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说由256中文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256zww.com - 手机访问 www.256zww.com/ 或直接百度搜索:256中文】【语笑嫣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出版日期】2012年2月8日 【内容简介】 她一直相信,神医的他定会医好她的哑疾, 她一直相信,他是真心待她、爱她,让她忘记痛苦的往事, 只是向来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他不善表达而已, 所以,当她得知肚子里有了新生命想告诉他,却听到残酷的真相── 他压根不想医她,希望她最好哑巴一辈子,任劳任怨的由他奴役!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死亡对她而言才是解脱…… 他是最爱研究怪病的逍远侯,知道她这个清倌能唱歌却说不了话, 当然鸭霸的直接把她打包带回家,做他的贴身婢女刚刚好, 平时她安安静静的伺候他,顺便学学医术,绝不会吵到他, 而当他心烦时,成为他的玩具,任他玩弄、让他开心是她的命, 她怎可以因为他的气话,不顾危险的假冒四皇子,引诱敌军, 结果,当他再见她时,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个套书主题我喜欢 2012来了! 自从美国灾难片‘2012’上映之后,这个数字就成了灾难的代名词。 很久以前,觉得‘2012’离我们很遥远,没想到眨眼之间,人类居然将这个具有代表性的一年迎接到来。 就是在这具有代表性的一年里,迎来了台北2012书展。 首先还是要在这里说一下,明小星我非常开心能和湛露、阳光晴子以及春野樱几位大人一起写书展套书。尤其是湛露和晴子,几乎每年的套书都有两位作者大人的陪伴,而且这两位也是明小星当年没入社的时候,一直很喜欢的作者,能合作一起写套书,感觉非常荣幸。 ‘泥凤凰’这个系列名,不知道是哪位编辑起的,感觉满有趣。因为最开始接到这个系列的时候,主题名好像叫倾国之恋。倾国什么的,被用到太多了,当时还想会不会落入俗套,结果看到网站公布书展资讯的时候才发现,最终这套书展首卖被命名为‘泥凤凰’,很好!至少我喜欢!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这时间过得真快,直到现在还记得2011年台北书展的时候明小星也有参加,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连2012年的书展都到来了。 女人过了二十五岁,特别不想面对时光的流逝,会故意忽略自己的年纪,尤其当别人问起多大的时候,心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抽痛。 罗曼史中经常会出现的重生、穿越或是死后带着记忆再重来,如果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不必再面对皱纹的出现、身体的衰退以及现在所有的力不从心。 可惜,现实和小说到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重生,没有穿越,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奇迹,也只能在各种的故事中出现。 楔子 “没错,我的确不想医好你的病,不想让你开口讲话,你能哑上一辈子,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男人邪佞的冷笑一声,“另外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于筝,不过就是我慕容祯花银子从妓院买回来的一个奴才,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现在就给我滚!” 狠戾的怒吼声直到现在仍旧徘徊在慕容祯的耳际。 两个时辰前,他不顾一切的将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多日的姑娘狠狠骂走。 直到现在他仍深刻记得,当自己无情的对她吼出“滚”字的时候,她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绝望,是多么令人心痛。 看着军帐内被砸得满室狼藉,慕容祯慢慢从愤怒中恢复平静。 他只是恨她对他的怀疑,气她对他的不信任。 高傲自负的他,向来不屑对别人解释自己的想法,他以为蕙质兰心的她能懂得他的心。 可她却让他大失所望。 轰!雷声滚滚,响彻四方,军帐外是一片阴霾。 就要下雨了,这见鬼的天气令慕容祯的心更加烦躁起来。 他是她的主子,她的男人,她的天!他有权主宰她的生命以及她的人生,他没有错,错的明明是她,她不该质疑他! 雷声再一次响彻天际,片刻工夫,帐外传来雨点砸到地面的声音。 “主子不好了!” 就在慕容祯心烦的在帐中等待于筝主动回来向自己磕头认错的时候,贴身小仆喜多惊慌失措的跑进来一头跪倒。 “主子……”他颤抖的指着帐外,“主子您快出去看看,于姑娘她……” 见喜多浑身是血的闯进来,慕容祯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急忙起身冲向军帐之外。 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竹编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身穿帅袍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浑身是血,胸前插着三支羽箭,无情的大雨砸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慕容祯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他踉跄的走到担架前,任由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却毫无所觉。 两个士兵突然单膝跪倒,“于姑娘为保四皇子脱身,换上帅袍,引敌追击,很不幸的被敌军连射三箭,如今已经……香消玉殒。” 最后四个字,似被浓厚的雨声淹没,但仍钻进慕容祯的耳里,他摇着头,拒绝相信。 从军帐中爬出来的喜多,哭着将一个开好的药方递给他,“主子,这是于姑娘两个时辰前给我开的方子,她说她怀了主子的骨肉,为免腹中胎儿遇险,特别吩咐我煮保胎药,没想到……没想到……” 听到这里,慕容祯整个人都傻掉了。 于筝怀了他的孩子?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慕容祯颤抖的跪倒在那冰冷的尸体前,慢慢揭开那过大的衣襬,双腿间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于筝死了!连同那尚未被他所知的小生命也…… 莫大哀痛如同一把狠戾的尖刀刺向他的胸口,同时绝望和无力几乎将他的灵魂吞噬。 “不—” 砰!一道响雷陡地响起,却掩不住一个男人痛失所爱的悲绝嘶吼。 这一刻,他慕容祯的天,彻底坍塌了! 第一章 “平日里饮食不节,疲劳过度,故体弱多病,这是脾气虚。林婆你不要担心,我开个药方子,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煎药服用,不出半个月,这些症状就会慢慢消失。” 回春堂是一家老字号药房,位于京城北郊,虽然地势有些偏僻,但老板凤五却是一个医术相当不错的老大夫。 凤五年约五十,为人憨厚,心地善良,附近的老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来回春堂让他瞧病。 打发走最后一个上门求医的患者,凤五也觉得身子骨有些乏累了, 这时,一个年约十八、体态婀娜的漂亮姑娘,拎着食盒娉娉婷婷的从外面走进来。 见他疲惫的揉着后颈,她微微嘟起粉嫩的双唇,“爹,我不是说过,这阵子您不舒服,就让阿贵代替您在药房坐堂,可您就是不听话,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瞧瞧,又累着了吧。” 说着,凤夕瑶放下食盒上前,伸出十根葱白似的手指,替凤五捏肩捶背。 见到自家闺女出现,凤五不由自主露出憨直的笑容,“阿贵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要债,反正最近药房的患者也不多,你爹暂时还应付得来。” 他看了看摆在眼前的食盒,皱眉。“夕瑶,我不是说过了,这阵子家里和药房的事情都要你来忙,做饭这种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咱们回春堂外面就有小面馆,我若饿了,去对面吃一碗面就行了。” 她哼道:“那小面馆的面条您都吃了好些年,就算做出来的真是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一天。再说,我若不亲眼盯着您吃午饭,您肯定又背着我饿肚子了。” 凤五不禁叹息,女儿每次都把他这个爹当成小孩子一样来管教。 旁边捣药的伙计闻言,不禁笑道:“我说凤老爷啊,您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凤姑娘生得漂亮,能干又有本事,别人都羡煞您。自从五年前凤姑娘大难不死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不但在回春堂帮着您照看生意,还把您伺候得周周到到。 “如今咱们回春堂在京城虽比不得那些大的药房,但慕名前来抓药的百姓可比从前多了好几倍,要我说啊,这些可都是凤姑娘的功劳。” 凤五听了,嘴上虽然没说话,心里却十分甜蜜。 老来得女的他,夕瑶是他唯一的孩子,自从十五年前老伴去世后,为了怕继室进门会虐待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都没再续弦。 没想到被自己娇惯着养大的夕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凤家是小户人家,里里外外只靠着这间药房来维持生计。夕瑶自幼便向往富贵的生活,即使家里没什么钱财,可在吃喝用度上却奢侈得很,几乎败光了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害他为她操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 大概是五年前,夕瑶得了一场重病,差点就去见阎罗王,他甚至连棺材都为她准备好了,没想到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女儿的病,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 自从那场大病过后,从前顽劣不堪的夕瑶竟性情大变,不但开始懂得孝敬他这个爹,就连回春堂的生意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起初,他也觉得奇怪,因为五年前,当夕瑶大病初愈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坚决不肯开口讲话,吓得他整日呵护着她,就怕女儿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慢慢的,不肯开口讲话的夕瑶竟主动开口叫他爹,让他感动不已,从那以后,父女俩的关系真是一日比一日好。 他坚信一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当初夕瑶在雨夜奇迹般的复活,肯定是老天爷给他们凤家的福分。 所以,事后不管一向不懂事的夕瑶为何会性情大变,只要女儿还活着,那比什么都重要。 凤夕瑶乖巧的给她爹捏完了肩膀,小心翼翼的将还热呼呼的饭菜从食盒中一一取出。 “爹,您的胃一直都不太好,所以这阵子我给您做的饭菜都是养胃的,您可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挑这挑那的,一定要把这些饭菜吃光,这样才能有好身体。” 凤五被闺女训斥,却一点都不生气,开心地瞅着女儿把饭菜一一端到眼前。 旁边的伙计见了,不禁嫉妒得红了眼。“凤老爷真是好命,凤姑娘不但把药房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煮的饭菜闻起来都让人直流口水。” 凤夕瑶笑看那伙计一眼,嗔道:“你也别眼红了,快过来一起吃吧,我也给你准备了。” 伙计一听,急着用衣襟擦了手,笑嘻嘻的跑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凤姑娘的手艺实在是太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可是他的福气。 就在几人有说有笑的准备用午膳时,几个老百姓扶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面色仓皇的踏进回春堂大门,当他们定睛一看,同时脸色大变。 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凤五在十几年前收下的徒弟阿贵,也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每月月底例行出去挨家收帐。 附近百姓来回春堂抓药治病,由于一些人都是老客户,习惯每个月结一次帐。没想到大清早出去收帐的阿贵,如今却被人给架了回来。 见他被打得惨不忍睹,嘴唇发青,浑身抖个不停,习医多年的凤五一看便知,阿贵怕是不行了。 “各位街坊邻居,到底发生了何事,阿贵他……” 面对凤五的询问,某人心有余悸的小声道:“是京城恶少徐霸天把你家阿贵打成这个样子的。” “徐霸天?”凤夕瑶闻言,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阿贵今日会遭此毒手,想必和半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关。 徐霸天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途经回春堂,上门要人给他瞧伤。 当时坐堂的是阿贵,自知恶少不好惹,怕事后徐霸天会来找回春堂的麻烦,他在给那恶少看诊、用药时分外小心。 徐霸天那时被打得十分狼狈,身上的银子又被抢了,药钱自然是一分也没给。 而阿贵大清早去徐府收帐,徐霸天一看到他,便想起当初自己被揍的惨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赶他走。偏偏阿贵收不到帐就不肯走人,徐霸天便在恼怒之下让家里的打手狠揍了阿贵,竟把他打成重伤。 瞧父亲给阿贵把过脉后,脸色越来越差,她不禁担忧,“爹,阿贵他……” 凤五轻轻摇了摇头,“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什么”这个结论让凤夕瑶大吃一惊,她上前轻轻探过脉象,再瞧榻上的阿贵脸色已经接近惨白。如果阿贵就这么走了,凤家上下都会良心不安。 毕竟阿贵是为了回春堂才遭此劫难,而且几年前他才娶了妻生了娃,一家老小等着他赚钱养活,这下怎么办? 虽然自己医术还算不错,却无起死回生之能啊!他把阿贵当亲生儿子对待,教他如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起死回生凤五猛然起身,“夕瑶,人人都传我天启王朝的逍遥侯慕容祯,出身医学世家,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如果为父去求慕容侯爷给阿贵治病,也许阿贵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慕容祯这个名字,凤夕瑶的脸色微微一变。 旁边的伙计闻言,忍不住道:“那慕容侯爷虽然医术高超,有能将死人医活的本事,可他脾气古怪,经常将送上门求他治病的患者逐出侯府大门。别说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就连皇上也不敢随便差遣他。” 提起慕容家族,那绝对是天启王朝从上到下都要敬畏的大门大户。 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家族,与寻常医者不同,慕容家世代的嫡传继承人,都拥有起死回生之术,并备受皇族敬畏与尊重。 如今当家作主的,是慕容家族第十九代传人慕容祯。他的亲姑母是当今皇太后,而他的亲娘,则是曾备受先帝宠爱的和瑞公主。 做为慕容家的嫡传长子,慕容祯毫无疑问的登上了慕容家家主的位置,并且世袭了逍遥侯的爵位,在京城中真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当年夕瑶命在旦夕,凤五就曾想过上门跪求慕容侯爷救他女儿一命。但那时因二皇子朱成霄趁先帝驾崩夺位后,百姓日子却越来越苦,四皇子朱成晋不得不起义谋反,天启王朝陷入战乱时期,慕容祯被请到军营中做军医,所以夕瑶的命也只能听天由命。 可自从四皇子成功将昏君赶下台之后,天启王朝已经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和平,慕容侯爷也早就从前线回到京城,如果自己上门求对方救阿贵一命,也许,阿贵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一想,凤五便要人将阿贵抬上担架,准备亲自去侯府求侯爷救阿贵性命。 “爹……” 不等女儿开口,他果断道:“夕瑶,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贵为我凤家而死,只要还有一丝机会能让阿贵活下去,爹都不会放弃。” 凤夕瑶衣袖下的双手,捏紧,又慢慢松开。 半晌后,她轻声回应,“爹,我陪你一起去求!” “还望侯爷能救我家大人一命,只要侯爷肯出手相救,金山银山、稀珍异宝,凡我家大人府里有的,侯爷喜欢什么,就尽管拿去。” 一个年轻男子态度非常虔诚的跪在门外,声泪俱下的请求,他已经跪在这求了整整半个时辰。 隔着奢华的珠帘向里望去,偌大的房间一角,摆着一张稀珍昂贵的白玉摇椅,椅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 虽看不清长相,但那人由内向外散发着高贵优雅的气息,身穿镶着兔毛、滚着银丝边儿的月白色袍子,更将他衬托得卓尔不凡,英气逼人。 那人的怀里趴着一只小小的纯白色波斯猫。男人躺在摇椅内微闭着眼眸,修长白皙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猫儿。 跪在外面的人见自己讲了半天,仍旧没换来屋里的人一声回应,焦急得跪着向前挪几步,却又不敢越过那珠帘,怕惹那人生气。 要知道,房间里的那人乃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子,当今皇上的表弟,虽然在朝中没什么实权,单单侯爷之位,就足够让他在京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求于他,就算心底对对方有多么不满,也只能把气吞进肚里。 “侯爷,只要您肯登门医治我家大人的病,尚书府一半的家业,在大人身体康复之后自然会如数奉上。” 一道冷笑声自房内传出,“身为户部尚书,我天启王朝的三品官员,你家左大人可是没少搜刮各地老百姓的银子吧?” 不理会跪在门外那人的脸色有多难看,摇椅上的慕容祯神情淡定的把玩着怀中的小猫。 “这样的贪官,本侯爷可不敢和阎王爷他老人家抢,到了地府,他还得受牛鬼蛇神的审判呢。不如劝他赶紧死了吧,死了之后,记得来告诉本侯爷一声,本侯爷好差遣家里的奴才买几串鞭炮,替被他剥削的那些无辜百姓大肆庆祝一番。” 没等门外那人因这话崩溃,伺候在慕容祯身边多年的小仆喜多已经额冒冷汗。 他家主子嘴毒心狠可是京城乃至整个天启王朝皆知的事,可是主子啊,就算您再怎么看不上那户部尚书左大人,也没必要在人家弥留之际,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咒人早死啊。要知道做事太不给别人留情面可是会遭来麻烦的,万一哪天真有人瞧您不顺眼的登门报复,您就不怕丢了性命吗? 喜多心里哀叹,却又不敢纠正刁蛮的主子。 房里的慕容祯不耐烦的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对门外道:“你也别在那跪着碍眼了,赶紧回去吧,万一你家大人真断气,你可连最后一眼都瞧不见了。” 那人还想再继续跪求,无奈慕容府里的下人已经得了主子的命令,非常不客气的将他赶了出去。 耳根子总算清静,慕容祯慵懒起身,对着怀里一动也不动的小白猫又揉又捏。 今日外头艳阳高照,对于初冬来说,可是难能可贵的好天气。 他抱着怀中的小猫,缓步踏出房门,来到院子中晒太阳,两旁仆人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慕容府的院子十分考究,假山流水、花草树木一应俱全。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不似夏日绿叶红花满园,但偌大的庭院,仍别有一番风味。 府门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地响起,“小老儿真的是有急事求见慕容侯爷,还望各位官差大哥行个方便,容小老儿见侯爷一面…… 守在侯府的几个侍卫不客气的嚷嚷,“赶紧把人抬走,别给我们侯爷府添秽气,走走走,快走。” “官差大哥,这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里面住着的主儿可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子,当今皇上的表弟,岂能是你们这些刁民想见就见的!” 这时,一道极好听的嗓音突然出声斥道:“我们一没抢劫二没杀人三没放火,只是有事上门来求侯爷救人,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刁民?你可知何谓刁民?还是在你们侯爷眼中,凡是上门来求他的老百姓都被归类为刁民?” “你……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 外面的争吵声令慕容祯忍不住挑了挑眉。 旁边的喜多见状,忙不迭小声道:“主子,外面的气温到底有些凉,您要不进屋休息一会儿?” 他冷哼一声,抱着小猫向门口处踱去,并示意喜多将府门拉开。喜多会意,急忙打开侯府大门。 就见外面站了几个老百姓,为首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两人身后还放着一个担架,上头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 看到这一幕,慕容祯就什么都明白了。 门口的几个侍卫见慕容祯出来,急忙上前躬身问安。 凤五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哽咽道:“小老儿素闻侯爷拥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家徒弟阿贵被恶霸打成重伤,命在旦夕,望侯爷仁慈体恤,救阿贵一命,小老儿做牛做马,一定不忘侯爷恩德。”其它人也都跪地恳求。 他倨傲的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那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哼笑的说:“天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咽气,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上门求本侯救命,本侯岂不是会忙死。” 凤五仍旧不肯放弃,“小老儿自知贸然上门求侯爷救我徒弟实为强人所难,可我家徒弟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一家人全都等着他赚钱养家,求侯爷救他一命。” 说着,立刻磕头,样子谦卑又无助。 凤夕瑶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爹。抬头瞪了那高高在上的慕容祯一眼,“侯爷应知晓自古医者父母心,既然上天赐予你起死回生之能,你救他一命,又能浪费多大力气?” 慕容祯垂着眼眸,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无情道:“我为何要救他?” 她微怔,片刻后反问:“你为何不救?” 被她这话给问怔了,他勾起唇瓣,冷笑一声,“因为本侯不高兴。” “侯爷看似高贵如神,丰神俊朗,可惜却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真是可悲又可叹,像你这种心硬如石之人,老天真是瞎了眼,让你拥有那起死回生之能。” “夕瑶……”凤五听到女儿的一番话,吓得冷汗涔涔。 自古以来,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可女儿竟然大声责骂身分高贵的慕容侯爷,他们的下场岂不是…… 凤五这边怕得要死,伺候在慕容祯身边的奴才也被她胆大妄为的言词吓得不知所措。 慕容祯绝对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主子,这姑娘莫非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骂主子? 慕容祯阴沉俊脸,抱着猫咪的手指不经意的收紧,可怜的猫咪似乎被那股力道抓痛了,喵呜惨叫一声。 众人都以为他会当场发怒,没想到他却在这个时候轻轻笑了一声。 “想要本侯救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他慢慢放松捏在猫咪身上的力道,弯身,慢条斯理的将猫放到地上,令众人惊讶的是,那猫虽然生得小巧可爱,但后腿却是瘸的。 只见那猫咪踉跄了两下,就摔倒在地。 喜多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主子平日的恶趣味,经常给府里的下人或是小动物喂奇怪的药,虽不致死,但也能把人折腾得够呛。 这可怜的小白猫,虽生得娇嫩可爱,但主子之前嫌他太过调皮,便给他下了怪药,没过多久,小白猫失去活动能力,每天只能窝在主子怀中做一只小乖猫。 慕容祯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猫咪,笑道:“你要是能让这只猫重新走路,本侯或许会考虑一下替你们救人。” 凤五瞧小白猫的两只小前爪不断在地上扑腾,可是两条后腿却完全无力。这……这猫该不会是残疾了吧? 如果他真残了,那侯爷岂不是故意为难人? 凤夕瑶敛眉向前走了几步,弯身,将行动不便的小猫抱在怀里摸了摸。 可怜的小猫在她怀中拱了拱,无辜的眼中眨着浓浓的水气。 “夕瑶,这……” 她抬手,示意她爹噤声,“这件事交给我。” 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小袋子摊开,里头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排闪闪发亮的银针。 慕容祯眉头一耸,就见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取出两根银针,轻轻扎在小白猫后腿的穴位上。 学医之人会针炙不算什么,但如果给动物施针,那可是了不得的能耐。因为动物身上毛多,很难找对穴位,再加上动物并不像人那么配合,一旦痛了就会挣扎,更不易下针。 这小猫虽行动不便,可被针扎了一下,还是喵叫了一声,并试图逃走,凤夕瑶不慌不忙,温柔的抚了抚他额头上的短毛,让他慢慢安静下来。 凤五看了觉得奇怪。女儿从小刁蛮成性只知败家花银子,虽然五年前那场怪病后性情大变,但医术方面未承袭他太多。 眼下见她施针手法老练,甚至比他这个大夫还要有能耐,令他大为不解。 但此刻并不是解惑的时候,他也只能静待一旁。 大约半炷香过后,凤夕瑶将扎在小猫身上的针抽回,小猫低叫一声后,竟纵身一跃,从她的怀抱跳到地上,后腿虽出现短暂的行动不便,但他努力了一下,很快便跑离,消失在众人眼前。 凤五惊呆了,喜多也张大了嘴巴,就连慕容祯也微微瞇起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慢条斯理的将针收好,放到袖袋内,凤夕瑶抬头,无畏的与他对视,“还望侯爷能信守承诺,替我们治病救人。” 慕容祯灼热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打量良久,好半晌,才道:“本侯刚刚只说会考虑救人,并没有说一定会救人。不过府里正好缺一个奴才,如果你不想让那个人去见阎罗王,就以身抵这个人情债,做本侯的使唤丫头吧。” 她大怒,“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他冷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转身走人。 凤夕瑶咬牙切齿的在他身后大喊,“好,我答应你,给你做使唤丫头。” 他回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对两旁人道:“把那人给本侯抬进来吧。” 慕容祯的起死回生术并非浪得虚名,原本快断气的阿贵,经他出手相救,气脉已经逐渐恢复成原有的平稳,虽然之后还需要好好调养,但命总算是保住了。 对于慕容祯的这招起死回生之术,从前凤五只有耳闻,今日却是亲眼目睹,十分惊奇。只是为了救阿贵,女儿却得留在慕容府做慕容侯爷的使唤丫头了。 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慕容侯爷性情怪、脾气大,身边伺候的奴才整日都得小心翼翼,就怕哪个地方做不好受主子责罚。 女儿虽然能干,可难保她会在不经意间得罪侯爷,遭到责罚打骂,为此他死活不肯走。 还是凤夕瑶上前劝道:“爹,咱们做人得讲信用,虽然侯爷的确刁蛮任性些,可他到底救了阿贵一命,你不必担忧我,我自有分寸,不会给爹添麻烦的。” 好一阵劝慰之后,凤五终于走了。 也幸亏回春堂离慕容府并不算太远,虽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父女俩想见个面倒不至于难如登天。 待凤五等人将被救活的阿贵抬走后,慕容祯命人将凤夕瑶叫到自己面前。 其实慕容府奴仆成群,根本不差她这一个使唤丫头。他之所以突发奇想的将人留下,是有私心的。 “说说吧,你怎么会给小动物施针的?”他坐在紫檀大椅上,喝着下人奉上的热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似神态自若,可是内心深处却有几分计较。 普天之下,能精准找到动物穴位的人,除了素有神医之称的慕容家嫡传继承人之外,还真的很难找到第二位。 在他记忆中,就只有五年前死在战场上,让他终生都难以忘怀的女人—于筝! 想当年,他从妓院中将不会说话的于筝买下当自己的奴才,日积月累,她慢慢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精湛的医术。 给小动物施针,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得来的,她虽然口不能言,但聪明认真,当初为了能够学会如何在动物身上找对施针的穴位,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里,慕容祯的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纠结。 眨眼间五年过去,时间并没有抚平她曾留给他的层层伤口,他纵有上天赐予的起死回生之能,却无法挽救心爱的人儿。 站在门口的凤夕瑶镇定自若道:“我爹是开医馆的,自幼跟在爹爹身边,耳闻目睹各种行医手法,久而久之,自然也略懂一二。” “噢,如此说来,你爹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医了?” 她忙回复,“自然不敢与侯爷冠盖天下的神医相比拟。”言下之意,他们凤家在医术上也是有一定的名望。 闻言,慕容祯不由得发出一个冷笑,摆明没把凤五看在眼里。 凤夕瑶也不恼,淡然道:“行医者,应具有一颗仁慈之心,医术与医德并存,才是真正受万人敬仰之辈。” 慕容祯不傻,当然一下子就听出她话中的隐喻。 这丫头拐着弯在骂他,说他虽医术精湛,却毫无医德。 正捧着茶碗喝茶的他哼笑一声,“我让你留在府中做个使唤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她从容道:“我们凤家欠了侯爷一条命,以身抵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既然你这么心甘情愿的留在侯府当奴才,本侯就成全你,喜多!” 旁边等候差遣的喜多急忙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慕容祯慢吞吞喝了口茶才吩咐,“把洗衣房里那几个丫头先调到别地去,以后洗衣房的差事,就都由这位凤姑娘一手包办。” 喜多吃惊,不由得小声提醒,“可是主子,咱侯府洗衣房的差事,没有三、五个丫头可是做不来的啊。” 他皮笑肉不笑道:“凤姑娘的本事大着呢,别说三、五个,就是十几二十个人的活,相信以凤姑娘的能耐,也一定能胜任妥当的。” 喜多顿时无语。主子摆明了刁难人嘛。 凤夕瑶倒是无所谓的一笑,“喜多,你前头带路,带我去洗衣房干活吧。” “呃,唉!随我来吧。” 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慕容祯的目光不禁敛了几分。 是他的错觉吗?凤夕瑶刚刚叫喜多的时候竟那么自然顺口,让他忍不住又想起于筝…… 过往的片段一幕又一幕的跃上眼前,令他暗自叹息。 有些记忆,终是忘不掉的。 于筝,你在哪里?五年了,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痴痴守候了你整整五年! 第二章 时间在转瞬间流逝,自从凤夕瑶留在慕容府当使唤丫头,已经整整一个月。 自从刚进府就被慕容祯刻意刁难,她就一直在后院的洗衣房中担任洗衣婢女一职。 对于做惯粗话的她来说,洗衣不是难事。虽说慕容祯原意要她一人全权负责洗衣房的差事,但喜多并没有真将整个洗衣房的差事都交给她来做。 自家主子刁蛮任性,不代表喜多也是个不懂事的人。 洗衣房每天要洗那么多衣裳,如果真将这些衣裳都交给凤夕瑶去洗,恐怕不出三天,娇弱的她就会被活活累死了。 事后慕容祯得知实际情况后,只是哼了一声,倒也没责怪喜多的擅作主张。 久而久之,他竟慢慢将凤夕瑶这么一号人物给抛到了脑后。 这日,她和洗衣房的丫头嫣儿各自捧着一包准备拿去洗的衣裳,从主宅直往侯府后院而去,途径荷花池,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怒意的吼声。 两人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同时转身,就见一向优雅淡定的慕容祯,脸色仓皇的迈着凌乱的步子直直向两人走来。 今年只有十六岁的嫣儿,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三年前被她娘卖到侯府当丫头,平时很少有机会见到侯爷,就算见到了,也只有远观的分。 此刻见慕容祯沉着俊脸直奔而来,嫣儿双手一抖,想也不想的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抱在手中的衣裳全掉满地。 寒风吹来,衣裳就这么一件件的被吹进了荷花池,冬天的京城,荷花早已经凋谢,那几件落在水里的衣裳,此刻显得突兀又刺眼。 