视柜的抽屉旁。她单手扶着肚子,单手在半开的抽屉旁翻找。 梁修远翻身下来,走近她,才能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察觉她的脸煞白,额间甚至布满了点点的汗珠。 “肚子不舒服?”他满脸关切:“要找什么?我帮你。” “布洛芬。”她疼的没什么力气了,说话声有气无力。 梁修远走过去将客厅的灯开上,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接替了她的工作。 “我记得你以前并不痛经。”梁修远蹲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用完的水杯。 她将药片咽下,面无表情的解释:“清宫留下的病根,术后发炎,后来每次生理期都会痛。”她伸手从一旁的台面上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边留下的水渍:“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梁修远的眼眸一瞬间蒙了一层雾气,酸涩难忍的滋味从心头盘旋然后蔓延到骨骸。 “对不起。”他半跪在地板上,握在杯子上的手慢慢收紧,直到骨节因为用力渐渐没了血色。 “孩子的事儿,不怪你。”陆漫漫的心被一层薄膜裹住,闷得快喘不上来气了。她将梁修远盖在她身上的杯子掀开,起身打算回房。 她站起身,梁修远从背后将她圈住,他的手掌隔着睡衣的浅薄布料传递暖意。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他下意识的将她抱的更紧:“你一定很痛。” 是痛,那种痛是滴进血液里的,磨在骨髓里的,以至于,这些年,就算含下无数片布洛芬也散不掉的从身体涌出来的刺痛。 陆漫漫身体的隐痛还未完全散去,她无力的挣扎着。下一秒,她被梁修远横抱起。 梁修远稳健的抱着她去了主卧。他半俯着将她放进床99Z.L上,替她掖好被角,然后起身将门关上。 陆漫漫闭上眼,默默的隐忍还未完全褪下的痛感,没曾想,梁修远关完门并没有离开,而是堂而皇之的掀开杯子,上了她的床。 她的后背贴过来他温热的胸膛,裹着阔别已久但却莫名熟悉的气息向她袭来。 “梁修远,请你下去。”她挣扎无谓,只能恨恨的警告。 梁修远将她的手圈主,手掌握在她微凉的小腹,温暖确实让她的疼痛减少了一些。 “止疼药治标不治本,以后尽量不要吃,伤身。”他说话间吞吐的气息吹拂在陆漫漫的脖间,她立马挪动被他圈在怀里的身体。 “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根本做不来什么。”他又开始说话了:“可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希望你不要在动了,也体谅下我的忍耐力。” 毕竟是曾经生活在一起的人,身体的默契已经让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状态了。 她嘴里骂了一句:“流氓”但身体却渐渐在他怀里放松。 第48章 一更 隔天, 下属们给陆漫漫安排了晚宴,庆祝她升职。 她一向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很有自控力,但今晚, 她却有些失控,晚宴结束后, 她跟着一群人从餐厅出来, 已经无法站立, 她只能靠在餐厅门口的圆柱上,凭借最后一丝清醒,将下属们送走。 她一个人在秋夜里吹着风, 等着代驾。迷迷糊糊中,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口齿略微不清,但也跟那人报清楚了地理位置。 印象中,她等了很久,等到渐渐体力不支,便无所顾忌的坐在台阶上。 车灯亮起,她微闭的双眼被亮光刺的缓缓睁开。 白亮的灯光里,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身材欣长,气质非凡。 “现在的代驾都长这么帅了吗?”她眉眼藏着笑, 忍不住自言自语。 “诺,钥匙给你。”她摇晃着站起身, 从包里将自己的车钥匙拿起, 放在他面前晃荡,钥匙刚晃了两下,她却站不稳了。 “小心。”那人扶住她。 她冲他柔柔的笑着:“身材不错!”还揩油式的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送我回家吧, 我家在……”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搂住,很快被塞进了车里。 她被放置在后排,她已经醉的恍惚。单手撑住脸颊上,语气略显暧昧的对站在车外的男人说道:“这么心急吗?你不想送我回家吗?想去酒店?姐姐都可以。” 她说完就笑了笑,高跟鞋也被她弓起的脚背踢掉。 站在车外的梁修远终于忍不住了,脸上有些愠怒,他过来将她扶好,给她扣上了安全带。打算退身而出的时候,脖颈被陆漫漫勾住。 她睁大了眼睛:“我不想回家。我不想看见那个人。”她的眼猛地被泪水蓄上:“可你长得好像他啊!” “漫漫~别闹~乖乖坐好~” 陆漫漫的手宛如触电般收了回去:“你的声音也好像他。”她将腿蜷99Z.L成一团抱在怀里:“为什么你能这么心狠?为什么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的生活?” 她的声音近乎呜咽,梁修远的心在那一刻仿似停掉了。 “滴滴滴~” 直到后面传来了催促的车鸣,他只能收回打算抱过去的双手,重回驾驶室。 回去的路上,陆漫漫已经睡下,车内很是安静。