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吮 作者:桃因 文案: 印象中的陈祁除了爱抽烟、喝酒、打架,没别的爱好。 后来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眼镜,高马尾天鹅颈,沉默寡言的林潭秋。 下雨天,陈祁盯着她手腕上刺眼的淤青,轻飘飘问了句:“这是什么?” “摔的。” 林潭秋微微仰头:“陈祁。” “嗯?” “你想看我穿裙子吗?” 沉默片刻,林潭秋说:“你兄弟说,我的腿好看。” 陈祁扯了扯嘴角,声音痞气:“那穿呗。” *不良少年x木讷少女 *男女主均已成年,无任何血缘关系,高中没恋爱。 *晚八点日更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潭秋,陈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良少年x木讷少女 立意:救赎 第1章 陈祁 你知道陈祁吗? 十月,寒风瑟瑟,暴雨后的平潭如同被刷新了般,伴着刺骨的寒风与肆意萌生的秋意。 故事发生在秋初。 林潭秋坐在最后一排趴着睡觉,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不知道谁说了一声“闷”就把她旁边窗户开了个口。 刺骨的风顺着缝隙往室内钻,刺在宽大的衣领上,生生把人给吹清醒了。 铃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整个教室哄笑一空,林潭秋才慢吞吞捏着书包往外走。 走到外窗户位置,脚步逐渐停了下,反应过来什么,失神的双目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身子不受控制地猛转身往反方向跑。 刚跑了几步,就被身后秦诗琪一把抓住了书包带子,整个人直接被粗暴地扯了过去,脚在地上磨出一道很长的印迹,直通阴暗逼仄的厕所。 林潭秋被迫仰着下颚,呼吸粗重,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 秦诗琪哼笑了声:“跑这么快干嘛?身后有洪水猛兽啊?” 林潭秋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拉着人去了厕所,锁上门,秦诗琪翘着腿,手指啪啪拍在她的脸上,清脆响亮。 “艹,这么热?发烧了?” 林潭秋侧着脸,乌黑的长发盖着眼,跟往常一样闷不吭声。 “嗤,这么久了也不会说一句话,诗琪姐,要不直接找个能把人毒哑的药好了,她估计还挺开心。” 秦诗琪捏着她的下颚,轻啧了一声,眼带笑意回头看那几个女的。 “哎?这张脸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对视了眼,没看懂秦诗琪什么意思,也就没吭声。 秦诗琪环胸靠着墙壁,审视地看了会,让白若端了盆凉水过来。 没盆,找来了教室用的那种绿色洒水壶。 挺重的,身后两个女生抬着,看到秦诗琪扬了扬下颚,就一股脑让壶嘴对着林潭秋的脑门上倒。 她从不挣扎,还挺顺利。 “凉水降温,说不准你一会儿发烧就好了。”秦诗琪笑的颤肩:“还真挺好看的,梨花带雨的。” 林潭秋一直没抬头,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耳旁是嗡嗡的声音,一直到那股不知名的笑意消淡,一个巴掌盖在脸上。 又在空中停了一下,来了个急刹车。 下一秒,下颚被抬起,林潭秋无力地仰着下颚,漆黑的眸对上秦诗琪的眼。 “知道陈祁吗?”秦诗琪盯着她问。 随后烦躁地从兜里捏出来一个沾满粉钻的手机出来,点了几下,调出来一张照片出来,界面冲着林潭秋的眼睛怼。 “陈祁,耳东陈,祁……祁他妈怎么介绍来着?” “啊……” “艹。” 秦诗琪敲出了个祁字给她看了眼。 林潭秋盯着那个字,几秒钟后又调成了那张照片。 手机上晃动出一张图片,最上方显示拍摄照片的时间在一周前。 那张被晃动着的图片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狂暴雨后的天空晕着惊心动魄的沉蓝,万物退让,整个画面里只有那道仿佛被凛风切割出来的身影。 少年带着黑色棒球帽,敞开的运动外套夹着凉意,凌乱的黑发压着那张脸,虚虚地倚靠在电线杆旁边抽着烟,眼神散漫,手指间明灭的烟头猩红着染红了一片。 那股颓劲儿跟清冷剧烈碰撞,被风吹得鼓起的薄凉外套涌着无尽湿潮,整个人仿佛跟世界格格不入,直直地站在那儿。 盯着那张照片,透亮的瞳孔里映出那道身影,林潭秋没移开眼。 秦诗琪站在一旁烦得手痒,又不能打。 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大声骂着:“你他妈记住没啊?” 林潭秋身子措不及防往后撞,破碎声从咬着的唇齿中溢出,眼眸垂着,她脱力地“嗯”了声。 声音如同被肆虐过而伤痕累累的小动物。 “记住了。” 等了会,秦诗琪忽然笑了:“这样,你要把他泡到手,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就你这种……虽然跟他喜欢的不像是一挂的,但应该也凑合。” “你他妈不最会勾搭人吗?”秦诗琪说烦了,捏着旁边空的洒水壶砸在她背上,听到人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心情才缓了缓。 “爬上他床,让他喜欢你。”秦诗琪哄着:“然后甩了他,懂了吗?” 林潭秋跟她对视了几眼,在第二下洒水壶砸过来的同时,她的声调高了几个分贝,仍很低,跟无力呜咽似的。 “懂了。” - 林潭秋捏着书包,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绕过小巷子,走到门口,轻抓了抓头发走了进去。 “奶奶!”林潭秋开了门叫了声:“你坐这干什么?还有蚊子呢。” 奶奶笑了笑:“等你啊,老师又留堂了?这么晚回来。” “嗯,数学老师多讲了几道题。” 奶奶盯着她,忽然一顿:“外面,下雨了?”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今天学校有洒水活动。” “哎呦。”奶奶摸着她的手:“那赶紧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林潭秋推着椅子,轻声:“嗯,我先把你推屋,我不回来你别乱跑,最多在外面坐一小会儿。外面有蚊子,我放你兜里了一个喷雾,没事就喷一喷。过几天报得有雨,就别出去了。” 奶奶乐呵呵的:“好好,你想吃点啥。” 林潭秋蹲下身子:“熬米汤吧。” “行啊。” 等林潭秋洗完澡出来,老奶奶正捏着尖锐的梳子在脚底板摩擦。 林潭秋忙不迭跑过去:“怎么了?” 老奶奶被偷偷发现了般,小声说:“这脚麻麻的,疼得厉害,用这梳子刮一下通血。” 林潭秋捏过梳子,手上没敢用什么力道。 老奶奶笑了:“哎行了,你这力气小的,去熬米汤吧,前几天老张来,我刚让他给我们买了一袋米。” 林潭秋刚进厨屋就看见了,不止一袋。 她又撇了眼,轻声问:“下次我买就行了。” “你哪有钱啊!你在学校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人家同学买的你也不用省着啊。”奶奶捏了捏林潭秋纤细的手腕,忽然心疼:“看你瘦的,你们班是不是都比你胖啊?” “跟着我吃不好穿不好的……” “奶奶。”林潭秋说:“我个高,吃的也挺好,我去熬粥了,你坐着别动。” 做完饭,林潭秋把人推到院子里。 十月初的风很凉,旁边树叶呼啦呼啦地往下掉,那边大树下面已经堆积了不少树叶了。 树梢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个燕子窝,有的时候放学能看到有燕子往里面钻。 林潭秋蹲在院子里,捏着碗抬头看了好一会,几口把稀到全是汤的米粥喝完了。 刷了碗去房里看了一眼老奶奶,家里的黑白电视还开着,奶奶已经躺在床上打起来呼噜。 把电视关了,窗户灯一一关掉之后,林潭秋才回了自己房间。 月光从窗户口照在床上,林潭秋脱光了衣服,大片煞白的皮肤上遍布已经发肿糜烂的痕迹,她没什么表情捏着药膏往身上涂,一直到每个伤口都好好涂抹上后,从锁着的抽屉里掏出几包感冒药,没就水干咽了下去,上了锁,穿着衣服钻进被窝里。 第二天醒来的早,做了简单的早饭,兜里跟往常一样塞了个鸡蛋就匆忙往外走。 嘴里含糊不清咬着馒头:“奶奶!我走了。” “哎!那什么,这个你拿着。”老奶奶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出来,摸索着放在林潭秋兜里。 “你们学校是不是要交学费了啊?怎么也不跟我说?” “谁跟你说的?” “你班主任啊,都给我打电话了,你这孩子,也不吭声,奶奶也不知道啊。” 林潭秋没吭声,又问:“钱哪来的?” 奶奶支支吾吾半天,躲闪着眼神说:“你妈前几天,来了,给我的,说让给你读书用的,奶奶都攒着,你高三了,到时候上个大学,好找工作。” “到时候奶奶死了,也不拖累你了。” “你说什么呢?”林潭秋抿紧唇,盯着她那双经年粗糙的手指:“我把钱给她,我不要她的钱。” 奶奶轻声:“你妈现在在城里做生意呢,干得好,本来她就该养你的,你爸死的早,你妈其实也不容易的……” “她出轨跟人上床拿到的钱,有什么不容易的?”林潭秋没什么表情。 奶奶哽住了,半响没吭声。 良久,声音有些哽咽:“她起码……能给你钱啊,奶奶以后要是走了,你自己,自己可怎么办啊。” “你别说这种话,我自己也能过好。” 林潭秋压制住喉咙里的恶心,轻声说:“那米也是她的钱吧,我会还给她的。” 奶奶没吭声了,又说:“你妈说,你那个哥哥也来了?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吧,你妈说你要有事不找他们也能找你哥。” “你又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说了我也听不懂,你……” “我不想找他,我又不认识他。”林潭秋说。 奶奶哆嗦着唇,听到人转身离开的声音,又叫着:“那小孩叫——chen qi?你要遇到就跟人说说话啊?毕竟是你哥多少有个照应!” 第2章 海风 他都没有垂眸 林潭秋踩着上课铃到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臭烘烘的垃圾桶。 班主任有说之后调座位,林潭秋学习在班里算是中等,等到她进教室挑选座位的时候几乎全班的人都扒着窗户看她,她最终还是在最后一排没动过。 秋风灌进耷拉着的衣领里,旁边李小冉叫着:“哎,这周好像要下暴雨,你不冷啊?”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冷,我抗寒。” “啧。”李小冉转移了话题:“你作业让我抄抄。” 林潭秋不懂:“你为什么不抄你同桌的?” “我抄他的全对了那不一眼被灭绝师太看出来了啊?”李小冉有些得意:“反正你的也是错的,我再改几个数字,灭绝师太看不出来。” 一边趴在她旁边,一边嘟囔:“你学习这么差还这么认真写作业干嘛?又考不上,都高三了,还做黑马的梦呢?” 林潭秋捏着一本外语书看:“没事干。” 李小冉忽然凑过来,眼神灼灼:“你听说上个月六中转过来一人没?” “没。” “贼几把帅。” 李小冉低着声八卦:“听说是城里来的,学籍在这来参加高考的,一来就跟那个酒吧老板江城混上了,前几天还在酒吧打架,挺凶的,警察都来了,被关了两天就出来了。” 李小冉思量着:“而且,他出来那天,也就是前天早上,刚好我们月考出了成绩,人考了六百八哦,你说好笑不好笑。” 林潭秋眼眸微闪,有了点反应:“六百八?” 李小冉耸了耸肩:“这还有假?月考我们三中跟六中一张卷,他名儿就在我们教学楼下面那个排行榜上,全县五十多名呢,考个名校都稳了。” “看看你,书上笔记倒是挺多,这不也才考了……三百六对吧?”李小冉嗤笑了声:“二本都考不上,三本学费贼贵。” 她知道她家穷,又说了句:“有的人天生就脑子聪明你知道吧,我们怎么努力都没用,要我说,前几天我跟你说的,我们一起进厂子里,要是运气好还能混个官当当。” “我表姐说了,里面都是按照厂服颜色划分的级别,绿色最底层,粉色就是个官儿,要是红色……” “你有没有在听啊?” 林潭秋回过神:“嗯?在听。” “那你给个话呗?到底去不去,去的话我俩直接退学,正好我学费还没交,有大巴拉我们去。” 林潭秋顿了下,忽然说:“那地方有人干活累死了,你知道吗?” 李小冉脸白了一下。 林潭秋又说:“里面不干活,就直接拿鞭子抽你身上,骂你打你,甚至把你上了都没人知道。有人受不了就自杀了,大概没封住口,挺多人离职的,自然招不到人。” 李小冉忽然慌张了:“你胡说什么呢?” 林潭秋盯着面前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垂着眸,声音浮在风里:“你这么不想活着吗?” - 一下了课,李小冉就趴在林潭秋桌子旁边,跟人一起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会吃啥啊?” 打了饭坐在餐桌上,李小冉嘟了嘟唇:“又吃白菜啊?你上辈子是猪吧?每次都白菜馒头。” 林潭秋咬着:“便宜。” 李小冉哼笑了声:“隔壁班秦诗琪,初中跟我一学校的,当时她家还挺穷的,冬天穿的棉袄都是那种缝了大补丁的,你看看现在,整天小裙子都没断过,脸上化的妆还挺好看。就她手机上那小闪钻,还有戴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看久了,你长得好像也可以。”李小冉托着腮,盯着林潭秋那张白皙的脸,有点嫉妒:“你不长痘痘,把黑色眼眶取下来,厚刘海撩上去,肯定也是能看的。” 反正肯定比现在站在人堆里不起眼强。 “谁好看啊?”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秦诗琪环着胸跟着几个女孩走过来,居高临下盯着她:“让我也听听。” 李小冉看了一眼林潭秋,饭都没动一口,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跑了,早上听到有人死都没见她这么害怕。 林潭秋抬起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强忍着干涩,没怎么反抗跟着她出去了。 狭窄逼仄的角落里,林潭秋瘦弱的骨架抵着冰凉的墙壁,垂着眸盯着脚看。 秦诗琪轻笑了声:“你脖子弯着长的?” 林潭秋微微抬了抬头。 秦诗琪一脚踩在她旁边的墙壁上,环着胸微弯身子,犀利地对准她的双眼。 “他今天下午就在酒吧,过年之前你要是没跟他在一起,你等着。” 林潭秋:“就算我跟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秦诗琪烦躁:“我他妈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先能爬上他床就行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我会去的,你别找人再去我家。” 秦诗琪微微凝眉,冷嗤了一声,没理人,转身跟着几个女孩走了。 林潭秋转身去了教室,李小冉正趴在桌子上捏着一个红色指甲油涂,周围四处都飘荡着一股子俗劣的油漆味儿。 “卧槽李小冉你他妈别涂了,恶不恶心啊。” 李小冉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怼过去:“要你管!耽误你学习了?现在也没上课吧?” “窗户开开!臭死了。” 李小冉走过去,单手扒拉开窗户,盯着林潭秋全身上下看了一遍,轻声问:“你没事吧?” 林潭秋捏着笔的手指顿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摇了摇头:“没事。” “要我说,你还不如去那出去打工呢,你在这学习也不会就算了,还要挨打。”李小冉扣着指甲外面多余的指甲油,冷嘲热讽道:“谁让你得罪了班主任,现在就算你跟班主任说,也不会管你的,听说班主任跟校长家是亲戚,除非你转学。” 林潭秋放下笔,歪过头问:“你认识六中那个转学生?” “不认识,不是说了就听说,上次在酒吧好像见过一面,真的帅,而且听说他最近染头发了,一头银毛,在太阳底下跟白色似的,我们班晚上不少女孩偷去酒吧看他,人家都纹丝不动,都不带搭理的。” 林潭秋点了点头,又问:“他有女朋友?” “没有吧,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有女朋友,不过好像有个女孩经常跟她一起玩,看着不像。” 李小冉忽然讥笑:“你忽然问他干什么?” 林潭秋摇了摇头:“好奇而已。” 出神了会儿,才发现已经上了半节课了,水笔在书页上凝结成了大片的黑点,穿透数不清的纸张。 外面下了小雨,整个三中校园陷入一片寂寥。 林潭秋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和蓝色牛仔裤,跳着下了楼梯,风灌入宽大的领口,没一会脖颈处都开始泛红。 丁一飞一下了课就往外跑,看到那抹身影,飞快冲了过来挡在她前面。 “林潭秋!” 林潭秋停下脚步,皱眉:“干什么?” 丁一飞哈着冷气,轻笑着说:“我们一会去图书馆吧?月考完了之后就要期中了,我都看了,你这次进步挺大的,保持住肯定能上一个很好的学校。” 林潭秋绕过他往外走:“我不去。” 丁一飞跟在人旁边:“别啊,我给你补习,不要钱免费的,就……补两个小时就行,你数学不行,我给你补补,你下次至少考九十。” 出了门,林潭秋停下脚步,歪头冷眼看着他:“我有事,别跟着我。” 丁一飞:“你要干什么去啊?” 林潭秋:“有事。” 丁一飞:“……” 丁一飞想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没走过去,就被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里的人叫住了。 “一飞!” 丁一飞惊喜:“妈妈!” 林潭秋脚步顿了下,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离开,转头看了一眼酒吧的方向,犹豫了几秒,身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抬起头,想起今天在教室黑板上写着的日期。 十月二号。 抱着书包忽然跑了起来,风吹动着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削瘦的肩膀后面,露出长而白皙的天鹅颈,吹红了鼻尖。 她飞快地跑到远处海边,狂风吹打过来,清澈的浪花一次次翻涌过来。 林潭秋喘着气,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沙子上。 头痛欲裂,这风寒冷刺骨,却让人舒服。 海边没有一个人,她把书包扔在脚边,对着远处的宽阔的大海叫喊。 “啊!” 像是发泄,又像是呐喊,这叫声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回声。 林潭秋疲惫地仰躺在沙子上,睁着双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忽然感觉天空又大又远,人就躺在这里是如此的渺小。 她站起身,从书包里捏出一本数学书放在一旁,又找了一个黑色的皮筋出来,仰着下颚把发圈套在头发上,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厚重的刘海湿哒哒地紧贴在额头上,黑色的框架眼镜遮挡住眼眸的光芒,让人只能看清楚已经干裂的唇瓣。 沙子往下陷的声音很明显。 林潭秋轻轻歪过头,看到远处一个穿着纯白色宽大背心的少年,手里勾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运动外套,银色的短发被风吹得盖住双眸,就那样漫不经心地往这边走。 又好像没有看到林潭秋。 脚步越来越近,一直到那双长腿从一旁越过,他都没有垂眸。 浪声滚滚,海天一色,远处阴雨肆意,裹着乌青发黑的云。 林潭秋转移了视线,顿了顿,把已经掏出来的数学书重新放人书包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忙不迭地跟人擦肩而过。 那一刹,海风中夹杂着浓重的酒气与烟味。 林潭秋垂着头,脖颈弯得很深,凌乱的黑发被海风吹得缠在纤长的脖颈处。 她埋着头,抱着书包,不再多想,迅速往远处跑开。 身后塌陷出一串比一旁更深的脚印。 雨下大了。 头发的水滴落在手背上,镜片也被雨水拍打得模糊不清。她垂眸,才看到自己紧握着掌心,指甲陷入了肉里,扣出了好几个血粼粼的痕。 第3章 暴雨 他笑的时候喉结都在发颤 朦胧间听到了上课铃声敲响。 这一节课老师没来,班长说让上自习课。 林潭秋捏着笔,盯着数学课本上繁杂的数字,在演草纸上整整写了一张,最后得出了一个带有小数点后三位的结果,跟答案怎么都不沾边。 旁边的窗户又被打开了。 她这个位置后面是垃圾桶,这个天气开始转凉,不开窗户教室就有味道,开了窗户冷。 就只能开她这边这个。 李小冉坐了过来:“下周下雨就更大了,你也不知道穿个马甲什么的。” 林潭秋:“我不冷。” “放屁吧,你都有鼻音了。”李小冉:“你可别……还没毕业就直接嗝屁了啊。” 林潭秋歪过头看她,双眸黑白分明:“不会。” 李小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一歪头看到窗口站着的人,立马猫着腰坐回自己位置上了。 “出来。”秦诗琪臭着一张脸,敲了敲窗户。 林潭秋推了推眼镜,放下手里的笔走了出去。 被人一把拉到教室尽头的工具房,刚站在门口,身后一股大力就把她推了进去。 “草,你他妈还真敢不去?我是对你太好了吧林潭秋。” 秦诗琪这一巴掌打的有点狠,镶了钻石的手指直接摩擦在她脸伤,嘴角流血,脸颊上也一道红色的印记。 黑色的眼镜都被打得往旁边歪。 她买的便宜,黑色眼镜固执地歪在一旁,还挺结实。 秦诗琪示意了一下,旁边两个跟班一人一边挟持住她的肩膀,把人固定在一旁的墙壁上,对着身后走过来的一个娇小的身影。 “过来。” 小女孩样子很娇小,是高三那个转来的转学生。 穿着一件校服,散着的头发侧边有一个带粉色蝴蝶结的小辫子,样子却唯唯诺诺,一脸仓皇失措。 “我叫你他妈过来!” 女孩身子一激灵,猛地走了过去,恐惧地盯着秦诗琪看,声音低软:“琪姐。” 秦诗琪环着胸,趾高气扬:“打她。” 小女孩攥着手指,脚步不自觉往后退:“我……” 秦诗琪看她这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大概是心情好,这种跟兔子一样柔软任人拿捏的模样会激发她的胜负欲,少见地轻声安慰着:“快点没事,就扇她巴掌,一边二十下你就能走了。” “快点啊妹妹,出了事我担着。” 秦诗琪见她一直不吭声,趴在她耳朵旁边说了什么,女孩的身子僵硬了一秒。 最后苍白着脸,吓得快要哭出来,对上林潭秋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漆黑的双眸,眼泪跟珍珠似地往下掉,她哭着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掌却狠狠砸在她脸上。 哭声更厉害,也更响亮。 脸上泛着麻木的疼,一瞬间仿佛痛感到了极致之后相悖地没了知觉。 林潭秋双目空洞地仰躺在地上,一直等人全走完,手指按压着冰冷的地面坐起身,指间轻轻按压了下脸颊,钻心地疼。几秒后,凌乱的头发盖住整张脸,身影如同行尸走肉,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出了学校回了家,趁着老奶奶没注意,林潭秋偷偷跑到房间擦了药。 脑袋快要炸开了,头痛的感觉已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以至于冰凉的药膏被揉捻在骨头上时,全身战栗不止。 她坐在地上,抱着枕头紧贴着床沿,脑子里一片白,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醒来天已经混黑一片了。 手指轻轻摸了一把额头,还是有点烧。 趁着黑天走了出去,买了一袋感冒药,吃了之后就躺在床上了。 第二天一早,老奶奶醒来有点晚,闻到厨房里散发出的香味,意识到林潭秋回来时还有些惊讶。 “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我还以为你又住在学校了呢。” 林潭秋:“昨天晚上,在学校图书馆看书,就回来晚了,今天周六,不用去上课。” 老奶奶“哦”了一声,喊着:“等周一去学校穿的厚点,都变天了,天冷得厉害。” “嗯,我一会把厚被子拿出来,今天还有太阳呢,刚好晒一晒。” “好。” 吃完饭林潭秋就坐在家里看书,等到晚上把被子收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受伤的原因,她的伤口一直恢复的挺快,脸上的刮伤也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过了两天就恢复的跟周五一模一样了。 就是背上一道淤青,大概是集了血团,被外层皮肤包裹着一团青紫,一直没消下去。 周天下午,她给自己梳了个高马尾,戴上眼镜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奶奶,我去图书馆看书了。” 奶奶坐在床上看电视,晒好的被子暖烘烘的,很舒服。 “啊行,早点回来啊!”奶奶想起什么,又问:“你见到你哥哥没有啊?我听到你妈妈说他学校距离你们学校不是很远啊?” 林潭秋手指揪着书包肩带,眼框后的双眸晦暗不明。 “没有。”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颀长的身影,那天他穿着背心,老远都能看出少年的臂膀异常有力,肌肉线条比生物课本上的模特还要漂亮,唇齿微张:“他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跟他说啊……就说你妈妈是他——” 林潭秋扬声:“奶奶。” 屋里停了话,林潭秋歪头看过去,说道:“以后她的电话你不要接了。” “你妈就是关心……” 林潭秋皱紧眉,声音带着难隐的狠:“如果不是她自己当小三还要回来炫耀,这条街的人也不会个个把我们当瘟疫避着。” 屋里没了话,林潭秋弓着肩膀,抬步离开了院子。 她在南大街转了一圈,从一家家门店看过去,看到一个网吧门口贴着招工的纸张。 她走了进去,前台正站着个小伙,带着耳机打游戏。 “草,你他妈会不会玩?傻逼。” “滚,老子没空,晚上阿祁说去酒吧喝酒。” “我他妈管得住吗?他一喝酒就胃疼,还跟不要命似的喝,神经病。” 林潭秋捏着书包肩带,手指微动,轻声问:“你好。”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自己找位置,电脑上有计时,收钱的时候再叫我。” “你才赔,我就没赔过。” “反正阿祁有钱,平常酒钱不都他结?我混吃等死就成了。” 林潭秋顿了顿,胸腔里的口气慢慢散出去,又说了声:“你们这里,是要招工吗?我看到外面写着的要招工?” 男生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啊?招工?” “什么玩意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游戏,大概是结束了,他说了声:“不玩了不玩了,有事。” 说完手机盖在桌面上,踩着人字拖盯着外面墙壁上看了眼。 回到里面坐下点了点头:“应该是要招工的,你要来?” 林潭秋点了点头:“嗯,我可以每天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可以吗?还有我想问一下,多少工资?日结还是月结?” 男生挠了挠头:“不知道啊,这店不是我的来着,你要不先加我一下微信?我帮你问问,行了通知你。” “好。” 林潭秋歪过头,看到一旁冰箱里放着的酒,又问:“我可以买罐饮料吗?” “啊。”男生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说:“当然可以,喝什么自己拿。” “这个。” “三块钱一罐。” 林潭秋付了钱,捏着啤酒罐往外走。 一直到坐在海边,今天的天气好,远处一片蔚蓝,空中大片的白色云朵顺着风往南飞,如同海面正翻滚的白浪,没有停息地翻涌激荡。 林潭秋把书包放在地上,从中捏出一本数学卷子铺展在沙子上,另一只手捏着啤酒罐的拉环。 她没喝过酒,平常连饮料都不会买,更别说这种罐装的了。 手指笨拙地刚拉开,旁边卷子没压住,顺着风往南飞,啤酒也冒出白色泡沫,“呲呲”地往外流。 一瞬间,啤酒没了大半。 她着急忙慌地赤着脚把啤酒放在地上,任由它往外流,自己站起身追着卷子跑。 白色的卷子跟风筝一样,混着风越飘越远,林潭秋气喘吁吁的,还没走过去,卷子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抓在手里。 少年捏着卷子看了一眼,神情淡漠。 蓬松的银发下,瞳孔颜色很淡,仿佛清澈的湖水,透明的琥珀。薄薄的唇瓣抿着,整张脸没什么表情。 穿了件黑灰色运动外套,捏着卷子的白皙骨节出正冒着血珠,是剧烈撞击后的擦伤。 “你的?” 林潭秋垂着眸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卷子,目光触及到那张白皙到仿佛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颊,眼神微闪。 “谢谢。” 少年松了手,错过她,浑身懒散的姿态,他的那双鞋没完全穿进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根骨清晰分明,他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就往嘴里灌。 姿态像是醉了走不稳似的,留下的脚印都很凌乱。 微仰着白皙的下颚,露出突兀的喉结,海风透过薄薄的长袖侵入皮肤,把衣服吹得来回晃动。 林潭秋接过卷子,转身顺着他的脚印走了过去。 少年仰躺在沙土上,单只胳膊抵着土地,另一只手捏着酒罐,仰着头任由着海风吹袭。 银白色短发被吹过去,露出清晰的额头与眉眼。 林潭秋带着眼镜能看的很清楚。 他的睫毛很稀疏,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眉眼,眼眸颜色很淡,皮肤白皙到病态,神情冷然,仿佛是一个漂亮的小王子。 这幅姿态也仿佛一个天神,在冷漠地对所有人施舍他的目光。 这是一张,跟浑身戾气不相容的皮囊。 林潭秋的双脚停在他的旁边,能听到脚底摩擦沙子的声音。 陈祁歪过头,动了动眉骨,侧睨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有事?” 林潭秋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暴露在空气里的脚指,垂着眸声音很低:“我的书包。” 陈祁撇了过去,才看到旁边扔着一个补了好几个补丁的黑色书包,还放着一本数学书。 可怜的是没喝过一口的啤酒浇灌在了数学课本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扔在这的垃圾。 林潭秋蹲下身子,把已经掏出来的笔跟书放在书包里,穿上鞋,把卷子铺展开折叠好,夹在书本里,拉上书包的拉链,准备转身离开。 “走什么?”陈祁传来声音,声调仍旧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要在这儿写作业?” 林潭秋背对着他,“嗯”了声。 陈祁嗤笑了声:“写呗,这又不是我家。” 林潭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大概在犹豫,过了一会,抱着书包跑到了距离他有一百米的地方,捏着数学卷子写。 她学习不好是真的不好,脑子笨,怎么都学不会,有的时候怀疑可能学习这种东西也都是会遗传的,她们家里就没一个学习好的,她自然也不会基因突变。 写了一小会儿,看着繁密的知识点,脑子不受控制地出神。 看远处的通红卷着云彩,心里猜测大概五六点了。 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深蓝,白皙的云彩也逐渐变成红色往下沉,沉入海底,一直到看不见。 林潭秋看了远处一眼,少年仍旧躺在沙土上,微风吹动头发盖住了双眼,让人识别不出是不是睡着了,倒是一直都没其他动作。 天空倏地变成昏蓝,大片的乌云取代五彩斑斓的色彩,以势不可挡之力强势侵袭而来。 林潭秋把书本放在书包里,背着书包穿着鞋缓缓走过去。 陈祁闭着双眼,纤长的眼睫毛没丝毫动作,也没有男生应有的浓重鼻息。 林潭秋慢慢蹲下身,马尾因这个动作往下垂,擦过耳畔。 她蹲在旁边,盯着陈祁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伸了过去,还没探到他的鼻息,就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桎梏住。 身子跌撞往他脸上靠近,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双眸。 那处于眼眸中央漆黑的瞳仁沉到可怕,仿佛是压在清澈湖水下的一团黑忽然翻涌直上。 林潭秋被吓了一跳,刚要反抗,手腕处的指骨肉眼可见地收紧,她呼吸都窒住了。 对方力道一松,她就没力地摔在了沙土上。 “要下雨了。”林潭秋挪动脚,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一会,下大了,天也要黑了,你不回去吗?” 陈祁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微扬了扬下颚:“看到了吗?” 林潭秋:“嗯?” 陈祁忽地勾着唇笑了声,笑意仿佛从胸膛震出来的,他笑的时候喉结都在发颤。 漂亮的眉眼既冷锐又诱人。 他懒懒地指着旁边那个临近海边的院子。 “我家在这。” 林潭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个白色栏杆围城的大院子,里面是个小平房,大概装修过了,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小花园。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那。”林潭秋说:“那我先走了。” 她叫醒陈祁的时候,天空就已经下着雨了。 此时狂风大作,浪花呼啸而来,不时有闪电雷声阵阵起伏。 刚走了几步雨水就不要命地往下砸。 林潭秋抬头看了一眼,骤然整张脸上都是水,糊住了眼镜,让人看不清前路。 她紧紧抱着书包,避免书包里的书被雨水打湿,闷着头往远处跑。 跑了几步,鞋都跑丢了。 刚要回去捡,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 林潭秋微仰着下颚,盯着他看了一眼,下一秒被人拉扯着往他家里走。 林潭秋大喊着:“我的鞋掉了。” 他跟没听清似的,脚步逐渐快了。 雨声很大,雷声震耳欲聋。 林潭秋被人拉着,歪头看了一眼,自己鞋子已经不知道陷入哪个地方了。 一双运动鞋走到他家门口,也沾满了泥土。 林潭秋浑身湿透站在门口,等他开了门也没敢进去。 他家房子里铺了纯白色的地毯,干净华丽,跟她格格不入。 陈祁歪着头,看到她没进来,说了句:“鞋柜里没拆的都是新的鞋,随便穿一个。” 说完那句话也没理会身后的人,转身往卧室走。 林潭秋见他的身影消失,才弯着腰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是蓝色的,还没拆封。 她穿上,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家里客厅除了一个电视、沙发、茶几和空调以外空无一物。 房子很大,空旷的不像话。 她听到从房间内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沉默了会儿,捏着书包里书本开始写作业。 一直到那张被揉得满是褶皱的数学卷子写完,才意识到浴室的水声还没停。 他洗得很慢。 林潭秋站起身,站在玄关往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是瓢泼大雨,没有停下的趋势。 估计今天晚上是很难会停了。 “书包在沙发上。” 林潭秋一回头,看到陈祁正捏着一个白色毛巾擦拭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面是一个黑色短裤。 短袖很大,衣领处露出煞白的皮肤,站在灯光下仿佛没有任何颜色,只有殷红的唇瓣附有着狂妄的生命力。 林潭秋愣了愣:“什么。” 陈祁仰躺在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开了电视,捏着茶几上放着的一盒烟点燃,叼在嘴里咬着。 摸了摸沙发,没找到打火机,才闲出空来撇向她。 “不是准备走?书包不要了?” 林潭秋抿紧唇,双眸垂着,下一秒,走过去把数学卷子放在书包里拉上拉链,背在肩膀上,看着外面的雨水与乌黑,说了句:“鞋子我……下次再给你。” 陈祁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打火机,嘴里的烟被点燃,白色的烟雾在脸上蒙了一层。 “嗯。”他从鼻息中发出这个字。 林潭秋手指紧抓着肩带,转脚往外冲出去。 刚踏出一步,听到后面清冷的嗓音。 “过来。” 第4章 阳光 耳畔,此时擦过一声很低的笑。…… 林潭秋身体僵硬了一下,站在门口垂着眸,手指轻轻擦了擦镜片,肩膀微颤。 陈祁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盯着直到自己胸口的女孩看了一眼,手指轻轻抵着她的下巴,往上抬,迫使她看向自己。 碰上那双泛红的眼圈,愣了下。 “哭什么?” 林潭秋对上他那双眼,发出了一阵类似呜咽的哭声,身子都颤抖的厉害。 下巴处温热的指间瞬间放了下来。 陈祁笑了。 侧着头笑得肆意。 他舔着牙齿,看着林潭秋镜片后的双眼红的跟兔子一样,却也倔强地没有留下丝毫眼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呢。”陈祁揣着兜走过去,捏着起瓶器开了一瓶冰啤,把客厅空调也调高了好几个度。 “不想待就滚。” 林潭秋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吸了吸鼻子,站在他面前,看到少年仰着下颚,喉结滚动,一瓶啤酒一会儿就被他喝下了一大半。 “我想待在这。”林潭秋已经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开:“我明天再走。” 陈祁没吭声,自顾自放下酒瓶开了一局游戏。 没声音,良久,他偏头看了一眼。 “不会坐?” 林潭秋坐在他旁边,手指放在双膝中间,感觉有些冷,缩着脖子盯着自己的双脚看。 沉默良久,陈祁像是正跟谁聊天。 林潭秋等他听完语音,张口说了句:“我……我疼。” 陈祁歪过头,手指一颤,那句点着的语音发了过去。 “你说什么?” 林潭秋脑子有些昏沉,眼睛也看不太清东西。 明明开着灯也感觉昏暗极了。 “我脚疼。”林潭秋说:“你有,药膏吗?我可以用一下吗?” 见他看着自己不吭声,林潭秋又开口:“我给你钱。” 手机的消息提醒没关,正嗡嗡地一直不停响着。 陈祁烦躁地骂了一句:“滚。” 站起身去卧室拿出了好几瓶药膏扔了过去。 林潭秋慌乱地接住坐在沙发的最边儿的位置,拆开瓶口,把白色药膏轻轻涂抹在脚底处,那边传来通话的声音。 “哎?阿祁?今天还去喝酒不去啊?” 陈祁声音沙哑:“去。” “艹,吓我一跳,我他妈还真以为你藏了个女人,你不会在家看片儿吧?”男生叫嚣着:“有人勾搭你你放任着不上,在家偷偷摸摸的,你不会真他妈有毛病吧?兄弟奉劝你,最好早点——” 陈祁:“你再扯一句试试?” “陈爷!错了错了,我不敢,在下还等着您来付账呢,你快点啊,就缺你了,江城哥都来了。” 陈祁又咬了一根烟点燃,牙齿摩着,“嗯”了一声就挂了。 林潭秋涂完药膏,听到他的声音擦过耳畔:“去洗澡,洗完睡觉,明天自己走。” 林潭秋茫然地盯着他看。 陈祁指了指他卧室对门的一房间,“那个。” 林潭秋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忙不迭地点头。 “嗯。” 下一秒门撞击的声音“嘭”的一声被人甩了下,关上了。 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林潭秋愣了下,等反应过来才想。 下暴雨他是怎么出去的? - 钥匙插进客厅的声音异常响亮,林潭秋趴在客厅沙发上,本就睡眠浅,倏地就醒来了,盯着门看了一眼。 猛地捏着茶几上的匕首,双眼对着门没动。 过了几秒钟,门被被从外面直接打开,肖畅扛着陈祁往里面走,丁彦凯一边在旁边扶着,一脚在门上踹了一下,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卧槽好他妈重,你去看看他家还有醒酒汤什么的没有?” 肖畅刚走着,客厅的灯光忽然亮了。 把人放在沙发上,弯着腰喘气,看着开关那,忽然怔住了。 “你谁啊?” 林潭秋站在一旁垂着头,头发散着,蓬松乌黑的头发早就在客厅空调的吹拂下干了。 “我,借住的。” “噢。”肖畅看了一眼昏睡的陈祁,反应过来,乐了:“你是刚语音里那个对吧?” 林潭秋没听懂,那边丁彦凯熟练地从他卧室拿了一瓶止痛药,还泡了一袋醒酒药给陈祁灌了下去。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才一点多。 这个地方距离家里还挺远,外面好像还下着小雨,她应该也回不去。 林潭秋上前:“他怎么了?” 肖畅站在一旁扯了个毛毯给人盖在身上:“哦,喝多了。” 林潭秋见他们要走,震惊道:“你就把他放这儿?” “不然呢?” “不回房间睡吗?” 肖畅反应过来:“你想回房间啊?那也成。” 林潭秋懵了一下:“不是不是,我,你们是要回去吗,可以把我送回去吗?我家在——” 肖畅猛地摆手:“那可不行,我可不敢,你别害我啊,我把你拉走了,阿祁醒来我就不好过了。” 林潭秋没吭声,看着几个人转身就离开了,估计这种事经常出现。 林潭秋蹲在沙发一旁,坐了好一会感觉脖颈有些酸,就倚靠着茶几坐在地上。 地上铺满了白色毛毯,就算是直接躺地上睡也不会很冷。 昏昏沉沉中就睡着了。 五点多的时候外面太还是昏暗的,林潭秋背着书包站起身,站在门口手指捏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 陈祁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整个人被盖在白色毛毯里,浑身都不会动一下,呼吸也很轻,如果不是林潭秋碰了一下他有温度的额头,都会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潭秋转过头,走过去看了一眼冰箱,里面倒是有食物,看样子从买回来就没动过。 她还从厨房下面找到了一盒感冒灵,看日期还有半年才过期。 烧了水熬了粥,又泡了一袋感冒药放在桌子上,林潭秋才蹲过去,轻声叫了声:“你醒了吗?” 陈祁没有一点反应,林潭秋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 “陈祁,你,醒了没有?你发烧了,我找到了感冒——” 话还没说完,那一头银白色发下一双眸子忽然睁开,逆着光,仿佛掺着寒冰。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了林潭秋的手腕。 林潭秋微皱着眉,被人拉着右手,身后是茶几,完全被陷在一个狭小的地方。 下一秒,一股力道倏地拉了她一下,迫使她控制不住地朝着陈祁扑向。 林潭秋弯着腰,手指按压在陈祁胸膛上,身子侧着,又迅速撑在沙发上。 耳畔,此时擦过一声很低的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朦胧的光亮照耀在冰冷空寂的客厅内。 陈祁微仰着下颚,喉结滚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林潭秋的唇瓣上摩挲。 林潭秋身子一僵,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感觉到唇上那股指腹的温度之后,开始剧烈地反抗。 陈祁眼眸微玩,带着玩味一般毫不费力挟住她的身子,迫使人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乖乖保持一个跟他对视的姿势。 他的力气霸道狂妄,如同一股肆虐的风,张扬,躁动,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完全把林潭秋弱小的力量压在手掌下。 一直到陈祁微微松开手,林潭秋迅速往后撞,玻璃的茶几都往后移了一个方向。 她站在一旁,低着头,乌黑的长发盖过那张脸,手指疯狂擦拭着唇瓣。 陈祁笑了声,“躲什么?” 林潭秋手指,身子颤抖着,红着眼跟他对视。 最终轻抹了抹脸,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第5章 冰啤 门口处一堆人中,他瞬间成了中心…… 林潭秋加的那个兼职给她发信息了,说他们老板还招人,一个月一千五,问她干不干。 林潭秋给对方回复了一个“好”字,说今天下午下课就去上班。 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又想了想手里有的现金,还远远不够。 李小冉坐在她旁边,手里捏着一个水瓶,叹了口气:“学费真贵。” 林潭秋歪过头,看着远处几个男生捏着乒乓球站在乒乓台上玩,轻声问:“你不去了?” 李小冉瞪大眼睛,嘟嘟囔囔:“我又不找死,行吧,你说的对,我招了,本来就是招到一个人多给一千块钱我叫你去的,谁知道我表姐真骗我的,听说她自己都不干了,最近在玩什么销售,还不知道是不是个传销组织的,真他妈贱!我可是她亲表妹,敢这么骗我。” “嗯。”林潭秋趴在膝盖上,下颚顶着手,轻声:“亲生孩子还有中招的。” 李小冉:“哎?你怎么知道他们厂里有人死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林潭秋歪着头,忽然笑了声:“只要你想知道,自己能查到的。” “神神叨叨的……”李小冉撇着唇:“你学费怎么交上的?” 林潭秋:“偷的。” 李小冉瞪眼:“草!你怎么不叫上我?” 林潭秋:“不想叫。” “亏我还为你想呢。”李小冉压低声音:“那个卢辉,现在好像去六中了。” 林潭秋身子僵硬了下。 “卢辉?” 李小冉往四周看了一圈:“对啊,就班主任她儿子,之前强……你的那个,不用想也会让他回来的啊,我们三中是没可能了,他们六中还不是什么人都有,卢辉被开除了又没开除学籍,他今年十七才高二,班主任怎么可能不找关系让他继续上学啊。” 李小冉拍了拍她肩膀:“你那什么,放学的时候小心点啊,我这次可提醒你了,你可不许因为秦诗琪打你的时候我跑了的事怪我,我又打不过。” 林潭秋仰着头,盖在镜片下的双目顿时褪去了仅有的色彩。 “你说。”林潭秋的声音轻飘飘的:“我报警的话,会有人理我吗?” 李小冉:“啊,卢辉那事学校都处分过了,要是他没干什么你也举报不了吧,而且我听说……就,就算真成了,未成年也挺那啥的。你要说秦诗琪那事,你要是真去验伤,说不一定也能让警察教训教育她,不过她这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除非她死,否则就不会放过你的,就是一傻逼疯子。” 亦或是除非等卢辉满十八,她记得卢辉留过级,所以也没多久了吧? 李小冉不太清楚他什么时候生日,最多也就剩下一年。 林潭秋歪过头看她:“那我就活该吗?” 李小冉很少见的良久没开口。 “你,怎么惹上秦诗琪的啊?” 林潭秋站起身:“忘了,渴了,去接水吗?” 李小冉撇唇不再问:“走吧,快要下课了,这体育老师是真的狗,名都不点就下课了,早知道不来了。” - 林潭秋刚去了教室,老远就看到丁一飞捏着一杯奶茶跑了过来。 “林潭秋!这个给你。” 林潭秋手揣进棉袄兜里,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 丁一飞手指悬在空中一僵,一旁李小冉毫不客气接了过来,插进去喝了口:“不喝给我啊,不要白不要,十几块钱呢。” 丁一飞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介意,轻声对林潭秋说:“我上次说的,给你补习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还有一年就要考试了。”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用,我找到人给我补习了,谢谢你。” 丁一飞:“啊,谁啊?” 林潭秋摇了摇头,缩了缩脖子往教室里走。 李小冉开开心心喝着奶茶,喝完一抛扔进了后面垃圾桶里。 下一节课是数学,李小冉挑着眉:“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李小冉捏了捏下巴:“要我说……你跟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你打不过他们,丁一飞可以啊,好歹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呢,大不了大打一场让全校都知道。丁一飞家里都是高知,人脉广,肯定会护着他。” 林潭秋歪过头看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李小冉:“我肯定要么不上了,有多远滚多远,要么就跟她同归于尽!不过这几天秦诗琪都不在学校,你可以放心一会儿了,听说是她跟那个“男朋友”吵架来着。” 林潭秋垂着眸,手指紧紧扣着桌子,一直到木头陷入指甲传来刺痛感,她才醒过神。 “嗯。” 学校五点半下课,她要在六点之前去到网吧兼职,毕竟是兼职的第一天,不能第一天就迟到。 刚下了楼,在楼梯口蹲哨的丁一飞就迅速跟上林潭秋,手里重新捏着一杯另一种口味的奶茶。 “这个是无糖的,你尝尝。”林潭秋揣着兜,长长的棉袄拉在最上面,盖住了整个脖子。 她垂着头慢慢往前走,也不吭声。 丁一飞放下手毫不气馁,跟在她旁边,轻声:“我都安排好了,每次下课去那边奶茶店看书,那边挺安静的,这一年我保证你能考个一百多分,上一个好点的二本没问题。” 林潭秋声音闷在长长的棉袄领子里:“我要去兼职。” 丁一飞:“啊?兼职?干什么啊?” 林潭秋说:“网吧。” 丁一飞着急:“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现在高三大好时机,我们班好几个学习好的都偷偷在家找了课外辅导呢。” 一直走到拐角处,还有不到两百米就要到网吧了。 林潭秋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又看向丁一飞。 “丁一飞。” “嗯?” 林潭秋轻轻歪了一下头。 “你扭过头,看四十五度方向。” 丁一飞顺着她的话,歪着头看过去,猛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瞪大眼睛,脚步往后退了一下。 “他怎么在这?”丁一飞惊恐地看向那边:“他不是被抓了吗?” 林潭秋看向他,沉默了许久,说了句:“就被关了一个月少管所。” 丁一飞慌张:“那你——” “丁一飞。” 林潭秋盯着脚尖前那个石子,轻踢了一下:“你那天,明明看到了。” 骤然,丁一飞浑身僵硬在原地。 “我……” 林潭秋以为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是声嘶力竭的,会是泪流满面的,但此刻她好像又只能用低的声音,说出那句令自己夜不能寐的话。 “你明明,就站在门口,你都看到了,你看到他压着我。” 林潭秋仰着头,那张脸对上丁一飞褪去颜色后煞白的脸。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没有力气反抗,你就看着我叫,看着我哭是吗?看着我呼救然后坐视不管对吗?” 丁一飞颤抖着声音:“我……他,我打不过……” “是吗?”林潭秋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你说得对,他拿着刀,你走吧,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丁一飞看着她垂着头往前走,身子瘦弱的如同一颗孤杨,却咬着牙让自己显得坚不可摧。 他动了动唇,站了良久,没追上去。 - 林潭秋弯着脖子,鼻尖碰到黑色棉袄最上方冰凉的拉链,闷着头走到网吧,前台坐着的还是前几天那个男生。 看到林潭秋来,松了口气:“等你半天了,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弄的,你今天直接开始上班。” 林潭秋愣了下:“你不在吗?” 武景乐了:“我都花钱找你了,我还在这干嘛?给你分担工作啊?” 林潭秋没吭声,那边出现了几个少年,大概是在喊他。她忙不迭走进去。 “你教我吧。” 武景在电脑上给他点了几下,交代了几句之后,林潭秋点了点头。 肖畅走过来问:“小武,有烟没?” 武景指了指架子上的东西。 “自己拿。”忽然又抬起头:“你抽烟啊?不是说要戒烟?” 肖畅:“不抽,阿祁抽的,抽不死他。” 刚好来一人,武景走了出去,叫着林潭秋:“哎刚好,你给他弄。” 林潭秋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来的人,无助地揪住了武景的衣服:“哥,我……我去送烟好不好?我,我忘了怎么弄。” 武景瞅着揪着自己衣服的人,愣了下,“啊。” 他瞅了一眼走过来的人,叹了口气:“行吧,你把这烟跟这两罐酒给25号机,我给他弄,一会再教你一遍,可好好听。” 林潭秋没敢往卢辉方向看,点了点头,抱着啤酒跟烟小声说道:“谢谢。” 说完就往那边跑。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还是刚才那张脸,跟身份证上的一模一样,也跟那天的令人惊悚到发颤的面孔一模一样。 林潭秋失神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垂着头:“这是你们的东西。” “有打火机吗?” 林潭秋抬起头,入目是那张白皙的面孔。 声音清淡,没什么情绪。 “有。”林潭秋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陈祁已经拆开了一盒新烟,咬着嘴里,盯着她也没动。 余光中林潭秋看到那个身影捏着一个二十号机子号码牌走过来。 她颤抖着手,跟陈祁那双锐利冷然的双眼对视了一秒,凑过去把烟点燃了。 松开的双手仍旧颤抖的停不下来。 陈祁轻笑了声,又扬了扬下巴对着那罐啤酒。 林潭秋垂着眸,捏起啤酒罐,顿了下,低着头:“我不会开。” “嗤,干嘛的陈爷,又勾搭小姑娘。” “这就是小武网吧新招的啊,你他妈不会招个有力气点的男的?” “阿祁,快点,江城哥催了!” 陈祁看着勾肩搭背走到门口的人,轻“嗯”了声。 站起身捏着啤酒罐一把拉开,没有一滴溢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罐身朝林潭秋方向递过去。 “喝。”陈祁咬着烟,声音含糊。 林潭秋看了他一眼,垂着头接过啤酒。 “我不会喝酒。” 陈祁嗤笑了声,没在理她,转身往外走了过去。 门口处一堆人中,他瞬间成了中心人物。 林潭秋看着桌上的啤酒跟烟,顿了一会儿后,拿到了前台。 第6章 潮风 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张扬的背…… 林潭秋坐在前台并不忙,她熟练地给客人上机之后,有来的人买零食就直接结账,上面标注的都有价钱。 她抿着唇,手指交缠着一直没松开。 九点,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卢辉敲了一下前台的桌子,眼神肆意地盯着林潭秋,把她全身扫了个遍。 “拿包烟。” 嘶哑难听的嗓音贯穿林潭秋的耳膜,她噌地站起身,盯着卢辉看了一眼,伸手从身后柜子上拿下一袋烟放在前台上。 “十二。” 她低着头,说完这句话,鼻息间充满了蛋糕奶油的味道。 是前面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余光中,林潭秋看到他衣服袖子的上沾着白色奶油渍,以及手腕上正带着一个看起来漂亮珍贵的佛珠手串。 他应该不喜欢,才会把佛珠死死隐藏在手腕之上。 生日啊。林潭秋想。 “哦。”卢辉讥笑了声:“那,这个多少钱?” 她在前台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盒安全套出来,推到了林潭秋面前。 林潭秋垂着眸:“上面的标签写的有。” “是吗?我数学不好,你给我算算?”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伸过去,想要摸林潭秋放在桌子上的手。 林潭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削瘦的肩膀撞击到尖锐的零食架子。 “三十。” 卢辉笑了笑,点了点头:“行。” 掏出了一张二十一张十块放到桌子上,双手按压在前台,身子往她面前压,眼神犀利地盯着她看:“小贱人,你他妈还敢报警?有用吗?老子啥都没干呢,还被你刺了一刀,你家要经过青湖路吧,你给我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把东西揣进兜里,对着林潭秋笑了声,意味不明道:“一会一起回家。” 林潭秋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坐下,一直到下一个人来,她才沉默机械地给人上机。 那人瞧着她不对劲,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林潭秋抬头,是一张清秀的脸。 “没事。”她把身份证递给对方,“谢谢。” 女孩没多在意的,捏着身份证去了位置开始打游戏。 林潭秋盯着面前墙壁上的钟表,还有二十分钟,她就要下班了。 一会肖畅应该会回来接班,又或许是找另一个人来。 前台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林潭秋捏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 “奶奶。” “嗯,我还在网吧。” “卧槽,阿祁你今天干嘛啊?来网吧打游戏?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打游戏吗?” 林潭秋抬眼,看到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外面好像下了雨,衣肩是大片的湿痕。 “我可能……”林潭秋想到某种意外可能会发生,低声说:“我可能,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了,盖好被子早点睡。” 陈祁:“滚,别他妈碰我。” 武景:“艹……行,想吃什么?我给爷点外卖?” 陈祁没理他,敲了敲前台桌子:“拿包烟。” 林潭秋迅速把烟递给他。 陈祁盯着拆开的盒子看了眼,里面少了一根,是他刚才抽过放在桌子上那盒。 肖畅站在一旁,看着陈祁夹着烟点燃咬在嘴里,忍不住问:“你今天到底啥事啊?撬了江城哥的鸽子我们不好弄,真的,要不是他给我们找活,这地方……” 陈祁皱紧眉,烦躁地往里面走:“烦不烦?” “……” 肖畅:“你他妈要有急事就算了,来网吧玩撬了大活,我怎么去解释啊。” 陈祁:“说我忙着给你接生。” 肖畅忍着抽动的嘴角:“……你他妈。” 武景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她旁边,这下倒是没玩游戏,在某个软件上挑了好几种外卖。 想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林潭秋:“你着急回去啊?”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着急的。” “哦。” 武景把手机递她面前,问:“这个关东煮好吃吗?” 林潭秋看了一眼,地址好像就在这附近。 看了一眼价格,一样都四五块起步。 “不知道,我没吃过。”随后,林潭秋:“应该挺好吃的。” 她记得那家门前经常挺多人。 武景“哦”了声,大声叫着:“阿祁!我买关东煮了啊!” 那边没应,武景就直接下了单。 因为地方挺近,还是商家配送,过了十几分钟就给送来了。 武景给那几个还在打游戏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几个过来吃饭。 他买了很多,差不多每样菜都买了两三样的样子,硬生生摆了一桌子。 大概是香气太重,好几个正在打游戏的都受不了买了盒泡面,还豪气地加了跟火腿肠。 林潭秋坐在里面有些不合适,看了一眼时间,摸了摸书包最底下放着的刀,还有五分钟就才下班。 “快要下班了。”林潭秋说:“那,我先走了。” 大不了她明天多待一会。如果她明天还活着的话。 武景喝着啤酒拦住她:“别啊,买了这么多,吃完再走吧。” 武景坐在外面的位置,一个椅子刚好完全挡住了她出去的路。 “不用了,我奶奶在家做饭了。” 走过来的陈祁嗤笑了声,没吭声。 他旁边的肖畅忽然认出了人,眼睛一亮:“哎?是你啊?” 武景愣了:“认识?” “上次打……那次,我送阿祁回去,在阿祁房子里遇到过。”肖畅轻笑:“小妹妹可别骗人,我刚还听到你跟你奶奶说可能不回去让她早点睡的。” 武景瞅了一眼林潭秋,笑得贱兮兮:“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回……” 陈祁扫了他一眼,武景闭嘴了。 歪着头上下看了一眼林潭秋,带着个黑色眼眶,头发松松垮垮地绑在后面,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棉衣,跟初中那种不苟言笑的学习委员似的。 他没多在意,毕竟也是他的小员工,捏着好几串丸子放在她面前的盒子里。 “吃啊,吃不完不能走。” 林潭秋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谢谢。” 一直到几个人都吃完,林潭秋也没吃几口。 陈祁几个人上了楼,她才注意到楼上应该是有休息的地方的。 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坐在20号位置的卢辉还是没走。 武景撇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家在哪吧?” 林潭秋歪过头,忙不迭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书包背上。 走到门口的位置,卢辉也跟着站起了身。 林潭秋回过头,轻声叫着:“这边,有厕所吗?我想去一下厕所。” 武景“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有,二楼最里面,上面写的有字。” 林潭秋点了点头,把书包放在了前台,迅速往二楼跑去。 一直走到尽头,那边放着好几把扫帚跟绿色洒水壶,她上了个厕所,摘下眼镜洗了把脸,又迅速戴上眼镜,对着面前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随后转身走到门口,陈祁正抵着栏杆抽烟。 那一头的银发顺着风一直吹,盖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双干净的双目。 骨节处的擦伤还没恢复,不知道是叠加上新的了,还是根本没有处理才发炎成这个样子。 林潭秋从兜里掏出了几十块钱,走到陈祁旁边递给他。 “陈祁。” 林潭秋叫着:“这个给你,谢谢你的拖鞋。” 陈祁歪过头,皱着眉往这边看,看清楚是谁才“哦”了声,没接。 “鞋呢?” 林潭秋莫名地磕巴了一下:“扔,扔了。” 老奶奶之前闲不住,在外面找了个活干,不小心伤了眼睛,本来就老花眼直接看不清了,但还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的。 那鞋子一看就是男生的,她不敢放在家里。 陈祁含笑哼了声。 “知道我名儿?” 林潭秋点头:“我听到他们这样叫你的。” 陈祁倚靠着栏杆,双手撑在后面的栏杆上,盯着她看了一眼。 “我不要钱。” 林潭秋不吭声,那边又说:“缺你这点钱?” 林潭秋垂着头,有些难堪:“那我把鞋找回来给你。” “过来。” 林潭秋抬起头看向他,往前走了一步。 陈祁啧了声,抵着后槽牙大手一伸直接拉着人的腰把人拉了过来。 林潭秋措不及防撞击在他胸口上,撞得生疼,眼镜都歪了。 她开始剧烈的反抗,但对于陈祁来说没丝毫用处。 手指想要摘掉她的眼镜,刚碰到,林潭秋就像被刺激到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有病啊?”林潭秋捂着眼镜侧边,难得声调很高地骂了句。 陈祁忽然笑了声,歪着头往楼梯口看了一眼。 “有人跟着你?”陈祁捏紧她的下巴:“拿我当挡箭牌?” 林潭秋身子一僵,下巴绷紧,没吭声。 陈祁想要摘掉她的眼镜,林潭秋忽然剧烈地反抗了下,压着眼镜腿。 陈祁耸了耸肩:“走吧,送你回去。” 林潭秋快速跟上人的脚步,微仰着头问:“你不生气吗?” 陈祁捏着手机,给对面发了条信息,一边漫不经心道:“嗯。” 林潭秋跟着他下了楼,卢辉已经离开了。 她忙不迭抓着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没有忽视掉前台武景异样的眼神,跟着陈祁的脚步跑了出去。 陈祁捏着手里正捏着一把钥匙,面前不知道谁放这儿了一辆黑白相间的摩托车。 比普通的摩托车都大了好多,后面有一个白色的小箱子作为隔档。应该是能坐下两个人的,后面的座位凸出来了些,坐上去之后也能看清楚前面的路,很适合兜风。 陈祁见人出来,捏着一个白色的头盔扔了过来。 林潭秋慌乱地把砸过来的东西抱在怀里,走了过去。 头盔很大,应该是之前男生戴的,放在她头上就算锁紧了最后一个扣都会晃动着歪到一旁。 “别带了。”陈祁把她拉过来,捏着她下面的绳子拉开,把头盔放在后面箱子里。 陈祁带上头盔坐上车,微仰着下颚:“坐上。” 林潭秋迅速往后座上坐,手指顺势搭在了陈祁的肩膀上。 陈祁往后撇了一眼,没吭声,林潭秋手指微动,也就没放下。 车子开得很猛,秋季的平潭仿佛掉进了水里,本就沿海,空气更是湿润的不像话。 风吹得人鼻尖发红,耳尖都凉凉的。 头发往后瞟,一直到一条大路上,林潭秋的皮筋骤然松开,顺着风飘了出去。 她惊叫出声,歪头看了一眼,一个纯黑色的皮筋掉落在大路中央,在大道中央异常明显。 “我东西掉了!” 风呼啸而过,摩托车的速度很快,前方陈祁微压着身子,闷不吭声像是在带着她飙车。 在这种力量下,尽管林潭秋提高了嗓音,都不会很凸显。 陈祁一直没吭声,林潭秋也就没再说话了。 反正也不是很贵,一毛钱一个的东西,好像也没必要再刻意拐回去。 等到了家里那个胡同门口,陈祁才停下来问:“哪个你家?” 这边院子都是交错着的,没有顺序,路弯弯绕绕,很难识别。 林潭秋扶着他的肩膀下了车,说了句:“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陈祁微微挑眉:“问你哪个你家。” 林潭秋没动,随后微侧身指了指:“最里面那个。” 是个红色已经发锈的铁门,正锁着。 陈祁“哦”了一声。 没再说话,戴上头盔转身离开了这边。 路灯并不清晰,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张扬的背影,开着摩托车在道路上肆意冲撞,又逐渐消融在黑暗中。 林潭秋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大喊着:“谢谢你!” 第七章 锋芒 雨疏风骤,耳畔的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 林潭秋坐在最后一排看书,一直到下课,一个小女孩忽然敲了敲高三五班的门。 本就吵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一秒,女孩站在门口探望,看到了自己想见人,越过人群走了进来。 一直到桌子上放了一杯草莓牛奶,林潭秋才微微抬起头看向她。 空气寒冷,女孩穿着一个秋装半身裙,裙摆带着漂亮的白色蕾丝,细腰部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声音轻怯:“这个给你……对不起。” 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 “这谁啊?林潭秋认识的? “好像是新转来的,高三二班的周铃,听说是他们班的女神来着,长得真的好看啊。” “嗤,瞎显摆,这么冷的天穿个裙子。” “有本事你也穿啊,啧,今天食堂是不是醋坛子被偷了啊。” “你找事的吧????” 声音此起彼伏,林潭秋盯着桌角的牛奶盒看了一眼,又重新弯着头看书。 一旁李小冉在数学老师进来之前,迅速坐在了林潭秋旁边,捏着那瓶草莓奶昔看了一眼。 “豁,还是名牌的啊?”李小冉心猿意马问:“你喝吗?”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喝。” 李小冉直接没客气,插着管子吸了一大口:“很好喝啊!也不知道哪买的,看起来就挺贵。” 她盯着林潭秋埋着头,不明白地发问:“不是我说,你到底有啥吸引人的?长得一般,个子……一米六八?也不算高,学习也差,还是那种努力学都学不会的差。不光一班的大学霸丁一飞喜欢你,整天给你送奶茶,还有一个小女生也来送,连班主任的儿子都——” 林潭秋忽然停笔,歪着头问她:“杀了人的人不敢去杀人现场,但他良心未泯就想去看看死者的家属,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小冉:“啊?” 林潭秋没再开口,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板书,继续算着数学。 丁一飞说得对,她的数学太差了。 理综整体也不算好。 这次期中,最多也就能考二本线的擦边。 “草……你怎么了?你刚才那个眼神,吓我一跳。” 李小冉后怕地拍了拍胸脯,手上的奶昔都一口没敢动了。 刚才林潭秋的眼神还回荡在脑海里,隔着镜片也能看出,黑漆漆的有些渗人,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李小冉动了动唇,岔开话题:“你这眼镜,多少度啊?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不是不带眼镜吗?” 林潭秋推了推眼睛:“不高。” “那你还戴。”李小冉说:“戴眼镜都不好看了,而且我听说,越戴越近视,医生说要一直戴纯属胡扯的。” 林潭秋:“嗯,我知道。” 李小冉感觉无聊,不再吭声,捏着手里的一个小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玩。 没过几分钟,教室又忽然躁动。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被抓走了吗?” “也就关了一个月而已,迟早要放出来,又没得逞,听说他家里有关系。” “好恶心啊,还好转校了,我以前就觉得他的眼神很猥琐,长得也猥琐。” “林潭秋还挺惨的,长得也不好看啊……整天黑外套牛仔裤跟个妇女主任似的,这也能盯上,还真是运气挺差……” 李小冉抬头看了一眼,初中部那女孩刚从窗户口擦过。 也就没多在意,下一秒又猛地抬头,盯着往另一个方向去的男生没动。 李小冉低着头戳了戳林潭秋,低声:“卢辉在窗外边。” 林潭秋捏着笔的手指一顿,没吭声。 “估计是来找他妈的。”李小冉轻声:“反正他已经转校了,也遇不到。” 林潭秋垂着眼眸,良久没吭声。 - 林潭秋下午放学就去了网吧,经常把老师留堂这种事当借口久了老奶奶自然也不相信,她也就交代了去网吧兼职的事情。 老奶奶没办法,说让林潭秋放了学先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 林潭秋不敢耽搁,走到网吧之后才给奶奶打的电话。 武景正趴在网吧店里睡觉。 林潭秋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又转身走出门蹲在门口给老奶奶打电话。 “嗯我知道,我十点准时回去,到家估计都要十点半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你别给她打电话了。” “我不需要她养,我自己能养得起自己,而且,她都不要我了我还凑上去干什么?” “奶奶,我先挂了,要上班了。” 林潭秋手指一顿,看到远处揣着兜跟一群人往这边走的人,一头银发实在惹人注目。 林潭秋垂下眼睑,转身走向前台,捏着手机声音很淡:“没遇见,我们都没见过,人家也不认识我。” 挂掉了电话,林潭秋看了一眼武景的账本,上面乱七八糟地写了一堆东西,字体潦草,还有几个字写了拼音。 沉默了会,林潭秋捏着账本看了一遍,又清点了下剩余的钱,不知道是不是武景拿出去花了还是他之前记错了账,多少对不上。 见他还在睡,林潭秋也没敢打扰。 “还他妈睡!别睡了!走去打游戏。” 肖畅一巴掌拍了过来,把武景叫醒,还跟林潭秋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林潭秋抬起头,点了点头:“早上好。” 武景迷迷糊糊睡醒,林潭秋立马叫住他:“那个……这个账好像对不上。” “啊。”武景歪头看了一眼,随后“哦”了声:“没事,对不上就对不上,你随便记一下就行。” 林潭秋:“……” 她好奇道:“这真的是你的店吗?” 武景笑了:“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不给你工资?哎对,你要手机结还是现金啊?” 林潭秋:“都可以。” 武景掏出手机:“那手机吧,方便点,就之前那微信。” 林潭秋点了点头。 武景困倦地勾着肖畅肩膀,看了一眼旁边的丁彦凯,绕了一圈没看到人,问道:“阿祁呢?他昨晚上了两场,不困啊?” 肖畅:“去药店了吧,昨晚手擦伤了。” 武景:“哦。” 林潭秋的工作不是很忙,坐在这儿一两分钟,看了眼自己的书包,给刚加上微信的武景发了条信息。 【我可以在前台写作业吗?不会耽误工作的。】 她平常都是下了课在家里写的,但现在回到家都要十一点了,她睡眠不太好,过了凌晨不睡觉一整夜都睡不好,会影响第二天上课。 【嗯。】 收到肯定的回复,林潭秋从书包里掏出了好几张数学卷子。 她的语文跟英语还行,理综不太好,数学也是硬伤。 物理太难,她是不指望能提高了,最大能够提高的科目就是数学。 捏着满是数学公式的课本,一边翻看一边写着数学卷子。 学完之后按照答案给自己改了一下分数,差不多在九十多分左右,至少及格了,也比月考的时候高了将近十分。 有人来了就给人上机,一直到卢辉捏着银行卡跟往常一样走过来,林潭秋才放下笔,把所有卷子卷在一起堆在一旁。 垂着眸迅速给人上完机之后,把人身份证放在了桌子上。 卢辉轻笑了声:“不会递给我吗?” 林潭秋压着头没吭声。 卢辉捏着身份证摔在她脸上:“你他妈什么态度啊!你们老板呢?老板过来!你们员工怎么回事啊?” 林潭秋被身份中的尖锐边缘刺到了耳朵处,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她抬起手摸了一下,流血了,刺拉拉的疼。 武景应该是上了楼,他的声音还传不到二楼。 卢辉还没走过来,肩膀就被一个大力挟住,整个身子都猛地往后撞去。 地上放着的几个玻璃酒瓶都瞬间碎成一地。 今天有太阳,光芒从门口玻璃处透进来,也同样照射在陈祁一头银发上,像是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暖光,多了好些黄色的发梢。 他的双眼时常看起来很锋利,此刻睨过去,却懒洋洋的,困倦又恹懒。 手上却毫不留情。 林潭秋抬头看了他一眼,陈祁正背对着她。 卢辉按了一手的玻璃渣,手上血粼粼的,脸上扭曲:“草,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老子。” 陈祁揣着兜一脚狠踹了过去,男生一个剧烈的撞击,整个后背陷入玻璃渣中。 “啊!” 卢辉叫出痛苦的□□声,手指轻摸了一把后背,全是血。 坐在这一边的几个客人倒是丝毫不慌坐在椅子上看戏。 武景踩着拖鞋“啪啪啪”地响,大老远走了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林潭秋弯下腰把身份证捡了起来,刚站起身就被陈祁一把捏过,随手扔在卢辉脸上。 “滚。” 林潭秋看到他唇齿轻启,说了这个字。 卢辉阴狠的双眼盯着林潭秋瞪了一眼,捏着身份证跑了出去。 林潭秋垂着眸,等声音消散,捏着自己卷子重新铺展在桌面上,捏着笔看着答案改错题。 改完之后,有一步一直不对。 她抓了抓头发,感觉眼前的光线被遮住了,才抬头,看到陈祁站在她前面没走。 “写错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我不会。” 陈祁:“哦。” 林潭秋看着答案的略这个字,抬头问:“答案是几?” 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陈祁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没点燃,在手里把玩。 “2 。” “为什么?” “不知道。” 林潭秋没吭声了,越过了这道题开始写下一道。 武景走过来把陈祁叫走,没一会肖畅下了楼,还是买的昨天那家关东煮,还买了一袋麻辣小龙虾,又拿了一打冰啤上去。 撇了眼林潭秋,问:“吃吗?” 林潭秋猛地摇头:“不用的,谢谢。” 武景“哦”了一声,上去了。 他来这几天他们好像一直都是点外卖的,上面大概是没厨房,几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思绪回想到那天去陈祁家里,好像厨房里也是没有东西的。 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学校一样,整天都呆在楼上喝酒抽烟吃饭睡觉。 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跟着几个人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 晚上九点多。 快到下班了,林潭秋写完数学卷子,折叠整齐放在书包里, 收拾好书包,给武景发了条信息,起身往外走。 刚出来门口,武景几个人就下了楼。 林潭秋转过身说:“钥匙就在上面,我先走了。” 武景打了个OK的姿势,坐在了前台。 肖畅歪着头问:“你今天真不去啊?不是我说,这事儿你不能按着性子来。” 丁彦凯也点了点头:“就是,万一以后等你老了……” 陈祁没吭声,没等人说完就走了出去。 肖畅一喜:“你后悔了?” 陈祁:“去买烟。” “你刚不是还胃疼吗?抽死你算了 。” 林潭秋想从兜里掏出耳机,手指捏着耳机一停,还是算了。 万一有人靠近她她也听不清。 不过看卢辉那样子,伤的还挺重的,不至于还来堵她。 一瞬间林潭秋在想要不要武景说一声辞职,晚上走夜路连个人都没有,比白天更危险。 下一秒她就打断了这个念头,学校那么多人,他不还是—— 脚踩向树叶的声音在耳畔擦过,林潭秋心里一慌,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 “是我。跑什么?” 林潭秋呼吸着冷气,脚步慢慢停下,歪过头看到了陈祁那一头耀眼的银毛。 陈祁走到她旁边,林潭秋才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是今天网吧那个人。” 陈祁一双眸撇着她:“认识?” 林潭秋抱紧书包点头:“之前我们学校的,后来转到你们学校了。” 陈祁声调含笑:“知道我在哪个学校?” 林潭秋面色无常:“班里同学说的。” “说我什么?” “忘了。” 陈祁忽然停了一下,林潭秋回头看向他,又看了一眼前面。 距离她家里还有好远。 陈祁站在路灯下笑,一双眼含满了痞性与混不吝,姿势都散漫像是在散步。 以至于林潭秋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伴着风,传了过来。 “我说,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林潭秋。” 第8章 琉璃 像个混混咬着笔要装好学生 周三上午第一节 课是语文,语文老师姗姗来迟,站在讲台上说了一句让所有同学上自习就匆匆离开了。 她对待学生一向刻薄,前些年还因为过度体罚学生被学校处分,对待出错的学生不会有一丝动容,班里都亲切地称呼她为灭绝师太,没几个人喜欢。 一些她身上发生的八卦往往是流传最快的。 旁边各种嘀嘀咕咕的声音闷着,林潭秋坐在最后一排听不清也不好奇,捏着课本对照着例题慢慢地算着昨天的答案是“略”字的难题。 李小冉压着声音:“告诉你个好消息,听说卢辉被打了,打得还挺惨,腿都骨折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林潭秋手指一顿,歪过头:“为什么?” 李小冉:“能为啥,在六中惹了六中的人呗,六中那群混子跟我们三中的可不一样,我们三中好歹也是分数线考进来的,六中可不用,花钱就能上,什么人都有,就上次我说那个打架的陈祁就是六中的,我估计是惹了陈祁?估计要被处分了。” 林潭秋继续写着这道题,慢慢悠悠算出了答案,还真是2 。 “你怎么知道他打架不要命,你见过?” 李小冉:“啧,看面相,他一看就属于那种不好惹的,打架倒是没看过,不过偶尔见过一两次在云台广场的那边篮球场,他在那打球,应该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卧槽他的肌肉线条绝了,谁要跟他谈恋爱是不是还挺有面子的?” 林潭秋垂着眼眸,没吭声。 良久,冒了一句:“嗯,是挺有。” 李小冉往四周看了一眼,微微挑眉,面见喜色:“你知道秦诗琪这几天为什么没来吗?” 林潭秋合上卷子,翻出了另一套小题狂练。 “你不是说她……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昨天经过办公室,好像看到她申请退学了,背着书包就走了,估计不会来了吧,不来也挺好。” “退学?为什么?” “不知道,没听清,我就好奇她现在退学学费会不会退。” 李小冉见林潭秋没吭声,继续低头捏着笔玩。 有时候还感觉挺神奇,她一直跟林潭秋一个班,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有多疼,但这人特别能忍,就算李小冉说出这些戳她心口的话,她都跟没事人一样。 有时候会让她觉得,好像这场暴戾对她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有的时候,她从门口回来,那张沉默又苍白的脸,又让她觉得,这人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鬼。 - 期中考试在周五,网吧平常并不忙,她在前台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写作业,从那天之后一连好几天林潭秋都没看到陈祁,一直到周五考试的前一天。 她刚去到网吧,丁一飞就发来了好几个文档,说是明天考试的复习重点。 里面各科公式、要点、易混点被罗列得清清楚楚,最下面还有几道可能会考的题目。 林潭秋不至于跟自己的考试过不去,捏着手机慢慢把题目写了一遍,心里还是发慌。 还有一年,她还能考上一个大学吗? 一直到晚上九点,陈祁跟一帮人勾肩搭背走了过来,林潭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跟正好胳膊抵着桌子的陈祁那双跟琉璃珠似的双眼给对视上了。 他的瞳孔好像比一般人更浅,眼皮的褶皱都浅的折在了眼尾,跟李小冉说了那个喜欢打架的人设并不相符。 林潭秋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此时,清晰地看出他的手指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娇嫩,有一点男性的粗糙,还有很明显的茧子。 他晚上到底去干了什么? “不会写?”陈祁见人一直发呆,皱着眉问。 林潭秋点了点头:“嗯,明天要期中考试了。” 六中即便不比三中好,但高三的每次考试也都是要用同一套卷子来检测成绩的。 陈祁沉了口气,拉着椅子坐在了一旁。 “我看看。” 前台正前方几个人傻了。 “不是,不打牌了?” “陈爷今儿这么闲啊?要不我作业你帮我也写一下?” 林潭秋见他们几个个个憋着笑,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也就闷着脸没吭声。 陈祁歪头看了一眼,对着几个人骂着:“滚。” “得嘞。” “林妹妹好好学习,吃饭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个微信就行。” “哎那以后林妹妹还是我家店员吗?” 肖畅一个暴栗:“你试试?” 林潭秋歪着头看他捏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没一会写成了一串的数字。 跟李小冉所说的一样,他学习很好,是那种看一道题就能够知道所类型题目的聪明。 他的手指脱离了娇嫩,多了不少强劲,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捏着笔懒散地的像个混混咬着笔要装好学生,但又明明真的都会。 目光触及到手腕处那个单调的黑色皮筋,她顿了下。 “你手上那个,是我的吗?”林潭秋问。 那天坐摩托车的时候,头发上掉下去那个。 他跑回去捡了。 陈祁闲闲地“嗯”了声,“路过顺手捡了。” 林潭秋“哦”了一声,盯着面前的题目,看着他一步一步写出的过程,很容易看懂,她看完之后跟着写了一遍,就学会了。 写完那道题之后,陈祁坐在旁边没动,看界面应该是在打游戏,是最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贪吃蛇。 林潭秋歪着头,轻声:“陈祁。” 陈祁连头都没回,懒懒地“嗯”了一声。 林潭秋不吭声了。 陈祁歪过头,才听到她说:“你明天不考试吗?” 陈祁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吧。” 林潭秋不理解:“你考试前不复习吗?” 陈祁关了手机一把扔在前台,浑身恹懒地仰躺在椅子上:“累。” “你学习很好?” “第一吧。” 林潭秋沉默了会儿:“那你都不复习,怎么考那么好的?” 陈祁乐了,笑了声说:“考得差需要费脑子,考得好不用,就考了第一。” 林潭秋歪过头继续写着作业,不吭声了。 陈祁凑过去,语气闲散,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生气了?” 林潭秋:“可能我家基因不好,我很笨,好像一直学不会。” 陈祁没吭声。 林潭秋又说:“你可以帮我复习吗?” 陈祁乐了,“那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你前几天,刚,拒绝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明明脸上带着冷气,林潭秋却觉得有点可爱。 “你不是说要追我吗?”林潭秋似有所指:“你还带了我的小皮筋儿。” “哦。”陈祁扭头就往楼上走:“不追了。” 林潭秋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一直到晚上十点下了班,林潭秋才背着书包,楼上武景下来接班,她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书包出了门。 大概是知道卢辉被打的现在还在医院,一路上她并没有感觉很害怕,一直回到家里,看到房间还亮着灯。 她放下书包,看到正在客厅坐着看电视的奶奶。 林潭秋轻声叫了声:“奶奶,你怎么还没睡?” 奶奶轻笑了声:“等你啊,你最近都回来这么晚,奶奶心里一直不踏实。” 林潭秋扶着奶奶上了床:“那你也坐在床上等啊,快要入冬了,很冷。” “我坐在床上一暖和就困了,不想坐。” 林潭秋无奈:“那你感冒了不是更折腾?你要是感冒了我肯定就请假,你别想赶我去学校。” 奶奶动了动嘴,没说话了。 林潭秋把客厅里放着的一个热风扇搬了进来,插上电,调了调温度,房间也暖和点。 这房子是陈年的老旧土培房了,没有安过空调,两人能吃饱就很好了,别说买那种东西,过冬了就冷的不行,只能用热风扇凑合。 等放好,奶奶忙不迭叫着:“哎哎,你放在我屋里干什么?放你房间啊,奶奶不冷。” 林潭秋:“还不冷?你自己摸摸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我那屋有热电毯,你就别动了啊。” 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电毯那东西,用一个热风扇林潭秋都害怕晚上她被冻醒。 “好了,我去睡觉了,你有事就叫我啊。” 奶奶无奈地笑,催促道:“好好,你快去睡。” 林潭秋躺在床上,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手机上的消息还是第二天一早收到了。 是一条微信的添加消息。 对面的网名只有一个祁字,头像是一片海,好像就是他家门口那个。 他怎么知道自己微信? 下一秒就自己解答了,应该是跟武景要的。 林潭秋点了同意,给对面备注了陈祁两个字,慢吞吞穿着衣服,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忽然一个东西破碎的声音。 林潭秋猛地把衣服套上往外走,一眼看到正站在厨房的奶奶脚边正堆积着一个破碎了的碗。 林潭秋迅速走过去,目光触及她的手指,上面被瓷碗割伤,正流了一股血。 “你……” 林潭秋转身迅速往自己锁着的抽屉里翻看,从里面找了一张创可贴出来。 还好伤口不深,很快就止住了。 林潭秋沉着气,忍不住开口:“你大早上的,去厨房干什么?饿了?” 奶奶摇了摇头:“我看你那么累,想着早上给你做个早饭,每次你早上起那么早还要做饭……” 林潭秋捏着她的手指,心里不是滋味。 “我不累。”林潭秋开口:“我就顺便的事儿,我们日子不还得过吗?你就别担心了,等到明年高考完……明年再说吧,下次你要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好吗?不然像今天这样,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办啊。” 奶奶垂着眸,眼角泛着晶莹:“苦了你了,你要不还是找找那个哥哥啊。” “奶奶。”林潭秋说:“他不是我哥,他跟我又没有血缘关系。” 奶奶轻声:“但是你妈不是跟他爸爸结婚了吗?他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了,你要是遇到他,让他帮帮忙,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 林潭秋垂着眸没再吭声,给老奶奶包扎好,是扶着她回了房间。 “我知道了。” 做完早饭,林潭秋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因为早上那件事,她今天起来的比较早,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想了想她转脚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诊所,这是这条街唯一的一个小诊所,再远就要去人民医院了。 她药箱的药不多了,害怕出什么事,一般都会备着。 还好今天奶奶没有询问她为什么会有创可贴什么的。 这家小诊所她都去了无数次了,让医生给自己开了拿药的单子之后,就去付账家拿药了。 买完把药放在书包里,才瞥见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椅子上。 林潭秋定在了原地,一直到那张苍白虚弱的身影抬起头,林潭秋愣了一下。 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她出来的那件病房门上方的牌子——妇产科。 下一秒,是医生毫不掩饰的叫号的声音。 “23号,23号进来。” 秦诗琪站起身,那双狰狞的脸盯着林潭秋看了一眼,仿佛带着一双双想要把人困死的魔爪,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林潭秋往后退了一步,一张脸褪去色彩,发白的唇瓣还正哆嗦着,疯狂地往外跑。 她从没这样后悔过,后悔今天早上来了诊所,看到向来趾高气扬的秦诗琪坐在外面等着打胎,等着——杀死自己的孩子。 怪不得她会退学。 第9章 薄荷 他笑:“没良心的。”…… 下了课,林潭秋跟以往一样去了网吧,今天网吧只有武景在,陈祁几个人都没在网吧。 因为刚考完试,林潭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开始担心这次的成绩,丁一飞发给自己的那几道题没有一道是考上的,反倒是陈祁当时随便抽了一道题让她写,还真考了一个题型一模一样,只是数字不一样。 林潭秋坐在武景旁边,忽然开口:“他们去哪了?” 武景愣了愣,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跟你说,要不你自己去问祁哥?” 林潭秋摇了摇头。 也不是很好奇,多少都不关她的事儿。 林潭秋又歪着头问:“陈祁去考试了吗?” 武景低笑:“嫂子都发话了,陈爷爬也得爬过去啊!” 她反应了一会,才分辨出这个嫂子是叫她的,可她明明没有跟陈祁在一起啊。 林潭秋没辩驳,问:“陈祁学习很好?我怎么没看到他看过书?” 武景低着头:“这个倒是能告诉你,陈爷估计想装逼吧,考试前几天恶补的,写了好几本练习题,要不然怎么可能有人不看书学习好?不过他脑子好是真的,他来之前都没看过书,来平潭的前三个月跟疯了一样,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忽然就开始学习了,结果一考试,还真玩了个大的。” 林潭秋垮下肩膀。 盯着自己的题目发呆。 为什么她就学不会。 微微摇了摇头,伴随着一旁武景打游戏的声音,继续写着题目。 一直卡到一道不会的题目,她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自己看到的画面。 怪不得她那么久没有去学校,原来是怀孕了。 林潭秋最清楚那些人,嘴上的女朋友都是张嘴就来,就跟武景刚才那句一样,明明都不清楚她跟陈祁的关系,就已经称呼上了。 眼前忽然一个响指,打散了林潭秋的思绪。 她抬眼,看到陈祁正穿着一身冲锋衣站在她面前,黑色的上衣衬的一头银发与白皙的脸颊愈发突兀,像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他正咬着一支烟,唇瓣处时不时有烟雾萦绕。 林潭秋抬起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陈祁,你会抽烟吗?” 陈祁踹了武景一脚,武景笑得蔫坏,捏着手机往一旁一个空着的机位坐下,陈祁拉着凳子坐在她旁边,身上还浮着一层外面的寒气。 “什么?” 林潭秋垂着眸,撇着唇轻声:“我也想抽烟,你给我一根好不好?” 陈祁轻笑,胸膛都在震荡。 说完弯着腰压了过来,气息浓重,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散烟。 “你抽个屁。” 林潭秋:“……哦。” 陈祁最终也没教她抽烟,一直到下了班,陈祁说要送她回去,林潭秋顿了顿,还是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站在他那辆摩托车旁边,等着陈祁从楼上下来。 他手里捏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头盔,看起来像是新买的。 林潭秋正要抱过头盔,陈祁没松手。 她站在摩托车旁边,茫然地盯着他看。 十点的平潭陷入一片黑暗,头顶弯月,远处院子里狗叫的声音,带着冷风,让人鼻子发酸。 陈祁忽然把手里的头盔按压在了摩托车上,大概被风吹的,林潭秋的那张脸颊已经红通通的了。 陈祁的笑意荡在耳畔,他捏着旁边的头盔压在林潭秋的脑袋上。 “上车。” 陈祁坐在摩托车上,叫着旁边站着的林潭秋。 林潭秋坐在后座上,压着身子抱着陈祁。 风呼啸而过,入目风景斑驳往后走。 林潭秋手指紧紧抓着陈祁的衣服,双目却失神到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下了车,林潭秋站在门口,老奶奶大概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喊着:“小葵?” 林潭秋里面歪着头朗声:“奶奶!是我!” 陈祁扒下头盔放在臂弯里,对林潭秋说:“放后面就行,一摁就开了。” 林潭秋忙不迭地把手里的头盔放在后面的小盒子里,听到陈祁的话,身子僵硬了一秒。 “你奶奶叫你什么?小kui?哪个kui?” 林潭秋顿了顿,回答:“身份证上的名字,已经不用了,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陈祁轻笑:“行,我不问,快点回去吧。” 林潭秋转身往里面走,铁门“咯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陈祁从兜里摸了摸,摸了个空,才想到自己没带烟。 他笑:“没良心的。” - 林潭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学校,刚坐在座位上就发现有一丝不对劲,按照以往早上的情况来说,李小冉一定会住在她旁边吐槽整整一节课她爸妈的事儿。 因为教室的人是单数,没人乐意跟她坐在一起,她的旁边一直是空着的。 林潭秋往那个座位撇了一眼。 下了课,林潭秋旁边的窗户被人呼啦一声打开了,她歪着头一看,是秦诗琪那张阴冷至极的脸。 她不是退学了吗?她怎么进来的? 哦对,应该是来拿东西。 教室里的人逐渐驱散,整个教室空的没剩下几个人。 秦诗琪从来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揪着林潭秋往外走。 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口被人整个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刚好撞在厕所一旁一个尖锐的棱上,刺得痛到发抖。 林潭秋抬着头看她,秦诗琪一个巴掌扇了过来,随后接连了好几下在她的脸上拍打着,毫不留情,一双眼仿佛带着冰刃。 “你昨天看到什么了?” 林潭秋双颊红肿,唇角带着血痕,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秦诗琪微微蹲下身子,手指紧紧掐着她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在人脖颈处掐出痕迹,抠出血,看到林潭秋因呼吸不顺畅而痛苦的表情,心里才涌上一丝愉悦感。 “听说你还真勾搭上陈祁了。”秦诗琪手一扔,把人扔在角落,咬牙切齿:“但是我后悔了,我不好过,你他妈也别想好过!” 林潭秋挣扎着着站起身:“你打我,不就是因为明涛吗?他都不要你了,你对付我也没用。” 秦诗琪一张脸愈发狰狞,穿着长靴的脚狠狠揣在林潭秋的肚子上:“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林潭秋瘦弱的身子狠狠撞击在墙壁上,手指痛苦地捂着肚子处,垂着眸声音虚弱:“你打死我,你就要坐牢。” 秦诗琪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手机响了几声。 “你给我等着,下次再收拾你。” 秦诗琪接了一个电话跟着后面几个女孩离开了,背影愤愤不平。 林潭秋挣扎着站起身,一出门,看到了门口不远处站着的周铃。 她跟那天一样,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裙子,垂着眸,看着林潭秋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林潭秋扶了扶眼框,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默默回了教室。 一直到下课,她垂着眸,等了许久,最终咬着唇捏着手机给陈祁发了一条信息。 【我奶奶生病了,我要回去陪她,这几天我想请个假,你帮我跟武景说一下,我给他发信息他没有回复。】 第10章 狂风 我想让那些坏人…… 因为那几天回去都很早,只能找了个借口说是这几天老板朋友在,他可能要一直待在店里,刚好可以给林潭秋放几天假期。 一直等到伤痕好了的那天,林潭秋才去了店里。 这几天天气很冷,林潭秋穿着一身黑色棉袄,走到店里镜片上起了一层的白雾,要看不清楚东西了,等了将近一分钟雾气也没散去,就坐在前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把镜片擦拭干净。 刚下楼的肖畅走过来,盯着林潭秋“卧槽”了一句。 “林妹妹你多少度啊?” 说实话他是不怎么看得上林潭秋的长相的,乖得不行,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也是真的整天就知道学习,整天带着个眼镜老土死了,跟他们几个在酒吧认识的火辣的女孩大相径庭。 也不知道陈祁这么就看上这个了。 他们去酒吧也见到过很好看的,也不知道这位用了什么神力。 他现在怀疑前几天陈祁熬夜刷题为了期中考试准备都是为了这女的。 要不陈爷那性子怎么会脑子抽了累了个半死还爬起来找笔?太他娘的魔幻了。 不过这林妹妹是真的皮肤白,个子有一米六、七,也刚好。 刚猛地瞧见她摘了眼镜的样子,还真有点……异常的清纯。 要是跟酒吧那些女孩一样,穿个符合身材的衣服跟装饰,绝对好看的不止一点啊! 林潭秋躲着似的带上眼镜:“一百多度吧。” 肖畅轻笑:“那根本不用带眼镜啊?你还带这玩意干嘛?对眼睛不好。” 林潭秋摇了摇头:“可能习惯了,眼睛前面没东西不舒服。” 肖畅耸了耸肩,也是,关他屁事,说不准陈爷早就瞧见这妞底子好,有潜力了才跟她在一起的。 一直到九点多,陈祁才从外面走过来,他少见的穿着一个很厚的灰色面包服,踩着运动鞋,还真有一股正经的学生样。 林潭秋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拳头上仍旧有伤痕,好像是擦伤,应该是用拳头跟人打架导致的。 群里发来了一条这次考试的成绩单,林潭秋这几天恶补数学有了效果,比上次高了十几分,名次也上升到了班级三十多名。 看了一眼全校的成绩单,她依旧二百往外。 “陈祁。” 陈祁手旁放着一瓶罐装啤酒,火机跟烟盒,懒散地捏着手机在回复谁的消息,备注好像是一个江字,大概是他某个朋友。 “嗯?” 他听到声音,微微歪过头撇了林潭秋一眼。 林潭秋问:“你这次期中考了多少?” 陈祁回想了下:“第二吧。” 林潭秋问:“数学呢?” “一百多。” “英语呢?” “一百多。” “语文呢?” “一百多。” 林潭秋顿了下,又问:“理综呢?” 陈祁笑了声:“二百多。” 林潭秋“哦”了声。 捏着笔抿着唇盯着自己的理综看,她理综一直都是一百七八左右,好像已经很难提升了。 林潭秋没再吭声,陈祁也就没说话,过了一会,他上了楼。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林潭秋照常把手里的卷子放进书包里,背着书包准备往外走。 刚下楼的陈祁叫住她:“等等。” 林潭秋歪过头,看到陈祁捏着摩托车钥匙下来。 “走吧。” 林潭秋跟着他走出门,思想有些游离,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忽然踩空了一下,她的呼吸一沉,差点摔下去的一瞬,被一股大力拉入怀抱里。 她喘着气,微微抬起头,还没说出那句谢谢,就被少年困在怀抱里。 “谢谢。” 等林潭秋站稳,他才松了手。 “上车。” 林潭秋从里面拿出头盔,坐在车后面,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林潭秋不安地抱着他的腰部,一直到下了车,陈祁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东西扔给她。 林潭秋措不及防地接在手里,定睛一看,是一条红绳,上面串着一个很小的圆形玉石。 林潭秋微微愣怔,问:“这是什么?” 陈祁微微挑眉:“看不见?” 沉默了几秒,林潭秋开口说:“宝玉吗?” 陈祁顿了顿,手指微捻,最终心里发笑,拳头抵着唇轻笑出声,声调多少带着些混不吝。 “宝玉?林妹妹?” 林潭秋闷着气,避开他的调侃:“你给我干什么?” 陈祁:“怕丢,给你带着。” 林潭秋:“那我弄丢了怎么办,我赔不起,我不要。” 陈祁轻啧了声坐上摩托车,骑着车没废话,转身开着跑了。 林潭秋:“……” 林潭秋回到家,奶奶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旁边热风扇呼呼吹着热风,旁边还放着一壶刚刚烧好的茶水。 “你怎么还没睡啊?” 奶奶笑了笑:“太暖和了,下午就不小心睡着了,现在都不怎么困。” “你这作息可不行,要是无聊就看电视,或者出去走走,但别走远。” 奶奶:“我刚才怎么听到有摩托车的声音啊?谁送你回来的?” 林潭秋眼神一滞,轻“嗯”了声。 “网吧的一个同事,刚好家里也是这边的,说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太好,就顺带捎上我了。人还挺好的。” 奶奶笑出了褶皱:“那好啊那好啊,都没见你叫过同学来家里玩,多交点朋友好。” 林潭秋轻声:“很多朋友的,但都上学,哪有时间啊,你快点睡吧,电视就不关了,你要瞌睡直接睡就行。” 奶奶露出满心的笑意:“好好。” - 林潭秋无聊地坐在教室里,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讲台上吐沫乱飞的老师,忽然被外面班主任叫了出来。 林潭秋沉默地出了门,班主任不善地扫了她一眼,让她跟着去了最尽头的一个空教室门口。 林潭秋对上她的双眼,毫不怯弱,轻声问:“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班主任怒不可遏:“你问我有什么事情?我还问你呢,他已经得到惩罚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你一个小女孩,心思怎么这么歹毒,他还小,还没成年,以后的大好时光还多的是,你飞要逼得我们开除学籍才行吗???” “我听不懂您什么意思。”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打马虎眼。”老师尖酸刻薄的模样毫不掩饰:“隔壁班那个秦诗琪已经告诉我了,你跟六中的陈祁认识,要不是他我儿子能在医院躺那么久吗???” 林潭秋轻声:“那警察抓走陈祁了吗?” 没等班主任开口,林潭秋不咸不淡地开口:“没有,那为什么学校给你儿子处分了?” 班主任双目瞪大盯着她:“你……” “老师,这个世界上本来是没有对错的,但有了参照,就能发现不一样了。”林潭秋轻轻弯起嘴角:“老师,您儿子不过是犯了大错而已,忍忍就好了。” 班主任整个人被堵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没再说出口。 林潭秋忽然上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盯着自己衣服下还没恢复的青紫伤痕。 “老师。”林潭秋越过校园,视线落在很遥远的天边,看着远处高耸在狂风中的树木,双目空洞,声音寂寥:“就像你儿子一样,他被关了几天,重新出来,伤的还是我,我想让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潭秋说完这句话,恢复了往常一般沉默内敛的神色,往后退了一步,看到班主任脸上那种惊恐到僵硬在原地的姿态,忽然想笑。 “杀人是犯法的……” “我当然不会,我什么都不会做,天在看。” 林潭秋没在多说,轻声点了点头:“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上课。” 说完这句话,林潭秋就转身去了教室。 留下一个执拗挺拔又弱小的背影。 第11章 冰淇淋 陈祁,我想吃冰淇淋。 今天下了雨,本就破旧的学校彻底蒙上了一层灰色,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迷境之中。 雨水下的不大,她吃完饭回来,一路上也只是湿了一点肩膀。 阴冷的环境下,教室紧闭着窗户跟门,室内因人多而格外闷热。 林潭秋很少见地在上课跑神,透过窗户往外看。 上次陈祁好像退步了一名,听说那个第一名是因为中考的时候发烧没考好才去了六中了,学习一直名列前茅。 现在陈祁在干什么?在教室上课吗? 也跟她一样想要学得更好,超过上一名,等到高考时考上一个好学校?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手下的卷子,一直到纸张撕破的声音响起,她才如同震醒了一般,猛的垂头看着手下的成绩单。 凭什么…… 林潭秋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这三个字。 她看了一眼课程表,后两节有一节英语,一节物理。 在后排坐的往往是不受到老师关照的学生,甚至是上自习课,老师都懒得往后排看一眼后排同学在干什么,仿佛把后排当做瘟疫一样避如蛇蝎。 林潭秋弯着脖颈,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找到了陈祁的微信号。 除却上次她要找武景请假没有找到,她跟陈祁几乎没有任何手机上的交流。 他也从来不会在手机上主动找她。 林潭秋捏着手机,在有些年代的屏幕上,一个一个敲着拼音,给陈祁发了一条消息。 - 陈祁这节课是体育课,跟着几个人一起去了操场打球,结束之后就坐在一旁喝水。 少年运动过后浑身的热气滚烫灼热,微冷的雨水滴在身上瞬间混入汗水中。 一旁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微歪着头,叫着陈祁:“陈祁!走吧,要去上课了!” 见陈祁坐在原地纹丝不动,愈发气愤地叫了声:“陈祁!下一节是大魔王的课,旷课要罚写检讨的!” 肖畅捏着篮球从旁边走过:“你着什么急啊,不是还有十分钟?催催催,跟催魂似的。” 诸丹晴环着胸,歪着头问肖畅:“他真有对象了?我怎么没见过那女孩找过他啊?手机都不联系??” 肖畅拍了一下球,抱在怀里:“喏,你没看见他手上的小皮筋?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祁哥的性子,说不准就是玩玩而已。” 她成天在陈祁面前晃,怎么不跟她玩玩? 诸丹晴撇了撇唇:“那女孩长什么样?有我好看?” 肖畅耸肩:“不知道,只能说,那是祁哥喜欢的款。” 诸丹晴咬着牙:“我非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肖畅看了时间,看了一眼手表,叫着远处正坐在操场边缘的陈祁。 “陈祁!!要上课了!” 陈祁正抬着头看丁彦凯打球,那边叫了他一声,还没抬头看过去,手机响了一下。 他站起身捏着手机点开那条消息。 【陈祁,我们逃课吧。】 【我想吃冰淇淋。】 在原地顿了好几秒,手指一动点进微信号,就是林潭秋发过来了。 一瞬间陈祁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被盗号了。 下一秒直接转身往校门口大步走去。 丁彦凯:“哎?祁哥你不上课啊?” 陈祁拍了下他肩膀:“有点急事,一会请假。” 丁彦凯一脸茫然地盯着陈祁从远处翻墙出去,上课铃声跟着响了,只好一头雾水忙不迭往教室跑。 平潭六中跟三中的距离还挺远,陈祁坐了一个小三轮才到了她们学校门口。 给大爷付了几块钱,下了车,一眼看到学校门口旁边一个花坛后面蹲着的女孩。 大概是害怕门卫发现,她蹲着的位置很往里。 今天外面有风,吹得人脸疼,陈祁穿着一件棒球服,黑白拉链拉到最上面,头顶盖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整个人像是商店陈列台里出来的假人。 林潭秋蹲着身子,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一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她才仰着头往上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陈祁削瘦的下颚线,有棱有角的,锋利又不逊。 林潭秋站起身,叫了声:“陈祁。” “嗯。”陈祁揣着兜,眼神盯着她那张脸没动:“怎么了?” 大概风也很温柔。 林潭秋声音压低着:“我想吃冰淇淋,你喜欢吃吗?我给你买。” 陈祁挑眉,“需要你买?” 林潭秋站起身,鼻尖刚好跟人的肩膀持平,两人并行往一家奶茶店走。 陈祁很少喝这种东西,他身边还是喜欢喝酒的比较多,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连店门面都是粉红色的地方。 他微微仰着头,鸭舌帽的帽檐盖住了半双透亮的眼。 问:“吃什么口味?” 林潭秋扒拉着前台,目光一个一个扫视着上面的单子,对着前台小姐姐说道:“我要两个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小姐姐勾着唇点头:“好的,您稍等,一共是三十元。” 随后出了一个小票递给林潭秋。 林潭秋从刚垂着头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的,一张十块的,那边手机支付成功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林潭秋手指一僵,抬起头盯着陈祁。 陈祁发现这姑娘有个毛病,不满意的时候总是不喜欢说话,但很喜欢盯着人一动不动地看。 弄得陈祁没法。 陈祁轻揉了一把她头发:“下次想吃给我发信息,你付账。” 林潭秋点了点头,捏着两个冰淇淋走出了门。 并把其中一个递给陈祁。 陈祁:“你自己吃。” 林潭秋:“我吃不完。” 陈祁:“吃不完扔了。” “不能浪费。” 陈祁深深叹了口气,接过冰凉的甜筒冰淇淋,咬了一大口,瞬间没了一半。 甜腻的味道蔓延在口腔,甜的发腻,还冰牙。 他不太能理解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喝酒。 歪头一看,林潭秋吃的挺开心,眼睛盯着冰淇淋都没动。 一直走到旁边人行道里,路旁里栽种着各种绿植,遮挡住了里面的身影。 陈祁歪着头盯着人看了几分钟,才不满意地轻啧了一声,让人对视着自己。 林潭秋被他忽然伸过来的手指吓了一跳,手一颤,冰淇淋掉在了地上。 陈祁反应过来,松开手,眼眸敛着,看到地上一滩白色的奶油。 林潭秋垂着眸不吭声,陈祁才问:“有纸吗?” 林潭秋从兜里掏出来了好几张纸巾,陈祁接过,低着头把地上的冰淇淋捡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又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个冰淇淋递给她:“还吃吗?” 林潭秋接过,看了陈祁一眼,轻轻在那半个冰淇淋上舔了一下,舌尖绕走唇瓣上的冰淇淋。 陈祁感觉到一股热气往头顶冒,盯着林潭秋的动作,一直到人捏着冰淇淋转身往前面走,他才低声骂了句:“艹。” 陈祁跟着人肩并肩一直绕着学校门口的文化路一圈,陈祁才开口问:“怎么忽然想逃课?” 他知道林潭秋的性子,脑子里除了学习跟她那个奶奶就没别的,逃课这种事跟她根本不沾边。 林潭秋垂眸,“没考好,看不下去。” 陈祁挑眉:“不是进步了?” “你退步了都比我考得高。” 陈祁:“……” 他闲闲道:“那我下次努力一把考得差一点,你说个数字,我争取往那个数字靠。” 林潭秋没什么表情,还真说了个数字:“三十八吧。” 陈祁捏着她的后颈,冰凉的手指紧贴在女孩柔嫩的皮肤上,林潭秋不自然地往前一缩。 “故意呢吧?” 林潭秋点了点头。 “就是故意的。” 陈祁手指一勾,勾到了一个小绳子,定睛一看,是个红绳正戴在她脖颈处。 捞着红绳,一直摸到那块小玉,才怔了怔。 “怎么带脖子上了?” 林潭秋说:“害怕丢,我把那个绳子取下来了,又找了个绳子串着。” 陈祁手指一松,玉佩就掉落在她衣服里。 “嗯,还想吃什么?”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吃了,我想回家了。” 陈祁看了一眼时间:“现在?” 林潭秋点了点头:“你不用送我,我想自己回去了。” 陈祁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以为她是想一个人呆着,也就点了点头。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陈祁皱着眉点开手机撇了一眼,是诸丹晴发来的微信消息。 “那我走了,你有事给我发信息。” 林潭秋点头:“嗯。” 陈祁离开之后,林潭秋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捏着矿泉水一直走到附近的垃圾桶旁边,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咕嘟咕嘟地在唇齿中回荡,随后吐在垃圾桶里。 以此循环,一直到冰冷的矿泉水把牙齿冰到发颤,唇瓣发麻,她才停了下来。 双眼空洞到看不到眼前的世界,只有骨骼的记忆驱动着她往前走。 脑海里出现了刚才他手机上的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卡通头像。 挺好的。 第12章 发烧 陈祁,你会考第一吗? 十月底的平潭阴冷湿潮,林潭秋特意在一个放假的时间去附近一家汽修店买了一个新的热风扇,又买了一床毛毯,以便放在被子里不会太冷。 武景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她发工资,至今她已经有了差不多一万块钱的。 倒是一直没见过这家网吧之前的主人来过,后来林潭秋才听说原来武景是这家主人的小侄子,他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新的工作,本来想要把店面盘出去的,谁知道武景忽然从南临市来到了平潭,便直接把店面盘给他了。 估计那张招聘是叔叔走之前贴上的。 林潭秋有些惊讶。 “你们之前在南临?” 武景一边啃着烤红薯,一边说:“啊,对啊,你去过?” 林潭秋摇了摇头:“我一直呆在平潭,没出去过,南临是不是,很大?” 南临是省份,平潭是属于南临的县级市。 这几年经济变化很快,应该不止大这个字能够形容的,林潭秋暂时没找到什么可以用得上的形容词。 武景:“还行吧,没太注意,也就点外卖方便了一些,这边没什么特别好吃的。我也不经常逛,所以不太清楚。” 林潭秋忽然问:“那,陈祁呢?他应该也是从南临过来的吧?他在南临是不是过的比现在好多了?” 远处肖畅、丁彦凯捏了一盒泡面走了过来,武景轻哼了声。 “本来似乎挺好的,后来一般吧……” 见他没想多说的意思,林潭秋没再问。 今天也没看到陈祁来网吧,一直到了下班时间,林潭秋背着书包走回去了。 听说学校这几天有个文艺汇演,班里好几个男生嘀嘀咕咕说想要逃课跑过去看。 学校这种活动还挺多,当做是给学生的放松,害怕压力太大导致不好的后果。 等李小冉说起这件事,林潭秋才听明白,他们想去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个转学生周玲也参加了。 她在舞蹈室练舞的照片被发在了学校论坛里,不少污言秽语跟雪球一样都没停息过。 李小冉无语地坐在林潭秋旁边:“猥琐,人都有男朋友了,我们班这群男的真不知道自己裤.裆里几斤几两啊?” 林潭秋望着外面疏凉的树木没吭声,上面数学老师在讲题,她也根本听不进去什么。 一直到林小冉凑过来,说了句是:“哎你知道吗?听说……秦诗琪怀孕了,有人看到她去医院打胎了,怪不得她退学,现在她那条帖子的热度都要超过小公主的了。” 林潭秋脖子一僵,歪过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李小冉耸肩,无所谓道:“也正常吧,秦诗琪那个男朋友都不咋地,我猜着是要回去奉子结婚了?” 林潭秋眼眸闪了闪:“什么帖子?” “就贴吧那帖子的,今天早上飘上去的,学校已经在查了,连校委会都惊动了,我估计这次凶多吉少,不过她都不上了,学校也不能怎么样。”李小冉忽然乐了:“啧啧,这样一想我继续上学还挺好的,过了高三还能拿个高中文凭,就算是到厂子里——” 林潭秋紧紧握着拳头,脸色苍白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班里所有男生一涌而出去了教学楼,有的说自己妹妹也参加了,有的说想去给朋友捧场,有的去看周玲的。 林潭秋刚出了门,就措不及防地被秦诗琪扯了过去,看到秦诗琪那张脸,她身子下意识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一种恐惧感直灌心口,堵住她的五官,让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比起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应激似的恐惧感。 好像,看到她,就觉得自己永远跌入黑暗,永远没有了明天。 秦诗琪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声音尖锐:“你他妈真的敢!林潭秋!!” 随着声音分贝的提高,秦诗琪手上的动作愈发狠厉。 林潭秋被迫仰着下颚,闭着眼睛,声音低弱:“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秦诗琪狠狠掐着她的脖颈,双眼里全是怒火:“不是你,不是你还是谁啊?那天就你在医院看见我了,不是你,你他妈现在告诉我不是你??” 林潭秋眼角红着,抿着唇没再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秦诗琪,没一会便因为身上的疼痛泛出了泪花,模糊了视线。 眼前的手掌一推,她的后脑被直接撞击在了墙壁上,哐当一声,仿佛脑子里的骨头都要撞的碎掉。 “过来。” 白若怯懦地走了过来,叫了声:“诗琪姐。” 秦诗琪环着胸,咬着牙摁着她的个胳膊:“弄她。” 白若从旁边捏了一个湿透了的毛巾,闭了闭眼,直直摁在她的脸上,堵住了她的鼻息跟唇齿,下一秒,一壶冰凉的水往毛巾上灌,喉咙剧烈的疼痛感侵袭而来,眼睛也酸涩难耐。 眼前一片黑暗,被堵住呼吸的感觉仿佛一个人在海水中往下沉,就连那种绝望的救命都呼喊不出来,只能卑微的祈求如果自己生病力再顽强一点。 林潭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等醒来她的旁边已经没人了,这个校外附近的公共厕所被人上了锁,不管她怎么撞都打不开。 周遭是化不开的寂静,安静到有些可怕。 她盯着最上方的一小点光亮,踩着一旁的水壶跟拖把杆,借着高度跟力气猛地网上爬,最后才慢吞吞地掉了下来。 大概是已经放学了,学校门口很少有人,更不要说这个在胡同最尽头且已经荒废了的厕所了。 这边之前好像是个校外操场,后来学校扩建,就把这里废弃掉了。 估计是长年失修,锁都掉了,也没人发现。 林潭秋手指摸了摸眼皮上的水珠,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脖颈处的红痕,已经形成了一圈的红肿手印,身上也重新添加了不少淤青。 她狠狠地搓了好几下,脚步瞬间加快了。 刚走到拐角准备出门,另一边的器材教室里忽然传来女孩闷着的哭泣声,嘶声裂肺的,痛苦不堪又强忍着。 这种情绪林潭秋最熟悉,还没等她拐弯走过去看,余光看到揣着兜吹着口哨,正蹦跳着往外走的卢辉。 林潭秋眼睫忽闪,全身湿漉漉的,经风一吹,寒冷刺骨。 脚步往不远处的教室门口走去。 教室被巨大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光亮。 只有门半开着,才照进去了一束光。 林潭秋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里面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眼睛哭得红肿,白色好看的天鹅裙被扯得稀巴烂扔在一旁。她的身上,是一片难以直视的印记。 周玲苍白着一张脸,肩膀颤抖的停不下来,眼神恐惧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林潭秋。 她脸上毫无情绪,瞳孔漆黑,居高临下。 “求求你。” 周玲哭着喊着,慢慢往林潭秋身旁爬,声音绝望无助,带着祈求:“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老师,求你了……” - 林潭秋这几天都没有去学校,跟武景请了几天假,说在家休息几天。 她发烧发的很厉害,这几天都定时去医院吊瓶。 手机里那个备注为陈祁的人,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奶奶感觉到她每天都病恹恹的,坐在她旁边心疼得很。 “怎么会发烧这么厉害啊?医生给你拿药没?该花还是要花的啊,别省着。” 林潭秋苍白着一张脸:“我知道,奶奶,我再去输两天水就好了。” 奶奶往旁边摸索着,碰到玻璃杯,给林潭秋倒了杯温水。 “你这屋比我那屋冷,把我那屋那个热风扇拿过来吧,是不是晚上被冻的了啊?” 林潭秋轻轻勾着唇:“没有,我有热风扇的,可能是没注意,就感冒了,你也知道,我体质不好。” 奶奶叹了口气:“我也看不见,也照顾不好你,这几天变天了,你好好穿衣服,可别学人家就穿一点。” 林潭秋:“嗯,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我也瞌睡了。” “好,有事你喊我啊。” “嗯。” 这几天还有一个月考,可惜林潭秋没赶上,好像,六中也有月考吧,林潭秋迷迷糊糊地想。 她钻进被窝里,打开手机,给陈祁发了一条微信。 【你们后天,是不是也有月考?】 【嗯。】 林潭秋脑子昏沉着,没想到他会回复这么快。 【陈祁,我发烧了,不能参加考试了。】 【头好疼。】 【我去找你。】 【不要,我奶奶在家,你不要来。】 没等对面回复,林潭秋又发了一条。 【陈祁,你会考第一吗?】 【会。】 第13章 鸡汤 班级第一,亦是全校第一。…… 林潭秋醒来第二天是周天,也不需要去学校,她做饭的时候忽然看到厨房放着一个小的饭盒,是个黑白色的,应该是新买的,外圈边缘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 把饭盒打开,里面正放着热腾腾的鸡汤。 她今天早上朦朦胧胧听到了她奶奶开门下床的声音。 林潭秋举着饭盒,扬声回头问着:“奶奶,这是谁给的啊?” 邻居个个对她们一家退避三舍,不可能这么好心,送一盒这个过来。 奶奶下了床,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道:“啊,你说厨房那个?” “嗯。” 奶奶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哦,是今天早上有个小伙子让我给他开门,就递过来一盒这个,他说他是你同学,知道你生病了特意送过来的,我也不认识,见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怎么了?这东西能不能吃啊?” “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奶奶回想了一下,“我好像听到他叫后面那个人一个,什么七哥?我见他开了个摩托车,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个同事送你也开的摩托吗?我就拿进来了。” 林潭秋捏着饭盒的手指顿了下,点了点头,“是我同学,过来吃饭吧,刚好不用做饭了。” 吃完饭,林潭秋给陈祁发了消息,点开聊天框,才看到她那天昏昏沉沉之中给他发的内容。 一个个扫过去,还有些没回过神。 她输入了一条。 【谢谢你的鸡汤。】 【好点没?】 【嗯,好多了,下周就能去上课了,你在网吧吗?】 【不在。】 【哦。】林潭秋又问:【武景在吗?】 【嗯,在。】 林潭秋:【那我一会去网吧。】 对面大概是去忙了,没再回复林潭秋的消息。 林潭秋其实还挺好奇,陈祁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挺神秘的,就连武景都不说。 他爸跟她妈在南临发了财,陈祁本来就有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资格了。 林潭秋想起了他那辆摩托车,可能,是去玩赛车也说不定。 低头,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握紧了手指。 她摇了摇头,跟奶奶说了一声之后往网吧走去。 她们家距离网吧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带着耳机,里面是她拷贝的英语音频,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林潭秋就走到了那个小胡同。 这里距离网吧还有一段距离,此时早上九点多,旁边一个关东煮的店已经开了,远远冒着白烟,香气很足,除却关东煮,还有包子油条什么的,生意很好。 林潭秋戴着口罩,远远看到最里面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正坐在里面。 大概是店里的常客了,老板一直在跟对方聊天,手里的早餐倒是没吃上几口。 林潭秋抬起步子,走过那个巷口,一直快到网吧,透过浓浓的白雾,老远看到远处站着的一个男生。 男生穿着一件墨蓝色棉袄,衣领被拉到了最上面,只露出那张小麦色的侧脸。 旁边站着一个散着长发的女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阴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隐隐还能看到后颈上漂亮的蝴蝶纹身。 丁彦恺给秦诗琪披上手上的外套,微压着脑袋跟对方说话。 “怎么穿这么少啊?不冷吗?都快要入冬了。” 林潭秋倚靠在墙壁上,眼神漫无目的地眺望远处。 她隐藏着的位置跟两人不过几米的距离,能够清晰听到对方在交谈什么。 秦诗琪一脸不耐烦地把人的衣服推开,直接掉在了地上:“你找我过来什么事?快点说我还有事。” 丁彦恺捡起来衣服,耐心地又给人往身上披,嘟囔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啊?我,听说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秦诗琪瞬间炸了,一把把人推开,环着胸冷笑了声:“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当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对你……”丁彦恺吞吞吐吐,沉默了下,问:“是明涛的吧?他准备怎么办?学校那边怎么处理?” 秦诗琪皱紧眉:“我他妈怎么知道啊?学校估计去不了了,我爸妈也不管我,我能怎么办?” 丁彦恺一脸不服气:“他干了那种事就应该负责娶你!要不然这孩子……” 秦诗琪没吭声,几秒后垂着头:“你别管我了。” 丁彦恺咬着牙,“交给我解决,你要是想结婚,他就必须娶你,孩子生不生他都得负责。” 秦诗琪笑了:“你解决,你怎么解决?你自己都这样,还想管我?没人告诉你想出头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 丁彦恺被说得自愧不如,别过头,语气冷硬:“可以的,我去找祁哥,我跟他一起从南临回来的,他不会不卖我这个卖命兄弟的面子。” 秦诗琪有些不屑,转身就想走:“他一直不掺手这些烂事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之前不是说他在酒吧杀人吗?就是因为我!那种事他都能摆平,这次他肯定会帮我的!”丁彦恺在身后喊着,目光坚定道:“你放心好了,我会解决的。” 一直等声音慢慢在胡同里消散,林潭秋才动了动有些发红的手指,双手揣进兜里许久也没有丝毫暖意。 从胡同走出来,看着刚才两人走过的位置,盯着看了许久,才慢吞吞往网吧去。 今天网吧只有武景一个人坐在前台打游戏,林潭秋一走过去,武景抬头看了一眼。 “来了?来这么早,过来坐我旁边,有热风扇,今天阿祁不在。” 林潭秋脱下书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手机找到了课表在班群里发的这次考试的电子档试卷,找了个练习本开始做。 一直到一张数学卷子的选择题写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 林潭秋歪头问:“你们,认识秦诗琪?” 武景听言,眼神恐慌,手一抖:“啊,你认识?” 林潭秋点头:“我们学校的。” 武景放下手机,轻咳嗦了声,问:“你怎么忽然这么问啊。” 林潭秋没隐瞒:“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丁彦恺跟秦诗琪站在那边胡同说话。” 武景骂了一句,无奈解释道:“对,丁彦恺喜欢她,应该是一见钟情吧?酒吧认识的,不过秦诗琪……嗯你应该知道吧?” 林潭秋点头:“听说过一点。” “所以,你们都跟秦诗琪认识?” 武景:“算认识吧,不过不熟,也没说过话。” 林潭秋“哦”了一声。 “她好像,怀孕了,找丁彦恺帮忙来着。” 武景重开了一局游戏,纳闷:“她怀孕找丁彦恺干什么?” “不知道,只说找陈祁帮忙。”林潭秋好奇问:“如果是找陈祁帮忙的话,陈祁会帮他吗?” “会吧。” 武景又补了句:“还要看什么事儿。” 林潭秋在选择题的第一道打了个叉。 好似隔了好久,武景才听到她似有似无的气音带着一个“嗯”字。 武景打完游戏,从手机界面切出来,大概是在跟谁聊天,手机上的键盘还弄了机械键盘的音效,哒哒哒的声音一直在响。 随后发出了一个“卧槽”的声音。 林潭秋歪过去看,武景才嘿嘿地笑。 “陈爷这次厉害啊,考了我们学校第一!” 林潭秋手指动了下:“是吗?” 武景颇为骄傲:“那还能有假?” 武景看她一副不信的样子,听到陈祁考第一都没什么反应,直接把班群里发的成绩单转发给了林潭秋,还附带着一个全校排名的成绩单。 第一张图片上是他们六中高三一班所有人的成绩,最上方两个清晰的黑色大字正是陈祁两个字。 总成绩,691。 班级第一,亦是全校第一。 林潭秋打开了第二个文档,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六中所有人的成绩。 大概是从群里直接转发过来的,这个文档里除却最上面一个是高三的,下面还有高二年级的成绩。 林潭秋手指点开第二个文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全校253名,总分365 。 林潭秋手指捏紧手机,心脏倏地一紧。 随后关掉了微信,继续与往常一般写着作业。 - 刚考完试的周一班里一派热闹,前排不少人正捏着试卷对比别人的卷子,生怕老师少给了分。 旁边的窗户开着,外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潭秋手指一顿,刺耳的声音震着耳蜗,彻底扰乱了她的心思。 话筒对面的声音柔言细语,像是在撒娇:“妈,你上次说我进步了给我买辆车的,我这次考了三百六,都进我们班前三十了。” 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行行,给你买给你买,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啊?没上课?” 卢辉:“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就借班主任的电话打的,你说的给我买啊,我这周回去就去看车,你到时候可别心疼钱反悔。” 班主任无奈:“说了给你买就给你买,等着吧,挂了挂了,我要去上课了,你这次虽然进步很大但也不能松懈。” “知道知道。” 林潭秋捏着笔,一旁李小冉在旁边用练习本折纸飞机,忽然才想起来问:“你考试怎么没来?不会是怕了吧,至于吗。” 林潭秋歪过头,手指死死捏着笔杆,指尖泛白,单薄镜片后的双眸冷漠无情。 “凭什么,他那种人,凭什么。” 李小冉手一颤,手里的纸飞机被扯破了。 “什么?” 第14章 酒吧 你的名字里,有两个耳朵旁。…… 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平潭六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二一班正在上着政治课的同时,警察忽然到访带走了班级的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叫做卢辉,是平潭三中高三五班的班主任蒋和丽的独子。 那天在警局门口,被拷上手铐的同时,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捏着刀子从警局门口忽地飞奔过来一刀捅在了卢辉腹部,当场被送入医院,好在中伤不足以致命,在抢救了一天一夜之后被送出了手术室。 女人哭喊着站在医院的门口,被门卫拦着,直直跪在地上哭嚷。 “你们这是毁了我女儿一辈子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别想好好活在这个世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 她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身凌乱不堪,唯有身上来不及褪下的正装,才能隐约看的出来这个女人大概是在银行工作,黑色西装象征着她一丝不苟严谨待事的风格。 可如今,却如同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一般,绝望地痛哭流涕,声音沙哑。 眼神灰蒙蒙的仿佛没有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眼角含泪,眼神死死地盯着医院里面的一个身影看了一眼,强撑着转身离开了医院。 律师在一周后的某天去了平潭三中查到了当时走廊的监控录像,盘问了嫌疑人以及相关人员,一个月后,法院作出宣判,因卢辉在当时刚满十八岁,判处卢辉死刑,于一周后行刑。 十二月二号,迎来了平潭的第一场雪。 大雪来得及时,在林潭秋从教室下课出来,雪花就大块大块地往头上掉。 教学楼五楼围栏旁边趴着一个一个身影,手指往外伸,脸上带着笑跟一旁同学笑谈。 林潭秋手指一伸,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在头顶,也跟着他们一样,伸出手想要抓空气中的雪花。 被冻得发红的手指刚触摸到雪,便瞬间融化在手心里。 林潭秋下了楼,慢慢往学校大门处走,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厚重棉袄,散着头发,长裤运动鞋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的女孩。 周玲看到林潭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随后压着脖颈,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的身影弱小又平凡,慢慢陷入混沌人群中。 林潭秋微扬起头,眼眸微阖,冰凉的雪花顺着修长的脖颈掉落在锁骨上。 手指轻轻抓了抓空气,指尖蜷缩,像是被冻住了般颤抖了下。 她停在原地许久,才迈着步子压着脑袋往外走。 网吧门口武景放了个椅子,上面搭着一个大大的红色雨伞,穿着大衣手中抱着一个暖水袋,颇有一副皇上赏雪的架势。 而一旁,丁彦凯跟肖畅两个人一人捏着一个小铁铲,在地上铲雪,等把雪花堆成一堆,带着手套的双手开始滚雪球。 林潭秋走过去停驻,问:“你们在干什么?” 肖畅穿着一身棉衣累得都快要出汗了。 “陈爷让我们几个给他堆雪人。” “也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逸致,自己想看,自己堆呗?折腾我干什么?” 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仰着头往二楼喊,估计陈祁正在二楼房间。 林潭秋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 坐在椅子上的武景磕着瓜子说:“林妹妹你是不知道,祁哥还说,让我们给他堆一个鸟的形状,能死了!我们要这么牛逼,干脆去古市雕玉去了。” 肖畅气得不行:“就是就是,我要抗争!我他妈都忘了鸟长什么样子了!哎不对,阿祁让我们堆什么鸟?” 武景看他眼神就看出了他脑子里是什么东西:“肖哥嘴下留情啊,一会被阿祁下来听见,你完了。” 林妹妹还在这,还开黄腔? 找死呢? 话音刚落,门口穿着黑色棉服的陈祁环胸倚靠着门栏,眼皮耷拉着,浑身恹懒劲儿,大概是刚睡醒,眼都没睁开。 林潭秋过来的时候雪人就已经堆了一半了,等人堆好,林潭秋才彻底看出来他们堆的是个什么。 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意,从旁找了两个树叶放在雪人的脸上,形成了两颗眼珠子。 一个漂亮的兔子生机勃勃地屹立在雪天里。 肖畅几人完工之后火急火燎地冲进网吧,站在空调下面吹。 林潭秋走过去,歪着头看陈祁,问:“你让他们堆雪人干什么?” 陈祁漆黑的眉眼往下垂,目光落在女孩的嘴角,轻轻挑眉,声音有些沙哑:“小括号。” 林潭秋:“嗯?” 陈祁温热的指腹摩挲在她的嘴角处,那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没褪去,勾的唇瓣两侧都带着一个小括号。 “你笑起来有个小括号。” 林潭秋收敛了笑意,陈祁就把手指重新放在了口袋里。 林潭秋动了动唇,轻声叫:“陈祁。” 陈祁:“嗯。” “你的名字里,有两个耳朵旁。” 陈祁停了下,应道:“嗯。” 林潭秋:“而且,你有没有发现,都是右耳。” 陈祁挑眉,等着她继续说。 林潭秋笑得露齿:“我听到有人说,左耳是靠近心脏最近的地方,但你没有。” 说明他这个人,本就天生冷漠,无人能入他心里。 陈祁还是淡淡的符合,林潭秋微微鼓了鼓腮帮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像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作出丝毫改变,有些不满。 她垂着头,小声说:“陈兔兔。” “说什么?”陈祁靠前,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左耳。 林潭秋颤了一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毫无俱意地跟面前少年对视上,颇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陈祁笑了,语气少见的温和:“林潭啾。” 那天大雪下个没停,门口的亮牌下拄着一束光,屋内热茶烧得沸腾,冬夜的月芒洒落在少年少女的肩膀。 窗几一角,少年的嗓音如同温热的清茶,缱绻肆意,眼眸带光,让人永远忘不了。 - 白若老远便看到站在网吧门口的林潭秋了,捏着红薯紧张兮兮地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秦诗琪。 压着头低声说道:“诗琪姐,你因为明涛哥把林潭秋打得那么惨,我感觉不值得,林潭秋现在跟陈祁关系那么好,她现在肯定是因为没来得及,所以才没跟陈祁说这件事,万一她说了我们在学校——那,陈祁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陈祁这人臭名昭著,心狠手辣。来到这里没多久,她们几个不光是听说了酒吧的传言,也看到了陈祁跟人打架的时候完全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就连在这一片说一不二的明涛都吩咐下面几个兄弟不要去招惹他。 不过白若倒是不知道,明涛跟林潭秋有什么深仇大恨,让秦诗琪替他在学校教训她。 这教训是教训了,但在那之后呢? 万一林潭秋跟陈祁告状,秦诗琪最近跟明涛又闹翻了,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她们几个吗? 秦诗琪笃定道:“不会。” 白若还是有些担心:“真的吗……但是——” 秦诗琪扯着嘴角嗤笑了声,一股胜券在握的架势:“知道丁彦凯吗?” 白若点了点头。 秦诗琪轻扬起下颚,趾高气扬道:“他喜欢我,陈祁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不卖兄弟面子,你觉得,他们这种人,是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当然是兄弟。 白若眼睛亮了亮,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诗琪姐,你不觉得,不值得吗?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去招惹林潭秋的。” 也不知道那个明涛有哪里好,长得也一般,年纪还大…… 秦诗琪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光,咬牙切齿道:“谁跟你说我跟林潭秋的仇跟明涛有关了?” “我们早就扯不清了。” - 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就在月底,林潭秋做了好几套检测卷,总分都在四百左右,上一年高考二本分数线是四百零三,还有半年时间,她还是有机会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的。 这几天天气寒冷,林潭秋特意从商场买了一件冬装回去。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买过新衣服了,大概是今年在网吧的兼职赚了点钱,心血来潮买了一件一百多的羊羔外套,白色的上衣搭配着一件从商场买的十几块钱的扩腿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 冬天太冷,林潭秋松散着头发,也没有再绑着那个高马尾了。 买回去之后,她还有些后悔,穿着好像跟商场那种几十块钱的棉袄也没什么区别。 冒着寒气去了网吧,武景坐在前台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又猛地抬起头。 “卧槽??林妹妹今儿怎么了?穿这么好看??” 林潭秋被夸得有些脸红,保持着平常缄默不语的性子坐在他旁边。 视线放在桌子上,看到上面放着一张学生证,是陈祁的。 上面的蓝底照片也是前不久拍的,还是黑发,陈祁少见地穿着一件校服,蓝白的校服穿在身上格外显得稚嫩乖戾,白色链条被拉至最上方,刚好擦过干净的下颚线,双眸漆黑有神,目光懒散随意地盯着镜头看。 武景轻啧了一声,感叹道:“哎,可惜,阿祁不在,要不然……” 自己眼珠子能被他抠出来。 “这是你们学校的吗?” 跟三中的学生卡也差不多。 武景捏起饭卡“啊”了一声,说道:“估计从兜里掉出来了,刚在地上捡起来的,帅吧?就陈爷这颜值,多少人前仆后继。” “你们学校学生卡跟我们的一样吗?我记得一中的就不用拍照,只有张白卡,丢了都认不出来。” 林潭秋摇了摇:“我没带,上面也是有照片的,还有名字跟学号。” 今天周天,她又不去上课,带学生卡来干什么? 林潭秋往后面看了一眼,网吧的人一览无余。 这几天陈祁总是不在,明明六中的课程不多,今天还是周末,也一整天都没见过他的人影。 林潭秋好奇问:“他去哪了?” 陈祁、肖畅跟丁彦凯,都没有来网吧。 她忽然想,好像陈祁本就不怎么去那个小别墅的。 所以那天为什么去? 是因为是十月二号吗? 武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就摇了摇头:“你不有她微信吗?自己问呗,我可不敢说。” 陈祁自己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这个做兄弟的自然要有眼色。 林潭秋还真掏出手机给陈祁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 武景往旁边撇了一眼,一不小心看到了林潭秋给陈祁的备注。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陈祁。 武景又撇了林潭秋一眼。 对面回复得挺快 【酒吧。】 大白天喝酒? 林潭秋问:【在酒吧干什么?】 【要来吗?】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下午两点半。 【要。】 【手机递给武景,让他带你来。】 【好。】 林潭秋伸手把手机递给旁边武景让他看了一眼聊天记录。 武景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说着:“那走吧,我开着摩托车带你去?” 林潭秋明显比之前开心了些,“嗯”了一声又看向远处了。 “那店怎么办?” 武景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就开着呗,反正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林潭秋:“……” 武景捏着钥匙把摩托车给开了出来,又轻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 想了想,武景还是没开摩托,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开三轮车的老头,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去了网吧门口。 林潭秋没来过酒吧,在招聘去网吧那时也是第一次去网吧。 此时站在酒吧门口盯着里面打量,有些好奇。 武景走在她前面,一回头,穿着一件白色上衣的林潭秋站在灯红酒绿,糜烂浑浊的酒吧走廊上,那好奇清亮的双眸黑白分明,跟这里的气氛十分格格不入。 就连那一道红色的追灯照在她侧脸上都仿佛多了些玷污感。 他好像有点明白陈祁喜欢她什么了。 她身上,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纯劲儿。 配得上陈祁的痞性。 带着人越过走廊跟吧台,从最侧边一个漆黑的小道上往下走,是狭窄逼仄的楼梯。 转了个圈,眼前的视野才空旷下来。 入目便是金属光泽极强的拳击舞台,被一圈白色纤维绳子条包围,中央放着一链形铁锁,包裹着一块如同人类大脑的一般的红色橡胶制肉.体模型,此时悬挂在舞台空中,并频频晃荡。 整个拳击场的墙壁上被刷了各种各样夸张而十分生动的彩色拳手条漫,以黑白为主,暴力美学感十足。 这里,又不仅仅是一个拳击场,环绕着巨大室内一圈的四个拳击场下,是一排排如同体育馆观众席一般的公共排椅。 此时,人声鼎沸,热气高涨。 空气中只有肆意蔓延的狂妄与释放,仿佛一切的恶气都被喧嚣在舞台上肆意勾拳的拳手身上。 林潭秋顿了顿,跟谁武景来到这里坐下,看着舞台上陌生的面孔,问了句:“陈祁呢?” 武景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此起彼伏的哄叫声吸引,越过高涨的气氛,说:“在后台吧。” 林潭秋听着旁边人像是被催化了,激动着,笑着对舞台上的两人叫嚷。 “打他啊!!!你他妈是个废物吗??” “卧槽!!能不能行?是不是男人???” “你他妈今天不打赢我跟你没完!!!” 那拳头撞击肉.体的声音仿佛就浮在耳畔,一声压着一声,钻进骨缝里。 林潭秋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问武景:“他们不疼吗?” 武景眼睛压根舍不得离开舞台,笑着说:“都没事,玩的而已,他们都带着防护头盔,而且使用的专业的拳击手套,很安全的。” 林潭秋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到那些人高涨的情绪,好奇问:“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这地儿还不是谁想来就来?而且上面也是谁想上就上的,不过酒吧也有专门招聘的拳手,跟酒吧常驻乐队一个性质。” 吸引客源的一种方式。 林潭秋点了点头,“所以,陈祁也是吗?” 武景轻笑。 “你可以这么以为?酒吧老板叫江城,跟阿祁是朋友,来这边喝酒的时候认识的。” 林潭秋点了点头。 武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叫着林潭秋往外走:“哎走吧,今儿阿祁不上场,在二楼休息室呢。” “他住在这儿?” “有的时候会吧,反正有他的房间。” 第15章 相框 你想看我穿裙子吗? 二楼的除了旁边过道里是好几个休息室,中间是一个挺大的桌球室,此时站着几个正抽烟的少年,手里拿着桌球杆咬耳说笑。 几乎是林潭秋一上楼,好几个少年齐齐往这边看,个个花臂烟酒,秉性痞气,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狼性。 林潭秋怔了下,回头看武景,武景面色无常,敲了敲陈祁的门,叫了声人。 远处几个人看到陈祁开门让女孩进去,忽然歪头讥笑了几声,跟陈祁的视线对视上,迅速一哄而散,转移了话题。 这间休息室跟小别墅差不多,客厅里也依旧除了一个比较显目的沙发跟液晶电视外空无一物。 肖畅跟丁彦凯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武景一过去就掏出手机加入进去了。 林潭秋站在门口踌躇不决,陈祁在她身上停了一秒,走到一旁饮水机旁边给人接了杯热茶抱在手里。 “暖手。”他说。 林潭秋走到陈祁旁边坐下,才注意到这个房间没有空调,冬天会很冷吧。 “你刚才,在干什么?” 陈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口香糖塞进嘴巴里,声音困倦恹懒,眼皮都耷拉着,几卷头发翘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睡觉。” 林潭秋轻抿了口水,温热的茶水灌入喉结,身上暖了暖,她看向远处正关闭着的卧室。 歪头问:“我想看。” 陈祁撇了人一眼,站起身走了过去:“过来。” 林潭秋放下水杯忙不迭跟上去,他的房间很简单,但旁边地上放着一沓很高很高的书,书页泛黄,角处卷成一团,被人随意扔在这里。 练习册上的笔记混乱,跟画画一样,但答案都是对的。 林潭秋有些惊讶,这些练习册看起来有很多,跟她买的所有资料差不多厚了。 “这是你的?” 陈祁环胸倚靠在门上,听闻睁眼点了点头:“嗯。” 林潭秋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原处。 纵观这间房子除了一张床,好像也没什么东西。 床铺是干净的蓝色被子,上面还印满了粉色的小碎花,不太像陈祁的风格,被子皱巴巴的,应该是人刚还在床上躺着。 正前方有一个木制的桌子,上面放了几瓶酒,烟跟打火机,烟已经剩下一半了,烟灰缸里的烟灰都是满的。 另一旁还被随意扔了一个正盖在桌面的相框。 林潭秋走过去,手指触摸着相框边缘,问:“我可以看吗?” 陈祁懒散地闭着眼点了点头。 “嗯。” 林潭秋捏着相框翻开,看到上面的三个人,手指一顿。 最中间那个站着的是陈祁,穿着一身校服,头发还是黑色的,大概是烫过,有些微卷。 脸上仍旧是现在这幅不咸不淡的表情,像是给摄影师面子才抬起眼皮往镜头上看。 而旁边两个站着的男女,嘴角都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看起来,仿佛是很灿烂的一家人。 多么幸福啊。 林潭秋喉结一紧,扣着相框,看向陈祁:“你们家,好像很好。” 陈祁睁开眼,往相框上撇了一眼,回答:“二婚。” 林潭秋哦了声,指着男人问:“这个是你爸爸吗?” “对。” 那他应该是跟爸爸关系更好一点,否则也不会拿走这张全家福了。 那他亲生妈妈呢? 林潭秋歪头试探问:“那,你妈妈呢?” 那边没有声音,林潭秋正想转移话题,就听到一旁没什么温度的话语 “死了。” 林潭秋顿了下,说:“我爸妈也离婚了。” “我爸爸去世了,我妈改嫁就不要我了,所以我跟着我奶奶生活,我讨厌她。” 林潭秋侧过头问:“你想你爸爸再婚吗?” 陈祁沉默一秒,身子换了个姿势倚靠着,嗤笑:“关我屁事。” 林潭秋轻轻放下相框,立在桌子上,垂眸久久没吭声。 外面肖畅叫着两人:“阿祁!!出来出来,来打游戏啊!带林妹妹一起。” “祁啊!你们在屋里干嘛呢??想干什么也等我们走了再说啊!” “这房子不隔音!!!” 陈祁懒得理会,转头问林潭秋:“要玩吗?” 林潭秋:“嗯?想玩,但是我没玩过游戏。” 跟陈祁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手机,下载了一个他们说的一款叫做《旷野之争》的游戏,小组对决类的,进去之后上面还有一个玩家排行榜。 林潭秋第一次玩,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名字输上去当做昵称。 进去之后才看到他们的名字五花八门,其中有一个网名叫做“C”,头像全黑的用户,在单人排行榜上是第一位。 旁边还有一个小组排行榜,能看到小组的名称以及右下方的组员名称。 队名叫1234567,大概是随便打的名字。 组员有两个,一个是陈祁,还有一个是她上次在陈祁手机微信上看到的那个,可爱的动漫头像。 林潭秋转移到自己界面,就看到通知消息里多了好几个人的添加信息。 依次同意之后,听到肖畅划分着:“林妹妹跟阿祁一组,我们三一组啊,我们就直接用之前的队伍,你们再建一个队。” 陈祁埋头“嗯”了声,身子斜向林潭秋,侧过头,手指在她屏幕上点了几下,重建了一个队伍。 林潭秋歪着头,看到陈祁的下颚跟她贴的很近,仿佛耳尖处能感到人滚烫的鼻息。 她正想问两人要起一个什么名字比较好,跟上面那种一样——ABCDE吗? 目光扫在手机屏幕上,就看到陈祁已经迅速敲击上了三个字——冰淇淋。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创建好进入游戏了。 林潭秋偏头看向他,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不过是随手打上的三个字而已。 - 林潭秋从陈祁休息室出来,回到地下一层,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一旁椅子上,旁边放着好几瓶红酒,他捏着高脚杯嘴角带笑,仿佛跟那些狂欢的观众一般在观看舞台上的厮杀。 几个人看到陈祁走过来,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其中一个男人招了招手,叫了声:“阿祁?” 旁边几个男的甚少看到陈祁身边会有人,眼神露骨地盯着林潭秋看:“哎呦,阿祁今儿还带了人来啊?” “怎么没见过这妹妹?哪个学校的?” 陈祁揣着兜,眼神往那边撇了一眼,眼底闪过戾色,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扔了过去,擦过男人的手背,一直到远处传出破裂的声音。 姿态懒散的男人瞬间站直了,心惊胆战地往后看了一眼,又看向陈祁,满眼的难以置信。 就连江城都愣了一下。 旁边几个人立马收回来刚才的表情,拉着那个男人往另一个方向走。 “草,妈的有毛病吧?” 江城耸肩轻笑了声,捏着手里的酒,吊儿郎当地往楼上走。 “你们玩。”他客气地说道。 林潭秋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就被陈祁拉了过去,坐在最角落的两个观众席上。 