慕容祯冲到她们面前,焦急的问:“你们两个刚刚谁去我房里收衣裳?” 凤夕瑶和嫣儿面面相觑。 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嫣儿支支吾吾说:“禀、禀侯爷,是、是奴婢。” “衣裳呢?” 惊恐的嫣儿,脸色苍白的指了指荷花池。 就见慕容祯俊容一冷,抬起腿踹了她一脚,骂道:“你这个没用的奴才!” 话音刚落,就见他纵身一跃,当着她们的面,跳进那结了层薄冰的荷花池里,不但嫣儿吓了一跳,就连凤夕瑶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慕容祯没病吧? 现在可是农历十一月,天气冷得不像话,甚至荷花池面都已经结了薄冰,别说跳进去,就算是用手碰一下也是会冻伤手指的。 而一向倨傲又一肚子坏水想着怎么折腾人的他,居然当着下人的面,就这么跳了下去! 幸好荷花池并不深,池水只到达他胸前。 可就算是这样,在里面待得久了,也是会被冻出病来。 闻讯而来的喜多急急的向这边跑来,嘴里喘着粗气,当他看到主子待在荷花池里,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跪倒在池边,哭喊着,“我的主子啊,这大冷天,您可别折腾了自己,想找什么自有奴才们帮您找,若您真被冻个三长两短,皇太后可是要拿整个侯府的奴才给您赔罪的。” 池里的慕容祯根本懒得去搭理喜多的哭诉,他就像疯了一般,不停的在飘荡池面上的衣裳里寻找。 闯了大祸的嫣儿完全吓傻了,她呆呆跪在原地,直看着荷花池里的侯爷。 凤夕瑶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到底在找什么?瞧他一脸惊慌失措,仿佛丢了命根子一样,既紧张又无助。 喜多见状,急忙招呼府里的奴才都赶过来帮主子一起找,可是奴才根本不知道主子要找什么,不知从何找起。 这时,呆站在池边凤夕瑶,看到一个绣着两只鸳鸯的天蓝色荷包飘落到她的脚边,那荷包绣得十分精致可爱,两只小鸳鸯也被各色丝线修得栩栩如生。 她忍不住弯下身,将那荷包捡到手里,虽然浸了水,但没有脏,只不过从外观看来,这荷包似乎用了好多年,却掩不住荷包本身的精致。 凤夕瑶忍不住小声道:“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已经浑身浸湿的慕容祯闻言,抬起略显慌乱的双眸,当他的视线落到她手中的蓝色荷包时,原本失去神采的双眼,像看到曙光,急匆匆的直向她走来。 由于荷花池底堆积了很多淤泥,他几次都险些摔倒在池子里。 但仿佛有股莫大的动力推着他,让他一口气走到凤夕瑶面前,想也不想的伸手夺过她手中的荷包。 就像不小心弄丢了珍藏多年宝贝的孩子,当他抓到那只小小的荷包,俊美的脸上露出难掩的激动神色。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荷包有没有受损,除了被池水打湿之外,幸好它完好无缺。 慕容祯将荷包视作珍宝般护在胸口,抹了把脸上的污水,无视自己满身的肮脏与狼狈,上了岸边。 喜多急忙凑上前,将一件做工精细的厚披风披在他身上。“主子,以后这种事交给奴才们做就行,您可千万别再吓咱们了。” 他没吭声,小心捧着那只荷包,缓步向主宅的方向走去。 凤夕瑶忍不住盯着他。他的背影看起来孤单而狼狈,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旅者,用他最落寞的一面,向外人展示他内心深处的苦楚。 这样的慕容祯让她觉得陌生,又觉得心痛。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有些失落的收回心神,久久不能言语。 可怜的嫣儿仍旧呆呆傻傻的跪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失手,竟然害主子的衣服掉进荷花池,这么冷的天,侯爷因为她的手误跳进冰冷的水中,那可是罪罪大恶极的过错。 如果被宫里的皇太后知道这件事,她这个小小的丫头,下场恐怕是凶多吉少。 凤夕瑶见嫣儿始终贵在原地不起,不由得上前劝她,“侯爷已经走了,你快起来吧。” 她傻愣愣的抬头看向她,抖着声音哭道:“我害主子跳进那么冷的水中,主子肯定要治我的罪……” “既然他已经离开,就不会再治你的罪。”凤夕瑶将她扶了起来,“如果他想责罚于你,早在上了岸的时候就已经治你的罪,快,别跪着,这么冷的天,跪久了对身子骨不好,赶紧把衣裳捡一捡,咱们还得回洗衣房干活呢。” 嘴里虽然好言劝着,可她的心里却乱成一团。慕容祯居然会为了一只小小的荷包失态到这种地步。 他……仍念着五年前的那个人吗? “凤姑娘,醒醒,快醒醒……” 夜半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凤夕瑶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困难的睁开双眼,就见喜多提着一只羊皮灯笼,满眼镀银的站在她床前。 她有些意外的皱起眉,低声道:“喜多?怎么是你?” 也幸好慕容府待下人并不刻薄,凡在府里当差的姑娘小子,睡的都不是那种好几十人一间的大通铺。 四个人一间,环境是差了点,但每人一张床,有自己的私人小空间,已经很是不错了。 每个人的床前都有帘子挡着,所以喜多的到来,并没有惊醒旁人。 他压低声音问:“凤姑娘是不是懂些医术?” 凤夕瑶满脸不解。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今儿晌午的时候,主子不是不顾一切跳进荷花池,虽然事后差人打热水泡了澡,可是我在外间睡觉,听房里的主子咳个不停,进门一探,主子似乎发高烧。” 说这话时,喜多是满脸焦急,“现在已是午夜时分,若是出府给主子找丈夫,恐怕又要耽误一些时候。再说,主子本身店堂是京里有名的神医,如今他病了,若是再找别人来瞧病,怕会落人口舌。 “那天我瞧凤姑娘医好那只瘸腿猫,猜想凤姑娘肯定也懂些医术,你快去给主子瞧瞧,别让主子真病大发,到时皇太后那边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是不好交代。” 听喜多这么一说,凤夕瑶什么都明白了。她就知道这么冷的天跳进荷花池肯定会出事,没想到慕容祯的病来得这么急。 当下不敢耽搁,她对喜多道:“你等我换身衣裳,这就和你去给侯爷看看。” “那我在外面等凤姑娘。”说完,他轻手轻脚的走了。 叹了口气,她忙穿了衣裳,又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小心的步出佣人房。 前往主宅的途中,喜多提着灯笼边走边抱怨,“主子真是个死心眼,人都死了五年了,他还是……”说到这里,他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凤夕瑶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什么人啊?” “唉!不瞒凤姑娘,主子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是五年前那姑娘因为一场意外不幸去世了。今天主子急着跳进荷花池里找的那个荷包,就是那位姑娘当年亲手给主子绣的。 “自从那姑娘去世后,那荷包就成了主子唯一的精神寄托,把它当宝似的整日带在身上,今早出门时发现荷包没了,就疯了一般跑回府里四下寻找,像丢了魂一样……” 喜多在前面小声的抱怨着,凤夕瑶一声不吭的在后面听着,他每说一句,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疼痛一分。 到了慕容祯的寝房门前,喜多放慢脚步,压低了声音道:“凤姑娘,主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其实心地不坏,之前他故意刁难你,让你在咱们府里当个使丫头,其实只是一时之气,主子被宠着养大,没人敢和他呛声,那天你……”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总之,你别怪主子之前折腾你,他一年到头没怎么生过病,眼下这次发病,肯定脾气更加火爆,若有什么刁难辱骂之言,还请凤姑娘别往心里搁去。” 不是他多心,而是主子那坏脾气,把京城里里外外的大小人物全都给得罪了。 虽然慕容家家大业大子嗣多,可唯一继续家主之位的却只有主子一人。子嗣中也不泛有医术精湛者,但这些年硬是被主子踩在脚底下,不知受了多少气。 这次主子病了,他不是没想过去求主子的堂兄弟过来给他治病,但怕真上门去求,只会碰一鼻子灰。 眼下他也只能求凤姑娘出手相救了,好歹她爹是回春堂老板,就算医术比不得御医,相信治个小小风寒肯定不成问题。 凤夕瑶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器之人,如果侯爷真病了,我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她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隐约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喜多急忙快步上前,将房间的蜡烛点燃了。 凤夕瑶不敢耽误的走上前,当她看到平日张扬跋扈的慕容祯竟露出满脸病容,不禁吓了一大跳。 瞧他整张脸烧得通红,唇瓣却发白,双眼紧闭,却是不断的咳嗽。 她赶紧将他的手臂从被子里拉了出来,细细把过脉,再探了探发烫的额头,惊道:“怎么发热成这个样子?我再晚来些时候,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喜多听了,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忙道:“凤姑娘,如何是好?” “你别急,先拿纸笔过来,我开个方子,你赶紧让人煎药,然后再煮些热水送过来,咱们得先帮候爷退烧,免得转成肺炎那可就麻烦了。” “我这就去办。” 喜多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忙找来纸笔,让凤夕瑶开了方子。 侯爷病了,这可是府里的大事。 慕容祯身边伺候的贴身丫头全都被喜多给召唤起来,又是煮热水又是煎药,一时之间全都忙了起来。 凤夕瑶也没闲着,让人将慕容祯扶趴在床上,褪了身上的绸衣,露出光裸的后背,再敢取来药油,拿下头上一根扇形的玉钗,帮他刮痧。 始终在旁边伺候的喜多不由得问:“凤姑娘,这是……” 她一边刮一边回道:“这种方法可以让侯爷尽快退热,待会儿再给他喝汤药,双管齐下比较快好。” 喜多忙点头,“凤姑娘有心了。” 慕容祯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也分不清到底发生何事,只觉得有人在他的背上来来回回的刮揉着,有些微痛,却很舒服。 也不知被摆弄了多久,他又被人扶着,强行灌入一碗苦哈哈的汤药。 他虽被外界传成是神医中的医圣,但对苦哈哈的东西最是反感。 他推拒着不肯喝,耳边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侯爷还是把药喝了吧,再任性下去,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慕容祯微微睁开眼,隐约中,看到一张素静白皙的面孔,生得透丽漂亮,打扮得并不华丽,可看在眼中,却异常舒服。 他大概真的是病糊涂了,竟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熟悉,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动听。 他任由对方扶着,喝下那碗苦药,有些药汗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人急忙用帕子为他擦拭。当对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嘴边时,他的身子猛然一颤。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逆流,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是自己作梦吗?眼前这张面孔,竟慢慢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筝儿……”当这个名字被他唤出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对方的手。“筝儿,你回来了……” 就像抓住赖以生存的救命浮森,当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时,过往的一幕一幕如洪水一般涌上心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在等你,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今日的重逢,筝儿,我好想你,别再离开我了。”即使浑身上下没有力气,他仍旧执拗的将对方揽进怀里,压在身上,她几乎喘不过气。“侯爷,快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慕容祯哪肯如她意,想了五年、盼了五年的人儿,如今近在咫尺,他恨不能掏出自己的一颗心向她证明这五年来的思念和懊悔。 旁边的喜多被这一幕吓到了。就算主子真发烧烧糊涂了,也不能糊涂到认错眼前人呐! 凤夕瑶被慕容祯牢牢压着,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着她,她又羞又窘,偏偏旁边的喜多还瞪圆了双眸眨也不眨地在看热闹。 她有些生气,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从他的怀中逃了出来。 逃开后,脸上的红晕只培不减 ,她气恼的瞪了迷糊中的祸首一眼,急忙整理好自己被他弄皱的衣裳。 “喜多,记得过两个时辰给侯爷喂一碗药,天色也不早了,你好生伺候着,我走了。”说完,也不管对方答不答话,她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喜多无语的望着门口,眼神却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折腾了一整夜,隔天清晨,大病一场的慕容祯总算好转。 虽然仍旧虚弱,但他喝了药、退了烧,只要多加调养细心滋补,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恢复从前的生气,又有力气刁难人。 经过昨晚,喜多可是被吓了个半死,怕主子有个万一,小心伺候着主子吃饭喝药。 可看到那碗热腾腾的苦药,慕容祯甩头拒绝喝。 喜多哭丧着脸小声拜托,“主子您别再使性子了,奴才知道这药苦,但您若是不喝,万一要是……奴才无法向皇太后交代啊。” 对于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慕容祯能记起来的片段实在有限。他知道自己昨天病得很严重,严重到在半梦半醒之中竟然产生幻觉。 梦见思念了五年的人儿回来,他又惊又喜,可是后来那人竟不理他的哀求,不顾一切的逃离他的怀抱。 如今怀里空空的,令他又沮丧又难过。 喜多捧着药碗,上前不忘道:“这可是凤姑娘给您开的方子,果然有效,主子快些喝,快些把病养好,不然皇太后知道了,怕是又要为主子忧心了。” 听到这话,慕容祯不由得挑起了眉头。“凤姑娘?” “呃 ,昨天晚上主子发高烧,奴才吓坏了,情急之下就把不久前被主子当成使唤丫头招进府里的那位凤姑娘找了来,她爹凤五是回春堂的丈夫,奴才就想,凤姑娘肯定也略懂些医术,所以……” 他偷瞟了主子一眼,又道:“奴才当时怕出事,就把凤姑娘找来,没想到凤姑娘果然有些事本。” 说着,喜多把昨天晚上凤夕瑶为他刮痧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说了。 慕容祯听了感到意外。那昨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他隐约记得,当自己抱着那个女人时,真切的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于筝的气息。 喜多见主子一直皱着眉没说话,有些担心。他急忙转身,将昨天凤夕瑶给他开的药方子拿过来。 “主子,这是凤姑娘开的药方,您快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事大意不得,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慕容祯自幼习医,治病要用哪种药,几乎是一看便明白。当他接过喜多递来的药方子时,不禁脸色大变。 他抖着手中的纸,急问:“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喜多有些不解的回答,“就是凤夕瑶凤姑娘,主子,怎么了?” 慕容祯死死捏着手中的药方子,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迹,越看他的神情越激动。 被主子的反应吓到了,他焦急的询问:“这方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主子,您这是干么?” 见主子就要起身下床,喜多忙上前阻止。 “凤姑娘说了,在您身体还没彻底康复前,最好不要下床吹风,外面天冷,今天早上刚下了一场薄雪,主子有什么事,差遣奴才去办就行。” 慕容祯哪肯搭理喜多的啰嗦,一把将他挥开,也不管自己此时身体还病着,抓了外衣就往身上套,执意要出门。 “主子啊,您这是要干啥?”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一边系着身上的衣带,一边问着喜多,“你刚刚说的那位凤姑娘,她现在在哪?” “主子您忘了,一个多月前,她被派到洗衣房去做洗衣工……” 听到这里,慕容祯懊恼的咒骂一声,衣服还没穿好,就急着向门外跑去。 喜多一把抓过一件厚披风随后追上,嚷道:“主子,您真想出门,先把这披风披上——” 当慕容祯跌跌撞撞的来到洗衣房,就看到府里几个婢女正围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的聊天。 乍见主子突然闯了进来,平日很少有机会看到主子的她们都吓了一大跳。当下也顾不得手里还做着活,便急忙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一个个跪倒在地,给侯爷请安。 不远处的凤夕瑶,正手脚俐落的将刚刚洗好的被罩晾好。当她转过身,就看到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丫头们全跪了一地。 再往前瞧,瘦削高挑的慕容祯正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双眼眨也不眨的向她这边望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两人各站一方,就这么四目遥望。 跪在地上的丫头都吓得不敢吭声,尤其是昨天闯下大祸的嫣儿,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心想着侯爷突然大驾光临,是不是来治自己的罪了。 慕容祯死盯着凤夕瑶的面孔,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动。 在经过跑在地上的几个丫头身边时,他手臂一挥,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虽然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主子想要她们走,她们自然不敢在此地停留。 凤夕瑶呆呆的站在原地,眼见洗衣房只剩下她和慕容祯两人,心底也不免有些紧张。虽然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但表情有些吓人。 被他灼热目光盯得无处可躲的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慕容祯开口了。 “听说昨天晚上我病重时,是你给喜多开药方,还帮我刮痧治病?” 她轻轻点头,“当时情况危急,虽然我的医术不如侯爷,但寻常病症还是应付得来。” 慕容祯锁住她的视线暗忖,昨天晚上被自己揽在怀中的那副娇躯,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不着痕迹的微扬嘴角,“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侯爷言重了,当初你肯出手救活阿贵,对我凤家来说,是天大的恩德,今生今世能为侯爷效命,也是我凤夕瑶的福分。” “凤夕瑶……”慕容祯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言语中尽是玩味。 他继续朝她的方向走去,死死盯着眼前这张面孔。 她出生于小门小户,五官生得十分秀丽,身材虽娇小瘦弱,但大概是经常干粗重的活,所以眉宇之间不见娇态,隐约带着几分精明和锐气。 这样的一张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这人到底想干么?凤夕瑶被他看得有些郁结,可身后已经无处可躲。 “你相信世上有灵魂存在吗?”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直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慕容祯目光灼灼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瞅着眼前娇小瘦弱的姑娘。 “人死之后,皮囊化成了灰烬,灵魂却会以其他方式得到再生。” 凤夕瑶被他逼得只能仰高头,迎上他幽深的双眸。 面对这个问题,她小声辩驳,“侯爷此言过于虚幻,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会有灵魂存在?” 闻言,慕容祯却笑了。 他突然抬起手,凤夕瑶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本能的想逃开,无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却被他拦腰一抱,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 当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慕容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一切。他紧抱着她,十指用力收缩,仿佛下一刻,怀中的娇躯就会被他揉进体内。 凤夕瑶被他的举动吓坏了,用力挣扎,急欲逃开他的掌控。 “侯爷自重!” 慕容祯眯着眼看着怀中不断挣脱的人儿。刚刚的震撼,让他再次确定,她就是他花了整整五年要找的那个人。 她真的被他吓坏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见他死不放手,便气恼道:“我不过是趁侯爷生病之时给您开了两副,您用不着感激。”说着,她一把将他的身子推开,急忙向另一边逃开,“如果侯爷真想谢我,就别再把我当成使唤丫头,尽快放我离开,回去与爹爹团聚。” 一口气说完,她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望着她狼狈而逃的背影,慕容祯的一双手,紧紧抓住系在腰间的那只荷包,俊美无俦的脸上,蓦地绽放出一道释然的笑意。 于筝,不用再逃了,因为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第三章 多年前的天启王朝,对很多老百姓来说,是段无法忘怀又倍感痛苦的时光。 荣康帝虽然创下了天启王朝的霸业,可由于积劳成疾,暮年时,身体每况愈下。 慕容家嫡传长子慕容祯有天赐之术,能令人起死回生,早在几年前,荣康帝险些被勾魂使者带走的时候,他便出手救下荣康帝一命。 可惜慕容家的起死回生之术,只能在一个人身上使用一次。 荣康帝膝下子嗣虽然不少,但最有可能当上皇帝的,一个是二皇子朱成霄,另一个便是四皇子朱成晋,两人皆是皇后所出。 朱成霄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虽然为人狡诈,可自古以来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的规矩根深蒂固,所以他最有可能被选为太子。但对朝中诸多大臣来说,四皇子的才情及气度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朱成晋年少时期便在外参军,心系王朝百姓的安危,当敌军来袭时,他亲自挂帅上阵,带领大队人马前去围剿。 不料,荣康帝还没来得及立下太子之位,就在某个雨夜骤然驾崩。二皇子朱成霄趁机自己登基为帝。 改朝换代之际,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拥护新帝朱成霄的人,自然在朝中占据举足轻重之位;而拥护四皇子的,则被刚上位的新帝极力打压降职。 唯一没受到这场变故影响的,只有慕容一家。 朱成霄自知皇位得来不易,就怕中途发生变故,所以讨好慕容祯绝对是有必要的。 因为当今皇太后慕容燕——是他和四皇子的生母——正是慕容祯的亲姑姑。又因慕容家拥有旁人所没有的起死回生之能,不管谁上位,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保命符。 所以就算新帝在大臣面前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表弟。 在狠狠惩治了朱成晋的党羽后,新帝为了讨好慕容祯,派人送了一箱又一箱的稀珍宝贝到慕容府,极尽所能的想要讨好这枚保命符。 慕容祯脾气大,医德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别说皇上拿他没办法,就是当今皇太后,他的亲姑姑,也不敢轻易指使这个亲侄子做这做那。 今年十九岁的慕容祯,身杯绝技,医术高明,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搜罗各种毒虫草药炼制丹药。 府里的下人大多遭受过这位主子的“毒手”,经常有人在服了他炼制的丹药后变聋变哑,甚至失去行动能力,但他的医术真的很高明。 他能把人折腾死,也能轻易把人救活。 朱成霄听到这个消息,便命人四处给这位表弟寻找奇虫怪草,统统送到慕容府给他炼药。 见宫人抬了几箱子宝贝进慕容府,丰神俊朗的慕容祯玩世不恭的坐在椅子上,摇着白玉扇发出一声哼笑。 对那些抬箱子的宫人道:“你们回去告诉皇上,他送来的那些虫子草药炼出来的丹丸一点效果都没有,浪费人力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他真不幸死了,我好歹会念在他是我表兄的份上救他一命,要他别再为了讨好我而瞎折腾了。” 几个宫人听了这话,都不知所措。 这侯爷做人高调,没想到连讲话也这么高调,连当今皇上都没放在眼里! 不过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慕容祯的确是有高调的本钱。 既然侯爷已经讲话,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一个个行了礼问了安之后,便回宫向皇上禀告。 一直伺候在慕容祯身边的奴才喜多,今年只有十六岁,几年前患上了一场大病,被狠心的家人扔在街上任由他自生自灭。 当时正乘着软轿逛街的慕容祯看到快要断气的喜多,一时善心大发,命人把他带回府,救治了一阵,险些就去见阎王的喜多真被他给救活了。 从那之后,喜多就成了慕容祯的贴身仆人。 苦没少吃,受罪也有他的分,主要是主子完全把他当成试验品,每次炼出来的新药,都要在他身上试用一遭。 好几次,喜多都差点被活活毒死,但慕容祯救人的手艺实在太精湛,在他差点断气的时候,活生生把他从阎王爷的手中再度抢回来。 在皇上派来的宫人被打发走后,喜多端着在冰窖中镇好的酸梅汤给主子解暑,还不忘笑道:“皇上送来的那些药草虽然不得主子的心,可其中不乏有珍贵上等的药材,要奴才说,皇上待主子也是用了心思。” 接过冰镇酸梅汤的慕容祯哼笑一声,“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罢了,什么心思不心思的,他那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别人尚且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种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喜多听了这话,自然是不敢再多吭声。 说起当今皇上的皇位,的确有些蹊跷。表面上是先帝授意,实际上……可就复杂多了。 一口气将酸梅汤喝得精光的慕容祯,烦躁的拿扇子给自己搧风。 最近他炼了几副药,都不太满意,倒不是药效不行,而是折腾起来实在没意思。除了起死回生之术之外,对于天底下各种疑难杂症他研究得差不多,凡见过的病症,他都能医治一二。 日子久了,没什么挑战性,这让他感到无趣到了极点。 喜多见主子眉头不展,心底便明白了几分,笑着上前道:“奴才听说寒烟楼有位姓于的姑娘,不会说话,却拥有一副好歌喉,慕名去听曲的客人都对于姑娘赞不绝口,主子若觉得无趣,不如也去寒烟楼见识见识?” “咦?意思是哑巴还会唱歌?”这事倒是奇了。 喜多忙点头,“奴才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主子,要不咱们去瞧瞧?” 慕容祯戏谑的多看了他一眼,用扇柄不轻不重的捧了他脑袋一记,“要是你敢骗我,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喜多捂着被敲痛脑袋嘿嘿直乐,“就是借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子,奴才也不敢骗主子。” “行了,少废话,走,咱们这就去寒烟楼瞧瞧热闹去。” 寒烟楼之所以能成为京城中最大的妓院,是因为老板鑫秀莲为人仗义,待楼里的姑娘都视为己出。 凡想卖艺不卖身的,任凭客人出多高的价钱,只要楼里的姑娘不乐意,她绝对不会强逼姑娘们就范,也因为如此,慕名投奔寒烟楼的姑娘越来越多。 除了当家花魁外,目前最受人关注的,就是素有哑女歌姬之称的于筝。 说起于筝,今年只有十七岁,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 几年前她被人卖到赛烟楼,金秀莲就发现她生得娇俏可爱,长大后必会成为寒烟楼中的红牌。可惜于筝虽貌如天仙,却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令人惊奇的是,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居然拥有一副好歌喉。 卖艺不卖身的于筝打三年前就在寒烟楼内唱曲,渐渐长大成人后,生得越发标致秀丽,慕名来听她唱曲的客人每天络绎不绝。 当慕容祯带着喜多大摇大摆的来到寒烟楼时,时间还早,客人并不多。 金秀莲行走江湖多年,一眼便看出这位年轻公子哥来头不小。脸上立刻堆满亲切的笑容,热情的迎上前,并吩咐左右丫环端茶递水,千万别怠慢了这位爷。 慕容祯四下打量了寒烟楼一眼,玩世不恭的摇着扇子,笑了一声,“不用瞎忙活了,今儿个我来你这寒烟楼,可不是叫姑娘寻乐子的。”说着,他大剌剌坐到椅子上,极其傲慢的对她道:“听说你这楼里有个会唱曲儿的哑巴,人呢?叫过来给我瞧瞧。 ” 金秀莲闻言,立刻明白这位俊俏的公子所指何人。“公子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我们于筝姑娘前阵子生了场重病,这才刚好,再早来些时候,她可没办法唱曲给您听。” 他哼笑一声,“既然这样,你还不快把那姑娘给我叫过来。” “欸,我这就差遣人给公子叫人去。对了公子,您要不要一边吃酒一边听曲儿呢?” 慕容祯想了下,发现肚子的确有点饿了,便让老鸨准备个环境好的房间,再上些可口的酒菜,好一边听曲一边喝酒。 一会儿,酒菜上好,一个年红十六、七的姑娘,捧着一把琵琶,踩着小碎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慕容祯自幼生于大富之家,不管是皇宫贵族还是达官贵人,他见识过的美人是数不胜数。 要说这于筝的容貌比起他曾见过的漂亮姑娘,并不逊色。但让他意外的是,明明出身于青楼中,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着迷的倨傲之气。 她的五官生得极其精致,举止优雅,笑容可掬,踏进房间后,不卑不亢的向他微微一福。 慕容祯自认自己生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容貌,自几年前父母双双去世后便承袭爵位,继续了慕容家家主的位置。 集容貌和地位于一身的他,从来不乏姑娘们倾慕的眼光,可于筝在看到他时,眼底除了尊重和谨慎外,居然再无其他,这让他心底多少有些意外。 他打开扇子,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搧着风笑道:“听说你唱的曲儿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好,既是如此,你先随便唱一首给我听听,让我瞧瞧传言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那叫于筝的姑娘闻言先是微微一笑,随后轻手轻脚的走到椅子前落坐,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琵琶琴弦,美妙动听的音乐,便在房中流淌开来。 随侍在侧的喜多片刻不敢怠慢,赶紧给主子上菜倒酒。 慕容祯却没有吃东西的兴致,只提起酒杯,酌了一口,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边搧着风,一边听她唱曲。 优美的前奏完毕后,就见她张开樱桃般大小的粉唇,娇美动听的嗓音便逸出,令他微微一怔,果然如黄莺出谷,悦耳清逸。 也不知她唱的究竟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歌声嘹亮,嗓音动听,歌词华丽,优美旋律中又带着几分忧弘之气。 慕容祯自幼只钻研各种医术,对于戏曲并不感兴趣。今儿个之所以会来寒烟楼看热闹,纯粹是听喜多说的,这里有个会唱歌的哑巴。 此时他听着那美妙的琴音、清亮的歌喉,不知不觉,竟沉浸其中。 一曲完毕,慕容祯仍有些意犹未尽。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对方面前,轻轻合拢了扇子,垂头问她,“你刚刚唱的那个曲子,曲名叫什么?” 于筝只是笑笑,随即从一只小布包中掏出纸笔,蘸上墨汁,工工整整写下四个字:江山美人。 慕容祯只觉得她的字写得小巧绢秀,说不出来的漂亮好看,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就像她的人,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你真的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她轻轻点头。 他觉得十分惊奇,当下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探向她的脉向。于筝被她吓了一跳,试着挣扎两下,却没挣脱开来。 慕容祯笑了笑,固执的抓着她的手,捏在她的脉门之上。他神医之称并非浪得虚名,只要探过脉象,就能知道她到底是真哑还是装哑。明明会唱歌,却不会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嘛! 