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高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一意孤行,他只想破镜重圆,却好像从来没有冷静下来,仔细想过这样猛烈的攻击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震撼跟后怕。 他将车停在了单元楼下后便下车,半跪在后排的座椅上,将她抱下来。 睡梦中陆漫漫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 “修远~”怀里的女人轻轻呢喃:“修远~我好想你~” 梁修远的身子僵住,热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直至燃烧在四肢百骸。 他还是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爱人面前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 “我也想你~” 单元门口,橘色的灯光应声亮起,他们的背影走进了灯光,拉出来很长很长,暖暖的摆在秋风里,却丝毫没有萧条之感。 梁修远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她收紧。 他将她放置在房间的大床上,脸庞印在墨绿色的床单里瓷白的不像话,梁修远伸手抚在她的脸颊,心疼的皱起眉头。 粗粝的掌心让陆漫漫察觉到一丝的不适。她动了动,梁修远便收回了手。 可下一秒,就被陆漫漫握住。 “别走。”她声音软的能滴出水:“修远~别走~” 他松开眉头,俯下身:“我怎么舍得走?” 床上的陆漫漫缓缓睁开眼,冲他淡然一笑,梁修远的心似乎被羽毛挠了一下。 她的眸子还如初见般清亮,清亮到好像并没有醉意,但梁修远知道,她的柔弱温顺,如果不是借着酒意,是不会在他面前彰显的。 更不会像此刻这么大胆,突然坐起身,轻轻地吻住他。 她带着酒意,吻技甚至不似从前熟练,略显稚嫩无措。 梁修远轻轻的推开她,眸子已经染了一层深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漫漫依旧笑着,末了,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梁修远伸手从她侧脸的头发穿过去,眼神里的矛盾跟犹豫渐融化在她近乎邀请的眼神里。 他知道这样做不妥,甚至可以说是卑鄙的趁人之危,可他好像瞬间就没了原则跟理智。 他猛地将她带近,低下头,狠狠的将她的委屈跟大胆,都悉数融在漫长的吻里。 他并没有想要更僭越,可怀里的陆漫漫却屡次挑战他的忍耐力。 她略微颤抖的手指已经轻轻的滑进了他的胸口,这样浅显的挑逗,却瞬间让他发了狂。 他放开她,额头抵住她,双眼已经猩红:“真的可以吗?” 陆漫漫勾住他的脖子,酒意仿似正式最浓烈的时候,只是呢喃:“我好热~” 梁修远捏了捏她99Z.L的肩,身体的本能让他濒临爆炸的边缘。 陆漫漫直接挺腰坐在了他怀里,梁修远的防线完全奔溃。立刻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 醉酒的她忍不住惊呼,可这样的惊呼很快又被他吞入腹中。 久违的熟悉感铺面而来,他们都抑制不住的疯狂,自然而然沉沦在酒精给的恩赐里,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尽。 夜幕悄悄褪去,东方泛起一抹花白,梁修远合衣坐在房间的阳台上,身旁的玻璃杯里,一层的烟头漂浮在浅浅一层水面上,他又吸了一口手指间的香烟,吞云吐雾中,透过玻璃看着蜷在床上,因为体力不支早已昏睡过去的陆漫漫,心烦意乱更甚。 趁着她醉酒,他乘人之危,可她总会清醒过来,她会不会比之前更恨他,他心里着实没底。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漫漫隔天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她平静的穿戴好衣物,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的从他身边经过。 “我做了午餐,一起吃点?”他打破了僵局。 陆漫漫并没有停下在门口换鞋的手:“不用了。我去趟公司。” 她恢复了往常的冷漠,甚至比之前更深。 梁修远走过去:“你昨天喝了酒,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陆漫漫停下动作,但并没有看他,只是幽幽的说道:“嗯,我确实喝了点酒,昨天的事儿,不过是酒后乱性,忘了吧。” 梁修远逼近她,她没抬头,但身旁的阴影已经盖了过来:“可我并没有醉。” 陆漫漫退后一步:“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你,就会是别人。”她拉开了大门,打算走出去。 梁修远没克制住,将门重新合上:“我们谈谈吧。” 陆漫漫终于抬头了:“没什么好谈的。”她接过包,冷漠如常:“如果非要谈,我想请你在我下班前消失在这间房子里。” “真的那么恨我吗?”梁修远却没有加速情绪的变化,反而变得落寞而忧伤:“你说你想我~” 陆漫漫尽力维持的冷静,就像被动摇了根基,摇摇欲坠,直到完全绷不住,慌了神:“那是醉话~” “不可信是吗?”梁修远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包:“可我甘之如饴。” “梁总,您也不小了,居然还会相信逢场作戏?”她掐着手心,凭借最后一丝力气维护自己的冷酷:“这样的话,我不知在醉酒后跟多少男人说过了。”甚至不惜用浪荡来伪装自己。 