她的眼眸落在远处已经破碎了的东西上,不知道是什么,好像是玻璃制的。 等回头,看到陈祁那张侧脸,问:“陈祁,你也会上台吗?” 陈祁揣着兜,眼神还放在舞台上,言简意赅道:“会。” 所以他之前拳头上的伤痕都是因为打拳造成的。 林潭秋:“为什么?” 陈祁轻笑,他的身高能看到林潭秋那张微仰着的,明明面无情绪语气却是疑问的脸。 他笑着,捏了下林潭秋的下巴,语气十分恶劣:“赚钱,不然呢?喜欢打架?” 林潭秋不懂,他在海边有那样一个漂亮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钱。 看那张全家照,他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像是……两年前她所见的他,被一群人拥簇。 她跟陈祁到达网吧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外面天寒地冻,武景想去吃火锅,而肖畅懒得跑,争吵了一路的结果就是坐在网吧前台等外卖员送来他们几分钟前点的关东煮。 买回来之后肖畅赞许道:“他们家还挺好吃的啊,店门不大,距离网吧也不远,我们下次可以直接去店里。” 丁彦凯拉着外卖员问着什么。 林潭秋看着面前被放满的东西,视线落在远处,从这里经过的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漂亮的v领露出内搭的蝴蝶结。 好看的jk裙子包裹着修长好看的长腿,捏着一个红薯跟旁边少年撒娇。 林潭秋忽地想起,她好像也有一套长裙,白色的,是初三时参加文艺表演,她爸爸给买的。 那是件夏季吊带裙,不适合现在穿,且穿上会暴露现在满身没有恢复的青痕。 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开始惧怕暴露在阳光里了。 她不再喜欢夏天。 “哎你干嘛???不吃了?” 丁彦凯挠了挠头,眼神躲避着轻咳了声:“这应该不够吃吧?要不我去店里再买一点?店里买的应该比外卖好吃。” 肖畅明白过来,顿时摔筷怒气横生:“你他妈给我得了!你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几天干嘛去了?丁彦凯你要当我们几个是兄弟就别他妈再去给我犯贱。” 武景也跟着蹿上一股气。 他之前路过过那家关东煮的店,见过明涛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那家店里吃饭。 听说那家店的原老板跟明涛是铁哥们,后来犯事儿入狱了,现在看店的是原老板的儿子跟女儿。 女孩今年刚满十八岁,男孩又是个神经大条的傻逼。估计男孩还以为遇上了什么亲近的叔叔,别人都知道那明涛分明是在想上他妹妹。 刚才丁彦凯问外卖员秦诗琪在不在那店里。 显然,是在的。 指不定现在店里是什么腥风血雨的场面呢。 也不知道时丁彦凯这眼睛是怎么长的,一心扑在秦诗琪身上。 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陈祁当初在平潭混的时候,跟明涛一直不对付。 明涛那只听不见的耳朵,都是陈祁给打残的。 本来他懒得理会对方,这一闹,到时候新仇旧恨,被抓到局子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祁来平潭,就没想再惹事。 武景捏着筷子,犹犹豫豫地撇了一旁陈祁的侧脸,见人跟没听见似的,还在认认真真地嚼着嘴里的串串。 静默几秒。 陈祁看向林潭秋,把手里的纸质圆筒盒推到林潭秋面前,声音淡淡的:“看什么,不饿?” 林潭秋眼神恍惚了几秒,看了眼站在门口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丁彦凯。 忽然叫了声:“陈祁。” 陈祁:“嗯?” “外面下雨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她面前的东西一口没动,陈祁也没吭声,勾着自己的外套站起身,衣服在椅子上发出摩擦的声音,外面雨声淅淅沥沥越来越大,从门口看去,远处仿佛一片境外密林。 身后肖畅一脸烦躁地拉着丁彦凯往楼上走,肖畅也讪讪地跟着上了楼。 两人站在门口,林潭秋捏着门口的雨伞,慢吞吞张开伞翼。 抬手的刹那,站在他旁边的陈祁晃眼间,眼眸里闪过一道什么。 他歪着头,忽然盯着女孩那节白皙手腕上刺眼的淤青看。 见他没动,林潭秋才疑惑地回头看他。 BaN 陈祁揣着兜,轻飘飘地扬了下下颚,示意着问道:“这是什么?” 林潭秋微微垂眸,看到不小心露出的手腕,也没去遮挡,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摔的。” “陈祁。”林潭秋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月牙弧度:“你想看我穿裙子吗?” 沉默片刻,林潭秋说:“你兄弟说,我的腿好看。” 陈祁扯了扯嘴角,手指微捻,声音痞气:“那穿呗。” 第16章 朝阳 “是风,是朝阳,是海。所以,是…… 转眼十二月中旬。 高三新来不久的班主任姜文为从学校辞职, 在这位老师来之前就有人说这个班主任是研究生刚毕业的大学生,年纪轻轻就来了平潭工作,长相俊朗, 教学风趣幽默, 给一班的成绩迅速提升了好几个点。 在人走之后班里私底下传着各式小话,当天晚上学校的贴吧各种风言风语如同惊涛骇浪,翻涌不止。 有知情人说周玲跟这位老师关系暧昧, 甚至于这位老师在没有来学校之前就是周玲的私人家教。 网络上的风言风语能吃人, 隔着网络尽情暴露着人性的另一面, 仿佛戴上了伪善的面具, 肆意猖狂地腹诽一切。 流言蜚语如同翻滚的雪球, 只会越滚越大, 直到语言像是开了口的流沙,止不住打不断,学校才出面封了贴吧,并明令禁止传播不实谣言。 在那天之后, 周玲转学, 学校紧跟请来了两个新的班主任, 一个替代高三二班班主任姜文为, 另一个年轻女孩替代高三五班班主任蒋和丽。 平潭的积雪盈盈, 堆积在道路两旁化不掉。 天空阳光刺眼夺目, 却不热烈,像是冷调发光的冰块, 只让人觉得冰凉。 林潭秋从箱子里找了许久, 找到了那件被压得已经发皱的白色衣裙,洗干净后挂在外面,心想大概在周六的时候能干了。 眼眸盯着裙子看了许久, 转身走向房屋,紧闭上门。 周六那天林潭秋还是没有穿那件本来不适合这个季节的裙子,只是简单穿了一件毛衣长裤,外面套了一件加长棉袄。 她少见地披散着长发,把眼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镜框里,把枕头底下锋利尖锐的小匕首放在兜里。 揣着兜从家门口走出去时,内心从未像是今天一般平静。 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被白雪覆盖,远处荒凉一片,仿佛无人经过。 形单影只的身影晃晃悠悠,逐渐消失在路野。 林潭秋快到网吧时,走进了那家武景经常说好吃的关东煮的店里,目光落在那个年轻的老板身上。 他正跟旁边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说话,看样子是在争吵。 林潭秋轻声说:“可以给我一个纸杯吗?” 老板扭过来头,看到林潭秋愣了一下。 随后说:“当然可以,给,你买完过来这边付账就行。” 林潭秋接过纸杯说了声谢谢。 老板心血来潮地问:“你不是我们这一片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认真挑选着自己喜欢吃的食物。 老板没在说话,转头跟一旁一个男人说:“你以后不用来我家了,不可能的,别说我妹妹今年才十八岁,就算她二十几岁,也不可能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明涛笑了:“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有钱有势,跟着我怎么了?” “你他妈快点给我滚!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啊?你把别人肚子搞大那事都传遍了!别他妈恶心我,你别以为我怕你,你敢碰我妹妹一下我跟你拼命!” 明涛没吭声,眼神忽地停在门口处站着的人身上,捏着下巴把视线放在远处正在认真挑选食物的林潭秋身上。 目光扫过那张白皙的侧脸,眼神暧昧不明。 老板看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地叫着林潭秋,“哎!你挑好了没?” 林潭秋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道:“给我加点不辣的汤底就好,谢谢。” 老板忙不迭给她弄好,付了账,看到林潭秋拿着杯子,捏着串串慢吞吞地咬。 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 老板低下头,才看到地上被掉落了一个学生证,透明的卡套上被系着一条红色绳子。 他刚捏在手里还没拿稳,就被一旁明涛抢过去了。 “哎?你干什么!” 明涛的手指揉捻着学生证上人的图片,目光落在上面的人名上。 眼眸紧眯,忽地笑了:“她是林潭秋?” 老板谨慎道:“你想干什么?” 明涛舔了舔唇,忽然笑了,捏着卡片放在兜里,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 “陈祁的妹妹啊,巧了。” 老板皱眉:“你——” 明涛揣着兜,走姿流里流气,满脸势在必得的模样,跟身后老板招了招手。 “行了,以后不来你家了。” - 肖畅把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凌乱的茶几上还放着几盒烟跟一份外卖。 陈祁没吃几口,就捏着烟抽起来了。 肖畅往他身上看了一眼,叫了声:“祁哥,你……是认真的?” 陈祁微躺在沙发上,胳膊肘抵着沙发,右手勾着烟,轻轻挑眉,带着鼻音问:“嗯?” 肖畅开了瓶酒坐在他旁边,仰着头闷了一口。 “我是说林潭秋啊?你居然真的带他去拳击场,你不会真的、认真的吧?” 陈祁猛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烟雾缭绕,掩住了漆黑的瞳孔。 “什么意思?”他问。 肖畅侧过身,语气从未这样认真过:“我的意思说就是一辈子那种啊,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一个人都过不明白呢,而且我们这个活儿也不可能干一辈子,等老了还不知道干什么糊口呢。” 陈祁没吭声,肖畅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这么说吧,你喜欢她吗?就……想结婚的那种,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看她那个样子估计是要上大学的吧,你现在是过得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但多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别说她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就光她,你还真想跟她在一起啊?” 他知道陈祁这个人,之前要不是认识陈祁,又刚好在南临有个地下拳场,陈祁根本都不会干这行。 这人就跟随处飘荡的野草似的,从来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追求,压根就准备在这个世上混过去一辈子,也从不在乎自己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 当时他刚回南临,从家里出来之后就辍学了。 肖畅至今还记得他见到他的时候,在一个小巷子里,他正在跟人打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人都跟一个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狼一样,浑身带着不好惹的气焰。 后来在一块混,肖畅知道他没那么矫情,只要能过得下去,好像从来不在乎吃的住的是不是好,对兄弟特别仗义。 肖畅就提议一起找活干,也不能每天烂在大街上。 总之,这个人既有韧劲,又飘无定所。 尽管是后来生活稳定,肖畅也从没觉得陈祁过得开心。 要不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朋友,他也不会去打拳,也不会来到平潭。 有时候肖畅就觉得,这个人是狂妄的,嚣张却肆意的,他目空一切,从不绊与世俗。 可出现了一个林潭秋。 肖畅从未见过陈祁把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这么久,就好像,只要林潭秋一出现,陈祁眼里只有她。 陈祁哼笑:“什么是喜欢?” 肖畅沉默了一秒,懵逼了,挠了挠后脑勺:“这我也不知道,我他妈也没喜欢过啊,跟电视上那种一样,爱得非她不可死去活来?” 陈祁闷抽了口烟:“不至于。” 肖畅又轻声喊着陈祁,问:“祁哥,你跟……林妹妹,是不是以前认识?” 因为在南临出了事待不下去了,几个人才来的平潭。 主要还是因为武景说他亲戚有个网吧,正好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都不用找了。 但那天只有陈祁听到平潭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有些动容。 肖畅才忽然想起,陈祁以前也是住在平潭的,初中都是在平潭上的,初三才从平潭搬走。 还是他爸妈离婚,妈妈去世,他那个没人性的爸再婚的缘故。 陈祁手指忽地被手上即将燃尽的烟头给烫了一下。 声音很轻,站起身说:“哪里有卖康乃馨的吗?” 肖畅:“啊?” 陈祁把手里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清了清嗓子说:“她忌日快到了。” 肖畅反应过来,说得应该是那个收养他的妈。 “那我帮你预定一束吧,地址微信发你了,你要用直接去拿就行了。” “嗯。” 林潭秋去的时候陈祁正坐在楼上打游戏,看界面还是上次他们一起玩的那个,他自己单挑对面三个,还不怕死的跑去对面挑衅。 场面一片血腥。 还好没开语音。 林潭秋把自己书包放下来,走过去看了眼,又看到他桌子旁边放着一个钱夹,里面好像带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林潭秋伸手去拿,见他只是侧眼看了一眼,但没什么反应,就把照片拿出来了。 照片上是一个黑色卷发的女孩,照片很港风,笑得很甜,手上捏着精致的黑色小包,坐在秋千上。 林潭秋手指一顿,轻声问:“这是你妈妈吗?” 上面还有拍摄照片的时间,是在三年前。 陈祁赢了游戏,无聊地仰躺在椅子上,偏头“嗯”了声。 “明天她忌日。”陈祁又说。 林潭秋忽地想起她爸爸是在夏天去世的。 今年夏天时,她还跟奶奶一起去上过坟。 林潭秋问:“那你明天要去吗?” 他爸爸不来? 陈祁:“去。” 他皱着眉,表情看起来很烦躁,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他妈妈的缘故。 男孩子好像天生就会跟爸爸关系好,况且他爸爸很宠爱他的样子。 “我爸爸是出车祸死的,对方也就赔了一点钱,全都被我妈妈拿走了。我爸爸尸骨未寒的时候她就另嫁他人了。” “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离了婚,就跟我妈在一起了。” 林潭秋扯了一个椅子坐在他旁边:“所以我很讨厌她,她根本配不上我爸。” “你呢?”林潭秋问:“你会讨厌你爸爸吗?” 陈祁凝眉看向林潭秋,胳膊松垮地搭在她所坐着的椅子上,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林潭秋没吭声了。 为什么会无所谓,你妈妈都死了?难道跟你爸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难道,一个人死去之后,所有的爱意与经历都可以化为乌有了吗? 林潭秋出神间,听到陈祁眼眸有了些动容,像是在回想什么,声音沙哑地说:“她是在海边捡的我,养了大半辈子,结果一点孝敬没得到她就去世了,她图什么呢?死了还把全部积蓄留给我了。” 脑海中似乎还能回想起她死之前,苍白着一张脸,手指死命拉扯着拿着刀已经疯了的陈祁,她说不要去怨恨,她说,陈祁,你好好长大。 林潭秋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外面又下起了大雪,这个方向隐约可以看到远处一片仍旧翻滚的海域,雪花飘扬,天寒地冻,冷潮仍旧激情澎湃。 林潭秋歪过头,脑海里忽然想起以前听说,在海边呼喊,声音都会传给海神,海神的女儿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她听不得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痛苦欺凌,她会把自己美好的祝愿送给在海边跳舞唱歌的人。 “是爱吧。”林潭秋胳膊支撑着窗户,手指又想去抓雪。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永久保存就好了。 陈祁歪过头,抬起眼皮看向窗口。 女孩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一旁窗外的鹅毛大雪,伴着远处人家冉冉升起的白烟。 房间里空调的热气不断,烘烤着冷潮的空气,冷调光线逆过来,能看到那被光线打出的干净轮廓。 “嗯?” 陈祁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盯着林潭秋黑白分明的双眸,有些失神。 林潭秋第一次没有戴眼镜,那双眼干净清澈,不染俗世尘埃。 她思忖道:“是风,是朝阳,是海。所以,是爱吧。” “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温和言语入耳,陈祁眼前好似出现了从海中央怒放的浪花。 潮涨潮落,在逐渐淹没海边贝壳的那一瞬,站着一个正在跳舞的小姑娘。 她一袭舞裙,伴随着白昼持响的钢琴曲 像是神明在跳舞。 第17章 故意 “我他妈弄死你!” 中午, 武景嚷嚷着说去附近的火锅店吃饭,特意提前预定了一间包间。 林潭秋第一次跟很多人一起出来吃饭,整个人都僵硬地倚靠着椅子, 浑身拘谨, 陈祁坐在一旁,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林潭秋低下头,勾着唇迅速咬在唇里, 奶甜味侵袭唇齿。 一旁肖畅让服务员搬进来一打啤酒, 开了好几瓶放在桌子上。 肖畅笑眯眯地看向林潭秋:“林妹妹, 你喝酒吗?我给你倒点?” 林潭秋还没摇头, 肖畅就被一旁正准备抽烟的陈祁用烟盒砸了一下, 眼神跟冒了刀子似的划过来。 肖畅捂着胸口, 表情难以言喻:“艹,不喝不喝,我自己喝行了吧?哎?你俩点好没啊?” 丁彦凯捏着菜单,摆着手:“等下等下, 我还没选完呢。” “你他妈都快把菜单全点一遍了!” 武景抢过菜单, 低着头死撑着回答:“不是我不够吃, 我是给林妹妹点的好吧?你懂不懂女孩子都很挑剔的。” 林潭秋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话。 她向来不挑, 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歪头看了一眼, 陈祁正坐在旁边旁若无人地打游戏, 完全不受这几个人的干扰,估计是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鸡飞狗跳。 丁彦凯坐在他另一旁, 叫了声:“祁哥。” 陈祁手指顿了顿, 抬起头看他。 丁彦凯犹犹豫豫的,陈祁身子往后一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眼神睨着他,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声,把另外两个正在嬉闹的人都惊动了。 骤然,包间内一片寂静。 “我,我就是想问,你之前在平潭的时候,跟明涛有什么恩怨?” 丁彦凯问完,不敢抬头看陈祁的眼睛。 他其实想的是,本来陈祁跟明涛就有旧仇,这次秦诗琪因为明涛怀孕,现在还大着肚子在家,学校都去不了了,她妈嫌丢人,非让她去打胎,秦诗琪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来明明都去医院了,现在又死活不肯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涛那人早就该教训了,干脆就新仇旧恨一起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 包间气氛瞬间凝滞住了,林潭秋咬着糖都没敢动一下。 肖畅骤然站起身,表情阴鸷,一瓶酒砸在地上,啤酒瓶的碎片掉了一地。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要不是因为你在南临惹事我们能来平潭?” “你不知道如果跟明涛杠上,我们连酒吧的活儿都他妈要没了!” 他们现在就是在维持着相互的和谐,都不惹谁,也全当之前的事儿没发生过,想要在这边混,不是说谁厉害就能管控一切的。 混子也有官官相护。 林潭秋被吓了一跳,身子瑟缩了一下。 武景舔着唇,也有些生气了。 “丁彦凯,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去,但以后,别他妈拿我们当兄弟。” 陈祁只是坐在一旁,手里的打火机咔啪咔啪有节奏地响。 丁彦凯苍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唇问:“为什么酒吧的活儿会没了?明涛跟江城……” “你还真以为江城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为了拳场上的场面更刺激给陈祁下了肌松剂,祁哥那一身伤哪来的?” 丁彦凯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陈祁半天没吭声。 陈祁压着眸,双腿翘着,姿势懒散地从桌子上捏了跟烟,揉捻着,没抽。 林潭秋盯着陈祁看,看不清他是什么情绪。 好似现在的一场争吵都跟他无关,只是置身事外地坐在那儿。 但浑身传出的压迫力也能让人感觉出来那几个人是很服他的,在这群人中,陈祁就是老大。 外面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江城推开门,才看到地上一地的玻璃渣,往里瞧了眼,轻笑道:“怎么了这是?” 肖畅往那边走了下,勉强勾着唇:“没事没事,江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江城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说:“跟我妹过来吃饭的。” 林潭秋听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个应该就是江城。 她妹妹? 是跟陈祁一起玩游戏的那个吗?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出来,陈祁站起身拉着林潭秋往外走。 林潭秋听出他们应该是有事儿的,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陈祁跟没听到似的,林潭秋被拉得踉跄,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调。 一直走到门口,林潭秋才皱紧眉轻掰开他的手掌。 大概是今天才发现,他的拳头很硬,像是又使不完的力气,手掌很粗糙,不像是一个被宠爱长大的孩子。 林潭秋忽然有些不明,问他:“陈祁,你很穷吗?” 陈祁歪头看向她,手指捏着她的脸颊,虎口对准了女孩娇嫩的唇瓣,跟揉面团似的,手劲很大,丝毫不怜惜。 “不穷。” “那为什么要去拳场?” 陈祁敷衍地回了句:“好玩。送你回去。” 林潭秋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想去超市买袋面条,一会给奶奶下面条吃,我到家了给你发信息。” 陈祁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几个都还站在门口。 “给我发信息?”他微微皱眉,回头问。 林潭秋勾着唇点头:“嗯,给你发信息。” 陈祁正要回头,林潭秋忽地抓住他的衣袖,“陈祁。” 陈祁皱眉:“嗯?” 林潭秋笑着扬声问他:“你会帮秦诗琪吗?” 陈祁顿了下,没吭声。 林潭秋抿着唇,眼眸带光,“我走啦。” 陈祁仍旧没吭声,他看着女孩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走到这边雪地里。 纤长的脖颈紧缩在棉袄中,白色的衣服仿佛跟天地融为一体。 一直到连脚印都看不见。 - 林潭秋揣着兜,把白色的耳机插在手机上,里面正在循环播放的是一首钢琴曲,听得人心情舒畅。 路上白雪皑皑,宽阔的大路上没什么人经过,只留下一个小狗小猫的脚印。 远处一个蓝色的垃圾桶上都覆盖上了好厚的一层雪。 不远处站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穿着一件明显不适合自己尺寸的男式棉袄,正狼狈地坐在垃圾桶旁边,紧接着被冻到红肿的手指放在雪中,机械地拨开垃圾桶上的白雪。 厚重的垃圾桶盖子被打开,她把脑袋伸进去在找着什么。 持续了多少分钟,林潭秋就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看了多少分钟。 一直到女人无望地伸出脑袋,又开始在地上打滚,身上被盖了一层的雪,她又嘶吼着站起身,往路上走。 像是白日里的孤魂野鬼。 林潭秋感觉很冷,手指放在唇边哈了下,搓了搓手指,听到从旁边经过的女人嘴里念念有词。 “我儿子呢……小辉啊你要好好学习,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摩托车你看到了吗?哎,家里给你做的饭菜都要凉啦,你怎么还不出来?你是不是……生妈妈气了?快点出来,妈妈什么没答应你啊,下雪了要过冬了,你就是妈妈的小棉袄。” 林潭秋声音清晰,穿透了刺骨的寒风。 “他死了。” 女人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林潭秋看。 “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有毛病?还诅咒人?!!” 林潭秋忽然笑出声,嘴角上扬,眼眸明晃晃的。 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你不知道吗?昨天枪毙的,可是他们不允许进去看,要不然我就可以看到正大光明的杀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忽然明白,这种畅快淋漓,是一切的馈赠所不能给予的。 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阴沟里的东西如此丑恶,是因为太阳底下的东西,才是透着万丈金光的。 下辈子的话,林潭秋去做个警察吧。 死都要把坏人拉下去。 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已经红肿到可怕的手掌捂着双耳,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看起来青雉乖巧的女孩喊:“你说什么呢!!!我儿子才没死!!!他那么乖巧!那么听话!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十几年,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丢下妈妈一个人?!” 林潭秋揣着兜,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能因为,你也挺恶心的吧。” 一直到后面发出好几声巨响,林潭秋都没有回头。 拐角的那一瞬,她看到女人发疯似的把一家玻璃门给打碎了,老板一把把人推进雪里,像是扔垃圾一样鄙夷不屑。 - 林潭秋去超市买了袋细面条,捏着塑料袋往家里走,陈祁发来消息问她有没有到家。 林潭秋回复说还没,顿了一秒,又回复说大概还需要五分钟。 越过网吧,走过胡同,她的手指微动,站在原地紧捏着手里的面条,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听了。 “你今天几点回来啊?外面好像下大了。” 林潭秋语气温和:“我今天不回去了,今天晚上去同学家里睡,等明天早上就直接去上班了,厨房我买的面包跟包子你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了。” 奶奶有些失望:“啊,那行吧,回来提前给我说一声啊。” “嗯,你早点睡,记得关门。” “好好。” 林潭秋挂完电话,捏着面条往回走,刚转身,就看看远处站着的男人。 林潭秋一顿,手指倏地握紧包装袋,面无情绪地从他旁边走开。 从他身侧走过那一秒,手腕倏地被一旁的男人握住,在手里揉捻了下之后,直接拉着林潭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手里的面条砸在地上,碎裂了好几根,一旁是一串乱七八糟的脚印。 “你干什么?” 林潭秋神情一慌,迅速掰着他的手掌,没掰开,身旁忽然出现的两个人捂住她的口鼻,直接把人押上了车。 迷药的成分不大,林潭秋醒来之后正躺在一件很黑的房子里,头顶开着灯,只有最上面一个很小的窗户开着。 房间的门紧闭着,只摆放了一张床。 等她清醒过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双脚被桎梏住了。 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男人正肆意地压在她身上。 林潭秋睁着双眼,手指用力挣脱着,眼眸看向口袋里的是的匕首,一直到泪水溢满眼眶,她才大声地喊着。 她嘶哑着嗓音:“滚啊!” 林潭秋被压在床上,声音沙哑,眼角泛红地盯着男人看。 明涛轻笑了声,暂停了手中的动作,姿态放荡,捏着她的下巴轻笑:“陈祁的妹妹居然长成这个样子了啊?早知道我三年前就把你搞到手。” 林涛站起身,把匕首从她兜里掏了出来:“想杀我?你有点太天真了。” 匕首被随意扔在一旁地上。 他的话语像是在攀爬的驱虫,带着恶心的粘稠感,覆盖在皮肤上。 她阴狠狠地瞪着她,眼睛泛红,如同一个发疯的困兽。 “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甚至感觉到有些可怕。 她失败了,如果一会儿陈祁没来呢? 她根本斗不过这些人。 她哆嗦着唇,身子颤抖到停不下来。 脑海里猛然蹿上周玲站在雪地里的画面,苍白痛苦,眼神是对这个世界的惊恐。 在感觉到牙齿咬住舌尖,口腔中蔓延猩红时 灯光晃动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熟悉的身影。 明明也预想过最差的后果不过是惨死一场,而此时却想要他救她,害怕他即便来了也只是冷眼旁观。 “我他妈弄死你!” 那阵夹杂着嘶声的狠戾震荡在耳畔,少年的拳头仿佛带了无穷力量。 男人被陈祁拉到一旁,拳头骤然往他脸上砸去。 明涛背被这一拳砸中,满脸是血,脑子都开始眩晕。巨大的力气之下,他被已经疯了的人压着,丝毫不得动弹。 场面一片混乱,透过窗户,似乎反射出尖锐的匕首被扬起。 林潭秋闭上眼,感觉到莫名的疼痛感如同钝刀刺入心脏,让她痛苦的无法呼吸。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当时的眼神有多绝望,也不会记得在绝望之下对陈祁说出的救救我。 她不知道,她不是在乞求一个人难能可贵的善良,而是在挥霍摧残着少年炙热而澄澈的爱。 第18章 游戏 陈祁很是嚣张,嘴角上扬:“我打…… 林潭秋醒来正躺在医院病房里, 她歪过头,看到正坐在一旁的武景。 喉咙干涩,她眨了眨眼, 声音很低地问武景:“陈祁呢?” 武景瞬间抬头, 站起身趴在床边:“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 舌头有点疼。 林潭秋摇了摇头,问:“今天几号?” “十五号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 林潭秋还是问:“陈祁呢?” 武景犹豫了一秒,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清楚, 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出意外现在还在被拘留。 武景给对面打了过去, 接听的是肖畅。 他问:“祁哥人呢?回去了没?” 肖畅:“还没, 怎么了?” 武景看了一眼林潭秋, 轻声说:“林潭秋醒了。” 肖畅冷嗤了声, 阴阳怪气的:“没想到祁哥没因为秦诗琪跟明涛打起来, 倒是因为林潭秋打起来了。” 这语气充满了不善,武景尴尬地偷撇了眼林潭秋,低声对那边说:“那我先挂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保持联系。” “嗯。” 肖畅坐在旁边, 手指握着放在双腿上。 “他跟着祁哥的时间比较长, 因为你祁哥还被关了, 可能比较生气, 你别介意。” 林潭秋垂眸没吭声。 又问:“陈祁呢?” 肖畅猜测:“应该在网吧吧。” 林潭秋哦了声。 肖畅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说:“不过这次明涛被打得不清, 腿都给打残了,医生说他很可能站不起来了。” 林潭秋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 他也不能怎么样,就他自己不干不净的样子也不敢干出什么事儿,不过当时警察来了, 陈祁那边估计……” 林潭秋忽然问:“之前有人说,陈祁在酒吧打死过人,什么意思?” 武景:“啊这个啊,都瞎传的,不是在这儿,是之前……在南临,也不是祁哥吧,丁彦凯惹了人,那男的非要跟祁哥打拳,祁哥就跟人打了,然后……把人手打废了,那几个人完全是无赖,祁哥懒得跟他们耗,我就说要不来平潭,刚好我亲戚有个网吧在这儿,我们就来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哦。” 她是在一周后出院的,一直到出院回到家,陈祁都没来过。 刚住院的那几天武景骗她奶奶说林潭秋在网吧,之后林潭秋醒来就给奶奶打电话了,说是住在朋友家。 回到家奶奶才放心了些。 “你说你,也不能一直待在别人家里吧?你们几号放假啊?” 快要过年了。 林潭秋摇了摇头:“老师还没说呢,应该还要半个月呢吧。” 奶奶哦了声,让林潭秋坐床上,外面毕竟冷。 第二天她就正常去了学校,经过学校的流言蜚语,她才听说陈祁被拘留了,可能会被拘留一个月。 而在这之前警察也来过医院调查,明涛强.奸未遂,腿部重伤致残,至今昏迷不醒,之后的事情将会交给警察处理。 明涛很有可能在出院后被拘留一年或更高。 这个月林潭秋照常上课下课,没再去网吧,下了课回到家里坐在床上写作业,准备着过几天的期末考试。 武景、肖畅也一直没有联系她,她也从未主动询问过陈祁的近况。 只是某天写完作业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游戏。 玩了一局,简直被压着虐,就感觉有些无聊了。 须臾,看到陈祁正在线。 她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祁跟另一个女孩那个排名第一的队伍被解散了。 她还没晃过来神儿,就被陈祁拉到了[冰淇淋]的队伍中。 对面是随机匹配的三个人。 手机自动开着话筒,林潭秋这边静悄悄的。 对面扬声叫着:“哎?对面也是一对情侣啊?艹我不服!这队名比我的好听!” “这名字,说不准对面是一年级的小学鸡。” 一号喊着:“对面的妹妹多大啊?” 林潭秋说话不利索,还能感觉到舌尖刺痛:“十八了。” “真的?那对面的哥哥呢。” 陈祁嗓音沙哑,很简短的回复:“十八。” 恍若过了许久,这道声音听起来都生疏了不少。 “哇哦!跟我们一样大!那个没有名字的二号过来!跟着我,当然是谁大听谁的了。” 陈祁两人一直没吭声,一号的女孩是个小话痨,跟对面说完,又叫着林潭秋。 “秋,你毕业了吗?现在是大一还是高三?” “高三。” “那岂不是早恋?学校应该不让吧!好刺激,可惜我上学早,哎,要不然……你几月的生日啊?” 林潭秋一边生疏地操作着界面一边磕磕绊绊地回答:“八月底。” “八月底好像是狮子座,听说狮子座明年泛桃花!哎不对,你都有男朋友了,那估计是烂桃花吧?C呢?C是几月?” 这网名挺个性,因为用草会被屏蔽吗? 陈祁已经跑到两人前面去了。 “十月。” 应该是十月二号,林潭秋想。 女孩大概听出了陈祁不想搭理她,也就没再继续问了。 一直到游戏结束,林潭秋是玩的最菜的那一个,结束了这一局就迅速退出了游戏。 她犹豫地点进跟陈祁的对话框,须臾,还是没发过去什么,把手机关上了。 - 肖畅有些不明白,他本以为陈祁就是玩玩的,毕竟他连碰都懒得碰林潭秋一下,明知道诸丹晴喜欢他也从没有直白地拒绝过。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陈祁为了林潭秋打架,惹了一堆人,被拘留,还差点把自己命都搭上。 “祁哥,你不会玩真的吧?” 陈祁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手背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是捏刀子的时候被划了一道,没好好处理,此时还冒着血。 他手旁的手机正滴滴地响着,是有新消息的提醒。 肖畅撇了一眼,是诸丹晴发来的。 【陈祁??你把我们俩队伍解散干什么?】 【艹,你他妈回信息啊?】 【你行,你还微信拉黑我?你他妈不会真看上那个眼镜妹了吧?她……】 【你有种。】 肖畅:“……” 下一秒自己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发短信的那位。 肖畅无奈地接了电话,“喂?” 诸丹晴怒气冲冲的:“陈祁呢?他把我游戏队伍解散干嘛?” 肖畅看向认真打游戏的陈祁,闲闲道:“还能为什么,不想跟你玩了呗?朋友都不想做了呗,人都有对象了你还缠着干什么?” “你有毛病吧?让陈祁接电话!” 肖畅拉了个凳子坐下,悠然自得地接听着:“我可管不了这位爷,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处理。” 诸丹晴:“草……我警告你肖畅,玩是一起玩,你们要真给我闹,我哥那你们就别想去了。” 肖畅顿时气炸了:“哎呦喂,我他妈还受你威胁了?酒吧我们还真就不去了,你当我们稀罕在那啊?说不准哪天命都他妈没了,再找个地儿,爷几个照样风生水起!” 诸丹晴咬牙切齿:“行,你行,你们真行。” 肖畅看着电话被挂掉,气得头顶冒烟。 “草,陈祁你到底想干嘛?” 他们手上的钱还算多,但也不能一直呆在这。 江城对他那个表妹向来宠爱,知道陈祁不想干了,诸丹晴再吹吹风,加上跟明涛杠上,明涛过几天是进去了,他从小在这,这边几乎都是他的人。他们又得换地儿了。 或者可以找个其他的活儿干?反正饿不死就行。 但陈祁对林潭秋这样,明眼都是没想离开的样儿。 陈祁头上的带着耳机,抬头看向他,戴着黑色漏指手套的手指迅速在键盘上熟练操作,传出一声击杀成功的机械声响。 “不想干什么?” 他的语气随意,对比着肖畅气到暴走的样子,有些欠扁。 肖畅心如死灰:“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你的安排,不说别的,那林潭秋明明就很奇怪,我问过她们学校的人了,之前卢辉想要强……林潭秋,结果没得逞被关了几天,这次卢辉直接他妈死刑了。还有秦诗琪,怪不得之前她问我秦诗琪的事情,他们学校那人跟我说秦诗琪经常欺负林潭秋,她身上的伤估计就是秦诗琪干的,你不觉得很巧吗?你能说这次明涛的事情完全跟她没关系?” “她就是完全想借你的手把那些人全都搞死。况且,她从医院醒了找过你吗?他妈看人家来看过你一眼吗?她压根都不喜欢你。” 陈祁仰躺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看向肖畅,薄唇轻启:“那又怎么样?” 肖畅震惊:“怎么样?你疯了吧?你没事因为一个她招惹他们干嘛?” 陈祁歪头撇过来,很是嚣张,嘴角上扬:“我打不过?” 肖畅:“……” 您牛气冲天了都要。 “你别管了。”陈祁站起身,捏着手机往外走。 肖畅叫着:“你干嘛去啊?还下着雪呢!” 陈祁摆了摆手,“有事。” 第19章 咬痕 林潭秋,玩我呢? 平潭三中的最后一场考试在周四, 周五上午就便考完了。 下午学校安排了文艺汇演,说是每年级要抽几个班表演节目,体育馆不够大, 全班只有一小半的人可以去观看, 可自行申请。 林潭秋对此没有兴趣,考完之后就在看她早上考过的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她不太会, 刚才新来的班主任给每人都发了一份详细答案, 刚好看看解题过程。 林潭秋大概算了算, 保底也有四百分了。 她的数学跟理综经过不断的刷题, 进步飞跃。 一旁李小冉戳了一下林潭秋, 轻声说着:“你怎么不报名参加?” 他们班的节目甚少人想参与, 此时还差了一个人。 林潭秋顿了下:“什么?” 李小冉无语:“参加汇演啊?我知道你会弹钢琴,我上次看到你本子上的琴谱了!你家这么穷,你居然还会弹钢琴?” 要不是以前看见过她姑姑家放过这玩意儿,她还以为是英文呢。 林潭秋也没隐瞒:“那是我爸在世之前学的, 忘光了。” 她爸死后, 她妈就跟人跑了, 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被她妈卖光了, 要不是奶奶养着她, 她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 李小冉轻声凑过来, 压低着声音问:“你最近……跟陈祁走的很近啊?” 林潭秋明知故问:“什么?” 李小冉耸肩:“你就别想骗我了,有人说陈祁跟明涛打了一架, 前几天还被关在警察局呢, 你也就跟着请假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 我就是生病了,在住院而已,跟班主任请假了。” 李小冉还是不信,但也没继续揪着问了,她一边抄着寒假作业,一边说:“新来的班主任还挺好的,那天你没在,特别冷,班主任还请了全班喝奶茶,可惜,她是现在才转来的,对了秦诗琪好像被开除了,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剩下半年混过去就行了,她也不在了,你可以好好学习了,说不准高考还真能考一个好成绩。” 林潭秋点了点头。 “嗯。” 下了课,丁一飞抱着书包站在林潭秋旁边,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林潭秋点了点头:“嗯,好多了,谢谢关心。” 丁一飞踌躇不安:“你还在生气吗?” 林潭秋摇了摇头,他知道一个人的懦弱是怎么样的,连夏天太阳都不敢直视的人,怎么会在寒冷的冬天抬起头。 况且,他本来就没有理由帮他。 这世上肯为豁出命为她的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林潭秋脚步一顿,那陈祁呢?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陈祁凭什么帮助她。 她想要用合法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权益,好像就只有那一个方法。 是她忽视了那些人的手段。 陈祁呢?为什么会去找她? 他并不知道她是他异父异母的妹妹,就算知道,这层关系在他看来也可有可无。 丁一飞叫着她,林潭秋才茫然地歪过头。 “吃糖吗?大白兔奶糖,是前几天班主任发的。”丁一飞塞进她手里,又问:“下午的文艺汇演你不去看吗?听说有很多人跳舞什么的。” 林潭秋垂眸揉捻着糖纸,最终塞进兜里,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凑热闹,我先走了。” 丁一飞拉住她:“我们放大半个月呢,你有事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补习?” 林潭秋轻笑,摇头:“不用了,我喜欢自己学习,谢谢。” 丁一飞垂着头,很失望,又很遗憾:“你还是在生气吧,林潭秋,我们……还是朋友吗?” 林潭秋点头,“是。” 丁一飞笑了:“那就好,其实你没戴眼镜的样子,更好看。” 林潭秋有些不习惯,有时候还会下意识的推一下鼻梁的位置:“是吗?谢谢。” 李小冉也这么说。 林潭秋没想好要说什么,明年再见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一股力抓住了。 纤细的胳膊被握力扬起,林潭秋被迫抬着胳膊,歪头一眼看到陈祁那头张扬的银发,跟雪天十分相称。 林潭秋的肩膀紧贴着少年的胸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祁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丁一飞被吓了一跳,随后大喊着:“你干什么!” 这一声,不少门口正要回家的同学都往这边看,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林潭秋被拉着挣脱不开,只能歪过头摆了摆手:“没事,我认识的。” 说完就见陈祁扔过来一个头盔,他坐在摩托上,语气不善:“上车。” 头盔好像是新买的,是个粉白相间的颜色,整个车身都是白色的,这一点粉十分惹眼。 林潭秋刚坐上,戴上头盔之后摩托发出轰鸣,刹那冲了出去。 耳畔是强劲的风。 林潭秋措不及防地弯腰紧紧扣着陈祁的肩膀。 她坐着的位置太高了,只能压着身子扶着前面的人。 速度太快了,她有些害怕自己会被甩出去。 坚持了几秒后,声音有些颤抖:“陈、陈祁,太快了,我们骑慢、一点好不好?” 陈祁没吭声,拧着车把,声音巨响,好像更快了。 车子最终停在海边,林潭秋虚弱地爬下车,心惊胆战地仰躺在地上,双腿发软,脸色苍白,眼角都有些泛红。 陈祁把手里的头盔扔在一旁,揣着兜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漫天雪地无痕,远处海水上浮着一块一块的冰层,仿佛白日消亡之境。 陈祁倚靠着摩托车,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唇里。 时间被放慢,风吹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潭秋站起身,看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陈祁。 “陈祁,你吃吗?” 这一声好像呼唤起了少年的劣根,他低笑了声,手指扣着她的脖颈,忽然地加重。 眼神掠过几分气焰,仿佛万物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林潭秋的呼吸慢慢稀薄,她仰着头看着人,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林潭秋,玩我呢?” “是不是我不发火,你就当我脾气好?” 等他松开手,手指摩挲着她脖颈还未散去的青痕,是上次留下的。 林潭秋大口大口喘气,抬着眸,“对不起。” 陈祁按压着女孩的腰,指尖轻轻在那处揉捻,一直到痕迹被抹红,忽然低头狠狠地咬着那处。 牙齿如同凶狠的利器,一直到咬出一个很深的压印,林潭秋也强忍着没有吭声。 只是咬着牙,抿唇任由着少年发疯发狂。 林潭秋感觉着脖颈的刺痛,紧皱着眉,声音很轻地问:“陈祁?你为什么要来?” 陈祁没吭声,松开唇,呼吸打在她的脖颈。 “那你呢?为什么要自己去?” 他粗糙的指腹狠狠擦过少女的眼角,擦出红痕,看着那张脸,才阴恻恻地说:“林潭秋,你告诉我,我会护着你。” 林潭秋只是白着一张脸看向他。 耳畔忽然想起丁一飞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林潭秋?你怎么了? ——你最近有些奇怪,能跟我说吗?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没等到林潭秋吭声,陈祁拉着她就要往远处的小别墅走。 林潭秋踉跄地跟着,又拉住他:“陈祁,我们一会儿还回去吗?” 陈祁态度仍是不善:“不回。” 林潭秋小心翼翼道:“那,我跟我奶奶打个电话,她会担心的。” 陈祁停了下,看向她。 林潭秋解释说:“我手机没拿。” 陈祁把自己手机扔给她,转身去开放在远处的摩托车。 林潭秋按了一下,有密码。 “陈祁!密码是什么?” “1003 。” 林潭秋顿了下,十月三号。 他的生日不是在十月二号吗? 林潭秋给奶奶打完电话,就跟陈祁去了他家。 里面跟上次走之前没什么区别,陈祁打开客厅的空调就去了卧室洗澡,林潭秋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跟上次一样,她写完了这张卷子的选择跟填空,陈祁也还没出来。 林潭秋坐在原地,托着腮无聊地坐在原地,视线落在他的手机上。 微摇了摇头,继续把后面的大题给写了,最后一道算了好久,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长。 她做了一场梦。 梦里,林潭秋还在平潭初中。 烈日骄阳,教室里充满着青春无畏。 她坐在班级靠窗的位置,时常一歪头就能看到那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少年站在中央,脸上时常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在过道中央打闹。 好听的嗓音回荡到班级里,就会有不少正陷于青春爱情的怀春少女往外看,似乎在等待一场春事发芽。 初中三年她或多或少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听说他家很有钱,妈妈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爸爸是开公司的老板,活下来就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学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下一秒就有人不屑道:“有钱有什么用?就算是到社会上,他这种性子也是人人喊打的,恶棍。” 她不参与八卦,只是身边的人说得多了,也就对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的所有事情略有耳闻。 后来见到那个人,是在十月二号。 那天,因为家里的舞蹈老师没来,她下载了一段钢琴曲,跑去海边一个空旷的地方练舞。 可惜,还没走到那,就看到了海边有一道不羁的身影,白色的衬衫被掀起一角,上面仿佛沾了血,旁边放了好几个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跟旁人所描述的“好学生不要靠近他,就是个烂人,还真以为世界都会围着他转?”不太一样。 他的肩膀弯着,醉得眼角泛红,只是坐了会,又浑身无力地躺在那儿。 颓败又苍白。 林潭秋认出那个人是陈祁。 也知道,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她们班上有个自称陈祁女朋友的,说下了课要出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林潭秋站在原地没敢过去。 她是第二天又去了海边,海边辽阔无际,廖无人烟。 热烈的阳光下,只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在跳舞,盈盈身段,每一寸都绽放在光亮下。 后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初升高的那年暑假,她爸爸去世了,她妈改嫁,另一方便是陈祁的爸爸。 他们一起离开了平潭。 林潭秋知道,她妈妈徐芳不是在是那年暑假的时候才跟陈严在一起的,在很早以前两人就两情相悦了,但没有抵抗住家里的媒妁之言,后来遇上,徐芳就出轨了。 林潭秋的爸爸林南死后,徐芳就不管不顾跟陈严跑了。 她还能回想起那天,她哭着叫着让徐芳留下,希望她不要走。 夏季的暴雨好似十分猛烈,猛烈到留不住一个女人想要离开的心。 她站在原地,看到远处漆黑的轿车里坐着一个男人,徐芳坐上副驾驶,后面被车窗挡住的大概就是陈祁。 林潭秋站在原地,全身湿透,女人一直未回头。 - 林潭秋醒来,正躺在床上,一旁的窗帘半开着,从此处能看到远处白雪冰河,路面上覆盖着好几个杂乱无章的脚印。 林潭秋坐起身,往四周看了一眼,意识到这是陈祁的卧室。 她站起身走下床,叫了声也没有人回应。 回到卧室,看到桌子上正写了一张纸条,少年的字体苍劲有力,像是削出来的,又十分潇洒。 【走了。】 林潭秋放下纸条,视线落在桌子上放着的相框上。 跟上次不一样,这个相框是立着的。 上面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手里正牵着一个好看的小孩儿。 两人都面对着镜头,嘴角是难隐的笑意。 是陈祁跟陈祁的妈妈。 林潭秋捏起相框,手指在陈祁的脸上擦过。 忽然想,陈祁离开,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妈妈去世了。 那他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着他爸爸、后妈去南临的? 林潭秋垂眸忽然想笑。 陈祁,你应该像打明涛一样,杀了那个再婚的男人给你妈妈报仇的。 林潭秋想,陈祁在后来的家里,应该也没有过得很好。 不然他不会来到这里还去酒吧打拳的。 第20章 药膏 才觉得什么都是炽热滚烫的…… 明涛在医院躺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 之后也一直在医院留院观察,知道陈祁只被关了一个月之后,把手上的针头撤掉, 药瓶猛地砸在门上。 手背上的血顺着青筋往下流。 狄子阳刚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颤巍巍地捡起手里的药瓶,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站在一旁,低声叫了声:“涛哥。” 明涛怒不可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 狄子阳站在原地歪着头, 嘴角泛出青紫, 口腔猩甜, 他手指轻轻抹了下。 “涛哥, 你知道, 陈祁是打拳的,他……” 他不仅长得好,体力是一般人所不能及。 况且,他本来就疯, 打起架来不要命, 他捏着刀子想要杀了明涛的时候, 要不是肖畅拦着, 明涛不可能还活着。 明涛轻扯了扯嘴角, 阴狠又不屑。 “之前是他没什么软肋, 现在不一样了,他居然为那个林潭秋那么豁得出去命?真会玩啊陈祁。” 狄子阳眼眸下意识往明涛已经残废的腿上看了一眼:“我们要干什么?” 明涛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腿部, 没有丝毫感觉, 已经完全废了,医生说他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以后如果医院引进先进的设备还有一丝希望,但他压根没有那么多钱去救治。 同样, 他也不能继续起诉,万一自己那些破事再被翻出来,就不仅仅是让陈祁坐牢那么简单的,直接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他不会用。 明涛垂着头,握着拳咬着牙:“等我想想。” “狄子阳。”明涛谨慎地盯着他看:“你不会背叛我吧?” 狄子阳眼眸微闪,猛的摇头:“不会涛哥,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上大山下火海我都跟着。” 身后传来一个敲门声,狄子阳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是秦诗琪。 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还不显怀,但仍旧很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滑胎。 狄子阳眼眸微眯,眼神看向明涛,无声地询问着。 明涛摇了摇头,狄子阳走了出去。 秦诗琪穿着大衣,白色的绒毛包围着好看的脖颈。 这一身很显身材,也异常单薄。 秦诗琪看到明涛,委屈地走进病房,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看明涛。 “我之前就说林潭秋跟陈祁勾搭在一起了,你都不听,现在好了!你还……”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比我更在乎你!你放心,我现在怀孕了,等我生了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就好好过,肯定要比现在更好的!” 秦诗琪后怕道:“就是也不知道那个陈祁会不会找上我,到时候你可要护着我!” 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喜欢那个林潭秋,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让林潭秋去找陈祁的。 说到底也要怪明涛,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让她在学校针对林潭秋,她也不会动下念头把林潭秋送到陈祁床上。 他那些人,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感情,送到手也不会是玩玩罢了。 可没想到,陈祁认真了,林潭秋可真是厉害。 明涛皱眉:“陈祁找你做什么?” 秦诗琪瞪眼:“他因为林潭秋把你打成这样……那我之前在学校教训过林潭秋,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们现在可以一条线上的蚂蚱!” 明涛感觉有些好笑:“你教训林潭秋?你教训她干什么?” 秦诗琪愣怔住了,脸色有些苍白:“不是你说的让我在学校找林潭秋麻烦的吗……” 明涛没什么表情,歪头盯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难道不知道,林潭秋是陈祁的妹妹吗?” 秦诗琪蹭的一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明涛看,咬着牙:“你现在是想踹开我了?要不是你说让我教训林潭秋,我他妈去惹她干什么?你现在是想置身事外?你以为陈祁会放过你?” “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耳朵被陈祁打废了,又不敢招惹陈祁,那时候学校是在传陈祁爸妈离婚再娶的事情,所以你早就知道林潭秋是他妹妹?才让我去找林潭秋的麻烦的?你敢说不是因为这个?陈祁要是知道……” 明涛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无所谓道:“不管是我说了没说,或者是随口一说,这都不重要,你以后别他妈跟着我了,趁着现在还能打胎,把肚子里东西给我解决了,你要是还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就自己滚。” 秦诗琪一双眼睛睁大,一直到眼睛睁得泛疼,她抿着唇,重新坐下也不再吭声了。 “算了,你心情不好,我先不说这个。” “喝点鸡汤吧,我特意去店里做的。” 秦诗琪低着头,吸着鼻子把鸡汤乘到碗里。 明涛还没吃饭,也有些饿了,看着鸡汤卖相不错,也很好闻,被扶着坐起身喝了一口。 喝了两三口之后,倏地感觉喉咙里一阵刺痛,皱紧眉头,手里的鸡汤撒了一床,碗筷也顺着砸在地上。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脖颈,像是难以呼吸,整个人都难受到弯着腰。 秦诗琪被吓了一跳,拍着他的脊背紧张问:“怎么了?不好喝吗?” 明涛张开唇,里面大块大块的血花往下流,他张开唇,眼神阴鸷地盯着秦诗琪看,秦诗琪被吓得往后退,下一秒就被明涛弯着身子掐住了喉咙,手里的劲道很大,整个抑制住了她的呼吸。 秦诗琪痛苦地摇着头:“不是……不、不是我。” 明涛猛地把人扔在地上,嘶吼着,手指迅速拍打着一旁桌子上的红色按钮。 而秦诗琪被摔在地上,手掌按压在已经破碎了的玻璃渣上,双腿之间流出了大量的血。 一分钟之后,两人被紧急送入手术室。 本应早已离开的狄子阳站在楼道尽头,看到好几个医生快速冲进病房,才勾着唇转身下楼。 - 林潭秋离开了小别墅,回到家,叫了声奶奶,听到里面沙哑的声音,匆忙跑了进去。 她蹲在床边,看到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脸上满是红潮。 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才意识到是发烧了。 林潭秋下意识歪头,看到一旁的窗户正开着。 “你生病了,别动,我去找医生。” 她这个样子大概也去不了医院,也不知道诊所的人能不能来。 最终是林潭秋扶着奶奶叫了附近的一个三轮车跑去医院打吊瓶的。 医院最近感冒的人很多,病房一天的费用昂贵,外面凳子上坐满了人。 林潭秋蹲在她面前,接了瓶热水放在她的手指下面,看着奶奶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神情,心里慌张的不行。 再三问了医生不是很忙大碍,才放下心来。 “以后最好还是让老人好好修养,照顾好她的身体,老年人年纪大了,有时候一些小病都可能是要命的。” 林潭秋点了点头,说:“谢谢医生。” 林潭秋蹲在她面前,抚了抚她的肩膀,让她更好的仰躺在凳子上,调试了下速度,托着腮看着她。 视线落在她手上,才注意到奶奶另一只手里正攥着一张纸片。 林潭秋从她手里抽出来,奶奶就行了。 林潭秋忙不迭站起身扶稳她:“奶奶你别动,我们在医院呢,你发烧了。” “啊,我说怎么感觉天儿变冷了,我们在医院啊。” 林潭秋点头:“嗯,你别动啊,手上正扎着针呢,等输完液我们就能回去了。” 奶奶点了点头:“行行,哎,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林潭秋说:“过几天我让师傅把那个窗户修一下,可能坏了,都被风给吹开了,还有我们厨房,也顺便修一下。” 奶奶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老婆子,说不准两三天就没了,修什么啊,自己留着钱买东西吃。” 林潭秋不爱听这话,垂着头不吭声。 奶奶叹了口气,手指抓了抓,捏了捏林潭秋的手指。 轻声说:“我昨天就想着,之前你爸还在的时候,还跟你一起弹钢琴呢,可惜奶奶现在看不见啦,也买不起钢琴了,要不然,我们小葵现在就是个大钢琴家呢。”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 “又胡说,奶奶知道你喜欢的,要不是你爸妈离婚,说不准之前说的那个很厉害的舞蹈班就让你去了,可惜没机会了。” 林潭秋垂着头,看到自己手里的照片,是初中钢琴比赛的现场。 她穿着一身白裙,坐在舞台上弹钢琴。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也仍旧能看到亮丽的灯光下,女孩嘴角灿烂的笑意。 把照片放在兜里,林潭秋扶着奶奶坐好,把手下已经有些凉的水瓶拿出来。 “我去接点热水。” “好。” 林潭秋接完热水回来,把手里的水瓶放在她手下面。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林潭秋才跟奶奶回去,吃完晚饭,就坐在床边看远处的夜晚。 大概是天气太冷,又或许乌云蔽日,天空一望无垠。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连隔壁的狗叫声都没有了。 林潭秋站起身,回头喊了一声,说道:“奶奶!我出去转一圈,等会回来。” 奶奶:“大晚上的你跑出去干什么啊?” 林潭秋:“饿了,去超市一趟。” 奶奶:“行,早点回来啊。” 林潭秋:“嗯。” 夜晚的平潭很寂静,不知道是不是靠海的缘故,有时候她深呼吸就能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的海水的味道。 海边会有很多贝壳,早年林潭秋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跑去海边捡一堆漂亮的贝壳回来。 而后却是捡一些不怎么好看的回来,清洗完放在太阳底下晒,做成漂亮的风铃挂在门前。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海边,从手里捏出那张照片出来。 大概是当时爸爸放在奶奶家里的,后来他爸爸出车祸死了之后,她妈妈就把那个老房子给卖掉了,等她那周放假回到家,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被开垃圾车的爷爷给带走了。 一直到现在林潭秋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走,也要把她所有的一切消失灭迹。 林潭秋记得她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小葵,去找你奶奶吧,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风把头发吹到肩膀后,呼呼的耳尖都疼。 弯着腰把脑袋埋在双腿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还有不到三天就要过年了,又是新的一年。 前几天的大雪太过猛烈,今天开始化雪,海滩上只剩下一块一块斑驳的雪块,沙子都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月光凉如水,圆又亮,照射在空旷的海面上,幽静又迷人。 林潭秋一抬头,看到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人。 等人临近她坐下,林潭秋才眨了眨眼。 “你怎么来了?” 陈祁歪过头,视线放在林潭秋捏着的一张照片上。 林潭秋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陈祁给抽出来了。 他把照片捏起,微仰着头,对准月光看。 问:“这是你?” 林潭秋正要抢,陈祁歪着身子倒在一旁,嘴角勾着笑,带了些浅浅的得意。 又继续看那张照片。 照片的反面还记录了时间。 陈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林葵,2011年8月22号,南临舞蹈协会第十三届大赛。” 林潭秋抿着唇,要把照片拿过来,还没够着,就被半躺着的陈祁紧扣着手腕,整个人猝不及防压在他身上。 林潭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陈祁却不松手,嘴角坏笑盯着她看。 “陈祁,松手。” 林潭秋动了动胳膊,见人丝毫没有动静,手劲儿很大,跟铁似的。 “我生气了。” 陈祁松开手,整个人就躺在地上了,照片也被林潭秋拿走放在口袋里。 “会弹钢琴?”陈祁躺在沙滩上,手背放在后脑勺,漂亮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月亮看。 林潭秋抱着膝盖,歪过头,点了点:“小时候学的,后来我爸爸去世之后就不学了。” 林潭秋说完又问:“你呢?打架跟谁学的?” 陈祁看向她,女孩的眼里带着好奇,一句调侃的话都被她说得一本正经。 陈祁猛地坐起身,捏着林潭秋的后颈,嗓音缠在她的耳畔。 声音压低,似威胁似诱导:“有些事情,无师自通,懂吗?” 林潭秋不舒服地往前缩了缩,陈祁就松开了。 陈祁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膏,跟润滑油似的红色小盒子,打开里面颜色跟味道类似雪花膏。 林潭秋躲了下,“干什么?” 陈祁强制地把她的胳膊捋开,里面还有些青紫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的。 “别动。” 陈祁把冰凉的药膏缓缓涂在伤口的地方。 林潭秋垂着头,感觉有些凉,被陈祁压着胳膊却动弹不得,这个姿势让她清晰地看到少年浓密的睫毛纤长漂亮,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个小扇子。 银色的长发像是漫画里的吸血鬼。 有些长了,快要遮住眼睛了。 林潭秋余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未处理过伤口,手背的骨骼上尽是小小的伤疤。 林潭秋注意到,他中指的侧面,有一个漂亮的小红痣。 很浅,也很难察觉。 林潭秋看向他的眼睛。 他都从来没有用过药,还这样给她涂。 力道很轻,太轻了,让她感觉不到陈祁手指的温度。 她忽然感觉,这长的头发十分碍眼,遮挡住了琉璃般的瞳孔。 手指伸过去,轻轻给他撩拨了下。 陈祁顿了一秒,沉默着,忽然笑了。 笑意之后,把手里的药膏合上扔给林潭秋,说:“还有哪?自己涂。” 林潭秋“哦”了一声。 想起自己锁骨上被陈祁咬的伤还没好,真是丝毫不留情,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林潭秋把药膏也放在口袋里,站起身追上去,叫着:“陈祁!” “你妈妈小时候叫你什么?也是阿祁吗?” 陈祁揣着兜,声音困倦,很敷衍地回了句:“不是。” “那是什么?” “你呢?”陈祁挑眉问她:“小葵,小秋,阿秋?” 林潭秋闷声:“……陈祁你感冒了,回去喝点感冒灵吧。” 陈祁没吭声,林潭秋走在他身后忽然被一旁的雪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等陈祁回头,林潭秋已经落了两三步了。 林潭秋看着他停下,也跟着站在原地。 水面不算太平静,月亮的影子晃荡,海风吹拂。 林潭秋把头发挽在耳后,伸出手拉住了前方的少年。 大概是冬天太冷,才觉得什么都是炽热滚烫的。 第21章 微信 “删了” 距离除夕夜也就剩下两天。 按照往常, 林潭秋的晚饭都是跟奶奶一起包饺子吃的。 她们家很少放烟花炮竹之类的,连门画都甚少贴,今天出门前奶奶忽然让林潭秋去买些门画贴一下, 顺便买点鞭炮, 也不能每年都听到别人家响。 林潭秋失笑说好,等到下午再去买,顺便跟武景说她明天就不来了, 毕竟过年, 总不能跟往常一样家里没有丝毫过节的样子。 林潭秋到了网吧看到武景正坐在前台, 走过去后发现今天来网吧的人还挺多, 大多都是附近年纪不大的学生。 林潭秋坐在一旁, 瞧见人蔫蔫的样子, 才问:“你怎么了?” 游戏一直输都没见过他这样,这人平常一直是越挫越勇的性子,现在跟落败的公鸡似的。 武景叹了口气:“过年你家怎么过啊?能带上我吗?” 林潭秋沉默一秒:“陈祁他们呢?” 武景一脸沮丧:“他们走了,去南临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估摸着祁哥明年要去南临吧?对了你高考, 准备考哪儿啊?” 省内的话, 南临算是一线城市, 也是个很好的地方了。 武景下意识觉得她还是会跟陈祁在一起。 林潭秋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再说吧,他回南临干什么?” 武景摇头:“没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挺重要的事儿吧?我过年能去你家吃法吗?付钱也行,自己怪冷清的。” “当然可以。”林潭秋又问:“陈祁过年跟家人一起过吗?” 武景思忖着:“应该会吧,其实吧我是后来才跟着阿祁的, 知道的没他俩多,他也很少提起爸妈,不过他都回南临了,应该会一起过吧,毕竟是个团圆的日子。” 林潭秋点了点头:“我家过年也就只有饺子,你要想吃什么好吃的可没有。” 她过几天准备去菜市场买个鸡子炖一下。 武景仰着身子:“都行,主要是一个人挺糟心的,也不知道明年我这个店怎么办,不卖吧就浪费了,卖了吧基本卖不了多少钱,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林潭秋:“你要是想卖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但希望不大。” “行啊。” 等下了班,又在超市买了过年所需要的东西,林潭秋才回到家。 奶奶身上正盖着个毛毯坐在外面睡觉,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林潭秋找到之前自己买的胶带,踩在凳子上贴门画,不时就听到外面炮竹声轰鸣,震得有些耳朵疼。 刚贴完一个,奶奶就醒来了,叫着林潭秋说让她慢一点。 林潭秋歪过头,轻笑:“是不是就有点过年的样子了?” 奶奶乐呵呵的:“小时候都是你爷爷带着你爸爸贴的,我煮点浆糊,直接糊在门画上,当时的门画都是免费领的,哪跟现在一样,还需要买啊。” 林潭秋走下来,把凳子挪到另一个门框前:“现在都不一样了,你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听说他们现在也很少贴门画了,还说明年可能烟花都不让放,南临那边都是挂红灯笼的,全都是小红灯。” 林潭秋歪过头,有些憧憬地想着,声音很轻说:“奶奶,你说我明年,考南临的大学怎么样?南临大可能考不上了,但是二本还是很有希望的,嗯……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我不上课就去找个兼……” 良久没听到那边出声儿,林潭秋往后看了一眼,又睡着了。 最近怎么这么嗜睡? 等她慢悠悠哼着歌把门画贴好,才把奶奶推到房间里。 在门口坐了一会,看到上空烟花绽放,点亮了整个天空。 林潭秋在厨房下了一袋黑芝麻小汤圆,称出来两碗,叫了几声跟奶奶一起在她房间吃的。 “还挺甜的,我听说小一点的比大的好吃。好吃吗?” 奶奶咬着点头,笑着:“好吃,甜甜的。” 林潭秋:“我明天就不去上班了,自己在家包饺子,等晚上下着吃,大年三十晚上有个同事也来我们家吃饭,热闹点,他就自己在这,大过年的还挺冷清的。” 奶奶点了点头:“怎么会自己啊?他爸妈不在这边?” 林潭秋放下碗筷点头:“嗯,我也不太清楚,他跟朋友来的,就是上次,还给我送鸡汤的那个。” 奶奶:“哦哦,那行那行。” 林潭秋把碗筷叠在一起,说道:“我去洗碗,你早点睡吧。” 奶奶拉住林潭秋:“哎哎?这个给你。” 林潭秋歪头看,奶奶从枕头下面掏出来两个红包出来,里面大概放了纸币,另一个比较薄。 林潭秋颦眉:“你这是干什么?” 奶奶笑着,抬了抬手:“红包啊?别人都有的。上一年奶奶也没什么钱,就没给,今年有了点钱,快拿着,压岁钱,明年小葵就十九岁了,哎,十八岁的生日都没给你好好过。” 林潭秋上了高中之后已经甚少过生日了,更不要提其他乱七八糟的节日。 就连那次奶奶出去找活干眼睛受伤,时间都很靠近林潭秋的生日,她一度觉得奶奶是不是想给她买什么的东西才出去的。 林潭秋深吸了口气,捏着红包:“拿一个就行了,我在网吧兼职都有钱的,我平常也不买什么东西。” 奶奶笑弯着眼:“这个厚点的是我给你的,里面都是些零钱,这个是……你妈妈给你的。” 林潭秋紧锁眉头:“她?她又来了?” “没有没有,这是快递送到门口的,奶奶就收着了,反正不要白不要嘛。” “你妈妈还是念着你的。” 林潭秋沉了口气:“我收下了,过几天买点好吃的。” 奶奶笑眯眯的:“好好。” 林潭秋回到房间,就把红包放在抽屉里了,里面是她存着的所有的零钱,以防以后会用到。 念着她? 会吗? 真的会有人念着她吗? 如果有,又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 - 大年三十那天武景没有来林潭秋的家里吃饭,大概是不好意思,又或许是交了其他朋友。 林潭秋给武景打电话询问时,那边很混乱,声响嘈杂,他说话唇齿不清,听起来醉得不行。 也不知道跟谁一起喝酒去了。 林潭秋无奈地挂了电话,下了两碗饺子,就放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跟奶奶一起看别家放出的烟花。 寂寥的空中被不停炸响,从一处瞬间绽放出的烟花铺满整块天空。 在院子里还能听到路上小孩子们的嬉闹声。 林潭秋低着头看到手机里丁一飞发来的消息 【新年快乐。】 还有李小冉的,挺长的一个句子,大概率是群发。 林潭秋列表的好友也很多,大多都是刚开学的时候别人加的,还有的便是班里的班委有事情通知才加上的。 这几年也大大小小有二百多个。 点进朋友圈,好多个她都没有备注,不怎么能够叫得出名字来。 只是看着别人多姿多彩的生活,猜测着这个人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家庭,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有什么氛围。 奶奶睡得着,还没过八点就犯困了,林潭秋把人送回屋子里,自己坐在外面无聊地刷着手机看。 陈祁呢? 陈祁在干什么? 林潭秋一直觉得组合的家庭是不会健全的。 陈祁妈妈对他那么好,他又怎么会去跟那个二婚爸爸一起吃饭? 但是为什么,过年他却回了南临。 林潭秋托着腮部,正在想着什么,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响声。 她手指一颤,往门口看了一眼,刚站起身就收到了陈祁的信息,也是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之后输入框也一直在持续不断的跳动,对面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林潭秋犹豫了一秒,同样回复了四个字,慢吞吞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几个在路上晃悠的小孩儿的身影。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门的一角,一个已经断了的石砖上,一抹如同血一样的痕迹。 她今天去菜市场,闻得出来,好像是鸡血。 她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惊恐地看着那处,又往四周看,远处乌黑一片,只有模糊的路灯亮着,路上除了几个正在压马路的大妈,只有几个玩乐的小孩儿。 林潭秋扶着门站稳身子,手指握紧,抿着唇盯着那处,迅速从家里盛了一碗水泼在血迹上,等到血迹消散,才颤巍巍地往院子里走。 除了秦诗琪,不会有第二个人。 为什么她还不肯放过她。 林潭秋回到房间,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到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 林潭秋坐起身,无聊地坐在床上。 大年初一,原本应该是个走街串巷的日子,她却有些无所事事。 今天网吧也关门了,前几天武景说这几天网吧暂停营业,他想去玩几天。 林潭秋朋友圈里仍旧热情澎湃,她无聊地一个个看过去,一直看到最后,手指停滞在屏幕上。 那是一条肖畅发的一张图片,配字:新年快乐啊2012。 图片上,肖畅正扮着一张丑脸怼着镜头。 