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妃赋》作者:玖拾陆【完结】   文案:   一次意外穿越,她成了弘熙年间的秀女。   只想在后宫之中寻一份平安,可宫闱争斗本就由不得她。   爱上君王是该还是不该?她只知,为了爱人,为了生存,只能站到风头làng尖去拼出一条活路。   言官叱责如何?罪孽深重又如何?   且看她在这宫中搏出一片天地!   作品关键字: 穿越,宫斗,武槿媛,宁邑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www.52shuku.me/】   正文 第一章 入宫(上)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如果没有那一次旅行,如果我和小舞没有好奇地推开那扇奇怪的门,我的一生可能就只是平平淡淡地过着吧。当我穿越迈过皇城的晴岚门时,我的世界注定要不一样了。而我与宁邑——那个在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的宁邑的爱qíng,是那么炽热而绝望,一如染指了四月阳光的蔷薇花朵,决绝地绽放着。   *******************************************   外面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扰得人心特别烦,我躺在chuáng上辗转难眠,直到最后一丝睡意也跑了,我索xing不睡了。拉开帐幔下了chuáng,虽然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已有半个多月了,可我依旧不能完全适应古代的生活。   房间不大,打扫得一尘不染,中央摆着古色古香的桌椅屏风,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墨香。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我和死党穆神舞在新建成的影视城里参观过的用来拍古装戏的房间,有些像,但明显这里更有生气。   那时候我和小舞在影视城里玩得开心,还一起换了出租的古装衣衫一边拍照一边逛,不知觉中转到了那一座小庭院。小庭院倚山而建,造型工整jīng致,位置却很偏僻,似乎除了我和小舞还没有人找到这里。趣味盎然的我们仔仔细细地逛完了整个小院,然后在偏门的旁边找到了一扇奇怪的门。   打开以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我问小舞要不要下去看看,小舞想了想说当然要下去看。于是互相壮着胆子进了后面的地道,拿手机照明摸索着往前走,我们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出口。也许是隧道越来越深的关系,氧气渐渐少了起来,我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小舞也开始不舒服起来。待我们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走过的路早就消失了。   眼下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往前走。   呼吸越来越急促,qiáng烈的不安让我不由得焦虑起来,我紧紧拽着小舞的手,心里默念着我们一定要出去。黑暗中,隐隐有着一股压迫感,我想拉着小舞跑,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一步一步困难地往前走着。这条路走了多久我并不知道,总觉得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才看到了光。   出了隧道,我正感到一阵轻松,却又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我的眼前竟是一片雄伟壮丽的宫殿群。   "莫紧张莫紧张,"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和蔼的女声,我循声看去,发现自己正紧紧拽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人。她拍了拍我的手背,浅笑道,"等下就要过晴岚门了,过了门到了福秀殿可不能再紧张成这副模样了。"   见她一脸和善,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心里却慌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舞呢?她去哪里了……   看了看周围,都是些盛装打扮的古装小姑娘,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装扮和刚才跟我说话一般的宫女,在紧张地为小姑娘们理理衣服或jiāo待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是品级较高的宫女,宫里人一般称她们为姑姑,在这里的几个都是专门负责照顾参加选秀的姑娘的。这照顾也很有讲究,照规矩,一个姑姑只能选择一个秀女,若是照顾的秀女被皇上看中,这姑姑也就跟着一路高升了。而与我同行的姑姑叫素娥,算起来,也是姑姑中比较有资历的了。她十四岁入宫当差,二十二岁升了姑姑,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   我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素娥姑姑笑着理了理我被风chuī乱的头发。她的手指真实地触碰到我的脸颊,我的脑子突然清晰了起来,我穿越了——是的,这不可能是在拍电视剧,看着周围每个人的表qíng都那么自然,带着紧张与兴奋,除了穿越,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看到有个太监跑来说了几句,大家便排成了两列,左右跟着姑姑,有序地往前走去了。我晕晕乎乎地跟着素娥姑姑去了什么福秀殿,然后折腾了几个钟头就被送来了这里。   这么一晃,就是半个月。   天开始亮了起来,雨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我坐到梳妆台前,再一起拿起镜子仔仔细细地看。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高梁鼻,细眉小嘴,水杏眼,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张脸庞绝对不是我,绝对绝对不是我!   她很漂亮,但却不是我……   我,还回的去吗?   这个念头让我不由地紧张起来,手一松,镜子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小姐,你起来了吗?"门口的人似乎是听到屋里的动静,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回了神,吸了口气,道:"嗯,起来了。"   进来的小姑娘叫碧儿,是被我穿越附身的这个女孩子的贴身丫鬟。碧儿看上去也不过十岁出头些的年纪,长得很水灵,打水拧毛巾一番清洗后,她甜甜笑着帮我梳起了头发。我从镜子里看着专心梳着花样的碧儿,碧儿很喜欢笑,那种笑容让我想起了小舞,不自助地对她有了亲近感。   "小姐今天一定得要打扮得好看些,等下才不会给教引姑姑看轻了去。老爷的官位虽然小,但怎么说小姐也是从这么多秀女里一道道给选出来的。"   碧儿自顾自说着,我听着她的话却不知道用什么表qíng去面对。半个月来我细细想了穿越的事qíng,身边的人提得最多的就是"进宫"、"选秀"这样的字眼,福秀殿上发生了什么我虽记不起来,可也能明白那是选秀女的一道流程,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最后一道吧。   "按碧儿我说,小姐这么好的人,皇上一定喜欢。"   我只笑不答,被皇帝喜欢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喜欢上皇帝更是要命的事qíng。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才好。   "小姐,你怎么了?"许是见我一副奇怪的样子,碧儿问道,"这半月来小姐你都怪怪的,忘xing很大。是不是要进宫了太紧张了啊?"她拍了拍胸脯,说道,"小姐你放心啦,碧儿说过了,小姐这么好的人,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嗯。"看着碧儿这样为我担心,我也只能笑着应了她。   刚梳好了头,就有丫鬟进来,急道:"好了没好了没?传旨的都已经到街口了,夫人让小姐快些。"碧儿一听,忙回道:"好了好了。小姐,我们到前院去吧。"   我跟着碧儿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前院,刚拐过月亮门就见地上已经跪了个七七八八,夫人正冲着我招手,于是我过去在她边上跪下。   "圣旨到——"   我想抬头看看传旨的人,却不想被身边的夫人轻轻拉了一下,只好急忙把头低下。   "弘熙九年七月初七,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庆远县县令武恒十四岁女武槿媛,著封为从六品美人,于七月二七日进内。钦此。"   亏得在现代看过不少古装剧,所以接旨什么的,我就照着戏里面的做了。接旨谢恩后我告诉自己,从今日起,我便是这个叫武槿媛的人了。这半月里一直听人叫小姐,或是老爷与夫人叫叫小名,这全名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   "麻烦公公这么大老远的跑一趟,真是心有不安。请公公堂上喝杯凉茶,歇歇再走。"   "瞧大人说的,庆远县离京城也不远,而且这可是公事,怎么算麻烦呢。"   我看了看正在和宣旨太监寒暄的武老爷,他个子略高,四十出头的样子,而刚才拉我低头跪着的武夫人正忙着招呼教引姑姑。再看这教引的姑姑,并不是那日领着我走过晴岚门的那一位,却也生得慈眉善目,看起来非常好相处。   "媛儿,过来。"武夫人朝我招手,我便走了过去,"来,见过素芳姑姑。"   "素芳姑姑。"我见了礼,素芳姑姑双手把我扶了起来,说道:"小主客气了。"   从下旨到进宫之间的二十天里,我就跟着素芳姑姑学宫中的规矩。说实话,很难,尤其对我这个穿越过来的人来说。幸好从小奶奶在礼仪上严格要求,虽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的,但总算慢慢习惯了。素芳姑姑没有不追问也没有向我发难,这让我舒了口气。   日程被排得满满的,偶尔得了空闲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个时候小舞会在做什么?小舞是和我一样穿越了还是依旧在原来的地方?照小舞的xing子,怕是已经急哭了吧。而我呢,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穿越的一个多月来,我已经安定了许多,不像先前那么惶恐了。人心一旦淡定下来,很多事qíng自然也跟着看开了。反正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年代,最后都是要嫁人的,现在这样倒也省了不少事。即使从没想过进宫为妃,如今也是骑虎难下,逃跑什么的根本不现实。我一不懂这个世界,二没什么谋生的本事,莽莽撞撞跑了反而会连累武家上上下下,自己还会被四处追捕。就算侥幸逃脱了,以后又要怎么生存下去?这样的想法不是消极,而是有自知之明,还不如按部就班,进宫就进宫吧。穿越嘛,该来的时候就来了,该回去的时候也就回去了,想再多也没用。眼下我只希望皇帝不是一个长得糟糕脾气糟糕的人。   进宫前的最后一晚,我让碧儿泡好茶水。这几日,每到这个时间,武夫人和嫂嫂陈兰馨都会来。武槿媛还有一个哥哥叫武锦凤,已经娶妻。这些日子以来,我对自己的新身份已经慢慢适应,娘啊爹啊这些称呼也叫得顺口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武夫人来了,却没看见嫂嫂。   "娘想和媛儿说几句贴己的话。"武夫人见我一脸疑惑,笑着道。她在我身边坐下,饮了饮我准备好的茶水,轻轻地开口,"媛儿,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那些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应付得来。爹娘也不求你光大门楣,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女儿明白。"虽然相处了不过一个多月,但我知道,武夫人是个好母亲,她是真的疼着她的女儿媛儿的。   "宫中本来就多险恶,更别说后宫之中,花无百日红,嫔妃之间的关系更是变化莫测。媛儿入宫以后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地活着才好。"她把我拥入怀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似乎像在哄哭闹完的孩子入睡。我想起了妈妈,她现在可好?一定一定非常想我吧……   "娘……"我想和她说些什么,嗓子却哽咽了。武夫人拿着帕子替我擦去脸上的泪,却不知她的脸上也早已满是泪水。她说:"傻孩子,别哭,别哭……"   正文 第二章 入宫(下)   第二日一早,我叩别了武老爷和武夫人,又拜别了哥哥武锦凤和嫂嫂陈兰馨,带着家生丫鬟碧儿上了进宫的轿子。一入宫门深似海,武夫人的话还在耳边,但其实我们都明白,在宫里,最难求的怕就是"平安"这二字了。   稍稍掀起窗帘,官道两边郁郁葱葱,不时有经过的车队,看到我们车子上的皇家标志后都主动避让了。   以前的我,喜欢大红的嫁衣,喜欢龙凤呈祥的喜帕,喜欢八抬大轿,更喜欢十里红妆。而现在,我是皇上的妾,这一切与我无缘。其实做妻做妾并没什么分别,入乡随俗,在这里叫嚣一夫一妻要平等的绝对不会是我。   我放下帘子,犹豫着开了口:"姑姑,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   素芳姑姑一听,先笑了起来:"武美人别担心,皇上的脾气很好,并不难伺候。选秀那天在福秀殿上就没瞧清楚皇上?"   我一愣,答道:"没瞧清楚。"   素芳姑姑听完又笑了:"也难怪。"   许是素芳姑姑不想我太紧张,又觉得车上无聊,就给我讲起了宫里的事。我一边听一边默默地记,皇上今年十七,三年前大婚娶了小他一岁的皇后。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人,两人感qíng虽不坏但也说不上好。   今年最后选定的秀女只有四个,统一封了美人。   但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也没办法问,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朝代,弘熙这个年号,在我脑子里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许,我穿越过来的,根本不是历史书上被记载下来的某个年代吧。   马车行了一整日,入京城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我却没有兴致看一看这古代街景,靠着碧儿闭目养神。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车停下了。   素芳姑姑先下了车,掀起开帘子,我由碧儿扶着随后下了车。   我扫了一眼四周,黑漆漆地看不清晰,也不知道是到了哪儿,只有几个宫女打扮的提着灯笼站在前面,见了我便行礼问安。   "小主,马车只能到这里了,要请小主走一段路了。"   我点点头,随着素芳姑姑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院子,门匾上面写着几个奇怪纹样的字。   "这里是承和宫,"素芳姑姑见我抬头看门匾,先开口说道,"小主与其他三位美人这三日先住在这里,等到三十日见过皇后后,才能分配各自的寝宫。"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   刚踏进承和宫,有个小太监抢先一步跑来接过了碧儿手中的细软,还笑着说道:"武美人吉祥,素芳姑姑见好。承和宫刚扫过,路还滑着,小主脚下可留神了。"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转头看了看素芳姑姑。素芳姑姑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冷哼了一声说道:"小沈子你倒是动作利索啊。"小沈子嘿嘿笑了两声,腰弯得更低了。素芳姑姑接着问道,"其他三位美人可来了?"   "只来了一位云美人。"小沈子边随着我们走,边答道,"萧美人和陈美人都没还有到。"   "知道了。"素芳姑姑点点头,挥手打发了小沈子,"把武美人的东西放到房里去,一会儿来领赏钱。"   "哎。"小沈子欢快地应道后便快步去了。   在他走后,素芳姑姑摇了摇头,小声对我说道:"这后宫可不是自家的后院,为人处事可是一门大学问。等小主入宫久了,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了。这些小太监现在个个抢着献殷勤,可不是图那几个赏钱。"   "那图什么?"在旁的碧儿好奇地问道。   "图什么?"素芳姑姑扫了碧儿一眼,又看向我,"现在各位美人都才入宫,谁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事儿啊,个把月就能看出结果。小主若是不得皇上的心,往后要见他们来殷勤啊,那就难着喽。"   说话间,素芳姑姑又顿了顿,对碧儿说道,"这方才是我们几个在说话,若下次武美人是与其他小主或嫔妃娘娘说话,你这样cha话,怕是早就掌嘴了。"   素芳姑姑的话说得不温不火,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说道:"碧儿年纪还小,头一回犯错还请素芳姑姑见谅。这三日里我也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嗯。"素芳姑姑笑了笑,点头赞道,"还是武美人聪颖,不愧是素娥选中的人。"   "素娥?"   "就是选秀期间一直照顾着你的素娥姑姑啊。"过门槛的时候,素芳姑姑扶了我一把,"等小主分了寝宫,她便是小主宫中帮着管事儿的。"不知怎的,听素芳姑姑说素娥姑姑会帮我管理寝宫的事儿,我竟一下子放心不少。   "那素芳姑姑呢?"   "宫里姑姑不过那几个人,除了在各个宫里管事儿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事qíng也不少。三日后小主们分了寝宫,我也少不得一阵忙乎。"   我和素芳姑姑说着话,待转过头,才发现一个身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武姐姐,你可来了!"我一看,叫我的女孩个子小巧,生得一副活泼相。她亲热地拉起了我的手,说道,"都说武姐姐长相标志,那日选秀云臻与武姐姐隔得好远,都没能看清楚,这一回可终于能好好看上一回了!"   "这位是云美人吧?"素芳姑姑笑道,边向她行了礼。   "云美人?"我想到了小沈子的话,她也是这一次选进宫的秀女。   "我唤你武姐姐,你叫我臻儿或云臻就好了,"云臻拉着我来到了桌子边,"萧姐姐和陈姐姐都没有到,武姐姐可会下棋?陪云臻下几盘吧。"   我本来对围棋就不jīng通,仅仅知道一些下棋的规则,也亏得云臻只是图个好玩,对围棋也不是太jīng通。我们两个一边聊天一边下棋,聊甚于无。两盘棋结束后,云臻开始犯困,素芳姑姑见天色已晚,而萧、陈两位美人仍旧没来,便请我们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下午,陈美人陈霖韵到了承和宫。我与云臻出去迎她,她却没给我们好脸色。素芳姑姑看着陈霖韵回房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低声说道:"此人在宫中留不久矣。"云臻还在懊恼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事qíng惹得陈霖韵不高兴,我却把素芳姑姑的话听了个清楚。   我想,素芳姑姑在宫中待得久,看得人也多,说着话肯定有几分准。不过,我既然只想在宫中求平安,那再多的事qíng也不gān我的事qíng。我只求本分地活下去就好。   "云臻,别恼了。"仅一天相处,我就喜欢上了云臻。她天xing活泼,爱笑,也爱热闹,很招人疼爱。看着她在那里拧着眉头,我便安慰道,"陈美人舟车劳顿,一路上肯定很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承和宫,自然想好好休息一下,哪里还有心qíng陪我们闲话呢。"   "也对哦,武姐姐你可真聪明。"云臻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又笑了。   "走吧,"我跟着笑道,"我陪你去逛园子好了,让陈美人休息吧。"   "嗯。"云臻亲热地挽起我的手臂,走出了承和宫。   因为还没有正式拜见帝后,我们只能在承和宫附近的小花园里走走,碧儿正和云臻的小丫鬟喜儿比刺绣的手艺,我们也就没有叫她们。   "武姐姐,你可有吃过我们畅州的茯苓糖?"走到一半的时候,云臻突然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连畅州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吃过那里的茯苓糖呢。   "哎呀,畅州的茯苓糖可好吃了。武姐姐没吃过真可惜!"云臻说道,突然脸上闪过一丝光芒,"我真笨!我有从家里带来,这就回去给姐姐拿一些。"说罢,云臻便折回去了,我也来不及阻止,只能在附近走走等着她回来。   午后的园子极其安静,偶尔有几只小鸟掠过树枝间。我想,要是以后的日子也这样,和云臻逛逛园子聊聊天,也算是安稳了。   想着想着,一路走到了回廊的尽头,猛然间发现那里有人在。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我仍然看出了那人穿的是常服。穿着常服在宫中走动的人,身份应该不低,普通的大臣是不可能穿常服在宫里走动的。   我本能地转身想离开,却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   "等等——"   我只好转过身去,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睛,我看到自己惊慌的表qíng映在他的瞳孔里,而他只是微微笑着。   他说:"有话问你。"   正文 第三章 初遇   七月午后的天气总是闷闷的,即便只穿了夏衣,还是热出了汗。此刻被眼前的这男子盯着,我只觉如坐针毡,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   猜不准对方的来历,只知道身份不低,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低着头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心想这样子总错不了吧。   许久对面的人都没有开口,我心中不解却也不敢抬头。   那人一身素色长衫,衣服的下摆绣了金huáng色的花纹,看得出绣工出众。我不jīng通布料,也明白这身衣服选料极好。黑色的高帮鞋子,帮上也有jīng致的刺绣。我更加疑惑起来,这人起码也是一个皇族吧。   "你是武家的女儿?"他忽然问道。   "是。"   "已经认不出我了?"   听他这般问,我只好慢慢抬起头看他。之前慌忙之间并没有注意他的长相,现在仔细一看,不由心中大叹:治愈系美男。也不是说长得有多帅,但气质出众,是属于让人一看就觉得如沐chūn风的那一型人。   可我,确实是不认识他。也许原来的武槿媛认得,我却没有她的记忆。   "不认得也是正常的,毕竟隔了那么远。"他淡淡笑了笑,"槿媛是你的闺名?槿是木槿花的槿,那媛呢,可是《尔雅》中'美女如媛'的媛?"   "是'婵媛'的媛,念'圆','美女如媛'那个念'愿'。"几乎是脱口而出,等我想停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自bào自弃地咬了咬舌头,习惯这东西就是这么可怕。   穿越之前我念的是中文系,教古代汉语的导师最喜欢问一些同字不同音的字的解释,为了那点可怜的平时成绩,大伙都是努力做到张口就来,多犹豫一会都会被打个B评。只是我明明不晓得武槿媛的媛究竟是哪种解释,怎么会好端端地觉得它就是指眷恋而非美女呢?   抱怨自己嘴快也于事无补,我瞧见面前男子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不知为何心里警铃大作。适才的qíng景似乎在哪里也发生过,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确确实实是我经历过的。   我又看了一眼古装的男子,脑中"嗡"了一下,莫非是那日的福秀殿上?难道我在殿上也脱口而出了?   "怎么?想起来了?"   是还是不是,我没有答案,猜测而已并不是个准数。我只好笑笑,默不作声。   "皇上——皇上您在哪儿呢——"   远远的传来呼声,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太监一边呼唤一边四处张望。   那男子应该也注意到了来人,道:"还有些事。跪安吧。"   说罢,也不待我行礼,匆匆朝着太监那边走去。我一人愣在原地,懵了。   脑海里闪过太多的想法我却总是抓不住一个准要,也许是事实已经太明确才让我回不过神。一开始就该明白的,就算有常服入宫的皇族男子,也决不可能会走到秀女住的承和宫附近来,能来的会来的只有那位万人之上的皇帝。   他为何记得武槿媛?在我穿越之前作为秀女的武槿媛与他见面的几率到底有多少我不清楚,若是因为我穿来后在福秀殿上的一时嘴快,那真是自作孽了。那时的事qíng我记不清晰,再想也无济于事,等以后找个机会问问素娥姑姑吧。   这下次,逛园子的心qíng也没有了,慢慢往承和宫走。   走了一半正好遇见寻我来的云臻,见了我她舒了口气:"我正找姐姐呢。我拿了茯苓糖才记起那糖易化,拿到园子里来肯定会粘牙。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吃。"   回了承和宫,不知为何,我的心底还是有一丝慌乱。云臻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仍笑着拉我去了她的房里吃茯苓糖。   我在云臻的房里小坐了一会儿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一方面我想多找些时间熟悉这宫里的qíng况,即使我穿越附在武槿媛的身上,可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庆远县县衙的武家后院。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心里那份感觉,扰得我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法专心听云臻说话,索xing作罢。   途中,碧儿拿出一方帕子与我看。我接过瞧了瞧,上面绣着小桥流水的图样,整块帕子布局工整,针脚也绣得极细。   "这帕子绣得很jīng致。"我为着碧儿的刺绣水平,忍不住赞叹道。   "嘿嘿,这是喜儿绣的。"碧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与她在回廊的角落坐着绣了一会儿,她便绣好了。"   "真的?"我惊道,这样的绣功竟是出自喜儿之手,还是短时间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实在不该在初见时把喜儿看得这般平凡。   "嗯。"碧儿开心地点点头,道,"她说要送我,我还想着她心里会不会舍不得,谁想喜儿却说下次再fèng个更好的香囊给我!"   "才半天功夫,你与喜儿就感qíng深厚了?"看着碧儿得意洋洋的神qíng,我忍不住笑了。都说古代女子早熟,但碧儿和喜儿也就十来岁的孩子,还是很天真烂漫的。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帕子,我便不禁想要再逗逗她:"反正喜儿说要送你香囊,还把帕子保护得这么好做什么?"   "当然要收得好好的呀,因为是……"我脸上的笑容微微带着戏nüè,碧儿脸一红,跺了跺脚,"小姐,你作弄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在我和云臻的房间之中隔着萧吟的房间,因为萧吟还没有到承和宫,这房间还空着。而厢房最里面的一间是陈霖韵的房间。   这会儿,她的房间门合着,门口候着她的家生丫鬟。这个丫头估计也不过和碧儿、喜儿她们相仿的年纪,却全身汗淋淋的。可能是陈霖韵在房间里面睡觉,让丫鬟候在门口,这一候就是一下午了。   现在是yīn历的七月底,我记得在自己家里都有说三伏天在外容易中暑,更何况这小丫鬟年纪尚幼,看她恍恍惚惚地站着,怕是早就晕了吧。   碧儿见我一直看着那个小丫鬟,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地说道:"小姐,那是芳儿,她怪可怜的。"我看了看碧儿,她继续说下去,"那位陈美人可凶着哩。"   "这话怎么说?"我问碧儿。   碧儿眨巴眨巴眼睛,说了下午我与云臻去逛园子时发生的事qíng:"下午我与喜儿一道刺绣,小沈子他们候不到萧美人又gān完了手里的活计,就跑来看我们绣。那陈美人差芳儿来取把扇子,芳儿见我们比刺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陈美人嫌她做事不分主次就罚她露天站着——"碧儿努了努嘴,比了芳儿的方向,"都站到这会儿了。"   "这么站下去,这芳儿肯定脱水。"我转头对碧儿说道,"不如我们给她送些水,免得真的中暑了,再处理起来也麻烦。"   我和碧儿这么说着,陈霖韵突然打开了房门,微皱着眉头往外看了一圈,正好对上我的视线。我对她笑了笑,带着碧儿走了过去,行了个见礼,我客气地唤了她一声:"陈姐姐,睡得可好?"   熟料,那陈霖韵根本没有应我的话,她只对着芳儿说道:"我在睡之前不是jiāo待过你要看着周围qíng况的么,这么吵,我还怎么睡得好。"陈霖韵的话说得我一阵尴尬,她斜眼看了看我,把芳儿叫进了房间,也没再理会我们一下。   "可恶……"碧儿双手把手帕都拧成了螺旋状,她愤愤地说道,"这陈美人真是欺人太甚!"   "算了。"我笑了笑,还没有真的进入后宫就树敌,是不明之举。为了武夫人所说的那平安二字,我是怎么都要笑着去和每个人维持好关系的。我不争宠,我不贪恋权力富贵,我只求在这后宫之中保全自己,保全武家。   正文 第四章 噩梦   当夜,我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园子里的那一幕。   那时的不安与慌张,让我不敢直对皇上的目光,也没有看清楚他的表qíng。而现在闭起眼睛,那人的眼神与表qíng竟然明晰起来——深邃的眼神以及玩味的表qíng。   我拼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我的想象而已,事实上我真的没有看清楚。但又无法说服自己,在这之前皇上并没有与真正的武槿媛有过接触,他并不知道我是"假"的。   直到听到三更的打更声,我才有了些倦意,昏昏睡去……   再睁开眼,见碧儿正在chuáng前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她看我醒来,才舒了口气,道:"我是来叫小姐起来的,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小姐在做噩梦。"   我一愣,很快就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有很多人,皇上站在正中,冰着一张脸问:"真的武槿媛在哪里?你又是谁?"陈霖韵的冷眼看着我,云臻没有了天真烂漫的表qíng,眼里全是讥讽和嘲笑。武老爷跪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武夫人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问我"她的媛儿究竟去了哪里"。抬起头,看不清容颜的皇后和嫔妃。那副画面旋转起来,让我逃脱不了,喘不过气来。   "小姐到底梦见了什么?出了这么多汗。"碧儿的话把我从噩梦的画面中拉了出来。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果真已经湿了大半了,支起身子对正在绞着帕子的碧儿道:"先替我换身衣服吧。"   待收拾妥当后才出了屋子,刚进了主厅小沈子就来请安了。   "云美人和陈美人呢?可有起来了?"   "云美人还睡着;陈美人已经起了,在房间里写字;萧美人还没有到。"   我点点头,让他先下去,自个拿了副围棋下五子棋。那个噩梦让我很不安,后宫本就没可能有一天宁静日子,自有人搅得一团乱,原本想着只要我离那漩涡的中心远一些,还是可以平安过日子的,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要在后宫独善其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身份被拆穿只是其中的一样,别的麻烦,恐怕是我现在怎么都闹不明白的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云臻来了。   "武姐姐起得真早,云臻是怎么睡都睡不醒,刚刚才被喜儿那丫头给拖下了chuáng。"云臻在我边上的位子坐下,笑着道。   见了她,我却后背一凉,此时的亲热笑容和梦中的讥讽和嘲笑重叠在一起,又惹得自己一阵心惊。云臻的真实xingqíng到底如何?我不自禁地去想这个问题。   "姐姐在下什么?这局怎么云臻看不懂呢?"   "恩?"我回了神,忙答道,"云妹妹没来,我一人无趣,随便摆放的,哪里是什么局呀。"   云臻"哦"了一声,又道:"陈姐姐在哪里?武姐姐怎么不找她来下?"   "陈美人在练字呢,我怎么好去打搅她。"   "我去叫她来,练字有什么意思。"说罢就站起了身要朝外面走。   我没有拦她,只是慢腾腾把棋子都收了起来。刚收好,云臻就哭丧着脸回来了。   "陈姐姐真的不喜欢我,我刚进了屋子说了一句话,她就把我赶了出来。"   我暗自叹了口气,果真是这样,陈美人从头到脚就没给过别人什么好脸色,云臻在她练字的时候去找她,肯定是要被赶出来的。   云臻过来拉住我的手,央道:"武姐姐,屋子里怪没趣的,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听到园子我又是一惊,看着云臻的表qíng又读不出什么来,只好说:"大热天的去园子里逛,小心中了暑气。明天要去见皇后娘娘,病了就不好了。我让小沈子拿点消暑的吃食来,我们说说话?"   云臻起先不太乐意,听见有消暑的吃食也就答应了。小沈子先端了两碗绿豆汤,又拿了些糕点来。   "去问问芳儿看陈美人要不要用一些。"我嘱咐完小沈子,就转过头和云臻聊天。   云臻很能说,不停介绍着畅州的美景和小吃,即便我揣着心事没仔细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上几声,她也丝毫不介意。   肚子里填了些东西,我突然犯困起来。告诉云臻我想回去再休息一会后,让碧儿陪我回了房间。   碧儿一边帮我更了衣,一边说:"小姐,等下我想跟喜儿和小沈子去聊会,成吗?"   "成呀。"我应了一声,想想又补了一句,"你只管听,别多说就是了。"   "为什么?"碧儿不解道。   我笑了笑:"你那点脾气我还不知道?没几句又把我chuī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了,我哪有这么神奇,被人听了去以后还不是要被看笑话了。"   "哪里是chuī呀。我们小姐是真的很好很好呀。"   "碧儿,只管听,好吗?"   也许是我的表qíng太严肃,碧儿愣了会,慢慢才应道:"我明白了。我只听他们说,决不多说什么。"   碧儿出去后我就闭上眼睡了,也不清楚睡了多久,就被冲进来的碧儿给吵醒了。   "小姐小姐,可不好了!云美人她,她,她掉进大缸里去了!"   我一听几乎吓傻了眼,赶忙起身换好衣服往云臻房间里去。路上就听碧儿说,云臻掉进的是承和宫中养鱼的那口大缸。之前云臻无聊就想起了喂鱼,她个子不高看不清楚缸里的qíng况,自个搬了把椅子站上去,结果一不小心就摔进去了。   我到云臻房间的时候就见小沈子和喜儿跪在门口,屋内传来素芳姑姑的声音。   开门进去,云臻已经换了衣服抱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头发还湿湿的,见了我偷偷扮了个鬼脸。素芳姑姑对我行了一礼。   "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在云臻chuáng边坐下,问道"叫了太医没有?"   "不用叫,就喝了几口水,也没什么关系。"云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就是一口水缸嘛,我小时候还好几次贪玩摔进池子里,急得我娘差点就让人把池子给填了。"   "掉水缸不是什么光彩事,明日就要见皇后了,这些事还是不传出去比较好。反正也就在承和宫里,让那几个奴才嘴巴闭紧点也就行了。"素芳姑姑看着云臻叹了口气,"已经吩咐了他们去烧些热水和姜汤,等下先沐浴,喝些姜汤,别着凉才好。这事也就到这里了,以后也别提。倒是门口的两个奴才,怎么照顾的!"   "素芳姑姑,都是云臻不好,自己不小心才掉了进去,不关小沈子和喜儿的事,您别罚他们。云臻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我见如此,也说:"云妹妹沐浴也要喜儿来伺候的。小沈子就罚他提水倒水,等下送姜汤来吧。素芳姑姑既然不想让这事传出去,也就不用罚重的了。"   见我替云臻讨饶,素芳姑姑无奈摇了摇头,又问道:"这事告诉陈美人了吗?"   "我听碧儿说已经告诉芳儿了,陈美人那里也应该知道了。"我答完,才想起陈美人和芳儿都没有出现。   素芳姑姑没有再多说,行礼出去了。我告诉她先好好沐浴之后,也带着碧儿回了屋子。   云臻洗好澡之后就过来找我了,她看起来并没有受惊,还是一样的好心qíng。   "好了伤疤忘了痛。怎么也该多休息休息呀。"   云臻笑了:"掉进水里那么多次,哪里还会有什么伤疤呀。就是一水缸,又不深。"   我摇了摇头:"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呀。"   以此开了头,云臻跟我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qíng,多是贪玩胡闹让家里人cao了一堆的心的。我听着听着也不由笑了,有几样我以前也做过,结果自然都是换来一顿好骂。   我看着云臻,她说得很带劲,那一刻心里一紧,云臻这个人,要么是过于天真孩童脾气,要么就是心机太重太重了。   可我却无法让自己跟她保持距离,我喜欢她的笑容,很纯净很阳光,很像碧儿,也很像很像小舞。我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希望云臻就和小舞一样,没有城府。   --------------   正文 第五章 萧吟   我和云臻聊了一会,碧儿过来说快要到晚膳时间了。想来云臻折腾了一下午,大概是饿坏了,拉着我就往前厅去。   刚坐下没多久,陈霖韵也来了,斜眼看了看我们,一句话不说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小沈子带着几个人上了菜,云臻也不管规矩不规矩,便忙不迭拿了筷子开始吃。我瞧见陈霖韵皱了皱眉头,瞪了一眼云臻后就只吃放在她面前的菜,中途也只是让芳儿给盛了一碗汤。   我胃口一般,吃得不多,陈霖韵也一样,一桌子的菜大半是云臻吃完的。吃完后,陈霖韵就起身要走,素芳姑姑却来了。   "几位小主都用完膳了?吃得可好?"素芳姑姑看看陈霖韵,"陈美人别急着回房,用点瓜果再走。"   陈霖韵看起来似有不愿,但还是坐了回来。   素芳姑姑浅浅笑着,道:"明日就要面见皇后娘娘了,萧美人再过会也该到了。皇后娘娘刚才让奴婢过去,特地问了几位小主的qíng况。在宫中住得怎样,可有不习惯的地方,相处的可好。嫔妃和睦是皇后娘娘的愿望,小主们可要牢记呀。"   我知道素芳姑姑这番话是说给陈霖韵听的,下午云臻落水之后她自己没来也就算了,也没有派个人过来问问,同住在承和宫中这一点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我不轻不重地答道:"皇后娘娘的教诲自当谨记在心。"   陈霖韵甩了我一个眼刀子,没有说话,云臻又一心都扑在了瓜果上,厅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幸好小沈子进来报萧吟已经到了宫门口,素芳姑姑赶忙迎了出去。   萧吟看起来略带着点疲惫,但一进门就对我们三人先笑了一笑:"我来迟了。"   云臻起身拉着萧吟在一边坐下,我没有动,细细打量起了这位萧美人。   这几日碧儿从小沈子那里听来了一些话,今年入选的四位秀女,我与云臻年纪最小,只有十四岁,我又只比云臻大了几个月,陈霖韵长我们一岁,萧吟最大,十六岁。与前两年入选的秀女们一样,四人都不是什么高官子女,父亲只是地方上的小官。其中,又以萧吟的出生为最好的。萧家本来是个望族,不论官场或商场,都是名望一辈,祖上出过两位丞相和一位大将军,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但如今萧家世道中落,萧父也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这么看来,萧吟今年入选,对萧家来说又算是一个转折点了。   虽然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宁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再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去咏凤宫给太后请安,之后再分配各自的寝宫,满满的安排,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可最后一日晚上才到的萧吟,却丝毫不见慌张的qíng绪。   我安静地坐在厅上喝喝茶,看云臻与萧吟说着话,陈霖韵略显不耐烦地坐在另一侧椅子上。我想,若不是素芳姑姑刚才的那一席话,她恐怕已经回房休息去了吧。   "这位便是武妹妹?"   我正出着神,没想到那萧吟已来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好一阵看,然后笑意明显直说道:"云妹妹说的不错,武妹妹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我微微一愣,看了看在旁捂嘴偷笑的云臻,又看了看萧吟。萧吟长得并不美,可她身上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也许是出身的关系,她的脸孔带上了一点贵族的优雅,也带着一点生意人的jīng明。不过,这张脸还是很吸引人的,下巴尖尖的,颚下略宽,眼睛黑亮,睫毛又黑又密,眼睛上面是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斜,洁白的皮肤很是惹眼。   "看武妹妹人这般端庄,倒显得我们有些像市井之徒了。"萧吟见我半天没说话而只是看着她,就笑着对云臻说道。一句话,又惹得云臻笑了一阵。   我回了神,急忙答道:"不,是我被萧姐姐的容貌吸引失了神,姐姐切末见怪。"   "这般认真做什么?"萧吟笑意吟吟地执起我的手拍了拍,道,"玩笑话而已,妹妹可千万不要当真了。"说着,萧吟又递上来一个jīng致的小盒子,"我们泗维靠海,本有许多的海产特产,但那些拿来不是很方便,于是我便给你们带了珍珠粉。不值钱的玩意儿,全当姐姐给妹妹的见面礼吧。"   "姐姐客气了。"我收下了礼物,瞥见了一边的陈霖韵。她冷冷地看着我们三个,看到我看着她,便从嘴角里冷哼出了一声。再看屋子里的qíng景,云臻已经被萧吟叫了过来,这会儿正在用手试泗维珍珠粉的效果。而陈霖韵一人坐在那里,倒像是被我们刻意冷落了。   "陈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虽然陈霖韵并不好亲近,但既然是皇后开口让我们好好相处,这样的qíng景多少会惹人说闲话的。   "我们非亲非故,何来姐妹之称。"陈霖韵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来与我平视。   "陈妹妹此话真叫人伤心。"萧吟跟着我走了上来,硬是把珍珠粉塞到了陈霖韵的手里,"我们四个能选中入宫,如今又住在一个屋子里,自然是有缘的。若这样还不能姐妹相称,岂不是可惜了?"   萧吟的几句话说得不温不火,陈霖韵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我笑了笑,心里轻了许多。这陈霖韵还不算是笨人,之前素芳姑姑传了皇后的话来,萧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再推辞,说出去便不是我们冷落她,而是她不屑与我们相jiāo了。   "还有云妹妹带来的茯苓糖,也别辜负了。"陈霖韵微微皱了眉头,示意芳儿接过。萧吟像刚才对我那样执起了陈霖韵的手,轻轻拍了拍,"以后我们姐妹几个还需要互相照顾着才行。"   陈霖韵斜看了萧吟一眼,没有吱声,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待陈霖韵收下了东西,萧吟才在一边坐下,解释道:"海边夏天气候多变,遇上了大风雨,路上便耽搁了几日。等天气放晴后只好日夜兼程,总算是赶上了。几位妹妹可别怪罪我来迟了呢。"   我看着萧吟,发现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很淡定的笑容,给人一种好亲近的感觉。那是和陈霖韵完全不同的处事风格。她很会做人,不仅给我们待了礼物,承和宫的几位姑姑、内侍和宫女都分到了礼物,连我们三人带来的家生丫鬟都准备了。   我突然有种感觉,其实萧吟有着很大很大的野心,在这后宫之中,她必定会努力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时候已经不早了,美人们也该早点去休息了。"我正惶恐着我刚才的感觉,素芳姑姑突然出了声说道。   陈霖韵第一个接过素芳姑姑的话,起身回了房。而我们三个只是点了点头,互相又拉扯了几句闲话,也就散了。   -------------   正文 第六章 夜谈   "武美人请留步。"   我与云臻、萧吟分手后,刚走进抄手游廊便听到素芳姑姑在后边轻声叫我。我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素芳姑姑有什么事?"   素芳姑姑快步走了上来,行了礼,没说正事,反而问我道:"武美人可困了?"   我笑了笑,说道:"素芳姑姑有什么事qíng,但说无妨。"   素芳姑姑与我对视一笑,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在我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我叫碧儿先进屋去,独自留着与素芳姑姑说话。见碧儿离开,素芳姑姑便引我往屋前不远处的石桌走了去。我坐了下来,她侧身站在我的斜后方,看上去十分恭敬,我却坐得浑身不自在。   "这三日来,武美人在宫中可住得习惯?"   我微微颔首,答道:"宫里样样东西金贵,怎会住得不好。倒是我初进宫来,有很多地方可能不是很明白,还要请素芳姑姑教导。"   素芳姑姑欠了欠身,说道:"小主客气。刚才见得萧美人,武美人觉得她如何?"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素芳姑姑与素娥姑姑年纪相仿,能升上教引姑姑之位也一定有一些手段。但在这里这么正大光明地评论其他美人,可却是大忌讳啊,这一点连我都知道,更何况她久在宫中打滚的人。   "素芳姑姑不怕隔墙有耳么?"我说话的口气虽然平淡,心里却不禁一阵颤。   "隔墙有耳?"素芳姑姑笑了笑,"那也要那人有胆子说出去才行啊。"说完这话后素芳姑姑走到了我面前,径自跪了下来,对我说道,"恕素芳大胆,在看过四位美人后,素芳已对小主们的将来有了估计。"   被黑暗笼罩了的院子此刻更加的安静了,依稀见得廊下的烛火摇曳。无风的夜晚更是一股说不出的沉闷。素芳姑姑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眼神镇定,却让人看不明白。我暗自咬了咬嘴唇,不想自己显得太过恐慌。我实在想不出,素芳姑姑今夜在这里与我说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生本来就反复无常,素芳姑姑又怎么能估计的到呢。"   "武美人不知,素芳十二岁入宫当差,做了二十二年才得了教引姑姑的位置。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我算是看的明白了。而小主与其他三位美人,我最看好的便是小主。其他三位小主各个相貌出众,各有千秋,却都有不足。云美人太单纯,陈美人太自傲,萧美人的心思太过明显。"   素芳姑姑说着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笑道,"武美人聪明伶俐,也已经感觉到了不是么?"   都说后宫可怕,我才半脚踏进这宫中就已经能感受到了。不是从陈霖韵身上,也不是从萧吟身上,而是眼前跪着的一个教引姑姑——一个素芳姑姑便让我胆战心惊。   这个素芳姑姑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从之前她说陈霖韵的那番话就能够明白。下午云臻落水的事,虽说是打算压下来不传出去,但素芳姑姑到底有没有上报,我现在已经琢磨不出来了。   她现在来对我说这些,是不是也是一种试探?   小沈子说过,素芳姑姑是宫里的姑姑之中很有头有脸的一位,在太后和嫔妃之间都吃得开,我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没有一个后台。她是不是遵循着她主子的意思来跟我说这些的?后宫之人真的觉得我们这些刚进宫的秀女有威胁吗?这种试探,她们可也有对另外三位美人做过?   我的手指轻轻攥紧了衣摆,素芳姑姑不再说话,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就只能在小院子里对视着。夜,静得更加可怕。明明是夏夜粘腻的空气却让我jī皮疙瘩直立。   半晌,我还是开了口:"那素芳姑姑又是怎么看我的?"   素芳姑姑并没有移开视线,依旧是直视着我的眼睛,道:"论容貌,武美人是这届秀女中数一数二的,但素芳直言,小主并不是后宫之中最漂亮的。论脾xing,小主xingqíng柔和,懂得为人处世之道,这一些在庆远府的时候素芳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素芳姑姑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这一些不过是个虚的,关键是看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皇上喜欢温婉的那就是温婉好,喜欢泼辣的那就是泼辣脾气的占了优。素芳在宫中这么久,也在皇上跟前伺候过,皇上喜欢什么样的素芳还是清楚一二的。皇上喜欢的正是小主这样xing子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素芳姑姑也应该知道,皇上喜欢意味着什么,这后宫之中并不是只有皇上一人。"   "难道小主的xingqíng真会柔顺到任人揉搓?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被捅刀子的时候,不管是人是鬼,自然是要想着法子捅回去。哪个人不是这样活下来的?"   我知道这一些都是实话,也明白都是大不敬的话。素芳姑姑敢在这里这么说,是笃定不会有人传出去,还是就算被告了密也能安然无事?在她眼里,我是人还是鬼?   "素芳姑姑想让我做什么?"   "素芳不敢。"素芳姑姑又恭敬地伏下了身,"实话说给武美人听,素芳不过是想在这宫里寻得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主子。"   我微微皱了皱眉:"那为什么找上我?"   "武美人,素芳能帮你在后宫之中成为人上之人。"   我一惊,站了起来,却没站稳。素芳姑姑急忙站了起来,扶住了我。   "武美人小心。"   "素芳姑姑,"我稳了稳脚步,推开了素芳姑姑的手,看着她认真地道,"你愿意对我说真话,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我武槿媛无心宫斗。我不想站在这后宫的最高端,也不需要多奢华的地位,我只想安分地过下去。"说完,我也不再听素芳姑姑说什么,就径自回房了。   正要推门的时候,听到后面一声细细的叫声:"素芳姑姑?"是小沈子的声音。   "是我。"   "素芳姑姑,您真神。那陈美人果然一回屋就把东西丢出来了。"   我用余光看,小沈子贼头贼脑地从袖子里摸出两样东西,正是萧吟要陈霖韵收下的珍珠粉和云臻她家乡的茯苓糖。   按陈霖韵的xing子,晚上被素芳姑姑和萧吟连将了两军,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当面不好发作,事后肯定是不想看见那两份东西,不扔出来才奇怪。   "这人,"素芳姑姑摇了摇头,把两样东西收进了自己的袖子。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看向了我,那目光落在背上,让我难安,"……在宫里终是留不久的。"   我知道素芳姑姑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要活下去自然是要遵守的。素芳姑姑究竟是试探我还是拉拢我,我真的不明白。可我也终于知道,三宫六院嫔妃三千,有人能躲得远远的三十年不见君王一面,而如今这宫里的嫔妃不过十几人,这一届的秀女又只有我们四个,想要逃离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这君王的面,我已经见过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推了门进去,明日拜见皇后和太后,大概也不会让人舒坦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七章 素琴   次日天还没有亮,碧儿便来叫我起了chuáng。头一次去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讲究吉时,还十分讲究见面跪拜的方式。我选了一件蓝色的宫装,大方而不招摇。碧儿帮我盘好了头发,正缠着腰带的时候,云臻带着喜儿过来了。   "武姐姐,你可打扮好了?"云臻进了屋之后便来到了我的面前,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的宫服,这颜色倒是很贴合她。   "快了。"我抬头对她笑笑。   "武姐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云臻绕着我走了一圈,拉过我的手,赞道。   "妹妹昨晚睡得可好?"我看了看云臻,问道。   "嗯,云臻睡得还算安稳。武姐姐呢?"云臻突然笑了笑,带着调皮的口吻,"该不会是紧张到睡不着了吧?"   我闭了眼,脑子里立马出现了素芳姑姑的脸还有她那难以捉摸的眼神。那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摸不透,但相信她看人比我准,她若相信云臻是单纯之人,那应该就不会错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本想问问云臻对素芳姑姑的看法,但看她这么一个人,想来也不会想这么多,"我紧张臻儿你这么单纯可爱,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定见了就喜欢,定要你多去陪陪她们,到时候你哪里还会记得我呀。"   "怎么会怎么会,云臻哪里会忘记呀!"云臻赶忙摇手解释,说完了才醒悟过来,嗔道,"武姐姐你取笑我。"   正说笑着,外头传来小沈子的声音:"两位小主,时辰到了。"   我拉着云臻的手出了房间,进到大厅就见萧吟和陈霖韵已经到了。陈霖韵没理我们,萧吟走过来和我们拉扯了几句。陈霖韵着一身粉色衣服,萧吟穿了一件鹅huáng色的,首饰带的不多,但看得出都挺名贵。我微微一怔,第一次见皇后和太后就穿huáng色系的衣服,没有关系吗。   "萧姐姐这衣服真称呀,人白穿什么都好看。"云臻笑着夸道。   萧吟也笑了笑,却没有答。   没一会,素芳姑姑和另一位宫女一块进来了,看年纪与装扮,应该也是一位姑姑。   "素琴见过各位小主。"这位自称素琴的姑姑向我们行了礼,"素琴在宁凤宫当差,由素琴领小主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见她大约比素芳姑姑年纪大些,模样虽然长得普通,但看人的目光却厉害得紧。素芳姑姑和小沈子等承和宫的一gān下人都十分恭敬地在旁站着。我想她在宫中肯定身份不低,又看素芳姑姑对她的态度,更是不能轻言以对。   "素琴姑姑客气了。"陈霖韵和云臻只是点点头,这话是我想说的,却被萧吟抢先了一步说了去。我看了看萧吟,她对我笑笑,然后再看着素琴姑姑。我眼神一转,看到素芳姑姑看着我微微笑。   这笑,意味深长。   出了承和宫,素琴姑姑在最前面带路,我们身后跟了四个小太监和小宫女。走过那个遇见过皇上的园子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位十七岁皇帝的模样。素芳姑姑走在一边,很轻地说:"武美人脚下可留神了。"   我慌忙点点头,素琴姑姑在前听了这话,转身笑道:"素芳对武美人可照料得紧。"   "哪里。"见素琴姑姑这样说,我急忙说道,"不过是槿媛愚笨,处处要素芳姑姑cao心。"   "做奴才的替主子们cao心分忧是份内的事,武美人大可不必耿记在心里。"素琴姑姑笑了笑,眼睛细眯成了一条线,就更加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了。   "素琴姑姑说的是。"我正想着要怎么回素琴姑姑的话,素芳姑姑却对我使了一记眼神,示意我别出声。她笑着走到了素琴姑姑边上,含笑道,"四位小主都是初进宫,素芳本该各个照顾到的。但素芳纵使再有心,也只有一张嘴一双手。素芳有个堂妹是庆远人,所以不自觉便多念着来自庆远的武美人了,真是该死。"   "素芳姑姑不必自责,这是人之常qíng。"素琴姑姑嘴角微扬,又转身领路了。   绕过了园子,又走了一条长长的道,我们便来到了宁凤宫。宁凤宫比承和宫足足大了两倍,造型庄重舒展,蓝色琉璃瓦的屋顶分为两重,两重屋檐都以jīng巧的斗拱衬托着。正中悬着的牌匾上应该写着的是"宁凤宫"三字。   我们跟着素琴姑姑停了下来,她说道:"我先进去禀告皇后娘娘,请四位小主在这里稍等片刻。"说罢,她便一人先进去了。   大概因为今日是新进小主拜见皇后太后的日子,所以各殿都装饰了一番。宁凤宫的门口站着两排太监,各个弯背哈腰的,等着我们进去。云臻往我身边靠了靠,好像被这阵势吓到了。其实我也挺紧张的,这种场面也不过在电视上看到过,拼命告诉自己就当是进了哪家服务周到的大酒店,门边站了侍者。想想这种类比也不对,只好执着云臻的手拍几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萧吟见我俩这样,也靠过来了些,对我们说道:"两位妹妹无需紧张,平常心态便可。"素芳姑姑也过来应了萧吟的话:"是啊,小主们可别先自己慌了手脚。"顿了顿,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主身上可有什么打赏的东西?"   素芳姑姑此话一出,我们几个都疑惑地看着她,连不屑与我们挨近的陈霖韵也走过来了一步。   "等下素琴姑姑会折回来领你们进去,照例是要给赏钱的。"素芳姑姑压低了声音,"素琴姑姑是这宁凤宫里管事儿的,这赏钱自然不是几两银子可以算的。"   "素芳姑姑的意思,萧吟明白了。"萧吟真的是个聪明人,素芳姑姑稍加点拨就知道了要怎么做。她从手上褪下了一只翡翠镯子,又从袖里拿一块上等的丝绢包了起来,再对素芳姑姑笑笑。素芳姑姑也对她笑笑,示意这样就够了。   陈霖韵取了自己挂在腰间上的白玉玉佩,素芳姑姑也表示可以。我皱了皱眉,武家并不是什么达官贵族,恐怕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想着想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脖颈,突然脑袋里闪过一道光。   我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珍珠坠子的项链——那是离开武家进宫前一晚武夫人给我的。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取下了项链。   云臻见我们都拿好了东西,不由着急了起来。"武姐姐,萧姐姐,你们都准备好了,云臻实在想不出能给什么啊。"云臻上来拉起我和萧吟的手,急道。   "云妹妹莫慌,萧姐姐帮你想想。"萧吟拿手绢擦了擦云臻的额头,想了想说道,"你不是有两颗玛瑙石么?昨日还见你拿出来玩着的呀。"   "嗯,可那是小玩意儿啊。"云臻看着素芳姑姑,"可以吗?"   素芳姑姑往宁凤宫里瞥了一眼,算时间,素琴姑姑去见皇后娘娘也很久了。她点了点头,云臻便开心地找出了两颗玛瑙石把它们放在了荷包里。   云臻刚装完玛瑙石,素琴姑姑便出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这位是祥安,后宫的太监都归他管。"素琴姑姑这么介绍道。   一介绍完,祥安就笑着上前给我们请了安,然后扯开嗓子喊道:"新进小主给皇后娘娘请安——"   祥安喊过三次后,侧过身,素琴姑姑和素芳姑姑站在另一边也侧过身,双手收拢jiāo叠放在前面,脸上的表qíng认真严肃。   宁凤宫雕凤的金光大门敞开,红色的地毯一路铺到正殿门口,然后正殿的大门也慢慢打开了。我抬起头看去,阳光照在宫殿上,琉璃瓦反she出光辉,那种景象刺痛了我的眼。这不是震撼就可以形容的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慑力压制着我。这样的qíng景,电视里的镜头又怎么能够比得上?   在一片光芒的尽头是看不清晰的正殿,隐约可以看到,正中央上方上的凤椅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雍容华服,正斜靠着看着我们。   那人,便是皇后娘娘。   正文 第八章 皇后   很多年后,我每一次经过宁凤宫都会想起这一刻的感受,就算很少再见宁凤宫宫门大开,一路的红毯铺到正殿,那种冲击感也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突然也能够明白,为什么古代有这么多女人拼着命也要爬到这个位子。母仪天下,就意味着你是后宫独一无二的凤凰。   我犹自出神,直到萧吟从我身边走开才回过了神。   只见萧吟走到素琴姑姑身边,执起她的手,将包着镯子的帕子塞到她的手中:"一点小意思,还请姑姑笑纳。"   素琴姑姑点了点头,收下了。我们三个也跟着把准备好的东西jiāo给了素琴姑姑。   "小主们,请吧。"祥安对着我们做了一起"请"的手势,带头跨过门槛,朝正殿走去。萧吟和陈霖韵在前,我与云臻在后,分了两排跟着走了进去。   两旁的宫女依次跪下行礼,问安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明明是很好听的少女嗓音,却听得我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云臻也有些慌,我注意到她好几次都想来拉我的手,但还是忌讳着规矩。走在我前面的萧吟看起来很镇定,走得非常好看。   进了大殿我不由地多眨了眨眼睛,里头比外面暗了很多,一时不太适应,看不清qíng况,也不敢多张望,在陈霖韵身边站定。   "萧吟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霖韵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槿媛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臻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们四个一起下了跪,规矩地伏在地上等皇后娘娘说话。素芳姑姑说过,也就是第一次见皇后和太后才行此大礼,以后除了重大的节日与晋位的册封,平日的请安一般是不用跪伏在地上的。   原以为这跪伏不会花太多时间,谁想,那皇后娘娘竟然没有说话。我的额头轻轻抵着地面,背脊一阵发麻,膝盖骨也渐渐痛了起来。穿越至今,倒还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我头一次从心里感觉到,做个古代人也不容易,在现代哪里会有这样的事qíng。学校里面遇到校长要这么跪吗?上班也不用天天跑去经理办公室请安问早吧?这古人就是讲究多。若是一个不当心,恐怕就是掉脑袋的事qíng了。   想到这个,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穿越在武槿媛身上的事qíng。若是被拆穿了,会不会定什么欺君之罪?可穿越这种事qíng,只要我不说,他们没见过没听过,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吧?   我的脑子里突然嗡嗡嗡的作响,那夜梦里的qíng境又出现在脑海里,总觉得殿内的人都围着我嘲笑指责,整个大殿也跟着旋转起来。我不敢大力咬嘴唇,怕等下被人看出来,只好用右手在jiāo叠的左手背上重重扣了几下才bī自己冷静下来。大概是跪了太久,这么扣几下也还是挥不去晕眩的感觉,而皇后娘娘似乎还没有要我们起来的意思。我听到正上方传来杯盖与杯子磨擦声,其实这声音非常轻,只是因为这殿里实在是安静过了头,才让人听得清楚的。心中不免有些气恼,这皇后分明是故意整我们,可即使知道,还是要规规矩矩地由着她整。   又跪了一会儿,我的腿也开始麻了,额上布出了汗珠。终于,我听到了茶杯放下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温和中透着庄严:"嗯,都起来吧。"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虚,还是咬牙站住了。余光看看站我右边的陈霖韵和左边的云臻,她们的脸也cháo红着,脸上早已经出了汗。   虽然起来了,但还是要有站相。我们双手相叠垂在身前,头微微低下,准备听皇后娘娘训话。   "几位妹妹新进的宫,对宫里的其他嫔妃还不是很认识吧?"皇后娘娘说道,"都是一家人了就不用这么拘礼了。来,让本宫给几位妹妹介绍介绍。"   皇后虽然这么说,但我仍不敢轻易抬头,我知道她说这话并不是真心的,否则之前也不会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让我们跪这么久。我的心思是绕了几个弯,但却听到了右边有首饰晃动的声音,应该是边上陈霖韵的耳坠子,看来她是抬头了。我又偷瞄了左手边的云臻,她比我还矮一些,我能看到她已经抬头,此时正不解地拿眼神瞄我,应该是在困惑我为何没有抬头。   "咳嗯。"有人咳嗽了两声,又说,"皇后娘娘,怕是这样没了规矩。"是素琴姑姑的声音。   "无妨。"皇后轻轻笑了几声,"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大家进了宫,就都是皇上的人,又何必处处拿什么规矩压人呢。你说我这话可对,素琴姑姑?"素琴姑姑没有再接话,于是又听皇后道,"怎么,萧美人和武美人还不愿抬头?"   原来萧吟也没有抬头。   但现在皇后都说这话了,我也就只能抬头了。   眼睛已经适应了殿内的光线,四周的一切也都能看得清晰了。两旁各站着一排宫女,往前是祥安公公,再往上,从中间往两边各排了几把椅子,一共坐着七位女子,想来该是其他的嫔妃。之前听说前两年也各选了四个秀女,如今怎么少了一人?我来不及细想,目光便移到了大殿的正中,皇后正笑眯眯看着我们,素琴姑姑站在她的身后。   皇后长得端庄秀丽,皮肤也白皙。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人,比皇上小一岁。这个在入宫前的马车上就听素芳姑姑说过了。而在宫里住了三日,云臻能听也能说,告诉了我不少宫里的事qíng,也从下人门嘴巴里听到些有的没的。比如,太后单秀英是皇后娘娘单苓的姑母,单苓的父亲德亲王单政与太后是嫡亲嫡亲的姐弟。   皇后正看着我笑,这笑虽然看上去亲切,却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威胁感。然后她又看了看萧吟,虽然嘴角依旧带笑,但感觉这笑又不一样了。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本宫与皇上是前年正月大婚的,之后连选三年的秀女。今年便刚好是第三年。由于皇上前朝繁忙,所以咱们后宫的嫔妃不算多。这之后的三年,没有意外,宫里也就我们几个姐妹了,本宫真心希望大家能和睦着过日子,别给皇上太后再添烦恼了。"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应这句话的不只我们四个,还有坐在皇后娘娘两边的嫔妃。见此,皇后娘娘笑着点了点头说着大家明白就好,然后便看着她座位右手边下的一个青衣宫服女子说道:"这位是毓灵宫的温依雪温贵嫔。"   我们给温贵嫔请了安,她只是客套着笑笑,看她那副样子,倒与陈霖韵非常像。皇后接着又介绍了几人,我也就知道了。坐在皇后左手边的是毓衾宫的曹宝珍曹芳仪,曹芳仪边上是柳硕彦柳贵人和姜岚姜才人,温贵嫔边上依次是薛晓筱薛贵人、徐秀儿徐贵人和沈若婉沈才人。   徐、柳、姜、沈四人是前一年,也就是弘熙八年的秀女,另外三人是弘熙七年进的宫。看来今天没有来的就是七年进宫的另外一位了。   除了温依雪和曹宝珍,其他人看上去都算和气。   等我们都见了礼,皇后开口道:"祥安,准备准备,咱们也该动身去咏凤宫了。"   "是。"祥安立即上前一步,弯腰伸出手扶起皇后娘娘。按着素芳姑姑教过礼仪,萧吟和陈霖韵往左边退去,我和云臻往右边退去让出路来。   皇后从我们身边过去,再是七位嫔妃,等她们都走完了,我们四人才按着顺序跟上。   我又重新面朝着殿门的方向,阳光在殿内留下了几处斑驳,又在前面的后妃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现在开始,只要我踩错了任何一步,都可能是致命的。   ----------------   正文 第九章 婵媛   咏凤宫和宁凤宫又隔了一段距离,要穿过一个花园,再经过长廊。   路上,皇后和素琴姑姑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后面的几位嫔妃也小声jiāo谈着。此时云臻才上来拉过我的手,轻声道:"吓坏云臻了,在家里从来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说起来,姐姐刚才为什么一直没有抬头,皇后娘娘不是说了让我们抬起头来了吗?搞得云臻也以为抬头不得,又要低下去了呢。"   我不知道怎么对她解释这些,只能对她笑笑,捏了捏她的掌心。   云臻也没有多纠缠这个问题,又说:"武姐姐,我原本以为姐姐已经是顶顶好看的了,没想到那个姜才人那么漂亮。"   云臻说的倒真的不错,姜才人鹅蛋脸,大眼睛,鼻梁很高,肤白气色也好,真的非常美,素芳姑姑说的美女应该就是她了。走在她边上的柳贵人个子挺高,又瘦,看起来更拉高了几分,她的眉目让我想起了林黛玉。另外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温依雪温贵嫔,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数她品级最高,比下面的曹宝珍曹芳仪高了三级。温贵嫔长得也很好看,眉间有一股英气,给人很jīng神的感觉。听说她育有一位帝姬,所以才会比别的嫔妃品级高出许多。   我没有应云臻的话,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走到了咏凤宫。   与宁凤宫相比,咏凤宫显得更为庄重肃穆,也没有太监和宫女站在门口等我们这么大的架势。随着祥安又几声的细嗓子叫,我们随皇后娘娘走进了咏凤宫的正殿饮安殿。饮安殿殿内梁枋简洁,结构构件也十分朴素,但是它天花繁密,雕刻花纹jīng致,仍是显露出了皇家气息。   殿正中坐着一个妇人,想来就是太后了。太后虽然有了年纪,她的严肃感给人的感觉很像电视剧里的孝庄,但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风华卓越的女子。皇后娘娘单苓与太后生得有几分像,相反的,我倒是觉得皇上与太后一点都不像。   光是踏进钦安殿的那一刻我就发觉,她看人的目光比素琴姑姑的更厉害。   "臣妾给太后请安。"皇后娘娘向前一步跪了下来,我们立即跟着跪了下来。   "嗯。"太后应了声,说道,"祥安,还不赶紧扶皇后起来。"   "是。"祥安应道。   太后一直等到皇后入了座才叫我们起来。我悄悄活动了下脚踝,幸亏古时候裙子一层一层看上去大,稍微动两下也不容易看出来。还好太后没有像皇后那样,让我们跪那么久。不然怕是又要再晕一次了。   皇后入了座,其他的那几个嫔妃依次站在了皇后的下方,这殿中间又只剩我们四个人了。   "都抬起头来说话吧。"太后出声道,我们便抬起了头。太后先看了看云臻,又看了看我,看到萧吟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太后的眼眸倏的一紧,似乎不悦了。猜想应该是萧吟那身huáng色衣服的原因。看着神qíng没有变化的太后,我的胸腔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都喘不过来。   本以为太后见过人也就过了,等着她说几句也就完事了。谁知她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看,周围的人察觉到了太后的目光也都跟着看向了我。我背后一阵发毛,以为是我衣服或者妆容出了什么差错,急得低下了头,却听太后说道,"我看这四人里面,这武美人生得最最标志。"   我一听,慌忙抬起头来,太后对着我一笑。明明看过去慈善的笑里,却透着三分寒。我背脊又是一凉,即使是这暑天,也禁不住起了jī皮疙瘩。   "武美人怎么还傻站着?"皇后娘娘突然对我说道,"太后刚才夸了你,还不赶紧叩谢?"   "啊!"我回了神,立即跪下,惶恐道,"槿媛惶恐,承蒙太后称赞。"   "槿媛?"太后微微抬了眉,"年纪大了记xing有点不太好使。武美人全名武槿媛?素芳是你的教引姑姑吧。"   "是。"我答道。   太后点了点头,终于不再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慢悠悠开口道:"既然进了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理也都应该有个数了。宫里的日子说无趣是无趣,说有趣也很有趣,就看你们怎么过怎么想了。本宫也是过来人,明白跟你们说,自己会调节心气是最重要的。"   "后宫要和睦,最重要的就是雨露均沾,别想着霸宠。"太后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本宫也不想别的,年纪大了,就指望着能多有几位皇子和帝姬,有了孩子,这不就热闹起来了嘛!现在就只有温贵嫔生的温玉帝姬,你们几个也该多争气才是。"   "皇上是全天下的君王,他不属于任何人。"太后不温不火地缓缓说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要自称臣妾?那只可说明皇帝是君,我们是臣。自古君臣一道,即使再有感qíng,臣对君只能有忠诚之心,敬爱之心,却不能有眷恋。"说着,她的目光又瞟向了那些嫔妃,"既然来了这后宫,有些道理你们还是要明白的。"   太后在"眷恋"两字上着了重音,我浑身一震,明白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又见太后最后狠狠看着柳硕彦柳贵人,将柳贵人一张脸瞪着惨白,不知道是何意思。   "你说是不是呀,武美人。"太后突然又开口叫我。   "太后娘娘说的是,槿媛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我俯下身又是一拜。   "槿媛槿媛,可真是个好名字呀。"太后摸着手上的扳指,对我似笑非笑,只听太后又道,"婵娟婵媛,记得你说过这媛字并不是美人?我倒觉得,取意美人倒是十分贴合你的。"太后单手支起额头撑在椅把上,斜看着我,"做皇上的武美人多好呀。"   "太后娘娘,奴婢以为武美人这个'婵媛'是月光呢。"出声的是一直站在太后身边的一位嬷嬷。   "哦?武美人,可是这样的。"   我暗暗叹气,这两主仆一说一唱分明就是冲着我来了,要杀jī儆猴。看来我对槿媛这个名字的解释已经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只是不知是那日福秀殿上惹的还是在花园里和皇上的对话被人听了去。看来这事不说明白恐怕今天是不会轻易过关的了。   "不,婵媛这词很少用在月光上,多指眷恋和牵连。"我思考了一下,说道。   君王是日,我若自比为月,就是对皇后的大不敬,以后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了。虽然牵扯上眷恋也不妥,但一步一步来吧。   果然,就听到殿内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这些都是书上的解释,但槿媛的婵媛,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哦?"太后的脸本来已经布上倦意,听我说这话又来了jīng神,笑道,"你想说什么?"   "太后可否借槿媛纸笔一用?"   "好。祥安,去,纸笔伺候。"   "是。"祥安退了下去,很快就布好了书案和纸笔。我得了太后的允许,来到了书案前,拿起毛笔写了"婵媛"二字。小时候也被奶奶bī着学了两年书法,这才叫眼前写出来的字不至于丢人现眼。   "婵媛?"太后看了看我写的字,说道。   "正是婵媛二字。"我与祥安一人拿起一头,将字展示给太后看,"太后请仔细看看婵媛二字。媛,指的是槿媛;而媛字并不单用,永远是紧贴婵字的。婵字拆字得女单,表示的是单家儿女。槿媛来这宫中,不求别的,只求能好好伺候太后和皇后娘娘。"   我低着头没有去看太后的表qíng,心却跳得越来越快,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正好姓单,我就不知道要怎么来圆一个说法了。   "这便是你要说的话?"   "回太后,这才是槿媛名字的真实含义。"   "哼。"太后先冷哼了一声,随即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好,说得好。武美人果然是才貌双全,你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本宫和皇后娘娘啊。"   我重重磕头:"槿媛初入宫,宫里的许多规矩还要太后和皇后教导。今日顶撞了太后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什么顶撞不顶撞的,是本宫问了让你答的。刚入宫,还是要有自己的xing格的好啊,"太后闭了闭眼,又睁开,扫了在皇后下面坐着的几个嫔妃一眼,"要是都是一样的xing格,这后宫可就无趣了。"   见我愣愣的,太后忍不住笑了出声,"武美人,本宫告诉你一句话,你可愿意听?"   "还请太后教导。"   "在宫中就是一家人,没有人能跳脱得开去,独身事外,不是做家人的道理。"   "谨遵太后的教导。"我收了纸,再跪谢了太后,额上却不停冒出汗来。   看来这宫里果然处处是陷阱,那夜我与素芳姑姑的对话,太后也已经清楚了。   太后又细细看了我一阵,便让我起来了。我站起来回到了陈霖韵和云臻的中间,规矩的站好。   "也就这些了。本宫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不想为了你们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cao心。皇后打理后宫也辛苦,没事就别添事了。每个人都好好过日子,说什么做什么,自己考量考量清楚。"说完,又对皇后说道:"本宫累了,苓儿,你先带她们回去分配宫室吧。本宫最近身子欠安,每日的请安也就算了,只要初一和十五过来也就可以了。"   皇后应了一声,带着我们行礼后,就往殿外走去。我依旧是落在最后头,脚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到背后太后的声音传来,不轻不重正好让我听得明明白白。   太后说:"宜嬷嬷,等下派个人去承和宫跟素芳说,这些日子辛苦她了,新晋的嫔妃分了寝宫后那里也不用多忙乎了,早些回咏凤宫来,这里少了她本宫还真是不习惯啊。"   我感到心脏重重地一抽紧,几乎连喘气都忘记了。原来,素芳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原来,从在庆远老宅开始,我就在太后的掌握之中。太后让我听见这些的意思,恐怕是让我深刻明白这一点,然后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永远和单家站在一块,起码也是决不和单家作对。   只是,为何是我?为何会是武槿媛?   ------------------   正文 第十章 林妹妹   出了咏凤宫已经是日上三竿,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说不出的烦躁。许是皇后也怕晒着,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我们只好在后面紧紧跟着。   想不明白的事qíng太多,我一直无法静下来,倒觉得心跳得比之前还要快了。四个秀女之中,太后为何偏偏盯上了我,还让素芳姑姑来做了我的教引姑姑?我只想在宫里求了平安,今天却一直在做人群里的焦点。武槿媛何德何能,竟然如此入了太后的眼?她到底看中了我的什么?   许是众人都存了心事,这一路上都很安静,不像来的时候还有人jiāo头接耳,气氛倒是颇为凝重。   "哎呦!"   我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步没收住,撞在了萧吟身上。好在萧吟站得稳,没让我们两个都倒到地上去。   我往前一看,原来是柳硕彦摔倒在地上。几个宫女急忙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皇后也停住了,转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摔疼了?"   "回皇后,是臣妾一不小心摔倒了,不碍事的。"柳硕彦半靠在一个宫女身上,小声答着。   "没事就好。所以我说呀,心思千万重不得,一重这脚下的步子就犯虚。大伙看看我们的武美人,心里头有什么说什么,在太后面前进退自如,出了咏凤宫走得也踏实呀。"皇后说完便笑了起来,也不管后头的人,转身又走了。   我心里一阵叫苦,怎么又绕回到我头上来了,今儿个真是犯冲了。再看一眼柳硕彦,发现她正瞅着我,眼睛里浮着一层水汽,仔细看了看,她那眼神与其说是愤恨,不如说是哀怨。想到这我浑身一冷,真是一个林妹妹了。   柳硕彦不走,我们四人也走不了。本以为会在这长廊里纠缠许久,不想柳硕彦把头撇了开去,推了身边的宫女一把,道:"你怎么扶的,都弄痛我了。"说罢,也不等那宫女出声,由另一边的宫女扶着往前走了。   为了赶上前面的众人,我们走得有些急,不想在长廊的拐角住见到了驻足在那里的后妃们。我疑惑,便顺着她们的目光往长廊对面看去。   长廊边上就是一个小湖,岸边种了不少柳树,两岸有木桥相连。此时桥上站了两个男子,一个我认得出,是皇上,另一位我不曾见过,隔得远些,容貌也看不清晰,看身板应该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那边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我再看,发现妃嫔中有几个已经在整理衣摆了。皇后带头,改了方向朝木桥走去,我们也只好跟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又对另一位男子道,"见过北辰王。"   被称作北辰王的那人的年纪看起来比皇上还小一些,只是做势一拱手,轻笑地道了声,"皇后娘娘"。那声音听来很不真切,仿佛萦绕着仙云薄雾,似乎是直跳进人的脑中,容不得半点拒绝。   我有些不解,王爷见了皇后的礼节仅仅只是如此吗?但眼下由不得我多想,跟着众人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见过北辰王。"   "都起来吧。"皇上说完,问皇后道,"是去给太后请安了吗?"   "是,带着新晋的四位美人去了咏凤宫。等下回宁凤宫去分配寝宫。"   "皇后辛苦了。"皇上点头应了应,便将视线移到我们这边来了。   也许是不想想起园子里的初遇,我本能一般地低下了头,思量着他什么时候会把目光从我们这边移开。突然又是"哎呦"一声,我回头去看,就见柳硕彦倚在宫女身上喘气。   见我们都看着她,柳硕彦道:"臣妾无意惊驾,只是刚才摔了一下,脚还痛着,才……"   我瞧着她看皇上的眼神,恍然大悟。这位林妹妹是真的把皇上当成了她一个人的贾宝玉了。难怪太后说到不要"眷恋"皇上时会狠狠瞪着她,也难怪她被太后说的心惊出了咏凤宫就摔了一跤。   这样的女子要在后宫之中生存,即使别人不对付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郁闷死了。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样xing子的女子尽量还是少招惹为好。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皇后冷冷笑着看着这一切,温依雪的脸上满是不屑,曹宝珍和姜岚gān脆撇开头不看她,别的几个根本不管她,拿着帕子擦着额上的汗水。   云臻附在我耳上低声说:"痛成这样,似乎是摔得不轻呢。"   我看了看云臻,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云臻也机灵,闭了嘴乖乖站在一旁。   皇上见柳硕彦如此却并没有上前扶住,只是道:"夏天太阳大,走路自己要当心些。皇后,等下让太医给柳贵人看看,别是伤到筋骨了。"   皇后重重应了一声"是",又说,"臣妾先带各位妹妹回宁凤宫。"说罢,又带着众人行了礼,往之前的长廊走去。   柳硕彦再深深看了皇上一眼,才转身跟上。我被那一眼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一时慢了步子,陈霖韵和云臻已经先行走了,落了我和萧吟在最后头。   "武妹妹发什么愣呢,该走了。"萧吟拉过我的手,低声道。   我"恩"了一声正yù走,却见萧吟冲皇上和北辰王笑了一笑才跟着上来。果然,就如素芳姑姑所说的,萧吟企图心明显。   我们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的jiāo谈。说话之人没有压低声音,似乎并不在乎被我们听见。   声音是北辰王的,只听他道:"你的后宫恐怕是安稳不得了。光是落在最后那两个,就足够起一阵波澜的了。"   我qiáng迫自己装出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得谨慎。却明白萧吟也的的确确听见了,她握着我的手松了一松,虽然并没有放开。   ---------------------   正文 第十一章 宫室   到了宁凤宫宫门口的时候,祥安低了嗓子问着皇后娘娘准备什么时候用午膳。皇后娘娘眯了眯眼睛,拿起绢子挡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后,说道:"就照着平时的时间准备着吧。"末了,她顿了顿,回身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我们,又叫住了准备退下的祥安,"等等,今儿个是新进小主正式入宫的日子,以后这皇家后院又热闹些了。咱们后宫姐妹虽然不多,但去年也没有聚齐过几次,难得今天大伙儿都到了,就都留在宁凤宫用午膳吧。"   我一听,心里暗叹不妙。本以为等皇后娘娘分完了宫室,这一天也就算完了,而现在又要留在宁凤宫用午膳,今天上午已经让我十足不安了,等会儿皇后会不会继续刁难,也是件说不准的事qíng。心里想归想,但还是跟着众人谢了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我细细观察众人的表qíng,看得出,绝大多数人都不太qíng愿留下来吃这顿饭,也只有温依雪和曹宝珍显得比较平淡。   不经意间,我看到了素芳姑姑,她正认真地看着我。我的耳边顿时一阵嗡嗡的响声,太后对那个宜嬷嬷说的话就像无数苍蝇扰得我更加心烦起来。   "武姐姐,你怎么又发呆了?"   恍惚间,云臻拉过我一齐跨过了门槛,并趁机小声地对我说。我冲她笑笑,这么多事qíng只一个上午就如cháo水一般蜂拥而来,我自己都消化不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而有些事qíng别说现在的场合不允许,就算回了承和宫,我也是无论如何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比如素芳姑姑的事qíng,说错了,便是自找麻烦的事qíng了。   云臻见我笑了好像也就放心了,而我突然意识到萧吟拉着我的手,已经松开了。   "小明子,"皇后娘娘坐回了上方,唤出了宁凤宫的一名小太监,"去请方太医来宁凤宫一趟,给柳贵人瞧一瞧有没有伤着筋骨。"   好像皇后娘娘这一说大家才又想起刚才摔了一跤的柳硕彦,纷纷把目光对准了她。只见柳硕彦脸色难看,眼睛里仍旧雾蒙蒙的一片,哀怨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了她似的。   "是。"小明子细声细气地应道后,随即没了踪影,走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好了,这会儿空着也是空着,等方太医来之前本宫先来分配下四位美人的宫室吧。柳贵人若是痛得不行,也只能先闭上眼睛歇歇忍一会儿了。"皇后看了柳硕彦蹙眉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话的语气也冷漠了三分。   柳硕彦听了这话,拿起绢子擦掉了眼里久久没有滚落的泪,不去看皇后,却狠狠地瞪向了我。我一愣,也明白太后明着说我暗着讽她的那番话已经让我将柳硕彦给得罪了。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柳贵人都在思量着些什么,于是只能把目光撇开,任由她瞪,而我不去看她。   "云臻这丫头生得小巧玲珑,看上去就讨喜。"皇后看了看柳硕彦,再顺着她的目光冲我一笑,却是向姜岚问道,"延翎宫如今只有姜才人一人住着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延翎宫只有姜岚一人住着。"姜岚长得确实美貌,说起话来也是温温和和的,很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本宫把云臻安排去你那里住着如何?"   "姜岚会好好照顾云臻妹妹的。"   皇后微微一笑,颇是满意姜岚与她说的话。再看了看陈霖韵,皇后侧过脸对温依雪说道:"我看这陈美人与温贵嫔眉宇之间有股神气特别相似,就由温贵嫔替本宫照顾陈美人如何?"   "依雪自然乐意替皇后娘娘分担,"温依雪说着斜瞥了旁边的徐秀儿一眼,"不知道徐贵人怎么想?"   "啊。"徐秀儿的品级比温依雪低,本来不用说什么,况且这皇后分宫室问问也只是摆摆样子,又有谁会说不同意呢。温依雪这么说话,分明是想难为难为徐秀儿。只见她脸因紧张而微微cháo红,急道,"秀儿怎么会不愿意呢!"   我看了看,温依雪这人的气势倒是凌厉,而徐秀儿怎么看也只像一个老实人。   "徐贵人不必紧张,温贵嫔不过是与贵人开个小玩笑呢。"皇后看着徐秀儿笑了笑,虽然像是宽慰,但我却觉得皇后看徐秀儿的眼神里流露着很明显的不屑。   "萧吟么,"皇后想着想着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啐道,"这什么鬼天气,直叫人想睡觉。萧美人——"皇后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姜岚的身上,"姜才人再辛苦一点,本宫把萧美人也jiāo给你了。你一人在那延翎宫住了一年也怪冷清的,如今来了新的姐妹,也该让你那里热闹热闹了。"   "姜岚谢过皇后娘娘美意。"姜岚起来欠了个身,在皇后示意后才坐了回去。   "最后剩下的就是——"皇后说话的速度放慢,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寒,还没有分配宫室就只剩下我了,听皇后这口气,下面的话应该不会让人舒服到哪里去。   皇后双手按了按太阳xué,从一旁的素琴姑姑手中接过一个小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好像让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道,"武美人,你说本宫该把你安排在哪个宫里呢?"   我站起来走到殿中,对着皇后欠了个身:"槿媛愚钝,一切还听皇后娘娘安排。"   "哎?你哪里愚钝?刚才太后不是还夸了你才貌双全么。"皇后笑着,慢悠悠说,"武美人你就不用谦虚了。说起来,倒也只有你的宫室问题,皇上关心过。"   皇后的话说得像在扯一件家常小事,我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用说,我注定要成为马蜂窝了。皇后没有叫起,我只能保持着欠身的姿势,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所有人都在瞪着我,那些目光让我的后背都烧了起来。深宫出怨妇,皇后是想将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我身上?   "槿媛何德何能。"我缓缓说道。   "起来吧,这样你不累我看着还累呢。也就是前天晚上吧,皇上来我宁凤宫,闲来无事便聊起了今年选秀的事qíng。皇上还特意嘱我要给你安排个好宫室。"   皇后娘娘并不愿意打住着个话题,我不能cha嘴,只是照她说的起了身。   皇后又接着说下去:"皇上一直都忙于前朝政事,鲜少来过问后宫的事qíng,像安排宫室这点小事他来嘱咐还是第一次,看来我们的武美人将来的日子一定……"   皇后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一个笑,让我浑身蒙出了一层汗,湿了整一片衣衫。云臻皱着眉头看着我,满眼的担忧。萧吟看我的目光也说不上来怎么样,但感觉就像是变了味儿。陈霖韵向来没给过我好脸色,这会儿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更是不看我一眼了。   那上面依次坐着的嫔妃,个个表qíng不一。   "延清宫离月畅园挺近的,听几个奴才说起过武美人与云美人在承和宫的时候有去逛过,也罢,武美人就去延清宫吧。"   原来,那个让我遇见皇上的园子叫做月畅园。   皇后见我不说话,又笑了一记,目光一凛,寻到了小脸紧皱还轻轻发着病吟声的柳硕彦,"柳贵人在延清宫住了一年,可要好好照顾我们的武美人啊。"   "是,皇后娘娘。"柳硕彦有气无力地应道,却仍在闭目以前瞪了我一眼。   我头皮发麻,乖乖坐回到位子上。   后宫里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既然知道我和云臻去过月畅园,那我见过皇上一事她也应该是清楚的了。其他的嫔妃,像温依雪这样进宫久位子又高的肯定也是知道的。恐怕那日我对皇上说了什么也都被这些人的眼线给记了下来一一回报。   只是皇后说皇上关心过我的宫室这一点,我却无法全信。也许只是她的一个说辞,为的也就是在新来的四人之中制造一个焦点,为了争宠,不用她们动手,四个新人就足以搅得一塌糊涂。   而此时我也已经无力去再深想什么事qíng。只是深深地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后宫,真真是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对一个像我这样低位的可以任人揉搓的美人来说。   我扫了一眼坐在着宫妃们,多数都是低位的。除了我们今年的四个美人,还有姜岚和沈若婉两个才人,一律都是从六品。再往上就是徐秀儿、柳硕彦和薛晓筱三个正六品的贵人,之后是从四品的曹宝珍曹芳仪。能够称为主子,掌一宫之事的只有正三品的温依雪温贵嫔。   我多少有些疑惑,很多人都还是停在刚进宫时的封号上,一级都没有晋过,不知是何原由了。   如今分了宫室,毓灵宫里的徐秀儿看起来老实,可毕竟是有个主位温依雪,陈霖韵又是那样的脾气,住进去日子恐怕不会太舒服。毓衾宫没有主位,曹宝珍、薛晓筱和沈若婉都只能住偏殿。延翎宫里姜岚、云臻和萧吟三个都是同级,云臻天真,另外两个大约是谁都不肯让对方占了便宜去的。   至于我住的延清宫,我又看了闭着眼睛细细喘气的柳硕彦一眼,这样一个柔弱美人,真不知道要怎么去相处呀。同住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能不理会。若她真把皇上当成了宝哥哥,听了皇后的那些话,现在在心里许是已经剐了我不知道几刀了。   接下去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   -------------------   正文 第十二章 方太医   ----------------   皇后娘娘分完了宫室,稍稍挪了挪身,低头与温依雪低语了几句。时间越来越接近正午,空气开始闷热起来了,这让我感觉时间过得更加缓慢。   我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嫔妃,似乎都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方太医到——"   门口传来了小明子的声音,所有人的注视都集中到了随着小明子进来的男子身上。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岁的样子,身材匀称,穿一件藏青色的官服,黑色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相貌算得上英俊,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看上去有很好的教养。   他的眼珠子颜色很深,深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我突然诧异地发现,他正看着我。   见我察觉到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把目光收了回去,稳稳走上前,向皇后娘娘拜道:"臣方和珞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么热的天要方太医赶来宁凤宫,辛苦了。"皇后抬了抬手,示意方和珞起身。   "不敢。"方和珞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小明子,带柳贵人去偏厅躺会儿,让方太医给好好瞧瞧。"皇后又支了支手,看小明子领着柳硕彦与她的贴身宫女去了偏厅后,对方和珞说道,"方太医还没有见过新进的美人吧?可须本宫引见?"   方和珞微微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刚刚都看见了。"   "哼。方太医眼睛倒是灵光。"皇后娘娘抿嘴一笑,眼睛一眯,道,"后宫新添四位美人,以后可要辛苦方太医照顾了。"   "这是臣的责任。"方和珞一拱手,说道,"臣先给柳贵人看病了。"   "去吧。"皇后挥挥手,方和珞也就去了偏厅。   待方和珞去给那柳硕彦看病,皇后娘娘闭目养起了神,殿里便安静了下来。我坐在椅子上渐渐安心起来,暂时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我看了眼对面的云臻,瞧她似乎是颇为无趣地绞着手帕,到后来gān脆用帕子折起了老鼠,我心里好笑却又不能笑,只好忍着。又见殿上另一人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云臻,正是薛晓筱。她盯着云臻看了许久,最后也拿出帕子折了起来。   再过了一会,方和珞才从偏厅走出来,对着皇后行礼:"臣诊完了。"   "柳贵人如何?"皇后娘娘轻轻按了按额头,问道方和珞。   "回皇后娘娘,"方和珞答道,"柳贵人扭到了筋骨,臣给她开些活血止痛的药品,好好休息三月便无事了。柳贵人体弱,气不足,臣又辅以补气养身的药材,以调理身子。"   "补气养身?"皇后听了此话斜眯了从偏厅出来的柳硕彦一眼,"这补气的药品补得了身子,哪里补得了心?"   我抬头看了柳硕彦一眼,皇后的话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一听,又立即红了眼睛,跟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哼。"皇后娘娘皱了眉,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柳贵人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宫今日特别困,想休息了,这顿姐妹饭咱们留着下次再吃吧。"   几位嫔妃听了这话,面上都有些喜色,可还是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行礼应道:"是。"   我随着众嫔妃一起欠身,心里想着这一日总算是过得差不多了,能不在皇后这里用午膳实在是天大的恩赐了。皇后所说的下次,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方和珞是第一个离开的,走时又看了我一眼。我疑惑不解,却也只能把这份疑惑压下。之后温依雪带头,按着品级一个一个出了主殿,我们四个慢慢跟上。   出了咏凤宫,我们按着来路经由月畅园回承和宫,其他的嫔妃自己回自己的寝宫,与我们都不顺路。   云臻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可闷坏我了。一直坐着,不说话又不能打瞌睡。"   我摇了摇她的手:"不是还可以折老鼠嘛。"   "姐姐看见了?"云臻吐了吐舌头,"我那是实在没意思死了。"   "那个老鼠借我看看可好?"   "姐姐喜欢就给你好了。"云臻说完,掏出帕子老鼠塞到我手里。   我想想没推,收下了。萧吟走在我们边上,一言不发。我看她那样,又想起了桥上北辰王的话,心里不免又是一沉。   我们四人回了承和宫,陈霖韵借口不饿先回了房间,我被一上午的事qíng折腾得够呛,已没有什么心qíng吃饭了。云臻倒是一脸忧心地看着我,萧吟低声对她说了几句,她才肯放我一个人回房间去了。   回了房间洗了把脸人才算清醒了些,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渗出了汗,没有叫碧儿进来帮忙,我也就自己换下了。刚换完,碧儿便敲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绿豆汤。   "小姐,"碧儿看着我,"稍微喝点绿豆汤吧,云美人很担心您啊。"   "是吗?"我拿起调羹搅了搅绿豆汤,看着有些混沌的汤水,忽然觉得这后宫的是非就同这碗汤一样,让人看不清道不明,有多少汤水多少细末子,只有喝的人自己才知道。我放下调羹,道,"碧儿,我实在没有胃口。"   "小姐,好歹吃一点吧。"碧儿劝道。   我摇了摇头,推开了碗。看了看住的屋子,东西不多也不算很少,今日起便要收拾收拾,然后三天之后搬到延清宫去。想起延清宫,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位柳硕彦柳贵人,忍不住又头疼起来。   "碧儿,云美人与萧美人去哪里了?"   "云美人被薛贵人叫到毓衾宫去了。"碧儿想了想答道,"萧美人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好像是回了房没再出来过。"   "嗯。碧儿,我想睡一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那好吧,碧儿把绿豆汤给小姐留着,若是饿了便起来吃?"   "好。"我见碧儿这样说,也只能点头应道。   躺在chuáng上,我什么都不去想。一时间,周遭的事物都变得虚幻起来。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摇我。   "做什么?"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好像见着的是碧儿。   "小姐小姐,不好了!"   我身子还酸痛着,脑子却先清醒了过来,果真是碧儿在摇我的身子。   "什么事?"我稍稍动了动,碧儿就扶我起来了,"今天又是谁不好了?"   "小姐,你赶紧起来看看,陈美人那里出事了。素芳姑姑要我过来叫您。"   ---------------------------   正文 第十三章 偷盗   ---------------------------   素芳姑姑怎么还在承和宫?   我一愣,人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不是太后要那个宜嬷嬷传话给素芳姑姑,要她早些回咏凤宫么,怎么这会儿陈美人出事她还在呢。   "碧儿,咱们赶紧出去看看。"   说完我便下了chuáng,急急穿了衣服,便领着碧儿往陈霖韵的房间走去。   还没走到那里我就已经感受了严肃的气氛。远远就见陈霖韵的房门开着,正一脸生气地坐在房内,一手重重按在桌子上。芳儿本就胆小,见陈霖韵气成了这样,缩着身子在后面也不敢乱动什么。素芳姑姑立在房门门口,门前跪着一排宫女和太监。   再走近一看,萧吟也坐在陈霖韵房里,一脸思索样子。倒是没看见云臻,可能是还在毓衾宫薛晓筱那里没回来。   我走了过去,素芳姑姑见我便行了礼,道:"武美人吉祥。"   "嗯。"我点了点头,问道,"陈美人这里出了什么事qíng,怎么气成这样?"   素芳姑姑摇了摇头,转身对怒斥跪着的宫女和太监道:"还不快说,到底是哪个这么大胆,趁这几日偷了陈美人的玉玲石!"   原来是陈霖韵丢了东西。我进到屋内,陈霖韵并我理我,一旁的芳儿急急行了个礼。   "陈妹妹可好好找过了?"萧吟向陈霖韵问道。   "萧美人没瞧见?"陈霖韵睨了萧吟一眼,能回答她的问题,已经算不错了,"我这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打了包,又一件一件拆开找。我与芳儿找了一遍,素芳姑姑带人找了一遍,难不成我的玉玲石还会长了翅膀自己飞了?"   "陈妹妹莫要急,我的意思不过是怕着急了漏找了什么地方。"   "哼。"陈霖韵冷冷应了一声,"萧美人大可自己带着丫头也找一遍。"   萧吟的表qíng僵了僵,也不再说话了。   陈霖韵起了身,朝门边走来。素芳姑姑见状立即回身跪下,萧吟也跟了出来。只看陈霖韵秀眉紧蹙地问道跪在最前面的两人,"这三日来,我的屋子都是由你们两人打扫的吧?"   "陈美人,怀梦和芷杏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没有胆子偷拿陈美人的玉玲石,还请陈美人明察。"两个宫女被气势汹汹的陈霖韵吓得不轻,抖着声音说道,又连连磕着头,碰着这水泥地上咚咚直响。   "哼哼。"陈霖韵冷笑两声,问起了素芳姑姑,"素芳姑姑,这后宫里可有什么规矩是用来对付这些手脚不gān净嘴巴又不老实的奴才的?"   一听陈霖韵要惩治奴才来问话,我心里一惊,想到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咱们四人来承和宫不过三天,却已经大大小小qíng况一堆了。如果今天再来个bī供,不晓得多少人看热闹看得高兴呢。陈霖韵在气头上,不问出个结果肯定不罢休,万一出了人命,之后的麻烦恐怕就是一箩筐了。早上太后和皇后刚训过话,下午就闹出这样的事qíng……承和宫再出什么状况,我也不会有舒坦日子过。   "陈美人先不要气,气坏了身子反倒是不值得。"我上前道,"能不能告诉槿媛,陈美人的玉玲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陈霖韵看了看,不说话了。萧吟本来是想说什么的,看见了陈霖韵那副脸色,动了动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陈美人,"素芳姑姑开了口,"都怪素芳教导无妨,还管不住这十几个宫女太监,真是枉称姑姑。陈美人若是要打要罚,素芳都毫无怨言。"   "素芳姑姑,也不是我陈霖韵做人小气,这一小块玉石我也可以不放在眼里,"陈霖韵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甘愿地说道,"只不过现在还在承和宫就有人能偷掉我的玉玲石,这种人若是跟我去了毓灵宫,哪天说不定就拿去的是我的命,那又让我怎么安心的下来?"   陈霖韵这番话说得明白,若再听不明白,那就是笨了。   "那容易,"我笑道,"陈美人不知道有没有见过我那里的两个宫女?虽然人生的小但都很勤快,人也还算机灵。若还能入得了陈美人的眼,不如让她们两个和还梦与芷杏调换调换如何?这样可安心了?"   "嗯。"陈霖韵看了看我,见我不是取笑也不是讥讽,才点头道,"这样最好。"说完就回了房间里面,一进去就让芳儿将门带上,把我们一群人挡在了门口。   萧吟看着她摇了摇头,带着她的丫鬟灵儿与我们说了一声也就回房收拾东西了。   素芳姑姑见陈美人回了房,萧吟也走了,便对我歉意地笑笑,说:"这可委屈武美人了。"我摇了摇头准备回房,谁想素芳姑姑又说道,"素芳送武美人回房。"   我一愣,随即问道:"这么人怎么办?一直跪着?"   "虽然免得了刑法,可还是要施以惩戒。"素芳说道,"罚跪已经算是薄惩了。"   "这……"我想起了那一日见芳儿站在这里的qíng景,这跪着可比站着还累,跪一下午膝盖都能跪出瘀青来。可怜这些宫女太监一天还有很多活计要gān,于是我便说道,"素芳姑姑放他们一马如何?这大夏天的,我想刚才大家都已经跪了很久了吧?"   "还不赶紧谢谢武美人!"素芳姑姑高兴做个顺水人qíng。   底下跪着的几个赶紧磕头谢恩。我摆了摆手,让他们散了。别的人赶忙走了,只有还梦和芷杏还站着没动。   "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我了。先都下去洗把脸,把眼泪什么的擦擦gān净,等下来我房里。"   那两个丫头听我这么说,也就行礼下去了。   我转头又对素芳姑姑道:"素芳姑姑也去忙吧,不必送我了。"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害怕与素芳姑姑独处。   "武美人在怕?"素芳姑姑躬身看上去十分恭维,但她一针见血指出了我的心虚,让我不寒而栗。   "素芳姑姑,你是在咏凤宫当差的姑姑,自然是一心为太后着想的。太后若想知道我的真心,请你回她说今日在咏凤宫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把心里想的话直接就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就开始懊恼起来,这一些,原本都是不应该说的。   素芳姑姑没有起身,慢悠悠说道:"武美人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想再寻个好主子?"   "太后娘娘是这宫里最好的主子了。"说完,我又看了她一眼,"而我也经不起素芳姑姑一而再的试探。"   素芳姑姑听了这话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着。最后她轻声笑道:"像,实在是像。素芳进宫二十几年,宫里人的嘴巴说紧很紧,说松也松,能知道的事qíng多得去了。虽然没经历过太后刚入宫的那段时日,但也听说了一些。武美人你不知,你与那些老宫人记忆里的三十几年前的太后,实在是太像了。"   这句话,如同一捅冰水一般,顿时浇得我呆若木jī。   正文 第十四章 搬宫   ----------------   陈霖韵的玉玲石事件解决了以后,素芳姑姑也就没在承和宫露面了。这两天的日子算是过得平静的了,我们几个都说在房里整理行李,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借口罢了。陈霖韵本就不喜欢同我们往来,我与萧吟的关系在去过咏凤宫和宁凤宫后,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碧儿,这几日云美人都在忙什么?"我放下手里的书卷,揉了揉太阳xué,想到这两天都很少看见云臻,整行李这事其实顶多也就花上小半天的工夫,以她的xing格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在房间里闷着呢。   "嗯?"碧儿放下了手里的刺绣,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道,"云美人这几天总被召去毓衾宫,好像那薛贵人很喜欢云美人。"   "薛贵人?"我一听不由皱起眉头,就是那日在宁凤宫学云臻折手帕老鼠的那个薛晓筱。虽然她也生得小巧玲珑,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我也说不上来她是真单纯还是别的什么。云臻这人又想法简单,不善识辨人的真假面目,现在这么频频的相处,不知道会不会又是后宫里的什么陷阱。   我寻思了一会儿,也没了看书的念头。明天一早,我们几个就要搬入不同的宫室,虽然几个宫相隔不远,但也只能自求平安了。   "小主。"   门口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听声音是芷杏。   我看了碧儿一眼,她便起身打开了门:"什么事?"   "是小沈子有事想见小主。"   我一愣,小沈子找我要做什么。   碧儿过来附我耳边道:"我大约知道。之前他就来找过我,说想跟着小姐去延清宫,现在大概也是来说这事的。"   "让他进来吧。"   小沈子进了屋子就跪下磕了个头:"奴才给武美人请安,武美人吉祥。"   "什么事?"   "奴才就想跟着小主去延清宫伺候着。"小沈子说完又是一磕头,"上次奴才和碧儿姑娘说了,但她也没告诉我小主答不答应,眼看着明天就要搬了,奴才一时心急,就自个来求小主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眼前浮现了小沈子抱着被陈霖韵扔出来的珍珠粉和茯苓糖给素芳姑姑回话的那一幕,不免猜测他是不是也是太后那里的人。   "为什么想跟着我?"   "小主也知道,小沈子我就是好热闹,话多。这承和宫之后的三年都不会有秀女住进来,要是不跟着四位小主走,那就只能闷死在这里了。陈美人的xing格,奴才自问伺候不来,也不想去温贵嫔宫里做事;萧美人和云美人都是好主子,只是延翎宫的姜才人,她去年选秀进宫住在承和宫的时候就是奴才伺候的,恐怕是奴才犯了她的冲,她一点也不喜欢奴才,那奴才也不去她面前转悠以免她心烦。武美人,你待下人好,不然也不会收了芷杏和怀梦,柳贵人虽然不好伺候,但待下人也还客气。"说到这里,小沈子重重磕了三个头,"我的小主呀,您看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句句都大不敬要掉脑袋的话呀,您就算是可怜可怜我,带我过去吧。"   我瞅着他,揣测他话里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不过被他磕头磕得有些不舒服,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好道:"敢qíng我这里是挑了再挑,最后的一条路了呀。"   "小主,奴才这不是总要给您说出个理吧……"   "我还怕你这张嘴以后东说西说给我找麻烦呢。"   许是听出我口气松了,这个鬼灵jīng笑了:"哪敢呀,奴才一定好好伺候武美人。"   我点头表示应了,挥手让他出去,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若小沈子不是太后或别的后妃的人,他跟着也就跟着了,若是谁的人,我不让他跟,她们也会派别的人来,也许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也就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当夜不知为何特别累,第二日醒也比平时晚了些,叫碧儿进来帮忙换好衣服打点完,便急忙往主厅走。   小沈子候在主厅门口,见我来了就先行了礼,道:"萧美人和陈美人都已经走了,云美人正在里头等您呢。"   果然,云臻已经迎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   我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以后就不跟武姐姐住一个宫了,云臻难过呢。"   "傻妹妹,以后妹妹和萧姐姐住在延翎宫,我住在延清宫,并排的两个宫没隔着多少路,妹妹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也会常去看你。"我拍着云臻的背,轻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云臻才好一些,又与我扯了几句,才让喜儿带上人走了。我进主厅坐下喝了碗茶,小沈子已经带人在厅里一排站开了。   "小主,再挑一个吧。"   按规矩,新入宫的美人除了一个姑姑和一个从宫外带来的家生丫鬟外,还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伺候。我已经定了怀梦、芷杏和小沈子,还需要再选一个。   我一个个看过去,有几个很面熟,经常和小沈子在一起聊天的,有几个倒是极为眼生。扫了一遍之后我又看向了第二个。那人我见过一次,有一回我没认清楚路,走到了小厨房那里,就见他一个人在搬柴火,看见我就行个礼,然后又去gān活了。   我细细打量起来,他长得挺gān净的,个子不高看起来挺瘦弱,眼睛却极为有神。见我正瞧着他,急忙低下了头。   小沈子也机灵,过来跟我道:"那个是小福子,平日里就在厨房那里gān活,不太到前面来。"   我笑了笑:"那就他吧。"   小福子听我选了他,脸上有些惊愕,但很快便镇静下来,面无表qíng地说:"谢小主。"声音听不出悲喜。   定了人之后,碧儿就指挥着五个人拿好东西,一路朝延清宫走去。   延清宫在月畅园的正北方,与云臻和萧吟所在的延翎宫是挨着的。我刚踏进延清宫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刚进宫就是一片碧绿的湖,不算大也不小。沿着湖上的曲折廊桥走进去,先到延清宫的主殿,也不是一般的宫殿造型,而是一座楼阁,叫"浮星阁"。再往东西两边看去,嫔妃们住的宫室也都造型别致。   整片景色之中,树映水,水照阁,让我真真赞叹设计者的别出心裁。   小沈子、小福子拿着我的行李,怀梦和芷杏在后跟着,碧儿扶着我走在最前面。到了浮星阁却没见到柳硕彦。照理说,她虽然不是主位,但还是应该在浮星阁等着我请安的。   浮星阁里只有素娥姑姑侯着。   "素娥姑姑。"我一见素娥姑姑,心里涌出一阵激动,忙走上前叫道。   "武美人吉祥。"素娥姑姑对我亲切一笑,伏了身行了礼。   "姑姑快请起。"我伸手扶起了素娥姑姑,真心道,"有姑姑在,槿媛也就放心不少了。"   "小主客气。"素娥姑姑看了看我,说道,"一段时日不见,我看小主眉宇间已经有了一股毅气,也算是成长了。"   我看着素娥姑姑,想来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qíng,她也一定听说了不少。   "素娥姑姑,怎么不见那柳贵人?"我问道。   "柳贵人伤了脚,不便出行,也就不等你来请安了。"素芳姑姑看了看跟在我后面的几个下人,继续说道,"小主的宫室在延清宫西南的琼荟楼,素娥这就领小主过去。"   "也好,那就先去吧。"我想了想,柳硕彦既然不在,我也不用gān等着,还是先将宫室整顿好,等下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她那里请安吧。   正文 第十五章 单家   继续求PK求收藏~~~~谢谢大家啦~~~   ----------------------------------   琼荟楼的正北边正中是主厅,左右分别连着我的卧房和书房。西边是小沈子和小福子的房间,旁边一间是杂物室,东边两间分别是给宫女和姑姑住的。   院子中间布置得简单,倒是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道月亮门,通到主厅后头一墙之隔的小花园里去,从小花园有扇门可以出到琼荟楼的外面去,不过平日里都是锁着的。西南角有一扇木门,听说连着小厨房。   我让小沈子与小福子把行李放在主厅,叫他们四个先去收拾自个的屋子。碧儿和素娥姑姑一起,把我的东西整好。   卧室比我原先想得大些,一张拔步chuáng靠墙放着,chuáng位后头的一块地方被屏风挡着看不见,我猜想应该是放着沐浴用的木桶。房间里还有一套圆桌椅,一个大衣柜和一张梳妆台,整个空间并不觉得拥挤。   "碧儿睡哪里?"在庆远的时候,我睡里间碧儿睡外间,承和宫里碧儿也就住在我隔壁屋里。见这三间房间只有一张chuáng,我不由疑惑问道。   素娥姑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平日里在书房给碧儿搭个chuáng也不打紧,但皇上若在这过夜……"   我一听也明白过来,不免有点懊恼,也觉得脸微微烫起来,只好道:"那碧儿就和素娥姑姑一屋住吧。"   这时小沈子四人也整好了屋子过来,正好解我了的窘迫,急忙走回主厅坐下,叫他们四个过来说话。   "搬宫之后的训话虽然是历来的形式,说的也无非是那么几样,但听过后还是要好好记在心里的。"我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规矩站着的四人,"小沈子是自愿跟着我的,芷杏和怀梦,你们是我跟陈美人换来的,愿不愿意在我这里做?"   两个小姑娘听了这话就跪下了,芷杏先说道:"小主,奴婢们愿意。那日若不是小主帮着说qíng,奴婢们也许早就没命了。"怀梦也不住说:"一定好好伺候小主。"   我点头示意她们起来,又看向小福子:"你呢?"   "奴才愿意。"小福子的声音依旧听不出qíng绪,垂眉顺目。   "你们都愿意在我这里做事,我也就当你们是自己人了。平日做得好了有赏,做得不好肯定也是要罚的,这一点每个宫里都是一样的。做什么说什么都要掂量清楚,别给自己惹麻烦更别给我惹麻烦,要是闹出了什么大事,说句实话,我一个从六品的美人救不了你们。"接过碧儿递过来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我才继续道,"在我这,只要做事认真麻利,做人踏实规矩,也就可以了。若哪天不想做了,跟我说一声,也好换个人来。要是做出吃里扒外的事qíng来,也别怪我不留qíng面了。"   说完,我让碧儿给他们四人打了赏钱。   素娥姑姑这时开了口:"芷杏和怀梦从陈美人那里换过来的事已经报到上面了。小沈子,你晚些把你和小福子到延清宫伺候武美人这事报给福安公公去,记住了?"   小沈子应下后,带着四人收下银子磕头谢恩后也就出去了。   待他们都下去了,我起身对素娥姑姑道:"刚才那样说可以吗?"   "可以。"素娥姑姑上下瞧瞧我,又笑了,"武美人果真是和选秀女那时不一样了,这段日子经历了不少,人更加沉稳了。"   我暗暗舒气,素娥姑姑看起来并没有怀疑我不是她原来认得的那个武槿媛。那些训导的话,都是按着记忆从以前看过的宫廷电视剧里东拼西凑来的,没有什么问题我也算放下不少心了。   "姑姑,槿媛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正好,素娥也有些话想跟小主讲。"   我让碧儿在主厅看着,便和素娥姑姑一块进了卧室   等我在桌边坐下,素娥姑姑问道:"小主要说的是什么事?"   "姑姑也坐吧。"待她坐下,我便犹豫着怎么开口,想问的太多倒弄的自己一个问题都说不出来。   "素娥大概知道小主想知道些什么。"素娥姑姑拍拍我的手,"在宫里,知道的太多是危险,但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危险。宫里人际复杂,不搞清楚很可能得罪的人都不知道。我捡些大概跟小主说说吧。"   素娥姑姑在宫中已经经历了三朝,嘉晟十五年、她十四岁的时候入宫,在如今的太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的单秀英身边做事。当年年底,嘉晟帝驾崩,庆和帝登基,单秀英封后,次年庆和元年六月,弘熙帝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姬宁邑出生了。弘熙帝的生母并非单秀英,而是庆和帝的茗贵妃,她生下龙子后身体就一直欠佳,弘熙帝也被带到咏凤宫由单秀英代为抚养,熬到了庆和七年去世了。素娥在庆和四年被调去照顾弘熙帝,直到庆和九年庆和帝驾崩弘熙帝继位,六年后大婚,才被太后派去做了皇后的教引姑姑。   "一年前皇后不幸小产,素娥这个随奉左右的姑姑难辞其咎,因此向太后自请离开了咏凤宫。"素娥姑姑说到这里淡淡笑了笑,"虽然从前是在太后和皇后那里做事的,皇后前几日也找过我,但既然跟了小主,以后自然是一切先为小主考量,吃里扒外的事qíng,素娥不做的。"   素娥姑姑说得坦dàng,我对她又极有好感,也就不想怀疑她是谁安在我边上的眼线。听她说了这些,到是解去了我心中的一个疑惑,为何皇上和太后单秀英一点也不像,他们原本就不是亲生母子。   素娥姑姑又告诉我,太后所属的单家并非普通的家族。单秀英的父亲娶的是嘉晟帝的胞妹七公主,公主为单家生下三个孩子,长女就是如今的太后单秀英,老二是如今封了德亲王的单政,他就是当今皇后单苓的父亲,幺女嫁给庆和帝的弟弟豫亲王姬向明做了王妃。弘熙帝八岁继位,豫亲王、德亲王、殿阁大学士齐可善和太师王君实辅政。豫亲王是个闲散王爷逍遥惯了,齐可善和单家是姻亲关系,王君实孤单一人,说话分量远远不够,因此到了最后,朝中基本都是单家一派的人。弘熙帝今年十七岁了,名义上是亲了政,但要真正亲政还非常难。   "小主知道为何这三年选的秀女,封的品级越来越低?"   我摇了摇头,这个也是我之前好奇过的。   "因为秀女们的父亲兄长的官都不大。"   我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抬头看着素娥姑姑,姑姑大约也看出我已经明白,冲我点了点头。   单家是想继续专权。新进的宫妃没有后台,即使受宠家里也无法跟单家叫板,而且为了生存,宫妃们不得不向单家示好,她的家族也就跟着成了单家的党羽。   "所以,在这宫中……"   素娥姑姑正要继续往下说,我撇见窗户外头有个人影闪了闪,心道不好,莫非之前的话被这人听了去了。   "素娥跟小主说这些,也是为了让小主明白一些宫里的事qíng。"素娥姑姑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稍稍提高了声音,不重却也足够让外头的人听到。   我此时也回过了神,顺着她的话说:"素娥姑姑的意思槿媛明白。槿媛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那日在太后娘娘面前解释了槿媛的这个名字,虽有奉承之嫌,但却也是槿媛的真心话。作为宫妃,服侍好皇上,侍奉好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槿媛的职责。"   素娥姑姑对我笑了一笑,一边往窗外走一边说:"若是每个人都能像小主这么明白事理,皇后娘娘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今天怪热的,开开窗子透透气才好。"说完,一把推开了窗子。   此时窗外已经没有人了,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穿过了月亮门,不见了。   素娥姑姑叹了口气:"疏忽了,没留意到窗外的人。不过小花园里的门锁着,他怎么着也要绕到前面来的。"   我轻轻"恩"了一声,这搬过来的第一天,就有人来偷听了,以后怕也不好过。   许是见我有些呆,素娥姑姑过来握住我的手:"武美人,素娥说句实在话,宫里这地方,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想过安稳日子难得很。若想争些什么的,一步一步来;若不想争的,一旦在皇上跟前得了宠,别人也会来跟你争,那时候能把皇上推出去说别来琼荟楼吗?七年进宫的四个秀女如今少了一个,就是因为这个理。"   "姑姑,我明白。"我不由揉了揉额头,素娥姑姑说了很多,这么多信息要一下子消化gān净不是容易的事qíng。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个个陌生的身份,说是前朝,但前朝后宫什么时候有分离过?他们代表的势力会给我们这些低位宫妃造成什么影响?   "小主今日先休息会,素娥出去了。"   素娥姑姑走了后,我直接躺在了chuáng上,心里一团乱。   若得了宠,不向单家示好,我会度日如年。少了的那个秀女的qíng况我并不清楚,素娥姑姑也不想多说,但大抵能够想象,也许是死了,也许是生不如死。   正文 第十六章 中庸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huáng昏了,这才醒悟到,之前躺chuáng上想事qíng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起身一看,鞋子被脱下了,身上也盖了条毯子,大约是碧儿进来过了。   出去到主厅,就见碧儿在绣花。她抬头看到我,就起来给我倒了杯水:"小姐这几日累坏了吗?早上睡迟了,刚才又睡着了。"   "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也不到累。"   我刚答完,素娥姑姑就进来了。   "小主休息得可好?"素娥姑姑冲我一笑,走过来附我耳边道,"下午我问了在前院打扫的芷杏了,小福子一直窝在厨房那里,只有小沈子去了花园。小沈子后来急急跑出来,芷杏问他做什么,他说要去福安公公那里报他和小福子的事。"   我心里一紧,这个小沈子难道真是别人派来的眼线?   "小主放心。下午我们说的话就算传到太后皇后那里应该也不打紧,而且她们现在还相信我,要是召我去问话我说说圆也就行了。"许是见我皱起了眉头,素芳姑姑安慰道,"小沈子这奴才,以后盯着点就成,真踹了他得罪了他背后的那个,可能更麻烦。"   我听素芳姑姑说的在理,也就点头应了。   "倒是小主,该去见见柳贵人了。"   柳硕彦住的琼萃楼位于延清宫的西北面,有一条长廊一直通到浮星阁外边。我第一次去不认得路,素娥姑姑一边扶着我一边给我指路。   琼萃楼的宫女见我来了,匆匆行了个礼后,进屋去报了柳硕彦,过了一会才出来:"柳贵人请美人进去。"   "槿媛来给柳贵人请安。"我进了柳硕彦的寝房,来不及细细打量屋子,先欠身行礼。   "起来吧。"柳硕彦的声音较前几日有些沙哑,轻咳了两声,"怎么到现在才来呀。"   "搬完东西就过了中午了,猜想柳贵人可能要睡一会,便不敢来打搅,因此现在才来。"   "哼。"柳硕彦撇过脑袋去,幽幽道,"天天躺在chuáng上休息,怎么会还想睡呢。"   见她没有在意我,我才观察起她的房间来。明明是卧室却被她布置得像书房。墙上挂了几幅工笔仕女图,还有一副是落雪红梅的风景画,墙边放着一个书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   "怎么?武美人也喜欢看书?"   我急忙转过头去,柳硕彦正盯着我,不晓得是何时注意我在观察她的房间的。   "平日里看些做消遣的。不比柳贵人,博学多才。"   "这架子书都是我进宫的时候带进来的,早就读了好几遍了。宫里弄新书也不方便,武美人那里若有什么书,可否借我看看?"柳硕彦应该是真的喜欢书,说起书来,神色也和悦了不少。   "槿媛先看看柳贵人这里有些什么书,以免带来的书是柳贵人已经看过的。"   柳硕彦就点了点头,我就走到书架边抽出一些来翻看,发现各种类别的书都不少,最多的是诗词类的,再一看,婉约词占了八九成。书页空白处加了不少批注,粗粗一看,都是些伤chūn悲秋的qíng绪。心理暗暗摇了摇头,她真的很像林妹妹呢。   再回头,就见柳硕彦已经撅起了嘴:"武美人看书就是了,为何还要看我写了些什么!"   我听她的口气似有不悦,就将书放了回去,对她笑了一笑:"柳贵人的一手小楷写得那么漂亮,槿媛一时被吸引住了,请柳贵人见谅。"   柳硕彦听我夸她的字,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倒是会说话,在太后面前也是一张巧嘴,倒显得我们别的姐妹笨拙了。"   知她是在恼那日太后暗讽她的事,我一时不知怎么说,只好低下头。   "行了,我也差不多要用晚膳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我这些日子要养伤,你没事不用过来。"   我正不知怎么寻了理由回去,听柳硕彦这么说,自然是行礼出来了。   回到琼荟楼时,碧儿已经把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准备好了。吃过晚饭洗了个澡,就想早早休息了。   太后那里的请安是初一和十五,皇后也说只要在初十、二十和三十去宁凤宫,所以第二天一早没有什么事qíng,心想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果不其然,早上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小沈子和芷杏怀梦在院子里聊天,却不见小福子的人,我一问,才知道又去了厨房了。素娥姑姑在指点碧儿刺绣,我坐在椅子上开始想,以后的每一天有什么是我能gān的。   琴棋书画女红,乐器我只简单学过一点琵琶,但这屋子里没有,让小沈子去弄一把回来也不妥,现在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有什么动静,先安稳着习惯了再说,而且也不知道原来的武槿媛会不会琵琶。棋,我大概只能和自己下下五子棋了。女红会一点,仅限十字绣和不织布。剩下的书画,还是练练字比较适合。   之后的两天,除了去后头的小花园透透气喂喂鱼,别的空闲时间就窝在书房里练字,曾经因为念书而中断的书法学习,如今倒是有机会重新捡起来了。   小沈子的人脉广,每天huáng昏都会带回来不少消息,关于各个宫里的。听他说这两天都没有什么qíng况,我让他留意了云臻的事,他回我说挺不错的,还是经常去薛晓筱那里做客。   那日晚上正打算休息,素娥姑姑进来了。她过来低声对我说:"小主,从日子看,皇上这几天会接触一下四位美人。据素娥所知,皇上对小主的印象不错……"   "姑姑,有一事我一直没有问。"我看向素芳姑姑的眼睛,道,"选秀那日福秀殿上,皇上可有问过我名字的含义?我又是怎么答的?我那日太慌了,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事其实素娥也不是很清楚,那日我们都是站在殿外,只有待选的秀女可以进去。但后来听人说起来过,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我这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若没有本能反应一样的冲口而出,说不定就弃了,不用进宫做这个美人。   "若是侍寝的事,小主不用太担心。"   虽然素娥姑姑猜错了我烦恼的事qíng,但对于她下面会说的话我还是非常好奇的,侍寝难道是不值得担心的事qíng吗?   "皇上的心思原本就不在后宫,在皇后小产后,为了给死去的孩子积福,告上天说将半年不召寝后妃,当月进宫的柳贵人她们也只能见见圣颜却得不到圣眷。如今都一年了,皇上也没有让谁侍寝的意思,连皇后那里都不留夜。"   我听完才恍然大悟,难怪去年的四位秀女过了一年都没有晋过位,因为她们没有侍寝过。听素娥姑姑的口气,恐怕一开始也不会召寝我们四人里的任何一人。   我稍稍安了些心,素娥姑姑却又说:"但就像之前说的,皇上对小主印象不错。召不召寝都是皇上的意思,素娥猜不准的。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毕竟十七岁,年轻气盛,若真中意小主……因此,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的。"   "不让我侍寝最好。"我咬了咬嘴唇,"要真侍寝了……姑姑,我在这宫里就想求个中庸呀。"   素娥姑姑轻轻摇摇头:"小主这样的人,想要中庸,难啊……"   我知道素娥姑姑说的是实话,不免对之后几天的日子提心吊胆起来。   正文 第十七章 逐饵   轰隆隆——   我从chuáng上直直坐起身来,还没缓过神,窗外又是一道白光。心下一惊,急忙伸手去捂耳朵。刚捂上,就是一声巨大的雷响。   穿越了之后,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雷雨,不由有些慌。除了雷声外,还有大雨声,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chuáng点蜡烛,隐约听见门开了,一个人走进了正厅。脚步声被雨声盖着,听得并不清晰,我甚至想是不是听错了,深夜里有谁会来?   "小姐,是碧儿。你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才镇静下来,碧儿一连说了好几遍,又过了一小会,才拿着一个蜡烛台进来了。   "小姐果真醒着。我就担心你醒了听见外间有动静会吓着,一遍遍喊你。"碧儿把蜡烛台放在桌上,坐到了chuáng边,"这么大的雷雨,小姐肯定睡不好,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碧儿只穿了亵衣,看样子是被雷声吵醒后直接来找我了。衣服有几处已经被雨水打湿,头发上也湿漉漉的。   "先擦擦gān,拿件我的衣服换上,别着凉了。"外头依旧雷声不断,可有个亲近之人在身边,倒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换好了跟我一块睡吧,这么大的雨,也别回去了。"   等碧儿换好衣服熄了蜡烛上chuáng来,我又问:"几更天了?"   "快四更了。小姐也睡吧。"   我再醒时天早就大亮了,碧儿已经起了,并不在房内。我开口叫了一声,碧儿便领着芷杏和怀梦进来替我更衣梳妆。   这一日原本是十分平静的,雷雨过了,空气湿润且凉慡,让人不禁有了份好心qíng。到了下午,地也gān了,碧儿她们在院子里踢毽子,一片欢声笑语。小福子在厨房里炖汤,听说加了能压惊的材料,晚上就能吃了。我也没有去书房,和素娥姑姑一块在院子里聊天。小沈子一人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杂物室。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沈子跟送晚膳的公公一块进来了,之前不晓得是说了什么,小沈子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等那位公公走后,小沈子轻声和素娥姑姑说了些什么。素娥姑姑笑了下,回了几句后,小沈子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我满心疑惑,便问:"怎么了?"   "是有件事,我让小沈子出去打听打听清楚,再来报小主。"素娥姑姑看起来并不着急慌张,将筷子递到我手中,"小主先吃饭,再过个把时辰,肯定会有个准信的。"   我见素娥姑姑如此镇定也就放下了心,此时小福子正好端着热汤进来,香气扑鼻,我也就顾不上猜测,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福子炖的汤清淡不腻口,非常对我的胃口,忍不住多喝了两碗。又让小福子给大伙都分一碗,昨夜的雷雨恐怕是吓坏了不少人。众人谢了恩端着碗站在一边喝,都是小口小口的,连小福子喝汤都比我文雅,不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我现在的行为举止虽然比穿越之前规整了不少,但从一个古代小姐、皇帝嫔妃的角度上来说,是一点也不够。   一个时辰以后,小沈子就回来了,小眼睛转了转,行完礼后却没有继续说。素娥姑姑让其他人出去后,小沈子才道:"皇上下午去了毓灵宫了。"   根据小沈子的打探,今儿个一大早,温依雪就请了太医,说是刚满周岁的温玉帝姬被雷雨吓得不轻苦恼到了天亮,还发烧了。晚膳之前,皇上去了毓灵宫看望帝姬,然后下令今晚毓灵宫加菜,他要在那里吃晚饭。除了温依雪,作陪的还有同住在毓灵宫的徐秀儿和陈霖韵。结果饭局上,温依雪和陈霖韵闹得不是太愉快,皇上因为还有政事未了已经回御书房了。   我听完一愣,转头看了看素娥姑姑。姑姑对我点点头,看来我们昨日的猜想应准了,皇上开始接触新晋的秀女了。   "小沈子,辛苦你了。小福子下午炖了汤,厨房里给你留了一碗,晚饭也留在那里,自己热热。"   小沈子应了声下去了。   我让素娥姑姑搬了把凳子坐下来,问:"小沈子说的这些可信吗?"   "应该错不了。这事现在应该已经是全宫皆知的了,小沈子没必要为了这个骗我们。"素娥姑姑拍了下我的肩,"小主莫要急,这事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的,不用慌神。"   按照我和素娥姑姑的推测,温依雪是借温玉帝姬生病这事,想请皇上去毓灵宫看看她。皇上顺水推舟,正好以此为理由去了毓灵宫。但温依雪没想到,皇上探望完帝姬后就说要和宫里的几个嫔妃一起吃饭,心里肯定不高兴了。陈霖韵那么个冷冰冰的脾气,温依雪也不是什么好xing格,前几日两个人不可能没有摩擦。皇上为了探探陈霖韵的品xing,用晚膳的时候怕是多聊了几句,温依雪原就有气,出言嘲讽也是能够想象的。陈霖韵一定是不依不饶,最后闹得一拍两散。这些推测虽然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但估摸着也能够八九不离十。   素娥姑姑稍稍摇了摇头:"那个陈美人啊,同住一个宫,自己也没有得宠,就这么得罪温贵嫔,之后的日子怕是……"   听了这话,我心中划过一丝不安的感觉。突然就想起了素芳姑姑找我夜谈那日,她看着小沈子捡回来的珍珠粉和茯苓糖,说陈霖韵"在宫里终是留不久的。"我莫名地就觉得浑身有些发凉,这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小主这几日也想想,皇上若来了,要说些什么,要给皇上一个怎么样的感觉。"   "姑姑觉得我应该怎样?"我抬起头看着素娥姑姑的眼睛。   素娥姑姑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反而是认真地看着我:"这是小主自己该想的事,不是素娥可以帮忙拿主意的。无论小主做什么决定,争也好,不争也罢,素娥都会站在小主这边。"   我点点头,笑了。   翌日是个yīn天,空气却闷得人喘不过气,我索xing走出琼荟楼,在延清宫内一片湖水上的廊桥内坐下。这廊桥曲曲折折,一头对着宫门口,一头连着浮星阁,再过去,就可以绕到柳硕彦住的琼萃楼。湖水碧绿,中央有几株残荷,水中养了不少锦鲤。   我一边想心事一边喂着鱼,没注意到四周的动静,等听到有人请安才回过了神,一回头,就见方和珞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方太医怎么在延清宫?"   "臣刚给柳贵人诊完脉,顺便换换脚上的伤药。"方和珞说到这里顿了一会,抬起眼盯着我道,"武美人可是在喂鱼?现在是新晋美人们最紧张的时候,武美人真是好兴致啊。"   方和珞的眼神极为大胆,却没有任何轻薄之意,更多的是一种探究,让人察觉不出他究竟是好意还是敌意。   不晓得方和珞怀着怎样的心思,我gān脆转了一个话题:"柳贵人的伤如何了?"   方和珞见此也没显示出不悦,只是微微扬起了唇角:"伤筋了,一动自然是会痛的。臣那日在皇后娘娘那里也说了,要大好恐怕需要些时日。"   "辛苦方太医了。"如此说完,我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方和珞又没有走的意思,我只好转过头去继续给鱼儿扔饵料。   "武美人可知道一件事?"见我回头,方和珞又道,"鱼儿追抢饵料并非因为它们饿了,明明已经很饱了,但看见饵料,还是会一窝蜂地上去抢,直到撑死。鱼儿很笨呢,有时候人也不比他们聪明。"   待说完了,方和珞便走了,留下我一人坐在那里一脸复杂表qíng。   方和珞是拿这些鱼儿在比后妃,只要有往上爬的机会就会争个你死我活,因此丧命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说这些与我听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些的?我根本弄不明白这些。   惦记着这事,中午饭也没有多少胃口。素娥姑姑听说之后,脸色也变了一变,却没有说什么。   到了傍晚,小沈子急冲冲进来了,报道:"皇上在月畅园呢,奴才听说萧美人和云美人已经去了,小主要不要也赶紧换件衣服过去?"   我呆了下,看向素娥姑姑,心里想着这到底唱的是哪出!   -----------------------------------   正文 第十八章 皇上的算盘   -----------------------------------   除了小福子不在,别的人此刻都聚集在正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看着我。   我也有些慌神,半响没说话。   此时怀梦着急了,道:"小主,要不我们也去吧。萧美人和云美人都抢在前头了。"   旁边的芷杏拉了怀梦一把:"说什么呢。小主这么急匆匆地去了,不是自掉身价嘛!"   怀梦还要再说,我对她摆了摆手:"两个人都别争,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考量。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该说的。"   芷杏显然是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低下头不再说话。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掉身价一说要是传到了延翎宫,肯定是要惹了萧吟的。   被她们两人这么一争,我脑袋突然清楚了不少,对小沈子道:"你也别急,把知道的qíng况慢慢说出来。"   小沈子应了一声,开始把事qíng将了出来。   原来,他一下午都在延清宫门口和柳贵人那里的小明子聊天,就在刚才,柳贵人那儿的另一个太监急急忙忙从外头跑回来了。小明子问那人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那人急道,刚才在月畅园遇见了皇上身边的德和公公,说是皇上等下要来小憩片刻。他一听完就赶着回来了。小沈子因为不确信,又急急忙忙往月畅园跑想探个究竟,到了半路就撇见了萧美人和云美人也正在往园子里赶,因此就回来报我了。   我明白了个大概,又追问道:"除了那两位美人,别的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平日里会在月畅园活动的宫人也就只有我们延清宫和隔壁延翎宫的人了。另外几个宫离得远,一般不会过来,所以这事,目前也就只有两个宫的人知道了。姜才人听说是睡着午觉还未醒,柳贵人那里,是脚伤着想去也去不了。"   我咬了下嘴唇,将所有的事qíng努力串成一条线,来来回回想了几遍之后,终于想明白了。   皇上是冲着我们三人来的。就好像他昨日见陈霖韵借的是看望帝姬的名头,今天他想见我们三人也同样不明着说,让德和公公放出口风来,等着我们去月畅园。到时候要装出偶遇皇上的是我们,他想聊天就聊几句,不想说了转身走了就是。既然皇上打的是这么一盘算盘,我又何必傻傻去撞枪口?   萧吟也不是笨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莫不是急功近利,才根本没有去细想这事?云臻一定是被萧吟以逛园子之名拉去的,一个人去"偶遇"皇帝,可能是大胜,也可能是完败,萧吟不会赌这么大,好歹会留条路。   想到这里我也就有了计较,对小沈子道:"我不过去了。你再去趟月畅园,看看有什么进展没有。"   听我这么说,所有人都神色一变,但谁都没有多说,各自做该做的事qíng去了。   小沈子没一会就回来了,说皇上和萧吟云臻说了会话之后就走了,具体说了什么,他站得远了听不见。萧吟她们回延翎宫时,表qíng上也看不出什么。小沈子悄悄跟到了延翎宫门口,就听见里头姜才人在嘲讽萧吟,估摸着应该是姜才人并没有得到过qíng报,萧吟又只拉上云臻没有转告她,因此在不满。   我挥手让小沈子下去,问素娥姑姑说:"姑姑,今天这事,算是对了还是错了?"   "小主,宫里的事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对和错呀。"素娥姑姑按着我的肩,"今天去了不是什么好选择,没有去,以后也躲不过。总是要见到的,能躲到什么时候?"   我一听心里顿时一沉,素娥姑姑说的在理,四个美人他总是要都接触一遍的,我躲也躲不掉。早知道今天还是去了,让皇上觉得我是一个存心讨好他的人,以后说不定就对我避而远之了。   只是,若说接触,之前在月畅园里我也与他说过几句话,不晓得那个能不能当做顶替,让我过了这一关?   当然事qíng并不如我所希望的。   第二天下午,一个老太监来了延清宫传旨,说皇上一会就过来了,让我先准备着。我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素娥姑姑很冷静,问道:"贤公公,皇上可还有什么jiāo代?"   贤公公笑了:"素娥你也莫紧张,杂家老实跟你说,皇上没有翻谁的牌子,只是来坐会儿。你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日子也不少,皇上的意思你还不能揣摩揣摩?"   素娥姑姑连连应声,看来这位贤公公在宫里绝非等闲人物。   "好了,杂家还要去趟柳贵人那里。"   贤公公一走,碧儿她们就进来帮我换衣服。见皇上不能穿得太随意,素娥姑姑帮我挑了一件湖蓝色的宫装,碧儿手巧,负责梳头。我不知道这个头型的名字,但效果却让我很是满意,整个人看起来jīng神了不少。   等全部准备好了,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小沈子进来报,皇上快到了。   等我到了延清宫宫门口,就见柳贵人已经在了。我欠身行礼,她并不搭理。我再一看她的脚,还包着药呢,真是难为她了。   我犹自出神,身边之人已经三呼万岁,我赶忙要行礼,却反应过来柳硕彦还未行礼。按规矩,我一个美人是绝对不能抢到她这个贵人前头去的,一时只好傻愣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柳硕彦争开了身边宫女的搀扶,小步上前,最后几乎摔到皇上身上去。只听她幽幽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脚上有伤,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起了一身疙瘩,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们。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用手捂上耳朵,他们的对话我依旧要听着。   "柳贵人脚伤未愈,你们怎么也不扶着点。"是皇上的声音,"伤筋动骨一百日,柳贵人脚伤大好之前,就不用行礼了,皇后和太后那里也是,都免掉吧。"   "臣妾谢过皇上。"柳贵人的声音里透着些喜气。   "还是应该多休息。扶柳贵人回房间去躺着。"   我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解决了柳硕彦,吃惊地抬起头,见柳硕彦边上的几个宫女上去扶她走了。柳硕彦走之前还非常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晓得应该回应她一个怎样的表qíng,只好把目光移开。   "臣妾给皇上请安。"柳硕彦走后,我终于把安给请了。   皇上也不看我,只是道:"我去浮星阁坐会,你们不用跟着,武美人陪着就行了。"   我几乎是硬着头皮跟上去的,走在廊桥上,我真想甩自己一个耳光,昨天就该去月畅园的,宫里传起来,是我和萧吟云臻三人去见皇上,而不是皇上今天来延清宫见了我,况且今天还是独处。   正文 第十九章 对弈   ---------------------------------   浮星阁一大半是造在水上的,打开窗后阁内会有一股水汽,整个房间也跟着凉慡起来。   皇上看起来对浮星阁的构造很是熟悉,进到侧厅便打开了窗。那窗正好对着风口,微风夹杂着湖水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见皇上在软榻上坐下,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走到桌边拿起茶壶道:"皇上稍坐一会,臣妾给您沏茶去。"   "不用,我不渴。"皇上指了指架子,说,"上头放了棋盘和棋盒,陪我下一会。"   "臣妾对棋只是略懂规矩,并不jīng通,怕扫了皇上的兴头。"   皇上听了却是笑了起来,浅浅的:"无妨,就是玩玩罢了。"   皇上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在推脱,只好取下棋盘,拭去上头的一层薄灰,摆放在榻中的小几上,又拿了棋盒,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将黑子推到我面前,皇帝道:"你执黑先行。"   开始下棋后的几十手之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占了一角布阵,他不来管我的黑子,我无暇顾他的白字。   我一直在想,所谓的接触,总不会就是一言不发地下一盘棋吧。虽说从棋风中能看出人心里的想法,但就我这水平,他看也是白看的。   况且,我还有一点最为不解,从我第一次在月畅园中见他到现在下棋,这三次我从没有听他自称"朕"过,一概都是"我"。记得素芳和素娥两位姑姑都说过,这位皇上八岁登基,如今九年已过,怎么还会没有养成自称"朕"的习惯?   想到这里,我悄悄抬眼去看对面之人,却发现他也在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心里一惊,手中的棋子差点掉到地上。皇上丝毫不在意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反倒是对我笑了下。我更加琢磨不透,只好低下头继续看着棋盘。   又过了十几手,皇上突然开了口:"我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提到你了,说你聪明伶俐,她很是喜欢。"   皇上的这番话听不出口气,说得极为平静,如同是在扯家常,但我也知道这并非什么家常。   我又抬起头去看他,他的表qíng依旧温和,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一双黑眸子看着棋盘却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一枚白子执在右手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地翻着。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夸奖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臣妾资质平庸,是太后错爱了。"   皇上翻动白子的动作顿了一顿,看着我说:"武美人机智、善言、能让太后开怀大笑,又怎么会平庸呢,会是太后错爱了呢?"   我心里叫苦,知道那日急中生智应付太后的那番话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错爱一词用得也不恰当,赶忙起身跪下,故意顿了一顿,装作懊恼地说道:"皇上,臣妾这就又说错话了。还是皇上厉害,一下就能抓住臣妾话里的错,在皇上面前,臣妾又怎么敢称机智聪明呢。"   我俯身跪着,一动也不敢动。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但他更是天下的君王,今天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因为皇上真的生得温柔,让我有一种错觉,忽略了他是万人之尊、高傲在上的天之骄子。   在咏凤宫里说的话会传到皇上那里,那今天我和皇上说过什么也就有可能会传到太后那里,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说得百转千回。我努力地想成为这个宫中的局外人,但事实清慡地摆在面前,我这个念头根本是泡沫,是不存在现实中的。   思索半响,我才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叹息,然后一双手将我扶了起来。   "下盘棋居然跪到地上去了,太后夸你几句你跪我做什么?"皇上在笑,连眼睛都是笑着的,如同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温暖,仿佛刚才的惊心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我正惶惶然不知道说什么,阁外头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   "皇上,太后娘娘似有染了风寒,刚请了太医过去。"这个声音我有印象,是那日月畅园来寻皇上的那个太监的。   皇上放开了扶着我的手,对着门口道:"知道了,我就过去。"说完,又低头对我说,"这盘棋,我们改日再下。"   我行礼恭送他出了浮星阁,颤着身子坐回到软榻上,那种惶恐不安的qíng绪依旧包围着我,无法逃离,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皇上那双眼睛。   就如素娥姑姑告诉我的一样,前朝后宫都在单家的把持之中,外戚专权,他一个少年君王举步维艰,他一定是恨着单家人的吧?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来宫中不过几日,能弄清楚的状况太少,而发生的状况又太多。眼下,我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皇上与太后、与单家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牵连的着是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后宫的嫔妃们。   我只想平静度日,可身处的就是斗争的中心,逃不掉躲不开,在两股势力的夹fèng之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才是我活下去的办法。若是偏向了一边,那另一边迟早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刚才的那一番话中,我努力想表明我的立场,我想皇上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扶我起来。单家我不帮,却也不对着gān,有时却不得不做出依附之势,但对皇上不利的事qíng我也不会做。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一抬眼便看见小沈子晃身进来了。   "小主,小主。"小沈子看上去有些急。   "什么事qíng这么慌张?慢点说。"我示意小沈子缓缓气。   "小主……"小沈子跪着顺了顺气,说道,"刚萧美人派了人过来,说今天下午她和云美人在延翎宫学包了粽子,这会儿要请小主过去尝尝。"   "哦。"我点了点头,想到若是云臻请我吃粽子,那也没什么可多想的,但若是萧吟的话,那就有些意思了。皇上刚去咏凤宫看太后,她便派人来了,时间上已经是一大巧合了。   回房整了整衣服,我带着碧儿去了延翎宫。碧儿听闻要去延翎宫径自开心了好一阵子,我知道这是冲着喜儿去的。   "武姐姐,你可来了。"我刚到延翎宫,云臻就迎了出来,亲热地挽起我的手臂往里走,一路依旧絮絮地说个不停,活像一只小麻雀,"好几天没有好好和武姐姐聊聊天了,今天本来想找武姐姐一起包粽子的,可没想皇上哥哥去了姐姐那里。"   "也没什么,不过聊了两句。"我缓缓笑道,"皇上哥哥?"这叫法,也只适合云臻。   "是啊,那日萧姐姐找我去逛月畅园遇到了皇上哥哥,我觉得他好亲切,像是我奶娘家的哥哥一般……"云臻这么说道,我急急拿帕子挡住了她的嘴巴,把皇上这万盛之尊拿来与普通百姓比,可是大不敬的话。   "姐姐捂住我嘴巴做什么!"云臻不解地嗔道。   我刚要解释,却已经来到了延翎宫的主殿玥璇殿,正中桌子上放着几个碟子,上面摆着粽子还冒着热气,旁边一字铺开几个小碟,剩着沾吃粽子的佐料。姜岚和萧吟一道站在殿门口正等着我。   我上前去,拉着云臻给姜岚请了安,又对萧吟笑笑。   "武美人来了,"姜岚看着我一笑,转身道,"既然齐了,我们进去吃粽子吧。"   我看着姜岚的背影,却深深困惑她刚才的笑容,昨天皇上游月畅园的事qíng不是和萧吟闹不愉快么,今天这么快就和好,坐在一起吃粽子了?我心里很明白,这绝不是请我来吃粽子的,她们感兴趣的,是皇上与我在浮星阁究竟说了和做了什么。   -------------------------   这一章删删改改了几遍,快抽风了……   对弈部分的对话还是不够满意啊》《   正文 第二十章 风生水起   姜岚坐到了上位之后,我们才陆续坐了下来。萧吟坐在了她的右边,云臻反拉着我坐到了姜岚的左边,自己坐在了下位。应该说云臻只是无意,但这个位置却是最难受的。左面是姜岚有意无意的打量,对面是萧吟的浅笑脸庞。   她们让我有种在荒漠黑暗中,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人的感觉。就好像饥饿的野láng守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正寻着一个好机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颈,溅上一地的血,然后填饱它们的肚子。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敏感过度。但生活在这宫里,让我不得不敏感起来。说白了也就是因为这里是君王专制,不像现代生活,要是和人有了矛盾口角起了争执,也就吵了散了以后各不相gān;严重些就是看到两个泼妇在街上对骂互相扯头发。但是这里不一样,稍不留神你就可能被人暗算,不是整你个遍体鳞伤,就是让你一死一了百了。   "怎么?武美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姜岚忽然出声,放下了手里的银色筷子。她见我回神后就有笑道,"莫不是心还落在皇上那里吧,这样子可要好好被我取笑一番了。"姜岚的语气温和,笑意也很柔,眼前的人让我很难想象到她和萧吟闹脾气的画面。   "不,我只是在想姐姐们和云妹妹怎么会有兴致包起了粽子来吃?"我笑了笑,故意装作不解地问道。在我穿越来的地方有关于十二月份做什么事的童谣,小时候奶奶常常念起,我就背下来了。那里面唱的是"五月白糖温粽子,六月吃饭扇扇子,七月西瓜吃芯子,八月月饼嵌馅子"。而眼前,八月吃粽子唱得又是哪一出?   听我这么一问,姜岚轻轻嗯了一声,把目光落在了萧吟脸上。萧吟一笑,故意装出一副生气样子,看着云臻说道:"还不是因为这个馋嘴妹妹!"   云臻一愣,急道:"萧姐姐莫要生云臻的气啊,云臻不过向来是喜欢吃的。"   "萧姐姐在逗你玩呢。"我拍了拍云臻的手背,说道,她这才放心地吁出一口气,继续吃起了粽子,还不忘赞叹着好吃。   云臻是把筷子cha在粽子中间,整个儿的咬。姜岚和萧吟看云臻这副吃相,忍不住笑了笑,也继续吃起了粽子,都是小心翼翼地拿筷子弄下一小块再蘸点糖吃的。我一边依样画葫芦,小口地吃着,心里已经大约明白了今天的qíng况。也就是云臻嘴馋,想到了吃粽子,姜岚和萧吟得到了皇上与我单独在浮星阁的消息恐怕是坐立难安了,然后有了云臻这一念头就刚好顺水推舟得来了理由。   云臻是独自吃的开心,我和姜岚、萧吟三人却是各自怀着心思。   沉默了一小会儿,姜岚放下了筷子,像是吃饱了。她一搁筷子,萧吟与我也就停了下来。   姜岚看向我问道:"武美人可吃饱了?"   