可是紧绷的双手,却被梁修远握在手心:“身体是有语言的,我从它读出来了,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欲更近一步,将她抱住。 陆漫漫却退后一步:“你猜的没错,这几年,我的确过得清心寡欲,这一夜不过是身体需要作祟,并不代表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梁修远仿似没了骄傲,这样的哀求打在了陆漫漫的心上:“哪怕试一试?” “99Z.L你没听懂吗……我……”后面的话,陆漫漫只能随着梁修远的吻闷在肚子里。 她心里余怒愤恨到极致,用力踢了梁修远。 他吃了痛,放开了她。 “你想干什么?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接吻,上床,这些把戏早就不适用于我们。”她重新拿起包:“当然,如果梁总非要不依不饶,我可以接受做你的情人,炮友,但绝不可能是女朋友或者是妻子。” 她拉开门,大步迈了出去,揣着一颗狂跳的心脏,一路奔到了一楼,她扶着胸口拐去了楼栋的角落,双腿绵软无力,慢慢沿着墙壁滑落。 她酸软的身体还有房间里暧昧的气味甚至是站在客厅的那个人,无不在她醒来的每一刻,拼命的叫嚣着她昨日的荒唐。 这样的荒唐,让她这些年的努力都化成了泡影。她明白,这样的纠缠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可她却因为酒精,放纵了自己。 甚至,她现在只要闭上眼,就是夜晚他们抵死缠绵的梦境,起先,她一直以为那是梦境,可现在身体里的烙印却真真实实告诉她,这是挥之不去的现实。 不管她的思想有没有原谅他,可她的身体跟潜意识却好像已经叛变了。 她将自己放进了膝盖里,无力又颓废。 第49章 二更 陆漫漫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收到梁修远的短信才算暂时放松下来。 梁修远:有事需要回苏城一趟。 她已读未回。 十分钟后, 又一条消息发来: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她放下手机,双手插进发丝里, 懊恼的将身子窝在座椅内。 “笃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陆漫漫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了工作状态。 商务部的人抱来了一堆需要她审核的协议, 她第一次向来人投递了微笑。 这个时候, 她太需要用密集的工作来填充自己的恐慌。 这些年里, 每每遇到心烦至极却无从下手解决的问题时,她惯会用冷处理,这是给自己回旋的余地, 是一种成熟的智慧与能力。 正所谓事急则缓,事缓则圆。 那天过后,梁修远很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他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进行例行的问候。 这场景,有点类似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异地分居,只靠着微信维系沟通日常来感受对方存在,只是, 不同的是,陆漫漫从来都不回应。 当海水掠过沙滩带走宁海市最后一丝闷热的时候, 宁海市的秋天才算正式到来。 9月底,陆漫漫如往常一样到公司, 前台的姑娘叫住了她:“陆总, 总部寄来的文件。” 陆漫漫伸手接过,边进电梯边拆开了文件。 她从文件袋里掏出了一张蓝白相间的请柬。打开来一看,是陈半夏跟纪北秋的订婚邀请函。 邀请函上有他们的合照, 他们穿着休闲,相视而笑,配得上郎才女貌。 她笑了笑,将请柬小心的放进包里,并拿出手机,给陈半夏跟纪北秋都发了一句:“恭99Z.L喜。请柬我收到了。” 陈半夏不出半分钟就回来了消息:“你一定要来。” 倒是纪北秋直到她走进了顶楼办公室才回来了一条信息:“与过去道别需要一场仪式,希望你能过来一起见证,我也祝你幸福。” 助理按照惯例,在她办公前给她倒来一杯咖啡,她在座椅上落座,与她笑着说:“今天的咖啡泡的不错,比以往的香,特别好。” 助理道谢后就出了门,她打开电脑处理公务,却依旧觉得心里暖暖的。 陈半夏跟纪北秋的订婚宴定在了10月初,普国同庆的日子,陆漫漫如约出席。 她到达现场后,陈半夏正在化妆间休息。 “hi。”陆漫漫小声的与正在沙发上打盹的陈半夏打招呼。 陈半夏迷迷糊糊睁开眼:“你来啦,快过来坐。”她伸手招呼陆漫漫过来,口气带着慵懒:“刚化完妆,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与陆漫漫耳语:“我怀孕8周了,这些日子时常犯困。” 陆漫漫不由惊呼:“双喜临门啊!” 陈半夏挑眉,一脸玩味:“还不是要谢谢你啊!感谢你对纪北秋的冷酷无情,才让他投入我的怀抱。” 陆漫漫睨了她一眼,她赶忙双手合十,一脸歉意:“玩笑,只是一个玩笑。” “其实。”陆漫漫向来好脾气,她拉起陈半夏的手,颇有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对北秋而言,只是一个执念,一旦想通,他便知道了谁才是最重要的人。半夏,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真的十分感激你,是你曾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机会。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姑娘,我希望你能一直一直幸福。” 