果不其然,在探过她的脉象后,他冷冷笑开,“你声线并没有问题,之所以不肯开口说话,应该是心理问题吧?” 于筝俏丽的小脸微微一变,随即慢慢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让他给猜对了!他见过上千上万种奇怪病症,出现在于筝身上的症状,还是头一次碰到。 无聊多时,终于让他找到有趣的乐子,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想了想,便回头道:“喜多,去把寒烟楼那老鸨子给我叫过来。” “呃……”喜多太了解主子脸上那股兴奋的神情代表什么意义。 每当主子找到新鲜玩意儿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而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时,就表示有人将要倒大霉了。 见喜多愣神,慕容祯瞪了他一眼,“还愣在那干什么,去叫人!” “我这就去。”喜多急忙出门。 不多时,金秀莲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奉上一贯的招牌微笑,“公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早在这位公子被领到包房后,她就派人去打听他的来头。这一打听,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位俊俏公子居然是皇上的表弟,皇太后的亲侄子,素有神医之称的慕容家的现任家主。 他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当喜多去召唤她,说公子有请时,她是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急忙便跑了过来等候差遣。 慕容祯笑看了于筝一眼,随即问金秀莲,“这姑娘在你这楼里待了多久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年。” “想必这几年来,她也为你这地方赚了不少银子吧?” 金秀莲满脸陪笑,“我们这寒烟楼做的可都是小本生意,至于赚钱不赚钱,都是客人们捧场……” 没等她话讲完,一张数额庞大的银票便甩到她面前。 她有些不解,壮着肚子问:“公子这是何意?” 慕容祯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道:“我要为她赎身,这姑娘,本公子买了!” 话音落定,不但金秀莲愣住,就连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于筝也怔愣。 见老鸨迟迟没去接那银票,他不客气的挑高眉头,冷笑道:“怎么?莫非你嫌银子少?” 她哪敢嫌少,眼前这位可是天启王朝人尽皆知的神医,连当今皇上都惹不起的人物,别说对方拿了银子赎人,就是一分不拿直接要人,她也只有乖乖将人送上门的分。 慕容祯没空理会金秀莲心里怎么想,他直接转身,对于筝道:“我是慕容祯,能医各种疑难杂症,你想开口说话吗?” 当她听到他自报家门时,脸色一变,当他主动问她是否想开口说话,她的神情略显激动。 “回答我,想或是不想?” 于筝被迫望进他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她想,她当然想,没有一个人愿意当哑巴,虽然她唱得一口好歌,可她同样也很想开口讲话。 慕容祯邪气一笑,傲慢的对她道:“既然想,那就别犹豫,随我走吧。” 于筝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姑娘。 自从她被慕容祯从寒烟楼中赎身后,就被他带进了慕容座,成了慕容祯身边的贴身丫头。 当然,像慕容祯这种生在富贵中的公子,从小到大都不缺婢女丫头。但问题就出在,他的脾气烂到极点。 除了喜多,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超过半个月。 因为他脾气坏、性格怪,经常会因各种小事将底下伺候的奴才骂到痛哭。 偏偏那些丫头一哭,他就烦到不行,实在没耐性去面对动不动就哭的丫头,所以只要哪个人敢当着他的面掉眼泪,他便当机立断直接将人打发走,以后再也不想多看那人一眼。 而她当初被慕容祯带进府,是打着给她治病的理由她才心甘情愿随他而来。可是她也知道,这病不是今天进府明天就能治好的。 白吃白住毕竟不好,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她便主动分担了慕容祯房里的一些活。 也多亏她手脚勤快,做事俐落,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将慕容祯这位难伺候的主子给伺候得开开心心、周周到到。 最让他愉悦的是,她有副好歌喉,字也写得漂亮。 当他心烦无聊时,便让她唱上一曲儿解闷。 这天中午,天气热到不行,从乐房里出来的慕容祯,直挺挺的躲在房间的软榻上,拿扇子给自己搧风。 进了夏季之后,京城的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热。他正热得心烦意乱时,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于筝。 她身穿一袭浅粉色衣裙,头上戴了几根银钗,却显得落落大方,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青瓷碗,上头盖着盖子。 见她进来,慕容祯不客气的对她道:“快过来给我搧搧风,这天真是热得要人命。” 于筝转身轻轻将门掩好,踏进房间,将青瓷碗放到榻边的茶几上,顺手接过他递来的扇子。 自从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被他赶走之后,于筝就成了他身边的专属仆人。 伺候人这种活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而且在她看来,慕容祯脾气虽大,但为人心地还是善良的。 而且她真的很感激他,自己口不能言多年,神医的他若真能将自己的病治好,以后她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与人讲话了。 她一边慢条斯理的给他打扇,一边将那青瓷碗的盖子掀开。 顿时,碗内冒出一层淡淡的冷气,一股清香味也迎面袭来。 慕容祯起身一看,青瓷碗里盛着的竟然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羹,各种水果熬在一起,颜色鲜艳,仅是看着就有食欲。 最让他开怀的是,那水果羹中还夹着亮晶晶的冰块。 “这水果羹是你做的?” 于筝温柔的一边给他搧风,一边点头,并指了指那只早在阗凉气的碗,示意他快点吃了。 慕容祯正热得烦心,眼下有冰凉凉的水果可吃,他当然是非常开心。 在这种三伏天里,能吃到一碗这么清凉的东西虽然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但能把水果羹做得如此美味,就令人心情愉快了。 很快将一大碗水果吃光,又将那带着冰块的水果汁喝得一滴不剩,热得快要抓狂的慕容祯终于暑 气全消,心满意足的躺在榻上乐呵呵的当大爷。 好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就见于筝跪坐在榻边,十七岁的她,肌肤白皙,吹弹可破,比起那些浓妆艳抹、头上插满各种华丽珠钗的姑娘,她真是很养眼。 自幼习医的慕容祯,多少有些洁癖,他始终觉得,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他是碰都不屑去碰一下。 可于筝给他的感觉却很不同。就算她出身青楼,可为人恬淡懂事、温柔婉约,一颦一笑仿佛都在勾引着他的灵魂。 也不知是不是饱暖思淫欲,当他不经意看到她粉嫩的双唇、秀丽小巧的鼻尖以及那双水汪汪压人魂魄的大眼时,心头竟掠过一阵异样的悸动。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她另一只没打扇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于筝似乎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俏脸一红,本能的想要抽回手,却被慕容祯霸道的抓住,微一用力,就将她捞到身边,顺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可怜于筝有口却不能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慕容祯不由得笑了起来,因为怀中小女人的表情甚是可爱,此刻,他突然觉得她哑一辈子也好。 这么安静又养眼的可人儿,在他需要的时候唱唱歌,不需要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陪在一边任他差遣伺候,人生能得此佳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她张着小嘴、瞪圆双眼的模样极为讨人喜欢。慕容祯情动,低下头,一口噙住她娇嫩的唇瓣,反复蹂躏嘶咬,为所欲为。 当他满足地缓慢离开她,就见她的小嘴被吻得通红肿胀,别有一番诱人光景。 于筝的确是被他吓坏了,脸色飞红,眼底泛着浓浓的水气,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慕容祯却像极了一个霸道的恶痞,邪气的勾起她的下巴,自大道:“我查探过你的脉象,你的声线完全没问题,依我之见,你之所以不能开口说话,很有可能是心理原因。正所谓心病要由心药医,我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刺激你的情绪而已,说不定你被我刺激到了,突然就能开口讲话了呢。” 别说于筝,就连慕容祯也被他顺口胡诌出来的理由给说服了。 于筝只能可怜兮兮的被他压在身下,偏偏她那双有如小鹿般的无辜眼神,再次令慕容祯怦然心动,也不管是否接受自己的解释,低下头,又吻住那娇艳欲滴的双唇,继续恣意驰骋,汲取她的芳香。 在反复将她狠狠欺负了一翻后,慕容祯仍意犹味尽,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如果能将她的衣裳剥光,尽情占有她那娇嫩的身子骨,想必一定会更加美妙。 可惜他还没将这个想法执行,趁机从他怀中逃脱的于筝已经逃下软榻,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顶着一张羞红的脸颊急忙的逃出房间。 看着她仓皇狼狈的背影,慕容祯哈哈大笑。 有趣,实在很有趣。他恶劣惯了,从小到大就以捉弄人为乐,于筝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就算她现在逃了,可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他不急于一时吃了她。 现在首要问题,是派人去打探于筝的事,他总该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造成今天这种口不能言的后果。 慕容祯派人去查她的底,到了傍晚时分,就有人把消息带了回来。 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于筝居然是被她继父卖到寒烟楼的。 原来她之所以会有一副好歌喉,是因为她亲爹曾是个琴师,她娘是个舞伶。 在她五岁那年,她爹去世,她娘带着她改嫁,可惜所嫁非人,于筝的继父是个赌徒兼酒鬼,不但败光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娘在气极之下重病而死,小小的于筝只能跟着继父过日子。 没想到继父是个畜生,在她十三岁那年,酒后乱性强暴了她。 也许是于筝受到惊吓,从此以后,再也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继父因为欠下大笔赌债,没办法,于是将她卖进了寒烟楼,从此消失无踪。 慕容祯怎么也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磨难后,她居然还能露出那么恬淡柔美的微笑去面对每一个人。 没有嫌弃,没有鄙视,这一刻,在他心里,有的仅仅是对于筝的心痛和疼惜。 慕容府内一片安祥和乐,这并不代表整个天启王朝就是天下太平。 自从朱成霄当上皇帝之后,也不知怎地,天灾是一场接着一场来,洪水、地震各种自然灾害几乎是连续不断的发生,全国各地的老百姓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竟广纳后宫,不断的向民间招选美人。 这还不打紧,更让老百姓愤怒的是,皇上还砸下大笔银子兴建后宫,由于国库空虚,皇上便下旨去各地敛财,老百姓已经因为各种天灾穹得三餐都吃不饱了,现在还要承受高额的赋税去给皇上养女人,日子久了,引起民愤。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边境和敌国作战的四皇子朱成晋,虽然成功打败敌军,但想起众将士拼死拼活的保卫国土,远在京城的皇上却在后宫玩女人,这也就算了,竟一再延宕提供他们量草,延误了不少军机,造成死伤极其惨重。 这下真把他给惹怒了,决定起义反攻,一时之间进行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动荡的时期。 虽然慕容府并没有受到波及,但在这个时刻,慕容祯也尽量保持低调,免得惹祸上身。 而被他带进府以治病为名的于筝,则与他学了不少医治病人的本事。 慕容祯虽然脾气不好,又喜欢用各种的方式捉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的确高明。 于筝聪明机灵,随侍在他身边,自然与他学了不少治病救人的方法。 有时候朝中大臣上门求治,慕容祯懒得就会,便将于筝打发出去帮忙救人。日子久了,她居然慢慢被调教成祯的得力助手。 自从上次被他拉到榻上亲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慕容祯的故意诱惑下更为亲昵。 对于筝来说,他除了脾气差了点,为人傲慢了点之外,没什么缺点。 最让她感激的是,他教了她不少行医的本事,而且还花重金将她从青楼之地赎了出来。虽然寒烟楼的老鸨街她不薄,可烟花之地,到底不是一个姑娘家可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虽然她的哑疾仍旧没有好转,但在生活上,慕容祯真给了她诸多照顾。 火热的夏季过去,秋天来临,气温慢慢的转凉了,眨眼间,于稳在慕容府上也过了半年。 这天午后无事,她坐在慕容府的荷花池边的凉亭里,捧着一块浅蓝色绸子,认认真真的绣着两只小鸳鸯。 一双带着药味的大手突然从她的身后揽了过来,霸道的蒙上她的双眼,她还来不及惊叫,那人已一把将她从石凳子上捞起,揽进怀中,紧接着,唇瓣被咬住,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绸子掉落在地,而她则被那人抓进怀里,肆无忌惮的又亲又吻。好不容易被放开,她气恼的瞪着对自己“行凶”的家伙。 就见慕容祯笑得像个恶痞,一屁股坐到石凳子上,毫不客气的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最近你一直冷落我,所以刚刚的那个亲吻,是对你的惩罚。”他说得理直气壮。 于筝微微嘟唇,轻瞪他一眼,推他至一边,将掉在地上的绸子捡起来。 慕容祯一把抢过,“这是什么?” 她笑了笑,拿回那块绸子,在他的腰间比了比。 他立刻会意,“你绣给我的?” 她娇羞的点点头。这阵子她一直在忙着绣东西给他,所以不若往常那般随侍一旁,结果这位爷居然就因此生气了。 慕容祯仔细看着绸子上的绣工,眉眼之间不由得舒展开来,“这两鸳鸯绣得真好看,这只是母鸳鸯,这只是公鸳鸯,筝儿,这两只鸳鸯是不是在说咱们?” 于筝被他说得俏脸又红了几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见状笑得十分开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得你有心绣东西给我,应该得到奖励,来,给我亲一下。”说着,不由得她反对,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于筝觉得他恶劣,偏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这时,喜多匆匆跑了过来,见主子和她抱坐在一起,年仅十六的他不禁红了双颊。 慕容祯闻声瞅了他一眼,接着,没好气的瞪他一记。“什么事?” “呃……主子,汪昊天在府外求见。” “汪昊天?那个要死爹的吏部侍郎汪昊天?” 这话一出口,不但觉得不悦的喜多阖上嘴,就连于筝也皱了一下眉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慕容祯哼笑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汪昊天他爹汪德远不是患重病就要咽气了吗?如果我没记错,那老头儿这两年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现在还没断气,可真是奇迹了。” 喜多轻咳一声,故意不去在意他的话道:“主子,汪昊天今日来拜见您,就是想让您去汪府,给汪老爷子瞧病去。” “你去告诉他,本侯没空,再说,他爹今年都八十二了,也活够本了,早死早超生,就别活着继续浪费银子了。” “呃……” “还不快去?” 被吼了的喜多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于筝不由得看了慕容祯一眼,冲着他摇了摇头,言下之意,这样对待病人,实在有些过分。 他却是扬起嘴角,满脸不屑道:“在我的救人法则中,有些人该救,有些人不该救,而那汪德远,刚好就属于后者。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连老天都想收他这条命。” 第四章 于筝死了!这件事发生得十分突然。 用过午饭后,慕容祯拉着她出门去药铺选药,刚出门没多久,就出现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将他们所乘的车轿团团包围。 他们的动作非常迅速,几乎在眨眼间就将轿夫和护卫砍得遍体鳞伤。 当黑衣人手中的长剑直逼慕容祯的咽喉时,于筝替他挡下那一剑,正中胸口,直到暗中保护他安全的影卫出现时,她已经断了气。 在影卫的掩护下,慕容祯抱着她的尸体急匆匆回到慕容府。 在这场厮杀中,受了轻伤的喜多吓得不轻,可慕容祯此时已经顾不了太多。他虽有起死回生之能,但断了气的人,如果不在两个时辰内及时抢救,他也无能为力。 亲眼看着于筝死在自己面前,他被大大的震撼到,不是怕死,而是在他面临危险时,她居然不顾性命的挺身而出,替他挡下那一剑! 人世间有太多情感,但能让另一个人为了保护他人而赔上性命的,那真是少之又少。 回府后的慕容祯急忙如今家里的仆人准备救人。 也幸好上天赐予他起死回生之能,他急匆匆将于筝的尸体抱回房医治。 当他在房里救人的时候,受轻伤的喜多则寸步不离的等在外面等候差遣。 虽然主子有起死回生之能,但救活人和救死人所耗费的体力自然不同。 以前来找主子救命的,多半还保留最后一口气息。就是当年的荣康帝,也是在弥留之际由主子出手救活的。 可眼前的于筝,因失血过多,伤到要害,当着主子的面闭上双眼的,想要将她救活,绝对不是几味神药就能搞得定的。 他以前曾亲眼目睹全部过程,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神奇医术,主子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取出整整一碗鲜血,并按照医书上所指示的各项步骤,一一完成。 若途中稍有差池,不但被救者永不还阳,就连主子也很有可能受其连累,命丧黄泉。喜多担心出差错,所以自个儿强忍着痛楚,片刻不离的守在外头。 直到房里终于传出于筝微弱的气息声,吊在喉咙处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房间里,被慕容祯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的于筝,醒来后,表情有些呆怔。 她明明记得自己身中利剑,惨死在慕容祯的怀中。呼吸停止的瞬间,残留在她脑海中的,是无尽的痛楚和茫然。 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出现好多身分不明的黑衣人想对慕容祯不利,她挺身相救是出于本能。 可她不是死了,现在是? 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慕容祯看到她睁开双眼,绷紧多时的心终于舒缓。 他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重重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才去阎罗王那转了一圈,回来就不认识我了?” 于筝不由得瞪大双眼,想说什么,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慕容祯有起死回生之术是真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神化了慕容家的医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将死人医活。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容祯却伸出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瓣,笑道:“不用感激我,你为我而死,我救你还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于筝却一脸焦急,因为他此时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失血过多,想到之前的那场暗杀,她急忙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他是否受了伤。 他明白她的想法,不禁笑了,安抚道:“我没事。” 轻轻抓起她柔嫩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胸口处,他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越发幽深起来,连嗓音也柔了几分。 “为何那么傻?居然拿自己当肉盾,你知不知道,若非我有起死回生之术,现在的你,就真的和这个世间说再见了。” 于筝无辜的眨着眼,仿佛在说,救他也是出于本能,而且,她真的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相处多日,对彼此的神情、眼神都十分熟悉。就算她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慕容祯仍旧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她的心。 没再多说什么,他沉默的将她纳进怀中,拥住、抱紧,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激与喜爱。 慕容祯被刺杀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这件事不但令皇太后十分震怒,就连皇上也气得不轻。若慕容祯死了,就等于失去了保命符,他当然不允许。 在出事的第二天,皇上便下旨大肆彻查此呈,不出三天,就把罪魁祸首给揪出来,居然是不久前曾上门求慕容祯救人的吏部侍郎汪昊天。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既然慕容祯不肯上门去救弥留的老爹,汪昊天震怒之下,便派人暗杀他,也要他不好过。 虽然当初出事时慕容祯已隐约料到幕后凶手是谁,但当调查结果传到他耳朵,他还是被气得不轻,直接跑到天牢里,对着被收押等候处斩的汪昊天破口大骂。 “本侯虽拥有天赐之术,但不是想救谁就救谁。你爹汪德远,曾是刑部之首,可他在位期间,连判多宗冤狱,害得不少清官家破人亡。这种人早就该死,如今老天要收他,也是他命数尽了,可你居然想要逆天而行,让本侯救他,你也不想想,你爹究竟能不能承受得起那么多的寿禄!” 可怜那汪昊天之前被用刑不轻,几乎被打得奄奄一息,如今面对他的叫骂,一句话也辩解不出口,只能气若游丝的任他骂得狗血淋头。 慕容祯也真是被气坏了。 于筝为救他而死,幸好他天赋异禀,能将死人医活,否则现在,他与于筝就阴阳两相隔。每次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亲眼看到汪昊天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他真想抄起鞭子,再狠狠抽他一顿。 跟他一同前来的喜多见主子大气不喘的狠骂了对方半个时辰,急忙拿着帕子上前给主子擦擦汗。 “主子,您也气了,皇上已经下旨,判他三日后处斩,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吧。” 他担心的是主子气过头,若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慕容祯冷哼一声,仍不甘心的又狠骂了一顿,直到汪昊天体力不支晕死过去,他心底的气才消了几分。 人昏了,再骂对方也听不到,他只得带着喜多回府。 于筝虽然被他从阎罗王手里抢了回来,但身上的伤还需要多加调养。 幸好他别的本事没有,医治病人是他的拿手好戏。 半个月的工夫,身中剑伤的于筝已经被他炼制出来的各种药材滋补得已能行动自如。 而在她养伤期间,两人整日腻在一起,无形中,感情又增添几分。 没过多久,就传来汪德远病重去世的消息。 慕容祯听了,只冷嗤一句,“早死早超生。”之前的那场刺杀案,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最近朝中变得十分紧张。 皇上依旧死性不改,不但将每天的早朝往后推迟两个时辰,还让自己的心腹大臣为他四处寻找貌美如花的姑娘以充后宫。 可怜那些忍冻挨饿的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要承受被各地官差强抢自家闺女的痛楚。 如果皇上是一位仁君,闺女嫁进去或许还能吃香喝辣,将来能光耀门楣。但当今皇上暴虐不仁,不把人命当回事,据说许多漂亮姑娘被选入宫中后都莫名惨死,百姓得知这件事后,自然没有人再愿意让女儿进宫送死。 而朱成晋见朝廷既失仁义又无能,早已带兵起义,广纳人马。 老百姓因受够了暴政,有为人士纷纷投靠四皇子麾下,渐渐的,朱成晋的人马越来越多。 一举杀进宫城压下皇位的日子近在眼前。 但夺位并非易事,朝中仍有一票愚忠的老臣认为,朱成晋此举乃逆天之行。而这些老臣多半都是皇上的心腹,其中不乏统领千军的将士,而另一派支持带兵起义的朱成晋。 皇太后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当今皇帝,还是起义的朱成晋,都是她的骨肉。 如今兄弟反目,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做娘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干脆带着几个心腹,以吃斋礼佛为名,直接上了五台山修身养性去。 如今整个天启王朝陷于战乱之中,老百姓民不聊生,就连身处慕容府养尊处优的慕容祯,最近也十分郁闷。 因为上个月他带着于筝入宫给当时还没离开后宫的皇太后看病时,恰逢皇上也来探望。 色欲熏心的皇上看到貌美如花的于筝,居然动了邪念,并趁自己不备时调戏了于筝。 偏偏于筝有口不能言,没法呼救也没法叫人,被色皇上摸了小手又差点亲了小嘴,慕容祯得知后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就和皇上动起手来。 最后还是皇太后做了和事佬,才平息了这件事。 回府后,慕容祯心里始终不痛快,他以前就讨厌朱成霄,虽然对方是他的亲表哥,可这个人从小就不学无术,仗着自己是皇后嫡长子的身分,经常欺凌弱小。 当初荣康帝病重,有内幕消息传出,是朱成霄将先帝害死,私立遗嘱,才登上今天这个位置的。 原本以为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不管谁当皇帝他都无所谓。没想到朱成霄竟连他慕容祯的女人也敢调戏!这口气他吞不下去。 这天吃过晚饭后,于筝端着泡好的参茶来到他房间,就见他紧销着眉头,手中还捏着一封信。 见她进来,他将信塞回信封,即使坐在椅子上,仍旧没有舒展眉头。 于筝走过去,将茶递给他,并冲着他做了个询问的手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愁眉苦脸? 慕容祯也没瞒她,接过茶喝了一口,便轻声道:“李啸将军受了重伤,如今命在旦夕,如果再不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他口中的李啸,于筝多少也略有耳闻,他是四皇子朱成晋麾下最得力的主将之一。 可惜几天前在战场上厮杀时,不幸被人打伤,虽然被救了回去,可战场上的医药有限,而且李啸将军伤到要害,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在如此危急时刻,朱成晋只得亲笔写信,派人送进京城给慕容祯,希望他能前往军营挽救李啸将军。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于筝掏出纸笔,当即写下一个大字:去! 慕容祯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 她又写道:“李将军乃忠臣,国家栋梁,一定要救。” 想了想,又写下几个字:我会与你一起去。 虽然她只是个女人家,可当今局势却看得明白。皇上昏庸无道,整日只知贪图享乐,不顾百姓死活,无视天下安危。 最让她反感的是,那狗皇帝居然连她都想染指,上次如果不是慕容祯出现得及时,她不敢想像后果。 但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天下能够太平,战争远离,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如果四皇子能成功上位,相信他做皇帝,一定比现在皇上要好上百倍。 四皇子的信中还提到,希望慕容祯能去他阵营当军医。 “筝儿,战场并非慕容府,没有舒适的软床,没有人参燕窝,不能弹琴唱歌,也不能出门逛街,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战场上的艰苦环境?” 于筝闻言,不由得笑开。轻轻拉住他的手,她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她不怕。 “好,既然你不怕吃苦,待我让喜多好生安排,多带上几个随从,咱们即日出发。” 历经三日行程,慕容祯一行人终于抵达四皇子目前的军营,位于京城东北方的安阳一带。 大军多半驻扎在此,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枢纽地带。 慕容祯这次是秘密出行,所以人马带得不多,除了于筝和喜多外,只带了几个平日比较贴身的小仆。 毕竟他不能空手前来,既然被授任为军医,各种药材自然要配备齐全。 他的到来,令朱成晋如虎添翼。 朱成晋只比慕容祯年长三岁,于筝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他和朱成霄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长相上也有六、七分相似,但朱成霄眉宇之间尽现轻浮风流,反观朱成晋,不但生得龙姿凤目,刚毅挺拔,从里到外散发着令人不敢小觑的霸气和正义。 前来安阳的路上,慕容祯曾提起他和朱成晋的关系。 他们是表兄弟,幼年时也有几分交情,只不过出生于医学世家的他只对医治病人感兴趣,所以长大后,和这位表兄便慢慢疏远。 当他们抵达安阳时,朱成晋万分激动的亲自前来迎接。 一番叙旧后,慕容祯不再多作耽搁,便道:“有什么话待我救人后再说,李将军目前人在哪里?” 朱成晋忙命人带他去见李啸。 如今战事紧张,别说李将军,就是四皇子本身也多处是伤。 慕容祯在前去李啸营帐前,瞅了朱成晋一眼,对他道:“虽然打仗要紧,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着,转身对要尾随他的于筝道:“我带着喜多去救人就行,你留在这里帮四皇子包扎一下伤口,把我带来的那些好药尽管用上,这里不比京城,环境恶劣,若伤口再得不到及时治疗,万一感染发炎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于筝急忙点头。人人都说慕容祯脾气不好,没有医德,那只是针对他看不上眼的人。从这些字句中,她听得出来,他是敬佩朱成晋这个兄长的。 待慕容祯和喜多离去后,她转身,向四皇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自己则拎着小药箱子,有条不紊的将各种药材一一取出。 朱成晋刚刚只顾着和慕容祯讲话叙旧,倒没怎么注意到于筝。 如今营帐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不由得多瞧了她几眼。 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个漂亮姑娘,穿着打扮虽然朴实,却掩不住她天生的秀丽丰姿。 朱成晋坐在椅上,他身上的确受了不少伤,即使是身分高贵的四皇子,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时,他也是尽全力的。 于筝轻柔的褪去他的衣袖,就见手臂上多处伤痕,虽然被处理过,但处理得很草率马虎。 她拿出慕容祯亲自炼制的药水,小心涂沫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干净且消过毒的布帮他将伤口一一包好。 自始至终,于筝一个字也没说,整个军帐中,流淌着一股安静且温馨的气息。 朱成晋在外行军打仗多年,要说漂亮姑娘也见过不少。但于筝身上有一股非常特别的气息,尤其她脸上的笑容,总能令人舒心。 尤其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力道轻柔,比起军营那些粗手粗脚的丈夫,真是舒服多了。 他忍不住问:“看你包扎伤口的手法十分老练,莫非你也是个丈夫?” 于筝再次笑了,点头,没说话。 他挑了挑眉,轻问:“你……不会讲话吗?” 她咬了咬下唇,点了下头。 说起来,她跟在慕容祯身边也有些日子,早见惯了他的高明医术,他能将死人医活,却没能将她的哑疾医好,这让她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朱成晋却很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个哑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虽然她不会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亲切,帮他包扎伤口时,又是那么温柔。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记得表弟是个很挑剔的家伙,脾气不好、性格极差,没想到身边却跟了她,而且从表弟待她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匪浅……还没等朱成晋想明白,军帐的门被推开了。 