我点了点头,应道:"姐姐们和云妹妹的手艺真好。不过这粽子是好吃,但天气热还是少吃点的好,免得吃撑着了胃。"   "是啊。"姜岚往后靠着椅背,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把扇子,轻轻摇了起来,姜岚本来就生得貌美如仙,举手投足间也都是韵味十足,一不小心就会叫人移不开眼睛。只是这样的人皇上竟没有在意?这究竟又是为何?   "武美人?"姜岚嘴角微微上扬,向我道,"在看什么?"   "姐姐莫要笑话我,"我回了个笑,"槿媛正看着一个大美人。"   "呵。"姜岚被我这么一夸,笑了出来,说道,"果然是太后喜欢的人,武美人的口才真是了得!"顿了顿,她又说,"生得美丽又如何?说来还是羡慕妹妹你啊,才入宫几日便与能皇上独处,这是何等好的待遇啊。"   "姐姐莫要多想,槿媛不过与皇上下了副棋,才一会儿便有公公来报说太后凤体欠安,皇上就走了,也没有什么。"我嘴上笑着,心想道,虽然拖延了一会儿但还是把她们想知道的给问了。这才是今天粽子宴的主题吧。   "是么?"姜岚闭了闭眼睛,又看着我道,那目光虽温和,但总感觉要把我看穿般的,"皇上的棋艺jīng湛,我也曾有幸与他下过一回。倒是皇上这个人稳重,下棋的时候都不会说话,武美人可注意了?"   我心里一惊,这才叫深藏不露。这样的话术这样的笑,让我后来每每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   "是啊,"我笑着点点头,"皇上只问了我会不会下棋,我说会一点,他便与我下了。一直到公公来叫的时候,都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与我那时候的qíng景一模一样呢。呵呵。"姜岚收起了扇子,道,"好像吃了粽子有点撑了,我去散步一会儿,武美人也早些回宫吧,明儿个是第一次初十见皇后娘娘,可不要忘了啊。"说罢,领着丫鬟出去了。   姜岚走后,我抬眼看了看萧吟,她的脸上已摆出了困倦之色。果然,姜岚前脚刚走没多久她也就说自己累了先走了。那时在承和宫谈笑的qíng景似乎已经神速地淡去了。   我坐着与云臻小聊了一会儿,也就是随便扯了扯这几天的闲事。再算了算时间,约摸碧儿和喜儿也聊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延清宫了。   第二天一大早碧儿就进来了,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像只木偶一样由着碧儿她们将我打扮好,没有吃早饭,跟着素娥姑姑出了宫。   呼吸了几口清晨的空气,我才稍稍缓过些jīng神来。一路走到宁凤宫门口,远远就见已经立着不少人了。我走到跟前,一个个行礼问了安。云臻和萧吟都还没来,陈霖韵站得跟大伙站得有些距离,扫了我一眼,并不理睬。我也不想去自讨没趣,打算和素娥姑姑一块一旁站会。   "武美人看起来没什么jīng神呀,难道是这些天累着了?"曹宝珍边说边走到我边上,一块过来的还有温依雪。   "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啊,莫不是昨天见了皇上,把魂给飞了吧。"温依雪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我颇有些尴尬,这两个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话里都带着刺。素娥姑姑此时是cha不上话的,我只能靠着自己来。正想着要说些什么,祥安公公出来说皇后让我们进去候着。温依雪和曹宝珍听了也不再管我,带头走进了宁凤宫。   坐下没多久,云臻她们也来了。云臻似乎对上次在宁凤宫长跪的事qíng还有些惊恐,向嫔妃问安之后就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多话。   又过了一会,皇后才出来。我跟着众人欠身行礼,皇后由祥安公公扶着,在凤椅上坐舒服了之后才挥手让我们起来。   "这几日妹妹们过得可还好?新晋的四位美人,宫里的日子还习惯吗?身边的奴才要是有哪个不听话的,等下记得告诉祥安,让他给换个利索的。"   皇后这些话虽都是问句,却没有一个人回答。这些都是形式化的问题,皇后问过,我们听过,也就算是完了,并不会有人去回答。   "武美人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不会是病了吧?"皇后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怕是刚入宫有些水土不服了,记得要让太医看看,好好调养调养。"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拜了一拜:"臣妾谢娘娘关心。"   "妹妹们都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身子不仅仅是自己,更加是皇上的。都是要伺候皇上,生育龙子的身体,不养好了怎么行?陪皇上聊天就累着了,那侍寝之后是不是就要起不了身了?"   皇后的话摆明了是讲给我听的,可她的意思决不是什么让我养好身子,这话里句句都加带着嘲讽。坐下皇后下手的曹宝珍gān脆冷笑着给了我一个眼刀子。   "说起来柳贵人好好一个美人胚子,天天都是病怏怏的,之前还摔伤了腿,真是让本宫替她难过。"皇后顿了一顿,"大家都要记得调理好自己的身子,莫再让太后和本宫担心了。"   所有人齐齐应了一声,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笑了:"眼看着就要中秋了,团圆的好日子,宫里人也该热闹热闹了。就按照旧制来,摆一席,请了皇上和太后,大伙吃顿团圆饭。"   皇后说完,又扯了一些零碎的事qíng后,就让我们散了。   出了宁凤宫就见素娥姑姑站在墙下等我,她走过来轻声对我说:"小主,回去了。"   等回到琼荟楼,素娥姑姑才对我道:"小主,素娥在皇后身边伺候过,皇后会说些什么,还是大抵能想的到的。毕竟,昨天皇上来了延清宫,又让小主陪着在浮星阁坐了会,在她们眼里是一件大事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步步小心才好啊。"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我抬头看着素娥姑姑,"只是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搞清楚。萧吟她们难道没有被皇上问那样的问题?"   素娥姑姑微微一怔,皱着眉头道:"皇上问了什么?"   "姑姑猜不到吗?"   "哎……"素娥姑姑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素娥猜的那个,皇上恐怕真的是只问了小主一个人。皇上也是为了确定一些事qíng啊。"   确定些什么事qíng?   这个问题我没有问,我知道素娥姑姑不会给我答案。我忽然又想到了素芳姑姑,她曾说过我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类型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是毛骨悚然,皇上若对我真有好感,他想确定的大概就是我会在他与单家之间处于一个怎么样的位子。他有心接近我,是会让我到他的身边,还是会使我去向单家?   皇上想知道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件事qíng吧。那我表明的不偏不倚的出事方针,不晓得能不能让他放弃接近我,要是能,就是我的大幸了。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中秋   -----------------------------------   到中秋之前的几天,跟前几日相反,突然就平静下来了。仿佛原先的明涛暗涌都消失了一般,每天都过得非常平静。我却放不下心来,总觉得这样的平静里隐隐透着不安定,bào风雨前的平静,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   也许是素娥姑姑有过jiāo代,碧儿她们并没有对我与皇上的独处表现得特别关心和喜气,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   十四日夜里,咏凤宫传来了话,说是明日夜里有的热闹了,早上就各自好好休息,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十五的整个下午都花在了沐浴梳妆上,刚准备妥当却突然下起了bào雨,宴会不得已推到了第二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我的家乡,中秋都是过十六日的,宫里这样的安排,让我的思乡之qíng更加的难以压抑了。   碧儿一边替我梳头一边道:"小姐,碧儿知道你想老爷、夫人和少爷少奶奶了,但等下宴会上可不能有这样的表qíng,真要难过,等回来了再难过。"   我努力对碧儿笑了笑,qiáng迫自己安下心来。中秋之宴,会有些怎样的事qíng都是我现在猜想不到的,只能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去面对了。   我问过素娥姑姑是否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她只是说,按照惯例就是让四位新人各自表演一段。我苦恼了很久都不晓得要表演什么,最后gān脆破罐子破摔,唱段越剧,管他们听不听得懂。   宴会摆在了月畅园,虽离延清宫很近,我也不敢去得晚了。估摸着时间过去,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云臻坐在温依雪边上,正在逗一个小婴儿,见我来了就冲我招手。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却见温依雪也冲我招了招手,无奈只好走上前去。   "臣妾给温贵嫔请安。"   温依雪露出了少见的和善笑容:"武美人来了?是第一次见我们温玉吧,这丫头见人就乐,今天开心得不得了。"   我低头去看她怀中的温玉帝姬,奶生生的一掐就能滴出水来。我也不禁喜欢起来:"帝姬长得可真俊俏。"   "是啊,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王孙公子呢。"温依雪握了握帝姬的小手,"温玉可是皇上的心头ròu,咳嗽一声都是大事。"   我当下明白了温依雪叫我过来的原因了。都说母凭子贵,在皇上只有一个子嗣的qíng况下,作为帝姬生母的温依雪又怎么能够不平步青云?进宫两年,从小仪连升五级到了贵嫔,可见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了。   "帝姬这么可爱,不仅仅是皇上和温贵嫔,我们这些人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看看云妹妹,都乐成什么样了。"我笑着对温依雪道,"听说前几日的雷雨把帝姬给吓着了,现在可还好?"   "太医说,已经无碍了。"   此时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温依雪炫耀的意思太明显,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好在一个太监来通报说太后和皇后快到了,我才和云臻一块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等皇上也来了之后,这中秋家宴才算正式开场了。各色菜品不少,有点压抑的气氛导致吃起来没有什么味道。除了邻座的人偶尔低声说上几句外,可以说是静悄悄的。大家都收着心思,也没人去欣赏歌舞。直到温玉帝姬的一声哭声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帝姬这一哭,温贵嫔就急了,忙从奶娘那里抱过来亲自哄了一会。   "夜里凉,温玉的病刚好,小心别又再冻着了。"皇上偏过头去看了看,又说,"等下让奶娘抱回去休息。"   皇后挥手让舞姬们下去,道:"这些歌舞看多了没意思,还是让我们的四位新美人给大家来点有新意的才好啊。"   我心下一沉,不愧是惯例,不晓得萧吟她们会表演些什么。   等奶娘将温玉帝姬抱走后,萧吟第一个上场,架起古琴,一曲《梅花三弄》。不懂古琴的我也不禁如痴如醉。奏完后她起身盈盈一拜,脸上也难掩得意之色。   "琴是好琴,曲也是好曲,萧美人的琴技更是出色。"太后第一个开了口,顿了一顿又道,"只是眼下才是中秋,咏梅还早了点。萧美人等过年的时候再弹一次给哀家听听。"   萧吟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才应下了。   第二个是陈霖韵,两个宫女各执了卷轴的一段,陈霖韵握笔立于场中。一首水调歌头她写得极为大气,一笔一划之间转身挥手都如在舞动一般,与其说是写了一副字,不如说是跳了一段舞。   我心里暗暗叹息,有这两人在前面,我还是不要唱什么,直接自罚三杯,不晓得可不可以。正在我犹豫之间,突然听见曹宝珍的声音,她的一句话,让在座的几个人的表qíng都瞬间变了。   她说:"这书法表演看起来真是眼熟啊,今天中秋,还是少了人呢。"   皇上皱了皱眉头,放下了酒杯。皇后和太后更是瞬间冷了脸,扫了曹宝珍一眼,非常得不悦。曹宝珍似乎也明白说了不该说的话,低下头不做声了。   温依雪却在此时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我们也是忘了,柳贵人伤着脚,一定是闷死她了。"   皇后听了这话才稍稍柔和了些表qíng:"都是我们疏忽了,倒是忘了她还伤着。"   我却明白,曹宝珍指的人绝对不会是柳硕彦。柳硕彦的字我见过,与陈霖韵的大气完全不是一路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素娥姑姑提过的那个秀女?   太后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道:"时间也不早了,哀家身体也没有全好,先回去休息了。素芳啊,把给四位新美人的礼物分了。"说罢,也不肯让皇上送上几步,由宜嬷嬷扶着回咏凤宫了。   素芳姑姑留了下来,照太后的意思,分了我们一人一只玉如意和一对金叶子耳饰。我许久不见素芳姑姑,一时不知露出什么表qíng。   "太后原先还想赏小主一个翠玉镯子的,怕伤了另外三位美人的心,才做了罢。"素芳姑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惊了惊,qiáng作镇静道:"槿媛谢太后恩典。"   太后走了,也就没人再记得让我和云臻表演,我才稍稍舒了口气,却突然听见了皇上的话。   似乎是刚才素芳姑姑分礼物的时候,皇后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却让皇上略有些不悦。他说:"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各自散了。我去看看柳贵人。"   皇上刚说完底下就有些声音,温依雪更是皱起了鼻尖。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有异议,起身行礼准备离开。我也跟着欠了身,心想这个中秋可终于是过完了。   "既然同路,武美人随我一块走吧。"   我一听,脚被钉在了原地,冷汗直冒。前头先走的嫔妃也都回过头来看我,目光刺得好像要生吞活剥了我。   在这样的目光中,我暗暗深呼吸,然后慢慢转身一拜:"臣妾遵旨。"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思乡   ---------------------------------------   月畅园内原先为了中秋而布置的灯笼已经熄了一半,离宴会场地越远也就越暗。   我抬头去看走在我前边的皇帝,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他会出声叫我同行。看到外头huáng色的御辇时我心里几乎一冷,想着总不至于让我在这么多嫔妃面前同皇上一块坐进去吧。   幸好在我犹豫之时,走到辇边的皇上突然掉转了头,从一个太监手里拿过一个灯笼,道:"路不多,走过去就行了。"   我暗自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上,走在皇上身后二三步的位子,而随侍的宫女太监们离我们更远,大约隔了五六十步。   我多少觉得不自在,明明知道有人在身后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那种怪异的感觉让我觉得不安,免不得不停地悄悄回头去看。   "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   我惊了一下,急忙停下步子,看着突然停下来问我话的皇上。皇上浅浅笑着,面容在昏huáng的灯笼光背后显得有些朦胧,却也变得异常的柔和。这样的表qíng让我不由得心中一动,回想起初见时的他,恍然想起,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时见面的回廊。   "回皇上,臣妾是想起了上次在这里遇见皇上的事。"   皇上听了也笑了,然后又朝前走去,却一直控制着步子,不让我离他太远。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在意皇上和后面的宫女太太监们,只好抬起眼去看月亮。很圆,很亮,却让人伤心。   "想家吗?"皇上微微低下头,轻声问我,"不许说那些套话。"   我原先想答的那些"皇宫就是我的家"之类的话,被他的后半句一压,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了,只好道:"想,真的很想。"   "往年的现在都在做什么?"   我低头想了想,说:"和家里人一道吃了晚饭,正吃月饼呢。我们中秋不过十五过十六,所以往年的现在都是全家人在一块的。"   我说完才察觉到我说错了话,庆远中秋过哪一日我根本不清楚,过十六的是我穿越前的家乡。我偷偷去看皇上的脸,好在他没有在意,只是"哦"了一声,半响后又问:"家里人怎么样?"   "爹爹很严厉,娘很慈爱,每天不跟我们说说话她就不舒服。"我小心翼翼地,以免再说错话。   "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吧?"   "是,臣妾的哥哥比臣妾年长四岁,已经成了亲,嫂嫂人很好。"   皇上在此时停了下来,我往边上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延清宫。身后的宫女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猜想皇上已经不会再说什么,不想他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想的。"   皇上的声音低低地,仿佛被什么压制着,我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最是无qíng帝王家,眼前的这位少年君王,在这样的思乡怀人的佳节里,他说,他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想。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却只是他的国,而不是他的家……   想到这里,心里难以抑制地发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这一落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到了后来,也弄不清楚是为自己而出,还是为他而哭。   皇上见我哭了也颇有些意外,伸手揽过我的肩,道:"我也就随便问问,怎么就哭起来了?第一年想家也是难免,先把泪擦了,回屋里再哭,现在这样白白让那些奴才看笑话。"   我取出手帕拭眼泪,拼命让自己把泪水收回去,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抬头看着皇上说:"臣妾御前失仪了,还请皇上见谅。"   我感觉搭在我肩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略微有点吃痛,然后慢慢卸去了力,松开了。   "早些回去休息吧。"皇上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对站在我们不远处的太监道,"德和,你在这里候着,德顺跟我去琼萃楼。"   我跪安,恭送皇上顺着廊桥往柳贵人住的琼萃楼去。等看不见皇上的背影了,一个身影才从暗处出来,跪在我面前,我一看,是小沈子。   "小主,我们回去吧。"   我没心思去想小沈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刚才的对话他又听去了多少,只是傻傻地跟着他回了琼荟楼。   因为今天是中秋,我提前放了几个宫女太监的假,这个时候,芷杏、怀梦和小福子已经都睡下了,小沈子送我到了正厅门口,也回去休息了。屋里头只有素娥姑姑和碧儿在等着我。   许是我红红的眼圈吓着她们了,一时谁都没说话,还是素娥姑姑先回过神,招呼碧儿帮我换衣服。厚重的衣服脱下,盘起来的头发也放下,无形间使我轻松了不少。   "小姐,刚才在宴上肯定吃不好,我去厨房给你热碗汤,喝了就睡了吧。"碧儿说罢,就出去了。   素娥姑姑拉了把椅子坐下,拉起我的手:"小主是想家了吧,怎么能不想呢。小主可以跟素娥说,哭出来也就好了。"   我点点头,脑海里努力压抑的景象又浮现出来,幼年时玩耍的巷门,和庆远的武家宅子重叠在一起,很清楚,却也模糊。我喉头一紧,又要哭起来。   穿越到现在已经二个月,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比不过不安和紧张,但从头到尾也没有时间让我去体会那些qíng绪。进宫之后一切都是未知,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在等着我,处理好眼前的事qíng已经让我筋疲力尽,哪里还有qíng绪去慌张别的。   也许是中秋的月亮,也许是皇上的那些话,把我压在心底的对家人的思念全部引了出来,还有那些彷徨,如cháo水一样向我涌来。   曾经觉得自己很淡定,接受穿越并没有花上多少的时间,现在才明白,那一切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只是,我更清楚,能让我这样哭泣的只有这个晚上。明天,会有更多的问题,更多探寻的目光,会马不停蹄地一个一个摆到我面前来。   我抱着素娥姑姑说了很多,说小时候的时候,说家里的事qíng。我说得很轻,我只想对自己说这些话,说这些已经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往事。   "谁在哪里?!"   碧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惊得我和素娥姑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随后是"哐当"一声碗勺的碎裂声,以及碧儿发颤的声音。   "皇上!"   皇上在屋外?我与素娥姑姑面面相觑,一时都傻在了原地。素娥姑姑很快就恢复过来,走出去开正厅的门,我赶忙擦了眼泪,跟了出去。   果真,皇上站在门口,略微有些尴尬。   被碧儿这一叫,已经睡下的几个人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又慌着跪下行礼。   "都起来回去睡吧,不用伺候。"   皇上说完,小沈子他们也就各自回屋子去了。我正疑惑他怎么没有在柳贵人那里,皇上又吩咐素娥姑姑说:"这里有酒吗?去温一些来,我和武美人要喝酒。"说罢,便自个走向了卧室。   我伫在原地,心想大半夜的谁要和你喝酒,但又不能把皇上往外赶。想起太后和后宫别的后妃的脸,心又凉了大半截,果真是一刻也太平不得啊。   素娥姑姑温酒去了,临走之前冲我努了努嘴,意思是让我早点进去伺候着。我又看向碧儿,她显然是惊魂未定,小声对我说:"我这样算不算惊了皇上的驾?"   "皇上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那就好。"碧儿拍拍自己的胸口,又说,"小姐,我先回房间去了,有事你叫我。"   碧儿也走了,我想在正厅磨蹭一会,却也晓得这不是办法,只好进了卧室。   皇上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等我进来了才睁开,直直看着我。   我现在披散着头发,身上也是批了一件小外套,被他看得起毛,无话找话:"皇上怎么过来了?柳贵人的伤不要紧吧?"   "伤筋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养得时间久一点。"皇上叹了口气,"我也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没有,没想到吓到那个小丫头了。是家生丫头?"   "是,叫碧儿,从小就跟着臣妾。"   我原先还想问他在门口站了多久,转念一想他站的位子应该听不到我那些模糊不清的话语,也就作罢了。   素娥姑姑拿了温好的酒进来,给皇上与我各自倒了一杯。   皇上一口喝完后,说:"素娥,你回去休息吧。"   素娥姑姑听了这话明显一震,扭头看着我,我也是一惊,几乎喘不上气来。素娥姑姑对我使了个眼色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素娥姑姑明白,我也明白,皇上今夜是打算在琼荟楼过夜了。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千里共婵娟   -------------   素娥姑姑出去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与皇上两个人。   桌上烛光摇曳,不时发出"噗噗"的火星子的声音。光影里,皇上的表qíng并不清晰。他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我心底警铃大作,只能命令自己好好坐着一动不动。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宴会上皇上就一直在喝酒,回来的路上与我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些酒气。不晓得这些酒后劲大不大,皇上的酒品若是不好,可就有的我头痛了。   我正想着怎么能劝他不要再喝了,才发现一壶酒他已经喝了一滴不剩。   皇上对着酒杯皱了皱眉头,侧过脸来对我说:"会唱歌吗?唱首给我听吧。"   "皇上想听什么?"   皇上怔了一会,许久才说:"水调歌头。"   "陈美人刚才在宴会上写的那首?"   "是吗?"皇上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看起来很累,"我没注意看,不记得了。"   我心底忍不住叹息,陈霖韵算是白白辛苦准备了。不过皇上今晚的心qíng似乎真的很不好,虽然并没有bào躁的感觉,却是非常的压抑和伤感,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难受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水调歌头要怎么唱,犹豫了一会,还是唱起了我最熟悉的那个调子。歌轻轻的,只唱给这一个人听,唱得很低很慢,心里有一种苦苦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皇上静静地听着,头枕在置于桌面的手臂上,侧着身子看着我。   等我唱完,皇上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个调子我没有听过,你家乡的调子吗?"   "是。"   "很好听,再唱一遍。"   我没有办法拒绝,或者说不想去拒绝。皇上眼中的那份落寞中隐隐透着怀念,那样的眼睛太美太美。我不知道他想起了谁,但能猜到,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他说,在这样的中秋月夜,他不知道去想谁。我却知道,他还是想起了谁,是他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还是那位红颜薄命的母亲?   我闭眼呼气,不再去看皇上的表qíng,然后张口唱了起来。这一次,我唱得更慢了。词中的思念溢了出来,像蚕丝一样缠裹住我,直到变成一只蛹。   是破茧而出还是窒息而亡,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父母亲友,闪过童年的青石板大木门,这份感qíng让我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我qiáng迫着自己继续往下唱,副歌的部分唱了一遍又一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等唱完了,我才睁开了眼睛。   趴在桌上的皇上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投下弧形的yīn影,细长的眼角染着几分薄红色彩,不清楚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感伤。   我坐在位子上许久没有动,之前担心不已的侍寝问题现在是不是就解决了?   我找了条毯子给皇上盖上,轻轻走出了卧室,去敲素娥姑姑的门。   素娥姑姑开门后见到是我也露出了惊讶的表qíng,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我不要吵醒琼荟楼的其他人。   我点点头,拉着姑姑回到了正厅,指着卧室说:"皇上喝多了,现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办才好?"   素娥姑姑叹了口气:"皇上身边的公公们也都已经回去休息了,要天亮了才会过来。我们先把皇上扶到chuáng上去。"   我和素娥姑姑一人架着皇上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皇上看起来身子淡薄,但实际上一点也不轻,我必须使出大力气才能扶稳他。好不容易将他搬上了chuáng,又要轻手轻脚地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   被我们这么一折腾,皇上似乎也睡不安稳了,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我见他如此,怕他等下会撒酒疯闹起来,赶忙轻声唱起了《水调歌头》。   素娥姑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见皇上似乎闹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也笑了。过了一会拿了一条gān净帕子给我,让我帮皇上擦下脸。   我一边唱着一边擦,凉凉的帕子碰到皮肤让皇上偏了偏头,但并没有躲开。等我以为一切都完成了之后,皇上突然呢喃着开了口。皇上说得很轻,却让我和素娥姑姑听得清清楚楚。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婵娟婵娟,哪里来的婵媛……那个媛,朕要亲自,亲自对付她!"   我如遭雷击,从chuáng沿摔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盯着梦中吐真言的君王,心几乎是要跳出胸腔来。   朕,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位皇上自称朕。媛,他想对付的那个媛,是我,还是另有其人?   我脑子一片空白,慌张、不安、无措包围了我,感觉四周都是黑色的cháo水,一波接着一波朝我劈头盖脑而来,这样的压力让我几乎快要放声大叫起来。   直到一只手拉住我,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才让我从那片黑暗里逃脱出来。   "小主,不要怕小主。"素娥姑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细声细语地安慰我。   我转头看着素娥姑姑,几次试着开口却没法说出话来。这一个晚上有过彷徨,有过不安,有过怀念,有过悲伤,那些感qíng在这一刻的惊恐面前显得是那么苍白。我拽着素娥姑姑的衣袖,很久很久才发出了声:"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媛,究竟是谁?!"   素娥姑姑的面色很不好看,在我的不停追问之下,才给了我答案。   婵娟是先王庆和帝在登基之前的两位侧妃,娟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庆和帝的茗贵妃,而婵是茗贵妃的亲姐姐、庆和帝最心爱的女人——皊贵妃。   皊贵妃在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就因小产失血过多而殒命,庆和帝非常伤心,在继位后追封她为皊贵妃。茗贵妃就算生下了唯一的皇子也没有得到过庆和帝的心,生前只是茗昭仪,直到香消玉损之后,庆和帝在重病之中为了立她所生的皇子为嗣皇帝,才追为茗贵妃。   而刚才皇上口中提到的媛,是庆和帝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单秀英,rǔ名媛媛。   所有人都只记得先帝的皇后和宠妃,记得婵媛,而忘记了当今皇上的生母,忘记了姐妹婵娟。   送走了素娥姑姑,我坐在chuáng边看着皇上,他已经沉沉入睡,呼吸平稳。我却没有了丝毫睡意,注视着皇上的睡颜,心qíng复杂。   在福秀殿上,在月畅园里,皇上听到我说"婵媛"的时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对于他的养母单太后,他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qíng绪?皇上语气里的少见的那份狠决,让我明白,这前朝后宫,平静的日子大概也不多了。   那么太后呢,我那日解释的"婵媛"在她看来,是不是一个大笑话?她无子无女,却能从太子妃一路走到太后的位子,除了背后的单家,手段的qiáng硬也是可以想像的。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今天皇上住在了琼荟楼,除非明天他自己说出我们只是喝了酒,不然我说什么也没人信我,况且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明天,太后皇后那里会有什么动静,别的嫔妃又有什么表示,我在宫中今后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走?   想知道的总是太多,而答案永远都太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作假   ------------------------------   恍恍惚惚间,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在走动,再然后整个身子都腾空了。隐约间知道是有人打横抱起了我,可整个人乏得要命,半梦半醒很不清晰。   直到背脊着了chuáng,我才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反倒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脑子也清楚了,张口结舌唤道:"皇、皇上……"   面前是皇上的脸部大特写,他显然也没想到我醒来,微微有点窘态,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我醒得突然,他横抱着我的手还没有从我身下抽出去。此时他gān脆在chuáng沿坐了下来,腾出一只手用胳臂撑着chuáng,上半身俯了下来,另一手帮我整理额发。   此时是轮到我大窘了,几乎能听到两人衣服摩擦的声音,皇上的呼吸近在咫尺,暖暖的气息喷到了我的鼻尖。这样的认知让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皇上倒是笑了,就着暧昧的姿势,轻声道:"昨晚委屈你了,现在好好睡一觉。"   我这才想起来,昨夜皇上睡着后,我坐在椅子上想心事,不知不觉间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天亮。   "皇上是要上早朝了?"我不敢继续盯着皇上的脸,只好垂下眼帘。   "恩。德顺也应该在门口候着了。"皇上此时站起了身,准备走了。   我想起初十时皇后训导的话,知道不好就这么躺着,忙起身说:"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轻咳了一声,并没有拒绝。见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笑道:"昨天多喝了几杯,嗓子有些不舒服,等下喝点水就好了,不碍的。"说完,就走出去开了门。   进来的只有德顺公公和碧儿,碧儿把端来的清水放下后就出去了,留下德顺公公一人。这是我在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德顺公公,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略略有些发胖,长的慈眉善目。   德顺公公把怀里抱着的龙袍放在桌上,跪下行礼道:"德顺给皇上请安,给武美人请安。"   皇上没有叫起,又是咳了一声。   德顺的身体震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道:"皇上恕罪,是奴才没睡醒犯了糊涂,说错了话。很快就不是美人了,奴才先给小主道喜了。"   我知道德顺公公会错了意,皇上刚才不过是嗓子难受。转念一想我趴在桌子上将就了一夜,现在的脸色不会比因为侍寝而没有睡饱的妃子好上多少,被人误会了也是正常的。   "起来替我更衣吧。"皇上出声打破了我的尴尬。   我走到木架子上绞了一块gān净帕子,手落了凉水让我整个人都有了jīng神,深吸了几口气,才走回皇上身边把帕子替给他,然后再帮着德顺公公整理好龙袍。都收拾妥当后,德顺公公附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皇上的眉头紧了起来,挥手让德顺先出去。   我原本打算跪安恭送,现在愣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么qíng况。   皇上拉我到他的身边,说:"你等下再多睡会,我会吩咐他们不要来吵你。我这几天比较忙,不会过来了,你自己多多休息。"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皇上淡淡一笑,出去了。   我脱了外套躺回chuáng上去,chuáng被之间有一股淡淡的木兰香,沁人心扉,那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皇上刚才说的那番话,显然是告诉我,就算所有在都以为他临幸了我,我也不能拿此事摆姿态,去各宫各院炫耀,没事就待在寝宫里不要乱跑。   我还真没有那份心思,宫里的那些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我巴不得避而远之,哪里会去她们面前摆样子,何况皇上又没有真的临幸我。   翻了个身,这屋子暂时还不会有人进来,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会。   一觉几乎睡到了午时,我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抬头就见素娥姑姑在门外张望我。   "姑姑?"   "醒了?"素娥姑姑走了进来,"我就估摸着该醒了。"   "叫碧儿她们进来帮我梳头吧。"   素娥姑姑冲我摇了摇头:"还不行,现在就来可不就穿帮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素娥姑姑说的是什么,只见她从chuáng尾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剪子,对着手指割了一下。   我顿时明白了,红着脸摆手:"这怎么行?被皇上知道了可是欺君啊!"   "小主难道不明白?这就是皇上的意思。"素娥姑姑示意我坐开些,把被单露出来。   我虽然不明白皇上jiāo代了什么,但还是掀了毯子,看着素娥姑姑把血涂上去。   素娥姑姑弄完之后,低声说:"第一次侍寝后,敬事房的人就在门口候着等着查验。早上皇上走的时候把他们拦住了,说是不许他们进来吵着小主休息,让他们就这么记档了。他们是不进来查了,但也不能落了人口实,这血是一定要涂上的。"   我心里烦乱,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皇上一年都没有临幸过谁,我是第一个记档的,这后面几天的日子,怕是有的乱的了。   素娥姑姑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道:"小主,日子总是要过的。"   下午的时候,贤公公来了,带着皇上的一大堆赏赐。贤公公笑得很暧昧,可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武美人,皇上这几日前朝事忙,怕冷落了您,特让杂家送些jīng巧玩意过来,好给您解解闷。武美人您查点。"   贤公公在美人两字上着了重音,我听了也明白皇上没有打算晋我的位。他这几日不来琼荟楼,反倒可以让我喘上一口气。后宫里那些巴不得生吞活剥了我的人,一没见我晋位,二也没见皇上流连在我这里,大约能减少些我在她们心里的威胁感。若能把这一晚当作皇上的心血来cháo,我就能好过很多了。   送走了贤公公,我从赏赐的东西里挑出了一个白玉的镯子,剩下的让芷杏和怀梦把它们清点gān净存放到小库房里。   翠儿对皇上的态度有些不满,悄悄问我道:"不是说侍寝后都会晋一位吗?怎么就不晋小姐的?"   我瞪了碧儿一眼:"这些话不许讲了,别人问你昨夜的事你也别提。多说多错,等下也要跟小沈子他们说说,不管有幸没幸,都给我规规矩矩做事做人。"   碧儿嘟着嘴站在一旁不说话,过了许久又蹭过来:"小姐,我知道了嘛。"   我看着碧儿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怕着她们一个不小心与其他宫的宫女太监们说起这事儿来。也许只是无意,但要是经由奴才的嘴传到他们主子的耳朵里,就成了我在耀武扬威了。   想到此,我又不得不认真地对碧儿说道:"碧儿,此事真的不可大意。我可是认真与你说的,知道么?"   碧儿见我这副模样,不禁愣了愣,然后急急点头道:"小姐,碧儿真知道了!"   我喝了一口茶,准备让碧儿把素娥姑姑叫来,纵然我与她说什么,但只要见着素娥姑姑的面,我就能稍稍安心些。孰料,小沈子却进来了。   他跪下,对我道:"武美人,宁凤宫小明子奉皇后娘娘的命来看您了。"   "嗯?"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顺了顺自己的思绪,应道,"我到主厅去,你让他在那等我。"   小沈子应了声退下,我领着碧儿走出了卧室。小明子见了我,嘿嘿一笑,然后跪下,高声喊道:"武美人吉祥!"   我嘴角动动,笑道:"起来吧。"刚才小明子冲我笑的时候眼光却是朝着我身后的卧房使劲地看。   "谢武美人。"小明子站起后,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小主昨晚劳累,所以特意嘱咐了御膳房今晚给小主添了两个菜。另外,皇后娘娘希望小主明早儿有空去宁凤宫坐坐,能说会儿话。若是武美人身子骨还是不适,也便作罢。"   "皇后娘娘这么惦记着我,槿媛真是不慎感激啊。"我笑了笑,示意碧儿打赏了小明子一点银子,道,"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槿媛明早一定去陪她说话。"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妒   --------------------------------------------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格外早,碧儿进来之前,我已经坐在窗子边发呆一会儿了。   "小姐哼的是什么曲儿,这么好听?"碧儿过来帮我换衣服,顺便问道,"碧儿以前都不曾听小姐哼过呢。"   碧儿这一说,我才惊觉,我竟然在不知觉中又哼起了水调歌头。想起皇上那时候睡着了的侧脸,我的心底竟然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觉,然后再想起他走前说的这几日忙,我虽知道他不出现我的日子能过的舒坦点,可还是有一种失落感。   纠结于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受,我忍不住苦笑一记,摇了摇头。   "小姐,你怎么了?"碧儿看我这样,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我看了看她,不知道她这个年纪是不是懂这样的感受,"只是想着等下去宁凤宫又不知会如何,有点无奈……"   碧儿看着我长长"哦"了一声,然后利索了地帮我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在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跟我说,"小姐,碧儿还以为你爱上皇上了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爱?如此沉重的字眼,在这明争暗斗的后宫里,怎么还会有爱这个字……而我,对于这个皇帝究竟抱有了什么qíng绪,我也不知道……   "皇上是万圣之尊,只能是敬。"我本还想跟碧儿说"对于皇上是不能有爱"的这样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沉默片刻,也只能挥挥手,道,"快去准备下,叫上素娥姑姑,我们也该去宁凤宫了。"   出了琼荟楼路过浮星阁的时候,竟然先遇见了柳硕彦。她本还伤着脚,此时却在浮星阁前摆了书案写着字。看见我来,只是冷瞟一眼,又继续写字。   既然她在,我也就只能上去给她请安。走近些的时候,我不禁大惊,柳硕彦密密地写着,这纸都已经长到落到了地上,上面重复的是那首《水调歌头》。我心下一动,她应该不知道我那夜唱了这首词,恐怕是因为陈霖韵书法,   "柳贵人吉祥。"我上前请了安。柳硕彦挥了挥手,似怨非怨地说道:"武美人怎么还不去皇后娘娘那里?可别叫皇后娘娘等着了。"   我看了看她的脸色,并不太好,便问道:"柳贵人的脸色不太好,是否要请方太医过来给瞧上一瞧?"   "脸色?"难得柳硕彦也发了脾气,狠搁了笔,说道,"中秋皇上来琼萃楼关心我的伤势,却去了你琼荟楼过夜。你说我该给你好脸色么?"我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角,自己留不住皇上也怪到我头上?   我稍稍撇过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柳硕彦又说道,"算了算了,你离我远些吧,皇后可还在宁凤宫等着你呢。"   她这话也给了我离开的理由,我客气地行了礼,带着碧儿出了延清宫。   去宁凤宫的路上要经过延翎宫的门口,我怕再遇见姜岚和萧吟她们,便绕到月畅园那里走了远路。虽然路远赶得急了点,但总算没有再遇见人。   宁凤宫外小明子已经候着了,他一见我到,便向里喊道:"武美人到——"   "武美人,皇后娘娘在宁凤宫里的珍珠亭等您。"小明子哈腰引着我去了珍珠亭。   我到了珍珠亭,远远看见皇后娘娘领着温依雪和曹宝珍在认着花的品种。我也不吃惊,心里早就做好了皇后娘娘和嫔妃来"问候"我的准备。但我想不出的是温依雪和曹宝珍这两人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如果今天叫我来是为了看这一画面,也就是为了要我明白她们三个是一起圈子的。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排位最高的就是温依雪,其次是曹宝珍。这样三人在一起压着,这后宫自然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温贵嫔可知礼仪,是天天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小明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告诉我,"那曹芳仪与咱们的皇后娘娘是表亲,自然亲一些。"   我心里震惊,小明子竟然这么快看出我在想什么。这宫里,还真处处是高手。只是这帮人嘴都应该紧得狠,怎么就对我说了?   我看了小明子一眼,发现他也笑眯眯地看着我,心下明了。他是在给我警告呢,让我这个皇上的"新宠"不要失了礼数,记住自己的品级位置,别冲撞了这三位。小明子这样的行为自然也是皇后的默许了。   "皇后娘娘金安!温贵嫔吉祥!曹芳仪吉祥!"我一一给她们请了安。   皇后转过身来笑笑,抬了手,道:"武美人可来了。"   "槿媛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怎么怪罪?"皇后笑道,"看你面色红润,看来昨晚是睡得好了,也正好补了前一晚的劳累。"   我低头,听着皇后言语里的妒意,却也只能当作关心来接受。这面色红哪里是红润,分明是刚才着急赶路的热,我倒是不相信她们看不出来:"槿媛还要谢谢皇后娘娘昨晚的加菜。"   "太阳也要出来了,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皇后伸手,我不禁愣了一愣,扶她的竟是温依雪。皇后回头道,"武美人还发什么呆?若是等下晒坏了身子,皇上可是会心疼的。"   珍珠亭里摆了糕点小吃,等她们三人坐下之后,我才坐下。   曹宝珍将一盘绿豆糕推到我面前,道:"皇后这里啊就属这个最好吃,武美人可千万别客气。"说完后也不管我了,自己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嗑起了瓜子。   皇后看了曹宝珍一眼,似乎是稍有些不满,而后对我说:"其实吧,按照规矩,第一次侍寝的第二天,天一亮就该来我这里请安的。不过既然是皇上让你多睡会,本宫也不忍心把你从chuáng上叫起来。"   "槿媛惶恐。"我欠身行礼,"是槿媛不懂规矩,请皇后娘娘降罪。"   我暗自懊恼,昨天我心神不宁,又根本没有已经"侍寝"的自觉,忘记了宫里的规矩,给了皇后一个把柄。   "武美人何罪之有?本宫若怪罪了你,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吗?"皇后顿了顿,清清嗓子道,"侍寝之后身子的确是乏得要命,本宫是过来人,也是知道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家姐妹就不计较这些了。武美人说是吧。"   我微微低头不吭声,皇后说这些是为了提醒我别因着皇上的纵容拿娇,也别因为承了一次宠就晕了头。   "素娥啊,"皇后没有再看我,反倒是叫了素娥姑姑,"你可要多注意武美人的身子啊,敬事房那里虽有葵水的档案,但难免疏忽了。你贴身伺候武美人,有什么qíng况一定要上报。查得早,注意得也早,养得也能好一些。"   "素娥明白。"   我起先没有听懂,到了后头也领会过来,明明知道不可能有孕,但还是不由红了脸。   许是我脸上的红晕惹得她们不快了,皇后冷冷哼了一声,温依雪斜了我一眼,曹宝珍的瓜子壳吐出了二三米。再说了些话,皇后也不高兴我继续在她面前晃,挥手说散了散了。   回延清宫的时候我依旧绕走了月畅园,浮星阁前的书案已经撤了,柳硕彦应该是回房休息去了。琼荟楼里安安静静地,这样的安静让我安心。   后面几天的日子平静得出乎了我和素娥姑姑的想象,许是皇上对我不晋位不连宠的态度,熄了不少怨气,除了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说了些"希望早日抱上孙子之类的"话之外,并没有人再提起中秋的事。遇见的其他嫔妃也没有刻意的试探或者是给我看脸色。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中秋之前。   这一切虽然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说,对我是一件好事,日子也一下过得飞快起来,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过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赏心阁   =================================================   进入九月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夜里睡觉单靠一条薄被是不够了。白天的凉慡天气让整个人一扫夏日的困乏,变得jīng神起来。我也就不天天窝在书房里,经常在琼荟楼的花园里坐坐逛逛,偶尔也会和云臻一起去月畅园走走。   这日我刚从月畅园回来,反常地在院子里见到了小福子。我多少有些吃惊,平时这会儿他都在厨房那边忙活,很少到前头来。小福子傻傻站着似乎是在想事qíng,根本没发现我回来了。等我走到跟前了才被吓得回过神,急急问安。   我看着小福子的表qíng,不见了以往的沉稳,反倒是心事重重,也就留了个心眼。回房找了素娥姑姑来,她听完也是紧紧眉头,低声说等打探清楚了就来回我。   第二日中午素娥姑姑笑着来回话了,说是都解决好了。   原来是小福子的家里有了些变故。小福子是京城人,家里还有一个备受父母喜爱的哥哥。小时候家里穷,哥哥又生了重病,为了医药费父母把小福子送进了宫里。前几天父母在一场事故里双双过世,没有钱下葬,哥哥在宫门口托人给小福子传了口信说能不能筹些银子出来。小福子之前一直在承和宫默默无闻做个小太监,没有多少赏钱,这些年的月钱也都送回了家,我之前分的那些赏钱也早就在当月就送出了宫,一点积蓄都没有,又不知道问谁借所以才犯愁。   这些都是素娥姑姑从传话的太监那里打听来的,她知道我对宫里人客气,因此做了主,出了银子让那太监给送出宫去。小福子还不清楚。   我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理正合适。我不想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苦着一张脸,这点小忙还是帮得上的。   三天之后,小福子来给我磕了头,说是一领了月钱就找传话的太监带出去,不想听说素娥姑姑已经送了钱了。我让小福子起来,又问了几句他家里的事qíng,小福子低着头仔仔细细答了,我也就让他出去了。   转头看到素娥姑姑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笑了,问道:"姑姑怎么了?"   "小福子这人闷声不响的,小主当初怎么会挑上他?"   被素娥姑姑一问,我也愣了一下,回忆道:"我那时就想挑个稳妥的人。小福子虽然不像别人那样活络,看起来却是很沉稳。他的眼睛很亮,一看就是聪明人,当时还特地站在第二个,那个位子一般是最不会被注意到的。我猜想他原本应该是不想跟着哪个宫妃,就像在承和宫待一辈子的,却被我点名要来了。姑姑觉得呢?"   "这几个月我就在观察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做事踏实不浮躁。聪明是聪明,就是还不够老练,好好培养是个能用的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心,这个小福子,不会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挑的人能得到素娥姑姑的认同,我心qíng也跟着好了起来。正说着,小沈子来报,说德和公公来了。   我心里一动,德和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怎么会突然来了?   德和公公进门就向我行一礼,道:"皇上请武美人过去赏心阁,武美人赶紧准备准备,可别让皇上等久了。"   我惊了一下,请德顺公公在厅中等会,我回房换身衣服。   碧儿也进来给我帮忙,素娥姑姑站在一边,跟我一样有些吃惊。皇上一个多月没露面,突然就召我过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是仅仅的心血来cháo?   "姑姑,赏心阁在什么地方?"我琢磨不透皇上的打算,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素娥姑姑的表qíng很复杂,想了会才说:"是在月畅园里。"   我听了也极为不解,月畅园我逛了很多次,怎么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地方。素娥姑姑又接着跟我说了那个赏心阁,听完之后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赏心阁在月畅园的东南角,接近了福秀殿,而从福秀殿往南再走几百米,就是晴岚门,那里正是我穿越而来的地方,也是后宫与前朝的jiāo接处。赏心阁虽在后宫之中,却更靠近前朝。皇上登基之后,极少留宿后妃处,除了住在前朝的日子,别的时候都是夜宿赏心阁的。把赏心阁说成是皇上的另一处寝宫也不为过。   皇上不到琼荟楼来,或者是招我去别的什么地方,反而是招我去赏心阁这么一个特殊的地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我心qíng极为复杂,已经没有心思估计别的嫔妃们得到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光是考虑皇上的算盘就让我脑子转不过来了。素娥姑姑见我如此,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叹了一口气,努力打起jīng神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一个小小的美人,要清蒸要红烧还不是他们的一句话,躲有什么用,走一遭就走一遭呗。   碧儿特别不解地看着我,趁着素娥姑姑走开些,小声对我道:"小姐你在怕什么呀,都是皇上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刷地一下红了脸,我和素娥姑姑决定谁都不说,就怕他们漏了嘴,碧儿并不知道我们作假的事,以为皇上已经临幸了我。瞪了碧儿一眼,我小声喝道:"越来越没规矩了,小丫头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碧儿嘻嘻笑了:"就知道小姐脸皮薄。"   我心里虚,不想跟她贫,让她看好宫里的人,便带着素娥姑姑去了赏心阁。德顺公公在前面带路,我在后头跟着,月畅园我还算熟悉,但走着走着就发现我们越走越偏了。这一带只有小道,我从没有来过这里,许是这种陌生感让我紧张起来。往南边望,还能看见福秀殿的琉璃瓦,我不由多望了几眼,就是从那里开始,我一步一步走进了这个陌生的皇宫。   再走上一会,赏心阁到了。赏心阁同浮星阁一样,主楼都是建在水上的,只是赏心阁的湖水小一些。进了门,院子里满是树木花糙,在树荫里,有几间小房,往水边走,则是两层高的主楼。整个布局面积不大却很漂亮。   我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木质的楼梯踩起来吱嘎吱嘎地响,就如同我的心qíng一样。   德和公公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停下,朝里面道:"皇上,武美人来了。"   过了一会,里头才有了回答,说:"让她进来。"   德和公公替我开了门,我看了一眼站在楼下的素娥姑姑,抬脚迈进门去。皇上正坐在软榻上,手边还有一份书卷,正抬着头,笑着看着我。   明明一个多月没有见了,那如清水一般安定人心的淡淡笑容却让我觉得无比熟悉。   盈盈一拜,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   我弯膝下拜,以为皇上会直接让我起来,可没听到他出声。疑惑地抬头,才发现他已经从榻上下来。   皇上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又顺势将手环到了我的腰上:"没有别人的时候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我身子僵了僵,如此暧昧的姿态多少有些不习惯,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日清晨皇上近在咫尺的面容,脸又一下子烧了起来。   皇上拉我在榻上一起坐下,我这才注意到,矮几上已经准备了棋盘和棋盒。   "皇上可是想下棋?"我一边试着稍稍拉开我们之前的距离,一边问道。   皇上对我的逃离并没有太在意,答道:"是啊,接着上次的继续下完。"   此时德顺公公在外头敲了门,皇上才放开我,坐到榻子的另一边去。德顺公公端着茶壶和吃食进来,放下后就按着吩咐,到楼下候着没事不要进来。   我早已不记得上次的棋局是怎么摆的,皇上倒是记得,他摆好了棋子继续。   意料之外的是,棋局之中,皇上一直在同我说话,问了很多家里的事qíng,在宫里的生活以及喜好和习惯。我小心翼翼地答着,就担心会说错话,尤其是家里的qíng况,我答得很慢,努力回忆庆远生活的一点一滴。又要兼顾棋局,多少是有些láng狈。   让我不解的是,姜岚上次说,皇上下棋的时候并不说话,今天为何反常地说了这么多?   我本就棋力有限,心思又不在棋上,只好中盘投子认输。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棋艺真的不好呢。"   虽然是实话,可被这么调笑一般地说出来,还是红了脸:"臣妾上次回过皇上,对棋只是略懂规则。"   "我上次也说了,只是玩玩而已。跟你讲了不用这么多礼数,还一直说客套话。"皇上刚说完,就伸手隔着矮几在我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完全没有预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几乎从榻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之人,如此亲昵的小动作他做得那么理所当然。   是了,我是他的妃子,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真的被惊吓倒了,愣愣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反常的,今天的皇上非常反常,隐隐约约觉得,他在计划着什么,而我正是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我凝视着皇上的眼睛,想从里面挖掘点什么出来。他也不躲,深qíng地回望过来。我微微眯起眼睛,表面看起来这是眼神的痴痴纠缠,但其实我们都明白,不过是一场较劲。   "噗嗤"一下,皇上笑出了声,"之前都是诚惶诚恐的,怎么突然大胆露骨起来了?"   我暗道不好,竟被他引出了好胜之心,笑容僵了下,继而笑得更深了:"皇上说不用太多礼数,臣妾不过是遵旨罢了。"   这个时候再躲已经无用,就好像是要把乌*从壳中引出来一般,只要出来过一次,再缩回去也于事无补了,因为对手知道,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绝对不会放弃了。更何况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他要拿我当棋子,我再逃也逃不出皇帝的棋盘。   皇上似乎是对战局很满意,独自整起了棋盘上的棋。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一开始我就猜错了他的xing格。月畅园里的一遇,我以为他是温柔多qíng无害之人,现在看来,真真是被他的治愈系皮相给欺骗了。   这个人,能在外戚侵权单家独大的qíng况下努力周旋,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从那夜的酒后真言看来,他有他的野心和谋划。他若多qíng,就不会对宫里的后妃冷冷淡淡,他若无害,就决不会小心布局,意图对付单家,他若温柔,也就不会对受伤的柳硕彦都不肯扶上一把了。   他此刻对我的亲昵动作,假意温柔,必然是有所图。只是,我这样一个娘家背景普通的美人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等皇上收拾完了,已经快到晚膳时间了。他有意留我一块吃,让御膳房的多加了几道菜,却挥退了所有人,不要人在边上伺候布菜。   "有他们在,连我吃饭都要规规矩矩的,我们自个吃自在些。"   这话虽是假的,但我也明白了皇上让我来赏心阁的原由。这里是双层建筑,只要屋里没人,又有心腹守在楼下,想要知道屋里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很困难的。   因此我也不想再作沉稳姿态,搞明白皇上的目的才是真的。   一顿饭食不知味,真是bào殄天物。皇上吃得极其随意,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之前说的想自在些。等他放下了碗筷,也不叫人来撤,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   "我之前送你的那些东西都没见你戴上,怎么,不喜欢?"   "很好看很金贵,但不是臣妾这个品级该戴的,怎么好戴出来。"   "你倒是小心。"皇上又将目光移到了我的手腕,"白玉镯子呢,那个你能带的。"   "镯子放在盒子里,怕不小心摔了。"我暗暗咬牙,继续说,"皇上让臣妾多休息,休息的时候带着镯子不舒服,别人看着也不舒服。"   那白玉镯子虽然对了我的品级,却是极好的用料和做工,眼尖的一看就明白是皇上赐的。我若带着那镯子四处走,不单单是碍了其他嫔妃的眼,更是"辜负"了皇上让我休息的"心意"。   皇上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盯了我一会,又道:"说你聪明伶俐倒是一点也不假,又有素娥在身边指点,不夸你都不行。"   我被皇上这一席话说得心里发毛,不想他突然挨近了身子:"如果我说,我改主意了呢?"   脑海中警报大作,来不及等我反应,皇上握住我的手腕。   就是这紧紧一握,让我脑海中的一根弦绷断了。不能思考,不能反应,本能一般地用另一只手推了出去。皇上似乎也没预料到,险些被我推翻在地。我顾不得他,我只知道我浑身不停地颤抖,停不下来!   蜷缩起身子死死抱住脑袋,我想哭想大叫。曾经以为我已经从yīn影里走了出来,但等到相似的一幕出现之时,我发现,yīn影依旧在。   眼前又出现了血,出现了翠绿色的碎片,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午夜。被父母的吵架声吵醒,偷偷打开房门,窥看客厅里的qíng形,这是童年里经常经历的事qíng,可依旧觉得害怕和讨厌。父母吵得极凶,最后几乎打起来。父亲用手扣住母亲的手腕,却被母亲用力撞开,她好像是气疯了,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往自己的头上砸去……   那一幕,是之后很多很多年的噩梦,以至于到了看见血就害怕的地步。幼年时家里常常为了钱吵架,那时候就明白,没有钱,再好的感qíng也会一点点败给柴盐米醋。那时候下了什么决心?那些决心在后来几年慢慢好起来的日子里给磨去了大半,穿越后的锦衣玉食竟然把剩下的也都给磨灭了。   我恍恍惚惚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明huáng色身影,一阵刺痛。   我从小想要的,就是衣食无忧,全家平安,幸福美满。可现在是在后宫,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今天好吃好穿,明天也许就是冷宫生涯。宫里的女人想要幸福,想要美满,都是面前的这个人给的。   我曾经想过不争不抢,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从棋盒里捞了出来扔上了棋盘,运命的一半早就不在我的手里的。逆来顺受到最后成为一颗弃子,还是gān脆咬牙站起来,握住另一半的命运?   皇上伸手抱住了我,如同安慰一个孩童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渐渐平复了我的qíng绪。   皇上并没有问我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说:"原本想留你的,可好像是太急进,吓到你了。我让德和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已经是必须明白该去做什么的时候了。人往往是被抛到了làng尖上才死命去想解决的办法。皇上改变了主意,不肯放我在琼荟楼过"隐居"日子,要推我到làng尖去,我若再不想清楚,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回到延清宫,素娥姑姑一见到我就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我拉她密谈,问她为何如此。   素娥姑姑只说:"小主的眼神,和原先不一样了。"   我苦苦笑了:"姑姑,不是我愿意这样。皇上想用我布局,我若不能做一颗活子,就只能被他所弃。成了他的弃子,我自己,我宫里的人,我的家人,也就都完蛋了。他利用我对付想对付的人,我利用他活下去,虽是活得困难,但好歹是一条活路。"   "唉……"素娥姑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主终于还是想明白了。在这宫里,平安不是躲出来的,是争出来的。"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后宫侧目   -------------------------------------------------   那一晚我和素娥姑姑一直聊到了深夜。我知道必须有抉择。皇上和单家,我该靠着谁该做谁的棋子,其实一目了然。   我已经被扔在了砧板上,不可能选择两不相帮甚至是在中间摇摆不定,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皇上大约是想在后宫树立一个靶心,在前朝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就算最后过河拆桥,在他过河之前我总能挺过去。单家想拉拢后宫的嫔妃进而控制她们背后的家族,可对她们而言,从头到尾我都是可有可无的一粒子,随时可以放弃牺牲。   素娥姑姑提醒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绝对不可以冒进,就算下了决心,还是要做长远打算。   我颔首应了,我是皇上新布下的子,也没弄明白他后面的考量,在没有成为活棋之前我不会贸然和单家叫板。眼下来看,无论是在对弈皇上的棋盘上还是在对弈单家的棋盘上,拼成双活是条出路的,谁都动不了谁,不然就会被反咬一口,只能互相制衡着。   许是因为聊得有些累了,第二天一早没有起得来,醒的时候早就过了早饭时间。gān脆又躺了一会,到快用午膳了才起来。   被皇上召见的事其他嫔妃都应该知道了,但皇后不召我,她们也不好先动,平时也不熟悉,装作到我这里串门的行为更加是拉不下那个脸皮子。   掌灯时分,贤公公笑眯眯地来了,道:"武美人,皇上翻了您的牌子,您准备准备。"   事qíng临头,也就不紧张了,我道:"辛苦贤公公跑一趟了。"   "武美人客气了,这是杂家分内的事。"贤公公说到这里眼睛一转,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要禀小主,上个月小主侍寝后那两个小丫头并没有查房,这是违了规矩的。杂家身为敬事房的总管,必须按着祖宗规矩来,怕是要冒犯小主了。"   我看了看素娥姑姑,好在那时就早有准备,不然真要被贤公公给将上一军。   素娥姑姑上前一步,对贤公公行礼道:"素娥去将chuáng单取来,请公公稍后。"说完,就走回屋子拿来一套折好的chuáng单,让碧儿几个做帮手,打开给贤公公过目。   贤公公看了看,堆笑道:"杂家也就是走个流程,以免以后有人拿这事为难小主,小主见谅。"   又客套了几句,贤公公就带着人走了。素娥姑姑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倒是极为做人。   我起先不解,素娥姑姑解释说,贤公公怕是早知道了作假的事qíng,也晓得是皇上的默许,不能对着gān,否则送皇上的赏赐来的那天,他就该问我们查看了。   我恍然大悟,那时候若查看,定能看出血迹是白天才染上,并不是已经隔夜的。过了一个月就看不出区别了。就像他说的,走了流程省的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我又往屋外看了看,这些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果真是个个都成了jīng。   在等皇上移驾到琼荟楼的时间里,我重新打扮了一下自己,然后取出了白玉镯子戴上。路既然选好了,就要一步步走下去。   皇上显然是对我戴了镯子非常满意,极好心qíng地同我一块用了小福子准备的甜汤,扯了些家常后,便挥退了所有人,揽着我回了卧室。   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熏香,虽然不晓得品种,也明白它一定有催qíng的功效。   皇上抱我坐在他怀里,低下头轻啄我的鼻尖,微微发痒的感觉让我笑出了声。   皇上也笑了:"可想清楚了?"   晓得他是明知故问,我还是抬手让他看白玉镯子,故意嗔道:"臣妾的意思,皇上难道不明白?"   抱着我的手臂慢慢加了力,细吻终是落在了唇上,牙关被轻轻翘开,温润的舌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来不及害怕和紧张,皇上身上的木兰香已经充斥了我的脑海,身子也一下子瘫软了,靠在他的臂膀里娇喘不已。   皇上的动作很温柔,并且小心翼翼地不扣到我的手腕,使我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失控,这让我不由地心里一暖。   幔帐被放下,衣服也在不知不觉间退去了大半,吻顺着耳垂脖颈一路往下,轻重不一,我几乎可以想象被吻所极的地方已经留下了嫣红色的痕迹。   我忍不住轻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缠绵的气息充斥了小小的空间,呻吟声不停地从口中溢出,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整个过程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痛,反倒是有些飘飘然,到了后来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紧紧抱住皇上炙热的身子,生涩地回应他的温柔,听着他的轻叹和低吼。   十指相扣,掌心的热力让我有快要烧起来的错觉。皇上一遍一遍在我耳边轻声叫着"槿儿、槿儿……"   我并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幔帐还没有挂回架子上,空气里溢满着暧昧的味道,连心都跟着变得柔软。   那一日,我就从美人晋为贵人,皇上更是连着在琼荟楼宿了五天,宫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到了三十那日宁凤宫的请安,除了云臻之外,所有人都是yīn沉着一张脸,虽然没有在言语上故意挑刺,却也不见好脸色。皇后并没有在人前酸我,反倒是说了些套话。   连着第二日初一就去了咏凤宫,太后见了我格外开心,说是想早些抱上孙子云云。我规规矩矩地应对,她似乎很是喜悦,命人打了赏。如若不是我知道她和皇上貌合神离,恐怕真的会以为她是一位想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   从咏凤宫一出来,我就在一片仇视的目光中,被德和请到了赏心阁。皇上在批折子,我百无聊赖,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阅读。   整整二十天,我每天下午都随侍在赏心阁,晚上不是留在那里就是皇上陪我回琼荟楼过夜,敬事房的记录里满满都是我的名字。这样的宠爱,不仅是后宫侧目,连前朝都跟着紧张起来。   十月底的下午稍稍有点凉,我盖着毯子躺在榻上翻书,皇上却突然出声唤我过去他跟前。   我起身走到书案边,他就伸手拉我在他腿上坐下,指着面前的折子说:"槿儿看看这份。"   后宫不过问朝政之类的话,我对他说了也是白说,也就拿起折子看,这一看一下子红了脸,竟是一群大臣上书抗议皇上不该流连美色夜夜笙歌。   "那个王君实,越老越糊涂了。没办法叫板单政,倒是管到这事上来了。"   我皱了皱眉,王君实这名字很熟悉,回忆了会才想起是素娥姑姑说的辅政大臣王太师。   "我想着,也该给你再晋一位了。"   皇上说的很是随意,我却有些吃惊,他转话题的速度倒是很快。   不等我说话,皇上又道:"现在是正六品,从五品的那些个封号,喜欢哪个?"   从五品的有小仪、小媛、良媛、良娣。从中秋时起,我就猜想皇上是不喜欢这个"媛"字的,平日叫我也只叫"槿儿",不肯用"媛",那么小媛和良媛是选不得的。   我靠在他怀中,轻声说:"小仪吧。"   "好,就小仪。"   翌日从赏心阁回到延清宫的我,已经成了武小仪。浮星阁中见到已经能够行走的柳硕彦,她欠身行礼,眼里委屈地全是泪水。   曾经我向她行礼,如今反了过来,不仅是她有心理落差,我也有。   柳硕彦哭了,其他得到消息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平静了一年多的后宫,终是因为我的一月内连晋两级而变得动dàng起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独乐乐   --------------------------------   入了十二月以后,天气也就愈来愈凉了。我本是个极其怕冷的人,暖壶基本是从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直抱到晚上睡觉的。皇上也曾假装有些醋意,说是我抱着暖壶的时间比抱着他多了。   知道这只是皇上的玩笑话,我还是笑着答他,皇上对着折子的时间比对着我多,我不敢跟折子争,皇上也莫也来跟暖壶争。   也因为我怕冷,皇上不再让我每天下午去赏心阁,而是他在晚膳之前过来延清宫。   后宫独宠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了,和不少嫔妃的蠢蠢yù动比起来,我反倒是奇怪太后和皇后的态度,她们似乎是过于平静了。我隐隐觉得,太后任着皇上这样做的背后肯定有她的谋划。   但是,现在是我在明她们在暗,我也就只有在表面上顺着她们一点,别bī着她们与我撕破脸就好了。   十二月初十、小寒这天,我竟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后先是裹上了厚厚一层衣服抱着暖壶才敢踏出房门。   四下走了一圈,小福子在厨房里熬汤,小沈子不知道又去哪个宫里转悠了;芷杏和怀梦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小花园里扫着雪。见了我,她们笑着拥了过来,请了安。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又被冻得急忙收回了手,问道:"碧儿人呢?"   "回小主,碧儿姐姐去延翎宫找喜儿姐姐玩去了。"她俩一齐答道。   "哦。"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也早点做完事回房,外面太冷了。"   "是。"她俩嘻嘻笑了一阵,道,"那是小主你太怕冷了。"   说到这,我也就笑了。没办法,谁叫这里的一年四季这么分明,在现代的时候冬天都已经不叫冬天了,而且有羽绒服有空调,但这里十一月底的时候就开始下大雪,新奇了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出屋子看雪了。   "就你们嘴贫。"我故意装着瞪了她们一眼,现在我既然选择了成为皇上的棋子,那么自己宫里的人就更加要注意。除了小沈子,其他几个我还是十分放心的。除非是有别人在,其余时间倒是处得随和,仿若一家人一般。   芷杏和怀梦互看了一眼,欠了身笑道:"哎呀,好小主,别生气。"   我笑了笑,本想再与她们说上几句,却看见素娥姑姑往我房间去了,便急忙跟了上去。   "小主?"素娥姑姑见我在外面有点吃惊,又皱眉道,"碧儿人呢?"   "去延翎宫找云臻家的丫头玩去了。"我笑着走上前,问道,"素娥姑姑找我来有什么事qíng?"   "这个丫头!"素娥姑姑道,"今日小寒,早上又下了雪。小主身子骨怕冷,就该好好在房间里歇着,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呢。"   我隐隐觉得素娥姑姑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便不解地看着她。她见我不解,便笑了一记,稍稍凑过了身,低声说道,"皇上如此疼爱小主,小主是极其可能有喜的,也就该好好照顾着身子。"   "莫胡说!"我一听这话就红了脸,慌忙推门进去遮掩道,"这种大事可不能随意说。"   "是是是。"素娥姑姑跟了进来,"但照眼下的qíng况,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没有说话,想了想,也是,皇上连着宠了我三个月,我若是没有什么消息,怕是要笑翻了后宫的一些人了。但是这种事qíng也不是能由我说了算的。   "既然姑姑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会更加留心一点的。"我想了想,对素娥姑姑说道。算起来,这个月的日子也快到了,如果到时候没有准时来,恐怕还是要请太医来把脉了。   素娥姑姑笑着应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方才来找小主遇见了德和,好像有事来见小主。他怕小主还在睡觉便叫我转话。"   "什么话?"   "皇上让德和转告小主,前朝王太师与德亲王闹了些矛盾,这几日他有事要忙就不过来了。最后皇上说了,现在天冷小主要当心身子。"   "嗯。"我应道,照理说皇上要忙什么并不用与我说,但他却告诉我王君实与单政闹了矛盾,究竟是暗示什么?   "小主想到了什么?"素娥姑姑笑着问,那笑意里透着信息,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记得王太师与单家并不站在同一线上吧?"晚上睡觉前,偶尔也会听起皇上说前朝的谁谁谁今日又怎么样了,再加上素娥姑姑说一些,我也就大体上明白了现在前朝的关系。单家是有德亲王单政在前、太后单秀英在后;王君实等几个人是朝廷里的中立派。而皇上现在处于弱势,他正在一点一点丰满着自己的羽翼。   "小主好记xing。"   "素娥姑姑可知,后宫gān涉朝政是不可为之事?"   "素娥只知,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我笑了,喝了口暖茶,浓浓的绿茶香充斥着我的味蕾,让我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皇上的木兰香。就如同他的温柔,我一直弄不懂,究竟是真的,还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   "素娥姑姑可知道太后她们打得是什么主意?"   "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在我们这里,不是独乐乐更好一些么?"   素娥姑姑说得含蓄,却是一语道破。我愣了愣,脑子迅速转了转,的确,她们想要的是单家独政,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以眼下皇上只宠着我一个,她们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不与她们叫板,她们是乐得看我成为其他嫔妃怨恨的对象。而若有一天我要是势力长成,她们还可以联合其他嫔妃一起来对付我。一群敌人和一个敌人,这样的选择实在不需要考虑什么。   "小主明白了?"素娥姑姑问。   "素娥姑姑说呢?"我笑了笑,看着她,目光雪亮。   素娥姑姑也跟着笑了,说道:"小主聪明。看小主的目光,素娥便知道了。"   我伸手抚上了怀里的暖壶,本该暖手心的东西此刻却是无比的炙热,让我内心跟着一起滚烫起来。   王太师几次上书给皇上,提醒着后宫要雨露均占,也不该夜夜笙歌;但他没有看出来这只是一个假想,一个皇上用来蒙蔽大家的幌子。   而单政,站在单家的角度考虑,不管是对于他女儿单苓——也就是皇后娘娘——还是前朝,他都是乐见其成的。皇上独宠对于太后她们来说是好事,若是皇上对我流连忘qíng,也极有可能是会荒废了前政的。这对单政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   于是,他与王君实的矛盾就产生了。   而这矛盾,终究是与我脱不了gān系的。   因为皇上不过来,我也就早早躲进了被窝。半夜我睡得迷糊的时候,突然被碧儿吵了起来。   "怎么了?"我看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也没有了礼数,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qíng。   "小、小姐。出事了出事了,毓衾宫出事了!"碧儿急道,"薛贵人她、她死了!!"   ---------------------------   正文 第三十章 薛晓筱之死   碧儿紧攥着我的被子一角,半跪在我的chuáng前。我稳了稳呼吸,披上了外套,准备起来。既然已经有人来传话,这一趟毓衾宫是必去不可的了。恰时,素娥姑姑也走了进来,看来也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   "小主。"   "准备准备,马上去毓衾宫看看。"我下了chuáng,拍了拍还慌张中的碧儿肩膀,对素娥姑姑道。我俩jiāo换了眼神,我此时心里已经淡定了。我们早就料到了后宫必出大事,如今薛贵人突然死亡,真真是一桩大事。唯一让我心里有起伏的是,我没有想到出事的会是平时待人可亲的像个孩子似的薛晓筱。   沿途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宫女太监在疾速地走动。这个时辰,宫灯早已经灭了,只剩下几处照明灯,但毓衾宫里却是格外的灯火明亮。   素娥姑姑扶着我到了主殿,进去的时候,正好见到素芳姑姑跪在正中间与皇后娘娘说道:"太后这些天来身子骨一直欠安,今天更是早早睡下了。刚才听到了薛贵人过了的消息,急急先去念经了。她说这后宫之主是皇后娘娘,什么事qíng有您作主就可以了。"   素芳姑姑说完话后,我上前拜了皇后,又依次给温依雪和曹宝珍请了安。温依雪脸色并不好看,微微拢着眉头,像是挨着这事儿不吉利似的。曹宝珍虽不是毓衾宫的主位,但怎么说她也是这宫里品味最高的,但她却像个小市民,脸上有着睡意但是神色里却露着对这桩事qíng的好奇,说的白了,也就是一副八婆相。   同住在毓衾宫的沈若婉脸上惊多于悲,似乎她与薛晓筱的感qíng也不过尔尔。其实大多数人的表qíng都是这样,在他们看来死的不过是个不太相gān的人,或许,还在为宫里少了一个贵人在窃喜。   徐秀儿和陈霖韵站在温依雪的下手,也是各自带着qíng绪。徐秀儿是怕事,而陈霖韵摆出来的表qíng倒是与温依雪有几分像。   我正想着,姜岚、萧吟和云臻到了。三人都穿得简单,头发也只是简单梳理,看得出赶来得匆忙。云臻双眼通红,还时不时地哽咽着。姜岚和萧吟都是冷静之人,进来后就先请了安。   萧吟给我请安的时候眼睛并不看我,我的心往下沉了沉。确实,与火热的七月一齐进宫时的qíng境相比,现在的品级差别让她高傲的自尊心难以忍受。   "武小仪,"皇后忽然对我招了招手,道,"过来我边上坐。"   我看着皇后的脸,大抵是因为薛贵人死了她才绷了一张脸,但我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我不明白她把我叫过去是做什么,但还是上前去了。   小明子搬了个椅子放好,正好把温依雪与皇后隔开了。我坐到了她俩中间,皇后伸手执起了我的手,放到了她的椅把上,轻轻拍了拍,"不是怕冷的身子么?怎么也不知道带个暖壶出来捂捂手,看这手怎么冻成这样。"   "谢皇后娘娘关心。"我惶恐,想起来谢恩却被无法从皇后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无奈只能坐着答道,余光落在温依雪身上,她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薛贵人半夜突然就过了,这是大事,槿媛不敢怠慢。"   "哼嗯。"皇后看了看我,紧紧捏住我的手,她的手远比我的凉上许多,"这后宫之中竟然出了这样子的事qíng,该怨那害人之人,也该怨自己笨。祥安,派人去瞧瞧方太医可检查完了?"   祥安朝小明子使了一个眼色,小明子便一溜烟闪了出去。   等方和珞的工夫,皇后闭眼睡了一会儿,可握着我的手还是松开过一点,我也没敢乱动。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又是半夜,虽然后来生了炭盆,可还是挡不住冬天夜里的寒冷,甚至是人心上的寒冷。   在宫里,我也见过方和珞好多次了,他的每一次表qíng都一样,似笑非笑。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笑,看了其他嫔妃后,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就像第一次在宁凤宫时一样。   他眯了眯眼睛,然后才在唇角扯出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笑容。   祥安俯首,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道方太医来了,唤了两次,皇后娘娘才睁开了眼睛。方和珞行礼后,皇后便问道:"具体什么qíng况?"   "臣检查了薛贵人的膳食,也问了几个宫女。虽然薛贵人的表相是吃坏了肚子,但事实上是中毒。"   "中毒?"皇后挑了挑眉头,道,"什么毒?"   "这个臣还要回去研究一下,可能要过几日才可以查出来。"   "哼。"皇后突然哼出一声,"不管中了什么毒,这宫里人吃的饭出御膳房前可都是有小太监试过的。怎么?现在的人胆子都长到天上去了?敢qíng还是毓衾宫里的人出了问题?"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眼光直落在了曹宝珍的身上,可怜那曹宝珍还无知地等着看戏。   "乐柠,你是薛贵人的贴身丫头了,给本宫说说,今天薛贵人一整天都gān了什么?"   "回皇后,"乐柠细说道,"薛贵人今天睡醒后去了延翎宫找云美人话家常,然后在云美人那里用了午膳;下午回了毓衾宫的花园堆了雪人,再后来薛贵人差了人去延翎宫找云美人吃晚膳。"   "云美人与薛贵人感qíng向来是好。瞧瞧,这孩子都哭成小兔子了。乐柠,今日可还有哪些奴才与薛贵人接触过的?"皇后半眯着眼睛道,"把这些个有嫌疑的奴才们都先集起来关上几天,等方太医得了结论再说。"   "回皇后,"乐柠回话前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预感苗头不对劲。只听乐柠轻轻道,"除了乐柠和毓衾宫的几个宫女太监,也就云美人的贴身丫鬟喜儿,还有……"这乐柠说到一半,又看了我一眼,"就是武小仪的贴身丫鬟碧儿了。"   "这……"皇后闻言,把脸转向了我,又重重拍了拍我的手背,"武小仪不仅身受皇上喜爱,太后也是喜爱的。本宫对武小仪更是信任,碧儿那丫鬟本宫倒是不怀疑。"语中,皇后像是在询问我的口气,"但这事qíng出了,总归要查一查的。碧儿这丫头也就不用关了,只是这几日武小仪要看牢她,怎样?"   我与皇后对视着,她那冰冷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通过互相的体温传递,竟也渐渐暖了起来。而我的手,却是愈来愈冷了。   "槿媛谢谢皇后娘娘。"我装作感恩地说道。心里已经能猜到晚上的事qíng,碧儿找了喜儿,然后又逢上云臻应邀来这毓衾宫吃饭,也就跟过来凑热闹了。   皇后笑了笑,转头看向云臻:"喜儿那丫头也就这么办吧。"   皇后这一招也够狠,在薛晓筱之死没有查明之前,我与云臻也就只能乖乖留在宫里不能做什么;而同时,我们又欠了皇后一个人qíng。   祥安照着皇后娘娘的意思领着几个小太监去关人了,乐柠低着头跟着走出去了,听着门外传来的零碎哭声和讨饶声,我心里竟觉得是自然之事。不论怎样,他们宫里的贵人被人毒死,他们是难辞其咎的,再怎么样,也难逃一死。   我回头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却看见她正看着另一个方面。寻去,竟看到了素芳姑姑正看着我——或者说,她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我,只是我太在意皇后握着我的手而没有察觉到。   我正想着素芳姑姑从我身上究竟看到了,思绪却被突然进来的素琴姑姑打断了。只见她神色不若以往冷淡,还喘着粗气,看来是一路小跑来的。   皇后见她这副模样,不等她请安便招手把她叫到了跟前,问道:"怎么了?"   素琴姑姑皱了皱眉,俯身用极轻的声音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完后,皇后神色大变,脸上的困意顷刻不见,转成了些怒意,忍不住脱口道:"什么?叶小仪不见了?"   叶小仪?   我惊道,这叶小仪是何人?我注意到,除了和我一起进宫的萧吟、陈霖韵和云臻外,其余人对叶小仪这个名字一听莫不是都露出一副惶恐神色。   "散了!"皇后突然放开了我的手,拂袖起立,对素琴姑姑说道,"本宫要亲自去看看。"而后对我们道,"你们各自回宫吧,这几日都留在自己宫中,不要乱走。"   皇后走后,我回身看了看素娥姑姑,我用眼神在问她,这叶小仪究竟是何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尚曦园里的疯妃   ----------------------------------------------   我与柳硕彦一起回的延清宫,一路上她都不知道一个人在碎碎念着什么。过了浮星阁,我正yù回自己的琼荟楼,却听柳硕彦在后面大叫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这、这是什么?"她指着放在浮星阁里的一样摆饰,慌忙叫了几个太监,道,"撤下去撤下去,看了让人心慌。"   我莫名看着柳硕彦,她的脸撂白得如一张纸,神色慌张。素娥在旁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先回房,我也就没心思再去管那柳硕彦,回去了琼荟楼。   回了房,就只剩我与素娥姑姑两人。刚才路上,我已经让惊魂未定的碧儿先回房去睡觉了,并要芷杏和怀梦好好照顾她。刚才皇后的那一番话,肯定吓坏她了。   "小主想知道叶小仪这人是谁?"   "是。"我坐下,示意素娥姑姑一同坐下,她却摇头不肯。我也就随她,继续道,"一直以来,后宫里少了一个嫔妃,我竟想不到少的是一个小仪。"   "说来叶小仪的身世也极为可怜。"素娥姑姑说道,"这后宫之中,皇上本最喜欢叶小仪的,而叶小仪是个xing子清淡的人,鲜少与人来往,也便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她们。"素娥姑姑没有说出她们具体指谁,但是我知道那是在说太后和皇后。   "小主是否还记得很早以前说起的那个秀女?"见我点头,素娥姑姑继续说道,"那个秀女便是如今被关在尚曦园的叶小仪。"   我没有说话,只是捧着热茶杯,暖着冰冷的手。我知道素娥姑姑会说下去的。   "叶小仪本名叫叶清,是与温贵嫔、曹芳仪和薛贵人一起进的宫。"   "薛贵人?"我敏感地抬起眼,莫不是这薛晓筱与叶清之间有什么关联?   "是。叶小仪虽然少与人来往,但独独与薛贵人关系不错。可怜那时候叶小仪和皇后一起有了孕却生了病,太后怕传染给皇后,就把她安置到了尚曦园去住了。"   "叶小仪就算生病又怎么碍得到皇后呢?"我忍不住为了古人的愚昧叹了一口气。   "叶小仪搬去了尚曦园后,孩子就没有了。"素娥姑姑说道,"而皇后也同时小产了。"   "巧合吧?"我齐手揉了揉太阳xué,觉得有些累了。薛晓筱突然死了,又跑出来一个叶小仪,再加上皇后生气离去之前暧昧不定的笑容,我的头隐隐大了起来,"素娥姑姑也早点去休息吧,我们可要留着jīng力来过后面的日子。"   素娥姑姑点头道:"小主明白就好。素娥先下去了。"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小沈子就来报我说皇后在浮星阁等我。我一听,平静地要他先去回话说我马上就过去。对于我的平静,小沈子似乎是大吃了一惊。   速度换上一件正装,素娥姑姑随我一起去了浮星阁。   皇后并没有坐在浮星阁里面,而是站在阁前,面向东北面——那是延清宫里的另一座宫室琼菀殿,如今并没有人居住。   "皇后娘娘金安。"   "武小仪来了。"我请了安,皇后转过身来,面容有些憔悴,看来昨晚没有睡好。   "皇后娘娘在看什么?"我问道。   "是啊,看什么呢。"皇后笑了笑,又执起了我的手,拉我一起往那个琼菀殿走去,"武小仪可知道叶小仪的事qíng了?"   "嗯?"我抬头,皇后笑看着我,答道,"大抵知道了一些。"   "其实本宫是很喜欢叶清的,她不过xing子淡了些。"皇后不知何意地说道,"叶小仪以前也住在延清宫,就住在琼菀殿。延清宫原来也不叫延清宫,不过叶小仪名字里有一个清字,皇上便命人改了这宫的名字。"   我细细地听着,皇后跟我说叶小仪受宠的事qíng,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是天妒红颜吧,叶小仪后来生了病搬去了尚曦园,那些个嫔妃也都怕惹病上身竟没有一个愿意去看的,除了本宫与薛贵人偶尔去看看,也就没人了啊。"   我看着皇后的表qíng,心里想着不能被她的表qíng给骗去。昨天晚上她的怒气是真实的,薛晓筱死了后听到关在尚曦园的叶清突然失踪的消息,皇后是真的在动怒。而现在她又这么说,实在不能不让我多留一个心眼。   "不如今天我们去看看叶小仪吧?"皇后突然提议道。   "叶小仪不是昨晚失踪了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找到了。"皇后笑道,像是感叹,"她与薛贵人果然还是比较好的。"   既然皇后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只能跟着去了尚曦园。   尚曦园非常远非常偏僻,平时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那里去。尚曦园是个小院子,门口把守着两个太监,他们见了皇后立即打开了尚曦园的铁门。   院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阁楼,小园子里安静得很可怕。除了有个宫女在扫地,我只看见两个守在阁门前的太监。   他们和门口那两个一样,看到了皇后走来急忙从怀里掏了钥匙,打开了阁楼的门。我困惑,不是说叶小仪生病么,那为何没有什么人在尚曦园照顾?甚至怎么会派人层层把守?还处处上了锁?   "武小仪?"皇后唤了我,我回神应道。她笑了,"可小心了。"   阁楼的门打开,我便被眼前的qíng景惊到了。   阁楼的窗户全部盖着厚重的窗帘,从凹凸起来的地方看得出来后面是被木头钉死了,从里面钉是为了外面不让人看出来吧,然后还特意加了这么厚的布挡着。   房间里黑暗一片,打开了门才出现了光亮。   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清秀女子,眼神是呆滞的。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看上去刚满周岁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了笑,看似无奈地道:"武小仪不知,叶小仪早在一年前遭人算计,现在时而发疯时而痴呆,qíng况并不稳定。"   "那……这孩子?"   "是叶小仪亲生的。"皇后执我的手不禁又用了力,稍稍侧过身子直看着我的眼睛道,"不过,太后并不承认这个孩子。所以,她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怀孕   冬季的夜总是来的早一些,不经意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我走出卧室,看着一盏一盏亮起来的宫灯,突然又觉得冷了几分。   尚曦园里,皇后的笑容让不我不寒而栗,指着坐在那里痴痴呆呆的叶清,以及被宫女抱着的孩子,她说:"太后并不承认这个孩子。所以,她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心绪烦乱,皇后她今天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是用叶清给我提个醒,让我不要重蹈覆辙?   叶清的目光直直往我们而来,我却有种感觉,她看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阳光。   宫女欠身拜了拜皇后,请了安。到了我的时候她只是行礼而没有出声。   "沁歌,这一位你还没有见过吧。"皇后对着那个叫沁歌的宫女道,"这是武小仪,现在是皇上的心头ròu。"   皇后是故意这么说的,我虽不满面上也不能有什么显露。沁歌恭敬地叫了一声"武小仪",在她的眼神里,我抓不到丝毫qíng绪。   皇后似乎还要说什么,那小婴儿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沁歌赶忙去哄,孩子却是越哭越厉害。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放开了我的手转身就要出门去。我又看了看房里的几个人,跟着皇后走了。   背后,一道道大锁又落下了。   出了尚曦园,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最后看那一眼的时候,yīn影里,清秀女子对着我浅浅笑了,如同一副水墨画般,不浓郁但一样可以醉人。   那份感觉是否真实,现在也已经弄不明白了。   皇后把我jiāo给了在园外候着的素娥姑姑,道:"素娥,好好照顾武小仪。最近宫里事多,可别让武小仪病了啊。要是病了……"   皇后的话说了一半,她斜着眼看了看紧紧锁起来的尚曦园,拿着帕子捂嘴一笑,扶着素琴姑姑走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病了",就算怀着龙胎,一样住冷宫,一样做"死人"。   这深宫,从来就不缺这样的可怜人。   "小姐,换个暖壶吧,手上这个快凉了。"   碧儿这一叫,我才回过了神。接过一个发烫的暖壶,小沈子进来报,说皇上来了。   行完礼坐下后,我就让小福子端了碗热汤来给皇上暖暖身子。   "今天皇后来过了?"皇上边喝汤边问我。   "恩。"   "说了什么?"   我看了皇上一眼,这个人明明知道却还是要问,便道:"去了尚曦园,见了叶小仪。"   "她是个聪慧女子,变成现在这样,着实是可惜了。"皇上放下汤碗,摇了摇头,"薛贵人也是,我第一次见她她才十三岁,跟个孩子似的。"   我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薛贵人的死,皇上怎么看?"   "牺牲品。这宫里的生活,原本就不适合她啊……"皇上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薛晓筱的事,转而问道,"乐瑶还好吗?"   "乐瑶?"   皇上见我一脸不解,解释说:"叶清的女儿。"   "隔着远,并没有看清楚。但哭声挺响的,jīng神应该不错。"   "乐瑶也是个可怜孩子,生在尚曦园里,宫里知道她的少之又少。下个月就要满周岁了,怕是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到。"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就算亲生母妃是个疯子,皇家也不会不认这个孩子。况且还是个帝姬,多一个少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太后为什么就不肯给她个封号?   还是说,我又抬头去看皇上,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qíng,难道不承认乐瑶只不过是太后对皇上的示威?   "槿儿,你觉得叶清如何?"   "咦?"这个问题多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静下心来答,"她是皇上口中的聪慧女子,却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宫妃。"   皇上怔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我没有逃避,目不转睛地直视他,我必须让他相信,我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这样我才能在棋盘上继续活下去。   皇上的唇角终于扬了起来,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他揽过我,在我的额上落下一串细吻。   我闭上眼睛,盖住眼底的笑意。脑海里是冰冷的尚曦园,我告诉自己,皇上不会需要另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而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下一个叶小仪。   腊月二十,这个月的生理期已经晚了半个多月,素娥姑姑虽然什么都没说,三个近身的丫头倒是被我听见悉悉索索说过什么。我也有些烦躁,加上最近嗜睡,猜想大约是怀上了。   借着略微有些风寒请了方和珞来把脉,他请完脉后,低声说了句:"恭喜小仪了。"   我在chuáng上傻傻地坐了很久,开心,不开心,自己也弄不清楚。很久很久才想起刚才方和珞说的一件事,柳硕彦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用过午膳,趁着天还不错,我去了一趟琼萃楼。   柳硕彦半躺在chuáng上,本就消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眼眶深凹,脸颊也削了进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糟糕。   我在chuáng沿坐下,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对她屋里的宫女问道:"柳贵人好端端的怎么病成了这样?"   "回小仪,我们小主原先还是挺好的。就那日薛贵人过了,小主似乎也受了惊讶,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半夜三更也睡不好,常常被噩梦惊醒。"   我听完呆了呆,想起那天一同从毓衾宫回来,经过浮星阁的时候柳硕彦反常地惊叫。难道薛晓筱的死给她的刺激就这么大?   我试着跟柳硕彦闲聊,她只是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晓得我说的她听到没有。   我无奈地摇头,半响道:"我知道你有心事,如果想说了,就让她们来叫我。"说完,又对几个宫女道,"你们小主有什么事,就速速报给我。"   回到琼荟楼门口的时候,小沈子就轻声对我说:"小主,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我颇有些惊讶,年关将近,正是皇上最忙的时候,好几日都不曾来过了,怎么今天还不到晚膳时间就来了?   我进门正yù行礼,就被皇上拉了起来。他道:"以后就不用拜了,有身子了就好好养着,怎么还乱跑。"   我面上一红,明白过来是方和珞禀了皇上了,笑着说:"我刚去了柳贵人那里,就这么些路,不碍事的。"   "柳贵人病着。"   皇上这一开口,我就晓得他不悦了,只好说:"碧儿,方太医开的药煎好了没?端给我吧。"   等喝了安胎的药,皇上的脸色才好些,抱着我东拉西扯地jiāo代了些事。我一开始听得还算清楚,后来困意上来了,也就迷糊起来,最后gān脆睡了过去,连皇上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   第二日,我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云臻和萧吟来给我道喜,可看萧吟的神qíng我就晓得,她一肚子的不高兴。太后派了素芳姑姑送了礼物来,皇后那里也送来了东西,一时间整个琼荟楼热闹地不得了。   就这么一路忙到了腊月二十八,晋位武嫔的诏书下了,而薛晓筱的死也被遗忘,凶手也好,动机也好,再也没有人提起来。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新年   到了年底的最后几天,宫里显得更加忙碌了。大扫除,布置宫室,一件接着一件。再之后,就是除夕宴。   除夕宴摆在了福秀殿,除了后宫嫔妃们要出席,王爷以及家眷也会到场。他们当中,有我耳熟能详却未见过的人,比如德亲王单政。   再度来到福秀殿,看着殿外的晴岚门,忍不住抚上我的肚子,虽然还没有隆起来,却是有一个生命在成长,不由顿生感慨。秋天过去了,这个冬天也快要过去了,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半年,我初进宫时的心态已经消失了大半了。   "槿儿,过来见过豫亲王。"皇上突然招手唤我过去,我抬起眼,看着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只能先走上了前。身后,是那一群嫔妃各异的眼神。   "这是豫亲王,你入宫来第一次见吧。"皇上指着站在他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笑道。   这中年男子与皇上一般高,长得也很温柔,细看竟有三分像。   "武槿媛见过豫亲王。"我给豫亲王姬向明请了安。   "武小仪有孕在身,不必大礼了。"豫亲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糊涂了,是武嫔。"站在边上的一个漂亮妇人轻轻拉了拉豫亲王的衣袖。豫亲王愣了一下,又笑了:"是本王糊涂了,谢谢夫人提醒。是武嫔。"   原来那妇人是豫亲王妃,也就是太后的胞妹。   "是啊,武嫔有孕在身,可要小心着身子才行。"   豫亲王夫妇与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cha了进来。我循声看去,另一个与豫亲王年纪相仿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过来,笑着对皇上行了礼,又对豫亲王拱了拱手。   "德亲王客气。"豫亲王朝他还以一个拱手,淡淡说道。   德亲王?这人便是德亲王单政?!   "都是自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看着互相笑着的两个人,皇上说道。我看着站在我眼前的三个男人,忽然有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槿儿先回去陪皇后她们吧。"皇上看着眼里泛起了困惑的我说道,"小心不要累着自己。"   "嗯。"我点点头,拜别了豫亲王和德亲王,转身往嫔妃那里去。豫亲王妃也同我一起走开了。   我刚坐下,云臻便上前拉我聊天。也就是这样的好日子,她才可以无拘束地在众人面前聊天。我在旁有听无听地听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一些琐事,偶尔也应上两句,眼睛却是一直在留意皇上那里。   我记得原来素娥姑姑说过,这单政是太后单秀英的弟弟,也是现在皇后单苓的亲生父亲。而豫亲王姬向明的王妃单雪英是单秀英和单政的妹妹。若是豫亲王姬向明和德亲王单政站在同一边,那前朝皇上的势力就真的是太弱势了。   我瞅准了机会对素娥姑姑咳嗽了一声,素娥姑姑反应敏捷,立即附下身子,说给别人听道:"小主有什么吩咐?"然后小声地说道,"小主多虑了。"   素娥姑姑站起身来,看着单政和姬向明的方向,撇了撇嘴。我一颗半悬的心也就放了下来,素娥姑姑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一道的,那么他是否会站在皇上这一边?   我抬起头来看着素娥姑姑,又看看皇上。素娥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豫亲王姬向明是个中立派……   我垂下眼帘,表面看着是在听云臻说话,其实自己的思绪已经渐远。这后宫是过于太平了,也许是我多疑了,总觉得这番平静的背后有人在酝酿着什么大yīn谋。薛晓筱突然死亡的事qíng迅速被人遗忘了,连我怀孕这样的事qíng,竟然也没有人有什么动作。各个宫里还是自顾自地过着,这样是不是很不正常?   "武嫔又犯困了?"   我抬眼,皇后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面前,正笑着看着我。这笑让她显得很淡定,似乎后宫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她什么时候都不急不躁。   "是啊,有那么一点点。"我顺着她答道。   "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只要静心养着身体就好。"皇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那细长的指套让我不寒而栗,明明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指套却好似是直接从皮肤上划过一样,忍不住一阵颤。我竟恍惚着有种感觉,她会把指套掐进我的肚子,然后那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那样的想象让我的胃一阵收紧,难受得忍不住gān呕起来。   见我难受,素娥姑姑急忙过来拍我的背。   皇后撤开了几步,抿了下嘴唇:"头几个月总是这样的,有的折腾呢。"   我努力顺了几口气,表示我没事。我抬头看周围的人,很多人都是一副关切表qíng,但她们的眼底是冰冷冰冷的。   gān呕似乎是止不住一样,宴席还没有开始,我就一阵接着一阵地呕。   坐在远处的豫亲王妃也走过来,道:"难受成这样,这顿饭可怎么吃呀。"   "是啊,回了皇上,早些让武嫔回去休息吧。"皇后说完,就让素琴姑姑去问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让人准备了轿子送我回去,我走出福秀殿的时候,正好有一人进来。   那人长得颇为面善,我回忆了一下,记起是在第一次从咏凤宫回来的时候遇见过的北辰王。   北辰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会,歪头笑了:"从美人晋到嫔,速度还真快。"说完他就朝里走。   轿子一路到了延清宫,琼荟楼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屋子里要守岁,而对面的琼萃楼,柳硕彦病重没有参加宴会,也只有几盏孤灯,看着就觉得凄凉。   碧儿他们没想到我这么早回来,忙着给我找暖壶,弄吃食。   我轻声问素娥姑姑北辰王的事,素娥姑姑说,北辰王姬青阳就是豫亲王的独子,也就是太后的内侄子,很得太后的喜欢。   我皱了皱眉头,素娥姑姑补充说:"但是北辰王似乎是不太喜欢太后和皇后,倒是和皇上处得不错。"   我稍稍惊讶,又想起豫亲王看见德亲王时的表qíng,估摸着这两位大约是不对盘的。   我这时候也没那么难受了,靠着榻子躺了会,渐渐有了睡意,拉着碧儿道:"时间差不多了就叫我起来。"   再醒来的时候,皇上正坐在榻边,轻轻捏着我的手。   "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新年呢。"皇上叹了口气,"孕吐得这么厉害,现在觉得怎么样?"   "舒服多了。"   正说着,外头鞭pào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新的一年就这么来了。   新年里,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我给宫里的人都发了红包,放了几串鞭pào,就想图个吉利。   这年要过到十五元宵,而我想到元宵,就想吃汤团了。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心病   --------------------------   chūn节过了的第九天是立chūn。按照这里的规矩,立chūn是要举行祭天仪式的。选在chūn天的第一天是为了求得这一年有个好收成,粮食好收成,这人才能活下去,这国家才能稳稳地存在下去。   祭天的地点在城外西南郊区的昭日坛,除了皇上、豫亲王姬向明、德亲王单政和太师王君实之外,大大小小还去了一百多个官员。而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皇后必去外,位列三品以上的嫔妃也是规定要伴驾随行的,所以温依雪也会同行。   这些人要离开这皇宫,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虽然知道她们的眼线依旧留在宫里,但我的心里却是放松不少。祭天这种事轮不上我cao心,我被孕吐和嗜睡折腾得脸色极差,皇上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有qíng绪应对。皇上似乎并不介意反倒是更加心疼我了,一遍遍嘱咐身边的人要照顾好我。   昭日坛离皇城有一定距离,皇上他们在立chūn的前一天就动了身,而那几个负责准备祭天活动的官员早在三天前就去昭日坛。这一走,要到元宵前才能回来。   送行是必须去的,好在今天也不是太难受,依着礼数送走了皇上的车队后,我们几个嫔妃站在原地,等着曹宝珍先走。皇后和温依雪随驾走了,剩下的我们几个中,也就曹宝珍品级最高了,是从四品芳仪。我听素娥姑姑说过,曹宝珍是和温依雪、叶清、薛晓筱同一批进宫的,大约是她父亲曹中琦是单家表亲,又是户部尚书的关系,开始封的就是小仪。这一年多来,她并没有侍过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晋位到芳仪的。   可能是太后、皇后、温依雪这三个人不在的缘故,大家的表qíng竟都不自觉地放开了。曹宝珍更是笑道:"走了走了,人都走远了,咱们还傻站在这里chuī什么冷风。"说罢,扭着身子先走了。   曹宝珍走后,姜岚与萧吟走了上来,看似并不心甘qíng愿地拜别了我。这半年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微妙的,偶尔好偶尔闹,也叫外人看不懂。目前看来,她们是jiāo好的,从她们一起看我的眼神里我就能明白——她们看我并不顺眼。姜岚自然是因为我比她晚进宫却早侍寝,如今还怀上了孩子。而萧吟,恐怕是因为如今皇上倚重了我,我成了皇上棋盘上的一颗有用的棋子,与此同时,却成为了萧吟棋盘上障碍最大的棋子。   随姜岚和萧吟之后,徐秀儿和沈若婉也上来拜别我。她们两个一直以来是后宫中最无声无息的人。无意与她们多接触,我把目光落在了云臻脸上,这个丫头今天确实是反常,也不说话也不笑。   "几日没见,好像清瘦了许多。"我走了过去,摸了摸云臻的脸,果然是消瘦了下去。   "武姐姐……"云臻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撇了撇嘴,竟一下子抱着我哭了起来。素娥姑姑本想拦住云臻要她小心我的肚子的,我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云臻伏在我的肩膀上哭了一小会儿,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武姐姐,chūn天来了……云臻本与晓筱约好了chūn天去放风筝的啊……怎么不在了……怎么就不在了呢……"   我的心被云臻哭得沉甸甸的,是啊,那不是有句诗就是这么说的呢,景色依旧在,而当年在一起看风景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不晓得怎么安慰云臻,只是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云臻哭声小了,最后哽咽道:"延翎宫也是,那两个人在想些什么,我一点也弄不明白。高兴了不笑,难过了不哭,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心qíng……"   我知道云臻是在抱怨姜岚和萧吟,云臻这个xing子夹在那两人之间确实是没法过得开心。我原想说"不如云妹妹搬来延清宫吧",话未出口就明白不妥,先不说这宫妃搬宫不是我能随意做主cha嘴的,光说现在这宫里的qíng况我也是一知半解没有完全弄明白,云臻搬过来我也没有时间和jīng力顾着她,何必多事呢。   想到这里,只好对云臻道:"云妹妹若是觉得在延翎宫无趣,可以来我那里坐坐。我现在不方便四处串门子,一个人也怪闷的,你若得了空,来陪陪我。"   云臻摇了摇头,嘟着嘴道:"皇上经常在姐姐那里,姐姐陪皇上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云臻,来了也是找没趣。还是姐姐有空的时候,让碧儿来找云臻。"   我应下了,云臻先行去了,而我也坐着特别恩准的轿子回了宫。   一到延清宫门口就见到了方和珞,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我回来。   "方太医有事?"   "臣来替武嫔请脉。皇上吩咐臣要日诊。"   方和珞依旧是开了些安胎和宁神的药,我靠在榻子上看着他叮嘱小福子煎药的方法,心里暗自叹气。   请胎脉自然是不用日日请的,皇上不过是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才让方和珞过来,看看脉象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太医,"我一出声方和珞便回了头,我道,"柳贵人怎么样了?今天也没见她出来送行,病得真是不轻吧。"   "臣之前就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臣那几幅方子,帮不了柳贵人。"   我听着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柳硕彦钟qíng皇上我原先就明白,我开始得宠的那些日子里柳硕彦除了面色难看之外并没有病倒,况且她的宫女也说了,柳硕彦真正开始出问题是在薛晓筱死的那天夜里,看来,柳硕彦的心病恐怕不只一例。   "方太医还是再去看看吧。同住延清宫,她那个样子,我也不安心。"   方和珞抬头狐疑看着我,半响才似笑非笑着低下头,答应了。   皇上走后的第三天下午,碧儿进来说:"琼萃楼来了一个宫女想见我。"   那个宫女我之前见过,是柳硕彦贴身的。她进门行了礼,道:"柳贵人想请武嫔过去说说话。"   她说的小心翼翼,看来也明白这样不合礼数。我并不想计较这些,带着素娥姑姑一块去了琼萃楼。   那位宫女自称云轩,她说柳贵人之前就想来找我,无奈皇上皇后都在宫里,她一个病怏怏的人不能把一个怀孕的宫妃请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可有些话她想说,只好趁着祭天的这几天请我过去,要责罚也是后头的事qíng了。   柳硕彦的房间里并没有浓郁的药味,云轩叹气解释道:"武嫔要来,就怕药里哪一味对龙胎不好,刚才开着窗子通了很久的气了。"   我在柳硕彦chuáng边坐下,道:"大冬天的,委屈你了。"   柳硕彦的脸色并不没有比上次见好多少,憔悴地让人心疼,不时拿着帕子轻喘。   "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硕彦看着我,神qíng哀伤:"其实啊,这宫里也没剩几个好人了。但好人,都过不了好日子。叶小仪虽然冷漠些,但人其实不错,以前这延清宫就我跟她住着。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肚子已经隆起来了,jīng神也不错,可皇后说她病了,她就只能搬走了。"   我没想到柳硕彦会提起叶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硕彦也不等我cha嘴,继续说:"薛贵人也是好人,以前常来找叶小仪,现在却死了。"说到这里,柳硕彦的眼神突然冷冽了,盯着我说:"武嫔,你知道薛贵人为什么会死吗?"   我懵了,这是我一直想知道也无法知道的事qíng,难道柳硕彦知道?   柳硕彦盯着我的眼神一点都不放松:"是因为你。"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抱怨   柳硕彦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击得我说不出话来。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应你而死。武嫔,你到底算好人还算坏人?"柳硕彦说着说着就笑了,很无奈很悲伤的笑容,"你愿意做好人还是坏人?"   我无法回答,我也没有答案,坏人不易做,但好人更加不易做。   柳硕彦似乎不愿意再纠缠这个问题,另起了一个头:"温贵嫔这人,你怎么看?"   "她很皇后走得很近。"   "原先可不是这样。"柳硕彦轻轻哼了一声,"是你得宠后才越走越近的,只不过她毕竟是外人,皇后不如信任曹芳仪一般的信任她。可到了眼下,皇后对温贵嫔可比以前放心多了。"   "为何?"   柳硕彦怔怔看了我一会,道:"腊月初十。"   我震惊地抬头看着柳硕彦,她却已经垂下了眼帘不再注视我。我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腊月初十正是薛晓筱中毒身亡的那一天。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轻声惊呼,"这些话不该跟任何人说的,你应该明白。"   柳硕彦的眼睛依旧垂着,她道:"这一个月来我吃不好睡不好,真的很害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柳硕彦的视线停在我的肚子上,她伸手摸了摸,低声道:"这延清宫,出一个叶小仪就够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一天你会走上叶小仪的老路子……"   从琼萃楼出来,我一直有些恍惚。柳硕彦病怏怏的样子留在我脑海里,她今天肯开口,说的应该都是心里话。   我把这么些事又串在一起想了想,估摸着腊月初十那日,柳硕彦很可能是看见了什么,而她看见的正是和薛晓筱的死有关的。所以她才会害怕不安得一病不起,被噩梦纠缠。而且,那件事是和皇后和温依雪有关的。   素娥姑姑走在后面也是紧锁着眉头,回到卧室之后我遣退了所有人,留下她说说话。   "姑姑怎么看这事?"   "小主,柳贵人说的应该是可信的。"素娥姑姑解释道,"柳贵人和皇后她们一向处得不好,但是和叶小仪同住延清宫,感qíng还是不错,和薛贵人也一样。现在一个疯了一个死了,她心底不舒服却也说不出。"   "温贵嫔呢?"   "小主觉得在皇后心里,温贵嫔是个什么位置的?"   "可有可无?"   温依雪虽然有个帝姬,却也没有留住皇上,即便是位列三品贵嫔,也是很难再升了。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对皇后来说,并不是一个要留心的对手。   那么温依雪呢,她靠近皇后的目的是什么?   "薛贵人可惜了,一个牺牲品。"素娥姑姑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素娥姑姑,柳硕彦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薛晓筱是因我而死的,她做了皇后和温依雪jiāo易的一个牺牲品。   第二日是个好天,晴空万里。我却不想待在延清宫里,说不出的不自在。素娥姑姑虽然不放心,但一大早来请脉的方和珞说了稍微走走不妨碍的,她才应允了我去月畅园里散散步。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园里见到了曹宝珍。   曹宝珍住的毓衾宫离月畅园有不少的路,她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我很意外。她也瞧看了我,按着规矩我不能对她视而不见,只好过去请安。   曹宝珍正坐在背风的一处小亭子里嗑瓜子,我刚要动作,她就拦住了我,道:"可别拜,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说出清楚了。"说完,就让边上的太监在椅子上垫好了软垫招呼我坐下。   "曹芳仪今天兴致不错。"   曹宝珍笑了笑,一边嗑一边说:"我从小就不怕冷,就算是大冬天的也能四处走。倒是你,坐一会就回去吧,免得受了冷。"   "在延清宫里闷坏了,才出来逛逛。"   "你那里也就是闷点,我那里可是浑身不舒坦。"曹宝珍把瓜子壳啐到了地上,哼道,"莫名其妙死了个人,还是被毒死的,住得都不踏实了。晚上睡觉都睡不安心,就觉得有人在盯着你。晦气晦气!"   我笑了笑,小声说:"之前不是都不提的嘛,怎么如今说起来了?"   "上面那两个在呢,她们不提我能说什么?跟她们说我觉得自己快撞鬼了吗?"曹宝珍说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忙道,"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曹宝珍说完又念了几遍"阿弥陀佛",才继续说:"温贵嫔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越来越喜欢和皇后待一块,粘得那么紧天晓得她怎么想的。那两个人有事也就自己说说,完全把我当外人了!"   我赔笑不语,看来曹宝珍并不怎么喜欢温依雪。   曹宝珍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十句里有八句是在抱怨温依雪的。直到嗑完了剩下的瓜子,才起身看着我说:"武嫔呀,今天也就是我们拉拉家常,别的也没啥。我可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是啊,就是两个在宫里闷了的人随便扯扯。"   曹宝珍对我的反应似乎是极满意的,招呼了人自己走了。我出来久了也觉得有些冷了,便决定回去。   快走到延清宫的时候,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还没等我看清楚是谁,那人已经跑开了。   我疑惑地看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往琼荟楼走。   小沈子一见我就迎了上来:"小主可算回来了,都把奴才们急坏了,就怕您在外头冻着。"   "我没事。倒是小沈子啊,之前谁在我们宫门口晃悠呢?"   小沈子听见我问话,眼睛骨溜溜一转,道:"是徐贵人,在我们延清宫外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   徐秀儿?我闻言有些不解,追问道:"就她一个人?没人跟着?"   "奴才也奇怪呢,就徐贵人一人,谁都没带。"   我摇摇头,这个徐秀儿,从来跟我都是不相往来的,怎么会独自一人在延清宫外晃dàng?   "她是来找谁的?"   "不清楚。可能是来找小主的,也可能是来找柳贵人的。"小沈子低着声音问道,"要不要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用,随她去吧。"   徐秀儿之前给我的感觉是胆小怕事的人,小沈子若是去打听,恐怕更是要吓得她不敢来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她自己自然会上门来,抓准的也就是皇后和温依雪不在的这几天,真发生了什么,在事后被追问起来,也能抵死不认撇个一gān二净,咬定了就是串门子。   只是这徐秀儿,到底是要找谁?又想要说些什么?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方和珞与叶清   ---------------------------------------------------   转眼,皇上他们已经去了五日了,这后宫的气氛,终是因为少了太后她们三人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方和珞每天会来给我请脉,看完后我都会让他去瞧瞧柳硕彦。今天他倒是告诉我,说是柳贵人这几日气色有点好转,但这心病怕还是解不掉的。我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前几日与柳硕彦谈过话的事qíng了。   想到此,我又想起了前几日遇到徐秀儿。这几日也没有见着她,若是她真有什么事qíng要与我或柳硕彦说,再不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恕臣冒昧。"方和珞收拾完医药箱,jiāo与手下,见我出神问道。   "方太医要问什么?"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武嫔好像有心事。"方和珞浅笑道。   方和珞着实是一个耐看的男子,在他身上我找不出一丝的官场的气息。抬头看他,他站在门前,门后的光照进来正好模糊了他脸上的表qíng。但我却清楚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很熟悉,很相似。   ……叶小仪?   我猛地颤抖了一下,我怎么会看着方和珞想起叶清呢?   隐隐察觉到这是种不好的预感,我便着急着想打发方和珞走了。我对他摇摇头,道:"这宫里,有心事的又何止我一个呢。"   "也是。"方和珞一拱手,"武嫔一直来是慧黠的。臣先告退了。"   方和珞走后,我突然重重吁出了一口气。素娥姑姑上前半蹲下来,拿了帕子擦了擦我的额头,道:"小主,你流汗了。"   我点了点头,把刚才的那一瞬间感觉说给了素娥姑姑听。   "小主还是发现了。"素娥姑姑叹了一口气,像是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qíng,"怪不得那时候素芳说小主与太后相像。"   我皱了皱眉,以前素芳姑姑是这样说过。   素娥姑姑收回了帕子,给我倒了一杯水,慢慢说道,"你也看出了这方太医与叶小仪的眼神很相似?"   "嗯。"我点点头。   "这也难怪啊……"素娥姑姑关上了房门,又放低了声音,"方太医与叶小仪本是相爱之人,两人从小青梅竹马,qíng投意合,怎奈最后双双入了宫门,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饮着茶,细细听素娥姑姑说了叶小仪和方太医的事qíng。   原来,方和珞家和叶清家是邻居,本就定了娃娃亲。叶清十二岁的时候,方和珞入了宫在以前一个老太医的身边打起了下手,方和珞好学又吃得了苦,才两年便学会了老太医的所有医术,在老太医去世后,方和珞便继承了老太医的位置。   "叶小仪呢?参加了选秀?"   "是啊。那叶小仪和家里人想方设法逃掉了两年,到了十五岁那年终于是逃不过去了。叶小仪是个极聪明的人,选秀的时候她尽全力掩盖了自己的才华,只让人误会她是个徒有外表的女子。"素娥姑姑看上去颇有感触,我感觉她对叶清和方和珞的事qíng知道得很清楚,"却也是yīn差阳错啊,这样才入了太后和皇后的眼,被选了进来。"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一一掠过那些嫔妃的样子,徐秀儿、沈若婉这些都是xing格怯懦之人,柳硕彦是个病恹恹的美人,薛晓筱同云臻纯粹还是个孩子;这样后宫的嫔妃已经除去了一半了。我恍然大悟,笑了笑,刚才的问题算是白问了。看来这些秀女进宫是经过太后和皇后jīng心的挑选的。   "小主聪明,马上就知道了答案。"素娥姑姑笑看着我的眼底。   "素娥姑姑似乎知道得很清楚。"我笑了笑,如此,我便理顺了思绪,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后宫和我以前看的电视剧里不一样的原因。除了没有高官子女,主要的还有人的xing格问题,太后和皇后她们牢牢地占据了龙头位置,选的人一半是内向或胆小之人,这样别人又怎么可能与她们斗起来呢。   那么我呢,难道说从前的武槿媛也是一个懦弱之人?这一点已经无从知晓了,只是现在的武槿媛绝对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了去。   想来,这方和珞也是个有用之人。如果事qíng如素娥姑姑知道的,那他应该不会是太后那一边的人。如果我把他拉入我的这一边呢?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素娥在这宫里待得久了,有些事qíng不清楚也难。"素娥淡淡一笑,不深不浅地带过了我的问题。   我冲着素娥姑姑笑了笑,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勉qiáng。虽说后宫之中,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对素娥姑姑还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可能是因为她是我来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人的关系。   "这屋子关门关窗的怪闷的,开一会儿透透气吧。"我对素娥姑姑说道,她迟疑了一下,开了窗子,也只是开得小小的。估计也是怕开大了冷风chuī进来chuī坏我。   "怎么一会儿,这天就黑了?"   我看着窗外,也奇怪,我不过与素娥姑姑关了门窗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外面的天却是彻底地变了脸。黑沉沉地云层好像要直坠到了地上,整个宫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偶尔瞥见小沈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关窗。   这chūn天还没有来,就要下雷雨?   "这天真奇怪。"素娥姑姑蹙起了眉,看向我道,"这样的天气还是关了窗子吧?"   "不。"我笑笑摇头,起了身,慢慢走向窗边。素娥急忙找了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执起了我的手,道:"不要着凉了。"   "嗯。"我轻轻应了声,站定到窗边不远处,抬头望着那灰暗的天。   这一场雨下得并不慡气,空气沉闷了很久,隔着厚重的布料我的后背都蒙出了一层细汗,它才瞬间倒了下来。   一时间,天与地便被模糊了。   最qiáng的一阵雨过去后,素娥姑姑说道:"关上窗吧,真着凉就不好了。我看小主的手都已经凉了。"   我点了点头,伸出微微发凉的双手,若是用刚才那场雨前的沉闷拿来和单家控制着前朝后宫的氛围来比,那我要做的就是等这一场雨冲刷gān净一切,然后用我的双手亲自拨开那一层厚重云层,找到出路。   "小主,以后的路可是会更苦的。"素娥姑姑提醒我道。   我释然一笑,道:"这一场雨一下,不是正好什么都重新开始么?"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徐秀儿   大约是昨天下了一场雷雨的关系,天气变得格外清慡。只不过天没有放晴,淅淅沥沥地断续下着雨。空气清醒,我脑袋又昏乎的厉害,扯了扯被子,也就醒了再睡,睡了再醒。   等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素娥姑姑半蹲在我的chuáng前,拿一块帕子擦着我的额头,碧儿站在后面面盆前拧着另一块帕子。   "怎么回事?"素娥姑姑担忧地说,"做什么噩梦了吗,出了好多汗。"   "没什么。"我伸手探了探的额头,冰凉的,"大约是换季的关系吧。"   "这样就好。怀了孕,暂时还不用想太多。"素娥姑姑扶我坐了起来,帮我穿好了衣服后又说道,"方太医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我应了一声,下了chuáng,洗漱了一下,出了卧室,准备让方和珞例行每天的请脉。   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夜里做的梦让人并不舒服。我梦见了小舞,在大学的校门口,小舞冲我挥手,我兴冲冲地跑过去,才看清了那张脸,不是小舞而是太后,太后笑着,笑得我毛骨悚然。   "武嫔没有休息好?"   我猛然抬眼看着出声的方和珞,一瞬间又想起了叶清,那种变化和梦里的感觉相似,忍不住颤了一下。   "刚起来还有些迷糊罢了。"我决定转开话题,于是问道,"胎儿可好?"   "很好。多多休养就没有关系。"   方和珞走后,小沈子进来跪道:"小主,陈美人来看您了。"   "陈美人?"我一抬眉,"毓灵宫的陈美人?"   我这一问真的是多此一举,这后宫之中本来也就只有一个陈美人。我其实是在等徐秀儿来延清宫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先来的是陈霖韵。陈霖韵是个凌楷之人,做事qíng向来非常的模式化、非常的原则化,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却上顺不了太后、皇后的心,下得不到宫女太监们的心。   好在她也没什么出跳举动,才使得毓灵宫到目前为止都是平静的。她此时来找我,不知是chuī了什么风。   "主子可忘了?那陈美人可是与您一起的进的宫啊。"   "没有忘。"我笑了笑,看着跟着我一起装糊涂的小沈子,他倒是向来机灵,"大概睡觉睡得有些糊涂了,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嘿嘿。"小沈子笑笑,"咱小主才貌双全,将来生个大胖小子就是皇子,必定像主子一样冰雪聪明,像皇上一样帅气挺拔。"   "哼嗯。"我被小沈子夸张的表qíng逗笑了,挥了挥手叫他起来。素娥姑姑在后也被他逗笑了,说道:"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十分会说话。"   "嘿嘿。"小沈子又大大鞠了一躬,歪笑道,"谢谢小主夸奖,谢谢素娥姑姑夸奖。"   "瞧瞧,还贫上瘾了呢。"素娥姑姑忍不住啐了一句。   "好了,小沈子,你叫陈美人在浮星阁等我,我这就过去。"   "小主行动不方便,外面还下着细雨,是不是还是要陈美人来琼荟楼吧。"素娥姑姑不放心地说道。   "不用了。"我挥手叫小沈子去报了。虽然怀了孕,可也不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走动走动对身体里的宝宝还是有好处的;下雨天走上一小段路也能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应该没什么坏处。   碧儿在左扶着我,素娥姑姑跟在我右边,我们缓缓地走到了浮星阁。陈霖韵带着芳儿立在门口等着我。   芳儿见了碧儿眼睛里掠过了一丝雀跃,却被陈霖韵狠狠瞪了一眼,立即又缩回了身子。我抿嘴笑了笑,陈霖韵本xing是个讲规矩的人,还是一样。   "武嫔吉祥。"   "陈姐姐不用多礼了。"我轻轻抬了手,陈霖韵却看了看我,目光并不温和,还有些挑剔。她说:"武嫔的品级比我高,我给你行礼是自然的。"   我本想与陈霖韵说几句姐妹qíng谊这类的客套话,素娥姑姑却先一步扶上了我腾空的右手,说道:"小主,陈美人,外面天凉,进屋说话。若是感染风寒之类的,素娥可担当不起责任啊。"   我不解素娥姑姑的意思,但仍顺着她的意思做了。陈霖韵看了看碎碎的雨帘子,又把目光落在我的小腹处,幽幽开口道:"倒是忘记了,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自然是要注意的。这一点,是我疏忽了。"   我笑了笑,明白素娥姑姑要阻止我说话的原因了。陈霖韵就是这么个循规循矩按着礼章办事的人,我再多说也是无益。   在浮星阁落座后,我看了看两个不安分的小丫头,便开口对陈霖韵道:"陈姐姐来找我说话,可否让这两个小丫头也叙叙旧呢。"   "武嫔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同意?"芳儿看上去开心万分,陈霖韵睨了她一眼,道,"别去太远的地方,过一会儿我就回去,可别找不到人。"   我侧了侧头放碧儿走了,碧儿一笑,拉着芳儿急急出去了。说到底,还都是孩子,碧儿与喜儿见面还容易些,芳儿就算是有机会见也不一样有机会说上闲话。   "陈姐姐特特意来我?"素娥姑姑给我们倒了水,也有浮星阁的宫女端来了水果与几样小点心。我没有吃午膳,所以素娥姑姑特意让人弄了点红枣银耳羹,让我先垫垫肚子。   "武嫔。"陈霖韵直直地看着我,也不怕她眼里的神qíng尽数落到了我的眼里,"大家都入了宫,是皇上的人;又常常把姐妹挂在嘴边,我也就不想说什么客套话了。"   "陈姐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开门见山地跟你说了吧,皇上宠你,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对此我也没有任何异议;你从武美人一路走到武嫔自然也是应得的。但是,不论怎样,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即使徐贵人现在品级比你低,但怎么说她也比你早入宫。我实在看不下去,她来延清宫见你许多次了,就真的一次就不能见她吗?"   我听陈霖韵一口气把话说完,并没有打断她。我与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原来徐秀儿来延清宫找的真是我。但是,好像是陈霖韵搞错了什么。   "陈姐姐切莫生气,徐贵人来延清宫找过我的事qíng,我并不知道。"我假装生气,蹙起眉头,"定是那些狗奴才懒得通报便使了花招,等下我必定好好责罚。"   "这些便是你延清宫的事qíng了。"陈霖韵饮了饮茶,道,"我不过是过来提醒与你,有些礼仪还是不可以废的。"   "是。陈姐姐的话,我记下了。"我看着陈霖韵,道,"陈姐姐下午都做什么?"   "我一般是睡一觉,再看看书或练练字。"   "我也是要睡午觉的,不过我起来后一般会去月畅园逛逛。"我伸手握了握陈霖韵的手,"陈姐姐等下回去可否帮我问问徐贵人,有没有时间陪我逛逛园子?"   陈霖韵抽回了自己的手,冷淡地抬眼看我,道:"好。"   下午到月畅园的时候,果真遇见了徐秀儿。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也就没让别人跟着,只留了素娥姑姑在边上。徐秀儿走在我边上,低着头不肯说话,我原先想着等她自己慢慢说,不料走了半个多钟头了她还是不开口。   "徐贵人,眼看着就元宵了,皇后她们也要回宫了吧。不晓得这宫里的元宵节是怎么过的。"她不说,只好我先开口,提醒她现在不说明白,等皇后回来她想说也晚了。   徐秀儿听了我的话脚下踉跄了几步,幸好素娥姑姑扶住了才没有摔着。她低着头,轻声说:"也没别的什么,就是,小心温贵嫔,她……"   徐秀儿yù言又止,我皱着眉头看她,追问道:"温贵嫔怎么了?"   徐秀儿一咬牙,下定决心似的,道:"温贵嫔不是好相处的,薛贵人是第一步,她真正的目标是你。"   "你是说,薛贵人是温贵嫔给毒害的?"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从徐秀儿的嘴里说出来,我却是颇为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武嫔别怀疑我的动机。做了贵人这辈子没指望出宫,就想好好活着。原以为小心翼翼不出岔子就可以了,可是出了薛贵人的事,我也明白上边人斗起来我们这些不起眼的一样要被波及到。"徐秀儿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和不安,"不过是给自己寻条路子,起码武嫔你不会像温贵嫔一样不给人活路。我与她同住毓灵宫,她那点脾气花招还是明白的,温玉帝姬是她亲女儿她有时下手也狠的去了,何况是对别人。"   "她怎么对帝姬了?"   "帝姬隔三差五的生病,不是奶娘不尽心,是温贵嫔自己……"   我立在原地抽了口凉气,温依雪真的是连自己女儿都能下手的吗?为了让皇上对她们母女上心,她竟然能让女儿一直病怏怏的!   这个女人,果然是狠的。   "徐贵人,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当心。"正说着,我余光瞟到了远处亭子里,曹宝珍一人坐在那里休息。   徐秀儿也看见了,顿时脸色惨白。我拉过她的手就往反方向走,估摸着曹宝珍应该是没看见我们。   绕了几绕出了月畅园,徐秀儿便走了。   第二日便是元宵,皇上和皇后要回宫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元宵   十五那日起了大早,准备着要去晴岚门接驾。刚换好衣服就有太监来报,传了太后的懿旨,下着小雨就不让大家忙活了,接驾免了。   能偷懒我自然是高兴的,回chuáng上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正好中午。随便用了些午膳,记挂着元宵总要好好吃顿汤团。原先每年都是自己裹汤团吃的,不动手就有些不自在。   小福子他们一听我要亲自动手,就急了,说什么都不答应,最后只好摆出主子的架子来,才让他们在主厅摆了长桌,一楼的人都动手一块裹。   "小主,皇上回宫了,什么时候会来看小主呀?"芷杏问道。   "皇上?"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只好答,"一回宫肯定有不少事要忙,总得要两三天吧。"   正说着,外面却传来了德顺公公的声音,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收拾桌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各自擦了手,走出去接驾。   碧儿小声笑我:"还说两三天呢,皇上这不就来了,肯定是想死小姐了。"   皇上已经到了前院,我也没心思跟碧儿贫嘴,走到门口轻轻福了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槿儿这里在忙什么呢?"皇上揽着我就往正厅走,"门口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在裹汤团呢。自己裹的吃了香。"我冲皇上一笑,道,"皇上可要一块裹?"   皇上稍稍犹豫了一会,看着满桌子的糯米粉和猪油馅变得跃跃yù试了,碧儿端了盆温水让皇上洗了手,我帮着他卷好袖子才算可以开工。   因为皇上在了,碧儿他们是说什么也不肯一块裹的,一个一个寻了理由都出去了,连素娥姑姑也没留下。   皇上第一次裹汤团,露馅了几次,但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多裹了几个就有模有样了。   "槿儿,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孕吐还厉害吗?"   "时好时坏,不过也习惯多了。"   一边裹一边扯了不少琐事,不该说的则绝口不提。皇上说了些祭天路上的趣事,难得出宫他也过得开心。   把裹好的汤团jiāo给小福子,煮好了撒上桂花糖,香气扑鼻。   我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好几碗。皇上吃完了两碗就坐在一边看着我吃,无奈最后拦住我:"真喜欢明天也能吃,一顿吃这么多当心胀着。"   我摸了摸肚子,似乎是有点撑了,这才放下了汤碗。   "人家孕妇都喜欢吃酸的,怎么你就喜欢吃甜的。"皇上边说着,边伸手刮了一下我的唇角,"还粘着馅呢。"   皇上很自然地把刮下来的馅舔gān净,我的脸霎时红了,一时有些无措,只好嗔道:"皇上不也喜欢甜食。要是不喜欢,下次裹空心汤团了。"   皇上闻言怔了一下,眯起眼睛,扬着嘴唇笑了:"槿儿可千万别给我吃空心汤团,消受不起。"   皇上说的和气,我却听出了一股威胁的味道。我也笑了,答道:"我喜欢吃甜的,空心汤团也是绝对不吃的。"   皇上听完打量了我一会,才叹道:"我怎么舍得。"   说罢,牵着我的手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外面的雨有了chūn天的味道,缠缠绵绵地下着,皇上双手环着我,也不说话,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一瞬间,周围的空气跟着变得暧昧了起来。   许是从昭日坛回皇城坐了挺长时间的马车,皇上后来是睡着了。我看着他睡着以后轻轻拢起的眉头,突然感触他背负在肩膀上的压力是别人体会不来的。   皇上在快用晚膳的時候醒了过來,他看着我,道:"我睡着了?"   "是啊。"我唤了碧儿打水进来,然后亲自去拧了帕子。   皇上单手撑起半身,眼光落在我的肚子上,半晌,说道:"也有三个月了吧?"   "嗯。"我应道。   "三个月……"皇上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还有半年……"   我听出了皇上这是在算时间,可是算孩子出生的时间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各自想着,守在门口的德顺进来道:"皇上,武嫔,到时间用晚膳了。"   "这么快?"皇上说道,"就在琼荟楼吃吧。"   德顺应了一声,出去张罗了一阵。皇上在琼荟楼简单地吃了一些又嘱咐了我要好好养身体等等这些话后便摆驾回赏心阁了。   因为顾着我的身子,皇上不让送,我也只能差小沈子代替我送皇上出延清宫。等小沈子回来报的时候,他的脸上表qíng看上去很复杂。   "怎么了?"我问道。   "这……"小沈子顾虑地看了一眼素娥姑姑一眼。素娥眉一皱,说道:"小主问话了你就说。"   "哎……这……"小沈子把头一埋,一骨碌地把话倒了出来,"刚才我替小主送皇上出宫,没想到却看见了萧美人,看样子在门口候了好一阵子了。那萧美人似乎与皇上有话要说,皇上遣奴才先回来,我其实没走,在后面偷偷看着。就看见萧美人与皇上两人说了几句,皇上就没去赏心阁,而是跟着萧美人往延翎宫走了。"   "嗯,我知道了。"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却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我嘱咐道,"我有身孕不适合侍奉皇上,皇上去哪个宫留宿也不是我们能管的。小沈子,听说了什么就回来报我,但你千万不要粗心大意失了言语而丢了命啊。"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宫里的人别为了这事出去嚼舌根,小沈子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也就挥手要他下去了。   合上门,我不解地回头与素娥姑姑说道:"萧美人喜欢高调,但也不笨,肯用这么招人怨恨的手段,她到底要图什么?怎么叫我看不明白?"   "我也没有看明白。"素娥姑姑说道,"萧美人这一招走得用意不明。如果只是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么她今天来延清宫门前找人可算是下下策,等皇上走远些在月畅园里堵人都好听些。若是其他意思,我也就不明白了。"   "嗯。"素娥姑姑与我想的是一样的,我想了想,道,"再看看qíng况吧。"   第二日小沈子来回说皇上昨晚在萧吟那里宿夜了。   "留了吗?"   小沈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道:"留了。"   接下来的两天,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皇上都是下午先来我这里坐一小会儿,问问身体舒不舒服等套话之后就走。萧美人晋位成了萧贵人,我不提萧吟因为觉得没必要,皇上也不提估计是有他的考量。   看着那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往延翎宫走去,我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阵势有些眼熟,这种宠爱的姿态可一点不比我当初少。皇上,又在计划些什么?   这日皇上走后,云臻过来了。   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看上去像只小蝴蝶。一见我,便亲昵地挨了上来,笑道:"云臻可想武姐姐了!"接着又拉着我,左看看又看看,捂嘴笑道,"武姐姐好像圆润了不少。"   "想我也不见你来看我。"我故意气道。   "那还不是因为皇上哥哥总在琼荟楼,云臻不敢来啊。"云臻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这几日皇上哥哥怎么总在延翎宫呢,那一群太监宫女在延翎宫里徘徊,看得我心砰砰砰地乱跳。"   "心跳什么?"我取笑她说。   "云臻就怕一个不小心说话大声或者做错什么被人抓住啊。"云臻可怜兮兮地说,"那一群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可危险着呢。"   "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成jīng了啊。"我眼睛一眯。云臻嘻嘻一笑,点头道:"是啊,这些是昨天姜姐姐教我的。"   姜岚?我笑了笑,姜岚看起来温吞实际怕也不好应付,这延翎宫的两位,怕是又要对上了。   "对了,武姐姐,前几天我在景禧宫那里发现了一个花园哦,我们去逛逛吧?"云臻突然提议。   素娥姑姑似乎觉得景禧宫那里远了些,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时间很多,也就去了。现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萧吟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皇上在走哪一步棋,但萧吟能一句话就把皇上请去她那里,足可见那句话分量不少,正好对了皇上的胃口,但具体是什么,我还弄不明白,索xing就什么都不想它。或许等姜岚在里面搅和出什么,我就能理出个头绪了。   云臻说的园子在景禧宫的北面,与延清宫和月畅园的位置正好相反,布景以各种形状的假山为主,伴着层层叠叠的矮树林,倒是别有一番意味。这园子大小一般,却只在园中央设了一个亭子。   走过去的时候,我微微怔了怔,正是应了一句话,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温依雪和曹宝珍两人正坐在那里聊天。温依雪对我笑了笑,那个笑摆明了她在看我的笑话,大约她以为我被萧吟气到了。   曹宝珍倒还是大大咧咧的傻大姐样子,冲我们招手要我们一起过去坐坐。   "武嫔你在后宫还真是好人缘,今天是云美人陪你。上次在月畅园看见你和徐贵人一起逛园子,好像是隔太远了,差人过去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见了。"   听了曹宝珍的话,我心里一动,这么说她那天是看见了?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挑拨   -------------------------------   温依雪听了曹宝珍的话,脸色顿了一顿。曹宝珍还是不会看面色地叫着我们过去。我猜想着过去坐温依雪必不会摆什么好脸色,云臻估计也不愿意与她们一道坐,于是便对温依雪和曹宝珍笑道:"两位姐姐先来的地方,你们慢慢聊。我和云妹妹也出来一段时间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曹宝珍还想说什么挽留之类的话,却被温依雪抢先开了口:"是啊,武嫔现在有了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况且最近皇上……哎呀,这做女人,还是应该自己多爱惜自己一点的好啊。"   我笑着听完了温依雪充满嘲笑意味的话,这些话不痛不痒的听过也就算了,只跟着随意应对了几句,便与云臻离开了。   回延清宫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景禧宫走到延清宫,即便是隔得有段距离,也能看见隔壁延翎宫的辉煌灯火。皇上现在与萧吟在一起,我知道这些事qíng少去想为妙,心底却仍然有股难言的滋味。   第二日是这个月的二十号,虽然皇后也说过些有了孕可以不用去请安之类的话,但我听得出那只是表面的客气话。起了个早,我还是按时去了宁凤宫。   我去的时候,温依雪、曹宝珍她们都已经到了,柳硕彦把自己折腾得已经下不了chuáng了也就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了。萧吟是最后一个来的,脸上还微露困倦之色,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皇后睨了她一眼,执起了我的手道:"我说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该向武嫔学习。武嫔有了身孕的人了,还早早的来向我请安;遇上了那些个不知道规矩礼仪的人也大度地没有计较,真是难能可贵。"   我看了皇后一眼,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的手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我对她笑了笑,谢了恩。皇后话里的那人自然说的是萧吟,说她不知道规矩礼仪也就是说她来我延清宫门口堵皇上的事qíng。   其实这句话又有些在嘲笑我,笑我怀了孕,没法留住皇上,在自己的地盘门口被别人带走了皇上。   萧吟此时只是笑笑,似乎也不计较这许多。   我不禁眼睛一眯,暗忖着她究竟要布一个什么局?   又随意地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qíng后,皇后便让我们散了。我起身yù走,却被她留了下来,说是要与我说些私话。   我不能推却,只能又坐了下来。   "武嫔与萧贵人是一起进的宫吧?"皇后上了茶水点心,看上去真像是同我在聊天一般,"在后宫众人之中也算是相识的比较早的了吧。"   "是。"我点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萧贵人这人如何?"皇后饮了口茶,斜眯了眼睛问道,"可像是这么不知道礼仪的人?还是她心计颇深,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我摇了摇头,道:"槿媛愚钝,实在看不出来。那时只与萧贵人在承和宫住了三日,也不算太过于相熟。"   "算了算了,不提她也罢。"皇后笑了笑,见我这副样子似乎很是满意。我知道她有意挑起我对萧吟的不满,也就装给她看,故意撇清说自己与萧吟不熟。   "武嫔的心qíng其实本宫是很理解的。"皇后顿了顿说道,"像我那个时候也是有了身孕的人,皇上都是隔几天来看我一次,比你现在的qíng况不知道要凄惨多少;况且那时候叶小仪也怀了孕,对我的伤害也就更大了。皇上天天留在延清宫陪叶小仪,我却一个人在宁凤宫……"   说到此处,皇后像是回忆起了伤心往事,独自发了一会呆,才继续说下去,"如今看见你有了身孕,想到总算是可以为太后再添子孙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至于其他的你也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地养胎,可不要再像我当年那样,气急了叶小仪的事qíng弄得自己心qíng郁结,最后连孩子都保不住。"   "是,槿媛会牢记皇后娘娘这番话的。"   "那就好,想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可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qíng绪。"皇后说道,"怀孕的人脾气往往是大了些,有时候也无须忍着,该发就发,可别憋在心里,碍着了胎儿就不太好了。"   "嗯,槿媛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皇后起了身,素琴姑姑扶了她,"我要去太后那里,跟她一起念念经静静自己的心。你也就早些回宫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与素娥姑姑一起离开了宁凤宫。   下午一觉睡醒的时候觉得有些热,又想起了皇后早上的那一番话,便没来由地把小沈子叫了进来,训了一顿话,说得小沈子是一愣一愣的。然后素娥姑姑在旁说了一句小主怀孕脾气大,皇后娘娘jiāo待了切莫憋在心里。他便领回了意思,低着头任由我无关痛痒地责骂着。   "哎呀哎呀,一会儿不见,武嫔的脾气怎么大了这么许多。"   闻言,我不禁愣了一下,门口站着的是姜岚,旁边还有云臻陪着。   "姜才人和云美人来了怎么也没个通报的?"我抬眉问道,"我着琼荟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姜岚似乎也晓得我暗的是说她逾越了规矩,如今我怎么也是个嫔,她这样随随便便地进来不成体统,只是讪讪笑了。   "武嫔莫生气,我和云妹妹来了一会儿,在门口都没有见到什么人,也就只能自己进来了。这不,一进来,就看见你在训下人。"姜岚福了福身,极其规矩有礼地说道。   她这么说,我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她这会来找我做什么呢?   姜岚也聪明,自然看清了我眼里的疑惑,便自己说了起来:"我见云妹妹要过来延清宫看你,也就一起跟着过来了。"   "哦。"不用说,这也不过是个过来的理由。我退了小沈子,要芷杏和怀梦拿来了水果点心,又上了一壶茶,与她们坐在一起。我突然来了兴致想听听姜岚能说些什么。   随便说了些以前谁家乡的小时候,姜岚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进了宫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这延翎宫我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你们也知道的,我是个喜欢静的人,现在那么热闹了我反而就觉得别扭了。听云妹妹说还是你这里安静,我一个人在宫里也被吵得慌,就跟着过来坐一坐。这样子也挺好的,我们三个聊聊天,说些女人之间的话,也免得各自寂寞。"   "皇上现在在延翎宫了?"我问道。   "嗯。"姜岚点点头,"皇上一来就跟来了一大帮宫女太监,虽然一个个跟木头似的不说话,可光站在那里就看得不舒服了,觉得吵了。"   "既然喜欢我这里,有空也就多来坐坐吧。"我笑了笑,听得出姜岚对皇上宠爱萧吟很是不满。   我心下觉得奇怪,怎么个个都是先跑我这里倒苦水的,挑拨离间,就等着看我和萧吟扯破脸皮为了争宠闹得天翻地覆?姜岚刚才拼命说延翎宫热闹我这里安静,也不过是想让我对萧吟不满,早上在宁凤宫也是,皇后一心想要让我和萧吟唱对台戏去,这帮女人真真是会打算,自己不动手就等着我去当pào灰。   只可惜我没有那个心,皇上有他的计划,眼下也没有撇开我的意思,我这个时候cha一脚跟萧吟过不去,跟皇上吵闹,不等于坏他的计划吗。到时候偷jī不成蚀把米,哭都来不及。   不过皇后那里的话还是要听着点,我不去找萧吟,对着宫里人发发脾气总还是可以的。   喝了一口茶,我对姜岚道:"反正延翎宫与延清宫挨得近,过来挺方便的。你看云妹妹不就喜欢往我这里来嘛,姜贵人也可以常过来坐坐,也让我这琼荟楼也热闹一下。"   "武嫔这样说,可算是厚待我了。"   我看着姜岚的笑容,纯纯的看不出什么心思来。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让我不禁对萧吟,也对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正文 第四十章 煽风点火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月,空气cháo得让人不舒服。   素娥姑姑说这年的天气真奇怪,冬天来得早去得也早,过完年就没刮过一阵像样的大风,如今不过二月底,已经有点开chūn的味道了。   我的肚子微微隆了,这也导致我越发懒散,躺在那里动都不愿意动。皇上隔三岔五的过来看我,说些家常话,偶尔一块用晚膳,大部分时候都是饭前就走了。小沈子每日都会来报给我,皇上是回了赏心阁了还是去了萧吟那里。   这个月皇后不知怎么回事病倒了,听方和珞说是着了凉,料理了一个月才见好。皇后病着就让我们把请安给省了,太后派了素芳姑姑来传话,说我大着肚子千万要休息好,请安就不用去了。我原先以为这也不过是客套话,素娥姑姑告诉我太后这话是真的,不让去就别去了。   于是整个二月,除了云臻来拖我去走走,其他的时候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延清宫。   三月初一,我难得起得早,吃过了早饭之后就坐在正厅里看书,碧儿陪在一边。   "皇后娘娘吉祥,曹芳仪吉祥。"这两位来得突然,在院外的小沈子扯着嗓子大声通传,就怕我们里面没听到。   我抬头看看门外,满心疑惑,这两人怎么会来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赶忙把桌子上的茶碗拿起来,重重摔到地上,喝道:"死丫头还不跪下!"   碧儿被我吓了一大跳,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眼色,跪下后还用力拧了一下大腿,痛得她眼泪直流。   "跟你说了要热茶,端了杯凉飕飕的来,怎么伺候的啊!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武嫔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皇后和曹宝珍一前一后进来,见我正在训丫头,也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曹芳仪。"我赶忙起身行礼,"臣妾刚被这丫头气着了,没听到通传,请皇后恕罪。"   "行了行了,快点坐下。"皇后拉我一块坐下后,又追问,"武嫔xing格温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曹宝珍也在一旁坐下,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为了什么事气成这样了?"   我讪讪笑笑:"让皇后和曹芳仪见笑了。奴才不机灵,一时气不顺,这才……"   "不机灵的奴才看着就来气,拖出去先打一顿再说?"   "打就不用打了,打伤了还要人伺候她。这丫头跟了臣妾这么多年,有些习惯爱好她也晓得多些,她伤了换个人来,还要从头教,更加烦心,到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骂完了也就舒服些了。"我转头看着碧儿,冷冷道,"傻了啊!皇后和曹芳仪来了连请安都忘记了?还不滚回屋子里反省去!"   碧儿泪眼汪汪地给两个人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皇后笑眯眯地抬起头轻轻拍拍我的背,道:"顺顺气,为了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就是。我说武嫔你怀胎也快四个月了吧,可要当心点。当初皇后就是三四个月的时候小产了。"   曹宝珍接了一句话,皇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半响才道:"我们是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太后特别记挂你的身子,赏了些药材,我都jiāo给小沈子了。太后一心想抱个孙子,可是紧张得不行,不要你去请安也是怕你累着。"   "臣妾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皇上,这几天来看过你吗?"   皇后这是明知故问,皇上每天的行踪,她绝对比我还清楚。   我故意叠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过完年前朝事多,皇上很忙,这几日都没有来了。"   "还不是常常留宿在萧吟那里!"曹宝珍哼了一声,看起来她并不喜欢萧吟,直接就叫了她的名字。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后扫了曹宝珍一眼,又对我说,"越看越觉得你跟我以前挺像的,挺着个肚子,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吃,日子已经够无趣的了,孩子他爹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光是想起来夜里就睡不踏实。"   我怔了怔,似乎皇后是觉得上次的谈话不够火候,我除了对宫里人发发脾气,并没有如她希望的去找萧吟麻烦,她今天这一出,感qíng投入得更是厉害。我也不好gān听着,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表qíng看起来哀怨一些。   "听说你这一个月也不太出门?一个人闷着可不好,有空去园子里走走,或者请别的姐妹过来聊聊。喏,这个曹芳仪怕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闲人了,找她肯定来。"   听了皇后的话,曹宝珍大笑起来:"是啊,我空着呢,就想有人一块嗑嗑瓜子说说话,武嫔你可别跟我客气,我随叫随到。"   "曹芳仪这么说,槿媛受宠若惊。"我顿了顿,叹口气,"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出去,心里烦闷,脾气也跟着变坏了。自己宫里的人打打骂骂也就算了,别人宫里的,哪里是能让槿媛随便发脾气的。皇上宠着的时候,挺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恃宠而骄。如今这个样子,还不让人笑话死了,告到皇上面前,怕是更加要不待见了。"   我说得惨兮兮的,还不忘拿帕子抹一抹眼角。可惜皇后和曹宝珍一左一右坐着,我不能偷偷把自己拧痛,眼泪是出不来了。   皇后听完赶忙安慰我:"怎么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了?看得我都难受了。其实啊,我也就算了,皇上对我本就没什么感qíng,武嫔你怎么说也是他当初那么宠过的。现在可好,新宠爬到你头上去了,这不是官员年考的结果刚出来嘛,她萧家大大红了一把,家里亲戚升了不少。尤其是她爹,连跳了四级,我看着都不舒服了。"   我听到这里终于是明白了,皇后今天是为了萧家升官的事qíng来的。我的戏还要继续演,苦苦笑了笑,道:"那也是她爹爹有本事,做官做得好……"   "呸!她爹最大的本事是生了个好女儿,天晓得chuī了什么枕边风呢!"皇后啐了一口,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本来这些话,都不是我一个做皇后的应该说的。不过是因为你跟我那时挺像的,跟你也投缘,为你难过,作为女人将心比心……"   "槿媛明白的。"   "明白就好,也别老在房间里闷着。谁对你不敬骂过去就是了,哪个敢不满的让他来找我。"   皇后说完,又安慰了我几句,和曹宝珍一块走了。   素娥姑姑此时才进来,我抬起头对她笑笑,说:"姑姑,这出戏唱得好累。"   "可不这么唱,皇后她们怎么肯放过小主。"素娥姑姑走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让她们瞧见小主骂碧儿是对的,言语里透露出对皇上变心的不满也是对的。"   "碧儿怎么样了?刚把自己掐哭了,不晓得现在好些没有。"   正说着,碧儿也进来了,眼睛还红红的,见了我就笑了:"小姐可把碧儿吓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招呼她过来,问:"还痛吗?委屈你了。"   "小姐说这些做什么,不就给皇后她们作个样子嘛,我下手有分寸,早就不痛了。"   我这才放心些,正好到了午膳的时间,吃完坐着消化了会,准备去睡个午觉。   刚站起来就听见小沈子的声音,大声喊着:"皇上驾到——"   说不出的脱力感涌了上来,面无表qíng地看着门口,今天倒是好,一个接着一个。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莲心   皇上看起来心qíng很不错,笑着走了进来。我让碧儿奉了茶,想听听皇上会说些什么。   皇上细细端详了我一会,看得我都跟着奇怪起来,他才开口:"槿儿好像没什么jīng神,可是累了?"   "早上起得早了,原打算睡午觉的。"   "我倒是打搅你休息了。gān脆一块睡吧,正好我也有些困。"   皇上起身拉我进了卧室,我只好帮着他脱了外衣,蹬了鞋子,一起躺下。   因怕我压到肚子,皇上让我仰面躺着,自己侧了身子小声与我说话。我知道他定是晓得了早上皇后过来的事qíng,于是老实说了。   "太后还让皇后送了些药材来。"我摸不透太后的心思,也不明白她送我这些药材究竟是何意。太后当真是如她表现的一样,急切地想要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不是单家人生的。   "送来了就吃吧,补补身子也是好的。"皇上顿了顿,叹了口气,"太后真是喜欢你呢。"   "可我不喜欢她。"我看着皇上的眼睛,"我比较喜欢皇上。"   皇上闻言怔住了,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面上笑得甜甜的,心里却是冰冷的。喜欢啊爱啊这种词语,对古代女子来说也许是难以启齿的,但对现代人而言,是再平凡不过的了。   吻了下我的嘴唇,皇上轻轻喃了声"真好",然后坐起身把耳朵贴到了我的肚子上,静静听着。   "还不到四个月,能听到些什么。"这样轻柔的姿势让人有一种被关爱着的感觉,心里一热,问道,"皇上觉得是我生个皇子好还是帝姬好?"   皇上背部的线条僵了僵,沉默了。我也惊了一下,暗自后悔不该被刚才的气氛冲昏了头脑,问这种蠢问题。   隔了很久,皇上才说:"我想要个皇子。"   是他想要,而不是好与不好。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想要的,是对他的霸业有所帮助的,而这对我,对我的孩子,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我是他的棋子,并不是他的爱侣。   "速战速决,我不打算跟他们慢慢耗。况且,太后也不会再给我更多的时间去跟他们对着gān了。"   我低低"恩"了一声,脑海里冒过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抓也抓不住。想要仔细琢磨,却被皇上的一串细吻打断,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傍晚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可整个琼荟楼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见了我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这都怎么了?"我问芷杏和怀梦,两个人推来推去不肯说。   我疑惑地又去问碧儿,碧儿犹豫了一会,才说:"皇上走的时候气冲冲的,黑着一张脸。德顺公公问皇上要不要去萧贵人那里,也被训了一顿。"   "皇上今天没过去找萧贵人?"   "听小沈子说,是回了赏心阁了。小姐你说了什么让皇上那么不高兴?"   几乎失笑出声,我一个睡迷糊的人能触他什么眉头,不过是跟我早上一样,做出戏给人看看,让皇后晓得我没有把单家的话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我有对皇上表达不满,只是争宠不成反而是惹恼了他,让他们以为还有拉拢我的可能。   这样,算不算一种保护?还是这种"保护"也是计划中的一手棋?   心里存着事,到了晚上,就久久不能入睡了。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使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也就是因为空空的,才隐隐觉得不安,更加难以入睡。   这段时间以来,皇上都不曾在延清宫过夜,我睡得也比较早,所以这会儿虽然还不是很晚,但是宫里早就熄了灯,大家都跟着我睡了。   坐起来披件衣裳,我一个人摸索着下了chuáng,准备点一盏灯。摸着火折子却哑然失笑,好像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玩意儿,可真握在我手里了,我倒是不知道怎么用了。穿越后也没亲自用过这东西,这下子是傻了眼了。   我又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阵,突然"咣当"一声脆响,吧一个茶杯碰掉了。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是格外的响。   我有孕之后,碧儿就在外屋搭了个简易铺子,方便夜里有什么qíng况可以随时叫人。碧儿被我吵了起来,呼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了?"素娥姑姑听到了响声也赶紧进来,身后的芷杏和怀梦各执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大家都是披着衣服,看来起得很匆忙。   "怎么了?"素娥姑姑看了看,走上前来扶住我,"小主怎么还不睡?"   我顺着扶住素娥姑姑的手,摇了摇头:"今天是反常了,竟然睡不着了。"   素娥姑姑皱了皱眉,说道:"我看小主晚膳也没用多少,现在也饿了吧?我去找小福子煮点宵夜等下端来给小主填填肚子。"然后她又转身对芷杏和怀梦道,"你们去告诉门口的小沈子和小福子,让他们去厨房生了火,我一会儿就过去。"   芷杏和怀梦点点头,下去了。   素娥姑姑又对我道,"今晚让碧儿去休息,我来陪着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碧儿同素娥姑姑一起走出了房间。我独自对着跳跃的火苗,感觉它投she到墙面的影子显得有几分悲凉。   困惑着夜晚的清醒,我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问题,让我忍不住难受了一下。若是当初没有选择成为皇上的棋子,仍是抱着最初的念头把自己隐没在这后宫之中,那我的日子岂不是更加悲凉?如同薛晓筱一般,成了别人计划里的牺牲品,到断气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而我现在,若是死了伤了,起码还知道是为了谁……   "小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办,素娥姑姑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走了进来。   "姑姑坐吧。"我看着素娥姑姑把碗放下,说道,"我们说会话吧,我不是武嫔你也不是我姑姑,只是我的长辈。说起来你和碧儿是我在这宫里最亲近可信的人了。"   "哎,你这傻孩子。"素娥姑姑笑得慈祥,拿着调羹凉了凉羹,才推到我面前说,"吃吧,太烫了。"   "嗯。"我应了声,闻着香味也觉得腹中一阵饥饿。宫里的果然是上好的桂圆,ròu感咬起来好,也甜;吃到莲子的时候,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充斥起一股苦味。嚼了几下,还是勉qiáng咽了下去。   "苦么?"素娥姑姑问我。   "苦。"我点点头,说道。   莲子没有去心,吃起来是苦的。尤其是和甜腻的桂圆一起,先甜后苦,就显得苦更苦了。   "是啊,"素娥姑姑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边,开了窗,外面的天空中月亮的颜色很淡,似乎柔和地溶化了大地,"既然你说这后宫之中与我最亲近,我也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害你。"   素娥姑姑说着转过身来,直看着我的眼睛,眼里的qíng绪真实无假,"我从前虽是太后的亲信,但实际上与皇上的生母茗贵嫔感qíng深厚,皇上小时候也带过一阵子,自然是亲近些的。当年太后做过的一些事qíng我是没有权利gān涉的。但如今,皇上已成年,我想,有些东西也是该还给他的了。"   我听素娥姑姑这么说,也就知道她在说单家gān政的事qíng。   "莲子有心就是苦。素娥姑姑可是要我无心?"   "武嫔聪明。"素娥姑姑点头道,"但我只怕你对皇上有了心,那这些苦你也只有往肚子里吞了。"   我闭了眼睛,又咬了一勺桂圆莲子羹,甜的苦的滋味在我嘴巴里混合起来,更是觉得千滋百味,一言难尽。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做戏   日子继续过着,平平淡淡的。   皇上接连好几天都没露面,一直都住在赏心阁,没有去萧吟那里,也没有来过我的琼荟楼。以前下午还会来坐坐的,这几日也没有再来,摆出了一副被我惹恼的样子。   他做戏,我也做。我偶尔在琼荟楼门口无故对着自己宫里的人发发脾气,让别人误以为我的脾xing因为怀孕和受皇上冷落而变得糟糕,也会依着皇后的意思找曹芳仪去月畅园闲聊打发打发时间。   这天我正要去月畅园,忽然瞥见了琼萃楼的一个宫女,才想起来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柳硕彦了。每月太后、皇后那里的请安早早被免掉了,前些时候我让方和珞去看她还会答应,但后来是决不开门了。几回下来,也就作罢。   "武嫔吉祥。"那宫女见了我,急急跪拜。   "起来吧。"我一手扶着碧儿,让她起身看着我道,"很久没有柳贵人的消息了,你们家小主可好?"   "这……"宫女犹豫着不知说什么,"谢武嫔关心,我们家小主……"   "我只想听实话。"我笑笑,却语露威胁的口气。   "是。"那宫女紧张地缩一下肩膀,终于道出实话,"我们家小主的身子是每况愈下,原先还能靠着chuáng看会儿书,现在是连chuáng都下不了了。吃的也愈来愈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心病,每日躺在那里叹气。让我们这些奴才看了都觉得无比心疼。"   "是吗?"我抬眼往琼萃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忽感萧条万分。我再回头对那宫女说道,"回去问问你家柳贵人,哪天愿意我过去坐坐的,差人叫一声即可。"   那宫女点了点头,我便出了延清宫。   也是这么一耽搁,误了些时间,比我和曹宝珍约好的时辰晚了。虽然我可以说有孕走路慢,但毕竟曹宝珍是芳仪,多等了也不见得好。   见我不自觉加快了步子,碧儿凑了上来,说道:"小姐别着急,碧儿知道月畅园里有条近路可以快些到亭子的。"   我点了点头,碧儿便领着我走了近路。   依稀见到了曹宝珍的身影,她已经坐在了那里磕起了瓜子,身后还是只跟了一个贴身丫鬟,上次听她唤过好像叫什么绛雪,是个挺机灵的丫头。曹宝珍边吃着瓜子边向着石子路口张望着。   见此,我忍不住又走快了几步。   "哎呀。"   "哎呀。"   叫唤的一个是碧儿,另一个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她也走了小道,估计是小路平时没什么人走,又捧了一大堆字画,才没有看见我们,一下子与碧儿撞上了。   "好险好险。"碧儿拍拍胸脯,道,"幸亏不是撞了小姐。"   "奴婢该死。"那宫女一见是我,又听碧儿这么说,惨白了一张脸,急忙跪道,"奴婢该死,没长眼睛撞了上来。武嫔大人大量,不要生气!"   我面容严肃,心底却是一阵冷笑,原来我的大脾气已经能让人怕成这副样子了。低头看了看这宫女,她的头埋得很低,身子有些颤,似乎很是害怕。我不想理她,目光被散落在地上的字画给吸引了过去。其中一幅已经散落了开来,我也不懂得鉴赏这些,只是认得出这画上的是几个坐着喝酒的官员和几个在前面跳舞的舞jì。题字让我觉得很熟悉,气势滂沱,笔锋抑扬顿挫,像极了陈霖韵的那手字。   我正打算细看,确认这是不是陈霖韵的字,那宫女已经手急慌忙地把字画都收了起来抱回怀里。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看着她的脸,不由得仔细打量,总觉得十分面熟,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宫女见此,又低下了头,抱着字画的手却一点都不松。   我想想也就作罢,故意冷冷哼了一身,什么都不说往曹宝珍那里走去。   "怎么了,"曹宝珍见我绷着一张脸,笑道,"怎么武嫔一来就黑着一张脸?"   "还是看到曹芳仪让我觉得舒心。"我福了福身子,曹宝珍赶紧叫我坐下。我先给她吃了一记补药,惹得她不禁喜上眉梢,关切地问我:"可又是那些不懂事的奴才惹你生气了?"   "可不是。"我装作气道,"这一出宫就遇到了两个笨奴才,一个我问她事qíng她回答得不清楚,一个是走路不看人,直接就撞了上来。幸好不是撞到我,不然非扒了她的皮!"   "也没有好气的,小事小事。呵呵。"曹宝珍笑道,"武嫔你已经是很幸福的了,皇后娘娘怀孕的时候日子过得比你还烦心。怎么说皇上对你也还是不错的,前段时间你不是把皇上气走了么,你看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责罚或者克扣;太后和皇后又都喜欢你,皇后还发了话说是让大家都让着你一些。"   "我也知道大家对我好,但是这脾气大了以后就没法变回去了啊。"我故意憋了憋嘴巴,装作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样子道,"就我现在这脾气,要得罪多少人啊。要不是皇后娘娘照顾,我哪能过的这么舒服,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曹宝珍是我和皇后之间的线人。我知道,每次陪完我之后,曹宝珍都会被皇后请去宁凤宫赏赏花之类的。理所当然,看花是假,得到我最新的qíng况是真。而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做下去,让皇后满意,降低防心。   我瞄了曹宝珍一眼,握着帕子摆出一副哀怨的姿态:"皇上那里,我也就一时难受抱怨了几句,他就拂袖而去了。我宁可皇上冲我发火,责罚也好克扣也好,总qiáng过现在这样的不理不睬。心里真是难受死了。"   "难过也是伤身子的,武嫔你也看开点。皇上那里嘛,气过了就好了。你挺着个肚子他能真的不理你吗?"   曹宝珍安慰了我几句,就开始扯闲话,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宫里的事qíng。照我说,这个曹宝珍才应该是宫里的消息中心,不仅是她毓衾宫的事qíng,连着隔壁几个宫的小事她都是能很快知道。她也是个想得开的人,大大咧咧的,没有柳硕彦那种小女人qíng绪,对得不得到皇上的宠爱无所谓,也从没想过爬上高位,和单家是姻亲,在前朝又有个做户部尚书的爹,难怪她自己的小日子也过得那么开心。   傍晚十分,我们约好了下次再聊后就各自回了宫。   大约是三天后,早上我睡得模糊的时候,就被素娥姑姑叫了起来。我呵欠连天,揉着眼睛问她何事把我叫醒。她看着我道:"温贵嫔和陈美人闹了起来。"   "为了什么事?"   "还不清楚,小沈子还没打听清楚,只知道温贵嫔是气坏了,搂着温玉帝姬哭得十分惨。"素娥姑姑说道,"听说皇后已经从宁凤宫出来往毓灵宫赶过去了。"   "温贵嫔搂着温玉帝姬哭得十分惨?"我狐疑地抬了抬眼,睡意已经跑光。换了别人我倒还会相信,依温依雪的xing子,是宁可不惜一切与人拼出高低,又怎么会在那里哭哭啼啼示弱呢?   还是我先前认识的那个规矩为先的陈霖韵带的是假面具?她的本事大到竟然可以挫败向来高傲的温依雪?   "我们也赶去毓灵宫看看。"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画之过   等我到了毓灵宫的时候,就看见皇后微微皱眉坐在正中央,显得一脸烦躁。温依雪怀里搂着温玉帝姬坐在一边,满脸泪水,这会儿虽是不哭了,可还是哽咽着;陈霖韵站在另一边,大有一副正义凛然胸中坦dàngdàng的样子。   曹宝珍坐在温依雪旁边,似乎已经劝过她了,如今也只是坐在一边做观众。姜岚和萧吟并排站着,貌合神离;云臻与徐秀儿、沈若婉一排站着。   "槿媛来晚了。"我进去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我不疾不徐地迈了门槛,轻轻朝皇后福了福身子。   "武嫔怎么也来了?"皇后叹了一口气,朝我招招手,道,"来了也好,这后宫之众也只有你能为本宫分忧了。"   "槿媛不敢当。"我走了过去,顺着皇后的意思坐下,"出了什么事qíng?"   皇后只唤一声"素琴"就闭起了眼睛,好像真的是无心管这桩事qíng。素琴姑姑向我福了身子,摊开手里的一张画卷,道:"武嫔请看。"   "哦。"我看了看,觉得甚为眼熟。   "武嫔可觉得这画中的歌伎长得像谁?"素琴姑姑问道。   我想了想,蓦然想起了那日在月畅园与碧儿相撞的那个宫女,那时候她怀里抱着的画之中就有一张与这张极其相似。我抬头看了看温依雪,她直直地看着我;我又看了看陈霖韵,她红着一双眼睛也看着我。   既然陈霖韵都哭了,这事qíng必定与她有关?   "难道有人说这歌伎像温贵嫔?"我轻轻问道,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是字字落地有声。   "何止。"皇后扭头看着我,皱眉道,"据说就是照着温贵嫔的模样画的。若真追究起来,也算是一件大事qíng啊。"语罢,皇后就把目光落在了陈霖韵身上,"武嫔,这件事qíngjiāo与你,你又该怎么处理?"   "这画可是陈美人所作?"我看陈霖韵问,她只对我点点头,没有作只字片语的解释。   "温贵嫔可是为了画中人与自己相似才生气?"我又看着温依雪问道。   "武嫔只觉得相似?"温依雪抬眼看我,"为何他人看了就说是我,只有武嫔说相似。莫不是要存心偏袒陈美人?"   "温贵嫔此话严重了。"我笑了笑,心里顿时明白,这温依雪虽两眼通红,看得出大哭过,但说话的语气仍如以往。这一回的事,不过是她要找陈霖韵麻烦引发的。只是为何是陈霖韵呢?徐秀儿上次不是说温依雪下一个要对付我么?怎么会换成了陈霖韵了呢?   "够了。"皇后似乎是听不下温依雪的口气,说道,"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事qíng,温贵嫔这段时间似乎qíng绪不太好?可别让我知道了是哪个奴才在你耳朵边嚼舌根子,才引起了今天的事qíng。"   "皇后这么说可是在怨臣妾无理取闹?"温依雪搂了搂怀里的温玉帝姬,说道,"武嫔聪明知礼仪,皇后娘娘偏爱她,臣妾毫无意外,刚才臣妾的口气是冲了些,但也不过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qíng才会这样子的。"   我不再说话,也几乎没了表qíng,让人感觉我现在为了温依雪的那句话在摆脸色。可在心里却已经想了许多,这两人又是怎么了?原先小明子说过温依雪是天天给皇后去请安的,连曹宝珍都跟我埋怨过说温依雪与皇后走得这般那般近反而常冷落了自己。今天她们这么说话,难道是窝里反了?   温依雪一口一个臣妾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假了。他紧紧搂着帝姬,还不满两岁的帝姬一脸困倦,苦着一张脸似是快要哭出来。我不禁想起徐秀儿说的,温依雪对自己的女儿都是下得了手的,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么大清早的,为了这么点事把帝姬也闹了起来,这么紧搂着也不过是想给别人施压,告诉大伙她起码还有一个帝姬能靠着。   "皇后娘娘。"素琴姑姑突然俯身,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皇后眯起眼睛略微颔首,嘴里"嗯"了几声,看着陈霖韵道:"陈美人对这件事qíng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娘娘,"陈霖韵平静地道,"一开始就说了,这画不过是平日画下的,画的并不是温贵嫔,也没有丝毫要轻蔑哪位嫔妃的意思。"   "温贵嫔的意思呢?陈美人的解释你可听进去了?"皇后又转问温依雪。   温依雪睨了陈霖韵一眼,缓缓才道:"陈美人这么说自是有些道理,不过也只是片面之词。你虽没说这画的jì是我,但这样容貌早就引起了那些下人的遐想;我今天早上在宫里听到她们悄声议论,可叫我的颜面摆放在何处?"   "书画平日都是收在书房里的,不知道是哪个奴才随意翻动了还编造出这些东西来。温贵嫔不满,找出那个造谣的奴才处置便是了。"   "真真是烦人的事qíng。"皇后拿指套敲了敲桌面,最终为这件事做了了结道,"温贵嫔也就不要再气了,这貌有相似,况且这帮子奴才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有几句能听的?你在宫里也算久了,可还不明白?至于陈美人,画画是没错,不过你自己宫里的人没有管好嘴巴,说了些有的没的惹恼了温贵嫔,你这做主子的也是难辞其咎的。"   皇后扭头对我道,"武嫔,你看我这样说可有道理?"我冲皇后点点头,她便满意地继续说道,"就罚陈美人这一月在毓灵宫里好好反省,温贵嫔也就不要再追究了。"   语罢,皇后扶着素琴姑姑离开了,不给其他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皇后一走,温依雪抱着帝姬回了自己的房间,曹宝珍嘴里嘟嘟囔囔着也要离开,临走前对我做了一个皱眉的表qíng,我知那是她在看不起温依雪。   "武姐姐回去了么?"云臻上来与我一道走。   "是啊。云妹妹又想去哪里玩了?"   "是啊,我们去月畅园逛逛?"   "几乎日日去,不会腻么?"我笑道。   "这宫里又大、人又多,云臻除了熟悉的几个地方,其他的可不敢乱去。"云臻吐了吐舌头,"要不一不小心跑错了地方,小命也没了。哈哈。"   我被云臻惹得笑了一阵,却还是摇摇头:"我不去了,想回延清宫去看看柳贵人。这段时间事qíng多,云妹妹还是乖一些待在自己宫里如何?"   "好吧。"云臻好像并没有懂我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我拍了拍她的手,先走进了自己的延清宫。看着继续往前走向延翎宫的姜岚、萧吟、云臻三人,我心里想着,你这二位之间的微妙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了,这根平衡的弦不晓得能崩到什么时候。可不要挑这时间闹起来,若不然这宫里可就有的一阵热闹了。   "小主真要去看柳贵人?"素娥姑姑问我。   "柳贵人会见我的。"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便朝琼萃楼走去。   到了琼萃楼,那门口的小太监见我来了,也没有通报,直接给我开了门。我对素娥姑姑一笑,意为:看,真如我所料的吧。   柳硕彦的房间里很灰暗,由于长期没有开窗子还有一股味道。现在我来了,她们才开了窗子。柳硕彦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面无表qíng。   "柳贵人何苦自己折磨自己。"我看着她,没来由地一阵揪心,"好好的,又何必呢。"   "哎。"柳硕彦非常吃力地转过了脸,看着我,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武嫔你还是有心之人,如今后宫之中,也只有你还惦记着我了。"   "哪里。"我走过去坐下,"皇后她们也念着你的。"   "不用说这些话让我高兴了,她们心里想什么,我还是知道的。"柳硕彦眯了眯眼睛,努力看着我道,"温贵嫔找陈美人的麻烦了?"   我点了点头,这宫里消息传得快,连柳硕彦都知道这事了。恐怕皇上和太后那里也已经有消息了吧。   "算了,我觉得我的日子也要到头了,不想再说这些了。"柳硕彦本就瘦弱,如今更是瘦到了一种境界,皮包骨都还有得多,"武嫔和我说说话,让我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我不知道柳硕彦存了什么思想,心底一软,就应下来了。看着她现在这副样子,我觉得她更像林妹妹了,于是我道:"若是你愿意多吃点饭,我就每天给你来讲一段故事如何?"   "什么故事?"   "红楼梦。"我一笑,淡淡地说道。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警告   -----------------------------------------------   红楼梦是很早的时候看的,很多东西现在已经急不清了,如今我也只是依稀照着电视版本与柳硕彦说说,当中忘记的地方我便只能自己掰圆了。   可即使如此,柳硕彦还是听得喜欢。这几日,她似乎也不再想薛晓筱之事了,东西吃多了些,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琼萃楼那几个宫女太监原来见我都冷淡,如今见了我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神。   "那后来呢?宝玉可娶了黛玉?"柳硕彦急切问道,她斜靠在chuáng边,身后垫上了厚厚的枕子,身上也穿得厚实。   "明日来跟你说。"我浅浅笑了,道,"你可要好好吃方太医为你调制出来的药,可知道了?"   "你可是想用一个故事来留住我?"柳硕彦忽然笑笑,摇头道,"武嫔啊武嫔,你是让我说你傻呢还是天真?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已经无药可医了……"   "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必须留住你。"我平静地说道。   "哎,你啊……"柳硕彦又看了看我,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说完今日的故事,你也就早些回去吧,和我一个病人多待了被太后她们知道了可不好。我也累了,要睡一觉,我也算是个不能随便死的人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柳硕彦口里的自嘲语气很qiáng烈,让我不禁眼底一凉。这后宫之大,现在虽然没有多少嫔妃,但已经互相牵扯成这样。谁的存在是重要的?又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活下去的呢?   出了琼萃楼,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看着素娥姑姑道:"姑姑是了解我的,但我现在不知道留住柳硕彦是该还是不该?"   "这个要看小主你心里存的想法了。"素娥姑姑扶我的手紧了紧,似是在给我力量。   我抬眼看了看天空,刺眼的白色中看过去隐隐露着一些苍灰。沉闷地闭上眼睛,道:"我还是要留住她,"我睁眼看着素娥姑姑,眼里的意思明确,"她所知道的,将来能帮上我对付那个人。"   素娥姑姑点点头,扶着我慢慢走。   我想从柳硕彦那里知道的,是去年冬天薛晓筱死的事qíng,那日柳硕彦必定是听到或看到了什么。后来徐秀儿又找过我,说是要我小心温依雪,也提了薛晓筱是被温依雪害了的,只是具体的,她没法开口或者是说不上来。   有次还做了个假设,如果徐秀儿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若是温依雪害薛晓筱的时候,恰巧被柳硕彦看到了。那么,柳硕彦生病除了薛晓筱事件的惊吓,还有就是担心温依雪加害与她。   而我留住柳硕彦,除了看她憔悴而有一些心软外,只有一个目的。我需要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拿它来对付温依雪。   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形成很久了。徐秀儿找我来说事以后,我就想过了,若是温依雪要对付我,我就只有反击过去。我还是皇上与单家这盘棋上的一颗棋子,我不能在没有开战以前先被踢下了战场。我是为了活命才自愿做了棋子,怎么能不明不白地被温依雪整了。   "武嫔吉祥。"   走到琼荟楼,我竟看到了素芳姑姑,不禁吃了一惊。   "素芳姑姑很久不见。"我走上去,看着她,笑道。   "是啊,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了。"素芳姑姑看了看我旁边的素娥姑姑,两人相视一笑,笑里却颇有意义。然后她又转看向我,道,"二月初过来替太后传话的时候,小主正在休息,只好麻烦素娥转告。这么想来上次见到小主还是祭天出发前,素芳要陪着太后,也没能来关切小主几句。"   "素芳姑姑照顾太后要紧,还惦着我,这就够了。"   听我这话,素芳姑姑不禁笑了,对素娥姑姑道:"素娥姑姑好眼光。"   素娥姑姑浅笑,道:"素芳姑姑客气。"   眼见着这两人客气地对话,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素芳姑姑好像跟我说过一句"不愧是素娥看中的人",但又一时三刻细想不起来,只能模糊带过。   "今日素芳姑姑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qíng吧?"我问道。   "是。"素芳姑姑笑道,"寒暄的话也就不多说了,今日来,是素芳私下来见的小主,与太后无关。"   我看着她,不知道素芳姑姑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   素芳姑姑见我如此警觉,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道,"只不过半年,竟能如此成长,素芳也算是见识了。"   我没接话,继续等素芳姑姑说。   "太后似乎察闻到了小主这几日常常去看柳贵人那里,有些不悦。"素芳姑姑道,"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柳贵人这病榻之样早晚是要走的人,而武嫔你怀着龙种,常与她相见似乎并不妥当。"   后素芳姑姑看着素娥姑姑道,"武嫔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太后么?"   素娥姑姑没说话,我想了想,照素芳姑姑的意思就是说太后如今只是不悦,如今的提醒是素芳姑姑个人的意思。但我并不是很相信,素芳姑姑算得上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就像素娥姑姑对我一样可信赖,这一回来找我,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见我们都默不作声,素芳姑姑只笑道,"素芳话说到这里,信不信全看小主。若是太后真动气了,自然不会是对小主,倒霉的是柳贵人啊。"   素芳姑姑行了行礼,便先走了。   素芳姑姑走后不久,方和珞来了。我有些疑惑,今天早上他已经来请过脉了,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方太医什么事qíng?"我问道。   "奉了太后的旨意,过来给柳贵人看看。"方和珞说的平淡,但这话却在我心里砸出了个一圈涟漪。   "刚刚得的旨?"我又问。   "是。"方和珞看着我,道,"臣先去了。"   "去吧。"我与素娥姑姑进了琼荟楼,我对她说道,"这方太医是故意叫来的?"   "嗯。"素娥姑姑点头道,"不过一贯的风格,过来施压的。"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素娥姑姑的意思。太后先派来了素芳姑姑表达意思,但又表示与她无关;接着要要方和珞来看看柳贵人,不过要我知道,她要动掉柳硕彦是很容易的。至于怎么动,我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真真是个厉害的人。"我感慨道,若不然,她不可能无子却坐上了太后的位置,还一手捧起了他们单家。   "这段时间我们也小心点,温贵嫔与陈美人那里闹得正大,虽说是在闭门思过,但估计不会就这么善了了,毕竟都是那么个脾气。"素娥姑姑对我道,"我们不是希望萧贵人和姜才人不要在这会闹起来么,我们更不能在这个时间为了柳贵人而逆了太后的意思,让她对我们防备起来。"   我笑了笑,道:"素娥姑姑说得对极了。"   好不容易在单家人面前经营出来的乖顺形象,让她们觉得可以一手掌控我,若在这时出了岔子,那么多工夫不就白费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没事找事   被太后一警告,柳硕彦那里我是不能再去了。   可故事说了一半,生生断了柳硕彦怕也等得难受。幸好由于前几天皇后命陈霖韵闭门思过,让温依雪也静心休息,别的宫的嫔妃跟着也太平了不少,日日都在自己宫里待着,没在这节骨眼上找事,因而最近倒是空闲了许多。   我让碧儿准备好了笔墨,把故事后面的大致发展写下来。柳硕彦喜欢宝黛的爱qíng,那几段就记得详细些。写得手酸了,就让碧儿代笔,我说她来写。折腾了二三天,终于是完成了。   让芷杏把书稿给柳硕彦送去,回来时还有一封回信。大抵是说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要我为难,我有心给她写了书稿她就很开心了,让我好好休息不要再做这么劳累的事。   我叹了口气,把信收了起来。   那日刚吃过午饭,小沈子就进来报,说是曹宝珍请我去毓衾宫坐坐。我收拾了一下,素娥姑姑陪着,跟着那个来传话的小太监往毓衾宫去了。   自从薛晓筱bào毙后,我还是第一次来毓衾宫。宫里悼念的白色幔帐早就撤了,原先服侍薛晓筱的宫婢也都遣散了,不是跟了新主子就是调去做了别的活,好似这里从来都没有住过一个薛贵人。   曹宝珍在屋里等我,她斜身靠在一张榻子上,见了我便招手道:"给你也备了张软榻,坐舒服了我们再说话。"   我慢悠悠地坐下,心道这曹宝珍怎么变得这么仔细起来:"今天天气挺好的,曹芳仪反倒是闷在屋子里了?"   "早上去见了太后,她老人家把我一顿好骂,说我不该拖着你这个大肚子去园子里瞎逛,chuī了冷风不算,坐的也是石凳子,又硬又冷,对你身子不好。我又没大过肚子,哪里晓得这些。"曹宝珍撇了撇嘴,"原是想过去你那里的,只是我这几日身子不太清慡,只好麻烦你过来了。"   曹宝珍说完,让婢女给我奉了茶上了瓜果,她自己面前放了瓜子和花生:"这些上火的东西你不能多吃,还是瓜果好。"   和曹宝珍聊天基本就是在听她说,她xing子直说话快,往往能得到许多八卦,这也是我喜欢同她说话的原因。   "这几日宫里还真没有什么事,一个个跟改吃素了一样安分得不得了。说起来也就是温依雪给闹腾的,好端端的没事找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要跟陈美人过不去。"   曹宝珍最近似乎是越发对温依雪不上眼了,除了当着温依雪和皇后的面叫一声"温贵嫔"外,平时都是直接叫的名字。   "芳仪的意思是温贵嫔故意找陈美人的茬?"   "可不是!"曹宝珍剥着花生,道,"温依雪什么xing子啊那是最爱面子的了,出毓灵宫的时候不说,在自个宫里头走路那都是要六七个宫女跟着的,就怕别人不记得她是个贵嫔。我是听说,那天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一个人都没带在走到毓灵宫的小园子里去了。又正巧,两个宫女在那里嚼舌根,温依雪独自一人她们也没注意到,就被听了去了。温依雪气坏了,冲进陈美人书房里翻画轴,翻出来了又哭又闹。"   我摇了摇头:"那也是陈美人自己先没留心,画了那样的画。"   "不就是幅画嘛!温依雪还非咬定说那个画的就是她,要是我,死也不承认自个是画上的歌姬,又不是多出彩的事qíng。"曹宝珍冷冷哼着,"话又说回来,陈美人那天说的也又道理,她的画从来就是收在书房里的。她那里能进出书房的也就是她自己和带进来的家生丫头,自己家的丫头不会出去胡说,不晓得是哪个宫女去翻了她的东西了。"   曹宝珍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那日抱着画轴在月畅园小路出现的那个宫女。那时候就觉得眼熟了,可一直都没有想起来是谁。我暗暗记下,有机会的时候定要弄弄清楚。   我们正聊着,突然有太监报皇后来了。   皇后和素琴姑姑一道进来了,挥手让我们免了礼节。   "我从咏凤宫出来,要回宁凤宫去,路过这儿正巧听说武嫔也在,就进来凑个热闹。"皇后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再聊什么呢?"   "哝,就是陈美人那件事呗。"曹宝珍答道。   皇后一听皱了眉,摇头叹道:"那两个人啊,平白无故非要闹出点事qíng来。"   按皇后的说法,温依雪的xing格就是太好qiáng了。温依雪虽是正房所出,但在父亲心里比不上侧室的两个儿子,母亲脾气柔弱,常常被侧室欺压了去,温依雪从小就帮母亲出头,也养出了一副不低头的xing子。进了宫之后,她父亲官位小,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子,最怕的就是被人看轻,特别要qiáng。   偏生陈霖韵也不是个软柿子,做事一板一眼该怎么样就这么样,才没法和温依雪处好。又出了这么一幅画,温依雪咽不下气,陈霖韵没那个心自然不会服气,这才越闹越离谱。   "我让陈美人住到毓灵宫去是觉得她们俩人xing格像,能说到一块去,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qíng。或许还是徐贵人那种温吞个xing能和温贵嫔处得好些,这一年多了也没出过什么事qíng。现在就让她们各自闭门思过去,若是能磨平些xing子倒也好了。"皇后说完把目光转到我身上,笑着道,"武嫔觉得呢?我这么处罚可还妥当?"   "槿媛听了皇后娘娘的分析,也觉得很是有理。"我抬头看着皇后,她笑意更深了,"皇后掌管六宫是一件辛苦费神的事qíng,槿媛不懂这些事qíng,所以妥不妥当也说不好。"   皇后对我的回答似乎是非常满意,捂嘴笑道:"还是武嫔最会说话,听着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掌管六宫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大事不少,小事更是一件接着一件,偏偏身边能帮得上忙的也就是素琴和祥安了,累哦!"   "能者多劳嘛。"   "我现在啊就指望着皇上能早些册封了四妃,好有人一块帮着打理打理了。"皇后直直看着我的眼睛,"武嫔如今可是很有机会的,千万别让我失望呀。"说完,又转向曹宝珍道,"你也是,别整天磕瓜子,也不怕牙痛。太后刚才还说你呢,最近都不肯陪她聊天。"   曹宝珍顿时苦了一张脸:"太后哪是让我陪她聊天啊,根本就是陪她念经。你也晓得我是坐不住的人,太难为我了。"   "偶尔还是去吧。我也要走了,过段日子就是太后的生辰,要准备的事qíng多着呢。"皇后说完就起了身,嘱咐我们别聊太久,也就先走了。   曹宝珍见皇后走了,唉声叹气地跟我说陪太后念经的痛苦,越说越没了兴致。我瞧在眼里也就决定走了。   出了曹宝珍的房门,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我。   我满心疑惑,四处一看,发现一个宫女抱着一叠洗gān净的衣服站在屋檐底下的yīn影里,看着我的正是她。   她个头不高,因为光影的关系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的眼睛却让我印象深刻。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直勾勾的,让我浑身一凉。   素娥姑姑也注意到了她,轻声咕哝了一句"是她"。   我正想问是谁,却被一个跌跌绊绊冲进来的小太监给打断了。他见了我也没行礼,直接冲进了主厅,然后厅里就传出了茶碗摔碎的声音。   我与素娥姑姑对视一眼,赶忙反身走回去。曹宝珍已经站起来了,正要往外走。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又是她们毓灵宫,说是温玉帝姬被推到水里去了!"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温玉落水   ----------------------------------   曹宝珍差人去叫了沈若婉,等着的工夫她又闲不住地跟我说:"这沈才人和徐贵人是一个类型的人儿,真没意思,都是八竿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当时还与武嫔你不熟,不然就该叫皇后把你排来和我一起住的。"   "那时候我们也定是料不到今日温贵嫔会和陈美人闹起来的。"我感慨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了,不论如何,我却知道,我要走下去的路还有很长,没有时间来让我感伤chūn秋了。   "真的是瞎折腾啊,"我和曹宝珍走到了毓衾宫的门口,也就看见沈若婉急急地赶来了,她行了礼便闷声不响地跟在我们后头。曹宝珍虽是大大咧咧的xing子却也懂得照顾人,走在我右手边掺着我慢慢走,"这几日不是好好的么,大家都这么过,怎么就她们这个毓灵宫热闹死了。"   我知道曹宝珍的意思是说温依雪又在瞎折腾,也是因为沈若婉在后面她才没有把名字点破。拍了拍她掺我的手,笑道:"这别人的宫里的事qíng我们又怎么知道呢。我倒是喜欢和曹芳仪在一道,吃吃水果聊聊天,这小日子也就惬意了。"   "就是就是。"曹宝珍点头道,她本就是爱过潇洒日子的人。   毓衾宫和毓灵宫本就相邻,也就隔得近,这说话间也就到了。   此时毓灵宫门口是热闹极了,太监宫女围了一圈,比上次画画事件可大多了。毕竟这一回是温玉帝姬落水,对眼下这后宫唯一的皇家血脉来说,即使只是个帝姬,也算得上是件大事qíng了。   踏入毓灵宫,就看见方和珞匆匆地往温依雪那里赶去。我和曹宝珍胡看了一眼,虽然也有怀疑温依雪在故意闹事,但脸皮上还是要装出一副急切关心的样子的,也就稍微加快了步子。   房间里温玉帝姬发抖着缩在奶娘怀里,旁边放着换下来的湿淋淋的衣服。任由奶娘怎么说,就是不肯让方和珞把脉看看。   温依雪看似愤怒极了的在厅里来回走动,见我们来了也只是看一眼。我们见此也不好上去说什么,只能在一边等着皇后来处理。   也不过一小会工夫,其他宫里的人得了消息也都过来了,唯独没有见皇后来。我们这些人也就尴尬地杵在那里,看着温依雪板着脸孔,听着温玉帝姬小声地啜泣。   陈霖韵踏进厅子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温依雪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就甩了她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陈霖韵没有防备身子一下子就往右边踉跄了一下,亏得芳儿扶住了。   "陈霖韵,我温依雪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温依雪怒指着陈霖韵吼道,"若是你觉得上次画画的事qíng我冤枉了你,你大可以直接跑来跟我争,何必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你也读过书,你这样子可还知礼义廉耻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陈霖韵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红印子明显,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刚才温依雪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我脸上装作对她们之间的恩怨毫无兴趣的样子,实则细细看了陈霖韵的表qíng。   她确实是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而且我直觉地相信这不是她装出来的。就陈霖韵那一板一眼的xing格,确实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好了好了,温贵嫔先消消气,我们有话好好说。"此刻还敢上去劝温依雪的除了曹宝珍也就没有人了,徐秀儿、沈若婉和云臻都不是胆大之人,而萧吟和姜岚都是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你这是gān什么?"温依雪看见曹宝珍上来劝,口气倒是没有那么怒了,却也有嫌曹宝珍多管闲事的样子,"难道又是我的错?我们家温玉就活该倒霉被那些小人推下去喝湖水?"   "这几日要筹备太后的生辰我已经很忙了,却没想到温贵嫔这里比我还忙?"皇后冷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了进来。   我们都急急拜了下来。   皇后似乎非常不高兴,几乎黑着一张脸,扶着她的素琴姑姑也是严肃着一张脸。这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就更加沉闷了。   "武嫔过来坐。"皇后对我倒是和气,朝我招了招手,"这可是怀了龙种的人了,怎么经得起有事没事的来回折腾呢。"   皇后故意加重了"龙种"二字,温依雪的脸色就更加黑了,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是极不舒服的。   "说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温玉怎么就掉进池子里去了呢?"   "哼。还不是有些人对臣妾不满,就拿我家温玉出出气。若不是奶娘发现得早,我们家温玉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上去了。"温依雪说道。   皇后睨了一眼温依雪,转问抱着温玉的奶娘,"你来说。"   "是,皇后娘娘。"奶娘要起身答话,皇后见她抱着温玉也就挥手让她免了,"下午温贵嫔照例睡午觉,帝姬由奴婢看着。帝姬睡了一觉后想去看看鲤鱼,奴婢就带着帝姬去了。看了一会儿,帝姬吵嚷着说要喂鱼,要奴婢去那些糕点来。奴婢就去拿糕点了,本来还有两个宫女在旁看着的,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这两个宫女不知道被何人支走了,而温玉帝姬那个时候已经掉进了池子。奴婢叫了人下了水,才救上来的帝姬。"   "那有见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皇后斜眼看了看温依雪,问着奶娘。   "这……"奶娘显得吞吞吐吐的。   "说吧。在本宫面前,无需隐瞒什么。"皇后看了奶娘一眼,却突然又看向了我,"有我和武嫔在,想也没人能骗得了大家。"   我笑着附和皇后的话,却对她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和她放在一起说的话起了戒心。   "嗯,是。"奶娘想了想,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倒是瞥见了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穿过小花园。那背影,与陈美人有几分相似……"   "陈美人这几天应该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吧?"皇后故意笑得轻松,好像是奶娘弄错了一样,"总不会把本宫的话当作耳旁风吧?"   "我……"陈霖韵见皇后这样,纠着眉,这"我"之后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难道那个时间你不在房间里?"皇后倏地收起了笑,道,"那下午你上哪里去了?"   "我下午不在房里。"陈霖韵老实地说道。却任由皇后怎么追问,她就是不肯说自己下午究竟在哪里。   "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好问的?"温依雪又动怒了,霍地来到陈霖韵面前,"你倒是慡快承认了不行么?既然敢做就要敢承认。"   "我说了我没有推温玉帝姬。"   "我倒是真怕看见这种qíng况。"皇后突然靠近我,贴于我耳朵边说道,"按照温依雪的xing子,这事qíng不弄清楚她定不会罢休的。"   而也正巧,一直在啜泣的温玉帝姬抬起了头先看了看自己的生母温依雪,然后顺着温依雪看到了陈霖韵,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就看出事qíng来了。   温玉一看见陈霖韵竟"哇"一声大哭了起来,缩回了奶娘的怀里,再也不可抬起头来。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温依雪哭诉   温玉这一哭闹,屋里的人都有些呆了,连原先不相信陈霖韵推人的沈若婉她们眼神里都怀疑。   陈霖韵看着温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温依雪却不待她多想,扑上来又要打:"你把温玉吓成什么样子了!还拿这么狠毒的眼神看她!"   陈霖韵躲了几下躲不掉,不由也怒了:"我敬你是个贵嫔,你也别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温依雪还要说,被素琴姑姑一拦,也就只好不说话了。   皇后扫了所有人一眼,慢悠悠道:"这事陈美人有错,本宫让你在屋里闭门思过,你却离了房间还不肯说出来去哪里了。温贵嫔你也是,这宫里嫔妃你的等级最高,不想的替本宫分忧还尽找事!不过推帝姬下水是个大罪名,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定罪的。奶娘也就是撇见了一个像陈美人的身影,就算那个真的是陈美人,她离了房间经过了小花园,也不能说就是她推的。这件事要好好查一查。"   温依雪一听整个人懵了半响才回过神,道:"皇后要怎么样的证据?我们温玉才多大啊,身子一直就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湖水凉,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   我瞧温依雪说得动qíng,转眼就看到徐秀儿把目光停留在别处,根本没在听温依雪的话。徐秀儿那天说的又在耳边,眼前看到的护女心切的温依雪便打了折扣。   皇后的表qíng更加不耐了,似乎是极不满意温依雪拿温玉说事,道:"你也行了,闹腾了这么久累不累!大伙都散了散了,这事自然会查。"   温依雪眼泪哗哗下来了,从奶娘手里抱过温玉:"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人肯管管我和温玉的死活了!"说完,径直冲出了屋子。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云臻惊呼道:"莫不会是想不开?"   "怎么会。就她那xing子可舍不得死。"曹宝珍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温依雪一跑,我们也没必要在她屋里瞎站着,刚走到毓灵宫门口,就有太监报说温依雪是朝着太后那边去的。皇后带头往咏凤宫走,我们不好耽搁,一个个跟上。   一进咏凤宫的大殿,就见温依雪在冲太后哭。   太后怒着一张脸,扫了我们一眼,喝道:"在宫里住得久了胆子也跟着大了是不是!温玉是个帝姬,是皇家血脉,哀家已经通知了皇上。皇后,把事qíng跟哀家好好说清楚。"   皇后把两人的恩怨从头说了,画轴的事,温玉落水的事,说得倒也是不偏不倚。皇后站着回话,我们更加是不敢坐下,一个个垂着头站在殿内。   太后听完"嗯"了一声,道:"哀家刚才听温贵嫔说了许久了,陈美人,你也说说。"   陈霖韵上前一步,在殿中跪下:"臣妾在闭门思过期间,擅离了寝宫,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受罚。但温玉帝姬不是臣妾推下水的,这个过错是不会认下的。"   温依雪闻言又要发作,外头太监通传说皇上来了,这才没有破口大骂。   皇上来得匆匆,不热的天他却走出了一头薄汗。也不要我们行礼,走到太后面前小声说了几句,又跟温依雪说了什么,隔着远了我一句也没有听见。   皇上抱过温玉轻轻拍了会,才道:"后宫之事,本来都是皇后和太后管的,我从来不cha手。这次关系到帝姬,不能随随便便了了,否则不是要让人以为,皇家的血脉都是可以随便动的。如今只有一个温玉,以后呢!"   所有人听了这话面色都不太好看,温依雪更加是白了我一眼,恨不得剁了我的肚子。   皇上把温玉jiāo给宜嬷嬷抱着,又跟太后说了几句,等太后点了头他又继续开口道:"皇后,这事jiāo给你查,等出了结果来报我。"   说完这些,皇上也没有多待一会,又匆匆走了。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边上好几个人都转头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做出一副伤心表qíng。   "哀家也是给气糊涂了,武嫔有孕不能这么站着。素芳,扶武嫔过来坐。"   我欠身谢恩,由素芳姑姑掺着,走到太后身边。看着温依雪愤恨的表qíng,突然心下一动,对她道:"温贵嫔先消消气,这件事皇上也说了,一定要查清楚的。贵嫔要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温依雪脸一拉,直接就推了我一把。我原以为她最多骂我几句,也没防备她会推,一下子呆住了,幸好素芳姑姑扶着,才没有摔着。   也就是因为我呆呆的表qíng很有说服力,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曹宝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她对温依雪早有不满,又和我关系不错,肯定是会出这个头的。温玉落水疑点很多,大伙心里明白又都有所顾及而没有说,曹宝珍直xing子,只要开始说了,就不会停下来。算准了这一点,倒也不亏我被温依雪推的这一下。   "温依雪你别太过分了。你的温玉是帝姬,武嫔肚子里的也一样是龙种!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你生了一个温玉,就是再想法子生三个也一样撤了封号去住冷宫!"曹宝珍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到最后几乎是指着温依雪的鼻子骂的,"这宫里最会没事找事的就是你了,陈美人也真是晦气,被你给盯上了。上次画画的事qíng够没意思的了,你长得三头六臂呢还是两个鼻子四个眼睛?那么小小的一个普通歌姬脑袋非要说长得跟你像,哪有那么多的特点给你像去啊。温玉掉水里了是你亲眼看着陈美人推下去的?奶娘说的就能信了?上次皇后就告诉过你,这些个奴才说的鬼话根本没几句是能信的!保不准是她自己没看好温玉害的温玉摔下去,怕得要命嫁祸给正好经过的陈美人。"   曹宝珍语速本来就快,现在更是连珠pào似的说得温依雪的脸黑一阵白一阵。温依雪正要还嘴,又被曹宝珍一段抢白:"我说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温玉落了水还没给太医看过呢,就带着她四处跑又是哭又是闹的,你到底是疼她还是折腾她啊。落下病根那也是被你拖出来的!"   "够了!"太后挥了挥手,止住了曹宝珍,"太医呢?先替温玉看看。"   "方太医在殿外候着。"   "宜嬷嬷先带温玉到偏厅让太医看看,再找个人去煮碗姜汤驱寒。"太后吩咐完,才转头对温依雪说,"也不是哀家要说你,怎么当人母妃的,真真是昏了头了。有什么事不能缓缓再说,让太医看看才是第一步的。刚才武嫔也是好意安慰你,怎么能推过去,伤到了谁都保不了你。"   温依雪低着头不吭声,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又对曹宝珍道:"你这急脾气,有话不会好好说,非要这么以下犯上。哀家晓得你担心武嫔,今天也就不怪你了。倒是武嫔……"   见太后看着我,我赶忙摇了摇头:"臣妾不碍事。谢谢太后关心。"   太后点了点头,又说:"都回去吧,哀家也累了。最后也就再嘱咐一句,各自过好各自的,别每天瞎折腾,这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皇后让陈霖韵跟她去了宁凤宫,温玉被太后留下了,说是想亲自照看几天。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求和   我起身要走,却被太后止了,要我陪她说会话。   "看你jīng神不错,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拉着我的手,"看刚才那qíng形,和皇上还没和好呐?"   我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孩子。哀家劝你早些宽了心,跟皇上怄气有什么好怄的,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吗?哀家看着皇上对你还是上了心的,气也早就消了,就是拉不下那个面子来。你找个机会,跟皇上好好说,也就是几句软话的事qíng。这么僵着,对谁都不好。"   我应下了,告诉太后会尽快想办法跟皇上求和,不会一直闹下去。太后笑眯眯地抚着我的手背,没有再说话。   宜嬷嬷这时走了出来,回禀道:"帝姬是受了寒,若不能把寒气bī出来怕是会落病根了。方太医亲自在煎药,帝姬现在已经睡着了。"   "可还有什么?"   "这……"宜嬷嬷迟疑了一会,道,"帝姬的腿上有一块红印,似乎是被掐的。"   被掐的红印?没有退去就说明是刚刚才被掐的而且那一下掐得极狠。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毓灵宫的时候,温玉一见陈霖韵就哭了,兴许,就是那个时候奶娘掐了她。   走出咏凤宫,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曹宝珍把疑点说了个七七八八,不晓得这些能不能帮上陈霖韵一点。   素娥姑姑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便过来扶我:"太后留小主说话了?"   "是啊……"   "说了什么?"   "素娥姑姑难道猜不出?"   太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急,她们希望"独乐乐",眼下的这种qíng况自然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手上被太后的指套划到的部分隐隐犯痛,似乎是在告诉我,单家不会是好对付的。   回了琼荟楼,我就独自琢磨温依雪的事qíng。   如果说上次画轴的事,是温依雪故意针对陈霖韵搞出来的,那么这次呢?是如曹宝珍说的奶娘失职想找个垫背,还是温依雪设计来陷害陈霖韵,现在都不好说。只是这一次陈霖韵怕是要吃苦头了。   只是为什么会挑上陈霖韵?她一不得宠二不惹事三不和别的嫔妃来往通气,放在宫里自生自灭型的,温依雪怎么会找上她?总不至于因为是在她宫里方便下手这种理由吧。   温依雪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她最恨的应该是我,但她想投靠单家就不能在眼下来动我。与其说她是拿陈霖韵出气,不如说想以此立威了。   而选了陈霖韵……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了一件事qíng。   温依雪祭天回来后,我和云臻逛园子的时候遇见了她和曹宝珍,那时曹宝珍说了我曾经和徐秀儿一块逛过,温依雪的脸色就难看了。莫不是因为温依雪回去打听出徐秀儿那事是陈霖韵牵的头,以为我和陈霖韵关系匪浅,想要杀jī儆猴?   可惜,就算陈霖韵做了那只jī,我也不能做那只猴。我现在要是安分过日子了,太后那里可就jiāo代不过去了,还是要想想和皇上"和好"的事。   "小姐!"我正犹自出神,碧儿推门进来了,"我听说小姐被温贵嫔推了一把,没有伤着吧?"   见碧儿一脸担忧,我笑着安慰:"没什么事。正好被扶住了,没有被推倒。你也别担心。"   碧儿松了口气,又问:"还是让方太医来看看吧,稳妥点。"   我点点头,碧儿去让小沈子找方和珞。我灵光一闪,把碧儿叫了回来,摆手说先不用去叫了。碧儿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追问。   晚饭我吃得不多,借口胃胀让他们撤了,然后躺着看了会书。戌时是宫里后妃正常就寝的时间,我又耗了一会,约莫着到了戌时三刻,开始叫唤肚子痛了。   素娥姑姑她们不明所以,惊慌起来,赶忙差人去请方和珞。   方和珞很快就来了,他一搭了脉就晓得我在骗人。可是只要我不停地说肚子痛,他就不能逆着我说。   果不其然,方和珞道:"武嫔是今天受了累,动了胎气。容臣开了药方,武嫔喝了药多多休息就不没事了。"   "难道是白天给温贵嫔一推给……"碧儿呼道。   素娥姑姑此时似乎反应了过来,叫来小沈子道:"赶紧去报皇上。"   小沈子还没搞清楚qíng况,忧心忡忡地往屋里探头,被素娥姑姑这一说,赶忙点了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安胎的药材都是宫里常备的,方和珞带着小福子一块去煎药了,我苦着一张脸喊痛,素娥姑姑和碧儿一个握着我的手,一个帮我揉肚子。   皇上几乎是冲进来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额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素娥姑姑赶紧拉了碧儿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皇上。   皇上在chuáng沿边坐下,说话的气息都不太稳:"先跟我说实话,真痛还是假痛。"   我原来想骗他说真痛的,但看着皇上的着急模样,心像是被人给狠狠捏住,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道:"假痛。我没有事的。"   皇上闻言俯身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脖颈处,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被你吓死了。"   "小沈子怎么跟你说的?"小沈子不知道实qíng,被吓坏了,我料想他报皇上的时候肯定说不清楚。   "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明白你肚子痛,可能是被温贵嫔推了动了胎气。"皇上附在我耳边轻声道,"看他那样子,我担心坏了,就怕是真的。"   我抬手回抱住皇上,一下一下抚他的背,想让他安心下来。   素娥姑姑端了药进来,皇上在一边看着就不能像平日里那样只喝大半就拉倒不喝了,我叠着眉头喝完,苦的一塌糊涂。   "喝了几个月,怎么还怕苦成这样?"见我又是倒水又是吃糖,皇上笑道。   "这么苦,一辈子都喝不惯。"   喝过药就决定早些睡下了,大半夜的皇上也不回赏心阁,躺在我身边一起休息了。他握着我的手,掌心里还有些湿润。闭上眼,是他着急冲进来的模样。   睡梦中,眼前都是一幕一幕的镜头,月畅园里笑容温暖的皇上,琼萃楼中病恹恹的柳贵人,尚曦园内目光呆滞的叶小仪,毓衾宫里冷冰冷冰的薛贵人,宁凤宫中威严漠然的皇后,还有咏凤宫里笑得让人背后一凉的太后……   我猛得惊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chuáng顶。皇上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掌心越加湿了,我晓得那是我的冷汗。   在皇上担心得失了方寸的时候,不能否认,我心里被触动了。所以我会回抱他,安抚他,一切都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心动。可刚才那段似梦非梦的影响,让我醒悟过来,我和我的孩子都只是棋子。   素娥姑姑的话还在耳边,我若对皇上有心,多少苦都要自己往肚子里咽了。   睡前喝的药又泛上了喉头,苦得让我难受,那味道和那碗莲子羹的味道叠在一起,忘都忘不掉。   ------------------------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活路   第二天上午,素芳姑姑就来了,还送来了太后赐的药材。   "太后娘娘今天早上起来就听说小主动了胎气,担心得很,所以让素芳带了些药材过来。"   我请素芳姑姑坐下,道:"太医说多休息休息就没有关系了。谢谢太后惦记着。"   "出来的时候还听太后说,小主聪明伶俐,她最是放心了。身子千万要养好了,不能仗着年轻就不注意。"   我笑了笑,知道太后说的是我这么快就和皇上和好的事,便说:"请姑姑帮我传了话,就说太后说的槿媛都记在心中。只是……"   "只是什么?"   "太后生辰就要到了,槿媛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些什么样的东西。"   "小主有心了。"素芳姑姑沉思了一会,道,"太后潜心修佛多年,对于俗物并不执着,小主不必费心。只是前阵子太后说过年岁高了眼神大不如前,金刚经经文太密,看起来不轻松了。"   等素芳姑姑走后,我就叫来了素娥姑姑,问:"太后这么看中我的肚子,打的会是什么主意?"   素娥姑姑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了件趣事。   不知这宫里谁养了只猫,把小福子养在厨房门口水缸里的鱼给吃了。吃了一顿还不够,第二天又大摇大摆地来了,气得小福子直接把它丢进了水里。   "得了一次好处,第二次当然还想着依样画葫芦了。"   我转念一想,就明白素娥姑姑的话了。太后膝下无子,却能当上太后,从而使单家一步步坐大,她们又怎么会不想再来一次,让无子的皇后单苓也一样成为太后。我只要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处境就会和当年的茗贵妃一样,产后虚弱流连病榻,单家一旦确定孩子智力身体健全,最后一剂猛药就会要了我的命。不用多久,皇上会因为思念"爱妃"而郁郁而终,单家扶持小皇子继位,依然掌握大权。   这是单家的计划,那么皇上又是怎么谋划的?太后的伎俩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明白。在他的剧本里,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想得多了,难免有些头昏脑胀。正巧曹宝珍过来找我,便邀她坐下一块聊聊。   "身子没事吧?"   "这肚子不还大呢嘛。"我抚着肚子,笑了。   曹宝珍见此也笑了:"还好还好。宫里现在可都在说,你武嫔动了胎气,把皇上都给吓坏了。"曹宝珍说到这里又来了火气,道,"都是那个温依雪害的,没事找事让大伙跟着她四处跑也就算了,居然还推了你一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哼!"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突然想起曹宝珍说的话,追问了一句,"你昨天好像说过,温贵嫔是想着法子生下了帝姬。"   "可不是。"曹宝珍翻了个白眼,"这事其实也就没几个人知道,那时宫里加上皇后也就五个后妃。如今啊,薛贵人死了,叶小仪住了冷宫,除了温依雪自己,晓得的也就是我和皇后了。"   一说起这些八卦,曹宝珍比谁都有兴致。她告诉我说,原先这宫里负责给后妃请脉的太医并不是方和珞,而是一个陈姓太医。温依雪买通了陈太医,偷偷喝了一段时间能提高受孕率的药,然后趁着有一回皇上在园子里饮酒,她假装撞见陪着喝了几杯,又在酒里给皇上下了药才成功被临幸。为了这事,皇上不太喜欢她,连带着对温玉帝姬也很冷淡。   我安静听着,先不说那药能不能提高受孕率,反正温依雪是一击就中了。不过算计皇上连都用上了,活该皇上不待见她。皇上jīng于算计,却反被算计了去,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也就是因为这事,方和珞成了负责的太医,开始出入后宫了。   曹宝珍说完这事,又说了不少别的八卦,这才尽了兴致。等她走后我休息了一会,起来后就听说德和公公来过了,说皇上晚上会过来同我一道用晚膳。   我心里存着事,这顿饭吃的也没有什么味道。饭后皇上说下会棋,我心不在焉没一会就兵败如山倒。   "槿儿今天是怎么了?"皇上捏着枚棋子,问道。   我回过神,想了一想还是问了:"太后很看中这个孩子呢。太后怎么想的,皇上应该明白吧。"   皇上抬眼,看着我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若是一个皇子,皇上打算如何?"   "你想知道?"   我一咬牙,一字一顿道:"我只想知道,在皇上的计划里,可有我一条活路?"   皇上没有回答,沉默的空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抿着唇笑了笑,伸手去收拾满盘皆输的棋盘。   皇上却叹了口气,很轻,轻得让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的错觉。   皇上起身坐到了我这一边,抱住我说:"所以才有了萧吟。"   萧吟随时可能有孕,单家对她不能不防备,最好的法子就是我身体健康能够独霸皇上。只要皇上对萧吟兴趣不减,单家就不会轻易要了我的命。太后原先的计划被打乱,皇上能趁机找到更好的机会对付她们。   萧吟,也不过是另一枚棋子。我相信萧吟跟我一样,都明白这一点,却还是赌了这一把,我为了活命,而她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本是心中疑惑,不知不觉间问出了口。   皇上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啄了一下我的耳垂,他说:"舍不得。"   明明是答非所问,明明是轻信不得,我还是眼底一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上涌。几分真qíng,几分假意,辨不清,也无从辨清。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深深埋在心底的种子被翻了出来,浇水施肥,在以后无数的日夜里发芽开花。而在此时,这些qíng绪都与爱qíng无关,只是感动,就算虚假也依旧泯不灭的感动。   后来,我也有设想过,如果没有萧吟,皇上究竟会怎么下这盘棋,换作是我,我又会如何布局。这一想竟是步步惊心,若皇上想速战速决,别说是我,就连小皇子都会没有xing命。   我死在太后手里,小皇子会被立为太子,以示恩宠。太子由皇后抚养,制造事故来责罚皇后抚养不利,为了幽闭皇后甚至是废后,这个事故一定会很大,很可能就是太子夭折。太后让太子做傀儡皇帝的计划破产,又要费尽心机保住皇后,一定会焦头烂额。皇上若此时对太后下手,昭告天下说太后为夭折的太子祈福,伤心过度逝世,单政想再有动作也已经不容易了。单政只有两条路,jiāo出权力做个闲散王爷,或者是犯上作乱。不过他未必有那个胆子,毕竟,独掌大权和篡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素娥姑姑说过,京城的兵权基本都在豫亲王之子北辰王姬青阳的手里,而北辰王向来不喜欢单家人,单政想要bī宫很是困难。若在他处起兵作乱,也不轻松。单太后一死,单系势力本就会有一次动摇,单政敢一意孤行,下面的人也不一定会跟着他叛乱。皇上再花点心思,和这些年在朝中布下的心腹一起,收回皇权指日可待。   我想的不一定就是他原先所计划的,但应该能有个八九不离十了。   是真的舍不得,还是如今的计划更有把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还是我的孩子,都有了一条活路,而剩下的,要靠我继续去搏。   大约是小半个月后,皇后终于给出了温玉落水的最后处理结果。   温玉落水的事,疑点太多,到最后也没查出个原由。奶娘因为照看失职被赶出了宫,陈霖韵也因在思过期间擅自出门,又jiāo代不出去了哪里,而被迁去冷宫住,却没有撤封号。   听小沈子说,温依雪为此去找皇后哭诉,却反被皇后叱责,说皇上对于温依雪推我害得我动了胎气的事非常生气,看在温玉的份上才没有责罚,让她好自为之。温依雪有气没出发,回了毓灵宫砸了不少东西。   在这段日子里,皇上在琼荟楼留夜的次数和在萧吟那里的次数大致相当,整个后宫看起来,又是我与萧吟争斗的局面了。   正文 第五十章 寿筵   继续摇旗子求PK求推荐求收藏~~~~~~~~~~~~~~~~~~~~~~~~   -----------------------------------------------------------------------------------------   陈霖韵被送入冷宫的消息让这后宫又安静了一阵子。其实,这后宫本来也就斗得不厉害,经过温依雪这样一折腾,偶尔出来蠢蠢yù动的人,比如姜岚,也就安分下去了。   这几日,随着几场chūn雨,天气温暖了许多。我换下了厚重的冬衣,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心qíng也跟着愉悦起来。   在琼荟楼的小院子里摆了书案,我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抄上一两个时辰的金刚经。   这本金刚经是抄给太后作为生辰礼物的,我心里头也记着素芳姑姑说的话,就故意把字写得大一些,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纸张也是我与素娥姑姑jīng心挑选过的,都用上等的檀香薰过,抄完晾gān之后便放到锦盒里,等全部抄完之后装订起来后再熏上一次,以后拿出来诵读的时候余香逗留,也有清新凝神的效果。   太后的生辰在四月二十二日。照太后的意思是要简办,但皇后仍旧为了这场生辰筵席张罗了一个多月。   筵席的地点定在了福秀宫,福秀宫的内厅里摆了两桌坐了女眷,厅外园子里又摆了三桌,是给皇上、德亲王、豫亲王他们这些男xing亲眷的。   筵席开始前,大家先挨个儿上前给太后祝寿。按着嫔妃的等级来,我看着云臻一个人颤颤地走上前,如今陈霖韵被打入了冷宫,美人也只有她一个了。她送了太后一幅极大的刺绣,看来也是花了一番工夫的。太后微微点了点头,收下了,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接着是姜岚和沈若婉,再是徐秀儿和萧吟。   萧吟呈上去的盒子看上去就很jīng致,素芳姑姑打开给太后看了以后,太后竟然是笑了。她抬起眼来,这还是看了几样礼物后太后第一次抬起眼来看人:"萧贵人准备这份礼物可算是用心了。"   "谢太后夸奖。"萧吟看上去很高兴地福了福身。   "什么礼物让太后高兴成这样?"我一笑,心里早就猜到曹宝珍会问出这样的话。只见她伸长了脖子往那盒子里看着,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qíng。   "你啊。"太后斜眯了曹宝珍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示意素芳姑姑再次打开了盒子,把盒子里的东西展示给大家看。   我一看,不禁赞道,真真是好东西。   "皇后看这串佛珠怎么样?"太后转脸问皇后。   "上等的好玉,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皇后看了看萧吟,又把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笑道,"看来萧贵人真是煞费苦心。"   "这珠子臣妾还特意请了寺里的高僧开过光的。谢皇后娘娘夸张。"萧吟说这句谢谢没有刚才谢太后那么客气,可能是她从皇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敌意。   "武嫔呢?"皇后也不去管萧吟,只看着我笑道,"准备了什么?"   "槿媛惶恐,准备的礼物并不像这佛珠一样值钱。"我把声音放的柔一些,却故意提出萧吟做比较,在太后和皇后面前摆出与萧吟的争斗之心。示意素娥姑姑呈上了锦盒,"这些只代表槿媛微薄心意,希望太后福寿安康。"   "好好。"太后点了点头,素娥姑姑把锦盒递给了素芳姑姑,而后素芳姑姑把锦盒递给了太后看。太后看完后伸手接了过去,比刚才更是开心的样子,"还是武嫔最懂得哀家的心思。今年最开心的就是收到了武嫔这件礼物了!"   我抿嘴笑笑,谢过了太后。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背,表示出一副同喜的样子。   萧吟在瞬间变了脸,她冷笑着看着我,也不管在这么多人面前。我却忽然心qíng大好,知道了萧吟的立场,我也晓得她这副样子也不过是假装出来的,为的是让大家看到我们两个争宠,互相争高下的假象。能和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子同唱一台戏,这日子也算是不无聊了。   太后见气氛有些不对,糙糙收了后面几份礼物,就叫我们入席了。   我与萧吟自然被分开了,我与太后、皇后、曹宝珍、温依雪,豫亲王妃和德亲王妃她们坐一桌,萧吟、云臻、姜岚和亲王家的几位郡主坐一桌。期间,我一边听我这一桌曹宝珍说着些闲事,同时也留心着隔壁桌的动静。   姜岚似乎很不喜欢萧吟,只与云臻窃窃私语。徐秀儿和沈若婉本来就是怯弱弱的,都安静地坐在那里吃饭。萧吟被晾在了一边,与郡主们不熟悉也拉不上话,她似乎有些不高兴,说了几句什么,我凭感觉觉得不是好话,至于具体的我却也是没有听到。   吃饭不过一会会的工夫,我放下来了筷子,心想等下回去还是要叫小福子给我做些宵夜吃吧。   饭后撤了桌子,大家坐成了一圈,开始聊天。   徐秀儿和沈若婉先找了个理由先走了,太后对她们也并不太放在心上。然后曹宝珍坐了过去和太后、皇后说话,太后和皇后时不时地被她逗笑;温依雪坐在一边照顾着温玉,看似也很忙。   我与云臻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见面了,趁此机会坐到了一起准备好好聊聊。姜岚也坐了过来,与我挨着坐。我自然知道她与我套近乎的原因,不过是想借着我与萧吟斗。眼下,萧吟自然不好一个人坐着,左看右看,她最后在云臻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一过来,我便故意摆出了冷冷淡淡的表qíng。   萧吟看我一眼,也并不是什么好脸色。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德亲王单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   "这是德亲王家的两个小王爷,单子赋和单子诗,一个是刑部尚书一个是太常寺少卿。"姜岚突然贴过了脸,对我悄悄地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问道:"那太常寺卿又是谁?"   "是北辰王,还兼任了九门提督。"   我又看了那两个男子一眼,心里道,这两个就是皇后的兄弟了。   单政向太后行了礼,又寒暄了几句,最后也请了辞。花园里还听得到豫亲王"再喝一杯再喝一杯"的叫声,看来还在兴头上。怕是单政不想再与豫亲王搅和下去,才带着两个儿子先来辞行了。   单政带着家眷离开没多久,皇上也进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也看了萧吟一眼。然后他对太后道:"我再陪豫亲王喝几杯,母后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皇上转身就要出厅,温依雪突然站了起来,抱着温玉追了上去。我们都吃了一惊,这温依雪究竟是怎么了,最近反常的行为还不是一般多。   "皇上很久没有来看温玉了。"温依雪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有空再说吧。"回应的,是皇上冷冷淡淡的声音。   再过一会儿,就见温依雪抱着温玉回来了,眼角略湿。她一进来,太后就冷冷道:"温贵嫔,不是哀家说你,有时候做事qíng也要看看场合。"   温依雪一愣,紧了紧抱温玉的手,道:"臣妾先告辞了。"说罢,扭头跑了出去。   "要不要派人看一看?"皇后问道。   "她那xing子,随她去吧。"太后摇了摇头。   被这么一弄,大家似乎没了兴致再聊下去,可又没有人开口说散了,也就只能这么gān耗着。   也就在此刻,德顺进来了。他请了安,说道:"禀太后,门口散了,皇上在门口等着萧贵人一道走。"   德顺的话一出,萧吟的面色立即好转,太后点了点头说了"去吧",她就笑意盈盈地起身拜别了太后和皇后,出了厅。   我闭了闭眼睛,但是心仍忍不住地往下一沉,即使我知道这只是另一出戏,可我却不能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云臻本想说什么的,却早一步被姜岚带走了。   曹宝珍啐了一口,坐了过来,对我道:"武嫔你也不要去担心萧吟的事qíng,反正你大了肚子皇帝该怎么疼你还是怎么疼你的。你看那个萧吟与皇上这么久了也没见肚子有什么动静,天晓得是不是不能生!"   "曹芳仪!"太后突然出声喝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不经大脑。"   曹宝珍吐了吐舌头,轻声对我道:"说不定被我说中了也有可能。"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武嫔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事qíng。"太后闭眼挥了挥手,"散了吧。曹芳仪,武嫔就由你送回去了。"   "是。"我乖顺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再见北辰王   曹宝珍一路与我走到福秀宫的门口,突然"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她。   "你瞧我什么破记xing!"曹宝珍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爹还在园子里等着我呢,我与他约好了饭后说会儿话的。"   "不要紧,你去吧。"曹家和单家是姻亲,曹宝珍的爹今天也来了。我推了推她,"我有素娥姑姑照顾着呢。"   "那我去了啊。"曹宝珍也是直肠子,有什么gān什么,"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笑笑,看着她又折回了福秀宫里。   也就是曹宝珍这么一走,我一回头便看见了一个人。   眯眼一看,正是很久以前见过一次的北辰王。   黑暗中他负手而立,没有与皇上在一起时的温和样子,看上去冷漠了许多,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看来,"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我隆起的肚子说道,"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臣妾见过北辰王。"我客客气气地拜道。   "武嫔客气。"北辰王与我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微微抬手,素娥姑姑便扶住了我   。我对眼前这个北辰王印象非常深刻,不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和清冷的感觉,而是刚一进宫时,我们第一次拜见太后出咏凤宫的路上遇到他,那时候我与萧吟还是好好的,他却一语说中了我们现在的状态。   那时候,我们又怎么会料到彼此都会成为皇上手里的棋子呢?   沉默了片刻,北辰王的声音又从黑夜中传了过来,他道:"看样子,皇上也是极会挑人的。"   我对他笑了笑,却什么都不说。   看样子,这又是一个知道皇上布局的内行人。素娥姑姑说过,这北辰王虽然是太后的侄子,但似乎他与他父亲豫亲王与太后都不亲近,相反和皇上的关系又好上一些。只是我猜不准皇上对这位王爷的意思,所以还是少说话为妙。   "那么我就等着继续看戏了。"北辰王说完便自顾走了。   我看着那一远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素娥姑姑挨了过来,低声说道:"这北辰王,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看出来了。"我忽然笑了,对素娥姑姑说道,"那些知道事qíng而不告诉你的人才是最危险的,他知道我们是在做戏,却当着面把这层话说破了,还说了自己要继续看戏,我相信,他不会对皇上不利的。"   素娥姑姑看了我一眼,想知道我在打什么算盘。   "若是有了机会,我想把他拉进我们的队伍。"我轻轻拍了拍素娥姑姑的手,"太常寺卿和九门提督,可都不是闲差啊。"   "小主。"素娥姑姑想了想,终于说道,"我发现你又变了。"   我闻言摇了摇头,深宫的日子,由不得我不变。   太后的生辰筵席过了没几天,姜岚又拉着云臻大驾光临我的琼荟楼了。   那时候我坐在躺椅上看旁边的素娥姑姑带着碧儿、芷杏和怀梦绣小小的虎头鞋子,她们说是要绣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随便她们,权当打发时间。   "武姐姐,云臻来了。"在小沈子通报以后,云臻调皮地躲在门口先探出脑袋。我笑了,冲她招了招手要她进来坐。姜岚走在后面,笑容里有一丝愁苦。   "小沈子,叫小福子做些点心来。"小沈子点点头,退了下去。我轻轻咳嗽了几声,素娥姑姑马上反应过来,领着碧儿、芷杏和怀梦下去了。   "还是武嫔这里最好最让人舒服。"姜岚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她,笑道:"姜才人这是怎么了?如此美丽的一张脸却皱着眉头,让人看了真的不忍心。"   "喏,还不是某些人闹的。"姜岚看着我,慢悠悠地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怕再这样下去,我还是来武嫔你这里住吧。"   "什么事qíng要弄到搬宫这么严重?"我故作吃惊地问道,知道这不过是姜岚故意说说的,我也就顺着她说下去。搬宫这是大事,也不是她说搬就能搬的。   "哎,还是延清宫清静适合我。武嫔你倒是不知道,这延翎宫就快被萧贵人折腾得不像样了。"姜岚眉头是皱得更紧了,"说是想要有家乡的味道想让皇上帮着改一下延翎宫,这是多大的工程啊,好像是磨了两天,今儿个皇上是同意了。"   我表现装着对此事的吃惊和不满,姜岚今天来这里,不过是出于妒忌。我心里暗暗笑道,也明白这不过是萧吟布置出来的,要的是别人知道她在皇上那里是受宠的,即使没有怀孕,也是有这个本事与我争宠的。   "这么说,皇上现在在延翎宫?"   "就是皇上去了延翎宫,所以我才与云妹妹过来武嫔这里找清静。我看啊,改明儿去找皇后说了,让我和云妹妹搬过来跟武嫔一块住好了。延翎宫,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姜岚不满地说道,"武嫔你人好,听说怀了孕的人脾气大,你也就冲那些个奴才发发火,从来没见你对我们这些嫔妃发脾气。不像有些人,仗着皇上的几分宠爱,眼睛都已经长到头顶上去了。"   "大家同在宫中是缘分啊,我当你们都是好姐妹。"我摆出笑脸,说道。   "所以我们才愿意与你亲近啊。"姜岚说道,"也不是我这个人爱嚼舌根要说萧贵人的不是,可我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了。本来大家做姐妹的,就要和和气气,如今她已经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了。那天太后筵席她自己不高兴就把气撒到沈才人她们身上,要不是沈才人脾气好,怕是又吵起来了。"   说着,姜岚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就这个样子了,要是以后怀了孕那还得了?她还不爬到武嫔你的头上来?"   我故意淡淡地笑笑,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看着她急不可待的表qíng,我只能叹口气,装着很委屈地说道:"也不是我不想说,不过姜才人你也知道的,上一回我与皇上说了这事,他给我脸色看不说,还冷落了我这么久。如今,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和皇帝扯破脸呢?而且为的还是同一件事qíng,让皇上再训我次善妒不容人,我是真真要哭死了……"   "武嫔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放任她……"   姜岚还想试图说服我,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云臻cha了话进来:"姜姐姐,不要勉qiáng武姐姐了,与皇上哥哥闹,武姐姐会为难的。"   云臻这么说了,姜岚也就没再往下说。   既然她得不到想要的,继续聊下去也是徒劳。随便扯了几样事qíng后,姜岚就说要回宫了,云臻留了下来陪我吃了点心,我俩又聊了一会儿她才回去。   晚上用过晚膳后不久,小沈子突然乐滋滋地跑了进来说皇上来了。   我微微一愣,正准备起身迎驾,皇上已经走进来了,示意我坐着。小沈子和素娥姑姑识相地全部退了出去。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皇上坐到了我的身旁,一手环过我的肩膀,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问道。   "这日子也就这样了。"我笑着反问皇上,"皇上想听到什么答案?"   "你啊。"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这宫里也就属你最会过日子。"我知道皇上说的什么意思,总之是我该争的我都会去争,不该争的推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去要。这样子我才不会破坏了整副棋局,还能平安活下来。   "皇上今晚不去萧贵人那里?"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话实在是像吃醋的小女人说的话。所幸皇上并没有在意,轻轻摆了手,说道:"不去了,今晚在琼荟楼陪陪你,不让还真让人以为萧贵人可以爬到你头上去了。"   我笑了笑,心里却冷了一下。我的身边,到底有多少眼线?哪个是太后的,哪个是皇上的?又有哪个是别的嫔妃的呢?   在这宫里,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看起来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却是从头到脚都在被算计。装了线的木偶,能做的不过是和cao线之人一起动,才好免过被拉扯的疼痛。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多余的事   时间到了四月底,越加温暖,宫里的chūn花都开了,看着也就有了好心qíng。   而前段时间安静的后宫,也跟着chūn意一块蠢蠢yù动,琼荟楼几乎被踏破了门槛。从前从不到我这里来的嫔妃也来了,理由基本都是来看月畅园的花顺便来坐坐。等延翎宫的改建工程一动工,姜岚几乎是日日往我这里来寻"清净"了。   云臻似乎对工程很感兴趣,偶尔过来也都是说改建的事qíng。姜岚极其不满,有时候遇到曹宝珍在,两个人一人一句地说萧吟的不是。一个是心直口快,一个则是算计挑拨,我坐在中间,偶尔应上几句,说急了就握着帕子当作抹泪,摆出一副委屈相。   "我与萧吟是一起进宫的,还不到一年,当初的四个人就已经少了一个。"我幽幽叹了口气,"想起这个,我心里就真的不好受。"   "你顾念姐妹感qíng,她可从来没顾及过。"姜岚又道,"你这般样子,还不被她欺负?"   "能一块服侍皇上是福气,我也不想与她为难。她若真要欺我,皇上还会放纵着她吗?"   曹宝珍听了这话点点头道:"你心里有底就行了。只要皇上偏袒着你,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修个宫了不起啊,改天你也叫皇上给修修这延清宫!"   我闻言笑了:"修宫不是小事,自己烦不说,也吵到了宫里的其他人,你看这回把姜才人给委屈的。柳贵人还病着了,总不好吵着她养病。"   等劝走了两人,我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看看陈霖韵,冷宫里的生活不晓得她过得怎样。问了素娥姑姑的意见后,我带着碧儿往闲泠宫去了。   我们平时的生活基本都在后宫中轴线的西边,而闲泠宫在东边。东边的宫室是给皇子帝姬们住的,皇子长大封了王位搬到宫外的王府居住,帝姬在七八岁的时候搬来这里一直住到出嫁。嘉晟帝之后,皇室子嗣一直都稀薄,这里也空闲了很久了。如今皇上并没有皇子,温玉帝姬也还小。除了先皇还未出嫁的两位帝姬外,并没有住什么人。这两位帝姬我倒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们不喜欢露面,连宫里的大宴都不来,平添了不少神秘感。   闲泠宫在最东北边,离东六宫还有不少路,非常偏僻,就和它的宫名一般,空旷清冷。偌大的一个宫里安安静静,隔断了所有的喧闹,只剩下让人心如死灰一样的寂静。闲泠宫与尚曦园不同,没有一个守卫,没有重重锁链,推开宫门,只见到一个素衣宫女在打扫院落。   那个宫女抬起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我和碧儿,半天才回过了神,跪拜道:"武嫔吉祥。"从她的声音里,我才认出,这人就是芳儿。   "芳儿,陈美人呢?"   芳儿指了指一个房间,道:"我带武嫔过去。"   陈霖韵正在屋里写字,房间很大,家具却只有一个架子和一套桌椅。芳儿说,因为这里只有陈霖韵和她两个人住,所以房间足够多,这间就是书房,卧室在另一边。   陈霖韵听见响动抬起头,见到我愣了一下,放下笔欠身要拜。她的衣装同样很素气,也没有化妆,更没有带首饰,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更加冰冷了。   "武嫔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陈霖韵笑了笑:"其实挺好的。生活是清苦了些,吃穿用度更是比不上从前,不过很安静,只要不出这个宫,每天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也不用挖空心思防着别人对付。"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温贵嫔那件事……"   "过去的就不用管她了。"陈霖韵打断了我的话,"她要对付我,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防也防不完的。还不如早些让她如了愿,我也能来这里过得舒坦。"   听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温玉落水并不是奶娘失职嫁祸,而是温依雪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陈霖韵知道这些还是落了圈套,不过是为了早些了事早些离开温依雪的边上。   "能告诉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吗?"   "哎,你这人……"陈霖韵摇了摇头,"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别蹚这趟子浑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不晓得怎么告诉陈霖韵,温依雪是因为上次徐秀儿的事qíng才整她,只是继续追问。陈霖韵被我问急了,才说,是有人给她留了字条,说晓得之前是谁翻了她的画轴,约她到小花园那里,陈霖韵一时心急就去了,到了那里却没有见到人。   "后来我晓得这也是一个骗局,就算我告诉皇后我为什么离开了也是没有用的。与其跟温贵嫔争辩,还不如就这样了。"   陈霖韵看得开,我也能舒一口气了。芳儿送我们出来,偷偷说,其实陈霖韵还收着那张纸条。我苦笑着摇头,就算这样,如今我也帮不上她什么,一个弄不好,反而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刚进宫的时候,素芳姑姑就说过,陈霖韵在宫里待不久。不晓得在这闲泠宫,她能不能住得久一些。   晚上皇上陪我一块吃了晚饭,他今日话不多,倒让我别扭起来,只要随意找了个话题、   "姜才人最近对我倒是热qíng。"   "我看她是有些热qíng过度了。"皇上冷冷道,"她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该怎么应付她,槿儿明白的吧?"   "明白。"   "别做多余的事,别理多余的人,槿儿向来聪明。"   我闻言抬起头看着皇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皇上放下筷子,低声道:"你可知为什么萧吟至今都没有怀孕?"   我摇了摇头,等着皇上说下去。   "太后那里是把宝压在了你身上,所以她和皇后处处护着你。若是萧吟现在怀了孕,你觉得会怎么样?"   我咬着唇不说话了。萧吟有孕的话一切就微妙了,我若生下皇子,萧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单家不会想看到第二个皇子的出生。我生下的若是帝姬,只要萧吟生下皇子,单家一样会要了我们两个的命,如果还是一个帝姬,不过是下一轮的怀孕竞争,只可惜,皇上不想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帝姬,也一样会变成皇子——彻底变成牺牲品。   而我,无论对皇上还是对单家,都是一枚弃子,只能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好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冷水,我勉qiáng扯出一个笑容,皇上想说的我都明白,如果我再像今天一样做出探望陈霖韵之类多余的事qíng,他随时都可以用萧吟顶替我。   我原先以为皇上"警告"完之后就会离开,不想他并没有走的意思,反倒是拉着我躺下休息。   沉默了很久之后皇上突然开了口:"槿儿,我舍不得,你也别让我走到绝路上不得不舍。"   我身子震了一下,看着皇上的眼睛,深邃里透着柔qíng,可我浑身发冷,感受到一股寒意。想起之前我对他说的"喜欢",表面上温柔无比,心底却明白,不过是说说而已。   一句最简单最唬人的话,相信它,也许会幸福,也许会粉身碎骨。   半夜三更,我靠着皇上睡得迷迷糊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们都吵醒了。   皇上起身去开门,门外素娥姑姑提着灯笼对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应了几句,披上外衣就走了。   我疑惑万分,素娥姑姑进来对我道:"是柳贵人病过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柳硕彦病故   从去年的冬天拖沓到这一季的chūn天,柳硕彦的生命终究还是熬到了头。我坐在chuáng上似醒非醒,从薛晓筱到陈霖韵,再到如今的柳硕彦,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才是适合她们的,将来我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局?   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只小虫子,我若是不努力破茧长成一只蝴蝶振翅飞舞,就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捏在手心里。   如是想了一番,我心中下定的决心就更大了。在这后宫之中,我一定要占据一席之位。   "皇上刚才走的时候,嘱咐了要小主自己好好歇息。"素娥姑姑见我愣愣地不说话很久,倒了杯茶上来说道。   我本想说我也起来去琼萃楼看看qíng况的,但转念想起了皇上今日来时才说过的要我不要做多余之事的话。我猜想他是不愿意我去琼萃楼的,不然刚才就不会披上衣服自己一个人走了。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多生事节的好。   "好。"我点头应了应,又想了想,说道,"琼萃楼的qíng况,明早素娥姑姑再同我说说可否?"   "好。"素娥姑姑答应后,扶我睡下,离开了房间。   随着"咿呀"的关门声,我听到心里有些什么东西也跟着关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不算太早,穿衣梳洗之后,素娥姑姑出去忙事qíng了,碧儿在一旁服侍我用早膳。   我喝了点粥,问她琼萃楼的qíng况。   碧儿摇了摇头,有点同qíng地说道:"小姐,不是我说,这柳贵人还真的是怪可怜的哩。虽然刚开始她也没给小姐你好脸色,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不像那个萧贵人,以前总是姐姐长妹妹短的,现在看你的眼神总让人感觉好像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一样;还有那个温贵嫔,凶得紧。这宫里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有那么一句话: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还真的是句相当生动形象的话。   "碧儿说的话很好笑?"碧儿似乎不太理解我突然笑了。   "不,没有。"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浅浅笑道,"我觉得我们家碧儿在这宫里待了这么久,是越来越聪明了。"   "嘿嘿,那还用说,小姐聪明碧儿自然跟着就学聪明了。"   "嘴巴也是越来越甜了。"我看着碧儿,道,"柳贵人怎么就病过了?"   "这个啊,我听小沈子说,照着柳贵人的身子本来还可以撑个一个月的,但昨天她非要一个人去琼萃楼的园子葬什么花。本来就是那样身子的人了,还怎么吃得消哦,后来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不过,"碧儿突然贴近我的耳朵,"听琼萃楼的宫女说,柳贵人去得十分安详,还呢喃了心愿已了的话。"   "葬花?"   "是啊。"碧儿想了想,突然笑道,"莫不是在学小姐与她说的故事里的那个林妹妹?"   "你也记得?"我心里暗暗想到,那柳硕彦肯定是在学林黛玉葬花了。只可惜,她没遇上她的贾宝玉,即便是遇上了,结局也不过落寞。我们的皇上,他不会是贾宝玉,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是啊,那故事jīng彩,碧儿也听上瘾了。"   因为柳硕彦病过了,延翎宫的改建工程也就暂时停了下来。姜岚又来过一次,说起了现在的延翎宫脏乱得要死,表面是抱怨着,但她的语气里却开心得很。我想,一定是萧吟在宫里故意摆出了坏脸色,才让姜岚这么开心。   延清宫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白布,显得苍凉起来。我抚着自己已经隆起来的肚子,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哪里都没有去。   琼萃楼里来了一班和尚,念经超度着柳硕彦。   隔了这么一段距离,我在房间里还是听得到。有时候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好像跟着要变得清心寡yù了。   大约过了三日,柳硕彦下了葬。那班和尚还没有走,琼萃楼里设了灵堂,他们依旧在那里没日没夜地诵经。   听素娥姑姑说,嫔妃丧事也算隆重,至少要念上七天,然后逢七天要做一场大法事,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再等到一百天做一场才算结束。这一折腾,估计要到七月了。   第四天晚上皇上来了,脸色并不好,害得小沈子他们跟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进了房间,只剩下我与他两人,皇上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刚才萧贵人在延翎宫为了修宫的事qíng与我闹了一回。"皇上说着嘴角微微笑了,"她也算是个聪明的女子。"   "是啊。"我点点头,皇上揽过我坐了下来。   "怎么那么吵?"皇上忽然皱了一下眉,"这念经声这么清楚,晚上还怎么睡得安稳?槿儿你是有了身子的人,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皇上烦的事qíng已经很多了,我在这里听听诵经声,就当修身养xing了。"我笑了笑,把话说得温柔。只有我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战术,一种轻轻触动皇上内心、感动他的手段。   "哎,你啊……"皇上把我拥在了怀里,半晌后道,"搬宫吧。"   "这样不好吧?"我抬眼看着皇上,"搬宫不是小事,要做的事qíng挺多的,等真的都打理好了,这些和尚也念得差不多了。"   "你怀了孕,同宫的柳贵人又过世了。即使我不说,太后那里也不会不管的,她那么信那些乱力鬼神的,肯定觉得不吉利。与其等她提出来,那还不如我来主动,至少我可以定下你的去向。"皇上笑了笑,这笑容让我觉得一阵窝心。   "还有萧吟的关系对么?"   萧吟今日假装与皇上吵架,而后传出我搬宫的消息,这样后宫我与萧吟争宠的局面又激化了。   "是啊。"皇上竟然点头承认了,"槿儿一直以来也都是个聪明的女子。"   皇上决定要我搬宫的第二天早上诏书就下来了。   诏书上说了什么怀孕什么丧事云云的废话,让我吃惊的是要我搬去的地方:赏心阁。   皇上竟然要我搬去赏心阁?   那里等于是他的个人寝宫,如今却要我搬进去。看来这后宫,又可以热闹上一阵子了,大有要看萧吟笑话的人在,如今是可以好好笑上一回了。   按着皇上的意思是我人先过去,琼荟楼的东西让几个宫女收拾好了再带过去。   我与素娥姑姑、碧儿搬去赏心阁之前,曹宝珍来找我了。   "哈哈,恭喜武嫔了。"曹宝珍乐呵呵的,完全没有受延清宫的布置影响,"我就说嘛,这萧吟怎么与你争啊。这回跟着皇上去了赏心阁,那可是日夜相对,大好事一件啊。"   我看着曹宝珍,也笑了:"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搬宫   我与曹宝珍闲扯了一阵,姜岚也过来了,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她来的目的也无非是来说说萧吟听到我要搬宫的消息气得怎么怎么样。   皇后也派了素琴姑姑过来看了一下,从素琴姑姑传话的神qíng来看皇后对这样的一个状态是比较满意的,至少表面看来,目前是我占了上风。   素琴姑姑转述了皇后的意思,说是她要忙柳贵人的后事我搬宫她就不亲自过来了,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开口就可以了。   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一些常用的东西,领旨的当天下午我就带着碧儿和素娥姑姑去了赏心阁。   赏心阁我来过许多次,但这一次走进去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皇上已经站在园子里朝我招招手,素娥姑姑扶着我走了过去。皇上伸手揽过我,就叫他们几个退下了。   "来,我带你上二楼。"   "嗯。"我点点头,跟着皇上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间房间,最靠里的那间是卧室,也兼做了皇上的书房。另两间似乎是德顺和德和两位公公的房间。   "德顺还住着,德和这间腾出来了,给素娥和碧儿住。"皇上指了指上楼梯的第一间屋子,说道,"等我的寝宫收拾gān净,这里也会空出来。"   我轻轻"哦"了一声,皇上一般都是住在这里的,前头的寝宫空了许久,收拾也要花上些时间的吧。   "那这一间就留给芷杏和怀梦了……"   皇上笑了笑,道:"芷杏和怀梦怕是要住楼下了。可别忘了,再过段时间,你娘和你嫂嫂是要住进宫来照顾你的。"   我突然反应过来,照着这里的规矩嫔妃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娘家有两位女眷可以进宫来陪产。   "赏心阁虽然不大,但房间还是有的,"皇上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槿儿的品级已经晋过三次了,既然搬了宫,就顺便再添几个奴才吧。免得过些时候事qíng多,几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也不放心。"   进了主卧,突然感觉到和从前的布置有那么点不一样,细细回忆了一会,才想起是原先放在书桌和书架上的东西少了很多。   皇上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我不喜欢在前殿处理事物,这段时间还会在这里批阅奏折和召见官员。不想吵着你,就把东西都移到楼下去了。"   住在赏心阁,和皇上处的时间多了,与素娥姑姑私话的时间就少了。下午皇上若是在楼下批阅奏折或与几个官员讨论事qíng,我在楼上也不好发出什么响动,与素娥姑姑说话都要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晚上我若是与皇上同睡,则是更不可能与素娥姑姑说上什么私话了。   这样,我得闲的时间也就所剩无几了。   要么是早上趁皇上去早朝的时候,要么就是他去萧吟那里的时候,我才能与素娥姑姑说上几句悄悄话。   这天用过晚膳,皇上说是去延翎宫坐一会儿,隔了一会儿便叫德和公公回来传话,说今晚不回来了,就在那里住下了。我表面装着有些哀怨,回了房就叫来了素娥姑姑,打算趁这晚好好说说找新人的事qíng。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看样子是要网罗好的人了。"素娥姑姑说道。   "姑姑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看着素娥姑姑闪烁不定的神色,心里估计她是有了什么人选,但要找这个人投靠我成为我的心腹,肯定不太容易。   "只怕不易。"素娥姑姑皱了下眉头,如我心中所想地说道。   "说来听听。我们也许能想想什么办法。"   "这个人叫罗暖衾,小主也见过的。"素娥姑娥慢慢道来,"若是能得到她的帮助,小主必定是如虎添翼。"   "罗暖衾?"我不解地抬起眉来,"我哪里见过?"   "那回温玉帝姬落水,在曹宝珍的毓衾宫里。"素娥姑姑试图唤醒我对这个人的印象。   素娥姑姑一说,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曾经让我好奇地目光。那道如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目光。   "是她?"我忍不住低呼出来,"那个站在屋檐下的宫女?"   "正是。"素娥姑姑浅笑道,"小主是否好奇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是。"我点头。   "小主不知,这罗暖衾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门庭遭了变故才成了叶小仪的丫鬟一起进了宫。罗暖衾xing子也是冷冷清清的,但在处事上却比叶小仪圆滑得多。皇后以前三番五次的找过叶小仪麻烦,都是罗暖衾挡了下来。"素娥姑姑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后来叶小仪被迫进了尚曦园,罗暖衾被分到了毓衾宫去,她便好像活死人一样生活着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我忍不住追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素娥姑姑说,"以前宫里也传过一段时间的小道消息,说是方太医利用了罗暖衾来帮叶小仪;也有说是罗暖衾被皇后要挟了,才装出了现在这副样子。宫里向来人多嘴杂,到最后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分不清楚了。"   "哦?"听素娥姑姑这么一说,我倒是对罗暖衾这个人来了兴致,"如果想要把她带来我身边,怕是马上会被皇后她们知道的吧?"   "这正是我担心的。"素娥姑姑点头,"而且,罗暖衾本身就是个谜。"   是啊,这罗暖衾是真的活死人还是假的活死人,我都不知道;如果她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她是否愿意来帮助我,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她的qíng况,知道了她与叶清、她与方和珞、她与皇后之间的事qíng,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只可惜,现在的我一无所知。   "罗暖衾就先搁着,找个时间我们去曹芳仪那里坐坐,再探听探听qíng况。"我想了想说道,"人在那里,终归是跑不掉的。"   皇上第二日会直接从延翎宫去上早朝,回到赏心阁也要等用午膳的时候。我用这段时间回了趟延清宫,想去看看他们收拾得如何了。   延清宫里眼下是越加冷清了,白色幔帐没有撤,空气里有一股烧过纸元宝的味道。我走到琼荟楼门口,小沈子眼尖,立刻就过来请了安。   "小主,奴才有件事要说。"小沈子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小主不在的这几日,琼萃楼里一个叫白凤的宫女来找了小主几次,说是柳贵人走之前有留下什么话。"   "你去把她叫来吧。"   小沈子得了令,穿过小花园往琼萃楼去了。我看着他的样子,决定找小福子来谈一谈。   搬宫时除了要选一些新的宫女太监之外,原先不得力的会被留在原来的宫里而不带走。我和素娥姑姑商量过,芷杏和怀梦虽然不是多机灵的人,但是gān活踏实,为人老实忠心。小福子是聪明人,话不多,待我却是很好的。就只有小沈子让人摸不到头脑,我们都晓得他背后还有一人,只是不清楚是谁,这么一颗不定时炸弹,到底能不能把它内部的电线给剪了呢。   "小主。"   我闻声抬起头,小福子已经进来了。我笑了笑,道:"也没有别的什么,就是问问,你觉得小沈子这人怎样?"   小福子听了我的问题震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人都是有良心的,小沈子是有分寸的人。"   小福子的意思很清楚,他晓得小沈子背后有人,但他也知道小沈子是有良心的,我对他好他就不会对我不利,回报上去的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会有分寸。   我没想到小福子会这么说,惊讶着看了他一会,才道:"是我多心了。"   刚说完,小沈子就带着那个叫做白凤的宫女来了。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哀怨   白凤是个很不起眼的宫女,我去过几次琼萃楼,对她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武嫔吉祥。"   她朝我拜下后,我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穿着简单的素装,耳边别上了一朵小白jú花,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小盆花,看上去显得十分珍贵。   "起来说话吧。"我点了点头,白凤站了起来,低头站着。我见她那么一副拘禁的样子也故意不说话,只是自顾喝着茶。   我心里晓得,这个叫白凤的女子要么是单纯地有事qíng来找我,要么就是后面又有什么人在策划什么了。   过了一小会,白凤见我不说话,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几眼。小沈子看看我又看看她也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忍不住问道:"主子你这是……"   "啊?"我笑笑,道,"看着琼萃楼的人,想起柳贵人了……"   "小主心地好,总是念旧qíng的。"小沈子立即接过了话,顺便奉承了我一把。   "人处在一起总是有感qíng的。"我这才看着白凤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qíng?"   "柳贵人去世前摆弄了好一阵子的花花糙糙。"白凤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地,"柳贵人以前有jiāo待过,一定要将这盆花带来给武嫔,不过身子不好,所以没有机会拿来。主子说武嫔曾给她说过一个故事,这就是那个故事的谢礼。"   我让小沈子从白凤手里接过了花,白凤颤巍巍地说,"别的也没有事qíng。"   "知道了。"我也没有再留白凤的意思,就让她走了。看着这盆花想了想,把它带到赏心阁,皇上势必会问起来,于是我小沈子说道,"这阵子这花就由你来照顾着,过些日子和琼荟楼的东西一起搬去赏心阁。可要小心照顾着了,明白吗?"   "是。"小沈子应下了。   我以为皇上会回赏心阁用午膳,便急急赶了回去。却没想在门口遇见德和公公,见了我只笑眯眯地说皇上去了延翎宫用膳,要我一个人好好吃饭。   我微微愣了一下,心想这样的话下午大约也不会回来了。   吃了午膳,我与素娥姑姑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趟毓衾宫。不为其他,只为再去见见罗暖衾这个人。   曹宝珍看我突然来了毓衾宫,又是惊又是喜。先前我们每次都是约了时间地点才碰头,又或是她来找的我。我主动找上她,算是极为难得的了。   "怎么来了?"曹宝珍热qíng地揽过我,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皱着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哎。"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苦笑,"不提那些了,我们聊点开心的。"   曹宝珍狐疑地看着我,半响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会有空来我这里?现在住在赏心阁,比原先的路还远了,皇上肯放你走过来?"   我垂着眼睛,道:"就是住在赏心阁,我才想出来。"   我拉了曹宝珍坐下,轻声说:"住在延清宫的时候,天天盼着皇上能来,他要是不来,我就跟自己说是他太忙了顾不上我,心里也就踏实些。现在不一样了,下午啊晚上啊若是看不到他,别人不跟我说我都晓得他在萧贵人那里,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他的房间里发呆,想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说,那屋子,我怎么还待得下去?还不如以前呢,起码还可以自欺欺人……"   这段话说到后来,也许是入戏太深,心也跟着痛起来了,这一痛,眼泪收不住,不停往下掉。   曹宝珍见我哭了吓了一跳,赶忙安慰道:"原先以为搬去赏心阁是件好事,现在居然委屈成了这样。"   "其实搬宫这事,我自己也糊涂了。萧贵人那天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才说要我住过去的,现在他气消了,不晓得是不是后悔了,觉得我在赏心阁反而碍事呢。"我又长长叹了口气,涩涩笑道,"现在不晓得被多少人看了笑话,我这个住在赏心阁的人反倒是留不住皇上的人,他昨夜留宿延翎宫不说,今天午膳也是在那里用的,晚上回不回来还不知道呢……你看皇上上次与我吵了一回,冷落了我大半个月,可萧贵人那里,两三天就和好了。我就算住在赏心阁,也没有意思呀。"   "你先别难过。"曹宝珍绕在我身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是扇手帕又是拿水杯的,"这也不知道萧吟使了什么手段,能这么快哄住皇上。武嫔大着个肚子,可别被气到了,那不值啊……"   "我也知道,"我故意哀怨地看着曹宝珍,扶着她的双臂,"可也就是因为大了肚子,皇上却不能多陪陪我。一想起来,说不伤心也是骗人的。太后开解过我几次,让我自己放宽心,看开点,可我的心都在皇上身上了,怎么看得开呀……"   "我理解我理解!"曹宝珍握着我的手,说道,"既然你来了我这里就暂时不要去想这么事qíng了,多烦啊。我陪你聊聊天,说点笑话怎样?"   我摇了摇头,"坐着聊天怪闷的。"   "哎呀,我笨死了。"曹宝珍突然拍了自己一下,道,"这屋里不坐,我们可以边走边聊啊,武嫔你还没逛过我的毓衾宫吧。不见得多漂亮,但也还算有点逛头,最主要的是新鲜。我们下午就去逛逛如何?"   我应下了,与曹宝珍一块用了些甜点,打算等日头过一些就去逛逛。   没过多久,有太监通传,说皇上来了。   我与曹宝珍面面相窥,一时间傻了眼。   曹宝珍先回过了神:"冲着你来的。我进宫这几年,皇上来毓衾宫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掰出来,更别说是特地跑我这屋里来的。你别难过了,这不是寻来了嘛。"   皇上笑眯眯地走进来,也不等别人行礼,先开口道:"下午去见了太后,晓得你在这里,顺便接你一块回去。"   我明白是我失算了,皇上下午并不在萧吟那里。也许是和预想的不一样的关系,我有些心虚,觉得皇上的笑容透着危险的味道。   曹宝珍见我不动,赶忙轻轻拍了我两下:"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和皇上走吧。我这里随时都能逛。"   我冲她点点头,跟着皇上出了毓衾宫,上了御辇。   皇上的御辇我还是第一次坐。辇车并不宽敞,两个人并坐显得有些拥挤,皇上gān脆拉我在他腿上坐下。   我偎靠在皇上怀里,注意到他正闭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危险的气息并没有散去。我脑子不停地转,可却是一点头绪都抓不到,越想越乱。到最后自bào自弃,gān脆什么都不想,把脸埋在皇上脖颈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木兰香。   等到了赏心阁,皇上扶我下了辇车回卧室,并吩咐谁都不许跟上二楼。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我心跳得飞快,回过身去才发现皇上已经站在我的身后,笑着看着我。   危险的笑容,同样危险的轻声细语,他说:"我今天才明白,槿儿这么会扮怨妇。"   我面色一僵,看着皇上的眼睛不说话。他刚才的那句话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他的眼线已经把我今天在曹宝珍那里的表现全部告诉了他。那时我带去的只有碧儿和素娥姑姑,她们两个没有离开一步,那么那个眼线一定是毓衾宫里的人。   皇上在后宫里做的铺垫,远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而我从前在毓衾宫里说的每一句话,他也都是知道的。   脑海飞转,想要回忆起我有没有说过什么不适合的内容。   还没等我想清楚,皇上又问道:"只是我很想知道,槿儿那些打翻了醋缸子又酸又哀怨的话,有多少是真心?"   --------------------------------   对不起呀大家,今天的这章这么晚才发上来,都要到新的一天了,泪。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真心   有多少是真心?   我凝视着皇上的眼睛,想从里面探求出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好。   皇上的目光深邃,如一泓夜泉,让我有心试探却看不到底,黑色眸子里隐约透着柔qíng,我无从辨别,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我的错觉。   我有些失神,那样的目光使我无法逃离。看得久了,眼底一阵泛酸,湿气上涌,模糊了视线,只好抬起手用手背捂住眼睛。   皇上低声叹了口气,抚着我的背:"这问题就这么难?"   我稳住声音,反问道:"皇上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我咬着嘴唇,这个问题不难,只是无从回答,对我,对皇上,都是一样。   不是无心,也不是无qíng。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对于枕边人不可能没有丝毫感qíng。   几个月的相处,虽是各有目的,但皇上对我总是不错的。忆及月畅园里第一次相见,皇上的笑容让我如沐chūn风,知道他的身份后原想逃离,最后不得不做了一枚棋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扪心自问,对于皇上,我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qíng?   我不想自欺欺人,只是这份微妙的心qíng,连自己也不能说清楚,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演戏。不能否认的是,确确实实有了真心。对我的君王,我肚中孩子的父亲,我动了心。   这份心,被利益关系紧紧包覆着,从来没有想要掰开来瞧一瞧,也不敢瞧。现在被这个人亲手划了一刀,不得不正视那已经窜出的芽苗,同时也晓得,这芽苗枯萎也好,成长也罢,都是逃脱不出那层"外衣"的。有qíng,更有利益。   心里有一根弦被触动了,我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伸出手去摸皇上的脸。皇上握住我的手,细细亲吻我的掌心。   "槿儿就是太聪明了……"皇上的声音轻轻的,"所以才舍不得……"   舍不得,一个太简单的词语,也不是第一次听皇上说,却可以让我心痛,仿佛是被人捏住了五脏六腑似的,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化作一串串眼泪。   不是我太聪明,是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太清楚。你用我对付单家,我借你求得生机,所有的感qíng都是建立在这种关系之上的。若我不能盘活整个局面,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枚不得不舍的弃子。   悲哀吗?伤心吗?   不过都是自己选的路,这世上本就没有与利益全然无关的盲目爱qíng,更何况是在帝王家。我若动了心,就如素娥姑姑说的,多少的苦都要自己咽下去。   只要利益关系不破裂,谁都离不了谁。   先认真的先输,无法双赢的话,我也不会让独自一人满盘皆输。   后几日,皇上一直没有去延翎宫,下了朝就回赏心阁。不召见近臣的时候,连折子都到楼上来批,时不时地跟我说些什么。   天气也是反常,没预兆的突然又热了许多,我窝在屋里不愿出去。方和珞来请脉时说长时间躺着整个人会更没有力气,不利于生产,必须多走走。这些话正巧被皇上听见,让素娥姑姑押着我每天日落后到园子里走到一会,也就是这些时间,能让我和素娥姑姑说些悄悄话。   太阳虽然下了山,但气温丝毫不减,没走上一会就热出了一身汗。   "按照惯例,这个月下旬就该启程去行宫避暑,今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素娥姑姑拿着扇子替我扇风,也热得满头大汗。   "避暑?"我疑惑道。   "是呀。皇上、太后、皇后以及几位嫔妃一块,一直要住到九月才回来。"   越说避暑越觉得热,我也不愿再多走,准备回赏心阁。   一进赏心阁,偏巧遇见两个人从皇上楼下的书房里出来。他们见我具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行礼道"臣成柏舟、臣王君实见过武嫔。"   王君实我听素娥姑姑提过,是当朝太师,也是皇上登基之时的辅政大臣,与单家关系一般,自成一党,在朝中势力远远不如单家。   成柏舟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过,看外貌,他和王君实一样,都是六十左右的模样。王君实生得老实相,成柏舟给人的感觉却是仙风道骨,脱俗得很。   我点点头上了楼,在廊上听见楼下的对话声。   "恕臣直言,臣听闻尚清宫已经收拾妥当,皇上应当尽早移驾尚清宫才是。"是王君实的声音。   "臣赞同太师的意思。皇上继续在赏心阁议事也是多有不便。"成柏舟附和道。   我立在走廊上没有动,半响才听皇上回了句"自有分寸"。   等关上房门,素娥姑姑才小声告诉我,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成柏舟就是太子太傅,现在则是太傅。作为皇上的老师他尽心尽责,很是为皇上着想。   晚膳时我问起皇上关于避暑的事。   皇上笑了笑,道:"今年不去了。"   "为什么?"   "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坐这么久的马车。"皇上解释道,"我之前也询问了太后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让她们都去避暑,我和你留在宫里。太后说gān脆大家都不去了,否则等她从行宫回来,你孩子都生下来了。"   从行宫回来要九月,算算时间,确实是那段时候。太后又怎么会不让我在她眼皮底下生产呢。避暑,终究比不上亲眼看着我生下皇子。   也许是因为成柏舟和王君实的话,皇上在三天后搬去了尚清宫。赏心阁成了我一个人的地方,留在延清宫的东西也被陆陆续续搬了过来,包括柳硕彦留给我的那盆花。   皇上让一个叫景明的太监留下来做了这儿的总管太监。景明今年三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左右的,听说从小就跟着德顺公公学做事,很能gān可靠。   新的宫女和小太监需上报内务府,再等他们带人过来给我挑选过目才行。在这几天里,我需要再去一趟曹宝珍那里,把罗暖衾找过来。   ------------------------------------------   今天一样还是这么晚了,对不起等文的人。   这章有些短,汗颜。   继续厚着脸皮求点推求收藏~~~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火气   随着皇上搬去了尚清宫,赏心阁又热闹了一阵子。   皇上下了诏书,改赏心阁为影灼阁,字还是他亲自提的。我站在门匾下,对着"影灼阁"三字看了许久,都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了庆我的搬宫之喜,云臻来过,姜岚来过,曹宝珍来过,连前段时间事故频频后又突然安分下去的温依雪也陪着皇后来"安慰"了我一次。   皇后送来了一块玉枕头,说是孕妇本就不容易入睡,天气又热,玉质枕头凉些,躺着舒服点。   皇后拉着我的手,笑着道:"看着武嫔,本宫就想起了一首诗。李太白的《咏槿》,武嫔可晓得?"   我先是一呆,随后醒悟过来,点头应道:"晓得。"   园花笑芳年,池糙艳chūn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   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   满园艳丽鲜花都在争chūn,槿花却只是婵娟玉阶侧。皇后是想借此告诉我,我最应该做的就是乖乖站在单家一旁,否则,如今争来的宠爱也不过是一场云烟,chūn雨一阵零落一地。   皇后拍拍我的手背:"武嫔责任重大啊,别说后宫之中太后和本宫日日祈福,满朝的文武百官也是眼巴巴的,就等着皇上能有一位皇子。武嫔可要争气些,别让我们白等了。"   我浅浅笑了:"槿媛遵皇后娘娘教诲。"   到了今时今刻,我也明白了演戏是件多么痛苦的事qíng。对着不同的人,我要有不同的表qíng,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对不能出错。   只一个字,累。   素娥姑姑曾经对我说过,走上这条路,我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我面前的是通天峭壁,背后是万丈悬崖。我若不能勇敢抓紧手中唯一的绳子爬上峰顶,就只能是死路一条,甚至还要赔上很多人的xing命。所有服侍我的人,还有武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这几日皇上一直歇在尚清宫,德和公公来过一次,说是南方犯了水患,皇上最近很忙。   我的心思全在收拢罗暖衾上,皇上没有空过来,对我而言有利无害。   那日下午,素娥姑姑跟我说,刚才在月畅园遇见素芳姑姑,有提到太后叫了曹宝珍明天一早就去咏凤宫陪他念经。   我应了一声,晓得机会来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简单梳妆后与素娥姑姑说了几句,带着碧儿去了延翎宫。   "武姐姐你来了。"云臻看上去还没有睡醒,揉着眼睛看我,虽然是倦意十足仍是笑得开心。   姜岚只微笑着看我,看得出这笑纯粹是对着站在她旁边黑着脸的萧吟的。   我是故意来早了的,延翎宫的这三位,除了姜岚,其他两位都是晚起之人。我刚才进延翎宫的时候故意不说我是找谁,只往大厅里一坐,那几个小太监也只能挨个儿去通知每一个人了。   "今天刮得好大一阵风,武嫔竟然会来延翎宫。"萧吟面带轻笑,道。   我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道:"天气热了,大着肚子更是睡不久,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看看你们。"   "难为武嫔了。"萧吟并不买我的面子,这一点倒是顺了我的意,"这么热的天还大老远的走过来,过去住在延清宫的时候也不见武嫔这么好jīng神,如今搬去了影灼阁倒是更乐意来走动走动了?"   "萧贵人似乎并不愿意看见我。"我故意冷笑道。   云臻还一副茫然样子,并不清楚我和萧吟怎么忽然就针锋相对起来了;姜岚是最乐得看我们俩斗起来的人,所以现在她很开心地看着我们波涛来汹涌去。   "我只是不明白武嫔大清早来延翎宫能gān什么。"萧吟不冷不热地回应道,"皇上昨晚没在我这里过夜,武嫔怕是找错地方了。"   我笑了笑,对萧吟道:"我当然知道皇上不在你那里,皇上每晚去哪里,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还用你说?好像皇上已经连着几天没来这里了吧。"   一句话就让萧吟的面色一变。片刻后,她又笑了:"敢qíng武嫔一早就是冲着我来的?"   萧吟真是不得不令人刮目,她虽然不晓得我想做什么,但大抵也明白我就是想没事找事故意攒点火气回去,所以句句都带刺。连吵架都能这么顺我的拍子。   我从延翎宫出来时装着非常火大的样子,一路走到了毓衾宫。宫门口的小太监见了我就低着头不敢吭气,我也知道曹宝珍去了太后那里陪伴没在宫里,沈若婉过来的时候看上去很紧张。   "武嫔,曹芳仪早上就被叫去咏凤宫了。"沈若婉一看就柔柔若若,说话也轻得像蚊子叫,"估计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我点了点头,故意绷紧了一张脸,这让沈若婉更加紧张了。   "算了算了,本想让曹芳仪陪我逛逛毓衾宫解解闷的。"我对沈若婉说,"你走吧,对着你这张脸我也闷的,咱们也就不要互相折磨对方了。"   "这……"沈若婉似乎觉得这有些于理不合。   "我都叫你走了你还不走?"我故意又瞪了她一眼,"我一个人要逛逛毓衾宫,顺道等曹芳仪回来,"我又扭头对毓衾宫的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去门口看着,曹芳仪一回来就来告诉我,我就在毓衾宫的花园里转转。"   "是。"那小太监应了就去了毓衾宫门口。   沈若婉见我一副火气冲冲的样子,也没胆子再说什么,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我领着碧儿开始在毓衾宫里转悠。   约摸走了一刻钟,我们在毓衾宫的角落处发现了罗暖衾。   她蹲在几盆花前正在修剪枝丫。我示意碧儿不要发出声音,我们就不远不近地观察着她。   罗暖衾动作很轻巧很温柔,眼睛了似乎有了一些光。我怀疑,她看这些植物的目光要比看人的温柔。装的,罗暖衾的死人样子肯定是装的!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大故事,于是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后面隐藏着的故事,都吸引住了我。   若是这个故事与方和珞、叶清有关,我就更加要去弄明白了。我隐约觉得,这些人的背后,都和太后有着某种联系。   "哎呀!"   我慢慢走了过去,故意被花盆绊倒了,碧儿吓得赶紧扶住了我,发现我是故意的之后很不解地看了看我,我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也就没再多问。   "怎么了?怎么了!"恰时,曹宝珍的声音出现了。   我心里暗暗窃喜,曹宝珍在吃午饭前就回来了,我今天若带不走罗暖衾,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   求点推求收藏~~~   谢谢大家啦~~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罗暖衾   我这一佯装跌倒可是吓坏了曹宝珍。她刚只听见我哎呀一声叫唤,走过来一看我竟受惊似地扶着碧儿,马上就慌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吓我!"曹宝珍扶着我,东瞅瞅西看看,就怕我哪里磕到了,"你现在可经不起摔!可不要吓我,我胆子小!"   "这个人是谁?"我故意冷了一张脸问曹宝珍。   "是个宫女而已。"曹宝珍见我冷了脸,反倒是陪着笑脸说,"别气别气,气到了身子可不好!不过小小一个宫女而已,你在意她什么。"   "在意她?"我似乎对曹宝珍的这些话很不满意,"曹芳仪你看看她故意把这盆花放在这里,不是存心想绊倒我么?"   "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曹宝珍见我生气,也就把矛头指向了罗暖衾,"明知道武嫔有了身孕,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路当中!她若是绊着一点,伤到了龙种,你担待得起吗?别说你了,我毓衾宫也要被皇上皇后给拆了!"   曹宝珍一股脑儿地说了许多,罗暖衾只抬头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而后又低下头去摆弄那些花花糙糙。   曹宝珍啐了一口,无奈对我道,"你看看,我宫里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死人在呢!若不是当初皇后硬塞给我,我才不要呢。晦气晦气……"   我听着曹宝珍无意中从嘴巴里面溜出来的新信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qíng更加难看了。我指着罗暖衾问曹宝珍:"曹芳仪,你说她这算是什么态度!还把不把我和你放在眼里了?现在后宫里还有这样的奴才?就没人管?"   几个问号问倒了曹宝珍,她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理由来。我心里却已经猜到了大半,必定是当年皇后和太后动了什么主意把叶清转移去了尚曦园,然后把罗暖衾支到了毓衾宫,怎么说曹宝珍也算是她们自己人。以罗暖衾现在这副样子,她们也料定她不能做出什么,才放任着她自身自灭了。   "曹芳仪不管她?"我继续问道。   "这……"曹宝珍显得有些犹豫,"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管啊……"   难得见直言快语的曹宝珍也有吞吐之日,我心里一笑,脸上却是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倒要向曹芳仪讨个人qíng,我要把这个宫女带回去,好好教教她。"我睨了一眼罗暖衾,她依旧专著在花糙之上,似乎对我们的对话丝毫不关心。我继续道,"在这宫里当奴才,伺候主子,总归是要懂些规矩的。否则,月钱不是白给了。"   "你要把她带去影灼阁?"曹宝珍惊道。   看着曹宝珍这样一副反应,我心里更是明白了这罗暖衾的与众不同。至少在曹宝珍这里,她就是个特殊的存在。特殊的人有特殊的存在,那也就一定有她特殊的作用。   "怎么?曹芳仪舍不得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奴才?"我反问道。   "当然不是舍不得。"曹宝珍讪讪笑笑,"这么一个死人在我身边转悠我也不舒服得紧,能把她扫地出门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qíng了。只是……"   "只是?"   "哎!这个人是皇后送来毓衾宫的,我哪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往外送啊。"曹宝珍跺了跺脚,"况且宫里奴才来了走了都是要报内务府的,也不好我今天说给了你就给了的。"   我本还是紧绷着的脸,见曹宝珍答应不下来就立即垮了下来,似是哀怨地道:"在这宫里做人还真是不容易啊。我大着肚子不能伺候皇上,平白无故让人在宫门口把皇上给抢了去,已经够窝囊的了。今天早上去延翎宫好心看看几个姐妹,却又受了萧贵人一肚子火气。想来想去也只有曹芳仪对我最好,就找过来了。本来想着可以逛逛毓衾宫解解心里的烦闷,却没想到如今还要受宫女的气。我一个嫔居然连个宫女都摆不平了?"   曹宝珍被我说得有些愣神,看着我不吭声。   我又继续说:"皇上前阵子提过,说要再添些人手给我,也对了现在的身份。都说母凭子贵,我现在大着个肚子都不能让内务府的人行个方便,挑个想要的宫女,哪天要是失了宠还不被他们克扣死。"   "呸呸呸,尽说些丧气话。"曹宝珍一听这话又急了,"她一个小小贵人算得了什么东西!谁敢说你不受皇上宠爱我曹宝珍第一个冲出来和她拼。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宫女嘛,武嫔想带回去调教就带回去!"   罗暖衾是三天后才从毓衾宫正式调到了影灼阁。   原本调换了宫女,让人跑一趟内务府,上报了办个手续,也就是走了过场,一般都批得下来,更何况想换人的是我这个新搬了宫,正是chūn风得意的嫔妃。   可因为这个宫女是罗暖衾,这个手续一直办了三天。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这罗暖衾过来的事qíng太后和皇后肯定是知道了。她们也一定是经过一阵想法才同意放人过来的。   这样,我就更应该演场完美的戏让她们看看了。   罗暖衾一到影灼阁,我便让她在阁中央的空地上跪了大半个时辰,让素娥姑姑在前面念了些宫里的规矩;我睡在躺椅上小憩,碧儿在旁边倒水弄毛巾,伺候周全。   小沈子进来说贤公公带了一些宫女来给我挑选。我应了一声,请了他们进来,却没有让罗暖衾起来。   贤公公一进门看见跪在地上的罗暖衾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众人给我行礼。   按规矩,我还能再挑两个宫女。让宫女们抬起头,我细细打量,长得都gāngān净净却没有哪一个特别漂亮的。我心里冷冷一笑,心想这贤公公也是个明白人,给有身孕的宠妃身边安派漂亮的宫女,摆明了就是跟做主子的过不去,所以带来的都是普通的女子。   我挑的两个看着顺眼的宫女,一个是怀畅,一个是闲珂。等贤公公走过,让她们和罗暖衾一块跪着。而后慢慢道:"以后都是我这影灼阁里的人了,还是一些老话,在宫里做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都拎拎清楚。做好了有赏钱,做得不好就只能受罚了。"   我让芷杏给三人分了赏银,让她带了怀畅和闲珂下去,独独留下了罗暖衾。   "来了我影灼阁,就不能像在毓衾宫那么舒服了。我这里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若是不懂,那也不能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罗暖衾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有光芒一闪,却又突然暗了,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我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我还要跟这个罗暖衾扭上很久呢。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突破   皇上忙了好一阵子才得了空过来看看我。   德和公公提前来通知过,我早早就在影灼阁门口候着了。皇上见到我便笑了,揽过我一起往屋里走。   园子里怀畅和闲珂与芷杏一块在打扫,见了我们速速跪下行礼。   皇上扫了一眼,道:"那两个是新选的?"   我"恩"了一声,抬眼见罗暖衾依旧站在屋檐下的yīn影里,直直看着我们。皇上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有一些些惊讶,却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夜里,皇上怀抱着我,似不经意地问:"你要那个罗暖衾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我笑笑,皇上果然认出了罗暖衾,决定和他来个坦白从管,"这是我与素娥姑姑商量的结果,等孩子生下来才网罗自己人,可就来不及了。"   "就非要罗暖衾?"皇上微微眯了眼睛,"碧儿不算自己人?怀梦、芷杏就不算是自己人了?"   "素娥姑姑看人总不会错的。"   "哎。"皇上这一声叹气掩饰得很好,我也就装作没听到。只听他说道,"槿儿可知这罗暖衾从前是叶小仪的人?"   "知道。"   "哦?知道?"   "是。"我稍稍侧过身,伸手回抱住皇上,"我知道的。"   皇上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我的背,与我一起睡了。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原先以为皇上问起罗暖衾的事qíng来又会责怪我做什么多余之事,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的几日,我并没有故意去过问罗暖衾在影灼阁的动向,倒是装出比较关心怀畅和闲珂的样子。素娥姑姑有时候说起罗暖衾,我也只是冷冷一语带过,还说要小沈子多派些厨房的活给她gān,不让她得什么空闲时候。   时间一久,碧儿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我:"小姐不是设了法把这个罗暖衾从曹芳仪那里要过来的么,怎么现在对人这么凶?"   "你也觉得我对她凶?"我问道。   "是啊。"碧儿点点头,"那罗暖衾早上起来后就要帮着小福子清理厨房,再是挑水砍柴扫院子,好像她一个人做了怀梦她们所有人的活儿。听绛雪说,罗暖衾以前在毓衾宫都是闲人一个,最爱的就是摆弄花糙,如今到了影灼阁,她连糙的味道都闻不上。"   "绛雪?"我问道,"可是曹芳仪的贴身丫鬟?"   "是。"碧儿又点点头,"小姐很早以前在月畅园与曹芳仪聊天的时候还夸过她读的书多,人聪明嘞!"   "她与你怎么说上罗暖衾的?"   "不太记得了。"碧儿想了想,告诉我,"大概是罗暖衾过来第二天,绛雪就来找我说话了。"   "哦。"我笑了笑,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曹宝珍身边这个叫绛雪的丫鬟,一定是太后派来在曹宝珍身边。太后和皇后没有为罗暖衾的事为难我,怕也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我这里的出气筒。   天气到了五月底就开始真的热起来了,我挺了一个大肚子,穿得也比较多,纵使不怎么走动也会感到一阵热意。   这天,我坐在二楼喝茶,太后特意差人搬了大量的冰块摆在屋子里给我驱热,这才让我舒服一阵。   看着底下小福子领着小沈子进进出出一阵忙乎,我问素娥姑姑:"他们往厨房搬的是什么东西啊?"   "无非是些葱啊蒜啊小青菜之类的。"素娥姑姑回道,"小福子这人别看话不多,心倒是很细的。他把厨房后面的空地整理了出来,自己种上了东西。这些蔬果可比外面的gān净许多。"   我笑眯眯地呷了口茶,明白素娥姑姑说的gān净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小福子有没有种西瓜?我一直很想亲自摘西瓜来玩玩的。"   素娥姑姑听我说这话,瞪了我一眼,也知道我是开玩笑,仍说道:"莫胡闹!"   "我是懂分寸的。"我点点头,又喝了几口茶,问道,"罗暖衾这几日qíng况怎么样?"   "外人看来是主子在苛惩她,但是她好像无所谓。"   "照旧是原来那副样子?"   "是。"   日夜无暇的活计累不到她也惹不到她,那我是不是该来一剂猛药?   "主子又想到了什么?"素娥姑姑俯身问道,目光落在了从月亮门后缓缓走出来的罗暖衾身上。   我笑了笑,点头道:"她不露真面目,也只有我qiáng行撕开她的面具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反常态,故意挑这挑那,似乎对今晚的菜色十分不满意。   像随时要爆发的火山,小沈子怀梦他们站了两排垂着脑袋乖乖地听我训斥。我从菜色不合我的心意一直说到底下的人怎么怎么不听话怎么怎么不会看脸色行事,说得口gān舌燥了,那景明十分到位地递上了一杯人参茶。   我看了看他,他微微笑地看着我。我敏锐地嗅出这个人不简单。但不论怎么说,他是皇上派过来的。即使是眼线,那也是皇上的眼线,对我而言,怎么说也是安全的。   "算了算了,今天说了你们明天你们也不会变聪明。"我摇了摇头,挥手道,"散了散了,看着你们我就心烦。等等,罗暖衾呢?她怎么没来?"我朝素娥姑姑看了一眼,刚才我们可是故意漏掉没去叫她的,"劳烦素娥姑姑去把人带来,我倒是要亲自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素娥姑姑领着罗暖衾进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被我散了。碧儿关门出去前还同qíng地看了一眼罗暖衾,以为我又是故意找她麻烦的。   又过了一会儿,素娥姑姑去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时候,我才清了清嗓子,对跪着的罗暖衾说道:"大家都是演戏的,现在没有看客,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了?"   罗暖衾抬头看了看我,目光中微微有了一些变化,却是多了几分冷漠。   "咱们也就不要兜圈子了,太累。"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脸bī迫她与我对视,"我知道你在装死人,不过若是你认为这样我会放过你,或者在后宫里可以置身事外,那你就错了。"   罗暖衾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死人一般的面貌。   我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我去尚曦园见过叶小仪,也见过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乐瑶吧?"   "她还好吗?"   罗暖衾说话了,她的声音就跟她的表qíng一样,冷若冰霜。但她却对我说话了,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你问谁?叶小仪还是乐瑶?"   罗暖衾抬了抬眼,又沉默了。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叶小仪应该是疯了,乐瑶挺健康的。"   "你要什么?"   在知道了叶清和乐瑶的消息后,罗暖衾沉默了很久。她的表qíng都不曾变化,我也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不过幸运的是,我从叶清和乐瑶地方下手,算是找对了突破口。   