说罢,她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许是怕太煽情,便开了一句玩笑:“终究是北秋高攀了。” 陈半夏看上去有些感动,眼里藏了一些雾气,又被她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思想深刻,值得表扬。” 两人说着话,门口进来了几个人,陈半夏熟络的与他们打着招呼,陆漫漫从言谈之中了解到,这些人都是陈半夏的朋友。 混乱中,她与陈半夏道别后离开了化妆间。 走出拐角,服务生递过来一杯香槟,她接过,不远处,王韵晨出现在了视线里。 “漫漫!”王韵晨眼里闪过惊喜,人比话先到了跟前:“好久不见!” 陆漫漫点点头:“好久不见!” “去那边坐坐?”王韵晨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淡淡说道。 陆漫漫笑着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好。” 两人在休息区的沙发坐下,王韵晨一直盯着她感叹:“你还是那么漂亮。”她摇了摇头:“不,准确的说,是越来越漂亮了。” 陆漫漫笑的越来越开:“有那么夸张吗?”可是她并不想在容貌这件事件上纠结,于是很自然的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还好吗?” 徐笠吸毒被抓,梁修远控股了徐氏99Z.L,作为徐家儿媳,这几年,王韵晨估计过的并不舒心,陆漫漫愿意去做一个倾听者。果然,王韵晨听完这句话后,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我啊,就那样。” “徐笠回来了吗?” “嗯。”王韵晨靠在沙发上:“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重又放下:“不久前,他们父子俩还想着反击,聚了一些人,不过乌合之众,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打击失败后,老爷子因此一病不起,徐笠久而久之也就消停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倒是不常出去鬼混了,我下班回来,经常看见他陪着闹闹在院子里玩耍。” 王韵晨停了一下,看着陆漫漫解释道:“哦,闹闹是我儿子。” 想起那个与闹闹差不多大的未曾出世的那个孩子,陆漫漫不免心头一阵发酸。但她很自然的压了下去。 “看来他确实想改过自新。” 王韵晨薄凉一笑:“他改不改其实不重要,我好几年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了,年级大了,又有了孩子的羁绊,眼里再也不似以前一样,容不得沙子了,所以,就不计较了。”她重又端起酒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啊!”陆漫漫笑了笑:“我挺好的。” 王韵晨点点头:“确实,我生完孩子以后,重回徐氏上班,听过你的事迹,堪称新时代女性的楷模。” “传言哪里能全信。” “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王韵晨放下酒杯,像是踌躇了很久才问出了这句话。 陆漫漫点了点头。 “哎~”王韵晨叹了一口气:“上次在家里碰到了梁修远,我与他谈过苏吟。”她面色露出懊恼之意:“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苏吟与徐笠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次交易,他们的关系十分复杂,并不纯粹是因为梁修远,只是她用这个筹码扼住了梁修远的心软而已。” 陆漫漫握在杯角的手默默的收紧了。 “上周我去集团,碰到苏吟在门口的等候区坐着,下班的时候,见她还在同一个位置坐着,于是跟前台接待的人员了解,她是在等梁修远,那天,梁修远一整天都在集团,可他并没有下来见她一面。后来,我听人说,她重度抑郁了好多年,不久前刚治愈,名下的公司也破产了,她只能草草贱卖,拿着无数不多的积蓄移民去了荷兰。”王韵晨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愤恨到后来的无奈,这种无奈宛如心灵的救赎。 “不重要了。”陆漫漫低着头,浅浅的笑着:“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梁修远是,苏吟也是。”末了,她缓缓抬头:“依然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但是,真的不重要了。” 那天,王韵晨再没提过一句过往,他们只是喝着酒聊着不痛不痒的眼前。 从来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大彻大悟,因为经历、吃亏、后悔和受伤的确那样真实的存在过。 华灯初上,订99Z.L婚宴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陈半夏跟纪北秋站在大厅门口送客。 “助理给定了酒店,在金湖附近。我打个车就能到了。”陆漫漫与陈半夏话别。 纪北秋轻轻扶住陈半夏的腰,看着陆漫漫的眼神从复杂到坚定:“谢谢你来祝福我们。” 陆漫漫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纪北秋,他穿着黑色的高定西服,将头发梳的精致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 她终于把记忆中的这个少年送还给了时间。 “再见。”纪北秋冲她莞尔一笑,宛如初见时那般阳光和煦。 “再见!”她轻轻回应,最后与陈半夏拥抱了一下,也最后一次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好把握幸福!” 说罢,她将身上的外套裹好,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她踩着高跟鞋走在昔日熟悉的街道,跟着路灯的光亮缓步走去酒店。 这条路上仿似都是回忆,那年,水管开裂,她好像就在这条路上与梁修远起了争执,争执的场面早已模糊,但是,梁修远蓄满温柔的眼神此刻却清明的印在她的脑海。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梁修远的信息。 他发来一张图片,配了一句话:“上次你做的面凉了,没吃到,好可惜。” 那碗青菜面放置在熟悉的料理台上,从那熟悉的纹路她早已分辨出是龙庭的厨房,她突然因为心里的暖意而鼻尖泛酸,只能收起手机。 可就在她收回手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被一股力量带去了一旁的树林里,她的嘴被人用毛巾捂住,他只能从来人的力度判断出是个男人,但很快这样的判断力就因为晕眩而暂停了,她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0章 “对不起!”梁修远的泪…… 几个小时后, 陆漫漫从昏迷中醒来。 穿堂而过的冷风将她吹得越发头疼,她初醒,眼前的景象正从模糊走到清晰。 这是盘踞在城市中的一座烂尾楼。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张口, 却发现嘴巴已经被胶带封死,她只能发出阵阵低鸣。她想动动手脚, 却发现手脚也被胶带捆绑的无法动弹。 “醒了?” 从篝火的另一侧缓缓走过来一个将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的人。他的影子朝着她一步一步逼过来, 她下意识的挣扎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很快,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口罩也挡不住满脸的憎恶跟恶相。 陆漫漫依旧在呜咽, 试图与他对话。 男人轻笑一声,狠厉的警告她:“我可以撕了你的胶带,但如果我撕了,你敢大声呼救,我就杀了你。” 陆漫漫恐惧的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男人遵守承诺,揭开了覆盖在她嘴上的胶带,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小心翼翼,手呼啸而过, 周围的皮肤立刻火辣辣般刺痛。 嘴巴久违的再次与空气接触,她适应了一会儿, 张开干疼的嗓子说话:“你是谁?为什么抓99Z.L我?” 男人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陆漫漫抬头看他, 良久后, 怯懦的摇了摇头。 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的力道已经让他的手背爆出了青筋:“我真是愚蠢,居然还会相信像你们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会反思!” 陆漫漫挣扎之下, 男人放开了她,她满腹疑虑,口气因为害怕近乎哀求:“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如果你要对我动手,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 “好。那我告诉你。”男人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冲动之下摘去了帽子跟口罩,陆漫漫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人,仔细回想却还是关联无望。 “你还记得小安吗?”男人再次开口。 陆漫漫愣住了,脑子里翻江倒海:“你是小安的丈夫?小安怎么了?” “怎么了?”男人看上去有些暴怒:“要不是开除了她,她怎么会得抑郁症,不得抑郁症怎么会割腕,不割腕怎么会没了孩子,没了孩子,怎么会抑郁症加重到无法正常生活……” 面前的他越来越颓废,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我没想开了她。”陆漫漫解释。 “闭嘴吧!”男人再次抬起头:“你重新招了助理,就是为了逼她走。” “我没有。”陆漫漫声音高了一些,因为解释而逐渐高亢:“她怀孕初期,我只是想让她多休息。” “别再掩饰了!”男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自私,你生怕她怀孕会拖累你的团队,所以卑劣的逼她辞职。” 陆漫漫被他的怒吼震慑住,不再强行解释,只幽幽的说道““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抱歉。我确实有责任。”她将腿蜷起:“如果你要任何补偿,我愿意倾尽全力。” 男人嗤笑一声。下一秒,用力的扯住她的头发,似要把头皮揭下般用力,陆漫漫吃痛闷哼一声。接下来,男人的巴掌如雨点般落下,耳朵被剧烈的动荡渐渐耳鸣。 “给我两百万。”男人松开她,将她摔在背后的墙上。 