中间沙发上坐着陈祁,他翘着长腿,垂着眸,手里勾着一根烟,没点燃,侧脸隐匿在黑暗下,头顶的黑色的鸭舌帽上面有个狂妄的白色字母C,虽没看镜头,却只能被他吸引。 一旁还有好几个男生,她都不认识。 最旁边,站着一个散着头发的女孩,头顶夹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发夹,穿着一身乖巧的棉服,可爱生动。 是江城的表妹诸丹晴。 林潭秋看到下面武景火急火燎地评论。 “你们去玩不带我?” 肖畅:“hetui!我们是办正事的,顺便过个年罢了。” 丁彦凯:“把我拍丑了,请以实物为主。” 肖畅:“就差没把阿祁那张脸给你贴上了,兄弟什么没帮你p?胸肌腹肌大xx。” 丁彦凯:“?” 她都不知道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多久,等到再次出现一个新评论时,是个熟悉的名字 陈祁:“删了。” 肖畅:“?为啥啊多好看啊人家过年都发。” 没过两秒,这张朋友圈就消失了。 第22章 电话 陈祁低着声音,像是在哄人 林潭秋退出朋友圈, 吃完中午饭就坐在太阳底下写作业,把生物的四本课本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又把之前做过的卷子复习了一遍。 上半学期已经把高中所有的课程都讲完了, 等到下半学期, 也就只剩下复习跟模拟考了。 还没看完,林潭秋伸了伸懒腰,歪过头叫了声:“奶奶, 晚上我们炖鸡汤喝吧?我买了点调料什么的, 你不是说嘴里没味儿吗?我们也吃点好的!” 林潭秋歪过头, 听到那边没有声音, 无奈地站起身:“睡着了?” 林潭秋走到她面前, 凑到奶奶耳畔叫了几声:“奶奶, 我们回屋睡,你最近怎么这么……” 林潭秋手指轻碰了一下奶奶的肩膀,奶奶的面容清晰地映在月光之下,神态祥和, 毫无声息。 “奶奶?”林潭秋盯着她的脸, 小心翼翼地叫着。 见到奶奶只是晃动了下身子, 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她迅速蹲下, 心里骤然一紧, 又晃动着奶奶的肩膀,嘴里轻声呼喊着。 过了几秒还是无人回应, 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眼泪悬在眼角,无助地歪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漆黑。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般难受,慌忙地跑进屋子里, 捏着手指都有些颤抖,只是简单的120三个数字,都点错了好几次。 救护车来的很快,医生用单架把人拖上车,一路上林潭秋盯着奶奶平静的面容,心像是被什么揪着般,一直走到医院,看着此处空旷寂寥的地方,空洞感侵袭。 林潭秋被阻挡在医护室外,坐在一瓶椅子上,紧紧揪着双手,骨节泛白,时不时地盯着手术室的红灯看。 持续坐了三四个小时,手术房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奶奶的年纪太大,最好在医院住院,她的双腿不太好,以后可能很难正常走路了。” 他说了好多话,林潭秋有的没听懂,只知道她奶奶生病了,要住院,很有可能还需要第二次手术。 等到转移到病房,林潭秋坐在病床前,手指紧紧捂住奶奶枯黄的双手,抵着额头,沉默了许久。 晚上八点,新年的又一堆热潮来临,窗外璀璨烟花不止,爆竹声中嬉笑不断。 每家每户张灯结彩,欢颜笑语,而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空洞,死寂,没有丝毫生气。 林潭秋视线落在正带着呼吸机的奶奶脸上,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去,看到她满头的白发与不可忽视的皱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奶奶已经八十四岁了。 在她自己都勉强过日的八十年岁,把自己带回家的,第一年,也是用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全部给林潭秋作为生活费以及杂物费的。 明明,明明爸妈结婚的时候奶奶是最不喜欢妈妈的,也因此对自己并不爱戴,小时候都甚少去拜年。 可是,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时,奶奶还是想方设法给她最好的东西。 医生说,奶奶的病可能需要花费很多的钱,光是住院一天都要三到五百块,再加上输液治疗,可能更多。 林潭秋迅速跑回家,把自己抽屉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一些零零散散的纸币跟钢镚,一共也没有多少。 她打开了前天奶奶给她的红包,先拆开了第一个,很厚,是奶奶放进去的,有很多零钱。 十块的,二十的,五十的。 大概想放进去八十八,但看错了钱数,只有四十八块钱。 另一个红包很薄,里面只放了两张红色的纸币,一共二百。 林潭秋捏着那两张本就发皱的纸币,忽然笑了,笑意忽闪而过,更像是在哭。 这钱这么褶皱,怎么可能是徐芳给的。 她无力地坐在床边,乘着月光,环抱着双膝,脑袋侧抵在膝盖上。 我就说嘛。 这个世界这么坏,又怎么会有人爱我。 林潭秋的呼吸忽然急促,眼泪顺着眼角往一个方向流。 她努力吞咽着,喉咙却干涩到发疼。 捏着一堆零钱上的手机,林潭秋第一次给那个手机号码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林潭秋盯着黑暗的房间,感觉到眼角的泪水留到了下巴,她没吭声,对面也很平静。 他好似捏着手机去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沉默良久,陈祁问:“怎么了?” 林潭秋吸了吸鼻子,仰着头,试图眼泪能倒流。 她捏着手机,声音带着严重的鼻音,嗓音沙哑得很:“陈祁。” 陈祁顿了下,声音好像又轻了些。 “怎么了,林潭秋。” 林潭秋的哭腔抑制不住从唇齿中蔓延出,眼泪也像是水一样往外流。 “陈祁,你在过年吗?” 陈祁抵着墙,“嗯,哭什么?” 林潭秋的哭声不再抑制,她哽咽着,对着电话那边带着哭腔说:“陈祁,你能不能,不要跟他们一起过年。” 那边骂了一句。 陈祁忍不住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林潭秋,别他妈哭了。” 林潭秋吸了吸鼻子,捏着旁边的纸巾盖在眼睛上,胸腔起伏,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陈祁,你能不能回来看我,我不想你去南临。” 陈祁捏着烟狠吸了一口,下一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林潭秋。” 林潭秋:“嗯?” 陈祁低着声音,像是在哄人,本就好听的嗓音不知道带了多少柔情蜜语。 “求你别哭了。” - 陈祁正在酒吧跟几个朋友玩,当时在南临时这边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儿,对方打电话要他出来,他就来了。 在包间坐着熬着等他们玩了尽兴然后回去睡觉。 捏着手机在手指里转动了许久,也没想好给她发个什么。 她现在应该再跟奶奶一起过年才对。 陈祁捏着手机在手里把玩着,一旁几个人给他倒酒他都不喝。 肖畅轻笑:“阿祁现在都不怎么喝酒了。” 刘焱捏着酒瓶怪异地看了陈祁一眼:“不喝酒了?那祁哥这辈子岂不会什么爱好都没了?这还有什么意思啊。” 肖畅懒散地把胳膊放在脑勺后面枕着,躺在沙发上撇眼:“是啊,烟都不抽了,跟良家妇男似的,牛吧。” 刘焱听出他嘴里的意思,一脸震惊且八卦地坐过去:“什么啊?” 话刚说完,陈祁就捏着手机走出去了。 肖畅抬了抬下巴,“手机里呗?” 陈祁刚站起身,一旁跟几个少年拼酒的诸丹晴就站起来了,她皱着眉喊着:“陈祁!你干嘛呢?” 陈祁没吭声,回应她的是一阵不怎么响亮的关门声音。 诸丹晴咬着牙,环胸跨过去坐在肖畅旁边。 肖畅往她身上撇了一眼,不自然地转移视线继续跟一旁人交谈。 诸丹晴一把揪住肖畅胸前的衣服,语气凶巴巴地质问道:“陈祁跟她做过没?” 肖畅都不敢往她身上看,随后从旁边揪住一个外套砸向诸丹晴:“你,能不能穿件衣服啊!” 一个女孩子家的…… 诸丹晴语塞:“我怎么没穿了?这不是衣服是内衣啊?” 肖畅:“……” 诸丹晴自信地坐着:“这叫事业线,你懂不懂?” “行行行,您说啥是啥。”肖畅敷衍地又把衣服扔给她,又回答刚才的问题:“没有,但你,没机会,别想了。” 陈祁这次怕是要栽在林潭秋身上了。 诸丹晴有些不服气:“我怎么没机会了,我就不信了,明明是我先认识陈祁的,我第一天就表白了,凭什么让那个林潭秋捷足先登???” 肖畅踹了一旁津津有味听八卦的刘焱一脚,两人齐齐往沙发另一边移动着,中间跟诸丹晴隔了老远才安心。 “我这哪知道,你去问陈祁,要不是阿祁……” “哎?陈祁你去哪啊?” 刚出了包间的人又走回来了。 陈祁捏着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顿了下,回头说:“回平潭。” 肖畅立马站起身:“你回平潭干什么?不比赛了?” 陈祁没多说:“我回去一趟,你待着,再说吧,先走了。” 肖畅看着人直接走了,震惊地草了一句。 随后一脸说不出话似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刘焱的肩膀:“看来你祁哥真他妈要栽了。” 刘焱肩膀往下一陷,轻挑着眉,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陈祁买了最近的高铁回去,出了高铁站,打了个车才到了南大街。 捏着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凌晨三点了。 怪不得路上连个鬼都没有,还下起了雪。 昏黄的路灯下,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衣着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马路边,肩膀上与头发上被淋了不少雪。 陈祁在路上转了一圈,还是去了一趟林潭秋的家里,站在门口好一会。要是雪不化,头上都能顶了好高。 走过去一看,才看到这红色的大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没在家? 陈祁给林潭秋发了个消息,等了五分钟,没人回才往回走。 网吧也没开门,估计武景跑出去玩了。 陈祁只好回了海边小别墅。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才收到林潭秋的回复,她说她在医院。 第23章 向日葵 林潭秋,会有的 陈祁到了医院病房, 林潭秋手里正端着一碗小米粥喝,奶奶听到门口的声音往那个方向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谁啊?” 林潭秋放下碗筷, 歪过头看到陈祁还怔了下, 解释说:“是我同学,奶奶,上次就是他还给我送鸡汤。你怎么回来了?” 陈祁站在林潭秋旁边, 盯着奶奶的眼睛看了一眼, 最终:“奶奶好。” 奶奶笑了笑:“哦, 是你啊, 谢谢你照顾小葵, 她平常都没什么朋友, 也不知道在学校过的好不好。” 陈祁撇了一眼旁边正在喝粥的女孩,眼睛还有些泛着红。 他轻笑:“挺好的,她在班里很受欢迎的,很多人都很喜欢她。” 奶奶惊讶之余带着些许惊喜, 握着林潭秋的手含笑说道:“是吗, 我就说嘛, 我们小葵性子这么乖巧, 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她啊。” 林潭秋站起身歪头问:“你吃饭了吗?” 他一早就来了, 哪有时间吃的饭? 奶奶皱起眉, 担心道:“没吃饭啊?哎这孩子,小葵你去带着他去吃点, 早上不吃饭可不行。” 林潭秋点头, 揣着兜下颚一仰,示意着陈祁:“走吧。” 陈祁挑眉,跟在人身后, 去了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大雾弥漫,炊烟把雾气融化,早餐店门前熙熙攘攘。 林潭秋跟陈祁坐在最靠外的一个位置,买了简单的早饭,林潭秋又吃了一份灌汤包。 等到吃完才说:“我之后就不去网吧了,我奶奶生病了,她不想住院,我要在家里照顾她。” 住院费用太高了,不光是她付不起,奶奶也不想呆在医院里。 不过还需要住一个星期观察,到时候只能慢慢吃药休息养着了。 陈祁点了点头,只喝了一碗豆浆便坐在原地看着林潭秋吃。 她吃饭细嚼慢咽的,只有唇瓣在动,跟个小仓鼠似的。 尽管是厚重的棉袄包裹着,也能看出女孩的瘦弱。 胃口也小。 一份汤包也就六个,还剩下两个就吃不下了。 林潭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汤包。 往四周看了一眼,把灌汤包推到陈祁面前:“你吃饱了吗?把这个吃了吧。” 陈祁勾笑:“让我吃你剩下的?” 林潭秋向来秉承着勤俭节约的良好美德,汤包这种东西,放一会就不好吃了。 “不吃就浪费了。”林潭秋眼眸微闪,吞吐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祁两口吃完了她剩下的,低着头,语气吊儿郎当的:“梦到有人抱着我哭,哭的我……心神不定。” 林潭秋点头,认真道:“那肯定是你做噩梦了。” 陈祁笑了声,也没辩驳。 两人吃完,街道的大雾还没散,两人说话都带着白烟。 过年的气氛还算活跃,几个小孩正捏着摔炮,走一步扔一下,异常潇洒。 旁边一个小女孩被吓得捂着耳朵,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男生才酷酷地揣着裤兜走过去,很臭屁地说了句:“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女孩忙不迭点头。 小男孩很得意地说:“我厉害吧,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以后你就能横着走!” 小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啊?可我不想横着走……太丑了。” 男孩:“……” 林潭秋往那边撇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许是两人都过分干净的容颜,齐齐从台阶上往下走,同样的姿势揣着兜,像是一对异常亲密的小情侣在逛街。 林潭秋踹了一下脚底的石头,抬头时忽然看到远处的有一家门框都是绿色藤蔓的店,在一些杂乱装饰中脱颖而出,上面写着“狎昵”三个字。 林潭秋停住脚步,往那边看去,指了指问陈祁:“那个是什么店?” 她不经常来这边,这里的店门都不太熟悉。 陈祁撇了一眼回答:“刺青店。” 林潭秋讶异:“你去过?” 上面也没写是刺青店啊。 陈祁顿了下,回答:“嗯,我后背纹了一个清明上河图,就是在那纹的。” 林潭秋:“……” 无语了几秒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歪着头没忍住笑了声。 林潭秋很少大笑,即便是笑也只是勾着唇,嘴角有两个小月牙,眼睛也轻轻弯着。 陈祁盯着看,林潭秋就点了点头,忽然心血来潮:“我也想去纹身。” 陈祁皱眉:“干什么?” 林潭秋往那边走,一边想着;“酷啊。” 陈祁看着人走远,还真是一副准备进去纹身的架势,大步走过去跟人一起进了店。 店主是个长发女孩,头发蓬松微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棕色棒球服,头顶压了个黑色鸭舌帽,正坐在前台串星星,看到两个人进来才停下手里的活儿。 她长了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浑身带着清冷的气质,个子高挑,有一七七左右。 “你们要纹身?”少女的嗓音清淡,看着两人问。 林潭秋点了点头,问:“嗯,有什么样式推荐吗?还是你可以设计?” 女孩说:“都行,这个册子上也都是我设计的款,你可以看看,要新图的话要等。” 女孩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玩手机的陈祁:“好心提醒一句,最好不要纹情侣纹身,我们店没设备,也不给客人洗,当然补色可以。” 林潭秋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小册子。 陈祁站在一旁看武景发来的微信消息。 刚开始陈祁没理,对面轰炸了十几条过来。 【卧槽!!!祁哥!!!!!!你知道林潭秋她妈叫什么吗?徐芳!】 【徐芳啊!就那个!你那个后妈?还记得不??】 【你之前不是说那个妹妹在平潭吗?就是林潭秋啊!!!】 陈祁当时也没多说,但武景知道他那个后妈有一个女儿在平潭,当时武景就在想,说不准来到平潭之后还能遇到。 倒也没刻意去找,说到底,就算找到了,两人也没什么关系。 林潭秋是徐芳的亲女儿,陈祁可不是陈严的亲儿子。 武景还是觉得,这也太巧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祁回复:【嗯。】 【?就嗯?你不觉得很巧吗?这是什么诡异的缘分,要不是我几天跟朋友聊天都不知道呢。】 【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你那个妹妹???】 【嗯。】 武景瞪大眼睛:【那林潭秋呢?她知道吗?】 陈祁:【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还是她不知道你知道? 什么鬼……没差。 武景:【那你还????】 【那又怎样?】 武景:【……】 等陈祁抬头,林潭秋已经想好了,是一个月牙的形状,很小,左右不过半厘米长。 林潭秋给女孩儿指了一下:“就这个吧。” 她歪头看向陈祁:“你要纹吗?” 大少爷懒散地倚靠在前台,随意挑了下下颚:“给我挑一个。” 林潭秋低头看,手指似是随意点了一下,又询问陈祁:“这个?” 是个向日葵,比林潭秋那个大了两倍不止。 向日葵,月亮。 一个白天开放,一个晚上出没。 陈祁气笑了。 “你故意的吧?” 林潭秋摇了摇头:“它很好看,很有生机的样子,不是吗?” 陈祁接过册子,不满意道:“我这么大你这么小?” “应该也可以纹的小一点吧?”林潭秋狐疑道:“你的清明上河图不是更大吗?” 陈祁:“……” 女孩站在对面等两人挑选好,才问:“想纹在哪儿?” 林潭秋想了想,往自己全身看了一眼,说道:“纹在……耳朵上可以吗?左耳。” 女孩点头:“当然可以,你呢?” 陈祁言简意赅:“一样。” 女孩点了点头:“今天我们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们要一个一个来。” 林潭秋的纹身很小,她先纹的,等到纹完女孩把一个药膏递给她。 “平常注意保持局部清洁,最近一周不要洗澡,也不要抓,抓破会有疤痕。不要吃太刺激的食物,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给我发微信。” “二维码在上面,你扫一下就行。” 林潭秋捏着手机加了对方的微信,对面是个很可爱的卡通头像,看起来像情头,网名只有一简单的两个字母“er”。 头像的风格还真是跟本人大相径庭。 林潭秋加了好友,正想问她叫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道声音。 “周兒。”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棉袄走进来,径直走到女孩旁边。 女孩没抬头叫着陈祁进去纹身,林潭秋就坐在一旁,看到少年僵持地站在原地一秒后,坐进里面捏着星星串。 也就串了一个,就放下了,嘴角好像带了丝笑意。 等纹完纹身,便出了门。 林潭秋走过去看他耳朵背面的向日葵,纹身之后那一片红红的,有些微肿,面积好像是比她的大了很多。 他剪了头发,头发很短,盖不住耳朵。 不过这个位置被压着,并不是很显眼,只有靠近他站在他侧边的人才看到见,也不影响。 林潭秋手指碰了下,问他:“很疼吗?” 陈祁也摸了一下:“没清明上河图疼。” 林潭秋:“……别揉,会感染的,老板给了我两个药膏,你记得要涂。” 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林潭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叫“狎昵”的店里,少年正把女孩压在前台热吻。 他的神情看起来放荡沉溺,疯狂不理性,而周兒的表情仍旧漫不经心,仿佛被挑起下巴的她才是掌控者。 陈祁把林潭秋的脑袋扭过去,嗓音沙哑:“看什么?” 林潭秋抿唇,歪过头说:“陈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纹一个月亮吗?” 陈祁:“为什么?” 林潭秋说:“我奶奶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很好听。” “陈祁,我没有家了,她是唯一爱我的人了。” 陈祁垂眸,经久,捏着她的下巴,语气狂妄肆意,很笃定:“林潭秋,会有的。” “没有,陈祁会给你。” 第24章 海豚 陈祁还是挺洁身自好的 林潭秋不知道原来平潭也有海豚湾, 只不过不在南大街附近,坐车都要半个小时左右。 林潭秋是初二一大早接听到陈祁的电话的,她正在吃饭, 前几天包了饺子, 已经吃了好几天了,奶奶都不嫌腻。 看到电话响起那一秒林潭秋还有些愣怔,陈祁好像是个很少用手机的人, 朋友圈没怎么发过, 不经常看微信, 也很少打电话。 接通了之后, 对面没什么声音, 林潭秋就无可奈何地“喂”了一声。 奶奶捏着筷子抬头问:“小葵?谁啊?” 林潭秋说:“陈祁, 昨天来医院看过你的那个。” “哦。”奶奶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想想起什么:“他叫陈祁?” 林潭秋手指一颤,还是嗯了一声,对着电话问:“有事吗?” 陈祁问:“在干什么?” “吃饭。” “出来玩吗?” 林潭秋微怔, “玩?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 大过年的, 外面虽然停了雪, 但仍旧冷的很, 应该没多少人吧? “哎让我来说让我来说!”武景抢过手机, 对着电话嚷嚷:“林妹妹, 我们要去海洋馆,你要去玩吗?” 林潭秋还没去过这地方。 “怎么忽然想去海洋馆了?” “还不是他在朋友圈看到别人拍的照片心血来潮想去看的。”肖畅气定神闲道。 林潭秋轻笑, 又看了一眼奶奶。 她以前看到过这种地方的宣传单, 门票都很贵的。 况且,奶奶不能没有人照顾等过几天她就要开学了,就更不能陪着她了。 她推辞道:“我就不去了吧, 你们去玩吧。” 武景:“啊别啊,一起呗,要不我们几个男生一起出去玩多没面子啊。” 林潭秋:“……” 奶奶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手机说:“去去,去啊,小葵去!” 林潭秋哭笑不得:“奶奶,你干嘛。” 奶奶嗔怪道:“好不容易有人叫你出去玩,怎么不去?这几天你因为我的病一直呆在屋子里,都要闷坏了,大过年的也出去转转啊。” 林潭秋无奈:“我懒得跑。” 电话那头忙的说:“我们打了车,都要到门口了,来吧来吧,过几天开学了就更没空了。” 林潭秋瞥见奶奶笑的皱纹都出来了,一直推着林潭秋。 “好好,我一会儿过去,等我一小会儿。” 林潭秋把碗筷洗了,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余额跟抽屉中的零钱,把剩下几张大头的零钱都放在包里才去了网吧。 几个人齐齐穿着黑色棉袄,蹲在或靠在门前,手里捏着烟,老远都能听到几个人的说笑声。 高挑的陈祁站在其中最为瞩目,靠着门,长腿交叠,林潭秋看到他时他已经在抬眼望她的方向看了。 林潭秋揣着兜,加快了脚步跑过去,鼻尖都被风吹得刺痛。 等她走过去,旁边一辆车里正坐着一个开着车的司机,刚才他也正探出窗跟几个人在说话,大概是他们的朋友。 肖畅走过去说了声:“这是我朋友,昨天跟我一起回的,在这边玩几天就走。” 林潭秋点了点头,回头看陈祁,他穿得很单薄,除了那件棉袄,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长袖。 陈祁漫不经心地走过来,走到林潭秋旁边,她紧绷着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善于交流,更别说这一群人了。 一辆车,加上那个叫做刘焱的司机一共有五个人,能坐下吗? 丁彦凯没来? 还没等林潭秋想出个所以然,陈祁一把按住林潭秋脑袋,往车里走。 “坐副驾驶。” 林潭秋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了抓被他弄乱的头发。 冬天比较冷,头发散着保暖,林潭秋的头发长至胸处,看起异常乖顺。 等林潭秋上了车,刘焱才笑着谄媚道:“妹妹好。” 林潭秋感觉这个称呼怪怪的,僵硬地说:“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刘焱歪过头,很友好地交谈:“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刘焱,三个火那个焱。” “林潭秋。”林潭秋又补充:“寒潭映白月,秋雨上青苔的潭秋。” 刘焱若有所思:“啊,好的妹妹。” 林潭秋:“……” “刘焱。”陈祁坐在后面喊了一声,声调不高不低,颇有压迫力。 刘焱驱动车子,很流利地说了句:“爸爸我错了。” 林潭秋:“……” 路上太无聊,肖畅跟武景正在打游戏,开车的刘焱忽然问道:“哎?丁彦凯呢?怎么这几天一直没见他啊?给他发微信都没回。” 肖畅顿了下,说道:“他喜欢那女的流产了,正在医院陪着呢。” 刘焱被哽了一下:“……丁彦凯的眼光,还挺特别。” 本来听说陈祁跟一个眼镜妹在一起就已经够新奇的了,没想到丁彦凯舔狗到愿意帮别人养孩子。 今日一见,副驾驶那位还挺清秀的,陈祁会喜欢也不奇怪,反正他审美向来就跟别人不太一样。 林潭秋透过后视镜,看到陈祁正抵着玻璃在睡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睡的。 很困吗? 昨天没有睡? 还没移开眼,就跟陈祁双目对视,对方的眼里没有丝毫惺忪,明显就是在装睡。 林潭秋移开眼,听到刘焱放了一首歌。 旋律有些熟悉。 林潭秋歪过头问:“这是什么歌?” “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刘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回答完反问:“你听过?” 林潭秋回想起来,点了点头:“小提琴版的纯音乐。” 刘焱轻笑: “对。” 肖畅忽然抬头:“啊,啥?” 陈祁环着胸带着不羁的倦懒说道:“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林潭秋只是偶然在网络上听过这段,之后在网上看到有网友回复的评论——漫天飞舞起圣洁的雪花,飘至这世间每个干净与不干净的角落。 陈祁倏地开口:“别笑了。” 林潭秋不经意弯起的笑意还没消散,回头看向陈祁:“嗯?” 陈祁别过头,重新闭上眼,懒懒道:“丑死了。” 林潭秋;“……” 她看着前方,一路上都没再跟陈祁说话。 下了车,才看到肖畅已经买好了几个人的门票,林潭秋也没再推脱,径直往里面走。 刘焱跟在后面,问:“你这门票怎么买的?不是说人很多吗?谁送的?” 肖畅不耐道:“你陈爷呗,让我专门开车半个小时买完票回去又给你们一起来的。” 武景在旁边笑眯眯地说:“你不知道,之前林妹妹来网吧兼职还是陈祁说让她来的,说我们不在的时候还能有人看店,工资他给,他妈的,陈爷什么时候管我我网吧的事儿啊,网吧被人搬空了他都能在二楼睡大觉,前几天我才知道,林潭秋是他那个后妈的女儿啊,我猜他们俩肯定之前认识!这绝逼是早有预谋!” 刘焱沉默了半响,停在原地:“那现在,是他们在约会?那叫我来干什么??你他么不早说!!!” 肖畅拍了拍兄弟的肩,满脸疼惜:“看你刚才来的时候那么开心,兄弟都不好意思敲醒你。” “想想陈爷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逸致陪我们出来玩啊?” 还不是林潭秋奶奶生病,跟着她心情不好,出来逗人开心的呗。 刘焱作势扭头就走:“都别拦我。” 海洋馆很大,有好几层,除了一切颜色形态各异鱼之外,二楼是海豚馆。 林潭秋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她的认知中只有菜市场上卖的能吃的鱼,看到白色的小海豚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眼睛都亮起来了。 旁边站着好多人,蹲在最边逗弄海豚玩。 大概是个脾气很好的生物,一直在跟来的人互动。 林潭秋一扭头,身后跟着的三个人已经跑没了,只有陈祁像是提不起兴趣一样跟在后面。 他经常打游戏都是在打发时间,从没什么爱好。 甚至于荤素不忌,甜的辣的都吃。 林潭秋没有等他,继续往前,找了一个人不是很多的地方。 身后陈祁大步走过来,捏住人的肩膀才止住她前行的脚步。 陈祁压着头,看她那张面无情绪的脸,手指紧紧捏着脸颊,唇瓣都被这个动作嘟起来。 “生气了?” 林潭秋不舒服地皱着眉,把人手挪开,不舒服地往前一步拉开距离,又摇了摇头:“没有。” 她跟那些人一样蹲在一旁,盯着里面正在游泳的小海豚看。 脚下大概有水,为了客人跟海豚的互动,并没有防护栏,林潭秋挪动脚时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一旁陈祁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了起来。 林潭秋后怕之余震惊地盯着陈祁看。 他刚才,一只手就把她颠起来了? 陈祁缓缓松开手,皱着眉问:“想下去洗澡?” 林潭秋鼓动嘴巴:“……谢谢。” 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重新蹲下来,又歪着头看正站着的陈祁:“小海豚有牙齿吗?” 陈祁:“有。” 林潭秋眨了下眼睛:“那我刚才掉下去岂不是就被吃掉了。” 陈祁闷声笑了声,靠近她蹲下身子,说:“不会,它们性格很好的。” 后面那三个小尾巴摇摇来迟,哄声笑着打闹。 声音充满了少年气,出众的外貌不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肖畅蹲在旁边皱眉:“哎,我看网上说,它会跟人接吻?怎么我在这都没海豚过来啊?” 刘焱:“可能是你太丑了吧。” 肖畅一巴掌呼过去:“你个傻逼,滚远点。” 武景站在老远都没过来,林潭秋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看到武景捂着嘴巴说:“我就不去看了,我还得留着初吻呢。” 林潭秋:“……” 刘焱毫不犹豫地戳穿:“放屁,你小时候偷亲小姑娘被写检查报告的事——” “哎!!!要互相伤害是吧?” 林潭秋好奇地看向陈祁,陈祁对上那双眼,解释道:“他俩青梅竹马。” 武景:“谁青梅!?” 刘焱:“谁跟他青梅??” 林潭秋勾着唇,手指轻轻泼了一下水。 武景挪动着脚,悄咪咪凑过来说:“放心,祁哥一直洁身自好,也就被告白太多次写过检查。” 林潭秋想了想写检查的画面:“是吗?” 武景:“当然了!接吻这种附有仪式性的东西,肯定只会跟喜欢的女孩做的,陈祁一看就没喜欢过。” 一个白色的小海豚忽然游了过来,两个小翅膀呼哒哒地扇着。 长着嘴巴,露出里面的舌头跟牙齿,很可爱。 林潭秋呼吸都轻了,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摸它的脑袋,小海豚却忽地闪躲了一下,又跑回了水里。 她有些紧张:“我要喂食吗?它好像不喜欢我。” 或者是饿了。 一旁陈祁紧紧握着林潭秋的胳膊,林潭秋才歪过头看他。 陈祁垂眸示意,懒散道:“你再往前一步,整个脚都要掉下去了。” 林潭秋不服气,也默认她拉着自己,继续盯着刚才跑过来的小海豚看。 它的身上看起来很光滑,应该很好摸。 武景自告奋勇,也有些兴奋:“我去买!” 林潭秋微微垂着头,手指动了几下,招了招手,无措地看向陈祁,又低着头看海豚。 忽地,海豚忽然扬起一身水渍,从海水中跳跃了出来,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空气中,掀起了不少水珠。 海豚凑近林潭秋,嘴巴轻轻在女孩的唇瓣上点了一下,随后张开唇,好似在笑,又迅速跑向水池远处了。 刚才那一瞬太快,林潭秋还有些愣怔,等回应过来已经被陈祁整个拉离了池边一米远。 干涩的唇瓣上还带着被海豚弄上的水渍,林潭秋顿了下,手指碰了碰唇,还能回想起那一秒的柔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武景说的话起了作用,她脑子里正在想,她是不是没有初吻了? 陈祁黑着脸,从兜里找了一张纸巾出来,递给林潭秋。 林潭秋莫名地看向他。 陈祁低下头用纸给她擦嘴唇。 语气不善地说:“不嫌脏?水里很脏的。” 林潭秋接过纸,在唇上随意擦了两下,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 陈祁好像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林潭秋刚站起身,一旁一个脖颈上带了一个摄像机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带着帽子跟眼镜,脖颈一个蓝色的身份牌,看到林潭秋,微笑着说道:“你好,我刚才拍照的时候抓拍了一张照片,本来是准备删掉的,不过很好看。” 他说完,就紧张地把摄像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林潭秋看。 头顶的灯光照耀出海面的五彩斑驳,海豚身上仿佛带着白蓝色的光,向上跳跃,唇瓣跟女孩的贴了一下。 女孩双目清亮,脸上的表情清冷脱俗,完全是杂志封面的精修大片。 男人怀揣着心思,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我把照片发给你。” 林潭秋确实觉得挺好看的,她没想到自己拍照也能那么好看。 一旁陈祁漫不经心地捏出手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是哪个报社的?” 男人哽住了:“啊?” “当老子是死的?” 心情不怎么美妙的陈祁阴着脸,冷声冷气地说出这句话:“报社允许私自拍摄路人照片吗?” 男人看了两人一眼,本来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兄妹。 碰上陈祁那张杀人的表情,他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删了还不行吗,您可别举报我啊。” 新来的被举报,实习期很有可能都过不了了。 男人歪着头满脸委屈转身离开,又听到颀长少年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站住。” “我这就准备删!一张照片你有必要吗?大过年的!” 陈祁挑眉:“加个微信。” 男人:“……” 出来海洋馆,林潭秋跟着几个人去了附近的大牌档吃饭,一直都是陈祁付的钱,刘焱倒是不客气,说是让他们几个尽地主之谊,他今天要玩个尽兴。 经过饭桌上的聊天,林潭秋才知道原来刘焱已经在上大二了,今年二十岁,只不过长相过于稚嫩。 他性子很好,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在斗嘴中度过。 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只有陈祁烟酒都没沾,因此林潭秋往旁边瞧了好几眼,一直到陈祁耐不住,咬耳问她“干什么”,林潭秋摇了摇头。 陈祁微微挑眉,不再过多询问。 林潭秋忽然发现,他们这一群人,跟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内心坦荡,仗义,青春无畏,又充满着别人所的不能有的少年气焰。 坏的人从来不是他们,是那些嘴里满口风暴的人,是那些背地里作怪行凶的人。 明明是没人配得上陈祁。 灯光摇晃,酒瓶碰撞,她窥见了少年内里的光。 - 下午五点,刘焱嬉皮笑脸地问他们两个拿身份证没。出来后挤眉弄眼地说让陈祁先回去,他们三个要去开房。 林潭秋站在门口顿了一秒,看着他们三个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心想除了肖畅、刘焱,武景好像是在明年二月份才成年吧? 她顿了下,看向陈祁:“你不去吗?” 陈祁正在打车,听到这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结合上刚才刘焱的话,才明白。 他平静地看着女孩:“林潭秋。” 林潭秋狐疑:“嗯?” 陈祁面无情绪说:“他们是去洗澡,网吧的浴室坏掉了。” 林潭秋:“哦。” 林潭秋不懂为什么不去澡堂,不喜欢人多也可以开个单间吧? 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陈祁拉着她往马路旁走:“你在想什么?” 刚出门,被刺骨寒风吹得脸颊都疼,林潭秋一本正经:“没想什么。” 陈祁拉着人上了车,开了点窗户,才歪头看她。 “其他的传言无所谓,但这个不行,陈祁还是挺洁身自好的。” 林潭秋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没说话。 陈祁便不耐烦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又问:“听清楚没?需要我重复一遍?” 林潭秋跟他那双隐匿在暗处的双眸对上,他侧着脸,只能看到薄薄的唇瓣被光折射到。 她说:“听清楚了。” 第25章 烟花 烟花落幕,也未曾停息。 消寂了几天后, 元宵节夜晚时分,平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张灯结彩、礼炮轰鸣,手挑着牛马灯笼在大街小巷四处冲撞, 消淡的烟花爆竹在空中热烈绽放。 奶奶最近身体逐渐恢复, 因为花费了太多的钱,这些天林潭秋也没在网吧兼职了,她剩下的钱不多。 或许等到明年暑假, 要找个工资高点的兼职。她还要去南临, 还要交学费, 还要照顾奶奶。 林潭秋也从市面上买了一个小灯笼, 很小, 还没房子里的灯亮。 出了门, 她才看到别家的小孩穿着红棉袄,手里提着的小灯笼跟玩具似的,会发光,还会唱歌, 也不知道哪个天才发明出来的东西, 在这一年很是新奇。 林潭秋买了一个小花灯想把它放进海里。 大概是临近靠海的缘故, 这边倒是有元宵节放花灯的习俗, 里面写满的对新人的祝愿。 海边的人比往常多, 好多人搬了凳子与摄像机, 等待明早的日出朝阳,也有在这里摆烧烤摊的, 像是个大型聚餐现场。 “咦?那边还有个房子啊!有人住在那里吗?” “应该有吧, 我刚去看了,门前没张草,要是没人早就长了老长了。” “有有有!我看到了!还是个超级无敌爆炸帅的小哥哥, 真的,就跟明星似的,身材一级棒。” “人穿的棉袄你都能看出来?” “当然了,我可是专业的,练过的跟没练过的怎么可能一样,他一看就是有腹肌的那种,绝对脱衣有料。” 林潭秋勾着唇往那处看了一眼,小别墅似乎开着灯,应该是有人在的,门紧紧闭着,她猜想陈祁应该正在打游戏,或者跟那几个朋友在打牌。 她捏着灯坐在海边,把手里的灯放了进去。 记得小时候这个小县城还不是很发达,每天早上都有不少小孩来这里放纸船,比赛谁跑的更快。 十岁那年的某个秋天,不知道哪个养鱼场的鱼跑了出来,随随便便在海里一捞,就是好几条。 她每天早上都跟着爸爸都扛着渔网来,如果能钓到,晚上就有鱼汤喝。 现在却成了一个约会圣地了。 看着远处忽闪的灯光,海天一色,仿佛天空都被照亮了。 远处也不知道哪个有钱人,已经十一点了,还在不停地放着烟火。 林潭秋吹了会儿海风,独自坐了许久,有些无聊,正准备转身回去,余光忽然扫到站在他身后的陈祁,穿着黑色棉袄,揣着兜,酷酷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陈祁?你怎么来了?”林潭秋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陈祁揣着兜,理所当然说:“过年,要不然呢?” 林潭秋哦了一声,想起什么,看向陈祁,问着:“你的耳朵好了吗?” 月亮的面积小,她回去没几天,就没感觉了。 陈祁走过来,林潭秋站在他侧面,微微踮起脚才能接着远处的光亮看清楚纹身的状况。 陈祁轻轻偏了偏头,许是为了让她看清,林潭秋却被这忽然靠近的姿势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 陈祁回过身挑眉看向她,林潭秋敛眸,轻声低语:“你,别靠我这么近。” “为什么?” “我要看不清了。” 陈祁歪了歪头,微弯着腰让她看,声音蛊惑沙哑:“近点儿还看不清?” 向日葵的印记整个铺展在少年的耳朵后面,不靠的很近应该注意不到,也难怪那天出去的时候肖畅几个人都没发觉。 此时只有边缘有些微微泛红,应该是快好了。 林潭秋往后退了一步,站好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快要好了,恢复的不错。” 陈祁站直哦了一声,又说:“让我看看你的。” 林潭秋忽然感觉有些怪异的气氛在,但还是微微别过头让他看了。 远处蔚蓝的海水旁边,有一个穿着火红色舞裙的女孩站在篝火旁边跳舞,四周一圈人坐着入了迷,手里捏着烧烤挥舞,一舞将停,女孩微微弯腰,做了一个优雅的谢礼。 一个少年忽然冲动地站起身,一把勾住女孩的腰部,脑袋摁在她脸上,周遭欢呼声更大了,甚至引来了众人观看。 女孩毫不羞涩,修长的胳膊松垮地搭在少年肩膀上,与之热吻。 更幽静的远处,灯光昏暗,周遭寂静,无人注意到陈祁两人。 林潭秋微微弯过头,陈祁微微压着脑袋,唇瓣往下压,强飘飘地擦过她的嘴角边缘。 远处烟花怒放,气氛如同烈火熊熊燃起。 林潭秋微怔了下,看向陈祁,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残留的触感。 她的余光看到天空绽放不止的烟花成了形状,是两个极富意义且特别的字母。 写着“CQ”,随后又成型为“我喜欢你”。 这是一场盛大而热烈的告白。 林潭秋余光看到前方站着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精致的妆容,手里正抱着一束热烈灿烂的玫瑰花。 嘴角含笑,本想喊出什么的,看到林潭秋两人,僵硬在了原地。 林潭秋微微抬了抬头,踮起脚,微仰着天鹅颈,如同还在篝火中央跳舞的女孩一般,胳膊勾着少年的脖颈,致使他直面自己,随后轻轻舔舐着少年的嘴角。 “陈祁。”她低喃:“你在看什么?” 蛊惑明艳,声色张扬。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里,映照出少年的轮廓。 陈祁身子一僵,垂眸低看她,浑身不得动弹。 呼吸交缠,远处的热闹像是在给他们烘托气氛,暧昧忽起,邪火横生。 在林潭秋准备退去的那一秒,又被少年大大的手掌紧紧握住腰部,压下头,轻啄了一下少女娇嫩的唇,而后如风暴般的缠吻势不可挡。 烟花落幕,也未曾停息。 - 元宵节的第二天就开学了,开学时间是二月十六号,高考时间在六月七号到九号。 也就只剩下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他们的高中生活彻底结束。 学校制定了精准的计划表为高三学生更好的复习。 班长也在前面黑板左上角写下了距离高考的倒计时。 在这个阶段,仿佛一切都可以为高考让路,不少离校居住的学生申请住校,午休时间被学习占有,每到下课都宛如丧尸抢掠餐厅一般。 新来的班主任更是找了不少人谈话,其中,就包括学习占班级中等的林潭秋。 她的成绩并不稳定,有点时候运气好能冲进班级前十五,但大多数保持在二十五名左右。 班主任性格温顺,说话柔声细语,跟林潭秋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林潭秋不擅交际,只是点头。 “你要不要考虑住校?一来会节省很多时间,我们学校虽然是九点半放学,但很多学生都是十点多甚至十一点要锁楼的时候才走,早上也都来的很早,当然我并不是提倡这种行为,不过就算不想学习,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也是很好的。” “我看你很少跟班里的同学交流,其实多融入大家也是很好的,班里有兴趣小组,你的理综还不是很出色,平常如果有不会的话可以多问问数学组的同学。” 林潭秋摇了摇头,犹豫了下,解释说:“我奶奶生病了,她得在家照顾她。” 即使她的病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腿脚彻底不利索,走路都很不方便,林潭秋前几天才找了个木头做成拐杖给她。 班主任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发信息,我的微信就在班级群里,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林潭秋说:“谢谢老师。” 林潭秋走进教室,班主任也跟着进了教室,不多时,所有人走出门外,按照班主任排列的位置重新坐座位。 最后一排那个垃圾桶被搬到了外面,几天前班主任就让班里学生好好打扫了一番,通通气,用班费买的清新剂喷了十分钟才作罢。 林潭秋被安排到了门口的第一排,她从未坐过那么前面的位置。 旁边同桌是个小话痨,一下课能跟全班聊个遍,大概看林潭秋不是什么爱聊天的性子,也从未主动交好过。 只是有时候发资料,她也会帮林潭秋拿一份。 李小冉仍旧坐在最后一排,大概有了新的吐槽对象,也不会主动去找林潭秋。 下了课,林潭秋收拾书包回家,下了楼几看到站在楼梯口的丁一飞。 丁一飞叫了一声她,问:“在学校复习的怎么样?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吧。” 看哪个学费低一点的就报哪一个就好了。 丁一飞抿着唇,失望道:“我妈妈说让我,高考完出国留学了,要好几年才能回来。” 林潭秋说:“挺好的啊。” 丁一飞踌躇了一秒,问道:“你跟陈祁,在一起了吗?” 林潭秋微愣,摇头:“没有。” 丁一飞哦了一声,“我昨天去海边玩,看到你们……你喜欢他吗?” 林潭秋摇头,顿道:“不喜欢。” 丁一飞鼓起勇气说:“林潭秋,如果我回国,你还没有男朋友的话,我还有机会吗?我会改变的。” 林潭秋还是摇头:“没有。” 丁一飞:“……” 他郁闷道:“好吧,那你,要好好的,如果有……算了,反正,不要被陈祁那种人给骗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潭秋揣着兜,轻笑了声:“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儿。” 丁一飞明显不信。 你傻乎乎的。 “去吃冰淇淋吗?那边好像有卖。” 林潭秋喜欢冷天吃冰淇淋,点了点头说:“好啊,我请你吧,谢谢你之前请我喝奶茶。” 丁一飞摇头:“别,你又没喝到。” 两人还没走到那边,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忽然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盯着林潭秋看了一眼之后,叫着她:“林潭秋!你在干什么?” 两人还没走到冰淇淋店,诸丹晴就追过来了。” 丁一飞歪头皱眉:“她是谁?” 林潭秋几乎没什么朋友,况且这位的穿着,明显不像是学生。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吃了,你回去吧。” 丁一飞上前一步,担忧道:“可是……” “你回去晚你妈妈不会着急吗?” 丁一飞垂下头,鼓起勇气说:“我不——” 话还没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潭秋保证说:“改天请你吃吧,我说请你吃就一定会请你吃的。” 丁一飞丧气道:“好吧,那我走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啊。” 没收到我就报警。 林潭秋点头,说:“好。” 等人转身离开了,诸丹晴也已经走到了林潭秋面前。 “有事吗?” 林潭秋的话语很平静,却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诸丹晴一阵气急,举着自己的手机,威胁道:“我可是拍照了,你就不怕我把照片发给陈祁?” 林潭秋轻勾了勾厚重的书包,不想跟她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诸丹晴气的跺脚,也不敢做出什么:“喂!!!我告诉你,陈祁不过是玩玩而已!他压根都不会喜欢你的!” 林潭秋“哦”了声,转身消失在这条道上。 没一会,听到了后面那条街上女孩放声大哭的声音。 她驻足脚步,沉默了一秒,微仰着头想。 真好啊,有的人哭声都是张扬的。委屈叫出来,是因为总会有人哄。 第26章 春潮 你换衣服干什么? 奶奶最近有些寝食难安, 甚至食不下咽,林潭秋变着花样地学了不少菜样,奶奶胃口也不怎么好, 趁着周五放假, 她带着奶奶又去了医院检查了一番。 医生把她叫出来,说奶奶的身体已经愈发变得不好了。 这不是简单药就能治好的,她年纪已大, 有些手术会很难做, 且过程漫长, 也不能根治。 林潭秋眼角泛红回到病房, 奶奶笑着说:“小葵?医生说了什么啊?是不是治不好了啊?” 林潭秋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医生说, 好好休息就好了,你别乱想。” 奶奶躺着笑着:“等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哎, 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 奶奶轻声叫着她:“我们回家好不好?也不知道剩下多长时间了, 不想呆在医院, 闷得慌, 难受。” 林潭秋摇头:“不行, 还要治病。” 奶奶第一次很严肃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须臾,深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吧。” 林潭秋绷紧着唇, 手指擦拭着眼角, 拿了药才带奶奶回了家。 这几天她都在家里看书,陈祁没在去酒吧打拳,林潭秋给他发了信息才知道他这几天也在网吧, 除了打游戏就是在睡觉。 夜深人静,只有桌子上一个小台灯亮着光,林潭秋偶感而发给对面打了个视频电话。 手机滴滴的响,界面上只有陈祁的头像在晃。 视频很快就被接通了,林潭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用一摞书抵着,找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准备写面前放着一张理综卷子。 画面的那边是一片黑暗,还有被子摩擦的声音,随后一双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把一旁的灯光打开,整个房间倏地亮了起来。 他正躺在被窝里,脑袋上的银发凌乱地紧贴在额头上。 身上只穿了一件纯色睡衣。 大概是在被窝里闷的,他的脸颊少见的有些泛红,跟着眼尾都有些红红的。 但他的样子,不像是刚睡醒,不然不会接电话那么快,眼底也不会如此清醒。 他捏着手机,只能看到脑袋出现在视频里。 林潭秋顿了顿,捏着笔没动静,两人对视良久,陈祁撑不住了,妥协道:“有事吗?” 他的嗓音很沙哑,喉结也滚动着,眼睛好几次错开跟林潭秋的对视。 林潭秋在第一道数学题上选择了A选项,不疾不徐问:“你在干什么?” 陈祁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看不出来?” “哦。”林潭秋提议道:“你不看书吗?明天就要一模了。” 陈祁嗯了声,补了句:“正要看。” 林潭秋提议:“那我们学物理吧?我正好有题想问你。” 陈祁点头,清了清嗓子说:“可以,哪个卷子?” 林潭秋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书皮:“物理的题王争霸,你们有吗?第五张。” 陈祁还没起身,只是翻了翻身子,又别过头看了一眼,说:“那先挂了?我找找。” 林潭秋不解:“为什么要挂?” 他不是穿着衣服吗? 那边没回应,只是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摄像头被盖住了,画面又是一片黑暗。 大概是在网吧二楼,那个房间不大,他自己一个房间,很安静,能听到他把手机扔到一旁之后,水流的声响。 浴室修好了? 林潭秋知道他洗澡洗的很慢,自己先做了一道大题,等写完对照了下答案,写错了,中间把某个力给判断错了。 林潭秋丧气地在卷子上打了个大红叉,捏了捏脖子,看到手机里晃动了几下,有了清晰的画面。 屋内的灯光大开,陈祁换了一件蓝色的睡衣,身上套着外套,坐在桌子面前。 最近已经三月份了,天气逐渐开始回暖,不似冬天那么寒冷。 林潭秋捏着笔点了一下卷子,对着手里画面,不经意问起:“你换衣服干什么?” 陈祁从抽屉里翻了好久,才找出一支笔来,听到这话立马放下笔准备站起身:“不写我去睡了。” 林潭秋快口:“写,写的。” 陈祁捏着笔在手里打转,林潭秋时不时回问几个问题,他都能得心应手地回答出来。 对面问完就开始认真地写作业,陈祁就捏着笔在卷子上随便选了几道题写。 大概有些太过无聊,陈祁看到她认真的脸,忽然挑眉问了一声:“你昨天吻我干什么?” 林潭秋正在做题的思路忽然被打断了,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张唇瓣,昨天陈祁跟疯了般,她快要透不过气时把人给咬了,此时还带着一点泛红的痕迹,明眼人看一眼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心虚,眨眼轻声:“那你先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陈祁抬了抬手臂,仰躺在椅子上,姿态恹懒,微闭着双眼。 两方沉默了一秒,继续各干各的。 安静的夜晚凉薄如水,月光从窗前映照在少女的课桌上,伴随着钟表转动的声响,还有女孩时不时的发问。 手机屏幕上,即便是画面并不清晰,也能看出对面的人正耐心地坐在桌子前玩。 林潭秋一边做着笔记,一边犯困用手掌抵着下巴,脑袋在手里一晃一晃,等陈祁抬头看时,那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陈祁的呼吸放轻,盯着画面里的人看。 月光朦胧,灯光微弱,只能看清楚被凌乱发丝遮挡住的眼角。 她紧闭着双眼,抿着唇,像是睡着了也不安心,整个画面都处于静态,只有微颤的睫毛忽闪,以及旁边放着的指针转动声响。 陈祁捏着手机,合上卷子,把外套脱了轻轻坐在床上,忽然截了个屏,这张照片给换成壁纸。 不知道看了多久,陈祁才把视频给挂掉了。 - 第二天一早,陈祁下了楼看到外面正站着狄子阳,武景歪过头,打了声招呼。 “哎正巧,阿祁,有人找你呢。” BaN 陈祁咬了口武景买的早点,坐在前台撇了人一眼,良久才认出了这人。 初中他在学校不安分,骨子里总是带着些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跟明涛因为一些摩擦打过架,最重的那次是因为明涛带了几个人来,手里拿着刀,想给陈祁一个教训。 陈祁忽视了他们几人骨子里的阴暗,不小心中了招,就孤身跟几个人打了起来。 那几天他妈妈刚去世,陈严要新婚,等他知道的时候陈严已经领证了,说要去南临市发展。 他努力压制的怒火还没完全下去,就被明涛几个撞上的人给点燃了,因此那场打架说是解决麻烦,更像是发泄。 他们人多势众,陈祁虽也被刀子划了一道,但他以前在拳击馆练过,一拳打在了明涛的耳朵上,瞬间血就从耳朵的地方往下流,明涛疼的在地上翻滚,许久没站起来。 大概他的模样太可怕,几个兄弟看了这架势,没一个敢上的,没多久听到了警车路过的声音,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飞快逃走。 当时那群人里就有狄子阳,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只有狄子阳扶着明涛跑的,他还有点印象,况且来平潭之后,他也见到过这个人跟在明涛旁边。 那件事过去之后,初三放了暑假,陈严威胁陈祁不跟着他离开,就不把他妈妈生前的东西给他,陈祁只好跟着他们离开了平潭。 陈祁喝了口小米粥,看向前面这人,挑眉问:“有事?” 他跟这人应该没多大交情,就算是有,也是仇。 狄子阳咬着牙隐忍着,倏地直接跪在陈祁面前,还挺响。 他低着头说道:“祁哥,你帮帮我,借给我点钱,我奶奶生病了,我需要很多钱给他治病,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求你了,以后你想让我干什么都成。” 陈祁翘着长腿笑了:“你不去找明涛,来找我?” 狄子阳咬着牙说:“我跟着他那么多年!他连我奶奶的救命钱都不想借给我,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是现在这幅样子!他现在已经成了废人了,就算想干什么也没办法了。”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狄子阳低着头,声音哽咽:“我实在没办法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不是跟他关系不好吗?我可以……” 陈祁疑惑问:“你不是他兄弟吗?” 就算不借钱,也不会有不放过你这样的说法吧? 狄子阳脸色苍白:“他没坐牢,在医院跑了,我……给他下了药,他现在不光双腿残了,这辈子也别想开口说话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陈祁顿了下,问他:“你想要多少。” 狄子阳猛地抬头:“三……三万,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我会还给你的。” 陈祁拿手机转给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咬着:“滚吧。” 狄子阳紧握着手机,往后退着:“我会还给你的。” 等他走了,武景才撇了陈祁一眼,把手里的早餐吃完,最终也没问出什么。 没一会,诸丹晴就捏着包包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了。 陈祁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盯着电脑界面目不转睛。 诸丹晴来了之后就捏了个凳子坐在陈祁旁边,表情委屈:“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吗?那个林潭秋跟别人在一块儿,她那种乖乖女,跟我们就不是一路的!我跟江城哥说了,你要是还想去酒吧,随时都能去,而且,这次江城哥给你一场,费用多加两个点,怎么样?”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陈祁哦了一声,站起身往楼上走。 诸丹晴跟着上楼,咬牙切齿:“你他妈真的就喜欢她??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陈祁看了一眼正要下楼的肖畅,语气很淡:“解决她,别让来烦我。” 肖畅看着诸丹晴站在台阶上哭,摇了摇头,无奈地耸了耸肩。 当天下午五点多,肖畅跟刘焱的高铁回南临,陈祁开车把两人送到高铁站才回来。 武景仍旧坐在店门口打游戏,有人来就看一眼,也很闲。 网吧这几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错过了刚开学的严谨时期,这个时候逃课的同学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林潭秋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日用品,路过网吧门口,只看到武景正坐着,陈祁他们都不在,一模出了成绩,她特意看了一眼陈祁的,其实在高三成绩基本稳住了,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陈祁这样,南临大势在必得。 她对了答案,还有些题目看不太懂,便给陈祁打了电话,想问一下。 对面很快接通了。 “你们不在吗?” 陈祁正站在路口走,旁边是吵闹的街市,他刚把车停在那边:“你去网吧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我路过。” 陈祁:“等我一下。” “不用的,我就是路过而已。” 陈祁自说自话:“我大概十分钟。” 林潭秋没话了,转身走了进去。 武景正坐在前台吃炸鸡,香气扑鼻,看到林潭秋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把手里的烤串递给她。 “别拒绝啊。” 林潭秋淡笑着接住,歪头看向旁边:“肖畅呢?” 武景说:“回南临了,可能有事吧,不知道。好吃吗?” 林潭秋咬了一点,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另一边,陈祁拐了个弯,老远便能看到网吧的牌子亮着红灯,低着头给林潭秋发微信,那条还没发出去,骤然被一个袋子蒙住,肩膀被棍棒狠狠地打了一下。 第27章 春雨 “你先松开我,我们回去了。”…… 林潭秋一边咬着烤串, 一边对着他的屏幕看,还是之前的那个游戏,他正一挑三, 上面显示都死了十几回了, 愣是不投降,没过一分钟就站起来继续拼命撑着。 林潭秋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这儿, 他感觉投降太丢脸才硬撑着, 正准备站起身去门外等, 武景忽然开口闲闲地跟她八卦。 “妹妹, 前几天, 祁哥跟诸丹晴的队伍还解散了, 现在你跟他那个是全服排名第一的队伍。” 林潭秋惊讶,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是吗?解散干什么?” 武景莫名其妙:“当然是不想让你吃醋了!女孩子不都很有……占有欲的吗?” 林潭秋轻笑:“他们不是朋友吗?” 武景有些震惊,游戏都不管了,悄咪咪地说:“诸丹晴喜欢祁哥啊!她可是你情敌, 如果祁哥跟她靠近, 你可要注意点了。” 林潭秋没反驳她跟陈祁的关系, 反而疑问道:“可是, 如果他主动跟别人靠的很近的话, 我还干嘛注意?直接分手不就行了吗?” 武景睁大眼睛, 草了一声,默默束起一个大拇指。 妹妹这恋爱观绝了啊。 亏他还害怕她被骗。 哎, 不对。 武景立马反驳:“不对, 是那个女孩喜欢祁哥的,祁哥才不喜欢她。要是有个你不喜欢的人追你,被你喜欢的人看见了, 你要怎么解释?” 林潭秋还真认真思忖了下:“是朋友。” 武景大吃一惊:“就这样啊?” 林潭秋没感觉有一丝不对,点了点头说:“嗯。” 手机响了起来,号码是平潭的,但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一旁武景在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投降了,重新成立了一个队伍,开着语音,对面是肖畅跟刘焱。 “你们到了?” “早就到了好吧,天都黑了,快开,别墨迹,我还等着外卖呢。”对面的声音经过电子的过滤传过来。 林潭秋看他们玩的很开心,站起身走到门口,接听了电话。 “喂?你是?” 对面是个陌生的男声:“你好,江城。” 林潭秋往路远处看了一眼,此时没什么人经过,萧条大道,只有昏黄的灯光闪着。 按理说,这个时间,陈祁应该已经到了的。 “陈祁呢?”林潭秋猜到了什么,问道。 江城轻笑了声:“陈祁在酒吧,林小姐想来找他吗?” 林潭秋皱紧眉:“你有什么事儿吗?” 给人打电话的同时,林潭秋给陈祁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过去,半天也没人回复。 江城那边才出现一阵回声,他的嗓音也距离手机远了些,慢条斯理道:“不来也没关系,只不过想请林小姐听一场大戏而已。” 林潭秋眼眸微眯,正想挂掉转身叫肖畅,又霎时顿住。 电话里传出几阵熟悉的声音,随后是江城用刚才号码发来的一段视频。 她听着对面几声嘈杂,低着头,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往画面上看。 是酒吧二楼的一间卧室,跟她去过的陈祁的房间构造差不多。 陈祁正一脸潮红地靠着墙壁,床上,是正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裙的诸丹晴。 林潭秋瞬间就明白了两人此时正在发生什么。 她手指松动,良久没有动静。 陈祁在路上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了,一个成年人怎么都不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估计空气里的被喷了什么东西。 “草。” 陈祁低着头,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试图自己能够更加清醒。 诸丹晴坐在旁边,低着头没敢说话,过了会叫着陈祁,才说:“陈祁……这是……江城哥安排的,我事先不知道的。要不……” 诸丹晴走到陈祁旁边,看到他脖颈出了汗,青筋冒气,眼尾都泛着红。 话还没说完,陈祁忽地站起身,手掌紧紧扣住了女孩的脖颈,把人抵在墙壁上。 手掌的力道很大,毫不犹豫地渐渐收紧。 诸丹晴微仰着头,痛苦地紧贴在墙壁上,甚至能感觉到身子被他一只手抬了起来,她的呼吸在一寸一寸的消失殆尽。 手指紧紧掰着他的手掌,却也纹丝不动。 诸丹晴满脸涨红,惊恐地看向他 “陈……陈祁,你疯了……放开我。” 陈祁眯着眼,松开手把人扔在地上,诸丹晴大口大口呼吸着,脖颈染上一道红痕。 “算计到老子头上了。” 他的声音邪佞阴狠,眼眸里都是红血丝。 捏着旁边的台灯,往地上一摔,玻璃制灯管裂开,空气都凝滞了一秒。 玻璃片被握在手里,任由玻璃撕裂掌心,顺着纹路一滴一滴往下流出血,神情阴鸷,语气掺了寒冰:“你最好不要靠近我,我不能保证你今天能活着出去。” 诸丹晴恢复过来,才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祁:“艹,你他妈有必要吗???我又没有让你负责!现在是你被下药了好吗?这个门被锁了,除非外面有人给你打开,否则不可能的,你要是不……你就等死吧你!” 陈祁皱着眉,感觉浑身滚烫,额头冷汗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他往四周瞅了一眼,撑着身子,脚步强飘飘地,扶着墙壁去了那边浴室里,直接锁上了门。 随后是浴室浴头被打开,水哗啦啦地往下流。 陈祁喘着气,倚靠着墙壁,冰冷的水从头顶往下灌,浑身颤抖不止,咬着牙紧紧握着手里玻璃,掌心的血顺着水往下流。 坐在外面的诸丹晴艰难站起身,手指揉着脖颈,皱着眉走过去,叫了好几声没人回应便狠狠拍打着门。 “陈祁!你在干什么?草,你出来,我让江城哥给你送药!” “你听见了没有啊?” 诸丹晴气急,踹了好几脚,厚重的磨砂玻璃门纹丝不动,里面除了水流声毫无声息。 她开了窗户准备喊下面的人,但又害怕有人往上面看,传出去她的脸面都要没了,只好生气地拍打着门,希望有人过来开门。 早知道就不应该鬼迷心窍地听从江城的馊主意。 江城正在视频室抽烟,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他站在室内,没一会,又捏着烟烦躁地站在门口处,静静地抽了一会,一旁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走了过来,很尊敬地叫了声“江哥”。 他很疑惑为什么江城要这样做,这些年,江城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诸丹晴,大大小小的礼物更是没断过,每个有关她的节日比自己的都记得清楚。 但是今天,诸丹晴生日的今天,却把自己喜欢到大、养到大的女孩送到了别的人床上。 少年不太理解地抬起头,看到那双猩红疲惫的双眼又想安慰:“江城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丹晴姐也许……” 江城扔了手里的烟,没吭声。 “你跟着我多久了?” 少年垂眸:“我是跟小姐一起被你从孤儿院捡回来的,已经十年了。” 江城语调没有一丝感情:“出去。” 少年不再多问,点了点头退下了。 江城推开门,重新进了监控室,一抬眼,看到视频上的画面,陈祁的手掌正紧紧握在诸丹晴脖颈上,眼神明显没有想要留活口。 他忽然慌张,骂了一声,脚步错乱地上了楼,拿着备用钥匙猛地开了门。 彼时,诸丹晴正坐在床上满脸苦巴巴的揉着脖子,江城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人没事,一脚猛的把浴室玻璃给踹碎了。 小小的浴室里,玻璃渣掉了一地。 江城盯着靠着墙壁冲凉水的人,声音阴鸷:“陈祁,你现在道个歉,还来得急。” 迷药的成分不是很大,且他不敢放太多搞的诸丹晴也受伤,浴室的冰水冲下来,陈祁清醒了大半。 陈祁唇齿微张,那双被冷水沾湿的双眸像是浸了冰:“我道你妈。” 骤时,拳头带着冰冷的水珠挥了过去。 - 立春已过,平潭的春天百花齐放,一场春雨压过烦躁,在暗时来临。 林潭秋蹲在门口,手指紧紧握着手机,维持着一个动作不知道蹲了多久。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她明明可以去叫肖畅的,但是她没有。 这对陈祁来说,应该,应该不算什么的对吧。 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惹了明涛后就跟着爸爸后妈离开了平潭,但那些痛苦的报应,却尽数降临在一个明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林潭秋身上。 她怎么可能不怨恨。 如果不是陈祁,那三年,她根本不会惹上一个秦诗琪,也不可能过了三年水深火热的生活。 凭什么那些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他根本从来不知道,因为他,让另一个人遭受了什么。 林潭秋眼睛被风吹的泛疼,眨了眨眼睛,微微仰头,才知道是下雨了,雨水往下流,没一会越下越大,甚至开始雷声轰鸣,树叶摇摆。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擦过脸颊,站起身忽地跑进去。 声音沙哑,有些急躁:“武景,陈祁在酒吧出事了。” 肖畅双手捏着手机,茫然地抬起头:“啊?” 林潭秋忙不迭地拉着人往外走,声音焦急:“他出事了,你快点去。” “艹。” 武景反应过来,也听出了事情的紧迫性,猛地冲进暴风雨里。 她跟武景到了酒吧时,刚开了门,便看到浑身湿透的少年正摁着江城的脑袋往墙壁上砸,手指还紧紧扣着他的衣领。 一旁诸丹晴哭眼角跟鼻尖都泛红,估计是还没反应过来去叫下面的人。 江城的个子虽跟陈祁许多,却很纤瘦,此时站在他面前,被人拉着仿佛一个待宰的羔羊。 下一秒带着无穷力量的拳头便挥了过去,江城整个人被扔在了一旁,脸红肿着,吐了一口血水出来。 陈祁微眯着眼,不知江城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陈祁又像是疯了一样蹲下身,紧紧扣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狂劲儿,像是准备把人撕裂。 林潭秋被眼前的画面惊滞住了,等回过神,忙不迭地推着武景,大声叫着:“你快去把他们拉开啊!” “陈祁。” 林潭秋走过去扶着人,叫着他的名字,陈祁才恢复神智一样,歪着头看她。 林潭秋盯着他看了几眼,发现他全身都湿透着,手掌处不停的有血往下流,大概是自己弄的,一身的伤痕。 少年颀高的身子站起身之后,便整个压在了林潭秋身上。 他身上滚烫得厉害,呼吸粗重,眼睛里含着红血丝,手掌紧紧扣着林潭秋。 陈祁声音低沉,语气里带着沙哑以及很浓重的鼻音。 “林潭秋。” 林潭秋挣扎着:“你先松开我,我们回去了。” 陈祁没吭声,闭着双眼,纤长的黑睫如同鸦羽,只有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叫着林潭秋的名字。 他的呼吸紊乱,额头上全是冷汗,拳骨上也都是擦伤。 “对不起。”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低喃。 林潭秋拉着人的胳膊,心滞了一瞬,视线放在远处躺着的江城身上,随后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拉着他走。 最终还是肖畅扶着人走出了网吧,打了车去了海边小别墅。 林潭秋看着前面的路,才问:“不去医院吗?陈祁好像发烧了。” 武景摇头:“祁哥不喜欢去医院,还是回别墅吧,他别墅其他的没有,就药多,一会儿辛苦你照顾一下了。” 武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陈祁正大概是睡着了,正倚着林潭秋的脖颈纹丝不动。 到了别墅,陈祁身上只是简单包扎了下,手腕上缠了不少白色纱布,看起来伤得不清。 林潭秋上好药,把陈祁放在床上,顿了一秒,又叫着客厅的武景进来。 武景推门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啊了一声。 林潭秋还没说话,忽然被床上的人给拉了一下,她没注意,整个人磕了一下跟着陷入了被子里。 眼前忽然被被子糊住,林潭秋皱紧眉,把陈祁的手掰开,扯着被子把人给盖住了。 她忽然就想起,陈祁的药效是不是还没过…… 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对着门口的武景,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去照顾他吧,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奶奶会担心的。” 武景满脸茫然:“啊……可是……” 林潭秋没等他说完,转身往外走:“我先走了。” 等人离开之后,别墅里陷入寂静。 武景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床上浑身的陈祁,给人把被子一拉,只露出个脑袋出来。 裹成了个蝉蛹,动也动不了。 他给肖畅打了电话,说了这事之后,肖畅立马买了高铁准备回来。 “等等,你说林潭秋告诉你的?她为什么知道?” 武景捏着手机,挠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好像接了个电话,可能是陈祁给她打的?” 肖畅那边嗤笑:“怎么可能,陈祁出事了为什么不给你打给她打?不过也只有那个电话能解释了,但是……她在门口接电话接了半小时??她明明可以接听到电话就通知你的,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我就知道……”肖畅咬着牙:“那个林潭秋,最好不要跟阿祁在一起了。” 武景不懂:“啊?” 肖畅讽刺地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个林潭秋就是故意的,上次要不是他陈祁会被关进去?她就是故意不跟你说,等着江城跟陈祁打起来吗?她根本就不喜欢祁哥!” 武景动了动唇想解释,但回想起之前那些事,好像都是在认识林潭秋之后。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肖畅郁闷:“我他妈怎么知道?她出现之后发生的事儿还少吗?她再跟陈祁待着,陈祁会因为她毁了自己的。” 武景垂眸,看了一眼床上,他身上的灼热劲儿更厉害了,唇齿干裂,正叫着某个名字。 不用细听都知道是谁。 武景踌躇道:“要不然,等到高考完再说,你知道祁哥现在多喜欢她的……况且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江城干的,等高考完,林潭秋还要跟她奶奶生活,肯定也不会跟着祁哥了。” 肖畅妥协道:“也行,反正也没多久了。” 第28章 钢琴 “林潭秋,你别哭了。” 林潭秋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老人睡眠浅,听到开门声问了一声,听到林潭秋的回应才安稳继续睡去。 最近天气持续转温, 太阳炽热, 不少人褪去棉服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外套。 林潭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学校,穿着长袖都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了下课,林潭秋才给陈祁发了条微信。 她摸着脖颈处, 那条红绳正挂在脖颈, 上面的吊坠对着阳光发着光, 即便她不懂, 也摸得出玉制很好, 外观更是漂亮, 是个很珍贵重要的物件。 她没什么表情地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陈祁,你送给我的玉佩不小心碎了。】 她把绳子从脖颈取下来,紧握着手,直接捏着绳子扔进了教室外的垃圾桶里。 手指摩擦着脖颈处的咬痕, 过了许久, 她用了陈祁给的药膏涂抹, 已经快要好了, 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疤。 一直到把那处搓红, 也没看到陈祁的回复。 上课铃声敲响, 她只好回了教室。 班主任是个严格负责的老师,教课更是言语诙谐有趣, 时不时还会给学生灌一些能够听得下去的鸡汤, 对每个学生关怀备至。 班里没什么人敢在学校开小差,那些上课向来调皮捣蛋的人都老实了。 林潭秋到了下课才敢开机的,一路往外走, 一边看到陈祁回复的两个字。 【没关系。】 她明明是上午发过去的,他是下午才回复的,他干什么去了?昨天发烧还没好? 林潭秋没多在意,关上手机回了家。 之后的好几天,林潭秋都没有给他发过信息,陈祁也从未主动发来过什么。 很奇怪。 那个不是她妈妈送给他的吗?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对。 一直到深夜,林潭秋坐在椅子上捏着毛巾擦拭着头发,都要准备睡觉了,收到了武景打来的电话,接听之后,对面是肖畅的声音。 “喂?” 肖畅喘着气:“林潭秋,你能过来一下吗?在海边那个小别墅。” 林潭秋撇了一眼课桌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十分了。 “有事吗?”她问。 肖畅冷静道:“阿祁生病了,一直都没好,不乐意去医院,你来照顾一下他。” 他的态度强硬,丝毫没觉得林潭秋会拒绝。 林潭秋沉默片刻,开口:“我又不是医生,我去了有什么用。” 肖畅气急:“林潭秋!你他妈别太过分了,你要是不来,我有——” 林潭秋垂眸,捏着手里的玉佩,透过窗户看到自己那张苍白的脸。 “我现在过去。” 她挂了电话,就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动静惊醒了老人,林潭秋说:“陈祁生病了,奶奶我去看一下他,等会就回来了,如果明早没回来就是直接去学校了。” 奶奶皱眉:“生病了?严不严重啊,要是严重就去医院看看,你赶紧去吧,有什么事儿给奶奶打电话。” “哎小葵?他就是……你那个哥哥吧?” 林潭秋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对。” 奶奶捂着林潭秋的手,拍了拍轻声:“我看你们关系还是挺好的,等以后,你有了什么麻烦也能找他,你跟人家关系处好些才行。” 林潭秋“嗯”了声,很懂事地说:“我知道。” 就转身离开了。 