满脸疲惫的慕容祯走了进来,迳自走到于筝面前,抬起手,将自己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说:“快伺候我洗脸更衣,我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儿,真是累死了。” 朱成晋连忙起身,吩咐下人带他去其他军帐中休息。 直到于筝扶着疲惫不堪的慕容祯离开,朱成晋仍怔怔的看着那两道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打从慕容祯带于筝来做军医后,对众将士来说,真是解决了不少难题。 最让众人开心的就是终于保住李将军的命,虽然还要再卧床休息几日,但相信不久的将来很快又能亲赴战场带兵打仗了。 慕容祯自幼生长在大富之家,在军营中住了几日,便觉得无趣至极。 而且上战场打仗的将士,不是胳膊腿受伤就是身中利箭,这对于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症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单调,便交由于筝去处理。 也多亏了心地善良的于筝,在她认为,国家能够安定,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很羡慕那些能在战场上杀敌的勇士,虽然她没那个能耐,但她至少能治病救人。 带着这份信念,她尽心尽力帮受伤的将士们治病,尽可能的让那些伤患少吃些苦、少受点罪。 慢慢的,她在军营中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因为众人都知道慕容祯不爱看诊,反倒是他这个贴身丫头十分亲切温柔,而且医术高明。 与她相处的过程中,朱成晋也慢慢发现于筝的善良和仁慈。 不过,最近战事越来越紧张,那些拥护朱成霄的元老级武将,一个个都使尽全力来保护他的帝王之位。 自己虽手中握有四十万大军,但朝中拥护朱成霄的武将手里,则拥有七十万大军,单就士兵人数,他想要入京夺位,是一场艰苦的大战。 于筝整天忙得不亦乐乎,除了要救治时不时被送回来的伤患,还要伺候把自己当大爷的慕容祯。 这天她刚洗完衣裳,一阵眩晕突然袭来,自胃里向外涌出一股酸水,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她想了想,自己没吃了什么不好的食物啊。 为自己把了脉,片刻后,她俏脸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有孩子了! 早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和慕容祯发生了情事,算算日子,她的月事的确晚来了好些天。 明知道现在并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可是对于这个意外的小生命,她还是又惊喜又激动,恨不能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慕容祯。 这段日子生活在军营中,自然艰苦。 她怕动了胎气或有什么差池,便急忙开了一帖方子,招来喜多,递给他,让他帮自己煎药安胎。 喜多看到方子上写的药名,不由得念道:“黄苓,白术,这些不都是保胎的药吗?” 跟在慕容祯身边多年,虽然没学到医术,但什么药治什么病,喜多一看便能明白。 他抬头看了于筝一眼,就见她笑着伸手轻放在自己的腹上。 喜多当下傻了,又惊又喜的叫,“于姑娘,你该不会怀上了主子的孩子吧?” 于筝被他说得有些脸红,低下头,算是默认。 他雀跃的急忙道:“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主子。” 见他要跑,她把他拉回来,指了指自己开的药方,仿佛在说,先抓药要紧。 喜多急忙点头,自言自语道:“对,这种事不该由我来说,该由你亲自去告诉主子才是,你等着,我这就找人帮你煎药去。”说完,他忽匆匆的跑了。 于筝心里虽然有事紧张,但也挺开心的。 就在她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慕容祯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谈话声。她原本没怎么在意,但那两个人所议论的人,正是她自己。 于筝虽口不能言,不代表她听不到。 其中一人道:“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带着于姑娘在身边都这么久了,可是你瞧,她现在还是个不能讲话的哑巴,上次我无意中在府里听过她唱歌,那嗓音真是好听,只能唱不能说,真是太可惜了。” 另一个人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其实主子能治好于姑娘的哑疾,只是他不想治而已。” “噢,为何?” “那于姑娘歌唱得的确好听,但这么多年主子的脾气,你也该知道一二,于姑娘再好,仍是个青楼出来的女子,早晚有一天,主子会娶妻生子,至于于姑娘,命好的话,就留在府里当个妾侍,命不好,直接逐出府都是有可能的。” 那人又笑了笑,“主子原本就讨厌没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要是于姑娘能讲话了,哪天找主子大哭大闹,岂不是惹主子生气?” 另一个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而且你知道吗?当初主子带于姑娘进府时,曾私下说过,留个哑巴在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吵到自己,你想,主子医术那么高明,想治好个哑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可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于姑娘还是口不能言,这说明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对方闻言也笑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可是留给于筝的,却是层层伤口,痛得她心如刀割。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慕容祯居然以这样的心思来看待她。 她被带进慕容府的确过了大半年了,可他从来都没提出要给她治病。之前她一直以为他不给自己看病,也许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药材,可如今…… 她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内心深处突然泛起一层苦涩。 连他的孩儿都有了,可她却只被他当成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婢女。 当婢女她并不觉得委屈,只要慕容祯真心待她好比什么都重要。 但现在她想知道,他当初带她入府,是真心想给她治病,还是如那两人所说,不过就是和她玩玩而已? 想到这里,于筝心头百感交集,忍不住便走到慕容祯所住的军帐,刚踏进门,就见他正坐在椅子上边看医书边喝茶。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只是掀掀眼皮,脸色不太好的对她命令道:“我浑身上下痒死了,一会儿给我煮些热水,我要泡澡。” 自从来了安阳后,从前舒坦的日子便远离了他。 虽然朱成晋已经极尽所能的让他过得舒服,但对生活品质一向要求极高的他来说,在这种地方生活真是艰苦。 人就是这样,养尊处优惯了,冷不防到了恶劣环境,总是有些地方难以接受。 像以前一天泡两遍澡,现在他连两天泡一次都困难,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抑郁。 而且三不五时就有要死不活的人抬到他面前,治伤时难免碰到血渍,看得多了,食欲自然下降不少。 所以此刻,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连带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十分刻薄。 见于筝站在那里没动,慕容祯动了气。“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去煮热水,我要洗澡!” 让他意外的是,她不但没去煮热水,反而迳自走到他面前,提起桌案上的笔,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当初你带我入府,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要治好我的哑疾? 慕容祯原本心情就不好,偏偏向来温驯的于筝此刻不但没听从他的吩咐,还质问他,宛如火上加油,令他更火。 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现在要洗澡,而你该做的是马上去给我煮洗澡水。” 他心烦着呢,满身的臭味是他容忍不了的。 于筝皱着眉瞅他一眼,随即又抬笔写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医好我的病,对你来说,如果我哑上一辈子,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吧。” 看到这段话,慕容祯的火气当场往上飙。 他,原本就讨厌向人解释,就算是以前拒绝去救哪个病患,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理由,可他从来不说。 他认为,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治就是不想治。 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他对她如何,相信整个慕容府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他对她是特别的。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没想到她居然跑到他面前,用这么恶劣的态度来质问他。 最让他生气的是,她竟然不信任他!各种懊恼烦燥顿时全涌上他的心头。 他不客气的开口吼道:“没错,我的确不想医好你的病,不想让你开口讲话,你能哑上一辈子,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 他冷笑一声,又说:“另外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于筝,不过就是我慕容祯花银子从妓院买回来的奴才,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就给我滚!” 这番话不是他的本意,但他脾气本就不好,此刻又在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于筝闻言,俏脸瞬间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几乎是想也没想,转身就向帐外跑去。 (更多好書盡在最愛小說網 www.256zww.com - 手机访问 www.256zww.com) 轰—— 刺耳的雷声响彻云霄,陷入回忆中的慕容祯,猛然被外面的雷声惊醒。 他清楚的记得五年前,于筝的尸体被人从战场上抬回来时,也正降着倾盆大雨,每当刺耳的雷声响起,都会让他忆起那场悲剧。 于筝死了,带着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死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要拼命阻止那场悲剧发生。 看着外面不断落下厚厚的雨幕,慕容祯此刻心如刀割。 虽说当时她是为了排斥朱成晋才遭此劫难,可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在愤怒之下说出那番伤她的话语,如果不是自己口不择言的叫她滚,那么五年前的那剧惨剧就不会发生。 纵然他有起死回生之术,可于筝之前为了保护他免遭汪昊天的毒手已经惨死过一次。他的起死回生之术,只能在一个人身上使用一次…… 说到底,她是为他慕容祯而死的。且她死的那一刻,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 屋外雷雨交加,屋内的慕容祯是愁容满面。 摊开手边那张被他小心摺起来的纸,上面的字迹绢秀工整,那是出自凤夕瑶的手笔。 慕容祯轻轻将那张纸捏在手中,眸光微闪,神情略显激动。 一模一样!凤夕瑶和于筝的字迹一模一样。 想当年口不能言的于筝,和他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用笔写字。他见惯了她的笔迹,即使过了五年,她的笔迹和字体深刻在脑海中挥抹不去。 慕容祯突然笑了,五年前于筝死去的那一刻,他给自己下了血咒。 慕容家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医学世家,祖先流传下来的神秘医术博大精深。 血咒!对慕容家的后人来说,如同一个可怕的诅咒。 下血咒的方法是非常复杂,被下咒的人,不但要承受万蚁噬心的痛楚,还会在心愿达成的那一刻,失去自身拥有最宝贝的东西。 而他五年前想也不想的给自己下了血咒,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寻找到转世之后的于筝。 或许这样的离奇事在别人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可对于慕容家来说,血咒却是真实存在的。 血咒的方法虽然阴毒,却非常有效。 当初他就是用自己的血和已故于筝的血融合在一起,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养出一个至阴至毒的血虫,意味着他的灵魂已经和于筝的灵魂捆绑在一起。 只要有生之年,他能碰到转世后的于筝,身体便会立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那天晚上他大病之时,朦胧中记得被自己抱住的女人,和于筝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 当时他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是后来…… 想到这里,慕容祯笑得十分得意。当他亲自跑到慕容府的洗衣房,不顾一切将那凤夕瑶抑止在怀里时,他便十分肯定,凤夕瑶,就是转世后的于筝。 他不明白为什么于筝死后灵魂会转到凤夕瑶的身体里,按常理,她的灵魂会到阴曹地府,喝过孟婆汤然后投胎。 按时间来算,转世后的于筝今年应该只有五岁。 可他却在凤夕瑶的身上感受到于筝的气息,再加上两人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让他更加确认。 另外,给小动物施针灸的手法,当今世上他不敢说只有自己会,但真正能做到下针准确的,还真找不到第二人。 当年于筝在他亲手的传授下学会这个本事,如今凤夕瑶也能精准无误的把他故意弄瘸了的小白猫治好。 种种迹象证明,凤夕瑶和于筝肯定是同一人。 参透这个事实的慕容祯非常激动,很想第一时间就将凤夕瑶抱在怀里,一解这五年来对她的思念之苦。 可他没忘了,凤夕瑶对待自己的态度有多冷漠。凤家就住在京城北郊,离慕容府邸并不远。 但这五年来,她居然一次都没来找过他,这足以说明,她肯定还记恨着当年的那些往事。所以他不敢贸然去找她追问事实的真相,他很害怕,挑破这层迷雾后,得来的是她无情的责难。 外面的雨势不断,雷声滚滚,风云变幻。这样的鬼天气,不但令慕容祯忆起不愉快的往事,就是正在洗衣房洗衣的凤夕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嫣儿见她心不在焉,忍不住关心道:“夕瑶,自从昨天侯爷莫名其妙来咱们洗衣房后,你总是绷着脸,侯爷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凤夕瑶抬眼看着嫣儿,淡淡一笑,“我不过就是侯府中的一个奴才,没家世没背景,侯爷有什么好为难我的?” 当她说到“奴才”这两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加重,仿佛在强调着这是个事实。 嫣儿虽然胆小怕事,心思却十分通透。 本以为昨天侯爷突然移驾至洗衣房是来问她的罪,没想到侯爷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么把其他丫头都打发出去,唯独留下夕瑶一人。 当时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觉得,侯爷和夕瑶之间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她还想再说什么,凤夕瑶已经起身,柔声道:“我去柴房再煮些热水过来。”说着,已迳自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表面上凤夕瑶虽然无比镇定,其实内心深处却久久无法平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都五年过去了,慕容祯不但没娶妻生子,反而还…… 想到之前他为了一只荷包而不顾性命的跳进荷花池,她的心没来由的颤动了。 事实上很多事情她也无法解释。 五年前,朱成晋不满暴政,带兵起义,扎营安阳时,大将军李啸遭人袭击命在旦夕。慕容祯带着贴身婢女于筝从京城赶赴安阳医治,并成了不可或缺的军医。 犹记得那天和今日一样,天色阴霾、大雨磅礴。于筝无意中听到慕容祯两个贴身小仆的私下非议,去找慕容祯想问个清楚,结果得到的答案竟是……她只是他花银子从妓院买回来的奴才。 奴才!多么悲哀而又可笑的身分。 凤夕瑶的眼底透着悲绝和无奈。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从慕容祯的军帐中跑出来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难过和悲伤。在那个被她视为能终生依靠的男人嘴里,她听见的,仅仅是他对刀子的嘲弄和尖讽。 或许,死亡真的可以让人彻底解脱。所以当她披上朱成晋的战袍,不顾一切的引敌追击时,她无畏无惧,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片刻的平静。 然后,她死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为朱成晋而死,只有她自己明白,是慕容祯的无情,夺走了她活下去的欲望。 无父无母,且在青楼中卖唱为生的哑巴,她找不到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本以为死亡可以解决一切,没想到再次睁眼时,她的灵魂,竟寄生到另一个姑娘的身体中。 没错,凤夕瑶就是于筝! 即使这件事十分离奇,但对她来说,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凤夕瑶,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爹爹,以及一个并不富裕,却充满欢乐的家。 上一世的记忆,如今有很多不愉快都已经被抹去了。曾经口不能言的她,是因为在上一世被继父强暴,受惊过度,才变成哑巴。 可是这一世,在凤五的细心呵护及疼爱下,她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新身分,并逐渐尝试开口讲话。 慕容祯或许是人人敬畏的绝世神医,可真正医好她哑疾的,却是她这一世的爹凤五。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自然会好好珍惜这一世的缘分。 至于慕容祯,不管自己曾怎样爱他恋他,那都是上一世的故事,与她凤夕瑶毫无关系了。 只是……有些事情,真能说忘就忘得掉的吗? 如果真的忘得掉,当她亲眼看到他为了捡回那只自己亲手绣给他的荷包时,为什么会心痛? 真的忘得掉,当她看到他被病魔折腾时,又为什么会紧张? “啊!”滚烫的温度突然烫得她低叫一声,急忙后退,猛然回神,原来自己想入非非,竟然在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自己。 她还没查探手上的灼伤,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股力道揽入了某人的怀里。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慕容祯四目相对。 他霸道的抓起她烫伤的手指,放到唇边,用温热的舌尖轻轻吸吮着。 凤夕瑶被他的出现吓得不轻。如果她没记错,这里是柴房吧?身为慕容家的侯爷,一向怕脏、怕累、怕麻烦的慕容祯,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躲在他的床上当大爷,或是把自己闷在药房里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虫药草,现在他居然不顾彼此身分的揪着她受伤的手,用舌尖轻轻舔舐着! 虽然灼伤的部位被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让她感到十分舒服,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近得让她心里直打鼓。 她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慕容祯霸道的揪住。 “你的手被烫伤了,需要上药。”他的声音虽然很平稳,可语气中却带着难掩的命令之意。 她摇头,“不用了,这只是小伤……” 慕容祯却眨了不眨的看着她,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极力掩饰自己的她看穿。 凤夕瑶相当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他竟对她有如此转变。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看透了什么…… 她不想去猜测答案,唯一能做的,只有逃离他,越远越好。 可慕容祯却死都不放手,这让凤夕瑶恼怒,狠狠瞪他一眼,小声吼道:“我只是府里的一个奴才,侯爷就算不顾自己的立场,也该考虑一下我的名声,你这么抓着我,究竟算什么?” 闻言,他轻声一笑,“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府里的奴才。” 她睨看了他一眼,却听他又道:“你爹凤五是回春堂的大夫,相信自幼耳濡目染的你,也一定掌握了些医术,上次我帮你们凤家救了人,你曾说过,对于你们凤家,我是恩人。” “我现在不是留在慕容府做洗衣婢女了吗?”她冷淡的回呛他。 “我慕容府家大业大,自然不缺洗衣的丫头,不过嘛……”他戏谑的笑看了她一眼,“我身边倒是缺一个手脚俐落、办事谨慎的助手。” 凤夕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没猜错,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当我的助手吧。” 她怔愣良久,好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侯爷应该对医治病人并不感兴趣。” 这人没有医德,这是整个天启王朝都知道的事。 慕容祯却大言不惭的笑道:“我现在有兴趣了。” 凤夕瑶听了,十分无语。 此时,慕容祯突然牵起她的手,自顾自的道:“走,先给你的手上烫伤药,上完了药,陪我一同去用膳……” “侯爷,我只是你府里的一个丫头……”被他强行拉走的凤夕瑶不由得大声陈述这个事实。 他回头笑看她一眼,“错了,你现在是我的助手。”见她还想反抗,他又扔出一句,“别忘了,我还是你们凤家的恩人!” 凤夕瑶终于找不到藉口再打印纸他的提议,只能傻傻的任由他拉着她走出柴房,当着慕容府下人的面,和他手拉着手,走向他的房间。 慕容家世代为医,京城中有不少大药房,都是慕容家的关系户。 每个月中旬,慕容祯都会命人去各大药房选药,运回慕容府供他研究琢磨。府里也有下人专门负责外出采买,可是今日,他却吩咐喜多准备马车,他要亲自出府去药房买药。 而此次随行的,自然是他不久前新上任的助手凤夕瑶。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然她实在不喜欢和他过分接近,但不得不说,要不是慕容祯当初出手相救,阿贵如今已经死了。 在慕容府停留的这一个多月,她收到她爹差人送来的信件,信中提到,阿贵在经过休养后,如今已无大碍。 幸亏阿贵没事,不然她凤家就愧对陈贵一家老小。所以在慕容府当差的这段日子,她总是认认真真的把自己负责的差事做好。 欠了人情就一定要还,这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只是和慕容祯一同出府,而且还坐在同一个车轿里,这就让她有些不舒服了。 幸好买药的过程十分顺利,去了几家药房,老板都是热情招待。 这么折腾了一个上午,该买的东西也都买齐了。 慕容祯一如既往的坐在车里当大爷,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凤夕瑶一手包办。 当她终于回到车里,就见他脸上挂着几分戏谑的微笑,“我果然没看错人,找你当助手还真是找对了,完全不用我的吩咐和指导,就将差事办得这么美满,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很久以前不对这个差事驾轻就熟。” 凤夕瑶脸色微微一变。她当然驾轻就熟,因为在五年前,负责来各大大药房采买的事都由她亲自处理。 因他这个人极其挑剔,连带地她每次在挑药材的时候,都十分谨慎小心。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她现在是凤夕瑶而非于筝。如果是当年的于筝,能干净俐落的将他交代的差事办好是天经地义,可她现在是凤夕瑶…… 面对慕容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头一颤。 莫非他故意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她? 想到这种可能,她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小声道:“我爹是回春堂的老板,之前我们药店负责采买药品的事,也都是我负责。”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回春堂的药的确由她负责采买,但她所接触的,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药房。放眼京城,能与各大有名药房直接买卖的,也只有赫赫有名的慕容府了,像她家那种小本生意,这种大药房平时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慕容祯并没有拆穿她,有些事情,只要他心里有数就足够了。 在此之前,他已派人去调查过她的底细,得到的答案让他非常满意。 五年前的凤夕瑶,刁蛮任性,胡作非为,经常将她爹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拿她无可奈何。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险些命丧黄泉。 离奇的是,她死里逃生的那天,恰是于筝的忌日。 醒来后的凤夕瑶,性情大变,可惜却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口不能言。 种种迹象都足以说明一件事,于筝,的确借着凤夕瑶的身体转世了。 得知这一切后,他非常激动,已经十分确定凤夕瑶就是于筝,甚至想现在就将她拥进怀里,诉说这五年来的相思之苦。 可是他不敢,既然她转世后没来找他,就说明当年的那件事对她来说仍有心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不否认当年的那场错误的确是他一手造成的,为此,他懊悔了五年,甚至不惜给自己下了阴毒的血咒。 他在等一个可以救赎自己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遥遥无期,他仍然很虔诚的耐心等待。如今机会近在眼前,他会小心翼翼的珍惜,绝不能再轻易错过了。 马车里流淌着异样的气氛。慕容祯心中转动着各种小心思,凤夕瑶也不好过。 她总觉得,他似乎是看穿了什么,偏偏又不肯说出口,这种滋味实在难熬。 就在这时,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他率先下了马车,并为她拉开车门,示意她也一并下来。 凤夕瑶看了外面一眼,有些不解,因为眼前并不是慕容府,而是京城一处非常有名的饭馆。 慕容祯笑道:“晌午了,折腾了半天,肚子有些饿,还愣着做什么,下来啊,我们先去吃午饭。” 她满脸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他却毫不气馁,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细弱的手腕,状似亲昵的将她半拉半抱的扯下马车。 凤夕瑶脸色大变,外面来往的人并不少,而且现在是晌午时分,两人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被旁人见了,实在是有伤大雅。 慕容祯趁机在她耳边道:“你自己不肯下车,只好由我亲自抱你下车了。” “是不是每个和你出门的人,你都会用这种方式抱着人下车吃饭?” 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将你这句话当作是在吃醋吗?” 她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慕容祯也不介意,半拉半扶的将她带进饭馆。 此时正值晌午,客人很多,但慕容祯是京城里的大人物,自从五年前四皇子朱成晋起义成功,并将朱成霄赶下来,流放北境防线外,现在的天启王朝已经不若当年那般风雨飘摇。 朱成晋继位后,连连施行新政,大赦天下不说,还免了很多沉重的税收。 老百姓得了实惠,自然是欢天喜地。 仿佛连老天爷也站在朱成晋这边,之前天灾不断,在他继位后风调雨顺。 历经五年的改革,如今的天启王朝变得繁荣富强,老百姓心里都非常高兴,并且十分拥护这位仁德博厚的皇帝。 至于慕容祯,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谁上位,他的地位都没有任何人能轻易动摇。 当他出现在饭馆时,店里的伙计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热情迎了过来。 两人被领到一处靠窗的位置,慕容祯点了几道饭馆的招牌菜,待伙计刚刚离去,就见坐在旁边的凤夕瑶两眼直盯着不远处的一桌客人,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了解。因为能令她变脸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恶少徐霸天。 当初阿贵就是差点死在这人的手里,她永远也忘不了,阿贵被人抬回来时一脸鼻青脸肿,气若游丝的模样有多恐怖,一回想起,她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桌子下,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陡地紧紧握住她不断发冷的小手。 她猛一抬头,便望进慕容祯的双眸。 “你的手很冷。” 凤夕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挣脱却挣脱不掉,只能任耸紧握着。 慕容祯突然间笑着轻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原本紧张的心情,却因为他这话而得到了舒缓。 这时,让的伙计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上桌。 临走时,慕容祯突然向伙计招了招手,让对方附耳过来,伙计有些不解,却还是恭敬的凑了过去。 慕容祯交代了几句,顺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对方。伙计接过后,似乎有些为难。 他却道:“你怕什么,出了事还有我担着呢。” 伙计急忙点头,转身跑了。 凤夕瑶感到奇怪,“你和他说了什么?” 慕容祯夹了一块蜜汁牛肉送到她碗里,笑道:“吃饭的时候顺便看戏,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好习惯。” 她不懂,但他夹来的蜜汁牛肉,却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食物。她默默将牛肉送进嘴里,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个世上,唯一知道她喜欢吃蜜汁牛肉的,恐怕就只有慕容祯一个人了吧。 就在她心底五味杂陈时,旁边那桌的徐霸天,突然大喊一声,不但把她吓了一跳,就连饭馆里其他客人也被吓得不轻。 只见那徐霸天仿佛鬼上身似的,抓起自己桌上还热呼呼的菜,便直接泼向自己的脸。 和他同桌的其他人都被吓傻了,本能的站起身,退至一旁。 徐霸天泼得自己江青头菜汤,随即大叫道:“我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仗着老子有钱,整天鱼肉乡民、胡作非为,娶了三房太太,小妾无数,偏偏到现在都没给我生出一儿半女来,我知道我是坏事做多了,将来就算生了儿子,也肯定是个没屁眼的儿子……” 说到这里,慕容祯刚咽下的一口菜险些笑喷了出来。 凤夕瑶已经完全傻了。那徐霸天没病吧?怎么突然之间又是拿菜泼自己,又是诅咒自己生儿子没屁眼? 就见他发疯了似的,将桌子上的菜全倒在自己的头上,倒完了还在那扯着嗓子喊:“我恶贯满盈,将来死无全尸,早晚会遭天打雷劈……” 他那边骂得正烈,凤夕瑶却突然间将目光移向慕容祯,压低声音道:“你刚刚给伙计的那包东西,和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关系?” 慕容祯表情十分无辜,“我都说了,吃饭的时候我一向喜欢看好戏。” “所以你就派人将那包‘必须说真话’让伙计下到徐霸天的菜里或酒里?” 闻言,他假装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如何知道那包药的名叫‘必须说真话’的?” 凤夕瑶被问得一怔。她不知道,但于筝知道,因为当今天下能炼出这种损人不讨好的极品药,也只有慕容祯了。 想当年被他从妓院带进慕容府的于筝,就曾亲眼看到这位爷用那些奇虫毒草,躲在药房里炼制各种稀奇古怪的玩竟儿。每种药都有不同的效果,而每种效果都能把人折腾个半死。 这个“必须说真话”就是其中一味,名字也是当时慕容祯随口起的,完全没什么创意,第一个被试用的人就是可怜的喜多。 