陆漫漫喘着粗气,试图压下晕眩的感觉。 “拿到钱,我会放了你,别试图报警。警察管不了你一辈子,故意伤害罪量刑标准最高十年,十年出来后,老子照样弄死你!” 男人的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 陆漫漫咽了咽口水,周身都散发着隐隐阵痛。 “怎么给你钱?”陆漫漫凭借最后一丝理智问道。 “联系一个可靠的人,变现给我!” “可是我的家人都不在宁海市。”陆漫漫说话声渐渐微弱。 男人仿似又被激怒了:“听这意思,是谈不拢了?” 他朝着她逼过来,陆漫漫已经下意识的闭上眼,等着他莫名的毒打。 “嗡嗡嗡……” 不远处的手机疯狂震动,让男人收回了动作,他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石阶上的手机,接着走过去,眼神99Z.L复杂的拿着手机过来,重新蹲在陆漫漫的面前。 “妈的,又是这个号码!”男人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她从熟悉的数字已经判断出是梁修远,她灵机一动,看着这一串数字说:“这是快递!我网购了新床垫,估计联系我收货!” 男人不置可否,陆漫漫乘胜追击般继续打动他:“如果我不接的话,他们进入售后调查系统,这样你会很麻烦的。” 男人已经在犹豫了。 “我保证不耍花招,你可以免提。” 男人最后狐疑的看了看她,最后点了点头。 陆漫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将电话按下接听,陆漫漫立刻抢占了先说话的先机:“喂,送货师傅,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联系我送床垫来着?我现在有点不方便,不好意思啊!”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接着便在心里默默祈祷梁修远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几十秒后,对面说话了。 “你好,我们确实是送床垫的?而且按照指标要求,今天一定要送到!您现在是不是不在家?那您方便把新的送货地址给我一下吗?” 男人正盯着她,她咽了咽口水:“我确实没办法。我因为工作原因现在在外面,你这样吧,你帮我放在物流点,我到时候自提,不说了师傅,我手机快没电了,更糟糕的是,我这个地方还不通水不通电。” 男人按下了挂断的按钮,将手机重新放回原处,看上去并未怀疑,而是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怎么样?想好了让谁取现金。” 陆漫漫动了动发麻的身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现金跟转账其实是一样的,如果我要报警的话,通过现金流向也可以查到的。当然,我不会报警。”陆漫漫极力自保:“你给我一个账号,我跟银行客服预约一下,就可以在手机上操作了。” 男人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看上去心里防线已经开始瓦解。 “好。”男人重新过去拿手机,递给她的那一瞬间,再一次警告她:“记住,千万不要给我耍心眼!” 陆漫漫点点头,伸手接过手机,但因为手腕被捆住,她操作手机不便,于是怯懦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男人不耐烦的替她撕开,因为裹得时间有些长,她手腕处已经擦破了一大块皮,她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忍受下来。 两分钟后,她挂断了客服的电话,将手机递还给他:“预约好了,两个小时后,就可以转账了。” 男人看了看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将面前的篝火踢灭,坐到一旁抽烟。 她的手恢复了自由,但是她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怒他,所以,她依旧维持着刚刚的状态,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心里也默默期盼着,梁修远能听懂她的暗示,从而求助警方助她脱险。 男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渐渐已经对安分守己的陆漫漫放松了警惕,他站起身,走到了楼99Z.L边,看着不远处高挂的太阳出神。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正轻手轻脚从陡峭楼梯摸上来的梁修远。 陆漫漫没有想到是他只身一人过来的。 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她害怕的瞪大了眼睛,默默的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梁修远并没有后退,在他看到满身伤痕的陆漫漫时,心一时都停了。气愤让他濒临爆炸,他根本来不及权衡,直接冲到男人身后。 可他挥出去拳头却被男人吃进了拳心。 陆漫漫以前听小安说过,她老公是个散打教练,梁修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快被歹徒的拳头制服。 他拎起梁修远的领口,满脸嘲讽:“不自量力。”他又给了他一拳:“只是这样心黑的女人,指的你为她拼命吗?”