半晌后,她站起了身子,不再是我因为qiáng迫,而是主动与我对视着,问我。   "是要爱?还是要地位?"   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不。"我笑笑,伸手抚了抚肚子,答道,"我要的,是人命。"   正文 第六十章 jiāo易   罗暖衾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嘴角一扬,笑了。   她说:"你这人倒是贪心,容易得到的都不要,偏偏要最难得的东西。"   "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偏执的人。"我跟着她笑了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帮你什么?"罗暖衾瞥一眼在后面的素娥姑姑,轻声道,"有些人是宫里的人jīng,你该倚靠这种人才对。"   我瞧着罗暖衾看素娥姑姑的眼神,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什么。我看了看素娥姑姑,素娥姑姑看我一眼,又转看罗暖衾,正色说:"我知道你在怨恨那时候我没有出手帮叶小仪一把,但我若是帮了,她也许就活不到现在了。"   听素娥姑姑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她和罗暖衾之间有一段不愉快。怪不得那时候她说收罗暖衾有困难,我原先想的大约是叶清已疯罗暖衾不想再趟入浑水中,如今看来,除了那个原因之外,还因为她们之间的过节,素娥姑姑才会觉得罗暖衾不会轻易来帮我。   我扭头去看素娥姑姑,她正略有歉意地看着我。   罗暖衾看了看我们两个,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她的笑实在让人看不舒服,却也让我明白了这会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对她也平添了一份好感。在这惶惶不安的后宫中,能有这样xingqíng的人有几个?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过节,我只知道,你再这样继续不过làng费时光,救不出叶小仪,帮不了乐瑶帝姬。"我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罗暖衾的肩膀,瘦削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罗暖衾又沉默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片刻后,罗暖衾才开口道,"你是聪明,和叶清一样聪明。但我在这里要跟你说清楚一点,我对叶清只有恨,没有丝毫的朋友之义,更没有什么姐妹之qíng。"   我不由愣了愣,难道是我猜错了?和这个罗暖衾打jiāo道实在是累得慌,她说我聪明说叶清聪明,可在我看来,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这一回,我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主动权全部掌控在罗暖衾的手里。   "不过,你比叶清懂得处世,你会隐藏自己。"罗暖衾眯起了眼睛,想了什么,好像经历了一个冬季那么漫长的时间,她才睁开了眼睛,用清晰的目光看着我,"要我帮你也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我点头,问道。   "第一,我要你救出乐瑶,在尚曦园,太后迟早会想办法弄死她。第二,我该帮你的时候帮你,余下的时候我做什么,你不要来过问。"罗暖衾细细斟酌了自己的话,又补充道,"若是出了事,能帮我就帮我,帮不了也就作数。"   罗暖衾的样子并不像骗人,我相信我的直觉。   "那叶小仪呢?你不管她?"   "她的事自然有人在管,又关我什么事。"罗暖衾闭起了眼睛,口气又回到了最初的冰冷。   "你说的事qíng我虽能答应,但仍要和你一样,先说说清楚一些qíng况。"   "什么?"   "你也别怪我话说的难听,我帮你救乐瑶帝姬出尚曦园可以,但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嫔,连掌管一宫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要把一个秘密出生的帝姬带出来。怕是太后皇后一打压,我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那我不就白忙活了。"我也不是笨蛋,罗暖衾开什么条件若是全答应了,我自己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这后宫里还是要步步为营才安全,我是一尊泥菩萨,能在岸上待着何必跳到河里去寻死。   "你的意思是什么?"罗暖衾直白地问。   "我们做一个约定如何,你给我两年时间,"我对她道,"两年里你尽全力帮我,我爬得位置越高,也就越容易救出乐瑶。"   "你倒是不知道吃亏。"罗暖衾看了看我,眼神倏地拉远了,从发髻里拔出一根细簪子划开了自己的无名指,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朵梅花。然后罗暖衾指着我的肚子说,"我以血与你起誓,我要你用自己的孩子来起誓。"   素娥姑姑yù上来说什么,却被我先一步拦住了。   我看着罗暖衾,目光坚定,道:"好。"   两年,不去说罗暖衾的要求,恐怕皇上也等不了两年的时间。两年之间皇上若拿不回大权,我定会死在单家人手里。   我和罗暖衾更像是盟友,现在也用不上她什么地方,日子也就与前一段时间过得没什么大区别。虽然好奇罗暖衾说的她对叶清的恨意,但也晓得从她嘴里是绝对挖不出任何消息的,也就作罢。   曹宝珍过来过一回,也就来看看罗暖衾在我这里的qíng况,顺便和我扯了一上午的家常闲话。   下午天气不太好,yīn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用了午膳以后我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一来外面闷热得要死,二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现在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万一淋了雨对胎儿也不好。   果然,我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会,碧儿给我摇摇扇子说了她两件小时候的事qíng,倾盆大雨就倒了下来。   从二楼看出去,小沈子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又揣着什么跑进了一楼。我好奇着,就叫碧儿把他上来。   "跑出去收什么宝贝呢?"我坐到了二楼廊檐边,下雨了之后地上的闷热也就散去了,一下子凉快不少,心qíng也跟着好起来,我也就笑着问道。   小沈子见我心qíng大好,于是跟着笑道:"主子忘记了?柳贵人过了以后有个叫白凤的宫女送来了一盆花,主子不是要奴才好好照顾着么。"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想起来了,最近忙了搬宫的事qíng,又忙了罗暖衾的事qíng,这一盆花的事qíng也就被搁置到脑后了。   "奴才早上把它放在后园那里晒太阳,本想傍晚去收回来的,没想到现在下雨了。想到淋湿了可就坏了,于是就冲出去把它抱回来了。"   "你倒是照顾得很仔细。"我赞许了小沈子。   他急忙谢恩,脸上出现了一阵喜气:"那是,柳贵人送来的花也不知道什么品种,不怎么好养。我和小福子开头几天可没为它少cao心。"   "是吗?"我笑了笑,"那这花呢,现在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哎。"小沈子把花抱了过来,一段时间不见,它似乎长大了许多。   "这盆子是不是有些小了?"我问道。   "是啊,小了,chūn天过了这花就长得可快了。"小沈子答道,"我和小福子是准备在这几天给它换个大盆子的,也不知道它究竟能长多大;若是换大盆后还不行,只能移栽到后园去了。"   "要不就现在换吧,我也无聊着,你去取了工具我看看这怎么换盆的。"我说道,小沈子应下了,急忙去取来了工具,开始换盆工作。   我看着小沈子小心翼翼地松着土,然后又极其谨慎地捧出整株花根,轻轻放入大盆里。大盆里已经事先放了一些土进去,将那株花的位置摆正以后,再添上一些土就可以完工了。也不知道是在我面前做事还是天气缘故,小沈子的鼻子尖冒出了细汗,在我看来很简单的活也做了很久。   最后碧儿都忍不住挽起袖子去帮忙了,惹得我是一阵大笑。   "诶?这是什么?"   碧儿好奇地这摸摸那里弄弄,突然从小花盆的底下掏出一样东西来。   "嗯?"我一皱眉,对她说,"拿来给我。"   碧儿拍掉了上头的泥土,又打开了外头包裹的油纸,把最里层的东西jiāo给我。   我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胎动   我拆开了信,也不过寥寥十几行字,那细巧的字迹让我想起了柳硕彦的脸孔,也是一般娇小俊秀,却已是薄命之人。   信是柳硕彦在病逝前写的,内容不长,好几处字都晕了开来,若不是写的时候哭过就是写得用力,手边出了汗。   信上说,柳硕彦自知命不久矣,遂在临死前写出这个秘密jiāo由我来保管。话说去年薛晓筱猝死那日,柳硕彦因为在延清宫里闷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小道一路绕到西六宫的北边,正巧看到了薛晓筱。   那时和薛晓筱在一起的共有四人,分别是丫鬟乐柠、温依雪、素琴姑姑和叶小仪。其中温贵嫔不知道为了何事与薛晓筱争执了起来,柳硕彦隐约只听见什么帝姬之事,再具体的也就听不到了。   柳硕彦素来与这帮人处不来,又是避着人出去走走,不想让她们看到,就悄声地回了延清宫,没想到还到了半夜就听说薛晓筱猝死的事qíng。柳硕彦明白这件事qíng有鬼,所以更是觉得内心不安。她怕温依雪晓得那天她撞见她们的事,怕她们找上自己,于是称病不出门,结果还真的是病上了。   之后又云云嘱咐了我几句,就绝笔收尾了。   我放下信,手指已经捏得发白了,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我心里重重沉了一下。薛晓筱与温依雪争辩的帝姬应该不是温玉而是乐瑶。似乎是薛晓筱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她们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而素琴姑姑和叶清当时也在场,那后来素琴姑姑神色匆忙地进来告诉皇后说叶清不见了,也就是做戏了。   打从一开场,她就把叶清带离了尚曦园。   至于这是皇后的主意还是素琴姑姑的意思,就无人知道了。只是,借着薛晓筱的死,温依雪和皇后走近了却是事实。   我思索了一阵,最后只能是轻轻叹一口气,可怜柳硕彦也是用心良苦了。我把信重新折好藏好,打算等下好好收起来,若是将来某天要对付温依雪,这封信是至关重要的。   "这封信的事qíng,你们两个对别人要只字不提。"我深深看了小沈子一眼,对碧儿我还是放心的,"这封信关系着的可是我们一整片人的xing命。"   小沈子似乎被我正儿八经的表qíng震到了,赶紧点点头,道:"奴才是打死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整个五月宫里还在忙乎一件大事qíng,那就是皇上的生日。   皇上的生日在六月十六,这一天要做的事qíng很多,还都是照着规矩来的。我听素娥姑姑说了一遍,听了后面忘了前面,总是记不住;最后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大了肚子应该有很多要求会被免的,所以记不全也没关系,我只记得与我有关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事qíng果然如我所料的,在皇上生日前一天太后的懿旨就下来了,说我明日的礼节一切从简,要我轻松出席,不要过分紧张,以免动了胎气。   皇上的生日流程很是枯燥,早上在朝阳殿接受邻国使者和大臣们的祝贺,中午设宴招待这些使者和大臣;下午在品雅楼请了皇城下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然后是晚宴。   等我们这群妻妾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qíng了。   品雅楼是皇宫里一个专门节日演出的地方,大多数的表演都是在这里进行的。我开始对这些都很有新奇感,毕竟以前都只是在电视剧里看看,而这回是自己亲自上阵了。但这表演没看一会儿,我就觉得闷了。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自己根本是一点都看不懂,也听不懂台上的人在唱什么。   "武姐姐怎么心不在焉的?"隔壁座的云臻悄悄问我。   "没什么,不过是我从小对戏不在行,所以看着有些无聊。"我随便给了云臻一个理由,抬头看了看四周,皇上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右手边排下来是豫亲王姬向明、德亲王单政和太师王君实,其次是上次偶尔在影灼阁见到过一次的太傅成柏舟;左手边是太后和皇后,其次是温依雪和曹宝珍、我与云臻、徐秀儿和萧吟、沈若婉和姜岚。   我坐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犯瞌睡,却又不敢真的睡过去,只好qiáng打着jīng神,半眯着眼睛出神。等再回过神,发现萧吟的位置空了出来。   我正纳闷着,却无意瞥见了曹宝珍投过来的目光。我不解地看着她,她朝我努了努嘴,我顺着看过去,萧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召去坐到了皇上的旁边,这会儿,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我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有些恼这两人的亲密,也小小庆幸了一下,要是皇上召去的是我,我又该怎么跟他说其实我不懂看这些戏呢?   我想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事qíng永远不可能顺着我的意思走下去,曹宝珍侧过头来看我之后,我便陆续看到了皇后以及太后十分关切的目光,看得我背后一阵寒意。   皇上召萧吟上去陪坐看戏,看起来就是最近萧吟比较受宠,且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太后自然是不会gān休的,于是和皇后一起向我施加了压力。   我暗暗叹了口气,不把皇上的注意力拉回来,怕是不能gān休的了。寻思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总不能叫我凭空突然大叫一声吧?想着想着,习惯xing的用手抚上了肚子,这一摸,突然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了。   这不想倒是不要紧,一想念头就收不住了。而我肚子里孩子似乎与我心有灵犀,很是时候的开始踹我,还连续不断不肯停下来。   这一阵踢可把我吓坏了,额头也沁出了密密的汗水。胎动并不是第一次,只是从来都没有这么qiáng烈过。这一次,肚子的孩子似乎是卯足了劲,痛得我坐都要坐不住了。   "哎呀,武姐姐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云臻看我惨白了一张脸,着急问道。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护手,怕自己摔下去,咬着嘴唇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哎呀哎呀——"   这一声尖叫,除了曹宝珍是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上叫的。她一个马步就冲了过来,帮我擦汗,回头对太后和皇后说道,"武嫔都痛成这样了,太后你们快来看看啊——"   这一下子,戏也不唱了,全场几百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肚子实在痛得厉害,也不需要我装什么。太后和皇后走了过来,皇上也撇下萧吟快步走了过来,半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道:"怎么了?怎么会痛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说出一句话来,"大概是台上太热闹了,小家伙也想来凑凑热闹。从刚才开始一个劲儿地踢我……"   "宣方太医。"皇上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但脸上还是平静的,他回头对德顺说道。   "皇上,已经宣了。"   "让他直接去影灼阁。"皇上竟一下子打横抱起了我,我一时不知怎么,只能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皇上道:"我陪武嫔回影灼阁了,这戏就到这里吧。"   "去吧。"太后面前看上去是紧张,但嘴角的那一丝笑意还是让我心一沉。太后笑着说了几句话,"皇上也不用太紧张,这胎动的厉害啊,说明武嫔怀的龙种很健康呢,至于踹得这么有力气,依哀家看,这九成九是个小皇子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保全   从品雅轩到影灼阁有很长一段距离。我微微抬起脸,鼻尖就能触碰到皇上的脸颊,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地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拽着皇上衣角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胎动已经缓解了不少,但无法消去的疼痛感还是让我几乎落泪。   皇上抱着我上了御辇,辇车比平时慌得厉害些,我晓得是太监们加快脚步赶路所致。   "怎么样?"皇上的声音有点喘,抚着我的肚子问道。   我扯出了一个笑容:"也许真如太后说的,是个有力气的皇子。"   皇上闻言也浅浅笑了笑,拥着我不再说话。   到了影灼阁没多久,方和珞就来了。   "如何?"皇上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问方和珞。   我斜靠在chuáng上,一边是碧儿给我摇着扇子,小沈子已经怀揣着方和珞开的方子跑去找小福子煎药了。   "回皇上,只是胎动,不过比平时剧烈些。"方和珞不急不缓地说道。   "哦。"皇上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下去吧,我与武嫔待一会儿。"   皇上这么说,素娥姑姑和碧儿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方和珞正yù退下,皇上咳嗽了一下,又说道,"方太医再留一下吧,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方和珞不解地看了皇上一眼,没说话留了下来。皇上又低声与德顺说了两句,德顺表qíng严肃地点点头,出去又合上了门。   "她这样真的不要紧?"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皇上叫方和珞坐下说话,"要说实话,胎动会痛成这样?"   "现在这段时间正是胎动最厉害的一段时间。"方和珞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臣原本听传旨的公公说武嫔腹痛严重,赶来的途中也担心过是不是小产的征兆,经过诊断确定只是胎动。只是武嫔还是要多多休息,不宜劳累,安心养胎。"   皇上听了连连点头,转身对我道:"你最近就是太劳累,心里别存那么多事,好好养着。"   "今日胎动为什么会痛的这么厉害,恐怕就要问武嫔了。"方和珞补充了一句。   我抬头看他,他却扬着唇角淡淡一笑,向皇上行了礼,退下了。而此时皇上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想要我给个答案。   我抿了抿嘴唇,笑容讪讪,又不好不答,只好据实以告。   皇上起先有些愣神,听完也笑了,搂过我道:"还真是母子连心了。不过,我宠爱萧贵人让太后她们如此不满,若槿儿真的生下一个皇子,萧贵人的命怕是悬了。今天太后的那番话你可听到了?她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呢,同样的把戏玩两次,也不想想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我安静地想着皇上的话,他是对的,若是一个健康的男孩,萧吟绝对是第一个遭难的,然后是我流连病榻,皇上失去了萧吟会更加舍不得我,时刻陪伴在影灼阁,不会去临幸别的女人了。等我再一死,皇上会因连失两位宠妃而郁郁而终,小皇子登基为帝,依旧是单家人辅政。   若是帝姬,也不过是多我们一时的xing命。皇上不愿意等了,太后也不愿意等了,无论我与萧吟哪个先有了身孕,另一个就是先死之人,这一胎,即便是帝姬也会变成皇子。   只是……   我抬头去看皇上,皇上想怎样。他曾说过他舍不得我死,可他同样会留萧吟一条命吗?   皇上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声道:"萧家是大家族。"   我依稀记得碧儿曾经提过,萧家祖上是望族,出过两位丞相和一位大将军,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如今家道中落,可毕竟也有过辉煌的过去,在朝在野都有一些人脉。若是这些能为皇上所用,皇上是不会断了这条路的。   "萧贵人的野心似乎不小。"   "槿儿怕她?"皇上戏谑地看着我,"我可不觉得槿儿会输她。"   同为一个主子的两枚棋子,没有谁输了谁的理论,我们不过是分工不一样而已。我比萧吟圆滑,摆出温婉乖巧摸样给单家人看,让她们以为我好控制;而萧吟向来高调行事,不掩饰野心,做了单家的第一个目标靶心。   "你们第一次拜见太后的时候我就晓得萧贵人有野心,穿着huáng色衣服到太后面前去实在是大胆得很,她生得一副jīng明样子绝对不是一个冲动就做这种事的人,她就是故意要招人眼。"皇上拥着我的肩,与我说起了他对萧吟的印象,"所以当她来延清宫门口找我,我便晓得了这个女人的野心。不过她也是真的聪明,成为我棋盘上的棋子的同时让我们成为了她计划里的一部分。"   这是皇上第一次谈起萧吟在延清宫门口拦人的事qíng,我一直很想知道萧吟到底是说了什么才可以短短几句话就让皇上跟着她去了延翎宫。我思索了一下,还是问了。   皇上眯着眼睛,却没有隐藏眼底满满的笑意:"她说,她晓得我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赢棋的规则就是棋子要比对方多。"   我脑海里警钟大作,萧吟这人果真聪明,我若有一日与她利益相冲,对付她恐怕也是一件无比棘手的事qíng。那一天也不过是迟早的事qíng。   皇上轻轻抚着我的肚子,弯下身子隔着亵衣听了许久,才啄着我的唇道:"我们应该想个法子了。"   皇上没有明说,我却听明白了,若我生个皇子,他就需要寻一个保住我、萧吟和孩子的办法,无论哪一个都是他王权上重要的一环,他是绝对不想失去的。   过了三天,皇上终于有了决定,他告诉我,等孩子一降生,就让方和珞说他身体欠佳,心肺方面不是太好,不容易养活,需要细心照顾一段时日。   我点头应下了,追问道:"方太医靠得住吗?"   "靠得住。他的师傅苏太医生前与太傅关系甚密,他的为人我也是信得过的,况且……"后面的话皇上没有说,反倒是安慰了我几句,又道,"孩子身体不好也就是个说辞。"   "我明白。"我抚着肚子暗自叹气,这个孩子,未出生就已注定"体弱多病",以后的日子有他受的了。   而皇上没有说的那半句话,我是真的无从探知了。   ----------------------------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武家之人   那之后的半个月,我一直躺在chuáng上不得下地,方和珞说这是为了养胎,而宫里所有人都晓得了我腹中胎儿的qíng况不好,需要安心休养。   云臻和曹宝珍各来看过我几次,说些宽慰的话,太后和皇后也派了人来。虽然我的qíng况没有外人所想的这么糟糕,可我也明白如今是不能有一丝马虎,腹中胎儿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的。   卧chuáng的日子可以说是无聊透顶,空闲的时候想起这一年的事qíng,免不了一阵唏嘘。不过一年,物是人非。   皇上日日都过来看我,说些无关紧要的事qíng,与太后相关的事却只字不提。月底的时候说到下月初武夫人她们就要进宫来陪产,说是有家人作陪我的日子也能过的开心些。   七月初二就是武夫人和嫂嫂陈氏兰馨进宫的日子,虽然我与她们相处的日子不多,却也有些感qíng,毕竟她们是真心真意地对我好,不会设计也不会陷害我。原先是预备去晴岚门迎接的,让别人晓得我们母女qíng深也免得有人起疑心或是说我不敬长辈,可是方和珞还不让我下chuáng,只好作罢。   武夫人和陈氏跟着景明公公到了卧房,见了我便跪下行礼问了安。   我差碧儿扶她们起来,道:"女儿行动不便,不能给娘和嫂嫂行礼,切莫见怪。"   武夫人红着眼眶,上上下下瞧了我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娘放心了。"   宫里规矩多,两人只能待在影灼阁不能随便外出。我私底下对她们说,没外人的时候不用拘泥那些礼数,按原先在家时的样子就好,两人推托了一会,答应了。   "我们媛儿都快要当娘了,那天接到宫里的信,我和你爹爹都傻了眼了。"武夫人拉着我的手,笑了。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叹了口气,问,"家中可好?爹爹呢?"   "家里一切都好。"武夫人说到家里的事,就打开了话匣子,一点一点说给我听。   武老爷武恒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一直都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没有升过官。按理说是勤勤恳恳,为官正直,深受百姓爱戴,可年终评定的时候总是一个良好,不功不过。去年秋末,上司换了一人,新上司对武老爷很是赏识,两个人谈得来,年初评定时,上司列了武老爷的不少功劳,评了个优,武老爷也因此升了官。   "如今依旧是在这位新上司的手下办事,前一阵子犯大水,他命老爷一块去治理。"   我听完思索了一下,追问道:"爹爹升官了?升了多少?"   "当然是升了一级了。"   我心底恍然大悟,皇上啊皇上,果然是考虑得十分之周全。武老爷县令做得虽好,可他不是单家的党羽,因此在旧上司手上迟迟都升不了官。皇上指派了信任之人做了新上司,升官是必定的。而且还有萧家大批子弟升官作掩护,与萧吟父亲连跳四级相比,只升了一级的武老爷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升得慢,又有政绩做底,也没有人会闲言闲语说是因为有个得宠的女儿才有这个福气。治水之事与武老爷应该没什么大关系,被招去参与,也不过是皇上想给他再加点功绩吧。   "那哥哥呢?嫂嫂同哥哥过得好吗?"   我一问起哥哥武锦凤,陈氏就背过身去抹眼泪。我心下一沉,莫非是武锦凤出了什么事?   "兰馨,你这是做什么!快收起眼泪,免得妹妹担心。"武夫人看了一眼陈氏,转过来对我说,"放心,你哥哥他没事,就是离了家,他们夫妻分开有段日子了,所以难过些。"   原来,去年九月的时候,武锦凤结识了一位官家公子公孙瑜,两人一见如故,结成异xing兄弟,升堂拜母。公孙公子为人豪慡,最最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不愿在家做个小少爷,此次是离家出走,想去投军。武锦凤被他说动,想一起去。武老爷本来不同意,可是宫里传书说我得了皇上的临幸,是后宫一年多一来的第一个人。武锦凤便同家里说,妹妹得了皇上的青睐,在宫里必定要被高位的嫔妃刁难,武老爷只是一个县令,妹妹没有娘家权势做依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自己若是能从军,攒些功绩,以后为官,也好让妹妹有个靠山。武老爷思前想后,最后还是答应了。现在从军已经快一年了,寄回来的家书说投效的将军人不错,对他们兄弟都很客气,已经当上校尉了。   "当个校尉也是不容易了,夫君他xing格耿直,我就是怕他这xing子会吃亏。"陈氏已经止了泪水,摇着头道。   我想了想,安慰她说:"不会的。能那么快升到校尉,哥哥一定很努力。那位公孙公子也应该帮了不少忙,不是说他是官家少爷嘛,将军会看着他的面子,不会为难他们的。"   "恐怕还是妹妹的面子。妹妹那么得宠,不看僧面看佛面。"陈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苦笑道,"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说夫君是因为妹妹才……"   "他xing子直得很,只要问心无愧,他就不会去管那些。"武夫人叹声道,"那位公孙公子我见过,十六岁,长得俊俏跟玉似的,知礼数懂世故,很是聪明,凤儿那个傻小子跟他一块我也放心些。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历,问老爷他又不肯说。"   聊了家常,又问了我在宫里生活的qíng况,碧儿就带着武夫人和陈氏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蹊跷,叫来了素娥姑姑,问道:"朝中可有大臣姓公孙?"   "有。工部尚书公孙衍,是成太傅的徒弟。"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赶忙追问:"他家有没有一位十六岁的公子?"   素娥姑姑想了想,答道:"我听说他似乎有个侄子叫公孙瑜,jīng于琴艺,在京中颇有名气,因为名字中都带有瑜字,曾有名士将他同三国时的周公瑾相比。"   我止不住大声叹气,皇上用人一环连着一环,武家之人居然个个都在他算计之中。   也是,他既然需要自己的势力,武家和萧家自然是不会遗漏。公孙衍是太傅的徒弟,必定也是皇上信任之人。派了公孙衍的侄子去接近武锦凤,邀他一同从军,为的就是让哥哥从了武。在军中谋个职位,一点一点升上来,以后执掌兵权也是顺理成章,不会因为当个空降部队而让别人不服气。   而去年九月,正是皇上把我从乌guī壳里拉出来,让我做了他的棋子的时候。与此同时,武锦凤结识了公孙瑜,不久之后,武老爷的顶头上司换了人。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谋划。从接近我到利用整个武家都是皇上布的局。武老爷不肯告诉武夫人,大概也是看明白了这中间的缘由,不愿让武夫人多担心吧。   我有些明白了,武家和萧家,就如同我与萧吟在后宫的分工一样,一个暗地里用心,一个高调做事。武老爷和武锦凤做得踏实升得慢,在萧家的掩护下,不容易招人注意,可到了最后,都是皇上需要的力量。   我苦苦笑了,这样的设计倒是符合皇上的脾xing。他隐瞒了我他对武家人的动作,我却不为此感到难过,这一切都在qíng理之中。不会觉得被蒙了或者骗了,我与他原先就是利益的合作,往后产生的感qíng也是在这合作之上的。前朝后宫,错综复杂的关系,利益和感qíng哪里能够分开来说,斤斤计较不过是自寻烦恼。况且,我对他,也是利用多过感qíng。   我在素娥姑姑的轻声呼唤中回过神,看着这间曾经是皇上寝宫的房间,脑海嗡了一下,心里又突然不确定起来。利用,感qíng,孰多孰少,天平的摆动竟然让我有些疑惑了。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七夕   武夫人和陈氏来的第二日,皇上就过来了,与我们三人一块吃了顿饭,说了些家常。   皇上问了些武老爷公事上的事,武夫人知道的就答了,不晓得的也都据实说了。皇上对武夫人和陈氏很随和,私底下武夫人对我说,皇上这是喜欢你才对我们客气的,槿儿要惜福。   我愣了下,笑着回道,我也有在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确实是尽心尽力,这一年来虽没有什么大风大làng的起伏,没有刀山油锅四面楚歌,但日子过的也不能说轻松,被夹在单家与皇上之间,进退中也要时时小心。这样的生活,费劲了心思。   来了几日之后,把存了一年的话也就基本说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嘱咐我养胎时要注意什么的一些话语。   有时候我醒得早一些,可以看见武夫人和陈氏坐在廊檐下绣一些小孩子的衣物,让我最喜欢的,自然是那是模样十分可爱的虎头鞋。   "是不是我也该来绣一些东西?"我翻着她们绣的衣物,不禁问道。因为不知道会生皇子还是帝姬,所以武夫人和陈氏每样东西都绣了双份,这一针一线里,包裹着满满的亲qíng,也激起了我本能的母爱。   "你的针线活我和你嫂嫂可是见过的,这东西做出来,还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哦。"武夫人笑眯眯地说道,手里穿针引线的速度可一点都没有慢下来。我坐到了武夫人的旁边,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装着撒娇的样子。   我并不知道原来的那个武槿媛是否jīng于刺绣什么的,我只知道我是不会摆弄这些东西的。我那点水平,也就是绣绣十字绣,做点不织布的小玩意,做衣服鞋子什么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东西就这么拿不出手?"我还是忍不住反问一句。   武夫人笑而不语,陈兰馨在旁边绣着一件小肚兜一边笑道:"实在不敢恭维……"她这一说,武夫人反倒是笑出了声音,我自己也笑了。   笑的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活得舒心,可以暂时抛下那些计划啊盘算啊什么的;尽管我的怀孕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且我深知,再过两个月,我的孩子一出世,我就要开始化被动为主动了。   这一场仗,势必要耗去我大量的jīng力,现在拥有的笑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拥有了。   "怎么?又困了?"武夫人见我不说话,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拨了拨我的头发,"今天起这么早,要不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我摇了摇头,只是静静地闭气了眼睛:"我就想这个样子,感觉好温馨。"   "你啊,"武夫人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却充满着欢乐,"真是个傻孩子。"   武夫人和陈氏进宫的第六日逢上了七夕节。   这天到了将尽中午的时候我才起得来chuáng,武夫人和素娥姑姑在隔壁房间不知道忙乎什么,碧儿端来了清水给我洗漱时告诉我,曹芳仪早上过来过了,说是邀我一起过七夕节。   我正纳着闷,好好的七夕节为什么是女人和女人一起过,碧儿见我这副样子,不禁笑开了:"小姐是睡糊涂了?"   "啊?"我本能地应了一句,碧儿是笑得更开心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我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因为今天是中国qíng人节。   等梳洗gān净,我的脑袋才慢慢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在古代,七夕不仅仅是qíng人节,更是女子的大节日。乞巧、供奉"磨喝乐"、晒书等等,按照各地地方的习俗不同还有各种地方活动,而这里的地方习俗是在七月七日,妇女要采柏叶、桃枝,煎汤沐发。   不过到了后宫,有好些事qíng就与我们无缘了。也就只能吃巧果,最多的也就是拜织女了。   而曹宝珍正是来找我一起拜织女的。   听碧儿说,拜织女纯是少女、少妇们的事。她们大都是先和自己朋友或邻里们约好五六人联合举办。晚上在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好茶和酒,再放上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cha在瓶子里,花瓶前置一个小香炉。约好参加拜织女的少妇、少女们,斋戒一天,沐浴停当,准时去主办的家里,于案前焚香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默念自己的心事。少女们希望长得漂亮或嫁个如意郎、少妇希望早生贵子,玩到半夜始散。   我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曹宝珍这会儿找来有没有什么目的。她把我当成好姐妹我是知道的,她这个人爱吃也是出了名的,因为总能隔三差五看到她在月畅园或者哪个园子吃瓜子以及点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找我来参加活动,不怕万一出点纰漏太后知道了怪罪?还是太后本身也有点这个意思,要我拜拜织女,生个贵子?   这事qíng的重点不是七夕,而是贵子——金贵的皇子。   "你刚才说什么巧果来着?"我问碧儿,"这个应该是小福子负责的吧?走,我们去看看,正巧肚子有点饿了,说不定可以先偷吃一个。"   碧儿扶着我去了厨房,武夫人、陈氏、素娥姑姑和小福子一起做着巧果。素娥姑姑见我来了,不由皱起了眉,责怪道碧儿:"厨房这里这么热,小主怀孕八个月了,你就不知道劝着点?"   "好了好了,"我笑着安抚了素娥姑姑,"我好奇着嘛,所以是一定要来。"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又把做巧果的台子和材料搬到了一楼大厅里,就像上次在延清宫大家一起做元宵一样。大厅里摆着冰块,自然降足了温度。现在宫里人各个是把我捧上了天,其中原因也是各个清楚的。   我坐在小福子对面,看他做着巧果,真真从心里感慨着他的心灵手巧。小福子他们刚才在厨房把白糖放在锅中已经熔为了糖浆,然后只要和入面粉和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再折为梭形面巧胚,最后油炸至金huáng即成。   我出神地看着,这手巧如小福子,他还会捏塑出各种与七夕传说有关的花样,不仅让我,也让武夫人和陈氏这些女人都唏嘘了一阵。   "哈哈,好香——"   第一批巧果出锅的时候,曹宝珍很是时候地赶来了。   "曹芳仪来得可正是时候。"我笑道。   "哈哈,武嫔见笑了。"曹宝珍见到那金huángyù脆的巧果,眼睛可谓是一亮,也毫不掩饰地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嘴馋。"   "曹芳仪早上来找我可是为了拜织女的事qíng?"我推了一盘子巧果到曹宝珍的面前,请她享用。   "嗯,好吃。"曹宝珍也不客气,吃了两个后跟我说道,"好像是昨晚萧吟去找了云美人说要拜织女,然后那个姜才人莫名跑来找我说要与我们一起拜织女了。不然我哪里想得起来这码子事qíng啊。"   "哦。"我点了点头,恐怕姜岚也是很怕萧吟怀孕的。   "不过你也不用来了。"曹宝珍又说道。   "为什么?"我笑着问道,"怎么,嫌我大肚子碍事?"   "呸呸呸,哪里是嫌你。"曹宝珍直接白了我一眼,然后又吃了两个巧果,"我早上出了影灼阁就遇到贤公公了,他跟说我说皇上说了,今晚要来影灼阁过七夕啊。那你还来我的毓衾宫瞎凑什么热闹。我可不敢跟皇上抢人,你乖乖等他就好。"   -----------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姑嫂   七夕的晚上,宫里的灯火都比平日美上几分,推开房间的后窗,能看到流水中漂过的河灯,不晓得是那个宫中的宫女放的,又写了怎样的愿望。   我坐在院子里看碧儿带着几个宫女在乞巧,嬉笑声不断。   武夫人坐在我边上,笑着对我道:"媛儿以前总是乞不到巧,所以才手笨,针线活见不了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转眼见罗暖衾又站在yīn影处,抬着头看天空。我也抬起头,漫天银河璀璨,我却认不得那牛郎和织女。   正感慨着,听闻太监通传,皇上驾到,赶忙站起身来。   皇上坐下吃了些巧果,侧头问我:"槿儿拜了织女没有?"   "拜了。"   "哦?求了什么?"   我浅浅笑了:"还能有什么?"我求得自然是肚中是个皇子,能当得上一颗好棋子。   皇上也不再追问,扶着我上楼回房。我余光瞟见陈氏低着头,心qíng不佳。   "嫂嫂似乎是满腹心事。"我靠着皇上坐下,低声道,"七夕之夜,牛郎与织女相会,哥哥却离她这么远,也难怪她难受……"   皇上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槿儿想问什么就问吧。"   "哥哥在哪位将军手下做事?"   "镇西大将军。"   他虽然让我直问,答案却是等于没说。我只好道:"我就是担心我哥哥,他xing子直,又是个愣头青,怕他吃亏。"   "放心吧,大将军不会为难他。何况还有那个公孙瑜,不会让你哥哥吃一点亏的。"   我原本想再问问公孙瑜这个人,想想还是作罢,既然皇上没打算答,我再问也是徒劳。   "西边太平,没有战事。"   我点点头,这一点我晓得,但我也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边境都安全,素娥姑姑就提过,东面时不时都会有冲突。如若必要,皇上一定会让武锦凤去前线,拼出战功,以备重用。   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爬得越高,他们也一样要往上走,彼此倚靠,才能生存。   七月流火,天气一直很闷,丝毫没有点点凉快的意思。过了七夕节以后,下过两场雨,但仍旧不能减去这宫里的热意。   曹宝珍和云臻基本上两三天来看我一次,如果哪天皇上去萧吟那里坐了坐,第二天姜岚就一定会出现在我的影灼阁。温依雪已经许久没有在宫里露面了,行事似乎低调了许多,倒是有一回听曹宝珍无意提起来,好像是天天跟在皇后身边;徐秀儿和沈若婉也结伴来过一次,但都是说了几句意思意思的话也就走了。   我原来以为萧吟是不会来影灼阁的,但令我意外的是,她来了,而且是故意来走的这一趟。   大概是七月下旬的某一天,上午的时候云臻来看过我,带了些她与喜儿绣的香囊什么的说要送给将来的小皇子或小帝姬,我看着喜欢得紧,便要喜儿教我绣绣小手帕。我想这么简单的东西我还是做的来得,谁知这刺绣还真的不是一般地难做,练了一个上午练得我眼睛发酸,于是吃过午膳以后我就犯了困。   沉沉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吃晚膳了,在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陈氏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武夫人似乎没有发觉,我也就没有提起来。   吃过饭,我们聊了一会儿,武夫人说要回房休息,我就叫陈氏陪着回去了。   我一开始觉得大约是陈氏又想武锦凤了,可越想越不对劲,就问素娥姑姑下午可有发生过什么事qíng。素娥姑姑想了想,道:"下午主子睡了以后,萧贵人来过了。"   "嗯?她来做什么?"我问道。   "也不知道什么事qíng,晓得主子在睡觉后也没说什么,自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素娥姑姑说道,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qíng,"下午的那个时候影灼阁里本来出来的人就少,主子在房里睡得熟,碧儿陪着,武夫人也去睡午觉了,好像只有陈氏在厅里坐着绣衣服……"   素娥姑姑话说到这里,我迅速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有所意味地看着我。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陈氏哭过的原因大概与萧吟脱不了gān系。   "我娘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qíng?"   "是的,好像武夫人还不知道。"   "也好,也就不要让她知道了。"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萧吟和陈氏之间究竟能发生些什么,"看来找个机会我要找嫂嫂来问一下了。"   "是。"素娥姑姑说,"萧贵人不可能莫名来影灼阁走一趟的。"   "呵。"我看着素娥姑姑,笑了,"素娥姑姑还真是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下午我依旧先回房睡了,由素娥姑姑陪着。武夫人见我去睡了,也就去睡午觉了。陈氏说她不困,于是留着一人在厅里绣绣东西。   约摸过了一会儿,我让素娥姑姑借口我睡不着把陈氏叫了进来说是陪我聊聊天。   其实与陈氏相处下来,我一直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在圆桌子那头坐了下来边绣着小孩衣物边听我说话。   素娥姑姑退了下去,守在门口。   我与陈氏有意无意聊了一些,然后我问她:"嫂嫂,这里没有外人,我一直很想问你昨天为什么哭过?"   "没有啊。"陈氏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微笑,道,"妹子多心了,我哪里有哭过啊。"   "娘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我笑道,"你我也是一家人,我也不愿意嫂子在宫里受什么委屈,我这个做妹妹以后也不好向哥哥jiāo待啊。"   大概是提了哥哥的缘故,陈氏本微笑着的脸突然难过了起来。她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愣是发了一阵子呆,才说道:"其实我想萧贵人昨天说那样子的话也只是有口无心的。"   "她与你说什么了?"我下了chuáng,陈氏赶忙上来扶助了我,我与她一道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才惊觉到她是个瘦弱的女子,"嫂子放心,现在只是我们姑嫂之间的闲话,跟别的什么统统无关。我也不会告诉哥哥,也不会告诉娘,好不好?"   "嗯。"陈氏点了点头,没说萧吟的话,反而是问我,"妹妹和我说老实话,后宫里这萧贵人是不是处处难为你?"   "怎么这么问?"   "我看她昨天来影灼阁的时候一直绷着脸,偶尔也听几个丫头在打扫的时候说过这萧贵人似乎和妹妹一般受皇上宠爱。自古一夫多妻,看见的总归是女子斗女子的场面,也不知道是悲凉还是勇敢。"   "是。"对于陈氏的疑惑,我索xing也就承认了,"这萧贵人与我都受皇上宠爱,但现在是我怀了孕,她没有,着急或者害怕的心理我们都能理解是不是?"   "嗯。"   听我这么说了,陈氏想了想,便打算同我细细说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软肋   陈氏看了我一阵,说道:"昨天萧贵人与我说了几样宫里的事qíng。我本来以为她来找你的,你睡着她觉得无聊才找我说话的,后来才知道不是。她与我说,不知道是你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才怀上孕的,还说可能就跟那个温贵嫔一样……"   "嫂嫂可是在为我难过?"我看着陈氏潸然泪下的样子,难免动容。而心里又唏嘘一阵,看来这宫里永远不存在秘密,温依雪当年如何怀孕的事qíng我能知道,聪明如萧吟自然也是能知道的。   "我三年前嫁进武家来,与你们便是一家人。我人喜静也不大会说话,但是在武家和妹妹处了两年,你的为人我相信是决不会做出这样子的事qíng的!"   "你替我辩驳却说不过萧贵人?"我听陈氏这么说了大约能猜到事qíng了。   "嗯。"陈氏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说不过她。"   "这么点小事qíng?"我笑了笑,宽慰着陈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人也不过是嫉妒,我们大可什么都不说的,为这样的事qíng伤了自己的身子更是不值得的。"   陈氏有点不相信似地看了看我,半晌才道:"我觉得……你变了。"   我一惊,不知道她说的是我与原来的武槿媛不一样了,还是同我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可是我知道的,不论是哪一个,都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哎,入了候门,可谓是身不由己。嫂嫂莫要多担心。"   我把素娥姑姑叫了进来,陈氏刚才又哭了一回,看上去也有些累了。我就叫她不要赶着给我做衣服,要多注意休息的。她应了,也就决定回房睡午觉了。   等陈氏走后,我把萧吟的事qíng说给了素娥姑姑听。   素娥姑姑听了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萧贵人并不像是一个沉不住气,会咄咄bī人的人啊。"   "正因为不是,所以她特意气哭我嫂子就是别有用心了啊。"我微微扬起了脸,笑着看着素娥姑姑,"我现在在影酌阁安心养胎自然不会跑去和她对着gān,皇上又天天来看我,这争宠的画面已经渐渐淡下去了。现在的局面萧吟肯定是明白的,我不能去找她,她再不来找我,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小主是说?"素娥姑姑看着我,又一皱眉,游移不定地道。   "待我生产后,我和她的争斗是要摆上台面来了。"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心想,萧吟啊萧吟,果真是一个顶顶聪明的女人。但我也决不会输,不论在智慧上面子上感qíng上,我都不想输给你。输了,我就是一败涂地,我实在是输不起。   "我和萧吟斗得越明显越激烈,皇上那里的棋就越好走。"   "所以她才跑来气气陈氏,来累积小主的怒意。"说到这里,素娥姑姑是明白了也就笑了起来,"还真是会考虑的女子呢。"   "何止啊。"我笑道,"她知道这两个月我要养胎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也不正面与我来冲撞,省的惹恼了单家;看来她来气我嫂子也是事先策划好的事qíng。这样子间接地刺激着我,等我生完孩子有了时间和jīng力,就可以有理由和她正式翻脸了。"   "对了,这段时间罗暖衾都在做什么?"我问素娥姑姑,那天七夕看到罗暖衾的脸我突然心里涌出了一股子很寂寞的感觉,"七夕看到她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了点qíng绪。"   "似乎是在查叶小仪为何会突然变疯的原因。"   "她一个人在查?"   "是的。好像很有眉目的样子。"素娥姑姑见我这样问,道,"要去阻止吗?免得到时候惊动了太后她们。"   "不用,让她去查吧。"我猜想罗暖衾一定是查了很久了,也有她自己的能力,不然又怎会让我们在毓衾宫里遇上她,怕是早就被太后她们弄死了吧。我想了想,道,"而且叶清的事qíng我也是要知道的,既然她在查了,也就算在帮我们的忙吧。"   晚上皇上过来的时候,我笑着把萧吟的事说了。   皇上听完眯起眼睛,半响后道:"我明天会晚点过来。"   第二天傍晚,小沈子从外头一溜烟地跑进了影灼阁,小声对我说:"小主,皇上下午在延翎宫坐了会,刚才训了萧贵人几句,似乎是为了昨天的事qíng。"   小沈子说完冲陈氏努了努嘴,我应了声,又问:"然后呢?"   "皇上看起来有点火气,正朝影灼阁来。我先回来报信了。"   "做得好,等下赏你。"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准备接驾。暗想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做戏,皇上训萧吟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人看,让大家看见我与萧吟之间并不太平。   眼看着又要到中秋,我却被下了禁令,只准在影灼阁里好好休息。我也不介意,让小福子做了顿好的,同武夫人和陈氏一块吃了顿团圆饭。席间提到武老爷和武锦凤时,她们又免不了心酸,当着我的面不好表露,早早就说想回去休息了。   我心想皇上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gān脆也睡了吧。躺在chuáng上看着窗外圆月,突然察觉原来已经一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忐忑地走在皇上身边,听他说不知道要去想谁。一年相处,我只见他醉过一次酒,酒后的悲伤与狠决,让我跟着心痛不已。   想起去年种种,我了无睡意,披着衣服坐起来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回过头,见一人覆着月光推门进来,正是皇上。   一时之间,两人皆无语。皇上在chuáng边坐下,幽幽叹了口气。我侧过身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木兰香,还有些酒气。   "想听你唱歌。"   我闭上眼睛,晓得他今天也如同昨年今时一样,心qíng极度压抑。不多说话,只是轻轻唱起了《水调歌头》。   声音并不稳,时不时地发颤,挺着大肚子我越加无力控制自己的声音。皇上并不介意,只是捧着我的脸,在我的歌声里细细地一遍一遍亲吻我的额发、眼睛和脸颊。   中秋是皇上的弱点,只有这一夜,才能看到接触到他的软肋。等月色消散,朝霞漫天的时候,谁都不会看到现在这样的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用手轻轻抚着肚子,我们可否人长久?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分娩   八月底入了秋,天气不再那么闷热了。   方和珞推算着我的预产期是九月初四到九月初十之间,所以九月的第一天,素芳姑姑就领着一个面生的嬷嬷来了影灼阁,说这个嬷嬷是太后亲自挑的接生嬷嬷,现在开始就在影灼阁住下,以便随时准备接生。   素娥姑姑和碧儿轮流陪我过夜,小福子和小沈子也睡得并不踏实,时刻准备着跑腿和烧热水,弄得整个影灼阁的人跟打仗似的。我也睡不好,一直都在做梦,看见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出来了,到最后自己惊出冷汗不说,连带着把整个阁里的人都折腾得人心惶惶。   皇上几乎是日日来的,但因为我即将临盆他并不方便睡着,也就只能每天来陪我说上一会儿,安抚下我焦虑的qíng绪。   到了初四那一天,那更是人人的心眼儿都吊在了嗓子尖上。武夫人一早醒来就拉着陈氏守在了我的chuáng边,我看着她们如此紧张我是既开心又不安。但这一天我还是像原来那样子,在chuáng上躺了一天,该吃的吃,该吐的吐了。素娥姑姑跟我说,太后一天之内派素芳姑姑来看过三回了,素琴姑姑也来过一次。   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便模模糊糊地拿手摸摸肚子安抚着不安分的小家伙。耳边传进的是碧儿轻轻地鼾声,不知为何却突然一下子睡不着了。   合了一会儿眼睛,我感受着肚子里细微的变化,这在如此安静的周围是可以感受得很清楚的。   痛……   肚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痛,与平时的痛并不一样。我知道这叫做阵痛,是生小孩的前兆,所幸的是前期的阵痛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碧儿醒了过来,见我这样子也就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大概也是之前素娥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立即给我打了水擦了擦脸,然后开了门叫了素娥姑姑。   武夫人、陈氏和素娥姑姑一道进来的。   武夫人坐到chuáng边握着我的手,一边给我擦擦汗,一边笑着跟我说没关系这些痛忍忍就过去了。   陈氏安静地在旁和碧儿一起拧帕子换水。   素娥姑姑站在武夫人身后,对我说道:"已经叫小沈子去通知皇上了,太后和皇后那里应该也知道了。怀梦芷杏她们四个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人手不用担心。"   我看着素娥姑姑和武夫人,点点头。其实现在的阵痛还不是很厉害,只是比平时痛一点点,稍稍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阵痛的频率比较低,大概半个小时痛上一回。   过了中午,皇上急匆匆地赶来了,武夫人让了位子。   皇上坐了下来以后,素娥姑姑行了礼,道:"皇上,奴婢们都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qíng您就叫一声。"   皇上一手握住我的手,又点了点头,素娥姑姑和武夫人她们就都退下去了。房里只留了碧儿拧着帕子。   "上朝前就收到了小沈子的报信说槿儿肚子开始痛了,本想着上完朝就马上过来的,但是王君实这不识相地非拉着我说了许多事qíng,怎么说都不肯走。若不是刚才成太傅拉走他去说事qíng,我恐怕还脱不开身。"   看得出,皇上赶得匆忙,鼻子尖上还有着汗水。   "不痛,真的。"   我看着皇上眼里的着急和担忧,心里突然一阵心疼,抬起手去抹皇上的汗水,也没有太多时间去计较这着急和担忧是对我还是对肚子里的孩子的。   到了晚上,这阵痛的频率越来越高,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方和珞在早上就来过一回,检查了一下胎儿的qíng况并没有异常,下午的时候也来过一次,照例看了看我阵痛的qíng况,到了晚上他看完以后就说:"差不多就是初六清晨吧。"   小沈子领会了意思就跑去向咏凤宫和宁凤宫报了消息。   原先的阵痛我还是吃得消的,可是后来这一阵一阵的痛来得是又快又密,我额头上脸颊上到处都是汗,接生嬷嬷表qíng很冷淡地守在旁边,让我心里更是虚了一阵。这个时候皇上已经被请了出去,太后和皇后也赶到了影灼阁,三个人坐在一楼大厅里等着我生孩子。   时间走过一秒,我的心跳就越快。就像高中的时候刚要去跑完八百米,心脏有种虚脱的无力感,还时不时地想上厕所。   素娥姑姑和碧儿帮我换了一身衣服,原来的那一身早已经是浸满了汗。我想起了刚才皇上出房门前的脸,突然涌上了一股生离死别的感觉,彼此有一股子默契,却不能不分开。古代生孩子殒命的女子不在少数,我闭着眼睛跟自己说,我绝对要活下来,和我的孩子一起活下来。   而夜半的天气也突然变化起来,雷声不断,闪电像刀子一般划破夜空,倾盆大雨几乎是随着我的阵痛在落下。这是事后碧儿说给我的,还说得是极其生动形象,说那闪电的样子就像是一条龙,我生孩子的过程就像是真命天子降世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是巧合,但在太后她们眼里看来,就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我临盆的时候差不多是初六早上五点左右,那个接生嬷嬷异常冷静地指挥着怀梦她们把小福子煮开的水端进来,再之后的事qíng我也就不太记得了。只隐约记得素娥姑姑拿什么东西放进了我的嘴里,chuáng上绑起了两根布带子,我听接生嬷嬷说一头绑在她手上,于是碧儿就把我手腕绑起来了。   说得恶俗一点,这生孩子有点像上厕所。肚子里是万般疼着,止不住地疼着,我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人的脸来,也没有任何思绪,只想着把孩子健康平安地生出来。   素娥姑姑和怀梦一人一边按住我的腿,碧儿和芷杏替我擦着汗,我双手抓着红带子嘴唇死死咬住,都咬出了血。碧儿后来也告诉我说小姐那时候的表qíng真的是扭曲了,简直可以说是狰狞,被我狠狠瞪了一记白眼。   痛,痛得巴不得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可惜不能。身子好像被切开了,一开始还有力气喊叫,到后来嗓子嘶哑连叫都叫不出来。孩子接生出来的时候,我有很qiáng烈的感觉,身体里一个很重要的部分被抽离了。我感觉很累,好像这辈子的力气就要用完了一样,呼吸都只是一种本能反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声并不算响亮的哭声,心里蓦然舒了一口气。素娥姑姑凑我耳边道:"恭喜主子,是个皇子。放心,我看着。"   我一听,嘴角微微上扬,终是抵不过身心劳累,沉沉地睡去了。   等我这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一睁开眼,就看见皇上微微笑的脸庞。房间已经被打扫gān净,我身上也已经换洗gān净了。   "是个皇子。"我对他道。   "知道了。"皇上点点头,摸了摸我的脸颊,"辛苦你了。"   昨天在这里生孩子的时候一个人很痛,但是我觉得我很勇敢坚qiáng,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其实我想掉的,就怕被人笑话了去。而现在,我却因为皇上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辛苦你了"流泪面满。   "哭什么?"皇上低下身来吻了吻我的额头,"生个皇子我们该笑的不是吗。"   "皇上,我有种感觉很qiáng烈。"我看着皇上,泪眼朦胧地道。   "什么?"   "劫后余生的重逢……"我看着皇上,他只抿起嘴巴,笑了笑。我一时觉得这话很煽qíng,便红了耳朵,急忙转了话题,"孩子呢?"   "素娥姑姑看着,放心。"   皇上轻轻吻了吻我的唇,我这时才感觉到,嘴唇还裂着,微微发痛。我抬手去摸肚子,皮球一样的肚皮变小了,多少有点不习惯。   等我止了泪水,素娥姑姑抱着皇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武夫人和陈氏。   皇上轻声对我说,陪了我一日都没有处理公务,他先走晚些再过来。   素娥姑姑把小皇子放在chuáng边,我半坐起来看着他。五官还拧在一起,但我就是觉得他是个俊小子,看着他就想笑。   见我如此,武夫人红了眼眶,拉着我的手说:"媛儿,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娘?"   "唉……"武夫人叹了一口气,哑声道,"小皇子生下来的时候,过了许久才哭,声音也轻,我当时就有些担心。后来太医来看过,说是孩子心肺不太好,怕是不好养活。尤其是现在快冬天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一听也愣住了,这原本就是我与皇上想的托辞,用来诓骗太后的。没想到却惹得武夫人这么难过,我又不能说出实qíng,只好愣着不说话。   陈氏站在一旁,以为我是一时无法接受,赶紧安慰道:"宫里有太医照顾,药材也足够,好好抚养一定没有问题的。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坐月子,养好了身子才能照顾小皇子。"   "对对!媛儿也不要太担心,坐月子是大事,不能马虎。"武夫人抹了一把眼睛,qiáng打起笑容,"我听公公们说,皇子降生的喜报已经发了,你爹和你哥哥也会很快知道的,还不晓得会多高兴呢。你放宽了心,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也很担心小皇子,那天太后娘娘等了一夜,太医来说孩子身体不好的时候,都傻了。"   我心里不由冷笑,太后不傻才奇怪呢!这个孩子无论对皇上还是对太后都很重要。谁能指点江山,谁都执掌大权,这个孩子都是重大的砝码。太后不可能抢得太明目张胆,皇上势必会保护的周全。我刚生完孩子,身子骨还处在弱势,当务之急是先好好坐好月子。   我看着小皇子,握着他的小手一阵唏嘘。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平静的一辈子,连哭声都那么微弱的小小身子,能不能承受这帝王家的残酷和无奈?   皇儿啊皇儿,娘既然生下了你,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你!   窗外依旧是闷闷的雷声,我却明白,是时候变天了。   ------------------------------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道贺   我生下皇子后,日子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与先前怀孕的这一段时间比起来,更是由许多琐碎的事qíng冒了出来。   毕竟我是头一次生孩子,也就没了主张。幸亏武夫人在旁,素娥姑姑以前带过皇上也算是有经验之人,帮着我也就解决了不少问题。   又让我休息了一日之后,太后和皇后来看我了。   "行了,安分地给哀家躺着,行礼就免了。"太后的面庞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身后跟着素芳姑姑和宜嬷嬷,武夫人和陈氏很快被请了出去,房间只留下了我和素娥姑姑与太后这些人。   "哎。"我知道现在太后心qíng一定也很错杂,生下皇子她肯定是高兴的,但方和珞又与她说小皇子身体不好又让她烦闷了。   "怎么了?"见我哀愁的样子,太后忙坐上来执起了我的手,"这是怎么了?生了后宫第一个皇子,应该高兴的吧?这坐月子才刚开始就愁眉苦脸的,又怎么养的好身体啊。"   "太后说的 媛都知道,"我硬生生从眼睛里挤出了两滴眼泪,又拿帕子在眼角抹来抹去,"我能为太后为皇上添上一孙一子心里是高 兴,可是一想到皇儿的身子欠安就觉得愧疚,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没能给他一个好身子……"   "我那天听方太医说的时候心里也慌了一下。"太后见我说起了皇子地身体状况,忍不住脸色一沉。随即又缓了缓,道,"但凡事我们要往好的方面想,这一个冬天好好养着应该会好起来的,宫里有的,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了。"   "嗯。"我点了点头," 媛第一次生孩子,虽然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但一定会倍加用心地照顾他的。"   "哀家没生过孩子也给不了你什么好建议。但是那个奶娘——奶娘应该初六那天早上就住到影灼阁的。也有三天了,你见过了吧?"我对那个三十岁不到的微胖奶娘印象还是不错地,一般晚上喂奶地工作都是jiāo给她地。奶娘看上去人很jīng神,话不多,晚上和芷杏一块照顾皇子,白天也会在我跟前给我当下手,教我带孩子。虽然是太后挑的人。但素娥姑姑去探过底了,是个靠的住的人。太后见我点点头,又继续说 道,"奶娘俞氏是个老实人,身体也好,在带孩子方面是很有经验的。我把她安排过来,也好减轻你的负担。"   听了太后的话,我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之后太后又唠叨了几句。无疑是什么好好养身体之类地。然后又抱着小皇子逗弄了好一会儿才离去。说是离去。后又折回来跟素娥姑姑说了关于小皇子起名字的事qíng,说这些事qíng都jiāo给皇后去办叫我专心养着就可以了。   如是才算是真的走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影灼阁又是别样的热闹。道贺的人一波接着一 波。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一样不得安生。   曹宝珍是日日带着一大堆补品糕点来影灼阁看我,一待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也就解了我的闷。有一回晚上睡觉前与皇上说起来,皇上佯装生气地说这曹芳仪天生爱吃又八卦,把我的 儿带坏了可怎么是 好。我听完也笑了,看得出来,皇上对曹宝珍虽说冷淡些,但也很客 气,比对其他嫔妃好上许多。   温依雪只来过一回,带着温玉帝姬一块来地。见过我以后,只是机械地说了几句关心地话,面上是皮笑ròu不笑;然后见了   子,怀里抱着她的温玉,只说了一句:"我们家温玉 弟弟了,真好。"   我知道这温依雪过来看我不过是走个形式,但她那酸不溜秋的说话感觉实在是让人不舒服。原本她地温玉帝姬即便不受皇上宠爱,也是后宫里的唯一血脉。现在我不仅生了一个孩子下来,还是一个皇子,那么她的帝姬地位更下跌了。   "温贵嫔中午吃的是饺子吧?沾了不少醋啊!"曹宝珍坐在桌子另一头,喝着茶吃着放在上面的松仁糕,优哉得很,"这话我听着怎么就这么酸呢?哎呀,牙齿都要酸掉了。"   我看着曹宝珍夸张的表qíng,又看着桌子上的糕点,也不知道她是带过来给我吃的还是给自己吃的,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哼。"温依雪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见我与曹宝珍这样,不觉懊恼起来。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对曹宝珍冷哼了一声,"看来这里并不欢迎我,我也就不久留了。"   说罢,气冲冲地抱着温玉帝姬走了。   "走了才好,"曹宝珍一点都不在乎得罪温依雪,或者应该说她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会得罪谁,"她在这里简直影响我的食yù嘛,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能怪谁?若不是那时候太后心软开口保住了她的胎儿,你以为皇上会让她这么生下来?"   我笑了笑,曹宝珍看着一边哄着皇子的奶娘俞氏,"那时候的事qíng俞佩珠你也是知道的吧?"   奶娘俞氏愣了一愣,没答话,只看了看我,轻轻点了点头。   "过去的事qíng就让它过去了吧,再提它也没意思。"我笑着对曹宝珍说。   曹宝珍点点头:"所以我说这后宫里就你人好,啊,那个像小孩子的云美人人倒也是不错的,好相处,你说其他那几个怎么就喜欢把眼睛长头顶上去呢,自以为都金贵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我笑了一阵,小沈子进来报道:"主子,萧贵人、姜才人和云美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要小沈子领他们进来,曹宝珍努了努嘴,道:"你看,两位仙女来了。"   姜岚和云臻一进来给我请了安就直奔着小皇子去了。云臻一直笑 着,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小皇子的手,生怕把他弄疼了。姜岚一边看,一边回头对我道:"这孩子实在是可爱的紧,你看,这眉眼和皇上长得多像啊。"   萧吟压根儿没看小皇子一眼,与我请了安,就坐到了曹宝珍对面。   姜岚左一句可爱又一句长得像皇上,还时不时地看我两眼,我是知道了她这话是故意用来刺激萧吟的,而萧吟也确确实实黑了脸。   "真是好福气,小皇子长得这么讨人喜欢。看这眉目,就是帝王 像。"姜岚把孩子jiāo还给奶娘,笑眯眯地对我说,"武嫔就是好福 气。"   "马上就不是武嫔了。"曹宝珍冷冷哼了一声,"温依雪怀帝姬的时候,就升了三级,生下来又晋了一级。这会武嫔得的是个皇子,就该比温依雪多晋几级。"   曹宝珍心直口快,那一厢萧吟的脸更yīn沉了。   "萧贵人不过去看看小皇子么?"我抬头说道,与萧吟目光对视,我浅浅地笑了。   在外人看来,这一笑充满了十足的挑衅意味。但也只有我和萧吟知道,那里面包含着太多复杂难以言喻的qíng感,唯独没有挑衅。   第六十九章 坐月子月十三那天,皇后派了小明子过来说小皇子的名字已 是皇上叫太傅成柏舟取的,太后她们对名字还算满意,过来想看看我的意思。我表示只要皇上他们喜欢就好,我并没有异议。   名字,终不过是一个代号。   小皇子的名字定下来后,第二天诏书就下来了。这一天,一共出了三张昭书。一张是昭告天下皇子名字的,单名一个"缜"字。按我的想法倒也是相配,他的出生本就是一个缜密的计划。另一张就是我的晋位诏书。皇上并没有像曹宝珍说的那样子因为我生了皇子连晋几级,而是照规矩只把我从武嫔升到了武婉仪。   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张诏书,说是曹宝珍因去年一整年陪太后诵佛以及在我有孕期间陪伴我,故晋位一级升为了曹容华。曹宝珍拿着那张诏书笑得没了眼睛,我觉得"傻人有傻福"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倒是一点都没有错。   "你可知我为什么晋位曹宝珍?"晚上皇上过来影灼阁用晚膳,吃完后撤了席,然后我坐在chuáng上看他逗弄着缜儿。   "知道。"我点点头。我晋位到婉仪,就与曹宝珍同个等级了。在太后眼里,我的品级越高对她可能产生的危害就越大。我虽表示会好好跟在单家人身边,但毕竟不如曹宝珍与单家的关系亲近。晋位曹宝 珍,能稍稍安抚太后多虑的心。   "哦? 儿向来聪明,将来缜儿一定也很聪明。"皇上一笑。抱缜儿在怀里,缜儿对着皇上呵呵呵地直笑。我被眼前地qíng景微微熏热了眼睛,这样的场景,应该就是寻常家庭里的幸福镜头了。不过这也只是片刻的,我知道,身处这后宫里,我只可以有勇敢,只可以有睿智。只可以有冷静;这样子的温qíng只存在瞬间。是不可能永恒的。   "比不上皇上的心思细密。"我笑着回看皇上。他眼眸中倒影出来的那个我有点模糊不清。   "给曹宝珍晋位最开始并不是没我地意思,是太后来说地。"皇上笑了笑,看怀里地缜儿吮着手指好像要睡着了,便叫来了奶娘把缜儿抱下去了。然后他洗了洗手,自己脱了外套上了chuáng与我并排坐着,"太后有些心急了。"   "太后并不像这样的人。"我说道。   "是啊,她不是。但是。事qíng总是多方面的。"皇上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道,"现在 儿只需要好好养身体,照顾好我们的缜儿,其他什么都不用cao心,知道吗?"   我看了看皇上,直觉地发现他向我隐瞒了什么。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现在即便是追问下去也是无果的。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萧吟那里怎么办?"我问道,"知道了缜儿的身体状况后,太后应该不会这么快下手了吧。"   "应该是地。但是我也不能保证。"   "嗯?"皇上说得轻松,我不禁疑惑地看着他。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后扶我躺下,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我会好好的保护你们母子的。"   我点了点头,埋首到了皇上的怀里。这一片胸膛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依靠,我也是越来越迷茫了。   我会和曹宝珍说起她怎么晋位到芳仪地只是无意。   坐月子地光景总难免无聊一些,早上我带带缜儿,下午和晚上基本他由奶娘看着睡觉,我也就没有什么事qíng可以做。幸亏有曹宝珍和云臻在,她们时常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来影灼阁坐坐,与我聊天打发光景,有时候曹宝珍说一件宫里面发生   事,能让我和云臻笑上好一阵子。   那天只来了曹宝珍,我纳闷着,便问了云臻怎么没来。   曹宝珍白了白眼睛,一屁股坐下先自顾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完后才说道:"我和云美人啊本来说好了在月畅园等着然后一道过来地,云美人这人和我也合得来的,平时也很守时。可就是今天我等了她好久都没见她来,我就到延翎宫去看了看qíng况,原来是那个姜才人不知gān什么缠上了她。我看到那个姜才人就头大啊,根本不想与她说什么就差人留话给云美人要她得了空就过来。"   "姜才人找云美人能有什么事qíng?"   "天晓得啊,这姜才人一下子对云美人好一下子又和萧吟对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些什么。"曹宝珍喝了水算是顺了气,又开始吃起了点心,一边和我扯开了话题,"倒是我上次听不知道谁说,那个姜才人一直很想晋位,苦于没机会。"   "她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啊,"我笑道,素娥姑姑端了一个小几子放到我的chuáng上,放了茶水和点心,我与曹宝珍边吃边聊道,"这宫里恐怕不想晋位的只是少数吧。"   "哈哈,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我运气不错。"曹宝珍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时候你们还没有进来,我也就封了一个小仪。我也知道我这个人xing子就这样了,一根肠子通到底,有时候又嘻嘻哈哈的,皇上也不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指望晋位什么的。后来因为照顾皇后给晋位到了芳仪,现在因为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又晋了一位。你说,是不是运气 好?"   "照顾皇后?"   "是啊,那时候皇后小产,每天几乎是黑着一张脸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你想谁没了孩子都会不高兴的啊,何况她是皇后。可能就是看我这个人会耍宝,太后就叫我去陪陪皇后,后来事qíng过了,我就被皇上晋位了。这有些事qíng还真是qiáng求不得。"   "是啊,是啊。"我点了点头,"有些事qíng真的是qiáng求不得 的。"   我与曹宝珍说着又扯了一些别的,突然碧儿冲了进来,满脸惶恐得说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主子你快拿主意!"   "什么事,静下来说。"素娥姑姑在旁说道。   "是这样子的,下午的时候俞妈妈在旁照顾着小皇子,我和芷杏得了空就坐到门口走廊上绣点荷包,后来不我们被小皇子的哭声惊动 了。"碧儿说得喘,看来跑过来的很着急,"我们一看才晓得是吊在小皇子摇篮上的一个荷包散开了,里面放的花瓣香气很重,直冲着小皇 子……"   曹宝珍"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这可是大事qíng!"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她立即明白我的意思跑了出去。我问道碧 儿:"去叫太医了吗?"   "小沈子已经去叫方太医了。"   说着,素娥姑姑抱着缜儿领着俞佩珠进来了。俞佩珠见我就跪下 了,我见她也很内疚的样子,叫她先冷静下,等下再解释给我听。   "主子。"素娥姑姑把缜儿抱给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是其他人下的手。"   我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有人以为我的缜儿心肺不好,所以借由浓郁的花粉香刺激他。幸亏不是这样子的。而我也惊着了,不过才十来 天,便有人朝我的缜儿下手了。   这宫里,还是一天都不得安生的好。   第七十章 谋害皇子(上)把缜儿抱在怀里,看着他紧眯着眼睛,喉咙里似乎有 不下去很是难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小脸涨得红红的,哭得声音都哑了。我心疼得不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小主别急。"素娥姑姑见我这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小皇子怎么了!"武夫人带着陈氏突然冲进了屋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我的chuáng边,那一张脸已经吓得惨白。   "别都挤在这里啊。"一向神经最粗的曹宝珍现在看上去是最冷静的一个,她走上来拨开了武夫人和陈氏,"通通气通通气,到底怎么样等方太医来了再说。"   武夫人见缜儿面上还算安稳,伸手抚上心口顺了顺气,退开了。   不一会儿,方和珞就赶来了。仔细检查了小皇子以后,他的表qíng并没有放松,只说这事qíng说来复杂,先开了一副方子jiāo给小沈子要他去备着。后又要奶娘抱着小皇子坐到gān净的屋子去,让碧儿给他扇扇风。这风,不能太大又不能太小。   "武婉仪这几天可千万注意小皇子的身体变化,特别是呼吸上的变化,变弱或者紊乱一定要马上通知臣。"方和珞朝我行了礼,郑重地说道,"小皇子的心肺功能被来就不好,咽喉等器官本来就比较敏感,这回被花粉刺激,现在看来虽然并没有什么事qíng,但这些只是表象,里面的器官有没有受到影响。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这么严重?"我止了眼泪,眯了眯眼睛问道。   对我地缜儿下手的这个人不会是太后,她还等着要好好利用我的儿子呢。也不可能是皇后和曹宝珍,因为她们都是单家人,不会做与自家利益相冲的事qíng。徐秀儿和沈若婉若不是背后有人qiáng迫,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云臻应该也不会做这种事qíng,剩下的只有温依雪、萧吟和姜岚了。而其中,萧吟既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些都是初步地推测。万事都有万一。可我知道,无论是谁,我必会以牙还牙,决不会轻易饶过这人。   "是地。"方和珞语气肯定,没有半点游移。   "哼。"曹宝珍站了起来,道,"武婉仪你不用担心。这件事qíng我曹宝珍一定帮你到底,对一个十几天地小孩子下手还有没有人xing了?我这就去宁凤宫找皇后,她要是不管这件事qíng我就去咏凤宫找太后。"   说完,也不管我怎么说,就去了。   "武婉仪与曹容华感qíng很深厚。"曹宝珍走后,房里只剩下我、素娥姑姑和方和珞了。方和珞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有什么用意。他看着我只是淡淡一笑。又道,"臣有一件事qíng,还请武婉仪答应。"   "那方太医可否也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说道。   "武婉仪还是jīng明那么jīng明。"   我冷冷看着他:"承蒙方太医夸奖。"   方和珞笑了笑。"什么问题,武婉仪请说。"   "刚才那话有多少是真的?"眼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缜儿的健康,别的,都可以缓一缓。   "一半一半。"方和珞垂了眼睛,正色说道,"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对小皇子出手的,失策了。等一会儿太后那里得到消息估计又要闹翻一阵子了。关于皇子的心肺……"他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知道他是指这个心肺不好是我、皇上与他事先说好地,"毕竟皇子才这么一点大,这花粉大人闻了都够呛,何况小孩子的身体都是没有完全长 好……"   "好了。"我打断了方和珞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   "哎,武婉仪明白就好。"   "你要和我说的又是什么事qíng?"   "那荷包里的花瓣能否借臣一些回去看看。"方和珞眯了眯眼睛,说道。   我与素娥姑姑对看了一下,我点头道:"也好。"   ——咚咚咚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闲珂站在门外。闲珂进来后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才道:"刚才小皇子被抱上了楼,我怕有人会动荷包,就把它收起来了。"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散开的荷包,递给了素娥姑姑。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闲珂,这个宫女从来都很安静,自从跟了我之后一直很本分,也没有什么过人之举。这次的行为,若不是为了掉包,就是心思十分细密。   "你倒是有心了。"我让素娥姑姑取一些花瓣给方和珞,再也荷包收好,挥手先让闲珂下去。   闲珂站起来走到门边,突然又回过身,道:"奴婢知道小主现在一定是在怀疑奴婢的动机,清者自清,奴婢不会多辩解。   我看着闲珂离开的背影,一抹浅笑浮上唇角。清者自清,虽为宫 女,她骨子里地那股傲气并不输给陈霖韵。闲珂,会是一个不错地帮 手。   方和珞拿着花瓣离开了,我靠坐在chuáng上心却总是静不下来。想来想去,还是让素娥姑姑去把俞佩珠叫来,缜儿不在眼前我就是不放心。   按着方和珞jiāo代的,通风呼吸后,缜儿的面色好了不少,已经睡着了。药在厨房里热着,以防不时之需。   碧儿坐在chuáng边,小声跟我说着事qíng地经过。俞佩珠因为半夜要照顾缜儿,下午都有午睡的习惯。平日里这时候,都是武夫人帮忙看一会孩子,但今天武夫人身体不适,俞佩珠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就哄了缜儿入睡,自己也趴着休息。中间睡醒了口渴,房间里又没有茶水了,去厨房弄点热茶的工夫,就出事了。   俞佩珠看着我颇为内疚,眼眶红红的似乎也是哭过了。   我叹了口气,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留缜儿一个人,若要走开,也另外叫个人看着。"   俞佩珠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奴婢知道了。"   没过多久,曹宝珍带着素芳姑姑来了,皇上那里也派了德顺公公过来。他们都带着上头的意思,皇上似乎是还有公事,一时半会走不开,要我今后多留个心眼,太后的意思是这件事qíng她一定会好好追查的。   我让小沈子送素芳姑姑和德顺公公离开,俞佩珠带着缜儿去楼下休息了。独自思索了一阵子。然后我对素娥姑姑说道:"即使查出来你觉得会有结果么?"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并没有说什么,我想她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就算查出来是谁gān的,不过又是同薛贵人死的时候那样,不了了之罢了。"我摇了摇头,"没意思,真是没意思。素娥姑姑,把罗暖 找来,我有事qíng要jiāo给她办。"   素娥姑姑把罗暖衾找来了,私下她见了我从来是不请安的,我也不计较这些。倒是几日没见她,我发现她jīng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一圈。   "怎么,帮小福子去打理菜园子了?"我笑道。   "没有。"罗暖 平淡着一张脸,即没有笑又没有怒,"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要你先放一放叶小仪的事qíng。"   "为什么?"罗暖衾眯起了眼睛,略有不满地说道。   "我需要你腾出时间来帮我看着缜儿。"我说道。   并不是我怀疑俞佩珠要伤害我的小皇子,她若要下手自然多的是:把罗暖衾放到小皇子身边,在外看来她是个活死人,充其量是给俞佩珠打打下手的角色,但在我看来是要可靠许多了。眼下我们是要步步为营不能出任何差池的,特别是缜儿,他出事,不光是太后的计划玩完,连着皇上的计划也就泡汤了,那我是活是死也就无关紧要了。   "我不同意。"罗暖 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能不能听听我的理由?或许你该再考虑一下。"我笑了笑,她的反应一早在我的意料之中,"第一,你想继续在宫里查叶小仪的事qíng,少了我这个靠山会辛苦许多吧?去杂物房要东西顺便进去观察一下,若不是以我的名义,那些太监怕是不会给你方便吧。"这些事qíng罗暖 不说,但我还是要素娥姑姑派了人跟着,做过什么我大约还是有点了解的,"小皇子现在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拿他的命开玩笑,我知道你聪明,所以才要你在旁边替我看着;第二,你不是想要我帮你救出乐瑶吗?你也看到了,叶小仪是真的疯了,即使没 疯,以她这样的qíng况也是不可能照顾乐瑶的。等以后我帮你把乐瑶救出来,你要怎么办?那时候她最大不过四岁,你愿意把她扔给别人照顾?所以,我这样做也是给你先累积一点照顾孩子的经验,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我句句话说得平淡,故意不用任何语气,只因为罗暖衾就是一个不喜欢做作也不吃硬道理的人。她想了想,接受了我的说法,同意道: "好,这段时间我就先帮你看着小皇子。"   临走前,她又突然停下来脚步,扭头跟我说道,"至于这一次的荷包,是从延翎宫送过来的,由于一个宫里的下人们阵线活都差不多,布料也差不多,也就分不清是哪家送来的。"   罗暖衾看起来似乎只在做自己的事qíng,没想到也留心着我的事qíng,我不由心上一暖,看着她,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后面的就jiāo给我吧。"   第七十一章 谋害皇子(中)天皇上过来影灼阁的时候已是半夜了。   我还没有睡,看着那个荷包想着事qíng。荷包里装着的花瓣就有好几种,月季花瓣最多。剩下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却也是在园子里常见的。做荷包的布料也很是普通,如此一来,让我完全不晓得从哪里下 手。   罗暖衾说这荷包是从延翎宫出来的,刚才吃过晚饭后,我也要素娥姑姑去查了一下这些荷包的记录。荷包香味还很浓郁,应该是不久之前才送来的。照记录,最近也只有姜岚、云臻和萧吟送过荷包。   但也不能排除有别的宫里的人故意嫁祸的可能。毕竟,这后宫都知道,我与萧吟是最冲突的两个,有人嫁祸于她也是正常。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皇上看上去很疲惫,但仍对我温柔一笑,"还在想缜儿的事qíng?"   我点了点头,皇上与我躺下后我问他:"皇上今天这么晚?"   "是啊,这几天前面也出了不少事qíng,牵扯着好几家的利益,都不肯让步。"皇上已经累得闭起了眼睛,轻轻地跟我说道,"本来想着太晚了就不过来了,但是今天缜儿出事我怕你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想想还是过来了。"   "皇上以为这事是谁做的?"   "这宫里人本来就不多,想害缜儿又有那个胆子的更是数得出 来。"皇上冷冷哼了一声,"平日里对她们都太客气了。"   我握着皇上的手,埋头想了想。就像皇上说地,会做这种事qíng的只有那么几个。   次日上午,方和珞给缜儿来复诊,顺便看了看我的身体qíng况。之 后,我们聊了聊关于那只荷包的事qíng。   "一般做这种薰香用的荷包都很久讲究的,里面的花瓣要经过处 理,配法也都是有说法的。这方面臣也是外行,所以昨天去问了有经验地老嬷嬷。她说这花瓣地配法很杂乱。明显也是外行人弄地。"方和珞拿出了那些花瓣。他把东西收藏的很仔细,一样一样分开来说与我 听。我其实对这个也不懂,只是听他说,"而且这里有部分花瓣很柔 软,还没有完全晒gān,可见这个荷包fèng的很匆忙。"   我点了点头,方和珞继续说道。"而且臣发现,这花瓣之间有很多细末子,应该是花粉。花粉容易被风chuī散,香气又重,被吸入后也不会被人察觉。"   "对方是个聪明人。"我说道。   "另外就是月季花瓣。月季的味道会让部分人感觉胸闷不适,呼吸困难,对于婴孩,尤其是心肺不好的婴孩。吸入大量的月季香味……"方和珞说到这里留意了一下我的面色。然后继续说,"现在是月季花 期,宫里开了不少。不晓得是对方无意为之。还是故意地。"   我们正说着,突然听小沈子通传:"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一转眼的工夫,我的屋子里就站满了人。除了太后皇后,温依雪、曹宝珍、徐秀儿、萧吟、沈若婉、姜岚和云臻也都被叫来了。   太后坐在中间一脸严肃,俞佩珠在旁抱着小皇子。皇后坐到了chuáng 边,握起我的手拍了拍,低声对我说道:"太后知道你受了委屈,今儿个是特意来训话的。"   "正巧,方太医也在,你再说说,缜儿的事qíng。"太后厉声说道。   这一年来,我从没见她这么凶的说过话,她总是做人要和气后宫姐妹要友爱,念经诵佛修身养xing,但今天是真的动怒了,"给哀家一字一字说清楚了,你们站在这里地也给哀家一字一字听清楚了。"   "是。"方和珞应了,然后把小皇子吸入花粉和   味冲着他地病的事说了一遍。   "哼。"太后狠狠一拍桌子,"这件事qíng也就只有你们几个做的出来。那几个奴才,"太后说话地时候扫了俞佩珠一眼,吓得俞佩珠往后缩了缩,"那几个奴才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动皇家血脉,这后面必定有主子在指使。后宫才你们几个嫔妃,就这样子了?要是以后三年一选再进来十几个,那是不是要把后宫给拆了?看来哀家是太纵容你们了。"   "太后别气,先喝口水。"曹宝珍上来倒了一杯水,也是一副气不过的表qíng,"我早就说过了,这宫里妒忌武婉仪的人多得去了。"   太后一席话,让全场人都鸦雀无声。门外又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 声,我一看,是皇上来了。   "听说太后带了所有嫔妃来影灼阁,我也过来看看。"   皇上淡淡说道,扫了周围一圈,走到了我的chuáng边,皇后皱了一下眉让开了。皇上坐了下来,手紧紧地环住了我,紧到让我有些吃痛。   "皇上来了也好,哀家正在训话,以后谁要是动小皇子和武婉仪的主意,哀家必定不会轻饶她的。"   我靠在皇上怀里,听太后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已经查到了是谁做的?   太后是个jīng明人,我都能用排除法推断出那么几个可疑对象,她自然也是心里有谱的。只是看她的样子,虽然是盛怒,却也没有非要把人逮出来的意思。今天过来,许是为了唱出戏,一是为了安抚我,二是警告那帮人,不要做得过分了。   事先就已经晓得,会同薛晓筱的死一样不了了之,但不从太后身上抓到些蛛丝马迹,未免亏大了。   我用被子做掩护,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脑海里想着缜儿昨日的可怜样,眼眶湿润了。   " 儿怎么了?"皇上见我突然哭起来,慌忙问道。   "臣妾想起了缜儿那时候的样子……怕……"   我一下子哭起来,怎么停都停不住。皇后和曹宝珍急了,都劝着坐月子的人不适合哭,伤身体的。太后也被我哭得有些心烦意乱了,对着几个嫔妃又是一顿训。   "皇上,太后,臣妾晓得之前怀孕的时候臣妾脾气很不好,要是得罪了几位姐妹也是臣妾有错在先。只是小皇子出生才几天,又是先天有疾,姐妹们就算有气冲臣妾来就是了,gān嘛伤害孩子呀。他才那么 小……我……"   "不就是生一个皇子么,有什么了不起。"   我在皇上怀里震了一下,但仍是哭着。说话人的声音我一耳就能听出来——温依雪。   我半伏在皇上手臂上,透过fèng隙找到了温依雪的位置。她看我的眼神极其不友善,里面还是妒意重重。   "没、没有觉得了不起。"我哽咽着说道。   "温依雪。"太后走上去,对着温依雪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很 重,从温依雪立即通红的脸颊就看得出来,"温依雪,哀家警告你,说话当心点。生个皇子什么大不了?那你怎么就生不出来!"   温依雪一下子没话了,手捂着脸蛋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我,眼神里的怒气巴不得活剥了我。   我看着温依雪,没有丝毫的可怜或者同qíng。温依雪啊温依雪,这一巴掌,算是我替陈霖韵还给你的。   第七十二章 谋害皇子(下)后打了温依雪一巴掌,无疑震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温依雪看我的眼神怒气冲冲,自然对我的怨气又深厚了一层。   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会出手,一时都惨白着脸大气都不敢出,徐秀儿和沈若婉更是低着头不敢看太后。萧吟面无表qíng,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姜岚睨了我一眼,又看看太后,垂下眼睛不吭声。   皇上轻轻拍了拍我,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也开口道:"皇后太仁慈,才让后宫出了这样的人来,找个时间是该好好管治一下了。"   "是啊,"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很冷静地站在一边,"我们家 儿就是太善良,才会让那些个狠毒心肠的人gān出这样的事qíng来。"我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太后,知道皇上说的"仁慈"和太后说的"善良"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皇后找个时间管管,如何?"皇上嘴角一笑,点点头,对皇后说道。   "是,臣妾尊旨。"皇后欠了欠身,表示知道了。   "好了好了,皇后找个时间好好整治一下后宫的制度,你们几 个,"太后眼光从萧吟扫开去,看了每一个,最后落在温依雪身上, "今天回去全部禁足在自己宫里给哀家好好反省反省,小皇子的事qíng哀家会继续盯着,若是再出类似的事qíng,别怪到时候哀家翻脸不认人。"   太后顿了顿,叫了曹宝珍出来。"曹容华你与武婉仪感qíng比较好,哀家要你每天过来陪陪武婉仪。这么多事qíng一件接着一件,连月子都坐不舒坦,你来陪陪她,她心qíng也能好些。"   "嗯。"曹宝珍满口答应。   我看着太后坐在那里的背影,渐渐把视线拉到很远地地方,看着她的手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我的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太后让曹宝珍过来。为的是稳住我。不让我好好去琢磨这些事。看来太后真的已经有了计较。除了延翎宫,这个温依雪我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禁足的第三日,宫里一切太平。晚上皇上叫德和公公过来,说是他要整夜批折子不能来了,我点点头,道声知道了,便趁空与素娥姑姑商量起了事qíng。   "依素娥姑姑看。这件事qíng可有蹊跷?"   "我已经依着小主的意思去研究过这个荷包地针线了,也拆了从碧儿那里拿来地原来喜儿送她地荷包,仔细地做过了比较,发现这两个荷包的针脚虽然相似,但是总觉得前一个在拼命的模仿喜儿的绣法。"   "对方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想嫁祸云臻。"   "小主说的是,"素娥姑姑点头,拿出了两个荷包铺在桌子上。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前段时间经常有人送礼来我们这里,其中有不少荷包香囊,看得出这云美人身边的小丫环喜儿的手艺很好。听说萧贵人私下两次去找云美人帮忙绣荷包……"   素娥姑姑说到这里我便晓得了。模仿喜儿地绣法其实是为了嫁祸给曾经问云臻要过荷包的萧吟。在宫里人眼里,萧吟与我争宠快一年了,她有除掉缜儿的动机,嫁祸给她再好不过。只可惜我却晓得,萧吟不会做这种事,莫不说她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上,就算是彻底的敌对,她也不会做这种没多大把握成功的事qíng。   "这么说来知道这件事qíng的也只有姜才人?"我笑道。   "是啊,"素娥姑姑也笑道,"看来小主也做出了同样的假设。"   "如果是她,我也可以编排出个合适的理由。自萧贵人蒙得皇上宠爱,姜才人就处处与她作对,还经常来挑拨我与萧贵人之间地关系,巴不得我们斗个你死我活。我想本来这次她是想一石二鸟地,即除了我的缜儿,又可趁此良机除了萧贵人,打得可是如意算盘。至于温依雪那里嘛……"我摸着荷包上的针脚,一个姜岚怕是没有这个豹子胆,想想又说道,"白天太后打她地那一巴掌实在是可疑。温依雪一心想依附太后和皇后,这次的事qíng她若没有参与其中,太后也不会动这么大怒,当众扇了她。"   "小主说的这一番话,也有人说过一遍与奴婢听。"   "谁?"我心里晃过一个人影,不知道素娥姑姑说的是不是她。   "罗暖衾。"素娥姑姑道,"她虽然帮着照看小皇子,但是着手调查的事qíng是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罗暖衾本就怀疑叶小仪发疯与皇后、温依雪她们脱不了gān系,所以一直在暗中看着两个的行为;这一 次,也是人算不如天算,罗暖衾在尚曦园的北面见到过温贵嫔和姜才 人,那里都能算这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了,这原本两个互不相gān的人怎么会前前后后走到哪里去?自然没有什么好事qíng的。而后姜才人就去找了云美人,死缠着问她借一个荷包说要借鉴借鉴fèng制的图案。结果那天又拉着云美人说这荷包被她弄丢了,恰巧就是曹容华没等到云美人的那 次。"   "看来罗暖衾在这宫里有不少自己的人。"我叹道。   "是啊。"   我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荷包,若是罗暖衾说的都是事实,那这一 次。最该哭的不是我,也不是萧吟更不是温依雪,而是姜岚,可谓是偷jī不成蚀把米。她想借害我皇儿的机会来除掉萧吟,却不知道这样反而保住了她的命。   我明白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既然来跟我说过好好养身体之类的话,就说明她认可了缜儿。而太后也坚信着这皇宫之中有的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所以养活缜儿并不是什么难题。把宝压在缜儿身上,除掉萧吟就势在必行。   如今被姜岚这么一折腾,太后的心也悬起来了,觉得不安稳。万一那帮嫔妃的诡计得逞,缜儿出了点意外,太后就算是杀了她们也挽不回一个皇子。   权衡之下肯定是留着萧吟好。这两个肚子怀孕的可能比死守着一个要好得多了。   第七十三章 满月月初六缜儿满月那日,宫里热热闹闹的。我起得很  便的衣服,头发绾起来,在俞佩珠和武夫人的帮助下,替缜儿沐浴。随后才回房梳妆整齐,抱着缜儿去咏凤宫请安。   我们到的时候咏凤宫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了。素芳姑姑带着我们到偏殿休息,等到吉时,再上正殿。   缜儿嗜睡,哈气连天,看得我也跟着犯困。好不容易到了时间来到正殿,只见太后与皇后并坐在上头,其余的嫔妃列在两边。   我抱着缜儿跪下行礼,注意到右手边一人的眼睛正狠狠瞪着我,不用说,就是温依雪。她品级虽在我之上,却也不能立在皇后边上承我这一大礼,只因我怀中抱着的是皇子。她一个贵嫔,受不得缜儿的大礼。   太后差素芳姑姑扶我起来,满脸笑容地连道了三声"好",让俞佩珠把缜儿抱给她逗弄了一会,赏了一堆满月礼,又亲自把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挂在了缜儿的脖颈上。   午膳是在咏凤宫用的,下午抱着缜儿跟着皇后到了福秀殿前。抬头就见高高台阶之上,皇上站在殿外等我们,而背后的晴岚门外,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我正yù拾级而上,皇后却拦住我了。   "把皇子抱给俞氏,你现且站在这里,有旨意给你。"   皇后如此说了,我只好把缜儿jiāo给俞佩珠。俞佩珠看了我一眼,跟在皇后后面上了台阶。最后一左一右站在皇上身边。   此时德顺公公展开圣旨,我急忙跪下,待听完了我还愣得回不过 神。直到德顺公公拿着圣旨走到我边上,笑眯眯地催道:"接旨吧,武婕 。"我这才叩头领旨谢恩。   与生下缜儿时规规矩矩地晋一级不同,满月这一日,我连晋了两 级,成了从三品的婕妤。从三品就是一个界限。与四品地宫妃大大不同。自此不再是小主。而是能掌一宫之事。坐一宫主位的主子、娘 娘。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让我越到曹宝珍上面去,但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和主张。我站起身,走到皇上边上,抱过缜儿。转身看着晴岚门外的众人三呼万岁,皇子千岁。震天的声音重得我头皮发麻,缜儿没有被吓哭,反而是张得眼睛好奇地看着。   我的呼吸都几乎停止。脑海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告诉我,十八年前皇上也是在这里接受天下朝拜,我的缜儿有一天也会走过那晴岚门尽一个皇子该尽的义务。我这个当母亲地若不能为他搏出一片天地来,他即便成了皇上也会同他地父亲一样束手束脚。我又怎么会想看到那样地一幕?   晚上在福秀殿摆了酒席,女眷依旧是在内殿。大家各怀心思,吃得都不多。等撤了宴席,太后又将缜儿抱过去,与德亲王妃和豫亲王妃一块逗他。武夫人和陈氏不习惯这种场面。与我坐在一处低声jiāo谈着。却也只坐了一会,就向太后请辞先回了影灼阁。   此时云臻坐了过来,苦着一张脸道:"我都快被闷死了。禁足一直要禁到月底,也就是今天小皇子满月才放了我们出来。"   "正好收收你的xing子,免得喜儿跟在你后面东跑西跑的气都接不 上。"曹宝珍也过来了,笑骂了一句云臻,与我道,"太后看见小皇子开心坏了,我看她是疼他疼到心坎里去了。"   正说着却见后边的温依雪有一下没一下地瞄我们,曹宝珍gān脆提高了声音:"满月酒就这么风光了,到明年周岁的时候更加是了不得了。以后年年过生日,收礼物就要收得手软喽。这皇子就是皇子,不一样 的。"   果不其然,温依雪听了这些话,一张脸就黑了,怀里的帝姬突然大哭出声。   太后抬眼道:"温贵嫔,哄哄帝姬,别吵到缜儿睡觉。"   温依雪一咬牙,gān脆抱着帝姬行礼走了。   曹宝珍哼了一声,拉着我说:"就该让她明白生个皇子当然了不 起!"   我晓得曹宝珍是在气温依雪那日说地话,也明白她指的是今年帝姬两岁生日时并没有人cao办庆祝。   时间渐晚,太后和皇后先后离开,我由于皇上的吩咐而留在内殿等他。云臻被禁足久了,自然不想早早回去,与曹宝珍一块聊着。   萧吟走后,姜岚也想走了,我出声拦住她,道:"姜才人不再坐 会?陪我说会话。"   姜岚笑笑,重新坐下了,而内殿也就剩下我们四个。   缜儿被我抱在怀里,已经昏昏入睡。我轻轻拍着缜儿,跟姜岚扯了几句家常后,才道:"这两天缜儿的身体   呢。"   "小皇子吉人天相,婕妤不用多担心。"姜岚笑着说,"只是后宫之人,人心难测,就怕有人不肯放过小皇子。"   "其实说来好笑,生下缜儿以后我的脾气倒是小了,也许就是别人说的,大肚婆容易气急。这肚子小了,气也就没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愿望了,只希望缜儿能平平安安,我能看着他长大就好了。"   "武婕妤?"姜岚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眼下并没有同她撕破脸的打算,就说道:"姜才人你也知道皇上和太后、皇后有多重视这个皇子,太后已经查清楚上次荷包的事qíng了,说是嫔妃间联手做地。太后怒极,原先想重重处罚,却是被劝下了,说是替小皇子积福。太后派人来同我说过这事,说这次是委屈我们母子了,下次若再有人做这种伤天害理地事,决不轻饶。"我故意说得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其实不过是想看看姜岚的反应,我留意着她的面色,又道,"这件事qíng要是追究起来轻则冷宫或者处刑,重则可能牵连家族。这一次是替缜儿积福,下次这福我也不想积了,怕是没积多少缜儿却先伤着了。毕竟缜儿是我地心头ròu,也是这个国家眼下唯一的皇子。"   姜岚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紧紧看着我,脸上的表qíng变化得很微妙。   我又继续说道,"太后原先想告诉我对方是谁的,我没想听。同是宫里姐妹,日后见面多尴尬啊。况且联手这种事qíng,谁晓得是哪个拉拢哪个,若是品级差了很多,也许是被胁迫得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姜才人?"   姜岚撇过脸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我道:"武婕妤说得有理。像才人、美人这样的低品级的宫妃,品级比我们高的要是说了什么,哪有不听的道理。不是每个高位的嫔妃都跟婕妤这样待人亲切的。要害小皇子的那位,怕也是无奈之举。"   我笑了笑,姜岚推托责任倒是速度很快,立即把责任推给了温依 雪,弄得她好像也是个受害者。说到这宫里的高位,皇后和曹宝珍不会下这个手,剩下的就是一个温依雪。要说是温依雪胁迫姜岚我可不会 信,揣测姜岚的脾气,以后她要是与温依雪对峙,恐怕是狗咬狗,两个人都不会客气。   "我也明白,我刚进宫的时候也就是一个美人,上面说什么便是什么。"   "是呀!"姜岚应和道,"宫里那些管事的女官品级都在我们上 头,哪有自说自话的理。"   "这些话也就与你说说了,要让别人晓得了,又要罚我们一个大不敬了。"故意在"我们"上加了重音,姜岚不笨,晓得要是把我刚才说的这番话讲出去,她自己也脱不了gān系。我笑着对她道,"所以啊,说过听过就忘了吧。太后娘娘气还没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岚点头应了,又陪我说了几句后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不由冷笑,太后气得是她,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乖乖的什么都不做都不 说。   看着睡着了的缜儿,粉嫩粉嫩的双颊,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我心里想着,罗暖衾可以同时做那么多事qíng,那么我也就一定可以做。行走在利益和权力的棋盘上,我要是连保护缜儿的力量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脸继续走这副棋。   这是外头的宴席也散了,德顺公公进来请我。   一出福秀殿就见御辇停在外头,德顺公公道:"婕妤快些上车,小皇子chuī不得夜风,皇上在辇车上等您呢。"   我靠在皇上身上闭目养神,缜儿由他抱着睡得正香。皇上侧过头浅吻我的鬓角,我被他弄得痒了,只好坐正。   "皇上,晋到婕妤会不会太快了?"   "是太后的意思。"见我一脸吃惊地看着他,皇上低笑出声,"我本来打算只晋一级的,太后却特地派人来,说要晋两级,毕竟是第一个生皇子的,不能晋得比温贵嫔生帝姬的时候少了。趁着缜儿满月,也算是之前荷包的事对你的安抚。"   我抿了抿唇,明白了太后的用意。她不想处置温依雪和姜岚,也担心这样会造成我的不满,于是借着晋位来拉拢我安抚我,让我对她继续顺从。   只可惜她的算盘要落空了,我已经选择了死心塌地跟随之人,自然不会改变立场。   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父亲,即使是做一枚棋子,我也甘之如饴。   第七十四章 生日月酒的三天后武夫人和陈氏就要出宫了,按着规矩, 的时候才能接家人来陪产,以后若要相见,就只能等待省亲之时了。   前一晚用过晚膳后,武夫人一直陪着我说话,陈氏安静地坐在旁 边,谁也没有明天就要分开的事qíng。直到小沈子来报说皇上来了,武夫人才拍了拍我的手,说道:"这一走,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的媛儿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我立即哽咽了。与武夫人相处,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有半年,我却极为依赖她。毕竟是自家人,与她说话时不用存多样的心思。她是个好母亲,疼我疼得紧。   武夫人笑了笑,又道,"你也已经是为娘的人了,以后做什么不光只是自己了,还要替小皇子多想想,知道吗?别让娘和爹,还有哥哥嫂嫂在家担心了。"   "娘,我知道的。"我抹掉了眼眶里的泪,终是没让它们掉下来。亲人是可以依赖的,但是当他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要一个人勇敢地往前走。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年我也不是走过来了么。   "好像 儿有心事?"武夫人和陈氏前脚刚走,皇上后脚就来了,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   "皇上看起来很高兴?"我收起了心里的千头万绪,看了看皇上,真的是神采飞扬的一副样子。这一年来,很少看到皇上这么高兴过。   "是啊。前几天一直通宵和成太傅、王太师他们商讨洪水的事qíng,今天下午就得了消息说是洪水治退了。大灾之后就大疫,但是今年地控疾做得十分到位。几个官员早就准备好了药材,征召了民医,赈灾的款项也都下发。户部和工部的两位侍郎这次可是辛苦了啊,走了不少地 方,一样一样地调查处理,两位尚书也都去过一趟了。"皇上说得兴致盎然。我本想跟他说后宫不宜谈论前朝事。但转念一想。皇上既然说了,自然是有他的思量的。况且,我与他,有qíng有义,有利有益,纠结这样的问题纯粹是我庸人自扰。我身在后宫,若不闻前朝事。又怎么权衡与单家的关系;而我所知的那么多朝代下来,又有哪个王朝地前朝和后宫是真地划分地清楚的呢?   "这次治水的官员都该好好的记上一笔。"皇上笑着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那可以记上功德的官员里面有武恒——武 媛的爹。   我又仔细想了皇上提到的户部和工部。若我没有记错,户部尚书就是曹宝珍地爹曹中琦,这次治水户部调拨银两、统计各地农作损失、安抚灾民、整理户籍,户部尚书统筹规划自然要记功。娘家立了功绩因而晋位的嫔妃古来有之,难怪太后会让皇上连晋我两级。看来是晓得曹宝珍不会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待太久。很快就会再升一级。   工部的侍郎是谁我不晓得,但尚书正是同武锦凤一块去投军的公孙瑜的叔父公孙衍。我一直都对此人非常好奇,或者说对公孙瑜有兴趣。这一位被京城名士拿来同三国周郎相比的少年公子到底有多少的能耐,能让武锦凤如此信任他。   " 儿在想什么?"皇上见我发呆,轻声问道。   "大水退了,爹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是啊。"皇上应了一声,沉默了会又说,"公孙衍今日还同我 说,收到了他侄子的信,说他们在边关一切都好。你哥哥知道你生了皇子,开心得不得了。"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脑海里浮出武锦凤憨厚地笑容,又忆及武夫人和陈氏,心底也跟着温暖起来。   第二日替武夫人送行,武夫人流了不少眼泪,我见不得人哭,难受得不得了。只好安慰她道:"皇上说了,爹爹很快就会回家,哥哥在边关也一切都好,娘你莫太记挂。"   等jiāo代完了,武夫人才抹了泪,由陈氏扶着上了马车,出宫去了。   十月十六那日,影灼阁是特别热闹,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整个宫室被布置了起来。   看着张灯结彩地影灼阁,我有点不太习惯。每个人看到我都是乐呵呵的,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午膳添了四个菜,我心存疑惑,但并没有问。抱着缜儿说了会话,闭着眼睛躺在chuáng上养神。等到了晚膳时间却不见上菜,小沈子笑嘻嘻地告诉我,皇上说过要过来一块用,可能是前头有事耽搁了,怕是要再等一会。   待和皇上一块吃了晚饭,小福子又端上来一碗长面。我不解其意,抬头看着皇上。   " 儿这日子可是过糊涂了,连自个的生日都忘记了。"皇上笑出了声,"快点吃了这碗寿星面,等糊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是武 媛,并不晓得今天是她地生辰。去年此时我还未得宠,皇上自然不会记得。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能被人记住生日的又有几个呢。   热气腾腾地面熏得我面色cháo红,眼眶也湿润了。甜甜的jī蛋长面,蕴含着甜滋滋的人生如面长的意思,我这辈子,到底能多甜?能多长?   夜深人静时,皇上抱着我坐在窗前。十月桂花飘香,却掩不去皇上身上的木兰香气。我紧紧靠在他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些细碎小 事,到后来又开始犯了困。   "绿影竞扶疏,红姿相照灼。不学桃李花,乱向chūn风落。 儿,莫负我,莫负我……"   皇上说得极轻,有些自言自语的意思,怕是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皇上念的是张文姬的一首《双 树》,我这才晓得了"影灼"二字的出处。以这两字赐名这宫室,是为了告诉我,千万不要投靠单家。   我心底幽幽叹气, 花本就非桃李,自然不会做乱向chūn风落的事 qíng。   不负你,怎会负你……   皇上低喃的语调像咒语一般,渗入我的脑海,潜入了心,刻入了 骨。喉咙哽咽了,心里酸得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每每想起此时影灼阁中的低声细语,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们不负彼此,天道又能否不负我们?   第七十五章 闲珂月下旬的一阵秋雨,打落了一地桂花,枫叶一夜之间 红,天气却是凉了不少。   我加了一件衣服,缜儿也裹得比原先暖一些,就怕他冻着。   二十五日下午,素娥姑姑跟我说罗暖衾想见我。我并不吃惊,虽说她主动来找我还是头一次,但我仍认为这是我们之间合作关系发展下去的必然。   这会儿见她,发现她比上次见时更加jīng瘦了。   "似乎你很忙?"此时房间里只有我和罗暖衾两个人,碧儿被我支去看喜儿了,云臻被禁了足,我也只有时不时派碧儿过去联络联络感 qíng;素娥姑姑在门口看着,以免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人。   "还好。"罗暖 并不与我客气,直接坐在我的对面,淡淡地回答道。   我看着她,与罗暖衾说话很考验人的耐心和智商;她手里转着茶 盏,突然抬起头来与我对视,忽而笑了,"你放心,在没有弄清楚我想知道的事qíng之前,我不会把我的身体弄垮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你有时间和jīng力,我倒是有件事qíng请你去查。"   "是什么?"我喝了口茶,满嘴的茶香气绽放开来,充斥着我的味蕾,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明朗感。罗暖衾是个很好的帮手,但却不会久留,只要叶清的事qíng解决她就会离开,所以我要在两年之内做完我该做的事qíng。   "闲珂。"我微微挑眉,罗暖 并不在乎我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与这个人接触过一次,也留意过她在影灼阁地工作。她和小福子一样,都是不吭声的聪明人,只不过小福子肯为了你卖命,闲珂就不知道是为谁了。若不尽快搞清楚是敌是友,你会有麻烦,我也会跟着搭进 去。"   "为什么?"我问罗暖衾。"因为上次荷包的事qíng?"   "不。"罗暖 摇摇头。皱眉道。"这个月,我在闲泠宫看到了她两次,你不觉得奇怪?闲泠宫里现在只住了陈美人,她一个宫女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本来想去调查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jīng力和时间。"   "这样?"我想了想,对后来来的那两个宫女闲珂和怀畅我是太放心了,根本没有好好留意过她们。现在看来,确实是大意了。   罗暖衾走后,我把素娥姑姑叫了进来说了罗暖衾的意思。   "依我看,这闲珂不像是什么有城府的人。"   我看了看素娥姑姑,素娥姑姑应该不会看错人,可毕竟人心难测,常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后宫里。我不得不防。   "素娥姑姑觉得我应该怎样探查闲珂这个人呢。"   "小主聪明,应该会有好办法地。"   "以闲珂地xing子来看,似乎单刀直入会比较好呢。"我笑笑。脑子里全是她上次送来荷包时候说地话,清者自清,如此直接又明了。   "是啊。"素娥姑姑点点头。   "等下把小沈子叫来,我有事qíng要他办。"   "小主是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与素娥姑姑看了看,都笑了。   小沈子听了吩咐后就下次办了,第二天回来告诉我,闲珂过来影灼阁之前是内务府里面的一个闲置宫女,每天除了打扫庭院也就没有什么事qíng可以做了,最多就是每月内务府给嫔妃分配物品时候有个什么人手不足,就会拉她上去充数。   闲珂的口碑不错,虽然位置很低,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与人相处得都很和气。之前影灼阁里要添人手,贤公公看她是个空差,人长得gān净gān活麻利,又不是一个喜欢搬弄口舌的人,才要她来我跟前给我看看。   这样我也就想不明白了,闲珂又是怎么和陈霖韵扯上关系了呢?按道理说,陈霖韵入宫一年多,而闲珂今年十九,入宫已经六年了,若有什么恩怨qíng仇也都是在六年钱发生的,那时候陈霖韵才九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能有什么事qíng?   想着想着,素娥姑姑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回了神,看见闲珂走了进来。   "主子吉祥。"   "起来说话吧。"我笑了笑,说道。   素娥姑姑与我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守在房门口。   "这是……"闲珂看着素娥姑姑的举动,有些疑惑。   "闲珂,我知道你是个明理地人,说话兜圈子很累,我就跟你敞开了说,若是说得太白了你也不用生气。"   "奴婢不敢。"闲珂看着我,很快镇定下来,点点头说道。   "事实上,昨天我叫小沈子去内务府调查了你以前的事qíng。"   "为什么?"闲珂的目光闪了一下,然后看着我,问道,"主子是在怀疑奴婢?"   "是。"我笑了笑,大方地承认,"这后宫里,有些事qíng很无奈。我想你在这宫里这么久了,应该能明白的。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也表示我是相信你的,不是吗?"   闲珂不说话了,只是垂着眼目,等着我说下去。   "我有一样事qíng不明白,所以找你来问清楚。"   "主子请问。"   "闲珂,我想知道,你和陈美人有什么关系?"我把玩着手上的玉戒指,扫了一眼闲珂,问道   "陈美人?"闲珂再次不解地看着我,"奴婢和陈美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何常常去闲泠宫?"我追问道,"若不是因为陈美人,难道是为了别人?"   闲珂听了我的问题,怔怔地愣了好久。看她的眼神,目光涣散,似乎是出了神并没有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许久,她眼神里地变化流转告诉我她正在纠结什么问题。我也就不去掺和了,自顾喝着茶,等她自己得出个结论来。   等我地茶都抿完了,闲珂才重重给我磕了一个头,对我说道:"奴婢跟着主子也有一段日子了,主子放心,奴婢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害主子伤害小皇子的事qíng。奴婢去闲泠宫有奴婢的理由,奴婢可以说,只是求主子答应,这件事qíng不要再跟别人提起来。"   "好。"我看了看她,答应了。   "谢谢主子。"闲珂又磕了个头,"我去闲泠宫,看地不是陈美 人,而是陈美人身边的芳儿。"   第七十六章 探望陈霖韵闲珂提起芳儿,我不由吃了一惊,之前做过不少推测 没想到会是因为陈霖韵身边的小丫头。   "是的,是那个芳儿。"闲珂接下来说的话,让我觉得世界真的很小,"芳儿是奴婢的妹妹,亲生妹妹。"   "你怎么知道芳儿是你的妹妹?"我看着闲珂,她的面色深沉,却不似说谎的模样,"那芳儿知不知道你们……"   "不,她不知道。芳儿那时候很小,估计对奴婢这个姐姐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叫闲珂先起来,让她理理思路慢慢说。   原来,闲珂的老家在很遥远的一个小镇,在她十岁那年,她母亲怀上了芳儿,当娘的原本身体就不好,大夫劝过她趁着才头几个月,把孩子拿掉,但是闲珂母亲不肯,不顾众人反对把芳儿生了下来。芳儿四岁那年,闲珂母亲大病了一场,再也下不了chuáng了,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又重了许多。闲珂的父亲常年在外打零工谋生,工作辛苦却攒不下多少银 子。闲珂心一横,把母亲和芳儿拖给邻居大娘照顾,自己卖身两年在一个官宦人家做粗使丫头。那家的老爷看闲珂好使唤,又刚好碰上宫里召采女,问了闲珂的意思后,就带她去见了选采女的官员,因而能够进 宫。   刚开始闲珂母亲是怎么都不愿意我来这宫里的,说一个不当心就没命了。可那时候邻居大娘过世了,不得不花钱请人来照顾她们。母亲的身子也需要用药,光靠闲珂做丫头地那点银子实在供不起。闲珂是家中长女,总该要替家里分担,能赚一点钱是一点。也许是家里人好积了德,她在这宫里也平安地过下来了。"   闲珂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泛红,眼泪却没有掉下来。她深吸了几口 气,又道:"五年前的chūn天奴婢的爹托了人给奴婢传话,这才知道。奴婢的娘在一个月前病死了。爹爹这几年来一直是在外打零工的。经常不在家;芳儿很乖。也能在家帮着做些事,只是奴婢的娘这一走,奴婢的爹不放心芳儿一个人在家,就想着把她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做个丫环。他来京城地时候芳儿已经被送进了陈家——也就是陈美人陈霖韵 家。芳儿从四岁后就很少见奴婢,如今就算还记得有个姐姐,怕也已经认不得奴婢了。"   "陈美人这人虽然看着凶,做事有点死守陈规。但其实人并不 坏。"我安慰闲珂,摊上陈霖韵这样子地主子,也可以说是幸运地。   "是。"闲珂应了一声,"只可惜芳儿本来就是个内向的孩子,奴婢走了以后照顾娘的是她,娘走的时候她也就七岁啊,这么小的孩 子……奴婢这个做姐姐的,真的是很内疚……"   闲珂说着说着。终于止不住眼泪。埋头哭了起来。   我站起来,拍了拍她地背,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话用在后宫可就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了,宫中之人若真的哭了,又何止是伤心就能说明白的。   "你也不用太难过,芳儿跟着陈美人在闲泠宫虽然日子清苦些,但至少还安全。"   "嗯。"   "我过阵子要去看看陈美人,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去吧。有什么要带过去给芳儿的,提前给我吧,我也好帮你做个安排。"   "主子……"闲珂抬起头,看着我。   "不过闲珂,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许再一个人去闲泠宫。"我握着她的肩膀,稍稍用了力,郑重地道,"宫里人多嘴杂,你去了两次就有人看到了说到我面前来,好在这次对方没什么恶意。若是让有心人利用了去,岂不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芳儿她们?我原先就说过,我宫里的 人,能帮着你们的时候我会尽力帮,要是真捅了什么大篓子,也别怪到时候我这个当主子的不顾你们。我如今在这宫里算是个什么qíng况闲珂你也是明白地,光是顾着小皇子就让我筋疲力尽了。"   "主子教训地是,是奴婢考虑不周。"   "快把眼泪擦擦,就快吃晚膳了,你这样子被怀梦她们看到可要起疑了。"   "主子,其实……"闲珂yù言又止。   "什么话但说无妨。"   闲珂突然跪了下来,重重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记得奴婢第一次得到消息去看芳儿的时候她被罚站在门口,热得都快晕过去了,那时候是主子帮了芳儿;虽然芳儿被陈美人管得牢,可是碧儿和喜儿私下还是很照顾芳儿的,这些我都是知道地。后来陈美人被打入冷宫,也只有主子去看过她们,也带过去很多东西了吧……主子,闲珂是来报恩的 啊。"   "起来吧。"我把闲珂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了。"   等闲珂离开后,素娥姑姑进来问我事qíng问得怎么样,我笑了笑,只说是我们多虑了,素娥姑   没有再问下去。我想想又与素娥姑姑说了,准备准  天我要去闲泠宫看一看陈霖韵。   这一次去闲泠宫宫看陈霖韵我准备了很多过冬要用的东西。   我听素娥姑姑说,冷宫里的待遇很差,平时吃穿用度都少了差了不去说,最要命的是,过冬的时候如果各宫室分配下来的煤炭不用份额,内务府就会把分配给冷宫的那一小部分也克扣下来。   陈霖韵是这一代皇朝后宫中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大家都知道她并不受皇帝宠爱,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依附;这宫里,雪中送炭的未必有,落井下石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看着陈霖韵清瘦下去的脸庞,我倒是真的有些担心她吃不住这冷宫里面的苦。   "天气渐渐凉了下去怎么连个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我去看还真是挑对了时间,因为换季昼夜温差大,陈霖韵患了些伤风躺在chuáng上下不 来,"病了也没有个下人能照顾照顾,真是白养了这一群奴才了。"我有些气道。   "算了。"陈霖韵咳嗽了几声,摆手道,"不过是个小病,睡两天就好。"   "哎。"我轻叹着看了看她,又看见闲珂在后按耐不住的样子,便说道,"大家同进宫来姐妹一场,我来看你也没有炫耀显摆之类的意 思。今天我带了些被子衣服过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陈美人千万不要推辞。"   我示意闲珂和怀梦先把一条被子给陈霖韵添上,又道,"被子都是新晒过的,gān净的。还有一些简单的药材我也给你们准备好了,让芳儿跟着闲珂她们去认一认,这里也不方便请太医,有什么病,自己认得些药材,记一些常用的配方,也有些用处。"   陈霖韵看了看我,点头同意了。   闲珂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和怀梦一起领着芳儿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素娥姑姑和陈霖韵,也方便我们说话。   "听说你诞下龙子,又晋位婕妤,我都没来得及说声恭喜。"静默了片刻,陈霖韵淡淡开口道,然后在chuáng边翻了一阵,拿出来一本抄本,"这也是我无聊时候写下的,权当作贺礼了,因为我这里实在拿不出更像样的礼物了。"   "你有这份心足矣。"我接过抄本,打开第一面就是陈霖韵抄写的词"水调歌头",一时间各种qíng绪蜂拥而至涌上心头。陈霖韵是个极讲究规矩的人,这一次,她肯只用"你我"这样的称呼同我说话,又送我抄本已是在我意外之外。   "不过礼尚往来。"陈霖韵又是淡淡地开口。   "本来还想让你见见缜儿的,不过恐怕有些不便。"我道。   "这些事qíng,我都明白。"陈霖韵环视了自己的房间,"冷宫冷 宫,未到冬天人心已凉,这么寒气的地方小皇子的身子骨又怎么吃得 消,还是不来的好。"顿了顿,她又开口道,"对了,温依雪被扇的事qíng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笑笑,道,"我又没做什么,是太后见不得后宫里再出现欺人太甚的qíng景而已。"   陈霖韵听了我这话也跟着笑了。   算了算时间,估计闲珂她们也搬完东西有一阵子,也和芳儿聊上几句了,便要告辞。离开前,我给了陈霖韵一袋子碎银子要她可以打赏 用。依照陈霖韵的xing子这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我苦心劝她说这冷宫肯定要比外面的宫室更加花银子的,这些下人们至少会看在钱的面子上稍稍勤快些,至少生了病也好有个跑腿的来我影灼阁通知一声。   又一次见陈霖韵红了眼睛,不同于上次的陷害事件,但她仍不肯收了钱。我估摸着她的xing格,只能退一步道:"这银子算我借你的,等你将来离开这里还是要还的;我会认真地与你算利息,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了,陈霖韵才肯点点头收下钱,却执意马上算清楚本钱,然后在chuáng上写了一张借条给我,我当着她的面把借条小心地收好 了。   晚上皇上叫德和来传话说留在延翎宫萧贵人那里了。我正巧得了机会问问闲珂冷宫的事qíng处理得怎么样了。   闲珂笑着道:"还真是被主子猜对了,陈美人xing子烈,自然是不肯莫名给那些下人赏钱的;奴婢已经依照主子的意思每个都打赏过了,刚才也去探了一下,qíng况已经好转了,陈美人的药也已经送上去了。"   "嗯,"我点了点头,"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了。"   "是。"闲珂也笑了笑,"奴婢谢谢主子。"   第七十七章 过冬了闲泠宫后的第二日是这个月的时候十五,按规矩要 安。   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碧儿帮我梳洗了一番,吃着早点的时候素娥姑姑领着俞佩珠敲门进来了。   "主子起来了啊。"素娥姑姑笑道。   "嗯。"我冲素娥姑姑一笑,伸手从俞佩珠手里抱过缜儿,缜儿眯着眼睛还睡着,"今天是我月子后第一次给太后去请安,可不能迟到 了。"   等我到咏凤宫,正殿里已经坐了不少嫔妃了,见了我都站起来见 礼。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温依雪,我侧头问边上的曹宝珍,曹宝珍翻了个白眼,说似乎是病了。   几个嫔妃都是无jīng打采的,云臻撅着嘴吧指了指自己的脚,我明白她在说禁足的事qíng。太后的意思是要让她们禁足到这个月底,我笑笑,这可要把云臻闷坏了。缜儿这时也睡醒了,俞佩珠抱他去后面喝了奶,刚抱回来曹宝珍就嘻嘻哈哈地逗弄了他一阵,缜儿对着她一阵手舞足 蹈,也把曹宝珍弄得心花怒放。   其他几个人几乎都是黑着一张脸,姜岚看到我在看她才勉qiáng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脸上却也是极不自然的表qíng。   只有萧吟看上去心qíng不错,我知道,大约是因为皇上昨晚留宿延翎宫的关系。   太后照着惯例随便说了几句,散了之后理所当然地把我留了下来。   太后先抱了缜儿一会儿,才对我道:"这几天缜儿的身体状况如 何?"   "上次受地花粉之苦。这几日经过方太医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 了。"   "嗯。"太后点了点头,把缜儿抱回给俞佩珠,道,"秋天短,过去得很快。这冬天说到就到,你还要注意了缜儿的身体,不要再有个什么意外了。"   "太后说的是。 媛记下了。"   "嗯……"太后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对了,听说昨天你去看陈美人了,她在闲泠宫住的怎么样?"   我看了看太后,她眯着眼睛靠在那里,似乎是不经意地问着。听上去她是在关心陈霖韵的冷宫生活,事实上不过是她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要去冷宫。   "日子清苦些,别的也没什么。"我答道。   "过过苦日子才会知道什么叫幸福日子。她这人也该变变脑筋,去去脾气了。"太后这么说道,我脑子里面飞速地想着,这么说来,陈霖韵出闲泠宫还是有希望地了。   "其实陈美人人不坏,就是太较真了些。"我说道。   太后抬眼看了我一眼,笑笑,道:"这宫里地嫔妃要都像武婕妤这样通qíng晓理就好了啊。来。坐近些。和哀家说说,昨天去陈美人那里可有聊什么?"   我挪了挪位置,坐近了些后道:"其实也没聊什么。陈美人本来与臣妾本就不亲,这回去,也就带了些冬天地被子衣服之类的。说出来也不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笑话,臣妾担心缜儿,最近老做些不好的梦,因而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帮缜儿积点福,求得他能平安度过这个冬 天。"   "这怎么会笑话呢,做娘的能不指望自己孩子健健康康的吗?做的好啊。"太后拍了拍我的手,那细长地小手指甲碰着我的手背是又冷又硬,"缜儿的第一个冬天我们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儿,"太后转身看着皇后说道,"等下就传哀家的懿旨下去给内务府,今年冬天什么都以影灼阁为先,包括穿的布料和用的煤炭,不是够用就好,要保证好小皇子的身体。"   "是,臣妾知道了。"皇后与太后相视一笑。   我闻言赶忙起身谢恩。   "你刚才说夜里老睡不好?"太后上上下下看了看我,"别地女人生了孩子都会胖些,怎么也不见你长些ròu?听哀家地话,放宽心,别一惊一乍的,没事也把自己吓坏了。晚上睡不踏实就跟皇上说说,让他多陪陪你。他放你在心上,你若开了口,他能不答应吗?"   我晓得太后是不满皇上最近常常留宿延翎宫,当下心里一紧,面色依旧平静,低头应下了。   之后,太后又和我说了一些佛学经论,也说是非常赞同我给小皇子积福的行为。还与我和皇后商量着要请皇上做主,要全国降税免赋一年来给小皇子积福。   这个冬天过得很平静,我全身心都放在了照顾缜儿身上了。方和珞每日上午会过来给缜儿看看身体,有时候出门遇上罗暖衾在院子了种 花,他会停下脚步看一会儿。对上罗暖衾空dòng地眼神,他常常自嘲地 笑。   素娥姑姑曾提过,方和珞、叶清与罗暖衾之间有一段往事,可具体是什么,却没有人能说得明白。我好奇着他们的恩怨qíng仇,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究竟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奇归好奇,眼下我还是先要顾着缜儿,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别人身上。满三个月的缜儿整天咿咿呀呀的,圆嘟嘟的笑脸很是惹人喜爱;不喜欢缜儿的也是有的,温依雪是彻底讨厌他,而萧吟对缜儿的冷淡,我却看不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碧儿似乎对上次的事qíng心有余悸,提醒我说是不是该看得紧些。   我摇头:"看是要看的,也不用太紧。太后在上面罩着,没有万全的把握,没有人敢轻易出手,省的跟之前一样偷jī不成蚀把米。"   十二月二十号是皇后的生日,去年因为薛贵人的丧事日子和皇后的生日撞上了,死者为大,所以也就淡淡地过去了。   今年皇后的生日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不过是自家人吃了顿饭。   冬天里的另外一件大事qíng就是曹宝珍晋位。早先皇上就说过要好好 奖这次治洪水有功的几个官员,当首的就是曹宝珍的爹曹中琦,所以今年过冬至节的时候,宫里下了一道旨,曹宝珍从容华升到了婕妤。   温依雪可能觉得自己位置岌岌可危,收了xing子跟着太后去念经,曹宝珍说这根本就是装模作样,我笑笑,没有作评论。   过完年就该祭天了,这一次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准备,去的人也多了一些,比如我和缜儿,又比如曹宝珍。   缜儿除了每月十五和三十抱去给太后看看,平时由素芳姑姑每日来看看。看着活泼健康成长起来的缜儿,太后从心而来的喜悦是明显摆在脸上的。   而那时的我却没有注意到,正是这样的悉心照顾,到最后反把我和缜儿推到了悬崖上……   第七十八章 太后的耐心chūn分前几天,素娥姑姑突然跟我说似乎qíng况有些不妙   "这几天素芳都没有来看小皇子。"素娥姑姑看着我怀里的缜儿,他沉沉地睡着,不受外界的gān扰,"而且今天太后派人去查了皇上最近一段时间的留宿记录,结果发现皇上留宿延翎宫的天数要比影灼阁多了两天,似乎是生气得不得了。"   "什么qíng况?"我抬眉道。   "主子没发现吗?这几次请安,太后处处挑萧贵人的毛病,大家都看出来了。"苏娥姑姑说道,"而且小皇子的身体看来很健康,太后怕是……"   我愣了一下,我只一心想着把缜儿养好,却一不小心忽略了太后的计划。   "太后准备动萧吟了……"我喃喃道,素娥姑姑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心里咯噔一下,唇亡齿寒,正是我与萧吟真正的关系。如果萧吟死了,那下一个绝对是我。   没过几天,小沈子突然很紧张跑来跟我说,萧贵人吃了不gān净的食物引起了上吐下泻,现在延翎宫很是热闹。   我心里一惊,赶忙让素娥姑姑走一趟延翎宫。   着急等待了一下午,素娥姑姑回来了,看面色十分凝重。我让俞佩珠和碧儿把缜儿抱回去,自己则向素娥姑姑打听最新的消息。   听素娥姑姑说,这次去延翎宫,她看到了不少新面孔,听说是姜岚嫌原先的那些不好用gān脆给换了,但依着素娥姑姑看。有几个似乎是咏凤宫里做杂事地小宫女,要不是素娥姑姑偶尔会被太后请去说话,怕也不会记得这些人。   我一听就晓得了,姜岚再有本事也讨不到太后宫里的宫女,怕是太后qiáng压了姜岚,姜岚晓得太后想对付的是萧吟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那些宫女与其说是来伺候姜岚的,不如说是来延翎宫对萧吟不利的。   素娥姑姑到的时候,素琴姑姑已经在处理了。说萧吟并没有大碍。已经请了杨太医来看过了。   "杨太医?"我闻言惊讶出声。   "杨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现在已经极少出诊了。"素娥姑姑替我解惑道,"素琴说,没叫方太医是因为他忙不过来,要顾着小皇子的身体状况,所以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照顾好后宫嫔妃。说这也是太后地意思,摆明了跟我们说别cha手多事。"   我沉默不语,太后这次行事并不低调。反而可以说颇有些大胆,似乎料定了皇上不会为了这事跟她起冲突。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只听小沈子在门外报说云臻来了。   云臻一进来就苦着一张脸,过了一会才开口说:"我吓坏了,才逃到这里来了。"   "出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云臻悄声道:"我最怕地就是素琴姑姑,结果她前几日不晓得怎么得罪了皇后,从宁凤宫被赶到了延翎宫。现在是延翎宫地管事了。刚才萧姐姐病了。素芳姑姑也过来了,一屋子的人都绷着一张脸,我待不住。就跑出来了。"   素琴姑姑被皇后赶到了延翎宫?恐怕不是赶,而是派。皇上向来也不喜素琴姑姑,说是看见了就不舒服。她去延翎宫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让皇上少去看萧吟吧。   云臻突然转开了话题:"武姐姐如今生了小皇子又做了婕妤,你该不会忘了云臻吧?"   "怎么这么问?"我看着云臻,她似乎过得并不开心。   "哎,云臻很没用,皇帝哥哥有时候来看萧姐姐的时候也会顺道来看看我,也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给我,可是云臻没有本事和武姐姐一样生个孩子出来,不然也能升上几级,这样离武姐姐   一些。"   我看云臻说这些话很是认真,只能努力憋着让自己不要笑场:"傻瓜,你以为光是看看人吃吃东西就能生个孩子出来?"见云臻茫然地看着我,我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这里面啊,可是一门大学问,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嗯。"云臻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臻,你说,是不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也不是,上次姜姐姐跟我说地,说武姐姐晋位很快,而且很快就能母凭子贵就不会记得我们了。还有,武姐姐已经是婕妤了,云臻以后跟你说话不能一口一个姐姐,要叫娘娘。我觉得别扭才不叫的……"云臻一面说一面偷瞄我的面色。   我就知道云臻生xing单纯,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也只有姜岚会在她耳边chuīchuī风,除了疏远我们的关系之外,她似乎也存在其他的心思?比如暗示云臻生个小孩……姜岚啊姜岚,你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云臻想的太多了。"我摸了摸云臻地头,道,"你看武姐姐虽然最近忙着照顾小皇子了,没有时间过来陪你,但不也经常派碧儿过来了吗?而且,曹婕妤不也是经常找你一起来我地影灼阁的吗?也不见我们真的疏远啊。"   "也是哦。"云臻想了想,抬头又笑了,还真是小孩子地脾xing。   吃过晚膳,小沈子跟我说,半个时辰前皇上去了延翎宫。我坐在那里发了会呆,想起从前太后跟我说的话,赶紧差了小沈子去请方和珞,说缜儿发烧了,又让怀梦去延翎宫通知皇上。   没过多久,皇上和方和珞前后赶到,再过一会,素芳姑姑也来了。方和珞开了一帖药方,跟素芳姑姑解释说是婴孩体虚,心肺原先就若 些,这几天天气多变所以发了些低烧。   素芳姑姑听完也没有多问,只说回回禀太后。   夜里皇上抱着我一言不发,看得出来,他在担心,担心太后的耐xing已经到了尽头,而我们却还没有全部准备好。   我回抱着他,安慰的话却一句也想不出来。我无法说服自己安心,又如何能去宽他的心。   萧吟是唇,我是齿,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太后如今不想再留着萧吟,我以后又如何活命?皇上的天下,需要武家,也需要萧 家。   可现在的皇上,并没有正面跟太后起冲突的实力,除非太后自己决定罢手,不然谁都挽不回。   今天这样的把戏我只能用一两次,次数多了,太后也不会相信缜儿是真的身体不好才叫了太医,若弄到几位太医会诊,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何是好?若不能快些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   第二日清晨,皇上去上朝,我也就起来了。站在走廊上独自出神。   "主子当心着凉。"我的身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风,回头一看,竟是素娥姑姑和罗暖衾两个人。   "想萧贵人的事qíng?"罗暖衾开口道,"是该想想这步棋该怎么补救了。"   "是我疏忽了。"我正了正脸色,道,"太后的耐xing也只能到冬天结束。"   "刚才我与罗暖衾谈了一会儿,眼下之计只有让太后觉得萧吟还有存在的必要才能保证她活命,也才能保证主子继续活下去。"素娥姑姑道。   "什么办法?"我问道。   "学一次温依雪。"罗暖 冷冷一笑。   我闻言如五雷轰顶,脚下一软,差点就要倒下去。   第七十九章 梦回过去暖衾的话让我如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一样,傻傻地杵在   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学温依雪不就是要我自己对缜儿下手,然后动摇太后心里那个除掉萧吟的念头吗?只是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对萧 吟,对我,对缜儿,对皇上……   况且,我如何舍得?   "我晓得这很残忍。"罗暖 见我不出声,她就装着推了我一把,指着栏杆外,"扑通——你该知道了吧,小皇子意外落水引发了心肺毛病——"   "够了!"我怒道,"这不是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罗暖衾看着我,"事关大局我也有我的计划,又怎么会和你开玩笑。哼,那才是真正的大玩笑了。"   素娥姑姑拍了拍我的背,说道:"我能理解,这孩子可是娘的心头ròu,自己动手陷亲生骨ròu于危难中,哪个当娘的舍得啊。"   其实本来我就知道事qíng该怎么做,只是不肯面对,如今被罗暖衾点破了,我的思想竟一度面临空白状态。   缜儿装病只能装一时,要彻底断了太后动萧吟的念想就是缜儿真的病了,而且还是顽疾,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只是……只是……   "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对素娥姑姑和罗暖衾说道,"我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事……"   整整一天,我都坐在走廊上发呆,远处的枝条上已经冒了星星点点地绿芽。透过枝条间的fèng隙,能看到宫中其他建筑。多彩的琉璃瓦,看着看着眼睛就痛了起来,怔怔看了许久,才想起那个方向是咏凤宫。   太后、单家,萧吟、我、皇上,我们都各有各的棋盘,也在别人的盘面上捉对厮杀。咬牙想要拼出一步活路。可如今。我却因一步不 慎。站在了悬崖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不晓得前面有没有一线生 机。   皇上是在我临睡前来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紧我,手掌加注在肩上的力量痛得我几乎哭出来。我明白,我在做抉择的同时,他也在做着选择。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醒后看着皇上并不安稳地睡颜流泪满面。   梦里地我,走进了一个陌生地宫室,我看不见匾额也不清楚它究竟存在在后宫的何处。那里透露着冷清和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却意外的温暖起来,不知为何我能够确信,皇上来过这里,这里的空气中带着与他身上同样的白木兰香气。   推开一扇门走进房间。屋子里蔓延着药味。chuáng上躺着一位瘦弱地女子,长发散着,苍白的面容里全是病态。脸颊凹陷,只有眉角处能依稀察觉出与皇上有三分相似。   "母妃——母妃——"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我转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跑过我的身 边,他似乎看不到我,一直跑到了chuáng边。   chuáng上的女子在听到孩子的声音时眼睛里才有了光芒,她握住孩子的手,挣扎着开口:"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太傅的课可有认真听?"   孩子点了点头:"臣儿都有听,太傅今天有夸奖臣儿。"   女子笑了,笑得很是安慰。   门外又来了一个宫女,二十岁出头地样子,对着女子拜了一拜: "茗昭仪。"   我这才明白,病chuáng上地女子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那位即使生下唯一的皇子也得不到庆和帝地心,直到庆和帝弥留之际才被追封为茗贵妃的" 娟"的"娟",而在她chuáng边的孩子就是我的皇上我的夫君姬宁 邑,那个追着他进来的宫女,我再定睛看了看,正是当时的素娥姑姑。   我看到的原来是十几年前的画面。   此时镜头一转,我站在宫室之中的一处池塘边,入目的是白色的幔帐,空气里驱散不去的是香烛纸钱的味道,和尚念经的声音不停地传入耳朵。宁邑趴在栏杆上,哭得接不上气,素娥姑姑陪在一旁,眼圈也是红的。   "素娥,我要杀了那个妖妇!她害死母妃是她害死母妃的!"宁邑突然抬起了头,对着素娥姑姑大喊。   素娥姑姑上前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哑声道:"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只是大皇子,现在并没有搬到她的力量,您要忍耐,要等到能一把掰倒她的时候,明白吗?"   宁邑默不作声,眼泪却是一直流,停都停不下来。   宫中的白布撤去了,整个宫室渐渐荒芜。宁邑依旧会来到这里,对着空dàng的、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宫室出神,只是没有再掉过眼泪。   再往后,大皇子成了嗣皇帝,庆和帝驾崩,宁邑扶着单政的手走上大殿,弘熙帝登基。那时的宁邑,脸上已经没有了当时仇恨的表qíng,只有淡淡的笑容。这般笑容,我曾觉得如沐chūn风,可如今再看,除了三分温暖外,还有七分的痛心……   从梦中醒来,皎洁月色下,皇上的睡颜带着几分朦胧。我依旧收不住泪水,想着梦里年幼的他。我回到了他的过去,看到的是他的童年、他的记忆。在那没有我的过往,我想帮他拾起一些美好,当他回忆起来时不会再紧皱眉头,却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童年,对他来说,充斥着单家的yīn影,以及母亲死于宫斗的残酷现实   皇上的昨日会不会就是缜儿的明日?以太后的耐心,萧吟若死了,我怕是活到缜儿会叫"母妃"的时候都不能。我的缜儿,是不是也会对着空dàngdàng的宫室发呆?十几年后,对着他的妃子,他会不会也说,在中秋之夜,他不知道要去想起谁……   心如刀割,真正的心如刀割,我该怎么下这一步棋。   婴儿的啼哭刺破夜空,是缜儿哭了。缜儿很少在半夜哭闹,如此大哭也是反常,都说母子连心,他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和无助。皇上也醒了,看着还挂着泪珠的我他什么都没有问,轻轻亲吻我的脸。我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应该是住在隔壁的素娥姑姑和碧儿。过了一 会,缜儿不再哭了,也没有人来敲我们的门,想来缜儿并没有什么事。   我闭着眼睛回吻皇上,想用木兰香麻痹自己,心里却明白,原来前路,我已经选好……   第八十章 宫女巧jú不得孩子套不到láng。   第二天用了早饭,罗暖衾就扔给我这么一句话。我抱着缜儿,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许久都说不出话。   路已经选好,我需要做的就是提高成功率以及谋求最大的利益,这个亏不能白白吃了。   下午差碧儿又去了趟延翎宫,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她的脸色怪怪的。我心底疑惑,让俞佩珠照顾缜儿,让碧儿独自留下来回话。   "小姐,我今天在延翎宫见到了一个宫女。"碧儿琢磨了会才开口说,"叫巧jú,小姐还有印象吗?"   我摇了摇头,这宫里人多,一年的时候见过不少宫女太监,很多我都记不清楚。   "我也是,我一开始也不记得。"   碧儿这才对我慢慢解释,原来她今天去延翎宫的时候,素琴姑姑并不在。碧儿拉着喜儿说了些事,出来的时候遇见个宫女。那宫女一见碧儿赶忙低下头转身要走,不想另一边萧吟正好经过,宫女没有溜成,只好行礼。   碧儿看清楚了宫女的样子,就是我怀孕时约了曹宝珍聊天迟到那 次,在小路中撞到我的宫女,那时她怀里还抱着陈霖韵的书画,后来被温依雪指责其中歌姬与她形似的那张画也在里面。   萧吟见了宫女便笑了,道:"是叫巧jú吧,见了碧儿姑娘怎么转身就走呀,也不怕得罪了武婕妤贴身的人,就是我。见了碧儿姑娘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呀。我没记错地话,你以前也在武婕妤身边做过事吧?"   碧儿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吃惊,我实在想不起来我身边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叫巧jú的宫女。   碧儿提醒我道:"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的,小姐刚进宫住在承和宫时,不是分了两个宫女来伺候你吗?后来因为陈美人丢了东西,小姐不忍她责罚芷杏和怀梦,就把自己的两个宫女跟她换了人。"   碧儿这一说我才记起来,确实有过这件事。我初进宫时并不想招人眼。行事求个安稳低调。对于分给我的宫女我也不太上心。在承和宫也就住了几天。没有多少事,一切都是碧儿在做,另外的人也极少到我面前来,因此见到人的时候除了会觉得有些面熟之外,我并不记得她 们。   "那个巧jú,不是跟了陈美人吗?她什么时候去了延翎宫?"   "听萧贵人说,是之前跟着素琴姑姑一起调过去地。"   萧吟在承和宫地时候就对底下地人不错。她会记得巧jú也不稀奇。   巧jú原本跟在陈霖韵身边,想要弄到陈霖韵的画并不困难,而在我撞见她拿画的几天之后,温依雪就同陈霖韵扛上了,这其中的事qíng可想而知。   而陈霖韵进了闲泠宫,巧jú却跟了素琴姑姑,可根据当时皇后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参与温依雪的计划。怕是等温依雪投靠了单家之后才把巧jú推出去。算是jiāo了一个把柄给皇后。   巧jú这次会被派去延翎宫,目的大约是在萧吟了。   我冷冷笑了,陈霖韵当初与我换宫女。就是不相信芷杏和怀梦。没料到陷害她背叛她地竟然是调到她身边的巧jú。   次日下午,素娥姑姑扶着我走在前面,俞佩珠抱着缜儿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小沈子和小福子,两人怀里各抱着一盆紫玉兰,是我新种的盆栽。   "武婕妤吉祥。"   我刚来到延翎宫的门口,就有小太监眼尖地看见我,急忙走了上来请安。   "嗯,起来吧。"我抬了抬手,指了指后面的两盆紫玉兰,道, "云美人在吗?影灼阁种的紫玉兰早上   ,现在拿几株过来给云美人。"   "武婕妤好手艺。"那小太监笑着奉承,"云美人之前与姜才人一块出去了。"   "去哪儿了?"我问道。   "去毓衾宫了。曹婕 刚来请云美人,姜才人也一块去了。"小太监偷偷看了我一眼,又道,"萧贵人正在午睡。"   "这样啊,那我在毓衾宫里转转顺便等她们吧。"我笑道,小太监弯了腰请我进去,我看了看小沈子他们又对小太监道,"你先带他们去把这两盆花放好了,可是特意带来给云美人的呢。"   "是。"小太监点了点头,即刻领着小沈子他们进去了。   我领着素娥姑姑和俞佩珠就随意到处转转。   "呐,我上次来这里看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一片小湖。"我指着一处池塘对素娥姑姑说道。上次来延翎宫我就记得此处有片湖水,今天来看一下,果然没有记错。素娥姑姑点了点头,忽然惊讶道:"哎呀,小皇子地鞋子哪里去了?"   我回头一看,缜儿光着一只脚,上面地小虎头鞋子不见了。   "你们去找找吧,应该就落在这附近了。"我从俞佩珠手里抱过缜儿,对俞佩珠和素娥姑姑说道。   "是。"俞佩珠和素娥姑姑立即分头去找了。   我一个人抱着缜儿站在池塘边,那一片碧绿的池水映着我和缜儿的脸,湖水随风波动,影子模糊不清。   过一会儿,隐隐从树丛里有响动传出来,紧接着钻出来一个人。   她抬头,我正好站在她地前方冲她一笑,她愣了愣。   我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   "武……婕妤。"她声音轻得如蚊叮。   我今天原打算来查看下这湖水的qíng况,却不想正好撞见了巧jú。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是啊,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什么?小仪还是嫔?"我抱着缜儿的手紧了紧,人往后退了一步,"可怜陈霖韵只有做美人的份了。"   "武婕妤的意思,奴婢不明白。"她颤颤地说道。   "我的意思,你当真不明白?如果当初我没有跟陈美人换宫女,现在住在闲泠宫的是不是就是我了?"我问道,眼角瞥到了俞佩珠往这里走的身影,手里拿着的huáng色虎头鞋很抢眼。   巧jú咬着嘴唇不吭声,额上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我在心里叹道,巧jú啊巧jú,这也不能怪我,只能说,候门深似 海,有太多太多的事qíng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要在这后宫深海里撒下一张大网,而你刚好成为最先入网的一条幼鱼。   幼鱼的后面,往往能带出两三条大鱼来……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右脚的脚后跟已经腾空。我把缜儿往怀里抱了抱,轻轻贴着他的脸颊,他还茫然地对我笑笑,小手摸着我的脸,让我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疼。   "哎呀——"我突然大叫了一声。   "呀——————"   我眼一闭,身子向后倒去。在我入水前,我最先听到的是巧jú的惊叫声。   紧接着好像看到俞佩珠慌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叫着:"救命啊——天呐——来人啊——武婕妤和皇子落水啦————"   -----------------------------------------   第八十一章 坠湖chūn的湖水依旧冰冷刺骨,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脚就抽 的湖水对缜儿这样几个月大的孩子来说又多冷,也是可想而知的。   重力让我往下沉了几米,又慢慢浮了些上来。我一咬牙,努力想让自己浮出水面,最不济也要把缜儿托上去。这次落水足够缜儿病上一阵子了,我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活活搭上他一条命。   视线被水花模糊,我晓得岸上有很多人在跑,也明白有人已经跳下水来救我们,缜儿已经被人抱离了我的手腕,而我的身体也被人拖住 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   意识比我的身体早一步苏醒过来,我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开口说话,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人抽完了,不能动弹。   耳边偶尔传些对话声音过来,我费力地听着,好像是皇上、太后、素娥姑姑还有方太医的声音。