当年她就曾说,这药太阴毒了,因为被下药的人,会无止境的伤害自己,辱骂自己,诅咒自己,四十九个时辰内不服用解药,就会爆血管而死—— 慕容祯见她神色慌张,便已经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他没抓着刚刚的问题继续发问,而是轻描淡写道:“我刚刚已经对你说过了,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至于之前曾伤害过你的那些人,自然该受到一定的惩罚。” 说着,他看了一眼仍旧在发疯中的徐霸天,冷笑道:“他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 凤夕瑶顿时明白了,他之所以会做这样的事,原来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她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隔天早上,有人哭着来慕容府敲门。 当时慕容祯正和凤夕瑶在饭厅里用早膳,就见喜多跑过来道:“主子,徐霸天的爹已经在外面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他说他儿子打昨天从饭馆被人送回家后一直疯癫到现在……” 正端着碗吃饭的慕容祯闻言冷笑一声,“他儿子疯不疯,关我何事?” “呃……”喜多被问得一怔,眼神不由得瞟向凤夕瑶。 她看了跋扈的慕容祯一眼,轻咳一声,“徐霸天虽然可恨,可真爆了血管,总是有些残忍。” 倒不是她乐意替徐霸天求情,她恨不得像他那种人早死早超生。 可一旦徐霸天真的爆血管死了,杀人凶手就变成了慕容祯。她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可如果这个抱不平出了人命,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听她这么一说,他低声道:“有时候做人太善良,会无形中助长恶势力。”话虽这么说,但他没再袖手旁观,直接对喜多吩咐,“让他再多跪两个时辰,没看到我正在用膳吗?这个时候来报这种事,真是打扰我的好胃口。” 喜多觉得自己挺冤的,莫名其妙挨了主子一顿骂。 在他看来,徐霸天是死是活真的和他没关系,但问题的,徐霸天他爹就跪在门外大声哭喊,让人赶了几次始终赶不走,死活非要见主子一面才肯罢休,他才来禀报。 好不容易等主子用完了早膳,终于听他道:“去把人给我叫进来吧。” 片刻工夫,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看到慕容祯,就跪倒在地,哭着把自家儿子的情况给说了。 当他说到徐霸天回家之后,居然还想拿着菜刀自宫时,站在他身边的凤夕瑶险些没喷笑出来。 慕容祯也很想笑,不过他忍住了。 待徐老爸哭天抢地的说完了儿子的症状后,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说的这种病其实也是失心疯的一种,别人或许没法治,可对我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徐老爷闻言,急忙跪爬几步,“还望侯爷出手相救,只要我家小儿能恢复健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小老儿也在所不辞。” 凤夕瑶在心底冷哼一声。那徐霸天就是因为有这种纵容着他的爹,才胡作非为到今天这种地步。 慕容祯却道:“病嘛,我是可以治,但是报酬嘛,我怕你们徐家负担不起。” 徐老爷急忙求道:“只要侯爷开价……” “一百万两!” 话音刚落,徐老爸惊愕,凤夕瑶也惊呆了。 这摆明敲诈嘛。 慕容祯不疾不徐的喝口茶,才道:“如果你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就赶紧回家,给你儿子准备后事吧。” 事先他已经让人调查过徐霸天的家世,的确财大气粗,台面上再加上私底下见不得光的,包括徐家现在住的那幢大宅子,凑个一百万两应该刚刚好。 既然徐霸天这个恶少经常仗着有几个臭钱欺负人,他就让对方尝尝家道中落的滋味。 见徐老爸似乎还在犹豫,慕容祯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再考虑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但我可不敢保证你儿子还能撑那么久,要是不幸他死了……” 他急忙抬起头,泪眼汪汪道:“一百万就百万。”只要儿子能活命,只要将来还有人能给自己送终,就算倾家荡产付医药费,他也愿意给。 “可是我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容小老儿凑个几日,只要凑足了银两,势必会派人将银子亲手奉上。” “既然这样,你就签字画押,立个字据吧。” 待徐老爷写了欠条后,慕容祯吩咐他赶紧回府,把那疯癫的徐霸天抬来瞧病。 徐老爷片刻不敢耽误,有了侯爷的保证,儿子就有救了,他急忙转身回府,让家丁带儿子过来。 慕容祯却在这时突然将欠条递到凤夕瑶的手中,对她道:“等那徐老头几天之后把银子送过来,你拿着银子回家给你爹和上次差点死掉的阿贵买些东西吧。” 凤夕瑶看着那张欠条,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一把抓过她的小手,轻轻将欠条塞到她手里,“不用怀疑,这银子你绝对受得起,别忘了,当初那徐霸天是怎么欺负你凤家的人,收着吧。” 她死盯着他不像在开玩笑的俊脸,心情有些激动。 “你……你之所以会这么折腾他,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慕容祯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轻轻一挑,“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每个人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这番话倒是让凤夕瑶有些惊醒,虽然她听得有些懵懂,却也听出他话中有话。 他没再给她多想的机会,柔声道:“如果你真想感激我,今天晚上,就亲手做顿晚饭给我吃吧。” 这个要求对凤夕瑶来说并不过分。在五年前,慕容祯就十分依赖她的手艺。 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想念的,不仅仅是她的人,还包括她曾给予过他的一切…… 第六章 自从那晚他大病之后,慕容祯就变得异常奇怪。 凤夕瑶总觉得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可他却什么都不肯说,面对这样的转变,她有些措手不及。 重生之后,她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所以五年来,两人虽然住得近,她却从未以任何理由和藉口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如果不是阿贵突然出事……想到这,她不禁叹口气,或许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它的安排。 没等她纠结完,家里的仆人就急匆匆闯进药房。 “凤姑娘,宫里的刘公公来了,说找侯爷有要紧事。” 凤夕瑶愣了一下,急忙道:“侯爷大清早就出门了,说是晚上才会回来。”她见仆人一脸惊慌,有些纳闷,“出了什么事吗?” 这时,就见一个一脸白皙,身穿太监服的年轻人也急忙走了进来,“侯爷到底在不在啊?宫里的皇上还等着他赶紧进宫去救命呐!” 没等仆人答话,她忙再问:“侯爷今天早上就出门办事去了,这位公公,皇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虽然历经五年的变迁,凤夕瑶对当今朝廷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于筝当年在危急中为保朱成晋的命,在他重伤时穿上他的帅袍引敌追击。大难不死的他在伤好之后,找到对策和朝廷对衡,没过多久,一举带兵杀入京城,才将朱成霄推翻。 这五年,天启王朝的变化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由衷庆幸当年没看错人,救错人,当今皇上不但是令人钦佩的将才,同时也是令百姓拥护的仁君。 所以她并不后悔当年替他送命,如果她的命能换来天下百姓的太平安乐,十分值得。 太监满脸焦急,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湘妃娘娘今日产子,可突遇难产,宫里的御医都在娘娘的寝宫候着,却都束手无策,皇上怕出意外,便差咱家来侯府请侯爷入宫看诊,若湘妃娘娘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一尸两命呐!” 一尸两命触动了凤夕瑶的某根神经。想当年,她腹中也曾怀了慕容祯的孩儿,可还没等她针这个好消息说出来与他分享,自己就…… 见太监急得在原地兜圈,她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大清早慕容祯带着喜多临时有事出门,没说要去哪里,临走前只说今天会晚些回来。 若是五年前的她,肯定会多问一句他的去向。可是现在…… 凤夕瑶也十分焦急,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对太监道:“我也略微懂得一些医术,现下情况紧急,侯爷又不知去向,未免娘娘和腹中胎儿有什么意外,不如带我入宫先看看情况,你再派人看看能不能及时找到侯爷。” 太监闻言,看了凤夕瑶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可一想到娘娘的情况,不管眼前这位姑娘的医术究竟如何,好歹她也在慕容府里当差,与侯爷朝夕相处,医术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犹豫片刻,太监忙不迭点头,对她道:“还请姑娘速速与我进宫。” 两人都不敢耽搁,急忙出了慕容府。 前往皇宫的途中,凤夕瑶从太监口中得知,原来湘妃娘娘是当今皇上两年前纳进宫的女子,为人娴淑、心地善良,所以在后宫十分得宠。 五年前登上皇位的朱成晋,后宫虽不比上朱成霄繁盛,可皇后、四贵妃、四淑妃的位置也是坐得满满的。 湘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并非皇长子,因为皇上已经先后有了三位皇子以及五位皇女。 但这是湘妃娘娘的第一胎,皇上爱屋及乌,宠爱湘妃,自然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儿也一并疼爱有加,并且十分期盼这位小皇子或小皇女的诞生。 当凤夕瑶被太监带进皇宫,直奔湘妃娘娘所居住的素华宫时,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她听得头皮发麻,当下不敢多作耽搁,一路小跑,直奔宫门。 一旁的太监忙对宫外的侍卫说明了情况,随即带着凤夕瑶直奔寝宫。 迎面就看到身穿龙袍的当今天子朱成晋,满脸担忧的在寝宫中来回踱步。 “皇上,慕容侯爷并不在侯府,奴才已经派人去四处寻找了。这位是侯爷身边的助手,也懂得些许医术,奴才怕娘娘有什么意外,所以便将人给带了回来,各位御医目前都束手无策,不如让这位凤姑娘帮忙瞧瞧。”太监一进素华宫就跑倒,忙不迭把目前情况给说明白。 凤夕瑶见了皇帝,也急忙跪下请安。 五年的时间过去,曾经在沙场上与众将士奋勇杀敌的朱成晋,早已褪去当年那一身莽气,多年的宫廷生活,让养尊处优的他变得越发尊贵无比,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小觑的帝王之气。 朱成晋瞅了凤夕瑶一眼,脸色似乎不太好。皇宫里数十位御医都束手无策,偏偏慕容祯又在这个时候跑得不见人影,就算他心底再怎么着急,目前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挥了挥手,他示意两人起身,并指了指里间道:“情况紧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朕希望能保住湘妃腹中的胎儿。” 闻言,凤夕瑶不由得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只见他神色决绝,当他说出保住胎儿的那一刻,竟让她没来由的身体一阵发冷。 在帝王的眼中,子嗣永远比妻子重要吗? 心里虽然略感不舒服,但这是帝王家的事,她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作评论。 里间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凤夕瑶急忙起身,想也不想的直奔寝宫,几个看上去十分有经验的御医一个个都愁眉苦脸,不敢妄作主张。 产婆跪在床前,哭丧着脸道:“娘娘,你可一定要坚持住,皇上还在外间等着小皇子出世呢!” 床上的女子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口中发出凄厉的哭叫声。 凤夕瑶见状,急忙上前对产婆道:“我来瞧瞧。” 当她走近,就看到床下已经洒了一摊刺目的鲜血,她心头一惊,仔细检查一番,低喃道:“胎儿体位有些不正,似乎卡在里面出不来,如果再不快点将孩子生出来,就会被活活憋死在母体里。” 湘幻闻言,哭声更加惨烈。 凤夕瑶知道她此刻必定难受得要命,下体溢出大量鲜血,这是血崩的症状。 再仔细探过她的脉象,脸色不禁一变,如果她没猜错,湘妃娘娘的身体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兆。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五年前自己在战场上被敌军追杀的时候,由于动了胎气,小腹传来刺骨的镇痛。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自知腹中孩儿不保的瞬间,她的人生也跟着彻底绝望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即使那个孩子只在她腹中存在不到两个月,可母子连心,当她获知孩儿没了的时候,宛如天塌下来了一般。 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力的躺在床上,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后,逐渐变得气若游丝。她似乎放弃了生命,连带也放弃了腹中那尚未出世的胎儿。 凤夕瑶眼眶一红,一头跑倒在床前,抓住湘妃娘娘冰冷的右手哭道:“娘娘,事情还没结束,求你不要放弃,你腹中是你怀胎十月即将要诞生的骨肉,他还没有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没有亲口唤你一声娘亲,没有享受做人的快乐,你放弃了,就等于亲手扼杀了他的生命……” 湘妃似乎充耳未闻,茫然的躺在床上,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凤夕瑶不肯放弃的痛哭失声,仿佛面临一切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再次在自己眼前消失。 “听我说,只要你肯努力,我们一定会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很渴望能尽快降临人世。可如果你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振作起来,那是你的血脉,你生命的延续,既然上天让他在你的腹中生存十月,为何你要残忍的剥夺他来到人世的资格,娘娘,一切都还来得及,求你……” 当朱成晋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凤夕瑶不肯放弃,执意要救湘妃腹中的孩子,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励,原本奄奄一自成的湘妃,慢慢睁开双眼,在她的诱导下努力产子。 朱成晋怔怔的站在原地。不远处那个正极力想要抢救床上那母子二人的姑娘,勾起了他无限的回忆。 曾几何时,有个口不能言的女子也曾出现在他的世界,用她那双羸弱的双手,不顾一切的救活战场上因战争而受伤的众将士。 最让他难以忘怀的,就是五年前,为了让身负重伤的自己在战场上脱困,那个默默无声的姑娘,假冒他引敌追击,最后竟命丧黄泉。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忘不了当初的那幕惨剧。 那个姑娘名叫于筝!她用她瘦弱娇小的身躯,不顾一切的救了他的生命。 如今还残留在他脑海中的,只剩下那灿烂明艳的笑容,以及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所留给他的无法忘怀的深深思念,及对她的愧疚。 “哇——”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在素华宫响起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凤夕瑶激动万分的抱着小脸憋得通红的孩子,在历尽重重努力后,这条小生命终于保住了。 朱成晋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就见凤夕瑶抱着孩子站在床边,泪光闪闪的看着自己。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向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儿缩成了一小团,韩在她的怀里。 “皇上,是位小殿下……” 凤夕瑶将怀中的孩子递到他手中,能够亲手将这个险些丧命的孩子从母体中救出来,她心头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但那位湘妃娘娘却已然回天乏术。 朱成晋抱着那啼哭的孩子,慢慢坐到湘妃的床边,拉着她细弱的手,轻声道:“湘儿,你辛苦了,这是我们的儿子,他很好。” 湘妃无力的睁着双眼,在听到这样一句话后,唇边漾起笑。 慢慢的,她阖上双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和这个世间告别。 当凤夕瑶从宫里回到慕容府,天色已经大黑。 她刚一踏进府门,就见喜多正提着灯笼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凤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主子就要把慕容府给拆了。” 凤夕瑶听得一怔,“侯爷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仆人难道没告诉候爷,宫里出了事,上午的时候,我就被宫里的太监叫进皇宫了吗?” 亲眼看着湘妃娘娘香消玉殒,她十分不甘心,便想叫人尽快找到慕容祯,进宫前去救治。 后来她才从皇上口中得知,大约半年前,湘妃曾得过一次重病,严重到差点就要见阎罗王,当时慕容祯已经出手救过她一命。 自从怀了龙种,湘妃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能撑着将孩子生下来,已是十分不易。就算慕容祯拥有起死回生之能,也不能再和老天爷抢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凤夕瑶更加难过。 亲娘已离世,小皇子才刚诞生,身体情况不太好,她怕孩子再有什么闪失,整个下行都留在宫里负责照看。 当见小皇子终于安然睡着,她这才发现天已经大黑。 幸好宫里养了不少御医,他们纵然没办法令湘妃复活,但照顾体弱的小皇子不是问题。 所以当小皇子睡熟后,她才回慕容府。没想到刚进门,就见喜多一脸焦急。 “主子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宫里的情况也略微知道一些,主子以为你忙完宫里的事情很快就地回来,所以一直在府里等,没想到……” 事情就是这么巧。前几日主子在药房炼药,发现有几味草药手边没有,查了医书后,发现那药在京城以西的一块山头才能找到。 由于前些天刚刚下过大雨,原本主子想带着凤姑娘一起去那边采药,可又担心娇弱的凤姑娘,会在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弄伤自己,所以大清早就带着自己和几个家丁前去。 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刚走,宫里就出事。 当主子各知凤姑娘被叫进宫时,也曾想过直接追过去,可是…… 要怪就怪五年前,主子心爱的姑娘为了救皇上命丧黄泉,这件事对主子来说始终是一个心结,所以主子和当今皇上之间的关系,实在称不上交好。 在主子心里,虽然于筝姑娘是因他而死,但如果当年于姑娘不是为了救皇上,也不会死得那么惨。在主子不想和皇上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就只能人个人在府里苦等着凤姑娘能早些归来。 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结果主子的坏脾气便发作了,并差遣他进宫去寻人,他还没出门,就邮凤姑娘回来了。 凤夕瑶看喜多的脸色,心底已隐隐猜出慕容祯肯定发火了。 她叹了口气,直奔正厅,刚进门,就见他正阴沉着俊脸坐在椅子上,两旁伺候的下人低头站头,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凤夕瑶见了这个架式,不由得上前,刚要开口讲话,就听慕容祯道:“你进宫了?” “嗯,相信侯爷已经听说那件事了吧,当时情况紧急,偏巧您又不在府中,所以……”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冷哼一声,“皇宫大院养了数十个医术高深的御医随时等候差遣,就算你进了宫,又能帮上什么忙?” 凤夕瑶听他语气不好,就知道他肯定又想发火了。 她与慕容祯相处多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他那霸王似的火爆脾气了若指掌。而她本身并不是个喜欢吵架的人,在能容忍的范围内,她也不想惹他不开心,试着劝导他。 “湘妃娘娘命在旦夕,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连皇上都已经放弃了,可是我有些不甘心,那毕竟是一条生命……” “既然连皇上都放弃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一定要救?”其实慕容祯并不想发脾气,可是一想到五年前,于筝因朱成晋而死的那一幕,他的心底总有个疙瘩。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仍是这样。他真的无法容忍自己最在意的女人总是和朱成晋扯上关系。 凤夕瑶闻言,忍不住沉下脸。 “侯爷,如果有可能,皇上也不想轻易放弃。不管是湘妃娘娘,还是刚出世的小皇子,他人都是皇上的至亲,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死在眼前?” 不理会慕容祯难看的表情,她无情又道:“我知道侯爷医术高明,能让死人复活,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侯爷从不把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吧。” 不管是五年前的于筝,还是五年后的凤夕瑶,都不是尖酸刻薄的女子,可是在她心里,始终有一根拔不掉的利刺,那就是当年自己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不是慕容祯的无情,他们的了郭,如今可能已经五岁了。 每当忆及那段伤心往事,她都无法平息内心深处的怨怼,连带说出口的话便夹杂着几分尖锐。 慕容祯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胸口突地袭来一阵沉闷,他当下变了脸色,原本漆黑的双眸,慢慢染上血色。 凤夕瑶见状一惊,想上前关心,却见慕容祯像突然发疯了一般,挥手将桌上的杯子碗儿全都扫落到地上,破碎声惊得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都跪倒在地,就连她也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他一手指向她的鼻子怒吼,“给我滚出去!” 凤夕瑶张口结舌,当他说出那声“滚”的时候,修辞地让她忆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她还来不及难过,慕容祯已经像一头发怒的野兽,狠狠推了她一把。 “滚!马上滚出去!快滚!”并对外大叫,“喜多,马上把人都给我赶走!” 候在门外的喜多听到主子的叫喊探头进来,瞧见主子的模样时吓了一跳,急忙吩咐房里跪着的下人全都出去。 凤夕瑶被他连续吼了好几声滚,心底委屈又难过,她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奔离,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掩面痛哭。 她错了!大错特错! 之前慕容祯所表现出来的体贴和深情,让她误以为他想要补偿从前的一切。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她真的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懊悔。 或许他把她当成五年前的于筝,不管是与滞,当他处心积虑为她做出一切时,她真的深受感动。 没想到一切全是她幻想出来的假象,他仍是从前那个慕容祯,一个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大又高傲的混蛋! 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昨晚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断作梦。 匆忙洗了把脸,连饭也没吃,她就出了屋子。 没想到双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一脸苍白的慕容祯正呆呆的站在门口。 两人四止相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见慕容祯脸色不太好看,令她感到意外,据她所知,他一向保养得宜,每日有各种名贵珍品供着他的胃,二十几年下来,他被养得红光满面,羡煞旁人,如今脸上竟带着病容。 他看了她很久,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选择转身要走,身子却踉跄了下,就在他差点摔倒时,凤夕瑶眼明手快的将他扶住。 慕容祯似乎很懊恼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她看到,身子被扶稳了之后,将她推至一旁拉开两人的距离,轻声道:“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对你吼,你……不要把这件事往心里搁去。”匆忙说完话,他头也不回迳自向另一边走去。 凤夕瑶傻傻的站在原地,双手间,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温度。 看着他略显寂寞的背影,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意。 难道他这么早守在她房门口,就是为了向她说这句话?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她扶着他时,不小心探到了他的脉象,意外发觉他居然有血脉逆流的迹象。 莫非慕容祯病了? 他奇怪和她说过那句话后,这一整天她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为此,害她一整天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不对劲,血脉逆流可不是正常现象。 另外,他昨晚发怒吼人时,双眼变得像血一样红的那一幕,始终在她的脑海徘徊不去。 虽然她的医术不及慕容祯高明,但各种病症多少都见过,但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情况。 凤夕瑶就这样纠结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一个人悄悄来到慕容府的藏书阁。 这所藏书阁里面收藏的,都是慕容祯精心搜集回来的各种医书。 慕容祯很没有耐性,当年他懒得救人,便训练她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可教她习医的时候,他又不是很认真,心情好的时候会亲自教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把她关到这间藏书阁,随便丢几本医书让她自己慢慢研究。 幸亏当年的她勤奋好学,聪明伶俐,一边同慕容祯学本事,一边照着医书参透其中的奥秘。 日子久了,这藏书阁里的医书她不敢说全看完了,但看了大半。 慕容祯这人不但对医材挑剔,连搜集回来的医书也并非市面上能轻易买得到的。他精心收藏的这些医书中,详细记载了各种疑难杂症。 自从早上不小心探过他的脉象后,凤夕瑶便心心念念的想着,或许他的症状可以从医书中得知一二。 所以匆忙用过晚膳之后,她便偷偷潜进藏书阁,一本一本的翻阅起来。 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很蠢,心底明明想着要与他保持距离,却又放心不下他。 夜已深,她却没有任何睡意。 燃着蜡烛,在微弱的灯光下,认认真真的翻看着手边的医书。 大约看了几十本,仍无所获,她不由得有些心急,这藏书阁中的书架有两人多高,除了底下的几排外,书架顶层的她都还没有看过。 想了想,她索性搬来梯子,纵使心底有些惧怕那高度,仍旧壮着肚子爬了上去。 上面的医书由于很少被人翻动,落了一层灰尘,她吹了一口,尘土飞扬,呛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没胆子一边爬梯子一边拿蜡烛,只能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辩别顶层书架上的书名。 大概是看得太仔细,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在高处,刚想伸长手臂提出一本医书时,梯子晃动了下,脚底一个不稳,双手本能的便揪住眼前的书架。 她这不揪不要紧,由于身子的重量都放到书架上,只见那高大书架摇摇欲坠,上面的书本哗啦哗啦的落了下去。 凤夕瑶心头一惊,脚下彻底踩空,整个人就这么摔了下去,头顶不断掉落的书本将她埋了个结实。她只能可怜又无助的护着头,任书本无情的砸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书本停止掉落,就听见藏书阁的房门“咿呀”一声被人拉开。接着,狼狈坐在书堆里的她,和傲然站在门口的男人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从男人脸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笑意。她万分懊恼,为自己此时的狼狈和愚蠢感到面红耳赤。 慕容祯提着灯笼迈进藏书阁,朦胧的光线下,凤夕瑶发现他的脸色已经不若早上那般苍白。 只是,自己此时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被一堆书埋了不说,还被他当场逮个正着。 慕容祯似乎在强忍笑意,踏进房门,迳自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她。 “远远就听到藏书阁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遭小偷,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半夜睡不着觉的大老鼠。” 凤夕瑶听到这话,不禁小声抱怨,“我才不是老鼠,我也没半夜睡不着觉。” 说着,她试图从书堆中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摔下来的时候竟不小心扭到了脚踝,刚想起身,就痛得她低叫一声,重新摔回书堆里。 慕容祯将灯笼放到一旁,弯下身,将埋在她身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推开,然后伸出双臂,轻柔的把她抱进怀里。 凤夕瑶试着挣扎两下,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既然不承认自己是老鼠,也不承认自己半夜睡不着觉,那你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我的藏书阁,你想找什么?” 就着微弱的烛光下,凤夕瑶不得不面对他灼热的视线。 这让她怎么回答?难道老实告诉他,她因为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寻找到他的病症,然后好给他对症下药? 不,这种话也死都说不出口,所以她选择三缄其口。 慕容祯并没有逼她,而是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垂着眼眸,柔声道:“我病的是这里,需要的是心药。” 她本能的抗拒了下,可慕容祯却不容她逃避,干脆一把抱住他,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你肯医治我的病,我想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第七章 当凤夕瑶不小心诊断出慕容祯血脉有逆流的迹象时,她真的吓了一跳。 当她为了寻找诊治方法,偷偷潜进藏书阁,又被慕容祯逮个正着并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趁机再次探了他的脉象,竟意外的发现,那奇怪的症状居然消失不见了。 有段时间,她怀疑是自己误诊,毕竟她探到他脉象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当时慕容祯的脸色又苍白难看,在情急之下很可能判断错误。 不管慕容祯的血脉是否曾出现过逆流的状况,只要他还能好端端的大摆侯爷架子,没事就欺负主动上门来求他医病的达官贵人,那就说明,大爷他还可以活好长一段时日。 当然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自己之所以会如此在意他、观察他,甚至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是出于内心深处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她只是觉得,慕容祯好歹算是他们凤家的恩人。如果他不幸死了,做为曾接受过他恩惠的自己来说,良心上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这么一想,凤夕瑶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关心他的理由。 最近慕容祯很忙,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悉心研究如何能炼制出一味惊世骇俗的奇药出来。