他钳住他,从手边拿过一圈黑胶带,将梁修远也一并绑了,将他推到了陆漫漫身边。 见梁修远依旧用着不服输的眼神看着他,他抡起拳头,又打了过来。 “别打了!”陆漫漫开始求情:“你只是求财,不要一错再错。” 男人这次注意了一旁的陆漫漫,他捏着拳头逼近她:“快递是吧!送床垫是吧?看我被耍很好玩吗?啊?”他抓住她的头发,愤怒之下,失手将她撞在面前的墙上。 “你放开她!畜生!有什么冲我来!”身旁的梁修远拼命挣扎却依旧徒劳无功。 “吵什么!”男人用力的踹过来,梁修远倒地。 陆漫漫头昏脑胀,男人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终于停下了,张开吃力的拳头,走去了一旁。 梁修远艰难的爬起来,挪到她身边,他眼里早已泛红。 陆漫漫却笑了:“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她伸手替他擦拭嘴角溢出的血迹:“明明知道过来没有结果,你还来干什么?” “对不起!”梁修远的泪水已经泛滥:“我好没用!” 陆漫漫已经没了力气,甚至身体渐渐发冷,她背靠着墙面,却还是满眼温柔地摇了摇头。 梁修远隐忍的咬住嘴唇,下一秒,他撑在地面的手,染上了粘腻,他低头,陆漫漫的后脑勺因为重力撞击正涌出汩汩鲜血。他一下子慌了神。 陆漫漫渐渐闭上了眼,初升的太阳照耀在眼前,她气若游丝,但梁修远听得真真切切:“修远,也许我早就原谅你了。” “漫漫……漫漫……” 第51章 结局 深秋在苏城金黄的银杏飘飘摇摇的时候悄悄来临了。 陆漫漫裹着白色的大衣站在医院门口。 阳光透着层层树叶照过来, 她如重生般猛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将视线收回, 与迎面走过来的梁修远相视。 “冷不冷。”梁修远过来,拎起她身旁的行李包, 单手替她裹好大衣。 陆漫漫冲他莞尔一笑。梁修远扶着她将她送到车里。 “住院半个月了!终于出来了。”陆漫漫看着路上来99Z.L回穿梭的车辆, 顿觉心情大好:“我要去吃火锅, 烧烤!” “医生说了,就算出院,饮食还是要清淡!”梁修远目视前方, 不厌其烦的老话重提。 “我要吃火锅!”陆漫漫侧过身来,直接用满脸的哀求来反击梁修远的严谨。 梁修远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能点菌菇汤底!” 陆漫漫难得小姑娘的姿态,嘟着嘴抗议:“那这火锅吃的就没有灵魂了。”待看到梁修远不为所动的眼神,收敛了自己的无理要求:“好吧,菌菇汤底也不是不可以。” 梁修远听闻,这才拐去了陆漫漫最喜欢吃的那家火锅店。许是真在医院被憋坏了,她胃口大开,夜幕降临,才过足瘾从火锅店走出来。 她嗅了嗅身上沾染的火锅味, 冲梁修远笑着说:“我感觉自己也成了菜,刚在汤底里过了一遍。” 梁修远却紧紧将她抱住, 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呢喃:“漫漫, 还好你没事。” 他们就站在路灯下, 脚下是随风起舞的落叶。 陆漫漫回抱住他,却察觉到他的后背正在微微颤抖。 接着,他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的沙哑:“那天, 你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衬衫,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害怕极了,我以为会因此失去你。”他下意识的将她抱得更紧:“医生跟我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我发现我根本没有精力去揣摩医生的话,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查阅,如何照顾植物人,植物人的护理等资料,我想,如果你永远都醒不过来,我也要一直一直陪着你。” 这次,流泪的成了陆漫漫。 “修远,一切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但并不是哀凉。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抱了很久,梁修远放开了她:“这件事情,你真的决定不去追究了?” 陆漫漫点了点头:“小安的事情,我有责任,我到底也还平安的活着,就不追究了。” “好。我听你的。”梁修远温柔的顺着她的细发抚摸,片刻,沉下身慢慢地吻在她湿润的眼角,将她的余泪一点一点吻去。 陆漫漫扇动着睫毛,轻轻的说了一句:“修远,我们挑个日子,把复婚办了吧。” 她以为梁修远会很迫不及待的应允,没曾想,他只是伸手在她的耳垂摩挲,深情满满的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不急。”他将她重新圈入怀中:“这次我们先恋爱再结婚。” 从那以后,梁修远果真化身了一个合格的恋人。他把所有的浪漫、深情、包容都给了这段恋爱。 来年春天,钱一一平安生子。她与梁修远回南城探望。 钱一一是自然生产,这才第三天,好像已经满血复活了。 孩子被护士推过去洗澡了,陆漫漫坐在钱一一的床头陪她说话,梁修远则坐在套房的外面与魏医生聊天。 陆漫漫给钱一一挤了温热的毛巾敷在乳房上。 “没找开奶师吗?”陆漫漫从她手里接99Z.L过已经微凉的替换毛巾:“你这样敷着能管用吗?” 钱一一放下衣服,拿起魏医生提前泡在热水里的苹果咬了一口后,解释道:“开过奶了,但还是容易堵,所以要用热毛巾多敷一敷。” 陆漫漫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替她也好被角:“你还是要多注意些的,不要着凉了。” 