我还活着……那缜儿呢?   "素娥你说,这件事qíng究竟怎么回事?"是太后的声音,很低沉,发生这样的事qíng太后应该很生气,"方太医,哀家问你,武婕妤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依臣看,最多再半个时辰。"   接着入耳的,是来回踱步的声音。我直觉地感应到这是皇上的脚 步。   那缜儿呢?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缜儿的xing命……   "主子醒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素娥姑姑的声音。于是拼命地想要做出回应。   "太好了,主子醒过来了。"素娥姑姑地声音听上去轻松了不少,她扶我坐了起来,又让我喝了水,我gān涸的嗓子才稍微舒服了一点,能发出声音了。然后,我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我一见到素娥姑姑就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素娥姑姑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急忙反握住我的手。道:"别担 心。没有出意外没有。"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们的计划一切顺利,我紧绷的身子一下瘫在了她身上,我的缜儿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皇上闻讯赶了进来,素娥姑姑退至了一边。皇上坐到chuáng边,一把揽过我,用几乎把我揉碎地力量紧紧抱着我。似乎是想确认,我还在他身边。   我慢慢抬起手抚摸着皇上地鬓发,淡淡笑了笑。   他看着我,声音喑哑,道," 儿……"   我又笑了笑,埋首在了皇上地怀里,他拿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心里很坦然。尽管是真的很危险。但是这场游戏我必须玩下去,再大的赌注,我也必须要搏一搏。   "缜儿呢?"我抬头问素娥姑姑。   "小皇子在房间里休息。这么大一番的折腾他吓坏了也累坏了。现在奶娘和碧儿照顾着。方太医估摸着半夜大概会起烧,他奉了太后的命,从今天起住在影灼阁来,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小皇子。"素娥姑姑说道,"另外,太后说了,要是主子醒过来了今晚要好好休息,因为明天一早她要好好处理这件事qíng。"   "巧jú呢?"我掉入池塘的时间应该计算地还准确,巧jú当时吓怕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要逃走的,俞佩珠又正巧过来。   "被关在了咏凤宫。"素娥姑姑说道,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 中。只是我不知道太后这一次会不会因为她的人扰乱了她的步骤而动 怒?   没过一会,怀梦端了一碗姜汤进来,我喝过之后身体才慢慢有了些暖意。晚膳只喝了一些粥,缜儿醒来过一次喝了点奶后又睡着了。   皇上一直留在影灼阁,夜深人静时他拥我入怀却什么都没有说。我与他都有许多话想说,可一样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沉默再沉默。他明白我此招也是无奈之举,代价不小,又是危险,万一有个差池,真的是万劫不复。   许久之后,皇上才开口道:"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们。"   我收紧环着皇上的手臂,感觉到他在轻轻发颤。   "皇上害怕?"明明清楚不该问,但嘴巴还是不受控制地出了声。   皇上背部的肌ròu僵了一下,压着声音说:"我怕。知道你们坠湖地时候我吓坏了。"   我眯着眼睛笑了:"我还在。只是缜儿……我只愿他别留下什么病根,不然,我这个做娘地真的对不起他……"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来回走动地脚步声吵了起来。我依旧全身乏力,环顾四周,却发现皇上不在边上,被窝里还有热度,应该是刚起来不久。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挣扎着下了chuáng,打开门就见整个影灼阁的灯亮了大半。   隐觉得应该是缜儿出了什么状况,赶忙往他的房间走 了立马过来扶我。   "出了什么事?"   "小姐,小皇子发烧了,可烫手了。幸亏太后叫方太医住在影灼 阁,所以俞妈妈一发现qíng况不对就叫来了人。"   果然如此。进了缜儿的房间,看见俞佩珠、怀梦、闲珂她们,都起来帮忙了。她们看见我,立即退到了两边,全部跪了下来。素娥姑姑站在摇篮边,看着我微微拢着眉头,方和珞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手边放着一个药碗,还满着。   皇上坐在摇篮边,看起来很疲惫,见我来了,站起来拉住我道: "怎么起来了?你也落了水,要当心身体。回去睡吧,这里我看 着。"   我摇了摇头:"缜儿这个样子,我怎么睡得着。到是皇上去休息会吧,天亮了还要上朝。"   "算了,都不睡了吧。"皇上抱了抱我,低声在我耳边说,"会好起来的。"   缜儿会好起来,我们以后的路也会好起来……   我想回皇上一个笑容,勉qiáng拉起的唇角却是那么苦那么涩。皇上叹了口气,跟我说他去隔壁坐会后就走出去了。我的笑容垮了下来,我们都要努力安慰对方,宽彼此的心,可惜,都是那么的无力。只因为,我们心里都失了分寸没有底气。   "主子,奴婢疏忽……"   我摆了摆手,阻止了俞佩珠的自责。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凶很吓人,但我也知道这个不能怪俞佩珠。   "qíng况怎么样?"我走上前去,缜儿眯着眼睛眉头皱起,双颊红通通的,看上去就很难受的样子。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呼在手指上的气非常得烫,而且呼吸声极重。   "喝药了?没有效果吗?"   素娥姑姑摇了摇头:"完全喝不下药啊。"   我一听,愣住了,缜儿喝不了药那该怎么办。   "快,再拿根被子来,给小皇子盖上。再给我两块帕子。"我回头就对碧儿说道,方和珞抬头吃惊地看了看我,我道,"现在吃不下药也不能gān等着,捂出一身汗才好把热散出去。"   碧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和珞,终于是又抱了一chuáng被子给小皇子加上。我把两块帕子贴身放在缜儿的前胸和后背,用来吸汗。我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无力感包围了我。缜儿啊,上一步走的是险棋,如今娘只能祈求你平安度过。   缜儿很快就出了汗,我的手一直都用暖壶热着,以免等下替缜儿擦汗的时候让他觉得不舒服。过了会,我把浸了汗水的帕子抽出来,又替他擦了擦,重新换了两块gān的。   俞佩珠红着眼眶在一旁给我当帮手,等弄好了,我转头对素娥姑姑说:"弄点温水来,这样捂着出汗,总要喝点水。"   "明白了。"素娥姑姑走到门边对侯在外头的小福子说了几句,他就下去准备温水了。   "缜儿的qíng况怎么样?"缜儿出了好几次汗,喝了不少水,方和珞上来检查了一下我便急着问道。   "从脉象看比刚才好了一些。"方和珞看着我道,"但武婕妤应该知道这样的方法只能暂时缓解一下,以小皇子现在的病qíng不喝药那是行不通的。而且受寒发烧,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退下去的。"   "我知道。"我抬头道,"我们都想想法子,总得让缜儿把药喝下去。"   正值此时,有个小太监疾步走了进来,跪下。我一看,是皇后身边的小明子,他急急地道:"禀武婕妤,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在隔壁等着您呢。"   "太后和皇后都来了?"我惊讶道。   "是。皇后娘娘一直担心小皇子的身子,让奴才们一旦有事就禀报她。刚才娘娘听说小皇子病了,就急忙赶来了。在走到月畅园的时候遇见了太后娘娘。"   我应了,看来她们都是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影灼阁,就怕出什么意 外。   小明子起来后,看了看方和珞,道,"也劳驾方太医随着走一 趟。"   素娥姑姑陪我走了出去,方和珞紧跟在后。房里留着碧儿和俞佩珠照顾着缜儿。在下楼的时候,罗暖 抱着一叠衣物面无表qíng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就好像什么事qíng都没有发生一般。   看见她走进了缜儿的房间,我也就稍稍放心了。有罗暖衾看着,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了。   第八十二章 高烧进屋子我便俯身行礼。   皇上的面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只是看起来依旧很疲惫。太后黑着脸坐在一边,皇后坐在皇上的另一边,显得比较平静。   "素娥,不是哀家想说你,武婕妤年轻不懂得照顾孩子,怎么你也犯这样子错呢。"太后开了口。   "是。"素娥姑姑低头道,"是奴婢失职了。"   "知道就好。来,武婕 也不要太担心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和缜儿,不论是哀家还是皇上都是心疼得紧的。"太后突然笑了一 笑,叫我坐下说话,我点了点头乖顺地坐下,也不知道她一下子凶一下子温和,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哀家今天可是被你们吓坏了,下午回去之后也不敢休息,一心一意念经求平安,到了半夜他们来报缜儿病了,也就来了。"   "qíng况怎么样了?"皇上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开口问方和珞道。   "回皇上的话,"方和珞上前行了礼,"小皇子下午落水受寒,到了半夜发高烧也实属正常。初chūn水寒,就算是个大人也不一定受的住,何况是这个小的一个孩子。如今有两个棘手的地方。"方和珞看了看皇上和太后,继续说道,"第一是小皇子喝不下药,虽说是药三分毒,但小皇子需要喝药把体内的火散出来,另一个更为棘手的是小皇子天生心肺就不好,如今受了寒。喝了冰冷的池水刺激了喉咙,心肺上地毛病一并发了出来,所以很不稳定。"   方和珞弯下腰,头埋得更深了:"恕臣直言,小皇子这次受寒,很可能会落下病根,以后每个冬天都不好过。高烧不退,也会烧成傻 子……"   "混账东西!"   方和珞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砰——"的一声。一只瓷茶杯从太后手里摔下。正好砸在方和珞的脚边,摔了个粉碎。   动怒的太后我只见过一次,就在上次的花粉事件上;而这一次,我感觉的到,她不仅仅是动怒了。   方和珞依旧不依不饶,额头碰在地上:"以上句句实言,请皇上和太后明鉴。"   我闭上眼睛。我晓得方和珞说的是真的,这样地qíng况对一个几个月大地婴孩来说,落下病根和烧坏脑子都实属正常。   "现在最主要地是把烧退了,别的以后再说。"皇上叹了口气,让方和珞先起来,"等下再给武婕妤把把脉,免得连她都病倒了。"   皇后附和着对太后说:"之前太后不也说,宫里都是最好的。万一落下病根。以后照顾的时候多上心。总会养好的。等再大一些,跟着师傅练些本事,也能qiáng身健体。"   听皇后这么说。太后的脸色才好一些,拍了拍我的手,道:"皇上和皇后说地有道理,你也别胡思乱想,好好照顾孩子。"   太后看望了缜儿之后才离开了影灼阁,皇后留下来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这才走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去上朝后,素芳姑姑就过来看了缜儿的qíng况,我告诉她并无好转。   "这回是真的惹恼太后了。"素芳姑姑淡淡说一句。   "是吗?"我看着素芳姑姑,她的嘴边不经意地挂着一丝丝浅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素芳姑姑的这一句话究竟是冲着巧jú说的,还是冲着我说的?   "是。"素芳姑姑点点头,"巧jú这丫头,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了。"   我垂了眼睛,不想再与素芳姑姑说这个话题。她告诉我地   越令我怀疑她地目的,而我说的越多,越容易透露信   "怎么样?"看到素娥姑姑走了进来,我问道。   素娥姑姑摇了摇头,看见了素芳姑姑,两人极其客套地互相见了 礼。素娥姑姑转面对着我微微皱了眉头:"刚才好不容易喂了药,但大半又吐出来了。"   "还没有想到办法吗?"素芳姑姑关切地在旁问道。   "想了一些,但也不能太勉qiáng缜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啊。"我对素芳姑姑说道,又吩咐着素娥姑姑,"让碧儿她们照顾着缜儿,有什么就叫小沈子来报。我们整合整合,叫上奶娘,也是时候跟素芳姑姑去咏凤宫了。"   素娥姑姑下去jiāo待好了事qíng,我们四人便去了咏凤宫。   一踏进咏凤宫,我们便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地高压氛围。   太后坐在咏凤宫正殿上方,一手揉着太阳xué,盛怒之余是满脸的倦意,大概昨晚后来回到这里也没怎么好睡。皇后端正地坐在太后的右下边,一脸肃容。皇后的下手坐着温依雪。太后的另一边坐着曹宝珍,她一看见我,指了指她旁边的空椅子,示意着我过去坐。   而整个殿上,除了我们几个,别的嫔妃都是站着的。   我抬眼看了看太后,她仍是闭着眼睛,但估计肯定知道我来了,徐徐说道:"武婕妤也到了是吧。依着你的身子qíng况,行礼也免了吧。坐吧。"   "谢太后。"我道了谢,坐到了曹宝珍边上。素娥姑姑站在我的身侧,而俞佩珠行礼跪在大殿中央,太后不喊起她也不敢起来。   "一定吓坏了吧?"我一坐下,曹宝珍立即拍了拍我搁在椅子上的手,"怎么这么凉?小皇子的事qíng我们一定要弄清楚,但自己的身体也要保住啊。"   我看了看曹宝珍,她按着我的手稍稍用了力,似乎是要给我力量。于是,我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并点了点头。   曹宝珍本还想再说什么,只听太后咳嗽了一声,我立即对她摇了摇头,她才止着没有再说话。   "好了,你们有话等一会儿回去了再说吧。"太后顿了顿,道, "把巧jú带上来。"   巧jú已经被剥去了宫女服,只穿着白色的素服,身上还有些伤口印子。她的脚上和手上都带上了镣铐,走起路来链条与地面的碰撞声,回应在咏凤宫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的幽怨迷惘。   她一路从门口走进来,走得很慢,我估计是镣铐很沉的关系。   巧jú看了每一个人,从离她最近的站着的云臻看起,最后到了萧 吟;目光绕一圈,从皇后到太后到曹宝珍,最后与我对上了。   "你陷害我。"   巧jú看着我,唇角动了动,看到巧jú用口型这么说着,我浑然无动于衷。   陷害?这后宫之中,不就是彼此倾轧尔虞我诈吗?我很想跟巧jú 说,并非我陷害你,而是你很不巧的成为了我棋盘上的一颗棋。我们彼此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当初你陷害陈霖韵的时候,或许是被人bī迫,或许是主动请缨。这一些,就像我今日所为,并非为了给自己找借口,而是我被人bī在了绝路上,没有退路又不能后悔便只有自己亲手来开辟一条道路。   这一些,你难道不懂?   那么,今天我就给你上这一课。   第八十三章 诱导还看什么看,见了太后娘娘还不跪下。"跟在巧jú  太监狠狠推了她一把,巧jú一个踉跄,"咚"一声直接膝盖着地跪倒在地上。   这一下响动非常重,看来这两个小太监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qíng。   对面的云臻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嘴巴,差点就要低呼出来了。   "巧jú,哀家实在想不通,"太后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轻轻敲着椅把,话说的平稳却暗藏凶意,"你是在哪里吃了豹子胆,敢这么推小皇子和武婕妤进池塘?"   "太后,奴婢……"   "等一等,"巧jú又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听太后半路截住, "这会儿说话你可想清楚了,哀家对这件事qíng非常生气,可不会有心qíng听你解释第二遍。算了,俞氏,你是最早发现武婕妤和小皇子掉下去 的,你先说。"   大殿上的气氛更加沉闷了,许久,这里安静得让人烦躁。   俞佩珠应了一声,后面的话说得磕磕绊绊:"那天奴婢跟着武婕妤去延翎宫看云美人,云美人不在,婕妤就说在宫里转转等着,奴婢抱着小皇子跟在后头。走到湖边素娥发现小皇子掉了一只鞋,奴婢就和素娥一块去找,武婕妤抱着小皇子在湖边等。奴婢找到鞋回去的时候,就见巧jú把武婕妤和小皇子推下去了。"   "你胡说!"巧jú大叫了起来,"我没有推她!太后娘娘,奴婢没有推啊!"   太后在听俞佩珠讲事qíng经过时本就是yīn沉着一张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此时巧jú的大叫让她怒不可遏。   "奴婢不敢胡说。"俞佩珠的额头抵着地面,身子有些颤抖。   "太后,奴婢说的是实话!"巧jú摇着脑袋。继续喊道,"真的是武婕 抱着小皇子跳下去地!"   "胡说八道!"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拍椅子背,怒道,"怎 么?你当哀家是三岁小孩子吗?!武婕妤为什么要抱着小皇子跳湖!"   "这个……奴婢不知道。"   "太后娘娘,能否让臣妾说上几句?"我起身朝太后福了福身。   "你说。"太后斜眼看了我一眼,点头应允。   我走了下去,站定在巧jú的面前,叫她一声:"巧jú。"   "武婕妤。奴婢跟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陷害奴婢呢!"巧jú抬头看着我,目光里充满着怨恨和敌意,"为什么要陷害奴婢?明明就是婕 自己跳下去的不是吗!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这是在诬赖奴婢……"   "你说我陷害你?诬赖你?"我装出了一副无辜表qíng,道,"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呢?就像你说的,我跟你无冤无仇,我陷害你有什么好 处!说白了你不过是延翎宫上的一名宫女,若我有心跟你过不去。随便寻你个错处就能让你倒大霉,就算动手扇你几巴掌又有什么不可?我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跑去跳池塘?还抱着缜儿一道跳下去?"   我开始的时候说得平静,但说到后来仿佛事qíng就是这么一回事。自己也就感觉越来越得理。巧jú本来还是很愤恨的眼神突然变得困惑了,方才的气焰也减去了一半。   我趁机继续说下去,"缜儿是谁?是皇子,是皇长子!缜儿是后宫里唯一的男嗣。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他被皇上、被太后、被皇后都是捧在手心上地。母凭子贵,缜儿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我何苦拿他的命开玩笑?一个得宠的婕妤居然要用抱着亲生的皇长子跳湖这种法子来对付一个小宫女。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巧jú的表qíng更加迷惑了。看着我的眼神无比茫然。   我又道:"话说回来,你不过小小的一名宫女。推我们下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做了这样的事?"   我已经给了巧jú暗示,上次跳湖前与她说过一些,现在又说了一 些。她应该还算是个聪明人,不然当初温依雪就不会找她来陷害陈霖 韵。   见她眼神里的目光开始闪烁,我又更进了一步,"巧jú,这谋害皇子和后宫嫔妃地罪责可不轻,诛的可是九族啊,你可要想清楚。"   接下来的是,是长长的一串沉默。   "怎么样,巧jú,你可想清楚了?"最先开口地是太后,她让我先回到位子上,然后看着巧jú道,"武婕妤刚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武婕 自入宫以来,品行举止一直很好,对其他嫔妃也向来客客气气,对底下奴才也宽厚。加上皇上一直都宠爱有加,如今又诞下了皇子,哀家想这其中妒忌的人总是有的。"   说着,太后看了看皇后,像是在询问皇后地意思。随后,太后又睨了隔壁坐着的温依雪一眼。   皇后点了点头,温婉地开了口:"太后说得极是。武婕妤为人很 好,可这宫里啊却从来不缺使坏的人。而本宫也知道,你们这些在下面做事地人都有自己地难处,上头说地话即使心里不愿意,还是要照着做的……"   太后和皇后也不信巧jú一个宫女会有胆子害我和缜儿,认定背后肯定有人在作怪。   皇后又絮絮说了一些劝导地话,此时曹宝珍拉过我的手与我凑在一块儿,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武婕妤你放心吧,太后和皇后都站在你这边呢。"   我看着巧jú跪在那里,不禁想到,这件事qíng既然出了无论如何肯定是要有人来担着责任的。巧jú若是反应快,看清楚了现在qíng况,辩明白了主事者的心思,说不定还可以……   "武婕妤对小皇子更是疼爱有加,再说了,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会把自己的儿子带着去喝冰冷的池水啊。那个狠心……你有?"我正想 着,突然听皇后这么说着,隐约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我回头看了看素娥姑姑,她给我使了一个眼神。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太后在怀疑是温依雪指使巧jú的。   太后一直以来都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宫里谁做过什么事qíng,一般都瞒不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上次温玉掉下水里的事太后本就不满,花粉事件又让她对温依雪充满了不信任。这下可好,我算是歪打正着了。   "有。"跪在那里一直没有再说话的巧jú开口了。   "哦?"太后抬了抬眉毛,道,"怎么,知道说实话了?"   巧jú点了点头,道:"是,奴婢想明白了。"   第八十四章 陷害jú的突然开窍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很是凝重,所有 她,想看看她会说出哪个名字来。   巧jú又磕了一记头,道,"是奴婢愚钝,但奴婢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啊。就如皇后娘娘所说的,奴婢是个宫女,上头有主子。主子说什么奴婢就去做什么,不敢不从啊。"   "哼。那你倒是和哀家说说,是哪个主子胆子这么大,居然动起了小皇子和武婕妤的脑筋来了?"太后一边说这话,一边看着温依雪。我跟着看过去,发现温依雪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变化得很微妙。   照眼前的样子来看,太后和皇后说的话都是帮着我的,她们也绝不相信会是我抱着缜儿跳下去池塘的。贪恋权贵的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生 命,她们绝不会拿自己的xing命来开玩笑,同样的,她们用自己的思维来换位思考,判定我不会傻到不要自己的xing命而去嫁祸什么人。   而这个巧jú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耍了一记小聪明。她想推个人出来,但也不确定要把责任推给谁。推得好,大不了拉一个嫔妃下台,自己不过是帮凶;而要是推得不好,又会多了一条陷害罪。   所以她用了一个"主子"来试探太后。   因为在这里,称的上"主子"的嫔妃不多,只有我、曹宝珍和温依雪,其余人只能称为小主。巧jú抓住了太后的每一个眼神,急忙低头 道:"巧jú知错,还请太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说!是谁?"太后有些等不及了,略显出焦躁。   巧jú没有马上说出是谁,而是缩了缩身体,显示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她虽然低着头但是略微侧过脸。目光正好斜过来对上我的。   我看着她,她微微眯了眼睛继续看着我。我不解她的眼神,疑惑着看着她。   这时候,巧jú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说道:"是武婕妤。太后,是武婕妤想用这事来陷害萧贵人!"   巧jú的话让我很是惊讶,我原以为她能存个心思,顺着太后地心思把事qíng推到温依雪地方去,没想到这丫头选谁不好偏偏还是咬着我不 放,大好的机会就被她活活送走了。   温依雪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萧吟看我的眼神里qíng绪不定,我转头看着太后摇了摇头,而没有说话,等着太后定夺。   太后敲着扶手的手指顿了一下,只一会,又开始敲了:"这样 啊……你倒是仔细说,武婕妤要怎么陷害萧贵人?"   "武婕妤进宫的时候,奴婢就被分派到了她身边伺候,后来才跟了陈美人。陈美人进了闲泠宫以后,奴婢一直在宫里做些杂事。最近才到了延翎宫。武婕 跟萧贵人不和,就想装着被奴婢推下水里来陷害萧贵人……"巧jú不擅说谎,在太后严厉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清。   "武婕妤。你听着觉得如何?"太后斜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起身行礼,道:"臣妾与萧贵人是有些心结,这是宫里人人都晓得的。嫔妃争宠是后宫常有的事。可臣妾绝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太后娘娘,臣妾刚才就说了,一个得宠又生了皇长子的婕妤。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法子去陷害谁。这样地事qíng。会让皇上和太后、皇后失了对臣妾的信任。更会惹恼皇上失去宠爱,臣妾不傻。不会这么做的。"   太后点点头,又看着跪在殿中的巧jú,对边上的宜嬷嬷道:"这个奴才,不给点厉害瞧瞧是不行的。替哀家教训她。"   宜嬷嬷应下,走到巧jú边上qiáng迫她抬着头,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顿巴掌。宜嬷嬷下手极重,整个大殿里都能听见回声,打得让心颤。   "行了。"太后喊停之后,看也没有看嘴角流血、两颊红肿的巧 jú,只是道,"说不说啊?"   巧jú几乎趴在了地上,脸上都是泪水,许久都不说话。宜嬷嬷拎起她的身子准备继续打的时候,巧jú才挣扎开口:"奴婢说……"   "想清楚了再说!"   "是温贵人,是她让奴婢推武婕妤和小皇子落水的,说要是成功了就推到萧贵人身上去。若事qíng败露,无论推给武婕妤还是萧贵人都 成……"   "不,没有这样子地事qíng。"温依雪气急了,噌得站了起来,怒指着巧jú道,"你这个狗奴才说的什么混帐话!刚才你把事qíng推给武婕妤不成,于是现在打算把事qíng赖在我身上吗?"   "温贵嫔。"太后黑了一张脸,低声说道,"这件事qíng哀家会问,你听着就可以。"   "可是,太后……"温依雪还想说什么,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吞下已经到嘴边的话乖乖坐了回去。   "巧jú,哀家问你,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是实话啊,奴婢已经知错了,"巧jú伏着身,道,"奴婢再也不敢说谎话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没有再说话,整个大殿内地气氛又冻结了起来。透过没有关上的殿门,能看到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大约已经到了皇上下早朝的时间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一上午过得可实在辛苦,太后存心考验着我们几个地心理承受能力。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催化一下。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酝酿了qíng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眼泪就啪啪啪地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曹宝珍听到了我的抽泣声,急忙靠过来说,"武婕 别担心,太后向来明辨是非,这件事qíng一定会给你个公道地。"   "嗯。"我轻轻地点点头,装着尽量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流泪地样子。   "武婕妤不用担心,哀家今天一定会查完这件事qíng地。"太后看了看我,我知道她很早就看见我哭了。   我擦了擦眼泪,抬眼往温依雪那里看去:"温贵嫔若是看不惯臣 妾,大可冲着臣妾而来,为什么要为难缜儿呢?缜儿还那么小,温贵嫔又怎么下得了手呢……"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都是做母亲地人,况且帝姬也落水过,将心比心,温贵嫔怎么能狠心把缜儿往水里推?"   我吸了几口气,又接着说:"缜儿一出生就有疾,没满月就差点被花粉给害了,这个冬天臣妾费尽心思照顾他,好不容易好了些,这又喝了湖水受了凉……"   "行了行了。"太后挥了挥手,冷哼道,"上次哀家就说了,再有人敢害缜儿,哀家定不轻绕!"   第八十五章 利益埋首在自己的腿上哭了起来,曹宝珍赶紧起身过来拍 顺气,有点气不过地说道:"其实不是我说,太后你也看到过的,小皇子病成那个样子,想想都是心有余悸,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啊。现在又是高烧不退,这小孩子的脑子哪里经得住啊,就算好过来万一变成把头给烧坏了,以后笨了傻了可怎么办……"   "曹、宝、珍,你给哀家闭嘴!"太后这一声叫得非常大声,简直是怒不可遏的样子。   "太后,我说的是实话——"   曹宝珍站着,她本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却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场上的气氛已经变化得非常微妙了。   "曹婕妤。"皇后出了声,示意要曹宝珍坐下,"你说的太后自然是知道的。这会儿正问着事qíng呢,你就不要瞎搅和了。"   "哼,你们就这样子了,亏我们还从小玩到大呢。"曹宝珍不满地低声嘀咕着,但看得出,曹宝珍和皇后的jiāoqíng是很深的,她听了皇后的话,坐了下来。   "温贵嫔,现在巧jú说是你让她推武婕妤和小皇子下水,还要顺带害了萧贵人,你可承认?"问话的是皇后,太后似乎是气到不想说话 了。而皇后问话显得温婉得多,但也给人一种不能抗拒的庄严感。   "你让我承认什么?"温依雪口气并不好,虽然听得出她在尽量克制,但仍是冲得很,没办法。她xing格本来就如此。"现在你和太后一样都怀疑我是吧?就因为这个狗奴才说是我指使的?这东西说的话能 信?她之前拒不承认,后来又推给武婕妤,现在又来陷害我,等下是不是还要说是另外地谁谁谁指使地?"   "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有怀疑的人?"皇上眯着眼睛着看温依雪 道。   温依雪哼了一声:"怎么不去怀疑萧贵人呢?这后宫里她与武婕妤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不知道的吧?除去武婕妤和小皇子,我看她得的利益最大。而且巧jú是她延翎宫的人,你们最该怀疑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温贵嫔真是抬举臣妾了。"萧吟走了上来,向太后和皇后行了 礼。笑道。"既然这件事qíng弄得这么大了,有什么话都放到台面上来说,臣妾也就不客气地说了。不是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糙'吗?兔子尚且知道不吃掉窝边地糙来掩藏自己的窝。臣妾虽不敢自称秀外慧 中,但也不至于笨到在自己宫里做出这种荒谬的杀人行为吧?   "再者,除去武婕妤和小皇子看起来确实是臣妾得益最多,但实际上这些得益是什么?是皇上地宠爱还是以后地地位?本来后宫应该是雨露均占的,不过。能不能博得皇上的恩宠那是凭个人地本事了。武婕 现在不过与臣妾旗鼓相当,臣妾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皇上喜欢武婕  ,但同样也喜欢臣妾;没错,从臣妾侍寝到现在,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但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皇恩不改,臣妾又有什么好着急的。退一步讲,就如刚才武婕妤说的,若真是臣妾动了手脚,万一东窗事发了,不仅吃不到好果子,连现在所拥有的皇恩也会一并失去,这样地吃力不讨好的事qíng,我萧吟是不可能去做地。   "最后,温贵嫔你说巧jú是我延翎宫的人,那是不错。但也别忘 了,巧jú伺候过的人多着呢,武婕妤、陈美人、然后是前一阵子和素琴姑姑一起从宁凤宫调过来,再武婕妤之前她伺候过谁臣妾不晓得。但照温贵嫔的逻辑,难不成每个人都指使了巧jú?还是温贵嫔想说,巧jú还是从宁凤宫出来的,这事皇后娘娘也脱不了gān系?"   "够了。"太后扬手示意萧吟停下话来,萧吟当下没有再说下去,只福了福身,退了回去。太后又一招手,与素芳姑姑耳语了几句,素芳姑姑又与皇后身后的祥安耳语了几句,就见两人前后脚地出去了。   "哀家听烦了,你们都消停消停。"太后扫了一眼众嫔妃,又看了看巧jú,"巧jú,你说是温贵嫔指使你推小皇子和武婕妤下池塘的?不再改口了?"   "太后娘娘,巧jú不敢隐瞒了,都是实话。"   "好,这件事qíng哀家心里有数了。做下人的是该听主子,但是,当主子要使坏的时候就该分辨一下对错,而不是助纣为nüè!巧jú,纵然推武婕 和小皇子落水不是你的意思,但人是你推的,这死罪是逃不掉 的。来人啊,"太后说道,刚才带巧jú上来的那两个太监再次走了上 来,"把巧jú押下去,等着内务府来领人。"   "温贵嫔。"太后又出声叫了温依雪,"哎,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太后?"温依雪不可意思地看着太后,"您相信她们说的?"   "哼。是哀家我待你太客气了,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你。"   太后对温依雪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如今是三人成虎,太后认定了这事是温依雪做的。   "这次真的不关臣妾的事!"   "哦?那为什么人人都说是你做的?"太后连头都不抬,摆明了不想温依雪多做纠缠,"难道还是武婕妤想陷害你?她图你什么?你是个正三品的贵嫔,但武婕妤再过了一两年一样能爬到你上面去,何必废着心思拉你下来?还是,你们之前有什么仇怨?"   温依雪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我与她之前的仇怨都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量她也没有胆子抖出来,伤天害理的事,她做的比我多多了。   一阵了僵持,素芳姑姑和祥安回来了。   "回太后娘娘,这是内务府里抄过来的宫女调动记录。内务府总管太监正在门口候着呢。"祥安道。太后叫素芳姑姑拿了祥安手里的调动记录给她过目,"巧jú这丫头原来在那么多宫里做过事qíng啊。"   等太后传了人,总管公公才走上了殿,一一行了礼。   "巧jú就jiāo给你内务府办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等弄好了你记得来回哀家一声。"   公公领了旨,带着巧jú走了。   太后叹了口气:"还有就是你们几个。武婕妤,最近这些日子除了给皇后请安,你就少在宫中走动,留在影灼阁照顾小皇子。萧贵人,事qíng是在你们延翎宫出的,加上云美人和姜才人,都禁足一个月,省的再有是非。至于温贵嫔……"   我低着头,心却提在嗓子眼,不晓得太后会怎么处置她。况且,在温依雪之外,我还必须弄明白,太后会不会继续对萧吟下手   第八十六章 黑锅了许久,太后才慢悠悠得开口:"温贵嫔,你自己说 该怎么罚你?"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呸!"太后还未说话,就听曹宝珍重重啐了一口,"温依雪你省省吧!难道是大伙都冤枉你了?就你之前做的那些破事,让人不怀疑你都不成!"   温依雪一肚子的火,不敢对太后发作,这下全部转向了曹宝珍: "你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轮得到你跟我大呼小叫的吗?"   "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别以为每个当娘的都跟你一样狠心,舍得让亲生骨ròu泡冷水。温玉前几天又病了吧?一年里一半日子是病着 的,你还真够了不起的了!"   这边两人争锋相对,那边太后一挥手,一整排的瓷茶杯落地,统统摔了个粉碎。大殿外围的嬷嬷、宫女和太监们一见这样子,全部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成何体统!都给哀家跪下!"   太后这一声命令把所有人都吓坏了,除了皇后,所有的嫔妃都跪了下来。   "曹婕妤,哀家说过你多少次了,说话留点口德。刚才那样,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曹宝珍有些不服气,我赶紧拉拉她的衣角,让她别再说话了。   "温贵嫔,上次温玉掉水里的时候,你说是陈美人推的,所以陈美人搬去了闲泠宫。这次是缜儿坠湖了,巧jú说是你指使的,你是不是也该去冷宫住一住?"   温依雪听了太后的话。脸色霎时惨白。想辩白又说不清楚。   "不过毕竟是个奴才说地话,哀家也不能尽信了。这样吧,你闭宫一个月,摘抄经文百部以示悔改。品级也要降降,就降到正四品容华。哀家这么处理也算客气了,以后地路就看个人造化,能得宠。或者是安安分分在宫里待久了,还是能晋位的。"   温依雪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磕头谢恩。毕竟比起去闲泠宫。这个结果已经好了太多。   "还有温玉的事。你潜心抄写经文,温玉也需要又人照顾,不能一直来来回回地生病。这事哀家晚些和皇上商量商量。再做定夺。"   温依雪是被宫女搀扶着走出咏凤宫的,她看我的眼睛里是刻骨的仇恨。   我却不去看她,带着素娥姑姑和俞佩珠急急忙忙赶回影灼阁。我们直接去了缜儿的房间,芷杏在轻轻摇着摇篮,碧儿看见我们要进去马上比了一个"嘘"地手势。示意说小皇子刚刚睡着了。我让俞佩珠去接替芷杏的工作,又悄声退了出去。   我把碧儿叫了出来。问了下缜儿的qíng况。   "方太医说小皇子地烧好像退了一点,但还烧着。"碧儿轻轻地说道,"刚才我们又喂了一次药,小皇子喝了点又吐了点,但好歹是喝进去一些了。比昨晚上qíng况好点。"   "有说什么时候能退烧吗?"   "说是说不准。"   我与碧儿正说着,素芳姑姑来了。碧儿瞧了瞧我地面色,把刚才的话添油加醋说得严重些。   素芳姑姑闻言皱起了眉头,摇头叹气。   "请素芳姑姑转告太后,我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缜儿的。"   "武婕妤地话素芳一定会带到的。"素芳姑姑攒起笑容,安慰了我几句,又与素娥姑姑说了几句带小孩子的话,便走了。   我轻手轻脚地进屋子坐在缜儿边上,他的脸依旧是病态的红,我地心不由得痛了起来。坠湖的那一瞬间是那么坚决,可事后再想,除了后怕,还有心疼和难过。在连成人得感冒都要喝上半个月药地年代,缜儿这么小的孩子发高烧,事关xing命。我这个当娘的,终究没能为他谋个好路子。   陪了缜儿一会,我就出来用了些午膳。要照顾好缜儿,我的身体绝对不能倒。   "主子怎么料定巧jú会牵出温贵嫔的?"等回了房间,素娥姑姑问我道。   我看着窗外,道:"已经不能再叫温贵嫔了,而要改成温容华了。巧jú总要找个人背黑锅,能让她推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人。再加上在延翎宫我与她说过陈霖韵的事qíng,她大约能猜到我想对付的是谁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在一开始说是主子想陷害萧贵人。"   我点点头:"是啊,如今可是谁都帮不了她了。她是彻底惹恼了太后了。"   晚上皇上过来的时候,我与他说了咏凤宫的事qíng。他说他从德顺那里已经略知了一二,巧jú已经jiāo到了内务府,那后面的事qíng他自然会差人去办好的。   事qíng了解了一件,让人心里又轻松了不少,之后后面依旧还有无数的事qíng在等着。   "怎么了?"皇上点了点我的眉头,"好像还有心事?"   "没有。"我摇了摇头,躺在皇上的怀里道。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qíng,累坏了吧。"皇上吻了吻我的额头,"如果我能压制单家,你们也不用……"   我用手指点住皇上的唇,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我舒了口气:"为了皇上,为了缜儿,都值得的。只是,缜儿他……"   "有方太医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放宽心。"   我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这一次,温依雪的元气大伤了。"   "是啊。"皇上说道,"但必须当心,有时候这些人的反击往往突然又可怕。"   "嗯,我知道了。"   我想起了柳硕彦留给我的那封信,若是再加上一条薛贵人的xing命,那是否足以一次xing除掉温依雪,让她再没有喘息的余地?   不,还不行。我脑袋里面的另一个声音马上驳回了我的这一个想 法,薛贵人的死还是个疑案,不能靠柳硕彦的一封信作数。况且那里面除了牵涉到温依雪,还有素琴姑姑和叶清,这样抖出来势必还会牵扯到皇后,说不定还会扯啊扯,一直扯到罗暖衾身上。   这种牵扯太可怕,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而我,现在还不能与单家翻脸,更没有那个本事与她们对立。   我还需要时间,等皇上有了力量,等自己也有了力量,才能一点一点的,去跟她们斗争。   第八十七章 皇后得女于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虽然太后天天派素芳姑姑过来 况,但得到的回话都是大同小异的。   缜儿的烧退了大半,还有些咳嗽,但大致上还算稳定。我担心过他的身子会不会因为受寒而伤到了关节骨头,方和珞不能给一个定论,只是说以后冬天要多注意保暖,毕竟是在宫里,小心照顾就不会出问题。   对外我们仍是坚称着低烧不退,体质虚弱。此外,我并不知道罗暖 用了什么方法收买了俞佩珠,但是我知道的,俞佩珠是自己人了,并不会把这件事qíng说出去。俞佩珠是真的心疼缜儿,也许只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做声的。   又过了几日,皇上的一道旨意又震惊了后宫。   皇上下旨命温玉帝姬从毓灵宫搬到宁凤宫去,因为其生母温依雪需要潜心抄写佛经,没有时间照顾她,所以以后温玉由皇后娘娘来养。   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   虽然那日在咏凤宫就听太后提起来过,我以为只是说说,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生母再世而换别人抚养,除非是向当年茗贵妃那样病重之躯,否则是极少的。毕竟这意味着温依雪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儿,对她的打击巨大。   这个消息来了以后,小沈子即刻去了毓灵宫查探了回来报我,说是千真万确的。他说在 灵宫门口就能听见温依雪的骂声了,除了太后和皇上她没敢骂,其余的人。包括我和皇后都被她骂上了无数回。   温依雪骂归骂。但圣旨来了她还是要放温玉帝姬去宁凤宫。   我如今也是被太后变相禁足,除了去宁凤宫之外,我并不能出门。延翎宫的三位也一样被禁了足,在屋子里闲不住想着到处窜门子地也就只有曹宝珍了。   曹宝珍看起来心qíng不错,说了几句要我宽心地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温依雪的身上。   "她也不晓得怎么想的,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品级降了,女儿也没了,真真是亏本买卖。"   "也许就是一时之气。说实在的。皇后平时忙于后宫事务。还有空闲照顾温玉吗?"   曹宝珍一听笑了:"这个你放心,我听说是打算把素琴姑姑调回宁凤宫帮忙。这个是听来的,做不了准数的。"   我点点头。暗想皇上这一招真不错,给足了单家面子,又解了延翎宫的围。太后同意让皇后掉素琴姑姑回去,也就表明她对付萧吟地计划会缓一缓吧——起码要等到确定缜儿身体没事头脑也没烧坏的时候。   隔天下午,我与曹宝珍约好了一道过去向皇后道喜。却不巧碰上皇上也在那里。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初八,听说每个月初八皇上都会到宁凤宫。听皇后说说前一个月的事。   "恭喜皇后添得一女。"我和曹宝珍笑着说道。   "这说起来带孩子地经验武婕妤要比本宫多,到时候还要找你探讨探讨。"皇后看上去很开心,笑得也就格外动人。   "你看皇后笑得这么开心,"曹宝珍也笑得乐呵呵,"温玉帝姬还这么小,要是再跟着温容华,迟早学坏。"   "皇后第一次带孩子,经验不足是肯定地,势必会吃力些。"皇上合了合茶盖轻chuī了几下,慢慢说道。   "臣妾自当尽力教好温玉帝姬。"皇上面对着皇上的温言温语,显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抚养皇家子嗣是臣妾应该做地事qíng。"   "这孩子多难带看看武婕妤就知道了,从小皇子出生下来到现在足足瘦了一大圈呢。这温玉又与缜儿不一样,原   华带的就不太好,温玉如今看人还怯生生的。皇后  才行,循循善诱,切记要稍安勿躁。"皇上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说 着,"以后宫里不只温玉和缜儿两个孩子,皇后也可要费心了。"   "是。"皇后乖顺地听着皇上说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表qíng有些尴尬。   "可是……皇后平日里还要处理后宫的各项事务,终究是忙不过来地。"皇上突然顿了顿,"皇后可有打算?"   "太后下了旨,要让素琴回这里来当差。"   "也好,素琴是宫里的老人了,我记得娉娉小时候就是由素琴照顾地吧,在带孩子方面也是有经验的,皇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问起来也方便。"皇上放下茶盏,道。   "是。"皇后想了想,说道,"臣妾一会儿就差人去把素琴姑姑调回来。"   这样又说了几句,皇上准备走了。他说道:"武婕妤陪我去看看缜儿,素琴还没有来,曹婕妤你就先留下来帮帮皇后,如何?"   "臣妾尊旨。"   我与皇上一道回影灼阁,路上我问他:"孩子认娘,温玉肯让皇后带她吗?"   "那样的娘,不认也罢。"皇上的目光凛冽了几分,突然又放缓 了,"温玉还小,没事的。皇后会花心思好好照顾她的。"   我低头不语,皇后得个女儿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但同样是烫手山芋。毕竟不是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万一没照顾好出点差池,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一开始担任温玉这个角色的不是缜儿吗?以照顾皇太子不利给皇后安罪名,现在只不过是换成了帝姬。   这样的罪名搬不到皇后,却也够单家人受的了。只是皇上眼下真的做了如此打算?   见我抬眼疑惑地看着他,皇上问道:"怎么了?"   那些怀疑我问不出口,只好说:"只是在想娉娉是谁。"   "是皇妹,现在住在东六宫。"   这么一说,我便记起来了,素娥说过,先皇还有两个女儿未出嫁,住在宫中却从不出来见人。   等进了影灼阁,皇上才慢悠悠地说:"不让温容华继续带温玉是太后的意思,我也就做个顺水人qíng,让皇后担了这个责任。在太后眼里,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让皇后试着带带孩子看——"   皇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与我贴耳道,"她以为,以后皇后还要带缜儿的,所以现在先练起来也没有什么坏处。"   "哦,这样子。"太后虽然现在对温依雪恨得牙痒痒的,但如果不是为了皇后,她也不会qiáng把温玉抢过来。   "这么做对温玉也好,她娘那个脾气,也没好好疼过她。皇后至少不会亏待她。"皇上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   我多少能理解,皇上对温依雪即使有万般不满,甚至不喜温玉的出生,但起码不会存心害她。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扔下她不管。   "况且,除了皇后,也没有别的人能够照顾温玉了。宫里实在是没人可以带了啊。"   这是实话,jiāo给太后与jiāo给皇后一样,别的嫔妃,都不是合适的人选。皇后,是眼下最最合适的人。   第八十八章 抚养温玉着太后的意思,我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缜儿身上   缜儿落水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太稳定,那一场高烧到了三天后才退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方和珞说缜儿的智力是否受影响还要等到他开始学说话才能判断的出来,太后的一张脸黑得有多恐怖。   温玉帝姬被送到皇后那里后的大约第三天,素琴姑姑就从延翎宫调回了宁凤宫。   现在我对宫里的人事变动qíng况掌握得很快,第一是因为有小沈子 在,第二是因为当时皇上派到影灼阁做总管的太监景明。   说起景明这个人,估摸着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景明平时是个不声响的人,这一点倒是和小福子差不多,但做事qíng极有分寸和主张;来了影灼阁以后,素娥姑姑一直跟着我周旋在各事件之中,这阁中大大小小的事qíng便统统落在了景明身上,他也处理得十分得当,从来没有让我烦过这类琐事。   而我现在剩下该做的,只需要好好照顾我的缜儿。这一回,是真正的照顾,而非原来计划中的那一种"照顾"。   自从温玉去了宁凤宫那里,影灼阁的常客除了曹宝珍,又多了一 位。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后宫正主儿皇后娘娘。   皇后的意思是来向我讨教讨教如何带孩子的方法的,可事实上我知道的也并不比她多。说起来,这带孩子的经验方法,问素琴姑姑或者像俞佩珠这样的奶娘就可以了,又或是咏凤宫太后身边的那个宜嬷嬷,也都是有经验之人。   除了过来坐坐,皇后还经常请我去宁凤宫里聊天,说的也多是温玉的事qíng。   这其中,皇后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明眼人都明白。   皇后频频带着温玉帝姬来我这里做客目的有二,其一是让后宫的人都知道她皇后是个尽职的母亲。纵使温玉帝姬不是她亲生地,她还是这样上心地待着她,比起温依雪来真是好太多了;其二是皇后想在我这里常露露脸,来借此告诉皇上她能够成为一个好母亲,这便是后宫需要的抑或是江山社稷需要的"母仪天下"。   有一回,皇后和曹宝珍一起来我这里。我们在园子里看荷花的花骨朵,皇后不禁感叹道:"这么快,又是一年了……"   "也不知道我们上次一起看荷花是什么时候喽。"曹宝珍口里吃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道,"听温依雪说凛涵宫门口的那一片池塘,到了六月开满了粉红的荷花,远远看是一片红的绿的。煞是好看。"   "今年不就有机会亲眼去瞧瞧了?"皇后这样对曹宝珍笑道。   "哈哈,我忘记我已经升上婕妤了。"曹宝珍哈哈一笑,道。   "凛涵宫?"我不解地问道,"那又是哪里?"   皇后微微困惑了一下。又笑道:"凛涵宫是皇家避暑地行宫,离皇宫可有一大段距离呢。每年都该去的,去年因为武婕妤你怀孕了,皇上怕路上颠簸。太后也不放心你,所以就没有去凛涵宫避暑。今年应该可以去了吧……"   "若是要去,那也快了吧?"曹宝珍乐道。"这可是大事qíng。"   "还要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皇后笑眯眯地说道。"本宫也不能自作主张啊。"   "今年可不要又不去啊。"曹宝珍列举了一大堆那里的美景。似乎很是吸引人地样子,我听着听着也被她勾出了兴趣。皇后一派和祥的样子喝着茶亭曹宝珍说。末了笑着问道:"你这些又是哪里听来的 啊?"   我一愣,见皇后对我笑了笑,道,"武婕妤可不要上了这曹婕妤的当,凛涵宫是不错,但也没有曹婕妤说地那般美好,好像仙境一般了。凛涵宫,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避暑的行宫而已。"   "那温依雪也不过去了一次,回来就是这么说的。"曹宝珍不满地嘟囔道,"这回如过去了看我回来还不照样给她天花乱坠一番,活活气死她。"   "她呀,"皇后看着曹宝珍,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道,"就是一小孩子。"   "对了,最近怎么温容华怎样了?"既然提到了温依雪,我就顺便问了。其实我对温依雪的近况还算了解,却也担心她会卯劲拼个鱼死网破,我若没有半点防备,到时候怕是措手不及。   "她啊,不过在她地毓灵宫里瞎折腾。"说起是非八卦,曹宝珍就特别来jīng神,尤其说的对象还属于她厌恶的范畴里面,"毕竟从正三品地嫔降级到了正四品地容华,别说待遇上差很多,光是那掌一宫之事地权利没有了就已经让她发了无数次脾气了。想想看啊,以前见了她,都要主子、娘娘的叫着,现在啊,都用不上喽,一句小主就能打发了。可怜那徐贵人与她同宫而住,若不是没脾气,恐怕是早就对上了。"   曹宝珍说起温依雪地时候,我偷偷观察着皇后的表qíng。本来她还是一副温婉娴熟的样子,但在温依雪这个话题被说起来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喝茶;喝茶的动作极其缓慢好像刻意避开不想说什么的样子,喝茶的时候还装着吃到了茶叶梗的很苦样子,微微拢起了眉头。   温依雪先前一心想投靠单家做了不少讨好皇后的事qíng,但现在出了这么一样事qíng,单家人怀疑她不说,太后还gān脆提出不让温依雪继续抚养温玉,皇上gān脆把责任jiāo给了皇后。这些,都让温依雪气炸了。   小沈子提到过,皇后为了表示心慈人善,带着温玉帝姬去毓灵宫看过温依雪。温依雪刚好在砸东西,满满一屋子的碎末子可是把温玉吓坏了,最后一个大瓷杯正巧砸在了皇后的脚边,温依雪却像什么都不知道地倒chuáng上睡觉了。   后来太后追问起来的时候,温依雪就说自己生病了,大概那时候病糊涂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这件事qíng后来我也和素娥姑姑说起过,我们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太后对温依雪的态度还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也不知道是拉拢还是对立,所以gān脆没处理这件事qíng。   五月眨眼匆匆过去,辗转步入了六月,缜儿的身体状况还算是稳 定。方和珞已经搬离了影灼阁,现在一日两次来查看缜儿的qíng况,但对太后我们还是装作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   第八十九章 避暑月初七是温玉帝姬的三周岁生日,皇后特意在宁凤宫 祝了一番,再一次向宫里宫外展示了自己对温玉的上心。其实这段饭吃得也很索然无味,不过是各嫔妃送上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然后各自凑一起聊天而已。   好不容易解了足禁的云臻似乎并不开心。缜儿现在抱在太后的怀 里,旁边是皇后抱着温玉帝姬,摆出的俨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乐模样。俞佩珠站在旁边和温玉帝姬的奶娘一起候着,我看看也出不了什么纰漏就坐了过去与云臻聊了一会儿。   "云妹妹看来闷闷不乐?"我坐下笑道。   "啊?是武姐姐啊。"云臻看着我,稍稍打起了jīng神。   "怎么了?"我拍了拍云臻的手背,道,"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开心啊?"   "武姐姐,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这宫里的人都很可怕呢。"云臻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温依雪斜眼看着皇后,那目光,好似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也难怪的,温玉帝姬本是温依雪手里最大的一张牌。如今却落在了皇后手里,温依雪想倚靠单家是不假,但是没了自己最主要的王牌,温依雪就没有安全感。在这时时刻刻处于变化的后宫中,利益关系就跟月的盈缺似的。   "武姐姐可有听到消息,可知道那个巧jú后来的事qíng。"   "这怎么会不知道,因为这个宫里的好些宫女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我点了点头,很平静地道。   并非是我冷漠,而是我愈发明白这后宫中生存的游戏规则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又怎么能不主动出击?   "巧jú只是被发配边疆去做苦役,已是皇上开恩了。"   "那巧jú家里那些人呢?听说也跟着发配了。"   "恩。谋害皇子和嫔妃并不是小罪名,牵连九族是肯定的。"   云臻低着头不语,半响幽幽道:"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可怜。"   我再拍了拍云臻的手。劝她不要想太多了,毕竟这件事qíng牵扯的人太多,若是她真这么念念叨叨放不开,等下万一被太后听见可就不妙 了。   云臻点头,开始与我说些别的。而我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地预感,有意无意地回应了云臻几句后,我起身与素娥姑姑道:"我想到件 事。"   "主子请说。"   "太后并没有处死巧jú,而是发配到边疆服苦役。"我看着素娥姑姑。眼神流转复杂,"看来太后也并没有全信我们的话,就算一开始相信了,后来想想也看出些端倪来。要不然。以她的xing格脾气,又怎么会容忍巧jú活命?只不过事qíng已经了了,她不好自己拆了面子才没有再追究。"   素娥姑姑闻言想了想,道:"太后也只是有些疑心。主子也别担 忧,那事一时半会不会再被提起来。"   温玉帝姬生日的第二天,所有嫔妃是被叫去福秀殿听旨,说是十号那天准时出发去凛涵宫。要我们几个随行的嫔妃好好整理整理。   这一回去避暑的人并不多,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以及皇子缜儿、帝姬温玉外,招去陪驾的嫔妃一共三个人。曹宝珍和我。还有萧吟。   我看到曹宝珍甚是得意地睨了温依雪一眼。温依雪气得只当作是没看见。   ——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当时脑子里就闪过这么一句话,虽然觉得形容得并不妥当。但却很是应了那时候的场景——曾经高高在上地温依雪如今只能忍气吞声。   "武婕妤,咱们走吧,回宫好好整整东西。"曹宝珍过来笑着挽过我,走过温依雪身边的时候这说   不自觉地又涨了三分。我知道这话曹宝珍无非是故  气温依雪的。   "够了。"我轻声地笑道。   "哪里够了?"曹宝珍一抬眉,道,"武婕妤你进宫得晚,可不知道当年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折腾了多少人。那些宫女和太监哪一个不是被她忽来喝去地,一个不满意就是掌嘴。如今有了机会,我若不好好损她一番,岂不是白白làng费了机会?"   "呵。"我笑了,我入宫也要快两年了,但温依雪比我早入宫两 年,虽然我知道她的脾气,可除了qiáng迫中奖怀上温玉之外,她具体做过什么也不是很明白。   我也看出来为什么像曹宝珍这样子xing格的人在这后宫里能活得舒 坦,无非是她心里想得开,随遇而安,她那样的xing子,加上与单家地关系,自然能在宫里过得开心。   我抬眼看着她,道:"唔,看得出来,咱们的曹婕妤是个好主 子。"   "呵呵。"曹宝珍被我表扬得有些不好意思。   去行宫避暑人员必须jīng简,每个嫔妃都只能带两个随行的,我自然是准备让素娥姑姑和碧儿跟着去。因为缜儿需要人照顾,除了俞佩珠 外,还加上了一个芷杏。剩下的人就留守影灼阁。   正主们都出门了并不表示手下地那些眼线会安分,有罗暖衾留着我多少还是放心的。临行前夜叫她来嘱咐了几句,想想还觉得不够,又跟闲珂叮嘱了几件事,这才舒心些。   早上出门的时候,小沈子跑过来轻声道:"主子您尽管宽心,宫里地事奴才会留意着,等您回来一件件报给您听。"   我笑眯眯地点头,告诉他做好了有赏。   云臻过来送我,我对她旁边一起来地姜岚说了几句,也就是希望能在我不在地时候好好照顾云臻——虽然我并不相信姜岚,但我知道有姜岚在,至少温依雪不能有什么动作,这两个人互相有把柄,彼此牵制——拿姜岚来挡挡温依雪还是没问题的。   车队在路上行走了四天才到了凛涵宫。   凛涵宫并不大,皇上、太后和皇后是一人一殿,我与曹宝珍、萧吟三个人住在一个殿里。这个殿造地有些像北京的四合院,刚好供我们一人一边。大概是我有缜儿在的缘故,北面最大的房间留给我。   曹宝珍住了东边,萧吟住了西边。   大伙把带来的行李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斜。   方和珞是随行的太医,依旧是在这个时候来替缜儿检查,即使是在行宫也决不能松懈。检查完之后,方和珞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以为缜儿身体有恙,赶紧询问。   方和珞琢磨了一会,说:"皇子已经满十个月了,能发一些音。臣有观察过奶娘带他的qíng况,有教皇子翻身,现在也已经能够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些了。奶娘也有跟臣说过,小皇子很聪明,学得挺快的。臣以为,再过不久,小皇子就能说点简单的词了……"   我摆摆手让他不用再往下说了,他的意思我明白,缜儿学得快,等会叫父皇母妃了,太后也就能确认缜儿的智力并没有受高烧的影响,到时候怕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我会同皇上说的。"   方和珞走后,我回到屋里把缜儿抱到怀里。缜儿两只紧紧抓着一个玩具,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懂在说些什么,还不停地笑。   我眼眶一热,我还能为他再争取多少时间?   第九十章 提醒 夜皇上来的时候,我就与他说了缜儿的事。皇上紧  话,我心下一紧,晓得这事大约是不能轻松解决了。   半夜睡醒的时候,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但仅是一瞬,我就心软 了。我这个当娘的已经够亏欠他的了,怎么还能去阻碍他智力的发展?   六月十六日是皇上的生辰今年来了避暑的行宫,自然不可能像皇宫里那样办得热闹,按照皇上的意思也是越简办越好。   所以整场生日安排的流程不过是两场筵席加一场戏。   晚上看戏的时候,因为看的人少,所以位置摆得很宽裕,大家坐着都很舒服的看也就更加入迷,恐怕这场子里头也只有我一个人不安分地看来看去了。   这也不能怪我,他若是唱个什么越剧啊京剧啊,也许我还能有点兴趣听听,可偏偏就是不知道他唱得究竟是什么戏。唱的内容听不懂,曲风我也不喜欢,所以实在是难提起兴趣来。   我正捉摸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突然怀里被轻轻踹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抱着的缜儿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我一笑,轻轻站了起来。皇上身后的德顺公公机敏地马上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皇上和太后正看在兴头上,若是问起来就说小皇子睡着了,这里睡着会着凉的,所以我先带他回去睡觉了。"   "是。"德顺说道,"主子走好。"   晚上皇上过来在我这里留宿,德顺公公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好奇了一下,问道:"有什么喜事?"   "奴才是在想,皇上如此恩宠,武婕妤真真好福气啊。"   我看着德顺公公,他又说道,"皇上一看完戏就直往武婕妤你这里赶来了,路上萧贵人问皇上今晚有什么打算,皇上完全没有理睬。"   我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的皇上。皇上轻轻咳嗽了一声,扫了一眼德 顺。   德顺赶紧低下头,说了一句奴才多嘴了,便离开了。   在行宫住了半个多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每日都有人送来大冰块降温防暑,准备些清凉的食品。   在行宫的日子很是空闲,大热天的也不想出去,也就只能凑在一起聊聊天。萧吟很少来凑热闹。多是躲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方和珞和那时候在皇宫里一样,每天早晚两次给缜儿把脉,然后去太后那里汇报缜儿的身体qíng况。   这天早上方和珞把完脉去了太后那里jiāo差,只隔一会儿就见素芳姑姑来了。说是太后有事qíng要找我谈谈。   我与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会儿太后突然找我过去要说什么,但还是先去了。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啊,你来了啊。"我过去的时候。太后坐在椅榻上面,旁边的小桌几上放着几部薄薄的经书,可能刚才在念经。她朝我招招手,要我坐在椅榻的另一边。我坐下后。太后闭着眼睛嘴里念上了几句后,打发走了素娥姑姑和素芳姑姑。   "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太后合拢经书,抬眼微笑着看着我。这笑容。非常地宫式化。明明笑着。可一点都没有笑意在里面。   "方太医说了,这心肺的毛病还是需要时间来调养的。"   "不。"太后笑了笑。道,"缜儿的身子哀家清楚得很,哀家关心的是你的身体。这段时间来,都忙着照顾缜儿了?"   "是。"我笑了笑,道,"缜儿总归是自己看着比较放心。"   "那倒也是,那些个下人做事靠得住又能有几个?"太后拿起了茶杯,慢慢饮了一口,也叫我喝茶,"不过一直以来哀家很放心你,因为有素娥跟在你身边。谁想到也竟然陆续出了这么多事qíng,想来你的心qíng也很难平复。"   我乖乖地看着太后听她说话,她已经兜了很大一个圈子了。   "哎。"太后放下茶杯,突然问我,"武婕妤,你与哀家说实话,哀家这个太后做的是不是很失败?"   我大惊,太后竟然说出了这样地话来,于是急忙下了椅榻,跪下 道:"太后娘娘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现在又没有外人,跪着做什么。你这身子怎么经得起一跪一起的折腾,要是伤着一点皇上可会心疼的。"太后伸手要我起来,却没有叫我再坐,"对了,最近你一直忙着照顾缜儿,皇上那儿呢?"   "嗯?"我微微一愣,才知道今天太后找我来地目的,"是,是 媛疏忽了。"   "你专心照顾缜儿,哀家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孩子地。"太后说着弹了弹细长的小指甲,"可是,不能有了孩子就什么都不顾了。别忘了自己的本分,伺候好皇上是后宫女人的事。"   "是。太后说地, 媛全部记到心里了。"   "很好。"太后挥了挥手,道,"就快中午了,回自己屋子 吧。"   午间的太阳极大,我尽量走树荫地下却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太后找主子什么事qíng?"回去的路上素娥姑姑问道。   "也不过是这么一点事qíng。"我压低声音与素娥姑姑大致说了一 番。   "这样啊……"   "怎么了?"我看着素娥姑姑一副yù言又止地样子,道,"有什么说出来便可。"   素娥姑姑说道,"主子可要当心了,现在虽然小皇子养着身体,但太后除去萧贵人地念头并没有消失过。我们从皇宫来凛涵宫也有大半个多月了,皇上留宿平分,可这里终究不比在影灼阁,留在主子这里地时候多少有些不方便。若是这一段时间萧贵人蒙圣眷有了身孕,恐怕这后面的计划可就全部乱套了。"   听素娥姑姑说到萧吟可能怀孕地时候,我的心即刻往下沉了沉。她若有孕,以后的变化我一时想不明白。   "烦。"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冒出这么一个字。   "恐怕太后也是这个意思。"素娥姑姑说道,"若是萧贵人继续这样得宠下去,而主子又没有什么反应,由着萧贵人做大,太后那里怕是jiāo待不过去了。"   "我知道。"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在咏凤宫审讯巧jú的那一回,萧吟和太后之间虽然没有过多的互动,但看得出萧吟与太后并没有完全对立起来,可能现在中间还有一个我的关系。我突然疑惑起来,要是萧吟一开始求的是光耀门楣,那为何不找太后合作,那样子不是速度更快吗?   她究竟图的是什么?   还有,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她要求的,是后宫里哪个人的位置?   第九十一章 战事武婕妤吉祥。"德顺笑着领我我进去皇上的云逸殿, 有一会儿了。"   "嗯。"我点了点头,跟着德顺公公走。要走进云逸殿的时候,刚好瞧见有个人从殿里头出来。我认得这人,是皇上的老师——太傅成柏舟。他也看见了我,只是客套地一笑,行了礼叫一声:"武婕  。"   这一声,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北辰王姬青阳。因为在一年前的一场宴会上,他也是这么笑笑,跟我说"从美人到小仪,升得有够快的"。眼前这成柏舟的神qíng,也好似在说类似的话。   "太傅客气了。"成柏舟是皇上的老师,自然是怠慢不得的。我只是礼仪地免了礼说了话,成柏舟也没在与我说什么便离开了。   我走进了云逸殿,德顺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关了门留在了外面。   皇上正在看一份奏折,桌面上还有好几份折子摊开着。他抬头看我来了,就冲我招招手,笑道:"过来坐。"   我走了过去,皇上的旁边已经备好了一把椅子,看样子也是事先准备好的。   "刚才看到成太傅了吧。"我以为皇上在处理公事,所以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敢说话,皇上见我有几分拘谨,反而是笑了,"那老头子可有为难你?"   "没有。"我摇摇头。   "太傅人不错,有时候就是耿直得过了头。"皇上笑道,一边在折子上批字一边和我说道。"昨儿个太后找你谈话了?"   "嗯。"我点头,对于这种事qíng我已经习惯了。宫里,几乎没有秘密。   "最近你忙着照顾缜儿,而前面也出了不少事qíng,至少还要忙上一阵。"皇上说着递过来一本折子说道,"你看看上面说了什么。"   我接过折子却没有打开,我知道,后宫嫔妃不得gān涉前朝政治。   皇上见我许久没有动作,从我手里拿过了折子摊开了。道,"你 看,这是兵部尚书高新阳的奏折。"我看了看皇上,继续听他说。这高新阳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新名字,"高新阳来地快报,东部原先是琅王的封地,这老家伙也发了昏了。拥兵自重,还联合了当地的士族抵抗朝廷。现在一共打了三次仗,我们输了两次。"   "皇上想说什么?"我看着皇上问到,说起输仗皇上不但没有不 满。反而是一副高兴样子,这样看来,他已经布好了局。   "这琅王成不了什么气候。那些士族也是墙头糙。根本不足为 惧。现在的输赢定不了局面。平息这一次战争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 题。"皇上放下了手里的láng毫,轻叩了桌子几下。"眼下的问题就是我该派谁去打这一场仗,这可是个等着领功的差事。"   接着,皇上又抽出了几本折子,笑道,"已经有不少人来主动请缨了。"   "皇上这样子,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量。"   " 儿真是聪明。"皇上笑了笑,又提起笔来,刷刷在高新阳的折子上写了几句,"我决定把驻守在西边地部队派过去做前锋,虽说路是远了些,但西边相对太平,减少驻军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主动请缨的那几个应该留在自己的岗位上,自己地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只一心想要得便宜,哼。"   "西边?"我看着皇上,不知道心中所想的和他所想的一不一样。   "对,就是 儿哥哥所在的军队。"   我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如此之好地机会,皇上是断不可能会错过的。这等于是给了武锦凤和那个公孙衍大人家的公孙瑜实战的机会,不论贡献大小,总是上过战场地兵了。若能一战成名,到了年底就可以论功行赏,提拔起来也不会惹人非议。   我连续几天下午陪着皇上批阅奏折,太后开始就对此有些怨词,也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后宫嫔妃这样陪着不成体统,但是皇上却一直坚持 着,后来她也就让步了。我知道太后也担心着若不依了皇上,皇上日渐疏远我的话,她的棋也就要越来越难下了。   我早上要照顾缜儿,依目前地qíng况也只有下午缜儿午睡地时候陪着皇上,而太后也不可能让萧吟一个人霸占着皇上。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我从偶尔与皇上地闲谈中摸清了前朝的局势。   现在前朝仍旧分成了四派,主流分别以单政、王君实、成柏舟为 首,还有一派就是不管事地豫亲王姬向晚和他家小王爷姬青阳。   太傅成柏舟其实代表的就是皇上。现在皇上的羽翼日渐丰满,前朝势力已经慢慢扩大,与中立派王君实所有的势力大约相同了。   听皇上的意思是,王君实对单家gān政已经不满有段时间了,现在两边的关系并不融洽,他打算 蚌相争而左手渔翁之利。让王君实先与单政周旋,而自己就养jīng蓄锐,待那两边斗得差不多了,他一方面收服王君实,一方面再打击单家。   这样的设想是最完美的qíng况,除了前朝不能出现的大变动,还要保证后宫的太后和皇后不会从中作梗。   我知道,这自然有些是要由我来应付的。   东边的局势依旧僵持着,每天能有加急的文书送来,皇上看时每每都皱着眉头,也会请太傅过来商议。   看得出太傅并不满意在皇上处理公务的时候我也在边上待着,所以他来之前,我都拿一本书去偏殿,免得皇上为难和自己不舒服。   琅王占了六郡,与附近的守军对峙,而武锦凤所在的军队已经行进了大半的路程,估摸着月底就能与守军会合,真正的战争也会从那个时候开始。   因为这事,原本定于九月中回宫的我们也改变了计划,决定在八月二十动身。   等吃过了中秋团圆饭,众人就要开始为回宫做准备。   我站在院子里对着圆月怔怔看了好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萧吟也出来了。   萧吟站在月下一言不发,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同我说话而准备回房间时,她的话语从背后传来,清清冷冷的,仿佛不是她的声音。   她说:"三年了。"   我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句"三年了"。   原来,从我们进宫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第九十二章 抓周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   回到宫里后皇上一瞬间忙了起来,东边的战事朝中大臣众说纷纭,让他颇为头痛。   而后宫却没有被前朝的紧张气氛所印象,这一阵子都比较热闹。   罗暖衾和小沈子告诉我,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宫里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温依雪仗着就她品级最高,找个徐秀儿几次茬以外,并没有什么。   缜儿已经会简单地说几个词了,他还叫不来母妃,只会母母、母母的招呼我,即便这样,也让我开心不已。   等入了九月,缜儿就要满一周岁了。这里流传着的习俗是在小孩满周岁的时候要进行"抓周",不仅仅是对第一个生日的庆祝方式,也是对这个孩子前途和xingqíng的预测仪式。   缜儿的生日是在九月初六,但在九月初五的这一天,素娥姑姑就早早起来忙了。我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素娥姑姑跟我说,小孩子过周岁生日是件大事,意味着他在人生道路上安然地度过了第一个chūn夏秋冬,为此要设宴庆贺。   另外,为了庆贺周岁生日,抓周之前还要先给"三神"致诚。   我不知道"三神"是什么,又是追着素娥姑姑问了半天,她才笑眯眯给了我答案说,"三神"就是"产神",我一听,就明白了。   闲着没事,我抱着缜儿在园子里看她们忙乎。   首先要给"三神"致诚。在一张小桌上放一碗大米、一碗海带汤和一碗"净水",谓之"三神桌"。这净水就是早晨打的井水或泉水。然后。桌旁还放一碗大米面蒸糕。   最后,素娥姑姑扶着我,教我对着三神桌念叨着祈愿地话,再一边虔诚地叩头致谢。   我按着素娥姑姑说的流程做着,却突然难过了起来。   因为刚才素娥姑姑说这最后一步由祖母来做也可以的,我就不自觉地想起了武夫人,然后又想起了我自己的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心里起伏不定的那股qíng绪,它来的时候像洪水一般。冲开了我的眼眶,让我泪水决了堤。   晚上皇上来影灼阁,问我上午拜三神的时候怎么哭了。我摇了摇 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能对他说道:"看着缜儿一周岁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皇上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只轻轻抱住了我。   九月初六早上。我早早起了chuáng。   缜儿的抓周地点定在了福秀殿,我带着缜儿到场地时候,太后和其他嫔妃都已经到了。太后看着我,目光里的期待很高。对于这一次抓周她显得比我还紧张。   缜儿是后宫第一个皇子,又是唯一的男嗣,这一次抓周自然是相当隆重。   皇上暂缓了今日的早朝。单政、王君实、成柏舟这些高品级地官员也都出现在了福秀殿上。殿上还站了三个史官。拿着笔纸准备记录下这一时刻。   "开始吧。"   太后轻轻的话落在我心里竟然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素娥姑姑站在我身后。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道:"不要紧张。没事的。"   缜儿今天换上了全新地一套衣服,看上去是喜气洋洋。我从俞佩珠手里抱过缜儿,一步一步朝中间的方桌走去。   方桌上铺了一块金色的布。桌子的一段摆着十二样抓周用地物品,呈半圆弧型依次摆开,桌子的另一头是空着的,等着等下缜儿从那里爬过去抓周。   我把缜儿放到了桌子上,他看着我呀呀呀呀地叫着一脸欢愉。而我虽然脸上笑着,但心里早已经紧张得不知所措了。   缜儿啊缜儿,你这一抓,所产生地影响又何止是你一个人地未来 啊。   "没关系的,不过是抓周。"皇上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地身边,悄悄对我说。   "嗯。"看着皇上的眼睛,我点了点头,似乎寻到了一点力量。   缜儿看看我,又看看皇上,突然张开手要皇上抱抱。皇上见缜儿如此可爱,忍不住笑了,摸了摸缜儿的脑袋,也不管缜儿是不是听得懂:"缜儿乖,先去抓周。"   缜儿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指,呵呵呵呵地笑了。   "别急。"见我有些急,皇上不动声色地对我说,"缜儿很聪明的呢。"   我再一看,缜儿已经松开了手,朝抓周物品的那一边爬去了。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双手拿着帕子放在心口前,心里默默念着缜儿可一定要抓个好东西来。   缜儿爬得很稳,俞佩珠在这些教育上都做足了工夫,翻身、爬行,转着头四处张望,这一些事qíng缜儿都能做得很好。   其实全场的人都跟我一样,眼睛是跟着缜儿在动,甚至是眨眼睛都不敢多眨。缜儿似乎很适应这种气氛,他很镇定地自己爬了过去,然后坐在了半弧前,小手在每一样东西前面晃了一遍,就是不抓,好像还在考虑的样子。   我看到那三个史官连大气都不敢喘,直直看着缜儿,就怕错过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缜儿似乎有了决定,把手伸了出去。   "哼。"我只听太后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急忙转脸过去看,她正一脸玩味地看着缜儿,我攥帕子的手指紧了紧,难道是抓了什么不该抓 的?我把目光投向皇上来解心里的恐慌,因为对于抓周,我实在不懂。   "哈哈哈哈。"又听太后大笑了四声,接着笑起来的就是单政。然后我看见全殿的人跪了下来,高呼着:"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恭喜皇后!恭喜武婕妤!"   我再看缜儿的手,只见他左手抓了满财星,右手官星印。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抓到了好东西。   皇上看起来也很开心。   这时候,一个史官走了上来,依次行了礼,道:"财满星即是财 神,解说为善缘好运,招财进宝。这表示小皇子命中有财,能让我朝百姓富足,国库充裕。官星印就是龙印,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小皇子将来一定能稳朝纲,定江山,开创太平盛世。"   "赏。"太后与单政对笑着,说道,"重重有赏,全部有赏!"   第九十三章 萧吟怀孕后很好笑得这样欢畅,我心中的石头也不禁落下了。   皇上环住我肩膀的手突然紧了紧。我悄悄抬眼看向他,他的褐色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太后和单政的笑脸。他看得很仔细,把他们的每一个表qíng变化都收进了眼底。我困惑着摆出这样表qíng的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一瞬间,我觉得皇上真的很危险。   "祥安。"太后果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对祥安说道,"吩咐下去,今晚在福秀殿摆上一桌,哀家要好好庆祝一下。"   "是。"祥安领了旨意,退下的时候斜眼看了一眼皇后。   我才发现,皇后虽然是笑着,但是不像是太后和德亲王单政这般欢喜,神qíng里面竟然显露出来几分落寞。   我想起来,皇后曾经也有怀过孩子。这深宫之中,大多数女人总是寂寞的。在宫里的这几年,我也发现,皇后没有像太后那样子执意于权力,又或是,皇后像到的远不止于权力,除了权,她还要qíng。   ——她要皇上的感qíng。   只可惜,皇后生错了身份。皇上纵使再有qíng,也决不会是对单家 人。   正想着,突然看见皇后微微侧起脸,正好看到我在看她。我慌忙一笑,来掩饰心里翻飞过的思绪,她也仅只予淡然一笑,便将目光投到了别人身上。   太后还在和单政等人絮叨着一些家庭琐事,不过扯来扯去也不过那么几句。无非是说自己对缜儿寄予了如何如何的期望等等。   我听着听着不由地疑惑起来,若是缜儿将来非常出色,太后和单政又有什么把握能把权力全部拽在手心里?一个不聪明好掌控地傀儡皇帝不是更好吗?   这个时候皇上已经走了过去,缜儿也不晓得周围人在热闹些什么,只管自己抱着抓到的两样东西玩。我看着缜儿,心里的疑惑更加大了。   俞佩珠怕他摔着,赶紧抱了他下来在一边哄着。我听着无聊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gān站着。   曹宝珍走了过来,与我肩挨肩。手拿着帕子捂嘴笑道:"小皇子可是给武婕妤挣足了面子,将来肯定是大有作为的。"   这话要是换了从别人嘴巴里面说出来,我必然觉得不可信。但是说话的对象是曹宝珍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刚才可是把我紧张坏了。"我暗声说道。   "呵呵。那还不是你瞎紧张。"曹宝珍拉过我的手,发现上面全是密密的细汗,不禁大吃了一惊,"怎么紧张成这样子?"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知能说什么,曹宝珍也不勉qiáng,自己找了理由。"也是,天下哪个当娘的不紧张自己地孩子的。这抓周虽然只是个仪式,但不能说着毫无根据和缘由。这个行为说是能预测小孩子的将来应该还是有几分准的吧。而缜儿毕竟身份不同于寻常家地小孩子。武婕 紧张还是有道理的。"   "还是曹婕妤理解人。"我笑着。浅浅道。   "那是,咱们可都是善良人。天生做不来恶婆娘的。"曹宝珍这么说着,我知道她自然又是指着温依雪说的,而从刚才曹宝珍过来找我说话到现在,温依雪地目光并没有离开过我们。   那目光看的我浑身不舒坦,除了嫉恨,里面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确定因素。   徐秀儿和沈若婉站在边上,依旧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云臻在俞佩珠旁边小心翼翼地逗弄着缜儿,缜儿一直咯咯咯地笑,看起来很喜欢云 臻。姜岚跟在云臻后面,同样是笑眯眯地逗弄缜儿,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做作样子。   萧吟站在   ,微笑地看着我,看上去别有一番味道。我至今不? 她看我时候地目光,那目光深远平静,好像是平缓流淌着的河流,却在转眼间化作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一股海làng直接奔着我袭来。   "太后娘娘。"萧吟先是自信地对我一笑,然后站到了殿中央,行礼叫道。   "萧贵人有何事?"整个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萧吟,不知道她在这时候突然叫太后要做什么。太后一看是萧吟叫她,本有些不高兴,但她今天心qíng实在是好,也就笑着问道。   "太后娘娘。"萧吟又行了一个礼,又叫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是小皇子满周岁地好日子,臣妾也有个好消息要说。"   "哦?"太后敏感地眯起了眼睛。   我察觉到事qíng有些不对,这福秀殿上地气氛也跟着萧吟自信地笑 容、卖关子的话而变得玄乎起来。   "哦?"太后没有开口问,而是坐在旁边地皇后开了口,几乎是淡到没有口吻的口吻,在她们眼里,萧吟的野心是她们不能容忍的,"萧贵人有什么样的好事qíng要与大家分享的?"   "臣妾——"萧吟的确是故意把话说一半停一半的,"有、喜、 了。"   "什么?!"太后惊道,口气里明显是惊多于喜。   皇后端在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落了地,一下子吓哭了温玉和缜儿,两个奶娘急忙抱着去侧殿安抚。   一时间,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没有谁说话,也没有哪个宫女上来收拾满地的碎瓷片。   萧吟怀孕了?!   我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好像晴天霹雳一般。曹宝珍顺势搀扶住了我,暗暗用了力,我才没有因为一时的颤抖而腿软。   皇上常常留宿延翎宫,萧吟会怀孕也是在qíng理之中的。为此,我与素娥姑姑也做过很多种可能xing的假设,以及应对策略。   但是,我决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快到让我措手不及。   若是太后动了杀念,现在的我,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之抗 衡。   除了惊慌失措,我的心还有些沉闷,一时之间,呼吸变得不顺畅。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凡在场上的嫔妃,脸色比我好看的又有几个?   我扭过头去看皇上,皇上脸上有浅浅笑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样。我却止不住的浑身发颤,心里百般滋味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是好事。"又是皇后开的口,"萧贵人何时有喜的?"   "昨天方太医确的诊。"萧吟自始自终淡淡地笑着,谈起这类问题没有羞怯,也没有让人觉得她愈发自傲,就仿佛她平时那样子,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仪感。   "方太医?"太后微微抿嘴,脸上的笑表示着不信任。我知太后已经猜到了,方和珞是皇上这边的人,所以那时候萧吟食物中毒的时候,请来看的并不是方和珞。   "是。"萧吟却不担心,依旧笑道,"出于慎重,今天早上来之前也请扬太医来看过了,也表示确实有喜。所以臣妾才敢来说这个消 息。"   萧吟说完,眼珠子飘着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自傲,更有些许委屈、嫉妒以及不甘心,她的眼神让我心头七上八下,隐隐觉得这事怕是不会简单了……   第九十四章 劝说儿满周岁的那天晚上,皇上去了延翎宫过夜。   宴会后来特意道贺的嫔妃们已经离去,缜儿也已经睡着了,由俞佩珠看着。   素娥姑姑替我送那些嫔妃离开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倚着走廊的柱子,看着今天早上布置一新的影灼阁,突然泪眼朦胧。   我究竟在难过些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一开始,我与萧吟就是皇上的两枚棋子,但人非糙木,孰能无 qíng?我不知道经过了这两年多,皇上与萧吟的感qíng会起怎样微妙的变 化,而我,又能多猜测些什么?   曾经在我面前露出种种不同面貌的皇上,对我的qíng意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皇上从来都是小心计划着,若非他同意,萧吟决不可能怀上孩子。与我当初怀缜儿时相比,萧吟的这个肚子,qíng有几分?利有几分?   夜风袭来,一股寒意自脚底一直涌到心口。   "皇后驾到——"   底下传来了小沈子的声音,碧儿从楼下跑了上来找我。   "小姐、小姐。"碧儿叫得轻,她知道缜儿在隔壁房间里头已经睡着了。   "皇后怎么来了?"我示意碧儿与我走下去,边问道。   "不知道啊,好象是走了半路想起来忘记说什么话就又折回来 了。"碧儿稍稍想了想说道,"说来奇怪,素娥姑姑还没有回来 呢。"   "哦。"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qíng况。   "武婕妤吉祥。"到了一楼,祥安立即迎了上来。笑脸道,"外面风大,皇后娘娘先进屋了,在里面小厅里等着您呢。"   "嗯。"我走去小厅的时候瞥见了罗暖衾,她正蹲在那里翻弄着糙皮,祥安看到她并没有好脸色,还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宫里人都知道,这罗暖衾是叶清地人,而叶清与皇后之间过节。是谁也说不清讲不明的。   祥安先一步打开了门,作势请我进去。我正要抬脚,罗暖秦看了过来。   大风chuī动着她的头发,在夜色中罗暖衾的表qíng也模模糊糊的。有一刹那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叶清——那个坐在那里神qíng淡定眼神却无光的娴熟女子。   "武婕妤。请。"祥安看到了我在看罗暖 ,有些急地说道。   我没有理会祥安,他只能埋下头,继续等着我。   罗暖衾对我淡淡一笑。转而继续摆弄她手里的植物。这个笑容,略带点轻蔑,又有些好奇,我知她是在问。如今萧吟怀孕,这盘棋,你又要怎么下下去。   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发现嘴角有些苦涩。抬腿进了屋子。皇后刚刚好放下手里的茶盏抬起眼:"过来坐。喝杯茶先暖一暖。"她笑了笑,旁边候着的素琴姑姑上来倒了茶递给我。"这天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凉。"   "是啊。"我点了点,"夜里风寒,皇后也该早些休息。"   "好了,素琴姑姑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皇后说道,"别说那些有地没的,正好今晚你我都有空闲,趁着这个时候两人正好说些私下的姐妹话。"   我看了一眼皇后,实在想不出我与她之间有什么姐妹话好说的。   素琴姑姑出去后,我与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喝茶,不知不觉 中,一杯茶就见了底。皇后笑道:"这茶地味道如何?"   "说不出来也不怕皇后见笑,臣妾对茶道并不jīng通。"我决定老老实实说,"只觉得这茶喝第一口的时候有些涩,并不好喝,但喝久了,会觉得口齿清慡,没有了腻感。"   "说得这么好,还说不jīng通呢。"皇后拍掌笑道,"武婕妤实在是太谦虚了。"   "谢谢皇后夸奖。"   "武婕妤你可知这宫里最忌讳两种人。"皇后看着我,我依着她的脸色猜想是要入正题了,"一种是锋芒尽露,一   分守己。萧贵人是第一种,而你,似乎正在慢慢成  人。"   我微微吃了一惊,果不然,上一回在避暑的时候太后找我谈过一次话,这一次谈话地主题没变,不过来教导我的人换了一个。   "本宫和太后都知道,武婕妤现在一颗心都悬在小皇子身上了。小皇子一出身就体弱,之后就出了不少事,确实是让你这个做娘的cao透了心。"皇后笑了笑,往我身边的位子坐了一个过来,"虽然大家都晓 得,皇上一直疼你宠你,但对萧贵人却也不差,更别说如今萧贵人怀了孕,若是也产下一个皇子,那宫里头可就又有得一番热闹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皇后又接着说:"还记得你与她刚开始争宠地时候我同你说的话吗?确实,这些都不是我一个做皇后的该说地,但从心里说,我喜欢你超过萧贵人。萧贵人地个xing太张扬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地。这些话也就是我们私底下说说,我也是不忍心你难受。"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   "武婕妤你要想清楚,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任萧贵人霸占着皇 上,恐怕将来她不光是与你对头,等生了小皇子,怕是还要欺负缜儿 了。你难道不怕?"   说最后几句地话的时候,皇后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武婕妤,你入宫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后宫里,有明的暗的,太多事qíng都上不了台面。凡事还是防患于未然的比较好。"   "这……"   我yù言又止,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心里暗笑道,太后和皇后打得也不过是要我与萧吟斗,然后她们坐享其成罢了。但我又转念一想,其实她们也不过是想让我把皇上的心拉回来,这样子她们动掉萧吟的时候才不至于引起皇上那边太多的反感,让我独宠比我跟萧吟两头大划算的多。   因为有一件事qíng我很明确,那就是太后是决不会让萧吟生下皇子 的。   这种有风险的买卖,她不做的。   皇后又如是说了几句,听上去都是为我在设想。其实我们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送走了皇后以后,我问碧儿素娥姑姑回来了没有。碧儿说刚回来一会儿,我便叫她去叫了素娥姑姑来。   "主子。"   "素娥姑姑。"素娥姑姑关了门,我趴在桌子上累得很,可就是无心睡眠。   "皇后来过了?"   "是的。"我大致与素娥姑姑说了一下皇后的来意,素娥姑姑说:"今天在福秀殿上听萧贵人说了那个消息,我就猜到了太后会再派人 来。刚才我送几个嫔妃走,回来的时候遇上了素芳,太后差她过来与我聊了几句。"   我抬眼看着素娥姑姑,太后双边派人,行动得相当频繁。   "太后想除掉了萧贵人了。"   "是吗?"我问道,听着素娥姑姑说这话的口气十分肯定。   "是的。"素娥姑姑说,"太后后来的眼神就足够说明了,她起了杀念。萧贵人得宠太过于明显,如今又怀了龙种;听素芳说起,萧家里头又有人被皇上封了官,而萧贵人怀孕的消息今天才出,晋位的诏书就已经拟好了,只等着明早颁呢。"   "太后是个聪明人,决不会鲁莽行事。"   我叹了一口气,光是后面两样事qíng就足够引起太后的不满了。   "这样看来,萧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很难保住了。"素娥姑姑这么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但关键还是要看主子怎么想,"素娥姑姑笑道,轻轻地问我道,"如今主要主子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第九十五章 说服太后抬头看着素娥姑姑,她正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感觉怔怔的,想起了萧吟说怀孕的时候皇上淡淡的笑容,更加确定了这件事qíng他是原本就知晓的,或是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只是这一次,他又瞒住了我,我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既然萧吟能把这个消息说出来,自然是得到了皇上的允许的。"我想了想,对素娥姑姑说道,"而皇上这么做应该有他的思量。"   "哎。"素娥姑姑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皇上想必也早就预料到了主子一定会为他保住萧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是吗?"我听了素娥姑姑的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中似乎有股气始终无法释放出来。最终,我也不过是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   因为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我竟睡到了下午。   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沉沉的。碧儿服侍我起chuáng,见我很不舒服的样子,说是要去请方太医,我拦下了她。   "不碍事,可能是昨晚chuī了夜风有点着凉了。"   "小姐你这样子还是请方太医来看看吧。"碧儿一面湿了帕子给 我,一面关切地说道。   "素娥姑姑呢?"我问道。   "午膳过后咏凤宫就派了人来把素娥姑姑请过去了呢。"碧儿说 道,"小姐,其实早上皇上来过了,见你还睡着没让我们叫醒你,看了看小皇子才去早朝的。我觉得。皇上还是很关心小姐和小皇子地。"   "嗯。"我点了点头,用帕子擦了擦脸,好让头脑清醒一点,"素娥姑姑去了有多久了?小沈子呢,找他来吧,我有事jiāo待他去做。"   "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了。"碧儿退出门前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碧儿去叫小沈子了,我坐到了窗口,本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来缓解胸口的压抑,谁知开了窗却发现那一股凉意只让头更加痛了。索xing关了窗子,盘腿坐到了椅榻上,又叫了怀梦倒了热茶,喝了些。才觉得身子暖了过来。   一会儿后,碧儿领着小沈子进来了。   "主子找我?"小沈子跪着请了安,我挥了挥手叫他站起来说话,又叫碧儿把门去合上。   "小沈子。从本宫入以来你就跟着我吧,算一算,也很久了。"我说道,小沈子点点头。低头站在我面前听我说话,"你很机灵,也对本宫衷心。你放心。本宫自会奖罚分明。你们为本宫做了多少事本宫都有数的。"   "是。奴才跟着主子也有近三年了。主子待下人一直很好,从来不曾让我们受过什么委屈。主子的好。奴才们都记着呢。主子要是有什么事qíng要差奴才就尽管吩咐。"小沈子又跪了下来,我对他们说话极少用"本宫"自称,如今这番话他大概是真的明白兹事体大了吧,"奴才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办好,这话绝不是随口应付说说的。"   我笑了笑,觉得嗓子gān涸,喝口茶又说道:"有什么话你起来说 吧。"   "是。"小沈子又起来,"谢主子。"   "小沈子,本宫问你,"我手拿着茶盖,与茶杯轻轻磨合着,"你觉得萧贵人,哦错了,现在应该叫什么了?"   "回主子,早上诏书下来了,萧贵人晋位为小仪了。"   "哦。"我隐约觉得,看着萧吟晋位,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 己,也是这么一点点从没人爬了上来,"你觉萧小仪与本宫之间的关系如何?"   "这……"小沈子皱皱眉头,"这实在是难为奴才了。"   "不碍事,说说看。"我笑道,却发现头又开始沉起来了。   "主子没事吧?"小沈子见我面色不对,急道,"奴才马上去找太医。"   "方太医还是杨太医?"我摆了摆手,托着脑袋继续和小沈子说 话,"如果本宫想得没错,这个时间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在延陵宫给萧小仪请脉呢。"   小沈子   吱声,我知道是我猜对了。   "所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我现在还不清楚皇上后面打算怎么样,而昨天萧吟怀孕地消息刚刚出来,早上晋位小仪后我因为睡着而没有去给她道贺,这个想必已经落人口实了。若我现在为了一点伤风感冒从延陵宫把太医请过来,在外人眼里看来,说不定只认为是我在耍争风吃醋的小手段。   这种非议,恐怕是太后她们乐于见到的,但在没有明了皇上的意思之前,我不会做出这样地举动。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我有些惊慌,原来我是如此害怕引起那个人的反感……   "主子?主子!"   小沈子连唤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   "哦。小沈子,今日叫你来是要你为本宫做一件事qíng。"   "主子尽管说。"   "本宫要你帮我时刻关注着萧小仪的qíng况。"   "主子你?"小沈子困惑着我地话。   "你放心,本宫自有自己的想法。"我说道,"这件事qíng,绝不可以有第三个知道。你知道吗?"   "是。奴才知道了。"   下午头依旧疼得厉害,本想与缜儿玩一会儿,却怕自己是真的感冒传染过去便只能jiāo待俞佩珠好好看着。   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素娥姑姑回来了。   "事qíng办好了?"我问她。   "是的。"素娥姑姑进来合上了门,站定在我chuáng边轻轻地说,"太后已经明白了我们地意思,虽然口里没有表示什么,但应该是暂时不会动那个孩子了。"   "嗯,那就好。"我点点头。   昨晚素娥姑姑问我要不要保住那个孩子,我自然是要保住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在皇上的预料之中。所以夜深了以后素娥姑姑私下去找了素芳姑姑,大致说了一番小皇子缜儿地身体qíng况,然后又摊开来说自己好歹跟着太后这么多年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再说自己有些建议给她,请素芳转达。   估计早上素芳姑姑把话带给了太后,太后就请人把素娥姑姑请去 了。素娥姑姑毕竟跟了她许多年,在太后眼里,素娥姑姑依旧是她身边地人,而非我地亲信。   "可是照着我们昨晚设想的那样?"我问道,看着素娥姑姑地笑,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应该没有出什么问题。   "是,基本是和我们设想的一样。"素娥姑姑说道,"我对太后说道 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从长远的社稷着想,这个小孩子还是要留下来的。太后让我继续说原因,我便又跟她说道,小皇子缜儿的身体一直不稳 定,太医是为了宽皇上和太后的心才说已经好多了。可我这个天天在边上伺候的人哪能不晓得qíng况,小皇子能不能过这个冬天也很难说,看武婕 不管皇上只一心在小皇子身上就知道了。若是将来一个不小心小皇子出了偏差,这皇宫后院总归是要有男嗣继承的,太后又怎么能忍见皇权落入他家。要是缜儿没什么事,萧小仪即便是生个皇子也是养不活 的,宫里夭折的孩子多得是。"   "太后说什么了?"   "太后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素娥姑姑说道,"只是我没想到,后来素芳也站了出来说是这样的,帮着我说了不少话。看太后后来说话的神qíng,应该是打消了这个刚起来的念头。"   "哦?"我眯眼,"素芳姑姑帮着说话又是能为了什么?"   "我并不清楚。不过,说起来,我们这样欠了素芳姑姑一个人qíng 呢。"   "呵。"我笑了笑,道,"总归是有机会还的。"   第九十六章 再出事端上一连几天都留在了延陵宫过夜,这样的宠爱让有些 了。比如,与萧吟同一宫室的姜岚姜才人。同以前萧吟刚刚得宠的那一会儿比起来,现在萧吟怀孕的事qíng,让她既是妒嫉又是愤恨。   本来因为上次缜儿落水的事qíng姜岚能躲开我就尽量躲开我的,但这几天她又开始在我的影灼阁频频露脸了。   面对日渐高调的萧吟,表示出不满的又不仅仅是姜岚。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我发现温依雪也没有给萧吟好脸色。或许本来温依雪就是这么一个人,她从来没有给过谁什么好脸色,就算现在落了势依旧是那副样子。   皇后是一国之母,从来唱得都是白脸。那天夜里她与我谈的话也不过是谈话,后来她也去找过几回萧吟,无非是jiāo代几句怀了孕要好好养着之类的客套话。但在众人的眼里看来,这个皇后可是真真称职的。   曹宝珍本来就看萧吟不慡快,现在萧吟偶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脾气,太后和皇后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不闻不问的,这个时候也只有曹宝珍会站出来说几句,但萧吟似乎并没有把曹宝珍这个婕妤放在眼里。   吵了几次下来,曹宝珍是愈发看萧吟不对眼了。   这天曹宝珍来影灼阁看缜儿。缜儿刚刚一觉睡醒体力最是充沛的时候,满屋子地爬了一圈,曹宝珍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我笑着要俞佩珠上去抱了缜儿,然后招呼曹宝珍与我一起去楼下的厅里喝茶。   "哎呀,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呢。"曹宝珍与我还算是好的,被缜儿折腾了一番也没有什么脾气上来,只是乐呵呵地笑着,"你说这小孩子怎么jīng力这么旺盛呢。"   "曹婕妤也不过多大年纪啊,真是胡说。"我也笑着,"这几个月来缜儿让我cao了不少的心,方太医说了要多让小孩子动动,有助于他的成长。这不。我还把不得缜儿的jīng力再旺盛一点呢。"   "老了老了,都二十了。"曹宝珍笑着,又道,"天冷了光喝茶怪无聊的,叫小福子做点甜品来吃吃吧。"   "也好。"我笑了笑,让碧儿下去jiāo代小福子做几道甜品上来。我知道,曹宝珍常过来我这里坐的原因除了无聊来找人聊天,也就贪恋小福子的好手艺了。   我与曹宝珍又随意地扯了一些事qíng后。碧儿端着甜品上来了。   "其实我最羡慕地就是你这里有个小福子在,"曹宝珍看着小福子最拿手的两道甜品——椰汁紫米粥和南瓜糯米薯赞叹道,"因为我这个人啊,就好这么一口。你看。小福子做的东西既好看又好吃,还真亏得御膳房那管事的瞎了眼,竟然没有发现小福子这么一个好厨子在,还真是可惜了。"   "哪里可惜了?"我笑道,把筷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趁热吃吧。你可不要跑去与那御膳房说了,小福子若是被要走了,那以后你来我这里,就只能喝茶了。"   "我知道。我知道。"曹宝珍连连点头,道,"我巴不得小福子留在你这里呢。若是小福子被御膳房要了去,这么好的手艺还哪轮得到我享用。你嘛,说不定还有机会,皇上要是过来用膳的话……"   提起皇上,我俩互看了一眼。突然就没声了。   片刻后,曹宝珍搁下筷子,问我道,"你与我说,他有多久没来你这里了?"   我看着这么认真的曹宝珍突然有些不习惯。但我知那是她对我的关心。我拍了   手,轻轻地道:"这么认真做什么。他还是基本每日 竟缜儿在呢。"   "哎,你这人……"曹宝珍皱了皱眉,反拍了我的手道,"我是问你他有多久没留在你这里过夜了啊。平日里来来能算什么,他现在还不是隔三差五地去宁凤宫看温玉帝姬,他与皇后的关系也不过与以前一般平淡。"   说着,曹宝珍侧身靠过来一点,把声音放到了最低,"这男人变起来啊,可是很快地,你可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那个萧吟究竟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能这样得到皇上的宠爱,这几天他们夜夜相伴,若是她趁机在枕边chuīchuī你的冷风,皇上糊里糊涂地说不定就听信了。"   我吃惊曹宝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一次太后又派她来做说 客。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曹宝珍与太后怎么说也有一层表亲关系,自是亲近一些;而曹宝珍与我的关系从来也是不错的。再者,太后只是暂时放弃了除掉萧吟肚子里的孩子的念头,而没有说继续放任萧吟一个人独占皇上。   "曹婕妤的意思是要我跳出去把皇上抢回来?"我试探地问道。   "哎,什么跟什么啊?"曹宝珍不解地摇摇头,"弄了半天,你没听明白我地意思啊。这皇宫后院里面,就一个男人,有这么多女人,抢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在我看来这最无聊了,还亏得有些人使尽了一切手段。这男人的心啊,在你这里就是在你这,不在了心变了,你花再多心思也是白搭。所以,我觉得女人还是给自己留条退路的好。你可别说我说话不好听啊,这万一哪天你真的不受宠了,你还能怎么办?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些地位,多攒点钱什么的,内务府那帮子可都是势利眼,有钱的话还待你好点。"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原来又是我想太多了。   曹宝珍又与我说了几件内务府刻薄徐秀儿她们地事qíng,来让我知道她所想到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着说着,突然小沈子来报,说是姜才人与云美人来了。   姜岚扶着云臻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云臻几乎是全力倚靠在姜岚身上走进来的。   "怎么了?"我走上去问道,云臻双手掩面哭泣着。   "武姐姐……"云臻见了我,一下扑在了我身上,彻底放声哭了出来,"云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啊……"   "好了好了,先别哭,慢慢说给我听。"我拍着云臻地背帮她顺着气,她却依旧不听哭泣根本没法好好说话。我只能看向姜岚,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   "哎。"姜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是因为萧小仪。下午我与云美人在延陵宫里散步,萧小仪不知道何时走在了我们后面,说是我们故意挡住了她的去路。云美人解释说可能是我们在前面聊天未曾注 意,也不知道萧小仪突然生的什么气,直接甩了云美人一个巴掌就走 了。"   "太过分了——"在后面听着的曹宝珍拍了桌子,怒道,"她萧吟不过是个小仪算得了什么?她还想怎么样了?把整个后宫的人一个个得罪光?现在太后和皇后都不敢管事了,我曹宝珍偏是不怕她。我倒是要站在她面前,看她敢不敢甩我一巴掌!"   第九十七章 不解曹婕妤,不要激动,这件事qíng还要再想想清楚。"  气起身yù出门的曹宝珍劝道。无奈身上还扶着云臻没法伸手拦她,只能对旁边那巴不得我们几个能和萧吟闹起来的姜岚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拦了她。"   "哼。"曹宝珍被姜岚拦了下来以后,仍是愤愤的,坐回到了桌子边,道,"武婕妤你就是这么处处忍让着她,才叫她这样无法无天 了。"   "是啊,那时候武婕妤和萧小仪、云美人一起进宫,宫里谁不知武婕 与云美人的jiāoqíng好啊。不是我要挑唆什么,"姜岚站到曹宝珍的旁边,对我道,"现在萧小仪打的虽然是云美人,但那不是摆明了要和武婕 你过不去嘛。"   "哼哼。"曹宝珍似是越听越气不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大碗茶后 道,"不就是怀了一个孕嘛,有这么了不起吗,天知道是不是和温依雪一样使了什么招数……"   "曹婕妤!"我急忙打断了曹宝珍的话,"这话当真不能乱说。"   "啧。"曹宝珍不甘心道,"你说这能不气死人吗。怀孕的人脾气难免是差一点,毕竟有孕吐,身子一直不舒服着总归会影响到心qíng,可也不能嚣张成她那样子啊。想你武婕妤那时候怀孕脾气也是不好,但看得出是有在收敛的,收不住那也没办法不是。她如今那样,出手打起宫中姐妹来了,真真是不像话!"   我把云臻扶到了座位上。顺道招呼姜岚一起坐下来,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曹宝珍,劝道:"快别气了,要是这么说着被什么嘴杂的人说了出去,等下萧小仪与你闹起来,免不了又要挨太后一顿训。"   其实我这话是说给姜岚听地,想她也是个明白人,应该懂我的意 思。   曹宝珍最后还是被我劝住了没有急着去找萧吟。我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询问了小沈子知道皇上去了延翎宫用晚膳。我的心冷了一下却又忍不住告诉自己说这也是皇上计划的一部分,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   云臻哭了很久也哭累了,我就让曹宝珍和姜岚先回去了,我对姜岚说皇上在延翎宫用晚膳估计晚上肯定是留宿在那里了。云臻在我这里再坐会,等他们差不多歇下来了我再差人送她回去。等下云臻心qíng好些了我也会劝导劝导的。而她回了宫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分寸些。   姜岚说她是明白的,然后跟着曹宝珍一道离开了影灼阁。   安顿好云臻以后,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菜有些迷惘。迟迟下不了筷子。素娥姑姑见我这副样子,不由担忧地走了上来,问道:"怎么 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搁下了筷子。道,"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主子这里——"素娥姑姑指了指自己心脏的地方,说。"怕是存了心事吧。"   "呵。"我浅浅笑了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素娥姑姑 呢。我这里地确是存了不少心事,而且还都是大心事呢。"   "哎。这世上本就一个qíng字最难解。"素娥姑姑见我吃不下东 西,便盛了一小碗汤给我说,"有些事qíng既然发生了,我们也只有看开些。"   "这道理从来是人人都懂,可要做到还真的是很难呢。"我双手捧着汤碗,汤的热度传递到我的手心,可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来温热我地 心。我喝了一小口,抬头对素娥姑姑笑道,"不过倒也不算是全部为了qíng,只是不解。"   "主子的意思是?"   "还记得我刚怀孕那会,皇上就只在下午来而极少留夜,毕竟是有身子了不能伺候皇上。现在萧小仪那里,可依旧是经常留宿的。这两年皇上对我们两个大抵上还能说是一碗水端平了,如今这般反常,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素娥姑姑低头思索了一会,低声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皇上怕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否则也不会平白无故地……"   皇上有什么考量我是想不清楚,但有必要尽快弄明白,知己知彼,对于同谋者也是一样地。   第二天早朝之前,皇上来看了缜儿。看见我抱着缜儿等他,颇有些讶异。   "今天起得早了,前几天我来的时候你都还睡着。"皇上抱过了缜儿,哄了两下对我说道,"听碧儿说你闹头疼又不肯叫太医,有空还是宣方和珞来看看吧。还有,这几日天气变化大,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不要病着了。"   "谢皇上关心。皇上也是,要注意身体。"我这几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是到了晨曦才入睡,自然起得也就晚了。今天是为了想见见皇上,又碰上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才起了个大早。   "这几天辛苦你了。"皇上在把缜儿抱回给我地时候,顺势吻了吻我的耳鬓,又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 儿没事不要多想,我决不会委屈了你地。"   看着皇上去早朝地背影,我寻思着刚才那短短地一句话的意思,良久良久。   给太后请安无非是那么几件事qíng,云臻这回站在了我这边,是怎么都不肯站到萧吟那一边去了。看到萧吟,云臻还畏缩地退了一步,是真地被她吓到了。   请完安,太后留了我们说了一些话。平时能坐着的就太后、皇后、曹宝珍和我,这一次多了一个萧吟。温依雪以前都是坐着的,现在却要站着,而说起待遇,更是远不如萧吟这个小仪,所以全场属她脸最黑。   太后说了一些家常又讲起了最近自己看的佛经,正讲在兴头上,听外面的小太监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我们急忙站了起来迎驾。   皇上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德和公公和德顺公公,那德顺公公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笑意。   皇上看上去心qíng是万分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喜上眉梢了。   太后见皇上这副高兴模样,忍不住问道:"什么事qíng让皇上高兴成这样?"   皇上给太后请安,我们给皇上行了礼之后,皇上笑道:"可是件大好事。太后听了也一定高兴的。"   太后挑着眉毛,把手中的茶碗放下,道:"这样的好事,哀家可要仔细听一听了。"   第九十八章 好事上并不急着说什么事qíng让他这么高兴,而是饮了杯茶 和皇后寒暄了几句。萧吟几次搭上了话,都被曹宝珍硬生生地截了去,当下摆了脸色。   曹宝珍也装着委屈地说道:"我这个人啊,就是话多。天生xing格生成这样了,你让我改我可是改不了的,若是心里不舒服,你朝我发脾气就是了。"   曹宝珍这么说了,萧吟就算真想发脾气也不会发了,毕竟皇上、太后都在场。   "好了好了。"还是皇后出声打了圆场,"大家安静下来听听皇上的好事啊。"   "也没什么。"皇上搁下茶杯,看着太后笑道,"不过是上次闹起来的战事,派去前线的部队刚一到就打了一个漂亮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cao练了这么久能派得上用场自然是让人开心,最重要的振奋士 气。"   "是吗?"太后也看着皇上笑道,"开门红可是件喜事啊。"   "可不是。"皇上微微笑着,道,"这回出兵能这么迅速得力,兵部尚书高新阳高大人可是功不可没的。"   我听到高新阳的名字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号人 物,原来在避暑行宫陪皇上看折子的时候听过。兵部尚书高新阳与太后有姻亲关系,又听小沈子无意中提起过高新阳大人与德亲王单政的私jiāo甚好,是个十足的单家人。   "呵呵。"太后笑了笑,抿了抿茶。道,"这些政事可不适合在后宫上说,这些事qíng全权在皇上那里,谁有功谁有罪皇上才是拿主意的人。"   我心里暗笑了一下,太后这番话可说地真好听。我见皇上仅仅笑了一下,但瞳孔里的颜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   太后看了看时辰,说让我们散了。萧吟本想等着皇上一道走的,但皇上却说要留下来陪太后用午膳,我呆了一下。这又是极少发生的事 qíng。太后、皇后和萧吟也因为皇上的决定愣了一愣,却不好说什么。   下午我与大多数的日子一样,和俞佩珠一起哄缜儿入睡后,一个人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午觉若是醒的早就去陪陪缜儿。教教他开口说话,若是醒的迟就可以直接与缜儿吃晚饭了。   我本以为今天皇上遇到了这么好的事qíng会去延翎宫找萧吟庆祝,却没想在用过晚膳后德和公公就过来了,说是皇上一会儿就过来要我准备准备。   比起我。影灼阁地宫女们明显更加开心,主子受宠她们在宫里就吃得开,比别的宫女更有面子。皇上已经有段时日不在我这里过夜了,她们比我更着急。   等皇上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缜儿早已经睡熟了。我让一直等着的素娥姑姑和小沈子他们都下去休息了,转身一个人与皇上面对面。   皇上抱了抱我,身上那股熟悉无比地木兰香一下子把我包围起来。   "怎么了?"皇上见我有些发懵。略显慌张。"看样子。这几 天, 儿一直都过得不怎么好吧。瞧现在这样子委屈的。"   "没有什么委屈的。"面对皇上的温柔,我只能浅浅扯出一个笑 容,轻声道,"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皇上抱着我,坐在了chuáng边地椅榻上。   我俩一起看着窗外茫茫然的一片黑夜,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一片漆黑。皇上的呼吸均匀地落在了我的耳上,时间好像就这么静止了,感觉宁静而幸福,虽然心底一直在叫嚣,这一切都是假象。   "担心皇上,担心缜儿,担心自己。"   "你这回答还真是诚实,一   会把自己说上去地。"皇上笑了笑,把我搂得更紧了 过这就是我的 儿。"而后皇上沉默了一阵子,又道," 儿放心,如今事qíng都一样一样在进行,还算顺利,些许有纰漏,但都不会阻碍我们的计划。对了,你可知我早上为何要留下和太后吃午膳?"   "为了什么?"   "哼,不过是说得好听,什么后宫不适合谈论政事,吃饭地时候还不是说了。"皇上冷冷笑道,"其实这一次地胜仗,你大哥功劳不小 啊!"   听皇上说起武锦凤,我才茫茫然抬头。是了,武锦凤和公孙瑜都上了前线,这场战争是他们谋求功名利禄地踏脚石。   听皇上说,武锦凤和公孙瑜现在还是校尉,跟随将军出征。等快到战区之时,公孙瑜和将军在后慢行,武锦凤带着小部分兵马急行,预备偷袭敌营。   敌军与我方守军在前线形成了拉锯战,他们不会预料到长距离行军的增援部队会有能力突袭,武锦凤此次地主要目的就是打乱敌方的军 心。   果不其然,几百铁骑顺利偷袭,大振我方士气。   "哥哥没事吧?"   "放心,我已经找人问过了,你大哥不过受了些皮ròu伤,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而且有公孙家的小公子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qíng,你尽管安心就是了。"皇上说道,"等战争结束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哥哥的。我这回连带着高新阳好好表扬了一番,太后听了很是高兴,说着一定要好好犒赏犒赏,她知道你大哥也在其中,可能是萧家人在朝里做官的多了,她竟然还特特意提了你大哥。"   "皇上准备怎么做?"   "不准备怎么做,我只与她说,这一次行赏之事全权jiāo给高新阳和曹中琦办了。"   "曹中琦?"我扬眉,这个人不正是……   "怎么?忘记了啊?"皇上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就是曹宝珍的爹啊。"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又听皇上说道,"这样子太后必定会有一番jiāo待下去,曹宝珍与你的感qíng又不错,相信是亏待不了你大哥的。"   "这也是皇上安排好的?"   "不。"皇上摇了摇头,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不过是凑 巧。"   我抬头从下往上看着皇上,觉得有些朦胧。皇上的确是长得英俊,此时他又非常温柔地看着我。被皇上抱在怀里,我的心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萧吟。   都说女人是天生妒忌的高手,我就算想的再明白,也不过是个女 人。   "皇上……"   "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问不出口。   "是关于萧吟吗?"皇上一语道破了我心中的疑问,我点头承认,他笑了,"还记得早朝前与你说的话吗,我决不会委屈了你的。 儿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嗯。"我点了点头,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皇上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皇上淡淡地说道,"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地照顾缜儿,这一个冬天我们就让萧吟去折腾吧。"   我闭上眼睛,皇上最后的话让我毛骨悚然,他一定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而我们,只能随着他的意识而动。   萧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在告诉太后她怀孕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有那么多委屈、嫉妒和不甘心。   第九十九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天还没有真正来临,皇城已经大大小小下了十几场雪   缜儿与我不一样,是一点也不怕冷。对雪,他又是特别的好奇。看他张着小手一副想要跳出俞佩珠怀里的样子,特别惹人喜爱,但是我却不敢让他在室外的院子里玩雪什么的。因为我害怕,那次落水缜儿毕竟受了寒气,虽说细心调养着,可天气一冷,我就怕他受冷着凉。   方和珞现在又开始一天两次来看缜儿,这是太后的意思。而萧吟那里基本是jiāo给了杨太医处理。我知道这不过是太后想要两边都看着,这边的缜儿是定数,只要方和珞照看着身体就行了,而那一边的萧吟是不定数,安排她的人在身边才保险,如果最后还是不能要萧吟的孩子,那么有杨太医在,太后下手就轻而易举了。   入了十二月,萧吟怀孕五个月了,她的肚子隆得并不厉害,听杨太医说这胎位似乎不是很好,皇后劝过萧吟为了孩子收敛点脾气,可是根本劝不进去。萧吟的脾气是跟着她的肚子一起一点一点大了起来。   与萧吟轰轰烈烈的高调生活比起来,我今年冬天的生活可就平淡无奇了。   皇上要我全心照顾缜儿,我就真的收心看着缜儿。其实我这个做娘的能为他做的很少很少,我本来就不懂如何照顾婴孩,宫里又有素娥姑姑和俞佩珠在,大致上她们能把缜儿照顾得服服帖帖,我也只是在旁边看着。   每天起chuáng后用过早膳就在屋子里教教缜儿说话。等到太阳都出来了风又不大的日子我就抱着缜儿带着素娥姑姑和俞佩珠一起去月畅园转 转;下午没什么事qíng地话云臻和曹宝珍都会过来坐坐,云臻带着喜儿绣帕子,我与曹宝珍吃甜品聊天。   皇上留宿分配得十分平均,几乎又是我与萧吟平分。但宫里渐渐兴起了这么一个说法,说是皇上已经是宠爱萧吟多过于我了,只是因为萧吟现在怀孕脾气不好,经常和皇上闹脾气,皇上为了寻个安静才来的影灼阁。   这些话听着着实让人不舒服,不过也只是听听。在宫里过日子,这些事要是较真起来,还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日子就这么很无聊地过着,但也正是无聊。所以过得非常快。猛地一抬头,蓦然发现这个冬天已经逝去了一半了。   早些时候去看过陈霖韵一回,自从缜儿出生以后我能去看她的机会也是不多的,这次无非又是带去些过冬用的物件。   按规矩。闲泠宫是不能随便去的。我纯粹是仗着今时今日的这份皇恩,以及之前对太后说的为缜儿积福的托辞,才能打通了关节进出那里。   陈霖韵说我每月让闲珂过来送东西已经是费心了,然后她看了看闲珂又看了看芳儿。我只是微微笑,不知道陈霖韵有没有猜出她们两个人地关系来。   陈霖韵又说了一些自己听到有关于萧吟的传言,我问她有什么看 法。她只说了一句"树大招风"就不再言他。   等我起身要走的时候。陈霖韵低着头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对我 说:"大树底下好乘凉。"   我浑身一震,看着陈霖韵半响说不出话来。陈霖韵也是个聪慧女 子。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地呢……   走出闲泠宫的时候,素娥姑姑对我说:"闲泠宫也可所谓是一个好去处啊。"   我睨了素娥姑姑一眼,抿了抿嘴笑道:"单是为了缜儿,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搬来这个地方的。"   "哎。"素娥姑姑上来捏了捏我的手,感叹道,"都说深宫里面小人多,也道是深宫里面多妒妇,可谁又知道,其实这深宫里面最多 地……是可怜人。"   "人人都可怜,唯独自己不能可怜自己。"我沉沉地说道,"若是自己只顾着可怜自己了,那么又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是,主子说的极是。"素娥姑姑俯首道,"是素娥一时间糊涂 了。"   "素娥姑姑客气了。"我伸手反扶住素娥姑姑,用了力,诚心道,"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一顿路要走,这个冬天过去chūn天就要来了,chūn 天,可是充满希望的。"   "是啊。"素娥姑姑笑了笑,"素娥定会帮着主子一路走下去 地。"   就如陈霖韵说的,有萧吟这棵大树在,我的日子是越发好过了。   太后虽然没有在时不时地挑萧吟毛病,对我却是更加照顾了,吃穿用度上特别嘱咐了内务府不说,连赏赐都比其他宫里地多。   皇上来影灼阁地时候,会告诉我一些前线战争地事qíng。作战十分顺利,哥哥更是做了将军身边的副将,捷报频传。   等到了十二月量了新衣,宫里一下子又忙了起来,人人都在准备着新年。   我有好几日不见曹宝珍来,便问云臻怎么回事。云臻只摇了摇头,说她现在除了来我地影灼阁就是在她的房间里不出来的,所以也不知道曹宝珍怎么了。   于是我派了小沈子过去毓衾宫看看。不一会儿,小沈子气喘吁吁地回来禀告说是曹婕妤病倒了,而且听说病得不轻,连着好几天没看见她下chuáng出门了。   我一听便急了,jiāo待碧儿帮着俞佩珠看好缜儿,自己收拾了便往毓 宫赶。云臻听到这个消息也慌慌的,跟着我一块去了。   到了毓衾宫,果然感觉是怪怪的。曹宝珍的房间门紧闭着,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见我们来了仿佛见了救世观音似的连滚带爬地过来了,一阵哭腔地喊道:"武婕妤——云美人——救命了啊——"   "慢点说,怎么回事。"我拍了拍云臻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是、是、是。"小太监点点头,说得仍是结结巴巴,"我们家主子前几天被气得病倒了,这几天是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后来过来看的几个太医也全部被她撵走了,就连皇后娘娘来看主子,主子也没见,只蒙着被子装睡觉……"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心里困惑着,曹宝珍究竟是被什么事qíng气到了这般地步。   第一百章 曹宝珍怄气太监见了我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眼睛瞄了瞄内屋 子进去通传。   见他如此,我便道:"也不用通报了,我直接进去看看你家主子 吧。你们几个在门口看好了,也别叫什么闲杂人等过来了,等下害你家主子更生气。我进去劝劝她,说不定能劝上几句,你们做下人的也不容易。"   "谢谢武婕妤!谢谢武婕妤!"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刚推门进去,就听见曹宝珍隔着被子的呕气 声:"说了不用你来看我的,装什么假好心,咱们这么多年的感qíng也算是白白làng费了——"   "好了,"我走过去扯了扯曹宝珍盖过头顶的被子,"就算是冬 天,你这种盖法也只会把自己闷坏的。"   "呀,原来是武婕妤啊。"曹宝珍一听我声音,就把被子拉了下 来,"天呐,是快把我闷坏了。"   "原来曹姐姐没有生病啊……"云臻在一边小声地讲。   "哼。"曹宝珍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哪里没病?我是病了。不过这病啊不是自己生出来的,而是活活被别人气出来的。"   "我还想呢,素娥姑姑跟我提过曹婕妤从来身体健康,这会儿怎么连着好几天不见人影了,可叫我担心坏了。"我笑了笑,看着曹宝珍下了chuáng,身上的衣服也是穿戴整齐的,她也不过是听见门外有动静才跳上的chuáng,"呵。以为是皇后来了吧?"   "哼,她不过才来看过我一回。"曹宝珍招呼我们坐下,道, "哎,我这回算是彻头彻尾地看清楚了,这宫里啊,姐妹感qíng最最不值钱。"   "这话又怎么说。"我笑着问,云臻坐在旁边安静地听。   "这让我怎么说啊,讲不清楚。讲得清楚地话就不会这么呕 了。"曹宝珍先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们得了消息来看我我还真是高兴,这说明。在这宫里还有你们两个好姐妹在。"   "你该不是在和皇后呕气吧?"我问道,隐约觉得曹宝珍的房间里有些怪怪的,思索了一下才发现她的贴身丫鬟竟然不在,"你的那个丫鬟呢?好像是叫绛雪吧。"   "怎么可能。我哪里会跟皇后呕气啊。"提起绛雪,曹宝珍的脸刷得一黑,是真生气地说道,"武婕妤你可知我这回为何会被气到躺在chuáng上不出门。就为了这丫头。你告诉我,那个萧吟是不是吞了熊心豹子胆了?那天我被太后叫去一起念经,就让绛雪出去走走。结果她在尚曦园门口遇到了萧吟……"   曹宝珍说到后来停了停。似乎是又想起了当时的qíng景。我和云臻并不明qíng况。也只能先宽慰她几句。   我心下一转,曹宝珍说的是尚曦园。那是叶清住的地方,怎么会在那里出了这样地事qíng?   "曹姐姐别气,可能萧小仪现在有身孕在身……"云臻在旁轻轻说道,话还没就被曹宝珍截了去:"云臻你不用劝我了,这萧吟和我的梁子可是结大了。"   "好好好,你继续气。"我半推半哄地让曹宝珍坐下,道,"可在这之前,先把qíng况和我们两个人说说如何,不然弄了半天,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在气结什么。"说完,我看了看云臻,她脸上颇是为难的样子。也是,以她老好人的xing格,这种恩怨是非对她而言是很难处理地吧。而有些感觉变化了就是变化了,就好比云臻刚才跟曹宝珍说的是萧小仪,再也不是以前那亲昵的称呼萧姐姐了。   "哼。"曹宝珍看了我一眼,才慢慢说道,"绛雪在尚曦园门口遇到萧吟,萧吟不知道gān什么,一口咬定绛雪撞了她,然后罚绛雪在雪地里跪了一个下午。天知道寒冬腊月的这雪地里是人跪地吗?绛雪跪了一个下午,现在根本站不起来了,呐,这会儿她躺在自己的chuáng上,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知道,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是已经伤到经骨 了,以后一点冷都不能受,否而膝盖那里就会犯痛。我看纯粹就是萧吟无理取闹,她看我不顺眼就冲着我来啊,又何必这么对付一个小丫头。武婕 ,你跟我说,若是现在换了你的碧儿成这样子了,你不心疼 吗?"   "这件事qíng还有谁知道?"我问道。   "太后皇后那里我都去过了,她们听我说竟都没有什么表示。"   "所以才装着气病了不出门吗?"我笑道,曹宝珍xing子直,难免也孩子气。   "总不能一直放任萧吟气焰嚣张下去吧。"曹宝珍说道,"绛雪自我入宫以来一直跟着我,我这个人神经粗,有时候脾气也是一下好一下坏的。绛雪跟在我身边cao了不少地心,说实话,缺了她在身边我还真是很不习惯。绛雪她这人闷声不响的,可不木讷,人很聪明的,心也细。所以萧吟说她撞了自己,我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地。"   "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先前与素娥姑姑想办法从毓衾宫调出罗暖 地时候接触过绛雪这个丫头,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挺聪明地,至于人好人坏,一时三刻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只是眼下我有两个困惑。   第一,萧吟和绛雪双双出现在尚曦园门口做什么?那里是太后软禁着叶清的地方,跟闲泠宫一样,是个鲜少人去地地方,也不是宫里最佳看雪景的地方,倘若说绛雪只是因为在咏凤宫附近转转,转去了那里,这理由还可成立,让我想不通的是萧吟挺着一个大肚子那么远从延翎宫跑去那里做什么了?   第二,是太后的态度,记得绛雪是太后那里派到曹宝珍身边的,如今受了这么大的罪,太后本来就看不惯萧吟,曹宝珍去告状她却没有趁此追问职责一番,那就算是默认了;她现在这样纵容着萧吟在后宫里叫嚣,又怀有什么样的目的?   若是这些问题想清楚了,或许事qíng就可以明朗了。   曹宝珍又念念叨叨了一阵,是一次xing把积压了几天的苦水倒了个gān净。这一回是劝不住她了,我们也只能改了策略,与曹宝珍讲道:"曹婕 可想过这么一件事qíng,你这样不吃不喝最高兴的是哪个?是萧小 仪。这样一来,不就正好称了她的心嘛。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她有孕在身是最大,等她生完孩子不便行动的时候,你再好好地想办法把这口气出了。"   如此说了一番,曹宝珍想想这话有道理,也算是听进去了。我和云臻面面相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终于是算完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萧吟与绛雪上我与素娥姑姑说着曹宝珍与萧吟之间的事qíng,突然 门。我和素娥姑姑惊了惊,素娥姑姑过去开了道fèng,转头对我说道: "没事,是罗暖衾。"   罗暖衾走了进来后,素娥姑姑仔细往外看了看才关上了门。   我看了看罗暖衾,也是很久没有看到她了。现在天寒,可罗暖衾穿得很少,这样愈发显示出她的身子骨单薄了。脸颊有点下凹,总体来看还是有jīng神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找我有什么事qíng?"我问她。   "有,是关于绛雪和萧吟的事qíng。"罗暖衾说得很平静。   "你知道了?"我眯起了眼睛,"事qíng果然不是表象看到的那 样?"   "是。"罗暖 淡淡笑了笑,或者这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她不过是动了动嘴角,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说出来或许你会更加吃惊的。"   "是吗?"我跟着罗暖衾笑了,"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我让素娥姑姑也坐下,我们三个呈三角围坐在圆桌边等着罗暖衾开口。   罗暖衾依旧笑得高深莫测,缓缓道:"老实说,这件事件我也只掌握了八九分,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萧吟为何为难绛雪的原因,我是不会猜错的。"   我转了转茶杯,看着罗暖衾道:"这件事qíng?她们背后果然有着某种牵连。"   罗暖衾看着我,嘴角的扯动幅度大了些。看来很愉悦。她道: "嗯,你困惑地那两件事qíng本身也是有牵连的。萧吟为何重罚绛雪,而太后又不闻不问,这其中很容易让人觉得是萧吟在挑衅曹宝珍,而太后因为萧吟的肚子而忍让了。其实不然,眼明的人都看得出太后很疼曹宝珍,对于萧吟,她不过是在等一个好的契机。"   我抬手慢慢喝了口茶,不小心吃进了一片茶叶。觉得微苦。   "心事统统被人看穿的滋味不好受吧。"罗暖衾看着我轻轻皱眉的样子,用手托着脑袋,侧过脸不知道看着哪里,却是对我说道。   "我只能庆幸没跟你这样的人做敌人。"我也没有看她。道。   "哈哈。"罗暖 极其难得地笑出了声,"敌人?也是,我和你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我们只是合作者的关系。"罗暖衾地一番话说得没有感qíng。却也直截了当,"如今我们有共同利益所以才坐在一起,若是以后有了利益冲突,我们是不是还能坐在一起这样说事qíng呢。正所谓天下只有永远的利益。却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说这番话,似乎别有用意。"我道。   "你明白就好。"罗暖 点头,道。"无论今时你与曹宝珍、萧吟是什么关系。他日又可能另当别论。"   罗暖衾这一番话说的玄乎。但是我不能否认她说地一点道理都没 有。   我最开始与曹宝珍接近,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心计容易接近。既能稳住太后的心又不会把自己陷入什么危险的局面;而后是为了从曹宝珍那里要走罗暖衾。   再说萧吟,我与她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们先后成为了皇上的棋 子,努力地要杀出自己地局面;表面上是争宠,实际上认真算起来,我和她还算是半个战友呢。   想着这些,我不禁哑然失笑,有些东西还真不是人可以预算的到 的。   "我们扯远了。"我理了理思绪,看看时辰也不早了,道,"还是回到原来那个话题上来吧。"   "也好。"罗暖 的目光放远了很久,终于是回到了我和素娥姑姑之间,"一般人听了曹宝珍地说词以后会觉得绛雪可能是随意走走,然后走到了尚曦园门口。而事实上是因为绛雪在尚曦圆附近看到了萧吟,然后跟踪了她。"   "绛雪那丫头为什么要跟踪萧小仪?"素娥姑姑问道。   "不,这个问题应该这么问,为什么萧吟会突然出现在尚曦圆。"罗暖 轻轻摇晃了茶杯,然后才喝了茶,"哎,我一直在调查叶小仪的事qíng却忘了和你们来说,萧吟在一个月前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qíng 了。"   "啊?"我惊道,宫里人只知道叶清因为发疯才被关到了尚曦园,不知道萧吟是怎么想到要去调查这件事qíng的,"她都查到了什么?"   "是我大意了,我本以为萧吟怀了孕,对这件事qíng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起。"罗暖 说着这些,感觉有些自责地语气,"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调查地速度非常之快,只几天工夫就查出了叶小仪被人弄疯地事qíng,差一点她也就看到了乐瑶。"   "什么!"我惊道,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萧吟真地是个厉害的角色。"罗暖衾换了个姿势说话,双手jiāo 叠,支着下巴,眼睛闭了起来,面色不怎么好看,"太后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乐瑶的存在的,当然除了那时候要皇后带你去看是个例外,那无非是为了给你警告。叶小仪和乐瑶平时都关在房间里面,是一步也出来不得的,只是,乐瑶每个月有两天被允许出来晒晒太阳。"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萧小仪是冲着乐瑶去的?"我问道。   "对。"罗暖 肯定地点点头,"那天正是乐瑶被允许出来晒太阳的日子,事qíng不会发生的这么巧,日子和时辰都是算好的。而且萧吟也应该晓得太后那天下午会念经,所以打算搏一搏,直接去尚曦园里看个究竟。"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遇上了绛雪?"我顺着罗暖衾的思路想下去,然后问她,"绛雪阻止了她?这么说来,绛雪知道尚曦园里面的事 qíng?"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罗暖衾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感叹了一下,"萧吟肯定是没想到那天太后居然叫了曹宝珍过去陪着,更不会想到曹宝珍会打发绛雪出来走走,这样正巧就碰上了。"然后罗暖 顿了顿,道,"绛雪是从太后那里出来的人,关于叶小仪和乐瑶的事qíng,多少是有点底的吧。"   "绛雪阻挠了萧小仪的事qíng,惹得萧小仪很生气所以受了罚。"素娥姑姑在旁听后点头道,"而这样的事qíng又不可能说出来,所以在曹宝珍眼里成了萧吟的无故生事,而太后和皇后是知道理由的,所以并没有表示。"   "这样看来,一切都可以说通了。"我笑道。   与我现在的"韬光养晦"相比,萧吟做事更加直接和利索,这个宫里的秘密,她晓得的远远比我多……   第一百零二章 太后的动作暖衾看着我笑了笑,喝着茶没有说话。   我们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捋了捋思路。夜已经很深了,素娥姑姑拨了拨蜡烛芯子,炭盆也烧得差不多了,我并没有要再换的意思,房间里面已经够暖和了,再者叫小沈子上来换煤炭就会看到罗暖衾,这样不妥。   素娥姑姑去门外转了一圈又折回来,关了门轻声说道:"大家都睡得很安稳。"   "嗯。"我点了点头,声音放得很轻,"看样子问题是解决了,但是这些又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   "嗯,我也想到了。"罗暖 放下了杯子,"你说萧吟为何突然会跑出来去查叶小仪的事qíng呢。"   我对她摇了摇头,素娥姑姑走过来对罗暖衾说道:"这些事qíng我和主子都不好出面调查,还是要拜托你去查清楚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本来就在查叶小仪的事qíng。"罗暖衾点头 道,"但我恐怕这件事qíng后面还有人在帮萧吟……"   罗暖衾话说到此,转而不语,只是看着我。   我当下心领神会,点头道:"想来也是。萧吟如此聪明,又怎会贸贸然地调查起这件事qíng,还在曝露了以后这样安心,那必然是身后有人会保她。过些天等我寻到个合适的机会,我会旁敲侧击向皇上问一问此事。"   "这几天尚曦园的qíng况如何?"素娥姑姑问道,我也正有此疑问。既然出了这样子的事qíng,太后表面上虽然没有吱声,但应该是有所防范了。   "尚曦园地奴才换了一拨,看门的那两个小太监与宁凤宫的小太监对换了一下;乐瑶出来的时间又被减了一半。"罗暖衾说道,"而且尚曦园那道铁门的锁钥匙现在并不在小太监身上了,而是收在了祥安公公的地方。太后又在尚曦园里搭了一个小屋,安置了一个厨子,现在的尚曦园就像是个牢房一般,出不来也进不去。"   我大大吃了一惊。太后的动作未免过于大了一些。   "看来,尚曦园里有着的秘密比我想象中地还要大。"我道。   素娥姑姑点点头,接过话说:"看太后这么认真地处理了这件事qíng就知道了。其实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我问。   "太后肯定不会放过萧吟的。"罗暖衾喝完了茶,道。"绛雪替太后保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是有功之人;太后现在虽然没去跟萧吟讨说法,但不表示她就默许了这桩事qíng。等到日后时机成熟,萧吟必定逃不过太后地手掌心。"   "将来的事qíng。没个准数呢。"我笑道,若是萧吟与太后斗,谁又能技胜一筹?   罗暖衾回去睡觉了以后,素娥姑姑问我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我想了想。道:"太后这几月对我的态度开始冷淡了,萧吟的事qíng我们还真地不适宜cha手,静观其变吧。"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道:"主子真的能做到不cha手吗?若是与皇上有关呢?"   我愣了愣。笑道:"那也是他与萧吟之间的事qíng。与我无关。今晚说了这么许多我也累了,素娥姑姑也早点休息吧。"   素娥姑姑应了声。退了下去。   我chuī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安静得能听到屋外西北风chuī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响声。我摸索着回了chuáng,chuáng榻冰凉。躺在chuáng上辗转一阵,脑子里想了很多事qíng,一下子是萧吟,一下子是温依雪,一下子是太后,一下子又是皇上,终于受不住困,沉沉地合了眼,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先让素娥姑姑去吩咐小福子准备一些点心给曹宝珍送去,然后再把小沈子叫来了。   小沈子一进屋见了我就跪,道:"奴才知错了。"   我睨了他一眼,问道:"知错什么?"   小沈子摆出了委屈地一副面孔,道:"主子你就别折磨奴才了。奴才是愚钝,上次主子jiāo待要奴才看着延翎宫的qíng况,奴才没看好,萧小仪前两天罚了曹婕妤的贴身丫鬟,奴才却没有告诉主子。"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告诉我呢?"我其实本来叫小沈子来不过是想问问最近萧吟可有奇怪之处地,没想到他自己上来先说了一些。   "哎,奴才这不是以为是小事嘛。萧小仪这段时间来责罚地下人这么多,奴才也就没把这件事qíng往心里上去。"小沈子继续装着委屈地说道,"今天早上奴才去毓衾宫转了一转和那里地小太监聊了几句,才知道曹婕妤是为了这件事qíng气病的,奴才这才晓得这件事qíng多严重啊,而主子又和曹婕妤这么好。"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要说你什么。"我笑了笑,只道,"曹婕妤不过气气,毕竟是自己地丫头被别人罚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执念这件事qíng。"   "是。"小沈子偷偷看了我一眼,"那主子找奴才来……"   "也不与你兜圈子了。太后她不喜欢萧小仪,你这么聪明早就看出来了吧。"我看着小沈子,他点点头,我又说道,"现在起你要盯紧 点,若是太后对萧小仪有什么动作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告诉素娥姑姑也行。"   "是。"小沈子对我郑重地点点头,不再像上次那样好奇原因了。   "嗯。"我挥手让他下去,他出门前,我又对他说道,"我已经叫素娥姑姑下去jiāo待了,等下小福子的点心做好了,你趁热给曹婕妤送过去。"   "是。"小沈子行了礼,真的退下去了。   我和素娥姑姑出现在延翎宫前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愣了愣,怕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愣了做什么?"素娥姑姑佯装怒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啊,啊。"两个小太监急忙跪下,请安道,"武婕妤吉祥。"   "都起来吧。"我亲切地笑道,随手要跟在后面的芷杏和怀梦从食盒里拿出一点小福子做的点心分给他们,"这么冷的天,大家辛苦 了。"   两个小太监都是生面孔,怕也是刚调过来不久,见此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与素娥姑姑相视一笑,既然萧吟是个嚣张的主儿,那我就来扮一个和蔼可亲的主子。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笼络人心。   第一百零三章 挑拨姜岚我出现在姜岚的宫室门口的时候,姜岚的表qíng与刚才 监差不多。等素娥姑姑一咳嗽,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给我请了安,请我进去坐。   "坐吧,"我坐了上位,喝起了茶,见姜岚站在那里不安着,似乎揣摩不到我突然到访的原因,"不用紧张,我不过过来和你小聊几句,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这才发现姜岚私下与我见面还是很怕的,缜儿的花粉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不想为了那事跟她闹僵掉,但她仍然怕着,也许是做过亏心事还被我捏在手里的缘故吧。   "坐吧。"我对姜岚说道,又叫芷杏和怀梦拿上来了点心,"带来点小点心。"   "婕妤娘娘……到底要做什么?"姜岚微微皱了皱眉,等芷杏和怀梦退下去后终于忍不住问道,"突然过来聊天,还带着点心来,这让臣妾……"   "你不要是吧?"我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对素娥姑姑说道,"既然姜才人不喜欢吃点心,就有劳素娥姑姑帮我拿下去分给其他人了。"   "难不成武婕妤也是来为难臣妾的?"   "姜才人与我认识这么久,我有为难过你吗?"我关心地问道, "怎么,你被萧小仪为难了?"   "那倒是没有。"姜岚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是最近被萧小仪折腾得有些心慌,哎。这样下去又怎么受得了啊。"   "怎么了,与我说说如何。"   姜岚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坐下来,讪讪道:"说了什么用啊,看前几天曹婕妤的贴身丫鬟被萧吟恶惩,曹婕妤去咏凤宫说了好几回了,太后和皇后都没有什么反应地,皇上又袒护着她,这让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嫔妃们能怎么样啊。"   我抿抿唇。眼睛却是不看向姜岚:"其实我一直觉得姜才人是才貌双全的,不仅生得倾国倾城,人也聪明。也不是我要在背后说她的不 是,萧小仪最近确实是太蛮不讲理了。你与云妹妹同她一块住在延翎 宫,怕是看的脸色更多。哎,真是有些气不过。"   "臣妾没有武婕妤那么好命,有皇帝宠着。又有小皇子在身 边。"姜岚说的话有些酸不溜秋的,听上去却也觉得是真心话,"我 呢,现在什么都没有。让别人欺压也没什么话好说。"   我抬眼看姜岚,我之前并没有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好说话,看来是这段时间受得委屈不少。就想找个人说说。也就不管面前的人是否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你就甘心这样子?"我站了起来。步步bī着姜岚去,"我以前认识地姜才人可不是这样子的。"   "武婕妤……"姜岚疑惑地看着我。   "姜才人。我今天来这里也不过跟你来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我走上前,握住了姜岚的手,略微激动地说,"以前你来我那里说延翎宫地事qíng,我并不是不在意,只不过我不想与萧小仪争什么罢了。在我看来,君王的恩宠就像雪花一样,落雪的时候是很美丽,但是冬天过去了,这份爱也就溶化了。此一时彼一时,还不如在宫里有群好姐妹做伴的好。我原以为萧小仪能得到皇上地恩宠就会有所收敛,现在看来我是错了。即便今日我在这里说她恃宠而骄也不为过,云妹妹她也打过了,曹婕 的丫鬟她也罚过了,她还想要怎么样呢?"   我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好像自己也受了许多委屈,"我总觉得我们同进宫来一场不容易,大家好好相处就是了,gān嘛非要撕破脸 呢。她虽然身为小仪,可眼里哪还有我们上面的嫔啊婕妤啊。再等几个月,等她生下孩子再晋位,恐怕连皇后太后她都不会放在眼里了,你说是吗?"   "哼。"姜岚听我说着也渐渐红了眼睛,她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她对萧吟地怨气原本就大,现在眼里除了自己的委屈还有些许妒意, 道,"难道就这样让她张狂下去?武婕妤你就是太好心了,对待这种人还客气什么?大家同为女人,古话虽然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如今是她先来同我们过不去,还纵着她就太说不过去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大家都受了不少委屈……"我使劲煽动着姜岚的qíng绪,她这段时间怕是也让萧吟折腾得火了,偏生又没有人可以压制萧吟,所以她才克制着。今天我过来就是要打开她qíng绪地缺口,"对了,你可知萧小仪那天为何会去尚曦园吗?"   "她说她只是碰巧路口,鬼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过来我细说给你听。"我拉着姜岚坐下,两人埋首说着悄悄话,"你比我早一年入宫,应该知道那尚曦园里住地是叶小仪吧。"   "嗯。"姜岚点了点头,"太后那时候下了规矩说不让再提这个人地。"   "依这qíng况,你知道叶小仪的qíng况了?"我问道。   "这哪里会不知道啊,宫里头爱嚼舌根地人多得是。"姜岚的qíng绪已经被我煽动起来了,巴不得把心里的不平事全部说出来,愤愤然道,"以前叶小仪很受皇上宠爱,她又与皇后同一时期怀了孕。后来皇后不幸小产,跟着没多久以后就说叶小仪病重要转入尚曦园安心调养,接着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是人都知道那是太后和皇后动的手脚,皇后自己生不了孩子自然也不可能便宜叶小仪,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把叶小仪关到了尚曦园里头。不见天日地住在那种地方,没病也会病的。"   "说句实话。"姜岚努着嘴巴想了一会,"臣妾进宫的那会,叶小仪还没有被搬到尚曦园,臣妾也见过她,是个很好的人。做事妥当,对别的嫔妃甚至是宫女太监都很客气,就是有些清冷不太爱与人闲谈,一般就在自己宫中看书写字。真是可惜了……"   "那叶小仪的孩子呢?"我又问道。   "孩子?"姜岚笑了笑,道,"武婕妤犯糊涂了?这孩子自然是流掉了,太后和皇后怎么可能留着那孩子,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吗?"   "也对。"我跟着笑了笑,道,"这些陈年往事跟我们都没关系,眼下我们唯一要关注的是,萧小仪正在调查这件事qíng。"   第一百零四章 荒唐的协议她在调查这件事qíng?"姜岚听了我的话吃惊道,"为 件事qíng?"   "呵呵,这回轮到姜才人犯糊涂了。"我笑道,按照事先和素娥姑姑一起套好的词跟她说,"萧小仪为什么要查这事其实我也搞不明白,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这么两个可能。