从这里走到海边小别墅花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海边寂寥,远处呈现深蓝色,月光照在上面,时不时泛起晶莹。 林潭秋推开门,走进院子,看一旁有一块空地,以前大概是种植了什么,此时的杂草正发着萌芽,再过几天,大概就跟外面的荒林一般了。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住在客厅门前台阶上坐着正抽烟的武景。 武景看见人,站起身,吩咐了几句之后,还是不确定地问:“你接电话的时候……” 林潭秋没有否认:“对。” 武景颦眉,不理解:“为什么?” 林潭秋摇了摇头,随后问:“江城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她应该跟江城没什么关系,没仇没恨,林潭秋不懂他为什么打那个电话,笃定了她不会告诉别人去帮陈祁吗? 武景扯了扯嘴角:“诸丹晴喜欢陈祁,江城喜欢诸丹晴,估计想成全诸丹晴跟陈祁吧,首先先把你这个陈祁喜欢的人给废了呗。” 陈祁真跟诸丹晴上了床,江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顺理成章的结婚。 估计也是想让林潭秋死心吧,一石二鸟之计罢了。 但他也不太明白,江城当时跟陈祁说了什么他反应那么大? 林潭秋诧异:“喜欢?他们不是……” “没血缘关系。”武景耸肩。 江城对那个所谓的妹妹宠爱到不行,就连把她送到别人床上都干的出来,可算是没谁了。 听说诸丹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休养,凭江城向来黑吃黑的手段,陈祁把诸丹晴脖子弄成那样,他没找来估计都是诸丹晴在拦着。 临走前,武景还是问了句:“你,喜欢祁哥吗?” 林潭秋跟他对视许久,没吭声,武景才扯了扯嘴角,挫败了似的:“我知道了。” 看错你了。 等人离开,林潭秋敲了敲门,没听到声音,才拧门进去了。 客厅里没人,有着一张武景写下的字条,林潭秋随意看了眼,扔在桌子上,又捏起旁边放着的白色药膏跟纱布,敲了敲陈祁卧室的门。 她正打算拧门而入,忽然被陈祁拉了进去。 脚步被他带着,眼前的景物一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抵在墙壁上。 卧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最近回暖,屋内倒也不冷。 黑暗处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手臂的炽热温度,他身上滚烫,明显还正发着烧。 都过去一星期了,还没好? 林潭秋想起字条上的话,感觉到少年的下巴跟她耳朵靠的很近,又蹭了蹭,呼吸很重,炽热的气息一股一股往林潭秋敏感的耳尖处打。 她轻轻推了几下,别过头,沉默半响,开口道:“陈祁,我帮你上药吧。” 陈祁下颚抵着女孩的肩膀,忽地抬头,垂眸盯着她看,即便是无光,也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脑袋昏沉,眼睛半眯着,勉强才能撑着身子。 微压着脑袋,感觉到女孩的反抗,唇瓣狠狠紧贴在她的唇瓣上,几经辗转,撬开唇齿,牙齿毫不客气地咬在她的唇瓣上。 林潭秋被禁锢着脑袋,动弹不得,被迫地接受少年的汲.取,直到感觉到唇瓣刺裂般的疼痛感,才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剧烈地反抗。 陈祁松了劲儿,被人推开,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唇瓣,揉捻出湿润感,又涂抹在自己唇瓣上。 “哭了?”他的嗓音嘶哑的很,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潭秋往旁边走了几步,手指慌乱地摸索着开了卧室的灯,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他的额头上正带着伤痕,被人随意缠了一条白色纱布在额头,穿着单薄的背心,也能清晰地看出浑身都是伤,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潭秋当时只是听了一小会,就给挂掉了。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以为陈祁会妥协的,最多不过是跟…… 目光触及手掌上那道极其深的疤痕,已经结痂了,因为刚才的撕扯又开始冒开血珠。 僵持许久,林潭秋蹲下身把刚才掉落的药膏拿起来,默不作声地给人涂药。 陈祁盯着她看,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人看向自己:“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的小脸像是平常一样,仍旧没什么表情,仿佛从不会大喜大悲,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从不参与任何悲欢离合,把自己置身所有事情之外。 正在拆棉签包装袋的林潭秋顿了下,抬眼时眼睛还有些红,唇角也被咬出一个伤口。 她的声音很平静,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陈祁不会发现,跟上次一样,她摆明了是故意的,也从来坦荡,没想过隐瞒。 林潭秋:“你知道了。” 陈祁坐在床上,瞧着她,还是沉默。 林潭秋把手里东西拆开,捏着人的手掌,用消毒术给伤口消毒,语调故作平静道 “陈祁,我就是故意的,江城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他们给你下药了,但我没及时去。之前也是。” 陈祁没等她说完,一把把人拉在怀里,瘦弱的身子比陈祁整个抱住,严丝合缝。 任由着林潭秋反抗挣扎也没松开,刚刚涂抹上消毒水全都被蹭掉了不说,身上又多了好几道抓痕。 陈祁低着声音,颓败又呢喃 “林潭秋,对不起。” 林潭秋身子僵硬一秒,随后推阻着他的胸膛,想要挣开困锁。 呼吸加重,感觉到他死死地抱着自己之后,才呜咽着一口咬在人的肩膀上,没有丝毫留情,没一会,口腔里就带着血腥气。 感觉到陈祁手里没了力气,林潭秋用力一推,把人直接推开了。 她大步往后退了一下,看到陈祁整个人无力地仰躺在了床上,闭着双眼,没了知觉。 她垂着头,头发凌乱地盖在双颊处,想要转身离开,看到那个人还是蹲下身子把地上的药膏拿了起来。 凑近,看到陈祁脸颊泛红,手掌发抖,唇瓣苍白,整张脸都带着病态。 武景说陈祁身上伤的不清,怎么都不乐意去医院,靠着一点伤药硬拖着,他实在没办法。 林潭秋重新抽了一根棉签,给他受伤的地方涂了药,又在厨房煮了一碗感冒发烧的药,等到温度适宜给他灌下去。 药顺着他的唇瓣洒了一床,他一口都没喝下去。 林潭秋只好一只手撬开他的唇齿,一点一点给人喂下去,手指碰到柔软的唇,触感太过清晰,林潭秋颤了颤睫毛,只能加快速度给他灌药。 他大概是烧的不轻,整个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林潭秋听不清,一直到整完汤药喝完,她才把碗放在一旁,手指却被人咬着不放。 等林潭秋想要抽出时,他牙关紧闭,咬得更紧的。 “嘶。” 林潭秋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有些担心自己的手指被这个昏迷不醒的病人给咬掉。 只好捏着人的脸颊,生气地叫着他:“陈祁!松口。” 话音刚落,陈祁睫毛微颤,就松开了,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林潭秋忙拿出来,看着手指处一道白月牙的印儿,刺痛感一股一股涌上来,吹了吹才缓和。 劳心劳力地把人扔进被子里,她才喘着气皱着眉站在一旁,去厨房看了一眼,这次里面倒是有点小白菜跟鸡蛋,大概是武景买来的。 厨房也有使用过的痕迹,没想到武景还会做饭? 林潭秋在厨房炒了个鸡蛋,自己还没吃,本来躺在房间里睡着的人忽然出现在房间门口。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林潭秋吓了一跳。 醒的还挺是时候。 “你,想吃吗?”林潭秋举了举盘子里的煎鸡蛋。 陈祁揉了一下脑袋,头发很枯草似的耷拉着,手指碰了下额头,晃悠着走了过去。 林潭秋就煎了一个鸡蛋,被走过来的陈祁捏着筷子一口吃完了。 陈祁吃完才意识到不对劲,病恹恹地仰躺在沙发上,撑着意识问:“你没吃?” 林潭秋:“……” 人真的,坦荡一点比较好。 她没什么情绪:“你吃饱了吗?我先走了。” 站起身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你的玉佩,对不起我弄丢了,我会赔给你。” 陈祁顿了下,轻笑:“什么意思?” 空气凝滞了一秒,氛围被彻底打破。 “装什么装?你不是知道了吗?”林潭秋语气冰冷:“陈祁,你不该来平潭的。” 凭什么这场风暴里,只有他置身事外。 陈祁站起身,紧紧扣着女孩的手腕,微眯着眼睛,神情阴狠:“这就是你的目的?林潭秋。” 林潭秋脸色也不太好,手腕被少年紧紧握着,仿佛被困了枷锁,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垂眸,看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正慢慢从掌心里晕开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林潭秋用力用另一只手想掰开,微抬着头,眼眸微红,带着晶莹。 “放开我。”林潭秋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陈祁,我真的,很讨厌你。” 陈祁用力把人拉进自己的怀抱里,女孩的身子紧紧跟他贴着。 他低着头,下颚还埋在女孩的脖颈处。 林潭秋用力地退嚷着人,声音控制不住地嘶声裂肺:“陈祁,你放开我!” 陈祁的声音平稳又赤诚,声音低低地盖在女孩耳畔,感觉到她在自己胸口处颤抖,更加用力把人抱在一起。 “对不起,林潭秋。” 林潭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脸颊留下泪痕,用力地咬在陈祁脖颈处。 如果不是你。 她高中三年不会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如果他没有惹到明涛,明涛不会找秦诗琪欺负她。 如果,他爸爸没有跟徐芳结婚,她也根本不会是陈祁那个所谓的妹妹。 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林潭秋有时候都会分不清,是不是上天过分偏待她,才会这么多灾难降临。 可为什么有的人,从出生便是顺风顺水,仿佛整个世界都会顺着他一样。 有时候又觉得,是不是她太贪心,想要的太多,才会觉得怎么都不满足。 可是,她也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生活而已。 林潭秋的挣扎逐渐平复,耳畔徘徊着陈祁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是否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生活。 可是那几句卑微的对不起三个字,从陈祁嘴里说出来,从那个仿佛眼里看不到全世界,只紧拥着林潭秋的少年嘴里说出来,却让她动容了。 林潭秋肩膀微动,吸了吸鼻子。 陈祁把人从怀抱里松开来,压着头,视线几乎与女孩平视,看到那双眼睫带水的眸子,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把最后那滴还未落下的眼泪抹掉了。 他的声音像是小狗乞怜,不爱说话的少年,最终也压着头颅,像是彻底落败了般,轻声承认错误:“林潭秋,你别哭了。” “带你去看个东西好不好?” 林潭秋眼眸微动,声音带着微灭的哽咽,却也无情到彻底。 “陈祁,我们以后,可以不要再见面了吗?” 陈祁准备拉她的手指僵硬住,神情凝滞,好似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女孩说了什么。 心脏仿佛抽丝剥茧般的刺痛袭来,像是有一块,一直往下沉。 “好。”他低声,手指轻轻抹着林潭秋的脸颊,还是哄着她:“林潭秋,我说过,你想要的,陈祁都会给你。” 房间内灯光大亮,林潭秋被陈祁带到隔壁一个小卧室里。 里面灯关着,窗户大开,白纱窗帘被风吹的扬起,像是少女的裙摆。 明亮的清月越过窗沿,悄悄洒进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那是一架崭新的钢琴,正安静地放在窗前,开了门,便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排的琴键。 同时白色的椅子,带着镂空雕花,跟她比赛时放着的一模一样。 林潭秋站在门口,骤然停下,看到那幕,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恍惚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线,歪头看向陈祁。 “为什么买这个?” 钢琴的价格昂贵,这个牌子,大概要十几万,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陈祁轻声,有点撑不住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都冒出了汗:“很早就想买了,不是因为这事儿。” 林潭秋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话语残忍:“我不喜欢,陈祁,我不喜欢你送的东西,我先走了,你别跟着我,就这样吧。” 林潭秋刚转身,就听到撑着门的陈祁猛地倒落在地上。 他手上的血把墙壁上都沾染上了许多血渍。 林潭秋呼吸一紧,蹲下身子叫:“陈祁?” 她的手指碰了少年的额头,才感觉到滚烫的厉害。 她慌张地去了客厅给武景打了电话,这次仍旧是肖畅接听的,对方的语气不善。 “喂?干什么??” 林潭秋坐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正昏迷在地上的人,嘴里的话变换道:“你知道,陈祁小别墅里放的钢琴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肖畅不耐烦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这个破钢琴他过年的时候干嘛回南临打拳,陈祁呢?你喂他喝药没?” 肖畅忽然谨慎起来:“我告诉你,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啊,这次之后,你最好不要跟陈祁在一块了,见过的人不少,这么狠的你林潭秋是第一个,陈祁对你多好啊,都差点把你供成祖宗了,病这么久你……” 林潭秋果断挂断地电话。 低着头用力拉着一米八几大个子的少年躺在了床上,给人盖上被子,又放了个湿毛巾在他脑袋上。 等把人安置好,林潭秋站在门口处,盯着被月光映照的清晰轮廓看了许久,转身往外走。 夜色很深,林潭秋开着手灯照清楚回家的路。 脑子蹿上了许多回忆,乱七八糟的侵袭着脑海。 痛苦的,不堪的,难过的,无力的。 仿佛过去的十八年里,像是被困在一个没有窗口的房屋里蜷缩着,她从来没感觉到有一件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令人愉快的。 慢吞吞走到门口,她垂下眸,眼眸微侧,余光又看到了一旁石墩上一滩的血渍,跟上次一模一样,大概是鸡血。 心里陡然蒙上一层凉意,她猛地往远处看,空旷寂寥的地方,路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经过的痕迹。 她的脑袋猛的一疼,手指撑着额头,微晃了晃脑袋,目光触及那处,又明明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林潭秋慌忙地眨了眨眼睛,手机的光对准,靠近了些看,石墩子上仍旧干干净净。 只不过前几天下了雨,屋檐上正往下滴着水,一滴一滴的,砸在石头上,炸开水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 林潭秋恐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匆忙往家里跑,紧紧锁上了大门。 第29章 南瓜粥 “喜欢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总不愿意眷顾她, 每次等到她准备放弃所有,管他的秦思琪,管他的明涛, 管他的陈祁……时, 总会有更坏的事情如同暴风雪一般迈着势不可挡之势猛烈袭来。 120救护车的声音在路上持续响起,行人让道,声响急促, 几分钟后停在一家已经生锈的大门前, 几个医生迅速抬着单架, 把人放在车上, 生死时速般往医院赶去。 平潭医院的一楼, 医生焦急地声音拨开人群, 推着车进了手术室。 门被关上,声音好似在空旷的过道里穿荡了许久。 林潭秋的呼吸还没平稳下来,额头满是冷汗,坐在手术室走廊手脚发凉, 低着头, 垂着的长发盖住了侧脸, 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许久。 一直过了不知道几个小时, 手术室的医生走出, 林潭秋才抬起头, 手指擦拭着脸颊,问:“医生, 我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林潭秋苍白着唇,唇齿微张, 又重复问:“什么意思?” 医生很抱歉地垂下头:“请您节哀,最近最好住院养病,或许还有希望。” 不多时,林潭秋看到他拿了一个单子过来,上面写着各种医学术语,以及医生耐心地在耳畔乱七八糟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针,刺得脑子发疼。 等手术结束,转移到病房之后,林潭秋把手里所有的钱都转移到了一张卡里,还是不够。 她吸了吸鼻子,给班主任发了消息,请了假,手指无助地翻看着列表。 等翻到底,才猛然发觉,她的世界里,好像一直都没有别人。 就算是这种危急时刻,她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甚至于也没有可以给她出主意的朋友。 她深吸了口气,仰躺在椅子上,后脑勺抵着墙壁,冰凉的手指抬起轻轻贴着有些红肿的双眼,凉意侵袭,才感觉舒服了些。 她在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 余光里晃出一道橙色的影子,她放下手,微扭过去,看到侧边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正紧握着一杯热腾腾的南瓜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漂亮干净,那些凛冽的疤痕平添了几分强劲,指甲上是一个个漂亮的小月牙。 林潭秋顺着手指往上,抬起头,视线刮过脖颈,唇瓣,鼻尖眉眼,才看到是昨天晚上还在床上躺着的陈祁。 他的脸色仍旧很苍白,一双本就漂亮的眼眸,像是珍贵又脆弱的玻璃石,银发衬托整张脸白的过分,病弱又败类。 额头上被换了纱布,另一只受伤的手被缠了很厚的白纱布,大概是医生处理的,包扎的很好。 林潭秋顺着那双手看,才看到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显然,他正在输液。 她怔了怔,看着对面正开着的病房,他大概从对面走过来的。 直接把吊着药瓶的杆都拿出来了。 林潭秋一时之间有些哑语:“你……” 陈祁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声音温和:“喝了,你的唇留血了。” 林潭秋舔了下唇瓣,才感觉干到已经翘皮了,有些轻微的撕裂,怪不得她刚才感觉有些疼。 她还是拒绝:“谢谢,我不想喝。” 陈祁手指又悬空了会儿,见她真的没胃口。 又把杯子递了一下。 “那,可以帮我打开吗?” 林潭秋:“……” 默不吭声地把盖子打开,吸管插在里面,重新递给陈祁。 林潭秋仰着头,脑袋抵着墙壁,不太想要面对陈祁,索性歪到了另一面。 耳畔是他喝粥的声音,吸管吸入南瓜粥的声音很凸显,他喝粥的动作倒是很安静,站在旁边一动一动,炽热的视线打在林潭秋身上,一直到那杯本就不怎么多的南瓜粥喝完,发出吸管的吸气声。 陈祁这个姿势刚好能看到女孩纤长的脖颈,以及耳后的小月牙,漂亮干净又有些精巧,像是女孩儿贴的可爱贴纸。 大概是两个人纹身的部位太过深,耳朵往后压,又有头发遮挡,很少人能看到这个小纹身。 不多时,林潭秋有些撑不住了,硬着头皮站起身,姿态像是逃窜一般走入病房,把门外的人隔绝。 - 转眼距离高考已经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班级里老师很少再讲课本新题,不约而同地让同学们开始复习以前做过的错题跟笔记。 林潭秋下了课就回了家,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肖畅武景对她的冷淡,即便放学路上偶尔遇到,也装作互不相识。 她也只默不吭声地往前走,性格又恢复到一年前那个不喜欢说话、放在人堆里不起眼的女孩。 学习压力大,熬夜过度,林潭秋在某天放学配了一副一百多度的眼镜,为了防止晚上看书时眼睛过于疲惫。 天气炎热,开始入夏,林潭秋穿着白色短袖,长裤,背着书包,从南大街经过老远看到了远处站在门口的陈祁,他带着黑色鸭舌帽,黑色短袖上一个奇异的花纹,站在那边正跟几个人在聊天,手里夹着烟谈笑风生。 林潭秋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去了医院,这几天奶奶都在住院,她没有办法,面对医生的一再催促,困窘纠结之下只好给手机里那个从未有过聊天记录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这个号码还是以前徐芳在平潭时候用的手机号,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用了。 她手指紧紧捏着手机,一段字在输入框打了十几分钟,修修改改许久,垂着眉眼,给对面发了过去。 【妈妈,可以借给我点钱吗?】 【我一定会还你的,算我求你了。】 给人发了条信息之后,林潭秋深沉了口气,低着头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地坐在走廊长椅上。 徐芳当年走的时候就铁定了想跟他们划清界限的,现在,又怎么可能借给她钱呢。 她恐怕巴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但是,万一呢? 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多么可笑,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她只能向那个抛弃她嫌弃她,从没想过跟她有什么联系的母亲求助。 听到脚步声,林潭秋抬起头,看到是治疗她奶奶的主治医生。 她站起身上前,艰涩说道:“医生……我奶奶的医药费,医院可以垫付吗?我很快……” “啊?” 白医生愣怔了下,说:“你奶奶的医药费已经付过了,今天早上的时候付的,你不知道吗?” 林潭秋怔忪:“什么?” “就是那个年龄不大的男生,上次跟你一起来着,我会以为他是你哥哥呢。”医生轻笑。 - 陈祁在吊完水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院,独自去了楼下不远处的早餐店吃饭,吃完就回了网吧。 肖畅几个准备回到南临发展,他们最近在搞什么机车维修,这些年的积蓄足以开一家店,也不能一直得过且过。 况且,陈祁本来对打拳也没什么兴趣。 肖畅站在门口,问了句:“哎,祁哥,你大学想学什么啊?” 陈祁手里捏着烟,跟大清晨的雾气冲撞在一块儿,声音略哑,许是感冒还没好全:“不知道,不一定。” 武景:“不一定??这什么意思啊,你不会不打算去高考啊?” 陈祁微挑眉。 肖畅不明白了:“不是,你学习那么好不去高考?你没事吧?” “我不喜欢学校,再说吧。” 肖畅连忙劝阻:“可别啊,你还是去上吧,大学也就四年?上完了你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到时候发展那么快,你还能找个不错的工作。” 细细想来,陈祁能有这种念头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无拘无束的人,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一定要走上哪条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脑子聪明,点子多会的多,即便是不上学也有很多出路走。 之前要不是因为林潭秋,他压根不会去学校上学,也不会知道是联考就去写那么多卷子为了一个好的排名。 肖畅猛然发觉,林潭秋这个人,对陈祁的影响力太大了。 他仍旧不太明白,林潭秋有什么独特的魅力所在,能让陈祁这样。 “知道秦诗琪在哪吗?” 肖畅回过神来,说道:“之前不是流产了吗?没几天就出院了,不知道跟丁彦凯一起跑哪去了。” 陈祁手指微颤,烟蒂落在小水洼里。 “不过我听说,那个明涛是彻底完了,他的腿残了,又被狄子阳下了哑药,前几天捞尸队的那群人在一个臭水沟里发现人了。”武景耸了耸肩:“他得罪了那么多了,也不奇怪。” 陈祁捏着手里的打火机,在手心里打转,轻扬了下下巴,说着:“找找他们在哪。” 肖畅耸肩:“行。” 武景忽然动了下身子,手指遮了遮太阳,不自然地轻咳说:“上楼吧,要喝酒吗?过几天这个店就要盘出去了,不喝剩下的就都给新老板了。” 陈祁动了动身子,看着武景站在自己面前,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抬,手里的打火机慢条斯理地一下一下按动。 “让开。”他说。 五月份了,入夏之后的天的确燥热难耐。 大街小巷上的各种穿着短裤凉鞋的人群,尽处都是卖菠萝、西瓜、哈密瓜的在摆摊。 尤其是附近一家开了新的奶茶店,口味新颖,招附近学生喜欢,这才刚下课没几分钟,门口就被堵满了。 林潭秋捏着手里的可爱多,因为比较小,她买了两个,给丁一飞跟李小冉也买了两个。 草莓夹巧克力的味道很甜,一丝丝的凉意蔓延唇齿,身上都凉快不少。 “我最讨厌夏天了!!热的要死,我们什么破学校,连个风扇都不舍得开??” 丁一飞单手捏着书包轻笑:“不是,你不知道吗?隔壁班开风扇的时候,那个风扇摇摇晃晃的,开了两天,直接掉下来了,还把一个男生脑袋上砸了个洞,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学校说是不要声张,这几天找人挨着每个班维修呢。” 李小冉震惊:“每次开风扇我都害怕掉下来,果然掉下来了。” 林潭秋轻舔着冰淇淋尖尖,点头认同:“我也不喜欢夏天,好热。” “我看你吃的还挺开心的。”李小冉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挤眉弄眼问:“哎!你跟陈祁,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潭秋咬着冰淇淋,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一旁丁一飞苦涩地笑了声,转移话题:“对了,过几天我们学校还有礼花呢,不是要高考了吗,说是一个祈祷什么的。” 李小冉翻了个白眼:“学校每天就会搞这些奇奇怪怪的,走吧,去海边。” 林潭秋捏着书包嗯了声,走到南大街,下意识看了一眼网吧的方向,刚好跟抬眼的陈祁撞上了。 大概是有阳光,照射进少年的眼眸里,只能感觉到他的双眸清透干净,遥遥看过去,只待一秒又自然错开。 林潭秋不知道他站在门口干什么,那么热的天,身上都会被晒红吧? 陈祁好像比他们都要白一些,皮肤白皙的人,会更明显。 林潭秋咔吧一声咬了一口冰淇淋筒。 越过骄阳大道,两人隔了很远,一个人在看,一个人在离开。 夏季的风总是燥热的,吹起女孩的白裙跟长发,顺着梧桐树叶的方向渐行渐远。 林潭秋跟几个人一起坐在海边,丁一飞看着远处,铺开课本,轻声说:“我们初中的时候经常在这边玩,那时候你也是跟现在一样,不怎么爱说话。” 李小冉惊讶,半眯着眼靠近:“你们初中就认识啊?” 丁一飞点头,像是回忆起什么,羞赧道:“嗯,初中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学校了,后来都考去了三中。” 林潭秋歪头问:“你不是说要出国吗?” 丁一飞抿唇:“那我,也还要高考的,国外申请的那个学校看高考成绩的。” 李小冉托着下颚:“我就不一样了,我就等着考完找个地方去打工赚钱去了。” 林潭秋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又问:“你出国后准备学什么?” 丁一飞迟钝,鼓起勇气:“我想学法律,我以后,要当一个匡扶正义的律师!” 林潭秋点了点头:“挺好的。” “你呢?”丁一飞带着希翼的目光问。 林潭秋摇了摇头,看着远处波澜起伏的大海,最近水流大,早上还会涨潮,海水蔚蓝,深不见底。 李小冉正忽然把林潭秋书底下压着的卷子给捏了出来。 “你这个怎么没写啊?班主任不是说其他的可以不写,但是要把这几张预测卷写了吗?” 林潭秋瞥眼看过去:“是吗?估计是我听错了,我以为是另一套卷子。” “你怎么回事啊,我都写了,虽然我妈肯定没钱给我上大学吧,但我要是能考上,还能拿出去吹一吹呢。”李小冉眼神对准林潭秋,犀利地盯着她看:“你最近上课,怎么魂不守舍的?我从门口过去都能看到你在发呆。” 即便是没几天都要高考了,班里也没人懈怠,几乎没日没夜的复习,反而向来学习认真的林潭秋坐在第一排下了课都在发呆。 有的时候上课,都能看到第一排的她歪头看向窗外。 李小冉怀疑:“你是不是,失恋了?” 林潭秋愣了下:“失恋?” 李小冉点头:“嗯啊,跟那个,陈祁嘛,现在六中那些老师可等着陈祁今年考出一个好成绩呢,他要是能考的好,连带着明年六中的新生都会增添很多,不过这人整天在学校找不着,我六中的朋友都说,要是高考那天他也不来,老师估计要气死。” 林潭秋轻笑,胳膊撑在膝盖上:“没有失恋。” 一旁沉默的丁一飞也忍不住了,生气道:“就是啊,都说了没有,你怎么总提他啊,能不能别瞎说了,林潭秋根本就不喜欢他。” 李小冉耸了耸肩,“我才不在意,说好了一会去烤串你请客的啊,一码归一码,可别反悔。” 丁一飞无语:“不会,说了请你们吃就请你们吃的,散伙饭嘛,你先把这个写完。林潭秋,你在看什么?” 林潭秋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她开着的屏幕上,是发给对方的几个字。 【陈祁,谢谢。】 她本来还想说,她会还给他的,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把这几个字给删掉了。 “丁一飞?喜欢是什么?” 第30章 关东煮 “你喜欢我吗?” 丁一飞顿了顿, 挠了挠头,看着自己卷子上的物理题,苦恼地想:“你这个问题还不如让我解开一个物理题。” 林潭秋耸肩:“很难解释吗?” 丁一飞思考, 有些羞赧地开口:“应该就是……想牵手, 拥抱,接……咳,接吻?” 李小冉邪恶地笑了声, 举了举手:“我知道!就比如, 我见到我们班那个石屿。” 林潭秋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他们班级一直来的第一名, 性格内敛, 不爱说话, 也没见跟谁关系好过。 丁一飞怪异地看向她:“你还会喜欢谁?” 李小冉羞涩地笑:“当然了!他学习好长得帅!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林潭秋笑了笑,丁一飞皱紧着眉看着她。 李小冉兴致高昂地从书包里翻出了个小视频出来:“来看这个。” 丁一飞好奇地凑上去,碰到一片白花花的画面,里面站起身了。 “草, 你干什么!!” 他的双脸涨红, 站起来还不算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小冉斜眼:“什么嘛!班里很多人看的!!” 丁一飞跟躲避瘟疫一样, 捏着自己的书包, 质问:“你不会跟石屿……” 李小冉猛地摇头:“没有没有!都没说过几句话好吧, 你可别瞎说。” 丁一飞哼了声, 站起身就要走。 李小冉忙不迭地抱着书包跑过去,被海风吹着, 还兴致搓搓地歪过头问林潭秋:“你要不要?我给你发一份。” 林潭秋捏着书包眨了眨眼, 李小冉轻挑了下眉。 丁一飞分开两人,谨慎地看她:“你别,学坏了。” 林潭秋跟着几个人往前走, 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上次接吻的时候。 陈祁的唇好像就很软,跟她吃的冰淇淋的奶油一样,有些甜甜的,身子却僵硬的很,不像刚才手机里画面中的两人那样游刃有余。 那天晚上,大概远处的烛火,都没有他耳尖红。 - 林潭秋回了医院一趟,回家的路上又看到陈祁站在外面,她拿着检测报告看完,坐在床边看到输液瓶里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老人的身体里,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奶奶的白发,捂着人的手掌坐在床边。 这几天老人睡眠时间很长,林潭秋要在学校上课,很少能赶得上她睡醒。 一直到晚上,林潭秋刚站起身,看到奶奶醒来了。 她惊喜地坐在床边,捂着人的手,轻声叫着:“奶奶!你醒了。” 奶奶嘴角轻扯出一抹笑。 “怎么就你在自己来了?” 林潭秋愣怔:“什么?” 她趴在老人的唇边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之前有谁来看过你吗?” 她之前想要借钱,给徐芳发了消息,对方都一直没有回复,林潭秋想,她估计是看到了,也不想理会他们了。 说不准害怕麻烦还要当即换一个手机号。 林潭秋以前不太懂为什么血缘这种东西这么奇妙,能把人牵绊在一起。 后来就不太懂,为什么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也可以这般毫不留情。 奶奶说了一个祁字,林潭秋便清楚了,眼眸看向一旁,怪不得,旁边放着一个漂亮的果篮,她还以为是医院送的…… 林潭秋抿唇,又听到她奶奶说:“那孩子,挺好的。” 林潭秋垂眸,点了点头:“是啊,他很好的,我之前借了他的东西,可能还不上了。” 奶奶捂着林潭秋的手:“等高考完,好……好好,生活,把我火化就好。” 林潭秋盯着那张历经岁月的脸庞,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声音有些哽咽:“奶奶,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奶奶笑了笑,手指更紧地捂住了林潭秋的手掌。 没过去多久,又昏睡过去。 林潭秋坐在原地许久,才转身出了门,夏季蝉鸣不止,风都是暖的。 她插着耳机走在路上,时不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歌词。 走到网吧门口,看到店门正关着,上面正贴着转租的消息。 她才猛然想起,之前武景跟她说过这件事,所以他们应该在高考之后就会搬走了。 林潭秋仰头看向二楼,里面的灯光黯淡,但还是能看得出,是开着灯的,几个人应该都在二楼。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肖畅跟武景的成绩不太好,但他们两个会的好像很多,即便是没有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也应该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业的。 陈祁,今年会成为平潭唯一一个黑马吗? 会的。林潭秋失意地想。 她大步往前走,远处有些漆黑,看不太清楚路面,便把手机上的灯光给打开了。 小狗忽然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从哪家跑出来的,只是对着林潭秋汪汪叫了两声,便一直往后退,害怕地跑开了。 林潭秋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等到小狗跑开,看不到影子,才抬步往前走。 远处那家关东煮的店也关了,此时跟刚才一般,贴着转租的消息。 估计是老板的妹妹也是今年高考结束,他们攒了点钱,准备去到别的城市工作。 时间被越拉越长,好像一切都在前进。 只有林潭秋站在原地。 她恍然回头,漆黑的双眸落在远处一个胡同的尽头。 一旁路灯照进去,才能看到里面的一点光亮。 女孩整个身体都被压在桎梏在沾满青苔的墙壁上,那是一双满是泪花的双眼,痛苦地皱着,被前面的人用白布条死死捂住唇瓣,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被抵在墙壁上的女孩,被几个陌生的女孩整个摁在墙壁上抽打。 一旁站在一个趾高气扬的女孩,面对着面前暴力的场面,眼底只有漠然。 大概是太烦,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正站在一旁慢慢的抽着,耳畔听到些声音,轻轻揉了揉耳朵。 林潭秋正要走,听到一阵匕首刺入肉.体的声响。 她的脚步止住,重新歪过看过去,秦诗琪满脸阴狠暴戾,颤抖着的手上正捏着刀子,一刀一刀把面前几个女孩给捅死了,旁边站着的黑衣保镖正立马上前摁住了她。 血花一点一点染红了衣服,几个女孩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翻滚 ,没一会虚弱地闭上双眼。 秦诗琪跟发疯了一样,捏着匕首乱刺。 女孩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草,你们他妈看什么呢!!快给我拦住她啊!!” 另外几个男生忽然惊起,害怕地捏着手里的棍棒,直冲着秦诗琪闷过去。 林潭秋揣着兜站在旁边,为了避免殃及池鱼,站在了一个刚好可以隐藏住自己的盲区。 刚站好,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放着一个丁一飞给的大白兔奶糖,低着头从兜里掏了掏,便感觉到身后忽然站着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少年的双手捂住了双眼。 林潭秋皱了皱眉,把人手拍开,无声地询问:“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害怕他们被发现,陈祁压低声音,唇瓣贴在她的耳畔。 “路过。” 林潭秋转了个身子,脊背紧贴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盯着陈祁看。 “是吗?” 陈祁往小巷深处看了一眼,咬耳问:“想报仇吗?” 林潭秋挑眉,歪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他耳朵上的向日葵的纹身,灯光下,仿佛很有生命力。 里面发出好几震嘶声裂肺的声响,场面应该挺凶残。 林潭秋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手机,一个一个按下了110 。 陈祁怔了一下,低眸看向她,林潭秋往远处示意了一下,口型说着:“走啊。”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阴暗处,陈祁手正垂在两侧,她直接伸进少年的手掌里,感觉到他手心很热,还有道没有恢复好的淡疤。 刚转身,远处捏着刀子的秦诗琪就走了出来,一转头就看到了林潭秋两个人在墙根站着。 她的脸上好几道抓伤,蓬头垢面,手指颤抖的抓着刀,也许自己也很害怕。 看到是林潭秋后,顺着恐惧感攀登而上的便是怒不可遏。 “林潭秋……”她咬牙切齿,猩红着双眼质问:“是不是你给明涛下的药??” 林潭秋揣着兜,眼神漠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脚步慢慢朝着两人走过去,乌黑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像是从游荡人间的阴鬼。 “如果不是因为你,明涛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流产!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 林潭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警车的警报声在逐渐靠近。 秦诗琪也听到了,迅速地往这边走,捏着匕首对准林潭秋。 陈祁往前一步,手指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一脚把人给踹到一旁墙壁上。 她大概也被那几个人给打伤了,腹部正冒着血,手指根本抓不稳刀。 陈祁一踢,又把沾满鲜血的刀子扔了老远。 秦诗琪长着大口,嘴里的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远处跑过来的丁彦凯姗姗来迟,看到此种场面,脚步被钉在原地一样,随后疯狂地跑了过去,抱起秦诗琪,手指摩擦着她嘴角的血痛不欲生。 陈祁拉着林潭秋扭头就远处走,最终警察到来了之后,找到这里的监控,还是让几人都去了警局询问。 出了警局,夜色已经很深了。 陈祁脸上不知道从哪儿蹭了一点血渍,林潭秋从兜里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陈祁接住,问了句:“饿了吗?”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现在还有吃饭的地方吗?” “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林潭秋点头:“有点饿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各自抱着关东煮从便利店走出来,坐在了远处公园前的长椅上。 月牙悬在天空,今晚还亮起了无数颗闪亮的星星。 林潭秋仰着头,看到这地方是个篮球场,她还记得李小冉说,在这边看到过陈祁打篮球。 林潭秋拧开手里的矿泉水,仰着下颚,歪头问:“陈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愧疚吗?” 陈祁捏着手里的冰镇饮料,长腿翘着,长臂懒散地搭在长椅上,听到这话哼笑了一声。 “我会对谁愧疚吗?林潭秋,我打人从来没有手软过。”陈祁说:“被我打残的人也不止明涛一个。” 林潭秋“哦”了声,歪头看他。 “那为什么?” 耳后的月牙跟天空挂着的那个差不多,却没有她眼睛里映出的好看。 陈祁把水放在地上,胳膊支撑着双腿,歪头淡淡道:“林潭秋,你告诉我,我会护着你。” “你要是没听清,我可以说第二遍。你早点告诉我,老子死了也不会让你受伤。” 为什么? 林潭秋躲过他的眼神,亦或是躲过夏季星空下里赤诚的热意。 “我不去监狱给人送饭的。”林潭秋仰着头把剩下的水喝完:“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 那些人都死了,只有陈祁好好的。 “明天要高考了,你……会考南临的大学吗?”林潭秋问。 陈祁不太清楚,但还是回了句:“可能吧。” 林潭秋直言道:“那我不去南临,我不想跟你在一个地方。” 陈祁身子僵硬了下,语气的坚定让他无法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是吗?这么讨厌我?” 林潭秋的笑意没什么温度:“你不是也没跟你爸在一起生活吗?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 “你妈妈送的那个小玉环,在我家,我骗你的,没有丢,等今天高考完,我给你。” 好疯狂,要高考的这天晚上,她看到那个曾经伤害自己的人被人打,跟疯子一样拿着刀,又被带进了警察局。 这个夏天好像很难忘。 良久,陈祁说了个好字。 林潭秋站起身,转身往医院走去,月光把人的身影拉长,她的脚步逐渐放慢。 回头的那一瞬间,像是NE电影的结局。 “陈祁?”林潭秋叫他。 陈祁捏着地上的水瓶刚站起身,视线穿透空气。 “嗯?” “你喜欢我吗?” 第31章 摇篮 耳朵红了。 每逢高考必然下雨, 今年也不例外。 林潭秋出了考场外面便是漂泊大雨,好在她提前准备了雨伞,出来之后便挤过人群, 径直往医院走去。 一场青春恍然结束, 不少兴高采烈的学生站在教学楼兴致昂扬地撕书叫嚷,仿佛想要这一点青春多上最后一抹欢快的色彩。 林潭秋却只是脑子有些空空的,为前路迷茫。 她本以为的痛苦苍白、度日如年的高中, 就这样悄然结束了。 像是一场沉默的暴风雨, 让人觉得诡异又惊慌。 奶奶昨天晚上忽然醒来, 还叮嘱林潭秋说要好好高考, 争取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 林潭秋只是沉默地嗯了几声, 说:“你要早点好, 等到我开学的时候,给你发大学学校的照片。 ” 奶奶说好。 她去医院之前在楼下买了份咸粥,奶奶现在还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也只能吃点粥啊什么的了。 上去了之后又听到奶奶问:“陈祁今天也考试吧?有没有问问人家考的怎么样啊?” 下了考场周遭一群人都在对试卷, 林潭秋没什么兴趣, 且把班级群都给退了, 微信里能删的人也删了不少, 本来跟她关系好的就没几个, 毕业了, 更没必要联系。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啊?问问他要报哪个学校,或者参考一下专业什么的。” 林潭秋轻笑:“他学习很好的, 跟我不一样。” 奶奶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孩子还挺好的, 性子也好,还能跟你玩到一处去,我医药费……是不是就是他给付的?这么贵, 以后……” 奶奶满脸沧桑地看着林潭秋,她是没什么能力赚钱了,且这病还不一定能治好,这债务都要落到林潭秋的身上。 她悄悄问过医生,自己躺在医院一天的费用,要搁平常,能用好几个月了。 想到这,眼眸有些湿润,声音都有些颤抖,叹了口气。 林潭秋眨眼:“我都还清了,你别想这个。” 奶奶疑惑:“你怎么还清的?” “之前那个红包里的钱,不是我妈给我的吧。”林潭秋捏着手里的湿毛巾,给奶奶擦着手说:“我都知道,我……给她打电话了,就算是我借她的,我以后会还清的,你放心好了。” 奶奶知道自从林南死后,林潭秋有多不喜欢徐芳,甚至连她给取的名字都要给改掉。 但两人毕竟还算是母女,林潭秋主动去找她,她也不可能会那么狠心拒绝。 奶奶并没有疑惑,只有心疼愧疚,她知道林潭秋是抱着怎样妥协的心态去找她的。 奶奶摸着林潭秋的手指,沉默着,瞬间没了胃口。 一直到深夜,林潭秋从家里找出了陈祁送给的小吊坠,放在口袋里,捏着去了海边小别墅。 肖畅两人好像出去玩了,毕竟高考结束,听说去了什么海滩旅游。 陈祁没什么兴趣,搬回了小别墅住着。 林潭秋知道他别墅的密码,跟他手机的密码一样。 又在洗澡。 他的手机倒是放在茶几上,上面放了好几个酒瓶,空了三四瓶,大概都是他喝光的。 林潭秋把小玉佩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一条微信消息的提醒显示在主屏幕上。 林潭秋听到声响下意思歪头撇了一眼,刚好看到自己的名字。 【祁哥你在家玩什么都行,可别去找那个林潭秋了啊,她……】 后面的消息就不显示了。 林潭秋放在桌子上后,倚靠着沙发,往四周看了一眼,刚好撞上从浴室出来的陈祁。 他的银发染了好久了,估计是洗的太频繁,有些褪色,看起来有些泛黄。 夏季本就热,洗完澡,少年的整个脖子都是红的,特别是耳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以至于耳后的向日葵很清晰。 林潭秋把手里的小玉佩递给他:“这个给你吧,给我真的要弄丢了。”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背心,黑色短裤,白皙的手腕处,那个黑色极细的皮筋异常明显。 她指了指:“把那个也给我。” 陈祁揉着头发,坐在一旁接过小玉佩时,直接把白色毛巾耷拉在肩膀上。 又把东西随手扔在沙发一旁。 “凭什么给你?”陈祁的声调不轻不重,翘着腿右手把玩着左手的皮筋,明明什么装饰都没有,也被他一直拉扯着,玩得不亦乐乎。 眼眸低垂,以至于那张白皙的脸都被头顶白炽灯照出阴影分明的轮廓感。 眼角的褶皱处带着些被雾气熏染的红,姿态很散漫的低着头,没给林潭秋眼神。 林潭秋好脾气地解释:“这是我的。” 陈祁抬起眼皮:“写你名儿了?” 林潭秋:“算了……” 反正他以后有喜欢的人的话,也会扔掉的。 “我先走了。” 陈祁猛地站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你给我发信息了吗?我手机好像欠费了吧,就没带。”林潭秋问:“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回医院了,我还要照顾我奶奶。” 陈祁笑了,揣着兜,长腿挡着:“昨天那话,什么意思?” 林潭秋也同样的姿势,垂眸:“没什么意思。” 她连亲情都看不太明白,更不太懂喜欢是什么,丁一飞也说过喜欢,但他的喜欢就是冷眼旁观,这跟李小冉没什么区别。 她不喜欢夏天,好像每年的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 上一年,高一的夏天,她爸爸死了。高二的夏天,奶奶眼睛看不见了。 高三的这个夏天,那些人死了,但陈祁在。 她无法把陈祁的出现清晰地判定为好或者坏的。 “我这个人,喜欢有始有终。” “给你发信息,你也看不见,那我就亲口说一声。” “喜欢。” 语调认真笃定,双眸紧紧锁定着林潭秋。 她注意到少年的双耳都跟着动了一下,如果现在靠近他,应该能感觉到少年全身都在紧绷,气息紊乱。 昨天那句话之后,陈祁也不是没有回答她。 他笑着,像是在嘲讽,声音很低,却穿风而袭。 “又想玩我吗?” 所以林潭秋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当时她看着远处,心想着,陈祁这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不是没想还。 “你昨天……”林潭秋问:“不是回答过了吗?” 陈祁固执的别过头:“谁说我回答了,我他妈还没说完呢你就跑了。” 林潭秋点头“哦”了声,示意了一下,说:“刚才肖畅给你发消息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陈祁捞起手机,解锁看到微信消息,没回。 林潭秋自说自话:“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陈祁扯着嘴角:“他敢一个试试。” 林潭秋轻笑了声,看着他眼角的红,想到了桌子的上的啤酒。 “你是不是喝醉了?” 陈祁摇了摇头,语气很不屑:“就这点,我能喝醉吗?” 林潭秋捏着手里啤酒,指了指外面:“我也想喝,一起吗?” 她走到窗户那儿,有暖风吹进来,吹的白裙飘扬,裙摆摇曳。 “外面有一块空地,还有个摇篮,是之前就有吗?” 陈祁从来拗不过林潭秋,索性没抵抗,直接跟着人下去了。 他“嗯”了一声,回想了下,才想起来这个应该是他妈刚买下这个小院子的时候弄的,小时候他也经常爬上去玩。 当时这块空地上还被种了一些小白菜,现在光秃秃的,肖畅前几天找人把这铲平了,说要种些草莓,等他们离开南临,有空回来的时候还能吃。 武景骂他扯淡。 林潭秋坐在摇篮上,看了一眼上面,也不知道经历这么长久的时间,一会儿会不会直接断掉。 她撬开一瓶新的啤酒,跟喝白开水似的,唇瓣对着酒瓶,给自己灌下去小半瓶。 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却不如第一次那般带着新鲜感。 林潭秋感觉绳子被推了一下,是陈祁站在旁边,手里抓着绳子,即便是摇篮扬起他也没松开。 摇摆的弧度很小,林潭秋只是看着天,又喝着酒,蜷缩在摇篮上。 一声也没吭。 林潭秋忽然问:“你之前,准备高考之后干什么?去南临上学之后找个好工作安稳下来吗?” “没有。”陈祁倚着旁边的主子,背对着林潭秋的方向:“压根没想去考。” “为什么?” 陈祁说:“林潭秋,我不是不讨厌陈严,只不过她说让我好好活着。” 林潭秋又喝了一大口酒,瓶子被扔在一旁,她又开了一罐。 “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母亲。” 林潭秋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昏沉,脖子都快要撑不住脑袋了。 “陈祁,你要,好好上学啊。”她打了个酒嗝,脸颊上红扑扑的,眼睛都半眯着,里面尽是水雾。 陈祁侧过头,捏着摇篮的绳子,问她:“还要吗?” 林潭秋微微抬头,柔顺的长发落在白皙的肩膀后,她抬起双手,猛地拽了一下少年的胳膊,迫使他低着头跟她对视上。 林潭秋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少年的面貌。 “你,真好看。” 林潭秋轻笑,肩膀都在颤。 随后仰着头,轻轻在少年的嘴角亲了一下,如羽毛浮过,像清泉滴下。 果然,跟刚才一样,肌肉都在紧绷着。 “耳朵红了。” 林潭秋很理智的评判,又舔了舔唇,兴致高昂地道:“要的,陈祁。” 第32章 变故 他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耀眼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外涌进来, 照耀出蓝色棉被下的两人交叠的身影。 陈祁睡觉一向规整,睡前躺在床上什么样子,第二天醒来就是什么样子, 此时却侧着身, 正被一个女孩紧紧抱着腰部,长发落在枕头上,一张小脸整个埋在他的胸口处。 陈祁是最先醒来的那一个, 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像是被捆了绳一样, 全身不得动弹。 窗帘没拉, 大开着, 阳光把女孩白皙的耳尖照的透明, 此时昨晚因喝醉染上的那抹红还被淡下去。 林潭秋动了一下, 呼吸加重,翻了个身子,就感觉眼皮被炽热的光线给照射着。 她遮着双眼睁开眼,坐起身, 才看到一旁的陈祁, 愣怔了下。 转了转了眼睛。 她记得网络上说, 做过之后会很难受, 她没有, 那就应该没有。 林潭秋狐疑地问:“你, 没事吧?” 陈祁揉了揉头发,皱紧眉, 心想这句话不应该他说吗? “没事, 你昨天喝醉了。” 林潭秋哦了声,转头看到这处能刚好看到远处绵延无际的海岸线,波浪汹涌, 跟碧蓝色的天连成了一片。 今天的天气极好,万里无云,碧海蓝天。 林潭秋身上还穿着昨天来时穿着的白色裙子,此时被弄得全是褶皱,只是拍了拍,她便下了床穿上鞋。 “我……”她疑虑了下,认真说:“我去看我奶奶了,先走了。” 陈祁哦了声,把床上的被子给扯了扯,看架势是要折叠整齐。 等旁边的脚步声往外,关门声响起,才把手里的被子一扔,整个人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了。 “靠。” - 林潭秋到达医院的时候,去了病房,看到里面已经换了人,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疑惑地看像这里,问:“请问,这里原来的病人呢?” 女孩的男朋友转过头,轻笑了声:“啊?我们也不知道,是医生安排的,你去问一下医生吧。” 林潭秋手里的东西顿时掉了,她骤然转身跑去前台,焦急地问:“医生,1023的病人呢?” 小护士是新来的实习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随后查询了一下,查到结果之后,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同事,迟钝了一秒说:“嗯……你是胡月的孙女是吗?因为我们昨天晚上一直在联系你,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您的奶奶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 林潭秋脑子里像是被震住了,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问:“我昨天下午来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主治医生忽然走过来,跟林潭秋说明了情况,一起去了另一个病房里。 林潭秋站在门口,看见床上的人被白布盖着,除了身体轮廓什么都看不见。 脑子里像什么东西在撞,震得头疼的厉害,连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她都感觉刺眼的很。 林潭秋站在原地许久,旁边医生说话,她才如同惊醒了一般点了点头说好。 嗓子疼,心底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的磨出血。 等到办完手续,看着手里一大堆的死亡证明,林潭秋站在门口,浑身无力,手指撑着墙壁,心里想,原来好天气不一定会发生好事情的。 林潭秋依照医院流程,坐在病房里许久,同意把人送回了殡仪馆。 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如果火化,火会不会很烫。 她失魂落魄回了趟家里,把手里的许多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屋子里。 还可以用的,一些不能用的,都整理好了。 又翻出了一张以前的全家福,即便是上面有徐芳,但那是唯一一张有林潭秋,奶奶,跟爸爸的照片了。 照片放在口袋里,她捏了一下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把手机扔在一旁,从抽屉里拿了点零钱,去医院把费用缴纳完之后,顺着大路往家走。 夏季的炎热使得每个人汗流浃背,即便高高扎起马尾,脖颈也被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林潭秋绕着大路,走了好远之后才发现自己转错了弯,绕了远路。 正想原地返回,听到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 远处的篮球场上,正坐着两个穿着球服的少年,大概是一起买的,后背上一个1,一个2 。 此时正捏着手里矿泉水懒散地坐着最边缘聊天,手下抵着篮球。 早上的阳光总是热烈灿烂,从远处照过来,把人头发照的金光。 林潭秋靠着墙壁坐下,跟陈祁两人距离不是很远,但也不算近,只能隐约听到两人的说笑声。 林潭秋弯着腰低着头,马尾擦过耳畔,隐藏在另一面是不易察觉。 那应该是陈祁的朋友,穿着不像是这里的人,他的朋友圈广,时不时都会出现几个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南临啊?你之前让我帮你找个房子,找了一个,距离大学城还挺近的,我之前也住过,那小区还不错,最近也不是特别贵,还挺划算的。” 陈祁身子往后仰,手掌撑着地面:“嗯,那就那个就行,回去给我拍个照片,我过几天去办一下。” 少年轻笑着:“准备去南临大了?我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在哪呢,一会我上高铁前能遇见吗?” 陈祁毫不客气:“遇不到。” 少年不屑一顾:“藏什么……德行,前几天我去西关那边,听说你爸跟你那个后妈离婚了。” 陈祁站在远处扔着球,听到这话才挑眉看过去:“离婚?” 篮球在地上砸的砰砰声,他捏着球走过去:“什么时候?为什么?” 林青空耸肩:“听说是你那个后妈挺爱赌的,现在钱都快要还不上了吧,我去的时候追债的刚好在揍人。” 他起了念头,捏着下巴建议道:“要不……我去找几个人补上几拳?最好打残那种,反正他们那脑子,肯定以为是追债的,也不敢声张。” “不用。”陈祁无所谓道:“我跟他们早没关系了,不关我事。” 林青空耸了耸肩。 “让我看看林潭秋的照片。” 陈祁:“滚。” “行!陈祁,万一弟妹看见我这张脸,可能就喜欢上我了,你可别怪我……”林青空话还没说完,看到陈祁捏着的篮球往这边砸,没丝毫留情。 他猛地一翻身,整个人趴在地上才没被人砸中。 咬了咬牙,只能当做什么的都没发生一样去捡球了。 林潭秋坐在太阳底下感觉有些晒,下颚用胳膊撑着,脚步挪动了几下才往阴凉里移了移。 眼睛泛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有被打湿的眼睫在颤动。 好难过啊陈祁。 她的手背碰了一下额头,滚烫滚烫的,脑壳里有些疼,可能是有些发烧了。 她站起身,垂着眸往回家的路走,离开之前,看到远处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裙子,长发齐肩,手里抱着一本书,模样清纯漂亮,款款走到陈祁两人面前。 陈祁歪头跟旁边人对视了一眼,低着头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捏着手机跟面前女孩说了什么。 几个人都在笑。 两人成功交换了微信,她就面带羞意跟一旁的同学一起离开了。 光线照射在身上,像是一道火炭,一下一下灼烧着皮肤,她感觉自己要化了。 化了也好,奶奶的火化已经安排好了,就算,就算她没有到现场,也没关系。 林潭秋从未感觉到自己身上是如此的疼,以往种种不及此刻万分之一。 她迷糊地半眯着眼,心想。 陈祁的大学,应该跟现在很不一样吧。 他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对不起,她没有办法把钱还给他了。 - 林潭秋的家里基本收拾好了,等明天早上,把这里收拾整齐,她就要去奶奶火化的地方了。 天气变幻莫测,早上还是艳阳高照,下午雨水又不要命地往下砸,电闪雷鸣,把院子都照得白亮。 林潭秋躺在床上是被雷声给震醒的,歪着头看到窗外养的几盆小多肉都已经被雨水砸的掉了下来,发出盆子碎掉的声音。 林潭秋起床喝了口水,手指轻轻捂着心脏,钻心的疼。 她给手机冲上电,捂了捂脑袋,好像还是有点发烧。 手机是在十几分钟之后亮起的,好几天没有开过手机,看到好多人都给她发了消息。 林潭秋一一回复说手机坏掉了,没来及修,谢谢他们的关心。 看到丁一飞已经飞往国外,看到李小冉离开了平潭,甚至离开了南临。 看到警察发的声明,说三十岁明某□□未遂,前几天被警方找到逮捕时,死状惨烈。知情人回复说检测出此人身上中了好几刀,双腿残疾,左耳听力障碍,且还是个哑巴,评论区一片吃瓜群众叫好。 南大街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儿,一位十九岁少女秦某为了自保拿刀捅死数人,防范过度,判处无期徒刑,这辈子在监狱被痛苦折磨,不生不死。 而学校在高考那天,一位高三二班学生周某,穿着一件白色裙子从三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后来被网友扒出,她曾被侵犯过,事情虽过去许久,学校的流言却总从缝隙中钻出来,她受不了,便跳楼自杀了。网友一片唏嘘,开始新一轮的抵制校园暴力。 风水轮流,事情好像一切都在变好,又好像一直被困在一个圈内,从未有人出去过。 林潭秋看了许久,看到陈祁发来信息,问明天早上要不要去看日出。 【日出吗?明天下雨。】 【不会,天气预报说不下。】 【日落吧,我不喜欢日出。】 【也行。】 【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哦,我明天看日落的时候,给你弹钢琴吧。】 【好。】 林潭秋又问:【你知道哪里有花店吗?】 【干什么?】 她脑海里想起了那场烟花下的告白,诸丹晴抱着的玫瑰花很漂亮,跟他相衬。 【陈祁,我想送你花。】 第33章 而生 我也想送给你花的。 陈祁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 想起了林潭秋说的花,一大早上就去了花店。 正值夏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 花店门口香气扑鼻。 他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本来想买向日葵的,但感觉这种花应该种植在土壤里更好看。 更别说他第一次送人花,也不能抱着向日葵。 最终经过老板娘的推荐, 还是磨磨蹭蹭地买了一束玫瑰, 没买太多, 一株就足够表达心意了。 陈祁订完花, 在附近吃了早饭, 看了看时间也才九点左右, 又去了一趟医院看望奶奶。 在前几天他也经常去看,只不过没跟林潭秋碰上过。 脑子里还能回想起奶奶说的话,说小葵小时候便过的不好,跟着她也一直吃苦, 希望以后陈祁能够帮衬一下。 陈祁说:“我会的。” 奶奶轻声笑着:“她这个人, 只是看着不太爱说话, 但心里门清, 这辈子都没啥好福气, 以后就拜托你照顾照顾她, 我也就安心了。” 陈祁还是说:“我会的。” 上了医院二楼,捏着果篮去了病房, 看到里面正坐着另外两个人, 陈祁愣怔了一下。 女孩看向门口,笑着:“你也是……” 她话还没说完,陈祁就陡然扔下果篮直接下了楼直奔前台, 询问那个病房之前病人的消息。 陈祁捏着手机给林潭秋打电话,一边疯了一样往外跑。 电话那边显示的已关机,他心脏跳的很快,手指捏着手机开始不停颤抖。在这一刻,也骤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林潭秋这么异常。 她根本从来没想过去上大学。 - 林潭秋走在海边坐了一会儿,回想了许多事情,也仍旧不懂为什么她会这般痛苦。 她爱的,爱她的,她不爱的不爱她的,都在慢慢消失。 好像她是一切的源头,总会有新的事情出现,拖另一个人下水。 这种无力感让她的精神麻痹,发聩,无力,只能失魂落魄一样坐在海边,任由着海水翻涌而来,沾湿裙摆。 海边的风还是凉爽的,驱散热意,把胳膊上沾的都是水珠。 她看着远处,想着趁着一切结束,有的事情还没开始,或许不该开始的时候,当机立断才是最好。 时间会冲淡一切,林潭秋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 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活着。 林潭秋叹了口气,站起身,海风吹动裙摆,海水淹没脚踝。 她感觉到了海水在朝她涌来,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她引向海水深处。 那大概有不一样的世界吧。 也许是渴望的,是触及不到的,是会令她欣喜若狂的。 是在这个嗫喏腐烂的世俗,所永远求而不得的奢侈。 她最后想,等晚上陈祁来这里看日落的时候,也相当于看到她了。 海面上没什么人,只有林潭秋孤身一个人在慢慢往深处走,水淹没鼻息的感觉异常清晰,胸腔被水堵住,呼吸也快要消失殆尽了。 此时,她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往下坠,眼睛已经快要张不开。 她一直想过,死前的那一秒她会在想什么?脑海里最重要的人吗?那会是谁。 但此时有了答案大概是一片空白的,像是在清除记忆一样,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往下沉,才窒息般睁开眼,往上空看。 清晨炽热的光线能够照进海里,因此还是能看到一个巨亮的光束,即便是在海水中也很耀眼。 在眼眸沉浸海水的深处,她睁大眼睛对准阳光,忽然看到一道如风般的身影跟她一同堕落。 看到他同自己一样姿势往下陷,却跟她不同。 他是想要救她的。 林潭秋脑子昏沉,在海水中晃荡,忘却了呼吸,忘却了一切痛苦悲伤,眼里闪出那道影子。 手指微动,想要抓住那个人。 陈祁,我也想送给你花的。 - 林潭秋醒来时,耳畔尽是电子仪器的声响,她带着呼吸机,手上还插着针管,整个人苍白无力地躺在床上。 张开眼就看到了一旁趴在床边的陈祁,她一醒来,陈祁就抬起了头,双目对视,陈祁站起身怔忪了一秒,随后猛地转身往外跑,不时抓着一个值班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被他拽着白大褂都起了皱,无奈地笑了笑:“等我去拿一下检查的仪器,不用担心,醒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医生拍了拍陈祁的肩膀,调侃地看向女孩:“看你男朋友着急成什么样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身边的人想想啊,珍惜生命。” 林潭秋只有眼睛转动着,等医生离开,她看四周的环境,距离那天应该是过了许久了。 陈祁的下巴长出胡茬,眼底还有红血丝,衣服都还是那天穿的那件,整个人都很狼狈。 医生过来检查了之后,说:“已经没有生病危险了,这几天好好修养,很快就会好,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平常注意不要吃太凉太刺激性的东西。” 陈祁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的很:“谢谢医生。” 医生走了之后,陈祁就坐在旁边削苹果,她现在应该是不能吃东西的,苹果是给他自己削的。 削苹果的时候很认真,头也没抬,没再看林潭秋。 林潭秋微动着手指,垂着眸,一点一点的挪动,也只是无力地放在了床边缘处。 她没有一丝力气,仿佛身体都不能自控。 “陈祁……”林潭秋虚弱的声音喊了一声。 他真的去救她了,那不是梦。 林潭秋想笑,又想哭,眼睛像肿了一样泛疼。 她在想,如果当初陈祁没有出现过,或者丁一飞跟陈祁这样,居然不惜命去救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或者如果这些都没有出现过,她是否也可以成为一个个性明媚、自信张扬的女孩,跟诸丹晴一样。 她很清醒地明白,她是羡慕那个女孩的。 陈祁抬起眼皮,把手里的苹果扔在一旁,仍旧不吭声,沉默地把林潭秋露出一根手指头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 空气中凝滞了一秒。 陈祁削完苹果,才恶狠狠地说:“你就算死,也是死在我床上 。” 林潭秋歪着头看他,感觉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死是很痛苦的,没人想的。 林潭秋歪着头,眼睛有些酸。 “我生病了,陈祁。” 骨头坏掉了,从内里到表面都是创伤,是一种可以迅速感染的疾病,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已经没有什么以后了。 BaN 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陈祁应该明白的。 陈祁只是淡淡地看向她:“林潭秋,你的命是我的。” 他紧紧握着拳,弯着腰差不多趴在林潭秋的脸上,迫使两双眼睛对视着。 “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谁会喜欢抱着一个拖累啊。 林潭秋轻笑,感觉陈祁才是那个有病的。 “好。” 林潭秋撑不住困意,声音逐渐虚弱:“等我好了,给你弹钢琴吧。” 第34章 蝴蝶结 对于白色,他天生臣服。…… “家里有过这种病例吗?” “没有。” “现在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头疼。” “你梦到了什么?” “打雷, 还下雨,我身上很疼,好像被抓破了, 一直在流血。我面前好像站着一个女孩正在笑……记不清了。” “你之前说你的幻觉是?” “我看到我家门口有血, 但发现一直都没有过。” “多少次?” “十几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记得了。” 林潭秋立起身,语气迟缓地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医生抬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请问。” “我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吗?” “如果很严重的话, 会。” …… 林潭秋出了院就被陈祁开车来了小别墅, 等她睡醒, 人已经在别墅床上躺着了, 一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 坐在床上恍惚了许久。 她下了床走出房间出了门, 看到陈祁开着电脑正在做些什么,林潭秋往四周看了看,紧跟着坐在陈祁旁边。 “我怎么在这?” 陈祁停下手指,歪过头挑眉:“不然呢?” 林潭秋点了点头, 站起身往门口走, 身后的声音传过来:“你干什么?” 林潭秋没吭声, 转过身看向陈祁。 陈祁皱紧眉, 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跟我一起住。” 这近似命令的语气, 让林潭秋瞬间就想起了在病房那句话—— 林潭秋, 你的命是我的。 林潭秋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唇。 “我回去拿东西,要不然穿你的衣服吗?” 她身上穿的还是陈祁不知道从哪买来的裙子, 看起来像是新的, 白色,跟她之前那件很像。 在医院她穿着病号服,裙子估计已经被医护人员给陈祁, 后扔掉了。 陈祁站起身,轻咳了声,点了点头说:“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起去收拾了生活用品,又去附近的手机店重新买了两款手机。 陈祁手机被海水浸泡,林潭秋的死机打不开。 去到店里,林潭秋想了想自己的余额,想买一个老版的手机,只要能打电话发信息就可以了,她平常也不怎么喜欢玩,且两百多就够了。 就在她还在那边思考要买翻盖的还是不翻盖的时候,另一边的陈祁已经买好了两款,新的,一模一样。 林潭秋回头,看到他递给她。 见人盯着自己不动,陈祁就知道她生气了,正想要好脾气地说已经付钱了,退不了的时候,林潭秋语气温驯:“谢谢。” 陈祁愣怔了下,他回想起以前,林潭秋便很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任何好意,也从来不会主动说自己陷入过什么困境。 即便是肖畅几个人吃饭带着她,她第二天都会从家里带一些自己做的食物给大家分着吃,不管怎么样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把别人的好意回赠过去,好像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等陈祁回过头,林潭秋已经在补新的手机卡了。 打开新手机看到日期,林潭秋才恍然发现原来高考已经过去许多天了。 回到别墅,把行李从车上放下来,就带着陈祁一起去了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去了海边。 她在想,如果她那天没有动去死的念头,是不是还能看到奶奶被火化,是不是也会反悔想要给她找一个安身之地。 等把骨灰随风洒在海水里之后,看着阳光清晰地照射出空气中灰尘的起伏,没几秒,便消失不见,她才坚定地觉得,不会的,她死后也要一同洒进这边海里,陆地上的生活实在太痛苦了。 林潭秋无聊地坐在海边,看到陈祁正在打电话,他没刻意回避,声音能听出来是肖畅跟武景,他们要回来了。 林潭秋刚站起身就被陈祁被拉住了,他也跟着站起身,只是敷衍地对电话对面“嗯”了一声,随后问林潭秋干什么。 林潭秋没有吭声,余光扫了一眼手机,跟陈祁对视了几秒。 她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好像有的人天生就是会懂她的,她不知道是陈祁足够聪明,还是巧合默契,她即便是不说话,他也能看懂林潭秋想要表达什么。 文字是表达者的宿命,陈祁是林潭秋的。 对面大概意识到了林潭秋在这里,忽然嚷嚷起来:“草!林潭秋是不是在你旁边?你有毛病吧陈祁?” “肖畅。”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语气平静带着警告,对面顿时噤声。 “祁哥……你……” 陈祁默然:“挂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潭秋这时候才意识到肖畅他们几个是多么厌恶自己,同样也能说明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好,毕竟陈祁因为她受伤了,他们作为兄弟一方,她就是罪魁祸首。 可能在他们看来,她现在就像是咬住陈祁不放的毒蛇,正在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而农夫被妖蛇蒙蔽了双眼,知道蛇有毒也还要救。 林潭秋跟奶奶一起生活的地方被彻底锁上了大门,她其实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大部分生活用品都买了新的,放在跟陈祁的小别墅里。 林潭秋不太喜欢夏天,但却跟向日葵有着相同的习性,喜欢在烈日下晒太阳,陈祁当天就把院子里的小摇篮加固了之后,放上去了一个新的白色镂空花篮,人可以半躺在上面,还有一个小毛毯。 每到中午,总能看到林潭秋坐在上面睡觉。 他从花店买了一些葵花籽,老板说这种花最适合在沿海的城市养育了,陈祁买了一大袋,林潭秋就抓着一把瓜子在旁边吃,看着大少爷模样的陈祁真的找出了工具挖土,准备好好养活向日葵的时候,林潭秋还有些惊讶。 “真的能养活吗?你以前养过植物?” 林潭秋忽然就想起了家里的小多肉,可惜暴风雨已经把它摧残得养不活了。 陈祁也盯着面前的葵花籽,带着不坚定说:“应该可以吧。” 他补充:“没养过。” 林潭秋忙不迭把自己手里的瓜子皮也撒了进去,说不准还真能活,这样也就有她的功劳了。 晃了一小会儿,叫了一声陈祁,他眼尾略微挑起,只看到林潭秋歪着头看他,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 烈日高照,这几天是夏季最热的时候,陈祁从那头走过来,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等靠近林潭秋,她能清晰地看到少年脖颈处的汗水往下流,白色短袖都被染湿了。 但很干净,即便是气味挥发如此严重的酷暑,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味。 倒是凸显出少年身上硬朗的线条,漂亮到可以展览的身材。 林潭秋轻轻仰了仰头,因为是坐姿,陈祁一米八几的个子,她有些够不着。 她微仰着头,感觉到阳光从他的肩膀上照射过来,刺目感令她半眯着眼睛。 陈祁以为她想说什么悄悄话,即便是四下无人,还是附和着她微微弯下了头。 “想说……”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便感觉到女孩措不及防地靠近,湿软的唇瓣轻轻吻在他的嘴唇,很准,没有丝毫偏差。 林潭秋吻了之后,发现陈祁没有什么动静,跟雕塑一样被定住了。 才缓缓抬起头,又在刚才那个位置,放上了一个更持久轻柔的吻。 她不太会接吻,所能学的对象也只有陈祁一个,接吻也就只是简单地贴上去,偶尔伸出舌尖碰一下,没有更多过分的事情。 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任何气息都容易无穷挥发的季节—— 烦躁的夏日,他感觉到一抹很轻的凉意,在干涩的唇瓣上徘徊,像是……一朵柔软的棉花糖碰上了冰块。 他感觉身上的热血开始肆意冲撞,血液在加快循环。 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冲动情绪。 