做为他的助手兼跟班,她不可避免的被他捉进炼药房,从早到晚,每天大约七、八个时辰都要陪在他身边随时等候召唤。 虽然他脾气不好,医德财坏,又时不时把自己府里的奴才当试验品折腾,但她却无法否认,认真炼药的他,全身上下仿佛散发着一股神秘而迷人的气息。 她偷偷打量着他完美俊俏的侧面,五年的时间,让从前略带几分孩子气的少年慢慢变成了英俊伟岸的男人。 对于医术,他似乎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让人又嫉又羡的同时,却又不得不臣服在他强大的能力之下。 “你在暗中偷偷看了我那么久,看够了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凤夕瑶一愣。她抬起一双漆黑的大眼,一不小心,就望进慕容祯那双略带戏谑及玩味的眸光里。 她心头一颤,双颊顿时涨得通红,就像个被当场抓到做坏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小声辩解,“我……我才没有偷偷看你。” “噢,莫非刚刚是我误会了?” 凤夕瑶被他调侃得有些懊恼,不禁瞪圆水灵灵的大眼道:“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这个回答,不但令慕容祯愣住,就连她自己也愣在当场。 慕容祯却心情极好的看着她慌张无措的表情变幻,半晌后,悠然自得的将一只做工精致的白色小药瓶举到她面前。 “药已经炼好了,只是效果还是个未知数,我想,我应该将喜多叫进来给我试试这个药,究竟会产生什么负作用?” 凤夕瑶正沉浸在被他调侃的恼怒中,听他提到要让喜多进来试药,便壮着胆子反驳,“既然你炼药的本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亲自试药?” 慕容祯万分无辜的看着她,似乎她建议了个很不人道的事。 好冷哼一声,“视别人的生命如草介,这种人最可耻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个药究竟有什么效果,不如自己亲自尝试。” 慕容祯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你这么希望这药由我亲自来试吗?” “怎么,别告诉我你不敢?” “不,如果是你亲自要求,就算这是一瓶毒 药,我也会当着你的面一口吃进去的。” 听到这话,她有些怔愣。慕容祯却一本正经的打开药瓶,嘴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倏地将药倒进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凤夕瑶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那瓶药已经被他吃光了。 “你……” 他面不改色的笑道:“如果我不幸死了,记得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写明,我是为你凤夕瑶的一句话而死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刚想解释,就见慕容祯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也在眨眼间发黑,他踉跄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浑身发抖,仿佛中了某种奇怪的剧毒。 凤夕瑶吓傻了,急忙上前紧张道:“侯爷,你不是真的中了剧毒了吧?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刚刚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吓我,放眼天下,只有你慕容祯有起死回生之能,如果你不幸死了,我找谁来救你?” 他胸色难看的指着不远处的一本黄皮医书,抖着声音道:“那本书里……有关于我这种症状的化解方法,你……你快去看看。” 凤夕瑶听了,不敢耽搁,急忙将那本书抓到手里翻看。只见上面的确有提到慕容祯目前所处的这种情况,再往下看,她的一张俏脸不禁涨红几分。 不会吧?解决的方法居然是…… 她看了看医书,又看了看瘫坐在椅子上的慕容祯。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白,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凤夕瑶一把拥掉医书,上前抱住他,想也不想的,用自己的嘴封住了他的唇。 慕容祯先是一怔,随即慢慢停止了抖动,任由她娇嫩的唇瓣在自己的嘴上反复蹂躏。可惜她的吻技实在青涩,不过她的气息、柔软的触感,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他慢慢将娇人儿拥入怀,并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凤夕瑶无力的瘫倒在他怀中,任他抱着自己,予取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睁开眼,近距离的看着慕容祯的脸色已恢复正常。 “等、等一下……”她微喘的将他推至一边,红着脸颊小声道:“有些不对劲,那本医书……” 说着,她将刚刚的所谓医书拿了过来,翻了两页,发现除了前几页寥寥机笔写着关于刚刚慕容祯症状的解释和治疗方法,后面居然全是白纸! 她恍然大悟,不可思议的指着满脸得意的慕容祯大怒,“你骗我的是不是?这根本就不是医书,明明就是你的亲笔字,还有你刚刚的那个症状……” 慕容祯真的很想继续装无辜,可看着凤夕瑶一脸被欺负的模样,他忍不住爆笑出来。 凤夕瑶被他的笑声弄傻了,半晌后,才惊觉她怎么忘了,慕容祯最大的本事就是研制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 别说他把自己弄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就是他把自己给弄死再弄活,也是有可能的。 可恨的是,他居然故意弄了本假医书诱导她去看,还在情急之下,害她一时不顾矜持的扑向他,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举动。 想到这里,她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个满怀。 “别气,我知道错了,我承认刚刚的确是在捉弄你,我以为聪明如你,一定会识破我的诡计,没想到……”他慢慢扳过她的身子,柔声道:“你会在情急之下失了理智,不顾一切的向我扑来,还……” 话没说完,就被凤夕瑶掩住嘴巴,“不准你再说下去。” 慕容祯乖乖的闭嘴,点头,真的如她所愿,一个字都没再说下去。 凤夕瑶又恼又恨。她怎么也没想到,五睥前他习惯捉弄人,经常想出各种整人的点子欺负她,每次都反民她捉弄得脸红脖子粗才肯罢休。多年过去,他的晋习依旧未改。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得逞! 说到底,他是吃定了她脾气好,不管他怎么折腾,都舍不得生他的气。 想到这里,凤夕瑶气怒交加,转身就要走,偏偏慕容祯执拗的抓着她,不肯放手。 “都是我的错,我和你陪不是,这样吧,为了向你请罪,我带你出府吃海鲜怎样?” 凤夕瑶刚想反驳,又听他道:“有家名叫万福庄的海鲜楼,前阵子一直在装修门面,听喜多说半个月前已经重新开业了。夕瑶,我是真的很有诚意的向你陪罪认错的。” 面对他真诚的悔意以及邀请,一向心软的凤夕瑶自然无法再拒绝。 而且他摆低姿态也令她深感意外,要知道慕容祯一向都自视甚高、唯我独尊,就算很多时候他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仍旧会等着别人和了道歉才肯罢手。 算了!她一向不喜欢为难人,而且面对这样的慕容祯,她真的狠不下心拒绝。 这就样,又吩咐喜多备车备马,两人带了几个武艺不错的侍卫出了慕容府。 说起万福庄,曾经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不管是慕容祯还是前世的于筝,以前两人都很喜欢来这里吃海鲜。 大概半年前,万福庄的老板嫌自家店面沉旧,砸下大笔银两,招工匠重新装修。半个月前隆重开业,顿时吸引了不少老顾客光临。 像慕容祯这种在京城有名号的人物,老板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看到他领着一个漂亮姑娘前来,立刻招呼伙计伺候贵客。 万福庄之所以名震京城,除了师傅的手艺精湛外,采购的海产品绝对新鲜。 像她,很喜欢吃万福庄的蟹,肉多鲜美,个头饱满。 当伙计将一盘又一盘的好料端上桌,立刻引起她的食欲。 “这家酒楼的菜色是非常不错,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故人就特别爱吃他家的东西……” 当凤夕瑶抓过一只蟹正卖力剥壳时,慕容祯倒没吃菜,而是端起斟满的酒杯轻啜一口。 见她没吭声,他又继续道:“还记得那时局势动荡不安,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寻得片刻的安宁,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得来不易的神气,我的那位故人,虽然年纪小,个子矮,又瘦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想的事情却不凡。” 凤夕瑶没回应。她隐约猜到,慕容祯口中所说的那位故人就是五年前的于筝。 “还记得好多年前,我和她也像今天这般,一边吃蟹一边遥想未来,她说,待有朝一日朝廷局势稳定后,希望能与我寻一处不受人打扰的世外桃源,过幸福简单的日子。” 说到这里,慕容祯苦笑一声。“只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给她承诺,事过境迁,当她人都已经不在,我才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肯答应她这个请求。” 他突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夕瑶。“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想亲口对她说,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不管是怎样的生活,我都愿意陪她一起度过。” 凤夕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小声道:“我想……你的那位故人如果能听到这一番话,就算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也会感到很高兴。” 慕容祯笑着点点头,“希望如此。”说着,他夹了一只水煮虾,剥好了壳,放到她的碗里,轻声道:“这虾是你最爱吃的,筝儿,多吃些。” 她点了点头,夹起他剥好的虾肉,放到嘴里。 慕容祯的眼底骤然染上一抹得逞的笑意,端想酒杯,自顾自的继续喝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夕瑶才感到不对劲。“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我叫你什么?”他故意装傻,随即又道:“我自然叫你夕瑶啊,不然你以为我叫你什么?” 凤夕瑶的表情变得十分憋扭。 莫非刚刚是她听错了?可她怎么觉得他刚才好像叫她筝儿? 又仔细打量了慕容祯一眼,努力从他的脸上寻到珠丝马迹,可是她失败了。 难道真是她产生幻觉?一时失神,她的手不小心被蟹脚刺了一下,痛得她低叫一声,下一刻,就见自己白嫩的手指尖冒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慕容祯见状,急忙将她的手抓了过来,一口含到了口中。 这个动作,五年前的慕容祯也曾为于筝做过…… 她尴尬的想要抽回手指,却听他笑道:“蟹壳有些硬,一会儿我帮你剥吧,你手指头流血了,我给你吮掉,免得一会儿越流越多……” 一幕又一幕的过往情景,仿佛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重叠,凤夕瑶傻傻的任由他执勤的为自己服务,心底被各种情绪塞得满满的。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逃避,还是该继续…… 慕容祯和凤夕瑶坐在万福庄吃饭的亲昵画面,清清楚楚的落到另一个人眼中。 那人正是微服出宫,带着几个心腹来这家酒楼用膳的当今天子朱成晋。 早在慕容祯带着凤夕瑶刚踏进酒楼,就已经落入了他的视线。 自从五年前,于筝为他惨死后,表弟慕容祯就始终不待见他。 就算他贵为了朝天子,手握生杀大权,但慕容祯却是母后最疼爱的亲侄子,所以就算面对表弟给的白眼,他也装作看不到。 毕竟于筝的确是为自己而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事后他才从旁人口中得知,于筝曾是表弟这世上最心爱的姑娘,且她死时,腹中还怀了表弟的骨肉。 虽然当时他或多或少也对口不能言的于筝产生了几分情愫,但当时战火纷飞,他一心只想攻城夺位,儿女情长事,自然被他放到了后头。 这五年来,生活渐渐安稳,夜深人静时他也曾忆起当年的那些往事。 但死者已矣,怀念再多,也只是徒增伤悲。慢慢的,于筝成了他记忆深处一个无人可取代的存在,很多话他也埋在心底,无处倾诉。 面对表弟时,心中存了一份淡淡的愧疚。 所以每当慕容祯对他表现出无礼、傲慢的言行时,他回报对方的,也只是轻声一笑,从不介意。 至于凤夕瑶,他倒是印象十分深刻。为了救湘妃和她腹中的胎儿,她全力以赴,似恨不得替湘妃承受所有苦楚。 当小皇子顺利生下时,他心中对她充满了无尽的感动和敬佩,而且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于筝的影子。 他为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事后才知道,凤夕瑶是表弟府上的下人,略懂医术,她爹是回春堂的老板,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每天忙于处理国家大事的他,慢慢忘了她。 没想到今日出宫,竟被他看到表弟对那位凤姑娘做出那么亲密的举止,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据他所知,自从五年前于筝去世后,表弟便再也没近过女色。 就连皇太后不厌其烦的给他张罗大臣家的名媛千金,他看也不看一眼。他知道表弟根本忘不了惨死在战场上的于筝。 所以五年前,慕容祯给自己下了血咒。 关于血咒的不吐不快,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了寻找转世之后的于筝,表弟真的能做到终生不娶。 可是现在,他却对那位凤姑娘如何在意,莫非…… 由于凤夕瑶不久之前进宫帮湘妃娘娘产下小皇子,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皇太后的耳里。 虽然湘妃的命没保住,但她腹中的孩儿却是天启王朝皇室的血脉,事后,被皇上亲自赐名朱纪玄。 皇太后很高兴,小皇子的身子有些虚弱,却不会危及性命,所以在做了一番安顿后,她下旨召凤夕瑶进宫领赏,顺便连亲侄子也召入宫来。 皇太后年纪大了,膝下除了整日忙于朝政的四皇儿,以及流放在外的二皇儿外,有血缘关系的就只剩慕容祯这个侄子。 慕容祯的爹慕容哲,与皇太后慕容燕是双胞胎姐弟。孩提时两姐弟感情就很好,后来慕容燕嫁进皇宫,被封为皇后,生下两位皇子,虽然老二不成材,但老四却深得先帝喜欢。 正因为如此,慕容家的势力才会越来越大。 而慕容祯也深受先帝喜欢,所以有事没事,便招唤他进宫聊天。 说句真心话,皇太后疼侄子,更甚自己的两个皇儿。可乍从五年前,慕容祯就不怎么爱进,其中缘由她多少知道一些,小辈们之间产生恩怨,这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 所以趁着小皇子诞生之际,她下旨,让慕容祯带凤夕瑶进宫,理由找得十分妥当,让人无法拒绝。 凤夕瑶第一次看到皇太后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别看皇太后已经上了年纪,可她的五官、眉眼,和慕容祯还真有七分相似。 比起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朱成霄、朱成晋,慕容祯更像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 一番见礼跪拜后,皇太后笑容满面的招呼两人免礼平身。 小孙子的救命恩人,她自然款待,金银珠宝赏了不少,又仔细问了凤夕瑶的情况。得知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但爹也是京城的丈夫,而且她的言谈举止虽然没受过宫廷礼仪的调教,却十分得宜、恭顺。 人的第一眼真的很重要,皇太后刚见到凤夕瑶,打心底喜欢眼前这个姑娘。 “可惜草民的医术实在有限,虽然救了小皇子,却没能将湘妃娘娘也一并救活。”这件事对凤夕瑶来说始终如鲠在喉,每次想起,心里都不舒服。 据说湘妃娘娘死的时候才二十岁,一个妙龄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实在可惜。最可怜的还是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娘,想想都觉得心疼。 皇太后闻言,也是轻叹口气。“那湘妃也是个福薄的女子,如今儿子都生了她却撒手人寰,唉!到底是没那个命啊。”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始终没吭声的侄儿,笑道:“祯儿,你怎么都不说话,莫非咱们女人家聊天,怠慢了你不成?” 慕容祯正坐在一边喝小宫女泡给她的参茶,听皇太后叫唤自己,他只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他实在很不想进宫,要不是为了凤夕瑶,就算接到皇太后的旨意,他也会选择无视。原因很简单,他不想看到朱成晋,也不想因为那个人,再想起五年前的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可人世间的事情往往不如自己的意,他越是不想看到,朱成晋却越是出现在他面前。 只听宫外太监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慕容祯当场变了脸,一副起身想马上走人的样子。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朱成晋已经迈着步子走进来。 当他看到太后宫里坐着的人时,表情一顿,不过很快的他就恢复一脸淡定,恭恭敬敬的给母后请个安。 凤夕瑶见皇上来了,便想拉着慕容祯起身跪拜磕头。可慕容祯并不想给对方行大礼,神情中布满了不屑。 朱成晋早看出对方的想法,便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祯弟不必多礼,母后的宫殿并非正规场合,有些礼节,不必遵守也罢。” 说着,他冲着凤夕瑶笑了笑,“朕刚下朝,就听人说,母后招了小皇子的救命恩人入宫,关于这件事,朕也很想亲自和凤姑娘说声谢谢,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听说凤姑娘进了宫,朕便过来瞧瞧。” 凤夕瑶忙回应,“皇上有心了,能够救小皇子一命,是我凤夕瑶的福气,况且皇太后还专程命人赏了不少礼物给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你救的可是我天启王朝的皇子,如果将来他表现优越,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所以于公于私,你都是皇家的恩人,也是朕的恩人。”他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礼物,笑道:“母后赏的只代表母后的那一份,至于朕,自然也不会亏待凤姑娘的。” 听到这话,她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治病救人原本就是大夫的本分,可是现在又是皇上赏又是太后赏的,搞得她实在有些担待不起。 许久没吭声的慕容祯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皇上不必破费了,我慕容府什么珍奇宝贝都不缺,所以就算你真赏了东西,也只会占了我慕容府的地方,怕是到时候还要再扔出去,这样对谁都不好看。” 凤夕瑶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私下拉了他的衣袖一记,示意他不要用这种态度和皇上说话。 朱成晋却是满脸不在意,“祯弟真是越来越会说笑,朕许久没听你说,如今还真是有些怀念。” 慕容祯却不客气再呛,“看来皇上还真是误解了,我刚刚不是说笑,而是实话,如果皇上不信,大可以试试看。”话中充满挑衅。 眼见两兄弟就要吵起来,皇太后看不下去,用力咳了一声,道:“祯儿也有些日子没进宫来看我这老太婆子,正好今日皇上有空,不如待会儿大家坐下来一起用晚膳如何?” “不好意思,姑母,宫里的饭菜实在不合我的口味……” 皇太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拗呢?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还像小时候那么喜欢闹脾气。要我说,你府里就是缺了一个当家作主的女人,才把你这性子养得这么刁。等过些日子,让你皇兄帮你选几个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把亲事解决了。” 说到亲事,不但慕容祯的胸色变了,就连凤夕瑶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姑母,我的亲事我自己作主,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皇太后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告诉我,到现在,你心里还记挂着当年那位哑巴姑娘?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五年了,你怎私有就是那么死心眼,不肯把她 忘了呢?” 慕容祯却不卑一亢道:“她人死不代表我心死。”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振振有词,“姑母,我这里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 一口气说完,他的眼角不经意的瞟向凤夕瑶,目光炙热,表情真诚。 她被他盯得浑身一颤,尤其当他信誓旦旦的宣示自己的心意时,她的耳朵根子突然发热了起来。 慕容祯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和表现,唇边荡起一抹笑容。 皇太后或许没看到他的眼神,但朱成晋却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慕容祯说出这番话,凤夕瑶不但没露出任何妒忌,反而还现出一脸娇羞时,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这让他十分激动也十分震撼。 他相信慕容祯不会轻易再爱上任何人,可一旦被他爱上,一定和于筝有关系。既然五年前他给自己下了血咒,就说明他是有能力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于筝的灵魂。 朱成晋再仔细打量凤夕瑶。 除了五官,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和于筝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心里各有计较时,门外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抱着用红绸包课的小不点急匆匆走了进来,“皇上,太后,小皇子不知道是怎么了,醒来后就始终哭闹个不停,奴婢哄了好半天都没用。” 朱成晋收回心神,上前将小皇子抱到怀中,拍了拍,可小东西却扯着喉咙继续大声哭。 皇太后也皱着眉头道:“这小不点最近真是闹得厉害,三不五时就要哭闹一番,想必是思念他娘了,唉,到底是母子连心。” 凤夕瑶见小皇子哭个没完,还有越哭越大声的趋势,便走了过去,“皇上,把小皇子给我抱抱。” 朱成晋原本就对哄孩子没什么耐心,如今有人肯分担,他当然乐意之至。急忙将孩子递了过去,送到她怀里。 也不知凤夕瑶究竟有什么魔力,当小皇子一窝到她怀里,竟然就止了哭声。不但不哭了,双眼看到凤夕瑶,还呵呵笑了两声。 这一幕令众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连皇太后都不敢相信的叫道:“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就不哭了呢?” “朕猜,小皇子肯定将凤姑娘当成他娘了。” 朱成晋这话一说出口,正好踩到了慕容祯的底线。 小皇子的娘? 他当即便沉下脸,一把将孩子从凤夕瑶的怀中抢了过来,送回朱成晋的怀里,然后扯住她的手臂,口气十分冲的道:“姑母,我想起府中还有要事得办,恕不奉陪,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理旁人有没有答应,他拉着凤夕瑶就这么出了皇太后所居住的月清宫。 望着两人仓皇离去的背影,朱成晋没来由的慢慢笑开。 一口气从皇宫回到慕容府,慕容祯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路上,凤夕瑶几次想对他说,这样行为没礼貌,若是被皇上记恨了,将来有得他罪受。可慕容祯始终阴沉着俊脸,一副谁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不还的死模样,纵然她心里有再多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回到慕容府,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喜多见主子回来迎上前想叫唤,就见慕容祯狠狠瞪他一眼,硬是把他瞪得一声也没敢吭。 他心里纳闷,主子是怎么啦?才进宫一趟,回来就火冒三丈的模样。 最可怜的当然还是凤夕瑶,一路被主子拉着手臂走,力道大得仿佛要扯断她的手。 慕容祯将她一拉到房里,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 “侯爷,唔。”她刚要开口说话,整个人就被他用蛮力按到墙壁上。 凤夕瑶的肌肤十分白皙,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此刻的神情无辜到了极点,她这副诱人的姿态像在勾引他犯罪,压抑太久的慕容祯终于忍不住领会下身吻上她的唇,霸道的闯进她的禁地。 唇舌激烈的纠缠,慕容祯粗重的喘息着,他还想要得更多,占有得更彻底,强烈的欲望冲击着他的心,眼底血丝密布,看起来颇为恐怖。 凤夕瑶被他的样子吓坏了,挣扎着想逃开,却被他蛮横的禁锢在原地。 这一刻,连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脑海中不断重播着各种画面,五年的相思,五年的相守,他不否认当年的于筝死得很惨,可自己却也承受了整整五年的折磨。尤其当他看到凤夕瑶抱起小皇子的那一刻,带给他极大的冲击。 他相信她无法忘记他们的孩子,那个无缘的孩子。 事实上不仅仅是她,每当他忆及他差一点就要拥有一个至亲骨肉的时候,连呼吸都觉得痛。 失去于筝,失去孩子,这双重打击曾让他差点放弃生命。 如果不是心中还有那一份执念,如果不是他坚信有生之年一定会寻到于筝的灵魂,这人世间,已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温热而苦涩,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这眼泪是为自己苦守五年而流,还是为曾经因他而惨死的妻儿而流。 凤夕瑶被他突然流下的泪水吓坏了,原本想要硬推开他,却因为尝到了那咸咸的滋味,而僵在原地,即使他缓缓离开她的红唇,两人仍静静的对望着。 直到他的吻再次压下,她终于妥协,渲染在这久别重逢的欲望之中…… 第八章 隔天清晨,慕容祯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昨晚承欢在自己身下的人儿已经不在了。 虽然怀里空荡荡的,可昨夜相互厮缠的闰好情景却历历在目。 有些话无须多说,有些事无须澄清。 当凤夕瑶敞开心扉接受他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在她的心里,已经慢慢承认了她就是于筝。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心中原本对昨天进宫所发生的不快和烦闷全一扫而空。 前阵子徐霸天他爹为了求他医好徐霸天的疯癫病,几乎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东拼西凑,终于凑足了一百万两,派人乖乖送到了慕容府。 看着好几箱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凤夕瑶被吓得不敢接受。 她只是一般老百姓,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更何况这子还是慕容祯决定要送给她的。 先不说她和慕容祯根本没什么关系……呃,就算两人有关系,她也不能轻易接受他的这份馈赠。 一百万两可是天大的数目,财大气粗的慕容祯或许不把这钱放在眼里,她却不能像他那样任性妄为的随意接受。 可慕容祯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些银子送给她,还撂下狂言,如果她不肯收,就叫人把这几箱银子全都扔进海里。 最后无奈的她不得不收下。 当然徐霸天狠揍阿贵,险些把人打死这件事,对阿贵一家老小来说,确实造成不小的伤害。虽然事后命是保住了,但有很长一段时间,阿贵得躲在家中好好养病疗伤。 所以银子送到她手中,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贵,不管怎么说,阿贵绝对有资格得到物质补偿。 至于剩余的部分,她四处打听了一下当初被徐霸天欺负过的百姓,并按照被欺负的程度不同,给予不同代价的补偿。分来分去,那一百万两银子很快就被分个精光。 由此看来,徐霸天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爹透过各种手段不当敛财,他这个做儿子的则恣意的欺负老百姓,如今他们落到破产且无家可归的地步,是他们活该。 而徐霸天娶的那几个妻妾,在得知徐家倒了之后,全都卷铺盖走人。可怜徐家父子流落街头,被曾经被他们欺负的百姓抡棍子追打,最后活像落水狗一样,连夜逃出了京城。 至此,徐霸天这个京城首席恶少的生涯,正式落下帷幕。 清晨起来,慕容祯便向喜多打听凤夕瑶的去处。 经过昨晚,他相信凤夕瑶一定会努力躲着他。 果不其然,喜多告诉他,凤夕瑶早早主起床,随便吃了口早膳,便躲到药房,到现在都没出来。 慕容祯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吩咐喜多不要随便进药房打扰后,便心情大好的推门而入。 喜多十分不解,主子到底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从宫里回来时一脸震怒,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如沐春风,像捡到什么值钱的宝贝。 还有凤姑娘也是,大清早慌慌张张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还布着可疑的红晕。 主子和凤姑娘之间的关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啊。 而此时的凤夕瑶的确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再不见任何人。 忆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她懊悔不已。 心里明明计划好,今生再也不去招惹他,偏偏一面对悲恸落波动的他,害她的心紧紧揪痛着。结果,坚守了整整五年的心墙,被他的泪水彻底击溃。 推门声在耳边响起,当慕容祯出现在她面前,她恨不得转身就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当他问出如此暧昧的问题时,红晕立即爬上她的脸颊。 “侯爷,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希望你还是尽快忘掉的好。”虽然已经跨错了一步,她仍希望两人不再有纠葛。 已走到她面前的慕容祯不由得挑高眉头,强势的勾起她的下巴,“为何?” 凤夕瑶轻轻打了他的手臂一记,逃避的躲过他的视线,小声解释,“你我身分有别……” “就因为你我身分有别,昨天晚上你将我拆吃入腹之后,今天早上就准备翻脸不认人?” 凤夕瑶被他的话说得一怔。她拆吃入腹他?反过来说才是事实吧。 慕容祯却不理会她吃惊的模样,笑道:“你别想太多,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该理智的面对一切。另外……” 他话锋一转,“你快去收拾一下,昨天皇太后不是赏了你不少金银珠宝,我也专程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眼看就要到岁末,自从你进府后,鲜少回家探视,今日我刚好无事,咱们多带些礼物,回去瞧瞧你爹。” 别看慕容祯脾气大,傲慢了点,但在一些人情世故上,他懂得可不少。 于筝的灵魂能附身到凤五的女儿,且这五年来得到凤台五的番心照料,对于凤夕瑶的爹,他打心底十分感激。 至少转世后的于筝,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吃尽苦头,无家可归,她有了一个疼她的爹,还在她爹的感召下慢慢开口说话。 如今,凤五还他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凤夕瑶,他真的很想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凤夕瑶怔了下,不解的看着他。 慕容祯却笑了一下,轻声道:“为人子女者,孝敬父母乃天经地义之事,虽然你目前在我府里当差,但偶尔也要回家去探望一下生养自己的长辈。好了,别发呆,我已经派人将礼物都放到车里,你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咱们这就出发。” 她无法反驳他的话,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凤夕瑶,被慕容祯强行拉上了马车。 直到车子缓缓向回春堂方向驶去,她才从怔愣中回神。 也是,自从进慕容府当差后,她的确有很长一段日子没看到她爹。 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容祯居然会亲自提出要探望她爹。 虽然为人子女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慕容祯能替她想得这么周到,说不感激是骗人的。 