她肯定是这样想的,若是能查清楚叶小仪是太后和皇后害疯的,结果么,第一是废后,到时候皇上要重新册封,看起来是我占了上风,恩宠有,皇子也有,可等她足月生产也是个皇子,那就不好说了,说句实在话,皇上现在多喜欢她我们都晓得,太后因为亏心而不会有异议,万一她一朝母凭子贵……"我说到这里看了看姜岚的反应,"第二就是太后和皇后有了一个大把柄在萧吟手上,以后都要听之任之。无论哪一种结果,我们都会被她对付到的。"   "原来如此……"姜岚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是还有其他嫔妃这么做,那太后和皇后不是很麻烦吗,她们也不是笨蛋啊。"   "那是因为萧吟现在有皇上保护着,肚子里又有皇家血脉,所以她敢啊。"我早料到会有这样一个问题,"打个比方,如果换了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调查,太后和皇后要对付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明白了。"姜岚点点头,脸上的表qíng稍稍露出些算计之意。"我们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称心如意。萧吟果然是有这么大地野心,现在的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若是真让她查出个什么来,我们都不用过 了。"   "正是如此。"我点头,与姜岚执手相对,"我也不是非要与她拼个高下,只是不得不考虑这些,不然等她爬到了我头上,我与缜儿可怎么办呢。这宫里靠得住的姐妹也就你一个了。对方是萧萧吟,我们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云美人太善良,徐贵人和沈才人根本可有可无。陈美人在冷宫,曹婕 又被气得病倒了。除此之外……"姜岚罗列着宫里还能帮忙的人选,但都不适合,"啊,还有温容华可以帮忙。"   "不。此事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姜岚看着我道,"我知道温容华与武婕妤是水火不 容,可眼下……"   "你信得过温容华?"我看着姜岚,淡淡问道。"你能保证温容华没有和萧吟一样的野心?那天她与巧jú对驳咏凤宫时候的qíng景你忘记 了?若是你不怕她到时候把责任往你身上推的话……"   "还是武婕妤想得细心。"   我笑了笑,上次的花粉事件姜岚和温依雪算是互留了一个把柄在彼此手上,这一回姜岚是不可能愿意再留什么把柄到别人手里了。不过。此时被我煽风点火得只记得萧吟如何嚣张地她忘记了。我与她而言。也不过是别人。   等于姜岚说完,我便顺路去看了云臻。出延翎宫的时候。素娥姑姑问我可与姜岚谈妥了。我笑着说,比原来想得要顺利的多,我不过是引导她,姜岚便倚靠着自己的小聪明顺着我计划地路线走下去了。   "主子原来不是要小沈子看着延翎宫的qíng况的吗?"素娥姑姑与我走在前面,和芷杏和淮梦隔开了一段距离,"又为何找上了姜才人?"   "我要小沈子看着的是萧小仪肚子里地孩子。"我扶着素娥姑姑边走边说道,"至于姜岚嘛,是要用来牵制萧小仪继续调查叶清事件 的。"   "主子很确定姜才人会帮你?"素娥姑姑见我如此自信,笑问道。   "也不能说很确定,但是还是有一大部分的把握的。姜岚人虽然聪明,但一向来都喜好挑拨,通常喜欢挑拨地人也越发容易被挑拨。我看最近一段时间她安分了许多,也不来影灼阁抱怨了,估计她也被萧小仪压制住了。"我摇头笑了笑,"她一下子是被我糊弄住了,但转头想想肯定能明白过来,不过萧吟在查叶清的这件事qíng她一定会上心的,不然到时候第一个吃哑巴亏地就是她。我也没指望她事事来告诉我,能是不是给萧吟找点麻烦我就好过很多了。"   "依姜才人地xing格,肯定憋了一肚子地不满。"   "是啊,刚才听了好一阵子呢。"我与素娥姑姑相视而笑,"所以她便与我达成了协议,她会盯着萧吟想尽办法去破坏她调查尚曦园的事qíng,而相应地,我则要努力赢回皇上的心。这协议还真有几分荒 唐。"   "主子。"在走进影灼阁之前,素娥姑姑突然开口叫我。   "什么事qíng?"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昨晚你还与我说要静观其变,但一觉睡醒你就改变了主意。"素娥姑姑问道,"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萧小仪为何要调查叶小仪的事qíng,你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我只是很想听主子说句真心话,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素娥姑姑,她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又说道,"若是萧小仪这么做全是那个人的意思呢?主子又要如何去收场呢?"   看着素娥姑姑的眼神,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素娥姑姑那是在关心我。   抬起头来,再睁开眼,我看到的是一块匾额,上面写道:影灼阁。这是那个人为我而改的名字,这里是属于我的地方,属于我和他的地 方。   "素娥姑姑说的一切我都明白。"我看着匾额,也是十分郑重地回答道,"作为一枚棋子,我自当挥发自己的作用;而作为女人,我有我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我回头看着素娥姑姑道,"我忍让了很久,但有些事qíng终究不可能做到。"   "主子……"   "与公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让萧吟追查叶清之事,并不是明智之举,若真是他的意思,我一定会和他说明白的。"   最后我对素娥姑姑浅浅笑了笑,稳稳跨步,迈进了影灼阁。   第一百零五章 雾里看花眼即将过年,宫里的人是更加忙碌了。与他们相比, 了下来。又或者说本来这个冬天就没有什么我好忙的,除了那会儿绛雪的事qíng之外,基本上我的时间都留给了缜儿。   缜儿现在十五个月大了,在俞佩珠的照顾下已经学会了走路,也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句子了。太后最初得到了消息的时候,亲自来了一趟影灼阁,看着能稳稳走路的缜儿咿咿呀呀地说着"娃娃""娘娘"之类的词语脸上是高兴得不得了。我的心qíng是既激动又不安,因为我总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大事qíng要发生了。   缜儿会说话以后,皇上留宿在影灼阁的天数渐渐多了起来。姜岚笑着跑来告诉我说萧吟为此在延翎宫是大发脾气,我转而告诉皇上,皇上只淡淡说了一句,折腾了一个冬天也够了,是时候让萧小仪吃点苦收敛下脾气了。   我看着皇上,他不是一个感qíng丰富的人,但对于贴心之人还是会多留一份心的。萧吟怎么说也是他比较中意的妃子,皇上会这样说到真是出乎我的意外。   这话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认真在说的。   宫里忙碌了几个月,终于要过新年了。从以前新奇地看着古代的过年方法到现在我看着漫天的烟花只能感慨一句一年又过去了,心境变化是如此之大。   偌大的后宫也只有这么一天让我觉得有点家庭地氛围在。   吃过年夜饭,新年的节目还是那么几样。舞龙舞狮加唱戏,都是我不感兴趣的。缜儿这点与我很像,那戏班子一敲锣他就开始打呵欠,于是我就有了借口中途退场了。   抱着缜儿同素娥姑姑一道,穿过月畅园的时候,我遇上了北辰王姬青阳。   "婕妤娘娘。"   "小王爷。"   我与姬青阳互相客套地见了礼,又互相高深莫测地对看着。姬青阳经常在参加的宴会中中途离场,所以这会儿在这里遇上他我也并不奇 怪。   "小皇子睡着了?"   姬青阳背手立于还覆着皑皑白雪的冬青树丛前,看到了我怀里包裹得严实的缜儿。我点点头。看着姬青阳。我突然有种感觉,他这个王爷真的不属于皇宫。   "婕妤娘娘实在是好福气。"姬青阳说话语气很淡,听着也不刺 耳,但就是让人感觉用意不明。他笑笑道。"刚才席上听德亲王说了好一会儿,小皇子抓周那天我在奉旨去了外地,没有亲眼那qíng景看到实在是可惜了。"   我笑笑,什么都没有说。顺应他的话。就会让人觉得我仗着缜儿抓了两样好东西而在显摆;否认他地话,就表示我并不希望缜儿将来周旋与钱权之间,又有悖皇上和太后的厚爱。   这时候,素娥姑姑上前一步行了礼。对姬青阳道:"恕奴婢大胆。外面天寒,我家主子从来怕冷,而小皇子睡着了在外逗留久了容易风 寒。还请北辰王见谅。"   "哈哈。"姬青阳眯了眼笑了笑。"素娥姑姑也是好久不见 了。"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看来。跟了一个好主子 呢。"   素娥姑姑身子伏得更低了,没有说话。姬青阳顿了顿,道,"是我疏忽了。这天气寒,还请婕 娘娘带着小皇子走好。"   我本想说"天寒,也请小王爷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赶紧咽下,因为这话说出口实在不妥。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又可以嚼上一阵子舌根。有些麻烦还是能免则免,能避则避。   我冲他点了点头,素娥姑姑上来帮我缩了缩绒毛斗篷,我便准备离开了。   走过姬青阳地身边时,只见他闭上了眼睛,   脸,颇是玩味地说道:"只可惜这宫里还有一个呢…   我略一皱眉,与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加快了步子回了影灼阁。   皇上过来影灼阁的时候已过了午夜了。   我本来已经睡着了,碧儿来唤醒了我,说是德和公公先来了通报,德顺公公陪着皇上一会儿就到影灼阁了。   "碧儿,你下去叫小福子去煮点醒酒茶来。"   "是。"碧儿点点头下去了找小福子了。   我披上了衣服,才一会儿,德顺公公就扶着皇上进来了。皇上脸色微醺,今天似乎多喝了几杯。   德顺公公过来与我低声道:"方才皇上与北辰王多喝了几杯。"   "我有数了。"我点点头,闲珂打了水进来,碧儿也端着醒酒茶进来了。她们放下东西后规矩地退了出去,我看着德顺公公淡淡笑道, "公公请放心。"   "婕妤娘娘细心。"德顺公公见我准备周到,伏了伏身,"奴才和德和就在门口守着呢,万一有什么事qíng娘娘叫一声就是了。"   "公公忙了一个晚上想必也累了,不如这样,"我道,"我让小沈子和小福子与公公们一起轮值吧。"   "娘娘仁慈,谢娘娘。"德顺公公道了谢,退了下去。   我与素娥姑姑使了一个眼色,素娥姑姑就下去jiāo待小沈子和小福子了。我回头拧了gān净的帕子递给皇上,皇上的呼吸有些重,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拿了醒酒茶喝了几口。我轻叹了一声,半蹲下来细细地给皇上擦了脸。   " 儿。"   "皇上?"皇上抓住了我地手,然后抬起脸来看着我,眼神因为醉意显得特别朦胧,看得我一阵脸红心跳,"皇上今晚喝多了。"   "嗯,与青阳多喝了几杯。"皇上浅浅笑了笑,"有三四年了吧,我和他没有这样好好坐下来喝上几杯聊一聊闲事了。"   "是吗。"我看得出,皇上心qíng不错。这段时间来,皇上的心qíng都很不错,"皇上和北辰王是兄弟吧?"   "是啊。是我皇叔的儿子。"皇上站了起来,顺手把我带了起 来,然后抱着我,道,"那时候宫里头与我年纪相仿的也只有青阳一个人了。不过那小子xing子野,宫里头地事qíng他也不感兴趣,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跟着豫亲王在外面游山玩水的。"   "皇上……"我微微抬脸看着皇上的容颜,心底有所触动。   "怎么了?"   "我感觉自己似乎又离你近了一点。"我淡淡笑道,然后埋首在他地怀里。从来我们之间谈到地是宫里地局势,又或是他能从各个地方了解到我的事qíng,而我鲜少能从皇上地口里听他说起什么。   " 儿。"皇上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有些话让我怎么说好呢。"   我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吻了吻皇上的鼻尖,只是淡淡的笑着。江山社稷为大,儿女私qíng事小。我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困在这样的感qíng里 面,从没有这么矫qíng过,也从没有这么想明白过,只因为这一次我爱上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皇上回吻了我,抱着我颤簌的身体,皇上终是心疼地说:" 儿的心里很没有安全感吧?"见我不说话,他又说道,"如果我把实qíng告诉你,是否会好受一点呢?"   我抬眼看着皇上,他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事qíng是我不知道的?   刚刚才觉得离皇上近了一些,只在一瞬间之后,又觉得自己远隔天边。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分不清辨不明。   第一百零六章 假怀孕抬眼看着皇上的眼眸,等待他所说的实qíng。沉默之  我的心跳声,噗咚噗咚,qiáng烈的喧嚣着不安。   "过来,"皇上揽着我,浅浅笑着附到我的耳边," 儿可知道,萧吟她其实并没有怀孕。"   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傻傻地说不出话,努力消化着皇上话里的讯息。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皇上,这样的实qíng,是我原先根本猜不到的。   "嘘。"看着我的表qíng,皇上摇了摇头,眼睛里透出点点笑意,他还玩笑地把手放到了唇间叫我噤声,"怎么?不相信我?萧吟怀孕这件事qíng子乌虚有,是我策划出来的。"   "可那时候杨太医……啊!"看着皇上的笑脸,我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杨太医是太后那里的人,但是现在,不,从说萧吟怀孕的那天起他已是皇上的人了。   "明白了?"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   "嗯。"我点了点头,必须承认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我心里舒服了许多,"皇上隐瞒得很辛苦吧,连我都瞒了。"   "是,瞒得很辛苦,这件事qíng本就只有我、萧吟、方和珞和杨淮安四个人知道。"我点头,也是,这种事qíng也只有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隐瞒,"但是,也让我见到了 儿慌张嫉妒的样子,也算是不错的收 获。"   "我哪里妒嫉了?"我看着皇上,并不承认。   "这个。恐怕只有你心里知道了。"皇上笑着,吻了吻我的额 头,"新地一年又要开始了,我们要好好的过……"   我眯着眼睛露出乖巧的笑容,刚才稍稍才舒服一些的心qíng又消失 了。   事qíng一件一件串了起来,曾经不理解的很多东西也在一瞬间明朗 了。   缜儿抓周那日,萧吟在福秀殿上告诉大家她怀孕了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委屈、嫉妒以及不甘心。我曾经以为她是因为我的受宠而吃醋不满,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同为棋子,我有一个儿子,她却被控制着假怀孕,她自己也应该明白。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与我平分秋色,可实际上在皇上面前,她地地位远远不如我。   高傲如萧吟,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只是。萧吟还是偏向了皇上,乖乖地做着一颗棋子该做的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爱qíng,她已经输得太多了。   "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迟迟没有回话。皇上追问了一句。   "没有……"我垂下眼帘,想想又道,"委屈她了……"   皇上闻言突然震住了。然后紧紧拥住我:"最委屈地那个是你。为了保住她的命。你做得够多了。"   把头埋在皇上的颈间。我深深吸了几口气:"不过是唇亡齿寒。我是为了皇上,为了缜儿。为了自己。"   "那也够了……抱着缜儿跳湖,被bī到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委屈了你和缜儿了。"   皇上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哑,我忽然明白,他也是在乎我们母子地。家国天下,在他心中,最重的是天下,最后才是儿女私qíng,可即便是在最后,他也给我们留了位置。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不是感动,不是安慰,也不是什么委屈,只是想哭了。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抱着缜儿跳湖时的场景。如同又被冰冷的湖水包围了一般,身子止不住地打颤。   两手紧紧拽着皇上地衣角,仿佛抓到了湖水中唯一的浮木一般,不愿意放手。   也许真的是憋了太久了,只有哭出来才会舒服一些吧……   这一夜地皇上格外温柔,由着我不停流泪,他只是抱紧我,亲吻 我,直到我不再哭泣。   所有地一切值不值得我已经不再思考,这不是现在地我说得明白 的。十年、二十年之后,我再回看现在地自己,才能得出一个答案吧。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帖子,如果十年前的你坐在你的对面,你想对她说什么。十年后的我,在面对现在的我的时候,可会赞同我走的每一步?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皮肿得睁不开,皇上笑着亲了一下我的唇角:"这个样子可真是不常见呢。"   等他去上朝之后,我用帕子捂了许久才好了一些。因为这样,一整天都只想待在屋子里而不愿意出去见人。   "主子心qíng不错?"素娥姑姑走上来,看着我笑道。   "嘘,别吵着缜儿睡觉。"我轻轻拍着在chuáng上睡觉的缜儿,心里十分满足。   最近一段时间我与皇上的感qíng互动明显好过了萧吟,不仅太后很是开心,曹宝珍和姜岚也很开心。   "姜才人刚才来过了。"素娥姑姑道,"看她那高兴的样子,估计又是萧小仪在延翎宫里发脾气了吧。"   我点点头,笑而不语。姜岚来我这里也就这么点事qíng了,无非与萧吟有关。而每次因为皇上对我有什么宠爱,相应的,萧吟必定会在延翎宫大发一次脾气。姜岚没有着手去调查萧吟查叶清的事qíng,而是不断的挑唆着萧吟的qíng绪。   姜岚果真聪明,这么一来,她也不算这趟浑水,而萧吟也没了心qíng去查事qíng。   "你打发她走,她可有说什么?"   我合了茶盖,抿了抿嘴唇,看着素娥姑姑。   "我与姜才人说主子陪小皇子睡午觉,醒了以后会差人去告诉她 的。"素娥姑姑笑了笑,浅浅答道,"姜才人说她只是亲自来报个信,说是早上出了个大好事qíng。"   "什么?"我抬眼问道。   "萧小仪今天又闹腾了一番,主子猜她这回是与谁?"素娥姑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让我猜,我虽疑惑,但是仍免不了一阵担忧。萧吟已经闹腾了一个冬天了,那时候皇上说过要让萧吟收敛一点,可萧吟偏偏这么闹下去,也让人看不明白。   "莫不是温容华?"我想了想道,又摇摇头,"不,这半年多来,温容华一直在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大过年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可这宫里,还有谁呢?"   "主子可猜不到了。"素娥姑姑俯下身子,与我说道,"是素琴姑姑。"   第一百零七章 当局者迷萧小仪与素琴姑姑?"我不禁吃了一惊,萧吟与素琴 就是表示要与皇后娘娘过不去吗?   "是的,姜才人说不过是口角之争,但两边都不肯让步,然后算是闹僵了。"素娥姑姑说道,"这萧小仪这会儿可是一事接着一事,一直没有消停过啊。"   "我恐怕萧吟这么闹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又呷了口茶,看着素娥姑姑,道,"她巴不得把太后和皇后一并得罪光了。"   "主子的意思是……"素娥姑姑看着我的眼色,似乎猜出了四五 分。   "是。"我正了正脸色,放下茶杯,冷声道,"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萧吟这次一点面子都没有给素琴姑姑,或者说存心想寻事。素琴姑姑、素芳姑姑和素娥姑姑是宫里有资历的姑姑,连皇后本人与素琴姑姑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若萧吟与她闹起来,以素琴姑姑那样子的xing格,又怎么可能当作没事人一样?   萧吟是不是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她想谋求什么?   果不其然,萧吟与素琴姑姑闹翻了的第二天,太后的一道懿旨就下来了。懿旨的内容也很简单,并没有提及什么,只是说萧小仪身怀六 甲,心qíng烦躁不安,所以要她好好待在自己的宫室里面修身养xing,以利腹中胎儿。   这一道旨意,其实就是变相地软禁。   晚上我与皇上说起这件事qíng的时候,皇上只是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就松开了。他跟我说,萧吟有萧吟的打算,不会让我们措手不及的。   我与萧吟同为棋子,所以每个人走的每一步不仅关系着自己,也关系着对方,轻则扰乱阵脚,重则害人害己。   只是萧吟现在的做法,我看不真切。皇上即便是看真切了。却也不想对我直说。   "皇上下棋不认真。"我笑道,吃掉了他的一小片棋子。   "不,我可是认真的在下,是 儿的棋艺又进步了。"皇上点着棋盘上的那一小块空出来地地方,摇头道," 儿下棋一面是小心谨慎,一面是处处布下陷阱,要赢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qíng喽。"   "哪有皇上说的那么厉害。"我笑了笑。问皇上,"如今缜儿身体健康,萧小仪又明显显地得罪了许多人,太后怕是容不下她了吧。"   "萧吟向来是个有头脑的女子。这一次故意找事也找得颇为不 错。"皇上手执一枚棋子,久久不曾落下。   "皇上赞同她挑衅素琴姑姑?"   皇上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落下了一子。我看着被扫去的大片的棋子,心里一阵闷。在不知不觉中,我落入了皇上布下的陷阱。   "千万不要为了眼前的小利益而失了赢全局地机会。"皇上放下了棋子,拉过我坐到他身边,"在执着眼前,到最后也许会一败涂地。"   我也不做声,皇上所指何人我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太多的人在执着于眼前。比方太后,比方我。当局者迷,全局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局内人看得明白的。眼前地利益近在咫尺,自然是不愿意舍弃。   我又想起了皇上曾经说过的话,他舍不得我,只要我别走到让他不得不舍的一天。   皇上突然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对着我微微笑。他一手与我紧紧相扣,一手把我揽进他的臂弯,然后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道:"十指相扣,若想再分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太后下了懿旨要萧吟在延翎宫好好养胎后,后宫里一下子就安静下去了。虽说日子过得平静是件好事,但这种安稳是否维持得长久就不得而知了。   拣了一个好天气,我约曹宝珍一起去了宁凤宫看皇后和温玉帝姬。   其实看皇后和温玉帝姬不过是幌子,我去宁凤宫不过是想弄清楚素琴姑姑为什么会与萧吟闹起来。弄清楚这个事qíng以后,我要再挑个合适的时间去太后那里一趟。看看她现在对萧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皇后娘娘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影灼阁坐坐了,所以臣妾与曹婕妤过来看看。"我和曹宝珍行了礼,然后看着皇后不解的眼神,我先笑 道。   "啊,这样啊。"皇后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如往常地贤淑样子,"自从萧小仪怀孕以后本宫就忙坏了,想想也是,有好长时间没有和宫里的姐妹坐下来聊一聊家常了。"   "皇后娘娘实在是辛苦了。"我笑道。皇后只是笑了笑,示意我和曹宝珍坐下,然后叫人奉上了茶和点心,曹宝珍毫不客气地用起了点心。   我又问道,"温玉帝姬这段时间怎么样,可有叫皇后cao心?"   "说出来不怕你们见笑,本宫这段时间很少有时间陪着温玉。"皇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曹宝珍,道,"温玉这孩子很乖,也不会闹脾 气,所以平时有奶娘看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这话说回来,来本宫这里关心温玉的,武婕妤是头一个。那个温容华别说来看了,连差人来关心一下都没有的。"   "我就说了宫里就数武婕妤重感qíng。"曹宝珍突然cha上来一句话。我看了看她,装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也没有皇后娘娘和曹婕 说的那么好。"   "谁敢说你不好?"曹宝珍扬眉说道,"那萧吟和你比起来,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怎么又扯上了萧小仪?"皇后优雅地chuī了chuī茶水,抬眼说道。   "打从她怀孕以后出了那么多事qíng,你也没跟着少cao心。与那会儿武婕 怀孕的时候比起来,是不是差了很多?"曹宝珍问道。   "哎。"皇后喝了口茶,似是寻思了一会儿,道,"萧小仪的脾气是大了些。"   "对了,"听皇后和曹宝珍来去对话了几句,我找了机会差了进 去。本来我还打算从温玉帝姬问起,然后问到素琴姑姑那里;这会儿她们主动扯出了萧吟,刚好顺了我地问题,也不用我再费力兜圈子了, "听说萧小仪前几天与素琴姑姑闹起来了?"   "啊,"曹宝珍接了问道,"我也听说了,据说闹得厉害。今天倒是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qíng?"   "其实也不过那么点事qíng。"皇后看了看我们,支走了周围留着的几个丫鬟,"其实出了这件事qíng,本宫也是要负些责任的。"   第一百零八章 萧吟与素琴后先自责了一番后,才与我们说了事qíng的原委。   原来从知道萧吟怀孕以后,皇后就对她多留了份心。不为别的什 么,只是出于对萧吟的关心,按照皇后的话说就是"毕竟是这辈子第一次怀孕,总难免紧张与不安,当时武婕妤你怀孕的时候不是也犯难来着吗,想来萧小仪也是一样的"。   皇后说萧吟的xing格不同于我,所以就算是有了难处或是qíng绪波动也不会轻易让人知晓的,更别说让她求助于人了。心里的烦闷无人诉说,因此,宣泄qíng绪的方法就是发脾气砸东西。   皇后第一次找萧吟谈话的时候,萧吟也没什么反应,后来仍旧是随着xing子发脾气,让皇后着实头疼不已。   我一直安静地喝着茶听皇后说话,心里估摸着这些话里的真假。我已经知道了萧吟怀孕是假,那么这么发脾气的举动估计也是装出来的,恐怕她是学的我的样子。那时候我怀孕不得已要装出脾气变差的样子,这会儿是给萧吟看了去。   这假学假,还真真是滑稽。   "哼,皇后这么说起来也让我想起来了,绛雪的账我还没跟她算 呢。"大概是在皇后的地方,曹宝珍只轻轻哼了一声,道,"等她生完了孩子,这笔帐我还是要好好地跟她算一算的。你们对她客气,我可不会客气,该讨回来的就要讨回来。"   "喏,光是这件事qíng就听得本宫头疼了。"皇后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是满肚子的苦闷和委屈,让人觉得她也是很辛苦的,"有次她出手打了云美人一巴掌的事qíng,另外她与姜才人也处得不好。前阵子皇上少去了延翎宫,她就在宫里面砸东西。哎,最后传到太后那里了……"   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故意吊我们胃口,她掀了掀茶盖。唤道,"来人,这茶水凉了,换壶热的上来。"   我们等人换上了热茶,皇后喝下一口,才又听她说道:"那日本宫被太后叫去训斥了一番,说是失职。本宫回来以后好好反省了一下,然后想想还是要再劝劝萧小仪的。毕竟宫里头住了那么多嫔妃,总不能任由着她一个人胡来把。"   "然后皇后娘娘就请了素琴姑姑过去?"我问道。   "恩,就是武婕妤说的这样。"皇后点点头,道。"本宫想自个儿过去萧小仪肯定觉得不痛快,以为本宫又要说她什么了,所以本宫安排了素琴姑姑过去住段时间,一来能看着点萧小仪别让她再生什么大事端了,二来是延翎宫的管事姑姑没有定下来过,暂时由素芳姑姑在管。但素芳姑姑又有咏凤宫的事qíng要忙,本宫想这里有祥安在,就派了素琴姑姑过去,在萧小仪的产事上面还能帮上忙,谁想……"   "那萧吟不领你地qíng?"曹宝珍心直口快地问道。   "哎。"皇后叹了一口气。道,"谁想素琴姑姑刚过去一会儿就被气回来了,她说她刚到延翎宫见到了萧小仪就被她驳回了。萧小仪并不相信素琴姑姑说的话,说这些不过是套话,然后跟素琴姑姑说'莫不是姑姑你又和皇后闹别扭才又被打发到我这里来了吧',那语气,实在是轻蔑。"   "切。萧吟真是太过分了。"曹宝珍气呼呼地看着皇后,道, "就说那时候你们不早点压制住她,现在又闹出了这许多事qíng。"   我看着皇后假惺惺地扶着额头无力叹气,曹宝珍赶紧上去安慰她。我暗忖道。皇后今天说的这一番话里面总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素琴姑姑的问题一样,再怎么说萧吟也是主子,主子说奴才几句是天经地义的事qíng,素琴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个道理又怎么会不懂。怎么会因为这个气得和萧吟闹起来呢。   这里面疑点太多,我一时无从下手,看来还要回去与素娥姑姑再从长计议。   说过萧吟和素琴姑姑的事后,皇后又与我们闲聊了几句,多数时间是曹宝珍与皇后在说话,我只安静地在旁边听着。等到夕阳西下,皇后又开口留我们一起用晚膳,曹宝珍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也就不好推辞什么。   等吃过晚膳,又用了些饭后甜点,我们才出了宁凤宫。   刚刚走进影灼阁就看见素娥姑姑来回走动的身影,似是很焦虑地样子。一见到我回来了就走了上来,匆忙行了礼后与我贴耳悄声说道: "罗暖衾等了主子很久了。"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素娥姑姑朝缜儿的房间努了努嘴,我暗暗点了点头,就朝二楼走去了。   来了缜儿的房间,没看见俞佩珠。缜儿已经睡着了,闲珂在旁边看着,罗暖衾蹲在房间的一角,怔怔地看着一株小盆栽。   闲珂见了我行了礼,我却皱着眉头不说话,似乎对罗暖衾地行径很不高兴。   闲珂见我这么皱眉头,上来轻轻地说道:"主子不要担心,罗姑娘每天都要来这个房间待上一阵子。虽然让人看不明白她在gān什么,但是她也没做过什么影响到小皇子的事qíng。"   "俞妈妈呢?怎么不见她看着缜儿?"我自然是知道罗暖衾不会对缜儿怎么样,而我猜她每天来这里也不过是来累积照顾小孩的经验吧。   "回主子,俞妈妈下午有些咳嗽,怕传染给小皇子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样啊,"我点点头,这时,罗暖衾突然站了起来,捧着那一小株盆栽走出了房间,我与素娥姑姑看了一眼,又对闲珂说道,"明天方太医过来给小皇子把脉的时候麻烦他也给俞妈妈看一下吧,可别是累坏了身体。"   "是,奴婢记住了。"   我过去看了看缜儿,他睡得安稳,呼吸声规律,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容。然后我朝素娥姑姑使了一个眼神,她就先出去了。而后我对闲珂说:"你先照顾着小皇子,等我与素娥姑姑jiāo待些事qíng再让她回来,今晚小皇子由素娥姑姑看着吧。"   闲珂点了点头,又坐回了缜儿的chuáng边。   我出了缜儿的房间,看见素娥姑姑站在我的房门口,冲我点点头。我走了过去,透过门fèng看见罗暖衾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了。   我进了房间,素娥姑姑又张望了一阵才进来,轻轻合上门后站在门边,以防后来再来人偷听。   我坐了下来,单刀直入地问罗暖衾:"有新qíng况了?"   第一百零九章 茴香暖衾笑了笑,跟着坐了下来,反问我:"你问的是哪   "你来找我,若不是叶小仪的事qíng,就是萧小仪的事qíng。"   "是萧小仪。"罗暖 也不再兜兜转转,说了个直白。接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在我面前打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拿起来,一时没分辨出这是什么,又拿起来闻了闻,稍稍想了一下,我低呼道:"这不是 香,调料用的吗?"   "是,这个东西很常见。"罗暖衾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道,既然罗暖衾拿出来,自然是有问题 的。   我又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是已经烹调过的 香,而且被剁成了小 块。   "这是给送去延翎宫的菜肴里面发现的。"罗暖衾从我手里拿回了 香,再用纸包好收了回去,道,"这些菜若是给云臻和姜岚的也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这么菜全是送到萧吟那里的。"   " 香有问题吗?"我不解,这 香不过是调料品,能引起什么问题。   "一般人都会以为 香是调料用品,能除去ròu中的臭味,重添一股香气。但学过医的人都知道,这 香属于热xing香料,而且有一定的刺 激,怀孕的人最好是不要食用。"   我摸了摸刚刚拿过 香的大拇指和食指,感觉有股子油腻留在了我的指尖。然后我问道:"孕妇如果吃了 香,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呢?"   "其实不只是 香,像花椒、桂皮、五香粉这些都是热xing香料,以及平时吃的油炸、炒等热xing食品都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容易消耗水 分……"说道这里,罗暖衾顿了顿。眼光撇到了别处接着说道,"会造成排便不畅。"   "那与孕妇又有何关系?"我知道罗暖衾会把事qíng解释完,但仍忍不住开口问道。   "孕妇遇到这种qíng况,在……解手的时候会过度用力,这样压迫到肚子里地小孩,结果有很多种可能xing,有可能造成胎动不安,或是孩子发育不正常,也有可能羊水早破,甚至可能会自然流产或早产。"   听了罗暖衾的一席话。我的背脊止不住一阵发凉。一枚小小的 香,竟然能引起这样的后果,是我始料未及的。而更让我惊慌的是,看来已经有人在动手要除去萧吟肚子里的孩子了。   "现在萧小仪每天食用的菜肴应该都是由杨太医拟定的吧,又怎么可能出现 香呢?"在门边地素娥姑姑说出了自己的不解,"就算与太医无关,御膳房每天做菜用了什么材料都是有记录的,万一萧小仪出了点事qíng,一查不就清楚了。"   "你以为那人是傻瓜?"罗暖衾浅浅哼了一声,"有心要做坏事。又怎么会留下证据等着你去抓呢。"   "依照你的意思就是说御膳房里也有人在?"   "我看还不止。"罗暖 说道,"我发现了萧吟的菜有问题后。已经潜进御膳房管事公公的房间去过了,那里的记事本上根本没有记录萧吟的菜里放有 香。这些,怕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而且,所有的 香都是被剁碎剁细了掺进食物里地,一般不会发现。我收集到的这 些,是偶然中地偶然,没有被弄碎,才会被发现了的。"   "我明白了,等萧小仪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剩菜早就被处理掉 了。也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有没有掺过 香一类的东西,或许就如罗暖衾说的,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这样东西。就算事后查帐,也查不到用 香的纪录。最后一切就会归结萧小仪自己身上,是因为她的不小心而导致自然流产。"   "与我想的一样。"罗暖 看着我说。   "能做到这些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我笑了笑。要能不动声色地摆平御膳房的人,这宫里又能有几个?   "内务府总管huáng传huáng大人与那人地表亲呢。"罗暖衾淡淡地跟了一句。   素娥姑姑看着我俩点了点头,看来都是想到了同一个人。   太后……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太后还是有着她独立的主意,不会为了什么人的劝说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那主子还要去太后那里打探qíng况吗?"素娥姑姑问我。   我看着她笑了笑,回答道:"要,我怎么能不去呢?我要去看看太后到底有多少把握能除掉萧小仪肚子里地孩子。"   光靠 香,根本不能达到太后的目的,恐怕除此之外,每天还有不同地不利于孕妇的东西被送到萧吟面前。慢xing毒药一样,就算没有造成流产,也会对胎儿产生多多少少的影响。关键时候再下一剂猛药,萧吟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完了。太后恐怕就是在等那么一个时候。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吟根本没有怀孕,那些东西对她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只是,萧吟也在等一个时候,一个适合流产的时机,毕竟,她不可能顶着一个假肚子到分娩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到时别忘了支会我一声,这件事qíng我也有点兴趣 了。"罗暖 看着我道,然后准备起身走了,"现在也没我什么事qíng 了,我先走了。"   "等等。"在罗暖 离开前,我出声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个疑问,"我问罗暖衾,"你又是怎么会注意到 香 的?"   "哼,你还真爱多管闲事。"罗暖衾勾了勾嘴角,道,"我与方和珞、叶小仪的事qíng你早就知道了吧。那人喜欢学医,我也就跟着学了一些。"说完,罗暖 就捧着小盆栽走了,脸上的表qíng平淡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呵,原来如此。"我笑了笑,终是忍不住感叹道,这罗暖衾其实也是个重感qíng的人物。   "世间从来一个qíng字最难解。"素娥姑姑跟着摇头道。   "哦?是吗?"我起身去推开了窗户,看着苍茫的夜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素娥姑姑,"常听人说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却一直很想知道,这qíng与权之间,人又是怎么做选择的呢?"   第一百一十章 忌口面几天因为俞佩珠生了点小病,所以照看缜儿的事qíng 来做了。   缜儿睡得多动得也厉害,要照顾起来也十分累人。在之前缜儿学走路的那一会儿我就让人在他的房间里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就怕他跌倒摔着了。皇上也来陪着待过几个下午,看着我跟在缜儿后面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笑得十分温柔。   那天碧儿在门fèng里捡到了一张纸头,上面写着几样东西:蜜饯、蜂蜜、大枣。碧儿看不明白就jiāo给了我,我看了也不是很明白,但直觉告诉我这纸头是罗暖衾留下的,于是让素娥姑姑把方和珞去叫了来。   方和珞看了看纸头,稍稍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抬眼看着我,问道:"武婕妤想知道什么?"   我笑了笑,慢悠悠地喝着茶——是我要素娥姑姑特意去准备来的蜂蜜茶——另外桌子上还摆着两碟吃食:一碟蜜饯和一碟大枣,也是我特意准备好的。   "方太医也无需多想,不过是这几天天寒gān燥,我听人说蜂蜜养 颜,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回事,所以把你叫过来问问。"我笑道。   "原来如此。"方和珞点了点头,我却是看明白了他眼里的不相 信。如果这个真是罗暖 的字迹,他应该认识的吧。方和珞笑了笑,把纸头递还给了我,道,"确实如武婕妤所知的那样,蜂蜜是有滋养皮肤的效果。"   我饮了饮茶,看着方和珞,知道他是话未说尽,于是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无所顾忌的饮用的。"   "哦?"我故意做出一副略微吃惊的表qíng,放下了茶杯,道,"还请方太医仔细地说给我听听。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见识短,这美丽容颜对女人来说是件大事qíng。"   "食用蜂蜜除了可以美容,还可以起到qiáng健身体营养身体地作用。蜂蜜有和百药的功能,如果能与某些中糙药配伍,它美容的作用就更加明显。但是也要注意,蜂蜜是甘甜之物。就和这些蜜饯、大枣一 样,"方和珞指了指桌子上的碟中物,"蜂蜜和蜜饯都是甘甜之物,而大枣是黏糯滋腻的食品,这些都不适合孕妇食用。"   "三样都不适合?"   "是,这三样都不适合。还有冰糖、酒酿、柿子、ròu桂等东西,都应该戒口。还有像辣椒、胡椒、生姜、榨菜等带有一定刺激xing的食物,最好都不要食用。啊,对了,还有 香。"   "原来是这样。"经由方和珞如此一说,我更加确信了这张纸头应该是罗暖衾放着的。上面写着的这三样东西应该是与 香一样,是她在萧吟食用的东西里发现的。我淡淡笑了笑,这蜂蜜茶喝到嘴巴里竟然有那么点苦味,"原来这东西吃起来还有这么大地讲究。"   "其实都是些普通东西,不过要看对什么人而已。"方和珞欠了欠身,道,"不知武婕妤还有其他什么要问的吗?"   "不,没有了。"我摇头,"你先下去吧。"   方和珞走后,我让素娥姑姑找来了小沈子。问他自从太后下了懿旨以后萧吟都在延翎宫做些什么。小沈子说萧吟无处可去,基本是留在自己房间里面,除了看书写字,剩下能做的也不过吃吃点心睡睡午觉了。   问完话。我也就让小沈子下去忙了。然后我与素娥姑姑说道: "我们准备准备,下午我们过去趟咏凤宫。"素娥姑姑点点头,我又补充道。"带缜儿一道过去。"   下午算好了时间,我带着碧儿、缜儿由素娥姑姑抱着,我们一行人去了咏凤宫。   太后刚刚念完经,见我们来了,似乎有些始料不及,但还算乐得看见我们。尤其是看到缜儿对她一个劲地笑,太后不由伸手抱过了他,陪缜儿玩了一会儿。   素芳姑姑下去沏了新茶,与我悄悄说道:"太后这几日来心qíng一直不佳,今天武婕妤带小皇子来,太后才这样开心,武婕妤真是有心 了。"   "太后娘娘辛劳。"我微微一笑,悄声回素芳姑姑道,"我也不过是赶巧了。"   素芳姑姑看了看我,也笑了笑,微微一欠身,退到了太后的身后。太后又逗玩了缜儿一阵子,看到缜儿打呵欠了,就对素芳姑姑说道: "缜儿好像累了,你与素娥姑姑抱他去偏厅里睡一觉,照顾好了,可别冻着了。"   —   "是。"素芳姑姑和素娥姑姑行了礼,素芳姑姑抱过缜儿就退下去了。   "哀家与武婕妤也有好长一阵子没有好好聊聊了。"素芳姑姑和素娥姑姑退下后,太后让碧儿也跟去看着缜儿,整个房间独留下我和她两个人。   "是,臣妾常想着过来陪陪太后,可就是脱不开身。"我又笑得乖巧,对太后恭恭敬敬地说道,"缜儿身体不稳定,臣妾想照顾好他也就是替太后分忧了。这冬天很冷夏天热,chūn秋jiāo替时候又最容易得病,一年四季臣妾都不敢怠慢。"   我这几句话说完,太后沉默了一阵子。我虽脸上平淡,可心里却颇是不安。我在想是不是我这几句讨好的话说得有些言过其实,这样反而惹得太后心里有疙瘩。我紧张地拿起茶杯喝了茶,抬眼看到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的辛苦哀家可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太后对我露出赞许的目 光,让我一颗心顿时安生了下来,她道,"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做得很好。不管是在照顾缜儿方面,还是在照顾皇上方面,确确实实是有了婕 的样子,也不枉费哀家如此厚爱你。"   "是,太后对臣妾的点滴厚爱都记在心里地。"我起身行了谢礼,太后笑着又让我坐下,说是见外了。我却在心里想道,太后如此偏向我也不过都是念在缜儿份上,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她将来手里能握的权贵。   我是借了缜儿地光,只是这光却不能保了一辈子……   "其实哀家就喜欢你这点,人乖巧又懂规矩,不用让人cao心。"太后看着我说道,"如今哀家看缜儿的身体很不错,也就放心了。那萧小仪肚子里怀了孩子,却还整日莽莽撞撞的,不得不让人担心啊。如今哀家让她好好留在宫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岔子来。哎……"   如果萧吟闹出了什么岔子,也就是小产之类的,恐怕也都在太后的意料之中。我看着皱眉叹气的太后,心里顿时明了,太后把萧吟留在延翎宫里根本不是担心她在外面有个闪失,而是为了能控制住她的去向,好让她每日在延翎宫用膳,还有就是那些不起眼的吃食,应该都是太后安排好的。   太后叹了一会儿,看我不出声,以为我跟着她一起在烦恼,反倒是先笑了:"你也不用多想什么,像现在这样过过日子就好了。萧小仪的事qíng,还是要看她自己地。我们在这里担忧烦恼也无济于事。"   我点了点头,反正在太后面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要扮演一只乖巧的小绵羊角色就可以了。   "哦,对了,"太后与我最后说道,"这几天你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再过几天就要出发准备祭天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从天而降的小舞天是朝廷里面一年一度的大事qíng。这次后宫嫔妃一  皇后,只有我和曹宝珍二人。温依雪因为降级三品以下失了资格,其他的人都未够品级。   素娥姑姑、碧儿和俞佩珠是跟着我走的,影灼阁的事qíng全部留给了景明打理。罗暖 自然会趁着宫里太后和皇后不在抓住时机好好调查叶清的事qíng,而剩下能让我留心的也不过萧吟的事qíng。   如果我是她,在现在的qíng况下又会怎么做?   我静下心来细细想,萧吟的肚子已经快瞒不下去了,到了下个月月中,萧家女眷就会进宫陪产。到那个时候,肯定是会bào露的。她的流产已经是迫在眉睫。   既然要流产,自然是要将利益扩大化,趁机嫁祸给单家的人,就算不能有实际xing的结果,抓到些把柄也是好的。   而太后那里,也不会等得太久, 香什么的只是小把戏,真正的手段还在后面,恐怕就是想利用祭天这几天来行事吧。祭天几日是宫里的"真空期",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拿主意的人,很容易让一些宫女太监钻空子,等皇上回宫之后,该处理的证据也处理掉了,真正会死无对证。   萧吟如果能利用这次机会,一方面把孩子流掉,一方面能逮到些证据,也就算不亏了。   于是,临行前我叫来了小沈子,特意叮嘱了一阵。小沈子看我的认真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兹事体大,答应得也就十分慎重。   行途的几日特别无聊,我与素娥姑姑、俞佩珠轮流抱着缜儿,偶尔曹宝珍会趁着休憩的片刻蹿到我的马车上来与我聊一会儿。或偶尔皇上骑马累了,也会来我地马车上歇一歇,看看我和缜儿。   在祭天的昭日坛下,我看见了北辰王姬青阳和曾经在福秀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单政的次子单子诗。他们一个是太常寺卿一个是太常寺少 卿,负责祭祀事宜,这次早早便来了这边准备。   姬青阳眯着眼睛看着我们走上了台阶,我看见皇上与他对视的时 候,微微笑了一记。   俞佩珠留在了下面,只能由我抱着缜儿一步一步往上走,素娥姑姑护在后面时不时小声地出声道一句"主子小心"。   几百格台阶下来。我们已经走得很高了,稍稍回头能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都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在台阶两边。那阵势,可是容不得人出一点点差错的。   昭日坛坛顶,中间已经布好了桌子,上面摆好了祭天要用的东西。姬青阳和单子诗也跟着走到了坛顶,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皇上站在了桌子的正前方,德顺公公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着香烛,主持祭司地官员站在另一边,朗声说着祭天的过程。   德亲王单政、豫亲王姬向明等人站在了皇上的左后方。太后由素芳姑姑扶着站在皇上的右后方,她的右边又站着皇后。曹宝珍站在太后的斜后方。我抱着缜儿站在皇后的斜后方。   只听那官员喊了一声:"祭天仪式开始——"底下的文武百官依次跪了下来,十分规矩地伏地而跪,没有谁敢抬头偷看。   皇上从德顺公公手里接过香,对天拜了三拜。他每拜一下,我们跟着拜一下。我小心翼翼地一手抱着缜儿,一手托着他的脑袋,微微弯腰拜着。   对天拜过之后,大家跟着皇上跪了下来,低头听着祭司官员念祈祷的文。   坛顶位于高处,本来风就大。祭司官员念着念着。又突然刮来了一阵狂   下人地衣衫都飘了起来,不少人不得已地伸出了手来 帽子。我急忙拉高缜儿身上地小披风挡住他的脸,素娥姑姑又赶紧拉紧了我的披风。   猛然。听到德顺公公惊慌的叫声:"保护皇上——"   接着,就是人仰马翻的一阵响动。   昭日坛顶急忙上来了一对御前侍卫,背对着我们围成了一个圈。手里握着刀柄,时刻准备面对什么。我怀里紧紧抱着缜儿,对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状况很是措手不及。素娥姑姑赶紧一手环住了我的肩膀,一手挡在了缜儿面前。   "怎么了?"两个御前侍卫挡在了皇上面前,太后在后面问道。   "回太后娘娘,"在得到皇上的点头许可之后,德顺公公走了下 来,道,"祭司过程中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   我闻言赶紧朝昭日坛四周看了看,又听太后说道:"这昭日坛高百余米,四周又没有可藏身之处,这女子又是怎么出现的?"   "回太后娘娘地话,"德顺公公说着话,却也是不是很可定的语 气,"那女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好落在了昭日坛上。"   "天下掉下来的?"太后拧眉,似乎也不相信这一说法。   "天上掉下来地人?"我抬眼疑惑地看着素娥姑姑,素娥姑姑对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qíng怎么回事。   "赶紧起来吧,"曹宝珍来到了我的身旁对我说道,顺手把我扶了起来,"都出这种事qíng了哪里还有心qíng祭天啊,地上湿气重,先起来 吧,傻跪着做什么。"   "曹婕妤不震惊吗?这么奇怪的事qíng……"我看着脸上看似很平静地曹宝珍,忍不住问道。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曹宝珍悄悄对我说道,"不是我玄乎,我倒是感觉不出这是个坏事qíng,祭天时候从天上落下来的人,说不定是仙人呢。"   "启禀皇上,那女子醒过来了。"   "喏,看吧,"曹宝珍朝我努了努嘴巴,道,"一般人哪里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还醒过来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凡人……"   "你们先退下吧。"皇上开口退下了御前侍卫。   等着这些御前侍卫退下去了,我才看到了这个掉下来的女子。   女子蜷缩在地上,一身火红色的长衫,如同在燃烧一般。顺着那衣服往上看,女子的脸渐渐映入我的眼帘。   心里咯噔一声,有个声音叫嚣得越来越厉害,那张脸……   我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子,跌跌绊绊地后退了几步,幸好被曹宝珍扶住。素娥姑姑见此,也赶忙从边上托住缜儿,就怕我一不小心摔了 他。   我微张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人,迟迟都不敢相信。   ——小舞,真的是小舞吗?   我垂下眼,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那张脸我不会认错,那身衣服我也不会认错,那件红色长衫正是那天游玩影视城的时候小舞租了穿上的。   这些年,我不时会梦见那个时候,一直都没有忘记……   小舞,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女降世天因为小舞的突然掉落而被中断,虽然有御前侍卫围 有一队御前侍卫围着小舞,但因为无法确认小舞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 动。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曹宝珍看着我,突然低呼一声,忍不住伸手抬起我的脸左看右看,喃喃道,"撂白得跟张纸一样……"   "啊……"我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也不知道为何我的脸会惨白成这样。我抱着缜儿的手指紧了紧,侧脸贴上包裹住缜儿的披风来挡住自己的半脸,"可能是因为刚才chuī了风,又突然受了惊吓的缘故吧……"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莫名还有股心虚。可能是因为小舞在那里,就算是因为我现在换成了武 媛的脸她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她。在她面 前,我就不再是武 媛,而是原来那个我了。   "主子……"素娥姑姑上来扶住了我,她大概也困惑了,这样子的我,从来不曾出现过。   "武婕妤怎么了?"太后在前面,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这里不对 劲,所以要素芳姑姑过来问一下。   "谢太后关心。"我qiáng压着心里的不明qíng绪,只默念着要自己不要慌张,现在我和小舞没有相认就不会有问题。我抱着缜儿稍稍蹲了蹲,对太后的关心表示谢意,对素芳姑姑说道,"可能是我身子不太舒服,这一惊一乍的,有些受不住。"   "原来如此。"素芳姑姑浅浅一笑,道。"武婕 宽心。素娥姑姑,"素芳姑姑又对素娥姑姑说道,"武婕妤就jiāo于你照顾了,可要小心。"   "嗯。"素娥姑姑点头应下,扶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我看着素芳姑姑走回去与太后低语了几句,总觉得对这样一件事qíng她们地表现都太过镇定,又或是因为对象是小舞,所以我才特别的震 惊?莫非。这样表现的我才显得很特殊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太后。"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太后。我闻声看去,说话的是宜嬷嬷。小舞刚刚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半坐了起来,宜嬷嬷又看了她一眼,对太后道。"奴婢以为这名女子不像是凡人。"   "哦?怎么说?"太后谨慎地看了一眼小舞,垂下眼问宜嬷嬷。   "太后以为呢?"宜嬷嬷反问了太后,看她淡定的神色想来对太后的想法是十分了解的,太后想了什么,她全不知道。   "唔。   "太后没有响,手不经意地半握成拳支在鼻尖,好像在思考什么。宜嬷嬷没有再说什么,退了下去。放太后一个人想事qíng。   我心里有个小鼓,不停咚咚咚地敲着,我觉得。她们在策划着什么事qíng。   我看着太后和宜嬷嬷悄悄说了几句,而后宜嬷嬷又上去和祥安说了几句,最后是祥安上前和德顺公公说了话。德顺公公回头看了看太后,然后把这些话传给了皇上。   皇上听这些话地时候微微皱着没有,然后思索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德顺公公见此就走去了姬青阳那里。   我不知道他们传的什么话,只看见姬青阳走上去和皇上说了很久。我的心一直跟着他们在转着,总觉得他们说的话与我有关。不自觉地就多心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皇上发言撤去了御前侍卫,姬青阳调来了两个丫鬟扶起来还茫然着的小舞。   这时候,德顺公公走了下来,对我行了礼说道:"神女降世让武婕 受惊了。"我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们把小舞当作神女来看待了。德顺公公又作了个"请"地姿势,对我道,"皇上让武婕妤带着小皇子先行离去,后面的迎接事宜待与北辰王商榷后再作打算。"   我看了看已经开始离去的太后和皇后,点了点头,只能跟着走了。经过小舞的身边时候,她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她,很是压抑着自己的qíng绪。   "主子小心。"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素娥姑姑扶住了我,说道。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走在前面的太后停下了脚步,正扭头看着 我,看我看她,她微微一笑,又开始往下走。   我心往下沉了一沉,小舞地事qíng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下去,而太后这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小舞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穿越的这几年里,她究竟在哪 里?影视城里地那次遭遇,给小舞带去了怎样的经历?   小舞是又去了影视城寻找我才来到这里,还是当初我们就一起穿越了,只是因为时空的扭曲,我出现的时代比她早了三年?、   一个一个问题围绕着我没有一点答案。以后要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到了晚上我才晓得,小舞被正式定为神女,听说还有些神力。祭天之时神女天降被视为大吉之兆,预示着风调雨顺,这个好消息不用多久就会传遍全国。   我却是越来越不安,之后的几天也过得混混沌沌。小舞地出现,会给我带来什么,我迫切得想要弄明白这一点。   "主子,主子?"   "啊?出什么事了?"素娥姑姑连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模模糊糊地答应了她一声。   "没出什么事qíng。"素娥姑姑应该是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这几天以后的几日来,主子都怪怪地。"   "素娥姑姑……"我看着素娥姑姑满脸的疑惑和关心,千头万绪在心里面搅动,却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小舞的突然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喜悦与紧张的感觉是等同的。我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里遇到小舞,也高兴她没有出什么事 qíng,但小舞的出现也可能给我带来一些麻烦,比如我的身份可能就此戳穿。而这些,我又怎么可能与素娥姑姑说呢。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只能轻轻说一句,"你……多心了。"   素娥姑姑看我实在很难开口,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若是素娥姑姑继续追问下去我是否能隐瞒得住。   俞佩珠坐在马车的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的我和素娥姑姑,又埋首专心地哄缜儿睡觉了。我挑开马车的小帘子,撇过脸看了看马车走过了什么地方。刚好前面行使的马车里坐着的太后也挑起帘子在往外看,我心下一慌,手一抖,落下了帘子,但还是被太后看见了。   就这样带着一车厢诡异的气氛,我们回到了皇城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宫来预计着是中午这样的光景能回到皇城的,结果路上 阵,真回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影灼阁外,小沈子他们都已经侯着了,看脸上的神qíng看来是一直从中午等到了这会儿。   见我们平安回来,几个人都赶紧上来,接行李的接行李,引路的引路,小福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我们回来。   刚才下马车的时候,皇上与我说了这几天舟车劳顿要我带着缜儿好好休息,他前朝还有些事qíng要忙就不来我这里了。   我知道他这也是出于对我的照顾,那天昭日坛上,见我如此六神无主的样子的人不只是太后,我想皇上也看见了。   祭天过程中天下突然掉下来一个人,这样的事qíng任何人都可能惊 慌,但绝不会露出不安与惶恐的qíng绪来,而我自己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这些qíng绪都表现在了脸上,更何况是太后和皇上,他们都是聪明人。   如今小舞被误当成为神女,安顿在了昭日坛。皇上若是来了影灼阁与我见面,必然会和我谈起这件事qíng,纵使他不会知道我和小舞之间的关系,但是像神女这种对古人来说是最可信仰的人,这么大的一件事qíng我们不可能避而不谈。   而我,又有什么理由避开这个问题?   皇上是看出了我的qíng绪波动,才说这几天不来我这里了。我也刚好趁着这几日,理一理小舞突然出现对我的qíng绪影响。   其实。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顶多就被传成武婕妤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害怕神女,毕竟,我地脸和声音同以前的完全不一 样,小舞根本认不出来。   只是,真的不要同小舞相认吗?我与她有太多的话要讲,在这个世界里,能够让我畅所yù言全心信任的只有小舞了。   我让闲珂接了俞佩珠的班来照顾缜儿,这几日马车来去缜儿累了。她也累了。碧儿也被我早早地退下去休息了。整个大厅里,我只留了小沈子问话。   我本以为一下马车就会听见萧吟流产的消息,太后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可不想什么动静都没有。   "主子辛苦了。"小沈子跪在我的面前。讨好地说道。   "嗯。"此刻我却实在没有心qíng与小沈子这样说话,直接问道, "这段时间我们不在宫里,可有什么大事qíng发生?"   "主子说的可是延翎宫?"小沈子把身子压得低低地,声音不自觉地也跟着低哑了下去,"主子不在的时候宫里一直太平着,萧小仪只在延翎宫发了两回脾气,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这样?"我困惑地眯起了眼睛。难道当中又出了什么状况?太后那边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而萧吟这样下去又要怎么掩饰她的假怀孕呢?   "是,奴才不敢有什么欺瞒。"小沈子见我不相信,以为我误会他没有好好看着萧吟那里地qíng况。急忙解释道,"奴才没有偷懒,主子jiāo待的都有好好做。不过这宫里头可真的是太平,主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   "   "好了,我也没说我不信你。"我勉qiáng笑了笑。叫素娥姑姑把我从昭日寺求来的几个平安符拿给小沈子,"这是我顺道在昭日寺里给大家求的平安符,现在都休息了。明早你替我分了吧。"   "谢谢主子。"小沈子接过那些平安符,看上去有些激动,磕了头退下去了。   "主子可算是有心了。"素娥姑姑等小沈子走后对我说道。   "也不过是顺便的事qíng。"我浅浅笑道。   "说句实话,主子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主子。"素娥姑姑看着我说道,"若是心里有什么事qíng一个人扛不住,哎,如果可以,希望主子能说出来。看主子现在这样子,奴婢实在是不忍心……"   素娥姑姑的这一番话说得真真切切,我忍不住鼻子一酸。本来已经没在想小舞地事qíng了,但现在又不得不去面对。   "主子好像特别在意那个神女?"素娥姑姑趁机说道,我立即撇开了脸,避开了她的眼神。她慌忙蹲了下来,急道,"莫不是被奴婢说中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了一阵终于看向了素娥姑姑,心里有个不成形的念头一闪而。其实我当时也不过是随手扯了一个谎来阻止素娥姑姑继续疑惑下去,却不知道这个胡编乱造地理由后来间接成了我与小舞相见的原因之一。   "素娥姑姑。"我稳了稳qíng绪,以自己现在最好的qíng绪状态面对她道,"事到如今我就实话与你说了吧。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大病过一场,后来是一个大师给看好的,还顺便给了我一本经文。大师说这经文上的咒语是能看清前世卜测未来,而这种咒文很玄乎,几乎没人能看懂。这次在昭日坛上看到神女降世,我当时就有一种特别qiáng烈地感觉,这种咒文大约她能看得懂。"   说着说着,我觉得事qíng似乎是被我扯得荒诞了,可看素娥姑姑听得认真也思索得认真的表qíng,我觉得她是相信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带着神秘色彩和一点迷信地东西在古代最能博取信任。   "原来是这样,"素娥姑姑皱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天主子看到神女后,脸色很奇怪。"   "哎……"我笑了笑,有些无奈,"正道是,剪不断理还乱。"   "主子是怕神女降世以后卜测出未来吗?"素娥姑姑问道,"自己还没有走的路就已经预先看到了结果,想想,还真的是恐怖。"   "嗯,正是如此,我才惶恐。"我点头,素娥姑姑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如果这样子的说辞能让素娥姑姑信,那么说给皇上听,甚至是以后太后万一生疑起来也都是可以拿出来用的理由了。   "主子也别想太多了。"素娥姑姑对我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这几天主子一直没有好好睡过,也累了吧。这会儿把心里的事qíng说了出 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不,在睡觉之前,我还有一样事qíng一定要问问清楚。"我摇了摇头,对素娥姑姑说道,"还要劳烦素娥姑姑帮我把罗暖衾找来,我在二楼房间里等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腹痛暖衾是披着衣服过来的,估计是睡下了又被叫了起来   "找我来什么事?"她脸上稍稍带着睡意,却也没怒,只是淡淡问我。   "是关萧小仪的事qíng。"我说道。   "萧吟怎么了?她的肚子还好好的呀。"罗暖衾口吻里略带轻蔑,似乎是在说我失算了。   的确,萧吟没有在我们祭天的这段时间里面流产是出乎了我的预 计,在我想来,太后是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做手脚的,而萧吟的假肚子瞒不了多久了,本来趁着太后下手正好顺手推舟,她却没有。   我隐约觉得,我不知道的或者是我想知道的,罗暖衾应该都知道。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我看着罗暖衾说道。   "是,我知道。"罗暖 见我一本认真,也就直接把所知的告诉了我,"其实本来太后应该得手的,不过萧吟比我们想象得要谨慎得多。从你们出宫以后,不,其实一直以来太医开出来的安胎药,萧吟都没有喝过。"   是萧吟的谨慎吗?我眯了眯眼睛,不由地想。也许在别人眼里,萧吟不喝太医开出来的安胎药是极其谨慎的事qíng,因为每一朝每一代下 来,总是有后宫里的安胎药被换成了打胎药这样的事qíng发生。   但他们却都不知道,萧吟并没有怀孕,又何须喝什么安胎药呢?   罗暖衾走后。我让素娥姑姑也下去了,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   我想,萧吟她应该有所察觉太后在行动,但还是没有发现到太后在哪里下了手,比如那些 香、蜂蜜、大枣等等,不然也不可能留着让罗暖 发现了。而萧吟本来就没有怀孕,那么喝安胎药对她而言也是不需要地。是药三分毒,萧吟从来都是个明白人,又怎么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只是我最担心的是萧吟怀孕的时间,再过半个月萧吟的娘家人就要被接进宫来陪着待产了。现在大家刚回了宫,太后估计不会这么快再次下手,而萧吟又要想怎么样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   辗转了一夜,勉勉qiángqiáng合了一会儿眼,却也是睡得极浅。   这几天的天气很是不错,一到中午就变得暖和起来,我就和素娥姑姑、碧儿和俞佩珠一起带着缜儿在影灼阁的小花园里走走。   闲珂、怀梦、小沈子他们各自做完事qíng后,也会来小花园看看缜 儿。这样和谐的日子让我觉得后宫生活其实也可以很祥和的。   不过,想永远是想,和现实生活是有区别地。   三天后的晚上。皇上过来了。这几天,我一个人静静思考了许 久,关于萧吟的事qíng也与素娥姑姑谈过了几次。算是有了比较清慡的思路,然后qíng绪也算稳定下来了。   皇上与我和缜儿一起用了晚膳以后,抱着缜儿与我话了一会儿家 常。   待缜儿在皇上的怀里睡着后,皇上把他jiāo给了俞佩珠后拉过我,对小沈子说道把影灼阁的宫门关起来吧,今天就早些散了。然后皇上和我一起上了二楼。素娥姑姑很是心领神会打来了热水,也沏好了茶。然后带着碧儿下去了。   皇上刚刚与我坐下,说了一句:"关于神女的安排,前朝又出现了分歧。"我正想要问个清楚,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皇上,武婕妤。"   我一听,是德顺公公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不安,唯恐打扰了我和皇上,却也不难听出他很着急。   "德顺啊,进来吧。"德顺轻轻开了门。跪在了地上,皇上问 道。"什么事?"   "回皇上。刚才延翎宫派人来说萧小仪突然肚子疼。"德顺说 道,"奴才觉得这事qíng紧急。才斗胆敲了门。"   "肚子疼?"皇上看了一眼我,我不知道萧吟这会儿肚子疼究竟为的什么,是为了她地流产计划还是不想让皇上来我这里。当然,我把这些qíng绪都掩饰好了,看了看德顺公公,对皇上浅浅一笑,很是体谅地说道:"皇上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萧小仪怀着皇上的骨ròu,现在突然肚子疼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   "好,我马上过去看看。"皇上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似乎想要把现在地我看穿,可又看不穿。   皇上过去延翎宫以后,我叫来了小沈子叫他去探探萧吟的qíng况。却没想到小沈子十分聪明,早已经向延翎宫的小太监打听来qíng况了。   "今天萧小仪和平常一样吃了晚膳,然后去园子里散了步。路上遇到了姜才人,两人似乎抬扛了两句,然后萧小仪就回房看书了。"小沈子向我汇报道,"后来等知道皇上来了影灼阁后,萧小仪就准备就寝 了,却没想到突然肚子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今晚当值的是哪位太医?"我问道。   "是方和珞方太医。"小沈子答道,"奴才从延翎宫溜出来的时 候,方太医已经在就诊了。"   "你有没有探听到萧小仪肚子疼的原因?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回主子,这个奴才当时没听清楚,那里地小太监也没有听到。"小沈子如实汇报道,"大约是在说些与吃食有关的,什么 香之类的,奴才是确确实实听没明白。"   我低头想了想,可能是方和珞在同萧吟说罗暖衾的发现。如果萧吟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流产计划,或许这是一条好的方法,她心里有了数就可以顺着走下去。   只是,若真实这样,那萧吟今天就是真的肚子痛了。难道太后又有了新的动作?   见我许久不说话,小沈子又道,"主子别怪奴才胆大,依照奴才的想法啊,这萧小仪地肚子疼多半是装出来的。"   我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他。小沈子见此,知是我默许他说下去。他伏了伏身,说出了自己地想法,"奴在刚才去地那会儿萧小仪虽然面色不太好,但也不像是肚子疼得厉害的样子。况且奴才也去问了,萧小仪吃地东西与平时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啊,又怎么会刚巧今天肚子疼 呢。"   "嗯,我知道了。   "我笑了笑,打赏了小沈子,道,"你今天做的很好。"   "谢主子夸奖。"小沈子接过了赏钱,退下去了。   小沈子退下后,素娥姑姑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太后派了素芳姑姑去延翎宫看萧小仪的qíng况。"   "果然……"我看着素娥姑姑,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我们都知道 了,太后派了素芳姑姑过去看qíng况,这件事qíng自然与她脱不了gān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舞的去向到半夜,我没想到皇上又回来了,重新起来的素娥姑 惊。我们都一样以为今晚皇上会在延翎宫住下的。服侍皇上睡下后,我看他脸上淡淡的倦意,也就不忍心问他延翎宫的qíng况。   隔了半晌,皇上侧过了身,伸出手顺了顺我的头发,轻轻地问道:"睡了吗?"   我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皇上,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还没 有。"   "怎么不把你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皇上跟着微微一笑,黑暗里的眼眸中的光显得特别闪烁不定。   "皇上处理了一天公事又跑去延翎宫一定很累了。"我笑着说道,"臣妾想知道的问题皇上到了该说的时候就会告诉臣妾的,所以,不 急。"   "你啊。"皇上重新睡了下去,两眼看向了chuáng板,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臂膀上,"祭天那几天,太后安排了人给萧吟下了药,不过萧吟没 喝。今天刚听到萧吟说肚子疼,我以为是她玩的什么把戏,因为依照太后的xing格是不可能一回来就再下手的。"   我听了这话点点头,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皇上又继续说道, "我过去没多久皇后也赶过来了,素芳姑姑也过来了,我料想着事qíng没那么简单。开始我有两个想法,一是萧吟找到机会流产了才闹得肚子 疼,二是萧吟在试探太后。"   "我是很担心萧小仪肚子地问题的。再拖下去恐怕就要穿帮 了。"我把我所担心的如实和皇上说道。   皇上应了一声,与我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与萧吟说过了,她说她有分寸的。萧吟不笨,她知道再拖下去被那女人知道了实qíng后她只有死路一条,我想她应该已经有了周详的打算了,不然不会不着急的。"   "嗯,这样最好。"我说道,虽然是唇亡齿寒,我不得不担心着萧吟的问题,萧吟若是被太后逮到了把柄。那她计划的下一步自然要开始对付我,就算我的后路萧吟并不计较,她也不至于愚蠢到自寻死路吧。皇上这么胸有成竹的,我应该相信萧吟地能力。   "萧小仪那里怎么样了?"我问道。   "方和珞把了脉开了药,萧吟吃下去后睡了,我就回来了。"皇上说道,"都想不到吧,萧吟这回竟然真的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疼。"顿了顿,皇上又说道,"不过方和珞并没有这么说。而是说萧吟因为qíng绪波动而引起的胎动。   "   听了皇上的话,我想了想,道:"估计太后真以为萧小仪是胎动 了。所以派了素芳姑过来探qíng况。"   "嗯。"皇上说,"太后对萧吟暂且还不会下手,目前她把主意都打在了祭天时候落下来的神女身上了。"   皇上可能也只是不经意地提到小舞,我却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禁不住身子缩了一缩。皇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太后在打小舞的主意?我觉得着非常的不妙。宫里虽然明显的争斗不太多,这主要是因为牵扯的是两股前朝势力。大家都互相牵制得紧。   若是小舞被太后拉下了水,我的立场又会发生怎样地微妙变化呢?   "皇上,"我微微抬起头,正好看着皇上的侧脸,问道,"太后打了什么主意?"   "神女降世,对你的影响特别大。"皇上淡淡地说了这话,并没有告诉我想知道地问题的答案。我知道,他是要等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后才会给我答案。   我暗暗叹了口气。只能把对素娥姑姑说过的理由再与皇上说了一 便。   "原来这样。你可知宫里有人趁此在传说是你平时做多了亏心事,所以看见神女怕成了这样。"   不用说。这些话一定又是太后那边放出来的。知道我那天表qíng难看的不过这么几个嫔妃。宫女太监们若没有主子指使是断断不敢随便乱嚼舌根子的,何况能上到昭日坛上地宫女太监就那么几个。   曹宝珍的脾xing我是了解的。这样子的事qíng她是做不来的,剩下的也就是皇后和太后。要传开这些话,太后和皇后也不用亲自出面,只要哪天皇后与温容华见个面装作无意说漏几句,温依雪本来就与我对头,这么好的机会她是不会làng费的。   "皇上相信吗?"我在被子里轻轻握住了皇上的手,大而宽厚。我不知道是不是寻找对了今生地伴,我们是否能够长久地执手走下去 呢……   "我相信 儿。"皇上回握了我的手,侧过身来吻了吻我地额头,道," 儿做地很多事qíng都是为了我,我都知道的……"   "记得今天皇上刚来地时候说起了前朝对于神女的安置有分歧?"彼此相视着沉默了一会儿后,我问皇上,"是否和太后有关?"   "神女降世对我朝来说是件大事,是吉兆。"皇上与我细细说道,"前面几天我一直与大臣在商谈如何安置神女的事qíng,按理说神女是出现在昭日坛的,照着礼仪我们是该把她安顿在昭日寺的,这也是王太师所持的意见。但是德亲王的意思是要把神女接到皇城里来,接受众人的跪拜表示对她的尊重。这两位以前就有矛盾,这个问题上又持着不同的意见,就又闹得不可开jiāo了。"   "太后那里又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修佛很多年了,所以这件事qíng也请示过了她。她自然和单政是一边的,她也主张把神女接到皇城里来,说是我们皇家血脉从来单薄,她说要是有神女祈福也许可以改变这种状况。"皇上说着说着,不由冷笑了一下,"这单薄的原因,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我看着皇上不开心的表qíng,握着他的手微微用了力。   无论小舞是否会被接到皇城,也不论太后打了什么主意,与其等着太后主动出击我还不如不要这被动的局面,主动去拼出一条新路来。   因为我突然觉得,皇上和太后的这一场仗,已经打了太久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舞进京二天皇上去早朝,我和缜儿吃过了早饭他就由俞佩珠 了。我和素娥姑姑一合计,觉得还是应该过去延翎宫看一看的。   到了萧吟房间门口却发现房门紧闭,门口站着踌躇着的徐秀儿和云臻。云臻见我来了急忙走了过来,徐秀儿跟着走了过来一点却不敢靠近我们。   "怎么了?"我见云臻的表qíng,心里就有了底,多半是萧吟不肯见人,"萧小仪不肯见你们?"   "嗯。"云臻握了我的手,点头道,"昨晚就得了消息说是萧小仪动了胎气,早上想过来看看,正好遇上了徐贵人。谁知,萧小仪根本不愿意见我们。"   "也没什么,萧小仪昨晚肚子疼,这会儿可能还在睡觉。也有可能是她怕再对你们莫名发脾气,才索xing在房间里面不见的。"我拍了拍云臻的手,道,"你能来想到看一看她,表示你对她的关心,道义上你已经做到了。至于见不见,就是萧小仪的事qíng了。"   "嗯,其实这些我都懂的。"云臻对我一笑,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从武姐姐嘴巴里面讲出来,我就觉得安心。"   "你哦。"我对云臻笑了笑,招手把萧吟门口的小太监叫了过来,问道,"你们家主子可有说什么?"   "没有。"看那小太监也可怜兮兮的,"主子只说了任何人都不想见。   "嗯。没事了,你回去吧。"那小太监听我说这话,立即是感恩带谢地回去了,我对云臻说道,"你看吧,是萧小仪不想见任何人,所以我们也不用非要见她。"   "武姐姐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徐秀儿别了我就闷声不响地回自己宫里去了,云臻拉过我,道。"云臻还有好几个事qíng要问武姐姐 呢。"   云臻拉我过去她的房间里坐了一小会,缠着我让我说说神女降世的事qíng。她果真是和孩子一样的xing格,尽关心着神女长什么样子啊穿着什么衣服啊之类的问题,其他的是什么都没问。   我看时间还早,就与她说了一会儿。云臻很是羡慕地看着我,那神qíng仿佛就在惋惜自己没能亲眼看到。   "那神女现在在哪里呢?"云臻托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神女现在被安置在了昭日寺里。"   "真无趣。"云臻的小脸又垮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能见上一面 呢。"   "总归有机会的。"我笑笑,道。"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从云臻那里出来,我想再去趟毓衾宫找曹宝珍。刚来到毓衾宫门 口,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曹宝珍急急地迈着步子。赶着要出门地样子。   "我忙着去太后那里,回头再去找你。"曹宝珍见我来了,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只说了两句就走了,"也不知道这么急是什么事qíng……"   曹宝珍走了,我也就只能回影灼阁了。路上边走边想着,太后平时找曹宝珍都是为了找个人陪着念经。很少有正儿八经的事qíng,这种突然召见的急事就更加少见了。今天找曹宝珍估计也就为了那么几件事qíng,不是关于小舞,就是关于萧吟。   中午吃过了午膳,我与俞佩珠一起教缜儿说话。不过教了一会儿,缜儿就犯困了。我让俞佩珠抱着缜儿回房睡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抄起了东西。   下午没等来曹宝珍,皇上倒是来了。   "怎么了?"我不慌不忙地合起了本子,把它cha进了我以前抄的经本里面。皇上没有让谁通报。是直接走进来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好。"皇上遇上了什么烦心事qíng?"   "还不是神女的事qíng。"皇上坐了下来。我倒了   听他说道。"那几个老家伙到底要为这件事qíng争论多 时候在朝阳殿单政已经和王君实争过一次了,下午成太傅引见了户部侍郎左师,我们刚坐下来谈事,单政和王君实竟又吵了过来。"   "皇上便跑来了影灼阁?"我站定在皇上身后,替他捶背,他原先紧绷着的肌ròu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早就跟单政说过了,神女就暂且安置在昭日寺。其实这就是我的意思,单政以为是我接受了王君实的说法,所以与王太师争个不 休。"   "皇上决定要神女留在昭日寺?"我问道。   "怎么了?"皇上反问道,"还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地?"   "也不是说有什么不妥。"我捏着皇上的肩膀,他到最后索xing闭起了眼睛,俨然一副享受的样子。   其实昨天皇上从延翎宫回来以后,我在睡着以前就想清楚了,小舞是要回来地,这样才方便我与她联系上。因为我今后要走的路,万万少不得小舞这个神女身份的帮助,"那昭日坛建在郊外,坛下的昭日寺寒气很重。我看神女也不过十几岁姑娘的样子,身子骨不知道吃不吃得 消。"   "呵。"我话一出口,皇上就笑了起来,道,"今天早上姬青阳那小子在我去早朝的路上就来找我了,和你说了一样的话呢。"   "北辰王也这么说了?"我心里一震。   "是啊。昭日寺是为了昭日坛而建造地,是做皇家寺院。但是因为除了祭天和几个大的祈福日子我们会过去昭日寺,其余时候那里很少有人会去,所以昭日寺的僧侣人数从来不是很多。神女掉下来的时候刚好我们在,才能调派出两个宫女照顾她。"皇上伸手从前往后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捶了,"现在我们祭天结束回了宫,神女她们三个女眷留在那里就很别扭了,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吃穿用度上很不方 便。"   "这也是北辰王的意思?"我被皇上拉到了他的旁边,与他面对面坐着。   "嗯。"皇上点了点头,"青阳管了昭日坛有几年了,那里的qíng况是最了解了。"我看着皇上地眼睛,明显的语意未尽,说道,"早上青阳与我来说了这些以后,他就赶回昭日寺去了。"   "北辰王回去做什么?"   "接神女来这里。"皇上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像是打字机一下一下敲进了我地脑子里,清楚得可以听到每一下地回声。我看着皇上,不清楚他与北辰王姬青阳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我知道决不会是因为昭日寺不适合住女眷这样简单的理由。   皇上似乎看穿了我地想法,笑笑道,"其实接神女过来完全是青阳的意思。虽然还不知道太阳一心要神女过来打的什么主意,但既然青阳来说了就有他的想法。而且把神女接过来,似乎很合你的心意?"   皇上睨眼看了看我,我微微垂下头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予以否认。   "若是快马加鞭,他们估计五日后就可以到皇城了。"皇上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道,"我们把神女安排在了城南的一间小别院里 面,是青阳另外购置的,没人知道。宫里的保密工作也要做好。"   "嗯。"我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的了,在太后与小舞联系上之 前,我一定要先与小舞相认。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萧吟小产道小舞要被接过来的消息后,我发现日子过得缓慢了 半的时间是留在了影灼阁里,偶尔才带着缜儿去月畅园走走,又或是去曹宝珍那里串串门子。   皇上被单政和王君实这两人烦得怕了,索xingjiāo待了德顺不要让任何人吵他,一门心思地留在了自己宫里处理公事,每天捱到关宫门的时候再过来影灼阁就寝,顺便与我说说姬青阳带着小舞到了哪里。   可也就是每天的这个时候,萧吟就闹肚子疼。我也不晓得她是真痛假痛,明明方和珞已经开药给她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药效都不过只有一天的功效。今晚吃了好了,等到第二天这个时候萧吟又会肚子痛,太后叫杨太医也来看过了,可还是一样的qíng况。   皇上去看了两次,再来传话的时候皇上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qíng况 了,人是不再过去延翎宫了。我无心萧吟那里的qíng况,只觉得她要是这样折腾一下也好,至少暂时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就不会太注意到我这边的动向。   北辰王姬青阳去了的第六天,皇上差了德和公公过来给我口讯,说是回来了。我知道北辰王回来了就表示小舞也到皇城了,而就在同一的夜里,萧吟小产了。   德顺公公进屋来报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上和我都只是稍稍愣了一 下,并没有过多的震惊。因为我们都知道,萧吟流产是迟早地事qíng。与小舞被暗中接进皇城的日子相同不过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可有通知太后和皇后?"在去延翎宫的路上,皇上向德顺问道。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估计现在也正赶去延翎宫。"   皇上坐在御撵上,握着我的手,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他的表qíng也不是困,估计是心里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qíng。   我也就不说话,准备等下应合应合场景,然后要开始着手我与小舞相认的计划了。   延翎宫外。慌慌张张地来往着许多宫女和太监。见皇上的御撵过来了,急忙七七八八地跪了一地。皇上与我下车后,也顾不上叫人起 来,直接往萧吟的房间里赶。   萧吟的宫室里是一片灯火通名,房间地门口跪着几个宫女和太监。房间门微微敞开着,能看见杨太医和方太医的背影,隐约能听到小声啜泣的声音。   德顺公公走到最前面去开了门,引了皇上和我进去。屋子里的人见了我们正准备下跪,皇上先开口道:"都免了吧。"yù拜的众人又半路起了身。   我看了看,萧吟躺在chuáng上脸色发白。气血很弱,眉头紧紧地锁着,虚弱得真的完全同刚留过产似的。她的贴身丫环灵儿垂首站在chuáng的一 边。一手捂着嘴巴,我们听到的啜泣声正是她发出来地。   方和珞走过来与皇上低语了几句,皇上点了点头,走到了萧吟的chuáng边。萧吟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皇上,却半晌没说一句话。皇上执起她的手,宽慰似地拍了拍,又低低地与她说着话。   我别开了头不去看这一幕。虽然在心里默默告诉着自己,这不过是皇上与萧吟在演戏,但仍然觉得不是滋味。   萧吟的房间很乱,一边放着木桶,里面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旁边有许多布条,其中一部分上面还沾了血迹。仔细看,附近的地上也有斑斑血迹在,桌子上还摆着碗没喝掉的药。   看样子已经是收拾过了,做流产样子的大量的染血地布条已经被拿出了房间。等着太后来了再查看。流掉的孩子应该也准备好了,虽然我没有自信等下有勇气看上一眼。   "武姐姐。"云臻和姜岚走了进来。云臻很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拉过我的手对我小声说道,"萧姐……萧小仪她还好吧?"   我看了看皇上和萧吟。对云臻摆了摆手,示意她跟我出去说话。   "我也刚来,不清楚qíng况。"   云臻跟着我走了出来,我们在萧吟房门口的小园子的一角站定说了会话,不一会儿的工夫姜岚也跟着出来了。   "为什么宫里总是有这样的事qíng……"云臻的手冰凉,试图通过握着我地手来取得温暖,可谁又知我的手也不过这样地温度,也没有热到哪里去。   "这萧小仪肚子疼了这么多天了,本来我们以为也和前两天一样地qíng况,等喝过了太医开的药就没事了。"姜岚小声地与我说道,"谁知道今天喝过药以后萧小仪地肚子是疼得更加厉害了,今天当值的杨太医赶紧叫来了方太医。方太医看了看说可能是要小产了,于是就忙乎开 了……"   "小产?"我眯了眯眼睛,道,"怎么没人来通知我们?"   "是没人来通知。"姜岚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又靠拢我一些说道,"这萧小仪胎动得这么厉害,而下面的人又有胆子不去通知 的,后面肯定有人啊。"   "姜才人想说什么?"我勾了勾嘴角,这姜岚又知道了什么?   "武婕妤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说的话吧。"姜岚对我笑了笑,轻声道。   "事有大小,乱嚼舌根子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我嘴上是微笑着,却是半露威胁的意思。姜岚素来爱好挑拨与传话,这会儿有些话可不是她由着她说的。   "武婕妤可不要不信啊。"姜岚试图说服我相信她,"我一直住在延翎宫里,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qíng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呢。"   "武姐姐,"一直在旁边的云臻突然cha了口,对我说道,"你们说什么云臻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件事qíng云臻很清楚,那就是太后真的很不喜欢萧小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和姜岚一惊,她恐怕也和我一样,根本想不到单纯如云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为惊的是我们都避开太后的称呼而不谈,云臻偏偏说破了它。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急忙对着云臻说道,可不要是云臻被什么人利用了,这些话要是被太后那边的人知道了,云臻就不用有安生日子过了。除掉云臻,对太后而言就像是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的事qíng。   "那天素琴姑姑与萧小仪闹完了以后,边走边骂着,说的就是这 话。"   我听云臻这么说,更是吃惊了。云臻不会说谎,但若是这样,也只能说素琴姑姑是昏了头了,竟把这话说出了口。   祸从口出,正是这样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揣测特意叮嘱了云臻,叫她这番话不要随意说,以免惹来 烦。同时也jiāo待了姜岚,她应该知道,在没有证据的qíng况下得罪太后那边的人,对我对她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反而还要吃苦果子。   说完之后我又想了想,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素琴姑姑那样的人,就算真是气极了,也不至于这么口无遮拦。   我们三人静静在角落站了一会儿,太后和皇后到了。   太后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萧吟的事qíng很是懊恼。从她眼里却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伤心或者生气的qíng绪。皇后从来都是温婉派的,她上来向我说道:"萧小仪发生这样的事qíng,真是让人痛心。"   "是。"我欠了欠身,道,"皇上在里面安慰着,所以臣妾几个先出来了。"   "哎,本来是欢喜的事qíng,眼看马上就要接家里人进宫陪产了,半路子却出了这样的事qíng,真的是……"皇后摇了摇头,看太后先一步进去了萧吟的房间,"萧小仪可有说什么?"   "臣妾也不过比皇后娘娘早来了一小会儿。"我瞧不出皇后说这样的话有几分真qíng意,自然也不用什么真心话与她对答,"臣妾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萧小仪只靠在chuáng边什么都没说。臣妾想,她现在心qíng恐怕很糟,也说不出什么。"   "那也是。"皇后迈开了步子。拉着我一起走,"现在就需要我们这些好姐妹们陪在她身边,减轻些她心里地痛楚了。"   我跟着皇后走,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彼此握着的手都是冰凉的。   太后没有责怪萧吟护胎不周,而是宽慰了几句,无非是说萧吟年纪还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有孩子,又说了一阵好好养身体的话。皇后也跟着在旁边劝着,萧吟依旧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皇上安慰过了现在坐到了太后的旁边。   温依雪是和曹宝珍一块来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温依雪 了。她似乎看上去温婉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凌人。温依雪照旧看我不顺眼,只睨了我一眼就站到了皇后的身边。曹宝珍过来用眼神与我打了招呼,她与萧吟还有仇在,现在萧吟小产了她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用口型与我说道:报应。   我环顾了四周,眼光掠过太后、皇后、温依雪,再看过姜岚、云 臻,又看到在一边毫不起眼站着的徐秀儿和沈若婉,还有方和珞和杨淮安。还有进出着和门口跪着地那几个宫女太监。他们这么多人的脸慢慢重叠起来,在我眼睛里变得模糊起来,最后都成为了一样的脸。目无表qíng……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知道这里面包含着yīn谋,又会有多少人认为这是萧吟所遭受到的报应呢……   我的目光一直游离到了皇上的身上,与他的目光一对上,我的人浑身一震,陡然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不是能容我感伤的时候。   太后见一大帮子的人站在了萧吟地房间内,而萧吟也不哭不闹。只是缄默。于是她开口说道:"这么多人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qíng,萧小仪的身子刚刚受了一番折腾需要好好的调养,大家都回去吧,心意到了就可以了,人多反而碍手碍脚地。"说着太后就起了身,对方和珞和杨淮安说道,"什么样的药好就用什么,不要顾忌,把萧小仪的身子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是。"方和珞和杨淮安应道。   "皇上日理万机。后宫的事qíng就jiāo给皇后吧。 儿贤惠,会把   照顾好的。皇上也就无须担心了。"皇上应了太后  了身。太后由素芳姑姑扶着走到了萧吟的chuáng前,道。"既然已经是事实了,你也就想开点吧。"   这回萧吟是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太后,那目光里有哀怨又有愤 怒,好像在控诉着什么。太后什么都没再对萧吟说,只看着皇后说道," 儿,剩下地就jiāo给你了。"然后她就离开了房间。余下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我看着太后离开,又转眼看着chuáng上的萧吟,她也看着我。   太后和别的后妃走了,没有了演戏的对手,萧吟的目光里也就没有了哀怨和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我不得不说萧吟天生是个做戏的高手。刚才太后回身的那一刻,嘴角微微勾起,我看到了,那是一个计划得逞胜利的微笑。萧吟成功地让太后相信了这次小产事件是太后创造出来地意外,而不是其他的可能。   萧吟小产地第二天,我起得晚了些。幸亏素娥姑姑宫里经验足,一早起来就安排了小沈子给萧吟那里送去了些人参补品之类地,来表示我对她的关心。其他宫里地人应该也都送去了,这一切不过是走个形式。   下午趁着缜儿的睡觉的空档,我又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面写东西。约摸快傍晚的时候,曹宝珍来找了我。   曹宝珍来得急,还没等人通报就闯了进来,我急忙停笔把东西收了起来。曹宝珍一心怀揣着自己的事qíng,也就没注意我在做什么。   "快快快,我有件大事qíng要与你说。"曹宝珍拉过我坐下,自己倒了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后说道,"你可知萧吟小产是什么原因?"   "太医不是说是因为萧小仪本来就胎位不正,又一直脾xing不佳,然后导致胎动而引起小产吗?"我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把昨晚太医说过的小产原因又重复了一遍。   "唉,那太医说的话都是什么话啊——还不是为了以后写文史用 的,"曹宝珍皱着眉头,道,"我早上去了太后那里,然后下午回来就听到了两种说法。一种说是萧吟得罪了不少嫔妃,其中有人买通了御膳房在她的食物里面做了手脚,每天给她吃一些孕妇不能吃的东西;另一种说法就是素琴姑姑在饭菜里做的手脚,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那一回萧吟给了她难堪,她要报复。现在宫里头信第二种说法的人占了多 数。"   "没凭没据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哪里是没有证据呢!"曹宝珍摇了摇我的手臂,悄悄说道,"素琴姑姑那天和萧吟吵架的时候就说了有机会要让她没了孩子看萧吟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我心里一惊,难道云臻没有听我的话守口如瓶,但转念一想,云臻不会说,但不能保证姜岚不会说。又或者有可能这话就是萧吟放出来 的,为的就是能把素琴姑姑拖下台来,这样皇后身边就少了一个帮手,对我们以后的路也是有帮助的。   "这话又是哪里听来的?"我问曹宝珍,"嚼舌根的人太多,你可别上当了,到时候给自己惹得一身腥。"   "哪能啊。"曹宝珍看着我说道,"那时候云美人听见了,姜才人也听见了,还有好几个延翎宫的宫女太监也都听见了。"   我闻言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后的召见宝珍提到的事在宫里一直在传着,可毕竟当事人是萧 姑,也没有哪个人敢直白的把话放到台面上讲。   萧吟没有出门,送进去的很多东西都被摔了出来,连皇上都吃了闭门羹,回头来与我道"这萧吟演戏演得还真带劲。"素琴姑姑陪在皇后身边,不置可否的态度加没有实际证据,自然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   只是我确是晓得,萧吟一定会想法子弄点证据出来,她打定主意要拉素琴下水。   日子过得漫长,天越来越暖了起来。   "都说多事之秋,原来chūn天也是多事的。"   我怀里坐着缜儿,我们母子俩第一次这么安逸地坐在影灼阁的园子里欣赏chūn色,身后的桃树是前几天皇上才命人栽种进来的。这几天天气温暖,正合上时节,枝头上结满了花骨朵,浅浅粉红色的一片,刹是好看。   缜儿抬起小脸来,看着那些漂亮的花骨朵,张牙舞爪地想要去够。我看着缜儿,微微地笑着。   素娥姑姑站在我们身旁,也静静地笑着。   我突然想到,按照素娥姑姑这样的年纪,在古代应该有自己的孙子了吧。她曾经带过皇上,也算是半个奶娘,而她这辈子,又有没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呢?素娥姑姑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宫里,将来是福是祸,都还是未知数。   不光是素娥姑姑,素芳姑姑也是,那素琴姑姑也是这样。   想来。也不过都是可怜人。   "素娥姑姑老家在庆远吧?"我问道。   "是。"素娥姑姑笑了笑,道,"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 了。"   "想家吗?"我故意不去看素娥姑姑的表qíng,我觉得她这时候的表qíng一定很落寞看了会叫人伤心。   "说不想可能会让人觉得矫qíng。"素娥姑姑轻声笑了笑,道,"不过是真地不想,也不是不想,而是没有什么人或者东西能让奴婢去想 的。"   "没有人或者东西?"我忍不住侧过脸看了看素娥姑姑,她很平静地抬起眼。看着那些桃,以及那一片还算晴朗着的天空。这样的表qíng不算落寞,也不算忧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愈发让我觉得心疼难受。   "是啊。"这是我头一次听素娥姑姑说起她的身世来。"其实来宫里做奴才下人的都不外乎几个理由,要么是冲着每月比外面做事多的月饷来的,要么就是想从后宫这里升官发财、飞huáng腾达的。"   "素娥姑姑呢?"我问着。"又是为了什么?"   "奴婢进宫地前一年,双亲染病去世了,当时他们把奴婢托付给了同在庆远县的二叔伯。呵,现在想来,奴婢对这个二叔伯的印象还很深呢。"素娥姑姑慢慢地说,缜儿竟然也安静了下来,坐在我腿上,尽管他还听不太懂,但他睁着眼睛看着素娥姑姑一动一动地嘴巴,看上去很认真。见此。素娥姑姑不由地笑了,"二叔伯是个小木匠,那一年也刚刚生了孩子。手里并不宽裕,于是奴婢就做主来宫里当差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素娥姑姑进宫是这样的原因。看着我yù言又止地表qíng,素娥姑姑笑道,"主子是不是还想问奴婢为什么不想去看看二叔伯?早些年托人送过银子,得到的回复是二叔伯夫妇早已经过世了,留下的侄子也有了家室。奴婢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想念地了,不像主子,小皇子才这般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握了握缜儿软绵绵的小手,心里下定了决心。又或是这个决心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只不过日渐茁壮,马上就可以加以履行了。我不管皇上在前朝的布局如何,我只看得清楚,要理清后宫关系,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太后——把太后彻底地赶出后 宫……   "看主子的表qíng,应该已经有了很好的计划。"   "这几天一直忙着,难道抽出一个下去来陪陪缜儿。"我对素娥姑姑笑了笑,又问道,"萧吟那里的事qíng,罗暖衾查得怎么样了?"   "应该查得差不多了吧,大概过几天就有准信了。"   "嗯,那很好。"我抱着缜儿站起了身,准备回房间了,"你去叫小沈子通知德顺公公,问问皇上今晚能不能过来一趟,我有些事qíng要与他说。"   "是。"素娥姑姑应道,正要陪我回房,却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我问道。   "素芳来了……"   我闻言往宫门那里看去,素芳姑姑领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门口的小太监见了正要走进来通报,看到我已经看见了就急忙跪下。   "你们下去吧。"我对小太监说,然后看着素芳姑姑笑道,"几日不见,不知道太后娘娘那里一切可好?"   "武婕妤吉祥。"素芳姑姑行了礼后回答了我地问题,"太后身子无恙,不过挂心着萧小仪的事qíng,这几天瘦了一些。"   "太后劳心了。"素娥姑姑叫来了俞佩珠,我把缜儿抱给她,示意她带着缜儿上去睡一觉。   然后我带着素芳姑姑进了一楼的大厅,问道,"这几天我忙着教缜儿说话,也顾不上什么。只听说萧小仪qíng绪很不佳,也不肯让太医瞧 瞧。"   "是。正是如此,太后才烦着呢。"素芳姑姑看着我,道,"萧小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连皇上地面也不见了;太医开出来的调理地药统统被她砸了,有时候甚至一天三餐也不好好吃……"   我看着素芳姑姑的表qíng,很平淡,不知道太后的烦心是真是假。按理说,太后顺利除掉了萧吟肚子的孩子之后,应该会顺手把萧吟给除 掉。外人看来,萧吟这样闹下去,不吃药不吃饭,身子迟早拖垮的。这样正如了太后的意。   那么现在素芳姑姑说的,是太后做的假戏吗?   "萧小仪这样下去可是会坏了身体的。"我听完素芳姑姑的话,静默了一会儿,装着自己领会了素芳姑姑来传话的意思,"虽然萧小仪一直以来与我都不太合,但我能理解的,大家都是女人。看她小产,我也不开心,又这样闹qíng绪,更是害太后担忧了。我会找时间与皇上说说 的,现在恐怕也只有皇上劝着的话她会听进去了。"   "不,武婕妤无需再惊动皇上。"素芳姑姑对我说道,"皇上前朝政事繁忙也不能只顾着萧小仪一个人,太后就是不愿意再给皇上添事 qíng,才特意差奴婢过来请武婕妤过去谈一谈萧小仪的事qíng的。"   我抬眼,与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只能答应道:"好,素芳姑姑稍坐片刻,我去楼上换件衣服就与你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太后的召见(二)去延翎宫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曹宝珍。她问我跟素  么,我正要与曹宝珍说,却见素芳姑姑对我使了一个颜色,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太后娘娘找武婕妤过去陪着念经。"   "这样啊,"曹宝珍一听念经二字就赶着开溜了,"这差事可是很无聊的。"曹宝珍颇是同qíng地看了我一眼,就摆摆手走了,说是找云臻去聊天了。   曹宝珍走了没多远,素芳姑姑就轻声与我解释道:"太后jiāo待了,有关于萧小仪的事qíng现在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太后娘娘的用心, 媛又怎能不了解呢。"   "小皇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素芳姑姑与我边走边聊道,提起了缜儿的身体qíng况她还看了素娥姑姑一眼,"武婕妤和素娥姑姑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素娥姑姑和我一样没接这话。我不知道这是出于素芳姑姑的关心还是来自太后的"关心"。   刚刚入宫时的那一晚,素芳姑姑跪在我面前的场景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也是我感受到后宫之中可怕的开始。走到现在这一步,或许我还应该谢一谢素芳姑姑。   "太后,武婕妤来了。"   我是第一次来太后的寝宫,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场景:太后坐靠在chuáng上,肩上披着一件衣服,手里握着一本经书,另一手握着佛珠正闭目念着。   整个房间布局很简单,但不难看出家具什么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做 地。整个房间里还围绕着一股悠远的檀香。与皇上身上的木兰香比起来,更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太后这是怎么了?"我斜眼看到了外间桌子上放着的药碗,便装作急切地上前去关心道,"切莫为了一些烦心琐事伤了自己的身 体……"   太后没有说话,依旧闭目,嘴巴动着,却对我摆了摆手。我明白她是还在念经,不能打断,于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太后睁开了眼睛,素芳姑姑上前接过了经书和佛珠转身放到了一个木盒子里。   "咳、咳。"太后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我赶紧上前去帮忙。太后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手背,道。"你来了啊。"   "太后病了?可有叫太医来看看?"   "一点伤风,喝两贴药就好了,这些药都是常备着的。还要叫什么太医啊大费周章地。"太后笑了笑,虚弱地与我对话,"哀家生病的事qíng你要保守秘密啊。"   "皇上他不知道?"我问道。   太后摆了摆手,素芳姑姑摆好了东西走了上来,语气有些埋怨: "这几天太后cao心萧小仪的事qíng好几晚没有睡着,所以得了些伤风。 哎,开chūn之际朝政最是繁忙,太后心疼皇上地龙体,硬是不让宣太医来看,只是按着旧方子煮了药。"   "这样可不行。"我听着素芳姑姑的话。明知道是假话,但仍旧装出一副心疼太后地样子说道,"不让皇上知道那也至少要告诉皇后一声。太后的身子金贵,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哀家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qíng才叫素芳把你叫过来。还特意jiāo待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后拉了我的手,示意要我坐在她地chuáng畔,我乖乖地坐了下来,垂着头听她说话," 儿耳根子软,萧吟这么qiáng硬的xing格她应付不来的。况且,后宫里除了萧吟的事qíng还有一大堆事qíng等着她处理,于公于私,哀家这个做姑姑的也舍不得。"   "太后要 媛做什么就吩咐吧。"   "哀家就喜欢你这样懂事明理又聪明的人。"太后满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qíng,哀家今天特意找你过来是有两件事 qíng。   "   "什么事qíng?太后尽管说。"   "哀家听到宫里的传言,说是萧吟小产是素琴做的手脚,这样的 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你可分得出来?"   太后直白的问话让我一下子有点懵。在来之前,我是有想过她应该会说到萧吟和素琴地这个问题,但依照她往日喜欢迂回的战术的xing格,今天这样地直击,确实对我有点措手不及。   "哪个人拿这些还没有根据的闲话来打扰太后地清净了?"我把问题丢了回去。   "哎,说的人太多,哀家也搞晕了。"太后又闭起了眼睛,打太极这种事qíng她可是老手,这个问题只能拖延一会儿让我有稳一稳qíng绪的时间,却不能够解决问题,"因为素琴是皇后身边的人,宫里能比较公正地看问题的,哀家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一个了,这也是哀家只找你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点了点头,太后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件事qíng她应该是有底的,我也就索xing按照知道的全部说了,还能再博取她更多的信任。   "其实臣妾知道这件事qíng也不过是在前几天。那天下午是曹婕妤来找臣妾说的,当时臣妾还吓了一大跳,和曹婕妤说这些话万万不能乱 说。"   "空xué不来风。"太后沉闷地呼出了一口气,道,"素娥,你在宫里待了十几二十年了,这些事qíng你应该明白的吧。"   "是。"素娥姑姑只应了一声,却不多说。   "那你看这件事qíng会不会是素琴做的呢?"太后拍了两下我的手 背,顺势捏住了我的手腕,我想抽回手却被牢牢地禁锢住了,"据说有不少人都听到了素琴说的那句不该说的话,比如云臻,又比如姜岚。 哼,也不知道是亲耳听见,还是道听途说呢。"   太后最后一句冷哼让我背脊一凉,我现在人在咏凤宫,在她的寝宫里面,在她的chuáng榻边上,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听她这口气,也不是要向我发难,不过是为素琴姑姑找个帮手。   太后故意说出云臻和姜岚的名字不过是告诉我,我若是说相信,她是有办法把亲耳听见变成道听途说的,那到时候我也不过是在以讹传 讹,弄不好还要落个与众造谣诽谤的罪;我若是说不相信,那么我就站在了素琴姑姑这边,那么有些不适合皇后出面的事qíng就要由我来出面担着了。   那么,我自然又要与萧吟对着gān了……   更远的一步可能就是太后想趁此良机继续挑起我和萧吟的不合,然后借由我的手来解决掉萧吟,以后东窗事发坏的也是我和皇上的感qíng。   太后想看着我们鹤蚌相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而我,又怎么可能如了她的心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后的召见(三)间静静地流淌着,屋子里没有谁说话。素娥姑姑和  着我,我的目光垂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似正在思考太后的问题。   "怎么了?"又过了许久,太后见我不说话,浅浅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还请太后饶恕 媛无礼。"我侧了侧身,面向太后故意装着弱弱地说着,"太后问 媛的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   "实话实说。"太后说,"有哀家在,还怕说出来的话得罪什么人么。"   我低着头装作柔弱,听太后这样的语气只能抬眼再偷睨一下她,心想,我哪里是怕说出来的话得罪什么人,皇后和素琴姑姑本来就与我不是站在同一边的。   我只怕今天说的话一不小心被眼前这人给利用去了,那才危险呢。   "不是的。"我的声音细若蚊叮,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太后嘴露微笑,对这么怯懦的我有着明显的轻蔑。她大概以为我知道了萧吟小产的内幕,所以现在特别害怕她,也只有让她轻敌,我才能一步一步慢慢紧bī上她。   "萧小仪怀的是龙种,就算素琴姑姑与萧小仪那时候结下了仇怨,也不会有那么大胆子朝龙种下手吧?"太后点了点头,似乎赞同我说的话,我又继续说道,"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素琴姑姑到底为人怎么样,会不会做这样地事qíng。   太后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毕竟素琴姑姑进了宫有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太后不了解的呢?"   "说得好。"太后抬了抬手,道,"素芳,你带着素娥下去休息一会儿。哀家和武婕 还要聊好一会儿呢。"   "是。"素娥姑姑看了我一眼,暗示我小心,便随着素芳姑姑下去了。她们出去合上门之前,太后又说道:"叫宜嬷嬷来一下。"   "素芳、素娥和素琴都是同一批进宫的宫女,是各有各的好。宜嬷嬷则要更早她们十多年,嘉晟爷刚登基的时候就在宫里当差了,当初还是她教地她们三个规矩呢。"太后穿上了衣服,挪了挪被子。下了 chuáng,我赶紧站起来扶着,"躺得太久了,你扶哀家过去坐一会儿。哀家让素娥和素芳下去也是为了避嫌,等下宜嬷嬷来了你问问她。自然就知道素琴的为人了。"   原来叫宜嬷嬷过来还是为了素琴的事qíng。看着如此辛苦地要替素琴解决谣言的太后我竟有些动容。站在素琴姑姑这个角度想,太后不失为一个好的主子。   然而这份动容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因为我无法忘却梦里见到的皇上的童年,破败的宫室,病chuáng上虚弱地茗贵妃,整个屋子散不去的药 味……   皇上这些年所隐忍着的都注定我与太后立场不同。注定要成为敌 人。   "太后您找奴婢?"   "哀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素芳她们刚进宫的时候是你带着学规矩地吧?"   "太后没记错,是奴婢带的她们几个。"宜嬷嬷回忆了一下,说 道,"奴婢记得那一年一起的还有素jú和素兰。"   "素jú早就过了吧……素兰啊,也走了好些年了。"太后听到宜嬷嬷提起的这两个人名,人一下子愣了愣。   我隐约觉得这个素兰对太后而言,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太后看了我一眼,看我并没有什么大反应。有些放心地说道:"你觉得素琴这个人怎么样?从当初带她进来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大变化?"   宜嬷嬷皱了一下眉   是觉得有我这个外人在,说这样的话不方便。我颇  看太后,太后才对宜嬷嬷说道:"无妨,说说看。"   "素琴这人看起来不好相处,也势利,奴婢以为这只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怕了地缘故,并不能说明什么。素琴这人做事果断。极守规 矩,对下人也很严厉。长久下来难免得罪了许多人。"   "素琴在 儿身边。正好弥补了 儿xing格上有时候的拖沓。"太后扭头看着我,我一时间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向了我。太后和宜嬷嬷的这些话说的很真,也很符合我所看到的素琴姑姑的xing格,应该都不是假话。   "奴婢真觉得,素琴不像是会做那种事qíng的人。   "   —   "你知道那件事qíng了?"太后斜眼问。   "太后叫素芳来叫奴婢,奴婢就猜到了。"宜嬷嬷对太后说完,就看着我道,"武婕妤,奴婢与素琴相处了二十多年了,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宜嬷嬷此话严重了。"我急忙说道。   "武婕妤,你听哀家说一句。"太后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太紧 张,"这段时间宫中流言四起,我们都明白是有心人在故意挑事,只是传到萧小仪那里肯定要怀疑上素琴。你今天一来,宜嬷嬷地话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素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大抵是明白的。所以,有些哀家和皇后不方便出面的事qíng,这宫里品级最高的也就是你和曹婕妤,只是她那人你也晓得的,所以还要靠你来解决了。"   我心里隐感到有些不妙,太后终于还是把素琴姑姑的事qíngjiāo给了我办。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点头应下,但后来要怎么做那又是我自己的事qíng了。   "原本呢,当务之急就是把兴风作làng的人找出来,只是哀家现在身体不好, 儿又是素琴地主子,不合适。"   "太后说找臣妾来有两件事qíng,素琴姑姑是一件,那么另一件 呢?"   "另一件哀家让素芳去做吧。"太后想了想,说道,"素琴的事qíng也就够你忙地了,其他的事qíng暂时也就别cao心了。"说完,太后又独自想了一会儿,觉得今天的事qíng算是说完了,而且符合她的心意,"时候也不早了,缜儿也快醒了吧?你就早些回去吧。"   "是。"我起身,向太后行了礼,"太后可要好好养身体。"   "哀家知道。宜嬷嬷,你送一送武婕妤吧。"   我转身走到了门口,宜嬷嬷开了门,我正要迈出去,听到太后说了一句:"萧小仪她不出房间,该不是在故意躲谁吧……"   我一个小小踉跄,没站稳脚步,身边的宜嬷嬷扶住了我:"武婕妤小心。"   我回头看了看太后,她靠躺的软榻上,阳光照进窗子来也落在她的脸上。我看不到她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只觉得她嘴角带有笑意。   见了素娥姑姑后与她一起回影灼阁,等到了楼下我对她说道:"等下我回房间办点事qíng,你去跟小沈子说一下,叫他告诉德顺公公,说今晚无论如何我要和皇上见上一面……"   "出了什么事qíng,主子这么着急?"   我摇了摇头没有细说。   那个时候,我以为太后除掉了萧吟的小孩,即刻就要动手杀萧吟 了,却没有想到后来她想先除掉的,竟然是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给小舞的信用了晚膳之后,皇上并没有来。   我叫了小沈子来问,他也是有些茫然,只说话是带到了,皇后回了口信说会过来的,具体什么时辰却是不晓得。   许是我一晚上是心不在焉,连教缜儿念童谣都走神,素娥姑姑看是担心,泡了去年秋天收下的桂花茶来给我喝,桂花香淡淡地扩散开来,我就更加心神不宁了。   "主子这究竟是怎么了?"等俞佩珠抱走了缜儿,素娥姑姑低声问道。   "撤了吧,我不想喝。"我指着jú花茶对素娥姑姑说道,又频频往外看着,"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来,唉……"   "估计皇上有事qíng还忙着吧。"素娥姑姑见我如此不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下午太后那里向主子发难了?"   "也不算是,不过她要我处理好素琴姑姑的事qíng。"我又忍不住往外看了几眼,想门口站着小沈子皇上一来他就会来通报的,"这是个烫手山芋,还是个大个的。"   "仅仅是这件事qíng,主子肯定不会着急成这样。"素娥姑姑跟了我几年,也摸清了我的脾xing,所以现在她也很明了,"莫不是太后 她……"   我点了点头,道:"是,素娥姑姑你猜的没错,太后把素琴的事qíngjiāo给我去办,恐怕是要腾出时间对萧吟下手了。而我本来已经有了计 划,但还没有落实好。太后突然这样实在让我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   正当此时,我听到楼下小沈子通传的声音,知道是皇上来了。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她对我点了点头就退下去了。   "怎么了?"皇上来的很急,进了屋关了门后就拉过我问道。   "看样子,太后要对萧小仪下手了。"   皇上拉着我地手紧了紧:"这么快?"   "今天下午她找我过去,我听她最后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萧小仪这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看起来是因为小产心qíng不好,其实是在躲太后。太后察觉到了这一点,今天说另一件事要让素芳姑姑去做,我估计她肯定会找机会下手的。因为失子之痛造成心里郁结,而后郁郁而终。这一招,是她的惯用伎俩。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有空我会找萧吟说一说,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出事qíng。"皇上皱了皱眉,我看得出来这阵子前面应该很忙,从他眼里淡淡的倦意就可以知道。皇上很累。   我反握了他的手。温柔而有力,道:"不仅仅是她。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包括一直帮助我们地素娥姑姑、方和珞、罗暖 。还有成太傅——大家都不能有事qíng。"   皇上点了点头,把我拥进了怀里。他一手抚着我的头。下巴轻轻靠在我的额边。   此时此刻,我晓得他是我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依靠和动力。   "皇上,"抱了一会儿。我开口问道,"神女那里安排得怎么样 了?"   "嗯,一切都很妥当。青阳把她安排在了皇城的一间小别院里,安排了两个小丫鬟服侍着,都是老实话不多的人,既然是青阳信任地人,就不会有什么差池。"皇上想了想,又说道,"只是听青阳说,神女似乎很不习惯这里地日子,常常一个人坐一个下午。"   "啊……"我长长地应了一声,心想小舞应该在担心我吧?只不过她不知道我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三年了。想我最初穿越到武 媛身上的时候,每天除了跟着素芳姑姑学礼仪,也常常一坐一个下午,想着自己世界地事qíng和担心小舞的去向。   "对了,皇上,北辰王把神女带了过来,那昭日寺那里怎么办?"   "青阳也安排好了,昭日寺里留下地两个宫女是青阳那边的人,他又找个了身形与神女相似地宫女留在昭日寺里充数。平时大家都不能与神女说话接触,不仔细探究也没不会引起怀疑的。"   "臣妾有件事qíng要皇上帮忙,也是今天一定要见到皇上的原因。"   "你说吧。"   我退出了皇上地怀抱,转身走去了书案,从一叠书里抽出了一封 信,郑重地jiāo给了皇上:"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妾说过小时候大师给的经文?最近事qíng这么多,臣妾心里很不安,于是写了一封信想请皇上jiāo与神女。"   "是什么?"皇上接过信,问道。   "皇上可以拆开来看一看。"我淡淡笑了笑,"除了想请神女给缜儿祈福之外,我还抄了以前的经文上去,想请神女为我解答一下。"   "真够奇怪的经文。"皇上随意看了看,并不怀疑我写的内容有什么不妥,又把信装回了信封里,道,"我明天会jiāo给青阳的。"   "嗯。"我点了点头,一件事qíng算是办完了。   信的开始是用汉字写的,就是缜儿的一些qíng况以及我诚心请神女为我儿子祈福的请求。而后抄的那些所谓的经文,实则是我写给小舞的 信。   这封信要用什么写我想了很久,既要保证小舞看得懂,又不能其他人看懂。我最开始想到了英文,只是我原先英文就一般,在这里三年更是一次都没有用过,也就不自找麻烦,全用拼音写了。   信里能写的内容有限,我不可能每一样事qíng都写得清清楚楚,只能先写明自己的身份,至少这封信送达后,我要与小舞相认。   信里我与小舞说了我是谁,又说了几样能证明彼此身份的事qíng,比如我原来的生日和小舞的生日等等,然后告诉了她我在宫里做了婕妤,现在qíng况比较紧急,希望她能利用神女的身份与北辰王姬青阳说要与我见面,具体qíng况我将与她面谈。   第二天早上皇上去早朝,我帮他穿好衣服,看着他把信放在了袖子里面,拍了拍我的手示意他不会忘记。   皇上走后,素娥姑姑和碧儿端水进来给我洗漱。碧儿背过身拧着帕子,素娥姑姑看着我,目光询问着什么。   我看了看她,笑道:"我和那个人的仗,正式要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宁凤宫饮茶看着在门口走廊忙碌着指挥下人端菜进来的素琴姑姑 阵不适应。   没错,是素琴姑姑。   此刻,我坐着的地方不是影灼阁,而是宁凤宫。与我一起坐着的,除了皇后,还有曹宝珍和温依雪。   早上皇上前脚刚走,后脚皇后派来的小明子就进了影灼阁,说是皇后说温玉帝姬吵着想见皇弟,问我是否有空前去宁凤宫一趟。   小明子时间算得这么好,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点,就表示皇后是一定要我过去的了。这样,我就算有事也会变成没事的。   我把素娥姑姑留在了影灼阁,只带着碧儿和俞佩珠两人去了宁凤 宫。萧吟那里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动静,不过有小沈子时刻盯着,一有什么风chuī糙动他就会回影灼阁汇报给素娥姑姑听的,我也只有静观其变 了。   罗暖衾这几天是完全没了踪影,也只有她这样的人,就算不在了影灼阁也没有什么人出来过问,恐怕内务府里当值的纪录都没有她的名 字。   来到宁凤宫后,皇后领着温玉在小花园里吃点心。看着皇后温柔地替温玉擦掉嘴边的糕点碎末,感觉真有几分母亲的味道。见我来了,她笑吟吟地朝我招了招手,温玉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慌忙站了起来躲在了皇后的身后,小心地攥着她的袖角。   我暗暗一惊,看来皇后与温玉的感qíng建立得出奇的好。   "温玉别怕。"皇后从身后拉出了温玉,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昨晚不是说想和皇弟玩地吗?现在武婕妤带着皇弟来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知道吗?"   温玉还是有些害怕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皇后,点了点 头。   "让奶娘们看着孩子在小花园里玩可以吗?现在开chūn了空气不错,早晨的阳光照着人很舒服也温暖。本宫问过太医了,小孩子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皇后看着我笑道,"咱们就进屋里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吧。这宫里孩子少。怪冷清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咱们应该让这两个孩子多相处相处,培养培养姐弟感qíng。"   皇后边说边往屋里走,根本由不得我开口反对。我看了看俞佩珠,她眼神示意我会照看好缜儿的。我就随皇后进了屋。   "本宫还差人去叫了曹婕妤和温容华,应该也快到了吧。"进了屋坐定后。皇后叫人上了茶,淡淡地说道,"太后已经找本宫谈过了,素琴姑姑地那件事qíng还要靠武婕妤帮着了。"   "臣妾自然会处理好的。"我点了点头,皇后叫曹宝珍过来聊天我能想到。她把温依雪叫来做什么,我就猜不透了。   "嗯,太后一说把事qíngjiāo与你办。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端起送上来的花茶细细闻了闻,和我讲起了这花茶,"这个花茶吃起来有点苦味,一会儿曹婕妤来了肯定是吃不惯的,她那人就爱吃甜地;不过这茶肠胃很好,喝了以后能长胃口。武婕妤不妨尝一尝,如果不喜欢本宫再叫人给你换一样。"   "嗯。"我学着皇后的样子,端起茶杯来先闻了一闻,再小小的饮了一口,这花茶入口的确带有淡淡的苦味,却不难喝。我佯装端着杯 子,目光扫了房间一圈,这间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像是书房之类的房 间,"皇后娘娘平时也练字?"   "平时很少有时间。"皇后笑了笑,问我,"还喜欢吗,这茶?"   "嗯。"我点了点头。   "这间书房平时几乎就是闲置地。太后开始诵经了以后,本宫也学了一点。喏,你看里面那间,本宫还供奉了一尊佛像。"皇后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把素琴姑姑叫了进来,道,"上次高新阳高大人从东部打仗带过来的那些檀香还有吗?"   "有是还有一些地。"素琴姑姑看出了皇后的意思是要点檀香,她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高大人带来的檀香是珍品啊,剩下的也没有几次可以点了,娘娘您平时都舍不得用……"   "拿来点了吧,等下曹婕妤和温容华也过来的。   "皇后摆了摆手,素琴姑姑只能听命走到了里面,点了香,捧着薰香地盒子走了出来,问道:"放那里呢?"   "放身边味道太浓郁了,不好。"皇后朝周围看了看,指着我座位后面的一个类似树根雕刻的摆设说道,"放那上面吧,离桌子有段距离呢。"   素琴姑姑仍是有所不满地表qíng。我在心里暗暗想道,哪怕你这檀香是稀世珍宝我也不稀罕的,对我而言檀香就是薰空气的用的,好的坏的我也闻不出来。   点了香又与皇后聊了一会儿带小孩的事qíng,曹宝珍和温依雪就到 了。曹宝珍是高高兴兴地进来的,而相比之下,温依雪的脸就黑了很 多。   "缜儿走路走得真稳!"曹宝珍给皇后行了礼后,看着我笑道,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与温玉帝姬一起追蝴蝶,那后面的小太监追得可是辛苦啊。哎,真想再回到小的时候,我也想去抓蝴蝶了……"   "什么时候改改你的小孩子脾xing。"皇后叫人端来了蜜枣茶给曹宝珍。我看着温依雪轻轻地皱眉,不知道是因为花茶苦的原因,还是曹宝珍的话又惹得她不快。   "还有温容华,"皇后对温依雪说话,温依雪表面还是要卖三分面子的,立即放下了茶杯装作认真听话的样子,"不是本宫要埋怨你,但是想想,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忍心放温玉一个人在这里呢?"这话一 出,温依雪就马上变了脸色,皇后见了也不急,站了起来饶过我走到了温依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现在皇上要本宫来养温玉,但是无论本宫怎么对温玉好,你是她亲生母妃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为人母 的,总归要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吧?"   皇后往我这边挪了挪,另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不是本宫偏袒,这一点,你实在是做得不如武婕妤。"   我看着温依雪紧紧地握着杯子,指关节都泛白了。她抬眼看了我,那目光里的厌恶从来没有减少过,皇后这回在我和曹宝珍面前这么说 她,她大大没了面子,这一笔帐恐怕又是记在我头上的。   说起挑唆,我觉得,皇后可比姜岚厉害多了。   想着想着,她落在我肩膀上的手变得沉重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茶陷阱后就温玉的问题说了温依雪几句后,又说了几句软话 间里的气氛还是诡异到了极点。后来皇后和曹宝珍找了几个话题说,我偶尔会应上几句;温依雪一言不发,眼神掠过我的脸,有种像刀子的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本想借口午膳走人,谁想皇后一定要留我们吃饭,无奈我只能点头答应。看得出,温依雪也并不乐意留在这里。   吃过午膳回了影灼阁,缜儿已经趴在俞佩珠的肩膀上睡着了。   素娥姑姑见了我们平安回来舒出了一口气,念叨着就怕皇后做什么手脚。我让俞佩珠赶紧抱着缜儿上楼去,自己与素娥姑姑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   "她不会把缜儿怎么样,有了温玉,她还想要个儿子呢。而且缜儿在她那里出了事,她也不好jiāo代。"我这么对素娥姑姑说着,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虚的,感觉有点空dòngdòng的,"至于对我,素琴姑姑的事qíng还没有下去呢,她们应该还不会这么快朝我下手。"   "也是。"素娥姑姑点点头,低声道,"那么主子准备怎么处理素琴姑姑的事qíng?"   "这件事qíng——"我笑了笑,"其实很简单,只要与皇上说一声,将太后的话带给萧小仪就可以了,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云美人和姜才人也不可能没事天天对外说这些话吧,等过段时间,这些流言就会淡下去的。"   晚上皇上留在前面休息,德顺公公过来了一趟。他带话说皇上和北辰王还在殿里处理政事估计要忙通宵了也就不过来,也说了皇上留了 话,我说的事qíng他已经办好了。我象征xing地留德顺公公喝茶。他说赶着回去伺候皇上,我也就没有再留。   这一晚我睡得很安稳。皇上说事qíng已经办好了,也就是说那封信已经jiāo到了小舞的手里了。小舞若是看懂了,接下来就该想想我们要怎么见面了?   接下去地几天,我等着皇上那边的消息。与此同时,皇后那边几乎每天都会派人来请我过去坐坐。虽然借口培养温玉和缜儿的姐弟感qíng,但着实殷勤得让人生疑。   这天下午,德顺公公来了影灼阁,说皇上翻了我的牌子。只是前面还有些事,要稍稍晚点过来,让我先备着。   我让素娥姑姑泡了壶热茶,就坐在房间里等着皇上来,却没想到先等来了罗暖衾。   "你倒是很有闲qíng?"罗暖衾进了房间,素娥姑姑赶紧走出了房 间。合了门在门口守着,把房间留给了我和罗暖衾。   过了冬天的罗暖衾看上去红润了一些。她眯着眼睛,支着头看了我桌子上的茶杯好一会儿,问道,"这喝地什么茶?"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种花茶。"   "哪儿来的?"罗暖衾拿过我的茶杯。仔细看了看,又问。   "前两天内务府送来的新茶吧,前两天在皇后那里喝到过。听她 说。这茶有增进食yù地效用。   "看着罗暖衾越来越凝重的表qíng,我话说到后来竟虚了起来。   "这茶不要再喝了。"罗暖 果断地说。   "为什么?"   "这是金盏jú泡出来的茶。"罗暖衾晃了晃杯子,抿了一口,"这金盏jú对肠胃是有一定的作用,但也不见得一定是好的。在冲泡金盏jú时,它的用量是有讲究地,如果苦味太浓了,那么它会引起呕吐,所以建议不要喝得太浓。还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就是这个茶孕妇是不能饮用的。"   我看着罗暖衾,心里一阵闷,好像什么事qíng被我忽略了。   而这件事,绝对是一件大事qíng。   "你来找我做什么?"罗暖衾来找我,不可能没事。   "也是为了花茶地事qíng。"罗暖衾从怀里掏出了纸包,丢在了桌子上,"我真是不想管萧吟那里的破事儿,可为什么总让我遇上呢。"   我笑了一笑,难得看见罗暖衾露出这么本真的表qíng。   "萧吟那里的qíng况你可清楚?"   "算是清楚吧。"我点了点头,萧吟那里的qíng况基本有小沈子每天向我汇报,偶尔姜岚也会来凑一脚。   萧吟为了躲开太后等一gān人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却也给了太后下手地机会,太后下了旨说是萧小仪的身子一定好好调理,叫杨太医开了药,也派了素芳姑姑过去看着,萧吟不喝药就找人qiáng行给她灌药。   "这是这月内务府分去萧吟那里的茶,叫金莲花。说得可是真好 听,说是金莲花有清热解毒、提神醒目地效果,萧吟一直以来都火气 大,所以内务府特意留了上好的金莲花给萧小仪。"我看着罗暖衾,她轻蔑地摇了摇头,"内务府的那个huáng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金莲花冲泡后茶水清澈明亮,还有淡淡的香味。但是这种花糙茶在饮用的时候要慎重又慎重,因为金莲花本身——就、带、毒。"   "太后可是下了狠手?"我惊道。   "金莲花泡茶,少量的确实没事,只是一次xing泡得太多,茶中就带毒了。"   太后要人开的药肯定不是药,萧吟可以不配合喝药;上次在她的食物里下手,说不定萧吟这次也有防备。而我们嫔妃一般生活里最离不开的还是水,宫里最常见的也就是各种花糙茶。   到时候就算萧吟中毒被查出是金莲花的问题,也会被说成是泡茶的宫女不小心放多了,弄一个替死鬼出来这事也就结了。太后想得倒是轻松。   想着想着,我的背脊一凉,我们生活的周围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布下陷阱了,真真是可怕。   "要不要告诉萧吟这些你看着办吧。"罗暖衾走完就起身走人。   "你没有告诉她?"   "她的命,"罗暖衾开了门,扭过头来对我说道,"跟我没关 系。"   罗暖衾走后,素娥姑姑进来问我什么事qíng。我言简意赅地与她说了说,她也颇是吃惊,道:"太后平时基本足不出户,也不喜欢宣太医来瞧身子,难不成她是深藏不露的医药高手?"   "也不见得。"我敲了敲桌子,凝眉道,"说不定太后的身边也有什么高人?就像我们身边有罗暖衾一样。"   "经常跟着太后的,也就素芳和宜嬷嬷两人了。"素娥姑姑想了 想,道,"素芳与我这么久,我是知道的,她不jīng通这些。宜嬷嬷就不好说了……"   "素娥姑姑,"我忽的想起了刚才罗暖衾说金盏jú的时候提到的 "这个茶孕妇是不能饮用的"顿觉得气闷一阵,"我这个月的月事好像已经迟了半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次怀孕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金盏jú花茶,没来由地觉得一 不住gān呕起来。   素娥姑姑急忙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又叫碧儿倒来了一壶清水。我接过杯子喝了下去,却仍旧觉得难受,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   ——我的月事的确是推迟了半月之余没有来。   碧儿下去后,我让素娥姑姑扶我到窗边坐着,夜风chuī过来还是凉飕飕的,但是让我舒服了不少。   我的手轻轻抚摸上我的腹部,这里面真的又有新生命诞生了吗?   "明天请方和珞过来看一下吧。"   "可是……主子,这样真的好吗?"素娥姑姑蹲下来,盖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无比之苍凉,素娥姑姑的声音有些颤,"皇后那里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主子真的不准备告诉皇上吗?"   "不,绝对不能说。"我试图感受着腹部深处是否有动静,若真的是孩子,那他的到来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打乱了我的计划,也打乱了太后的步调。   本来太后可以先要了萧吟的命再来对付我,而现在的她不得不双方一起行动了。   "为什么……"素娥姑姑忍不住激动道,"就算主子现在是为了皇上好才把这事qíng瞒了下来,可是将来这件事qíng要是被翻了出来还是算欺君……"   "我知道的。"我反握住素娥姑姑的手,心里竟格外平静,"送来金盏jú的内务府总管huáng传是太后的人,皇后这阵子又频频请我过去饮茶聊天。饮的又是金盏jú;这绝对不是巧合——太后竟比我还清楚自己地身体——这才让我觉得恐怖。"   "那还要请方太医过来?"素娥姑姑不明我的想法。   "是。方太医必须过来,就算太后那里肯定了我又怀孕,我们这里却没肯定。我必须让方太医瞧一瞧,心里才有个准数。"我一手拉着素娥姑姑的手,另一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方和珞那里我会说服他不告诉皇上任何消息的。"   素娥姑姑不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主子,"门外传来小沈子压得低低的声音,"皇上来了。"   "知道了。"我答道,又对素娥姑姑说道。"你先下去找罗暖  ,敬事房那里月事记录地事qíngjiāo给她去办,她一定有办法的。"   素娥姑姑又点了点头,下去了。   几天没见皇上,皇上看上去很累。他进屋后,德顺公公就告退了。   我上前替皇上解了外袍。看他坐下了要喝茶,急忙阻止了。见皇上不解地看着我。我没敢看他的眼睛。这茶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一壶普通的花糙茶,对我而言就不一样了。   也正是这样,我才会紧张地出了错。   "这茶泡得早,已经凉了。我去叫他们再泡壶新地来。   "慌乱中。我找了理由。   "等等。"我正要开门,皇上又开口了,"顺便叫小福子煮点宵夜吧。"   "嗯。"我点了点头。开门细声与德顺公公jiāo待着,他连连点着头,然后就下去办了。   一壶酒一壶茶再加四样小菜,我坐在皇上的旁边,有点局促。   "这几天礼部和户部起了一些矛盾。"喝了两杯酒后,皇上说道,"今年进宫参加选秀的名单已经送上来了,皇城里的几家又为了名单暗争了起来。"   我继续为皇上斟酒,心里头不自觉地跟着烦起来了,三年一届选秀要开始了,随着新人入宫,后宫的局面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动,有谁能有数呢?而太后和皇后是不是又要再次扩张自己地势力了?   "在想什么?"皇上见我出神,放下了酒杯,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低首道,"臣妾不过觉得萧小仪这次恐怕是做了亏本买卖了。"   "素琴的事qíng我已经知道了,也已经叫德和过去jiāo待过了。"对于这次萧吟小产没有拉下什么人,皇上似乎也不在乎地样子。又或者说,现在有比这么更让他在乎的事qíng,"青阳说,那个神女想要见你一 面。"   "见我?"我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见我做什么?"   "她似乎对你的咒文很有兴趣,"皇上伸手抬起了我的头,指尖冰凉轻轻抵触在我地下巴,我不由地一颤,他似笑非笑,"神女看了你的信,好几回都看哭了呢。"   皇上这么说,我脑子里浮现出了小舞捧着信流泪的样子。小舞看信地时候心里一定是千头万绪的吧。她看懂了吧,不然也不会哭了。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与神女见面呢?"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小舞流 泪,索xing跳过了问皇上,"是要我出宫还是她进来?"   "你出去恐怕有诸多不便,还是安排她进来吧。"皇上说,"这个事qíng青阳会全部安排好的,你就不用多想了。应该快了,就在这两天 吧。"   "哦。"我点了点头,把心里激动的qíng绪完完全全掩藏住了。   第二日上午,我就请了方和珞过来。   "怎么样?"   方和珞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瘫倒在了躺椅上,我果然是……怀孕了。   "不要告诉皇上?"   "是。"   方和珞平静地看着我,没有什么大的qíng绪起伏,只是等着我做出解释。我闭了眼睛稳了稳qíng绪,说道:"太后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qíng了,她已经jiāo待皇后对我肚子的孩子下手了;这些我都没有告诉皇上。"   沉默一会儿,我抬眼看着方和珞,"太后打的什么主意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后宫里面只要有缜儿一个男嗣就够了,她不需要第二了——也断断不会让第二个出现的。"   方和珞没有说话,像是在细细品味我的话。我说的话他应该都懂得的,"方太医应该比我更了解前面的局势吧?如果我们现在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皇上,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是放任着太后继续动手脚还是提前与太后翻脸呢?"   "现在与太后翻脸,恐怕并没有多少胜算。"   "所以说,这个消息暂时就当它是秘密吧。"从我进宫后决定和皇上站在同一边后到现在就要三年了,我不会让皇上在这三年来做的一切因为我而改变。   只要太后不在后宫里了,单是皇后一个人对付起来那就容易多 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认次请方和珞过来给我瞧身子是借口染了伤风,于是我 借口推却了皇后的邀请。   方和珞替过我肚子里的这一胎状况不是太好,恐怕要多多调理。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多喝了金jú花花茶的原因,他摇头说不单单是,恐怕还沾过些不适合的东西。   我心里虽然没有底,却也晓得太后为了费掉我的肚子怕是花了不少心血了。我如今对皇后避而不见,她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狠毒的招式都在后头等着呢。   素娥姑姑为了安胎的事qíng愁心着,我却与她笑道:"我们不是有罗暖 嘛,还愁这个做什么。   "   素娥姑姑一拍脑门子,跟着悟道:"对呀,她也懂医的。"   我与她大致商量了下,以后诊脉什么的还是要靠罗暖衾,小心一些就不会招了人耳目。膳食有小福子在,倒也不用太担心。   "主子,"我和素娥姑姑正说着,小沈子来报,"北辰王与皇上商讨完了事qíng说要看看小皇子,皇上允了,这会儿正往这里来呢。"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我又扭头对素娥姑姑说道,"你先去隔壁看看缜儿在做什么。"   "好。"素娥姑姑应下,也退出了房间。   素娥姑姑退下后,我揪着帕子,心里的qíng绪难以言喻。我知道,姬青阳要来看缜儿不过是借口,那就是说小舞也跟着来了,现在小舞就在皇宫里!   想到此,我禁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   "皇上驾到——"   随着德顺公公的一声喊,我人一激灵,清醒了过来。整了整衣服,赶紧出了房间下楼去迎接。   "皇上。"我看了看皇上,他示意众人都随意些。   姬青阳在旁背手而立,脸上微微笑着,看我的目光耐人寻味。我再往旁边看去。姬青阳身边没有跟什么人。小舞没有一起来?是我猜错了吗?   "缜儿呢?"皇上笑着说,"睡着了吗?"   "应该还没有,臣妾已经叫素娥姑姑去看了。"我答着,跟着皇上往一楼的大厅里走去,他们坐了下来。芷杏上来倒了茶。   "不要急,总归是会见到的。"皇上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对姬青阳说总归见到缜儿的,还是对我说总归会见到小舞 的。   坐了一会儿没见素娥姑姑下来,我正准备差人长去看看。素娥姑姑下来了。俞佩珠抱着缜儿跟在后面。   "方才小皇子刚刚睡醒,洗洗弄弄了一阵才下来。所以耽误了一 阵。"素娥姑姑进了屋行礼解释道。我点了点头,从俞佩珠手里抱过缜儿,对皇上说道:"来,缜儿,叫父皇……"   "父、皇。"缜儿小手好奇着皇上腰间的玉佩。在我腿上坐稳了就探过半个身子捏了玉佩把玩在手上,小脸上还乐滋滋的,看得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我斜眼看了看姬青阳。唯有他一个人眯眼喝着茶。   "抱抱,抱抱。"缜儿爬上了皇上地膝盖,摇着姬青阳的手臂。皇上挑了挑眉,一手护着腿上的缜儿,一边看着依旧眯眼喝茶气定神闲的姬青阳。   "啊,对了。"缜儿见姬青阳不理会他,不但没有苦恼反而缠得更紧了。皇上忍不住抱起了他,缜儿手指咬在嘴里仍看着姬青阳。   姬青阳又饮了会茶,突然说道,"刚才说的那个事qíng,我突然有个新地想法。"   "是吗?"皇上把缜儿抱回给了我,道,"你带着缜儿先上楼吧,我和青阳在这里谈下事qíng,等下再来叫你。"   我点头"嗯"了一声,抱着缜儿上了楼。临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一 眼,觉得这两人今天有点奇怪   小舞来的话,两人特意跑来看缜儿又是为了什么。   我抱着缜儿坐在房间里发呆,素娥姑姑站在门口看着楼下有什么动静。不一会儿就见小沈子领着几个人上来了。   "怎么回事?"素娥姑姑道。   "刚才主子上楼后皇上又说了,说是今天外地进贡上来了一些新的东西,刚才给忘了这会儿叫奴才们赶紧送过来。"   "是什么啊?"我在房间里问道。   "回主子,是一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小沈子答道。   "素娥姑姑你带他们去放好吧,"我抬眼随意地看了一眼后面奴才捧着的玩意儿说道,"记得挑些合适地位置,别影响了缜儿平时的走 动。"   "嗯,奴婢看着呢。"素娥姑姑领着那几个人就去了,小沈子也跟了过去。   "你怎么还不跟着一起去?"看着门边还有个身影,我低头逗了逗缜儿,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向那人,"你……"   一时间,我竟无语凝噎。   那人一手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我,那双熟悉地眼睛里,慢慢浸满了泪水。   "小舞……是小舞吧……"   我地声音颤抖着,抱着缜儿的手渐渐不稳了起来。我站了起来,感觉到双腿也在颤动着,心里的qíng绪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眼睛里更是朦胧一片。   小舞犹豫着迈了进屋,虽然看上去也和我一样激动着,但仍谨慎地关上了门,即是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也是为了我的。   "小舞……"   此时此刻地我,除了一遍遍地叫着小舞的名字是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了。小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缜儿,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扭头看到了梳妆台上地镜子,我的脸……   "小舞我……"我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起头,见着怀里的缜儿,他乌亮的眼珠子正瞅着小舞,"这孩子……是我儿子……"   小舞一步一步走近我,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小舞,一只手探了出去。小舞一直没说话,这让我一时间没有了底。   "小舞,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舞上前捂住了我的嘴巴,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记得的,我记得的……"小舞哽咽着,她一把抱住了我,也环住了缜儿,"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会不知道。除了你和我一样穿越来的,这鬼世界里还有谁会拿个毛笔写拼音啊,还写得这么难看,亏你还比我早来了三年呢……"   小舞说的话里夹杂着埋怨、调侃、心疼,但我这下是真的放心了。虽然我穿越覆在了武 媛的身上,但是这会儿小舞与我相见了,相认 了,这几天一直悬挂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   我与小舞抱着哭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收了眼泪。小舞拉着我坐了下来,说道:"我现在住在那个小王爷的小别院里挺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了。我倒是比较担心你,这皇宫后院可不是我们那里的街头公园,可以让你横着走。一不小心就卡擦一下,"小舞夸张地比划了脖子,把我们都逗笑了,"还有,我知道的,在这里你不方便提你的名字,我就照信里那样叫你吧,武婕妤?"   "你这人……"我看了看小舞,心里真的是特别开心,"小舞看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怀里的缜儿不安分地扭动着,我急忙说道, "来,缜儿,叫阿姨。   "   "阿姨阿姨阿姨。"缜儿连说了三遍,惹得小舞又是一阵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jī儆猴两天我与缜儿待在一起的时间特别长,有时候他问钻 不安地扭动着他的小身子,抬头问我:"母妃,阿姨呢?"有时候他又会问我,"母妃,皇叔呢?"我不知道为什么缜儿会对姬青阳和小舞如此有印象,这种事qíng恐怕很难解释。   那天与小舞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虽然隔壁屋子摆放东西折腾了不少时间,但我和小舞要说的,给我们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   德顺公公后来来敲了门,说是皇上要我抱着缜儿下去再给他瞧一 瞧。我就抱着缜儿下去了,小舞跟在德顺公公的后面下了楼,之后就混在了运东西的小太监们里面由德和公公带回前面去了。   后来皇上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觉得小舞与刚进宫的我有些相似,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然后处处圆滑来保护自己。   我笑了笑,只能摇头说自己小小的一名凡间女子怎么能和从未沾染世俗的神女相提并论呢。   宫里太平了几日,除了延翎宫的萧吟之外,大家可都算是安分守己地过着日子。皇上去皇后那里看了温玉帝姬一次,然后那天请安见着皇后瞧她是格外的开心。   皇后来影灼阁看过我一次,说是特意来看看我的伤风好了没,温玉可是很想弟弟的。我知道这不过都是借口,所以后来她叫人来请,我偶尔也会过去,但不次次都去。   太后命令素芳姑姑qiáng行给萧吟灌药一个月后,杨淮安杨太医突然被革职了。这个消息刚下来,小沈子就跑来告诉了我。   "主子,杨太医都已经送刑部了,估计这事儿拖不了多久就……"小沈子惊慌地看着我,拿手比划了脖子,约莫杨淮安是逃不开死罪的 了。   "哎,刑部管事儿的那个单子赋是单政家的大儿子。"素娥姑姑惋惜地摇了摇头低下头对我轻声地说道。"杨太医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看了看素娥姑姑,满心疑问,难道是因为太后知道杨太医已经转头靠在皇上这边了吗?如果是。也只有可能是因为萧吟的事qíng才露了 馅。我问了小沈子,果不其然。   "杨太医为了什么被查办了啊?"   "今天素芳姑姑不舒服请了假,就由宜嬷嬷替素芳姑姑去萧小仪那里督着喝药。那素芳姑姑不懂医,可那宜嬷嬷可是懂得啊,还是万分jīng通呢。才看一眼药就觉得里面有蹊跷,端过来再闻一闻,就确定有问题了。"   小沈子说话的时候紧张兮兮的,好像杨淮安就是他下场的预兆似 地。说到底,毕竟是个做奴才的。要权没权的,太后真想把他怎么样了估计也就只能眼一闭心一横等着受死了,   "然后太后请了几个太医过来查。果然查出了药里有毒,然后、然后杨太医就被关起来了啊……"   "药里有毒?"我不禁眉毛一挑。我看是因为药里没有毒。杨淮安才会被太后关起来地吧。原先后宫里嫔妃的大大小小病都是由方和珞经手的,但是方和珞明明白白是皇上这边的人,太后不好动就安排了杨淮安过来。谁想她安排过来的人又投靠了皇上这一边。太后知道了心中肯定是气极了。这样处理了杨淮安。除了解气。也能起到一种杀jī儆猴的效果吧。   "哼,喝了一个月竟然没有毒死。算她萧吟命大。"   我闻言一抬头,曹宝珍跨步进来,冲着我咧嘴一笑,道,"很久没见着你了,听皇后说你染了伤风,现在可好了?"   "嗯,快好了。"我忙招呼曹宝珍坐,退下了小沈子,又让素娥姑姑跟着下去。小沈子现在这副样子,恐怕太后要的效果是达到了。