那是属于十八岁的情绪。 - 林潭秋许久没有谈过钢琴了,有时候也会碰一下琴键,但每次都会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逐渐对钢琴没了兴趣。 陈祁本来就不是什么很爱出门的性子,自从那次电话之后,本准备回平潭的几个人并没有按约回来,跟酒吧也彻底不联系了,他每天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就打游戏,要么跟另外几个朋友出去玩,林潭秋则是在网上找了一个兼职,她不想出门,甚至有些畏惧出门。 小别墅这么大,自然有客房,林潭秋住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是住在客房的,陈祁特意找出了一个白色带着蓝色小碎花的被子给她放在客房,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其余室内装饰几乎跟陈祁的卧室相差无几。 客房就在陈祁隔壁,等收拾好林潭秋走进去,把从家里拿的东西一一陈列好,打开衣柜,才发现里面放了许多白色的小裙子。 看着款式跟上次她从医院出来穿的差不多。 她打开衣柜愣怔时,陈祁刚好从客厅走到她门口。 林潭秋看向他,似有所指。 陈祁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躲闪地说道:“上次一起买的。” 他第一次走进女装区,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裙子,各式各样的颜色,适合每一个正直少女时期的女孩。 好像看到一件衣服,脑海里都能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女孩灿烂的脸庞。 本来打算随便买一件的陈祁忽然顿了下,第一次叫来店员推荐,走出门之后对着提着的大包小包都回忆不起来他是怎么点头买下的了。 这些东西不好拿回医院,他就特意回了一趟家里。 林潭秋点了点头:“你喜欢这样的?” 陈祁默然:“……店员随便推荐的。” 林潭秋拖长声音“哦”了声。 两人的晚餐是点了外卖解决的。 夜晚,林潭秋睡着卧室里,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久久都没有睡着,好像死亡就在昨天,今天她又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她深深吸了一口氧,她离不开氧气的。 凌晨,林潭秋开了灯,穿着一件吊带睡裙,从一旁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水,喝完解了渴,光脚开了卧室的门。 夜晚的小别墅很安静,她发现本不爱开灯的陈祁即便是晚上客厅也开着小立灯,被主人调成了温馨的暖色,洒在客厅里,整个房间都有了暖气儿。 她知道陈祁睡觉是不会锁门的,便放轻着脚步拧开了陈祁卧室的门。 即便没有开灯,窗外悬挂在天空的月光照进来也足够明亮,足够照清楚床上正在安静睡觉的人。 林潭秋开了门,脚指被冰凉的地板给冻了一下,她才挪动脚步,迅速爬上了陈祁的床。 被子很薄,只是轻飘飘地盖在人身上,晚上寒气重,林潭秋掀起被子的一瞬间就带进去了风,陈祁骤然睁开漆黑的双眸。 林潭秋躺在陈祁旁边,往他身上靠了靠,他身上滚烫,像是带了火源,暖和的很。 胳膊不自控地抱住少年的腰部,手指轻轻搭在上面,也能感受到他腹肌的轮廓。她知道陈祁身材一直很好。 林潭秋下颚在人的肩膀抵着,脑袋往他身上埋,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跟陈祁的银发交织在一起。 陈祁身子只是在那一瞬间僵硬了那么一秒,之后慢慢缓和下来,轻松地歪过头看林潭秋,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把人的头发拨弄到耳朵后面。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刚才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林潭秋抱着了的腰部紧了紧,声音带着些不自知的软。 “陈祁,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陈祁没吭声,只是微动了下身子,滚动着喉结,大概是从来都是自己睡觉,有些不习惯的颤动。 林潭秋微微抬起头,从他怀里出来,趴在一旁,光滑的肩膀从被子里是冒出来,趁着月光,能看到肩膀处睡衣吊带上的小蝴蝶结,红色的,带着可爱的白点点。 “我以前,都是跟奶奶一起睡的。” 她说谎了。 林潭秋眼眸垂着,沉默半响,又说:“我不想自己睡。” 陈祁身子彻底放松下来,精神仍旧是紧绷着的,翻着身,妥协了般把她抱进了怀里。 十几分钟后,林潭秋呼吸均匀,陷入梦乡。 陈祁整夜都没有睡着,逼迫自己紧闭着双眼,眼睫却不由自主的颤。 脑海里,只能涌现出她穿白裙子的样子。 他恍然意识到,对于白色,他天生臣服。 第35章 梦寐 你会一直在吗? 六月底, 全国高考后的第一批志愿填报从早上九点开始。 陈祁倒不是很着急,但林潭秋掐着九点的秒针,打开了系统, 大概是进网站的人太多, 有些卡。 等打开之后,林潭秋看了一眼陈祁的分,考南临大绰绰有余了。 林潭秋给他第一个志愿报了南临大之后, 叫着身后的人问后面几个填什么。 陈祁不知道在房间里干什么, 听到声音也没出来, 远远答了一声:“你看着填。” 林潭秋没什么经验, 但之前学校发过一本志愿填报的书, 一页一页翻看, 按照学校由好到中给他填满了七个志愿。 填完之后,让陈祁出来看,叫了半天也没看见人。 走进房间才看到他手里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些葵花籽,估计是弄撒了, 现在一地都是。 林潭秋沉默了一秒:“你为什么不用扫把?” 陈祁抓着一把葵花籽, 也跟着沉默。 半响, 走出去把扫把拿出来扫在一块, 抓着放在了袋子里。 陈祁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自己填报的学校, 随后打开另一页, 给林潭秋填写。 第一个学校是南临理工学院,顺理成章填完了七个志愿之后, 林潭秋还有些愣怔, 他几乎是没带犹豫就填完了这几个学校,说明他好几天前就已经看好学校了。 林潭秋犹豫了一秒,问:“你刚才的学校有什么要改的吗?我没去过南临, 不太清楚……” “不用。”陈祁说。 林潭秋点头。 也是,反正肯定会考上第一个志愿的。 陈祁填完,一直也没点击保存,林潭秋又听到他说:“这个学校可以吗?” 他明明都已经帮她选好了,还要重复问一遍。 林潭秋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历年的分数线,即便是林潭秋在今年高考发挥超常,考了一个比平常好很多的成绩,也觉得这个学校的分数有些高,上一年的高考分数线跟她只有几分之差,考不上的几率很大。 “可能会考不上。” 林潭秋点进学校的官网看了一眼,看到学校的地点有些眼熟,地处:南凰区明延大道? 林潭秋歪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的,感觉他的耳朵有些泛红。 她轻笑了声:“会很近吗?” 跟南临大相比,她的学校籍籍无名,大概是也是因为距离南临大比较近的原因,学费都比别的大学要贵一千多。 难不成还能去你们学校偷听吗? 下面评论还真有说不少人去南临大蹭图书馆的。 陈祁嗯了声,强硬道:“这个不许改,其他的不管了。” 除了这个学校,南临大周边没其他大学了,最近的一所也不是在一个区的,坐公交要一个多小时,打车半个小时左右。 也还行。 况且,大学也不会允许有人随意出入吧。 保存了志愿之后,林潭秋才松了口气。 陈祁坐在旁边揉了揉林潭秋的头发,林潭秋就凑过去吻他。 她喜欢接吻。 陈祁跟上次一样,还是僵硬了一秒,余光微斜,好像不太满意林潭秋每次的忽然袭击,又乐在其中。 “为什么吻我?” 林潭秋转了转眼睛问:“你不喜欢吗?” 她在很好奇并且疑惑地询问陈祁,似乎有种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的架势,很真诚,也很礼貌。 陈祁只好回了句:“喜欢。” 他不太会对什么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即便是对食物亦是如此。 刚才那两个字,是被林潭秋逼出来的。 林潭秋很满意地笑了,露出一排牙齿,嘴角悬着两颗小月牙,眼眸弯弯的。 她又凑过去轻啄了一下陈祁的唇。 陈祁身子微颤,呼吸缓缓舒出。 失败了般妥协:“很喜欢,林潭秋。” - 林潭秋很喜欢接吻,具体表现在他几乎每天都看到陈祁坐在他旁边,都会凑过去,给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过去,只是轻轻贴着,就回头了,陈祁逐渐开始习惯,也逐渐开始回应这青涩的吻。 在一起住了之后,林潭秋发现陈祁是真的不会做饭,不是懒,是那种努力了之后一个不轻易动气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所以要么点外卖,要么林潭秋自己来。 为了改善两人岌岌可危的饮食,林潭秋中午炒了菜,煮了简单的米饭。 大概是心情好,还买了黄瓜用来调菜。 刚放上酱油,身后的陈祁就抱了过来,压着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林潭秋缩了缩身子,捏着筷子又放了些香油,微微歪过头,问他:“干什么?” 她最后一个字带着些颤抖的音,因为感觉到肇事者的唇瓣肆意降临在她脖颈上,吮吸,贪婪,无休止,连绵不断。 林潭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喜欢这种吻,像是被人交缠着,死死被困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嚷叫,很有安全感。 稳住身子,还是放了些盐,把手里的黄瓜调好了,放在一旁。 等她转过身,陈祁一双带有欲色的眸里清澈了许多,大概是在回神,也是在想着什么。 林潭秋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眼眸勾着,修长的双臂轻轻勾着陈祁的脖颈,唇瓣贴上去,少年瞬间便继续回吻。 她以前不太懂接吻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情绪的表达要放在唇瓣上,牵手拥抱跟接吻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后来好像慢慢意识到,唇齿相撞,会觉得,这个人是她的了。 吃完饭,林潭秋捏了捏脖颈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陈祁正开着电脑在敲打着什么。 好像是在做什么工作,她听到过前几天陈祁跟谁打电话,具体内容他听不太懂。 但她知道陈祁大学报的专业是计算机,许是跟这个有关。 林潭秋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前几天陈祁的头发掉色,他就去了附近的一个理发店,又重新染成了银色,以至于现在头发的银色浓度很高,跟刚见到时纹丝不差。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银色的?” 前些日子流行那种竖起来的黄毛,穿着一个破洞黑色牛仔,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链条,看起来很杀马特,走到人群回头率百分百。 陈祁从不追求流行,穿衣风格单一,简单舒服为主,也就身材好个子高挑,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衣柜里衣服没多少,一个头发倒是被他记着了。 陈祁顿了下,还轻揉了一下头发,语气里带着疑惑反问:“不好看?”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 挺帅的,他这张脸长得好看,黑发显得他凛冽漠然,银发更高倨傲张狂,像是二次元少女漫里的男主角。 林潭秋走过去,轻抓了一下,给他恢复成很帅的造型。 陈祁任由着她乱动,躺在沙发上没有丝毫不耐,像是笑了:“银发不是很配白裙子吗?” “嗯?” 林潭秋没听清似的看向他。 陈祁笑着说没什么。 燥热的秋季忽然降临了一场暴风雨,林潭秋睡的很早,睡着的时候天空还有月亮,等半夜醒来,却骤然被雷声惊醒。 林潭秋睁开双眼,看到一旁风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吹得窗帘鼓出一个大包。 雷声震耳欲聋,劈开天空持续闪起,久久不停。 林潭秋醒来,往旁边看了一眼,手指迅速伸着一旁,没有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温度,才猛地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 她的肩部不自觉的颤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秦诗琪的时候。 林潭秋正在教室门口躲雨,因为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带了雨伞,但雨水还是太大,她正在犹豫要再等一会还是直接冲出去。 那天的天色太暗了,不像是五六点的天,雷声一下一下往下霹,好像要把这个世界都劈开。 犹豫半响的结果是她把雨伞放在前方收缩,正准备撑开了雨伞背着书包往前走。 前方忽然闯进一个人,被撑开的雨伞一挡,整个摔进了雨里。 林潭秋放下伞才发现,她是准备冲进来躲雨的,却被自己伸出来的雨伞给顶了一下。 可她伸伞的时候前面是没有人的。 她听到女孩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那个高傲不屑的两个字,等着。 她如同梦寐般的三年,开始了。 林潭秋瑟瑟发抖,紧闭着双眼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空隙。 脑海里像是被打破了的记忆碎片,一块一块忽然浮现出来。 脑海里,又出现了奶奶家门口石头上的那块血渍。 她早该意识到,那不是秦诗琪弄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现在自己奶奶家过,也从未用此威胁过自己,怪不得每次她说不要去我家而任由她打的时候,秦诗琪总是疑惑地皱着眉,却懒得反驳。 陈祁从书房走出来,站在门口便听到一阵呜咽的声音,他猛地跑过去,蹲在旁边,手指想要掀开被子,却被女孩抓的更紧了。 “怎么了?林潭秋??” 林潭秋听到声音,有些恍然,过了好一会,才闷声地把脑袋露出来。 “陈祁,我做噩梦了。” 她的一张小脸苍白,眼睛微眯着,抓着被子的指骨泛白。 看到陈祁,才缓和了些。 陈祁把旁边的窗户关紧,拉紧了窗帘,且开了卧室的床头灯,看到林潭秋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以至刘海都湿哒哒地黏贴在脸颊上。 陈祁紧紧抱着人:“林潭秋,我在。” 林潭秋顺势紧紧抱着他的腰部,迷迷糊糊之中耳畔的雷声好像弱了些,几秒后脑子清醒,才意识到是陈祁捂着他的耳朵。 林潭秋莽撞地抬起头,修长的胳膊如同藤蔓般攀向他的身子,想要跟人接吻。 陈祁回应着,一边轻声哄,语气温柔缱绻:“只是梦而已,别害怕。” 林潭秋感觉脑子还不是很清晰,声音沙哑问:“你会一直在吗?” 陈祁收的更紧:“会的,林潭秋。” 第36章 酒吧 “再亲一个好不好?” 林潭秋起了床, 还能回想起昨天晚上好像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风雨。 下了床就看到陈祁做了早餐,简单的三明治、煎蛋跟牛奶。 在林潭秋的优秀教导下,陈祁的厨艺有所见长。 咬了一口之后, 点了点头很满意地说:“今天做的不错, 你这个鸡蛋做的很好吃啊,下次就按照这样就很好了。” “嗯。” 陈祁给林潭秋倒了杯温水,把感冒灵泡在里面, 林潭秋瞧见问了句:“你感冒了?” 陈祁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给你喝的。” 林潭秋一顿, 摇头:“我没感冒。” 陈祁又推着给她:“喝了, 预防感冒。” 林潭秋哦了一声, 皱着眉把一杯给喝完的, 不是很苦, 但也不好喝。 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 喝完猛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忽然注意到这个沙拉的味道有些熟悉。 林潭秋又咬了一口,看向陈祁:“超市买的?” 陈祁耳尖有些红,面色平常地喝了一口牛奶。 “嗯。” 林潭秋失笑:“那你刚才嗯什么?” 还学会骗人了, 不会做就不会做。 陈祁轻咳了一声, 还是准备死撑着自己的面子。 “什么?我刚才没听清就随便嗯了一声。” “这样啊。”林潭秋点头:“敷衍我。” 草。 陈祁有些绝望:“对就是我去买感冒灵的时候在早餐店买的, 好吃吗?” “你怎么这么可爱?” 林潭秋想起什么, 又问:“我昨天, 做噩梦了吗?” 陈祁:“你不记得了?” 林潭秋摇了摇头:“有点印象, 但是没记得太清,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陈祁说。 林潭秋哦了一声, 没多在意, 打开手机才看到原来今天可以查询录取结果了。 她忙不迭地坐在沙发上,把陈祁的电脑打开,快要倒背如流的准考证号输入了进去。 结果显而易见, 陈祁,南临大的计算机系。 林潭秋心想,如果陈祁高中也是在更优秀的学校上学,家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应该会过的更好。 毕竟他高中即便混不吝,也没有人否认过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 她的妈妈是富家女,当时便是南临知名企业家,爸爸也是公司的CEO,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那样的结果。 他本来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林潭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吃完早餐的陈祁坐在她旁边,查询她的录取结果。 林潭秋还有些紧张,点击确定时,捂着眼睛等待陈祁说话,结果,捂了半天他一个字都没吭。 她睁开眼,看到陈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林潭秋看向电脑,松了口气。 过了。 她考上了。 大概是今年的题型比上一年难了不少,不少人被各种陷阱坑到,以至分数线下滑了好几分,倒是让林潭秋这个刷题无数的人捡漏了。 她没想太多,只是听闻学医的人需要花费更多精力,以及学业很重,学费也很高。 但学校好像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的,不知道她可不可以用。 陈祁手机响了几下,他看到名字,接听了电话。 对面是林青空打来的电话。 “在哪呢?” 陈祁:“平潭,还能在哪?” “你什么时候来看房啊,我跟这边说好了,就等着你办理手续呢,我先把定金给你交了,省的到时候有别人还看房,不过你也别隔太久啊,要有空就来。” 陈祁想起了昨天晚上,林潭秋的情绪好像很不好。 他准备过几天两人再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行,我过几天去。” 林青空轻笑了声:“就之前在平潭遇到那女孩,还以为我是你,天天找我聊天,结果知道不是了之后,直接把我给删了,我他妈……我有这么差?” 陈祁往旁边一靠,姿势恹懒:“挺有自知之明。” 林青空气息不稳了一下:“好……嗯……我好呆也是南临一枝花吧?” 陈祁顿了下:“挂了。” 林青空:“哎别啊,我还……有事呢。” 陈祁轻笑了声:“你他妈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滚。”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陈祁骂了一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饮往喉咙里灌,脸颊的燥热才散去了些。 没过半个小时,对面电话又打了过来,陈祁没接,对方又打了一个。 陈祁接听之后,不耐烦道:“干什么?” 肖畅愣了下:“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陈祁看了一眼手机,才知道是认错人了,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肖畅:“我跟武景还有刘焱在酒吧呢,一会儿去喝酒吗?” 网吧二楼暂时还没人住,跟新的老板说了一声,肖畅几个人就直接住下了。 “酒吧?” “新开了一家,地址发给你了。” 陈祁“哦”了声,说:“行。” 挂了电话,又灌下了一瓶冰饮。 林潭秋出来的时候,手里正抱着一桶爆米花坐在客厅,她发现自己微信里有一个人自称是学校的辅导员,林潭秋同意了之后就被拉进了一个新生群里,大概是还没分配好宿舍什么的,这是一个大一新生的群,群内已经有八百多人了。 她改了备注,没多久就有一个微信加了她,是医学院二班的临时负责人。 林潭秋同意之后便没有跟对方聊过天了。 一边抱着手里的爆米花,歪头看到陈祁仰着下颚喝冰水,一副一百年没喝过水的样子,有些好笑。 指了指沙发:“电脑你要用吗?我想看电影。” 陈祁喉咙滚动,摇了摇头:“不用。” 林潭秋把电脑抱着,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看吗?” 陈祁顿了顿,点了头:“看。” 林潭秋喜欢坐在床上看电影,电脑就放在一个很长的床上桌上面,她抱着爆米花,穿着睡衣靠着枕头。 陈祁就坐在旁边,姿态似乎很拘谨,林潭秋好意提醒说:“这是个惊悚片,你会害怕吗?” 陈祁摇头,目光触及到她穿着的衣服上。 是他买的,肩膀上只有一条很细白色绳子拉扯着裙子,是一个很软的吊带裙,裙身都是白色,作为睡衣,整体都很单调。 剧情一开始是一个主人公去了雪山上,给人看房子。 他是一个很有名的作家,但遇到了瓶颈。 他有精神病。 林潭秋认真地盯着电脑看,仰躺在枕头上,嘴里咔啪咬着爆米花。 一歪头,看到陈祁在出神,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看到中间,她有些索然无味了,眼睛慢慢阖上,困意席卷而来,没一会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她听到陈祁把电脑关上了,把床上桌也推到了一旁去。 刚要起身,林潭秋就半睁着眼抱住了陈祁的腰部。 “跟我睡。”她的声音很低,不太清醒。 林潭秋很粘人。 陈祁手指捏了捏林潭秋的手,声调含笑轻声说:“肖畅叫我去酒吧,他生日,等着呢。” 他做出起身的动作,林潭秋就像是一朵漂亮的菟丝花,杀人藤,温柔刀。 林潭秋凑到他的脸颊旁边,闭着双眼轻寻着陈祁的唇瓣。 陈祁沉了口气,心里像是灌满了一壶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要把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锁住了。 还去个屁啊。 陈祁正想躺下,就看到灯光下女孩睁开眼,额头上的头发凌乱地耷拉着,眼眸半睁,乖乖的,声音带着困倦的呢喃:“你那回来我给我带一个小蛋糕。” 陈祁轻亲了亲她的鼻尖,感觉到她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手里捏着她的手指,耳畔声音软的快要化掉了。 他再不走,真要出不了门了。 “行。”陈祁轻声说:“做梦了就给我打电话。” 林潭秋带着鼻音嗯了声,整个脑袋都闷在了被子里,陈祁给她扯了扯被子才转身出了门。 林潭秋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有人拿着棍棒打她,让她跪在地上,面前是被绳索困在椅子上的奶奶,她满头白发,双眼氤氲,嘴里被塞了白布,一直不停地摇着头。 林潭秋被压着,承受着身上愈来愈烈的痛楚。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猛的惊醒。 手指迅速开了旁边的灯,灯光大亮,寂静的房间里空洞可怕,外面也是一片黑暗。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十一点而已。 陈祁还没回来? 她把自己抱一团,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旁边手机骤然响起,是陈祁打来的,接通之后确是肖畅的声音。 “喂?林潭秋吗?” “嗯,是我。”林潭秋清了清嗓子。 肖畅:“你在家?你现在没事儿来一趟酒吧行吧?我微信给你发了位置,祁哥有点喝醉了。” 林潭秋下了床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动作迅速,皱着眉询问:“喝醉了?喝了很多吗?” “有点吧,你知道我们又劝不住。” 林潭秋加快脚步:“行,我现在过去。” 夏季的晚风还是燥热,伴着蝉鸣,林潭秋出了门困意就驱散了。 她打了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那家酒吧门口。 夜晚的街道仍旧热闹,这边街上有许多小吃街,路上能看到不少路边摊跟坐在门口撸串的人群。 酒吧应该是刚开张没多久,漂亮的店面个门牌能看得出装溢豪华,男那女女客源不断。 林潭秋没去过这里,到了门口给陈祁发信息也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是暂时无法接通。 去了前台又说不能私自透露客人的信息,林潭秋只好走进去自己找。 卡座上坐了男男女女,舞台上正有着一个乐队在唱歌,下面的人群哄笑跳舞,气氛高涨。 她往四周扫了一圈,便跟好几个人的视线碰撞上,迅速转移了视线,忙不迭往远处走。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陈祁的身影,直到走到另一条道上,灯光漆黑,最后一道门正半开着。 林潭秋想走过去看看里面是否有陈祁,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包间里溢出似有若无的呻.吟声,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就听到里面男人油腻污秽的颤抖声音。 “哎小……妹妹,一起啊?” 林潭秋凝眉,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又给陈祁打了个电话,就想要离开这里。 肖畅在,就算陈祁喝醉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她刚转身,对面正站着几个抽着烟的少年,林潭秋才看到这旁边是一个抽烟区。 压低着头,还是没打通电话,林潭秋就想离开了。 脚步只动了一下,就被忽然一条长腿挡住了去路,肩膀却忽然被旁边的人捏住了,顺着肩膀往手臂滑了一下,眼神暧昧不明,语调玩世不恭:“哎妹妹,怎么没见过你啊?第一次来酒吧么?” 林潭秋手指握紧,指骨泛白,往旁边扫了他一眼,躲闪开,刚走了一步又被前方胳膊给拦住了。 黄毛语气不善:“哎?我大哥他妈跟你说话没听见啊?” 男生轻哼了声,充当起了好人,好脾气地教训:“别这么凶嘛,妹妹都要吓跑了。” 说完话,他的手臂轻轻搭在林潭秋的胳膊上,靠的人很近,微眯着眼:“妹妹,你身上什么味道啊,好香啊。” “我不认识你。” 林潭秋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向他,二话没说就想离开。 “不认识就认识认识喽。” 几个男生显然没想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接收到男生眼神的指示,直接团团围住了女孩,脸上的笑意混不吝。 “急什么,走也得等我玩完再走。” - 肖畅生日来的都是些之前认识的朋友,他不怎么爱吃甜的,几个人喝完酒便坐在沙发上打牌。 陈祁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弥漫。 他坐在沙发角落,一只手夹着烟,微垂着耷拉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捏着几张牌。 林敏坐在旁边,拘谨地捏着一杯红酒,喝了一小口脸颊便有些微微泛红了。 她微抬着头偷偷打量着陈祁的侧颜,少年的那张皮囊无遗是漂亮俊美的,仿佛比女孩子还好看许多,上次在篮球场没看清,此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人跟自己的距离不过半米,让她心跳加快。他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蔫蔫的,眸子在灯光下呈现淡褐色,下颚线条凌厉,情绪很淡。 她不由自主的紧张,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他。 “陈祁,你还记得我吗?就上次,在云台广场,你跟你朋友在……” 但是陈祁给的却不是自己的微信号,而是他朋友的,害她跟对方聊了一个月,结果却不是他。 林敏话还没说完,陈祁猝然沉眸看向她,目光一冷:“谁?” 林敏唇瓣哆嗦着,眼神很害怕,弱弱的:“就是,林敏,你还记得吗?” 陈祁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只不过在那天,听到人姓林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林潭秋,出了神,就瞧见她已经拿出手机等着自己给微信了。 他还没吭声,林青空给他示意了个眼神。 以往这种情况,这女孩早就躺林青空床上了。 陈祁没给面子的哦了声,打完那局,打火机在掌心把玩,本来想给林潭秋发信息,心想她这个时间或许已经睡得沉了,也就没打扰她。 林敏抿紧唇,对陈祁很直白,懒得搭理的态度给弄的要哭了。 她从小就是班长校花,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待遇,要不是陈祁在,她今天压根不会来。 “陈……” 陈祁烦躁地站起身,皱紧眉,问着武景:“见我手机没?” 武景“啊”了一声,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你刚才不是还在玩着吗?” 来酒吧每天抱着个手机的可算是陈祁独一份了,偏偏捏着手机还不玩,完全没了当年那个酗酒抽烟凶的戒不掉的样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别的不说,这点除了林潭秋就没谁能让陈祁做的到。 这样一想,反正喝酒喝死,因为林潭秋死也行。 陈祁:“把你手机给我。” 林潭秋上次补回来的号码也还是之前那个,从来没变过,陈祁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给对面打了个电话,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陈祁抵着后槽牙啧了声,立马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直接出了包间门。 肖畅放下手里的话筒,挠了挠头往门口看:“祁哥走了?” 武景一边打牌一边说:“啊,他手机不见了,刚用我的给林潭秋打电话来着,好像没打通。” 肖畅听到这,忽然一慌,从兜里把陈祁的手机捏出来,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草,玩大了。 他抓着武景的后衣领就往外冲。 “哎?干什么?我还没打完呢。” - 陈祁出了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林潭秋距离自己不过几米,正被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手还搭在她肩膀。 林潭秋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孤立无援。 陈祁眼神微变,大步上前,在男人的手指正要伸向林潭秋脸颊时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手掌发力,目光触及到男生的愣怔,没等他反应,反手一掰,手骨折的声响异常清晰,陈祁的右手狠狠打了下去,“嘭”的一声,一拳打在人的脸颊上。 林潭秋呼吸不顺,眼底恐慌,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发出压抑而痛苦的轻呼声:“你他妈谁啊!” 陈祁没松手,眼神冰冷横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看向林潭秋:“还有谁动你了?” 林潭秋垂着眸,肩膀挎着,对准陈祁的双眸,没吭声。 陈祁浮着一抹肆意的笑,指骨收紧,紧盯着眼前的男生,语气轻松又疯狂:“右手碰的吗?” 男生碰上陈祁那张脸猛摇着头,嘴角哆嗦着,浑身冒上一股冷气。 陈祁一脚揣在人的腹部,那双手被他踩在脚下,继续是碾压式的狠,想要生生给他踩断。 身后男生见状扑了过来,拳头还没落下,就被陈祁预判,反手握住了男生,轻而易举把人压在墙壁上。 他的手指轻轻提着男生的衣领,几乎是把他提了起来。 “还有你么?” 与此同时,陈祁的拳头一拳拳压了下去。 “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学过拳击,自然知道打在哪里能让人的痛楚加重,但此时,却是毫无章法的使力,仿佛看不见别人,全身的力气都使在拳头上,他拳头下的人满脸都是血,手腕也想是骨折了一样没什么动静地死死耷拉在一旁,整个人喘.息着,连那句求饶都没机会说出口。 一旁男生瞪着眼睛,浑身冒着战栗,根本不敢上去。 只能站在女孩旁边求救:“对不起对不起,妹妹,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了让祁哥别打了!这样下去他会被打死的!” 见女孩寂然不动,男生都差点要给陈祁跪下了:“祁哥,对不起,我们真不知道这是嫂子,我们要知道一万个也不敢动啊,他……” “陈祁。”林潭秋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平静下来。 陈祁的指骨上正冒着血,唇角带着笑,轻轻歪头问林潭秋:“解气吗?不够就继续。” 男生恐慌地看向女主,眼里明显带着哀求。 但他不敢靠近,害怕陈祁再发疯。 在几个人来这边就知道六中有一个叫陈祁的了,打起架来不要命。 之前在高中,他还收敛一些,现在都他妈毕业了,他自然不会手软。 他现在都想对之前嗤之以鼻的自己扇上几巴掌。 肖畅抓着人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旁林敏站在门口,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的目光忍不住地放在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身上,她只是穿着一件纯白的裙子静静地站在那儿,长发,脸上干净,长相普通,仿佛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但令林敏心动的少年,在为了这份普通而拼命。 她下意识就想起了少年手腕上的黑色单调皮筋,跟耳后那完全不符合性格的向日葵纹身,无一不在说这个令她魂牵梦萦、费了毕生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少年是完完整整属于别人的。 林潭秋轻轻弯唇,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忽视了所有人,只身走过去拉过他受伤的手指:“走吧,你的手受伤了。” 陈祁喉咙很轻地动了一下,稍纵即逝,反手抓着她的手指离开了。 - 林潭秋在附近的药店买了消毒水,棉签,膏药,走到学校附近,看到六中开着大门,现在正是暑假,里面应该没人。 林潭秋指了指里面,叫着陈祁提议:“你们学校,我们进去看看?” 陈祁微扬起眉,没坑声。 林潭秋拉着人衣袖往里面走。 夜幕之下,满天都是星星,月牙悬挂在六中学校的教学楼一角。 林潭秋跟着人上了天台,坐在地上,跟陈祁并排坐在一起。 乘着月光,林潭秋低着头给陈祁上药。 他打架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会疼,手指的骨节处都破皮出血了,也没有丝毫留情。 一点一点把血痕擦干净,才慢慢给人上药膏。 陈祁松散地坐在地上,一条长腿展开,一条弯曲着,手腕耷拉在上面,姿态松懒。 歪头敛眸,看到林潭秋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上了一扇小影子,小巧的鼻尖,薄薄的唇。 陈祁微微低下头去吻她,轻碰了下唇就闪开了。 林潭秋所不及防,手上的药膏都弄在了别的地方。 她轻笑了声,又捏着纸巾擦干净。 “好了,涂好了。”林潭秋蜷缩着双腿,仰头看天上的星空:“你晚上来看过吗?” 陈祁毫不犹豫:“没有。” 林潭秋疑惑:“那你在学校都干什么?” 陈祁垂眸看了她几秒,语调平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潭秋很轻的笑了下:“不是在因为被告白太多次而写检讨吗?” 陈祁:“……” 陈祁下颚绷得很紧,手指轻掐了一下女孩的脸颊,声音沉哑道:“取笑我?” 林潭秋摇了摇头,脑袋在陈祁肩膀上蹭了一下。 “陈祁。” “嗯?” 林潭秋说:“以后不要轻易打架,当然今天不算。万一……以后警察把你抓走怎么办?” 陈祁思忖了下,没这种可能,他有分寸,那几个人最多身上带点皮外伤。 “不会。” 林潭秋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陈祁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什么时候?” 林潭秋回想着,盯着天上的星星看,说:“十月二号,我那天本来是准备练舞的,但你正躺在海边喝酒,我就不敢过去,看起来好凶啊。” “我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想被人打扰。” 陈祁笑了,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怎么,害怕我揍你?” 林潭秋很认真的点头:“嗯,我去做卷子的时候不就是吗?你拉着我就走了。” 夏季的晚风带着燥热吹拂而来,林潭秋长发吹过肩膀,肩膀上白色蝴蝶结像是在跳舞。 陈祁微微低哑的声线有些撩人,凑过去吻她,鼻尖抵着女孩的脸。 “好啊,都听你的。” 林潭秋感觉到那缠人的吻,睫毛也跟着窣窣颤动。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微信。 林潭秋拿出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陈祁瞧见了。 “哎?” 陈祁盯着微信上看,上面的备注明显是个男生的名字。 两人还是今天加上的好友。 【你好!你也是平潭的吗!!居然这么巧,我也是哎!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啊,怎么去?】 【我还在想坐火车还是坐高铁呢,到时候可以一起。】 林潭秋只回复了一个嗯字,对面就自说自话了十几条。 陈祁脸色拉了下来,摆着一张臭脸,火气抑制不住地涌上心口:“这谁啊?” 林潭秋微扬了下下巴:“就……没谁啊,我们学校的,好像是学校贴吧的群号,把我拉进去了,你们没有吗?” 陈祁双腿敞开,微微上挑的眼尾缀着冷意:“我,谁都加不上。” 搜索关了,群添加也关了,除非是他主动加谁,不然没人能有这个机会。 林潭秋点头,明白了似的说:“这样啊。” 陈祁哑口无言,眼神阴郁地看向她。 林潭秋笑了笑,把他的脸扭向其他地方:“你别看着我。” 陈祁一边给微信上发着信息,加重语气:“你能不能有点女朋友的自觉?” “谁女朋友?” 陈祁口气嚣张:“陈祁的。” 林潭秋垂下眸,看到他给对方回复的那条。 【这个点,你是没有女朋友吗?】 林潭秋:“……” 为了哄这位大魔王,林潭秋凑过去,手掌摁在身旁地上,微仰着头,很轻地在少年的唇角吻了一下,唇瓣顺着他的下巴,一直到脖颈。 牙齿轻咬在突出的那块喉结上,齿尖缓慢撕磨。 陈祁不自主地扬起了头,眼眸里隐隐跳跃着兴奋的因子,喉结滚动,耳廓一片透明的鲜红。 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扣着她的下巴,尾音带着一些被雨水润湿的哑。 “再亲一个好不好?” 第37章 朦胧 您还哪里不满意? 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中, 周围的乌云都明显了许多。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林潭秋看时间都快要凌晨了,才拉着陈祁从学校天台下来。 在家睡了一会儿, 现在脑子清醒的很, 还不是很困。 “嗯?不回去吗?” 陈祁大大的手掌能把林潭秋纤细的手指整个握在掌心,走出了学校,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不疾不徐道:“不回, 去街上逛逛。” “现在?街上都没人了吧。” “有。” 林潭秋很少到这边来, 明明一个不大的平潭, 她高中也好像只被困在学校跟家里, 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就算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出去过, 也都忘光了。 大概是她被困在学校许久,平潭某些地方已随经济的发展成为繁华一角。 夏日的夜晚,湖边大道上漫步行人比肩接踵,大多都是成双成对。 林潭秋跟在陈祁身后, 站在人群里, 还真有一种她在约会的错觉。 陈祁压下头, 问:“你更喜欢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林潭秋:“都行吧, 我不怎么挑剔的。” 结果两人走进了一家小巧精致的蛋糕店, 跟上次那个冰淇淋的店差不多, 整个都是蓝粉色调的。 旁边放着几张木制小桌子供客人休息。 林潭秋能感觉到少年的掌心里很热,拉着她的手都快要出汗了, 林潭秋又握紧了些, 扬眸狐疑:“你想吃冰淇淋吗?” “不吃,要一个……”陈祁站在前台,敲了几下, 语气一顿问她:“买个小蛋糕,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他还记得她睡前跟他说的话。 即便是没什么胃口,林潭秋还是看了看,视线在橱窗中扫过,目光落在最角落有一个兔子形状的草莓蛋糕,很可爱,小兔子还挂着一个小草莓的包包。 “这个,陈祁我要这个。”林潭秋在笑,眼角都弯弯的。 陈祁忍不住勾了勾唇:“嗯,那就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生日?”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了,八月二十号,是她的生日。 陈祁坐在对面椅子上,姿态很放松,眼皮抬起:“我怎么不知道?” 良久,他才想起什么,补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从他妈死后就不过生日了,也不太清楚过生日要干什么。 但是林潭秋过,他就买了个蛋糕。 看她已经把手里的蛋糕吃了一块了,很明显,她也不是个会每年都过生日的人。 过不过好像都一样,平添了一岁而已。 明年,就要二字开头了。 蛋糕店很有心,听到她们要过生日,特意好心地问需不需要蜡烛,需要多少根。 正常来说多少岁插多少根蜡烛的,这个兔子的蛋糕不是很大,小巧精致,十九根蜡烛肯定不好看。 陈祁没犹豫:“一岁,一根就成。” 店员大概是个来兼职的大学生,听到这话轻笑了出来。 含笑说了句好的,转身跟自己同事吐槽怎么来兼职还免费送狗粮啊。 林潭秋勾唇看了他一眼。 “对哦,陈祁,我是不是比你大?” 林潭秋是八月,陈祁是十月,大了足足一个多月。 她咬了口蛋糕,问陈祁吃不吃,陈祁不吭声,林潭秋哄骗的语气像是对待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说:“叫姐姐我喂你。” 陈祁默不吭声接过那根蜡烛插了上去,又用平常用来抽烟的打火机给人点了火。 抬了下下颚:“吹。” 林潭秋盯着蛋糕:“我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以前过生日,都是我爸爸买的蛋糕,我爸很会唱歌,唱歌很好听,当初他就是因为唱歌好听才追到我妈的。” “你会唱歌吗?” 陈祁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应该就是不会。 林潭秋好奇,托着下巴:“那你是靠什么,追上林潭秋的?” 陈祁毫不犹豫,自信又张扬:“脸。” 林潭秋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轻笑了一声,拖腔带调说:“哦。” 闭上双眼,几秒之后把那根蜡烛吹灭了。 陈祁:“许什么愿望?” “我留一个愿望给你。”林潭秋:“你想要许什么?” “快点,你再慢我就少了一个愿望了,要不就许……岁岁平安?” 陈祁摇了摇头,说出认真思考后的话语:“真要许,就想比你晚一天死吧。” 林潭秋眼睛转了转,打出假设:“那如果你先死了呢?” 这并不是谁能决定的。 陈祁耸肩,语气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的:“你要是想来找我呢,就托梦给我,我就大发慈悲等你一会儿。” 林潭秋勾唇:“那你别等我。” 我可能会先死,也不会等你。 陈祁对上她那双眼睛,手指不受控地把人捞过来抱紧了。 “林潭秋,你的命是我的。” 刚才瞎说的,如果真灵验当我没说。不托梦也行。 林潭秋故作抗拒地“嗯”了一声,把人掰开了。 “现在去哪?回去吗?” “你想回去?” 林潭秋摇头:“不想。” 前面有个二十四小时书店,林潭秋闪过喜色,指了指:“去那吧!” 陈祁点了点头,无所谓道:“都行,走吧。” 图书馆内很安静,走进去,便蔓延着书香的气息,室内设计了一种形似深林的壁画,逼真贴切,墙壁呈灰色,写着各种各样白色复古文字以及壁画,大概是小篆跟甲骨文,书架的破碎设计都有种复古感。 林潭秋手指在一个个书架上擦过,陈祁揣着兜,眼神没怎么放在书上过,一直到林潭秋停下来,他才掠过书架,从上面随便抽出了一本英文版故事集。 林潭秋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两人一齐坐在靠窗的位置。 只用眼神简单交流了下,林潭秋便开始看手上拿着的这本书。 是一本日本作家的小说,名字叫《萨德侯爵夫人》,她拿的是译版,内容主要跟人性有关。 林潭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脑海里最后一幅画面是陈祁正抬头看着她,大概是对眼前的书真的不感兴趣,只能无聊的四处看。 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看书还考的那么高的。 凌晨四点钟,天空灰暗,窗外朦胧,雾气把窗户蒙上一层虚无。 陈祁站起身捏了捏脖颈走到对面,目光碰上她胳膊下的课本,顿住了。 他看到书页右上角的几句话—— “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 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 他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你们不知道, 这是一个神圣和屈辱互相转化的夜晚。” 陈祁的手像是被烟蒂烫了一下,视线转向林潭秋安静沉默的睡颜,手指轻轻把头发挑开,露出少女紧闭着的双眼。 林潭秋感觉到身边的人,轻哼了声,缓缓醒来。 声音带着困意的沙哑,轻声问他现在几点了。 陈祁回答:“四点。” 林潭秋往后伸了伸懒腰歪着头,陈祁便站在身后轻轻捏了几下女孩的脖颈,像在按摩。 窗外,远处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爬上来,天空像是下了雨有些微微阴沉。 即便是夏季,早晨还是阴冷的。 林潭秋轻声,提议:“我们去看日出吧?” 两人从图书馆出来往海边走,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人来人往的车辆,彼时在红绿灯口等待。 林潭秋从口袋里捏出项链,很单调的链条,中间是个小玫瑰的装饰,红色的,很漂亮。 她把项链拿出来,看向他,他手腕上,还带着林潭秋的小皮筋,就算是洗澡也没见他摘下来过。 林潭秋伸过手扯了扯,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吧。” 陈祁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林潭秋笑意吟吟,举了举手里的项链:“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陈祁想:“想买就买了,喜欢吗?” 他路过,在橱窗外看到这个项链,想买就买了。 “还好。”林潭秋问:“那个宝玉呢?” 陈祁揉了下女孩的脑袋:“在家,回去给你。” 林潭秋有些不自然:“我当时骗你说丢了,你……不生气吗?” 那是他妈妈送的,她知道很珍贵。 “不会。”陈祁语气很直白:“她说让我送给我喜欢的人。” 林潭秋弯唇,捏着项链,但并没有带上。 此时海岸只有几个人坐在沙滩上,大概也是为了看日出的,戴着口罩穿着外套,面前还架了一个摄像机。 林潭秋忽然停下,低头看了一眼,看到帆布鞋的鞋带开了。 陈祁:“别动。” 说完就低着头给女孩把白色鞋带系成了一个蝴蝶结的形状。 林潭秋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头顶的旋儿。 “穿着裙子不要乱动。” 林潭秋哦了声,问:“那我以后穿裙子,你都给我系鞋带儿吗?” 陈祁眼尾上挑:“看我心情。” 林潭秋忽然雀跃起来:“陈祁!你背我吧,我都累了。” 从那边走过来,好远好远。 陈祁认命地蹲下身子,歪头说:“上来。” 远处天边的阳光逐渐从海岸线探出头,只是一点红,逐渐往上升,变为愈发热烈的艳阳。 林潭秋趴在他的肩膀上,轻笑一声,手指轻抬起来,越过陈祁的肩膀,拇指跟食指中央是火红的落日。 照进眼眸里,像是一把烧不尽的火。 “陈祁,我快要抓住太阳了。” 陈祁淡笑,背着人一步一步往远处甲板上走:“嗯,太阳是你的了。” “其实我初三那年就见过你了,他们都说,初三一班的陈祁,厉害的不行。” 林潭秋回想起当时他们对陈祁的描写,有些好笑,像是为了故意夸大一样,总是喜欢给他编造各种各样的形容词和谣言。 也许那些人眼里,对陈祁的印象仍停滞在旁人的流言蜚语中。 但她知道,陈祁是最好的。 她遇到的少年,分明长在烈日下。 陈祁停住脚:“是吗?那你对我什么印象?” 林潭秋实话实说:“我没注意,有一点点好奇吧,后来见到心想,还真的挺帅的。” 陈祁很礼貌:“谢谢夸奖。” 林潭秋捏了捏他耳朵后的向日葵纹身,问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海边吗?” 陈祁回想了下,又继续往前走,前方是漫天的朝阳,碧海连天,火红的斑斓,像是梦境的尽头。 “那天是国际游戏联盟比赛吧。” “嗯?” 这是什么? 陈祁轻笑了声,眼里好像出现了当时的画面。 “武景非给我打电话,吵得不行,他还激动的从床上掉下来,隔壁也很吵,应该是几个小孩,听起来很兴奋。” 林潭秋认真的听着,下巴在他肩膀上,歪头问:“然后呢?” “最后……”他笑了声:“他喜欢的队伍好像赢了,我就,看见一个女孩在跳舞。” 他之前对这个女孩大概也是厌恶的。 他妈妈凌诗澜在医院治疗时,林潭秋的妈妈徐芳去医院看望,在凌诗澜的病房里说了一些羞耻露骨不堪入耳的话语,从病房出来,凌诗澜就被送进的手术室。 那天,他也去了,他走进去时,看到徐芳拉着林潭秋的手离开医院,手里捏着一小袋感冒药,正说着话,一脸开心的从医院大门走出去。 后来,他又看到那个女孩在海边跳舞,嘴角勾着笑,眼睛里带光,好像活在光明之下。 她的生命力如同远处翻涌耸立的山河,是他所触及不到的明亮。 他紧盯远处,全身血液涌动,胸腔里沉寂已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林潭秋失神,把项链拿在手上,盯着那小小的玫瑰,想起自己没有送过的花,语气有些失落。 “陈祁,我不喜欢玫瑰花。” 玫瑰刺太多了,会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陈祁:“嗯?那喜欢什么?” 林潭秋没有回答,眼眸看着远处,想到这个夏天好像快要结束了。 秋天,是个寂寥又荒凉的季节。 “陈祁,明年春天平潭的花会好看吗?” “好看。” “鸟呢?” 陈祁想了想:“百灵鸟。” “那……向日葵呢?” 陈祁声音温和,语调温柔:“向日葵最好看。” 林潭秋半闭着双眼,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显得心满意足:“那就好。” - 医生给陈祁发信息,今天到了林潭秋定期去医院检查的日子了。 陈祁问为什么没有直接跟林潭秋说,她从未主动提过要去医院,看起来不像知道的样子。 医生:【她把我拉黑了。】 陈祁:…… 医生:【她最好还是来医院检查一下,主要是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 陈祁沉吟片刻,歪头看到林潭秋正枕着他的肩膀,坐在旁边睡的安详。 甲板上风大,吹的头发开始飘扬。 陈祁直接把人横抱起,一步一步往远处的小别墅走。 走了一路林潭秋都没醒来。 把人放在床上,刚脱了鞋,林潭秋就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声音喑哑:“回来了吗?” 陈祁把人放进被窝里,盖上被子,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云南米线吧,我们上次吃的那家就好吃。” 陈祁翻了翻手机,才想起那家店。 他睨向她:“很辣。” 林潭秋:“嗯,还挺好吃的,你不能吃辣吗?” 陈祁点了点头:“都行。” 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林潭秋随意选了一个电视播,是个脱口秀,搞笑幽默。 陈祁掀开盖子,把筷子插里面,说:“林潭秋。” 林潭秋正吃得津津有味:“嗯?” “不是说,许给我一个愿望吗?” 林潭秋愣怔:“嗯,那你许的什么?” 陈祁手指扣着筷子,表情有些凝重严肃,跟平常肆无忌惮的姿态大相径庭。 “你昨天没去酒吧之前,睡觉做噩梦了对吗?” 林潭秋手指一僵,身体骨骼都像是没打开的机器一样,一帧一帧地扭了下脖颈,声调很淡:“是吗?” 这不该是反问句。 陈祁深沉了口气,坐在她旁边,轻声说:“你需要去医院。” 林潭秋只是垂着头,手指捏着筷子在米线里戳,没什么表情,却全身都散发着抗拒。 “我们就去看一次好吗?”陈祁轻声:“只是为了——” 林潭秋抬起头朗声:“可是跟你一起睡的时候我不会做噩梦的。” 林潭秋垂着眸,眼角微微有些泛红,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委屈。 “我不想去,陈祁。” “我爸,我奶奶,都是在医院死的,明明我有每天都去医院,可是他们还是都走了。” 陈祁手指摩挲着她的眼角,指尖晶莹顺着手指滴落。 “就这一次,就去一次好不好?” 林潭秋抬眸,眼睫毛都被沾湿了:“如果治不好呢?” 陈祁语气很坚定:“不会的。” 停息许久。 林潭秋才转过身抱着陈祁的腰部。 “好。” 陈祁今天很少见的没有开车,那车好像还是肖畅在离开之前买的,去看小海豚那次刘焱开的那辆小面包车。 今天开了摩托。 林潭秋抱着自己的粉红色头盔,带在脑袋上还有些久别重逢的感觉。 陈祁带着黑色头盔,穿了一件黑色西装裤,坐在摩托车上,像个正准备上赛场的机车手。 “你今天怎么想开摩托车了?” 陈祁歪头:“带你放松放松。” 林潭秋轻笑,又听到陈祁说:“坐稳了吗?” 林潭秋点头:“嗯。” 陈祁又问:“吃饱了吗?” 林潭秋:“啊?” 陈祁说:“一会儿带你去拳击场。” “拳击场?可是……” 他不是跟江城闹翻了吗? “另一个,不过有点远,算是个小型的健身房。” “想让你变得厉害一点。”陈祁解释:“不代表我不能保护你。” 只是想看你很厉害、很坚强的样子。 林潭秋听懂了,她听到耳畔的风声,内心涌上一股向上的冲劲儿。 手指紧紧扣着少年的肩膀,目光落在少年的脖颈处,内心涌现暖流。 “陈祁。” “嗯?” 林潭秋的声音更大了些:“陈祁!” 陈祁含笑:“嗯。” “陈祁。” “嗯,我在。” …… 林潭秋去了医院,还是之前的医生给她看的,那个医生也同样是心理科的主治医师。 带林潭秋进了办公室进行简单的交谈,林潭秋进去之前看了一眼陈祁。 陈祁坐在门口:“等你出来,不想听他唠叨了就直接出来。” 站在一旁的医生:“……” BaN 要不是我跟你妈妈认识…… 我忍。 林潭秋是在一个小时后出来的,医生说是心病,让她保持心情愉快,并跟陈祁说晚上睡觉前可以喝一杯温牛奶助眠。 陈祁点了点头,瞧见林潭秋神色不是很好,脸色也略微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蔫蔫的小白菜。 他走过去拉着人的手迅速走出医院大门,问她:“还想去拳击场吗?” 林潭秋脑子里还正回想着刚才医生的问题,没晃过来神儿。 “嗯?要去的。” 两人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健身房不大,有附近住在这边的人会办年卡每天下班之后健身保持身材,也有一些自由工作者喜欢来这里健身锻炼。 陈祁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带着林潭秋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两人换好衣服,陈祁捏着地上的拳击手套走过去给她带上。 林潭秋第一次带这种很大的手套,顿时感觉两只手宛如两个锤子,有些好笑。 “笑什么?” 林潭秋抿唇:“我跟谁打?如果把对方打伤了要赔钱吗?” “不用赔。” 陈祁指了指自己:“跟我打,我还没被女朋友打过,你试试?” “家暴……不太好吧。” 陈祁哼笑:“长本事了。” 林潭秋难得开玩笑,跟着陈祁上了台上拳击场。 她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江城拳击场上的人那么不要命,你脚下的,是无数为你喝彩的人群,你站在高处,你在拼命,只为了生活。 在那种拳击场必定是跟酒吧签了合同的,酒吧的流水本就不多,如果真的能有出路,早去打职业了,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那样一个小小的地下室舞台上。 林潭秋忽然问:“你当时,为什么去打拳?” 陈祁毫不掩饰:“钱,不是说了吗?” 林潭秋问:“那你现在有钱了?” 听肖畅那话,如果陈祁不去打拳,就要找另一份职业,如果那么好找,当初也不会被江城设计过都没走了。 陈祁摇头,很直白:“没有。” 那台钢琴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余额了。 林潭秋好奇:“那你……” “我妈的。” 陈祁说:“她把她所有资产都留给我了,之前不想动。” 凌诗澜的公司则是留给了那个比他仅仅年长十岁的小舅舅,陈祁没见过他,也不好奇。 可能她死的时候也非常恨陈严的吧,不然不会在住院之前就找了律师划清资产,并且把账户上的所有钱都给了他和她的家人。 林潭秋点了点头,懂了一样,看着远处的沙袋说:“要不,我们先从沙袋打起?” 陈祁笑了声,跟她说什么样的姿势最不容易受伤,就坐在一旁看着女孩打。 大概是太瘦,她的手劲很小,想要让她每天跑步的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决了。 林潭秋睡不醒的时候,声音很像是在撒娇。 他根本扛不住的。 - 距离开学只剩下了一周的时间,几乎每天林潭秋都会准时在下午五点跟陈祁一起去打拳,有这个专业师父的教导,林潭秋也算会了一点皮毛,遇上小混混不至于惊慌失措。 等她买了一个电子秤回来,发现比之前重了十几斤。 但看起来没有发胖的迹象,精神都要比之前的好许多。 现在才十点,吃早餐太晚,午餐又太早,林潭秋躺在床上难得赖床。 等陈祁进来叫她,她手臂勾着陈祁的脖颈,迫使他只能低下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唇瓣在少年的唇角亲了下,时不时的哼了声。 “陪我睡会儿,好困啊。” 林潭秋眼角有些润湿,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等陈祁躺下来,她翻身,手指摁压着陈祁的肩膀,鼻尖在他脸上慢慢蹭着,想要找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陈祁躺在床上,鼻息间是少女身上的清香,明明是用的一个沐浴露,却总感觉她身上的味道跟他的不太一样。 手指微微颤抖,逼的他的眼尾泛红。 “草。” 陈祁桎梏住她的肩膀,呼吸停了半拍,声音沙哑:“林潭秋,别撩我了。” 大清早的。 林潭秋睁开眼,眼眸里带着狡黠:“什么?” 陈祁额头青筋冒起,空气中甜馨的味道侵占了他的鼻息,稳了稳心神,他闭上眼,语气里带着威胁:“林潭秋。” 林潭秋气定神闲,趴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又问:“是吗?” “嗯。” 陈祁耳根发烫,眼皮好像在烧。 她声音很轻:“陈祁,你叫我姐姐,我帮你好不好?” 陈祁轻笑了声,笑意从喉结发出来,一阵一阵的颤。 殷红的眼尾挑起,声音沙哑,占着上风—— “行啊。” “姐姐。” 陈祁紧握着林潭秋柔弱无骨的手指,压着她一只手的手腕,整个被压制,且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已然汗涔涔的一片。 对上女孩犹如一泓清水的双目,眼尾沾染了些湿漉漉的水意,他更受不住了。 “我除了年龄小点儿,您还哪里不满意?” 第38章 晚安 我抱着你,你也可以做的。…… 林潭秋猛地闭上双眼, 一直到感觉手指都快要断了,才带着哭腔提议:“要不,直接做吧, 陈祁。” 她错了, 她不应该轻易挑战一个十八岁少年的欲.火。 陈祁亲了亲她,嘴角上扬,像是在嘲笑, 最后还是自己跑去浴室解决了。 出来之后又拉着林潭秋去洗手, 两人折腾了半天, 已经中午了。 陈祁点的两份鸡米饭, 林潭秋捏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一边努力吃着午餐, 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陈祁看。 双目对视,良久的沉默中,陈祁忍不住开口:“你看我干什么?” 林潭秋托着下巴:“我听说,那什么的时候, 会很疼, 真的会吗?” “……” 陈祁:“我怎么知道?” 也是, 他也不是女的。 陈祁放下筷子, 直言说:“我没有过, 林潭秋。” “把你脑子里的东西给我清空了, 别给老子泼脏水。” 林潭秋小声哦了声,“好凶。” 陈祁眯着眼捏了捏她的耳垂:“好意思说?” 今天太阳不错, 林潭秋把房间里的被子抱了出去晒了晒。 陈祁去了杂物房, 大概是在翻找什么东西,角落里还有一个林潭秋拿回来的箱子,基本都是她从奶奶家里拿过来不舍得扔但又真的没什么用的东西。 他打开箱子, 里面东西摆列整齐,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在最中间,有一盒安全.套。 看上面显示的日期,是两个月前高考完买的,这个日期太过于特殊,刚好是他们高考完的后一天。 大概那天超市进新,上面的日期也是六月六号。 是林潭秋买的。 陈祁垂着头蹲在那,想起来那天晚上她颇为异常地问,你喜欢我吗? 心脏骤然疼了一下,手指紧紧握着手里的小盒子,一直到纸盒捏扁,指间泛白,他都没什么动静。 “陈祁?”林潭秋叫了声,没听到回应,走过去才看见陈祁正在杂物房蹲着:“你在这干什么呢?” 陈祁抬了抬手上的东西,语气平静。 “这是什么?” 林潭秋停了一秒,回答说:“安全.套。” 陈祁捏着站起身走过去,垂着眸看他,眼睫压低着,下巴绷得很紧。 “你买的?” “嗯。” “什么时候?” 林潭秋说:“忘了。” “林潭秋。” 陈祁语气加重。 林潭秋又说:“高考后买的,怎么了吗?” 陈祁手指紧紧握着安全套,随后沉了口气,扔在了一旁垃圾桶里。 林潭秋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他当时,不是也喜欢她的吗?这是为他买的,只不过因为奶奶去世了,她没来得及用上。 李小冉说,喜欢一个人,会想要跟她接吻拥抱,甚至于……上床。 他不喜欢吗? 她当时什么都没有了,也只不过是想用自己仅有的东西回报他的赠与罢了。 他给奶奶付了医药费,很多钱,她当时还不起。 林潭秋被他拉出房间,门被猛地关上,发出一阵巨响。 陈祁反手压着人在墙壁上接吻,牙齿毫不留情咬在他的唇瓣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一直到咬出了血痕,他才稍稍松开手。 刺痛感蔓延,甚至有些麻麻的,陈祁的指腹毫不留情在唇瓣上摩挲,本来便被咬破的伤口更疼了,使得林潭秋紧皱着眉,发出痛吟。 “疼。”她拍开他。 “想吃什么?” 林潭秋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你生气了。” 陈祁面无情绪,懒得否认了就点头:“对。” “……为什么?”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陈祁轻声,手指擦着她唇瓣上溢出的血,声音温和中带着隐忍:“如果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但在这之前,你可以再自私一点。” 从来不需要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处理恨或感激。 林潭秋垂眸,想要凑过去吻他,却被陈祁躲闪开了。 陈祁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巴,能听到指骨响起的声音,他忍着气焰,声音从咬紧的牙缝里出来:“林潭秋,今天开始,不要亲我。” 林潭秋:“……” “为什么?” 他不说话。 林潭秋敛眸:“那还一起睡吗?” 陈祁别过脑袋:“嗯。” 林潭秋“哦”了一声。 又问:“那还可以,像昨天晚上那样吗?” 陈祁:“……” 良久,他丢下一句自持又克制的两个字:“不行。” “哦。” - 距离开学没几天了,肖畅在网吧打游戏,自从陈祁跟林潭秋在一起之后,他很少出门。 以前陈祁就是浮萍,没有前路,因为打拳,生活看似很充实,现在有了林潭秋。 因为上次用陈祁的手机给林潭秋发消息那件事,肖畅好久都没敢联系陈祁,说到底是责任都在他,他本来不过是想让林潭秋过来,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陈祁,但没想到手机会关机而造成了那样的后果。 回想以往种种,林潭秋的眼里,对陈祁,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应该有的爱慕神色。 但喜欢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现在只知道陈祁很喜欢就够了。 好不容易约陈祁出来,肖畅还是问了句:“祁哥,你们准备搬去平夷路了吗?” 他前几天听林青空说,陈祁在南临市平夷路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那边环境不错,价格也不算低。 等开学之后他就会住在那边。 陈祁嗯了声,挑眉问他:“怎么?” 肖畅摇了摇头:“算了,没事,之前……对不起。” 陈祁没吭声,肖畅就继续说:“你要有什么事儿,给我们打个电话,随叫随到。” 此时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 对,陈祁就应该是这样的,好好上大学,毕业找个工作,有喜欢的女孩,不管那人喜不喜欢她,至少是陈祁喜欢的。 陈祁拍了拍人的肩膀,“走吧,喝酒去。” 武景捏着几瓶啤酒走过来:“啊,我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在这儿喝呗,去酒吧也没人送我们回来啊。” 肖畅:“有道理。” 几个人喝到大半夜,陈祁有些醉,站起身说要回去。 此时正在国外的丁一飞给林潭秋发了消息,问她是否已经开学,还说国外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他已经开始怀念学校的饭菜了。 大概是在那三年过得水深火热,林潭秋记不清中午在食堂吃过什么,记不清班里的那些陌生面孔,也谈不上什么怀念。 如果可以,她甚至这辈子都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但是这里也有太多她想要记住的地方了。 【后天开学。】 丁一飞:【大学会很好的!林潭秋,我是认真的,如果……如果我回国之后,很久很久之后,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林潭秋还是毫不留情的两个字:【不会。】 她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胳膊抱着双腿,坐了一天,一直到日暮西斜,阳光逐渐变冷。 一直等到门外有了一丝动静,林潭秋才看向门口走过去,鼻息间是浓重的酒气。 陈祁一开门,林潭秋就抱住了他的腰部。 陈祁愣怔了下,垂眸就瞧见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 手指轻捏了一下女孩的脖颈,声音温柔:“怎么了?” 等林潭秋抬起头,抿着唇也不吭声。 陈祁声音更低,像是海风害怕惊扰树林般,“吃晚饭了吗?” 林潭秋闷声:“你去哪了?” 陈祁叹了口气:“我给你写了纸条在床边,也给你发了信息,是不是没看?” “去了一趟南临,要办手续,然后跟肖畅喝酒去了。” 他本来准备开学那天去的,但对方催得紧,说不来就把这套房给另一位买家了。 陈祁只好临时去了一趟。 陈祁捏了捏林潭秋的手指,在如此热的夏天,她的手冰凉。 碰了下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吃饭了吗?” 林潭秋摇了摇头,陈祁说:“你先松开,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吃了。” 林潭秋摇头:“我抱着你,你也可以做的。” 陈祁轻笑,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林潭秋仰着下颚,心里被不安侵袭。 “陈祁。” “嗯?” “你亲亲我好不好。” 陈祁转过身,很坚持原则地拒绝了:“不行。” 给她倒了杯温水,下了面条,她第一次乖乖地把整碗都吃完了。 “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林潭秋哦了一声,吃完回到房间才发现陈祁已经迅速洗完澡并且躺在床上睡着了,看样子真的很困。 睡的很熟,许是喝了酒,眼尾红红的,闭上眼很安静,睡姿规整,呼吸都很浅。 林潭秋放下手里的手机,趴在床边,胳膊抵着床,慢慢凑近,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拍打在指尖。 林潭秋手指掠过鼻梁,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睫毛长而浓密,林潭秋的手指忍不住地放在上面拨弄,一直到陈祁的眼眸动了几下,她才停止了动作。 大概真的很困,他睡得很沉,即便是这样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林潭秋微微站起身,手掌撑在少年的两侧,唇瓣轻轻凑了过去,在他唇瓣上舔了一下,浅尝辄止。 “晚安。”林潭秋悄声说。 说完就从另一边爬上了床,额头抵着少年的肩膀,紧紧抱着他进入了睡眠。 月亮爬上屋檐,海面平静,蝉鸣依旧。 第39章 亲吻 败给你了 林潭秋是开学前一天到的南临, 毕竟要在南临暂住四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林潭秋便尽力把平常需要的东西都放在了拉箱里, 结果一个箱子都没放下, 连带着陈祁的箱子里都放着她喜欢的书。 最后蹲在客厅左右为难,不太舍得把任何东西拿出来。 等终于把东西收拾好,陈祁擦拭着头发出来了。 “你洗澡了?” 陈祁一顿:“嗯。” 他补了句:“热。” 陈祁撇了一眼, 看到她拉箱里还放着那盒他丢掉的安全套, 他沉默了一秒, 嘴角抽动了下。 “你捡回来干什么?” 林潭秋眨眼。 陈祁漠然, 说了句:“扔了, 用不到。” “为什么?” “尺寸不对。” “哦。”林潭秋:“是买大了吗?” 陈祁:? 林潭秋轻笑, 捏着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把行李放在车上,是陈祁开的车,在昨天, 肖畅跟武景已经去了南临了, 他们新店开张, 最近很忙, 林潭秋还看到肖畅朋友圈发的新店门口拉着横幅, 写着开业大吉, 看起来很喜庆。 上了车,林潭秋问:“你摩托车怎么办?就放在别墅吗?” “嗯, 就放着就行, 南临用不着了。” 林潭秋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有驾照?” “安全带。”陈祁插上钥匙,才说:“你以为我平常在干什么?” 林潭秋还真掰着手指说:“喝酒, 抽烟,打架。” 陈祁漫不经心道:“那还要加一项——林潭秋。” 不过最近好像是很少抽烟喝酒了. 好像从见到陈祁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在缓慢戒烟戒酒了,相比第一次跟武景见面,武景嘴里那个喝酒喝得不要命的人来说,他就在慢慢变好。 窗外的风景缓慢往后拉,风景逐渐变得模糊,身后一切都在逐步消失。 她歪着头,问陈祁:“我们还会回来吗?” 大学毕业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吧? 陈祁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想回来就回。” 她此时在想,如果没有陈祁,如果陈祁没有来到平潭,她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死了?或者一个人背井离乡。 她开始承认,陈祁来到平潭,最大受益者是林潭秋。 他背着使命,他是来救她的。 - 太阳高照,烈日灼烧大地。 林潭秋去了学校报到,之后被班主任安排到班级集合,下午三点,站在讲台上开始激情澎湃演讲。 林潭秋抱着一本课外书坐在后排,听到班主任让所有人集中注意力,一会儿就下课了的时候才抬起头往台上看。 “大家,有谁愿意当我们班的临时负责人吗?一个女生一个男生。” 底下开始一片吵闹,林潭秋没什么兴趣,就低着头继续看书。 最后有两个女生都想当,班主任就让两人上讲台演讲一段,全体同学投票决定。 林潭秋抬了一眼头,目光落在讲台上的女孩上,还愣怔了一下。 随后看了眼她身后黑板上写着的名字,梁希。 女孩一头微卷的长发,画着十分带有攻击性的妆容,个子高挑,夏日里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吊带裙,声音却跟浑身暴露出来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有点娃娃音,声线甜美。 但她的长相,不说如出一辙,跟秦诗琪,有九分像。 一直到她走下舞台,坐在自己前面跟一旁的室友说笑,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林潭秋才反应过来。 “哎同学?你写好了吗?” 男生轻笑了声:“是要选班长,黑板上的两个名字。” 他以为林潭秋刚才没注意听,才小声提醒。 林潭秋反应过来,往黑板上看了一眼,迅速写下了名字递给他。 前排女孩刚才回头时大概看到了林潭秋的投票,嘴角带着笑意,声线很温柔地说了句:“谢谢啦。” 林潭秋摇头,又继续看自己的书。 下了课林潭秋抱着书出了门,想去附近找一家可以兼职的地方,最好能够下了课去的,她要上课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学校门口的餐厅和奶茶店很多,林潭秋一个个走过,没看到哪家有贴招聘信息。 “同学!” 林潭秋回过头,听到身后男生正气喘吁吁地跟着她。 等林潭秋停下来,他才缓下脚步,走过来一脸难受地说:“你怎么走这么快?这个是你的吗?” 是她书里的一个书签。 “是。”林潭秋接过:“谢谢。” “你在找什么吗?我是本地人,你要想问什么可以问我,刚好我现在有空。” 林潭秋有些犹豫,往四周扫了一下,问:“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可以做的兼职吗?” 胡南挠了挠头:“这个啊,你要找学校的还是校门外的?学校的话食堂跟快递站应该会要人,门口的话那家,蜜菓奶茶店好像要人,不过工资都很低就是了。” 林潭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看到那家奶茶店就在学校门口一百米的地方,不是很远,店面也不小,但没有贴招聘。 “谢谢。” 胡南笑着摇头:“没事没事,我先走了,拜拜。” 林潭秋走去那个奶茶店,看到里面正站着两个小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询问了之后得知老板最近去旅游了,所以目前店里只有她们两个。 林潭秋说明了来意,最终得到了这份兼职,说还想再招一个男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徐燕轻声说:“哎秋秋?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就走就行了,不是要回家吗?周一开始正式上班,今天好像也没有多少人,估计下了课都去吃大餐去了。” 季诗语叹了口气:“晚上估计会很多人。” 林潭秋摇头:“嗯我不是很急。” 她不太会做奶茶,想等一下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 季诗语正捏着手机坐在一旁玩,忽然叫了声,吓了林潭秋一跳。 “卧槽!这个好帅啊!” 徐燕立马凑过去,眼睛笑着:“谁啊?” “去看南临大的表白墙,卧槽,这绝对一米八几,而且身材铁好,一看就练过,篮球队的吗?” 林潭秋抬头:“什么?” 季诗语两人刚才加了她的企鹅号,把表白墙推给了她。 “你加这个好友,不用验证,就在她空间里。” 林潭秋看着那个网名——南临大表白墙。 “南临大的?不是我们学校。” “当然不是我们学校了,我们学校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南临大有个篮球队,进队的要求超级严格,长得帅还要一米八体格也要达标,听说是南临的门面招牌。” 林潭秋轻笑,心想大学……都是这样的吗? 等她点进去看到那张偷拍的图片,嘴角的笑意凝滞住了。 这个侧颜,一看就能看出是陈祁。 