钱一一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魏医生挺细心的,半点风都不肯我吹着,你看空调上,还特意撞了挡风板。而且,过两天我就出院了,该搬去月子中心了。” 钱一一又啃了一口苹果,凑近了陆漫漫,压低声音说:“倒是你们,怎么回事啊?重修旧好也快一年了,怎么还没把结婚提上日程,说,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去登记了?” “没有。”陆漫漫面色也开始有些失望:“复婚的事儿先不急吧。梁修远也没提。” “这是什么套路啊?给我整不会了。”钱一一狐疑的看了看外面套房的梁修远,片刻后,又回过头来指责陆漫漫:“他不提你提啊。” 陆漫漫垂下头,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我很早就说过了,被他驳回了,他说先恋爱再结婚。” 钱一一努了努嘴:“啊!这!那你就再暗示暗示他。” “算了吧。”陆漫漫动了动腿,压制住心里的不悦:“我也不是很想复。” 钱一一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他们正说这话,宝宝们洗完澡被一一送回了病房,钱一一女儿在套房的大厅就被门外的两个大男人拦截了。 陆漫漫扶着钱一一走出去的时候,梁修远正一脸慈爱的抱着孩子逗弄。 “抱孩子的姿势很标准哦!”钱一一碰了碰陆漫漫的胳膊,使坏的继续说道:“梁总啊,你们也是时候要一个孩子了。” 陆漫漫睨了她一眼。 梁修远却没尴尬的意思,转过身来看着陆漫漫,温柔的笑着,并未搭话。 片刻,他又垂下头,戳戳孩子嫩的出水的脸颊。看他甘之如饴的模样,陆漫漫也走了过去。正好她凑过去与孩子正面对视的时候,孩子甜甜的笑了笑。 “好可爱啊!”陆漫漫也忍不住伸出手,舌头顶在牙齿上,咯咯的逗了逗,继而转身看着钱一一说:“幸好讨人喜欢这个特质随魏医生。” 不等钱一一反击,魏医生走过去,揽住妻子的腰,宠溺的说道:“随一一,都随一一。” 陆漫漫满脸酸意的看着得意的钱一一,可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俩一整个下午都呆在病房里逗弄孩子。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梁修远与陆漫漫十指紧扣,缓步在停车场走着。 “好久没吃西餐了,我定了餐厅。” “却之不恭。”陆漫漫笑了笑。 梁修远订的餐厅在原先他们住的公寓附近,印象中,这个餐厅挺火爆的。可今天,一路从前台走进内堂,却鲜少有顾客。 “你不会包了一家餐厅吧?”落座后,陆漫漫将身99Z.L上的大衣脱下挂在一旁的椅背上。 梁修远笑而不语。 陆漫漫再次观察了四周,除去人烟稀少,其它并无异样,她努努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今天确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梁总大概不会劳神做这些事情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整场晚餐,平稳度过。 陆漫漫放下餐具,拿着桌角的白布掖了掖嘴角,末了,打算起身去卫生间补个口红。 谁料,从椅子上下来,刚走到过道,就被粗心的服务生撞上了,他托盘里的半杯红酒轰然倒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带了一些浅薄的怒意。 服务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有备用衣服的,我带你去员工休息室换一下,可以吗?” 陆漫漫本想摆摆手拒绝。坐在一旁的梁修远倒是抢先替她回复了:“可以。” 她只能跟着服务生进去休息室。 服务生从她的壁柜里拿出了一件崭新的小礼服。 陆漫漫将信将疑,服务生略显慌张的解释道:“我是为餐厅半年度年会准备的……” 陆漫漫换上后,尺码十分服帖,她笑而不语的看着服务生:“我感觉,你是为我准备的。” 服务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过来替她理好礼服的边缘,试图压下自己的不自然。 陆漫漫大概知道了,这是一个计划,也大概能猜到梁修远这个计划的目的。 可是,当她打开休息室的门时,还是被眼前的现象惊呆了。 她踩着一地的玫瑰花,顶着从屋顶垂下的满天繁星朝着盛装抱着玫瑰花的梁修远走去,耳边是柔和的钢琴曲,更走近一些,钢琴曲里又揉进了小提琴。 她感觉身后的灯光一点点暗淡,走向梁修远的那几步,灯光慢慢聚焦,她看清了身边围绕的人群。那里有家人,朋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在梁修远面前站定。她感觉所有的灯光都在那一刻照耀在他们身上。 梁修远单膝下跪,带着玫瑰与戒指。 “漫漫,那天,你跟我说,复婚,可我觉得,这个事情必须是我来做。我一直在考虑怎样跟你求婚,我想把世间所有的浪漫都给你,所以这场仪式来的有些迟了,又或者,这样的求婚仪式对你来说还是太俗套了,但我确实没有天赋,所以,不想等了,嫁给我吧!漫漫!这次我们携手一生!”他的眼神殷切而柔情,陆漫漫接过他的花,将他扶起。 “傻子!”她眼眶泛红,在众人的呼声中,梁修远替她带上了戒指,人群中爆发了掌声。 梁修远将她拥在怀里,陆漫漫伸手回应。 “你买的裙子太紧了,我快不能呼吸了。”她低声与他耳语。 梁修远坏坏一笑:“确实很久没有贴身测量了。梁太太,今晚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