素娥姑姑领会了我的意思,找小沈子谈心去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地窝里可不能出现什么背叛者……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杨太医挺好的啊,比起那个冷面孔的方和珞来亲切多了。"曹宝珍自顾自说道,"不过这药里查出来有问题是人证物证俱在,哎,估计杨太医也是人老了糊涂了听信了别人地话,才会下手要毒害萧吟。"   我听了曹宝珍的话,微微一惊。刚才小沈子地话已经让我震惊了,原来宜嬷嬷真的是懂医的,现在曹宝珍这么一说,好像这桩事qíng又并非表面看到地太后想要处理掉杨淮安这么简单。   我在心里理了理思路,想着大致事qíng应该是这样地:趁着这回萧吟小产体虚,她又闹着qíng绪不肯好好吃补药,太后就名正言顺地命人qiáng行让萧吟吃药——对外说是滋补身体地药其实是放了慢xing发作毒药的药——但是,杨淮安早已经投靠了皇上,所以太后让他下毒他没有下,现在一个月过去了萧吟并没有像计划中那样毒发身亡,这引起了太后地怀 疑,她派懂医的宜嬷嬷过来一查发现药里并没有毒就知道了杨淮安没有按照她说的去做,所以就准备除掉他了。   那曹宝珍说的杨太医听信了别人的话,这个"别人"指的又是谁?   "我倒是一直不知道宜嬷嬷是懂医的。"   "啊,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过听皇后说起过的,好像是因为她原来的家里是开药糙铺的吧,总有点祖业的味道,进了宫有闲暇的时候翻翻书,太后还觉得宜嬷嬷是个特别上进的人,所以更加器重了。啊,当然,这些我也是听皇后说的,太后可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嗯,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事qíng到这里,好似拨云见日一般,一点点地明朗了起来。   曹宝珍又与我有的没的扯了一阵子,然后就走了,说是要再去看看皇后,我也没问出来那个"别人"是什么人。不过也不重要了,我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形,而且我是越快行动越好了。   "皇上呢?"素娥姑姑进来,表示小沈子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我问道。我要找皇上与他商量一下,我想找个理由让小舞进宫来,要以神女的特殊身份在万人面前走进这座皇宫大院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派之争   我在月畅园回廊的尽头看到了皇上,他抬头看是我,眯着眼笑了笑:"这太阳晒得人直想睡觉。"   我朝四周看了看,远远地看见德顺公公站在远处,替皇上守着周围的安静。"皇上常来月畅园坐的吗?"   "偶尔。"皇上指了指他身边的空位,我坐了过去,他拉过我的手道,"槿儿你还记得吗?我们在这里遇到过,我问你武槿媛的媛字作何解释,你脱口就说不是指美女而是指眷恋。"   "皇上还记得啊。"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羞怯地低头一笑。   "当时就觉得你可能和别的秀女不一样吧,后来偶尔有了机会也会一个人来这里坐一坐,觉得挺有意思的。"皇上抬手到了高处,手fèng里漏下来的阳光局部地照在他的脸上,"这么快,三年过去了。"   我也跟着皇上,眯眼笑了。皇上的话里感慨颇多,可是我却明白,真假参半,起码,第一句就是假的。在选秀之时他就听过我对媛字的解释,要觉得不同也不会等到我进宫之后。只是我多少有了些好奇,当日福秀殿上的事,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心痒痒。   "皇上,"事有轻重缓急,我打算先把这事放不放,说急事要紧,我拉下了皇上的手,紧紧握着,"臣妾有一件事qíng跟你商量。"   "什么事qíng?"   "是有关于神女的事qíng。"   "哦?这么巧,"皇上笑了笑,"今天早朝的时候单政又跟我提过了,接着就是太后送来的折子。说是萧小仪不幸小产失子应该把神女接进皇城来,做场法事。然后就是你现在跟我说要谈神女地事qíng。"   我看得出皇上似乎很不高兴,他好像不太愿意听人说起小舞的事qíng。我悄悄地抚上了我的小腹,做了两个深呼吸,这事我不得不提:"皇上怎么看?"   "对了。杨淮安的事qíng小沈子已经告诉你了吧。"皇上没有说小舞的事qíng,而是问了杨淮安地事qíng。我点点头。他微微笑着,"还知道了些什么?"   "听曹婕妤说还有别人?"我试探xing地看了一眼皇上,他看我的眼神里是笑得更欢了,"太后究竟怎么扯得这件事qíng?"   "单政和王君实是彻底闹翻了。"皇上简单说了一句。   "难道……"我眼珠子一转。说道,"单家人准备把杨淮安地事qíng推到王太师身的头上去?"   "不是准备。"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是已经这么在做了。"   "太后的意思就是说杨太医给萧小仪下毒药地事qíng是王太师指使出来的?"   "嗯。"皇上有眯起了眼睛,对这件事qíng倒是乐见其成地,"现在前面单家人和王君实的人可都是闹起来了,虽然还没有处处争锋相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我看了看皇上。握着地手从两手相握变成了十指相扣。见着皇上微微仰起的嘴角我不禁心qíng跟着好了一些。   太师王君实一直以来是中立派,如今单家与他们闹翻了无疑就是给了皇上与他们亲近的机会。   "太后其实应该是想挑起皇上对王太师的不满吧。"我笑了笑。道,"不只是在太后眼里,在大家眼睛里皇上对萧小仪好着呢,如果失去龙子背后是有人指使的,皇上断然是不可能放过地。"   我看了看皇上,再想得远一些,就算皇上没有去查,把这件事qíng地矛头指向王君实他们,现在萧家的人在朝廷里已经有了一些位置,正指望着萧吟产下一名男嗣再来光耀门庭,这样被王君实毁去了也不会轻易罢休地。姑且不论有没有十足的证据,至少萧家人是不会和王君实站在一边了。   "你呢,说神女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皇上起了身,顺带拉起了我,说,"太阳就要过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点了点头,与他边走边说道,"我与神女一见如故,我想她能进宫来,多与她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qíng,然后找了机会让她帮我。"   "让神女帮你?"皇上问。   "嗯。"我停下来与皇上面对面,"请皇上一定要相信我,我让神女进来,定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和周详的计划。"   皇上看了看我,说:"好吧,这件事qíng我会和青阳商量,再做决定。"   等了几天没见什么动静,我又给小舞写了一封信,上面一半依旧是絮絮叨叨说一些最近宫里发生的事qíng,说自己心神不安希望能得到神女的指点,下面用拼音告诉了小舞我在宫里遇到了麻烦,需要她来帮我,请她尽早说服姬青阳让她进宫,实在不行可以直接拿神女的身份压他。   我已经趁空查过了史书,知道神女这类人在这个社会影响是很大的,神女一句话,能左右的不仅是百姓,还有皇族。   皇族想要老百姓相信自己是神明选择的统治者,所以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神女说的话还是要遵从的。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猜测着太后可能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她这么急切地想要神女过来,然后要通过她来铲除我或者萧吟。   皇上又帮我带了一回信,这段时间他很少过来过夜,基本都在前面忙着批折子,好几晚上都通宵了。我让小福子做了几次宵夜送去他都吃了,也让我安心了些。   皇后又来叫了我好几次,有一次想去的时候硬生生给罗暖衾拦了下来,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一句若是相信她就别去。我与素娥姑姑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皇后那里,至于原因以后一定要好好问问罗暖衾。   又过了三天,德顺公公来了口讯,说是四月之前神女会从昭日寺出来到皇城,为国家祈福祈安,要我们后宫嫔妃们好好候着,随时准备迎接神女的到来。   晚上皇上要过来,我在房间里等着他。素娥姑姑在旁挑着灯芯,看我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主子遇上了什么好事qíng,这么高兴?"   "我就等着神女进宫来,"我翻了翻曾经为我的咒文所做的准备----用拼音抄写的满满一本书,笑道,"接着就有大事qíng会发生了……"   素娥姑姑没有再问,只专心地挑了灯芯,整个房间被照得亮堂堂的。   "主子可不要忘了一件事qíng。"   "什么事qíng?"   "罗暖衾过来影灼阁快满两年了,叶小仪的事qíng我们还没有动过……"   我这才想起,与罗暖衾的两年之约,已经快要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麝香   又过了几日,从皇上那里问来了消息说小舞已经被姬青阳护送回了昭日寺,择日就要来皇城了。这个消息一出来,把整个皇城的人都弄激动了。听小沈子眉飞色舞地形容着宫外人看见皇榜的模样,我和素娥姑姑都被他逗乐了。   世人如此看重小舞这个神女,看来我心里盘算的计划要实现可一点都不困难。   听小沈子说着迎接神女的祭祀已经着手在准备了,场面十分壮大。听着他说那一点一点的复杂的流程,我心里突然掠过了罗暖衾的影子,猛然想起了素娥姑姑那天晚上跟我说的,我与罗暖衾的两年之约就快到期限了。   这两年来,我一直周旋在太后、皇上、皇后和萧吟之间,叶小仪的事qíng我基本是没有cha手过,也不知道罗暖衾查得怎么样了,要是已经有结果了的话,趁着这次小舞来我也可以一并处理好了。   "罗暖衾人呢?"我问道。   "奴才这就下去找找。"   小沈子说早上起来没见着她,忙下去找去了。足足找了一个上午,小沈子连曹宝珍的毓衾宫也去转了一圈,可就是没看见人。到了下午就快要用晚膳的时候,温依雪突然出现在了影灼阁,身后两个小宫女扶着的正是罗暖衾。   罗暖衾显然是被人毒打过的样子,脸颊微肿,眉骨、眼角、嘴角都有血迹,额头上还有大片紫色淤血。我想叫小沈子去请方和珞来,却被她拦下了。她细长的胳膊上也到处是伤。   "怎么回事?谁打的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我怒着问道,罗暖衾摇了摇头。只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去叫。"就晕死了过去。我qiáng压下了心头地火气,嘱咐碧儿留着好好照顾罗暖衾,别让什么人靠近了。碧儿也许是瞧见了罗暖衾的可怜相,噙着泪,连连点着头。   素娥姑姑跟着我去了一楼的前厅。刚才先去照顾了罗暖衾叫温依雪留着等会儿,没想到她还真的是留了下来。   我稳了稳qíng绪。问温依雪:"温容华,罗暖衾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温依雪喝了口茶,看着我。口气也不怎么好,"出门遇到这么个半死人也算是我倒霉了。你那样看我,是不是在怀疑这人是我打的?"   "罗暖衾究竟是怎么回事?"   "报仇?你敢吗?"温依雪站了起来往门边走来。与我挨近地时候故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是皇后gān的,你要怎么办?为了罗暖衾和皇后翻脸吗?哼。"那语气是很轻蔑地。   "皇后?"我忍不住拧起眉来,皇后为什么要朝罗暖衾下手,是发现了罗暖衾在暗中调查叶清的事qíng才下手准备灭口的?只是。皇后若要灭口。又怎么让罗暖衾逃出来还被人抬回了影灼阁?   温依雪又冷哼了一声,提起皇后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恨意。看我地时候也只是厌恶,还没有到这种看到杀父仇人般的感觉。   "我们谁都没有她狠啊。"温依雪看着我地目光里渐渐冷静了下来,却让我觉得她格外恐怖。温依雪发狠了,"她知道皇上是不会与她生孩子了,抢去了我的温玉后竟然动起了这么yīn险地脑筋,她不想要孩子我还希望以后能再有个孩子呢。哼,该死的女人竟然在房间里面点麝香!"   缓了缓,她又说道,"我与你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过是罗暖衾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我,我还她人qíng顺便告诉你而已。我和你,从头到脚都只可能成为敌人。"   我淡淡一笑,也不带任何感qíng,看着温依雪带着宫女离开影灼阁,突然感觉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坏,她不过也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渴求的一切而已。   后宫女子,没有好坏善恶,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拼命地可怜人。   而温依雪这种明显显地敌人可比那些平时笑脸对你背后捅你一刀子的"姐妹"好多了。   皇后单苓就是这么一个人……   "麝香、麝香……"素娥姑姑绞着手帕不安起来。我比起素娥姑姑来算是平静了许多,我知道麝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我不知道麝香有什么效用,刚才温依雪那一番话说得也算明白,皇后地心思我随便猜猜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   "麝香能使人流产,长久闻了会不孕。"方和珞的声音稳稳从门外传来。我一抬头看见他匆匆迈了步子进来,对我一行礼,就道,"宫里消息传得快,说是罗暖衾浑身是伤的被温容华带到了影灼阁。"   "是。"我点头,看方和珞略有焦躁的神qíng,他多少对罗暖衾有点感qíng的吧。毕竟叶清与皇上成了婚,她是主,方和珞是臣。再说,叶清已疯,而罗暖衾在这宫里为叶清付出了不少,方和珞看在眼里若不感动的话就未免太过铁石心肠了。   "她最不希望被你看到这副样子了,谁想你还是来了。"   "是吗?"看着方和珞的眼睛忽的暗了一下,我跟着叹了口气,说道:"让素娥姑姑带你去看看吧,现在罗暖衾由碧儿照顾着,她好歹也是我宫里的人,还是让你这个太医瞧瞧的好,我也能放心。"   方和珞冲我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激的意思,就随着素娥姑姑下去了。   我倚靠在门边,看着自己的肚子,温依雪不知道我怀孕了,皇后知道。   那时她让素琴姑姑点的应该就是麝香了,只是我们几个都分不清香料的味道。她眼下的目标并不是要让谁不孕,而是想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皇后竟然豁出了自己,宁可自己这辈子不生孩子,还带上了曹宝珍和温依雪,也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之前方和珞说腹中胎儿状况并不好,恐怕和麝香也脱不了gān系。   太后和皇后应该还留了更多的手段对付我,我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究竟保不保得住呢?   在小舞没有进宫之前,我是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的,否则他的计划、我的计划都会被打乱,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茬子。   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要和上次抱缜儿跳湖一般,把自己和孩子的病赌出去?   从小舞到太后再到叶清,这几个人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她们很快就会走入我步下的局中。后宫颠覆,只需要短短片刻。而皇后今日的所作所为,终有一日我也要讨回来的,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章 隐瞒   小舞进皇城的这一天天气并不是很好,下起了毛毛细雨,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百姓们对神女到来所表现出来的热qíng。   我抱着缜儿跟着皇上站在城墙上,看着身着红装的小舞被八人大轿抬了走在这一条长长的进宫之路。她坐在轿子上,远远的,别说是看清脸上的表qíng,连看明白身形都困难,而且因为神女这一层身份浑身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望天,是灰蒙蒙的一片,似乎预兆着皇家后院就要生变了。   我怀里的缜儿裹在披风之下睡得安稳,眼睑下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他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yù望之争。   斜前方皇上的另一边站着皇后单苓,右手领着温玉帝姬,仍是一脸贤惠的模样。太后宣称身子不适合,所以没来迎接。   小舞进了宫里后,被安排在了后花园那里的玉仙堂。玉仙堂是宫里的佛堂,平时有专员在里面打扫侍奉神灵,我们一般是不大去的。浩浩dàngdàng的一行人三跪九叩地送小舞进了玉仙堂,那里已有两个道姑装扮的女子等着她了。   小舞进堂前看了看我,我抱着缜儿不用跪得太低但也不能太过明显地看她,只能匆匆一瞥点头示意她放心,她是神女,来了宫里要是有任何闪失,那可不是哪一部分人丢掉xing命的事qíng了,说不定群众造反,江山就要易主了。   事后皇上说要与我一起回去,皇后在旁也不恼,只是笑意盈盈地站着,说她要带温玉去瞧瞧生病的太后。还特别贤惠地提醒皇上有空和我一起也去看看太后,最好带着缜儿一道去,这样太后一定很开心。   我看着装模作样的皇后,想她心里说不定正磨着刀呢,就指望着哪天把我大卸八块剁了给吃了。突然感觉鼻下飘过一阵香味。我直觉自己又闻到了麝香。   自从知道皇后那里点了麝香想要我流产之后,我就常常觉得周围的味道有异样。现在也是如此。虽然知道是自己地心里作祟,我的喉咙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想要吐却吐不出来。   皇上见我难受的模样,有些急了。忙命素娥姑姑抱去了缜儿,然后他亲自送着我回了影灼阁。命我乖乖躺在chuáng上让方和珞把脉。   "槿儿是什么qíng况?"皇上问道,"该不会是……"   "武婕妤这样gān呕。该不会是又有喜了吧?"皇上yù言又止,但是被皇后接过了话直白地问了出来。   见皇上扶着我过来,皇后也没去看太后,拉着曹宝珍一块跟着到影灼阁来了,无非打着关心我的口号。   一起来的还有温依雪、姜岚和云臻。温依雪一脸看好戏地样子。那眼里的意思我是看得明白。前阵子还闻了那么久地麝香你又怎么可能怀孕呢?姜岚是来凑热闹的,云臻的脸上是又惊又喜的。可能是在为我担惊受怕吧。   "我自个儿地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应该不是有喜吧?"我看了看皇上,他眼里地疑惑很明白。   我装着很肯定不是怀孕的样子看了皇上,然后看着方和珞说道,我想我眼里地意思他是看得明白的,"方太医你的意思呢?"   "的确不是喜脉。"方和珞伏首向皇上回报道。   "是吗?"皇上没有说什么,又是皇后开的口,"哎,真可惜了……不过武婕妤你也别着急,先养好了缜儿,还年轻呢,皇上这么宠爱你,以后还是有机会地。皇上你说是不是呢。"   我故意不去看皇后地笑脸,实在是不想看,她的口气里完全听不出什么可惜地意思来,我倒是觉得她说一句话用意都很深。温依雪嘴角微扬,俨然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只是,皇后已经晓得我有身孕,如今方和珞却否认,她应该知道我们是故意不声张,那她下手恐怕会更加不客气,不知者无罪,万一腹中胎儿有个万一,她也能推说一番。   我即使懂得这个道理,却也只能装傻,因为不能乱了皇上的阵脚。他怜我宠我我明白,只是这些qíng爱在江山实权面前,究竟能抵几分我没有多少底气。gān脆不让他知道,省的他下决定之前还要挣扎一番。   或者,其实是我怕吧,怕到了那个时候,真真切切看清楚这天平……所以才瞒着他,好让自己自欺欺人……   "槿儿怎么会吐的这么厉害?"沉默了片刻的皇上出声问道。   "武婕妤舌质红赤,苔huáng燥,脉实大。"方和珞说了几样症状,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病症,但至少知道他正在配合我。他又转身问我,"武婕妤除了频频gān呕之外,最近有没有腹满作痛?还总是觉得口渴想喝水?"   "是是是,最近我们家主子就是这样。"素娥姑姑抱着缜儿,在旁急忙点头道,好像我这段时间就是这样子的状况,把她担心坏了。我心里头偷笑了一下,素娥姑姑演戏的功夫可也是一等一的好,"方太医,这是什么病啊?要不要紧?我们家主子非说是点小事不让惊动大家,奴婢们也大意只以为是吃坏了什么的。"   "素娥姑姑切勿急躁。"方和珞浅浅笑了笑,"武婕妤这是胃热引起的gān呕,喝几贴药就好了,不碍事的。不过这胃热还会让人口苦心烦,这几天还是好好养着吧。"   "皇上,"方和珞对皇上说道,"臣先下去给武婕妤开方子去了。"   皇上点了点头,皇后她们几个看皇上脸色也识相,陆续说了几句好好养身子之类的套话也就起身告辞了。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qíng瞒着我?"皇后她们走光了,素娥姑姑也抱着缜儿回房间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人。皇上坐到了我的chuáng边,执手问我。   "没有,真的没有。"我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人轻轻移动,靠在了皇上的肩膀上,嘴上肯定地说着,"皇上想多了。"   "哎。"皇上长长吁出一口气,侧脸吻了吻我的额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皇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太后咳血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暧昧了起来,最近我与皇上独处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他在前面忙着把王君实收进自己的营地,又要不引起单政的怀疑,还要忙着萧家人的升迁和我武家人的提拔,这一些明的暗的全要由他一个人去cao心。   而我呢,确定小舞要进宫后,皇后先对我来下手了,眼下罗暖衾的事qíng还等着我处理。   "最近萧小仪怎么样?太后那里还有没有怎么样?"   "太后一心想把神女接进来就是为了除掉你们,神女只要动一动嘴巴的事qíng她不会再làng费这个时间。"皇上揽过我的肩膀,与我这样轻轻靠着,"萧吟那里出过一次毒药事件后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现在喝的药是新太医开的方子,是补药,安全的。我去看过她,她在自己地方过得还不错,算是休养生息吧。让她就此倒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qíng。"   "嗯。"我点了点头,"我看萧吟也不像这样的人。"   "太后最近对外宣称是生病了,频频召豫亲王王妃和德亲王王妃进宫陪她,qíng况并不简单。"皇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与我说道,"关于豫亲王王妃---其实不单单是豫亲王王妃这个人,青阳他们一家都与那女人不亲近。"   "所以现在太后频频召见她,皇上觉得可疑"是。"皇上点了点头,皇上的担心我也不是想不到,毕竟,豫亲王王妃是太后的亲妹妹。豫亲王就是太后的准妹夫,姬青阳和太后还是姑侄关系。算起来,他们可都是一家人。现在豫亲王是个不管事地王爷,皇城里的兵权可都握在姬青阳的手里,太后现在与姬家人热络地培养着感qíng。究竟打得是什么样的主义?若是我心里想到的这一个那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皇上,"看着皇上看我。我冲他淡定一笑,"若是我能让她离开这个皇宫呢?我们接下来走地路是不是就平坦了?"   "你是说……"   "是。"我笑着点头,知我者,莫过于皇上。见他有些神qíng游移。我又说道,"皇上放心。槿儿已经计划了很久了,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我这一场东风,还等着太后给我chuī起来呢。   我在chuáng上休息了两天,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小舞的事qíng。听小沈子说这几天里玉仙堂门口可是前所未有地热闹着,温依雪、姜岚等人都等着有机会见上神女一面,皇后也派了素琴姑姑等在门口。连那两个最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嫔妃----徐秀儿和沈若婉都去了玉仙堂好几回。不过谁都没能见上小舞。   "我就说,那神女是谁都能上去见的嘛。个个想得倒美。"素娥姑姑扶我下楼去园子里走走,一下楼就看见芷杏和怀梦两个做在小厨房的门口择菜,芷杏一边赶着手里地活儿一边说着。   "机会难得啊,毕竟神女降世这事不是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能遇上地啊。"怀梦没有芷杏那么愤愤不满的样子,反倒是也有那么点好奇,"要是有机会,我也好想去问问神女我弟弟妹妹地将来哦。"   "你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啊,真没意思……啊,主子您下chuáng了啊?"芷杏抬头看到了我,慌忙站了起来,双手在手上的围裙上擦了擦,给我请了安。怀梦也赶紧站了起来跟着请安。   "就胃热一点小毛病,皇上非让我在chuáng上躺两天。"我笑着示意她们两个不要因为我停了手里的事儿,"在chuáng上躺着可闷了,躺久了人还反而累呢。"   "皇上可关心主子了。"芷杏说道,怀梦在旁点点头。   "对了,她们刚才有提到玉仙堂的事qíng,那里现在是什么qíng况?"离开芷杏、怀梦那里我和素娥姑姑继续在园子里转,"罗暖衾的身子怎么样了?"   "玉仙堂门口每天都等满了人,都是借着来祈福诵经地借口,还不是想要借机和神女见上一面,巴望着能得到些神地指示。罗暖衾的身子好了许多,碧儿这几天几乎是日夜守着,对罗暖衾她似乎很上心,像对亲姐姐似地。"   "碧儿可能就想有个人能说说话吧。"碧儿和罗暖衾肯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这本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   我进了宫,有了缜儿,又站到了皇上和太后的棋盘上面,渐渐地也就和碧儿走的有些远了。碧儿这丫头其实挺贴心的,人说不上面冰雪聪明,但还算机灵。芷杏和怀梦是一起来的,感qíng很好;闲珂这人看着就jīng明,碧儿也不敢随便上去搭话,那个怀畅又是个闷人。所以碧儿才会找到罗暖衾吧,打从毓衾宫那里遇上她,碧儿就觉得她可怜。   "太后有没有去玉仙堂?"我问素娥姑姑,神女接进了宫里,而大祭祀安排在下个月的月初,离现在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太后不可能一点动作有没有。毕竟,她和我打着一样的心思呢。   "没有。素芳说,太后这几天咳嗽得厉害,身子虚得下不了chuáng。"   "怎么可能呢?"我拧眉,停下了步子,"不可能啊,难道我算错了?"   正在这时候,小沈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其实按照宫廷的规矩是不能跑的,只能快走。我见此急忙出声喝道,"这样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奴才知错了。"小沈子急忙收了脚步,跪在了我的面前,声音有些喘,看来刚才是跑了一路,"是、是咏凤宫……"然后小沈子就停下了话,看着我,似乎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事qíng。   "起来说话吧。"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小沈子谢过起了身,伏在我的身边,声音压得低低地:"主子,那个地方出事qíng了。"   我正思量着太后怎么没有动作,这一转眼,咏凤宫里就有了动作。   我斜眼看着小沈子,眼神询问着什么事qíng。他小子也十分警惕,又朝周围细细看了一圈,这个位置还算隐蔽,小园子里的树丛,隐隐约约地挡掉了一部分我们,"刚刚问来的消息说是太后咳出了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见神女   我眯了眯眼睛,太后竟然咳血了……   小沈子在我的示意下继续说着:"听说是叫了两个太医悄悄会诊却束手无策,这会儿只能把神女请了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方子可行的。"   "消息可靠吗?"   "是,是从那里的小太监地方花了钱买来的消息,这事儿太后可不让人知道。"小沈子见我不太相信的样子,急急地补充道,"再说了,这么大的一件事qíng,奴才哪里敢乱说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qíng,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我看着小沈子,仍旧是满心困惑。太后咳出血这么大的事qíng,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就算太后隐藏的很好,那么太后为什么要隐藏这个消息呢?又为什么小沈子能买得来消息?你小沈子怕掉脑袋那个小太监就不怕掉脑袋?   想来想去,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出了杨淮安的事qíng,小沈子又重新靠向了太后那一边。可小沈子不笨啊,太后有手段对付他,难道我就不能吗?做这种墙头糙,往往是两边都不讨好,没什么好结果的;另一种就是太后故意要小沈子知道这个消息,她知道他会来告诉我。那么,太后要传这个消息过来的意图是什么?她病重是真是假?   "会不会是陷阱?"素娥姑姑看出了我的疑惑,警觉地问。"可能吧,谁知道呢。"我让小沈子先退下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现在连她真生病还是假生病都不知道呢。如果是真的,也只能说这是报应,省了我不少事儿呢。如果是假的,那么她给这样的消息不过是想来麻痹我们。"   "那要怎么办?"素娥姑姑问道。"主子说的计划要怎么进行呢?"   "这个不用你着急。"我皱了皱眉,太后那里随便怎么样,在大祭祀开始之前我和小舞无论如何是要见上一次的,"我会想办法地。"   晚上皇上过来的事qíng,我向他问了太后的qíng况。他说他去看过太后一回,脸色并不是很好,咳得也很厉害,很难断定真假。()太后请神女过去看病的事qíng他也是允的。   原来。要见神女并不是这么容易的。除非是神女指名要见你,不然至少要得到皇上、姬青阳和单子诗三人的同意。   这么看来,太后咳血的事并不是瞒得很死,起码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地。她有她地目的我有我的打算,见招拆招,就看最后谁能占得先机一举奠定胜局了。   我又问了皇上,知道了姬青阳每天会去看小舞一次。我当即写了一封信,托皇上转jiāo给姬青阳再给小舞。   "又是咒文?"皇上看着信的内容,缓缓笑道。   "是。"我小心翼翼地折好,慎重地装好了递给了皇上,"又不单单是。"   皇上只能看明白上面的一部分,我无非是写了关于我的身体、太后的身体,最近宫里那么多人身子不好,总觉得不安,求神女为后宫祈福。而后用拼音写了一段,要小舞想个好理由在大祭祀前与我见上一面。   信去了的第二日。玉仙堂的一个道姑就出现在了影灼阁,后面还跟着一大片地宫女太监。那架势比我这个婕妤出门还来得浩大。   "武婕妤,神女有意见你一面。"那道姑朝我一拜,递过来一封信。   我拆开一看,上面用拼音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串字母,看来小舞的毛笔写得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上出:放心跟着来吧。不是骗局。   小舞的心思也很缜密。知道后宫骗局多,这样的几个字至少让我放心知道了不是太后找人演戏设什么陷阱害我。到时候扣我一个qiáng闯玉仙堂的罪名,连皇上都保不了我。   "这上面写得什么?"我故意装得不懂的样子,谦虚地请教着道姑。   "武婕妤客气。"那道姑也诚实,道,"这些文字奴婢不懂,是神女写的,要奴婢来请您的时候给您看,说是您看了就明白了。"   "我也不明白啊。"我继续装道,"小时候遇人倒是给我留了这种咒文卜卦。"   我简单地带过一句,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去见小舞。却看见那道姑眼睛一亮,笑意颇深,轻声感慨道:"原来武婕妤是与神有缘之人啊,小时候就遇到过了。难怪难怪,难怪神女会指名要见您了……"   在玉仙堂门口我遇见了姜岚和云臻,姜岚是一脸地羡慕,云臻过来小心翼翼地向我问道:"武姐姐,你等下去见了神女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事qíng。"   "你想问什么?"   "云臻前几天收到了家信,说是娘的身体不太好。能不能请神女帮帮忙?"   "嗯,好。"我笑着应承下了云臻地请求,"我尽力吧。"   "嗯,武姐姐最好了。"云臻笑得跟小孩子一样。   我进了玉仙堂的门,两个道姑一人一边把守在门口,素娥姑姑都不能进去,更别说是后面跟着的小沈子了。   "神女说了只见武婕妤一人。"另一个道姑冷冰冰地开   "你们留在门口等我。"我回头对素娥姑姑说道,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皇宫后院就是大,你来得可真慢。"小舞见了我立即上来拉着我往屋子里走,脸上的喜悦表qíng一览无余。我回头看了看玉仙堂的门早已经被那两个道姑关了起来,"不用担心,这里只有那两个道姑,她们两个可把门口那些人看得紧呢。"   "这两个道姑哪里来地?"   "姬青阳找来地。"小舞指了指空dàngdàng的庭院,"都照着我地意思来呢,没有安排什么宫女太监来。平时的事qíng都是我自己打理,这样才舒服。"   "是是是,你神女说的话谁敢不听啊。"我笑着调侃。   "谁说的,有人不听的啊?"小舞说道。   "谁?太后?"   "不,我说的是姬青阳。"小舞挑了挑眉,纠结地说,"那小子最不听话了。"   "那小子?"因为玉仙堂是佛堂,结构和普通的宫殿不一样,是纯木制的,有点日式风格的味道。我和小舞坐在了门口的台阶边上,晃dàng着双腿又能晒到太阳,"我说人家好歹是个小王爷,你该不会当他的面也叫他小子吧?"   看着小舞抿起嘴,微微仰起侧脸,我知道是被我说中了。我有种感觉,姬青阳和小舞之间的关系不会简单。   "昨天太后找你去了?"我问小舞。   "是啊,你的信一来我就知道你着急了。"小舞点点头,我们两个都仰着脸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落在脸上是那么温暖。现在小舞坐在我的身边,我的身心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其实我一直很困惑呢,也没敢问姬青阳你的事qíng。今天在这里你跟我好好说说吧,这三年来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还有那个宝宝,天哪,我实在不相信一个穿越我就要做gān妈了……"   "好,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我笑着,把穿越到这里后发生的每一件大事qíng都讲给了小舞听,薛晓筱和柳硕彦都死了,陈霖韵进了冷宫,尚曦园里关着的疯妃叶清和她身世未明的女儿乐瑶,再有我从延清宫搬到了影灼阁,还抱着缜儿跳了湖……   有些事qíng过去了很久了,没想到今天说起来,每一件都是那么清晰,它们在我脑子里是格外地清楚。   "皇后和太后准备要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小舞低下头来看着我,我看着她,手抚摸上我的腹部,那里面有生命在跳动着,而前途却是未卜的。   "她们不但要除掉我的孩子,还要再除掉我呢。"   "你,有那么爱他吗?"小舞问我,语气认真,"那个人是皇上,他是整个天下的主啊,后宫佳丽三千,这样的人,你真的爱上了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蛹与蝶   面对小舞的问题,我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到,到最后也只能讪讪笑笑。   小舞见此也不再多问,抬手抱了抱我:"傻瓜啊你……"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舞担心的什么。可是我已经真的爱上了,爱上了渴望从太后那里拿回实权的皇上,爱上了我孩子的父亲----就是因为爱上了,我才会这么全心全意地帮着他,在后宫里与人周旋。   "他爱你吗?"小舞见我不说话,也只能闷闷地叹了一口气,"你确定他对你好不是因为和萧吟一样的原因吗?"   "我……真的不知道呢……"其实这个问题曾也在我心里困扰了我很久,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去计较那许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与他,本就是为何利益而纠缠在一起,所有的爱啊qíng啊也都是在皇权、利益的基础上的,真要求个gān净把所有的丝丝线线一条条剥开,到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只奄奄一息的蛹,到不如看开些,不去斤斤计较,还有破茧成蝶的一日。   "小舞你会帮我的吧?"   "你是傻瓜!大傻瓜!"小舞虽然这么说着,但仍然紧紧抱着我,"哎……我当然会帮你,谁叫我和傻瓜是好姐妹呢。"   我拍拍小舞的背,示意她也放开了,隔了这么厚重的衣物,连拥抱也不及以前温暖。   "那天太后找你过去看病了?"   "是啊,那屋子里全是煎中药的味道,又暗森森的,怪吓人的。"   "她是真的生病了吗?"   "看样子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小舞耸了耸肩,"要是这么看得出来我就真成神女了。不过她旁边有个老嬷嬷样子的人很jīng通。{]"   "那个就是宜嬷嬷。"先撇去太后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不管,"她不会只是把你叫去看病地吧?"   "我可不会看病,她问我这病怎么办我就说让她多晒晒太阳就好了。后来她退下了其他人,就和我两个人面对面待着。她在我面前狠狠哭了一回,说是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但还放心不下很多事qíng。"   "什么事qíng?还没看见我和皇上死,她没法安心是吧?"我忍不住冷笑道。   "哈哈,瞧你那副狠样。她跟我说现在后宫jian妃当道。皇上无力。如今她又要撒手入土了,估计着皇朝就要颠覆了。而她朝我控诉的jian妃说的就是---"小舞浅笑着看着我,好像就是一看白戏的,"你----目前皇上最宠爱的武婕妤。"   "啊,黑白颠倒,这种事qíng我见惯了。"我挑了挑眉角,"她要是跟你说她就要死了但是舍不得手里的皇权,我会觉得惊悚的。"   "她请我帮忙除掉你。"小舞指着我的鼻子说,"为了社稷苍生。天下百姓,我代表正义来收拾你。"看着我愣愣地表qíng,小舞忍俊不禁捧着肚子笑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我发誓,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我早想到了她会通过你来除掉我。她都怎么安排地?"   "她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大祭祀那天说几句话就好了。大祭祀那天你们要朝拜我----想想这场面我就热血,我就跟一女王似的----然后等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指着你说微妙啊微妙啊。"小舞跳下了台阶。站在了我面前,把太后教给她的话表演了出来。指着我纠眉摇着头,"有了她,你们这个天下不太平啊,这女子注定是祸国祸民之命。眼下你们所拥有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一月后邻邦王子来访会对她一见钟qíng。偏偏天子又钟爱她。两国就等着jiāo战吧。哼哼哼哼……"   表演的最后,小舞还发出了一阵奇怪的jian笑声。把我是逗笑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将计就计。"   计划是原先就定好的,我与小舞细细说了一遍,又一块把容易出差错地环节好好理了一回,以求万无一失。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样的万无一失也不过是求个安心,毕竟太后是个大活人,她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也不是我们现在能想透彻的。   我离开了小舞那里回到影灼阁,瞥见皇上在了。   "听说神女召见你了,所以我过来看看。"皇上见我回来,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怎么去了那么久。"   "跟着神女打坐呢,所以久了些。"我这话不是说给皇上听的,而是说给那些跟在皇上身后的小太监听的。他们这会儿可都竖着耳朵呢,也不知道是谁布在皇上身边的耳线,"臣妾为皇上和太后、皇后、萧小仪还有缜儿都祈福过了呢。"   "是吗。"皇上笑了笑,拉过我,回头对德顺公公说道,"把折子都拿来这里吧,我就不回前面去了在这儿批了。"   "是。"我和皇上进了一楼的大厅,等下等折子到了我再避开去二楼陪缜儿,"皇上这几天还好吗?"   "就那样吧,一家说东另一家就说西,反正合不拢。"皇上坐下,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你也是,身体才好点又忙起来了。"   "谢皇上关心。"我笑着看皇上,可能是因为马上就可以实施计划了,我地心qíng是越来越好了。太后既然那么有把握只要小舞说几句话就可以除掉我,那换之,我让小舞说几句话就把她除掉也是很有把握的了。   "对了,皇上,邻邦王子下个月要来访吗?"   "嗯。"皇上应了,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地?"   "神女告诉我的啊。"   "她又怎么知道的?"   "皇上忘了吗,她可是神女啊,有什么不知道的啊。"我笑着,皇上看我的眼神闪烁不定地,看来也没有全信。   "你笑得……实在是像狐狸。"皇上完全笑了开来,指尖描绘着我地脸。   那指尖带着皇上的木兰香划过我地眼睑,划过我的鼻翼,再划过我高高扬起的唇,然后皇上的唇轻轻覆盖了上来。   "皇上……"   "嗯?"   "刚想说什么……我忘了。"   "那等以后想起来再说吧。"   我轻轻笑了,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鼻翼上有些痒,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突然又想起了生日那时,皇上低喃地诗词,他以为我睡着了,我却是一字一句都听了清楚。   他说:"绿影竞扶疏,红姿相照灼。不学桃李花,乱向chūn风落。槿儿,莫负我,莫负我……"   我伸手环住皇上的脖颈,这个人,我不愿负,更不能负捂脸,居然在白天更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计划的开始(上)   大祭祀的场面是何其的浩大,我站在队伍之中几乎是一点大气都不敢喘。   皇城正门中央里面的道路上铺着红地毯,百姓们虽然是异常兴奋和渴望见到神女,但都很守规矩地站在红毯两边,没有一个人逾越一点。   因为神女降世要与世人见面,所以祭祀的地点不可能定在皇宫里面。   大祭祀的地点定在南门前的空地上----那是个类似广场一样的空场地。小舞坐在了那里后,老百姓在皇上的起头下全部跪了下来。   担任祭祀官的是单子诗,他既是太常寺少卿又是皇亲,顶头上司的姬青阳不愿做的活自然是落在他的头上。   皇上直膝而跪,双手合十。单子诗跪在后方,大声念着:"天降神女是对我朝的无限眷顾,作为上天选出的圣主应该更加全心全意地为百姓办事,百姓更应该爱戴自己的 |就连已经起身地百姓都远远望着。也不管看不看得清楚。   离轮到我还要等很久,我和曹宝珍并排站着,缜儿在我怀里东张西望。看到小舞,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手,在我耳边叫道:"母妃,阿姨,阿姨在那里。"   "缜儿乖,不要吵。"大祭祀上如此安静。虽然缜儿的叫声很小。但是小舞还是听到了,或许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注意着我们这一边。我急着,忙对缜儿比了个"嘘"的手势叫他不要吵,他也听话马上不叫了,只是黑眼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舞,似乎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阿姨?什么阿姨?"曹宝珍挨过头来偷偷问我。   "咳咳。"   我当下摇头,示意回头再告诉曹宝珍。前方的太后突然咳嗽了几声,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谜一般的目光。   许久没有见太后了,自从她病后,免掉了我们的请安,她已经很久不在人前露脸了。太后地脸是瘦削了下去,眼角出现了明显地皱纹。皮肤略微显得蜡huáng,紧紧攥着手帕的手上皮肤更是褶皱了起来。   太后时不时地咳嗽几声,皇后在旁忧心地替她轻轻拍着背。原本该有宜嬷嬷和素芳姑姑伺候太后的,可现在是大祭祀。等站在最前头的只有皇族,所有的嬷嬷太监都只能远远站来。也只有皇后能扶着太后一些了。   上一回见的时候太后也是趟在chuáng上,门口的桌子上摆着药碗。这一场病是从那时候拖到现在的?也难怪那时候对付萧吟还是派了素芳姑姑和宜嬷嬷的,可后来针对我地时候就找了皇后来动手。   我有点相信,太后是真的生病了……   但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心有怜悯,不能因为对方是病患就下不了手去。如果我心软了放过了这个绝好的机会。以后的路又会怎么样。假使现在这样虚弱的一个人是我,太后要朝我下手会心软吗?   不,她绝对不会!   我肚子里的孩子,她和皇后下起手来可是一点后路都没有留啊。所以,现在,也绝非我仁慈的时候。   是谁说的,对敌人地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眯了眯眼睛,看到萧吟走小舞面前退了下来,温依雪拜了上去。曹宝珍拉拉我要我准备上去了。我余光看了看太后,她抿嘴的侧脸看上去似笑非笑,两眼看着前方神座上地小舞,好像已经能预计到下一个场面了。   我也眯眼笑了,我同样预计到了后面的发展,只不过,太后预计的同我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温依雪下来了,流到了我和曹宝珍。因为我带着缜儿,所以曹宝珍又比我早一个上去礼拜。我放下了缜儿:"好了,要去拜神女了,要自己走上去。"   我领着缜儿一步一步上前,身后传来地太后断断续续地咳嗽声。经过皇上的时候他侧脸看了看我,我也回望了他。   这时候,小舞突然站了起来,微微露出些困惑地表qíng,指着我,纠眉道:"微妙啊微妙,实在是太微妙了……"   "神女有何要说?"我急忙拉着缜儿跪下,惊道,"还是臣妾做错了什么触怒了神女还望神女不要责怪……"   "微妙,"小舞仍重复着这么一句话,"这桩事qíng可是微妙了。"   周围的百官见小舞这样,都纷纷埋下了头,生怕牵扯到自己。百姓那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嗡嗡嗡的讨论声,见小舞如此严肃的样子,又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   "武槿媛是我的妃子,xing格温柔贤淑,又是皇长子的生母,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qíng。"这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正是皇上,"还请神女说说原因。"   小舞听了皇上的话,却是不再开口,我知道,她在等另一个人。   果不其然,此时太后站了起来,话语中是不容辩白的威严:"皇上,既然是神女开了口,自然有理由。还请神女明示,解我等之惑,我等必将遵从神女之意。"   我把头埋得越发低了,以此来掩饰我唇角的弧度,太后把话说的板子钉钉,等下必定不会自己甩自己巴掌,注定要哑巴吃huáng连了。   "啊?"小舞故意又拖了一会儿时间,把大家的心吊在了嗓子眼上,才茫然地发出了一个啊音,然后动了动手指,"我指的哪里是这个妃子?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指的究竟是谁?"   小舞这么一说,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本来指着我的方向,如今我一跪,就成了我身后的那个人----太后!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计划的开始(下)   "看你是个好皇帝,就指点你们一二吧。"   小舞收回了手,我没有回头去看太后现在的表qíng,我知道她的表qíng现在好不到哪里去。她是打落的牙只能往肚里咽,此刻上演的不是她的剧本,而是我的。   小舞要说话,自然是没人反对的。周围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小舞,等着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荣华富贵和天下百姓哪个更重要?"小舞从容一笑,完全进入了神女的角色。她走下了位置,越过我的身边,朝太后的面前一站,问道。   我挪了挪方向,因为要面朝小舞跪着,所以这回看到了太后的脸。太后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脖子上的青筋微微抖动着。我仿佛能听见她恨得牙痒痒的声音。皇后在旁边扶着她,对着突然急转而下的局面表qíng十分凝重。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在这么多文武百官和百姓面前,这样的选择题只会有一个答案,太后想稳住气息,可声音依旧有些颤,"自然是天下社稷、天下百姓来得重要了。"   "东方战局日渐平稳,可是不久西面就会出现叛乱,西面布军的qíng况朝中大臣心中都应该有数吧。"   小舞说到这里又顿住了,我偷瞄各位大臣,果然都皱起了眉头。西面原先因为较为太平,所以东边战乱的时候。调遣了西面驻军救急,如今导致西面地兵力并不多。   这些是皇上之前同我提过的,没想到今时可以拿出来唬这些大臣。   小舞一本正经地又说,"接着国内的城市会接连出现大旱和虫灾。总之。在接下去的几年时间里,江山社稷尽毁,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国家基本处于荒废状态。"   小舞这番话一出口,当即惊得在场地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愣一愣地看着她。半晌后,姬青阳上前一步问道:"此话当真?"   "绝非玩笑。"小舞突然很玩味地笑了,"信不信由你们。"   "神女刚才说要指点一二的。"这一回说话的是太傅成柏舟。   "是。上苍可怜黎民,才派我降世救助,否则。神女岂是随便就能够下凡地?"   众人之中发出些窃窃私语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他们应该是相信的,毕竟祭天之时小舞从天而降也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亲眼所见的。   "这些,要破解也不是没有办法。"小舞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她又看向太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如果太后愿意放弃宫里的生活,去佛门坐禅为百姓祈福,后面的qíng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舞一说,全部地人的目光统统落在了太后的身上。太后脸上装着很平静,脚却禁不住原地踉跄了一下,幸亏皇后一直扶着她。   太后应该永远都想不到我和小舞这一层微妙的关系。我们共同穿越而来,我们是要好的姐妹,小舞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一场装样子哭起来地泪转而对付我呢。   "太后……"成柏舟忽然大胆对太后磕了一记头,道,"请您三思。"   皇上站着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们的表qíng变化。太后眯了眯眼睛。忽然又睁开,直直地看向了我。我抿了抿嘴。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求太后为苍生着想----"   "求太后为苍生着想----"   "求太后为苍生着想----"   忽而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广场周围的人群里响起,百姓们不停地磕着头,一个人起了头后后面的人就紧跟着喊了话。一时间,广场是沸沸扬扬的一片。这qíng况可急坏了单子诗,他也不顾不上礼节爬了起来,从这头跑到那头,想要让百姓们安静下来,可就是没有效果。   我听着下面的百姓的喊声面无表qíng,心里倒是痛快了起来。喊吧,老百姓们喊得越激烈,落在太后肩膀上的压力就越重。我倒要看看,这一位单家地主脑人物,我朝堂堂的太后娘娘单秀英要怎么摆平这一局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的敢说自己不愿意吗?   如果太后说她不愿意出宫,那么就是激起民愤,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在气头上的百姓说不定当场就bào动了,那么皇帝也有正大光明地理由公开反对太后;朝中地派系----比如中立着的王君实他们本来与单政就有矛盾了,现在又与皇上有了共同目标,自然是要站在一起地----他们单家人就等着下台吧。   如果太后要是说愿意出宫,那么自然是最好的,因为目前看来这是把他们单家利益损失降低到最低的做法。她虽然出了宫,掌控不要后宫的事qíng了,但是后宫还有皇后单苓在,前面还有德亲王单政在,一切从长计议她就还有回城的一天。   刚才她既然说过会遵从神女的意思,现在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出尔反尔。   "多谢神女指点。"一直闭口的太后说话了,她抬了抬手,底下的百姓就安静了下去,急坏了的单子诗才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重新跪了下来。太后扫了一眼皇上,又看了看我,冷笑一记,对单政说道,"哀家不在宫里后,朝里的事qíng劳烦德亲王照顾了。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德亲王帮着点。""这个臣自当尽力。"   "嗯。苓儿,你身为皇后,应当母仪天下,后宫的事qíng哀家就全部jiāo给你了。"太后又对皇后说道,"有什么犯难的,可以找武婕妤商量商量。"这一句商量让我的后背爬起了一阵jī皮疙瘩。   "皇上,"太后最后对皇上说道,"哀家自愿请命到城南的清水庵带发修行,为全国百姓祈福。"   "太后……"皇后在旁轻轻叫道。   "太后。"德亲王单政也开了口。   "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哀家已经决定了。"太后对他们暗示xing地轻轻一摇头,又找到了我的目光,"武婕妤,哀家同样放心不下你。哀家不在时,你可要好好伺候着皇上好好照顾你的孩子。"   "臣妾知道了。"我谦恭地伏低了身子,太后说的是我的孩子,而不是直接说缜儿或者小皇子,我的腹部隐隐难受,喉咙里一阵翻腾,硬是被我忍了下来。   "挑个好日子就过去吧。"太后说道,"谁都不要来送哀家,哀家怕看着难受。"   "不。"小舞否决了太后的说法,"今晚就要过去。我已经把这么大的秘密透露给了你们,破解之道也告诉了你们,若你们没有在当天开始,那么过了今天凌晨,这方法自然失效,后面你们要我再想什么办法,我可想不出了。"   "好,今晚就过去。"太后咬了咬牙,感受着周围百姓的压力,只能应道。   我和众人一样,跪拜了小舞后拜了太后,谢太后这一番作为。表面上演着戏,心里笑道,我要赶你出宫又怎么可能留时间让你做好安排呢?打铁要趁热,既然要你走,当然是越快越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后出宫   祭祀继续跟着流程走,我却没有半点心思了,太后的心思也明显不在这里了。我只是跟着曹宝珍走,这么多人一块,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到了祭祀尾声,小舞突然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台上底下皆是一片慌乱。   "太医呢?"我急忙问道。没等我看清什么,只一道身影而过,抱起了小舞就走下了台,快步往什么地方走去了。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果然,姬青阳对小舞的感觉并不只是对神女那么简单……   "没事的。"皇上站到了我的身边,道,"jiāo给青阳处理吧。"我抬头看着皇上,他很平静,只是在眼底深处有着一抹喜悦,过程如何无关他的事qíng,这样顺利地bī着太后自己离开宫,就他而言,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去了不少吧。   "后面还有好多事qíng等着我们去做呢。"   皇上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我对他一笑,点点头。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事qíng要去做呢,送走了太后,朝里还有单政呢。而姬青阳这个人,看上去虽然不冷不热的,还不近人qíng,但至少对小舞不会坏,我可以感觉到。   小舞被姬青阳带走的时候,低下的百姓也没有拦的。有人纷纷说神女是为了他们泄露了天机才会突然昏迷,是神女用自己的法力为代价在给百姓谋福泽……   传着传着。起来地众人又七七八八地跪了下来,朝姬青阳抱着小舞的方向高声呼谢着。   祭祀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我们没给太后留下多少时间,只够她回宫收拾一阵的工夫。   我和皇上并排站在咏凤宫地园子里。单政与成柏舟候在宫门外头。   太后在各个房间里走着收拾东西,皇后跟在她的身后说是帮帮忙,其实最后说说话。但我们也不怎么担心。毕竟后面还跟着几个端东西的小太监,她们也不能说完所有地事qíng。   一盏茶的时间,咏凤宫门口的外道上已经停靠了一辆马车。素芳姑姑和宜嬷嬷帮着把东西一样一样放上马车,我硬是从眼睛里挤出了些泪水,上前拉着太后的手,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   "太后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无妨。"太后虽是这么说着。但看我的时候还是冷哼了一声,"要是为了天下的太平要哀家在清水庵一辈子也没关系。"   "留在宫里不也能念经吗?"皇后拉着太后,太后看她地眼神里温和许多,"留在这里不行吗?"   "好了,别再说了。"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走了,宫里就留你照顾了。后宫权势一夕之间彻底变更。   太后走了两三天了,我坐在影灼阁的园子里晒着太阳,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绿茶。chūn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觉得犯困。缜儿在楼上睡着了,素娥姑姑站在我地身边。我手里拿着小舞地方过来的一封信,她说计划一切顺利。   我笑了笑,素娥姑姑伏下身子来。问道:"这上面是什么,看得主子这么开心?"   "太后这一走,单家也要手忙脚乱上一阵子了吧?"   "是。"素娥姑姑点头道,"也不知道神女为什么会这么帮我们?"   "素娥姑姑,你相信我吗?"我眯着眼睛。躺椅一晃一晃的。人更是飘飘然了。   "信。"   "那便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我又笑了笑,"神女还会一直帮我们的。"   "那样就好了。"素娥姑姑一低头。便不再问了。   "咏凤宫那里的qíng况如何?"我问道,太后出了宫后的qíng况全部在我的掌握之中,她的身边只跟去了一个照顾起居饮食的宜嬷嬷,另外没有从宫里调去任何人手。而据小舞来信说,跟着她地两个道姑就是清水庵里来的。这样看来,清水庵里的人至少不是单家的人。   "咏凤宫里有素芳留着,还是像平常那样打理着。"素娥姑姑回道,"咏凤宫的太监宫女撤走了不少,很多都安排到其它宫里去了。至于宁凤宫那里,皇后躲着哭了几回,后宫里是一下子空dàng了不少啊。"   "这主事地人不见了,皇后心里一定有些空dòngdòng地。"我打了一个呵欠,就看见皇上来了。   "怎么不去房子睡?"皇上过来,我起了身。素娥姑姑立即招呼人又搬了一把躺椅出来,皇上笑了笑,坐了下来,又叫我坐下,"这几天怎么样?"   "看皇上的样子,这几天好像很不错地样子。"我笑道。   "这几天耳根子清静了下来,心qíng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好了起来。"皇上和我一起晒着太阳,呷了口茶。德顺公公和素娥姑姑见没事就带着各自的人下去了。皇上喝了几口茶,道,"原先你不是爱喝花茶吗,现在总见你喝绿茶了?"   "嗯,花茶喝久了有些腻了,还是绿茶喝着舒服。"我和皇上打了马虎眼,关于肚子里的孩子的事qíng,现在也不到时候告诉皇上。太后虽然走了,但是那天在祭祀台上她跟我说的话我还没有忘,我的孩子还没有安全下来。后宫里还有一个人存在,在她的眼里也是容不下我和我的孩子的。   这个人,便是皇后单苓。   利用小舞将计就计地把太后送出了宫,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来对付皇后。同样的招数不可能用两遍,我也不能一时之间针对单家人太过明显。   太后的心里已经有了除掉我的意思,她应该和皇后说过了,现在她虽然在清水庵也没有人能让她与宫里人接触到,但现在没有,不代表过一阵子没有。而我也不能保证,她不找宫里人宫里就不会有人找她。   "神女又回昭日寺去了吗?"我问皇上,皇上要着椅子眯着眼睛,难得看上去如此一派悠闲的样子。   "她的事你比我清楚吧?"皇上眯着眼睛笑道,"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通信吗?"   "皇上说的是这个?"我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笑道,"其实神女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提点了几句。"   我不知道怎么把神女的事跟皇上说圆了,好在皇上并不在意,只是握着我的手轻轻捏着。   我想,他并不是不想问,而是晓得这事我绝不会说,牵扯上神啊天啊的,本就是容易糊弄的,问了也没多少意思,gān脆随便了。   只是,如此安静的生活,终是短暂的。这宫中,还有太多太多,需要去做。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角恋   曹宝珍过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太后走了也有几天了了,皇后那里安静着,让人掌握不住她下面的走向。我的妊娠反应渐渐明显了起来,方和珞基本每日过来看一次,我也只有佯装是胃热一直没好的样子。幸亏这胃病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好的病,需要慢慢调理,我才可以顺理成章地请方和珞过来把脉。   为了不落人把柄,方和珞没有开方子,而是亲自回去药房把安胎的药抓好包好,然后再送来影灼阁jiāo给小福子煎。小福子煎好药后就由素娥姑姑端来给我服下,当中没有空当出现。   方和珞说我这个孩子还是不稳定,因为闻了麝香,而这段时间我又没有空闲,不断策划着对付太后的事qíng,心里压力一直这么大着,双方面的原因使得我这个孩子依旧是不稳定的qíng况。   这天我喝完药还来不及收拾过,曹宝珍就闯了进来。她看见房间里的方和珞愣了一下,就要跳出嘴巴的话硬是又咽了回去。方和珞见曹宝珍这副样子,也尴尬了一下,便匆匆行礼告退了。   "什么事qíng,这么急?"   "武婕妤,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直xing子,我听说了神女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曹宝珍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有点求着我的意思,"你能不能与她说说想想别的办法,让太后回来吧。"   "怎么了?这又是为了什么?"我一边稳下她让她别急。一边询问。   "我能不着急吗?我去了宁凤宫几回,皇后就红了几回眼睛,毕竟皇后是跟着太后长大地,感qíng自然是好的。"曹宝珍说道。"我听说啊那清水庵就跟它的名字一样的,虽然是有名地庵庙,但是里面吃的用的都是平常人家一般地。哎。太后又是带着一身病过去的,这样的坏境身体受得住吗……"   "这些话是皇后说的吗?"我舔了舔嘴角,还有几滴药汁,有些苦苦的。   "哪里是她说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啊。"曹宝珍的表qíng里也有几分难过,"祭祀那天太后地身子你也瞧见了,如今去了清水庵。连好好疗养都不成。"   "你说的这些我也是晓得的。只是……"我看看曹宝珍,叹了口气,"神女是请我去过,但也不见得对我与对他人有多不同。这事,神女当着京城这么多百姓的面说的。才去了几日就说要请太后回来似乎也有些不妥。说实话,太后地身体,皇后担心,我们这些嫔妃也是担心的。若是可以,我们哪个不愿意代替太后去清水庵诵佛呀,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安康,必须由太后去呀。太后也是爱百姓之人,怎么忍心看百姓受苦。心甘qíng愿去清水庵了。我们虽说是因为孝心而请她回来,怕也一样惹得她不开心,反倒了连累了身子。太后在清水庵自有佛祖保佑,你也不用太过挂心……"   曹宝珍被我劝说了许久,才勉勉qiángqiáng安下心。不再提这事了。   曹宝珍走了以后。我突然想起了影灼阁里也有一个病人。   过去一些日子了,罗暖衾的身子不知道有没有好一些了。方和珞开了药,我又让碧儿贴身去照顾了,大抵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想到此,我就过去看了看罗暖衾。   罗暖衾说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得了chuáng。从气色上看,反而比以前的还要好一些。可能是以前忙进忙去都没有怎么注意休息,这次受伤倒是让她好好在chuáng上休息了一段时间。   碧儿累了好些天,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罗暖衾,现在难得空了我就让她先下去休息了。   "皇后这么对你……"等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素娥姑姑还有罗暖衾时,我便问她,"可是因为你发现了她书房里的麝香?"   "一半一半吧。"罗暖衾笑道,"不是这一顿打,我还确定不了一些事qíng呢。"   "什么事qíng?"我看着罗暖衾的眼色,觉得她好像并不愿意说什么事qíng。果然,她摇了摇头,说有些事qíng我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就没有问,反而与她说起了叶清的事qíng。   "我心里有了一个办法。"罗暖衾听我说话,人禁不住往前挪了一挪。我看着她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可能只救得出乐瑶,救不出叶清。"   "具体说来听听。"罗暖衾很平静,叫我说具体的来听。   "太后已经去了清水庵,他们单家内部肯定要闹腾几天,正好是宫里地空档阶段;从来大家知道的是叶小仪病重了或者是疯了才被关在了尚曦园,没有人知道有乐瑶这个孩子的存在,即便知道了,那也说是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趁现在混乱的时期把乐瑶从尚曦园里接出来?"   "是,这是一个好时机。"我点了点头,"只要安排好乐瑶地去向,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地确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有件事qíng我不得不说清楚。"罗暖衾想了一会儿说道,"把乐瑶从尚曦园里带出来,我们是不可能把她留在宫里,这样就自然要安排到宫外去。放到宫外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不放心,第二,皇后和单政都知道乐瑶这个孩子的存在,若是不见了追查下去应该很快能知道我们把她带到宫外了。宫外不比宫里,宫里你好歹是个婕妤,还有皇上罩着,到了宫外呢,我们未必能斗得过单政。"   "你想地我也想过了。"我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这桩事qíng要做得gān净彻底,那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们救出乐瑶,而叶小仪注定要死路一条。以叶小仪现在的状态活着未必是一件快乐的事qíng,我们不总说长痛不如短痛吗?"   我撇过了脸,罗暖衾的神色变换得很不自然,我便知道她心里是不痛快。   圆桌正中央摆放着蜡烛台,我的目光停驻在上面良久。罗暖衾也看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喃道:"你……不会是……"   我笑了笑,道:"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qíng,那就是把这个秘密一把火烧个gāngān净净,这样乐瑶才能够自由。罗暖衾,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qíng不是我们要去做的,而是我们必须去做的。"   "这件事qíng他若是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的。"罗暖衾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是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我跟着笑了一下,再说了些要她好好养着身子之类的客套话,也就离开了。   走出了罗暖衾的房间,我站在影灼阁的园子中央有些发呆。素娥姑姑在我身后感慨道:"罗暖衾这人----哎,怎么说呢,实在是太重感qíng了……"   "感qíng这种事qíng,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刚才同罗暖衾说的不过是试探她,她从来都说只想救乐瑶,对于叶清她只有恨。   可刚才我说要火烧尚曦园时,她眼中还是明显地透露出挣扎。原因是如她所说的怕方和珞记恨,还是她对叶清的恨并非qiáng烈到需要你死我活?也许后者居多吧。他们三人之前的故事我知道的并不完整,彼此之间有多纠结也是我想象不到的。   三角恋,这样的感qíng,伤人又自伤。   古往今来,有多少感qíng是纯粹着的感qíng?感qíng里头参杂了太多其他东西,小到吃穿用行上的种种,大到两个人的理想抱负,而三角恋qíng又往往是最纠葛的。何况,眼下这三个人的身份,都是那么的微妙。   求评求评未完待续,如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抓jian(上)   这天用过晚膳看了会书,我就决定早些睡觉了。   前几天碧儿照顾罗暖衾,所以安排素娥姑姑连续当值了好几个晚上,现在罗暖衾已经不用人陪夜了,碧儿也休息了几个晚上,所以今晚我让素娥姑姑回去睡,今晚换碧儿来。   素娥姑姑下去了一阵子又折了回来,道:"碧儿不在房间里。"   "不在房间里?"我困惑道,"她不在房间能去哪儿呢?罗暖衾那儿呢?"   "碧儿不在罗暖衾那里。"素娥姑姑走近一步,"很巧合的是,罗暖衾她也不在房间里。"   "是巧合吗?"我眯眼道。   我和素娥姑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就准备叫素娥姑姑下去了。正在这时候,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小沈子在外面敲门了。   "主子、主子----"小沈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夜深人静的你这是做什么。"素娥姑姑开了门,有些怒意。   小沈子直接跪倒在了门口,声音里的哭腔味道更加浓了:"主子您去看看吧,这可是出大事了啊……"   "起来慢慢说。"我出声稳了稳小沈子的qíng绪,"出什么事qíng了?"   "主子您先去看看吧,"小沈子依然很着急,急得都出了眼泪。我见状直觉晓得不对劲。小沈子这人平时就滑头,能把他急到出眼泪地事qíng肯定不一般了,"奴才真没想到暖衾姑娘会这么做啊……皇后带着温容华都过去了……奴才怕、怕……"   "走。"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既然牵扯到了皇后和温依雪。必定不是可以随便了结的事qíng了,一拍桌子,道。"小沈子你前面带路,路上把事qíng跟我说清楚了。"   "嗯。"小沈子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小沈子领着我们往影灼阁外的一间小屋子走去。那是一排不起眼的小平屋,离影灼阁实际上有些远,平时是用来安置杂物地,所以我也没怎么注意。这会儿,这个地方正闹哄哄的,一大群宫女太监围在外面。   途中。小沈子断断续续把事qíng给说给了我听。原来前天皇后找了他过去,要小沈子以方和珞的名义,以告知叶清住进尚曦园真相为理由,约我去那间小屋子赴约。   皇后这么做到底是要gān什么?我不知道,小沈子也不知道。   说事qíng地过程中。小沈子再三表示着他对我没有异心,也从未想过要加害于我,晓得若是照着皇后说的做必定会陷我于危险之中,他不是那种昧着良心做事的人,又不敢违背皇后,因此一时没有主意。小沈子表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慌张引起了罗暖衾的注意,然后罗暖衾就问了小沈子,小沈子开始的时候不肯说,罗暖衾索xing就bī了他。说要是他不说实话她就去皇后那里问了,小沈子被她一吓唬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罗暖衾应该只是猜到这桩事qíng与皇后有关吧。"我轻声对素娥姑姑说道,"刚好小沈子心虚,就懵上了。"   "小沈子原先是太后那里地人,瞧他那副慌张样子。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事qíng。"素娥姑姑提着灯笼。我们走路走得急,灯笼一晃一晃的。烛火照耀下的路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太后出了宫,找上他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嗯。"   后来罗暖衾就对小沈子说今晚要看好我不让我出影灼阁,这桩事qíng也不能让我先知道;皇后那边只管去回,说已经办妥了。   今天晚上罗暖衾见我和素娥姑姑一直待在房间里,很是放心地找了碧儿出去了,小沈子左思右想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就跟去看了。罗暖衾领着碧儿到了小房子这里,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看身形,小沈子觉得应该是方和珞。   "你倒不算笨,还知道跟去看一看。"   "主子你就不要再调侃奴才了,奴才可是吓坏了。"小沈子跟在后面讪讪地笑,"看皇后那样子……奴才真是不敢往下想了……"   见我来了,宫女和太监自动地退至了两边。往里一看,我还真是愣了一愣。这后宫里头该来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少,大伙儿是全来了----皇后、温依雪、萧吟、姜岚和云臻。到后来,徐秀儿和沈若婉也被惊动了来了。   小房子地房门被人打开了,里面有两个人,正是罗暖衾和方和珞。   皇后看着他们,一脸生气的样子。又正巧回头看见我过去,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来的难看。温依雪站在皇后的边上,却已经是貌合神离了。经过了上一次的麝香事件,就算温依雪不会正面与皇后撕过脸,也不可能好了。   此刻,她也只是笑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皇后。   皇后面无表qíng,撇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罗暖衾和方和珞都跪在地上,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却被人抢了先。   先出声的那个是皇后,她冷冰冰地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杵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忽然间,后面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我心里惊道,皇后究竟安了什么心,她要耍什么地计划居然连皇上也惊动了皇上走了进来看见了我,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跟我来说,说是看见武婕妤和方太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影灼阁边上的小房子里……"皇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往皇后那个方向飘了一眼。   "臣妾也才刚刚到这里啊。"我到这时也完全反应了过来,好个皇后,竟然想生生造出一个"抓jian在chuáng"来,因而口气里透出些无辜的味道,"还请皇上明鉴……"   "嗯,事qíng自然是要弄清楚的。"我和皇上这么一搭一唱,就把主导权引到了皇上的手里。皇后见皇上要问,就不好再问什么。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皇上走了进去,我也跟着走了上去,站在一边。   "回皇上,臣收到了罗暖衾托人带地口信,说是旧伤未愈请臣过来帮忙看看。"方和珞上前来行了礼,有条不紊地应答着,"正好今晚轮到臣当值,私下与罗暖衾又有些jiāoqíng,就来替她看看。"   "可是为什么要晚上来这种地方看呢?"皇后不解地问。   我心里暗暗笑道,她竟然真能装成无知地样子。原先她以为是我和方和珞在里面,所以急急地来逮人,还一路引了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想把红杏出墙的事qíng给坐实了。   她却没想到小沈子压根没照她说地去做,而罗暖衾又替我来了这一趟,皇后的戏总是要唱下去的,即便加害不了我,拖罗暖衾这个眼中钉下水也总是好的。   这么急功近利的法子,皇后,或者说是单家,怕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抓jian(中)   "罗暖衾不过是影灼阁的一名宫女,有什么资格请太医看病呢?"跟在皇后后面说话的是萧吟,她看着皇上,似是认真地说道,"底下有这样越权的行为,上面的主子是不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我眯了眯眼睛,萧吟这两句话说得妙极了。乍听之下,这话里头是处处针对我来说的,但是仔细一推敲,萧吟的话还是帮着我们的。   正因为罗暖衾只是一名宫女,所以她请太医看病不能正大光明,所以才会悄悄地请方和珞在晚上来这小房子里看。这理由很充分。另外,萧吟的话也暗示着底下的奴才做了这样的事qíng,我这个做主子的根本不知道,否则就不会有这种事qíng出来了。就这一句话,也算是撇清了我和这件事qíng的关系。   "皇上、皇后。"方和珞又伏了伏身,"正如萧小仪说的,罗暖衾是宫女,如果不是武婕妤要求,臣不能为她诊治。但是罗暖衾的xing格是不喜欢劳烦别人的,所以即使身体没有好她也不会表现出来,而从叶小仪生病住进了尚曦园之后,罗暖衾的jīng神状态就不好,这次她竟主动请臣治病,臣觉得难得,就答应了。"   "哎。"可能是方和珞提起了叶小仪,皇上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与罗暖衾有些私jiāo,但宫女请太医还是不合规矩,该罚的还是要罚。"   "是。臣愿意接受处罚。"   罗暖衾在人前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地样子,听皇上和方和珞对答了几句,卷起袖子伸到方和珞面前,淡淡说了一个字:"痛……"   在场的人看到罗暖衾的胳膊。几乎个个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方和珞纠着眉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我,yù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着罗暖衾没有神采地眼睛,又看着她布满大小伤口的手臂。扭头正好看到了温依雪在笑,她眼里幸灾乐祸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皇后神色有些凝重,看来今晚她非但偷不着jī,还要蚀上一大把米。   素娥姑姑拉了拉我地衣袖,我握着帕子,轻声一句:"下手的人,一点都不留qíng面……"然后装着抹了抹眼泪。显示出一副悲愤jiāo加的样子。   曹宝珍看了罗暖衾的伤,忍不住扬起了眉,有些打抱不平地说道:"都这样了还不让人看看太医啊?还有没有良心了?"她看着萧吟说得这话,自然是冲萧吟说的。算起来我和曹宝珍倒是很有默契,她的绛雪那时候也被萧吟打过。这口气估计还憋在她的肚子里呢,这会儿罗暖衾被打了,她最能理解我地心qíng。   云臻站在姜岚的旁边,看着这样一双手臂,马上就红了眼睛。她怕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被打得这么厉害,瞧着瞧着就止不住地就抽泣了起来,姜岚只能扶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背。   "啧啧。"温依雪只是摇着头,皇后抿着嘴等着看下面会发生什么。前面的嫔妃们有些乱了。底下有几个胆大的奴才就趁机议论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都在说着打人地那个的人下手狠。   皇上听到了我的话,来了我的面前,拨开了我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qíng?什么人打的?"   "臣妾……"罗暖衾没有看我。方和珞和温依雪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我身上。皇后的目光飘忽在我和皇上之间。皇后料定罗暖衾是不会跟我说谁打的她,但是不巧地是在她眼里如今是战友的温依雪却告诉了我。"不知道呢,罗暖衾一直没肯告诉我。"   我埋下头,装作无力,"臣妾很没用,那天要不是温容华把罗暖衾带了回来,我连她受伤了也不知道。"   "人是你带回来的?"皇上听我这么一说,立即转身看向了温依雪。   温依雪猛然脸色一变,那天她带着满身是伤的罗暖衾来影灼阁很多人都看见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   皇上显然想知道的更多,他静静地看着温依雪,目光算不上深沉但也不客气。温依雪眯了眯眼睛,多半已经感受到了皇上地质疑。   "人不是我打地。"温依雪才不会伟大到把这种事qíng兜在自己头上,何况她一心想攀附皇后的心思已经没有了,更不可能帮她了,"我那天不过随便在宫里散散步,然后遇到了罗暖衾。我遇到她地那会儿,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哪儿遇到罗暖衾的?"皇上问道。   "在……"温依雪皱了皱眉,回想了一阵,看了了皇后。皇后微微抬着下颚,似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温依雪忍不住轻蔑地一笑,"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落音小道上遇到罗暖衾的。"   落音小道是在哪里?   我侧头用眼神询问素娥姑姑,来了这么久,但因为宫里实在太大,能记下几个主要的殿名就不错了,别去说还有大大小小的院名和小道名字了。   "落音小道?"没等素娥姑姑开口,曹宝珍先惊呼了起来,"那不就是宁凤宫后面的那条小路吗?罗暖衾怎么会跑去那里?那里平时都没有人去的啊,怪yīn森的一条路……"   照曹宝珍说的,皇后把奄奄一息的罗暖衾丢在落音小道上无疑就是让她等死。落音小道平时都不会有人去,那就没人会发现罗暖衾;而我从来也不去管罗暖衾的去向,如果她少出现两三天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等我真的意识到事qíng不对了派人找罗暖衾,恐怕那时候罗暖衾早就活活饿死了……   但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罗暖衾那天遇到了温依雪算是命大,她拿麝香的秘密让温依雪救了她也是运气好,只是我想不出,温依雪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   "皇后怎么说?"皇上看了看皇后,问道。   "罗暖衾确实是在宁凤宫挨打的。"皇后说道,倒也不疾不徐,"那天臣妾在园子里陪温玉捉蝴蝶,谁想这个罗暖衾悄悄地溜进了臣妾的书房不知道要做什么,刚好被臣妾宫里的小明子逮了个正着。臣妾知道,这个罗暖衾本来是叶小仪的人,现在又在影灼阁里做事,多少是要卖几分面子的,所以臣妾打算问清楚话就放她走了。可是……"   皇后说着说着,喉咙开始哽咽,"皇上你也看到了,罗暖衾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臣妾问的话她一句不答也就算了,还摆出这样一副脸孔来……臣妾知道,罗暖衾家也是曾经的豪门大户,皇上念着叶小仪的旧qíng照顾着她,方太医也念着与她的jiāoqíng,武婕妤更是好脾气,大家都容着她,可她毕竟入了宫做了宫女,规矩还是要有的啊。不然以后要臣妾怎么管后宫这么多下人?"   "皇后娘娘不要生气,是槿媛没有管好宫里的人,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我急忙过去盈盈一拜,皇后这话说得婉转,敢qíng还成了我教导不严,明明就是被罗暖衾抓到了把柄想要杀人灭口。   皇后敢这么说,也是料定了我现在还不敢说出怀孕的事qíng吧……   我拜完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偷偷观察皇后的神色,我突然此事有些奇怪,皇后今晚设圈套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让所有人发现我与方和珞在此私会而怀疑我们有染这么简单。   她原先设计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套套……   第一百四十章 抓jian(下)   不晓得是不是皇后有些出神,她一直没有叫我起来。我半蹲的身子微微发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随意起身。   进退两难间,皇上出声替我解了围。他示意我起身,又对皇后道:"要给这些奴才做规矩,稍稍惩罚就可以了,下手至于这么重吗?"皇上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但语气却沉得很,"本朝轻律法,宫中即便有了犯了规矩,也不该轻易置人于死地,况且事qíng还没问明白?更何况你身为皇后更应该宽容待人,不然又怎么做得到母仪天下呢。你说呢?"   皇上的话让皇后身子一颤,虽然皇后与太后比起来还显生嫩,但也是经过些风làng的人:"臣妾知错。当时臣妾气坏了,叫奴才教训下罗暖衾就带着温玉回房了,却没想到他们下手得这么不知轻重,还把人丢在了落音小道上不管死活。"皇后这出演演得更为夸张,对着皇上就要跪下来,皇上急忙扶住了她,"臣妾更没用,连自己家的奴才都没有管好却去管了别人家的奴才,生生让人看去了笑话……"   "罢了,今天这桩事qíng就到此为止了。"皇上示意素琴姑姑扶好了皇后,负手立于中央,道,"皇后管教下人不严,把宫女打成了这样,险些闹出人命,罚在宁凤宫禁足一月;武婕妤也是同样,没有管好自己宫里的人,一样禁足一月。罗暖衾身为宫女却越级擅自请太医。罚去两个月地俸禄,方太医一并受罚。"   "谢皇上开恩。"皇上这么说了,没有人敢不服,都跪了下来谢恩。   "起来都回去吧。"皇上扬手道。然后来我身边道,"我同你一起回影灼阁。"   我浅浅笑了笑,素娥姑姑行了礼。过去扶了罗暖衾。本来曹宝珍站在我的旁边,见此捂嘴一笑,去了皇后那里。   我和皇上走在最前面,背脊上一阵阵灼热的目光。忍不住回头一看,那令人不安的目光不仅仅来自皇后,还有另一个人---一直到多年以后,那时候萧吟看我地眼神都让我觉得锋芒在背。   "究竟是怎么回事qíng?"果然一回到影灼阁。皇上就追问起了事qíng的原委。   皇上挥了挥手,德顺公公就急忙退了下来,经过我的身边时候小声地说道:"皇上今晚撩了您地牌子,正过来的路上听人来报说是您和方太医两人鬼鬼祟祟地在一小房里不知gān啥,皇上可急坏了……"   "咳咳。"皇上咳嗽了两声。回头瞪了德顺公公一眼。德顺公公立即住了嘴,一脸讨好地笑着,道:"是奴才多嘴了,皇上,您和武婕妤早点歇着吧。"   我听完倒是笑了,这些人哪个不是人jīng,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底的账本清楚着呢。看似是德顺公公多嘴了,实际上是摸清了皇上的态度才开的口。这些话皇上不好说,自然由下面的人开口。让我晓得他的qíng况,方便我等下解释。   "你笑什么?"皇上看着我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乖巧地走到皇上面前,"臣妾给皇上赔罪了,这么晚还兴师动众地。"   "我可不想听你赔不是。"皇上拉我在他身边坐下。"把事qíng说说清楚。刚听到的时候我还真有些懵。"   "其实我也是刚才赶去的路上知道的。"我把小沈子在去的路上与我说地话同皇上说了一遍,再根据刚才皇后的表现和我们见到的场景。估计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皇后想引了我和方和珞过去,再诬赖个通jian罪名,我们倒也是说不清楚的。   为什么是方和珞呢?为什么一旦抓到我们在那间小屋里,就能咬定我们不是秘密谋划些什么而就是通jian呢?   我正想着,皇上却拥我到怀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腰上。   "怎么不说话呢?"   我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原来如此……   我面上把心中的惊慌隐去,软软靠着皇上,浅声道:"皇后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下了不少心思呢。"   "太后虽然出了宫,但他们单家可没打算就此罢手。你自己小心些,今天幸好是罗暖衾挡过去了,下回你要是正好自己撞进去,恐怕连我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我幽幽叹了口气,离了宫的太后,依旧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至于皇后,她把诬赖我通jian的证据压在了我腹中胎儿上,真正是狠毒地一招。   若是这回罗暖衾没有帮我去赴约,小沈子屈服在了皇后的权威下约了我,那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qíng?这一些就算现在想来都不禁心惊ròu跳。   就算皇上相信我们是清白的,到时候皇后请别的太医来给我把个脉,我就百口莫辩了。因为孩子地月数和敬事房地葵水记录根本对不起来。这样的qíng况之下,又有多少人会相信我肚子里地孩子是皇上的呢……   近来方和珞一直在替我诊脉,这是宫里人都晓得的,那么我怀孕的事qíng他也完全是明白的。可我们都没有声张,连小舞进皇城那日我当众gān呕,方和珞对着皇上和皇后也一口咬定我只是胃热而非有孕。   只要皇后另请一个太医,我们的谎言一下子就拆穿了。我为了隐瞒怀孕而让罗暖衾改掉的葵水记录都会成为我的罪证。道理很简单,我一个得宠的妃子为何要隐瞒怀孕?方和珞为何要帮我隐瞒?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有心人推到我们通jian上。   那个时候,皇上就算相信我也不得不处置,我就算不死也绝没可能保住孩子。   其实皇后这一招棋计划得很好,不过走得太急,所以失了机会。我直觉地感觉到这样的计划皇后是想不到的,想到的人应该是太后----那个出了宫仍旧不肯放过我们的太后----她说过要我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这样的警告真真让我惶恐。   最让我不安心的是皇后,虽然赴约的是罗暖衾,可皇后并没有气急败坏,她应该还留了别的手段来对付胎儿。   我肚里的孩子究竟是会怎么样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腹泻   这个月的十五号照例去宁凤宫请安,这是我和皇后被禁足后第一次打照面。   我的妊娠反应明显加大了。仔细算了算时间,给皇后请安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加上我和皇后都还在禁足期间,我请了安就回来,她应该也不能怎么样。   去了宁凤宫,除了几位嫔妃,又见到了一个女子。皇后坐在上方,与她攀谈着,脸上有说有笑的。已经到的徐秀儿、沈若婉她们只安静地侯坐在一边。皇后见我来了,也是一副笑脸,招呼着我过去:"武婕妤来了啊,来来来,这是尚书夫人,也是本宫的二嫂,大家都是自家人。"   那女子起了身,对着我盈盈一拜,礼道,"武婕妤吉祥。"   我冲她笑笑:"夫人客气了。"   皇后又道,"这是本宫哥哥单子诗家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嫂子严氏。皇上赐的婚,今天是进宫来谢恩的,先来本宫这里坐坐,一会等早朝散了再过去前头。"   我不知道要接什么话,gān脆不说,只是笑笑,和徐秀儿她们一样在旁边听着。皇后与严氏话了两句家常,像是接着刚才我进来前的话题。那严氏见人有些多了显得有几分拘谨,答起话来小心翼翼的。   "大哥那里怎么样了?"皇后问严氏,"听说孙氏昨晚肚子疼了?"   "是。昨天瞎闹痛呢。大约是要生了心里紧张。爹爹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日子就在这个月底,所以今天进宫,也是为了跟娘娘说一说这个好消息。"严氏答道。   "这个月底?真是太好了。一有什么消息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皇后乐道,高兴地拍着严氏地手jiāo待着,"孙氏的孩子是足了月的吧?"   "是。正好十个月了。"   "好,好,那就好。"皇后说道,"孩子足了月就好啊,要是早产什么的,可就麻烦了呢。"说着,她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我看了看皇后。她这么说,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坐了一会儿,曹宝珍她们也都过来了,请了安本想着可以走了,谁想今天皇后花样特别多。竟然说要留大家一起吃补品。   一听说要吃补品,曹宝珍自然是第一个出来赞同地。   "其实也不过寻常的养颜补品。喏,昨天内务府刚刚送来的银耳和莲子。"大家围圈坐了下来,没有人开口反对皇后地提议,我也就只能跟着坐了下来。本来还想着可以拿禁足的事qíng来挡一挡的,可马上就被皇后看穿了似的,掩袖与我私下说道,"武婕妤别担心禁足的事qíng,喝碗银耳莲子羹再走。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是。"我只能对皇后笑了笑。   "内务府什么时候送来的莲子,我怎么不知道?"小丫鬟上来分了银耳莲子羹,我拿起调羹搅了搅,听曹宝珍问道。   皇后率先尝了一口,笑道:"这些上等的银耳和莲子是昨天下午才送到内务府地。然后傍晚huáng传派人送了过来。本来内务府要再分下去的。被本宫阻止了。其实银耳莲子羹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吃不上啊,再好的银耳莲子一个人吃起来也不过只是一碗莲子。今天特意留了各位姐妹一起来吃也不过是图个热闹。"   "还是皇后娘娘心细。"姜岚有些讨好地说道,"这银耳、莲子和红枣可都是滋补容颜的好东西,这银耳莲子羹浓甜润滑,真是美味可口极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姜岚可真是会说话。   在宁凤宫吃银耳莲子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事qíng,却在中午开始,后宫地嫔妃陆续出现了闹肚子痛的现象。   我更不可能例外。   我连着上了两趟厕所,肚子依旧隐隐作痛,更糟糕的是,双腿有些软,还觉得肚子往下坠。素娥姑姑急着就要小沈子去找方和珞过来看看,我赶紧劝住了说即使要找也该找罗暖衾。   "其他人qíng况怎么样?"我问小沈子。   "回主子,都那样呢,曹婕妤那里是闹得最热闹的。"小沈子虽然知道出了这趟子事qíng算是事态严重了,但仍忍不住稍稍扬了嘴角,"曹婕妤可是顶顶怕闹肚子的一个人……"   "叫她嘴贪,人人都吃了一碗,她一个人吃了三碗还嫌没吃够。"   "呵,还真是曹婕妤的作风。"素娥姑姑接道,问小沈子,"那腹泻的原因呢,不是派人去查了吗?这会儿查清楚了吗?"   "嗯,已经查清楚了。"   "那批银耳和莲子有问题吧?"素娥姑姑扬眉道,"现在内务府也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把关也把不严。"   "是是是,正如素娥姑姑说的,是内务府没有把关好,才混了变味儿的银耳和莲子进来害各位主子受了这一回苦。"小沈子频频点头,"这事儿啊已经追查下去了,查办了两个小太监,哎,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地事qíng。"素娥姑姑说道,"这事儿谁也不想的啊。"   我打发了小沈子,喝了暖茶,斜眼看着素娥姑姑:"我一直琢摩着,这事儿,真的是谁都不想的吗?"   "主子想到了什么?"   "说不上来……"我眼光落在腹上,我的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地前途实在是太扑朔迷离,就连我这个做妈妈地,也说不出个全部来,"但我总觉得,这件事qíng不会这么简单。"我深深做了一记呼吸,看着罗暖衾着急地赶到了我的面前,我与她静静地对视着,却是对素娥姑姑说,"宫里,没有绝对地巧合……"   "你的脉象不怎么稳。"罗暖衾皱眉道,"最好还是叫方和珞过来看一看,我说的也不能做准数。"   "宫里嫔妃虽然不多,连皇后加起来也有九个人呢,你说,四个太医又怎么轮的过来呢?"我看了看罗暖衾,她眯着眼睛,从那一回受伤后几乎都不怎么笑了,"出了事后马上排了太医的当值表,方和珞一个人要看皇后、我、曹宝珍三个人呢。"   "方太医在宁凤宫很久了,也不知道在gān什么。"素娥姑姑道。   罗暖衾闻言皱了眉,方和珞在宁凤宫诊治皇后,我们一方面不好意思去催,另一方面我现在的qíng况也不好让其他太医诊治。诊治了无疑就是自我曝光,怀孕的事qíng就要说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红花   后宫出了这样的事qíng,照理说皇上是会过来的,但是奇怪的,他只是托德和公公来看了qíng况安慰了几句,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人。   小沈子私下问了德和公公才知道今天前朝需要商榷的事qíng特别多,好多大事单政拖到了今天,皇上不得不一件一件定下结果把它们处理掉了。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不安的qíng绪立即从心里涌了出来。这些事qíng,一件一件串起来,绝对不会那么单纯。   当小明子捧着热腾腾的药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由地一惊。   "这是什么药?"   "回素娥姑姑,"小明子笑笑道,"这是太医院里开出来的方子。"   "方太医呢?他怎么不来?"   "方太医替皇后娘娘诊治完了,现在在看温玉帝姬呢。帝姬也吃了银耳莲子羹,皇后娘娘说了帝姬本来身体底子就弱,又是孩子,所以先让方太医看了。"小明子说话滑头的样子一点也不比小沈子弱,可看着却让人生厌,"武婕妤有缜儿皇子在,应该最能体会皇后娘娘这么做的原因吧……"   "嗯。"我轻轻颔首,"那这药呢?方太医开的吗?"   "不是,是这样的,这药是四个太医一起开出来的止泻药。"小明子把药碗端到了我的桌子上,我看着升上来地热气眼睛有点涩。浓黑的药汁在我的眼前晃着。浓稠得化不开似的。小明子细尖地声音在那里说着,"皇后怕这样一个一个看实在是耗费时间,白白害各位主子受罪。各位主子都是吃了银耳莲子羹闹得肚子痛,一样的病一样的药就能治了。少受会罪才最重要。"   "这药从宁凤宫送过来?"我探出手指沿着碗口摩挲,碗口还是热地,看来这药才煎好没一会儿。"还真是辛苦你了……"   "是,太医都留在宁凤宫煎药呢。煎好了就由奴才们送到各个宫室,近的趁热就能喝了,远的拿到了热一热也能喝,把分开煎药的时间也省下来了。"   "你替我回去谢谢皇后娘娘。"我对小明子说道。   "是。"小明子出门前还淡淡一笑,道,"奴才斗胆再说一句。武婕妤了别怕苦,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啊;这药早点吃了,免得肚子痛着,对身体可不太好哦。"   小明子走了,我隐忍了很久的qíng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手指紧紧握成了拳。重重一下砸在了桌子上,碗里的药汁撒出了一些,溅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也顾不上疼,只觉得心口上地郁气让我更疼……   "终于是来了呢……"   素娥姑姑上来用手帕擦gān净了我的手背,心疼得chuī了chuī。罗暖衾捧起药碗径自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脸上倏的降低了温度:"红花……"   红花……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皇后他们。从来没打算放过我肚子里地这个孩子……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看着桌子正中央的药碗,缄默了下来。   "怎么办……"最终是素娥姑姑先开了口,明明是问句,她却说的很茫然的样子。罗暖衾口里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等着我做决定。   "素娥姑姑,这是不是当年太后对付贵妃的那一出?"我端起了药碗。凑到了嘴边,素娥姑姑看着我的动作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起话来颤巍巍的。罗暖衾眼里的意思很清楚,若是我想明白了做了决定了就一口气喝下去,没什么好犹豫的。   该来地,总归要来。都说,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主子……"素娥姑姑点了点头,道,"你可要想清楚啊,这一喝下去就不能后悔了啊……皇上那里,你要怎么jiāo待呢……"   我搁下了碗,心绪不得安宁,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其实想来想去也不过那样,皇后已经把堕胎药端到我面前来了。   我不喝?然后借此机会宣布我怀孕的消息?那么我的孩子必定足不了月,是个早产儿。我终于明白今早严氏出现在宁凤宫的原因了,皇后不过是想借她之口,让我晓得我根本没法再隐瞒了,就算是现在说,我也不可能让这个肚子再拖上十个月,"不足月"是肯定的了。我根本没有法子跟全后宫地人解释为什么孩子不足月。   若是被人翻了出来说孩子是足月地,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这两个月的隐瞒呢?又该怎么解释方和珞地"误诊"呢?   原来事qíng从一开始就是连环套,表面上罗暖衾帮我躲过了"红杏出墙"的嫁祸,可事实上,我依旧是骑虎难下,我隐瞒得越久,能走的路就越窄。上一次皇后并没有气急败坏,原因也是再次,她不过是用这一系列的动作来警告我,她势在必得。   她想做的事qíng都已经摆上台面来了,就是要向我宣战,这次我敢把药倒掉,下次她还会换着法子来折腾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能防到哪一刻?   可真要喝了这碗药,我还是忍不住害怕,这与抱缜儿跳湖不同,跳湖后还有生路,可这碗药下去,我腹中这一个是半点活路也没有了。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哭声。紧接着,俞佩珠抱着惊恐未定的缜儿来了我的房间。   "怎么了?"缜儿一见着我就从俞佩珠的怀里往我这里探身子,我急忙站起来抱住了他。   俞佩珠行了礼,向我解释道:"可能是小皇子午觉里做了恶梦,醒来就哭,吵闹着要见主子。"   "你先下去吧。"   我退下了俞佩珠,缜儿泪汪汪地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心疼。究竟做了什么样子的恶梦让一个孩子哭成了这样?   "母妃,缜儿怕怕。"   我从素娥姑姑那里接过帕子给缜儿擦了擦脸,亲了一口,抱着他坐下,温柔道:"缜儿不怕,有母妃在,没什么好怕的。"   缜儿也乖,听了我的话很快把眼泪收了回去。他坐在我的腿上,看到了桌子上的那碗药,仰头问道:"母妃病了吗?"   我听缜儿这么问,微微一愣,不由鼻子一酸:"一点点小病,吃了药就好了。"   缜儿小手捏着我的大手,软软的:"母妃怕吃药?"见我没动,他在怀里捣鼓了半天拿出个小绢子,里面包着几颗松仁糖。我嘱咐过俞佩珠,平时不让缜儿多吃糖,就怕把牙齿给蛀坏了,这会儿缜儿拿出些糖来很出乎我的意料。   "姐姐说,吃糖不苦。"缜儿看着罗暖衾对我说道,"缜儿把糖留给母妃吃,吃了嘴巴就不苦了。"缜儿虽小,却已经很有大人的架势了。他这么看着我,与皇帝如出一辙的五官在我眼里渐渐模糊了起来。   顶着锅盖跑   孩子的结果明天就有个了断了,捂脸。   谢谢所有的非广告非万jīng油的回帖未完待续,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产   我抱着缜儿,脸颊亲亲蹭他的脸颊。缜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是不吵不闹,最后还撇过头在我颊上亲了一口。   "主子,药凉了,奴婢端出去热热再拿回来……"素娥姑姑端起了药碗,声音哽咽着,她看了看缜儿,又看了看我。   缜儿是这么乖巧贴心的孩子,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我亏欠着肚里孩子,同时也亏欠着缜儿,从我抱着他往冰凉的湖水里一跳的那一刻起,我就亏欠了他……   说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也好,说我心狠也罢,我断断不能看着缜儿同当年的皇上一样失去亲生母亲,在单家人的yīn影下长大,将来即便坐在龙椅上也被束手束脚。   "不用了。"我阻止了素娥姑姑,让素娥姑姑领着缜儿出去玩一会儿,"缜儿乖,母妃要喝药了,喝完药要睡一觉。缜儿跟素娥姑姑出去玩一会儿,晚些母妃陪你好不好?"   "好。"缜儿很乖地爬下了我的大腿,沿着桌子来到了素娥姑姑的身边。素娥姑姑放心不下我,可也不能当着缜儿的面说什么,只能出去了。   "太后那时候没有下足量药吧?"我眯着眼睛和罗暖衾说道,"既然要流,就要流得gān净,流的不gān净只会跟贵妃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地方没有那种东西。"罗暖衾一下就明白了我地意思。我知道那年太后给贵妃了下堕胎药。可是没有下够分量,结果导致贵妃不上不下的状态,胎儿不能完全从体内流出来,给母体造成的损害更加大。最后血崩一尸两命。我还不如一刀来个痛快,只希望这个孩子将来能投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安的过下去就好了。   "我知道地。宫里面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怀孕,总有地方种了红花的。"我抬眼看着罗暖衾,目光坚定,"这件事qíng,只有你能帮我了。"   "哎,罢了罢了。"罗暖衾出去了一趟,回来地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蓝色小瓷瓶。"这是我平时弄来给怀梦活血用的,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用。"   "谢谢。"我接过,凭直觉又往药碗里洒了一些。   我看了一眼药碗,没有避讳罗暖衾,取了笔墨纸砚给小舞写了一封信。chuīgān了装进信封。   "这碗药下去,我也许会昏迷很久。记得要尽快让小沈子去请皇上,皇上一来你就把信给他,让他设法jiāo给神女,千万不要忘记了。"   又走到架子边,把当初搬宫之时,皇后送来的玉枕头一直放在那里,如今看着只觉作呕。皇后借李白的那首《咏槿》来暗示我要选择站在单家这边,这几年彼此各怀心思但表面上还是一派和气。我与单家,如今是真正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了。   "这个玉枕头,放到库房里,看着堵心。"   端起药碗,里面的药已经凉了。我的嘴唇微微发gān。喉咙里一阵发烫。打从心里排斥着这一股味道。   但是……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一古脑儿地把整碗药喝了进去。看着罗暖衾沉重地闭上了眼,我的眼泪就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身子很痛也很沉,迷迷糊糊之中,看到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婴孩,分不清男女,机灵可爱。起先还对着我咯咯地笑,却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我手上拿着刀子,朝他挥去……   我是哭醒的,醒来地那一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腹中的生命已经消失了。   茫然地瞪着了眼睛,眼角边又涩又痛,眼泪一直止不住。   我的孩子----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下的手……   浑身上下止不住地疼着,我躺在chuáng上几乎是无力。我弯不起身子来,只能躺在chuáng上看着素娥姑姑和碧儿两个人忙进忙去,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主子晕厥了两天呢。"素娥姑姑见我醒了,急忙叫碧儿下去找小福子热些粥,她跪倒在我的chuáng前,哽咽道,"那qíng景,可是吓坏奴婢们了……"   "都知道了吧?"我稍稍挪了挪身子,立即觉得不舒服,身子像是有道口子,不住地扯痛着,"……皇上他,也知道了吧……"   "是。"素娥姑姑十分不愿意回想起那时候的qíng景,"那天主子喝了药以后忍着就是没喊痛,最后连嘴唇都咬破了。罗暖衾赶紧出来找太医,等奴婢们赶过来地时候您已经晕厥过去了,现在想想,奴婢都觉得后怕啊……"   我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只有一路向下走了。   素娥姑姑在旁边陪着我,一直到碧儿端了粥上来,她才下去煎药了。碧儿把粥放在了桌子上,道:"小姐……碧儿给您chuīchuī,等下端过来喂你吃,空腹喝药不好,先吃点粥垫垫吧……"   碧儿背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qíng。   "碧儿,"我觉得不对劲,叫道,"你过来。"   "小姐……"碧儿磨蹭了很久,才挪到了我的chuáng边。碧儿时不时地抽一下鼻子,两只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她为了我的事qíng哭了很久吧?   "太医怎么说?"   碧儿摇了摇头,抬手抹了眼泪:"小姐,太医说了让您不要多想,小产很伤身体,您可一定要好好养着……""碧儿!"碧儿故意绕着说话,只挑些书面的套话与我说。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听到地。   "小姐……"   "碧儿,你跟了我也很久了。难道你都不能和我说实话吗?"看着碧儿啪嗒啪嗒直落下泪,我说话地口气也就软了下来,"后宫里的qíng景你也看到了,人人手里地筹码都不一样,如果我对自己的qíng况都不了解,那又要怎么防着皇后那些人呢?"   "小姐----"碧儿这一声是哭喊出来的,她扑倒在了我的chuáng边,嚎啕哭起来,"小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碧儿知道你有苦衷的,可是、可是那样就让那些人……她们可都是在背地里偷笑呢……"   "太医怎么说的?"   "几个太医都说主子这一胎本来脉象就不稳,刚好又吃了不gān不净的银耳莲子羹闹了腹泻,这才造成了滑胎,所以这孩子……就没了……"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谁会提出来我小产的真正原因是喝了堕胎药。毕竟,药是从宁凤宫端来的,影灼阁的人又摆出就是意外流产的态度,那些太医自然不会自找麻烦,这事扔在台面上来,定是无法善了的,gān脆就个个装傻。   外头罗暖衾敲了门后进来,面无表qíng的看着我。   "给皇上了吗?"我醒来之后就担心着这事。"给了。"   答案让我松了口气,被下的双拳拽紧了,单秀英啊单秀英,你即使出了宫也要把我bī到这份上,一步一步的连环计,竟然到最后要bī得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一命换一命,我腹中孩儿的命,会要你用xing命来偿!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任   碧儿红着眼睛喂我吃完了粥,罗暖衾站在一旁没有走,我晓得她还有话要说,于是打发碧儿去看看缜儿醒了没有,若醒着就抱过来。   碧儿带上门出去了,我闭着眼睛缓了缓气:"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没有告诉你吧……太医下了诊断,你以后恐怕不会再有孩子了。"罗暖衾声音不重,却似晴天霹雳,"我问过方和珞,你这胎原本就因为麝香和劳累不太稳,再加上那天拉肚子,已经在危险边缘,那碗药基本是够量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是,你也是。"   罗暖衾走了,留我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一直以为太后留下的法子是像当初害死贵妃一样,用不足量的堕胎药来造成一尸两命,却没有考虑到我当时的身体qíng况,增加的活血药反倒是使我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   我不是个好母亲,所以我没有资格在孕育生命了……   被俞佩珠抱进来的缜儿一见到我就挣扎着爬上chuáng,红着眼睛掉眼泪。我看他那个样子,心就跟刀割似的,接过碧儿递过来的帕子帮他擦脸:"缜儿不哭,乖……"   缜儿闻言扑下身一把抱住我,哇的一声哭开了:"血,好多血----好怕----"   俞佩珠扑通跪倒,磕头道:"娘娘恕罪,是奴婢没有看好小皇子。那天到处都乱。奴婢和素娥姑姑带着小皇子从月畅园回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也没防备,正好让小皇子看见那些血水……"   "碧儿,你扶俞妈妈起来。"我一边安慰缜儿。一边对俞佩珠道,"不是你地过错。我现在这样估计还要养上好一阵子,缜儿也要你多费心了。"   缜儿抱着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双手紧紧抱着我不肯松,这两天怕是吓坏他了,只希望这个经历不会让他留有yīn影,过些日子渐渐长大了就能忘记。   我侧过头亲亲他,缜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即便是鱼死网破,我也要为他撑起一片天。   本想让缜儿在我边上睡个午觉的。可素娥姑姑进来说,皇上晓得我醒了,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也只好让她把缜儿抱回房间去。   老实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皇上。我试着冷静下来,把所有地事qíng理一理,等下该解释的解释,该决断的决断。可听到楼梯上地脚步声的时候,心跳快得让人受不住。   皇上进屋后就把门关上了,我不去看他,却也晓得他近在咫尺。皇上在chuáng边坐下,我垂下眼帘,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听到的是彼此的不正常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许久,久到我忍不住要抬眼去看他时,他突然弯下身子,双手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额头。   眼前放大的面容让人心碎。皇上看起来很倦很累。眼眶深凹,下巴削尖。嘴唇微裂,筋疲力尽。我突然明白,他伤透了心。   "对不起……"本该由我来说地话,却是他说了,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   哭了,却没有泪水,只晓得心有多痛,可就是留不出一滴泪水,我是,他也是。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用开裂的唇摩擦我的耳鬓,痛,除了痛也只有痛……   这份痛让我清醒,现在不是哭泣地时候,还有别的事需要去做。   "皇上,信有转jiāo给神女吗?"   "给她了。回信我带过来了。"皇上放开我,从怀中取出一份信,"看完之后,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点点头,我确实欠她一个解释,关于孩子,关于小舞,只是看到他疲惫的容颜,那一声"对不起"让我原先想好的所有理由也好借口也好都变得混乱不堪,脑海一片空白。   小舞的信有墨色晕开的痕迹,看样子她又哭了,她曾经隔着我的肚子抚摸过这个孩子,可如今他消失了。   小舞的回复很简短,大意是让我自己多保重,若计划成功,她会照我所说的做。我反复看了三遍,才把信收起来。   我犹豫着怎么开口,皇上先说了:"大致地qíng况我听方和珞都说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肯同我商量,宁可一个人都担下来?"   答案其实很简单,不是一就是二的选择题,路就那么两条,我自作主张地选了,宁愿你事后怪我,也不愿意我去恨你。   "不信任,对不对?"许是我的沉默给了他答案,皇上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应该早些注意到的。"   我拉过皇上地手,在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杀"字,再用口型比了一个太后。皇上微微皱起了眉,神qíng凝重。我知道他有杀太后地心,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否则,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影灼阁影灼阁……绿影竞扶疏,红姿相照灼。不学桃李花,乱向chūn风落。"我低声念着当时他在我耳边呢喃过地诗句,"皇上,槿儿不负你,绝不负你。"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目光里带着探究和疑惑,我没有躲避,迎上他的目光来表示自己的决心,最后,他挑挑眉,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从皇后想陷害我与方和珞通jian那天开始,我就明白不杀太后难得安宁。   我不是圣母更非伪善者,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后宫之中,若想独善其身双手不沾染鲜血是不可能的,杀人很可怕,可是,若自己的xing命被对方握在指尖上,为了活命我绝对不会手软,这就是宫斗这就是生存。   我设想过几个方法,可都缺乏一个契机,这一次的小产是绝佳的机会。   我把想法同皇上一一说明,毕竟我在深宫之中,不可能亲手对付宫外的太后,必须倚靠皇上的力量,而同时,皇上更想亲手杀了太后以报生母茗贵妃之仇。   "成功之后呢,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好堵的。"   我指着小舞的信:"再信我一次。"   那天,皇上没有给我任何回复,可我知道,他心底已经同意了,他不愿意和单家继续耗下去,太后的死虽然无法让单家一败涂地,却也是沉重的打击。   而雨,从我醒来的那天起,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后之死   醒来的第二天一早,曹宝珍就来了。   她坐在我chuáng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事,大抵就是宫里人对我小产的反应。说温依雪一看就没安好心,颇有些幸灾乐祸,反倒是萧吟神qíng凄凄,似乎是想到了她小产没掉的孩子,这几日都躲在延翎宫不见人,皇后很伤心也自责,红着眼说要是没有留我们一块吃那该死的银耳燕窝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qíng。   我听着听着,嘴角就不由地露出一个冷笑,要比演戏,我又怎么会输了皇后去?   "我说你啊也别想太多了,孩子已经没有了,赶紧养好身子才是第一等的。"曹宝珍放下瓜子,抽出帕子擦擦手,才握着我的手道,"你现在这样肯定是没法侍寝了,万一再被那萧吟趁虚而入,抢了皇上的心去,可就真不妙了。"   我闻言愣神了一会,才苦笑道:"皇上的心,又岂是这么好抢的,他想些什么,我们这些做妃子的,哪个能猜个清慡?"   "那你又何苦庸人自扰?你看不明白,我看不明白,那萧吟难道就能看清白?"曹宝珍一脸郑重地说,"最实在的就是有孩子撑腰,温玉还在毓灵宫的时候,看把温依雪傲成什么样了!你有个皇子,又年轻,以后再怀一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吃了一惊,看着曹宝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作势先点点头。应付过去。   看来我不能再孕地消息并没有传开,恐怕只有皇上、几位太医和我身边的几个才晓得。这样的qíng形是好是坏我一时想不清楚,gān脆不再去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曹宝珍说的没错。养好身体毕竟是第一位地。   曹宝珍走后,我就闭门谢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客,一直在下雨。影灼阁又跟西六宫有些路程,这样的天气也就不会有多少人出门了。   听碧儿说,云臻来过一次,晓得我谢客了也就走了,留言让我多保重,她和姜岚都惦记着。   皇上没有来过,只是派德和公公来询问我的状况。素娥姑姑出面回了话,我只躲在小屋里,和缜儿玩或者休息。   到第三天夜里,雨势更大,间或夹着雷声。一场chūn雨,搅得人一夜难眠。   我直到天蒙蒙亮地时候才睡去,约莫在辰时过半被素娥姑姑叫了起来。我因为睡眠不足而jīng神欠佳,闭着眼睛问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昨夜薨了,宜嬷嬷殉主,一块去了。"   我一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睛,却只是傻傻着躺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素娥姑姑又接着说:"消息可靠。早朝上快马来报,小沈子打听到的,那些大臣都晓得了,估计再一会,这后宫也该传遍了。"   我面无表qíng。这事记挂了几天终于有了结果。看来皇上确实是听了我的意见下手了。太后出宫时身体虽然不好,却也不是qiáng弩之末。若非做了手脚不会这么快就死的。皇上与单家,终于也失去平衡了。   "主子,奴婢觉得,您好像又变了。"见我没有反应,素娥姑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我笑了笑,很冷很冷的笑意,"你跟在我身边,就该晓得我不得不变。"   没法子逃脱,半推半就地过着日子,举步维艰的时候,不得不露出獠牙。有痛苦有难过,但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所以,太后地命,我不得不要。   一整天,不用去打听,一个一个消息就传了过来。太后似乎是昨日夜里咽气的,宜嬷嬷在天快亮的时候起夜,发现便通知了庵堂里的人,自己上吊跟着去了。庵堂赶紧派人快马加鞭进京,在上朝时赶到。   宫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只一个下午,便满目皆白。素娥姑姑带着人把影灼阁里所有不合礼数的东西都撤了,我地被褥也换成了素色。   其实我并不晓得皇上用了什么法子,大抵是毒药,中毒后表面并不明显的就可以,因为没有qiáng有力的证据,单家人不可能要求验尸。就算他们心知肚明太后的死因不纯,也猜得到是皇上下的手,甚至知道是我掺和了一脚,却也无可奈何。就和我小产一样,当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不能处理。即便抓到了下毒的人,也不可能因为他的一两句证言就把矛头指向皇上或者是我。   只是宜嬷嬷懂药,认真辨析起来,她怕是死在了太后的前头。   所有的后妃都留在了自己地宫室,过自己的日子。我一日一日在算,算太后遗体回京的日子,在死讯传来的第四天下午,宫里来了旨意,说是第二日出城迎接。   我因为小产可以免去,但我却不想错过,况且缜儿是肯定要去的,只俞佩珠看着我不放心,便一早让素娥姑姑帮我换好衣服,坐着软轿出了晴岚门。   晴岚门外,皇上已经在了,见了我他微微皱起了眉,让德顺公公来嘱咐我自己当心。   皇后也在,直接甩了我一个眼刀子,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只是恨恨地看着我。我也不管,靠着素娥姑姑闭目养神。   太后地死,虽然不会让单家整个垮台,却也动摇了单家在后宫地根基,单单靠皇后一人,没有办法把后宫全盘握在手中。   皇后当然晓得太后的死与我脱不了gān系,所以才会这么恨我。可同样地,我又何尝不恨她?   前朝的局势,也会有些微妙的变化,够单政头痛上一段时间的了。那些依附于单家势力之下的官员,其中的部分应该也会重新做一下权衡。   等时辰到了,大伙一起去了皇城的正门。嫔妃、宗亲女眷、宫女依等级跪在皇城内,皇亲国戚与文武百官跪于皇城外,皇上立在最前头。缜儿被德顺公公领出去了,按规矩该跪在皇上的侧后方,虽不在我眼前,但有皇上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跪了一会便两脚发软,咬牙撑着,我一定要亲眼看这一幕----看太后的棺木伴着漫天白纸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后之死(下)   太后回来了。   棺木经由京城南门抬入,沿着南大街行至皇城南门广场,接受文武百官和百姓的跪拜,念祭文,再入皇城,由嫔妃女眷行礼。   整个过程几乎是无声的,我跪在队伍里,除了风声别的都听不清晰。   外头在念着祭文,声音传不到我们这边,我能猜到写的大约就是太后的生平和对她的赞颂,只是这些被修饰美化过的生平和由衷的不由衷的赞颂,都已经是昨日云烟,消散而去。   等棺木被抬进皇城我才看清楚,这个叱诧一生的女人的尽头也不过是一具棺材。   后宫嫔妃女官,皇室宗亲女眷,没有一个人哭。   有些人不屑哭,比如我、萧吟,有些人不会哭,比如温依雪、姜岚,有些人不能哭,比如----皇后。   她可以恶狠狠地瞪着我在心里把我扒皮抽筋也不能在人前哭泣。她带头给太后磕头,所有人跟着她做,心里却又都存了别样心思。   我是佩服太后的,虽然我恨她。   从一个没有儿子甚至连女儿都没有的并不得宠的太子妃,铲除异己当上了皇后,最终做了太后,更扩张家族势力,同弟弟单政一里一外,把持朝政十几年。这样的女人的一生,是一部传奇。   只是,她传奇的人生还是到了尽头,死在被她压制地皇上的手中。也死在被他们扔在棋盘上不得不动的我手中。   没有骄傲,没有自满,只有悲哀。几十年的荣耀抵不过偶尔一次地失蹄,漫长岁月里的坚忍等待也许就让你宠冠天下。这就是宫斗!   我抬起头。看着被白色覆盖的天空,计划不仅仅只到这一步,后面还会继续。   不用多久。城外就会有一辆马车沿着南大街朝皇城而来,没有士兵胆敢阻拦,因为上面乘坐地是神女。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皇城外就有了声响。从我的位置望出去看不清楚,可我晓得小舞会照我说的做。   小舞的声音自然传不到这里,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不出声。曹宝珍扫了我一眼,用眼神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摇摇头装傻。   突然外面传来了三呼万岁的声音,接着是歌颂太后娘娘为国为民。   小舞说的其实很简单,说太后带病为国家祈福。在听闻武婕妤小产之后,伤心万分,在佛前祷告愿意折寿换来百姓生活安康,皇族子嗣繁盛。上天听到了太后地声音,太后的生命带给天下幸福。   这些都是百姓最爱听的话,单家人再难缠也不会站出来说太后并非为了百姓而死。   仪式结束之后,太后的棺木抬到咏凤宫停放半个月,等待下葬。   百官留在了晴岚门外,宗亲和嫔妃则一路走到咏凤宫。再磕头行礼。   咏凤宫一片肃穆,连chūn日里才冒了些绿意的花糙都被白色所掩盖。   立于正殿饮安殿之外,由于光线地关系,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可我却在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进入咏凤宫的那一日,坐在殿正中的妇人。目光有神而严厉。   轮到我行礼的时候。我一步一步走进饮安殿。层层幔帐下的灵堂,正中停着太后的棺木。左侧偏殿之中停了宜嬷嬷的。整个灵堂被香烛熏得有些呛人,只立那么一会,眼睛就酸涩了起来。   我慢慢跪下,双手抚着小腹,然后伸出jiāo叠在前,磕头的时候我想着:孩子,娘这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因为大丧,所有的庆典娱乐也都被搁置了,听小沈子说,邻国王子来访也就只和皇上面谈了事务而免去了一切宴席。本该陆陆续续进宫参选地秀女们也都留在了家中,等待明年再选。   皇上也极少踏入后宫,即便来了也不宿夜,按照规矩,这样的状况要持续到太后出殡后的一个月。   头七那天,我在影灼阁坐立不安,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我信鬼魂之类的东西,我是灵魂穿越的人,自己就是那实例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想再坐着,便让素娥姑姑陪我出去走走,她本来不肯,但被我央得被办法,才答应只在近处。   一盏灯笼,我跟在素娥姑姑后面出了影灼阁。本是毫无目地地走,猛然抬头,才发现已经站在承和宫外了。   自从分了宫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承和宫。当时当日想要平安度日的我,也随着我搬离承和宫而渐渐消失了。   走进承和宫一切都如常,让我疑惑地是,宫里竟然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在。这里虽说平时没有嫔妃居住,可也会常驻一些人打扫整理。   素娥姑姑示意我回去,我转身的时候却见一个人影闪过。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遇到人,一时惊讶得停下了脚步。   我们隔着虽然远,但彼此都有灯笼,看身形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她对着我福了一福,示意我跟上。我与素娥姑姑对视一眼后,也就默不作声地跟上去了,直到走到以前我住过的屋子前才停下。   "素芳姑姑。"我开口叫她,"我以为你会在咏凤宫给太后守夜。"   素芳姑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武婕妤还记得那时素芳在这里同您说过的话吗?"我点头,那些话我又怎么会轻易忘记,那一夜让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宫里人的可怕。   ----难道小主的xingqíng真会柔顺到任人揉搓?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被捅刀子的时候,不管是人是鬼,自然是要想着法子捅回去。哪个人不是这样活下来的?   这句话当初听的时候是一个感受,而这几年真实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今天的我,也一样是这么做的。太后捅了我一刀子,我就结结实实地捅回去。   "那么,素芳姑姑当时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素芳姑姑低下了头,她知道我指的是她曾许诺要帮我成为后宫之中的人上之人。"不敢食言。"   "槿媛先谢过素芳姑姑了。"   我对后宫的最高端并没有执念,对地位并不上心,只是为了缜儿,这一切我不得不求。   我说完便要走,素娥姑姑看了素芳姑姑一眼,眼神里分明有笑意。而我经过她身边时,我听到她说,素芳果真没有看错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拜祭茗贵妃   承和宫夜谈之后,素芳姑姑依旧留住在咏凤宫,她要替太后守丧。   我从素娥姑姑那里晓得了一些事qíng,素芳姑姑虽然一直在太后身边做事,却不像宜嬷嬷一样受到单家的信赖,太后死后,她离单家的中心也会越来越远。   宫里的女官都需要一个依存的势力,素芳姑姑知道太后不能做一辈子的靠山,也和素娥姑姑存了一样的心思,就是皇上成年了,皇权应该归还给他,所以她们才想着慢慢离开单家的掌控,最后她们选择了我。   而我进宫的这段日子,明里暗里素芳姑姑帮着我在太后面前周旋,才让我获得了不少机会。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离开咏凤宫,我需要一颗暗子留在单家,虽然她如今能知道的qíng报远远比不上从前,但聊胜于无,皇后也不会料到她已经投靠了我。   太后出殡的那日,宫里忙乱了一天,到了晚上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只想休息。   小沈子上来敲门,轻声和应门的素娥姑姑说了几句,又下去了。素娥姑姑转述我说,是皇上有事找我,就只让她一人跟着去晴岚门,不能张扬。   我相信小沈子没胆子骗我,毕竟上一次他就没把我卖了,如今太后死了,也会更加坚定他跟着我的决心。   我和素娥姑姑偷偷走出影灼阁。行到晴岚门时,果真见到皇上在门后地yīn影下等我。   皇上身边只带了德顺公公一人,手中还拎着一个篮子,盖了盖子我看不清是装了什么东西。   "路有些远。你走得当心一些。"   皇上说完,便让德顺公公走前,我与他并行。素娥姑姑跟在后头。   夜太黑,走得又尽是小道,一路行来并没有遇见人。我没有问目的地,只是安静地走着,凭感觉已经离开了西六宫,甚至过了中轴上,进入了东六宫的范围。   东六宫原先是未开府的皇子和年长些地帝姬的住所。据我所知,先皇还有两个帝姬未出嫁,就住在这里。   德顺公公在一座宫室前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宫门。我看不清匾额,余光注意到素娥姑姑的表qíng。透着几分怀念和感慨,还有哀伤。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跟着皇上踏过门槛走进去地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这里是我梦中出现过的地方----皇上的生母茗贵妃居住的宫室。   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扫过,甚至是没有人来过了,地上了许多落叶,建筑的角落里也有不少蜘蛛网,比起梦里的白色幔帐更加凄凉。   皇上一言不发地走到一个小池塘边,我的梦中他就是在这里朝素娥姑姑大声喊着要杀了太后地。   德顺公公把灯笼jiāo给素娥姑姑提着。从带来的小篮子里取出牌位、香炉以及几碗简单的供品,点了三炷香jiāo给皇上。皇上对着牌位拜了拜,把香cha在香炉中。德顺公公又给了我三炷香,待我行礼后,他才点了锡箔。留给我们一只灯笼。与素娥姑姑一块回避了。   我知道皇上有话要对我说,只是他迟迟不开口。我抬头去看他的脸,不晓得是不是锡箔燃烧的烟熏地,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这里是我母妃生前住的昭南宫。"许久之后,皇上才哑声说道,"东六宫本来不该是妃子住的,但太后说她重病,这里安静适合休养。我还记得,她的身体一直好好坏坏,太医说是因为生我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直到她过世的时候我才晓得,是那个妖妇给她下了慢xing毒药。"   这些往事我几乎都知道,可从皇上口中说出来,听着另有一份感受,心痛的感觉更是无以言语。   "那时候我就决心要为她报仇,可我力量不够,素娥劝我忍耐,这一忍就是十四年。母妃在宫里过得并不好,她并不受父皇喜欢,连贵妃这个封号,也是父皇为了封我为嗣皇帝而在她过世后追赐的。我听在父皇身边伺候过地老人们提过,母妃在被纳为太子侧妃的时候风华绝代,还抚得一手好琴,也见过画师画得那时候的母妃,真的很美,可等我有记忆以后,我见到的一直是苍白地没有一点生气地脸。"   梦里的茗贵妃,确实是病入膏肓,那张病态地脸根本无法找出一丝一毫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   皇上语气平淡,我几乎抓不住他的qíng绪。他极少说他小时候的事,更不曾提起他的生母,今天却是如此反常。   他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又为何要带来我昭南宫拜祭茗贵妃?   "槿儿,素娥和素芳有没有跟你提过,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这里……"皇上转过身,抬手轻轻擦过我的眼角,"就这里,特别像我母妃。"   我浑身一震,脚下一软,幸好皇上扶着才没有摔倒。我看着皇上,更加不明白他心底的打算。   "不过xing子倒是一点都不像,母妃要有你一半的坚忍和果断,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皇上说到最后口气里带有几分叹息,我恍然间感觉到,他并非没有疙瘩,而这疙瘩若不解开,我与他,终究只能越走越远。   我垂下眼帘,伸手抱住皇上,轻声道:"皇上怪我吗?怪我狠心抱着缜儿跳湖,怪我喝下那碗药?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我狠下心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皇上也该明白。"   皇上沉默着,他没有推开我,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皇上那天说过,我隐瞒是因为我不信任。我无法否认,只是皇上扪心自问,若知道了会做怎样的抉择?我宁愿你怪我,也不愿我恨你,因为----我爱你。"我说着说着喉咙哽咽住了,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若包含了真心,说起来竟是这般沉重,"我爱你啊,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不想让缜儿将来过得小心翼翼……"   爱qíng永远都是伟大又卑微的,它让人不顾一切,却也让人如履薄冰。对帝皇的爱,让我畏首畏尾,就好像走在悬崖边上,我看不到他的真心,他对我虽好,可依旧不是我一人能够独占的,他是皇上,对我的感qíng与皇权之间,天平的摆动我没有一丝信心。   不甘心又如何?   "在皇上心中,我究竟是个什么位置?除了舍不得,除了不愿负我之外呢?我这颗棋子到底有多少分量?"   我哭了,泪水止不住。我知道最后这些话都是不应该说的,破罐子破摔,想要一窥皇上的内心终究是过了线了。而且我怕,怕适得其反,可还是想知道,不想患得患失,就算最后落个鱼死网破。今天这么晚,非常抱歉哇。   明天估计也早不了,合掌道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捷   "槿儿,你太聪明。"皇上扶在我腰上的手松了一松,灯笼被扔在了一边,黑暗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qíng,"连这般真qíng吐露的都是都在算计。"   我的身子不由僵了一僵,幸好同样的,他也看不见我的神色。   这一席话,的的确确是真qíng实意,可也不能否认,我多少有赌博的打算,我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推到了赌台的中央,只看他跟不跟。   "第一次对弈的时候的事,皇上还记得吗?在皇上面前我不敢称聪明,我没法逃过皇上的火眼金睛。槿儿心里想的什么,皇上都看得清楚。"   "我一直也都是这么想得。每一次都觉得我已经看透了你,可每次到了关口上,结果都超出我的预想,终究是雾里看花。"皇上的口气里流露出自嘲的味道,"你想赌,赌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不是?"   我一咬牙,道:"是。"   皇上放开我,背过身去,长久长久凝视着地上的牌位。我突然间镇定下来,我已无底牌,也没有任何奇兵,除了等待结果之外,别无选择。   真qíng实意的豪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爱qíng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若是输了,也是无话可说。   夜风微凉,心却炙热,皇上轻柔的声音伴着细腻绵长的木兰香迎面而来,他说:"你赢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抬手从背后慢慢拥住他,脸上地泪未gān,依旧有心痛,依旧有不安。只是这一刻,我告诉自己说我赢了。起码在他的心中,现在依旧有武槿媛。有武家的位置。   彼此之间的疙瘩不能完全解开,却也不至于让我们无法面对彼此。随着单家势力地消弱,皇上渐渐独掌大权,这一切都会慢慢逝去的吧……   回到影灼阁的时候已近午夜,我洗漱之后便决定休息。 第二日一早就有消息说皇后病了,免了所有人地请安,让大家各自在宫里待着。后宫里也是安静。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地,有点心思的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折腾,那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了。皇上和单家的最后那一层假面终于也撕破了,今后的日子容不得一丝丝掉以轻心。   小舞因为太后的丧事留在了皇城,住的还是上次那个姬青阳地小别院。   我趁着这段时间要好好养身子。不为别的,只为了日后的硬仗。   这天我醒来以后,就觉得影灼阁的气氛不太一样。虽然整个宫里还是挂白,但是进出的人地脸上不自知地都带了点喜气。我正yù喊素娥姑姑来问,她就进来了,说是小沈子在门口等我睡醒好一会儿了。   小沈子进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我就是三个响头。然后乐颠颠地说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了。"   我抬眼看了看门外,小沈子立即低下了头,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做过了。先不去说有什么好事qíng发生能让人高兴,现在毕竟还在太后的丧礼期。这样喧哗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大不划算。   "奴才乐糊涂了。"小沈子装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主子可别气。"   "也不至于生气。"我笑了笑,素娥姑姑确认了外面的qíng况,我让小沈子起来说话,"说吧,什么事qíng让你乐成了这副模样?又有什么可以恭喜我的?"   "主子,可是大好事啊。"小沈子笑了笑,伏了伏身,"刚刚东边前线快马加鞭传来的捷报,说是东部六郡已经拿下五郡了,最后的那座城池也差不多了。"   我闻言先是一惊,而后笑了开来。的确,这个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而且还是个极好的消息。它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东边战事的平定更加可以让百姓相信太后是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也免去了我和小舞不少善后工作。   这是我对这个消息地看法,而小沈子应该是不知道我和小舞在做的事qíng。他的高兴应该是另有原因。   "主子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小沈子笑眯眯的,"皇上今个儿还在殿上夸了不少人呢,我听说还提到了你的兄长武大人。"   "若是真地,我可要好好打赏你了。"   "奴才是从德和公公下地一个小太监那里得来的消息,靠谱。"小沈子说道。   "小沈子,那个小太监靠得住吗?"   "靠得住。主子你想……"小沈子狐疑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赶忙又低下了头去,"那个小太监叫小路子,跟在德和公公身边两年半了。那小子有些滑,心眼倒不坏,也就是喜欢玩上那么一手,"小沈子说着比划了一个抛骰子地动作,"奴才和小路子是老乡,jiāoqíng还算不错。"   我靠着chuáng想了一阵,或许在前朝我也该有个自己的线人……   "小沈子你先下去吧。"我挥了挥手,退下了小沈子。   "那小路子的事qíng?"   "如果有什么qíng况,我会让素娥姑姑来找你的。"   "是。"小沈子行了礼,退了出去,"主子您安心歇着。"   小沈子走后,我对素娥姑姑说道:"你有空去查查那个小路子的底……"   过了中午,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东部战事大捷的消息,比起小沈子的消息,还是慢了一大拍。这是连日来第一件好事qíng,天公也作美,阳光是格外的好。   皇上下午过来影灼阁小坐了一会儿。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园子里晒太阳。缜儿睡在我的身边,盖了小被子,嘴里吮着自己的大拇指,看起来睡得香甜。我见皇上来了,就要起身行礼,他急忙摆手免去了我的礼。小沈子他们端来了椅子,皇上坐下道:"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吃吃睡睡,臣妾恐怕是胖了不少。"我笑道,心里却没有脸上笑得那么开,我知道,曾有一层东西搁在我和皇上之间,那一晚我在昭南宫捅破了它。它是那么顽固,如同人的肌肤,旧茧除去后,又换上一层新的。我和皇上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敏感的旧伤口,等着它长成。   "丰腴些好。"皇上笑得温和,轻轻盖住了我的手。   "皇上,"皇上的掌心很温暖,我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反手与他紧紧相扣。十指相扣,要再松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qíng了,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如此深信不已,"听说,前线有了好消息?"   "是啊,其实早该打下来了。冬天风雪阻止了行军,这才拖到了chūn天。花了也有一年了吧,打下了四郡,降了一郡,俘虏了琅王正押解进京。还剩一郡,那些士族在抵抗,但早已粮糙不济了。"皇上说得详细,看起来非常兴奋,武锦凤和公孙瑜还在那儿,等六郡大捷,就该回来了。不得不说,你这个哥哥可真是厉害,一只胳臂就能夹死敌兵,冲锋陷阵战功不小啊。"   我看着皇上神采奕奕的脸,突然想起从来听过的一句话---男人都有战争qíng结。而他的战争qíng结,来自于他的征服yù。   我面前的这个人,始终是一个想要皇权在握、君临天下的帝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娘家人   正说着,缜儿睡醒了。睁眼看见皇上在,爬过去讨抱抱。   皇上让俞佩珠取了块暖帕子来,亲自帮缜儿擦了脸,抱着他亲了亲。   "缜儿最近是不是瘦了?"皇上捏着缜儿的小手问我。   "就是脸颊小了些,身子倒是没瘦,天气渐暖减了件衣服,所以整个看起来才瘦了吧。"   "长壮实些好。"皇上转而又道,"还有你,虽然长了些ròu,可气色还是不如从来。我今天派人去了庆远,下了旨,让你娘和你嫂子进京来。"   "皇上……"   "反正再过不久,你哥哥他们就回京了,到时候进宫谢恩是免不了的,也好顺道让你见见家里人。"   我点头应了,后宫嫔妃见娘家亲戚困难,尤其是不住在京里的。就算是京里人家,也就逢年过节,娘家官大或者有爵位的进宫赴宴或者是送礼的时候能见一见,要么就是禀了皇上和内务府,都同意了才能让家人进宫一见。   我这回大约能见到两三次,我出面请一次,再是武锦凤回京谢恩的时候再一次。多了怕是不妥当,平白惹人闲话。   缜儿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觉得无趣了便要俞佩珠抱他去吃点心。   等人都走散了,皇上才继续说:"王太师虽然看似还站在中立。但这几年,单政对他们地人打压得太厉害,前几天他找成太傅聊了天。这事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皇上与我相握的手用了用力,"单政现在还多了一个敌人----萧家人在前朝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加上萧吟小产的事,现在正是对付单政地好机会,他们可没错过。| |槿儿,最近我会很忙,让你娘和大嫂进宫来陪着你聊聊天。我也好放心一些。"   "我会记得照顾好自己的。"   "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你爹去年的政绩好,今年调了绍州府同知,差不多也就这几天该赴任了。你娘和大嫂进京住段日子,回程地时候可以直接去绍州了。"   我一直都极少留意武家人在前朝位置的变化,总不及萧家人醒目。以前太后在的时候,单家盯准了萧家而不太在意我们武家,只要升迁有理,又不招人眼目就可以了。只是到了眼下,单家也一定会把武家的官位放在眼里,武桓做官怕也不容易了。   皇上用过晚膳就走了。大约是五天后,有消息说武夫人和陈氏已经进京了,在原先就准备好的院子里住下了。   我琢磨着要怎么跟内务府说这事,毕竟总管是单家的姻亲huáng传。虽然皇上发了话,但也保不定他不会暗中弄点事出来。   我这厢正想着,没想到那厢先动了。内务府的副总管来了一趟影灼阁,说是皇上吩咐过了,我什么时候想见家里人都可以。定下日子就知会他一声。他派人去接去。   "三天后吧。"我定了时间,又打了些赏钱给他。他欢天喜地地收了,又说了些客气话。我听着就有个意思,大约就是huáng传不会在这事上为难我,让我放心。   武夫人和陈氏进宫那日,我特地起了个早,弄弄gān净让整个人看起来jīng神些,免得她们看了担心。   巳时刚过,人就到了,按照规矩,她们先向我和缜儿行了礼,我挥退了其他人,就留了我们三在房间里说话。   武夫人瞧着我半天没说话,慢慢地红了眼睛:"身子可还好?""养得挺好地。"   "你看看我,来之前就想好不哭的。"武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面,"咱不说那些,说点别的。我刚瞧着,小皇子长得可真好,白白嫩嫩的。"   "俞妈妈带得好,这小子现在可机灵了,等下娘多抱抱他。"我努力找着话题,让大家都轻松些,"听说爹爹调过了绍州,这举家搬到绍州去,要做的事肯定不少。爹爹要熟悉政务,不晓得有没有jīng力打理家里地事,搬新家事qíng多,没了娘和嫂嫂在一边,我倒担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忘了,娘是绍州人,来之前我也打过招呼,让你大舅他们帮忙照顾下,还有你嫂子的娘家。其实也就是找好房子,让你爹先住下,后院的打理啊下人的管教,等我们回去再弄也来得及。"   我听完心安了些,又同她们说了前线的战事,陈氏听说武锦凤快回来了也开心不少。   武夫人听了沉默了一下,悄声对我说:"关于你哥哥的事,你看看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说。以后依旧让他去军营里混着吧,就算是做官也要外派,可别让他留京里。京里复杂,他xing子直,保不定得罪什么人,还是在外头好些。"   我听着觉得有道理,如今京城里几家闹得正在兴头上,武家自己没有坐大,也没个依靠,更不需要跟着他们搅和。"这事我记下了。"   等我们说完话,我让俞佩珠抱了缜儿来,武夫人见了孩子格外欢喜,又亲又抱。缜儿会看眼色,也知道人家对他好不好,见武夫人疼他,更是央着粘着。陈氏坐在一旁笑着看,眼神里也是格外羡慕,我心底能明白,但也不好说。在庆远的时候我就觉得武锦凤和陈氏的感qíng虽没有如胶似漆,却也是不错的,只是迟迟没个孩子。武锦凤从军之后夫妻没见得一面,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地滋味也不好。好在武夫人喜欢她,倒从不与她为难。   因为宫门要落锁,武夫人和陈氏不能留得太晚。影灼阁也就早早开了晚膳,吃过了才送她们走。   又过了七八天,小沈子笑嘻嘻地来报,说是六郡大捷,全打下来了,再过小半月,就能回到京城了。   等到全军进京的那一天,虽没有大肆庆祝,却也是人人带喜。皇上论功行赏之后,武家三个人进宫来谢恩。   我只觉得武锦凤结实多了,许是军中多辛苦,皮肤也黝黑了不少,整个人jīng神气十足,与我们说了些军营趣事。他未来的去向还没有定,武夫人上次的意思我也跟皇上说了,他正巧也是这个意思。兵部尚书是单家的姻亲高新阳,我琢磨着他也不会愿意让武锦凤留在京里任职。这事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次见面比上一回还短些,没有用晚膳就散了。   再几天,武夫人和陈氏回了绍州,武锦凤一纸任命去了他打下来地舒郡,在那里驻军地将军手下做个副将,公孙瑜则是个参将。虽说越得快点了,但毕竟是军功摆在那里,又是单家人自己给报上去的,也就没人有什么意见。   这事一了,也已经是chūn末夏初了。   第一百五十章 火烧尚曦园   这个夏天恐怕是我在宫中过得最清闲的一个夏季了。   大丧之中没有去避暑山庄,皇后依旧抱病不出,免去了请安,我也没有兴致去串门子,天天在影灼阁中调养身体,照顾缜   我知道缜儿会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因此对他的教育我不遗余力,教他念儿歌,陪他玩闹。   宫里没了太后,皇后又不太管事,让嫔妃们都轻松了不少,连徐秀儿和沈若婉有时都会来我这里坐坐,聊的都是一些琐事,也正因为是琐事,所以才不用费心去猜度,舒坦不少。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过到了秋末。   连续有十几天都是大晴的天气,风高物燥,连带着人都不舒服了。皮肤起gān,早上睡醒的时候嗓子也痛,让人在无力摆了水盆收效也甚微。   宫里持续了半年的平静也在这样的天气中被打破了。尚曦园一场大火,烧得人措手不及。   那夜我睡得早,三更的时候被素娥姑姑叫起来,说是尚曦园烧起来了。我闻言瞌睡也散了,赶紧换好衣服就往尚曦园去。   影灼阁离尚曦园最远,等我到的时候,皇后、曹宝珍和温依雪都已经在了,至于别的人,曹宝珍说是没有去通传。   整个尚曦园都在一片火海之中,即使隔了些距离,也能感觉到火焰的热làng扑面而来。烟又极大,熏得眼睛鼻子发痛,只好拿帕子捂一捂。一堆宫女太监提着水桶想要灭火,无奈附近没有池子。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火势没有半点减小地趋势。   我看着心惊,问道:"里头的人呢?叶小仪可逃出来了。那个叫沁歌的宫女呢?"   皇后转着眼珠子斜斜看了我一眼,轻咳了一声:"没看到她们主仆,这么大的火,怕是逃不出来了。要真死在这火里,那也是她们地命,过着这样的日子倒还不如一把火烧了gān净。只是这一烧,面目全非。叶小仪毕竟是皇上的妃子,这下子连入殓都困难了,万一错把别地女子当成了叶小仪,可是大不敬啊。"   我失神了一阵,没有答上皇后的话。皇后话中有话。听她的口气,是在怀疑有人放了这把火,想偷龙转凤把叶清、甚至包括乐瑶帝姬弄出去,而她心中的第一嫌疑人大约就是我和罗暖衾了。   我心下也是一动,我曾经对罗暖衾说过要火烧尚曦园,不过只是试探并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那时候罗暖衾显然也不太赞同这种法子,难道隔了半年多,她会转了xing子下手?   我这才想起来这一夜我都没见过罗暖衾。素娥姑姑来叫我的时候差不多整个影灼阁的人都被通传太监给吵醒了,罗暖衾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极为重视乐瑶,若晓得尚曦园着火,不会无动于衷地……   我心中虽疑惑,面上却依然平静。这个宫里。还有谁会做出火烧尚曦园的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大火到天明的时候才熄灭,因为烧无可烧。整个园子成了一堆倒塌的废墟,黑炭似地木材冒着白气,还有嗤嗤的声音。   太监们把焦木一点一点搬开,清理着现场,毫无意外的,挖出了几具烧焦的尸体。我远远撇了一眼就转开了头,温依雪也是,胆大如曹宝珍也受不了,念着"阿弥陀佛"不再去看,只有皇后一人,一脸铁青地看着这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祥安过来回话,道:"一共六具尸骨,都烧毁了极难辨识,四具在园子西边小屋下,看个头是两男两女,该是守园的太监和宫女,另两具在主阁里,奴才没敢多看,应该是叶小仪和沁歌姑娘。都已经挖出来了,尚曦园里就住了六个人,一个也没少。"   我留意着皇后的神色,当她听到最后一句"一个也没少"的时候,明显晃了一下。而照祥安的这个说法,并没有找到乐瑶的尸骨,照现在地qíng况,我几乎要断定这事与罗暖衾脱不了gān系了。   这时,德和公公领着一堆人赶来了,行了礼后他解释说,皇上下朝之后才晓得这事,派了他过来料理。   皇后见众人忙了一夜,她同我们一样站了一夜也累坏了,便吩咐祥安留下协助德和公公,我们几个都散了吧。   我马不停蹄地回到影灼阁,当下就找罗暖衾的人,却听碧儿说她昨天在我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我原想补眠一会,可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蹊跷,甚至之前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也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从之前四处收集到的qíng报看,叶清是皇上和太后争斗的牺牲品。太后在叶清怀孕期间以养病为由关她进了尚曦园,而同时有孕地皇后流产了。若说太后在那以后打地是等叶清生下皇子后便杀了叶清,再让皇上郁郁而终,扶着小皇子登基的主意地话,那乐瑶降生之后这一套计划就完全失败了。既然如此,太后为什么不承认乐瑶的帝姬身份,甚至隐瞒她的存在?   既然想隐瞒,为什么不gān脆杀了乐瑶?尚曦园中都是她的亲信,她即便是杀了叶清、乐瑶和沁歌之后说他们是因病而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者gān脆烧了尚曦园,死无对证。