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黑白色棒球服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长袖,宽松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站在校园里完全一副干净大学生的样子。 或许是阳光太过热烈,他的表情很淡,薄唇微勾,走路也在认真低头玩着手机,像是被柔化了边缘棱角,任谁都想不到在平潭打架那么狠的人跟照片上的主人公有任何关系。 “卧槽,我都心动了,这是大一新生吧?南临大那些单身的又要疯了。” “看今天的表白墙就知道了,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一路?” 徐燕抬头看了眼神林潭秋,笑眯眯地问:“秋,你有男朋友吗?” 林潭秋点了点头:“嗯。” “你老家的?” 林潭秋嗯了声。 徐燕便也不好奇了,她能从女孩的穿着中看出林潭秋,家境一般,缄默平静,普通平凡,一看就是那种认真工作没什么杂心的人,男朋友应该也是个比较老实的。 “我跟你讲哦,你有男朋友还好,没的话千万别被学校男生给骗了,特别是那些长得帅的。” 林潭秋:“啊,不会的。” 徐燕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林潭秋垂眸一条一条看下去,看到许多人,跟他告白。 让她下意识就想起了海边那晚。 林潭秋沉呼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去了他们学校门口的咖啡店。 里面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地坐在里面喝下午茶,还有好几个抱着电脑的小姐姐在工作或是学习。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按照正常来说,应该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他们下课的时间,便点了一杯拿铁,坐在这里等,咖啡馆正对着学校门口,应该很容易看到才对。 她第一次喝咖啡,只觉得这个味道跟她平常吃的药差不多,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不怎么喜欢玩手机的林潭秋觉得有些无聊,只好从书包里翻出课外书在咖啡馆当气氛组。 她是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才给陈祁发的微信。 【我到门口了。】 陈祁回复的很快:【我们学校门口?】 【嗯。】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过了一分钟,陈祁回复:【下次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 【噢。】 陈祁皱着眉,把手里的课本塞给旁边室友,说了句:“帮我拿回去,先走了。” “嗯,我出去住。” 几个室友笑着勾肩搭背,看笑话:“我车在门口,要不我跟你们回去?” “车应该能坐得下我吧?” “我站在车上也不是不行。” 打陈祁来南临,都快成计算机系的活招牌了,提起来都要说今年大一新生的陈祁多么如雷贯耳惊为天人,不乏别的系的女孩从其他地方要不到他的微信,就从陈祁室友下手。 陈祁毫不掩饰,从开学第一天就说过有对象,大概是被问烦了,还特意注册了一个企鹅号,原始头像,空间都没开,只有个签的一句话:结婚了。 谁看谁无语。 久而久之,难免好奇是谁能把陈祁拿下。 陈祁只是哼笑了声,没搭理他们,转身往门口走。 室友们:“……啧。” 陈祁出了门一抬眼,一眼看到正坐在咖啡馆看书的女孩,隔了一层玻璃与远远的一条路,也能看出她看书很认真,此时,正有一个男人站在她旁边说着什么。 他眼色一沉,大步走进咖啡馆,那男人正坐在林潭秋对面,手上捏着个笔记本,不知道在敲什么。 “林潭秋。” 林潭秋回头,看到陈祁就把书给合上了。 转过身把书放在书包里,站起身:“走吧。” 陈祁余光阴冷地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男人头皮发麻,想不注意到对面那犀利的眼神都难,头都没敢抬,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下来了,憋着气等两人走了才敢继续工作。 出了门,陈祁不爽地问:“你对面那谁啊?” “对面?”林潭秋说:“哦,他坐的位置没有充电的地方,就坐在我对面了。 ” “感冒了?” 林潭秋摇头:“没有啊。” 现在是九月份,夏天还没结束。 陈祁皱眉,伸手想给她摘下来:“那你戴什么口罩?不闷吗?” 林潭秋躲了一下,陈祁伸过去的手在空中滞住。 林潭秋说:“我想戴,你不也戴帽子了吗?” 黑色的,还有一个白色的C,像是个骂人的字。 他的帽子每次都是这一款,没变过。 陈祁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银发被压得有些耷拉,他胡乱抓了下,说:“遮阳。” 银发被太阳晕染了些金色的光圈,戴着帽子看起来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摘下来便多了些乖戾在。 林潭秋:“我也遮阳。” 陈祁笑了声,把手里帽子盖在林潭秋脑袋上,有点大,还歪着,林潭秋不舒服地想摘掉。 “别动。”陈祁站在她身后,扯了扯帽子,把尾扣扣紧了些,往后扯了扯,又给她整理好头发才算。 “好看。”陈祁说。 林潭秋不习惯地摸了摸脑袋:“陈祁,我找了个学校门口奶茶店的兼职。” 陈祁嗯了声:“忙吗?” “不忙,我下课的时候回去,我准备买个小电车,那样我就可以晚上兼职完,自己开车回去了。” 陈祁点头:“好,不想开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林潭秋点头:“嗯……你毕业之后,想干什么?” “找个公司上班?不都是这样?” 林潭秋想:“我学医……就当个好医生吧。” “一会儿把课表发给我。” “干什么?” “趁下课时间给你发信息。” “上课也可以发啊,我看到了回就是了。” “发给我。”陈祁轻声:“想吃什么?” 林潭秋已经没什么钱了,她的大部分钱都用来交学费了,在发工资之前,她要省着点花了。 “吃……拉面吧?听说这边的拉面很好吃。” 陈祁挑眉:“你确定?” “嗯。” 陈祁知道她在想什么,任由着说:“好。” - 公寓装修好没多久,所有家具都是之前陈祁买的,很单调,布局跟小别墅差不多。 陈祁买之前问过林潭秋的意见,林潭秋让他随便买就好,最终定了这套,看起来会很温馨。 林潭秋把房间收拾干净,从箱子里忽然翻出了一个相册出来。 她印象中小时候是很少拍照的,这个相册被压在最底下,因为是奶奶留下的东西,她就一股脑搬了过来,之前竟然也没发现过还有一个这个。 林南大学学过摄影,家里至今还有一个他留下的已经坏掉的摄像机。 这个相册里全都是林潭秋的照片,只有一张跟林南的合照,其他的都是她自己。 满月,一岁,两岁,钢琴比赛以及出去玩时候拍摄的照片。 还有一张在海边钓鱼,她带着一个草帽,手里捏着鱼竿,穿着短裤短袖,浑身都是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但脸上的笑意很灿烂。 在某一刻,她忽然在想,是她毁了自己吗?不是。 但如果她是更早之前的自己就好了,如果她没有遇到那些事,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林潭秋把相册合上,放在箱子里,就听到客厅里陈祁的声音。 “林潭秋。” “啊?” “过来把药喝了。” 林潭秋走过去,看到他端着一杯温水,手里是刚拆开的一袋药片,有三四颗,都是白色的,看起来就很苦。 林潭秋动了动唇,走过去闭着眼一口咽了下去,口腔里一片苦涩。 她歪过头,紧皱着眉:“好苦。” 陈祁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林潭秋,林潭秋拆开吃了才发现茶几上有好几个盒子,里面都装的这种糖,怪不得他刚才去拿快递去了。 林潭秋咬着糖,认真评价:“还是很苦。” “是吗?”陈祁不太信。 林潭秋轻声,仰着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唇:“要不你尝尝?” 陈祁捏着人的下巴,懒散道:“别想了,林潭秋。” “为什么?你怎么还在生气?” 陈祁:“……?” 林潭秋说:“我不就对你一个人这样了吗?而且,是你说喜欢我的。” 她就算买了套也没用上,况且,就算用上了,不也应该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她还清了奶奶的医药费。 陈祁也如愿以偿。 陈祁脸都拉了下来,眼神阴着,盯紧林潭秋。 “林潭秋,你真的不明白。” 林潭秋沉默茫然地看向他。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陈祁要在一件小事上一直纠结。 林潭秋有些,害怕陈祁的拒绝。 陈祁紧捏着她的下巴,良久,妥协了般把人抱在怀里。 “想报复明涛的时候,不是很会拿我垫背吗?现在不会了?” 可是那时候,她是恨他的,恨他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她陷入泥潭,即便是拉她出来。 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情绪了。 她跟过去化解,不想回想有关高中的任何事情。 陈祁又说:“你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可以随意利用我。” 窗外阳光灿烈,照进客厅里拥抱的人,茶几上透明的奶糖盒子被光线在照出彩色。 湿润的吻从少女的唇角撕磨,修长莹白的手指紧扣着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把她整个笼罩,低垂的眼眸里满是着迷。 林潭秋微仰着头,纤长的天鹅颈像是一个盛情的邀请,眼底很纯真,只是直白地享受他的吻。 “算了。”陈祁感受到林潭秋莫名失落的心情,轻揉了下林潭秋的脑袋,喟叹中带着些不知名的宠溺和妥协。 “败给你了。” 我会慢慢告诉你。 请用缓慢心动的方式,肆意挥霍我的爱。 第40章 催化 女朋友想吃点甜的可以吗? 周三, 林潭秋是上午后两节课,陈祁是前两节,最近在学校高强度的学习跟兼职让她整日应接不暇, 上课都在打盹。 大好早晨, 是个要一觉睡到九点的日子,被陈祁喊了好几声陷入梦乡的林潭秋都拒绝回应。 最后是被陈祁给亲醒的,他从唇瓣一直蔓延到脸颊, 很硬的头发贴在林潭秋脸上, 蹭的有些痒, 林潭秋困懒地歪过头, 手指遮住眼睛, 只露出一条小缝隙出来, 看到人要起身离开,睡眼朦胧地把人拉过来亲了亲,像是小猫在寻求安慰。 对于亲陈祁,她莫名的固执。 纤长胳膊勾着人的脖颈, 迫使她弯着腰。 她半眯着眼, 声音很软, 有些沙哑:“几点了?” “七点半, 你还能睡会。”这个姿势陈祁只能弯着腰, 掌心摁压在床上跟她对话。 林潭秋松开手, 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嗓子问:“你第一节 课?” 陈祁点头, 拨弄林潭秋的头发:“嗯, 还困吗?我给你买了三明治,醒了就热着吃,或者自己去楼下买包子吃。” 林潭秋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 身子一缩,声音被闷在里面:“好。” 陈祁扯了一下:“鼻子露出来。” “知、道、了。” 陈祁走后,林潭秋又睡着了,一直到闹钟响起,九点十分,她才起床洗漱。 把陈祁放在桌子上的三明治吃完,背着书包坐上公交车。 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了。 这个时间公交车上的人不多,林潭秋坐在最靠后门的位置,低着头玩手机。 例行公事一般看了一眼班级群,给陈祁回复了句“醒了,正在公交车上”。 旁边坐下一个人,男人身体健硕,个子高高的,眉眼十分深邃,刚坐下就直勾勾盯着林潭秋看。 林潭秋歪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前面,车内一共也只有五个人,他为什么坐在她旁边? 她向来不喜欢跟别人坐在一起,就算是图书馆也是找个旁边没有人的位置坐下,上课每次都是独自坐在角落的最后一排。 林潭秋感觉到他往这边看,也毫不掩饰地歪头看过去直接问:“有事吗?” 男人扯着嘴角笑了声,悠悠道:“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儿。” “你叫林潭秋?” 男人的语调吊儿郎当的。 林潭秋掀了掀眼皮:“你认识我?” 男人轻笑了声:“听说过你名字,第一次见。” 等他伸出手,林潭秋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拇指好像是断的,只是耷拉着,没有一丝力气。 很快到站了,林潭秋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下了车,男人嘴角带笑仿佛只是偶然遇上,并没有说什么。 在学校的生活三点一线,她没有室友,也没有什么朋友,平常下了课吃完午饭就跑去图书馆,也就第一天遇到的胡南跟梁希会跟她说上几句话,大多也是因为两人是临时负责人。 林潭秋看到梁希那张脸,每次都能回想起秦诗琪,对方大概是意识到了林潭秋的冷淡,平常也不会跟她过分亲近或者试图发展什么亲密关系。 后几天,林潭秋听说梁希跟胡南在一起了,在路上经常会看到两个人在一起走路吃饭上课。 林潭秋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除了图书馆便是到奶茶店兼职。 久而久之,她在班级里经常被评价为一个怪人,时常一个人,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喜欢社交。 林潭秋不怎么在意他们的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并没有什么想要跟谁交好的意思,她很忙,做好自己的事情已经很累了。 陈祁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几十条微信,林潭秋都会回复,但她渐渐也能意识到,南临大的学业很重,两人时间除了晚上回公寓,很难撞上点。 就算距离很近,基本也没什么时间一起吃午饭。 林潭秋坐在图书馆看了会儿书,整理了下书包,准备去奶茶店。 这个点,应该是很忙的时间段。 临时去了趟厕所,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若有似无的喘.息声,是从最尽头的厕所里传出来。 寂静的周遭使得那片声音愈发清晰。 林潭秋很喜欢来这边的厕所,人少,距离一楼自习室不近不远,她每次来都不会遇到什么人。 这次,能清晰地听到里面是两个人的嗓音,一个有些低沉的,一个很清脆的。 她站在门口还愣了一下,也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下了一层楼,去了另外一个厕所之后,从一楼图书馆拿着书包准备离开。 刚出门,梁希正站在门口,表情异样,衣服也皱巴巴的。 “林潭秋!”梁希叫了她一声,跑了过去走到人身边,语气带着试探:“刚才……是不是你?” 林潭秋没吭声。 梁希有些慌张:“那个是胡南……我……你……” 林潭秋声音很淡:“我不会说的,不关我事。” “我知道,你不爱多管闲事的。”梁希表情放松了许多,又问出了那句心里藏了很久的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哪里得罪过你吗?” “没。”林潭秋很直白:“你有点像我讨厌的人。” 梁希:“嗯?长得像还是性格像?” 林潭秋:“长得像。” “哦。”梁希不在乎道:“那还好,毕竟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嘛,你要去哪?回家吗?” 林潭秋点头 :“嗯。” 梁希:“那拜拜。” 林潭秋转身离开之后,梁希在身后追说:“林潭秋!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林潭秋没回头,招了招手:“谢谢,我有男朋友了。” 梁希:“……” 林潭秋出了校门去了奶茶店,今天的生意很好,客源不断,到下午五点多,奔流不止的人群才慢慢停息。 季诗语在附近健身房遇到一个男生,进而火速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最近的朋友圈全都是跟男友的甜蜜合照,下班比上班还要忙碌,同住的徐燕无奈吐槽说过几天可能就要她一个人付房租了。 又悄咪咪地问林潭秋:“秋?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做过吗?” 林潭秋刚忙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爱啊?” 林潭秋:“没有。” 季诗语觉得很神奇:“你不愿意?” 就她平常观察,林潭秋这个对象绝对超级粘人,几乎十分钟一条微信都没断过,简直比新婚夫妻还过分,林潭秋不太会主动提及什么,她就猜测对方应该是林潭秋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至少不是一见钟情二见上床的关系。 林潭秋摇头:“他不愿意。” 应该也不是不愿意,但是林潭秋也不太懂为什么上次他停了。 因为套没买对? 徐燕低声,开玩笑道:“他不会是不行吧?” 林潭秋摇头,很认真:“应该不会。” “你怎么知道?” 林潭秋看着她,双目对视,徐燕就明白了,本来想逗弄林潭秋的,反而把自己给整脸红了。 她就不该问!! “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啊。”徐燕难过地刷着手机,看到界面上的消息猛的支棱起来了。 “今天南临大有篮球赛啊!” 季诗语放下手里的switch从后面走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对啊,我一会正准备去呢,我对象也参加,好像是计算机系跟建筑系的。” 他对象是建筑系的。 徐燕有些激动:“我们能去吗?他们学校应该可以进去的吧?” 季诗语点头:“可以啊,那秋秋一个人看店?忙不过来吧?” 徐燕问林潭秋:“你今天还有课吗?” “没有了,但是——” 她还想去图书馆借书,其他的无法改变了,她报名了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跟全国医护英语水平考试,准备好好复习。 “哎别去了,看打篮球啊!要不然多无聊,等毕业了你就会后悔了,什么活动都没有,这大学不白上了吗?” 林潭秋轻笑,还没反驳,就被徐燕拉着往外走,嘭的一声,奶茶店的门被季诗语锁上了,并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南临大跟南临理工距离很近,走路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 林潭秋三个人抱着奶茶,慢慢悠悠地往那边学校走。 现在这个点,篮球赛还没开始。 “我去,这是谁拍的啊,像素这么高?!!”季诗语打开手机放大,疑惑地问:“这是个什么?花吗?还带颜色的。” 徐燕瞅了一眼:“应该是向日葵?颜色像,陈大魔王还喜欢这种纹身啊。” 陈大魔王是南临大最先开始叫的,说是这人酷拽到不行,谁都不爱搭理,银发妖冶,颇有二次元漫男主角感。 林潭秋看了一眼,看到下面评论问有没有纹身图,想要去纹同款。 还说这个纹身师技术挺好,问是哪家店。 【说不准是情侣纹身哦。】 【要真是情侣,谁纹同款,别跑去恶心人了。】 【向日葵有什么可情侣的啊?我坚持认为他那个企鹅上的个签都是随便打的,让某些人有点儿自知之明。】 【不会都眼瞎吧看不到他手腕上的小皮筋吗都说了有对象有的人还厚着脸皮舔上去奉劝要点脸吧。】 …… 林潭秋顺着下面评论,还找到了有人发陈祁的企鹅号,他们以前没用过这个软件,也是这几天她才注册的,里面也就只有季诗语跟徐燕,还有一个班级群。 点进去看到那个个签,轻笑出声。 “秋秋你笑什么?” 林潭秋抬眸摇头,嘴角的笑意来没消下去:“没什么。” “哎?我怎么没见过你男朋女来找你啊?每次都是你去找他?” 林潭秋:“不一样吗?” 感情丰富的季诗语很有发言权,提醒她:“当然不一样了!你去找他,跟他找你肯定不一样了,女孩子就要端着点,不能惯着他!” 林潭秋不太懂点了点头,很快到了南临大的校门口。 门口人来人往的很多,季诗语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往篮球场走去。 大学校园都差不多,从绿荫大道走过去,还能看到在路旁弹小提琴唱情歌的男生,还有好几个滑滑板的女孩,搭配着这条骄阳大道,很有情调。 “到了吗?” “就前面,一会我们看看有没有前排的位置,好像已经开始了!”季诗语顺了顺头发:“等我一下,我买瓶矿泉水等他下场给他。” “秋,你会打篮球吗?” 林潭秋很直白:“我不会,我也看不太懂。” 她只知道进球会得分,但什么招式或者违规什么的,都看不懂。 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陈祁打篮球。 两个人低着头挤到了第二排的位置,太阳热烈,好多人手里捏着一个小风扇跟书本驱散热意。 林潭秋坐在地上全身滚烫的要命。 季诗语捏着手机走过来:“没回复我信息,估计在换衣服了。” 在体育馆的休息室换球服。 等计算机系的篮球队从场外走进来,个个腰间腿长的少年,暴露在空气里的强健身材散发着令人蛊惑的荷尔蒙,阳光照射出刚硬的身体线条,观众席陡然一震嘶声惊起。 “卧槽!!我就说他肯定有腹肌。” “请问打篮球一定会出汗吧,打篮球出汗都是用篮球下摆擦吧?” “我去!!!!快点拍视频!我要回播八百遍。” 陈祁个子高挑,穿着一件蓝白色球服站在第一个,一头银发在一群人中央格外出众。 伴随着哨声响起,比赛拉开帷幕,篮球一个快速变向,加速冲向上空,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砰”的一声,从篮球框中砸在地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时间仅仅过去五分钟,全场寂了一秒,又骤然炸开惊呼声。 林潭秋被气氛感染的微微勾着唇,捏出手机,也拍了一张照片。 一旁正激动的季诗语瞄到了林潭秋的动作,偷笑:“哎……你干什么呢秋秋!小心被男朋友发现!我都没敢拍!” 林潭秋眨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啧啧,那你可藏好,万一被你男朋友知道,男生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哦。” 林潭秋低笑,占有欲强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看着远处眼眸里冒光的全场观众,看着面前盛大热烈的场面,看到少年阳光且少年感的模样,入迷到离不开眼。 第一场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季诗语正在给男朋友发信息。 “我男朋友说一会要来,一会儿给他挤出来个位置。” “看到前排那个没?手里也抱着瓶矿泉水的那个?就高马尾白衬衫那个,好像是建筑系的系花,听说还是纪检部部长。” 徐燕撇了一眼,确实挺好看的,明艳张扬的美。 “他男朋友也在?” 季诗语轻哼:“怎么可能,校花,一般都是没男朋友的,不过我听说他在追陈祁啊,除了上一届的周行远,也就这一届的陈祁够让八卦的了。” 这里没有观众席,所有人都是坐在一条很长很长的阶梯上的。 林潭秋听到她们的话一直也没吭声,微微站起身,把手机放在兜里,侧着头低声说:“我有点事,就不看了,先走了。” “啊?现在吗?是你男朋友找你有事?” 林潭秋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嗯了声。 “你知道大门在哪吧?” “知道。” “那行吧,拜拜。” 林潭秋微微弯着腰从观众席里离开,感觉脑袋有些晕晕的,大概是被太阳晒到了,额头冒汗,被风一吹又感觉格外的冷。 - 陈祁也就上了一场,本来都不想来,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回去找林潭秋。 空旷的换衣室,林青空穿着球服坐在他旁边,捏着矿泉水一口灌了大半瓶。 注意到陈祁的动作问:“你这就走了?不玩了?” 陈祁把球服换下来,穿上衣服:“你们自己玩,我回去。” 林青空微微摇头:“真不知道你这个大学上的什么意思。” 喝酒不去,打篮球不去,抽烟都他妈戒掉了,几乎是有时间就找女朋友,他都没见过有谁这样,黏人黏的跟狗似的。 陈祁换好衣服,刚把柜子锁上,外面走进来一群人,有几个穿着球服,大概是建筑系的,还有几个穿着休闲服。 “哎?我今天早上在公交车上遇到一女孩,还挺好看的,好像是隔壁学校的吧?” 男生挑眉问:“南理的?” “那公交车除了去南大就只有南理了,真的,长得一般吧,身材特别好,啧啧穿着一件白色裙子,看起来特纯。” 男生一边换着衣服。 “纯?大一的啊?” “嗯哼。”男人继续回想着:“我打量过了,这妹妹瘦是瘦了点,但穿着裙子两条腿又长又直,铁定还是个处。” 男生颦眉,感觉他有些不对劲:“你今天怎么——” 虽然季胜不学无术,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打拳了,但对女孩从来都没什么兴趣,今天要不是他拉着人来看篮球赛,他根本不会来南大。 “好像是医学系的,叫林潭秋。”季胜置若罔闻:“这种女孩……” 话刚说完,肩膀忽然被身后人捏了一下,整个人被一脚踹三米远。 林青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陈祁几步走过去,微压着头,手指紧紧扣住人的衣领提了起来,没等人反应,直接给扔到对面铁柜子上。 嘭的声音炸开,一阵凄惨的声音骤然响起。 “草你妈的陈祁!” 陈祁阴着脸,走过去也没打算放过他,手指毫不犹豫捏着人的脖颈,慢慢收紧,眼眸眯着:“你刚才,说谁呢?” 男人脸涨红,快要喘不过气来,剧烈咳嗦着,不服气地说:“林潭秋啊?怎么,你没草过——” 他话没说完,陈祁面色一凉,一脚踹了过去。 “草!!!陈祁!!你他妈!!” 男人抱着腿蜷缩着在地上翻滚。 旁边几个人反应过来,裤子都没换好立马来拉架。 “陈祁!!别别别。” “行了行了别他妈打了!” “草……” 几个人没拉开,换衣间的椅子都被一脚踹到了门口,更有几个铁柜子哐当的声音不断。 外面有老师听到燥乱走了进来,看到此画面怒呵道:“你们干什么呢!!!!给我住手!” - 林潭秋喝了感冒药就躺下睡觉了,迷迷糊糊醒来,耳畔雨水声砸着玻璃,天色晕沉沉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打开灯看到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陈祁还没回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群里季诗语说,陈祁在学校打架了。 听说好像要记过,具体什么结果还没下来。 南临大毕竟是南临的知名大学,出现这种事情不仅仅丢的是学校的面子,带出去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她捂着唇轻咳嗦了几声,颦了颦眉,点进那个表白墙,看到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 【卧槽?是因为刘霜吗?那个纪检部部长?我听说刘霜在追陈祁啊。】 【对对我也想说,跟陈祁打架那个好像是校外的,叫什么,季胜,他好几次来我们学校说要追刘霜,估计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生气了?】 【不会成了吧??艹!!!刘霜不配!!!真不懂她这种绿茶白莲有什么好的,那个季胜也不是什么好人,猥琐男一个,yue!】 林潭秋面色苍白地捂着肚子,把手机关了,烧了点水喝下去,还感觉肚子疼的厉害,去了趟厕所才知道,是她大姨妈来了。 怪不得她睡觉的时候感觉身上黏唧唧的。 林潭秋艰难地把床单换了泡进水里,换了卫生巾,又继续躺在床上。 往常只会疼一天,以往这种时候都会偷偷睡觉,一觉醒来痛感已经过去了。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睡不着,她也没有药,况且也不知道喝了感冒灵还可不可以吃布洛芬,便只能头疼欲裂地蜷缩在被子里,连抬起手关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脑袋埋在被子里遮挡光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渐渐压下,林潭秋冒起冷汗,并没有缓和的迹象,才捏起手机给陈祁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陈祁,我肚子疼,嘴巴也苦苦的。” 林潭秋不知道对面有没有人说话,声音虚弱地说出口。 陈祁声音有些急促,听起来很着急,还发出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感冒了吗?你在哪?公寓吗?” 林潭秋忽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额头,好像更烧了。 她弯起干涩的唇瓣,小声轻问:“陈祁,你是不是,想我了?” 有人想念的时候才会打喷嚏。 下一秒她便陷入了黑暗。 彼时,陈祁在办公室,班主任说让他写个检讨,这次可能会记过,因调查之后得知事出有因,且季胜是校外的,检讨不能免辞,只记小过处理。 学校也立即颁布从今天开始禁止校外人士入内。 陈祁“喂”了一声,看到电话被挂掉,捏着手里的纸张,转身就往外面跑。 打了车,在路上一直让师傅快点,花了十几分钟到了家。 公寓里一片漆黑,门口有林潭秋换下的鞋,他打开客厅的灯,急匆匆地跑向卧室。 女孩只露出脑袋暴露在空气里,整个身子被捂得严严实实,半梦半醒中眉头都是紧闭着的。 陈祁蹲在床边,小心把被子拨开,看到林潭秋唇瓣已经干裂了,还有道很深的牙印。 林潭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陈祁那张脸,感觉到他把自己扶起来,手掌在额头上碰了碰。 “你发烧了,我们现在去医院,我抱着你别乱动。”陈祁有些焦急,捏着车钥匙,正准备把林潭秋抱起,刚俯过身,便感觉女孩的手指柔弱无骨地攀着他的肩膀,牙齿狠狠咬在脖颈锁骨上。 陈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能感觉到温热的唇正紧贴在脖颈处,保持着姿势没动,任由着她咬。 一直到出了血,林潭秋才缓缓松开,陈祁看她晕了过去,立马抱着人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看他急疯了的样子,迅速检查之后表示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着凉了有些感冒,最终吊了一瓶水,在医院躺了一晚上。 陈祁趴在床边,给她身上贴了退热贴,又临时买了个保温壶接了一壶热水放在脚边。 第二天一早,在附近超市买了卫生巾,他第一次买这东西,除了站在购物架前时有些不自然,过了几分钟后还耐心地问旁边服务人员哪个比较好用。 最终买了三四包放在袋里提了出去。 去到医院,陈祁刚开了门,林潭秋正要下床。 低眸警告:“你干什么?躺床上去。” 大概是病好了之后,身体压着的疼痛感消失,总觉得脑子空荡荡的,精神劲也还算好。 “你去哪了?” 林潭秋醒来就看到旁边放着的暖壶了,倒了一杯喝完,正想上厕所,还在犹豫要不要给陈祁发信息让他买,但他可能已经去学校了。 现在都七点五十了。 陈祁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语气很凶:“给你买的,发烧了你不知道?不去医院还躺在家里等着自己好吗?还不给我打电话是准备让我回去给你收尸?” 林潭秋无言辩驳,不吭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看到里面放着的——正常、加长、护垫,她轻笑了声,抬起头好奇问:“你去买这个老板没笑话你吗?” 陈祁淡淡扫了眼,对上她的视线又立即转开:“我给我女朋友买的,笑话什么?” “哦。” 林潭秋去了厕所出来,陈祁又递给她一杯热茶,不容置疑道:“喝了。” 她接过那杯茶水,一口喝完了。 “好饿啊,去吃饭吧陈祁。” 陈祁默不吭声,把她手里捏着的一次性杯子扔掉,又把保温壶掂在手里。 林潭秋跟着他,出门时又叫了句:“陈祁?生气了?” 她低头,还能看到陈祁手上被摩擦的伤痕,应该是打架打的,没来得及处理。 “陈祁,你理不理我?” “我生气了。”林潭秋站在原地不动了。 陈祁脚步一止,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拉着林潭秋往外走:“你还生气?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林潭秋不满说:“谁知道后来大姨妈也来了……” 陈祁眉头还是紧皱着,看她一副完全没恢复过来的虚弱模样,手指一动,情绪明显比刚才和缓许多:“想吃什么?” 林潭秋抓紧了陈祁的手:“刚才你抓着保温壶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保温壶是你女朋友。” “说什么呢?” “陈兔兔。”林潭秋弯唇,没褪去的病态让女孩看起来温婉乖顺,又病弱惹人。 “女朋友想吃点甜的可以吗?” 第41章 太阳 如果这样才能救赎,我翘首以盼。…… 陈祁没什么表情, 冰淇淋的请求也被陈祁言辞拒绝了,最终两人坐在一家早餐店吃汤包。 林潭秋指了指:“耳朵红了。” 陈祁停了几秒,痞了一句:“林小姐, 调戏男人是有代价的。” 林潭秋不接话了。 她不想用左手写字。 早餐店热烟弥漫, 林潭秋一边吃着,瞧见陈祁递过来个大白兔奶糖。 “等生理期过了再吃,最近别吃凉的。奶糖也是甜的, 先凑合着。” 林潭秋“哦”了声, 把糖果放在兜里, 继续咬着汤包吃。 陈祁只吃了一个小包子, 接起电话。 是南临的号码, 没有备注。 陈祁接听之后, 听到对面一阵熟悉的声音。 “陈祁。” 陈祁颦眉:“有事吗?” 自从凌诗澜死后,凌泊年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凌诗澜跟这个所谓的哥哥打小关系不怎么好,陈祁跟凌泊年几乎没见过几面, 现在也不会因为凌诗澜的去世改变什么。 凌泊年轻笑了声, 嗓音带着独特的磁性, 声调慢条斯理:“想跟你做个交易罢了, 有空吗?有空来公司一趟。” “没空。”陈祁看向吃的正香的林潭秋身上, 说:“你要有什么事情就电话里说。” “行。”凌泊年轻声:“听说你在南临得罪龙牧了?” “关你什么事儿?” “当然是, 我可以帮你解决。” 一个酒吧打拳的拳手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陈祁扯了扯嘴角, 嚣张的气焰蔓延, 不屑地笑了:“你觉得我解决不了吗?” 林潭秋吃完,捏着放在一旁的药膏给陈祁的指骨处理擦伤,扯着凳子坐在他旁边, 拆开棉签,沾了点碘酒消毒。 陈祁感觉到手指上一凉,随后是一个柔软的手指捏着他的手心,手被她放在桌子上,低着头认真地上着药。 眼底神色仿佛那天晚上看书时的模样。 一股暖流涌入胸腔,陈祁喉结动了动,很清晰地瞧见女孩的睫毛随视线转移颤动了下。 草。 想抽烟。 陈祁手指一颤,又被林潭秋给摁住了。 她颦眉:“别动,还没涂好。” “那林潭秋呢?”凌泊年听到那边的声音,轻笑了声,声音明显没有刚才的急躁,仿佛捏住了陈祁的命脉:“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龙牧是他之前在南临打拳的时候认识的,也是因为他,陈祁才离开南临回的平潭。 拳场如战场,陈祁当时的名号在南临各大酒吧太响亮了,龙牧是从职业拳赛退出的教练,作为在这个行业玩了十几年的人,自然会盯上他。 当时丁彦凯在酒吧喝醉闹事,得罪了龙牧,陈祁为了保丁彦凯,答应龙牧在他们的场子里比一次。 龙牧派出跟陈祁打拳的人便是季胜。 那次之后,季胜的拳头经过剧烈撞击,小指断裂,这辈子都好不了了,这很影响打拳,本来打算进职业的季胜直接断送了前途,从酒吧拳场离开。 龙牧刻意找茬,陈祁懒得跟人僵持,他本来就不打算留在南临的,没几天就走了。 现在回来,那几个人自然还会盯上他。 他无所谓,但林潭秋不行,他不会让林潭秋再次经历高中时经历的事情。 陈祁仰低眸映出女孩侧脸弧线,靠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问:“什么条件?” “接手公司。” 他现在在管的公司是当时跟凌诗澜一起注册的,其中自然有她的股份在。 陈祁轻笑,乐的跟他试探:“不知道凌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送个公司给我?” 凌泊年不置可否:“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与其等你毕业之后打拼出一片天跟我争,不如把现成的给你,况且,公司本来也不是我的,有人给我赚钱为什么不要?” 陈祁没吭声。 凌泊年不疾不徐道:“当然,你明年要申请出国留学,跟我的人一起,三年。” 陈祁面无表情:“挂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林潭秋擦完药,盖上盖子抬眸看陈祁不顺心的表情,问:“怎么了?” 陈祁摇头:“没事,吃饱了吗?” 林潭秋指了指对面盘子里的汤包:“吃不下了。” 她胃口小但饿的快。 陈祁扯过来,两口吃完,又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煎包。 林潭秋指了指他手上的伤痕,明知故问:“你在学校打架了?” 陈祁掀起眼皮:“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为什么跟人打架?” 他昨天晚上送自己去医院都没去处理一下吗?非要等到现在。 陈祁不在乎道:“之前在南临打拳认识的,被我打断了手,找麻烦来了。” 林潭秋意识过来:“小拇指吗?” “嗯。” 林潭秋点头:“我好像在公交车上看到他了,他认识我。” 陈祁放下筷子,站起身捏了捏林潭秋的脸颊:“下次不坐公交了,我送你。” 林潭秋看向陈祁,猜到对方可能来意不善,点了点头。 “哦。” “肚子还疼吗?” 林潭秋摇头:“不疼了,我就第一天疼。” “手机给我。” “干什么?”林潭秋把手机递给他。 “把我手机号码设置成1号键快捷联系人。” 林潭秋:“不用,我平常也就只给你打过电话。” 通话记录里满满一排都是陈祁,直接点进去就好了。 陈祁还是自顾自的设置了,退出界面的时候卡了一下,映出一张照片,他捏着手机一顿:“你昨天去我学校了?” 是那张篮球场的照片。 林潭秋扫了一眼手机,点了点头:“跟奶茶店两个朋友一起去的,我就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陈祁手臂搭在林潭秋肩膀上,捏了捏她的耳朵:“下次跟我说。” “干什么?” “打的更好点,要脸。” 林潭秋忍俊不禁:“很好了,很多人都在尖叫。” “你有吗?” “没。” “为什么?” “腻了吧。” 陈祁面带威胁,捏着她的后颈:“再给你个机会。” 林潭秋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如点水蜻蜓般。 大魔王的毛一下子被顺了,被太阳照着,懒洋洋地问:“会打吗?” “不会,我没什么运动细胞的,你之前教我的打拳我都忘完了。” “等有时间我亲自教你。” 林潭秋很有礼貌:“好的,陈老师。” 林潭秋的药在前天就吃完了,陈祁给在平潭的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说他有朋友在南临医院,让林潭秋做一下检查就行。 林潭秋跟医生加了微信,偶尔会跟她聊天。 林潭秋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陈祁下午又接到了凌泊年的电话,林潭秋正在卧室睡觉,陈祁捏着手机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电脑,界面上显示了他刚才查到的东西。 压低声音:“喂?” 凌泊年心情不错的样子:“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祁把电脑放在茶几上,恹懒地仰躺在沙发上,语气很随意:“没考虑,没事挂了。” 凌泊年听出他真的没那个意思,声音猛地变得凛冽起来:“陈祁,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你还年轻,你知道的,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同意。” 一个羽翼还未丰满的少年,即便是未来有多么不可预知,他也有办法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到今天的地步,显然不是完全干净。 对比对面急躁的心情,陈祁显然淡定多了。 “你让我回公司的原因,不过是公司有了亏空,自顾不暇了。”陈祁眼底了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听说小舅舅的庄园里有一个女孩,今年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还是我们学校的是吗?医生不是说舅舅的病没多长时间了吗?何必生这么大气,可惜,那女孩也不知道能不能还跟现在一样好好生活了。” 凌泊年咬紧牙关:“陈祁。” 沉默片刻,凌泊年笑意划开,却有些疲惫:“如果你妈妈当初有你半点狠心,也不至于这样了。” 陈祁没吭声,凌泊年便把电话给挂掉了。 林潭秋也就睡了一小会就起床了,今天下午还有课。 醒来时陈祁还真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听声音好像是肖畅。 林潭秋背着书包:“我先走了。” 陈祁站起身,捏起茶几上的钥匙:“我送你。” “不用,我坐公交很快的。” 陈祁没给人拒绝的机会,挂了电话,扯过林潭秋的书包拿在手里走出去:“说了送你,你书包怎么这么沉?” 林潭秋:“书有点多。” 陈祁跟林潭秋一起上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 林潭秋要去一趟奶茶店,因为不住在学校,她有的课本又不想来回拿,便把一些常用的放在了奶茶店里。 “你走吧,我去拿本书。” 陈祁停了车,表情淡然:“我跟你一起。” 林潭秋啊了一声:“不用了,你不是还要上课吗?都要迟到了。” 陈祁扬了扬下颚,丝毫不慌张地开了车门下车。 林潭秋轻笑,问他:“这里可以停车吗?” 陈祁看都没看:“可以。” 林潭秋耸肩,陈祁捏着她的书包跟人一起去了奶茶店里。 给他指了指:“就在那儿,还挺近的,我下课的时候会去。” 陈祁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忙吗?” “不忙,还有两个人也在,我们三个就不是很忙了。” 林潭秋推门走进去,除了徐燕跟季诗语,还有林南也在。 林南应该很早就跟她们认识,开学那天才会推荐自己来这边兼职。 “我拿一下我的书。”林潭秋说完,走到了后面一个小的休息室里拿今天需要的课本。 身后一头银发的陈祁也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季诗语玩着手机,徐燕跟胡南在聊天。 徐燕随口“嗯”了声,余光看到门口有人,下意识说了句欢迎光临。 碰上陈祁那张脸,还愣住了,猛地拉一旁季诗语的衣服。 “卧槽。” 季诗语不耐烦道:“干嘛?” 就连林南都狐疑地转过头来看。 陈祁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淡然,点头说了句:“你们好,我不买东西。” 徐燕还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陈祁轻笑,看起来很有礼貌,轻扬了下巴,姿态散漫:“等我女朋友。” 徐燕瞪直了眼睛:“?” 女——朋友? 是季诗语换对象了?? 林潭秋抱着书从后面走出来,看到三个人都盯着陈祁直勾勾地看,氛围怪怪的。 视线从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走到门口扬了扬手里的书本:“好了,就这几本。” 陈祁看着她抱的很高的一堆书,紧锁眉头,就要接过:“这么多?我抱着。” “不用了,你都快要迟到了。” 陈祁皱眉:“不能放教室吗?” “会丢的,你快点走吧,我抱着回去就好。” 陈祁眼珠子黑漆漆的,又问了句:“真的可以?” 林潭秋:“我又不是残疾了。” 陈祁很自然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笑意一晃记过:“那我走了,晚上来接你。” 林潭秋招了招手:“嗯,拜拜。” 等陈祁走后,直勾勾盯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徐燕才反应过来,猛地跑过去拉住了林潭秋的胳膊:“卧槽?等等??你对象是陈祁????陈祁那个女朋友是你??” 林潭秋暂时把书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头。 徐燕斜眼,佯装生气:“你居然没告诉我!艹,那我们平常八卦你岂不是都知道了!你没生气吧?” 林潭秋失笑:“不会啊。” 季诗语淡定地走过来拍了拍林潭秋的肩膀,环着胸轻啧了声:“第一次靠八卦这么近,我竟然不知道怎么激动了。” 林潭秋失笑,微摇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迟到了:“我先走了,上课去了。” 林南抱着书着急跟上去:“哎,我跟你一起。” 林潭秋歪头看他:“梁希呢?没跟你一起?” 胡南挠头:“她请假回家了,家里有点事。” 林潭秋点了点头,听到胡南八卦地问:“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感觉,你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跟平常都不一样。” 林潭秋诧异:“不一样?” 胡南猛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就是一种,我们都插不进去的感觉,而且你看他的时候,眼睛特别漂亮。” 林潭秋的面貌放在美女如云的大学算是普通,但五官都很规整,皮肤白皙,个子也恰到好处。 但那双眼睛,看陈祁的时候褪去了平常灰蒙蒙的感觉,带着许多灵动与光亮。 仿佛对世界的希望都在里面藏着了。 林潭秋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反问:“你跟梁希呢?你很喜欢她吗?” 胡南知道上次在厕所听到的人是她,忙不迭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玩玩的!其实吧……我跟梁希认识很久了,青梅竹马,不过……她妈妈看不上我,不想我们在一起。” 林潭秋皱眉,费解:“为什么?” 胡南垂着眸,低声哀叹,嘴角溢出苦涩:“哎,我家庭一般啊,爸妈都是农民,我除了会学习也没什么出息,学习也就南理这个水平,她不一样,她……从小就生活优越,要不是学习没有那么出色,我根本一丝丝都配不上。” “她高三转学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手机里偷偷聊天,高三毕业偷偷见过几面,没想到大学会在一个班级。” 林潭秋想了想,给出建议:“那你努力争取,没什么东西是争取不到的。” 胡南轻笑了声,带着悲哀:“可是……她会很累啊,她妈妈知道我们在一个大学了,给她打电话生了很大的气,气病了她才回去的,她家里,不会同意的。” 林潭秋恍然,第一次想到了这个词,累,压力。 会……很累吗? 胡南深呼了口气,尽量放轻松给自己打气道:“算了,不提这些了,顺其而然吧,反正现在还是要努力,努力才会有更好的结果。” 林潭秋点了点头。 - 林潭秋上完一二节的课,给徐燕发信息问有点事想请个假,今天先不回奶茶店了。 徐燕很爽快地答应了。 继而又给周兒发了微信,问她在南临有没有分店,她想去给纹身补色。 周兒直接给她发了个地址,说直接找她朋友就好。 这家店距离学校不是很远,林潭秋是坐公交车去的,到了店门口,走进去看到里面正坐着一个短发的男人。 男人看到林潭秋进来,微笑着说:“你好,你是周兒的朋友吧?她刚才跟我说过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下意识瞧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又骤然转移视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男人意识到她的余光,不怎么在乎道:“你要等一会,里面有人正在纹身。” 林潭秋很安静地坐着,点头:“好。” 男人又问:“是个月亮?只补色对吗?” 林潭秋摇了摇头:“我想……可以把它补成一个太阳吗?”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问题,验证自己并没有听错:“太阳?” 林潭秋:“对。” 男人点了点头,转动轮椅捏过桌子上册子递给她:“当然可以,这有一个册子,你看一下想要哪种,你的月亮很小,应该很好补的,不过尺寸可能会比原来大一点,颜色还改吗?” “不改。”林潭秋翻开册子,看到其中一页最上面是个向日葵的图样,跟陈祁那个差不多,她指了指下面那个小太阳:“就这个吧。” 这个看起来很柔和,也有些滑稽可爱的感觉,对比其他几个更加温和可爱。 男人点了点头跟工作人员说了下,招呼进去林潭秋做。 男人应该是老板,不动手。 她是一个小时之后出来的,男人仍旧给了她一些膏药,说了跟周兒相同的话。 林潭秋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摸了一下纹身,看着镜子里的耳朵发呆了一秒,随后转身离开了纹身店。 - 陈祁一二节上完课便跟林青空一起去了体育馆,他酷爱健身运动,大学除了谈恋爱就是去健身房,最近刚分手,正被家里逼婚,有点从良的意思。 陈祁去了趟厕所,出来时打开手机,看到是医生给他发的消息。 【她最近有做噩梦吗?】 陈祁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揣着兜靠着:【没有。】 有几次林潭秋睡在隔壁,陈祁半夜醒来也会去她房间看了一眼,她睡得很熟,就算下雨天也没再做噩梦了。 医生:【吃完这次,她的药可以停了,其实她的抑郁症本身就是轻度的,所以第一次来医院之后我并没有让安排她太多次的心理治疗。】 【过几天国庆放假,回平潭再看一次。】 【可以。】医生回复:【之前她自杀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奶奶去世了。】 医生:【就我的经验来看,我并不觉得完全是因为这个。】 陈祁拧着眉毛:【什么意思?】 【她如果真的想死,不可能去距离你那么近的海边自杀的,除非是对那片海有什么留恋。就算是真的,你救了她之后她就没有表现过什么轻生的念头了,我觉得她当时可能就是迷茫,以往所有幻想的未来里都是跟奶奶一起的,但这种幻想被打破了,她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你救了她。】 【我猜她是有想过你会去救她的,陈祁,其实她的抑郁症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她在慢慢放过自己。】 【但是,我上次跟她聊天,一共一百多个问题,你的名字出现了七十多次。】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她对你的占有欲很强,我不能把这种现象判定为好的方向还是坏的。】 【但显而易见的是,你成为了她情绪的寄托。】 长久的静默里,陈祁感觉唇里发涩,喉咙干疼。 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咬着烟头吞云吐雾,整张脸都蒙在虚无缥缈的烟雾之后。 【好,我知道了。】 陈祁倚靠着冰凉的墙面,指间夹着烟,缓缓放在唇边咬着,深吸了一口,闷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股烟雾,不知站了多久,烟盒空了,才把烟盒抛进垃圾桶里转身往外走。 如果这样才能救赎,我翘首以盼。 第42章 烟 “烟不是这样抽的。” 陈祁去了肖畅店里一趟, 他们店主要搞汽修的,最近还来了几个新的学徒。 武景跟肖畅自开张来生意一直不错,每天也忙到没出来玩过。 陈祁到店时肖畅正在忙着给修摩托车。 陈祁坐在一旁沙发上问:“最近季胜来了吗?” 武景捏了瓶可乐给陈祁扔了过去, 还愣了一下:“季胜?他来干什么?” 陈祁接过手里的可乐扔到一旁, 漫不经心道:“不服气吧。” 武景扯了扯嘴角:“他有什么不服气的?要不是他为了装逼非逼着我们跟他打拳,他也不会打废了,况且责任本来就在他, 自己防护措施没做好, 关我们屁事?他还真以为我们是害怕他才离开南临的吗?” 武景反应了一会, 倏地歪过头, 颦眉:“不对, 你怎么忽然提起他了?他去找你……找林潭秋了?卧槽他妈的。” 武景算是跟林潭秋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那么长时间一起在网吧,他能摸清楚林潭秋的性子,她这个人是真的挺好的,跟她在一起久了, 谁都会喜欢她的性子, 细心沉稳, 上进又坚韧。 这是他们浑浑噩噩在感情廉价、得过且过又醉生梦死的市井小巷中生活十几年, 所不能企及的东西。 陈祁眉梢眼角都是冷意:“你他妈这么生气什么意思?” 武景:“……” “陈爷, 爷, 你就别在我这吃醋了行吗?”武景郁闷:“我可不敢肖想嫂子啊。” 武景的表情够真诚,陈祁冷着表情捏着刚才的可乐喝了一口。 武景问:“你准备怎么办?找人揍他一顿?” “法治社会。”陈祁睨了他一眼:“能动脑子不用动拳头。” 他盯着手骨上被林潭秋处理好的伤口, 心想林潭秋好像不太喜欢他打架。 武景莫名:“那怎么办, 他要是一直来找,烦都要烦死了,跟赖皮膏药似的。” 陈祁眉心拧成一个结:“没找你们就行, 我能解决,你们生意还好吗?” 说到这,武景就高兴了。 他之前一直跟着陈祁混,充当着一个坐吃等死的兄弟,也从来也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但从陈祁第一次开始好好学习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陈祁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本来就家境优越,如果不是出了事都不可能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所以在平潭时,他就在考虑以后要做什么了。 开店这件事是肖畅的主意,第一笔钱还是借的陈祁跟刘焱的。 估计陈祁为数不多的钱全都搭在他们身上的,要不也不会轻易动用他妈妈留给他的卡,武景就算再不熟练也要做好。 没想到生意居然真的还成,武景一边跟肖畅学技能,一边管着店,除开店面房租,这个月两人也有小一万的工资。 现在还是起步,以后必定越来越好。 “很可以!我以前都不知道肖畅这么厉害啊!”说到这武景就有些难过了:“本来以为你们都跟我一样,结果原来就我自己什么也不会。” 陈祁:“……” 武景忽然想到:“哎对了!今天是我们开店一个月!要不出去庆祝一下?累死累活一个月了,我都好久没吃大餐了。” 陈祁毫不犹豫:“不去。” “你有事啊?” 陈祁:“接女朋友回家。” 武景无语了一震:“让林潭秋一起呗,又不是不认识。” 陈祁还是拒绝:“明天吧。” 今天她有三节课,回来会很困。 武景耸肩:“行吧,那就明天,说好了啊,我要吃去小吃街吃小龙虾喝啤酒吃烧烤!” 肖畅还在忙,陈祁看了看时间,林潭秋快要下班了,招了招手开车离开了。 陈祁到了门口,才给林潭秋发信息问她在学校还是奶茶店。 林潭秋:【奶茶店,我看到你了,正要过去。】 林潭秋背着书包,过了红绿灯才走到陈祁车旁边,上了车驱车离开。 “你今天没课?”林潭秋系着安全带说道。 陈祁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看起来不像是刚下课。 他手指一顿,歪过头,冷声冷气:“你没看我课表?” “你看路!” 林潭秋心虚,主要是他们南临大除了主课之外其他课程很多,课程名称也很长,还有一周上一周不上的那种,她就懒得记了。 “我忘了而已。” 陈祁一边开着车,一边闲闲道:“刚好现在有空,回去我抽查。” 林潭秋睁大眼睛,没想到陈祁这么过分:“我……” 低着头把陈祁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翻出来看,毕竟他第一天就知道她的所有课了。 “明天肖畅他们要去吃饭,要去吗?” 林潭秋问:“只有肖畅他们吗?” 陈祁:“还有他们店里新来的学徒。” “吃什么?” “小龙虾烧烤什么的?去夜市。” 林潭秋点了点头:“可以啊。” 回去之后林潭秋点了份米线来吃,大概是有了许多选择之后,她逐渐发现她还挺喜欢吃辣的的。 陈祁看她吃的那么开心,才把心里她想要省钱的怀疑给压了下来,是真的很喜欢吃。 陈祁捏着筷子咬了一口,坐在林潭秋旁边,温馨的灯光亮着,电视正播放着动画片。 “好吃吗?” 林潭秋点头,注意到陈祁的动作,微微皱眉:“你吃米线,都不嚼的吗?” 陈祁:“?” 林潭秋表情复杂:“就,咬的碎点。” 陈祁明白过来哦了声:“还要咬碎吗?又不是饼干。” 能咽下去就行了。 林潭秋不能理解,就继续吃,吃完跑去卧室刷牙,继续坐着跟陈祁聊天。 只看了半个小时,她就困了。 林潭秋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有的时候会跑去跟陈祁睡,有的时候没等陈祁回来就自己回卧室睡了。 今天倒是主动跑到陈祁被窝里。 即将立夏,南临的燥热仍旧没下去,只有逐渐枯黄的树叶标志着秋天的来临。 林潭秋趴在床上玩手机,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睡衣,时不时发过去什么,被子轻薄,只是松垮地盖在她的肩膀。 陈祁洗完澡出来,身上一股凉意。 林潭秋歪头看了一眼,他洗完澡还特意穿了一件睡衣。 她手指一顿,问:“你穿睡衣干什么?” 陈祁坐在床上擦头发,撇她:“睡觉。” 林潭秋:“你之前都是喜欢裸.睡的。” 陈祁否认:“……我喜欢穿着睡。” 林潭秋放下手机坐在他旁边,顺势接过毛巾给他擦干。 温热的指腹似有似无碰到他冰凉的脖颈,指尖刮磨到少年的耳朵,陈祁一把捏过毛巾:“我自己擦。” 林潭秋胳膊勾着他的肩膀,唇瓣轻咬了一下耳尖,陈祁浑身僵硬了一下,眼睫很明显地颤动了下。 “陈祁,我帮你吧?” 林潭秋趴在他耳边,很认真地说:“就跟上次一样。” 陈祁能感觉到某处肉.眼可见地站了起来。 他喉结滚动,感觉嗓子干涩,努力隐忍着表情把身上的人扯下来:“睡觉。” 林潭秋哦了一声,就真的躺在床上睡了,还把床头的小灯给关掉了。 等陈祁躺进去,林潭秋面对着他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腰部。 脑袋趴在他胸口处,在寂静的夜晚声音异常清晰,又夹杂着些化不开的暧昧。 “陈祁,我看篮球赛,他们都说你有腹肌,你有吗?” 陈祁面色毫无波动:“不知道。” 林潭秋没得到准许,大着胆子隔着衣服伸手摸了过去,一块块腹肌匀称分明,因陈祁的呼吸而轻轻起伏。 陈祁阴着眼,神色带着警告,压住人乱动的手。 林潭秋缩了回去,轻声:“陈祁,我的晚安吻呢?” 陈祁发现女朋友的癖好,问:“为什么喜欢我亲你?” “就是喜欢。” 是贪婪。 是食髓知味。 陈祁压下头,唇瓣准确无误地抵在女孩的唇瓣上,一直到林潭秋睡着,陈祁才轻声说了句:“晚安。” 陈祁睡眠很浅,在前几年喝醉酒才能睡个安稳觉。 夜梦中感觉到旁边女孩挣脱自己怀抱轻声起身时,瞬间就醒了过来。 林潭秋大概是不想让陈祁发现,连床头灯就没开,穿着拖鞋摸黑走出了卧室去了隔壁房间。 不是上厕所? 陈祁睁开双眼,等人走出去后等了快要十分钟,林潭秋也还没进来。 他开了床头灯坐起身,出了门,看到人正坐在客厅落地窗椅子上。 这个摇椅是刚搬来那天买的,从落地窗往外看,能看到很远处的落日跟朝阳,陈祁就放了一个摇晃的椅子在这儿,上面有个很小的小毯子。 此时坐在上面,她整个身子缩着,身上盖了奶白色小毛毯。 没开灯,只有月光映照进来,落下一团黑影轮廓。 窗外,是高楼大厦,霓虹灯,皎洁的月亮与满天星星。 林潭秋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根男士香烟,地上放了一个打火机,烟尖儿猩红的火焰明点照亮了窗户,映出空气里的烟雾形状。 陈祁揣着兜,倚靠着墙壁,声音很淡,眉宇间攒满薄凉:“林潭秋。” 林潭秋听到声音之后倏然歪过头,看到陈祁正站在那,手指一颤,烟头的灰烬往下掉。 她心头一跳,还是保持淡定:“你,你怎么醒了?” 陈祁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火机,动作肆意的从她腿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熟稔地点燃,叼在唇间。 “为什么抽烟。” 寂静的空挡仿佛一种激烈的对峙,林潭秋张了张口,扯道:“事后烟?” 陈祁低声笑了声,声调极冷,捏着手里的烟深抽了一口,轻漫地捻了烟头扔在一旁,把林潭秋手里的烟跟着掐灭。 林潭秋:“我……” 话没说完,陈祁手指很大力地扣着她的下巴,唇瓣贴了过去,那唇齿中残留的烟全部渡了进去。 林潭秋被呛的嗓子疼,陈祁却没有丝毫放松,扣着她的手腕,唇瓣肆意享受着她的亲吻。 一吻结束,唇瓣上带着水渍,低哑的嗓音蛊惑人心。 “烟不是这样抽的。” 第43章 篮球场 好帅啊女朋友 林潭秋眼神一晃, 垂眸盯着地上的打火机,仰头轻声:“前几天医生给我发了好多消息,我有的没回。” “他说我的药也吃完了, 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吃接下来的药。”林潭秋没听到旁边的回复, 继续说:“我不喜欢医院,也不想吃药,就, 把他拉黑了。” “我第二天就拉回来了。” 林潭秋抬起头, 看到陈祁弓着身子, 手指捏着剩下半截烟默默抽着, 身子隐匿在暗处, 看不清神情。 “陈祁。”林潭秋仰着脑袋, 手指紧紧握着摇椅,语气却很平静:“你学业很重,你会觉得,很累吗?” 烟不是今天刚开始抽的, 图书馆经常去的厕所那边有个抽烟区, 除却寥寥无几上厕所的人, 胡南也经常站在那里抽烟, 跟林潭秋撞上几次, 及她总是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就笑了声问“抽吗”,林潭秋摇了摇头。 第二天在学校超市买了一盒, 烟味很呛, 带着草芥的苦涩,却会让人上瘾。 她用了一周的时间,染上了烟瘾。 “你会出国吗?” 那天的电话离得很近, 林潭秋坐在旁边,不可能听不到。 一根烟抽完,烟头被扔在地上,缭绕烟雾慢慢从唇齿中吐出来,陈祁发出听不出情绪的一声。 “林潭秋。” 林潭秋垂眸,又微微皱眉,她不太清楚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好像,不该是她这样。 恶病缠身,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黑气,又如同魔鬼一般吸食寄主。 她的感情迟钝、后知后觉,她羡慕别人有光鲜亮丽的表面。 “陈祁,你会……” 你会离开我吗这句话没说完,话语在嗓子眼滚了滚,扬眸换了一种说法,一字一顿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陈祁迎上林潭秋的目光,手掌一把把人从摇椅上横抱下来,走进卧室。 双手的手腕被紧紧困住,林潭秋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吊带裙,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蝴蝶骨撞上墙壁,而面前的少年偏着头,整个把人圈在自己的臂弯中。 黑暗的房间没有一丝声响,窗外仿佛下起了沉闷的雨水,砸在窗户上,顺着窗面缓慢往下流。 陈祁的目光深邃而动情,鼻尖贴在她的侧脸颊处,呼吸交.缠。 “想亲你。” 林潭秋呼吸不稳地颤了颤,动了动唇,便清晰地感觉到陈祁的唇瓣细细地在她唇上辗转撕磨,像是彻底打开了困兽的牢笼,任由着某种情绪迅速发散。 林潭秋只是直直靠着墙壁,睁着双眼,一直感觉到唇瓣发麻,才伸出手紧抓着陈祁的衣襟。 陈祁微微低下头,鼻尖在林潭秋的颈间轻嗅。 头发垂着,眼皮耷拉,沉闷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林潭秋。” 陈祁揉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拥入怀里:“对不起。” 林潭秋:“什么?” 陈祁嘴角蔓延出一种苦涩:“是我不好。” 林潭秋盯着他看,没吭声。 不好什么? 陈祁的眼角殷红,手指大力捏着她的下巴,狠吻上去,又逐渐变得温和轻柔,最终一个不含杂意的吻落在林潭秋脸颊上。 轻声说:“林潭秋,我爱你。” 林潭秋对准黑暗处那双眼睛,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自己,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雨声砸在玻璃上,势如破竹。 林潭秋踮起脚尖,轻咬着陈祁的唇角,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下巴,喉结,脖颈,甚至锁骨处。 眼尾染上些红色,周边热气化不开。 明明室内是冷的,她却感觉脸颊如火在烧,也在慢慢释.放热意。 “陈祁。” 林潭秋声音低.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陈祁压在了床上。 她微眯着双眼,空洞的恐惧感被瞬间填.满,但仿佛想要伸手抓到的东西,又忽然距离自己远了一些。 她有时候会很烦躁自己莫名其妙的涌上的复杂情感,摸不清猜不透,像是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折磨凌迟着她的情绪。 耳畔是雨声,感觉到陈祁起身的动作,林潭秋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把人拉扯回来。 陈祁快要收不住了,死撑着溺笑:“乖,你男朋友要被你折磨死了。” 林潭秋低声,笨拙地学习着陈祁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 双目带着糜.乱的神色,嘴里的两个字却直白又暴露。 陈祁一怔,林潭秋偏头时,余光落在她的耳边有些红肿,手指轻轻碰了下,翻过去看到而后的太阳纹身,手背上青筋冒起,手掌压着被子。 声音沙哑,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问:“什么时候纹的?” 林潭秋双眸被水汽氤氲:“今天。” 下一秒,陈祁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喉骨滚动,吻了上去。 夏季的最后一场雨毫无预兆,狂风挂断树干,电闪雷鸣,人间摇摇欲坠。 冷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扫着白色窗帘,落地窗帘在地上剧烈扫荡,夹杂着人不时的呜咽声与颤栗。 窗外风急雨骤,狂风嘶吼。窗内,如火在烧。 - 日上三竿,林潭秋醒来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还正飘荡着小雨。 她打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手指遮挡着眼皮,发觉明天就要立秋了,今天,是夏天的最后一天。 林潭秋捏着脖颈,垂眸看到脖颈处明晃晃的吻痕,坐起身靠在床上失神了一秒,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腿根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她不舒服地皱紧眉,目光落在脚踝上,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圈红晕,被人涂了白色药膏,仍旧红肿着。 坐在床边晃了下双腿,门口陈祁走了进来:“饿了吗?” 林潭秋点头:“吃什么?” 陈祁仰着下颚,心情不错,整个人懒洋洋的,餍足道:“我做了蛋炒饭。” 林潭秋停了一下,不太敢相信他的厨艺,委婉地建议道:“我们不能,出去吃吗?” “不能。”陈祁掀起眼皮,懒然中带着些意味深长:“况且,你还能走吗?” 林潭秋很乖:“不能了。” 林潭秋下了床还能感觉到双腿发软,皱了皱鼻子,心想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 还不如接吻舒服。 走进厨房,瞧见垃圾桶里放了快要半桶的蛋壳,林潭秋沉默了。 好在蛋炒饭里没有蛋壳,米饭虽然有些焦还咬得动,鸡蛋有些咸,除此之外,也可以勉强说是成功的。 林潭秋咬了一口,表情如常,陈祁自己倒受不了了。 陈祁把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算了,还是点外卖好了。” 林潭秋觉得自己应该要像电视里那样,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刻了,她刚张开嘴:“其实……” 陈祁指尖敲着桌面,表情恹冷:“用不着。” 林潭秋轻笑:“嗯,那吃什么?” 陈祁捏着手机,两人点了别人家的蛋炒饭解决了午餐。 “下午有课?”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啊,今天周六要去奶茶店。” 陈祁勾着外套站起身:“别去了。” “啊?” “出去玩。”陈祁问:“腿还疼吗?” “不是说晚上要跟他们吃饭吗?”林潭秋说:“腰酸。” 陈祁轻笑:“那去打球还是待在家?” 林潭秋有些心动,犹豫了一秒,点头:“打球,我跟她们说一下。” 她请假了好多次再这样下去可以辞职了。 她跟徐燕三人有个小群,在群里说了今天有事儿,换了件轻松点的衣服坐在沙发。 【是去约会吗约会吗约会吗?】 林潭秋不太懂什么是约会。 【去打篮球。】 【请问多少钱的票?介意有观众吗?】 林潭秋轻笑:【就玩一会。】 徐燕:【其他的不说了,陈祁朋友里有长得帅的记得帮我介绍一下谢谢。】 林潭秋:【好的。】 他们小区附近便有个篮球场,不大,被黑色网线围绕,因昨晚下雨,红绿相间的篮球场上湿漉漉的,远处天边一片寂寥。 旁边还摆放了一排椅子以供休息。 林潭秋兴致高昂地抱着篮球走过去,盯着高高的篮,毫无技巧地嘭的一声就砸了出去,篮球撞击在球架上,随即猛地反弹到地面,弹跳了好几下滚到篮球场外。 陈祁捏着两瓶水放在一旁,老远看到,轻笑了声,弯腰捡起篮球抱着,朗声叫她:“过来。” 此时才是中午,篮球场没什么了,远远看过去也就只有他们俩。 林潭秋走过去,陈祁说让她先伸伸腿,防止拉伤。 她现在都在腿疼,刚才就不该来。 看想起陈祁打球时的模样,又不舍得放弃这次学习打球的机会。 等走过去,林潭秋抱着球,陈祁矫正了她的动作,身子几乎贴近她的脊背。 被他的动作一带,篮球被抛出去,顺利砸入了篮球框。 林潭秋皱眉:“你离我远点,我再试试。” 陈祁颔首,摸了摸鼻尖,站远了一些。 林潭秋学着刚才陈祁的姿势,捏着篮球又投了一次,这次连框架都没碰着,篮球落在地上之后,被陈祁过去接住了。 “为什么?”林潭秋不懂。 陈祁说:“你再试试,过来。” 林潭秋捏着篮球,陈祁扣紧人的手腕往上抬了抬,注意力很集中。 “瞄准篮筐,投篮的时候右脚向前上步,稍微超过左脚,投球时注意小臂用力向上推球,等快要伸直时手腕往下压,手指把球弹出去。” 林潭秋皱眉我,微微歪头:“这么麻烦?” 陈祁毫不掩饰:“网上就这么说的。” 林潭秋:“……” 陈祁往后退了一步,轻笑:“你试试。” 林潭秋低着头,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眸紧盯着篮球,按照刚才陈祁的话又投了一次,还是没进。 她咬牙切齿,等着陈祁把球捡回来,开始锲而不舍地重复练习。 陈祁坐在远处,捏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双腿敞开,弯着腰仰头看她。 天边的乌青色褪去,太阳逐渐冒出头,光线冷然。 陈祁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放下水瓶,仰躺在椅子上捏着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小小的身影站在距离他不过二十米的远处,大概是热了,她仰着下颚,把散着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 唇齿泛干,清而明亮的双眼带着韧劲儿,保持着投篮的动作十几秒,猛地抛了出去。 篮球正对着球框砸进去,嘭的一声砸了进去。 林潭秋眼睛弯着,雀跃地蹦了一下,叫着:“陈祁!你看见没?” 陈祁佯装刚抬头的样子,关掉了手机,朗声:“啊?什么?” 林潭秋皱眉,声音嘹亮:“你没看见吗?我再试一次,你好好看着我,别玩其他的。” 陈祁懒散地敞着腿,“好。” 这一次林潭秋没投中了。 她不满地瞥了陈祁一眼,看向球篮时眼里微光闪烁,继续凝神准备下一个进球姿势。 一直到陈祁走过去,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林潭秋才停下来。 仰头喝了一口,发觉远处已缓慢降下火红落日了。 她问:“几点了?” 陈祁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几点去吃饭?” “六七点吧。” “那我不玩了。”林潭秋没好气地说:“你今天,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投进去一次你也不看,还说什么教我,根本没有。” 只是偶尔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要领就坐在那看着跟大少爷似的,林潭秋没注意他在干什么,也可能看都没看在玩手机。 陈祁捏了捏林潭秋的肩膀:“我错了,肩膀酸吗?” 肩膀倒是没感觉,双腿跟腰是快要废了。 林潭秋:“要去找肖畅吗?他们的店在哪?” “走吧,先去那儿坐会儿,饿了吗?” 林潭秋点头:“有点,还是跟他们一起吃吧。” 也没多长时间了,也不能吃两顿。 两人打了车去的,林潭秋上了车看了一眼群消息,是专业老师发的几个ppt。 还创建了一个企鹅群,比微信要方便一些。 林潭秋一一点开看了一眼,看到动态哪里显示了一个小头像,是那个表白墙发的东西。 她没怎么在意,点开微信,瞧见季诗语发了一条朋友圈,是跟男朋友一起去游泳的照片。 那今天店里岂不是就只有徐燕自己? 她往下滑,忽然看到陈祁发了一个很短的视频—— 女孩神情清冷,穿着一件灰白运动服,篮球被直抛出去一击投中,她张扬地扭头,高马尾擦过肩膀,嘴角带了一丝轻佻的笑,在叫陈祁的名字。 配字:好帅啊女朋友。 第44章 啤酒 可是这个夏天粘稠又燥热,爱意总…… 他微信里人不多, 万年没发过朋友圈的人第一条是这个,可算是惊到了大半的人,点赞评论的红点一直在跳动。 林潭秋点了个赞, 又觉得不太好, 又给取消了。 只是看到共同好友的评论—— 肖畅:哇! 武景:哇哇! 刘焱:哇啊哇! 她轻笑了声,也没看见陈祁回复他们。 这边比南临市中心来说算不上繁华,夜晚的夜市却十分热闹。 暮色四合, 昨晚暴风雨留下的痕迹还深深印在路面, 道路两旁绿植丛中的土壤异常湿润, 蝉鸣聒噪, 即便下了雨, 天气也是闷热。 林潭秋跟陈祁在十字路口就下了车, 陈祁捉过林潭秋的手攥在手心里紧握着。 她动了动手指,踩着脚下的树叶,说:“陈祁,明天就立秋了。” 陈祁恍然, 点了点头:“对。” 陈祁是秋天生的, 十月二号, 是国庆节的后一天。 “你想要什么生日?” 也就剩下一周的时间, 她还有点钱, 想给陈祁买一个礼物。 想来认识许久, 林潭秋好像从未送过他什么,除了手腕上那个一毛钱一个的小皮筋。 且也不是她送的。 陈祁没什么想要的, 摇头:“不知道。” “你生日他们几个都送你什么?” “不送。” 他不怎么过生日, 他们也不过,从来没什么形式,如果能想起就出去喝酒, 想不起来就过了。 “那我也不送了。” 还省钱。 陈祁睨了一眼:“不行。” 林潭秋不满:“为什么?生日礼物都很贵的,我们应该节俭一点。” 陈祁听到这话怔忪了下,节俭。 这个词好像象征着期待未来。 陈祁捏了捏她的耳垂,胳膊耷拉在林潭秋的肩膀上:“男朋友给你报销,想买什么都成。” 林潭秋歪头眨眼:“那可以赚差价吗?” 陈祁乐了:“看心情,把我哄高兴了,赚多少都成。” 林潭秋哦了声:“那就算了。” 陈祁威胁:“嗯?” 林潭秋勾唇,立马反口:“好,买!什么都买。” “祁哥!!这儿。” 两人还没走出去,便瞧见几个人正坐在外面烧烤摊,露天的桌子四周摆放了四个长凳子,除却肖畅武景刘焱三个,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等陈祁两人走过去,肖畅把菜单递了过来。 桌子上也是刚上的菜,林潭秋点了一个看起来很辣的烤串,便递给了陈祁。 陈祁什么都没点,直接扔给了肖畅。 这边有些偏,距离附近的一个工地比较近,这个点正是一堆人刚下班,旁边一桌坐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正在拼酒,声音迷醉,很有生活气息。 林潭秋左顾右盼,对附近这地方有些好奇。 “这是陈祁,叫祁哥就成。”肖畅简单给两个学徒介绍了一下。 两人齐声喊:“祁哥。” “祁哥。”武景掰着小龙虾,问:“你国庆回平潭吗?” 陈祁面前也放着一个空盘子,把手里的虾壳都放了进去,剥好的小龙虾扔在林潭秋盘子里。 “看什么看?好好吃饭。”陈祁叫她。 林潭秋:“哦。” 扭过头,自然而然享受陈祁的照顾。 陈祁偏过头,把手里刚剥好的喂给她,问:“不知道,你国庆想回去吗?” 林潭秋嘴里吃着东西,声音含糊道:“都行吧,好像也没什么事儿。” 她准备把奶茶店的兼职给辞掉了,因为她经常请假,有些不好意思了。 况且奶茶店的兼职工资并不高,她最近在找有没有什么家教的工作。 虽然她学习不尽人意,但教小朋友弹钢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祁说:“那就不回。” 林潭秋看到小伙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瓶冰啤,刚拿出来瓶身都裹挟着冷雾气,他熟练地把所有盖子撬开,“呲”的一声,酒瓶里冒气泡沫。 酒瓶放在了最外围那一圈,小伙注意到了林潭秋的眼神,还特意往林潭秋面前放了两三瓶。 一抬眼,看到陈祁给吓了一跳,手指一颤,不知道要放下还是拿走。 “我可以喝吗?” 陈祁把酒瓶放远:“你不会。” 林潭秋握住陈祁的手腕:“会的。” “会屁。” 林潭秋辩驳:“真的会,我先尝一点点。” 啤酒被肖畅从袋里拿出了十几瓶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几个男生撬开盖子捏着酒瓶就开始闷,他们在说些工作上的事情,林潭秋就盯着陈祁和酒瓶看。 陈祁遭不住,捏了一瓶拿过来给她倒了一点,那一点,刚好盖住杯底。 林潭秋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捏着杯子一口喝了,喝完之后除去徘徊在唇齿中的苦涩,倒也没什么感觉。 为什么他撬开瓶盖的时候酒就没洒出来? 无果,又继续吃着陈祁给剥的小龙虾。 他们几个正聊着天,话题忽然就转移到了陈祁身上。 “祁哥最近日子不错啊。”刘焱挤眉弄眼地说。 肖畅看过来,一眼看到陈祁的脖颈上大片的吻痕,刚才被外套领子遮着,加上天色很暗,这边的灯光不亮,并没有看清。 此时那一个小草莓的印记十分清晰,像是人给咬出来的。 林潭秋抬起头,也跟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陈祁很大方地扯了扯衣服盖住,把林潭秋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你喝醉了。” 林潭秋摇头:“没有,我就喝了小半杯。” 喝一点脸上红了一片,眼眸里都好像有泪光。 陈祁手指碰了下她的脸颊,滚烫滚烫的:“跟个水蜜桃儿似的。” 林潭秋:“……” 刘焱吃饱喝足坐在凳子上,轻笑:“想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阿祁喜欢这种乖的,我还以为你要跟林青空似的……” 陈祁落井下石的很迅速:“别把我们放在一块儿。” 武景仰望天:“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对象,成家立业?” 现在工作还不稳定,倒是不指望了。 “对了,你舅舅那个公司你要去吗?”刘焱前几天让人查了一下,公司亏空的厉害,一时半会是根本不可能起来的。 “查清楚为什么了吗?” “用错人了呗,就他身边好像有个小女孩?那女孩可不简单。” 反正跟她脱不了干系。 陈祁挑眉,又听到刘焱说:“你舅舅也还算个挺长情的?那女孩把他坑的公司也没了,现在命都快没了,我听说他还在安排送她出国,估计就是想让你跟那女孩一起出国。” “他现在手上没什么筹码,你如果想接手,等着就行,他只要是想要那个公司,迟早会找你的。” 凌泊年这几年得罪那么多人,一朝没落,落井下石的可不少。 商场如战场,他身边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估计一个也没有,就只能把注意打在陈祁身上。 但陈祁没想到,他还真挺看重那个公司的,都自顾不暇了还要找人接手。 陈祁对自己管理公司没什么兴趣,太累。 但那是凌诗澜留下的。 陈祁还没吭声,林潭秋歪头晃脑,差点一头扎进盘子里,陈祁猛地伸过手掌托住她的额头。 林潭秋脸上红红的,刚趁着陈祁在跟他们说话,又自顾自倒了不少,喝完了才感觉脑子越来越重,像是嵌了铁。 林潭秋睁大眼睛,也伸着手扶着脑袋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嫂子喝醉了?” 陈祁撇了他们一眼:“你们吃,先走了。” 林潭秋被陈祁架着站起身,虽然脑袋重,但感觉也并没有很醉,起码她知道自己意识很清醒。 “我没醉。”林潭秋走之前还抓了一根烤串离开。 这条小巷不能过车,也打不到车,林潭秋就被陈祁拉着往前走。 林潭秋咬着烤串,皱着眉站在原地不动了。 “陈祁,我腰疼。” 陈祁捏着她吃完的烤串签子扔进一旁垃圾桶里,站在她旁边说:“我给你揉揉,别动。” 林潭秋站在原地,就像是被人立定了一样,眼睛直直盯着陈祁看,感觉到他那双手捏着腰部,像是按摩,很舒服。 “你学过按摩吗?” 陈祁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 “网上看的。” 林潭秋哦了声,陈祁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紧皱着眉在女孩嘴角擦着。 林潭秋被擦的有些痒,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瓣,舌尖碰过陈祁的手指,陈祁面无表情地把纸巾扔进一旁垃圾桶里。 语气不善:“烟酒都戒了,以后不许碰。” 林潭秋皱眉:“为什么?你都喝的,还要说我?” 她就喝了一次。 陈祁无奈:“在我旁边可以,别人不行。” 林潭秋乖乖点了点头:“那好。” 说完,陈祁蹲下身来,歪着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上来。” 林潭秋微弯着腰把手臂扣住他的脖颈,身子趴在他脊背上。 夜色小道上,陈祁一步一步走,右肩膀处,是女孩压着的脸颊。 含醉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陈祁,你为什么喜欢我?” 陈祁:“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陈祁!我决定了!”林潭秋忽然大声,旁边好几个人都转过头看了过来。 陈祁背紧人,生怕她直接拉着自己后衣领仰过去。 “林潭秋别乱动。”陈祁又问:“决定什么?” 林潭秋粗鲁地揉了一下陈祁的头发,小声地趴在他耳畔说。 “放心吧,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陈祁附和地“哦”了一声:“谢谢你。” 林潭秋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声音很低,嘴巴里满是酒气,手指轻轻抓着黏在脖颈的头发。 小脸涨红,紧贴着陈祁滚烫的后背,脖颈上出了汗,她要化了。 “好热。” “我想吃,冰淇淋。” 陈祁停了一下,对面刚好有一家,偏头看着林潭秋半阖着的双眼问:“真想吃。” 林潭秋点头时,脑袋太重,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嗯。” 陈祁背着人走过去,把人放在椅子上靠着,买了上次同样的口味递给她。 林潭秋醉的时候跟往常似乎没什么区别,很乖,很安静,除却脸上不自然的泛红,以及脑子里忽然浮出的想法之外,跟个没有自主的玩偶一样。 冰淇淋店外落叶飘飞,人间忽晚。 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 她从来不喜欢夏天,烈日的炙烤让人躲无可躲。 林潭秋咬着冰凉的冰淇淋,仰着脖颈,凉意驱散了大半的燥热,她看着陈祁,听到他问怎么了。 脑子里倏然昏沉又清醒,手臂勾过陈祁的脖颈,趴在他身上。 “陈祁。”她叫着。 我不喜欢夏天。 可是这个夏天粘稠又燥热,爱意总是没完。 第45章 仪式感 无所谓喜不喜欢。 林潭秋第二天醒来已经早上八点多了, 睁开眼,整个人都被抱在他的怀里,脸颊抵着硬邦邦的胸膛。 身上还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睡衣, 规规整整, 唇齿间也没什么酒气。 胳膊动了一下之后,陈祁就醒了。 林潭秋把胳膊从他脖颈处移开,问:“你给我换衣服了?” 陈祁声音沙哑, 闭着双眼“嗯”了一声。 林潭秋捏了捏脖颈, 掀开被子, 发现自己脚踝上的红痕也下去了不少。 她都没敢回想那天晚上, 太粗鲁了。 害她这两天都没敢穿裙子。 林潭秋趴在床上, 捏住陈祁的鼻子, 迫使他睁开眼:“别睡了,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陈祁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还好意思说?” 林潭秋视线往下移,看到他脖颈处密密麻麻的——咬痕。 像是故意咬上去的。 “我不记得了。”林潭秋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我们吃什么?” 陈祁向来对吃的没什么要求, 都是顺着林潭秋:“你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我一会要去奶茶店, 先提前跟她们说一下辞职。” 以免国庆节的时候她们忙不过来。 陈祁嗯了声:“那吃什么?” 林潭秋:“麻辣烫。” 还是徐燕给她推荐的店, 很好吃。 林潭秋洗完澡出来, 外卖已经到了, 她吃完饭之后陈祁才出来,还好麻辣烫里的油条是分开装的。 陈祁抬头, 说:“国庆那几天我可能要去我小舅舅的公司一趟。” 林潭秋点了点头:“很忙吗?” 陈祁耸肩:“不知道, 没管过。” “那你是不是要转专业了?” “没事,多学一门而已。” 林潭秋:“……” 过分。 陈祁捏着筷子笑了声:“辞职准备干什么?” 他知道国庆节十天假期,林潭秋不可能闲着。 林潭秋扬眸:“我想去找个兼职, 已经找到了,就在南临东路,给一个小孩当家教,学钢琴。” 即便她已经很久没弹过了,但学了十几年,教一个十岁的小孩学还是没问题的。 好像应聘的人挺多,林潭秋运气比较好入选了。 陈祁凝眉:“小孩儿?多大?男的女的?” “男的,十岁吧,业余爱好。”林潭秋说:“也不远,南临东路望水巷。” “是不远,下班一起回去。” “哦。” “我送你。” 林潭秋拒绝:“不用了,你的饭都要泡的不能吃了,我先走了啊。” 即便立秋,奶茶店喝冰镇饮料的人仍旧很多,林潭秋快步走进去帮忙,没一会儿鼻尖都开始冒汗。 一直到两三点,才闲了下来。 胡南从中午就坐在一旁对着书发呆,半天没说一句话。 徐燕挤眉弄眼,凑过去轻声对林潭秋解释说:“失恋了。” 林潭秋没敢说话,她向来不会安慰人。 “对了,我想辞职了,奶茶店最近能招到新的人吗?” 徐燕一愣:“你要干什么?” “找了一个新的兼职。” 南临的物价很高,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让陈祁救济了,她现在并不想让关系变得那么复杂。 徐燕颓废道:“也是,我最近也不行了,我妈说让我回家呢,不让我在这儿干了。” “为什么?” “让我相亲呗,我今年都26了!可能怕我三十多了就嫁不出去了?况且奶茶店的老板自己整天都不回来,你又不在,季诗语也不想干了。” “她不干了?” 徐燕瞧了一眼毫无生气的胡南,轻声说:“她准备订婚了。” 那个男生明年毕业,说是准备毕业了之后结婚,男方家里有背景,已经给季诗语找好了一个公司空闲的职位。 林潭秋睁大眼睛:“她不是……” 徐燕耸肩,拍了拍林潭秋:“成年人的世界,你不懂。” 林潭秋点头:“好吧。” 胡南走过来,丧气地跟徐燕说:“再给我一杯布丁奶茶。” 徐燕:“你看你是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酒吧,奶茶又喝不醉。” 胡南低着头:“她以前最喜欢喝布丁奶茶了。” 徐燕摇头,深表同情,给他递了过去。 晃眼间,余光落在林潭秋的脖颈处,难掩讶异之色:“卧槽??秋秋,昨晚战况激烈啊。” 林潭秋:“啊?”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Polo衫,衣领下面有几个很小的彩色扣子,旁边带着简单的英文字母seven,还是前几天在网上买的,因为这个很特别的字母。 隐藏在衣领下的莹白脖颈处,带着一个很深的吻痕,因为她的动作逐渐显露出来,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脖颈侧边。 林潭秋顿了顿,碰了一下脸颊问:“什么?” 徐燕挑眉扬起下颚示意着她的脖颈。 林潭秋捏起手机,歪着头看向脖颈处,手指戳了一下,还有些刺痛感。 她面不改色地拉了拉领子,徐燕眼底暧昧不明:“怎么样?什么感觉!!” 林潭秋回想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疼。 “?”徐燕明显不信:“怎么会没感觉?” 季诗语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潭秋说:“我也不知道。” 一旁胡南的一杯奶茶又喝光了,徐燕无语地又给他递了一杯。 “别忘了付钱啊!” 胡南正郁闷:“知道。” 一抬头,也看到了林潭秋的脖颈处的小草莓,更难过了。 “你很喜欢他吗?喜欢他什么?” 林潭秋问:“陈祁吗?” 胡南点头:“嗯。” “不知道。” “我也在想,梁希喜欢我什么呢?太糟糕了,什么都不好,也怪不得她跟我分手,我们根本没有可以过下去的希望。” 林潭秋沉默了一秒,试图开解:“你不应该这样想,就我听到的那些,她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只是因为她也很喜欢她妈妈,她不能因为你放弃跟她妈妈的感情,但是是你跟她在谈恋爱,你应该做得更好,获得她妈妈的认可,也为了你们的以后。” “况且,为什么要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呢?” 林潭秋有些木讷的性格,对于感情的认知逐渐变得简单起来。 “我想跟他待在一块儿一辈子,无所谓喜不喜欢。” 胡南有些震惊林潭秋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怎么感觉你……” “林潭秋。” 胡南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叫声。 林潭秋歪过头,看到门口处站着的男人。 是上次公交车上坐在他旁边的那位,跟陈祁关系不好的那个。 林潭秋声音很淡:“有事吗?” 季胜穿着一件简单白色短袖,长裤,运动鞋,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臂膀肌肉线条很明显,来意不善。 胡南瞬间就转过头,扬声从兜里拿出手机:“你干什么?” 季胜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滚开。” 胡南往后退了一步,脊背贴着前台打开手机就要摁下110。 “我警告你,警察局距离这里很近的,你别动啊,青天白日的……” 季胜看向林潭秋,又叫了一声,随后强硬说道:“对不起。” 林潭秋愣怔:“啊?” 徐燕认出人来,那天篮球赛结束之后许久她才离开的,刚下场,季诗语就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说换衣室陈祁跟人打起来的,是个校外的,名字就叫季胜。 “是你?!” 林潭秋看了她一眼,问:“你跟我道歉干什么?” 徐燕扯了扯林潭秋的衣服,低声说:“他就是之前跟陈祁在学校打架那个,陈祁因为他还受处分了。” 林潭秋歪头,又看向他,没吭声。 季胜很坦然:“我就……随便说了你两句……不怎么好的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潭秋:“哦。” 季胜差点就燥起来了:“就这样啊?” 林潭秋问:“说我什么了?” 季胜脸红耳臊,还是第一次在小女孩面前哑口无言,早知道就不该瞎扯。 “就……反正不好的话,你知道的!我那天可什么都没干啊。” 最多多看了两眼脸,只是好奇能让陈祁喜欢上的女孩儿到底长什么样罢了,要知道当初陈祁还在南临混的时候,整个人都跟个无欲无求的机器似的,从未把眼神放在谁身上多一眼。 他们那群人里,除了他跟陈祁,不缺乏没日没夜身边有不同女人的人,不是能拿的上奖的拳击比赛,也同样都是一群烂到骨子里的囚徒。 在释放力气的日子里,只能把放松放在其他地方。 陈祁就像是一道清流,有天涌入到了浑水中,却异想天开想要脱身,最后还真成功了。 他总觉得,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在那种地方,他是有机会进入正规拳击比赛的赛场的。 后来听说他来了南临上学,还他妈上的南临大,他才意识到,没有什么是陈祁唯一的路。 这人好像什么都能做好。 林潭秋又哦了一声。 气氛凝滞了一秒,胡南放下手机开口:“你还有其他事儿吗?没事儿就走,你站在这儿别人都不敢进来买东西了。” 季胜无语地往旁边站了站,又对林潭秋说:“你是陈祁女朋友吧。” 林潭秋没吭声,他又继续说:“你能找他跟我打拳吗?” 林潭秋撇向他的手指,说:“你手不是断了吗?” “那我也行。”季胜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之前是我没发挥好。” 林潭秋给陈祁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 【在学校,怎么了?】 【学校?今天不是没课吗?】 【林青空有个计算机的比赛,他阑尾炎去医院做手术去了,我替补。】 林潭秋:【哦,什么时候结束?】 陈祁:【还没开始,估计要到三四点了。】 【我一会去学校找你可以吗?你们学校还能进吗?】 停了好几秒,才回复:【能。】 【让我室友带你进来。】 【好的。】 林潭秋回复完消息,季胜敲了敲桌子,叫着林潭秋说:“我们加个微信?” “你怎么不加他?” “我他妈也得加的上啊?” 他的微信跟加上了能偷走他钱似的,都没几个人有他微信,就算认识他的人也没人敢把他微信随便推给别人,男的不行,女的更不行。 “你放心,我加了你微信我就走,绝对不耽误你们做生意。” 每个走进来买奶茶的人都要看他一眼,等奶茶时都坐立不安,这人长相太凶了,又剃了个平头,像是刚从牢狱里出来的杀.人犯。 林潭秋加了人之后,季胜转身离开。 徐燕环胸贴在林潭秋旁边儿,捅了她一下。 “我还奇怪他上次为什么跟季胜打架呢,原来是因为你啊?” 林潭秋还没明白过来,困惑道:“因为我?” 徐燕:“对啊,估计是他说了什么话被陈祁听见了呗,可恶,他们学校的人都误会了!” 林潭秋轻笑:“我不在乎这些。”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觉,她好像从来没觉得陈祁会喜欢上别人。 她的安全感从来只来自于陈祁喜不喜欢她。 “你一会要去他们学校啊?”徐燕举手:“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看到你微信了。” “没事。”林潭秋点头:“嗯对。” 徐燕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眼:“你就这样去?” 林潭秋开玩笑道:“要不然呢?去南大身上还得挂个校旗?” 徐燕绷不住笑了声:“不是,起码要有点仪式感吧!” “仪式感?” “嗯!” 林潭秋眼睛转了转,点头:“好。” 第46章 满天星 “你再撩我。” 林潭秋在到达了学校门口前, 站在大门口张望,看到不过一百米的马路对面,有一家叫“碎花裙”的花店。 整条道路萧瑟, 秋叶枯黄横扫, 只有那家门前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林潭秋走过去,在各种盆栽里转了一圈, 那边还有好几束干花被包裹着, 大概是客人送的礼物, 林潭秋特意撇了一眼, 还有一张很小的粉蓝色卡片, 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店主看她转来转去的, 走过去礼貌问:“您想要送给谁的?” 林潭秋回头,说:“男朋友。” “男朋友的话……玫瑰花?不过只有男朋友送给女朋友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女朋友送花的,最近进的这个薰衣草也不错……” 林潭秋指了指面前的满天星, 有些心动说:“就这个吧, 给我包的好看一点儿。” “我可以写卡片吗?” 店主点了点头, 笑着说:“当然可以, 满天星的花语是默默守护、暗恋, 很适合送给喜欢的男孩子。” 林潭秋皱了皱鼻子, 摇头否认:“我喜欢白色,这个好看。” 配上绿色的枝干, 圣洁又有生命力。 她抱着花离开了花店, 低着头给陈祁发消息。 【我到了。】 【看到门口戴着一个绿帽子的吗?让他带你过去。】 林潭秋一抬头,实在是那个鲜亮的一抹绿有些过于亮眼了,她走过去之后就认出他了。 “嫂子!你好你好。” 林潭秋被这热情的称呼弄得错愕, 走过去轻轻点头,淡笑:“你好。” 罗阳看到她手里的花还愣了一下,他就来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捷足先登给人送花了?? 林潭秋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说:“这是给陈祁的。” 罗阳虽没明白,还是表现出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恍然大悟:“哦。” 林潭秋跟着他顺利走进学校,罗阳一路上话很多,走到哪儿都要说一下这栋楼是干什么的,一路上林潭秋快要把南临大的地形图背下来的。 老远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经过,看到罗阳咧开唇:“罗阳!女朋友啊?” 罗阳给吓了一跳,冒了一身冷汗:“不是不是!!陈祁的!” 男生骑着车差点原地摔,愣怔地抬头点了点了。 “噢。” “陈祁的处分很严重吗?” 罗阳回过头说:“也不算很严重吧,不过学校的什么奖项什么的都没有评选资格了。” 林潭秋问:“那他能做比赛的替补吗?” 罗阳解释:“这个可以,这个是学生会组织的小比赛,林青空是学生会副会长,所以就……” 林潭秋点了点头。 一直到了图书馆,径直上了五楼,刚拐弯便听到远处偌大会议室传来激烈的叫声。 似乎很热闹。 刘霜作为纪检部部长,在今天这场比赛中充当其中一个裁判,比赛结束之后她笑着看向陈祁那队。 毫不掩饰地夸赞道:“厉害啊,怎么样,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男生勾着唇伸了伸懒腰,轻声说:“行啊。” “校花请客,却之不恭。” “那我可就敞开的吃了。” 刘霜见陈祁下了比赛就捏着手机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对着手机的界面看,笑意很淡,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走过去轻声说:“陈祁?想吃什么?” “哎??”男生瞥眼,笑着揶揄道:“怎么不问我吃什么啊。” “心偏的没边儿了。” “不公平我也要特殊慰问!” 这几个一起参加比赛的都是学生会的新进成员,明眼人都能一眼瞧出刘霜喜欢陈祁,只要有陈祁参加的活动她都乐意来,这次比赛甚至把自己部门的一个很重要的活动给撬了。 但陈祁纹丝不动,跟没看见她似的,刚连人的名字都没叫出来,也不怪他们有点心疼美女了。 就是不明白,陈祁这人怎么眼光这么高,没道理连刘霜这种家世好长相好看从头到尾连头发丝都写着优秀的人都拒绝。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陈祁那个签,但大多数人都说是假的,为了拒绝那些乱七八糟送情书的人。 再加上上次他跟季胜打架,多少人都拍桌说是为了刘霜,但又实在搞不明白陈祁这当做没看见人是什么意思。 陈祁听到声,抬起头撇了一眼:“哦我不去了,你们去玩。” 陈祁刚站起身,刘霜忙不迭地跟上:“陈祁!你是现在有事吗?我们可以……” 陈祁没抬头,跟后面几个男生招了招手:“我女朋友来了,先走了。” 刘霜站在原地僵硬了一秒,刚才陈祁的话却愈发清晰地刺入耳畔。 “什么……” 几个男生看这架势也纷纷说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个ppt没做完,我也不去了!学姐再见。” “我……学姐再见!” 说完跟上陈祁的脚步轻笑着,对着旁边朋友使了使眼神,嘴型夸张说着“女朋友”三个字。 还真有女朋友啊? “应该是结束了。”罗阳看了一眼手表说。 林潭秋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回头,看到远处陈祁穿着一身规整的校服,黑色西装,西装裤煲贴着双腿显得修长,捏着手机敛眸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比赛结束了。 他旁边站着几个人,正笑着说着什么。 林潭秋还没开口,就见陈祁抬起头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她手里的花,表情微变,眼神一沉看向罗阳:“谁他妈送的?” 没等罗阳说话,林潭秋笑着把花递给了他。 “恭喜。我买的。” “啊?”陈祁瞬间就跟一个被淋湿的小狮子,愣怔了下,伸开胳膊抱着花。 说话时磕巴了一下:“给,给我?” 林潭秋眼睛弯着:“嗯,好看吗?” 陈祁垂眸,手指把一朵花给拧了下来。 是真的花。 “好看。”他嘴角勾出一丝柔和的弧度说。 身后一群人仿佛被给定住了一样,从会议室观看活动的人来来往往从这条道离开,眼睛直直地往这边打量。 陈祁完全没意识到别人,嗓子有些发痒,盯着林潭秋的模样,心像是被猫爪挠了好几下,他上前一步大手一捞,勾着林潭秋的腰部,唇按压下去。 林潭秋脑袋往后仰,陈祁用花把两人中间的缝隙填满,手指紧扣着她的后脑勺深吻了一下。 “哇哦!!!!!” “卧槽!这是什么大型虐狗现场啊!” “阿祁,照片发给你了啊!记得转钱。” 身后一群勾肩搭背从里面出来的男生笑的不怀好意,大概是跟陈祁同班的比较熟识,老远开始起哄,这一声更是引起了好几堆路人观看,甚至还有几个拍照的,拍完下一秒就发给了陈祁,配字,不谢。 林潭秋睁大眼睛,等陈祁放开她,还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视若罔闻地拉着她扭头往楼下走。 等下了楼,人群从图书馆往外发散,一路上还是有不少陌生的面孔。 林潭秋还没回过神,唇瓣上印着麻麻的感觉,她失笑。 “你刚才干什么?” 陈祁手指还在搅动手里的花,抬起眼皮轻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你别弄,花都要被你弄死了。” 林潭秋站在一旁,眼眸低垂,又说:“应该不是第一次。” “嗯?” 林潭秋吞吐说:“元宵节那天,诸丹晴也送了,但是你没看见。” “是吗?”陈祁故意问:“我为什么没看见?” 林潭秋:“……” “因为我亲你了,你就顾不上她了。” 陈祁胳膊搭在林潭秋身上,她整个人半靠在陈祁的怀里。 “不对,应该是,只看见你了。” 林潭秋感觉这个姿势很难受,挣脱开,也注意到好几个人路过眼神都要停在她身上一秒。 想起刚才长发女孩站在陈祁身后盯着他们时的失落眼神,林潭秋靠过去低声说:“你不还有,桃花吗?” 陈祁颦眉捏着林潭秋的脸。 很软,跟面团似的。 好像是没之前那么瘦了,怪不得这么好看。 他压低头抱紧着花,加重语气:“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了?给我倒了,别污蔑我清白。” 说完,又把人拉到自己旁边,唇瓣靠近她的耳尖,低声:“我可是就跟你做过,清白没了也是被你夺走的。” 手指把盖住耳朵的蓬松头发绕到耳后,露出了那个已经恢复了的太阳花。 很漂亮,也可爱。 不知道被太阳照的还是什么,她的耳尖红红的,又软又漂亮。 陈祁喉结不动声色狠狠滚动了一下。 “林潭秋,你别撩我。” 林潭秋莫名其妙:“我怎么撩你了?” 陈祁懒散地抱着花,从里面掐出好几片花瓣,沾在林潭秋高马尾上。 懒散道:“我不管。” 林潭秋看着面前长长的梧桐大道,脚步停下,看到前方跟她差了几步的陈祁。 此时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还没完全枯黄,带着最后一抹绿色映照着上空,仿佛顶着天。 耳畔是一个个青春的声音,自行车轮滚过,落日余晖,一个个抱着书籍的人群不疾不徐地走着。 林潭秋看着面前的身影,勾着唇忽然跑过去,跑了几步跳了一下蹦到陈祁的脊背上。 陈祁正想回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拖住她。 “别掉了。” 林潭秋勒着他的脖颈,双腿夹着少年的腰部更紧了些。 陈祁把手里的花往后递:“抱着。” “是我送给你的。” 陈祁无奈宠溺地笑了笑:“你抱着花,我抱着你。” 林潭秋:“哦。” 接过手里的花,整个人又趴在陈祁身上。 满天星的花瓣很小,手指绕过陈祁的脖颈,把花瓣揪掉好几瓣,轻轻上扬,松开掌心,花瓣往下坠,落在陈祁的头顶。 “下花啦。” 林潭秋碰了碰他的银发,轻声说:“陈祁,你把头发染成黑色的吧。” 陈祁歪头问:“不好看吗?” 林潭秋摇头:“想看黑色是什么样子,我都没看过。” 银发是回了平潭之后染的,她还没见过他黑发的样子 陈祁点头:“行。” 林潭秋看着他走的方向,才意识到已经拐弯了。 她奇怪道:“这不是出门的路?你是不是迷路了?” 陈祁继续往前走没停:“我们学校我还会迷路?有个公开课,去听听。” 林潭秋皱了皱眉:“高中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学过?”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想跟你一起上课。” 林潭秋怔神半响,心脏缩紧,像是忽然被撞了一下。 她的高中算是暗无天日的,那些别人嘴里所描述的最激烈向上、青春洋溢的时光她从来没体会过,也曾无数次刷到过别人说“上了大学你就会怀念起高中的好了”,她也曾一闪而过遗憾的滋味。 但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了,连回忆都没有依据。 林潭秋鼻尖忽然有些酸涩,脑袋在陈祁脖颈蹭了蹭,唇角亲了亲他的耳尖。 声音都缓了声调:“陈祁。” 陈祁歪头:“嗯?” 林潭秋的声音好似黏在他的耳畔,带着热气,是明晃晃的勾引:“公寓有安全套吗?” 陈祁身子一僵,蓦地驻足停在原地,转脚就要回去。 “你再撩我。” 第47章 上课 证明一下自己 公开课是南临大知名教授兰尼的心理学导论, 从国外专门请来的,只来这里一周时间,即便是周天, 也有很多人来听课。 地点在大教室, 林潭秋跟陈祁是在中途溜进去了,坐在了最后一排。 林潭秋轻轻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了一眼黑板, 教授正写了“心理”两个大字, 字体工整干净, 很像是语文老师的手笔。 桌子上有一张全英的报纸, 应该是上课之前老师发下来的。 林潭秋从最上方慢吞吞地往下看,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 抿着唇用手指把他的脸扭了过去。 “好好学习,陈祁同学。” 陈祁半趴在桌子上,下颚抵着胳膊,眼神漫无目的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又把目光落在林潭秋身上。 报纸讲述了一篇关于各种心理学的概论, 因为是全英的, 有些固有名词她看起来有些吃力, 只能艰涩难耐地慢慢看, 看的很认真。 即便是个容纳了一百多人的班级, 班上也很安静,说明这个教授是真的很有声望。 他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时, 也异常响亮, 几乎一瞬间,所有同学都抬起了头,又齐齐往后看了一眼,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都在低头偷笑。 老师面容慈祥,勾着唇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是讲了什么笑话吗? 林潭秋没注意,加上他说的有些快,便没有听清,但也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往他们俩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潭秋埋着脑袋,压低声音问陈祁:“老师说什么?” 陈祁舔了舔唇,也跟着低声:“老师说,Please don。't look at the girl next to you, even if she is your beloved.” 这是上课时间。 熟练流畅的美式英语在他嘴里发出,莫名带着些磁性与性感。 林潭秋却绝望地闭了闭眼,生气地瞪了他一下。 还好高中没在一个学校,否则她可能南理大都没考上。 陈祁安分了些,摸了摸鼻尖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面前的报纸,他看到很快,等看完了,林潭秋还没翻页。 讲台上教授侃侃而谈,时不时说出些夸张的话语引起众人哄笑一堂。 林潭秋也跟着抬起头笑了声。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动女孩耳尖柔软蓬松的头发,被阳光镀上一层暖色。 陈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挑弄了一下。 林潭秋闪躲,伴随着下课铃声的敲响,她正襟危坐道:“陈祁同学,你这一节课表现非常的差,你这样会耽误你同桌考大学的知道吗?” 陈祁漫不经心道:“哦,是吗?没关系,我可以,私底下——教她。” 林潭秋绷不住笑了声,班级里人走了大半,林潭秋起身:“我去下厕所,你在这别动,等我一下。” “好。”陈祁接过林潭秋的手机。 这一层没什么人,今天周日,除却这节公开课,没有哪个系在上课。 陈祁无聊地把玩着手机,他知道林潭秋的密码,1357,随便设置的,懒得设置密码又害怕人给她解锁。 他打开,在设置里把密码改成自己生日,手指动了动,又改成1003,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陈祁?” 门口走来了一个人,是抱着书本走进来的刘霜,她看到陈祁坐在教室明显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陈祁撇了她一眼,捏起手机站起身就要出去。 “上课。” 刘霜见他要离开,忙地转过头喊着:“陈祁!” “你女朋友……一定很喜欢你吧?” 她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可这个人好像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孩。 他清冷自持,知人善任,也从来拒绝人拒绝的很彻底,但她也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真的喜欢一个人很久。 陈祁颦眉,根本懒得搭理她,歪头看到林潭秋从厕所走出来之后并没有往这边走,而是去了隔壁的一个空教室,他记得那个是一间闲置的钢琴房。 陈祁哼笑了声,仍旧头都没回,丢下一句:“是我离不开她。” 往前走时,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刘霜,声音懒散说:“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世界,一直喜欢一个人还挺酷的。” 刘霜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心脏却跳动的很快,一直到那个身影凑到女孩旁边,她才逃似的下了楼。 钢琴房外有一个玻璃的大窗户,站在过道上,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正放了一个合着的钢琴,许是很久没用过了,上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教室很空,许是之前某个老师在这里上课用的,现在大学还没开选修课。 林潭秋拧了一下手把,居然能推开,也不知道钢琴能不能用。 正想回头去叫陈祁,看到他正往这边走。 “这个门开着。” 陈祁往里看了一眼,说:“明天放假回平潭吗?把你钢琴弄回来。” 林潭秋茫然:“怎么弄?” 他的车也放不下那么大的钢琴吧。 陈祁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说:“让人来搬走,送过去。” 林潭秋揉了揉额头“哦”了声。 想起明天是国庆节,好像也行。 林潭秋跟陈祁一起走进去,正想开灯,手指被陈祁五指交叉摁压在开关一旁的墙壁上,门被关上,林潭秋下意识转身紧贴着墙壁。 乌黑的教室里,手腕都被摁压在墙壁上,陈祁垂着眸,看着被自己环在臂弯中的女孩,弯着脖颈唇瓣贴在她的唇上。 “林潭秋。” 林潭秋抬头跟陈祁对视,感觉到陈祁咬了她的嘴角一下,有些疼。 她脸颊通红,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轻轻推着陈祁的胸膛,却引起少年愈发冲动。 “还没学会呼吸吗?等你学会再停。” 陈祁沙哑着嗓音,目光落在女孩微微泛红的唇上。 “哭了?” 眼里氤氲了雾气。 “嗯?” 林潭秋手指微动,穿着一件牛仔裤,双腿一动,布料摩擦出声响。 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林潭秋逐渐也败下阵来,只能被动地仰着下颚,脑子已经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 寂静的教室一角,旖.旎无限。 林潭秋长腿动了一下,盯着陈祁,轻轻抬起,酥麻的触.感往上窜,几秒后停顿了一下。 清晰地看到陈祁呼吸一窒,笑了一声。 陈祁微垂着头,语气里带着生气:“林潭秋。” 林潭秋抬头,佯装不懂:“什么?” 陈祁停了几秒钟没吭声,但也没制止她的动作,只是咬紧牙关闷哼了声,说:“就想亲你,你别……” 陈祁脑子里只能回想起那天晚上,女孩又细又长的腿,白皙的皮肤上印上自己殷红的手指印,能让人发疯。 “草……” 林潭秋能感觉到变化,也是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茫然地看向陈祁。 “你……” 陈祁埋着头不想看林潭秋,声音闷闷的,很挫败。 “你别看我。” 林潭秋轻笑,忽然有了些兴奋感。 “陈祁,你好快啊。” “林潭秋,闭嘴。” “噢。”林潭秋故意道:“我们回平潭还要去医院吗?你要不要也看一下?” 陈祁没理会她,开了灯默默瞅了一眼,还好外套西装盖着,不是很明显。 草。 他要去洗澡。 草。 林潭秋拉着陈祁的胳膊,一路上嘴角的笑都没下去过。 到了公寓开了门,陈祁一声不吭去浴室洗澡去了。 林潭秋烧了点水喝了一杯,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明天国庆节,因为学钢琴的小孩儿明天要去游乐园玩两天,所以家教在十月三号开始,刚好在陈祁生日的后一天。 已经快到了,林潭秋还没想到送给他什么。 她家里也没有类似陈祁那个小玉环一样的传家宝。 手指轻轻勾着脖颈的小玉环看了看,心想要不她也送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抓住,林潭秋整个腾空被陈祁横抱起来。 她措不及防地勾住陈祁的脖颈,目光落在他薄红的耳尖上,有些不敢直视。 “你干什么,怎么,不穿上衣。” 陈祁没吭声,把人扔在床上,冷笑了声:“证明一下自己。” 林潭秋仰躺着,感觉脖颈被人咬了一口,她歪着头,轻声说:“证明什么?” “你还说?” 林潭秋轻笑了声,这时候也没收敛刚才的放肆劲儿,大概是恶劣心作祟,这件事上陈祁有时候很能表现出另一面,只有她才能看见。 因此她总是喜欢的,才敢一味挑衅。 心情很好地挑拨:“你是不是对腿有什么执念?” 陈祁咬着她的唇瓣,胸膛起伏,睨着她,挑着她的下巴,倒是收敛了刚才的气焰,很气定神闲地说:“林潭秋,你别求我。” “我没洗澡……” 陈祁拉着她走进浴室,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声音沙哑:“一起。” 第48章 回想 我爱的少年,我要你永远热烈 国庆节第一天林潭秋大半是睡过去的, 一直到中午才迷迷糊糊地被陈祁叫醒,她歪过头把后脑勺对着陈祁,把懒得搭理他这句话表现得毫不掩饰。 陈祁无奈起轻笑了声, 转到另一面, 趴在床边,把被子里的人脸露出来,胳膊抵着被子手指拨开杂乱的头发, 跟她的脸颊贴了一下, 轻声叫着:“林潭秋, 中午了, 不饿吗?” 林潭秋惺忪地睁开双眼, 眼角还残留着些水光, 一张脸都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声音沙哑地,面无表情地叫了声:“滚。” 陈祁:“……” 陈祁又扒拉开被子,看到林潭秋明显困到睁不开的眼, 回想起他昨晚的恶行, 声音多少带着些妥协轻哄的意味:“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或者我做也行。” 林潭秋只是带着困倦意闷哼了声, 陈祁俯下身手掌撑着林潭秋两侧的被子, 低头在林潭秋额头亲了一下。 目光落在被凌乱发丝盖住的脖颈处一抹殷红的吻痕上, 轻笑了声。 中午十二点陈祁点了份外卖, 一直到下午两点林潭秋才醒。 洗漱完,见桌子上是刚拆开的一份烤鱼, 旁边放了两份米饭, 冒着热气,不知道是重新买了一份还是他放在微波炉里热好的,桌子上还少见地放着一杯常温奶茶。 吃饭时陈祁接了个电话, 表情很严肃,他的回答基本都是沉默或者一个“嗯”字,听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祁挂了电话颦眉问:“季胜又去找你了?” “昨天吗?”林潭秋掰开筷子说:“嗯,说是找你打拳。” “没其他的?” 林潭秋听了下:“加了我微信算吗?” 林潭秋把手机拿出来,还真看到季胜给她发了几个表情包,莲花上写着闪光的你好。 林潭秋忍俊不禁,问:“怎么了?他找你?你要去吗?” 陈祁捏过手机,敲了几个字过去,直接拉黑删除,才把手机扔给她。 沉了口气说:“不算是他,还记得丁彦凯吗?” 林潭秋眼睛转了转,点头:“嗯。” 秦诗琪被判入狱,似乎就压进了南临的西山监狱。 丁彦凯会来南临生活也不奇怪。 即便秦诗琪不好,她也看得出丁彦凯很喜欢她。 那是一种,超越了对世界正确认知的偏爱。 “他……怎么了?” “被打了。”陈祁声音淡漠:“之前他得罪过龙牧,龙牧跟季胜关系好让我跟季胜打一场就不计较,我们就比了一场。” 林潭秋皱眉:“得罪?他干什么了?” 陈祁仰躺在沙发上,懒散道:“你还是别听了,不是什么干净的事儿。” 林潭秋哦了声,抬起眼皮带着试探问:“你没干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能相信?” 林潭秋摇了摇头,把吸管插了进去,是熟悉的味道。 “那肯定是你的问题,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陈祁哼笑,走到他旁边勾着人的纤细腰部,捏了一下,一个手掌都能握得住,脸是有了点肉,腰跟腿怎么还这么细? 他懒洋洋地说:“我还不努力啊?我昨晚可是……” 林潭秋捂住他的唇,脸颊薄红,嗔怒:“闭嘴。” 陈祁伸出舌尖碰了下,又勾了勾女孩的耳尖,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分贝:“一点没剩了。” 林潭秋转移话题,站起身坐在对面:“那你要去吗?” 陈祁:“去了我也不管。” 林潭秋犹豫:“如果是因为我的话……” 没必要,她跟丁彦凯没什么恩怨,丁彦凯毕竟是陈祁的兄弟,她知道他这个人对朋友很仗义。 陈祁站起身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想什么呢?跟你没关系。” 林潭秋站起身:“我也想去。” 陈祁挑眉:“你去干什么?在酒吧更不能喝酒,我在也不行。” 林潭秋仰着下巴:“我就是想看看你之前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须臾,两人开着车出了门。 国庆节一周的节假日,释放了不少住校的大学生跟高中生,广场上满是人群,大荧幕上播报着威严整齐的阅兵仪式。 路上林潭秋看到有家理发店人还挺多的,忙问:“你要不现在去染了?” 头发短,应该也挺快的。 陈祁头都没回,开着车说:“过几天吧。” 起码过了十月三号。 林潭秋点了点头:“都行。” 到了酒吧门口,林潭秋下了车跟陈祁一起走进去的。 下午五点的酒吧人不多,更多的是坐在吧台喝酒聊天的年轻人。 舞台上不知是哪个乐团放在上面的架子鼓,好几个人来来回回在调音。 酒吧的气氛清冷,看起来干净华丽,不像她印象里平潭酒吧的乌烟瘴气。 陈祁握着林潭秋的手腕,眯着眼说:“瞎看什么?跟着我。” 林潭秋跟着陈祁身后问:“拳场也是在负一楼吗?” “没有,在二楼。”陈祁又说:“拳击教练有的时候也会来这里挑选合适的人进职业队,但其实没几个人乐意去。” 林潭秋不解:“为什么?” 站在正大光明的舞台上不应该是众望所归的事情吗? 就跟杂技一样,怎么都会喜欢更大更辽阔的舞台吧。 “习惯了。”陈祁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缥缈,眼神里回忆着什么说:“有的地方,就好像是泥潭,一旦鞋底沾了泥,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往下陷了。” 这里就是这样,一滩烂泥,没什么好人,没有追求没有人性,有的只是欲望与金钱。 就好比墙壁上挂着的指针,对这里的人来说也只是正在转动的玩具,从来没有什么时间的观念。 在某个熟悉的领域生活太久,就好似根都扎在这儿,只会跟着那些人越来越颓废,也更渴望舞台上宣泄。 人生来在一个不好的地方,想要改变很难,比如生长痛,比如高原反应。 但跟平潭不同的是,这里倒更像是拳击比赛的现场,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专业的拳击手套,天花板上挂着刺眼的白炽灯,落在冷感的金属器材上面,似乎每一寸都沾染着血腥的气味。 三楼,是休息室,所有在酒吧比赛过的人都可以住在这里。 “这家酒吧自创建有五十几年了,重新盖过装修过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陈祁想到什么,又说:“可能下个月这个地方要改成桌球室。” “啊?”林潭秋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为什么?” 陈祁住在一旁椅子上,手臂耷拉在林潭秋肩膀,是个很大佬的坐姿,声音漫不经心玩着林潭秋的头发:“人太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时代在进步。” 林潭秋皱眉:“人家杂技团不都可以吗?” 陈祁轻笑:“也是……我猜的,不知道。” 即便这里的灯光很亮,林潭秋环顾四周仍旧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陌生的场景给她带来的恐惧感在争分夺秒地扩大。 林潭秋歪头,不解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 陈祁颦眉,思忖了下说:“当时没什么钱,听到有人说就来了。” 她能从之前肖畅的话语中联想到,就算是被打伤他也没离开过。 林潭秋不清楚是因为真的没钱,还是因为在他的只言片语中透露甚至暗示着,当时走投无路、对前路无望的陈祁,也曾陷入这样的泥潭过。 陷入过对生活家庭的不满,而把这种情绪发泄在舞台上,发泄在力气与拳头上。 他当时来到这里,也不过十六、七岁。 怎么在那种时候从来没动过凌诗澜钱的陈祁,却因为要来南临生活而动了呢? 林潭秋不知道跟自己有没有关,但很明显,公寓是凌诗澜的卡买的。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幻想着陈祁在这里的那两年,她在高一高二遭受欺负的那两年,陈祁又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同样的阴暗、颓废、又痛不欲生。 林潭秋轻轻抬了抬头,抿唇感觉眼睛里起了水雾。 在陈祁没发觉之际生生咽了下去,仍旧感觉到喉咙像是卡了尖锐的瓦片一样刺痛。 “那你为什么回南临?” 如果不是因为帮了丁彦凯惹了季胜而在平潭待不下去了的话,为什么……忽然就脱离熟悉的这里,而去了平潭呢? 他并不是个喜欢学习的人,转去平潭为了参加高考的理由第一个被否决。 陈祁回想起今早凌晨,林潭秋累的昏迷不醒在床上昏睡,他下床看到她送的满天星花束里,有一张小卡片,熟悉清秀的字体写着—— 我爱的少年 我要你永远热烈,永远自由 永远狂妄不屈,永远爱我。 陈祁喉结滚动,歪着头轻笑,仍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随后痞性地捏着林潭秋的下巴亲了一下,声音张扬,又带着些不知名的温驯: “林潭秋,老子预想到你在想我了。” 第49章 愿望 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儿吗? 林潭秋歪着头笑了声:“那你还挺厉害。” 陈祁:“饿吗?想吃什么?” 林潭秋往四周看了一圈, 歪头:“还好吧,我们去吃大虾吧!刚来的时候看到对面一家王婆大虾好像开门了,人还挺多。” 陈祁没什么意见:“行。” “你之前在这边都吃什么?” 陈祁回想说:“都是他们点的, 我不挑。” “那岂不是很好养。” 不知道是不是过的太好了, 以前对什么都可以的林潭秋倒也能说出些喜欢吃的东西。 陈祁顿了下,勾着人的脖颈垂眸低笑:“要养我吗?一毛钱给个大白兔奶糖就行。” 林潭秋认真思考:“物价高了,等我考虑一下。” “不是说丁彦凯在这儿吗?怎么没看到人?” 他们坐在这儿好一会了, 一个人都没见着。 都这个时候了, 不应该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陈祁勾着林潭秋的肩膀往外走, 往四周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某个包间里, 顿了下。 林潭秋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一个半掩的门,从这个视角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他在里面吗?” 林潭秋刚转身,被陈祁拉了一把。 林潭秋看向他:“怎么了?” 陈祁握着她的手,没什么情绪说:“走吧。” 林潭秋没吭声, 又回头看了一眼, 点了点头。 人各有命。 林潭秋两人出来之后, 外面天色昏沉, 各式各样的彩灯亮着。 道路上十分热闹, 去了对面店里, 两人特意选了一个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会比外面安静一些。 菜单递给了林潭秋, 选完之后坐在陈祁旁边玩手机。 陈祁收到林青空发来的一条微信, 是一段视频,上面的两人显然很熟悉。 林潭秋听到声音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那两个人又愣了一下。 “他们……怎么了?” 是陈严跟徐芳。 陈祁挑眉解释说:“欠了高利贷, 被追债了。” “他们不是在南临做生意吗?” “失败了吧,不知道。” 陈祁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户口跟她在一个上?” “没有,跟我奶奶。”林潭秋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陈祁:“就问问怎么了?” 林潭秋笑了声:“噢。” 服务员给了好几对透明手套,林潭秋一边剥虾壳,一边想:“明天回平潭吧?我想去看看奶奶。” “其实奶奶比我更早就知道你来平潭了,她还说,陈祁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你可以去找他。” 想到这,林潭秋皱了皱眉,反驳说:“明明是我大一点儿。” 陈祁剥的虾都放在了林潭秋盘子里,淡声问:“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林潭秋歪头:“各有因缘。你之前,我奶奶生病住院的时候你是不是去看过她?” 陈祁捏着纸,把林潭秋嘴角的酱料砸掉,扔进一旁垃圾桶里,点头:“嗯。” “她,说什么?” 陈祁手指一顿,歪头看林潭秋,目光掠过她的眼眸说:“她说,小葵从小日子过得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照顾一下她,我这辈子也就无愿了。” “那你怎么说的?” 陈祁把手上的手套扔掉,换了一只新的,轻声说:“我说——” “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儿吗?” 林潭秋怔了怔,可分明,那时候她是已经不想跟他联系的。 “那,奶奶说什么?” 陈祁笑道:“睡着了。” 林潭秋忽然觉得,她也是被祝福着的。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十月二号了,林潭秋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你生日想许什么愿望?” “不是还没到吗?” “提前想啊,快点。” “你上次许的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祁把手机扔给她,抬了抬眼皮说:“那就打字。” “……” 林潭秋捏起手机在备忘录上写着—— 第一个愿望:陈祁开心。 第二个愿望:陈祁开心。 剩下一个愿望给陈祁,请必定帮他实现。 陈祁撇了一眼,捏着手机在下面写着。 林潭秋。 林潭秋轻轻扬起下巴看着他:“还有呢?三个呢。” 陈祁耸肩:“没了。” “暴殄天物。” 林潭秋没再问,一抬头,视线落在跟自己隔了一条道的两桌上坐着梁希,跟以往不同,她化了很淡的妆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休闲服。 脱了那身妆容,显露出最干净的面貌出来,倒是跟秦诗琪没那么相似了。 梁希也瞧见她了,招了招手跟对面男生说了什么,就走了过来。 “林潭秋?你怎么在这儿?” 林潭秋轻笑:“吃饭,你……干什么呢?” 梁希遮挡着唇轻声说:“相亲。” “在这儿?” 梁希耸肩,毫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对啊,他挑的。” 林潭秋轻笑了声,说:“你今天装扮很不一样。” “你不是说很像你讨厌的人吗,我就不喜欢了,我这人,最在乎面子了。” 梁希老远就瞧见林潭秋旁边坐着的人了,一头银发,长相实在张扬惹人,忽视不了。 “你,也约会啊?” 林潭秋看了一眼陈祁:“算吧。” 梁希:“走了,不打扰了。” “我们班的。”林潭秋说:“走吧,饱了。” 出了饭店,林潭秋已经开始犯困了,一路上昏昏欲睡,还是陈祁把人抱着上去的。 睡前陈祁接了杯热水让她喝,林潭秋坐起身,忽然就起了几分精神劲儿。 陈祁手机在床头充电,一直在响,估计是谁发来的信息。 电话打过来,陈祁去洗澡了,林潭秋接听了下。 嗓子有些沙哑,林潭秋清了清嗓音:“喂?” 武景:“哎??林潭秋?这不是,祁哥的号码吗?” 林潭秋听到对面醉醺醺的声音,轻笑了声:“在洗澡呢,你们去喝酒了?” 没带上陈祁? “啊……嗝……喝了一点点,我现在在大街上呢,你们吃了没?” “吃了,你自己?肖畅呢?” “肖畅还在喝,我放个水。嫂子,我没打扰你们吧?” 林潭秋听到了声儿,说:“没,你别掉厕所了。” 武景醉醺醺地坐在马桶上:“不会不会呜呜呜呜。” 林潭秋:“……” 武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不知道,我给阿祁发信息出来吃饭,都不理我,这人,怎么有了女朋友兄弟都不搭理了?” 林潭秋试图辩驳:“没有吧。” “有!怎么没有……” 话还没说完,陈祁顶了个毛巾,上衣没穿就走过来了,捏过手机直接给挂了。 “他发酒疯呢,不用理。” 林潭秋轻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这样?” “今天喝多了吧,不困了?” 林潭秋站起身往浴室走:“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陈祁正坐在床上打游戏,声音噼里啪啦的,衣服都没穿。 入秋的晚上比白天冷的多,他也就腿上耷拉了条薄薄的被子,穿了条黑色短裤。 从浴室的方向倒是能看出少年腹部的几块腹肌,跟鹅卵石似的。 “你不冷?” 林潭秋趴着过去仰头吻了一下他的嘴角,手指摸了一下腹肌,碰到人胳膊,凉的跟冰似的。 等她退却时却被搂住了腰部,明显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加重,大手紧紧扣着她的腰,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声音倒是轻快:“还困不困?” 林潭秋躺在陈祁腿上,捏着脖颈的小玉环盯着看:“还行吧,不怎么困。” “你知道你亲生爸妈在哪吗?” 陈祁摇头:“不知道。” “不去找?” “找了干什么?” 林潭秋点头:“也是。” 林潭秋晃悠着手里的小玉环,说:“我前几天晚上做了个梦,我梦到你如果没有来平潭,会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我就梦见,我变成了一条鱼,有天你回平潭别墅,大概是祭拜你妈妈吧,就捏了个鱼竿坐在海边钓鱼,她们都不上钩,只有我上了。” “你笨。” “才不是。” “嗯,然后呢?”陈祁懒散地伸出手指,把她额头的杂发拨弄到一旁。 林潭秋抬眼郁闷说:“当然是炒了吃了?你还不会做饭,结果把我做的难吃死了。” 陈祁乐了:“不难吃。” 陈祁把人拉到怀里,低喃着,眼尾有些红:“要不再试试?” 林潭秋歪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刚巧十二点了。 她说:“生日快乐。” “林潭秋。”陈祁叫她。 林潭秋:“嗯?准备许什么愿望了?” “梦里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在。”陈祁说:“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林潭秋还没回答,就没机会说话了。 第50章 办公室 陈祁:? 第二天一早为了不耽误回平潭, 陈祁拉着林潭秋醒来,帮她收拾了行李上的车,车里摇摇晃晃的, 快到平潭, 林潭秋才睡醒。 到了别墅刚过中午,林潭秋跟陈祁一起去了附近新开的超市,特意带了一对她在国庆买的棒球帽, 一个深蓝色, 一个黑色, 同样的白色休闲外套, 看起来倒像是两个刚谈恋爱的高中生。 超市只有一层, 划分了很多区, 陈祁小别墅厨房还算设备齐全,就买了一个很小的砂锅,一些蔬菜肉丸什么的。 “你会下?”陈祁捏了一袋虾饺在手里把玩。 林潭秋挑了挑眉,示意他推着小车跟上:“当然了, 就直接下锅, 再放点底料煮就好了。” 林潭秋看完上面的日期, 顺手放在小车里, 陈祁就推着车在后面默默跟着, 带着个帽子盖住了双眸, 时不时把胳膊跟长腿搭在推车上弓着身子跟林潭秋说话。 “就买这些吗?” 林潭秋抿唇,思考了下想:“就这样吧, 也不一定待多久, 吃不完。” 歪头看到陈祁趴在推车上的姿势,有点搞笑,走过去说:“有没有觉得像是, 小弟跟着大哥出门买菜的样子?” 陈祁摇头,懒散地说了句:“富婆包养男大学生,出来买菜哄他开心。” 林潭秋被逗乐了,轻笑了声,视线碰上一旁大娘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 她拉着陈祁跑了。 “祁哥的面子要掉光了。” 陈祁平静的语气因为混不吝的动作显得也不是很正经,咬耳朵似的说:“没事,老板喂饱我就行。” 林潭秋睨了他一眼,没搭话。 超市距离小别墅并不远,两人是走着过来的,出去之后林潭秋手上就提了一块大白菜,陈祁左右手快满了,看起来很沉,林潭秋想帮忙也没机会。 拐了弯儿,看到十字路口一女孩正坐在路旁椅子上,旁边站着的应该是男朋友,女孩嘴里似乎在埋怨什么,说了一堆气话,最终在嘴里没有把门不小心把分手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气氛凝滞,争吵戛然而止。 林潭秋捅了他一眼,视线齐齐看过去,林潭秋轻声问:“你会不会像他那样?” 陈祁没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问:“什么?” 林潭秋不知道怎么描述,索性直接问:“要是你以后,觉得我们不适合怎么办?” 陈祁态度很淡,眼神像刀片飞了出去:“不适合也给我受着。” 林潭秋张了张唇:“我是说——” 你觉得不适合。 她这辈子都不会。 她的太阳纹身代表着,她只有陈祁了。 陈祁站在原地不动了,眼角眉梢带着冷意:“你在质疑我?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可别。”林潭秋转头就走:“我感受到你的努力了。” 陈祁凝眉:“有吗?” 林潭秋:“我们,还是回家再说比较好。” “回家说?” 林潭秋转头看到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笑,知道是自己被耍。 “陈祁!” 陈大少爷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走了,回家细说。” 林潭秋忍不住笑,甩了一下手里的袋子砸在陈祁腿上,动作像在打闹。 “等阿姨忌日那天,我也去送花吧?她喜欢什么花?” 大概过去了太久,他说起一些话也变得淡然起来:“她花粉过敏,所以从来没人送过。” “那我们就,一年送一种好了,总会有一年送到她喜欢的。” 这句话说得太像约定了,陈祁心脏跟着一颤,说了个“好”字。 在厨房煮了火锅,陈祁找了毛巾包裹在锅身上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林潭秋捏着筷子跟碗筷等待开饭,挑选了一档综艺节目,坐等着陈祁过来。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还挺好吃的,外面下雨了?” 坐在客厅隐约还能听到外面有雨声。 陈祁往外看了一眼,走过去把窗户关紧,开了客厅的空调说:“嗯,小雨,明天早上估计就停了。” “你开空调干什么?” 现在秋天,哪有人开空调的? 陈祁开的热风,温度不高,走过去说:“防止感冒。” 林潭秋“哦”了一声,吃完火锅已经感觉到身上很热了,差点出汗。 吃完饭便跑去浴室洗澡,出来捏着吹风机坐在床边吹头发。 陈祁走过来,拿过吹风机,坐在床边让林潭秋的脑袋枕在他腿上。 “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明天下午来把钢琴抬到南临。” 林潭秋闭着双眼,嗯了声点着头,甚有种快要睡着的感觉。 “你们学校国庆放假几天?”她抬眸问。 陈祁:“到十号,十一号上课。” 林潭秋点了点头:“一样,什么时候回公司?你舅舅那边还行吗?” 陈祁抓着林潭秋的头发,让她偏着头吹另一边说:“小问题。” 林潭秋笑:“我们也明天回去吧,我后天要给人上课了。” 陈祁说完好,林潭秋闭着眼又吹了会儿头发,热风吹着,没一会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没下雨,远处海边还出了彩虹。 小时候林潭秋来这边好多次,雨后都能看到彩虹,海边湿润,下过雨的海水异常的蓝,天空万里无云,海天一色,只有通红的太阳挂在天上。 那一道彩虹跟架起来的桥似的,总觉得远处是通往幸福的路。 林潭秋醒得早,醒来时陈祁已经起床了。 她洗漱完去了海边,阳光很热烈,海边的沙子十分柔软。 她脱掉凉鞋,赤脚坐在远处,胳膊环着膝盖,手指在地上写了“陈祁”两个字,刚写完,又站起身对着远处瞎喊了一声。 海的远方太过辽阔,那边还是海,没有尽头。声音也不会有任何回音。 她站在海滩,站在太阳下,被海风吹起裙边。 心里想的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他叫陈祁。 他是全世界最喜欢我的人了。 歪头时看到站在远处的陈祁正在那儿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等林潭秋意识到他的存在才从老远的地方走了过来,皱着眉把身上外套套在林潭秋身上,牛仔外套在她身上大了一圈。 “不穿好衣服再出门?”陈祁给她把头发弄出来问:“跟奶奶说了什么?” “悄悄话。” 林潭秋拉了拉衣服,看到他手里捏着一桶冰淇淋,估计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桶身都是凉气。 “你去买冰淇淋了?” 林潭秋结果,开了盖子看到是草莓味的,捏着勺子咬了一口,凉到牙齿颤抖,但吃了冰淇淋会很开心。 “好凉啊,在哪买的?” 陈祁说:“超市。” “你早上出去干嘛了?” “去买早餐,顺便买了个冰淇淋,走吧,风大。”陈祁拉着人往别墅走,又问她:“说了什么悄悄话?” 林潭秋咬着冰淇淋,摇头:“不告诉你。” 陈祁哼笑了声:“桌上的豆浆喝了吗?” 林潭秋倒是瞧见了,以为那是个空的豆浆机就没看。 “家里还有豆浆机?肖畅买的?” “好像是吧,刘焱会做饭,他之前来过几天用的。” “你会打豆浆?你自己尝了吗?” “没敢尝。” 林潭秋放下冰淇淋,不敢走过去了。 “我觉得吧……” 陈祁倒了一小碗递给她,收敛了笑意说:“尝了,还放了糖。” 林潭秋试探地喝了一口,果然还是能喝的。 “外面你种向日葵的地方都长草了。” 向日葵开花的时间是九月,他们反倒是九月份才种上的,但网上说九月也行,开花要等明年了。 “我们以后养个兔子吧。”林潭秋建议道:“还能吃草。” 陈祁扬眉:“你又不住在这?哪来的草给它吃?” 林潭秋说得随意:“南临小区楼下不是有吗?你什么时候下班了就偷偷抓一把草回来。” 陈祁走过去虎口对着林潭秋的鼻尖,捏了捏她脸颊,眼睛半眯着:“那当然也要我们一起才行,团伙作案。” “现在又不能养。” 她的考试还没过,等国庆之后学业要很忙了。 陈祁跟林潭秋是下午回的南临。 林潭秋到了家就在准备第二天上课的教案,小孩儿家里也有钢琴,林潭秋还是去了琴房呆了一下午熟悉琴键。 陈祁刚到公寓就被电话叫去了公司,晚上林潭秋睡前才看到一个小时前陈祁发来的估计要泡在公司的消息。 【陈总好好工作,辛苦了。】 陈祁:【这么辛苦,有什么奖励吗?】 林潭秋发了条语音:“想要什么奖励?” 【姐姐,发张照片?】 林潭秋:【?】 照片就照片,叫姐姐干什么? 隔着屏幕,某人明显肆无忌惮起来了:【办公室,你不在我自己来也行。】 过了好一会,林潭秋还真发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大概是翻了好久。 是一张穿着南理大校服的照片,那天学校要拍学生证件照,统一拍摄,季诗语知道后非要给她化妆,手法娴熟的季诗语生生给林潭秋画出了一种清冷学姐的清纯妆容。 配上学校的蓝色西装白色衬衫跟短裙,长发微卷,冷眸皓齿,长腿细腰,有种从二次元恋爱番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林潭秋身材比例很好,自打大学来比高中饱满了不少,显得愈发漂亮脱俗不易靠近。 照片发过去那一瞬,陈祁还愣了下,还没来得及保存,那边就给撤回了。 陈祁:【?】 十几秒之后,林潭秋把图片截掉了一半,只剩下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发了过来。 【半张就够你弄了。】 陈祁:…… 第51章 . [最新] 结局 林潭秋,我想娶你了。 国庆这几天林潭秋跟陈祁都很忙, 陈祁好几个晚上都熬在公司没回来,即便她没说,林潭秋也能从他疲惫的状态中看出公司的烂摊子是个烫手山芋, 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 也并没有像他嘴上说的那样能够轻松解决。 一直到快要开学的前一天,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小孩儿有些倦怠了,坐在椅子上说:“姐姐, 你的手机响了好几下了, 哥哥给你发的信息吗?” 她来的第一天就说过自己有男朋友了, 这小孩儿性格外向却不爱出门, 听他妈妈说他在学校更是内敛沉默, 除了林潭秋来教课, 能够一天都不说话。 但每到了休息时间小孩儿就拉着她聊天,比菜市场的大娘还能聊。 林潭秋捏着琴谱递给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陈祁发来的信息问她几点下班。 林潭秋勾唇回复:【还有十几分钟。】 【好。】 小孩儿摇头晃脑问:“姐姐, 哥哥来接你了吗?” 林潭秋嗯了声:“你们过几天也要开学了吧?你在哪儿上学?” 他们这边算是学区房, 南临唯三知名的两所高中, 两所都在附近。 “我还在南小初, 姐姐你有兄弟姐妹吗?”小孩眨巴着大眼睛诚恳地问。 林潭秋看到他的样子, 语气不满柔和许多, 她摇头:“没有,只有我一个, 不是说过了嘛。” “哎, 可惜了,你要是有个妹妹肯定跟你一样好看。” 林潭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好了,我先走了。” 小孩儿从凳子上蹦下来, 拉着林潭秋的手说:“我送你吧!!我也想见见哥哥长什么样子。” 林潭秋点了点头:“行,那你记得要乖乖回来,要不然一会儿你妈妈下班找不着你。” 小孩儿抿唇,十分不满:“我妈妈根本就不是想让我学钢琴,她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自己却不在家。” “她工作很忙,一个人照顾你很累的,你要懂事儿点。” 小孩儿点头:“我知道,但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是可以难过的。” 林潭秋捏了捏他的小脸,轻笑了声。 “嗯,对,你是小孩儿,可以不开心。” 出了小区的门,林潭秋松开手,看到老远处梧桐树下站着的陈祁。 没开车,难不成还是走过来的? 林潭秋松开手,蹲下来说:“好了,你自己回去吧,记得回去之后关上门,别给陌生人开门。” 小孩儿凑过去,偷偷瞄着远处的男人问:“那个哥哥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林潭秋往那边看了一眼,陈祁正往这边看,也没过来。 小孩儿嘟了嘟唇,凑到林潭秋脸颊上亲了一下之后,跑远了:“姐姐再见!”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林潭秋擦了擦脸颊,走过去问:“走过来的?没开车?” 陈祁前几天买了一辆新车,林潭秋还特意查了一下价钱,才猛然发觉自己男朋友还是个富到流油的有钱人。 陈祁懒散道:“嗯不是,打车来的,车被肖畅开走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缓缓往前走:“吃饭了吗?去吃饭吧。” 陈祁忽然把手指伸过来,擦了一下她的脸颊,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指腹蹭得她脸疼。 林潭秋躲闪了下:“干什么?” 陈祁眯着眼:“你让他亲你了。” 林潭秋瞥眼:“他是小孩子。” “你很喜欢小孩儿吗?” “还行,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陈祁问:“想吃什么?” “都行啊,有点困了,要不买点烧烤回去吃吧。” “行。” 不远处就有一个烧烤摊,现在高中生还没下课,人不多,没等多久便买了许多往回走。 林潭秋吃得津津有味,陈祁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瞧见林潭秋快吃完了就把这瓶水递给她。 林潭秋轻笑:“你不吃吗?你最近睡在公司都吃了什么?有按时吃三餐吗?公司有睡的地方?” 陈祁顿了下,一一回复:“不吃,吃的外卖,助理随便买的,吃了,不给你发照片儿了吗?有休息室。” “纹身是不是掉色了?” 陈祁问:“你纹身在哪纹的?” 林潭秋说:“问的平潭那个老板,这边有她朋友,我就去了,好看吗?” 陈祁摸了一下耳朵,这个位置不光是别人不容易看见,他自己照镜子都很难看到。 “等我什么时候染头发顺便找个地儿补色。” “你们公司的人看到新老板这么年轻,还染着一头银发都对你什么印象?” 一看就不像成熟稳住能担得起责任的青年才俊。 陈祁揣着兜,眉梢轻挑,声调不正经道:“想勾搭我吧,毕竟爷的脸摆在这。” 林潭秋:“……” 陈祁闲闲地说:“当然,我很坚定地表明有女朋友了,很凶,我要是敢出轨,她会打断我的第三条腿,这辈子幸福也就没了。” 林潭秋不满:“你这是污蔑我。” 陈祁勾着人的肩膀把人拉在怀里:“牺牲一下你的面子,保护男朋友啊?” 不是说好要护着我么。 林潭秋瞬间变得很大方起来,在陈祁胸膛前抬起头,啄了一下嘴角说:“那行吧,我自我牺牲一下。” 陈祁拉着林潭秋回到家,一路上黏黏糊糊牵手拥抱,进了电梯压着人亲。 林潭秋就生怕电梯停在某一层楼有人进来之后看到。 “好啦,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除了下课时间,她晚上还要给人补习,陈祁又很忙,估计还没上个月两人独处的时间多。 陈祁趴在林潭秋肩膀上,眼底含着倦怠之色,闷哼了声说:“累。” 林潭秋扶着他的肩膀,嘴角含笑:“你别压着我,好重,我要倒了。” 陈祁抱着林潭秋的肩膀,整个人要挂在她身上了。 林潭秋一直往后退,被人压在床上,捏着他肩膀把人翻过去,站起身说:“我去洗澡了。” 陈祁闭着眼跟睡着似的嗯了声。 等林潭秋进了浴室没几分钟,陈祁骤然坐起身,抬眼看向浴室内的身影,大步推门走了进去。 “你……” 陈祁的声音沙哑含糊:“宝贝儿,省点水。” - 奶茶店在秋中停业,贴了新的招租广告,冬天奶茶店是个收益不错的季节,没多久就有人来问这里招租的事情,到了秋末,这里就换了人,是个很不爱说话的帅气小哥,学校不少人凭着颜值来这里买奶茶。 季诗语顺利在南临某家经济公司入职,也经常跟林潭秋联系,倒是徐燕回去了之后跟失踪了似了,一直没个人影,也断了联系。 最后大学跟林潭秋关系最好的反倒是梁希,她性子大方,从不藏着心思,骨子里总是多了些温柔与踌躇,却跟林潭秋很谈的来。 两人唯一的交集也就在一起去图书馆占位置,自从她分手后,全部心都放在学习上,大一都做好了考研的准备了。 “秋秋,你不考研吗?那你整天跑图书馆这么勤?人家临床医学系的都没你这么认真。”梁希抱着奶茶,问她:“你毕业想去医院工作还是什么?” 林潭秋摇了摇头:“不知道,还没想好,还早呢,不着急。” “也是”梁希缩了缩脖子,面对寒风瑟缩了下:“怎么最近没见你家陈祁跟你一起回去?” 林潭秋说:“他比我还要忙,现在在学校吧?” 说完看了一眼手机,陈祁一个小时前发的,说要回一趟平潭,问她要不要去。 今天周五,有两天假期,林潭秋忙碌的生活暂缓了些,没什么事儿就回了个好字。 “好冷啊,你知道我们宿舍那个破空调,每次都嗡嗡响就算了,电费还特别贵,我们宿舍四个,一个人每个月都要花五六十,加起来都二百多了!” 林潭秋讶异:“这么贵?那还是别开了,现在还不算太冷。” 梁希哭巴着脸:“什么不冷?都立冬了。” 林潭秋看了一眼时间,果然立冬了。 这个秋天太忙了,除了每天的上课图书馆就是兼职,过的好似很快。 “都立冬了……” “不然你以为中午那些排队吃饺子的是干什么的?” 林潭秋松了口气,出了大门口,看到门口陈祁的车正停,跟梁希招了招手就上车了:“我先走了。” 梁希满脸绝望:“行,就让我一个人冻死在这个初冬吧。” 林潭秋失笑,招了招手上了车,陈祁穿着一身黑色棉袄,不知道是从学校过来的还是公司。 坐在副驾驶,车子开了出去。 “回去平潭干什么?”林潭秋歪头问。 陈祁的嗓音好像变化了些,愈发成熟,脸上不笑的时候表情冷然,声调带着些许磁性与不容置疑。 他懒散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中午吃饺子了吗?” 本来是想是中午一起吃完饭回平潭的,但临时开会没来得及。 林潭秋抿唇摇头:“没,忘了,我都不知道今天立冬了。” 南临立冬跟冬至都会吃饺子,但这个天也只是比往常气温相差不大,好似不是个容易下雪的地方,便也不觉得跟平常有什么区别,况且她看到天气预报说下周还是大晴天。 对比南临,平潭那个小地方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陈祁扬起眉梢说:“一会儿一起吃。” 林潭秋意识过来:“你中午没吃饭?” “忘了。” 林潭秋拧眉:“不是说肖畅他们跟你一起吗?他们人呢?” 陈祁满不在意道:“谁知道跑哪去了。” 林潭秋失笑:“下次给我打电话,我去公司或者……你们学校跟你一起吃。” 陈祁很受用地点头,又皱着眉摇头说:“不用。” “嗯?” 陈祁声音冷了几个度:“上次你来,有人跟我要你微信号。” 林潭秋默了下,笑着问:“然后呢?” 陈祁手腕扣在方向盘上,混不吝地勾起一丝笑:“在医院躺着吧?” 林潭秋:“……” 林潭秋没加他的企鹅号,但也知道这人不知道哪天趁她睡着时拍了一张她耳后纹身的照片,对着镜子给自己也拍了一张。 她醒来看到自己微信头像已经换成了那张照片了。 他自己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头像都是一个向日葵纹身。 有点幼稚的好笑。 后来她听肖畅几个人经常说,只要有人让陈祁出去应酬,他都会来一句我爱人还在家,我得陪着,久而久之不光是他们学校,整个公司都知道新来的小陈总有个订了婚了妻子。 一路上天气变化的很明显,到了平潭地界,地上白雪皑皑,正在下着大雪。 看上去应该是下了好一会儿了,路上不少人带着帽子跟手套在堆雪人,各式各样有形有色。 车子并没有开到小别墅,而是去了之前的那家网吧,停在门口之后林潭秋就下了车,陈祁捏着厚厚的围巾给她缠了好几下,拉着人上了楼,楼上开着空调暖和了不少,房间里还有份不知道谁点好的水饺,热腾腾的。 “你让买的?” 怪不得刚才在打电话。 陈祁嗯了声,又问:“冷吗?” 林潭秋点头:“还行,平潭好冷,以前竟然也不觉得有这么冷。” 陈祁靠着林潭秋坐在沙发上,把桌上饭盒拆开,两人吃完饭林潭秋就有些犯困,竟也忘了陈祁到底来平潭有什么事儿。 等醒来,腰正被紧紧锁着,陈祁胸膛滚烫,把她桎梏在怀里,紧得她喘不过气来。 抬眸看到陈祁眼下的青痕,安静没动了。 也不知道是熬了多少个夜才困成这样的。 林潭秋手指虚虚地在陈祁漂亮地五官上划过,手指碰到那缕银发,拨弄到耳后。 “醒了。”陈祁沙哑着嗓音,睁开眼看到林潭秋在自己怀里安静地睁着眼。 “嗯。” 陈祁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去开摩托车出去玩吗?” “现在?” 雪天开摩托车不会很容易滑倒吗? 陈祁挑眉揉了揉眉心说:“嗯,你质疑我的车技?” 林潭秋:“……” “也行,你摩托不是在小别墅吗?” “在楼下,之前开过一次,就放楼下了。” 林潭秋点了点头:“走吧。” 林潭秋洗漱完,穿着棉袄下了楼,陈祁穿着一件黑色棉袄,银发,带着头盔已经坐在黑色摩托车上了,黑色长靴显得腿长又酷,一双含冰似的眼眸在冰雪里相得益彰。 林潭秋抱着个白色的头盔,坐在他身后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陈祁扬了扬下颚:“坐好了吗?抱紧我。” 林潭秋手指紧紧环着陈祁的腰部,带着头盔的脑袋抵着他的脊背,问:“我那个粉色的头盔呢?” “在别墅。” “陈祁。”林潭秋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祁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带你私奔。” 林潭秋轻笑:“那你记得注意安全,别在路上出事了,私奔可不能把警察招来。” 陈祁紧扣着头盔的暗扣,拧着摩托车的手把,发出“嗡”的声响,车子如同一道火箭飞了出去。 听到耳畔剧烈刺骨的风声,林潭秋才意识到他开的太快了,跟要在去赛道比赛一样。 林潭秋大声:“你慢点儿!陈祁!” 不听就算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车子的速度更快了些,林潭秋只能更紧地抱着陈祁的腰部。 这个场面让她回想起了在平潭某次他开车送她回家,眉宇中攒着不耐烦,看起来很凶,车速跟脱了僵的野马似的,她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下了车腿脚都快软了。 林潭秋紧紧抱着他的腰部,也不吭声了。 一直到摩托车逐渐慢下来,林潭秋才抬起头往四周看。 白雪皑皑的周遭,大雪初霁,满山银白。 远处热烈的金光从云层之中泄出,照射在晶莹厚重的冰层上。 海水被封印在厚厚的冰块之下,远处树梢承载着些许雪色,银装素裹,雪虐风饕。 林潭秋手指轻颤,瞳孔里映入此景,心中仿佛翻涌着属于自己的火焰。 她看到满目白雪之上点点红艳。 看到海面冰层花瓣覆盖四野,看到满地的玫瑰花顺着风向席卷而上。 而陈祁满身松懒,一张漂亮的脸上神情舒展,漂亮的眼梢斜斜上挑,长腿抵着地面,摘下头盔轻声歪头,眼眸如同潭水般清透。 声音不疾不徐,语气松懒,眼神却是迫切的。 “林潭秋,我想娶你了。” 林潭秋抬起眼,眼眸倏地弯着,心里像是燃着一团蹿天的火,让她热到发晕。 这是一片永远望不到头的神秘海域,远处的世界无人问津。 海滩却被无数人踏足而过。 寂静的画面里,闯入少女纯洁的裙摆,黑白的琴键如同注入神力的音符,冲破人间,震撼四海。 少女长发飞扬,身后海浪翻涌袭天。 骤然有人闯入,他看到沸腾世界,看到青藤横生、落日通红。 跟她对视那一秒,万籁俱寂,海啸停歇。 时间变得冗长又浪漫,这令人阵痛且欢愉的故事也随之仓皇落幕,就让画面停在这一秒,停在这个风饕雪虐、无人问津的冬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