慕容祯亲自带着凤夕瑶探亲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凤五的街坊邻居。 之前只听说凤五为了救他徒弟阿贵,上门跪求侯爷施恩救人。事后,为了抵债,凤夕瑶被迫留在慕容府当下人,好些街坊邻居听到这件事都替她捏了把汗。 要知道,慕容侯爷是个刁蛮跋扈的人,还听说夕瑶当初上门求人的时候,很不客气的把侯爷大骂了一顿,万一侯爷真想趁机报复,夕瑶恐怕凶多吉少。 凤五嘴上虽不说,心里可是担忧个半死。 和女儿往来的信里,夕瑶告知她目前情况安好,但他深知夕瑶的性子,绝对是报喜不报忧。 没想到岁末将近,他正愁着想找藉口去慕容府见女儿一面,就见侯爷带着夕瑶亲自登门拜访,还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送到他面前,他真的很吃惊。 他万万没料到,像慕容侯爷这般尊贵的人,居然会莅临他这小小寒舍,且夕瑶在慕容府伺候侯爷好几个月,不但没有变得清瘦,反而比从前更加圆润白皙。 “这些都是皇太后赏赐的东西,金银珠宝、翡翠玉玩,还有不少名贵的药材和补品。”慕容祯命仆人将东西一一抬到回春堂,对凤五道:“眼看就要过年了,所以我带夕瑶专程过来探望凤老先生,这些薄礼虽然寒酸,却代表了夕瑶一番心意,还望凤老先生笑纳。” 凤五听了这番话,差点激动得给那玉树临风的侯爷跪下磕头。 他不过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得侯爷亲自探望已经很不可思议,没想到侯爷还送了好几箱的礼物给他。 见爹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凤夕瑶暗暗瞪了故意将事情办得这么高调的慕容祯一眼,赶紧上前扶了她爹一把。 “爹,这些礼物大部分都是皇太后赏赐予我的,您主放心收下吧,如今我不能时刻在您身边伺候您,您要记得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叫阿贵过来传达一声。” 凤大年纪虽大,心却通透。他隐隐觉得,女儿与侯爷之间有些暧昧。 瞧侯爷完全没端架子,就像给老丈人送礼的女婿般,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而且侯爷看夕瑶时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情意,他是过来人,清楚那绝对是男人看心爱姑娘的目光。 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尊贵的侯爷,怎么会看上他女儿? 两父女见了面,难免会聊些家务事。凤夕瑶得知阿贵的身体早已恢复健康,今日受她爹之命出门办事去了,所以不在。 慕容祯也跟着聊了几句,大有女婿讨好岳丈的意味。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慢慢黑了。凤夕瑶虽然还想再多陪陪她爹,可慕容府还有许多事需要她回去做,再不舍,也得起身道别。 十二月的京城冷得吓人,虽然雪没下几场,但温度却低得令人受不了。 慕容祯细心将一件镶着白色兔毛的斗篷披到她身上,并当着凤五的面,慢条斯理的帮她系好,还把帽子给她戴得严严实实。 凤夕瑶有些不好意思,却听他道:“外面天冷风大,小心别受寒了。”说着,又看向凤五,“我们就不在这里多作打扰了,等有时间,我会再带夕瑶回来探望凤老先生的。” 凤五急忙应和。看着慕容祯扶着女儿出了门,他想了想,赶紧进屋取了样东西追了出来。 “夕瑶……”他叫住女儿,并将一只红色的小盒子递了过去。“这是你娘临终前留下的遗物,也是当年你娘嫁给我时,她娘家陪送的嫁妆,如今你也大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嫁人生子,你娘去世前曾说过,等你想要嫁人的时候,就把这个送给你当嫁妆。” 凤夕瑶听了这话,脸立刻就红了。 她讷讷的辩解,“爹,我、我还没想嫁人呢。” 凤五憨笑道:“现在没想,不代表以后不会想。”他看了慕容祯一眼,又说:“若是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了吧。” 再笨,也明白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她爹真把慕容祯当成是准女婿了。 慕容祯替她接了过来,笑应道:“是啊夕瑶,凤老先生说的没错,你早晚也要嫁人生子,更何况这是你娘的一番心意,应该留下才是。” 他心里乐开了花,看来凤五已经认同了他和夕瑶的关系,这表示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直到两人上了车轿,凤夕瑶仍旧尴尬不已。 “夕瑶,你有一个很疼你的爹爹,他将你教得这么好,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慕容祯当然把握机会主动开口。 “呃……”她抬头,一时间不懂他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半晌,才小声解释,“我想我爹可能是误解了什么……” “不!你爹没有误解。”他笑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对她道:“你爹想的事情,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既然他将你娘临终前留给你的嫁妆送给了你,你就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说起来你年纪是不小了,也到了该嫁人生子的时候了。” 言下之意,咱们俩就快些成亲生娃,好让你爹抱孙子吧。 凤夕瑶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挣开。 慕容祯死皮赖脸的笑道:“还躲什么,你爹都认可的事,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说着,他不正经的上前亲了她一记,并趁想在她耳边提醒,“你要想想,如果我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你爹,他会不会立刻就将你打包送到我房里,给我当娘子?” “喂,都说了不准再提那件事。”她突然想通,他今天特地陪她回家,原来是另有目的。 “提与不提,不是由你来作主的。”他一脸坏笑,“别忘了,我们之间由我作主,而你只要乖乖听话,做个幸福快乐的小女人就足够了。” 羞红脸的凤夕瑶还想再反驳,无奈混蛋慕容祯已经将她压在身上,迫不及待的吻上了她的双唇。 凤夕瑶的娘留给她的遗物,是一只碧绿晶莹的玉镯。 虽然玉的成色和宫里赏赐的翡翠玉玩相比,实在称不上名贵,但这镯子是她娘当年的陪嫁,也是她爹和她娘爱情的唯一见证。 说起来,她对凤夕瑶的娘实在没什么印象。因为五的前,她灵魂转世到凤夕瑶身体里时,凤五的娘子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既使这么多年过去,凤五一直没再续弦。 嘴里说着怕新娶的后娘会虐待女儿,其实是因为他怎么也无法忘记和亡妻之间的深厚感情。 有时候她很羡慕那素未谋面的娘能得她爹如此珍爱,就算是死了,仍被爹心心念念的记挂着。 想到这里,慕容祯的名字也闯进了她的脑海中。 如果说她爹痴情,那么慕容祯呢? 五年过去了,他似乎还时时刻刻记挂着于筝。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表,慕容祯对于筝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如果有情,当年为何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么狠心决绝的话话?如果无情,为何在于筝邙故后,长达五年的时间仍思念着她? 唉!思及此,她不禁长叹一声。感情真是伤人,剪不断,理还乱,永远都不可能在这团复杂中找到真正的头绪。 “凤姑娘……”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府里的仆人推门而入。 她怔了一下,忙将镯子放进盒子里,关进抽屉,收好。 就听那仆人道:“宫里的刘公公又来了,说皇小子最近食欲不振,整日哭闹不停,找了好些御医看过都寻不到原因。皇上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凤姑娘,想请您进宫瞧瞧,看小皇子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呃……”凤夕瑶急忙起身,“这事儿,侯爷知道吗?” 自从她得知慕容祯不喜欢进宫的理由后,只觉得他实在任性得不像话。 当年于筝虽然是为保护当今皇上而死,但追究其主因,他慕容祯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他却将这笔帐算到了皇上头上。 但既然他不喜欢进宫,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超为此事和他起争执。 仆人回道:“侯爷的一个本家前阵子差人来说病了,侯爷顾念往日旧情,今儿个早早就出门给他那们亲戚看病去了。” 这事凤夕瑶倒是听慕容祯提过。 本来做为他的助手,他给人瞧病时通常会带着她。但据说那位亲戚患的是皮肤方面的疾病,治疗时要将身上的衣物脱光,慕容祯怕污了她的眼,所以当初就说好这次就不带她出诊。 “凤姑娘,刘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呢!如今侯爷不在,这违抗圣旨,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可捏造不起。” 凤夕瑶点了点头,“你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好了,你快去回那位公公,我换件衣裳,就随他进宫。” 到了宫里她才得知,小皇子近日来不太喜欢吃东西,乳娘找了一个又一个,可他死活不肯吃奶。最后没办法,皇上和皇太后让人将乳娘的奶汗挤到碗里,逼着小皇子喝,虽然喝得不多,但至少没让小皇子活活饿死。 凤夕瑶到的时候,小皇子正哭个不停,因为哭得过火,憋得满脸通红,且眼泪鼻涕一起流,真是狼狈不堪。 一筹莫展的朱成晋看到她来了,俊脸顿时绽出一抹光彩。 “凤姑娘,你总算来了。”见她要行礼,他忙道:“快快免礼,替朕瞧瞧,小皇子到底是怎么了?好多个御医瞧过都说他根本没 病,之所以会哭闹得这么凶,是因为他心里不快活。” 凤夕瑶急忙上前,从乳娘的手中抱过小皇子,轻声拍哄,小皇子睁着一双大眼看了她一会儿,渐渐竟止了哭声。 别说朱成晋讶异,就连凤夕瑶自己也感到惊奇。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哭闹不停的小皇子见了自己,就会莫名其妙不再哭了? 朱成晋凑了过去,仔细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叹道:“这真是怪了,多少人都哄不好的小家伙,一见了你,居然就不哭了。” 凤夕瑶一边哄着小皇子,一边笑道:“依我看,这只是凑巧罢了,小皇子哭了这么久,肯定是哭累了,刚好我来了他就不哭了。” “就算这次是巧合,那上次呢?”他看了她一眼,“忘了上次你进宫时,小皇子也是见了你就止了哭声,事后连母后都觉得,小皇子肯定把你当成他娘。你也知道,孩子虽小,到底是需要娘亲来呵护疼爱的,况且当初如果没有你,这孩子恐怕也活不成,所以,他自然把你当成亲人了。” “皇上这话,民女万万不敢当。” 朱成晋笑着摇头,很坚持道:“朕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况且朕真的很感激你当初出手救了朕的儿子。” “对我们习医的人来说,治病救人是天经地义,况且天下众生平等,就算当时被我救的人不是皇子而是普通百姓,我也会尽心尽力挽救他的性命。” 闻言,朱成晋叹了口气。“你这番话,在很久以前也有人 曾对朕说过,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对于当年的一些事,朕始终无法忘怀。 “五年多前,那时朕还没坐上今日的天子之位,当时国事动荡,局势不稳,朕身陷安阳,拼死奋止呕 ,差点命丧黄泉之际,竟被一个舍生取义的姑娘冒死相救。”说到这里,他认真打量凤夕瑶的脸色。 就见她微微一顿,很快垂下头,似在哄孩子。 朱成晋并不放弃。“朕永远也忘不了这段往事,那姑娘当时也曾向朕说过她治病救人的一些想法,真是和凤姑娘今日讲的一模一样。 “朕还记得,那姑娘虽医术高明,却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不过就算是这样,上天依然抹不去她与生俱来的美丽。她不仅人美,心也极美,可惜天意捉弄人,为了救朕,她却牺牲自己的性命。 “如果她还活着,朕真的很想亲口对她说句谢谢,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朕,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朱成晋。” 凤夕瑶终于抬起眼眸,心底闪过瞬间的怪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朱成晋虽然在感怀过去,可他的目光,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皇上,该不会把她当成了五年前的于筝了吧? 她尴尬的笑了笑,柔声的说:“皇上将我天启王朝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我相信当年那姑娘为救皇上丢掉性命,必觉得一切值得了。” “你或许说的对,但朕的心底仍旧觉得可惜,因为朕事后才得知,那姑娘死时腹中已怀有身孕……” 当他道出这个事实,凤夕瑶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记忆是压在她胸口永远无法抹去的痛。每次想到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她就无法原谅当年害她陷入绝望和悲伤中的慕容祯。 那天,她本来想要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给他,结果换来的竟是慕容祯无情的讽刺和驱赶。 心死了,情死了,悲绝之下,她才跑到战场,无意中为救朱成晋而命丧黄泉。如果当年她丢掉的仅仅是自己这条命也就算了,可怜那腹中的胎儿,那个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娘的小生命。 “唉!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朱成晋急忙转开话锋,并伸手逗了逗已经不再哭闹的儿子。“凤姑娘,你瞧,这小家伙不哭的时候多可爱。” 凤夕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皇子。前一世,她没来得及成为人母,她懊悔不已!这一世,每当她看到谁家有小孩,都会勾起内心深处的母和爱。 更何况小皇子的确与她有缘,看着小皇子张着无辜的大眼,咧着没长牙龄的小嘴冲着她嘿嘿直笑,刚刚积压在心底的那抹阴霾,渐渐消散。 “小皇子不愧是皇家的后代,的确十分可爱。”她是真的很喜欢怀中这个小娃娃,他的父母都十分出众,小皇子的模样自然非常讨喜。 朱成晋见她眼底布满疼惜之情,便趁机道:“你哄得朕的皇儿止了哭声,令朕十分欣慰,朕为了表达谢意,今晚决定留你在宫中用晚膳,正好母后这几日也念着你,你千万不要拒绝,一定要留在宫里好好陪陪朕的母后和皇儿。” “呃……”凤夕瑶顿时张口结舌。皇上的母后和孩子,为啥要她陪? 如果她没记错,当今天子的后宫应该有不下数十个貌若天仙的妃子吧?那么,朱成晋留她在宫中用膳,到底是真的想谢她,还是别有用意? 第九章 不管朱成晋留凤夕瑶在宫中用膳的目的为何,当她回到慕容府,天色已黑。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心虚。 毕竟慕容祯不只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他对进宫面圣的厌恶。她只能在心中祈祷,他清空没有回府。 显然老天爷没听到她的心声,当她回到慕容府,就见正厅门前跪了一排仆人,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已经跪了有些时候。 凤夕瑶吃惊,急忙上前询问:“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跪在这里?” 被罚跪的仆人看到她,全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隐约觉得事态严重,一进入大厅,看见慕容祯优雅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着书,一边喝着茶。 候在一边的喜多见她回来,急忙向她眨眼睛,好像在对她说,主子心情不好,要小心回话。 她轻咳一声,上前道:“侯爷,外面那些仆人究竟犯了什么错,这么晚了,天气又冷,地上又凉,可别让人跪出毛病来。” 慢慢放下茶碗的慕容祯抬起俊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你在宫里用过晚膳了?”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像是闲话家常,可凤夕瑶就是觉得不对劲。“皇上下旨,说小皇子最近情况不太好,所以召我入宫,去给小皇子看病……” 慕容祯轻笑一声,只是眼底却布满骇人的讽刺。 “如此说来,小皇子若离开你,怕要活不成了是吧?” 她脸色微变,顿时明白他生气了。 凤夕瑶耐着性子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侯爷还是先叫外面的那些仆人起来回房休息,今儿个天气实在很冷,再跪下去,肯定会生病。” 慕容祯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慢条斯理的起身,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 “今夜的确是有些冷,刚刚我让喜多吩咐厨房特意给你煮了热呼呼的参汤,先喝几口暖暖身,否则真病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他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一只印花瓷碗端过来,掀开盖子,里面顿时冒出沁人的香气。 可凤夕瑶却无意喝下,她仰着脸,小声道:“你能不能先让人起来再说?” 慕容祯吧息着摇头,“他们犯了错,自然该受到责罚。” “他们犯了什么错?” “他们错在不该放你出门,不该让宫里的太监随意踏进我慕容府。”他突然阴恻恻的笑起来,“他们明知道我对皇宫十分厌恶,偏偏还悖逆我的命令,做出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情。” 凤夕瑶再也听不下去,沉下脸,起身和他对峙。“就因为我被召进宫,你就责罚那些无辜的仆人?” “不,他们并不无辜。”慕容祯振振有词道:“在此之前,我已经下过命令,凡皇上派来的宫人,一律不接待。” “可是慕容祯,你不要忘了,皇上之所以会召我入宫,是因为小皇子他……” “别把这个当藉口!”隐忍多时的慕容祯终于吼了一声。“你不要忘了,你并不是小皇子的娘,小皇子是哭是病,偌大的皇宫自然会有人照应,如果皇上每次都用这个藉口召你进宫,那你岂不是天天要往宫里跑?” 他很气!虽然五年前,朱成晋并未承认过对于筝有感情,但关于血咒的事,他相信朱成晋早已心知肚明。 向来高傲的他如此在意凤夕瑶,以朱成晋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猜到她就是于筝的转世。 朱成晋真是太会耍心机,表面上不动声色,利用小皇子来博取凤夕瑶的同情,实则意图欲对她不轨。 五年前于筝因他惨死一事,已经让他愤恨不已。没想到五年代,朱成晋居然还敢来抢她! 如果不是顾及姑母的面子,当年他真的很想宰了朱成晋,最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凤夕瑶被慕容祯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这人居然这么小器,她不过是进宫照顾小皇子,竟惹得他勃然大怒。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要将自己的怒气迁怒到别人身上,我今日进宫,真的只是为了小皇子,你从来没做过父亲,是不会体会为人父母牵挂子女的那份心情的。” 这句话犹如一记耳光,重重掴到了慕容祯的脸上。 没做过父亲?无法体会为人父母牵挂子女的心情? 是啊,很久以前,他差点就能拥有自己的孩儿,可由于他的暴戾和任性,却因此硬生生剥夺了亲生骨肉生存的机会。 这件事不但是她心底的痛,更是他慕容祯心底永远的痛。 如今,凤夕瑶就像一个刽子手,用极其一触即发的方式,来揭开他那永不会痊愈的伤疤。鲜血溢出,留给他的,是赤裸裸的痛。 恼的是,面对她的指控,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辩驳。他就这么呆呆的怔在原地,各种情绪和过往不好的记忆猛然全涌进心头,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原在旁边没吭声的喜多吓了一跳,急忙叫道:“主子!” 凤夕瑶也被慕容祯吓到了。她知道自己刚刚的那番指控太过无情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 竟在怒极之下口吐鲜血。 瞬间苍白的面孔,令他的更有得十分骇人,原本漆黑的双瞳,逐渐被血红所取代。 喜多见状,赶紧算算日子,当下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祯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血红色的双瞳就像来自地狱的鬼魅般骇人。他无力的指着凤夕瑶,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喜多心领神会,急忙道:“凤姑娘,你先出去,主子由我来照顾。” 凤夕瑶怔愣了好半晌,才想到一个月前,她也曾见过慕容祯的双眼变成这样的颜色。 她上前一把扶住快跌倒的慕容祯,转头问喜多,“他是怎么了?眼睛为何会变成红色?” 焦急的喜多在房中寻来一条绳子,哭丧着脸道:“凤姑娘,你别问了,主子每个月都会犯一次病,他不想让人看到这副狼狈模样,你在这里,他只会拼命忍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奴才们可是担待不起啊。” 凤夕瑶自动让开,看喜多用绳子熟练的将浑身瑟瑟发抖的慕容祯捆了起来。 这下她真的吓傻了,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他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每个月都会犯一次病。 难道上个月,慕容祯像被鬼上身、大声命令她滚,也是因为发病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急忙上前抓起他的手臂,伸指诊脉。 过了半晌,她脸色骤变。 血脉逆流!上个月的今日,她果然没诊错。 此时的慕容祯不但脸色惨白,双眼泛红,身体发抖,渐渐的,他似要发疯挣扎着,如果不是被绳子捆着,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把揪住喜多的衣领,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喜多被凤夕瑶焦急的口吻吓到了,好不容易将主子绑好,他难过的抹去眼角的泪水。 “有些话原本不该我多嘴,可不瞒凤姑娘,自五年前主子最心爱的姑娘于筝去世后,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曾忘怀。甚至为了今生能再见到灵魂转世后的于姑娘,五年前,主子给自己下了血咒。” 说到这里,被绑起来的慕容祯红着眼睛,狠狠的骂了喜多一句,“闭嘴,不准说!” 喜多却哭着大喊,“主子,这五年来,每个月你都要遭受万蚁食心般的痛楚,我相信于姑娘在天之灵,是不会想看到你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 他不理慕容祯的阻止,继续道:“主子给自己下的血咒十分阴毒,在寻找于姑娘转世后的灵魂、且得到于姑娘的原谅前,主子每个月都会因为血咒承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前列。我知道这些话不该由我来说,可是我很害怕,再这样下去,主子早晚会被活活折磨致死。” 凤夕瑶完全傻了。 血咒、一个月一次的折磨和前列、灵魂转世……她不敢相信的用力摇头,不会的,向来专横跋扈、视他人的生命如草芥的慕容祯,不会为了小小的于筝,用这种歹毒的方式来折磨自己,血咒什么的,肯定是喜多编造出来的谎言。 可是……眼前被粗砺的绳索捆成一团的慕容祯,汗水淋漓,青筋暴突,那双眼睛仿佛被鲜血所浸染,目光逐渐变得混沌。 万蚁食心,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和煎熬?而且,每月一次,一年就有十二次,五年就有六十次,在得到原谅之前,这样的折磨将会永无止境。 想起上一次,慕容祯发作的珠隔日,气若游丝的出现在她的房门口,只为向她说一句他并非发自内心的对她怒吼。 他让她滚,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不……”泪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双眼,她不顾一切的抱住浑身发抖的慕容祯,大声哭道:“不要再这样折磨你了,我承认,我就是于筝,我就是你寻找了整整五年的那抹灵魂。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记恨着当年的那些事,我无法原谅你害得我丢掉性命、失去孩儿…… “可是慕容祯,即使当年你真的将我视为玩物,瞧不起出身青楼的我,但在我心里,仍旧无法忘记你我之间曾拥有过的感情。” 她紧紧抱着他不断抖动的身躯,泪水已经决堤。“你不会了解五年前,当你亲口对我说出那番话,吼着让我滚出你视线时,我究竟有多难过。我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出身低微,来自青楼,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你的怜惜和垂爱。 “可你却亲口承认,我不过就是你买回府中的玩物,你坐来都没想过医好我的哑疾。那一刻,我真的很绝望。而更让我绝望的是……” 她慢慢抬起头,眨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当我得知自己的孩子流掉时,我的天都塌了。你不会明白,那个小生命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母子连心,即使他在我的腹中只有月余,但知道失去他那椎心刺骨的感觉,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忘记。” 她字字清晰,句句有力,就像被磨得十分光滑的利刃,重重地刺向慕容祯的胸口。 当她哭着陈述这些沉年往事,他却只能陪着她一起无声的流泪,血红的双瞳,在听到这番哭诉后,逐渐失去了骇人的颜色,而身体也渐渐不再抖动。 凤夕瑶抹了把眼泪,轻轻将那粗砺的绳索从他的身上解下,抽出怀中的绢帕,细心的擦掉他额头不断涌出的汗水。 “不管当年我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我都不想看到你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折磨自己,如果我的原谅能让你摆脱罪孽,那么慕容祯,我们扯平吧,不管当年你是爱我还是耍我,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逝者已矣,属于于筝的不幸,已经在五年前结束了……” “不——”当慕容祯的双手终于获得自由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哽咽道:“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筝儿,我知道当年自己错得十分离谱,我爱你,只是一向骄傲自负的我,从来不会用直白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五年前,我之所以会对你口不择言,是因为我很生气,气你对我的怀疑和不信任。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向人解释原因,所以当你质问我究竟是不是把你当成玩物的时候,我很愤怒。”说到此,慕容祯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直瞅着她的眼,“让我想不到的是,我愤怒之下说出那番话后,回报我的,竟然是你千疮百孔的尸体!” 泪水一下子蓄满了他的双眼,他无法忘记那场悲剧所带给他的灾难。 “筝儿,对不起!这句道歉迟了整整五年,但始终积压在我的心底,我很庆幸今生今世还有机会能亲口对你说出这三个字。 “血咒的确可以让我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你的灵魂,可我却要为此失去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我将要失去我的生命,我也不后悔,因为我终于找到你了。” 凤夕瑶闻言,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在他耳边哭道:“如果你因此而失去生命,上天入地,我会随你而去。” 自从凤夕瑶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五年前惨死的于筝,并当着慕容祯的面说,她已经原谅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整个慕容府最高兴的就是喜多。 其实这衫喜多对凤夕瑶的身分多少有些怀疑。 他知道主子当年给自己下血咒,为的就是寻找转世后的于筝。 主子孤寂了五年,这些年来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凤夕瑶绝对不是最出色的,但她却在所有姑娘中脱颖而出,令主子对她刮目相看。 单凭这一点,喜多已经有五成的把握。 所以才会在主子每月一次发作的时候,当着凤夕瑶的面,将其中缘由毫不隐瞒的说出口。 虽然慕容祯得到了凤夕瑶的原谅,化解了血咒的威力,但血脉逆流所引起的后遗症,还是让他的身体受到不小的冲击。 隔天清晨,太过疲惫的他仍沉沉睡着。 凤夕瑶知道他这些年来为了自己吃了不少苦,心疼之余,又有无数感动。 上一世的悲剧,也许是于筝本来该承受的命运,就让它过去。 况且,老天待她并不深藏不薄,让她重生,以新的身分重回人世,还多了个疼爱她的爹,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清晨,她轻手轻脚的从慕容祯房里出来,见喜多神采奕奕的端着早膳送到寝房隔壁的耳房。 “凤姑娘,昨天晚上主子犯病,你也累了,我知道主子一时半刻还不会醒来,怕你饿着肚子,所以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说着,将精致的早膳放到小圆桌上。“凤姑娘,你先垫垫肚子,以我对主子的了解,他还要再睡上两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 “你确定他的身体真的无大碍吗?” 喜多笑道:“凤姑娘忘了?主子自己就是医术绝顶的神医,虽然血咒阴毒,但到底不会夺人性命,虚弱是在所难免,只要细心调养滋补,两三日就会恢复。” 凤夕瑶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他这又是何苦呢?” “主子放不下当年自己所造成的错误,才选择走这条路,但至少主子真的找到你,了了主子的心愿。” 说到这里,喜多按捺不住喜悦,又道:“其实之前我就从凤姑娘的言行举止中隐约看出,你和上一世的于姑娘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没想到,你真的是于姑娘转世。不过,既然凤姑娘家就在京城,当年怎么不主动来找主子呢?你可知……唉!罢了,只要以后你和主子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喜多的话虽没说完,但凤夕瑶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这五年来慕容祯为她吃了不少苦,如果她早些来找他,他就不会承受一年十二次的血咒折磨了。 想到血咒,凤夕瑶的心里也是诸多难受。如果她早知道慕容祯给自己下了血咒,她也不会…… “对了喜多,关于我就是于筝转世这件事,还希望你千万不要随便对旁人提起。你也知道,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普通百姓是很难接受的,万一再有人把我当成妖怪可就不好了,况且……”她顿了顿,“我爹并不知情,如果被他知道他唯一的女儿已经被别人的灵魂所取代,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喜多急忙点头,“放心吧凤姑娘,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别说你讨厌多嘴的人,就是咱们主子也十分讨厌。”他笑了笑,“凤姑娘可还记得,当年背着你说闲话的那几个仆从?” “呃……”凤夕瑶想了下,当初在安阳,她与慕容祯受命于军医一职,慕容祯身边的确带了几个手脚俐落的小厮。 经他一提,这次再回到慕容府,那几个小厮已经不在了。 喜多忙道:“当年主子派人查明你离去的真正原因后十分震怒,派人把那几个嘴碎的小厮狠打了一顿,直接逐出侯爷府。” 凤夕瑶满脸无奈,这种事还真是只有慕容祯做得出来。 不管前尘往事究竟给两人带来怎样的磨难,当凤夕瑶终于肯放下心底的芥蒂,承认自己就是于簫,整个慕容府,因此沉浸在一片祥和、欢乐中。 慕容祯恨不能一口气将错过的那五年光阴全部补回来,于是一古脑的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凤夕瑶的心意。 虽然仍旧改不了专横跋扈的坏脾气,但每次只要凤夕瑶瞪眼皱眉,他就立刻收敛,所谓一物剋一物,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就在凤夕瑶以为幸福降临时,发生了一件令她始料未及的大事,她爹凤五性命垂危!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几天前凤五上山采药,不幸被毒蛇咬到了脚踝,当场身中剧毒。 虽然阿贵在第一时间把他救了回来,并且及时服了解毒的草药,但那蛇毒太厉害,几乎让凤五丧命。 阿贵片刻不敢耽误,急忙来到慕容府将这件事告诉给凤夕瑶。 她大惊,带着慕容祯回家探望。 就见凤五一张脸因为身中剧毒而变成了青紫色,且浑身浮肿不堪。 慕容祯诊断后,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他手边现在根本没有能够化解此毒的解药。 如果想研制出药方,最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但依凤五目前的情况看来,能再撑个七天就是奇迹。 但最让慕容祯不敢相信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起死回生之术,居然消失了! “也就是说,我爹现在是必死无疑?”凤夕瑶闻言,整个人都崩溃了。 慕容祯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之前我一直在猜测,下了血咒后,究竟会让我失去什么最宝贵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我的起死回生之术。” 她爹命在旦夕,没想到慕容祯当年为了寻找到她的灵魂,给自己下了血咒,竟然让他失去起死回生之术。这双重打击几乎让她泣不成声。 “都怪我,如果我肯早些劝爹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再为药房的事操劳,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慕容祯见她难过得几乎要昏倒,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哑着嗓子道:“不,要怪就怪我,如果当年不是我任性妄为,你就不会失掉性命;如果你没有丧命,我就不会给自己下血咒;我不给自己下血咒,就会不失去起死回生之术……” 当年他种了恶因,今日终于尝到了恶果。 他知道凤五在夕瑶的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可以说没有凤五,就有今日的夕瑶。如果可能,夕瑶会拿自己的拿去换她爹的命。 面对于这样的绝境,他竟然束手无策!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慕容祯的眉头不禁皱了下。如果他没记错,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保住凤五的性命。只是…… 一想到他将为此要面对某个人,心底就升起厌恶和烦躁的情绪。 可看着怀里失声痛哭的凤夕瑶,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柔声哄道:“放心吧夕瑶,天无绝人之路,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五年来,这是慕容祯第一次主动进宫,救见皇上。 虽然他视朱成晋为敌人,这些年来一直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但贵为帝王的朱成晋却不与他一般计较。 “所以今日你打破惯例,主动进宫求见朕,其实就是想向朕索讨一直珍藏在宫中的那株千年雪参?” 当慕容祯说明来意后,朱成晋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 他坐在龙椅上,悠哉的喝着茶水,语气淡漠而疏离,就连看向慕容祯的目光也带 着几分嘲弄。 他实在没办法和颜悦色的与慕容祯和平相处,虽然在血缘上,他们是表兄弟,但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彼此都心怀芥蒂。 慕容祯怨恨他的同时,他对慕容祯也并无好感。毕竟当年于筝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对于慕容祯刁蛮任性的行为,朱成晋无法苟同。 如果不是母后对表弟疼爱有加,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弟,早因惹怒他们而惨遭重罚。 在他的认知,做人就该守本分,事事小心谨慎,哪怕身分显贵,一旦做出仗势欺人之举,也会令有厌恶的。 当年慕容祯为救大将军李啸,亲赴战场这事他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但他在安阳军营中的所作所为,包括他那倨傲的态度,好几次都令他气得想骂人。 这五年来,他不和慕容祯一般见识,只是不想让母后为难。没想到,慕容祯居然还敢厚颜无耻的进宫,来向自己索取那株价值连城的千年雪参! 据说千年雪参可以解万种毒,强身健体,绝对是千金难寻的宝贝。 他不懂,这家伙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只要他开口要求,他就会主动奉上? 而慕容祯的脸色自进了皇宫后就没好看过。 他之所以会厚着脸皮进宫来求朱成晋要千年雪参,也是万不得已。 如今唯一能救凤五的,就只剩下千年雪参了。 他也知道,如果今天来求朱成晋割爱的是夕瑶,对方一定不会犹豫就答应,但难保朱成晋不会趁机向夕瑶提出非分之请。 为了救凤五,她一定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他不想夕瑶欠朱成晋人情,也不想让朱成晋有机可乘,为今之计,只能由他亲自登门,要欠,就让他慕容祯来欠这个人情吧。 是打是杀,只要朱成晋肯将千年雪参交出来,他不介意他以公谋私,报这五年来他故意发脾气使性子之仇。 “此事事关人命,还望皇上成全。”说着,慕容祯一头跪倒在朱成晋面前,难得做出卑微的姿态。 这倒让朱成晋有些诧异。慕容祯这人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骄傲得就像开屏孔雀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怡然会如此卑微的跪在自己面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求他。 “祯弟,这世间有句话产得很有道理,有舍才有得,如今你想从朕的手里得到千年雪参,那么朕倒想问问你,你能付出的,又是怎样的代价?” 慕容祯不解的抬头,就邮朱成晋居高临下冲着他微微一笑。 “凤姑娘她爹如今命在旦夕,千年雪参怕是这世间唯一能救她爹性命之物。可是你也知道,朕一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如果你想得到千年雪参,就该料到,自己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慕容祯眯了眯眼,心底顿时升起各种算计。 原来朱成晋早就知道他今日上门来索讨千年雪参的目的,看来侯府里定有不少他的眼线,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清楚他今日的来意。 朱成晋也不隐瞒,轻啜着茶水,笑道:“关于凤姑娘的身世来历,朕心中多少也有些计较。想当年于筝救朕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朕始终不能忘怀。 “朕这后宫虽然妃子众多,但比起于筝在朕心目中的分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如果有朝一日,于筝也能成为朕后宫中的妃子,朕定会好好待她,弥补当年的那份遗憾。” 慕容祯被这番话气得脸色一沉,他倏地站了起来,冲到朱成晋面前,厉声道:“你这是在趁人之危?” 朱成晋冷笑一声,“如果朕说是,你又能如何?” 慕容祯双眸微眯,露出阴险的目光。 “祯弟,你心里生气朕知道,但你也别忘了自己今日进宫见朕的目的。”他慢吞吞喝了口茶,“朕知道,凤姑娘就是于筝的转世,虽然朕对这个事实非常诧异,但心中同时又很欣喜。 “当年你给自己下了血咒,希望在有生之年寻到于筝的灵魂,朕真的很钦佩你的勇气。不过你最好别忘了,于筝当年究竟是为何而死,说到底,你在那出惨剧上,该承担不小的责任。”慕容祯向来我行我素,就不信他会永远善待她,要是他再次伤透转世的于筝……朱成晋在心中有了个决定。 “皇上,劝你做人不要太过卑鄙,不管她是于筝还是凤夕瑶,今生今世只能与我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趁人之危,从中作梗,难道不怕天下人看不起你?” 他不怒反笑。“朕是皇帝,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换句话说,如果朕亲口告诉凤夕瑶,当今世上只有朕才能挽救她爹的性命,你猜,她会不会为了她爹,而答应做朕的贵妃?” 慕容祯冷冷瞪着他,久久不语。 “好吧,朕也知道这个提议的确有些过分。这样吧祯弟,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之间就来打个赌如何?” “我不想和你赌。” “朕都还没说赌什么,你就这么快的否决,莫非,你是怕输在朕的手里?” 慕容祯抿着双唇,狠狠瞪着他。 “时间有限,祯弟,如果你犹豫,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喔。”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祯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是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更多好書盡在書本網 www.256zww.com) “你要去燕霞山采雪参?” 当慕容祯将这个提议告诉凤夕瑶,一时这宰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于燕霞山这个地方,她多少有些耳闻。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两天的路,但那里有座巨大的天然冰潭,一年四季气温都很低。不过山上却生长了不少稀珍药村,雪参就是燕霞山最有名的特产之一。 慕容祯看着她为照顾凤五而日渐疲惫苍白的小脸,不禁泛起一阵心疼。 自从凤五被毒蛇咬伤后,一直昏睡未醒。夕瑶终日待在她爹床边守护照料,才一个晚上,下巴便瘦了一圈。 他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她瘦削的脸。“事到如今,想要救你爹,恐怕只有燕霞山上那千年难得一遇的千年雪参了。我估算了一下,从京城赶往燕霞山,来回大概需要四天的车程,除去寻找雪参的时间,若途中没有意外,相信六日之后,我就会及时赶回来。”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瓶递到凤夕瑶手中。 “这瓶药百毒不侵,虽然不能解你爹身上的剧不经意,但养分时刻却可以延缓毒性爆发。只要你每隔六个时辰喂你爹喝上一口,相信十日之内,你爹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凤夕瑶傻傻的接过玉瓶,好半晌才回过神。“我听说燕霞山地势陡峭,而且现在正是岁末,气候十分寒冷,那里又终年积雪……”她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 “没关系,虽然燕霞山的地势的确有些险峻,但几年前,我曾带人去那边采过药,对那边的地势略有了解。” 为免她担心,慕容祯还露出温和的微笑,顺势拍了拍她的脸颊。 “你不必担忧,这次我去燕霞山,会多带些人马过去,只要能找到千年雪参,你爹身上的剧毒就能化解。虽然我的起死回生术没了,但不代表阎王爷能顺利从我的手中把你爹抢走。”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他摇了摇头,“不行,你爹如今命在旦夕,做为他唯一的女儿,你要时刻留在他身边伺候照料,虽然慕容府里有不少仆人也能从旁伺候,可万一他途中醒来,看不到你在床前陪伴,他会担心的。” 见她还想再说什么,慕容祯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瓣。 “别再和我争执了,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我才是说话算话的那一个。而且我向你保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灾难,都有我时刻在你身边守卫保护。但我唯一要求的,就是你要坚强而勇敢的活下去。” 凤夕瑶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此刻的他十分坚持。 此时,门外传来喜多的声音,“主子,车马已经备好了,还请您尽快动身。” 慕容祯应了声,转身,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在她耳边道:“我不在京城的这些天,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转身就要推门而去,却被凤夕瑶一把拉住。她紧紧望着他的双眼,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等你回来。” 慕容祯微微一怔,突然将她捞至怀里,俯下身用力压向她的双唇,将吻加深。直到她的唇瓣被蹂躏得近乎红肿时,他才缓缓放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眨眼间,慕容祯已经离开将近六天。 这六天里,她爹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情况却十分不好。幸亏慕容祯临行前将那瓶百毒不侵留了下来,每六个时辰强迫她爹服用一次,心脉才暂时得到了保护。 但瞅着她爹铁脸色越来越青紫,她真的很担心她爹会从此撒手人寰。 更让她担心的是,慕容祯已经离开了整整六天,却仍旧没有消息。最以近几天京城连降大雪,气候十分恶劣,如果他途中真出了什么意外…… 凤夕瑶不敢去想,几乎每天都在忧虑和焦躁中度过。 这日外面的天色刚黑,门外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凤姑娘,侯爷的马车回来了……”听见仆人大喊。 听到这个消息,凤夕瑶担忧多时的心,终于放下。 她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便就踉跄的奔出房门。 只见院子里,一身风尘仆仆的喜多披着一条脏兮兮的棉袍,脸色苍白的直奔她走来。 她的视线越过喜多,努力寻找慕容祯的身影。可除了喜多以及当初被慕容祯带走的几个家丁外,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 “凤姑娘……”喜多哑着声音向她走来,手中还捧着一块水蓝色的软绸,“这千年雪参,主子给你找到了。” 凤夕瑶继续在人群中寻找慕容祯的影子。 半晌,她抖着唇瓣颤声问:“侯爷呢?” 这话刚问出口,就见喜多的眼泪瞬间淌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对不起,凤姑娘,侯爷他……” “侯爷他怎么了?”她一头冲过去,扳住他的肩膀,双臂忍不住瑟瑟发抖。 喜多仰起布满泪光的脸,悲恸道:“侯爷为得这株千年雪参,不顾自身危险,勇闯燕霞山。可惜山势陡峭,当时情况危急,侯爷脚下失足,不幸落山而亡!” 凤夕瑶闻言一震,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等待多日,等到的竟是这么一个悲惨的消息。 喜多哭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只蓝色荷包,颤巍巍的递到她面前。 “凤姑娘,这是主子落山前,遗留在山顶的唯一遗物,虽然主子现在不在了,可是在上山之前,主子曾吩咐过奴才,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让奴才等人好生照顾凤姑娘今后的生活。” 喜多后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她根本听不进去,怎么也不敢相信,才阔别短短六日,曾经那个刁蛮霸道、嚣张跋扈,并拥着她发下誓言,说从今以后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就这么彻底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该痛哭一场,还是该怨憎老天的不公,多年前的那场误会,让两人分别五年,本以为解开心结,拥抱幸福时,老天竟狠心夺走慕容祯的生命。 凤夕瑶突然笑了,笑得悲惨而绝望。 她曾无数次感谢老天待她不薄,令她重生,许她新的未来。可到今天,她才发现上天之所以让她带 着记忆转世,给她新的人生,不过是为她安排了另一场更加痛徹心扉的悲剧。 喜多被她反常的样子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扶住她。“凤姑娘,主子虽然走了,可他并不希望看到你哀伤的模样,为了寻到千年雪参,为了能让凤老先生活下来,主子他……” 说到这里,他哽咽一声,“还希望凤姑娘能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凤夕瑶借着喜多的力道缓缓站起身,外袍掉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轻轻接过喜多递来的荷包,以及那株赔上慕容祯性命得来的千年雪参,她哑着嗓音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说着,她慢吞吞转身,步伐踉跄的向房里走去。 喜多看着她孤单悲寂的背景,胸口一阵发紧,有什么话想说,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千年雪参果然是可解千毒的灵药。 生命垂危的凤五,在服食了用千年雪参熬制的解毒汤药后,那些威胁他性命的毒液,竟一点一点被排得干干净净。 不到半个月,原本濒临死亡的凤五,已恢复了健康。 只是当他得知慕容侯爷为了给自己采药,竟命丧燕霞山时,这位憨直忠厚的老人,因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歉意和感激,痛哭失声。 时间过得飞快,天启王朝明德五年的春节来临。 已经被解了剧毒的凤五,在身体恢复健康后就回到了回春堂。 凤夕瑶却留在慕容府,整天将自己关在慕容祯最钟爱的药房中,足不出户。 这期间,皇太后倒是召见过她一次。 慕容祯是皇太后的命根子,得知亲侄子命丧黄泉,皇太后哀恸不已。但逝者已矣,况且慕容家除了慕容祯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起死回生之能,就算旁人有这个能力,慕容祯的尸体掉落在燕霞山底,那山底是一池刺骨的寒潭,哪怕世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恐怕也没办法将他的尸体捞回。 京城老百姓的春节,在热闹和欢乐中度过。可整个慕容府,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 春节过后,准备迎接元宵佳节。仔细算算,距慕容祯离开人世,也过去整整两个月。 这日,皇上下旨召凤夕瑶入宫见驾。比起慕容府凄凉悲伤的氛围,皇宫中倒是张灯结采,好不热闹。 已经快四个月大的小皇子最近哭闹的次数越来越少,那白皙漂亮的小脸十分可爱、讨喜。 朱成晋特意让小皇子的奶娘,在凤夕瑶入宫时将孩子抱进他的寝宫。 仍旧不会说话的小皇子,看到她,努力伸长短小肥嫩的手臂,一副要她抱抱的模样。 心情阴霾多时的凤夕瑶,看到小孩子幼嫩可爱的容颜,心头一热,忙不迭将他抱进怀里,逗弄一阵。 朱成晋见到这样的情形十分满意。他笑了笑道:“祯弟突然命丧燕霞山,不但令母后伤心难过,就是朕的心里,这段日子也极不好过。” 说着,他走到凤夕瑶落坐的位置,亲切的坐到她旁边。“不过人的命数上天自有安排,祯弟走了,朕虽然心疼难过,到底没有能力改变老天的决定。 “凤姑娘,朕知道祯弟与你之间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可是祯弟已死,朕想,他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他心爱的座此悲伤难过,日渐消瘦。” 短短两个月,曾经那么温柔可人的她竟瘦成皮包骨,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并非是他乐意见到的。 “民女感谢皇上体恤。” “凤姑娘不必客气,因为很多事情,朕是心甘情愿的。”朱成晋抬手,笑意盈盈的摸了小皇子幼嫩的脸颊一记。 可爱的小皇子眨着无辜的大眼,冲着父皇嘿嘿笑了两声。 小孩子的笑声,总能调解大人的心情。只见小皇子笑了一阵之后,突然眼也不眨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凤夕瑶,他张着小嘴,呓呓唔唔了一阵,一副想要和她聊天的架式。 朱成晋笑着调侃,“朕这个儿子也真是奇怪,每次见了你,似乎特别的亲切,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你也知道,有些缘分,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凤夕瑶一眼,“既然朕的皇儿与你缘分不浅,不如你就认朕的皇儿为干儿子好了。” 凤夕瑶从呆傻中回过神,急忙起身一福,“皇上,您折煞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怎敢给小皇子当干娘。” 朱成晋却上前扶了她一把,柔着嗓音道:“凤姑娘又何必说这种话,朕的皇儿当初是你所救,叫你干娘并不为过。至于朕……” 他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看见凤夕瑶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朕这条命,如果不是拜五年前于筝姑娘所救,今时今日,也不会完好无缺的活在众人眼前。说到底,你的善良和仁慈,不但救了朕的皇儿,同时也救了朕,救了这天下百姓。” 她不解的抬头,就见朱成晋将小皇子从她怀中抱走,递到奶娘手中。 奶娘急忙接过小皇子,并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离开宫殿。 凤夕瑶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再否认了,朕知道,你就是当年替朕受死的于筝。” “皇上……” 朱成晋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无视她惊慌失措的脸色直言,“朕知道在你心里始终喜欢慕容祯,可是凤姑娘不要忘了,祯弟已经去世了,你还年轻,总不能为了他守身如玉一辈子。 “如今朕最年幼的皇儿很需要一个真心疼爱他、照顾他的朕知道你就是于筝的转世,朕想还你五年前的那份恩情,所以……朕想纳你为妃,想让你做小皇子的娘,让你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享尽荣华富贵。” 为妃?凤夕瑶敛容柔声婉拒,“皇上的厚爱民女承受不起,我只想和心爱的男人过平凡简单的日子。我不知道您究竟如何得知我就是于筝的转世,但上一世的悲剧让我错过太多,我无法忘记和慕容祯之间的点点滴滴,更无法忘了他为我所付出的一切。” 朱成晋仍不死心,继续游说她,“但祯弟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她伸出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胸口。“他人死了,不代表我心死,所以这个位置,除了慕容祯之外,再也装不下另外一个人。” 话至此,她轻轻抬眼。“皇上,我这个人很自私,若我嫁人,无法接受多女共事一夫,您能为我放弃整个后宫吗?当我想过平凡简单日子的时候,您能为我放弃眼前这片大好江山吗?” 他被问得一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凤夕瑶慢慢笑开。“这所有的一切,唯有慕容祯能为我做到。” 朱成晋急道:“可是他死了……” “没关系。”此刻她淡笑,眼神飘向远方。“曾经我对他说过,待他失去性命的时候,上天入地,我会随他而去。” “凤姑娘……”他被她的答案吓了一跳。 她却露出一个解脱般的微笑。“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待我安排好所有的身后事时,就是我与他重新相聚之日。” 如果前一刻朱成晋还未从她的话里得到结论,那么这句话,无疑让他惊慌失措。 自从慕容府传出慕容祯的死讯时,他便派人暗中监视凤夕瑶的一举一动。探子回报,她虽然难过,但表现得十分坚强,而且一滴泪也没掉过。 他天真的以为,就算她对慕容祯有情,但人都死了,身为一个女人,总该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如今两个月过去,就算她再难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应该会淡忘慕容祯。况且他身边还有一张最有利的王牌,就是小皇子。 没想到,今日召她入宫,他表明要纳她为妃,换来的,竟是她将与世诀别的答案!他无比震惊、错愕,各种情绪一古脑的闯进他的脑海。 就在这时,疾速的脚步声突然从屏风处传来。还没等凤夕瑶抬头看清楚来人,她就被揽进一具宽厚的怀中。 熟悉的气味迎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被对方勒断了,头顶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夕瑶,让你等了这么久,你……受苦了!” 凤夕瑶不敢抬头去看,她害怕那只是她平空想像出来的幻觉。 无数个夜里梦里,她都看到慕容祯笑着出现在面前,可当她哭着扑过去,幻影就会瞬间消失无踪。 她被太多次的失望打击得心神恍惚,此刻被人紧紧揽在怀中,虽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味道,可她仍旧怕是虚幻。 如果这又是她幻想出来的梦境的话,她乞求老天,让这个梦终生都不要再醒过来。 真相大白,凤夕瑶欣喜的发现,慕容祯没死,他还活着。 事后,她才得知当初为了得到那株千年雪参,他被迫和皇上打了一个赌。 千年雪参是非常稀珍的宝物,就算它出自燕霞山,也不表示只要亲身前往就能轻易得到。 而他所知道当气世上唯一的一株目前被珍藏在皇宫里,想在短时间内救凤五,救皇上献出千年雪参是唯一的办法。 但朱成晋并非心甘情愿拿出千年雪参,便提议两人打个赌。 事实上,慕容祯从没有去过燕霞山,两个月前,在他带着喜多等人出了帘幕府后,就被皇上给软禁了起来。 知情的,还有当今皇太后。 对于小辈之间的这个赌局,皇太后觉得甚是无聊,不过她也很想看看,最终花落谁家? 朱成晋的赌局很简单,一旦凤夕瑶在慕容祯死后答应做他的妃子,那么这场赌局就是他赢。而输的慕容祯就要永远消失在天启王朝,从此隐姓埋名,自生自灭。 结果,凤夕瑶宁愿与慕容祯共赴黄泉,也不肯答应嫁他为妃。 得到最终胜利的慕容祯得意的看着他,还不忘示威的抛给他一句,“皇上,愿赌服输,希望你能言而有信,从今往后,不要再从中作梗,破坏我和夕瑶之间的关系。” 朱成晋不但不恼,还露出安心的笑容,“你们放心,你们成亲时,朕还会送上大大的贺礼。” 这个换慕容祯怔愕。 他笑道:“朕打这个赌,只是担心祯弟不会好好待凤姑娘,怕五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才想帮她切断这份孽缘,若她不愿为妃,朕愿封她为公主,帮她找个如意郎君,怎知,她竟想随祯弟而去!” 她如此深爱着表弟,而向来嚣张的慕容祯为了救她父亲,第一次开口求他,显然表弟真的很爱她,他岂会棒打鸳鸯? 当然,两人密谋打赌的事令凤夕瑶颇为生气,但事后她也自我检讨了一番,是自己不够聪明,没看出破绽。 这期间其实出现了很多漏洞,如果她能从这些漏洞中察觉到蛛丝马迹,就能猜到,慕容祯的死事有蹊跷。 首先,慕容祯的死讯传来,慕容府却未大肆办理他的丧事。 其次,做为慕容祯的姑母,向来将他亲为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疼宠有加,可当她得知倒儿去世,虽然哭了一场,但事后也就不了了之。 最后就是喜多,他一向将慕容祯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果慕容祯真的命丧燕霞山,以喜多忠心的程度,一定会随之而去。 可喜多回府后,也只是伤心了一阵子,之后,倒看不出他有什么悲痛欲绝的举动。 可惜她当时实在是难过得顾不得其他,才忽略了这许多可疑之处。 “皇上……”她不怪皇上,皇上也是为了她好,至少千年雪参救了爹一命,而慕容祯还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 “你就等着做新嫁娘,朕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慕容府。” “甭了,慕容府还没有这么不济事,娶个夫人不需要皇上出钱又出力。”口气酸得很,慕容祯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豫。 凤夕瑶赶紧拉着他的衣袖,阻止他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哈……”朱成晋看了开怀大笑,一点都不以为意。毕竟这才是众所周知的逍遥侯嘛。 没过多久,慕容祯和凤夕瑶成亲的事便传遍整举止京城。 朱成晋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不快,但顾及情面,仍派人送上几箱大礼。 由于慕容祯厌倦了京城的生活,来年开春,便带着已经怀了身孕的老婆隐居世外桃源去。 很多年后,距京城大概两百里处,有一个名叫神仙岛的地方,这里一年四季如春,环境优美。 慕容祯和凤夕瑶成了神仙岛附近居民众所周知的名人。 因为他们夫妇俩医术十分高超,很多慕名前来治病的,也都将他们视为世外神医。 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他们膝下有个十分聪明漂亮的女儿慕容玥. 小丫头的长相承袭了父母的优点,美名几乎传出十万八千里远。 她不但生得好,就连医术也承袭父母,小小年纪,医名便传四方。 神仙岛附近有一座古峰山,这座山头并不高,山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 一个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背着竹筐,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蹦蹦跳跳的从山的另一头走来。 仔细一看,这眼生得极其精致,唇边荡着笑意,笑的时候,两颊还泛起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祯和凤夕瑶的独生女慕容玥. 她正欢快的走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个狗吃屎。 慕容玥嘟着漂亮的菱形小嘴低咒一句,仔细一瞧,她尖叫一声,因为差点把她绊倒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她吓得大叫,急于逃跑的时候 ,就听那“尸体”嘴里传来一声低吟。 闻声,她壮着胆子凑过去,将那“尸体”轻轻扳了过来,竟是个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 只可惜少年似乎受了伤,脸色苍白,身上还染有殷红的血迹。 慕容玥抬腿踹了踹对方,试探的问:“喂,你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的话,你再哼一声。” 那少年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勉强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喃。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唉!你要是死了该有多好,我就可以直接无视你,继续采药去。可你竟然活着,我娘说,见死不救,会被大灰狼咬屁股的,所以你说,我是救你还是不救你的好?” 慕容玥内心纠结了好半天,最后善心大发,将那受了伤且神志不清的少年,拖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凉亭里。 幸好她身边带着救命的药材,经过仔细一番检查,她发现少年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喝水吃饭,体力不支,才会昏厥在路上。 她从身后的竹筐中拿出水瓶,小口小口的喂着少年,又细心的把他身上的伤口一一处理好,她想,待少年休息够再醒来时便无大碍。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她答应过娘,要在晌午的时候赶回家吃饭。 抹了把额上的薄汗,慕容玥看着眼前闭目不醒的少年。这小子生得不错,五官俊俏,气质高贵,从他的衣着打扮看来,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她爹曾说过,穷人百姓付不起医药费,能救则救,就当悬壶济世。可面对富贵人家,绝对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向他们索取巨额报酬。 那么眼前这个穿着不俗、满身贵气的少年,应该属于富贵人那一秋的吧。 爹说,这些有钱人家里的银子都是从穷人老百姓那坑来的黑心钱,向他们索取巨额报酬,等于替老百姓讨公道。 这么一想,慕容玥哼笑一声,低头仔细在少年的身上搜寻了半晌,居然连一块碎银子都没找到,不禁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她的眼光瞟到少年腰间有块羊脂玉佩。 那玉佩呈圆形,中间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小白龙。 她嘴里念着,“既然你没银子付我医药费,就拿这玉佩抵债吧。” 大约两个时辰后,躲在凉亭中的少年缓缓睁开眼,仍旧疲惫不堪,身上有些地方还隐隐作痛。 目光一扫,就看到凉亭外跪一群黑衣男子。 见他醒来,其中一个黑衣男子顿时跪爬了几步,用力磕了一记响头,“让七殿下受惊,乃属下等人失职,愿以死谢罪!” 要知道七皇子朱纪玄,乃当今天子最看好的皇位继续人之一,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大内护卫,都别想活着回宫见驾了。 朱纪玄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黑衣人,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状况。 之前他遇难受伤,隐约记得逃难于此,后来仿佛被什么人救了,但后来他便错睡了过去。 他挥了挥手,让那一群黑衣人起身,淡然道:“这次会出意外,并不是你们的错,都起来吧。” 说着,他本能的摸向腰间,当抓空时,脸色大变。 低头一看,只见腰间那枚父皇送给他的,代表着权势和地位的羊脂双龙玉佩,居然不见了。 是何人如此大胆,连皇家之物都敢抢夺? 此时,朱纪玄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阴郁的光芒。 不管那个胆大妄为的人究竟是谁,她最好祈祷,今生今世,不要让他捉到! 欲知其他泥凤凰跨越深不见底的鸿沟,和所爱之人厮守一生,请看—— *阳光晴子新月甜柠檬系列506泥凤凰之一《丑妾桃花笑》 *湛露新月甜柠檬系列507泥凤凰之二《红颜风流帐》 *春野樱新月甜柠檬系列508泥凤凰之三《寡妇白首关》 【本小说由256中文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256zww.com - 手机访问 www.256zww.com/ 或直接百度搜索:256中文】【语笑嫣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