她是出于何种考虑才没有动手?   再者就是叶清,她因何而疯?太后囚禁了一个疯妃,单家甚至是非常在乎她的去向,当年皇后听闻叶清失踪之时的表qíng我还记得,非常生气和紧张。   整个单家的态度都是囚禁她们而非杀害,莫非是想以此来威胁皇上?只是皇上又真的会因为单家的这些筹码而束手束脚吗?除非,叶清和乐瑶身上还有别的秘密,大到足够动摇到皇上。   这也许就是太后的、现在留给皇后的底牌,所以皇后听完祥安的报告后身子会晃了一下。太后到死都没有亮出底牌恐怕也有其原因,是不是那个秘密太后只弄清楚了一部分,而没有全部理清楚?   这一些,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想明白的,我需要有人来给我答案。作为当事人的皇上知道,只是他不会说。   我直觉罗暖衾也应该知道,只可惜,她现在不知所踪。关于她,我还有另一个疑惑,她为何独独在乎乐瑶的生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宫廷丑闻   站了一个通宵,即便是问题一堆,脑子也灵光不起来,想着想着就犯起迷糊。   刚有些云里雾里,又被素娥姑姑叫起来,说是罗暖衾回来了。   罗暖衾看起来jīng神不错,衣服妆容都得体,除了面色上有些怒气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移了移身子,借着屋外撒进来的阳光才隐隐注意到,她耳后的头发有几缕颜色奇怪,似乎是焦了。看来,罗暖衾真的去过火灾现场。   "乐瑶是你救的?"我确定外头没有人偷听,才问道。   罗暖衾眉毛一扬,冷声反问:"火是你放的?"   我也是愣了下,敢qíng这火不是她点的,她也不晓得真凶而以为是我做的。"不是我。上次我同你说过,为了救乐瑶而放火。如果真是我做的,不可能不给乐瑶留活路。不然昨晚你要是没有救出她,我不是偷jī不成蚀把米吗?即得不到任何好处,又会失去你这么个帮手。"   这些话罗暖衾是听进去了,她的qíng绪有些缓和:"那么,还会有谁做这种事qíng?"   "这是我想问你的。乐瑶和叶清到底有什么秘密?要不是这样,单家为何要囚禁她们?"   罗暖衾直直看了我一眼:"我拒绝回答。实话告诉你,我只知道一半,另一半根本弄不明白。你身边的那个也应该知道一些。你直接问她不是方便?"说完之后,她冲着素娥姑姑努努嘴。   我并不着急向素娥姑姑求证,而是继续追问:"乐瑶去了哪里?"   "我救了她,自然会安排好去处。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不用再问。"罗暖衾说完就要走,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叶清到底是怎么疯掉地。"   待她走了,我才看看素娥姑姑,等她给个jiāo待。   "不是秘密,而是丑闻。"素娥姑姑附在我耳边,说得极轻,"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   "所以太后才关着她?就为了把证据翻出来?"   我刚问完。素娥姑姑便咳了一声:"主子糊涂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太后下葬后自有谥号,不能在直接叫太后了,若在人前漏了嘴,是要被抓个大不敬的。这半年多的时候。我极少提起她,与我聊天的人也很少说到,这才一直没有改过口来。   太后地谥号是孝睿毅皇后,很贴切。   "那时我还在皇后身边做教引嬷嬷,多少听说了一些,但具体的却是真的不知道。孝睿毅皇后怀疑叶小仪和别人有染,孩子不是皇上地,只是没有个确实证据不能做定论。正想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叶小仪疯了。所以被关进了尚曦园。孝睿毅皇后怀疑乐瑶的身世,不肯认她,对外是说孩子流掉了,实际上却是让人养在尚曦园的,就等着有了切实证据把事qíng搬出来。这对皇室来说是个丑闻。首当其冲受非议和打击的就是皇上。所以孝睿毅皇后才肯利用。如果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乐瑶的存在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叶小仪没有死,奴婢猜是她们判断出弄疯她地是皇上一派的人,到时候一并翻出来,砍了皇上的左右臂膀。这些都是奴婢根据听来的做的推断,不一定准。"   素娥姑姑说得简略,我却听出了一身汗,原来里面竟然还可能藏着这么多地秘密。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孝睿毅皇后要留着叶清和乐瑶的命了。   后妃私通后怀孕,那么对方以太医和宫廷侍卫的可能xing最大。平日里出入后宫的男人就那么几个范围,除了前面两种,就是常来给孝睿毅皇后请安的宗亲子弟。   其中,就有可能的人选,参照罗暖衾的反应,我有了大胆的假设----方和珞。   我很早就听说过,方和珞、叶清、罗暖衾三人有一些往事,详细的却是这宫里人一个都说不清地。罗暖衾在入宫之前就认识方和珞,家败之后,跟着叶清进宫。因为罗暖衾的关系,方和珞多照顾一下叶清也说得过去,若再生qíng愫,那心中对方和珞存qíng的罗暖衾会恨叶清也就说得通了。她记恨叶清,又对皇上无感,根本不可能会为乐瑶拼命,可是她拼了,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乐瑶的生父是方和珞。   孝睿毅皇后没有抓到这其中关系的原因,恐怕就是她弄错了一样事qíng,她和大家相同,以为罗暖衾是个忠心叶清地宫女,想帮助叶清才在宫里游走,却没有想到,罗暖衾对叶清存着地竟然是恨意,她做这一切的原因不是为了孩子地母亲,而是父亲。   这也能说通为何孝睿毅皇后没有阻止罗暖衾调查,因为她也想知道到底谁是"jian夫",谁弄疯了叶清。   照素娥姑姑说的看,叶清疯得突然,孝睿毅皇后要以她和别人私通来为难皇上,就不会弄疯她,所以也会迫切想知道这个下手的人。她怀疑是皇上的亲信,可真的会是皇上一边的人做了这种事?以罗暖衾刚才的口气,她怀疑是单家的人动的手。单家想借罗暖衾来调查,罗暖衾查找的方向又直指单家,到头来自然是无所获。   这整件事qíng皇上是否知道,皇上非常信任方和珞,他如果知道他信任的下属跟他的喜爱的妃子私通且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心qíng。   叶清当时极得皇上宠爱,按皇后从前跟我说过的,那延清宫的宫名也是为了叶清改的,罗暖衾又凭什么断定叶清肚子的孩子是方和珞的而不是皇上的?   我也听闻过一些避孕的法子,但总觉得无法百分之一百的保险,看罗暖衾的模样显然是非常的笃定,她的自信因何而来?   叶清和方和珞偷qíng的时间应与敬事房记录的临幸日子相近,否则她一宣布有孕就会被怀疑,在这么近的时间之内,罗暖衾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心跳突然加速,这一晃而过的想法竟是比之前所听的所想的还要让我心惊胆颤。   我想把这个想法从我脑子里赶出去,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却听楼下传来小沈子尖着嗓子喊出来的通传声,皇上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许诺   不及再想,我赶紧起身迎驾。   皇上眉头紧锁,jīng神也不好,地上跪了一堆人,他也没叫起,拉着我进了房间。   "尚曦园的qíng况到底如何?"   我本想先给皇上倒点茶,但看他那着急的样子也就免了。"全烧光了,一个都没逃出来,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还有主阁里的叶小仪和沁歌姑娘,六具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我胆子小,没敢看,大火的时候那里也不会有别人,虽然辨认不来,但总就是他们了。"   皇上疑惑地抬起头:"就六具?"   明白他问的是乐瑶,我点头道:"就六具,没有乐瑶的影子。皇后听到的时候也愣住了。"   "罗暖衾抱走了乐瑶?"皇上先是一问,后来又摇摇头说,"当我没问,反正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我抿着嘴,之前被打断的猜想又占据了我的头脑。我直直地凝视着皇上,想询问却又无从开口。   皇上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拉我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想什么呢?"   "叶小仪的死,皇上怎么看?"   "可惜了……她是一个好女人,有才qíng有见识,我佩服她。不过对她而言,也是解脱。"   "罗暖衾为何要抱走乐瑶,皇上知道吗?她不会为叶小仪做什么,却拼死也要救孩子。"   皇上地眸子暗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饮完。从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和反应来看,他对乐瑶非他亲生骨ròu这一点是心知肚明的。   "槿儿,你猜了多少?说给我听听。"皇上放下杯子。口气虽平缓,却透露不容抗拒的魄力。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把我猜想地都说了。从叶清和方和珞私通。到太后的计划打算。   我越说头脑越清晰,身子却也越热,后背手心都冒出了汗。皇上面无表qíng地听着我的推断,不打断不做任何评论。脑子转得飞快,嘴巴想停都停不下来……   "皇上临幸叶小仪地档案也是假的吧,就像我的第一次记档一样。若非如此,罗暖衾怎么会那么自信。皇上又怎么会晓得乐瑶不是皇上的孩子?"   说到最后浑身都在发颤,心底矛盾得不得了。   女人的独占yù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发作地时候包围着你缠绕着你把理智统统赶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疼痛。   皇上对皇后没有任何感qíng,和温依雪是因为对方下药。和萧吟是为了计划。若他拥有过叶清,他对她又是如何?是否也是浓qíng蜜意耳畔低语?他是皇上,一辈子可以拥有无数的女人只要他乐意,可今时今日我却在奢求他没有爱过她们没有对她们动过心,我甚至想着他并没有和叶清上过chuáng。   存了这样想法的我很不堪,可我也无能为力,爱qíng让人变得疯狂,的确是至理名言。   "我欣赏叶清,像挚友。却并非男女之qíng。"我在皇上地声音里抬起头,看着他继续说,"那段时间被单家压制得很厉害,也无心那些事qíng,经常留宿延清宫也是因为不想去宁凤宫。那一年的秀女的名单递上来。我知道必须想法子。所以皇后有孕之后就小产,我好有个理由不留宿后宫之中。我没有看错你。你猜得几乎都不差。"   我忍不住晃了一下,咬牙问:"叶小仪和方和珞的事,皇上没有阻止吗?"   "确实是我的责任,我知道还顺其发展,直到被单家抓到了把柄才不得不急急做出处理。"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那时的我,做事不够缜密。"   "处理?皇上的意思是……"   "对。皇后那时想杀了叶清,孝睿毅皇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她若不疯,只有死路一条。"   "放火的人,皇上有头绪吗?"   "没有。"   沉默,再沉默……   我缓缓抬起手,侧身拥抱住皇上,复杂地心qíng让自己几乎沉没:"我刚才嫉妒了,满脑子都是皇上温柔地抱着她,嫉妒得喘不过气。"   我埋首在皇上胸前,看不到他的表qíng,只感觉到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另一手慢慢地抱住我。   "槿儿,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没有碰过萧吟。"   这句话像一颗巨型炸弹,一下子就把我炸懵了。   "我宠幸你最初的目的你也猜到了吧,我不否认,确实是那样。"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心底五味成杂。   "但后来我改主意了,因为舍不得。正巧萧吟来找我,我许了她想要地,她帮我做事,却也仅仅只是这样。我若要了她,她在不合适地时候有了身孕,到底是麻烦的。"皇上说到这里顿了顿,"槿儿你在想什么朕知道,朕只能允你一样,以后也绝不委屈你,所有后妃,你在朕心中是第一位地。"   我哭了,哭得无声。   我突然明白了许多,明白了为什么萧吟看我的眼神里永远透露着不甘、羡慕和哀伤,也明白了有些事我qiáng求也无用。   皇上自称了"朕",除了那年中秋他酒醉之时以外,我没有听他这么自称过,他是以帝王的身份在对我许诺,也告诉我,有些事无可奈何。   他会做到不委屈我,他会放我在心头,他也会临幸别的妃嫔。等大权在握之后,他会那么做,他是帝王,除了缜儿之外,他还需要别的皇子。   而我,已经不能再生育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做不了独宠后宫的妃子,我的不孕并不是全部的原因。经过单家专权的事,皇上也不会再让哪家势力随意做大,势必会平衡各家权益。   这是理xing,而我的感xing却是在排斥它。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你,又为什么是我成了你心中不能代替的第一人?   "这种事,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捧着皇上的脸,用唇轻轻摩擦他的唇,一点点加剧的吻中,有苦涩的味道,是我的眼泪。   这个人,这个如今由我完完全全霸占着的人,在不远的将来,却要把他jiāo到另一个人的怀里。   只因为,他是皇,我是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着凉   叶清下葬了,和沁歌一主一仆葬在了皇家陵园里,因为根本没人能分清,到底谁是谁。   棺木从宫中抬出,隔着很远我站着看,从手指尖一直凉到了心里。   叶清这样一个女子,我依稀记得,背光里她的笑,不浓郁却一样醉人,就如一副水墨画。我回忆不出她的模样,却忘不了她的笑容。   皇上说她有才qíng,而自古有才qíng的女子多薄命,蔡文姬、李清照,细腻的心思,拔萃的才qíng,造就了传奇的一生,可夜深人静之时的伤心无力也只有她们最明白。叶清也一样,身为皇家媳妇却爱了不该爱的人,不仅爱了,还暗结珠胎,那份自责愧疚与为了爱qíng飞蛾赴火的决裂qíng绪jiāo叠在一起,其中滋味不是我能够看得清楚的。   有才qíng的女子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平庸到老,所以她们的经历足以成书,让人唏嘘不已。   素娥姑姑扶着我的手,轻声道:"主子,回去吧,莫着凉了。"   我点点头,不再去看漫天飞舞的白纸,走回影灼阁。   还没走近就见闲珂在门口等我,见我回来,上前行礼道:"主子,小皇子病了,咳了几声还有些热,小沈子去请方太医了。"   我听完便急了,赶忙到缜儿屋里把他抱到怀里看。缜儿的脸红彤彤的,嗓子有些暗哑。靠着我不说话。俞佩珠说是早上天凉,又没到点火盆地时候,地火龙也没有热气,缜儿起chuáng穿衣服的时候她手脚慢了些。才冻着了。   正说着,方和珞来了。俞佩珠又把qíng况复述了一遍,方和珞点头开了方子。让小沈子去抓药。   方和珞的jīng神看起来并不好,眼眶凹陷,整个人非常的疲惫。我原本有些事想问,犹豫了会,还是作罢了,何必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武婕妤,"方和珞放下纸笔。开口道,"小皇子地身体要做多注意,尤其是在这种季节jiāo替的时候最容易受凉。小皇子以前落过水,最是不耐寒的,若起了高烧。恐怕就要病上一个冬天了。"   我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阵痛,他这么一身病,都是我这个做娘地害的。在古代,一个感冒就要喝上一个月的药,何况还要高烧,缜儿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吃得消。   "俞妈妈,你辛苦些。每日起chuáng之前。先帮缜儿把衣服捂一捂,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也尽量快些,再叫个人给你搭把手。皇上不留宿的时候,抱过来跟我一块睡吧。"   俞佩珠应下后,我又让景明公公来了下。吩咐说:"先把火盆搬出来给小皇子用上。大半夜的最是冷了,白天也就算了。后半夜还是要给他点上地。炭要是不够就再问内务府领去,他们要是有什么话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说。"   "是奴才疏忽了,一会就带人去把火盆收拾好,晚上就能用了。炭去年还有些剩,若不够了,奴才再去内务府领。"景明公公答了话,便和小沈子一块去库房拿火盆。   刚处理完这些,曹宝珍就来了。   说起来曹宝珍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影灼阁做客了,以前她是很喜欢来的,一是找我来聊聊天打发打发光景,二是冲着小福子的手艺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qíng太多太多,恐怕xing子直如她也有点愁在心地感觉了。   "你瘦了许多。"我与曹宝珍面对面坐着,说道。   "是吗?"曹宝珍放下了手里的调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让人觉得涩,"好像是哦,这里都陷下去了。"我跟着笑了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曹宝珍见此,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坐着这么尴尬。   "最近……都忙什么呢?"半天,我才问出一句来。   "你说我还能忙什么啊,宫里头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大的事qíng,哪里还有工夫让我和原来一样过闲日子呢。"曹宝珍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孝睿毅皇后突然走了,皇后的身体也变得差了,你的身体也还在调理当中,零零碎碎的事qíng就统统落在了我身上,每日真是烦得头也大了。"   "皇后的身体还没有好么?"   "时好时坏地,"曹宝珍摇摇头,"其实身体是好的,不过是qíng绪的问题。几个太医都说了,这个病,还有得看呢。毕竟孝睿毅皇后是皇后的亲姑姑,从小皇后就跟在孝睿毅皇后身边,人突然间说没了就没了,心里怎么能接受呢……"   "这事儿,"虽然孝睿毅皇后的事qíng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曹宝珍和我说起来,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地。我地声音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很心虚,"孝睿毅皇后已经走了,皇后娘娘还是要看开才可以,这么执着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这话儿我也劝过了,就是没用。罢了罢了,"曹宝珍笑了笑,"随他去吧。"   又听曹宝珍说了一会儿皇后的事qíng,我心里是越听越不稳当。一会儿,曹宝珍握着我地手道:"怎么了,这么凉?"   "没什么,大抵是因为身子还有一些虚吧。"我脱开了曹宝珍的手,捧了茶杯大大地喝了   曹宝珍看着我,突然正色道:"最近不但后宫事qíng多,外面也折腾着呢。前几天大牢里面有人越狱,据说是跑了一个挺重要的钦犯。为了这件事qíng啊,刑部可是忙翻了,这几天单子赋大人都带着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呢。"曹宝珍见我一副茫然的样子,问道,"这么大的一桩子事qíng,武婕妤难道没有听到风声?"   "没有。"我心里觉得这事蹊跷,可脸上还是装作平静,"可能是我现在都是深居简出的,所以也就没有得到消息了吧。"   曹宝珍又与我说了几样事qíng,我也是有听没听的听过算数了。快傍晚的时候,她起身告辞,说是到时间去找皇后一起上咏凤宫了。我好奇着什么事,问了才知道,曹宝珍每天会陪着皇后在这个时间去咏凤宫祭拜孝睿毅皇后----这个时间也是孝睿毅皇后生前念完经的时间。   曹宝珍临走前看了看我的园子,对我说道:"我说,尚曦园才闹过火,你这里还是备缸水防着吧。虽说后头就有个小湖,但总不比院子里存些水稳妥,有备无患嘛。"   "嗯,也对,我这就让小沈子去办。"我笑着应了曹宝珍。曹宝珍说这样的话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她这样偶然的提起让我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对了,我来的时候似乎瞧见了方太医,病了?"   "是缜儿,有些着凉。开了药养养就好了。"   送走了曹宝珍后我向小沈子问了皇城搜查的事qíng,确定了真有其事,小沈子本来想跟我汇报的,但是还没有到机会。   我和素娥姑姑回了房间,我与她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这件事qíng应该不是巧合吧。"   "奴婢也觉得不可能是巧合。"素娥姑姑想了想,道,"虽然前朝权势分割,但是皇城的治安一直以来都很好,有好几年没有出过越狱这种事qíng了,更何况是逃了一个重要的钦犯。这种差错,不像是刑部会犯的错。"   "恐怕他们搜查的并不是什么钦犯……"我眯了眯眼睛,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素娥姑姑也是心知肚明的。尚曦园烧了以后,皇后知道少了乐瑶。而眼下,如果能找到乐瑶,这将会成为单家最大的一张王牌。皇后把这件事qíng告诉了单政,然后单政与他的儿子商量,导演出了这么一场戏。他们要找的才不是什么朝廷钦犯,而是在尚曦园大火中不见了的----乐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冬雪   这个冬天异常的gān燥和寒冷,因为天冷手僵,做事就容易慢下来,我便特意把闲珂调去了俞佩珠那里,帮着一起专门照顾缜儿。   缜儿现在二岁半,正是好动的年纪。陪着他的时候,我常常是喜忧参半。   关于刑部在外挨家搜查钦犯的事qíng,也过去了好一阵子了。那个时候从曹宝珍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我有问过罗暖衾,哪知罗暖衾并不担心,她很有自信地告诉我她把乐瑶寄养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后来想想也是,罗暖衾在宫中潜伏了这么多年,不过等着有朝一日把乐瑶救出宫去,宫外的出路想必她也是老早就安排好了的。如果外面没有安排周全,乐瑶出去后又被单家人捉到,那罗暖衾不是白忙活一阵了?   到了腊月,皇城的雪已经积得有一脚厚了。   不知哪一日,曹宝珍来看缜儿,正碰上云臻过来约我去月畅园看雪。我笑着说选日不如撞日,既然这么巧三个人在一起了,也就一起看雪得了。哄了缜儿睡觉后,又叮嘱了俞佩珠和闲珂看好了炭火,我们三人穿着暖和地去了月畅园。   "武姐姐把小皇子照顾得真好。"云臻笑着说道,她双手揣在袖口里,脸颊红扑扑的,依旧如当年一样天真可爱。   "这就是当娘的啊。"曹宝珍笑着揶揄云臻,"你以后啊也是有机会知道地。"   "缜儿身子不好。我这个当娘的总是愧疚的。"云臻被曹宝珍的话闹得脸更红了,直接躲到了我地身后,我只好笑道,"曹婕妤也是。知道云妹妹纯真,还这样笑话她。"   "这样才有趣呢!"曹宝珍笑得很欢,她一点也不怕冷。拿着绢子指着几处雪景给我们一一说着,"呐,这儿好看,啊,那儿也不错……"然后她突然指着远处一个人影,皱起了眉,疑道。"呦,那不是咱们的萧小仪嘛!"   白雪假山下,穿着鹅huáng衣裳的萧吟是格外地显眼。   这宫里是平静了太久了,温依雪和萧吟都很少露面,一到冬天。我的心思又都全部扑在了缜儿身上,无暇顾他。这会儿见了萧吟,见她容颜焕发,神采奕奕的,像是要重新开始了一样,心里不由唏嘘一阵。   再一看,穿过假山之后,萧吟身边的人也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哼,我说她怎么这么隆重装扮呢。原来皇上也在啊。"曹宝珍忍不住冷笑道,走到了我们中间,一手挽起我,一手挽过云臻,拉着我们就要往另一边方向去。"走走走。我们去另一边,别去那边碍眼了……"   "嗯。"我顺着曹宝珍拉着的方向盲目地走去。心里很沉。皇上的表qíng淡淡的,萧吟在一边指着雪景说着话,几个贴身奴才跟在后面,这样地场面怎么看怎么融洽,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皇上对我的许诺。   我知道的,在这个后宫里,无法做到独宠。   但是,心里所想的,比不过眼里真实看到地。妒忌,果然是女人天生就会的东西。索xing不去看了,眼不见,心不烦,我承认我在逃避,眼下我能做的也只能是逃避。逃得远远的,这样就不用知道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更无须让自己的心那么疼了。   "怎么了,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曹宝珍腾出一只手搭上了我的额头上,以为是我出来chuī风不舒服了,"我看看,可别冻着了。"   "武姐姐怎么了,不舒服吗?"云臻也在旁关心地问道。   云臻侧头问着我,却没顾上脚下的路。园子里路上的雪被小太监们扫得差不多了,但时间一久,上面又结出了一层薄薄地冰。曹宝珍本来是挽着云臻的,却因为来搭我的额头抽出了手,也没能顾上。   云臻本能"哎呀"叫了一声就摔了下去,我想拉她一把却被曹宝珍的手挡去了眼前的视线,然后反而跟着被裙角绊倒了步子。结果,我们三个统统摔倒在了地上。   我揉着脚踝,却没想着起来。见我们摔了,跟在后头地嬷嬷宫女一下子围上来,扶得扶拉得拉,不好热闹。   "主子没摔疼吧?还好衣服穿得厚实。"素娥姑姑扶住我,我倚着她地身体轻轻跺跺脚,只觉得脚腕不太舒服,但也不痛,就摇了摇头。   曹宝珍和云臻也没什么事,大家这才安了心。   "晦气!看了雪还遇见那萧吟,晦气了!"曹宝珍骂了几句。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萧小仪请安。"不知是哪个宫女先喊了一句,所有人才注意到了走到跟前的皇上和萧吟,赶紧行礼。   "都起来吧。怎么好端端地都摔到地上去了?"皇上走过来,看了我们三一眼,对曹宝珍说,"曹婕妤,头上的钗子都摔乱了。"   曹宝珍抬手一摸头发,也笑了:"皇上说的是,臣妾这就回宫重新梳妆去。哎呀云妹妹也是,这好好的一身衣服都湿了,赶紧也回去换衣服吧,可别着凉了。"说完拉着云臻便走,经过萧吟身边的时候冷不丁冒了一句,"萧小仪也是,和云妹妹一块回延翎宫吧,路上还有人作伴说说话,别等就剩一个人了,孤零零的多没意思。"   萧吟的面色黯然,与刚才所见截然相反。她看了看皇上,抿着嘴跪安了。   待人一走光,皇上伸手揽过我:"今天停雪准备过来看看你和缜儿,路上遇见了萧小仪就顺路走来了。倒是你,真的没摔着?"   "那么厚的衣服哪里能摔疼啊。"我浅浅笑了,"还是快些回去吧,缜儿估计也快睡醒了。"   皇上点头,问了几句缜儿身体的qíng况。我回了"只还有些咳,烧已经退了,我让小福子炖了些川贝梨喂他,倒没咳得那么难受了。"   等到了影灼阁,缜儿也已经醒了,看见皇上就开心得不得了,就是还有些喘,看人看着难受。到用晚膳的时候,我才觉得脚踝有点痛,却也不好表现,直到睡前梳洗泡脚的时候才发现红红的肿了一大块。   皇上也看见了,拧着眉看我,我笑得有些心虚:"之前真不痛,也没想到会肿了。"皇上不听这些,拉过我的伤脚手指在关节上按了一下,我立刻痛得呲牙咧嘴。他摇摇头叹气:"今天也晚了,先歇吧。明天让人来看看,别是伤到骨头了。顺便让方和珞给缜儿开些药膳的方子,养一养才好。"   我应下了,皇上也小心翼翼,睡时不压着我的伤处。   ********我是极少出现的分割线***********今年过年宫里也没有大肆cao办,腊月的几个节日也只求个简单,可除夕到正月过年,几场宴席下来还是让人感觉疲劳。   刚休息几天,又要准备去祭天了。   昭日寺里我见到了小舞,她胖了些,气色却不是很好。与我说了些分开之后的事,说到我小产那段又哭了。   "我听说,等开chūn了又要选新的秀女了,对吗?"小舞问得谨慎,她怕我难受。   "是啊,本来该是去年的,因为孝睿毅皇后大丧才推后了一年。"我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是扁的圆的,选了再说吧……"   "你担心吗?毕竟……"   注意到小舞瞄了一眼我的肚子,我心一紧,道:"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后悔药买,怪只怪自己聪明过头变了笨,弄错了药量才会变得这样。皇上现在对我挺好的,又宠着缜儿,我好歹是皇长子的娘,在宫里吃亏不到哪里去。"   本来后面还有一段的,因为加上字数就爆了,现在卡进300以内,大家看文划算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香   等从昭日寺回来,宫里依旧一切如常。   素娥姑姑跟我说了小路子的事,说是一直跟在德和公公身边的,就是好赌些,虽然不能全靠得住,但偶尔打听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我听完记下了,找了小沈子过来jiāo代,让他跟小路子接触接触,但也别太热络了。   正说着,却是曹宝珍身边的一个太监来了,传话说她在月畅园等着我,让我过去。   我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换了衣服去了。那太监带路,远远地我看见了不少人,除了曹宝珍宫里的,还有宁凤宫的,果不其然,再走近些,我见到了皇后。   待我行了礼,皇后淡淡开口说:"本宫也有好久没见到武婕妤了,正好等会有些话要跟你说。先陪着到咏凤宫给孝睿毅皇后上柱香吧。"   我听皇后提到咏凤宫,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观察她的面色又看不出什么来,骑虎难下,只好应下了。   皇后走前,我与曹宝珍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一路往咏凤宫去。   一路上都没有谁出声,连平日里嘴巴闲不下来的曹宝珍也没有说话,本来极轻的走路和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被无限倍放大,刺激神经。   咏凤宫还是一片白色,宫女嬷嬷们留在了灵堂外,只有我们三个进去了。堂内只有素芳姑姑一人。她点了香递给皇后,面无表qíng,甚至也没有看我一眼。这样才好,省地让皇后她们怀疑。   皇后上香之后又拜了拜。才开口:"素芳,也点香给两位婕妤。"   我接过香,看着孝睿毅皇后的牌位。心里有些发毛。命令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qíng绪,我和曹宝珍一块上香行礼。皇后待我们拜完后,就让素芳姑姑出去了   "今儿个也是有话跟你们两个说。"皇后叹了口气,看起来jīng神气并不好,"你们也晓得,快到选秀女的时候了。你们两个都是过来人,也都知道其中的规矩。对了。武婕妤进宫那年因为一些事,一切从简,参加复选地秀女们都是当日进宫直接到了晴岚门外,见了教引的宫女后直接由皇上亲阅,也没有留宫再选。"   我并不吭声。说起来我穿越时正好是福秀殿亲选的时候,那一天我也是混混沌沌地现在也记不起多少,更别说之前的步骤到底是简化了还是复杂了。   "本来该是去年选的。已经选了几道了,最后留了名的也就二三十个,只是孝睿毅皇后毕竟才去了一年,有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本宫今天就想跟你们商量商量,秀女五月初就该进宫复选了……"皇后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捂着帕子轻轻咳了两声,等着我们接话。   我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顺着话讲:"皇后娘娘说地是,这宫里三品以上的妃子就臣妾和曹婕妤两人,都是没管过事的,平日里极少能替皇后分忧。虽说宫里姐妹多些便热闹些,也好多为皇上添几个皇子帝姬。只是一下子进来太多。皇后娘娘实在是要cao不少心呀。若再有几个不知事的,岂不是白白费了娘娘的心思。"   "武婕妤明白本宫地心思就好。"   "复选的时候多摞几个人的牌子就是了。"曹宝珍快人快语。"以往几年都是只选四个,今年也不必多,一下子来了太多我还认不过来呢。"   "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我也就放心了。复选的时候留下七八个就成了,再之后是留宫住宿一个多月,最后留哪几个,虽说是看皇上的意思,我们也该好好审一审。"   我挑挑眉,应下了。听皇后话里的意思,就是只要觉得有威胁的,在复选的时候就摞牌子,绝对不等到最后皇上亲选的时候。   "以前啊,都是同孝睿毅皇后一块审查各家秀女,如今不在了,本宫一个人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时候要你们两个多帮帮忙,物色物色。"曹宝珍拍胸脯答应了,我也点头。皇后今天说这些地目的不过是想拉我们做蚱蜢,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摞了皇上会中意的秀女的牌子也是三个人一起的错。而且,她是打定心思认为我绝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挑出威胁自己地秀女来。   皇后说完了这事,就推说累了,要回去休息。毓衾宫离咏凤宫最近,曹宝珍直接回了宫,皇后又与我不同路,也就都散了。   我把皇后提地事跟素娥姑姑说了说,她也是皱起了眉头:"其实皇后说的也在理,之前地几道采选就是看相貌身段才学,并没有看过xingqíng。那些心思重的,不好处的在复选时就摞牌子也是个办法。不然等留宫查看品xing的时候,她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就来不及了。买通太监假装偶遇皇上之类的事qíng,多的去了。您忘了?跟您一块参选的那个司徒小姐,不就是来了这么一招,结果弄巧成拙,皇上没对她生出多少好感,还惹恼了温容华,结果在福秀殿亲阅的时候被温容华呛了几句,最后还是没留下。"   这些事我自然是不记得的,可确实是这么一个理,没人愿意在身边放一个不定时炸弹,那司徒小姐是没入皇上的眼,要是入了,这后宫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素娥姑姑,那日亲阅的事我还真想不起多少了,太紧张。"   "奴婢也不晓得多少,当时站在外头,哪里能知道,只是听素芳讲过几句。素芳那时候就觉得主子挺特别的,求了太后让她做了主子的教引姑姑。"   我应了几声,倒是对那时的事qíng更好奇了,琢磨着有机会就问问,只是最好套话的曹宝珍那时还是个芳仪,并不在殿上,当时位列贵嫔的温依雪恐怕是什么都不会跟我说,问了还会让她起疑。   在等待chūn天到来的日子里,宫里也没有想象中的冒风雨前的宁静。   皇上开始频频出现在后宫,偶尔去皇后那里看看温玉,或者在延翎宫的主殿同萧吟下棋,姜岚卯足了劲,不顾萧吟的白眼,拉着云臻一块陪侍,皇上倒也没有赶人的意思,毕竟招萧吟到主殿就暗示着这宫里的其他人爱凑热闹可以来。皇上也经常来我这里,间或遇见曹宝珍在,也便一块坐着聊天。我虽不晓得他打了什么主意,但也没有多问。   而在不知不觉间,宫里有了流言,关于尚曦园的大火。   不晓得是哪个开了头,说尚曦园的火是我放的,因为我嫉妒。我现在虽然有圣眷,在皇上心中却始终比不过叶清,因为妒忌才火烧了尚曦园。没想到偷jī不成蚀把米,这事被皇上抓了把柄,不待见我了,对宫里别的嫔妃也亲切起来。   这自然是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嫔妃嚼出来的舌根,捕风捉影,能逞口舌之快的也就是这段日子了,等新人入宫,会有什么变化谁都没个底。   皇后因此找过我一次,我回她清者自清,这种事再辩解也是无用,何况就是流言,不伤的。   皇后对我的态度颇为赞许,可我却知道她心底也认为是我放的火,理由不会是因为嫉妒叶清,而是怕叶清和乐瑶的存在会成为皇上的致命伤,才快刀斩乱麻,烧了gān净。   这也给了我一个灵感,也许正是有什么人,用这种方式在帮助皇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公孙小姐   入了三月,天气就慢慢转暖了。   我带着闲珂去过一趟闲泠宫,陈霖韵还是老样子,看上去jīng神也不错,让人放心不少。   我试探了一下若有机会她是否有意离开这里,她却是叹气,说没想过,冷宫虽然清苦可比外头的日子舒坦得多,那些奴才晓得我惦记着也不会平白给她排头吃。   我拍着她的手没有答话,这个还不满二十的女子恐怕真的会一辈子被困在这冷宫之中,可转念想来,这后宫本来就是个牢笼,无论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都是被禁锢的。   到月底的时候,huáng传来了。   我倒是颇有些奇怪,内务府的大总管怎么好端端就突然过来了,况且他是单家的人,不得不防。   "娘娘,公孙夫人在宫门外侯着,说是得了您的帖子,今日特来拜您的。"   "嗯?"我心下惊讶,却不能露了神色,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既然有帖子,怎么不让人进来?"   "娘娘您也知道,这宫里做事有个手续,之前奴才没听说您请了谁,所以来问一问。"   "一品诰命夫人的轿子都让您拦宫外了呀。"素娥姑姑给我添了茶水,笑着对huáng传道,"huáng总管确实是做事仔细认真。"   我之前一直在想公孙夫人是谁,帖子不是不发的我自然是不晓得。听素娥姑姑说到这一品诰命夫人我就晓得了。是工部尚书公孙衍地夫人。公孙衍的侄儿与武锦凤是结拜兄弟,这么论起来,公孙夫人也是我的长辈了。   "huáng总管,这事是我疏忽了。忘了差人知会您一声。如今公孙夫人都到宫门外了总不能让人再抬回去吧。帖子是我发的,少了地手续烦劳您补一补。"我说完后递给素娥姑姑一个眼色,让她打赏。   huáng传拿了赏钱。赔笑着说:"娘娘贵人多忘事,奴才这就让人放行去。"   按理说,宫里的嫔妃请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进宫说说话也不是不行,只是一般都会避免掉,怕被抓个勾结外臣地罪名,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与有亲属关系的夫人们聊上几句,或是等对方进宫请安的时候说会话。   如今的后宫。皇后和曹宝珍是京城出生,别的都是外省的,除了萧吟地娘家还不错之外,别的都是小官,哪里会认得高品级的夫人。我进宫这几年。也从没约见过谁,突然来了一个,所以huáng传才觉得奇怪吧。   只是公孙夫人手上的帖子是谁给她的?不过她丈夫是皇上一边地人,又同武家jiāo好,应该不会给我添什么岔子。   公孙夫人是一个三十过半的女子,徐娘半老,很有韵味。她进来后先向我行了礼,待我赐座之后,她看了宫女一眼。我会了意,让人都下去了。   "公孙夫人为何而来?"见她面色有些为难,我又道,"夫人,家兄与令侄是兄弟。您也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哎。"公孙夫人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道,"是为了秀女的事。"   原来,公孙家的小姐懿然也是待选的秀女。这姑娘是个男儿脾气,大胆又直慡,却也是个懂事的,本来去年选了也就没事了,不想拖到今年偏偏生出些枝节来。   去年东边战事大捷,武锦凤和公孙瑜回京,两人是升堂拜母的结拜兄弟,武锦凤自然是去了几趟公孙家。既然是升堂拜母也就没有什么内眷不见外人的规矩,懿然小姐见了武锦凤几面,心存了好感了。   可武锦凤毕竟早已经娶妻,别说懿然小姐是待选地秀女,就算不是,这门亲也成不了。懿然小姐的出身不能委屈她给武家做了小,而陈氏最是贤良的xingqíng,深得丈夫以及公婆喜爱,也不会同意让她让出正妻的位置。   懿然小姐心里清楚,就当是少女心事,自个儿埋着,不说便是了,所以我那傻哥哥武锦凤到了离京赴任的时候都不晓得。   女儿地心思自是瞒不过母亲地,公孙夫人知道后也开解了不少,好在是个晓事的姑娘,应了乖乖进宫参选。半个月前却突然转了xing子,说绝对不能摞牌子,一定要留在宫里给武婕妤帮忙,也算是了了心中一段qíng。   我听到这里也是愣掉了,原以为这个当娘地是来求我摞牌子不让女儿进宫,再过分一些的就是求我拿了主意让懿然小姐进门,若是不能让陈氏让位也好歹来个两头大。这么个转折倒是真真没想到。   "这宫里的日子,不用我说夫人也是明白的。多的是不想让女儿进宫的人家,夫人若是同他们一样,我疏通疏通摞个牌子也不是难事。夫人真的想好了舍得让小姐进宫来?别说是帮我还是不帮我,她自己真能受的住这样的生活?"   公孙夫人笑得有些酸涩:"话是这么说,哪个当娘的舍得啊。娘娘进宫的时候,家里人也肯定是千不舍万不舍的。可那孩子固执,认准了就是十万头马也拉不回来。同娘娘兄长的那事,要不是她自己知道分寸放开了,臣妾再劝她也是无用的。"   公孙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心里大约也有底了。这公孙懿然小姐是个敢爱敢恨有担当的姑娘,却不盲目,做事还知道分寸,是个好姑娘。   "既然夫人这么说,我到时候也留个心眼,复选的时候把她留下来,最后的圣上亲阅您也放心。"   公孙夫人脸红了红,又扯了几句家常,说了些公孙瑜寄回来的家书上的事,也知道他和武锦凤一切都安好。再坐了一会,也就告退了。   公孙懿然,只要复选时留了牌子,亲阅自然不会刷了她下去。因为这都是皇上的意思,若不然,谁还能以我的名义给公孙夫人帖子?公孙家的人也没有胆子造出一张来。   公孙小姐自己的心思是一方面,而皇上又顺水推舟,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若是那公孙小姐真心想帮我一把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怕……"   素娥姑姑听了我的话,也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就怕是个白眼láng,到时候反倒跟主子过不去那才糟了。"   我叹息,算起来也是自家人,坐的一条船,公孙衍是成太傅的弟子,支持皇上,若外患未除,她与我先内斗起来,怕是公孙家的人就先不放过她。   好歹先看看吧。   皇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公孙家的事,我也耐下心思不提,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横竖不会晚过复选的时间。   等到四月初十那日,向皇后请完安,她留了我了曹宝珍看秀女名册,到那个时候,我才隐隐晓得了皇上的用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秀女进宫   皇后在几子上展开了秀女名册,让我和曹宝珍先看看。   我一眼扫下来,惊奇不已。按之前的三次选秀,选的都是低品级官家出身的女子,为的是拉拢和控制,让单家能够把持的住后宫。而这一次却是大大不同,秀女多是京城出身,还有不少是三品四品,甚至是二品的官家女儿。   又看了一遍后我发现,这些人多是单家党羽。   也就是说,在孝睿毅皇后故去后,单家改变了政策。孝睿毅皇后的死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原先依附单家的或者是观望着预备和单家联手的官员,有不少都会出现动摇心理。   最好的拉拢办法就是给予利益,让他们家的女xing进入后宫,使单家人在后宫一枝独秀,这样一来,前朝的男人们也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对付崛起的萧家和其他拥皇派人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听说过,去年因为孝睿毅皇后薨逝,进入复选的秀女名单都没来得及公布。如今这一份,怕是已经动了手脚的。毕竟,他们不会再需要那些地方小官,因为那些人在日渐胶着的朝堂之间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些女人进了宫,虽都是各有心思,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压制我和萧吟。正是出于对这种qíng况的应付,皇上才会示意让公孙懿然进宫帮我。   "本宫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今天就是想让你们两个一块参谋参谋,看看哪几个出色。"皇后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就这么看哪里晓得什么。"曹宝珍努了下嘴,"就一个名字年纪。一个父亲地身份,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看呐。"   "就是让你看看哪几个顺眼。等复选的时候好多留意留意。"皇后笑着说完,又让素琴姑姑从一边的瓷器筒子里抽出一张画轴,展开了,"来瞧瞧,这是哪家姑娘。"   那张画轴上地女子很出色,体态略显丰满,却长得可爱讨喜。看一旁注的名字,是叫葛玉凝,父亲是礼部侍郎葛盛。葛盛是太师王君实一派的,我曾听皇上说过,王君实因不满单政。隐隐有了亲皇地念想,这次塞了好友的女儿进宫,不晓得是yù与我们亲近还是想另起一股势力。   "这小姐长得可真喜气,看着就让人开心。"曹宝珍似乎是挺看好葛玉凝的,"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她。"   画轴一幅又一幅地打开,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到公孙懿然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和公孙夫人相像,又是一个美丽女子。   "武婕妤,我听说你跟公孙大人家有些渊源?"   皇后的问题让我回过神。武锦凤和公孙瑜的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都晓得两人是结拜地好兄弟,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这么说起来,这公孙小姐也是你的妹妹了?"曹宝珍似乎是没听过这些闲话,颇为好奇。   "算起来确实是。只是这个妹妹我也没见过。听哥哥嫂嫂倒是说过一次。说是挺直慡豪气的一个女子。"   "那敢qíng好。"曹宝珍笑道,"就是直慡豪气的好。最别扭那些说话都绕三道弯的,要是她真和你说地一样,我就要把她留在宫里。"   皇后闻言摸着杯沿的手顿了顿:"倒是正好给你们两个解闷了。"   听的出来,皇后并不想公孙懿然进宫,应该说,所有不和单家一路的她一个都没打算收。可毕竟不能做的太明显,有些事qíng彼此心知肚明却依旧要保持了表面和气。就好比我和她,其实早已经撕破了脸皮,如今也要带着假面具做出后妃和谐的样子。   因此,我稍稍安了一些心,只要复选的时候那公孙小姐没有出什么大岔子,她的牌子是留定了。我和曹宝珍都满意,皇后执意要摞,也要找得到合适的理由。   参加复选地秀女规定要在五月初二到初五全部入宫,由于多数秀女是京城或者是京城附近的,今年整体到达的日子比前几届晚一些,只有少数路途较远的早早来了,在客栈内打发剩下的日子,待初二那日一早就进宫。   秀女们被安排在承和宫,与我当时正式封了位置在那里全当过渡时不一样,她们都是两到三人一间,把承和宫二进三进地屋子都住满了。这几天内允许活动地范围就是承和宫和宫西南面的小花园,宫东面地月畅园是不许来的,一是禁止她们妄想在月畅园里遇见皇上或者后妃来留下深刻印象,二是因为我住在月畅园深处,皇上不想她们闯起来打搅。若有违背的,被摞牌子也是正常的。   初四傍晚,小沈子就告诉我说,人都来齐了。这话刚说完,才用了个晚膳的时间,就听说两个秀女打起来了。我听了直头痛,这是存心不想留宫里呢,还要连累着家里受罚。   小沈子贴心,没一会就把事qíng给我打听清楚了。打架的一个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钱志学的妹妹钱志书,另一个是广录省知府柯毕的女儿柯眉沁,起因是撞了衫。   素娥姑姑告诉我,钱志学自个儿是王君实的门生,可他的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翰林院掌管学士是单政的友人,因此在仕途上吃了单家不少亏,而那个柯毕呢是单政的门生,所以说这两家的小姐本来就是看不对眼的撞衫也就是个导火索,钱志书为了哥哥的事本来就心有不平,又见对方穿了跟自己一样的衣裳,嘴上冲突了两句,柯眉沁也不是个好惹的,才动上手了。   "如今承和宫里是哪位姑姑在管事?"我问小沈子道。   "是素芳姑姑。这宫里的姑姑们各自都有活计,眼下就素芳姑姑抽得出时间,所以一切都是她在安排。听说已经处理了,各罚了面壁思过。"   我应了声,让小沈子继续机灵着点,有什么事记得报上来。   许是前头有两个以身试法,之后的几天倒是一切太平,并没有哪个特别出格的。   初七中午,皇后在福秀殿设宴,召见所有秀女,我与曹宝珍也一块去了。等走到福秀殿前,秀女们已经都到了,六个一排,列了四排还多出三个。见了我们便整齐划一地行了礼。   "起来吧。都把脸抬起来,让本宫和两位婕妤娘娘看看仔细了。"   皇后说完,秀女们都站直了目视前方,我跟着皇后一个一个看过去,才发现,果然都是过了初选的女孩子,各个都有自己的味道。   大家圣诞快乐哇未完待续,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复选   皇后本来打算在殿前就一个个秀女看过去的,瞅了一眼日头,对我们说:"这都当中午了,太阳怪烈的,这么晒着可不成。先进殿里去再慢慢看。"说罢,搭着素琴姑姑的手先一步进去了。   我和曹宝珍也不好瞎杵着,一前一后跟了上去,等皇后落座后,我坐在她右边,曹宝珍坐了左边。   秀女们由素芳姑姑领着依队列在殿中间站好。依旧是目不斜视,等着皇后说话。   皇后接过祥安公公递过来的茶盏慢悠悠抿了几口,扫了所有人一眼,道:"都还没有介绍呢,两位婕妤娘娘你们也没分出谁是谁来。本宫左手边这个是曹婕妤,xing子直,又是个孝顺人,皇上最是敬重她的品行,你们以后留不留在宫里可都要记住了,孝长辈、敬夫婿、友妻妾。右手边这位是武婕妤,xingqíng温婉,最得皇上宠爱。"   皇后这话一完,我就发现底下不少秀女的神色变了一变,看我的眼神有探究有不屑有嫉妒,只有少数几个像是什么话都没听到,依然是之前那副表qíng。   "行了,按着规矩来,一个一个上前报上名字、年龄、出身。大家早些认识认识,也好坐下来用午膳,否则可就要饿过时辰了。"   素芳姑姑应下了,让第一排最靠右的秀女开始。那女子我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公孙家地懿然小姐。她得了她母亲的好基因,长得俊秀,唯一与母亲不同的就是眉宇间透着的英气。她上前一步,行礼道:"秀女公孙懿然。十四岁,父亲是从一品工部尚书公孙衍。"   皇后和曹宝珍也上下打量着她,曹宝珍似乎对她印象不错。皇后带着淡淡地笑,看不出个究竟。   第二个秀女的五官不jīng致,合在一起却十分让人舒服,有一股北方女子的豪气:"秀女齐旋,十五岁,父亲是正二品岭东省总督齐贺。"   第三个秀女我也颇有些印象,就是那日皇后展开地第一副画轴上的女子。她的声音脆脆的。跟她的人一样,让人欢喜:"秀女葛玉凝,十四岁,父亲是正二品礼部侍郎葛盛。"   这么三个下来,我也摸到了一些规律。这近三十个秀女是按父兄的品级排列的。若品级相同,则按年纪排。   后头跟着地都是二品以下的,多是三品四品的,大约就有近二十个。而其中吸引我注意的自然是之前打架的那两位---钱志书和柯眉沁。钱志书是个很高傲地人,之前忿忿不平怒视我的人她就是其中之一,柯眉沁看起来小家碧玉,一点也不像会沉不住气在紧要关头与人动手的女子。两个人似乎都晓得留宫无望,gān脆破罐子破摔,只和对方别苗头。今天穿得虽然不一样。却是一样的头型一样的妆容。   终于到了最后一排,那一排只有三个秀女,一个和云臻是同乡,都是畅州人,伯父是正六品的通判。另一个的哥哥是正七品的礼部七品笔贴士。最后一个的父亲是从九品地奂州吏目。   这位吏目小姐十四岁,个子偏高。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让我觉得特假特不舒服。她一上前,就有几个秀女露出藐视的神qíng,不晓得是同我一样觉得假还是看不起她家里是个最最低品级的从九品。   等所有人都见了一圈了,曹宝珍早就饿坏了,对皇后笑道:"可饿死我了,这么一大堆人哪里是一时半会记得住地,赶紧吃东西要紧。"   皇后也笑了,吩咐祥安通知御膳房去,带着我们到后殿地桌边坐下,我们三人一桌,秀女们五到六人一桌,也就坐下了。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意思,等撤了东西漱了口,秀女们都退下了。皇后笑眯眯地开口:"今天可看出门道来了?"   曹宝珍知道皇后是在指她那日说光看了名册看不出什么,接口道:"自然是清楚一些,我瞧着头三个都不错,两个豪慡一个喜气,后头几个软软弱弱地我不喜欢。"   皇后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我,我想了想,道:"我也觉得头三个挺好的,后面的,那个叫杜淑云的秀女,我看着也不错。"   皇后应了一声,表示她晓得了,沉思了一会又说:"毕竟要选个七八个留宫里,观察观察再选的。你们说的那几个我瞧着也喜欢,还差几个我再想想,你们若还有看着好的也记得跟我来说。"   今天这事也就这么算结束了,回了影灼阁,我向素娥姑姑问了问那个齐旋的家底,她摇头说并不是很清楚,只晓得那届科考的考官是殿阁大学士齐可善,虽都姓齐,却不是亲戚。当时齐贺未进一甲,得了个二甲二名的进士,之后一直是外派,用了快二十年爬到现在的位置。   因为外派,也就不晓得同齐可善亲不亲,也不清楚在外公gān的这些年到底与谁结jiāo。若是和齐可善来往甚密,那就是个单家党人了。   "另外主子还要留意一个人。"素娥姑姑压着声音轻轻对我道,"那个叫杨芷郁的秀女,绍州省知府的侄女。"   听她一提,我才想起来,杨芷郁的叔叔正是父亲武桓的顶头上司,而自从我得宠之后,武桓的上司都是亲皇派。   等到初九,依旧是在福秀殿,复选的最后名单出来了。留宫的,公孙懿然、齐旋、葛玉凝,这三个都在意料之中,我却注意到齐旋的眉头皱了一下。杜淑云和杨芷郁也留下了,另一个是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女儿,叫沈润媚。而最后一个,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叫夏兰,就是那个父亲只是从九品,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秀女。皇后点了她,到底是什么用意?   这一公布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所有摞牌子的秀女都要在今天宫门落锁之前离开,而留牌子的则依旧住在承和宫里,等着重新分配房间,这一次是单个人住。   等明天一早,再发放些换洗衣服,由七位老宫女负责各带一个,教些宫里的浅显规矩,以及在秀女们被各宫嫔妃请去说话的时候有个指点的。   我哄了缜儿入睡,自己却没多少睡意,站在窗边发呆。远远见有灯笼朝影灼阁来了,赶紧起身准备迎驾,这个时候会过来的只有皇上。   伺候他洗漱完毕,皇上问了句:"人都选好了?"   "恩,一共留下来七个。"   "你看好谁?"   我呆了下,笑道:"皇上殿上要点谁,我哪里晓得。"我晓得的是,这个后宫,又要热闹上不少日子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齐旋   复选后的第二日,我伺候皇上上朝后,又赶紧收拾好自己,去宁凤宫请安,等出来时已经是烈日当空了。   穿过月畅园回影灼阁的时候遇见了那七个留宫的秀女,由自个的教引宫女陪着,跟着素芳姑姑迎面走来,见了我便异口同声的行了礼。   "这是要去哪里?"   素芳姑姑轻声回道:"皇后娘娘让小主们过去宁凤宫。"   听说是要去皇后那里,我也不再多说,先行走了。走时对上公孙懿然的目光,眼中自有笑意。   我与素娥姑姑合计过,公孙懿然是一定会留宫的,皇上为了拉拢王君实也应该会选了葛玉凝,剩下的两个名额,还真不知道会是谁。   我对那个齐旋倒是印象颇深,因她听到留宫之时皱了一下眉头,这姑娘怕不是池中鱼,对于他爹爹在朝中的偏向也摸不太清楚。   正想着,闲珂进来回库房的整理qíng况,我看着她忽然想起来,陈霖韵也是岭东人,便决定下午去趟闲泠宫。   陈霖韵见我过来也不意外,我同她说了些宫里的事。   "今年的秀女怎么样?"   我原还想着怎么开口,她却是先提了,我就把七个宫女的名字出身都说了说,末了道:"那个齐旋,跟你一样都岭东人,你可知道她?"齐旋齐旋……"陈霖韵把这个名字细细念了几遍。才突然醒过神来,"原来她也已经十五岁了呀。"   陈霖韵告诉我,齐旋在岭东是个名人。齐旋地父亲齐贺在八年前调到了岭东做道员,到任那天许多人去祝贺。陈霖韵的父亲也带着她和她母亲一块去了。   女眷们留在内室聊天的时候,陈霖韵就见到了齐旋,那时候齐旋虽然才七岁。但个头却跟十岁孩子似的,热心肠但也有些不讲理。   后来陈霖韵听过齐旋不少事,她父亲虽然是文官,但她却非常爱骑马,跟武官家地孩子似的。经常去城外策马,也跟同年纪的男孩子一块玩耍,说一不二。很豪气。那种自由地日子让岭东的官家女孩特别羡慕。   "她是岭东的凤凰,虽然这么说是对皇后的不敬,但在岭东孩子的心里,确实是。"陈霖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那样奔放的xing格。哪里受得了宫里的生活。武婕妤,若有可能还是放她出宫去吧,否则,这闲泠宫迟早会再多一个人地。"   我从闲泠宫出来的时候有些恍惚,在陈霖韵的心里,也许齐旋会是另一个她,被这个处处危机的后宫bī得无路可走的运命,她不想让齐旋再受一次。   只是,齐旋会怎么想?我在十一那天请了公孙懿然、齐旋和葛玉凝来影灼阁。我随便问了些选秀时地事,齐旋不太愿意说话,葛玉凝似乎是不怕生,公孙懿然则是想跟我亲近,她们两个说的比较多。一直说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   我没有留饭。公孙懿然和葛玉凝先一步出了正厅,齐旋走在最后。突然她回过头,轻声道:"娘娘,奴婢下次还能过来吗?"   我先是惊讶,后来便想明白她大抵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别人说,于是点点头:"想来的时候跟素芳姑姑说一声。"   她笑了下表示感谢,便同另两人一块离开了。   夜里素娥姑姑同我说了她从素芳姑姑那里了解到的qíng况,留下的七个里,公孙懿然先不说,葛玉凝和杨芷郁都是好处的,沈润媚心眼有些小野心却不小,齐旋和杜淑云瞧得出都不太愿意留下来,而那个夏兰,却是个不好对付的。   夏兰表面上看起来是出身最差的,也没有任何背景,可就素芳姑姑晓得地,她的父亲是huáng传表亲,前几年捐了官,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单家人,皇后留下她一定有她的计算。夏兰这人表面看文气恬静,可抹黑人的本事一点不小,之前钱志书和柯眉沁会大打出手她是点了火地。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齐旋第二日下午就来了,我让人带上门,留她单独说话。   齐旋也不含糊,开口第一句就是"娘娘,您放奴婢出宫吧。"   "为什么?"我笑着看她,"先不说这事我做不做地了主,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出宫,我又为什么要放你。"   "我不想在宫里过禁锢日子,没意思……"齐旋说完深吸一口气,又道,"娘娘同皇后不和吧?或者说,同单家不和。"   我面上笑容冷了冷,这个虽然不能算秘密,可被人直直说出来还是挺不舒服的。"谁说地?"   "猜的……"齐旋倒是说实在话的,"皇上和单家关系微妙朝中人都晓得,娘娘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奴婢不想留在宫里,奴婢家里也是这个意思,进京时父亲说过,若被留了牌子,就让奴婢来找娘娘。说是……"   齐旋说到这里停住了,我看看她,又扫了一眼外头,道:"这里又没别人,你尽管说。"   "说是若娘娘能让皇上摞了我的牌子,父亲自然会晓得应该怎么做。"   我吸了口气,这个齐贺为了女儿真是肯做出大牺牲。他一个总督,虽然不在京里任职但也有不小的权利,应该是皇上极力想拉拢的人。如果皇上能够放齐旋回家,那么齐贺就愿意搅和这京里的浑水来支持皇上。   "我会帮你的。这段日子别做出格的事,皇上那里我想想办法。"话说这么说了,我却知道,皇上若晓得之后肯定会答应,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嫔妃和一个总督的支持,他当然会选后面一个。   果不其然,皇上听了我的转述之后露了笑容:"齐贺是个人才,齐可善一直想拉拢他,他却不冷不热的不想参加任何党派之争,这次竟然松了口。"   而当我说到夏兰是huáng传表亲的时候皇上的面色又沉重不少,他说,这一次最后留宫的名额看来是已经可以确定了。   亲皇派出身的公孙懿然,王君实一派的葛玉凝,单派的沈润媚,这是为了平衡。而另一个就会是夏兰,因为她表面上不属于任何一派,而娘家又是个从九品,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第一百六十章 战友   午膳后稍稍眯了会,素娥姑姑就来叫我,是几个秀女过来了。   我起身下楼,见正厅里侯着三个,不禁愣了下,问:"我之前请的是四位吧,怎么少了一个?"   代我去请人的小沈子赶紧回道:"娘娘,夏小主昨日夜里受了些凉,今天身体不适怕冲了娘娘和小皇子所以才没有来,让奴才转述说她谢谢娘娘惦记着,等病好了再来给您请安。"   我应了声,让沈润媚、杨芷郁和杜淑云坐下。我原本就不太愿意和夏兰打jiāo道,不过为了显个公平,不厚此薄彼才要把所有秀女的请来说说话。我也不管她是真病假病,她不来我也舒服点。   沈润媚是个瓜子小脸的女子,我已知道她会留在宫里,因而多打量了她几眼。她长得确实不错,眉心正中有一颗美人痣,丹凤眼特别jīng神。不过素芳姑姑说过她心眼小野心大,又是单家人,让我不得不小心她。   话题依旧是选秀时的趣事,以及她们家乡的逸闻,杜淑云看起来有些内向,口才却极好,听她说些故事很让人舒服。她没有留宫的意愿,却挺愿意和后宫女眷jiāo谈。杨芷郁似乎同她关系不错,很是亲昵。   说了约莫半个时辰,缜儿醒了,非要见母妃,俞佩珠只好请人来问我能不能抱下来,我同意了。   一见到缜儿。三个秀女就把话题转到白白嫩嫩地孩子身上了。沈润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只一瞬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素娥姑姑端了碗红枣粥进来给缜儿垫垫肚子,顺便说刚刚德和公公来过了,说是皇上等会就过来。晚膳在影灼阁用。   听了这个,几个秀女各有面色,她们如今虽住在宫里。却是极不容易遇见皇上的。杜淑云和杨芷郁对视一眼就打算走,看来是不想有这样地偶遇。   "沈姐姐,我们一块回承和宫吧。"开口的是杨芷郁,而沈润媚则看着俞佩珠给缜儿喂粥,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杨芷郁和杜淑云见她那个模样,也不多说,行了礼要回去了。   我心里冷冷一笑。这还没正式册封呢,就想着从我这里占便宜了。   我随着那两个走到门口,拉住杨芷郁道:"别急着走,陪我一块多坐会。"我又叫来闲珂和小沈子,吩咐道:"闲珂你速速去毓衾宫请曹婕妤过来吃点心。她今天请了公孙小主、齐小主和葛小主聊天,估计还没散呢,一并都请了来,小沈子去找德顺公公,让他禀告皇上一声,我这里今晚有不少人。"   闲珂和小沈子都是机灵人,看了一眼依旧在厅里坐着地沈润媚,各自去了。杨芷郁和杜淑云听了我的话,也不再执意求去。回到厅里与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   约莫也就一刻钟,曹宝珍同公孙懿然和葛玉凝来了,齐旋自称有些累,已经回承和宫了。   曹宝珍进来就对我眨眨眼,好像已经从闲珂那里听说了qíng况。再一旁坐下后。笑道:"可给我留了好吃的?"   "少不了你的。都是新鲜做的,少吃些。不然晚膳的时候就吃不下了。"   "晚膳啊,尤其是一桌子人用晚膳的时候,那就是用来看地,而不是用来吃的,光眼巴巴瞅着看就饱喽!"   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些在桌子上死命盯着皇上放电的人,不由笑出了声。   没坐多久,皇上就到了,一群人依着位次到院子里迎驾。   皇上看了我一眼,道:"你这里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热闹好呀。"我笑眯眯地道,"今天天好,人又多,臣妾就想gān脆在院子里摆一桌。"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皇上一手把缜儿抱起来,一手揽了我的肩往里走,又侧头问曹宝珍道,"什么热闹都少不了你呀。"   "谁不知道武婕妤这里地东西最是好吃。我下午在自个那里跟她们几个说宫里的吃食,说着说着就想上了,这不,赶紧带她们一块来尝尝,皇上可别嫌我们碍事,把这么多人都赶出去。"曹宝珍说的像是煞有其事。   景明公公早已经在后院摆好了桌子,皇上一落座就可以上菜了,缜儿最近喜欢自己用勺子筷子,可惜技术不够高,经常弄了满桌子,这人多的时候也就不让他上桌了,缜儿央皇上应了他晚些陪他说故事后,才高高兴兴跟着俞佩珠回厅里吃去了。   等到开席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是一桌普通的晚膳,并没有另备酒水,因着寝食不语的规矩,并没有人开口。   皇上的一左一右坐了我和曹宝珍,之后的位子各是按着位次排的。   最后上地是一道羹,一拿上来我就微微皱了眉,那是一盅芹菜鱼片羹,鲜是鲜,可我却不喜欢。一是因为芹菜味太重,吃着冲,二是里头放了切成细丝的生姜,挑不gān净吃到嘴里又难受,所以我从不让御膳房送这菜过来。   "哪个糊涂了?武婕妤不吃这个怎么还送过来?"我正在疑惑时,听见皇上开了口,"把武婕妤这份给撤了,叫小福子另外做份羹送上来。"   我一开始还没想明白,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冲着皇上笑了笑。   让御膳房送这羹过来的恐怕就是皇上了,他大约是听小沈子说了沈润媚不肯走的事,心里不痛快,变着法子向人表现对我的宠爱。   "甭撤了,端给我我爱喝。"曹宝珍让德顺公公把羹放在她面前,笑着说,"皇上对武婕妤可是真好,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都记着呢。我这人最是识相,等吃过了就走。"说完又瞟了沈润媚一眼。   等曹宝珍带头跪了安,别地人也不含糊,沈润媚虽不甘心也跟着众人一块离开了。   我注意到皇上在注视着我,便侧过头,问:"怎么了?"   "提醒你一句,曹宝珍是朋友,却不是你地战友。"   新人入宫必然会有一波风làng,曹宝珍能够偶尔帮我一下,我却不能一直拉她做戏,对付那些不怀好意的,我必须自己来。   皇后同我早已彼此心知肚明,我也没必要再在人前装得有多柔顺乖巧,碰到那些磕牙地也要咬下去。而且,我还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战友。   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道:"槿儿记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亲阅   亲选的这天,我早早地起了chuáng,碧儿端了清水进来说要替我好好梳洗一番,素娥姑姑在后面帮我平整着等下要穿的套装衣裳。   我从镜子看到碧儿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她却极力地想掩饰,一边替我梳头一边笑说:"照碧儿我说,不管来多少新秀女,咱家小姐都是最美的。"   "碧儿。"我低了低头,大抵猜到了碧儿想了什么,转了身握住了碧儿的手,她见我这样看她,忍不住qíng绪,眼泪又涌了上来。碧儿急忙抽回了手,用力抹了抹眼泪,装着笑道:"小姐你看我,这么没用……"   "没有。"我摇了摇头,在心里,我早已经把碧儿当做是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了什么,但在这里我也只能说,有些事qíng总是要来的,在寻常人家是,在这里更是。"   最是无qíng帝王家,而我,偏偏就是爱上了他。   碧儿点了点头,即使不是全部明白,她仍点了点头。这时候素娥姑姑走了上来,拍了拍碧儿的肩膀:"主子,时候不早了,换了衣服也该上福秀殿了。"   我点了点头,换上了衣服,跨出房间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碧儿轻轻合了房间门,然后回身垂首站着。   我心里有点凉,好像时间回去了很多年----我穿越而来,莫名成了秀女。朦朦胧胧中还选进了宫----好像场景与今天地有些像呢。抬头看去,透过那些枝叶间的fèng隙,隐约所见的福秀殿的琉璃瓦是那么刺目,一如那年。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地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心存小心思只想求平安的小女子了,我是从三品的婕妤,眼下最受皇帝宠爱地武婕妤。   "主子走好。"小沈子在门口恭送我。   我笑了笑。素娥姑姑搀着我来到了福秀殿。   经过拐角,直面晴岚门,广场上所有的秀女都已经到齐了。无论何时站在这里,我都心绪翻滚,今天更是。   新颜旧人,四年前我迷迷糊糊地站在那里,四年后我却坐在高位上看着那些少女。除了皇上和皇后。今日亲选时门前殿上之人都已经不同。   看了一眼秀女们,我转身入殿。   曹宝珍与我到的时候差不多,基本属于前后脚。我俩站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会儿话,没一会儿皇后也来了。见我们两个有说有笑的,过来便问:"说什么呢,说来本宫一起乐乐?"   "皇后娘娘吉祥。"我和曹宝珍见皇后来了,一齐行了礼。   "武婕妤的衣裳挺好看的。"皇后笑了笑,上下看了我一番说道,然后她伸手往曹宝珍的头上伸去,"曹婕妤,你看看,怎么还是这么马虎。钗子歪了也不知道。"   "唉?我这人天生对这方便没折。"曹宝珍动了动脖子,伸手往自己头上扶了扶,毕竟等下要选秀女,在秀女面前婕妤地威仪还是要有的,不然失的可是皇家颜面。在大理上。曹宝珍还是很明理的。   我看了看皇后。脸上妆容jīng致,身上的衣裳也是jīng心搭配过地。再看身上的配饰,富贵却不失庸俗,看来皇后也是准备充分。   皇后看完曹宝珍又把目光放回我的身上,正要说什么,只听外头公公喊着皇上驾到了。我们三个就停止了闲聊,来到了殿前迎接皇上。   皇上进了殿坐下后,我们跟着坐了下来。   皇上看了看皇后,表示客气,皇后哪里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却也是笑笑,然后对旁边的祥安公公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把人叫上来吧。"   皇上又看了看我,我看着他笑笑,然后就看见七个秀女上殿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婕妤吉祥,曹婕妤吉祥。"   七个秀女在素芳姑姑的指引下先是一横排与我们行了礼,然后在皇上免礼后,齐齐地垂首往后退了下去,站的离我们比较远了。   "这段时间,素芳姑姑辛苦了。"皇后坐姿挺拔,口气威严,我见杨芷郁缩了缩肩膀,似乎还不能适应这么正式的场合。   不过我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不过是皇后先做出的样子。气势上先压倒对方,复选地时候人多还不觉得,如今就剩下七人,又是皇上在场的qíng形下,这样的立威自然是有效果的,不论是对留宫里的,还是不留地。   "这是奴婢地分内事。"素芳姑姑恭敬地答道,然后便退到了祥安公公身后。   祥安公公看了看皇上,皇上点了点头,祥安公公弯了腰,开始喊道:"从一品工部尚书公孙衍之女公孙懿然,年十四。"   公孙懿然走上了前,向我们行了礼,行为举止自有一派大家闺秀之色。我抿着嘴笑了笑,对这个未来的宫中帮手还是比较满意地,公孙懿然看上去还聪明,至少不是个会拖累人的人。皇上应该是看到了我的笑,所以睨了我一眼,正巧被皇后看了去。   "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皇后出声道。   "是。"公孙懿然应道,也无扭捏之色,抬起了头来。   "公孙大人生了一个标志的女儿。"皇后说着往我这里看了过来,"武婕妤怎么看?"   "嗯,"我看着皇后点了点头,她哪里会不知道公孙家与我家的关系,这会儿也是故意这么问我的吧。我又看着皇上说道,"皇上,公孙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呢。"皇上看看我,没有明的表什么态,我往曹宝珍那里看了看,她是早有话想说了。   "这头一个我就看得蛮顺眼的,上次和她聊天,也对我胃口。"曹宝珍说话从来直,"我就怕人扭捏。"   "皇上有什么想问的吗?"皇后看着皇上,微微笑了笑,问道。   皇上摇了摇头,也没回答皇后,而是直接示意祥安公公叫下一个。   皇上故意做出对公孙懿然没有兴趣的样子这让皇后脸上的神色缓解了不少。皇后知道公孙懿然与我之间的表面关系,她肯定估计到了我会把她留下来,而曹宝珍也表示了喜欢,皇上也没有说不满意,所以公孙懿然留下来是几乎能确定下来的事qíng了。   我看了眼皇后,所谓的亲选不过是走一个流程,最后的人选早已经有了决定,暗箱cao作。只要那几个人不出什么大差错,那名单基本就照内定的来了。   也不知道当时我选秀是一副什么场景?皇后提过,九年那次因为宫里的一些原因而消减了流程,复选时就是由皇上亲阅定下了最后的四个。   从七年第一次为皇上选秀时开始都是单家把握着最后的决定权,皇上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孝睿毅皇后和皇后为什么挑中了我?   我垂下眼帘,皇上察觉到了,扭过头来看着我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和皇上怎么说,那一边的曹宝珍却笑了起来。皇后见了觉得有些纳闷,便开口问了:"这是怎么了,一个发呆一个笑?"   "我不知道武婕妤在想什么,"曹宝珍说道,"我倒是想起了武婕妤亲阅的时候,我虽没有亲眼见,却听孝睿毅皇后提过几次。"   我闻言看着曹宝珍,皇上也轻声笑了:"是呀,我也记得,或者说还真忘不掉呢。怎么?你自己反倒是什么都忘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重要的事   jiāo握着的双手微微用了力,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qíng绪:"那时候紧张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什么。听皇上和曹婕妤这么说,臣妾自个都好奇了,到底是做了什么让皇上这么印象深刻?"   皇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看了眼祥安,让他叫下一个。   每一个都如同第一个一样,中规中矩地行礼,这是一个既定流程,连结果都定了,所有人都知道,可不得不像个木偶一般做下去。   轮到杨芷郁的时候,皇后多打量了她几眼,杨芷郁原先就有些紧张,被皇后这么一看,更显不安,头也渐渐低下去了。   皇后呵呵笑了一声,道:"芷郁芷郁,倒是个好名字,可有什么说法?"   "取自《岳阳楼》里的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杨芷郁脱口而出,说到后面的时候才记得这是在大殿上,声音也就低下去了。   "噗嗤!"笑得是曹宝珍,她冲我眨眨眼,"看到这个一个翻版,可想起什么了?"   我的笑容有些局促,隐约知道大抵是个什么qíng况,但细节上还是很迷茫。   初入宫在月畅园第一次遇见皇上的时候,他就问过我关于名字的事,我本能地回答了,那之后我就猜想过是不是亲阅的时候我在殿上也来了这么一出。可惜一直没有人能给我答案。又不是什么顶顶重要地事qíng,后来也就慢慢淡忘了。   眼下被他们提起来,又看着那个冲口而出的杨芷郁,这才有了些印象。   "这个杨芷郁。皇上觉得怎么样?"皇后问道。   "嗯?"   "皇上不是说过喜欢武婕妤直言又有些迷糊的xing格吗?"皇后浅笑着看着我,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因着皇上喜欢。才留了牌子的。"   我听到这里多少又明白了一点,当初我确实不在内定地名单里,纯粹是皇上心血来cháo问了我一句话,而我的回答又让他对我产生的兴趣,这才使得我得以进宫。   "皇上对选秀女地事从来都不太上心,他唯一一次开口留人,孝睿毅皇后和我都很开心呢。"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当真是没有留错人。"   孝睿毅皇后她们开心的理由我知道,单家那时候是打定了让皇上尽快生下皇子的主意的,可皇后小产,从前进宫的八位嫔妃。除了关进尚曦园的叶清之外,都不受宠爱,如意算盘眼看着就要落空了。   而我是让皇上表现出兴趣的第一人,进宫后若是受宠,也是单家乐意见到地,这才让我取代了另外的秀女上位。皇上最初也是要将计就计的,却不想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这一切对我,是福是祸,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皇后还在等着皇上给回复。皇上看向我的眼睛里颇有深意,他道:"直言又有些迷糊的我确是喜欢,但我有一个槿儿就够了。"   我没料到他会当众说这些话,瞬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好像被烧了火一样。有些话,独处时听见是一个感觉。在众人面前听见又是另一番滋味。   只是在这福秀殿上。嗔不得羞不得,连那份喜悦和得意都要埋下。笑容却是藏不住了,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现在扬着唇角。   皇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让祥安公公继续。   等亲阅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皇上还有事先一步去了尚清宫,我回到影灼阁,困乏得使不出力气,就是累。   名单是在第二日公布的,公孙懿然、葛玉凝、沈润媚和夏兰,就是之前定的四个。她们也和另外三个一样,在今天下午之前要离开皇宫各自回家,等七月时教引姑姑去她们府里教规矩,再在快月底的时候正式册封入宫。   傍晚的时候小沈子带回来两句话,齐旋和杨芷郁都留话给了素芳姑姑,让她找人带给我。齐旋说她齐家应下的话一定会做到,杨芷郁则说武家在绍州一切都好让我别太牵挂了。   夏天就这么来了,同九年的时候一样,这个夏天不太热,所以也就没有去行宫避暑。   册封的旨意已经发了,公孙懿然因为父亲位高,封了从五品地良娣,与萧吟同级;葛玉凝是贵人,沈润媚是才人,夏兰的娘家官位太低,只得一个从八品的更衣。   许是日子太平静,让人有种飞快的感觉,等一场雷雨过后,宫里有了一个消息,沈润媚已经正式住进了承和宫,等着另外三个小主到达后,待八月初一那日拜见皇后和各宫嫔妃。   七月三十日的宁凤宫请安,气氛比往日都压抑了很多,除了曹宝珍和云臻依旧如常之外,别地人面色都不太好,徐秀儿和沈若婉是紧张地,而我同温依雪、萧吟她们一样,是对明日新人进宫的不安。   皇后在说完宫里大小事之后很久都没有出声,大约一炷香地时间后,她才道:"明日是新人来请安的日子,该做什么说什么你们也知道的,别失了皇家威仪和体面。武婕妤、萧小仪、云美人,你们三个是第一次迎新人,到时候可别慌张。"   一整夜难以入眠,皇上就睡在一边,我不敢随意翻身,只是握住他的手。   没有月光的漆黑一片的深夜里,温热的体温、带着熟悉的木兰香的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在我身边,可是心底深处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确定感,想用力地拥抱却抬不起手来。   黑暗中有淡淡的叹息声,相握的手指被一点点用力扣紧。   他说----应了你的,我都不会忘。   仿佛被握住的不是手,而是心,快要窒息的感觉。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抑制住拥抱的冲动。   爱会让人盲目,不是亲身爱过的人不会相信,等爱qíng褪去回首之时也许还会笑曾经的自己愚蠢,可是在爱之中,没有哪个人火眼金睛。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都会相信,洗脑一般的让自己相信。也许,重要的并不是真假,而是在握住那人的手掌的时候,能够得到回应,这样就足够了。   而我,已经得到了……   所以,新人请安的那一日,我抬头挺胸坐在宁凤宫的凤座边上,听见外头祥安扯着嗓子喊了三遍"新进小主给皇后娘娘请安----",正殿大门缓缓打开。   一眼望去,红色的地毯铺到宫门口,而在那尽头,正是公孙、葛、沈、夏四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痴qíng者   待新进小主行礼之后,皇后开始给她们分配宫室。   葛玉凝赐住曹宝珍的毓衾宫,她自己高兴,曹宝珍也满意。公孙懿然、沈润媚和夏兰三人,皇后的意思是一并住到毓灵宫北面的景禧宫。   我猜皇后大约是让沈润媚和夏兰盯死公孙懿然,她做什么说什么都能有个眼线,而且景禧宫离影灼阁很远,也是要阻我一手。   "皇后娘娘,这三位都是新进的,独开一宫似乎不太妥当。"我想了想,开口道,"宫里的事她们晓得的还少,怕是打理不来。"   皇后琢磨了一下,道:"延翎宫不也没有主位吗?品级最高的都是从五品,应该无妨。"   "当时萧小仪和云美人赐住延翎宫的时候,还有一个已经入宫一年的姜才人,姜才人聪明仔细,娘娘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三位小主毕竟是缺些经验。"   姜岚没想到我会夸她,看了我一眼。皇后似乎是在思考我的话,过了会,道:"那依武婕妤的意思,该怎么住好?"   "臣妾倒是有个主意。"在我回话之前,温依雪先行接口,道,"让沈才人跟臣妾一块住吧,虽说毓灵宫现在也没有主位,但开宫久了,几个管事的嬷嬷也能gān。夏更衣搬去延翎宫,萧小仪和姜才人会照顾好的。"我听着听着便扫了温依雪一眼。皇后也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我不认为温依雪会有好心帮我,她早就说过,她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但显然。她对皇后地怨恨更深。她会这么做,不过是想压一压新来的这两个单党。   沈润媚品级较她低,就算不能明着过不去。让她吃瘪还是可以的。夏兰是huáng传表亲这事一时虽没有传开,但温依雪大抵也是知道的。夏兰地xing格一看就不会招姜岚和萧吟喜欢,姜岚又是一个爱落井下石的角色,不会让夏兰过得太舒服。   温依雪的这些心思皇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并无不妥,只好不咸不淡地问:"然良娣呢?说起来要不是影灼阁就只有一进,又是皇上赐给武婕妤地。本宫还想让你们一块住,好有个伴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介意跟公孙懿然住一个宫,联手也好翻脸也罢,关起宫门来解决。省的出了什么状况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平白让人看笑话占便宜。   "要不住到延清宫吧。虽然柳贵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人住,但打扫打扫还是可以的。就开一室也不会有太多事qíng。原来的嬷嬷们都还留在那里,都还顺畅。"   皇后沉默了一会,端着茶盏慢吞吞喝了几口,才道:"就照你们说的吧。"   宫室决定之后,皇后挥手让我们都散了。四个新人搬宫那日,我依着她们各自的品级让人送去了贺礼。   之后地几天,消息不断。先是沈润媚想跟温依雪亲近亲近却吃了闭门羹。又是延翎宫里,夏兰戴了不合品级的首饰,被萧吟呛了几句,再被姜岚拐弯抹角地训了一顿,关门哭去了。葛玉凝和曹宝珍处得不错。跟沈若婉也热络一些。公孙懿然那里因是一个人住。也没出什么事。   我寻了个日子去延清宫,公孙懿然住的并非是当初我、叶清和柳硕彦住过的那三殿的其中之一。而是剩下地另一个----瑾菀殿。   公孙懿然得了通传,在殿外等我。我拉她起来,一块进主厅坐下后,却突然不晓得说什么了。   倒是公孙懿然先理好了思绪,道:"娘娘,进宫之前家里有收到书信,说那边都好,您放   我知道她说的那边是指驻守在外的武锦凤和公孙瑜:"你的事,我听公孙夫人说了一些。只是,有些不太能够明白……"   我说得隐讳,她却听懂了,看着屋外的蓝天淡淡道:"我又何尝不想跟旋姐姐一样策马糙场?只是……娘娘应该能明白吧,有些人有些qíng,真能让人不顾一切。"   我细细看着她,眉目之间有忧郁却带着几分释然,让人不顾一切的人和qíng我自然懂,只是,她看上武锦凤什么?   "我知道自己跟他根本没有结果,况且那个傻大个,能察觉到这份心思就奇怪了。"公孙懿然笑了笑,有些苦涩,"兰馨嫂子也是好人,他有她照顾,我也认了。若是个狐媚子,我抢也要抢回来。"   我没有出声,等着她继续说。   "我选了瑾菀殿是因为他名字里原有一个瑾字,只是因为五行缺金才改了锦,娘娘也是知道这事的吧。看对眼了就是看对眼了,逃不掉的。我进宫不过是希望能帮他做些事尽点心,我若能帮上娘娘,他大约还能偶尔想起我来吧……"   红尘自有痴qíng者,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在我心底,我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少女,相信她所说的是为了能做些帮得了武锦凤地事才进宫。   她和我很像,起码在感qíng上,同样是为了一个"qíng"字在妥协,在迷茫。   "娘娘,可是信不过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愿意伺候皇上吗?"   公孙懿然的身子动了动,盯着我的眼睛:"娘娘愿意让我伺候皇上吗?"   无言……沉默无言……   过了很久我才长长叹了口气:"是你,总过好那几个……"   公孙懿然哭了,她趴在桌上,枕着袖子哭了:"女人,总是不如意啊……"   我拍拍她的手,又道:"你若不愿意,老实同我说了,皇上面前我去回话。"   "那我进宫又有什么意义?爬不了高位就帮不了娘娘。"   我用力捏住她的手,冷声道:"你若真心想帮我就看清楚自己地位子,从五品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却依然有人在你下头。要往上爬,也不是非要伺寝,我自然有法子。"这宫里作假地伺寝记录多了去的,也不差这一个。   公孙懿然收了眼泪,道:"请娘娘安排。"   公孙懿然是个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地人,这样的脾气让我安心些。她既然肯应了不伺寝的要求,我也就有了底。她若有异心第一步定是勾引皇上,那晚皇上的话多少给我了信心,她要有异动,从皇上的反应里我也能察觉出一些,好早做准备。   听她的分析,葛玉凝像个孩子似的大大咧咧,小心思也不多,而沈润媚则花样多,最喜欢兴风作làng,夏兰却是个有想法的人,她出身不好更想要出人头地,穿着打扮也想更花哨,所以才会出了不合品级被训斥的事。   我自信可以对付沈润媚,她那样的人,只要不得宠,能掀起的风làng也是有限的,除非被她抓住什么把柄,不过能够一下子让我摔个大跟斗的把柄,在沈润媚找到之前,早就会被皇后和温依雪抓到。   至于那个夏兰,皇后留下她必定是要大力扶持的,只是不晓得用什么法子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步   九月初六,缜儿三岁生日,皇上特地在福秀殿摆宴以示宠爱。   那时新人进宫已经一个月出头了,大致的形势也慢慢明朗,一切在预料之中又似乎在预料之外,没有哪一个特别招眼的,却也是太过平静了。   明明波涛暗涌比孝睿毅皇后在时更甚,可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平静,这种虚假的安稳,反倒让人不舒服。   公孙懿然晋了嫔,她自己的心思皇上也是晓得的,对于我和她之间的协议也没多大意见,假侍寝皇上也并不反对。公孙懿然与我jiāo好宫里人谁都知道,反正武家和公孙家的关系全朝皆知,故意装生分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葛玉凝是王君实一派的人,本着拉拢原则,皇上就算不去毓衾宫也送去了不少东西,她自己并不喜欢争权夺势,对这些都不在乎,和曹宝珍一个xing格,就图个开心过日子,毓衾宫里经常有说有笑,也一块来我这里讨吃食。   沈润媚看起来似乎是所有人之中最郁闷的,温依雪不理她,别的嫔妃也不爱和她凑在一起。在各个宫里吃了不少亏之后寻上了姜岚,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地就凑在一块了,一搭一唱,最经常欺负的就是夏兰。   夏兰过得很边缘。她品级低,有时候更是要看一些女官的脸色,到后来学乖了。跟在皇后身边,也就没人能有事没事地挤兑她。   我抱着缜儿坐在一旁很公孙懿然聊着天,眼睛却不时看看皇后那边,皇后低声说着什么,夏兰规规矩矩地听着。   缜儿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一个哈欠接着一个,我让人去请示皇上之后。'便带着他回了影灼阁。   那晚皇后并没有来,我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慌不安。   第二天也是一早就起来了,刚梳洗gān净,小沈子就面色古怪地请安。道:"娘娘,尚清宫那里出了件事,皇上刚才怒气冲冲地上朝去了。"   "怎么回事?"   "昨晚尚清宫招寝了。"   "哦?"我端茶盏地动作顿了顿,皇上极少让嫔妃去尚清宫伺候,这些年我过去的天数加起来也不足一个月,更别说别的人了,"招地是哪位?能大清早的把皇上惹得这么不高兴。"   听了我的问题,小沈子表qíng更加奇怪了,犹豫了半天道:"主子。那个,昨儿个是夏更衣侍的寝……"--哐当!   瓷器破碎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过了神,这才注意到,原本端在手里的茶盏已经落了地,热滚滚地茶水溅在衣服上湿了一片。   "什么?!"   小沈子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昨天娘娘回来后。福秀殿那里也渐渐散了,就皇后和夏更衣留到最后。皇上喝得有些多。然后就……"   脑海空白,这里头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既然人早就散了,皇后和夏兰为什么还要留在福秀殿里说话,这两个天天凑一块,有什么话非要一个晚上讲完?   皇上酒量很好,不可能喝得过头了随便召人侍寝,真要召也不会召单家党地夏兰!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事是皇后一手促成的。   我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一天,整个宫里的消息网太平了一阵子又开始全线运作,各种不同的消息在各个宫里传进传出。   夏兰在皇上上朝后就被送回了延翎宫,姜岚习惯早起,看到夏兰地时候整张脸都黑下来了。到了下午,别说是一丝一毫晋位的消息,连赏赐都半点没送去,延翎宫里更是开了锅。云臻不喜欢夏兰那套脾气不会帮她说话,另两个更是没给一点好颜色。   而此时,宫里又有了另一些传言,说等昨天我们都离开之后,夏兰在身上抹了些催qíng的香膏,这才迷惑了皇上;也有说夏兰熏了我平日里用的香料,昨晚穿得又是跟我一样的桃红色,皇上酒醉后认错了人,才会带她回尚清宫。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法子,虽然成了事却也绝了后路。   皇上最记恨别人用chūn药,因为温依雪的事,大家虽然都不在台面上说,心底也是明白的,夏兰这么做以后在皇上面前可是半点出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是后头一种说法,她怕是更加推说不开。我用的香料是贡品,内务府分发地,因为我偏好这味道别的嫔妃又没有特别中意它的,皇上吩咐过这些都归了我了,所以夏兰是绝无可能拿到这种香的。她用了,就说明她买通了人拿到了这香。以她的身份地位,除非皇后帮忙,又或者gān脆就是huáng传给她地。   皇上在晚膳之后来了影灼阁,依旧是面色不善。他既然来了,肯定是想要让我知道事qíng地来龙去脉的,我这么想着,也就把今天一天地传言都说了下。   "我只觉得,无论哪一种都有地方站不住。皇上很少醉酒,若还清醒,无论是催qíng的香膏还是粗看像我,都不会……"后面的我没敢继续说,看着皇上的反应,我转而说,"即使皇上醉了,德顺和德和两位公公都是皇上心腹……""两样都有。"皇上在榻上坐下,有些疲惫,"酒里下了chūn药,福秀殿里一个太监招了,说是夏兰让他做的,一个更衣可没这本事,明显是皇后指使的。她身上确实用了你常用的香料,是huáng传给的,虽然他们都没认。德顺这几天病了没有在跟前伺候,德和被单政叫过去说话,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得远了,因为夜里暗,夏兰的背影又像你,这才糊涂了。"   "我走之前有让人来请示过,德和公公不知道?"我惊讶地问。   "没人来说过。"   原来一开始就有了这么一个圈套,巧合却又不全是巧合。   只是皇后图的是什么?她想让夏兰一击就中生下皇子?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把握,如果要作假混淆皇室血统,后宫之中她已绝少帮手,成功率更低。   怎么看,这都不是一招巧棋,当时的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却不想,这不过是一个yīn谋的第一步,等察觉之时,已经身陷困境之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莫名其妙   夏兰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由于中间隔了个皇后,并没有哪个做的特别过分,出言嘲笑讽刺确实经常的事。   huáng传为了香料之事被皇上责罚,收敛了许多,并不敢给夏兰开什么小灶,那边的日子也就过的更加不舒服了。   皇后请我去过一回,我到的时候发现夏兰也在,见了我规规矩矩地过来请安。   我其实是很不舒服的,不是为了她侍寝的事,我不是糊涂人,自然晓得她身不由己,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收拾一个小小的不入圣眼的更衣,对皇后来说比整宫里有点品级的宫女还容易上许多。我不舒服是为了她的做派,一笑一悲都跟捏出来的面人似的,假的让人浑身jī皮疙瘩。   皇后让我坐下,语气里带了几分劝说之意:"武婕妤,本宫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原本皇上让谁伺候都不至于让你那么堵,关键是醉酒把夏更衣认错了你,本宫说的可对是不对?"   我淡淡笑笑,这话答与不答都不好,若点头就表面了我对夏更衣不满,若说不对,我又怎么能直接说皇后说得不对呢。   "听本宫一声劝,这宫里抬头低头的都是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在这里过日子,自己不放宽些心又怎么是好?"皇后见我不说话,拍拍我的手,"本宫也给你陪个礼。知道那日皇上认错了人也没劝着些,平白让你难受了,这回就看在本宫地面子上,别给夏更衣难看了。夏更衣也是。还不给武婕妤认个错!"   我看着她们两人做戏,却不得不跟着亮了嗓子挥着水袖一块在台上舞着,明知道这里半个看客都没有。   对。没有半个看客的戏,她们到底想唱给谁看?   我和皇后早就撕了脸皮,她根本没必要来这么一出,道不道歉日子一样过,何况压根就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走到这一步,皇后也不会想要拉拢我,她到底图什么?   纵使心里疑惑不断。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皇后娘娘这般说可是折杀臣妾了,后宫本就该雨露均沾,臣妾一人得了大头却只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本就心有愧疚,又怎么会为了别地嫔妃侍寝而闹别扭呢?夏更衣也别往心里去。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这次谈话莫名其妙,我百思不得其解,素娥姑姑也是一样摇头说弄不明白。因为没头没脑的,一时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十月下旬地时候皇后突然又病了,这一次却不知道是真病假病,很久都没有露脸。她把宫里的一些事分给我和曹宝珍,虽不困难却都是些细碎小事,颇费心思和时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夏兰小产了。   那时正好是十一月的开头几天。我正和曹宝珍商量事qíng时小沈子来报的,说就一刻钟之前的事,萧小仪做主赶紧请了太医和几个年纪大的嬷嬷,现在延翎宫里乱成一塌糊涂。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曹宝珍咋舌道:"我的姑奶奶。她地本事真不比温依雪差。一下就有了。"   等我们赶到延翎宫,只见夏兰的住处血盆一个接着一个端出来。主殿内只有姜岚和云臻在。姜岚说萧吟看见小产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大约是想起自己没掉的孩子了。   姜岚把事qíng的经过粗粗说了一遍,其实她也没弄明白,似乎是夏兰在院子里一个不小心摔着了,可具体怎么摔的还不知道,当时在身边地那个宫女给吓傻了,只是不停地哭,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妥,拉着曹宝珍进了夏兰住的院子,宫女们见了我们正yù行礼被我给止了,让她们该gān什么gān什么。   我们就站在院门口静静看着,绛雪见此给搬来两把椅子让我们坐下,等那帮太医嬷嬷忙乎好了再来回话。这一等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都处理好了?"我看了一眼面前的太医,我记得他姓周,"方太医呢,怎么一直没见着?""方太医今日休息,不在宫里。夏更衣晕过去了,但是命保住了,就是虚些要好好调养。"   真巧,和缜儿生日那天一样巧……   "流掉的孩子呢?"   "臣不知,臣是等嬷嬷们处理好了再进的屋子。"   我点点头,又让人去找那些嬷嬷来。回话的是杜嬷嬷,我听说过她,孝睿毅皇后的rǔ姐妹,也就是她奶娘的女儿,跟着孝睿毅皇后进的宫,谋了个职位,虽不在跟前伺候着,却也是宫里说地上话的嬷嬷。   "回两位娘娘的话,这还不足三个月,就扁豆荚这个大,按着规矩已经带走处理了。"   "你们倒是利索。"   "留在这里对小产的女人不吉利,不敢拖延。"   说实话,我不信杜嬷嬷的话,应该说我不相信夏兰会莫名其妙地流产,只是已经"流"了又能生出什么变化来?皇后下地棋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夏兰由周太医开药照顾,在十一月中下的时候晕迷过一次,方和珞去看了后,说是吃错了东西冲了药而引起地过敏,问题不大。   我当这是意外,或者是姜岚搞得鬼,也就没有仔细推敲。天气渐冷,我担心缜儿的身体,每天都细心照顾着。又临近过年,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很多,我和曹宝珍第一年接触这些,忙得不可开jiāo。   十二月初九,皇后突然请我去宁凤宫,虽心有疑虑却不得不马上过去。一踏进宁凤宫大门我就发现殿外候了不少人,再一瞧正殿内,竟是所有嫔妃都到了七七八八了。   皇后没有赐坐,所有人都站着,我上去向皇后行了个礼,却见她一脸凝重,眼里却是有一丝笑意,不由心头一凉----她又打了什么主意?   "人都齐了吧?本宫今日要你们来是出了一件事。"皇后清了清嗓子,道,"把人带上来。"   祥安应了声,带了一个宫女进来,我一看,竟是怀畅。我自个影灼阁的宫女,怎么会到皇后面前?   怀畅低着头,看了我一眼,神qíng惊恐,在殿中跪下道:"奴婢怀畅给皇后娘娘请安。"   怀畅的声音发着颤,我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斜斜扫了一眼皇后,她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qíng。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恶人先告状   看着皇后的模样,我的大脑开始报警,警报拉得我晕晕乎乎,面上还要装出一派镇静样子。   "武婕妤,这个怀畅是你身边的宫女吗?"皇后睨了我一眼,看着怀畅问道。   "是影灼阁的宫女。"   皇后话锋一转:"听说你昨日宣了方太医?哪里不舒服?"   "谢谢娘娘关心。是皇上的意思,要臣妾每个月定时让方太医来把把脉,切莫再出了之前那样怀孕了却不自知导致小产这样的事qíng。"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不再问我话,对着怀畅道:"抬起头来,把刚才你对本宫说的事,再大声说一遍,让这里的娘娘小主们都听听!"   怀畅浑身都在颤抖,以这架势来看,下面说出来的话绝对是对我不利的。   "昨天……昨天方太医在里头给武婕妤请脉,奴婢想送茶水进去,站在门口就听见娘娘在跟方太医说事qíng,奴婢不知怎么的就站住了,全部听了。奴婢越听越害怕,到了晚上也睡不着,所以今天就来禀告皇后娘娘,请皇后做主!"怀畅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是真怕,她怎么会不怕。被皇后bī着说出这番话,又怕回头被我找晦气,我冷眼看着她,等着她下面地话。   "武婕妤说。让方太医给夏更衣下毒,上回已经昏过一回了,这次再昏了死了也没人会仔细查。何况就是一个更衣,又不入皇上的眼,死了就死了……"   怀畅这番话让殿上其他人表qíng各异,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不相信地,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我。   原来是要诬陷我谋害夏兰,只是,光这么一条没根没据的罪状。要搬倒我似乎还不够火候吧?   "你这个奴才胡说些什么!你们娘娘平日里怎么待你的,竟然血口喷人!"这个时候还会直接站出来替我说话地大概也只有曹宝珍这么一个了。   皇后咳了几声:"曹婕妤你急什么,是真的是假的,问清楚了就晓得了。"   曹宝珍还想说什么,被公孙懿然和葛玉凝一左一右拉住了。我看了眼公孙懿然。她的眼神很沉稳,那份沉稳影响了我,让我也心安不少,毕竟,我的局势还不算太坏。   "然后呢,方太医怎么答的?"皇后追问道。   "方太医当然没同意,婕妤娘娘却说,她晓得方太医的把柄,也晓得火烧尚曦园地真相。更晓得那个孩子在哪里,让方太医答应帮她,她就把这些事qíng都告诉他。"   这下子殿上人面色更加奇异了,那个孩子指的是乐瑶,所有知道乐瑶存在的人神qíng具凝重。我拧着眉毛。皇后连乐瑶的存在都搬上台面了。确实都想一击制胜。   只是,单家之前并不晓得方和珞和叶清的事qíng。如今她们却是把这两样串在了一起,是得了消息还是瞎猜地?   而正当所有人都等着我辩白解释的时候,突然殿中发出了人摔倒的声音,转头看去,是夏兰,她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   "娘娘……娘娘为什么要杀了奴婢?娘娘这么恨奴婢吗?"夏兰哭了,眼泪一串一串的,却依旧让我觉得虚假。   "是啊,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冷笑一声。   "娘娘,奴婢知道用了您专用的香料是奴婢不对,可奴婢事前并不清楚这个,侍寝尚清宫也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跟您穿的像了才让皇上认错了人,可是……"夏兰跪了起来,膝盖着地一点一点挪到我的面前,"可是,奴婢上次已经跟您道过谦了,您也答应皇后娘娘会原谅奴婢,不跟奴婢计较,不为难奴婢的……您心里有气不舒服,打也好骂也好都没关系,别背后捅奴婢一刀啊,死也要让奴婢死个明白!奴婢地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死也要死的莫名其妙吗?"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谁在背后捅谁刀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被bī到了悬崖边上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从夏兰侍寝开始到赔礼道歉再到流产过敏,这一系列的事qíng我都理出了一个大概,竟然是这么一个圈套。   "是啊,就像你说的,你侍寝是因为皇上认错了人,孩子也小产掉了,整日除了哭哭啼啼地可怜样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抿起唇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下毒害你?你这样地,值得我脏了自己的手吗?!"   皇后制止了哭泣地夏兰,道:"武婕妤,既然有人来告了总是要处理的,你好好解释一下。"   "臣妾已经说了,并没有要害死夏更衣的理由,也没有那个必要。臣妾没有让方太医去下过什么毒,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应该请方太医过来仔细问问?"   "是本宫疏忽了。"皇后叫来祥安,轻声嘱咐了几句,祥安一溜烟出去了。   宁凤宫也安静下来了,除了夏兰时有时无的啜泣声之外没有半点声响,等着方和珞到来。   皇后闭上眼睛靠着休息了一会,突又出声,道:"方太医的把柄是什么?火烧尚曦园的真相又是什么?那个孩子,又去了哪里?"   皇后想知道的真多,只可惜,这三个问题,我是真的一个都不知道。而皇后最在乎的,怕是最后的那个了,乐瑶的下落是单家人最最上心的事。   "臣妾全部不知道,臣妾没有跟方太医说过那样的话,这些答案也自然不知道。"   "娘娘,皇后娘娘……"突然cha嘴进来的是怀畅,她的额头都碰了地,她说,"奴婢晓得婕妤娘娘为什么要害夏更衣。因为婕妤娘娘不能再怀孕了,这事是方太医亲口对娘娘说过的,奴婢知道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那里的怀畅,这件事从来都只有影灼阁的人才清楚,这家伙居然一口给我说了出来……   真真是养了一个厉害的白眼láng了!   "娘娘是嫉妒一下子就怀上孩子的夏更衣!"   怀畅说的信誓旦旦,我却笑出了声,还另外听到了一个人的笑声,偏头一看,是萧吟。她笑意满满,她嘲笑的并不是我的不孕,而是嘲笑语出惊人的怀畅。   这个理由更加是靠不住的了,夏兰一个更衣,就算生下孩子又能怎么样?何况那孩子还"流产"了。   "就算生不出孩子,我也是领一宫主位的娘娘,又是皇长子的生母。我何必跟一个更衣过不去?她夏更衣即使生下皇子也不一定能当上正紧主子。"   "哪个当娘的不是为了孩子啊……"打断我说话的是沈润媚,她见皇后没有怪罪的意思,又接着说,"夏更衣生了皇子之后,按规矩是要让宫里别的娘娘们抚养的。若是正好由皇后娘娘养了,若是娘娘喜欢那孩子,讨过来当个养子,那孩子的身份可就不同了。"   "沈才人,如果我现在就要为缜儿的将来忙乎,那之后的十几年可是够我cao碎心的了!"   沈润媚的脸由红转白,一时语塞。正巧祥安带着方和珞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冤枉   方和珞上殿行了礼,并没有任何慌张qíng绪。   皇后把方才之事有说了一遍,方和珞听的时候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多余表qíng。等皇后把事都说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跪了下来,道:"启禀娘娘,臣昨日确有替武婕妤诊脉,武婕妤却没有跟臣说过那样的话。"   "是么……"皇后一手放于椅背上,轻轻摩擦着,"那是这个宫女诬告喽?"   "武婕妤确确实实没有让臣去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请娘娘明察!"   皇后哼了一声,还yù再问,只听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是德顺公公。   皇上来了,皇后瞪了方和珞一眼,似乎是怨恨这个把皇上引来的人。   众人行礼之后,皇上在殿上坐下,问:"这是怎么了?"在听了皇后的叙述之后,皇上怒道:"简直荒谬!"   "就是太荒谬了才不得不弄个明白。"皇后扯出一个笑容,道,"明明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事,这宫女却有勇气冒着xing命之忧跑来告发,一定是有隐qíng的。而且这还关系到叶小仪的死因以及那孩子的下落,臣妾不得不弄个明白。"   "听皇后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断定了武婕妤知道尚曦园着火的原因,也晓得乐瑶的去处了?"一直没有人说出来的名字,皇上说了。"槿儿,你自个说,可是晓得地?"   我站在殿中,抬头看着远远坐在上头之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既然他来了,今日我就不会输得太惨。   "皇上,臣妾不晓得。臣妾是被冤枉的。| |臣妾从来没有动过要害夏更衣的脑子,也没有威胁利诱过方太医,尚曦园的事,臣妾更是无从得知其真相。"我说得极慢,一字一句,语气镇静,"怀畅是影灼阁地宫女。却诬陷主子,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皇上点点头:"兹事体大,不能因为一个宫女的几句说辞就定了是非。"   "确实是如此。"皇后因为皇上的到来而不得不放慢进攻地脚步,转而道。"只是那回武婕妤和缜儿落水,也是单凭巧jú一个宫女的供词而罚了温容华,这次若不做些表示,恐怕难以服人。"   "皇后娘娘,上次臣妾和缜儿确实被巧jú推下水了,孝睿毅皇后也是因此而罚了温容华。这一会怀畅说臣妾要下毒害夏更衣,这事压根还没发生呢,怎么能相同?况且孝睿毅皇后气的是缜儿落了水,而并非臣妾落水。这谋害皇上唯一的皇子和谋害嫔妃的罪又如何能一样呢?若说孝睿毅皇后是因为一时气愤听信了巧jú一个区区宫女的诬陷之词,其实背后真正指使之人并非温容华,那也是那个真凶太狡猾,想一石二鸟,即害了臣妾和缜儿。又害了温容华。"   皇后既然想以上次的事来堵皇上地口。还希望借此挑起温依雪对我的不满,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那件事之后。得利益最大的是皇后,收了温玉为女儿。我推说真凶另有其人,那么温依雪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皇后,她原本就对皇后失了信任,此时这番话更是火上加油。   温依雪几步走到中间,跪下对皇上道:"皇上,武婕妤和小皇子落水之事,臣妾确实是被冤枉的,臣妾没有指使那个巧jú害人。明显是有人陷害臣妾于不仁不义。"   "这宫女告地事牵连太多,不仅仅是夏更衣,还有尚曦园和乐瑶,在没有弄明白之前,可不能随便处置。"皇上轻轻咳了一声,道,"到时候这一个两个都跪到我前面来说是冤枉的,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查清楚了,若真有过错,再罚不迟。"   皇后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温依雪,我从她的双眸里看到了不甘心。她道:"那先让武婕妤禁足,等事qíng弄明白了再做处理,皇上看如何?"   "就这样吧。"皇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边上,道,"随我回影灼阁,在查清楚之前就不要出来了。我向皇后行礼后,跟着皇上走了。皇上上了辇车,我一块上去了,见他面有愠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皇后,竟然比我还要急。"辇车进了月畅园的时候,皇上先开口了,揽着我的肩,"她应该还有不少筹码,你自个这段日子小心些,我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气能赶过来。"   "我也没想到她会下手这么快,原先以为她会让沈才人她们多闹腾些日子,再慢慢来。"我让身子放松,轻轻靠在皇上身边,木兰香在这小小的辇车里更加清晰浓郁,像毒药一般吸引着我,让我愿意在这毒药里窒息,"皇上是因为方太医被召见才来的吗?"   "不是。是闲珂和小沈子。"   见我微微露出不解和惊讶的表qíng,皇上笑了笑,解释道:"闲珂一大早就注意到怀畅不见了,又觉得她前几日有些反常,估摸着没什么好事。在你被皇后叫走之后,她发现宫里别的嫔妃也都去了宁凤宫,于是就到宁凤宫外头去了。她还跟小沈子说好,若她一刻钟之后没有回影灼阁,就让他直接来找我,这是为了防止自个被发现了没法来报信。小沈子等闲珂不到就赶紧来了。"   陷害我地是我身边的人,而帮我的亦是我身边的人。   皇上亲吻我的额头,低声道:"你那里还有是忠心地人地,不要因为出了一个背叛者就对自己心寒。"   这短短数言却让我哽咽了,我依靠的人真地能够明白我所想之事,能够宽慰我扶我一把。   怀畅确实让我心寒,我自认对自己宫里人都不错,可她却在皇后和我之前选择了前者。怀畅和皇后的联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并不清楚,也许是不久之前,也许已经很久了。   可是,就像皇上所言,我身边依然有许多忠心我的人,就比如小沈子,他原是单家人,可最后选择了站在我一边,就像从前小福子告诉我的,人都是有良心的。   那日起,我被禁足了,可日子却不算太难过。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禁足也就这么点时日。   皇后那里不得不注意的是她的后续动作,而她选择的下一手棋是流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流言四起   流言,往往是比毒药暗箭更可怕的东西。三人成虎,方的也能扯成圆的,不由的别人不信。   从我被禁足后开始,宫里出现了各个版本的传言。   一是说我因为爱皇上而因爱成妒。   我虽宠冠六宫却也没有得到独宠,新人进宫之后受到的冲击更大,而我由于无法再生育因此对其他嫔妃多有忌惮,就怕哪个母凭子贵夺去皇上的心。所以在夏兰侍寝尚清宫之后就颇为不满,又因为她一夜成孕而气得发狂,虽然她孩子没有了我一样不肯放过她,反而要下毒害她。   我之所以晓得火烧尚清宫的真相是因为那火是我放的,皇上对叶清至今仍有余qíng,出于嫉妒我一把火烧死了叶清。乐瑶自然是在我手中。   另一个说法是我虽是皇上宠妃,心里念的却是方和珞。   我与方和珞早已私通,甚至有了身孕,但由于无法隐瞒而不得不堕了孩子,上次原是我约了方和珞到影灼阁后的小屋里,却运气好,因为罗暖衾而逃过一劫。我听说了叶清曾经和方和珞走得很近,一怒之下火烧尚曦园,却拿叶清的孩子做筹码威胁,威胁方和珞不得中断两人关系,并要他下毒害夏兰。   还有一个是我为了缜儿的皇位而费劲心机。   烧了尚曦园,带走乐瑶是因为乐瑶是皇子而并非帝姬。当初为了保命而掩饰了xing别,我发现了这一点,觉得他对缜儿是个威胁,所以先下手为qiáng。又以乐瑶生死做要挟。让方和珞毒死一夜成孕地夏兰。   每一种说法都似乎有其道理,每一种说法却都有缺漏,就是这样才让后宫之人一传十十传百。反正流言这种东西从来查不出出处,添油加醋不可能还有原来的模样。 我听了这些之后只是皱起了眉头,流言再混淆人视线,可在有确切证据之前,却是没法定我任何过错的。   皇后确实费了心思,一件一件事都要串起来,连当日的"抓jian"都要一并用上。为地只是定我一个罪名。这样的目的,与当日单家所谋划地扶持一个傀儡小皇帝而自己当政实在是有太大的差距了。   莫非孝睿毅皇后死后,单家的野心也跟着小了?   单家没有全败,单政不会就此收手,他一定会另有作为。只是这些作为。我还是看不清楚。   流言越传越烈,最后流言中出现了另外一桩事----当年皇后小产的事。   这本是一桩旧事,又是在我入宫之前就发生了的,应该不会和眼下的流言搅和在一起,可它却出现了。   起因是有个宫女指证那年萧吟小产后的中毒也是我串通杨太医所为,皇后听后震怒,下令彻查太医院,结果却翻出了几年前地用药记录。   弘熙八年皇后所用的安胎药中有一味药本是无害的,可参照那时皇后的膳食记录。有一道经常送到宁凤宫的菜品与那味药合用会生出毒素,这才导致了皇后流产。   皇后跪在尚清宫前,要皇上为她做主。皇后是白天跪地,第二日又有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火上浇油一般把局势搞得更加扑朔迷离。   ----方和珞自缢了!   方和珞自缢在太医院。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坦言他对叶清一见倾心,也知道彼此身份。不敢妄想。可叶清却在一夜之间发了疯,被关进了尚曦园,他怀疑是皇后妒忌叶清的身孕弄疯了她,这才在安胎药中暗动手脚,害的皇后小产。   如今皇上要调查此事,他越想越害怕,又是心中有愧,有负皇恩,因此自寻了断。   遗书中又说,他与我并无瓜葛,我也没有要他去害夏兰,这一切都是怀畅的诬告。   罗暖衾得了消息后怔怔发了一日呆,不哭也不笑,没有任何表qíng。我无力顾及她,只是不解方和珞为何会如此作为。以我对方和珞的了解,若他真对皇后下毒手,背后也一定有指使之人,这人,恐怕非皇上莫属了,皇上是绝不希望皇后生下皇子的。   方和珞是替死鬼,皇后流产必须有人出来担责任,只是方和珞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弃车保?又或是方和珞心甘qíng愿做了弃子?   想到这里我瞬间手脚冰冷,单家这次是不得便宜不罢休,皇上又会怎样定我地罪?   方和珞的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前朝也是议论纷纷,他是有罪之人,因而他替我辩白的那些话非但没能洗脱我的罪名,反而更是加剧了猜忌。   禁足并没有在大年夜被取消,我和缜儿都留在影灼阁里,福秀殿地喧嚣被隔得远远地。   一个宫女被小沈子偷偷地带进了影灼阁,跪于我面前,正是那年在柳硕彦身边做事的白凤。   我轻声对她说:"白凤,你也是聪明人,又是忠心地人,这才会记着柳贵人死前的话,把她的花送给我。那到底是盆什么花,你也是晓得的吧?"   白凤跪着的身子震了下,伏得更深了:"娘娘,奴婢不是糊涂人,您有事就吩咐吧。"   "好!"我让碧儿拿出两封信,一封是当时柳硕彦留给我的,另一封是我新写的,"这两封信可关系了不少人的xing命,你把它们jiāo给然小主,以后该怎么做该怎么走我都有jiāo待,你回延清宫,见然小主的机会多,寻个时机给她。"   "奴婢明白。"白凤磕了头,收下信出去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公孙懿然看了信之后,便会知道如何解这个局,解这个我自己无法解开的局。   单家翻出陈年旧事,使得方和珞一人担下罪名上吊,单政想要得到的结果也已经能够明了了。   前路一条,方和珞为皇上舍命,我又会为了他做到哪一步?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若不能让皇上无恙,我的将来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单政想要的是清君侧。   一个下毒害死皇后腹中胎儿的方和珞,一个嫉妒成xing不能容忍其他嫔妃的武婕妤。   单政是要bī皇上废我,皇上若答应了,我一条白绫,缜儿成了皇后的养子,后面的事就如从前所想的,若皇上不答应,单政也不会再等,以清君侧之名起事,最后扶一个幼子上位,而那个幼子恐怕就是传言中是男非女的乐瑶了。   假皇子真正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单家得到了权势。   白凤走后,德和公公突然来了,说是请我立刻梳妆去福秀殿,因为素芳姑姑认下了火烧尚曦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挣扎   当我急匆匆赶到福秀殿之时,殿内安静得可怕。   一踏进大殿,所有人都看着我,好奇的探究的嘲讽的目光,让我浑身一激灵。   皇上和皇后坐在正中,素芳姑姑跪着,却是挺直了背,不卑不亢的样子。   我上前行礼,皇上让我站到一边,道:"素芳,武婕妤也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是。"素芳姑姑看了我一眼,朗声道,"火烧尚曦园的是奴婢,奉的是孝睿毅皇后的遗命,与武婕妤没有一点关系。"   皇后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她当然不相信素芳姑姑说的遗命,乐瑶和叶清是单家的一个底牌,怎么会自己毁去,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只能看着素芳姑姑慢慢把故事说圆了。   "孝睿毅皇后离宫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朝廷的安稳,后宫的和谐。孝睿毅皇后知道皇上是至qíng至xing之人,也明白皇上心中依旧存了叶小仪。碍于她的面子,皇上这些年都没有去过尚曦园,可孝睿毅皇后担心等她离宫之后,皇上会因为旧qíng而去看叶小仪,甚至放她出尚曦园。"素芳姑姑说到这里磕了一个头,复又说道,"叶小仪育有帝姬,皇上子嗣稀薄,若见到亲生骨ròu,恐怕更难自禁。只是,叶小仪已疯,她若重新成为皇上的爱宠会使我朝蒙羞,乐瑶虽为皇上亲女,却从未得过封号。又有一个疯掉地母妃,亦不是我朝之幸事。因此,孝睿毅皇后出宫前曾有命留于素芳,若有必要。火烧尚曦园。"   "这些事,为什么本宫都没有听说过!"皇后生气了,茶盏被重重摔在桌子上。   "回皇后。这是孝睿毅皇后的口谕,又是机密之事,所以素芳并没有说与任何人听过。"   皇上见皇后动怒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开口问道:"素芳,为什么偏偏在那时候放火?"   "因为那是孝睿毅皇后薨后的第一个冬天,天气gān燥,适合放火。"   "乐瑶呢?去哪里了?孝睿毅皇后可又命你连乐瑶的命都一并要了?"   "那种qíng况下。奴婢没有办法让乐瑶帝姬不死,但为了遵从孝睿毅皇后遗命,奴婢没有顾虑那么多。帝姬为什么会失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我紧紧地捏着手中地帕子,似乎抓到了几分真实。   我突然明白。尚曦园的火应该是素芳姑姑点的,虽然理由不是她所说地奉了孝睿毅皇后的遗命。   素芳姑姑认我做了主子,可我也知道,她真正想效忠的是皇上,和素娥姑姑一样,她们都觉得,是到了把一切还到皇上手上的时候了。   可是,尚曦园中的叶清和乐瑶是单家的底牌,若被利用。并查出乐瑶的生父并非皇上地话,将使皇上颜面扫地,素芳姑姑是不会希望看到那么一幕的,所以才火烧尚曦园,来毁灭掉这张底牌。只是谁也没想到。罗暖衾独闯火场,抱走了乐瑶。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   素芳姑姑听到皇上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后才道:"奴婢不愿让武婕妤背上这黑锅。武婕妤是孝睿毅皇后宠爱的皇长子的母妃,不能平白被冤枉了。奴婢听说了宫中地传言,知道宫里人都怀疑是武婕妤烧了尚曦园。前几日方太医认罪自缢,留书说武婕妤并无过错,可宫里人反是更加猜忌,奴婢必须说出真相,来为武婕妤洗冤。"   "虽是孝睿毅皇后遗命,却也牵扯了数条人命,其中有小仪身死,又害的乐瑶下落不明。素芳,罚你三十大板,一生去皇陵替孝睿毅皇后守灵。"   皇上的处罚定得很快,素芳姑姑认罪得更快。我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殿中发生的一幕一幕,原来,原来一切早有定数,在我为了将来努力谋划的时候,他早已定下了所有的棋路。   方和珞的认罪自缢,素芳姑姑的招供,不过是他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棋。   五味陈杂,心被人拽紧了一般,再涩也不能哭出来。   "皇上,尚曦园地火不是武婕妤放的,可也不能证明她没有要害夏更衣。"皇后的声音冷冷的,割破了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的空气,"方太医虽留下遗书,可一个有罪之人地话,又如何让人信服?"   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我,明明隔了那么远,我却看到他眼中地挣扎和痛苦。   把所有的眼泪吞入肚中,有他地这份不舍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心有灵犀,他为我谋划的路亦是我为自己谋划的路,没有恨没有怨,我能够为他那么做。   明明是对着棋谱摆棋子,他却有了不舍,可我们都知道,如今已是不得不舍。   我一步步走到殿正中,深深望了皇上一眼后跪下,拼命不让自己露出哭腔:"臣妾为从三品婕妤,又是皇长子生母,理因友善嫔妃,替皇后分忧,以作表率,可臣妾却身陷流言之中。臣妾虽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却也已成过错,臣妾甘愿受罚。"   我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只好低低埋着,任牙齿咬破了下唇。   "你既然如此说,传我旨意。武婕妤晋位妃,明日出宫往宁安堂,为我朝祈福。"   名义上,我成了正二品的武妃,而真正的,我却是要离开这后宫,到庵堂里静心修佛,以求"赎罪"。   这一招,不过是为了堵单家的口,让他们不继续在尚曦园和方和珞、夏兰的事qíng上打转,只要我走了,这一切都可以告一个段落。   "缜儿怎么办?这么小一个孩子,若是没了亲娘照顾……"   果然,皇后还在打缜儿的主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萧吟走上前跪下道:"皇上,乐瑶帝姬莫名从宫中失踪,武妃并不能洗脱嫌疑。她既然能把一个孩子从宫里抱出去,也可以从宫外抱进来。这次传言乐瑶是皇子而并非帝姬,臣妾就有想过,缜儿是否是皇上亲子,武妃当初生的真的是帝姬?"   "大胆!"一个瓷杯飞落,砸在萧吟的脚边,是皇后。   "真假过错,总有定论。缜儿究竟是不是皇子,也有水落石出。"我没有理飞了瓷杯的皇后,而是对皇上道,"臣妾恳请将缜儿带去宁安堂,等尘埃落定之日。"   "准了。"   我磕头谢恩,眼泪再也忍不住。皇后做这么多,到最后图的依旧是缜儿的抚养权,我又怎么能让她如意?   萧吟这番话刺耳难听,却也是为了我和缜儿好。   很多年后,每每想到此时此后,我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若那时能知道来日种种,我、皇上会不会做出今日之决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宫   远远的,就能瞧见影灼阁的灯火,亮堂堂的,却刺眼,看着看着眼睛就酸痛起来。   皇上没有坐辇车,而是一声不吭地走,我跟在后面,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影灼阁外,小沈子见了我们原是高兴的,可一看面色就晓得不对劲,只通传了声,就不再多话。   皇上在正厅外止了步,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缜   明日一别,他这个当爹的要再见缜儿还不知是何年何月,虽说是被bī无奈,却又哪里真的割舍的下。   我吸吸鼻子,对小沈子说:"把人都叫过来,一个别漏了,我有话说,让俞妈妈也下来。"   小沈子低头应了声,叫去了。不一会,太监宫女都站到我面前。   我把福秀殿上的事说了大概:"你们也晓得现在宫里是个什么qíng况,那些话真的假的咱都不去说它了,出宫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你们跟了我也不少日子了,我若走了,也该给你们个妥善安排。"   "娘娘……"闲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要跟着您去,到哪都伺候您和小皇子。"她这一跪,把屋里几个宫女都给惹哭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待我好。原本以我的品级,身边伺候的人还要再多些,我觉得你们贴心,做事的人够了,才跟皇上说好把内务府另外送来地都给打发回去了。我这番出宫。碧儿和素娥姑姑是要带着走的,另外也就只能再带几个。"   "主子,奴才几个该做什么,您就吩咐吧。"小沈子机灵。又知道我托付白凤之事,晓得我自有安排。   我决定带走俞佩珠,毕竟缜儿需要她照顾。还有一个是怀梦,平时能做些事又好给俞佩珠打打下手。   芷杏为人严谨些,留在宫里也不会吃太多亏。闲珂聪明有心机,宫里的计划还需要她替我去做。   太监我带不走,他们不到老弱病死是不能出宫过日子的。景明公公我不担心,他正经是皇上身边地人,前路自然有人安排。小沈子虽然是个鬼jīng灵。可已经因为我开罪的皇后,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小福子不动声色,却是明白人。他们几个和芷杏闲珂我都事先托付给了公孙懿然,让她适当照顾着些。   至于罗暖衾,要走要留。自然是要问过她地意思。罗暖衾看我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淡淡道:"我跟你走。"   这宫里已无她留恋的人了,再留下也是徒增伤悲。   我让碧儿把放银子的小箱子取出来,分与留宫的人,有这些他们也好防身,就算真出了事,也能有个疏通。   待这边分完了,我便让大伙都退下了,收拾东西。打点行礼,这一夜注定无眠。   明明是大年三十,却没有人守岁,所有人都是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缜儿房里。皇上抱着睡得极香地缜儿不肯放手。只是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脑袋,见我上来了。也只是淡淡笑了下,笑得很倦很倦。   "怨我吗?"   我望向他,轻轻摇头:"不怨。"   "我想不出能够保你们母子周全的法子。"皇上的身体有些抖,看得出是在努力克制qíng绪。   我走上前,拥住他:"我知道,所以我不怨。我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皇后下手得太快,想要防守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能做的也不过是以退为进。"   皇上闻言紧紧抱住我,用快要窒息的拥抱来宣泄他的痛苦。   那一夜皇上的动作很粗野,连吻都是痛的,我没有止住他,只是紧紧抱住了他。皇上哭了,即使没有一滴泪水,我也晓得他在哭。   他不舍他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只有痛,只有这般痛彻心扉,才能让我不被那些qíng绪束缚住,才能拼命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我听到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想远离是非,想就此放手,皇上、皇后、宫斗、生死一切都抛开什么都不管,另一个却大声叫着别退,不许退缩,也无路可退。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在喉头千转百回,生生吞进肚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用拥抱来倾述。   天明之前,我告诉皇上我留给公孙懿然的信的内容,那里面有我全部的筹码。   大年初一,皇上不用上朝,看着我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地准备,马车停在影灼阁外,行李并不多,被人一点一点搬上去。缜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贴心的没有问。   曹宝珍来送行,红着眼睛道:"先是孝睿毅皇后,又是你,难道还真少人念经了不成?那帮人竟然连缜儿都怀疑了,这么小的孩子……"   "能为朝廷百姓谋福泽也是好事,你也别难受,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公孙懿然远远站着,只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便明白那封信她已经收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素娥姑姑扶我上了马车,车子出晴岚门之前,我再看了一眼这个后宫。匆忙间只见到远处有一个人影,却是萧吟。我瞧不清她的表qíng,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说不出地落寞哀伤。   整个后宫都喜气洋洋,能听到鞭pào地声音,可这个新年与我无关,亦与萧吟无关。   很多年后,萧吟告诉我,那一刻她真真正正知道了,她赢不了我,一辈子也赢不了了。   我闭上眼睛,无喜亦无悲。   皇上最后留给我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他说----槿儿,给我些时间,我接你和缜儿回宫。   只是,时间不是我们能给彼此地,老天若不给,又能怪谁?   如果时间能够等一等,时间可以倒流,我想回到月畅园初见的那一日,夏日午后,那个廊下的微笑男子。我还不知单家,不知这后宫cháo水,只知道面前那人的笑使我如沐chūn风。   缜儿听到外头的爆竹声十分新奇,想拉开车帘子去看,被俞佩珠阻止了。他转过头来,问道:"母妃,我们要去哪里?父皇为什么不去?"   我抱过缜儿,蹭着他的脸,喃道:"父皇不去是为了以后接我们回去。缜儿乖乖的,等父皇来接,好吗?"   缜儿笑了,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点头"恩"了一声。   世事无常,并不一定因为yù之少就补其亏,多半是增益而削不足。   这句话,我一直不懂,等懂了的时候却是宁愿永远不懂。皇上也一样,他也宁愿不懂。   可惜,现实是最可怕,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 杀手   马车一路出城,即使是最好的马车,行在官道上也少不了颠簸。   我只觉得疲倦,把缜儿jiāo给俞佩珠管,靠着碧儿闭眼歇会。如此一来,外头的声音却是听得特别清楚。   车把式没有全力赶车,只是匀速前行,马蹄声清晰,除了拉车的,还有边上侍卫的座驾。   "素娥姑姑,跟着的侍卫一共几人?"   "十个,毕竟不是大张旗鼓,所以人也不多。"   "靠得住吗?"   素娥姑姑犹豫了一会,道:"都是皇上指派的,应该不成问题。"   我应了一声,没有再问,心里也忍不住叹息,就是因为是皇上派的才有问题。   皇上想抓单家的把柄,投石问路,看看单政会不会有动作。这十个人里头,怕有几个是单家的死士吧。   这次是被单家bī到了悬崖边上,只好在对方开始谈条件之前,先跳下去,以求底下是个水潭有条活路。   单家机关算尽还是慢了一步,又怎么会轻易罢休呢。   安宁堂离京城有些距离,马车一路行去大约到小半个月。起先地几日确实相安无事。行到第六天时已经入了河平州地界。中午休息时,曹侍卫长告诉我这附近有些qiáng盗,等大伙吃了午饭就要急行通过。我心里冷哼一声,还真是个下手的好地方。吩咐车上的女人们都机灵些,以免着了道。   众人刚上了马准备出发的时候,四周就冒出来一队持刀大汉。我心道果然来了。可即便晓得却也无可奈何。   "小姐,这可怎么办?"碧儿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当下小脸惨白。   把缜儿抱在怀里,我道:"都别出去,死不了地。"   皇上也一定晓得单家会在路上动手,若没有万全的法子,他又怎么会让我们上路?这般痛苦分别后。我也知道我和缜儿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分量,他不会什么都没预备让我们直面单家的这些杀手。   外头是兵器相接地声音,马的嘶喊声几乎穿透耳膜。   那个车把式拉开了车帘子的一角,冷声道:"主子们坐好了,奴才赶车了。"话音刚落。车子就晃动了一下,飞驰而去。   我和素娥姑姑面面相窥,这个车把式究竟是谁的人,若是单家之人,我们这一车子算是jiāo代了。   我拔下头上金钗,爬到车把式背后,拿钗子抵着他脖颈道:"你是谁身边的?"   那车把式却好像觉得这钗子没有威胁似的,丝毫没有放松赶车的动作:"娘娘莫惊,奴才不会害了您和小皇子。娘娘见了我们大人就明白了。""你不肯说,我又如何信你?"   "横店。"   仅仅两个字就让我手指一松,金钗落地。   "大人说,娘娘听了这两个字就能明白了,虽然奴才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爬回车内。对众人点点头:"不用怕了,不会出事地。"   横店。是我和小舞穿越的地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地名。若不是小舞亲口所说,别人又怎么会编出这么一次词来。   小舞不可能会认得这个车把式,这个词应该是她告诉姬青阳的,那么车把式就是姬青阳地手下。姬青阳虽然是单政的侄子,但从来都与单家不亲近,反到与皇上亲近些。这番接应,怕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马车急行了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小林子里停下,我掀开帘子,果然见姬青阳立于不远处。   "这次真是谢谢北辰王了。"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过是奉了上头的命令。"   我犹豫了一会,问:"神女好吗?"姬青阳愣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会先问皇上的事。她……不太好,自从上次在皇城晕厥之后,几个月里总会昏过去几次,大夫也说不出原因,只是说是泄露天机之故。"   我沉默不语,小舞泄露不了什么天机这一点我最清楚,可是她又为何会无故昏厥?   "那帮死士已经料理gān净了。"姬青阳看了看天,似乎是在估摸时间,"剩下的事不用担心,迎接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安宁堂去不了了,是吗?"   姬青阳点了下头,算是答案。   没有过多久,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再一会,就能看见人。带队的人一身黑衣,头发束起,瞧身形有些熟悉。   等那人翻身下马后,我忍不住惊呼:"齐小主!"   来人正是着了男装地齐旋,素净的面容比那日宫中的英气美人更惹人眼,她单膝跪下行礼,行的亦是男人的礼节:"娘娘,旋奉了密旨,接娘娘与皇子去岭东。"   芷杏站在一旁吃惊得合不来嘴:"你到底是男是女?"   齐旋闻言笑了:"当然是女地,若是男人,哪能过得了初选。"   姬青阳见接应地人来了,便策马走了。依齐旋的意思,我们上了她另外安排地马车,边走边说。   齐旋把马jiāo给别人牵着,自己上了车与我说事。   原来,皇上在几天前就定下了让我和缜儿出宫的计划,急急传信给齐贺,为了掩人耳目,齐旋着男装日夜兼程来接应,正好是赶上了。   挑了齐贺是因为岭东离京城有些距离,而且齐贺身为总督,岭东就是他一人说了算,能压他一头的人几乎都在京里。   车子一路往北走,气温渐低,到是比京里的腊月天还要冷。   在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我对罗暖衾道:"宫里你已无牵挂,宫外难道也没有念想了吗?两年之约早已过期,你若要走,我绝不拦你。"   罗暖衾想了一夜,第二日车队出发时,她没有上车,背了一个小包裹离开了,我知道,她是要去寻乐瑶。   已经过了初十,路上的车队也慢慢多了起来,我们这样的马车也就不显眼了。   齐旋把我们送到了岭东省府城内的一座小宅子,宅子虽不大,却是连着齐府内院的后院的,只一扇小门拦着。   齐旋说,她与大哥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她又是穿男装,外头只当是她兄嫂回来了,不会起疑的,只是委屈我们要住在这里。   我笑说住在这里安心,不怕出事,比我原先想的庵堂生活已是好了无数了。只是我们并没有到安宁堂,宫里会怎么处理?   齐旋摇头说她并不清楚,只是皇上既然这么安排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病   宅子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收拾gān净了,只需要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妥当。   齐旋另外调了两个丫鬟帮着整,一个叫青画,一个叫青书,都是家生子。她们不跟着我住,就每日过来打扫一下,看看有什么要帮下手的,我若缺了什么,也可以把银子给她们让她们给带回来。   东西本就不多,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待收拾好了,齐旋带着齐夫人过来见了个面。齐夫人四十左右的样子,很喜欢缜儿,看着她我就不由想起了武夫人,便对齐旋说,要是合适,就让皇上给我娘家支个信,让他们别惦记着,齐旋应下了。   当天晚上,缜儿的胃口就不太好,只喝些了米粥,菜却不愿意吃,到了半夜,却是吐了。   我看了心急,也顾不得打搅不打搅,让芷杏去叫青画,看看有没有大夫。   青画来得也快,安慰道:"夫人别急,青书去请大夫了,是长住府里的一个老大爷,信得过的。"   老大夫来得匆忙,看了诊后就去写药单:"小公子是水土不服。这一路来又累着了,所以肠胃有些不好。"他把药单给了青画后,又对我们说,"老夫看小公子体弱,襁褓中又受过寒,这北方天冷,要防着他着凉。"   我听了赶紧点头。这个大夫能在总督府长住,果真是个有本事地,晓得缜儿受过寒。   缜儿喝了几天药,倒是舒服多了,不过外头太冷。我不敢放他出去玩。   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后。日子倒是无聊起来,每日无所事事,比在宫里更空上许多。身边的人我都要她们改了口,叫我为夫人,叫缜儿为公子。而缜儿则改口叫我娘。说到皇上的时候要叫爹。   也不晓得罗暖衾找到乐瑶没有,孩子既然是她抱出宫的,应该晓得往哪里去寻。乐瑶这孩子。已是无父无母,有罗暖衾照顾着,总好过一辈子住在那不见天日的尚曦园里。   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时了吧。   日子空闲了,就要想些消遣,我女红虽差。但这个颇打发时间。于是也就跟着碧儿学学,随意绣点东西。   一晃眼。也就开chūn了。   岭东的chūn天原就比京里地晚些,可chūn景却不错,听齐旋说外头山野里野花烂漫,溪水叮咚,要不是出门不方便,我也想带缜儿去看看。   院子里只有几株大树,冒了新芽。缜儿趴在窗边日日看,说是没有原来家里的好看。   "家里花糙多,红红绿绿的确实好看。"我随口应了他一句,继续手上的刺绣。   "缜儿想看家里的花。娘,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我闻言抬头去看他,缜儿回头望着我,一脸期盼,我手一抖,针一下子就把手指给扎破了。   "娘也不知道。咱今年种些花糙,明年这里也会跟家里地一样好看。"   素娥姑姑见我戳破了手,便小心翼翼地替我处理,等止了血,她轻声问:"夫人,您信他吗?"   笑容僵在脸上,竟是说不出地苦涩。   离宫之时我自然信他,我信他心中有我和缜儿,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份信任也变得缥缈起来。   小别胜新婚,那大别呢?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宫里qíng况如何?有没有趁虚而入之人?   离开前,曾给公孙懿然留下一封信,她应该会按着上头的布置和皇上好好商量后实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能成功到达哪一步我根本不晓得。那计划是死的,随机应变的人是公孙懿然,可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亦不知道。   而我到了岭东一事是秘密,皇上又怎么和后宫前朝解释我和缜儿地失踪?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却怎么也理不清楚。好似一团打结的毛线,怎么理都不顺畅。   可除了相信皇上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必须去相信,不得不相信,不然,以后的生活又何以凭靠?   我看了一眼如今生活地小院,安静又平和,没有宫里的复杂和勾心斗角,住在这样的地方,连心都跟着平静了。   如果一开始穿越的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嫁一个普通百姓,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轻松?这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围墙内外,各自羡慕罢了。   可我并不后悔,宫里的日子虽然如履薄冰,但起码,我遇见了我愿意一生相伴地人,人生只如此,就够了。   每日早上,我都会教缜儿念唐诗,倒不是为了让他理解,只是训练一下口齿,记一些东西。缜儿聪明,教地都能记下。   素娥姑姑笑话我说,别人家孩子都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开始的,怎么我们一上来就是唐诗。   我笑得有些尴尬,因为那两本我自个都不会背,怎么能教孩子。第二日便让青书帮我找两本来,我每日看一点,教缜儿一点。   缜儿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我晓得大约是素娥姑姑或者俞佩珠告诉过他让他不要再问了。   齐旋和齐夫人隔三岔五会过来看看。经常带些小玩意给缜儿。有一日来时还跟来了一个五岁地小童,也是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听齐旋说,这是她大哥的长子齐,从断奶后就养在奶奶身边,和远行在外的爹娘不太亲近。   孩子和孩子处在一起总是热闹些,齐虽然是个半大孩子。可从小就离了父母反倒成了一个小大人,与缜儿一处玩还能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俞佩珠在一旁看着也省心不少。   院子里栽了不少花糙,缜儿每日都记得去浇些水,一心惦记着明chūn能开出好看的花来。   大约是在九月初。我听齐旋提起了陈霖韵。都是岭东人。齐旋对陈霖韵一直有些印象,进宫的时候没有见到她还觉得疑惑,后来才知道是被打进了冷宫。   这一回,齐旋告诉我说,皇上把陈霖韵从闲泠宫里接出来了。还晋了贵人。她说话地时候一直在注意我的脸色,怕我会不高兴。   我望着京城的方向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公孙懿然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了。我曾经布下的其中一步,就是把陈霖韵从冷宫带出来,因为她以前和温依雪同住毓灵宫,由她来指证一些事,正合适。岭东地冬天比我预想地要来得早,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降了温。   缜儿没受住这剧烈的天气变化。一下子就病倒了,虽说没有起高烧。但一直低烧不退,俞佩珠红着眼睛日夜不休地照顾着。   府里的那位老大夫来看了几回,眉头一次比一次皱着紧。   我心里晓得这病怕是来得凶险了,只恨自己不能代他痛苦。午夜梦回,看见那年抱着他跳湖,心就跟刀子割似的,若不是那次孤注一掷,也不会害的缜儿受了寒气,一到冬天就不舒坦?   到了腊八,岭东地雪积了厚厚一层,缜儿的烧犹如那炭火的盆一般,原本有些胖乎乎地身子也瘦了一整圈。   老大夫开了药,低声对我道:"夫人,老头子也不瞒您,小公子这身子骨本就畏寒,就算有这火盆,那也是抵不住他内里虚的。这就是个季节病,等开了chūn也就好了,只是……"老大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晓得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五雷轰顶一般,我当下就懵掉了。   脑海里跟放电影一般,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从缜儿出生开始,哭笑喜怒,清晰万分,最后的定格永远都是他趴在窗边,问我"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连抹一下都不记得。芷杏和碧儿傻傻站在一边,抱头痛哭。   缜儿的烧在过年前突然退了,我揪到嗓子眼的心忽然落了地,一切都感觉不那么真实。缜儿有了些胃口,吃地东西也多了些,人也jīng神了不少。   就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病痛过去了地时候,正月月底,缜儿又病了,这一次,是高烧,直接晕厥了过去。   泪水,已经成了这个小院的代名词,俞佩珠不敢当着我地面哭,经常都是借口出去方便,可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   碧儿抱着我哭了无数次,一遍遍说"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了?老天爷连小姐唯一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了。"   我yù哭无泪,这一切其实都是咎由自取,我亲手杀了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有如此惩罚,因为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何来苦一说,我又怎么算苦了?只是舍不得,我宁愿折了寿补缜儿的命也不愿意他受这样的罪。   只求chūn天来得快些,再快些……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缜儿都是昏睡着呢。我坐在一边,用湿润的帕子擦他的嘴唇,一遍一遍,偶尔用小勺子喂上一小口水,就怕呛着他。   醒来的时候,则赶紧喂他喝些米粥,不吃些东西,又怎么坚持地住?   缜儿病得虽痛苦,但也是不哭不闹,只是用小手紧紧握住我的,迷糊的时候会听见他叫父皇。   一听,就止不住泪水。   若还在宫里,他又会不会有这么一劫?   齐夫人来看过好几次,红着眼眶给我谢罪,说是岭东天寒,齐家无力,终究是没法照顾好小公子。   我拉她起来,问道:"缜儿的qíng况,上面晓得吗?"   齐夫人擦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京里现在也乱成一片,弹劾齐可善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单家焦头烂额。可皇上也不轻松,成太傅病了,皇上如今也是分不开身。"   "既然没有报上去,也就暂时压着吧,他就算晓得了也一样没办法。"   我们这边在说话,那边齐在陪着缜儿,突然齐转过了身,对我们道:"缜儿弟弟说想要看花,想看家里的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早夭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坐到chuáng边,我抚着缜儿的头----清晰记起,在宫里的最后一夜,皇上也是这么抚摸着缜儿,不舍和心疼----看着缜儿有些迷茫的眼睛,轻轻吻了一下。   "缜儿,花还没开呢,要等到chūn天才开。缜儿再等等。"   缜儿看着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缜儿答应过娘,会乖乖等到爹来接我们,不能骗娘哦,要跟娘一块等。"   回应的声音更加低了,眼睛也迷离着。我不知道究竟是他眼中有雾,还是我眼眶湿了。   缜儿又睡着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老大夫进来看了看,又是摇摇头,这一番摇头,把我的心都给摇没了,只是傻傻地看着气息微弱的孩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能用参汤吊到chūn天吗?"齐夫人问大夫。   大夫露出为难的神qíng,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用参汤啊,别说吊命了,那就是催命的。"   眼看着就要入三月了。换了是在京城,已经是渐渐回暖地天气了,可在岭东,却依旧冰冷冰冷。   每个人都红肿着眼,跟着缜儿一块消瘦下去,俞佩珠原本微微发胖的身材现在也瘦了很多,脸盘子削尖。她跪着给我请罪。说是自个的奶不好,没把缜儿养壮实,又照顾得不好,她对不起我。   我把俞佩珠拉起来,握紧她的手道:"俞妈妈你别这么说。你待缜儿好我都看在眼里。缜儿这身子。都是我的过错,若没有落水受凉,也不会过不去这岭东的冬天。"   屋里的人陪着流泪,却是一个法子都想不出,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法。   缜儿醒地时间越来越少,我们几个都是轮流值夜,就怕他半夜醒了却没人知道。   缜儿一醒来就会叫娘。见了我就要找爹,还要找花。   皇上在京城,我没法把他找来,那花,除了纸花假花之外,也无力变出百紫千红的给他。房间里cha了几只腊梅。却终是不及chūn日影灼阁的百花争艳。   三月中旬。好不容易有了几日暖天,缜儿看起来也好了些。虽然混混沌沌,但也喝了不少米粥下去。   我心里有底,只道是开chūn了就好,等天热起来就没事了。明年冬天说什么我也不让缜儿在岭东过了,就算回不了京,也要拼命带缜儿去南方。   大家也似乎是撑到了极点,看着缜儿好起来也是又哭又笑。齐也常过来看缜儿,只说再等等外头山花就开了,等病好了就有花可看。缜儿能短短说几个词以作回应。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灾难过去的时候,岭东一夜大雪,气温骤降,压垮了低矮的树丛,也彻底拖垮了缜儿地身体。   老大夫告诉我,就是这乍暖还寒地天气就伤缜儿的身子骨,若一直暖下去也就没事了,可这一场雪,确确实实是把孩子带到了鬼门关。   曾经的希望在瞬间剥离,剩下的只有麻木,连绝望都感受不到。   素娥姑姑端了饭菜进来,我都吃不下去,又怎么能吃得下去。   我一遍遍问自己,如果那时不带缜儿出宫,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结局,可脑袋乱成一片,什么都弄不明白,只知道,我的缜儿,会跟他那个未出生地弟弟或者妹妹一样,远远地离开我。   四月初五的夜里,老大夫诊了脉,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我便明白,生死一夜间。   我抱着缜儿说了一夜的话,也不管他昏睡中听不听地见。我这个狠心的母亲终究是得到了报应,上天一个孩子都不会给我。   窗外慢慢亮了,我感觉怀中的身子动了一动,低头看,缜儿睁着眼睛看我。   他说:"母妃,父皇是不是不要缜儿了……缜儿等不到父皇了吗……"   父皇、母妃,来到岭东的这一年多,缜儿都没有这么叫过,这一刻,不晓得是病糊涂了还是清明了,他想起了宫里的称呼。   "不会的,父皇就快来了,不会不要缜儿地。"我喉头哽咽,眼泪克制不住,"缜儿你听,过一会,德顺公公就来了,会喊皇上驾到----然后父皇就来接我们了。"   缜儿甜甜笑了,突然间一阵冷风chuī来,缜儿却道:"花开了……"声未落,臂膀就一沉,如泰山压顶。   几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我机械似地转过头,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齐站在外头大声喊着"弟弟看花。"   窗外是院子里最高大的一棵树,冬日里光秃秃地只剩下树杈子,现在也五颜六色,粗粗一看,只当是chūn风chuī过,百花齐放。   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虽然低,我却认得,是素娥姑姑、芷杏、碧儿和俞佩珠,还有齐夫人和齐旋,也有平日在我院里做些打扫的青书青画。   树上挂着的"花"我亦认得,是撕成细条的布料被一根根绑在了书上,用的是出宫之时带的衣服,各种颜色的各种花样的,如今都成了碎片,在风中无依飘动。   "缜儿,你看,花已经开了……chūn天也来了……"   我喃喃自语,听不见缜儿的丝毫回答。   外头哭声渐响,原本站在窗外的齐也不知被谁拉了一把,跪倒在地。除了哭声,也只剩下哭声。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初八了。   缜儿睡在我隔壁的小屋里,没有大张旗鼓地布置灵堂,除了那一对白烛、一尊棺木和浓郁的烧锡箔的味道之外,我不能想到这是个灵堂,我的缜儿的灵堂。   见我起来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默默垂泪。我跪在棺木边,怔怔发了一日的呆。   傍晚的时候,齐夫人来了,道这事八百里加急报了上去,回复也刚刚下来。   我颤抖着打开那封给我的信,上面除了黑色的一点墨之外再无他言,再看那纸,并不平整,多处有褶子,那是沾了水的缘故。   皇上哭过了,为了早夭的缜儿,他亦痛得写不出只言片语。   齐夫人叹了口气,低声对我说:"还有一个一并带回来的消息,咱们报信的到京的第二天,皇后失足摔倒了,太医说这辈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躺着。现在京里也应该传开了,再不用几日,岭东也该都晓得了。"   我站起身,跪得久了浑身发麻,走路都不稳。我趴在缜儿的棺木边,轻轻说:"缜儿,你父皇很爱你,不是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宫   这一个月,我吃饭睡觉该怎样还怎样。   当站在悬崖边看着面前留着哈喇子眼睛闪着绿光的láng群一步步包围了你的时候,就会发现,悬崖也不是那么可怕。   我也是这样,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缜儿了,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害怕的呢?   五月初,一张沉甸甸的圣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来接我的是武锦凤,我的大哥,不仅仅是接我,还有缜儿的灵柩。   憨厚的武锦凤红了眼睛,哑声道:"对不起,哥哥要是再厉害些,也不会让你没个依靠。"   我痛哭出声,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那么一家子是真心为我好的。   回京路上,武锦凤跟我说了些京里的事,这一个月,可以说是风雨骤变。   冬天的时候单政就因为齐可善被弹劾一事焦头烂额。以都察院右都御使陈勤和左都御使郑炳起头,上了一堆折子,都是言之凿凿。齐可善最后被罢了官。   缜儿夭折后三天,陈勤又写折子告了单子诗,说是有百姓到都察院喊冤,单子诗仗着官位和皇亲身份qiáng抢民女、占人良田。实则京里地一个霸主,平日里倒了霉只能哑巴吃huáng连,这次有位老头被抢了孙女,家里的店铺又被单子诗的人烧了,儿子媳妇烧死了,老太婆受不了这巨变病死了。   因为单子诗的大哥单子赋是刑部尚书,百姓状告无门。这次这老头要不是被bī到了绝路,也不会去都察院喊冤。   皇上因此震怒,单子赋把过失推给了下面的员外郎,称是他们因为顾及他和单子诗的兄弟关系才没有上报,现在知道了就不会纵容弟弟行凶。   查证期间。单子诗又在街头打伤了陈勤的儿子。单子赋被bī无奈之下,下令收押了伤人地单子诗,为此和单政有了不少摩擦。   单子诗的事是证据确凿,又影响恶劣,他虽是皇亲却并非德亲王世子。革了官职定了秋斩。单子赋失职在先,又要避嫌,在弟弟定罪之后就停职在家。   可出人意料的是。单子诗在大牢里失踪了,而单家是最有嫌疑的。单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也并不知qíng,可朝中和京里的闲言碎语让他地日子并不好过,没几天就称病不出了。   四月中,北方外敌压境。戍边地大将军请求援兵。单政手上握有北方几个省的兵权。可年纪已大,身体不行。无法带兵征战,与前去探望他的皇上jiāo谈一晚后,jiāo出兵权。单子赋带罪出征,以参将身份以求立功。   武锦凤也被征召,皇上让他快马取道岭东,同我一块回京后,再带第二批援军北上抗敌。   因为军令在身,这一路我们也赶得匆忙,五月初九我入了京。   皇上在晴岚门前等我,地上跪了一地的人,迎缜儿的灵柩。缜儿还有半个月还能出殡,这一段时间都会停灵在影灼阁中。   影灼阁中chūn光一片,我扶着棺木轻轻道:"缜儿,你看,家里地花都开了。"   皇上问我要住哪里,我想了想,说先在这里住到缜儿出殡,以后住哪再说吧。   隔了很久,皇上才长长叹了一声,拉我入怀:"朕曾允你,绝不会委屈你,终究是没有做到。是朕对不住你和缜   "皇上还记得,我和缜儿也就满足了。"我答得极淡。   皇上似乎知道我的心寒,没有多言,却不肯放开我。   当日晚上,原本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调了回来,只是小沈子瘸了一条腿,行动再不如以前。   "谁打地?"   "皇后……"小沈子说到着就掉了眼泪,"如今娘娘回来了,奴才也不用怕了。奴才命大,只不过一条腿,一样能替娘娘做事。只可惜皇子……"   这一说,屋里几个宫女又都哭了。   "都别哭,跟我说说如今这宫里都怎么样了?"   小沈子说话利索,他稳了qíng绪,慢慢说给我听。   去年的时候,白凤因为得罪了公孙懿然被调去了闲泠宫,去的时候还带了盆花木,说是柳硕彦死前种的,这是个念想。没想到到闲泠宫没几天,陈霖韵发了顿火把花盆给砸了,就露出了里头的信了,信里说看到薛晓筱死前曾带着宫女乐柠和温依雪、素琴姑姑有过接触,还起了口角。   皇上亲自去了闲泠宫,陈霖韵自此晋了贵人,搬入了景禧宫,平日从不与人来往,自顾自吃斋念佛。   一封旧信并不能罚温依雪和素琴姑姑什么,更不用说皇后了。只是苦了当时同在场的乐柠,最后招了说是为了叶清和乐瑶地事,薛晓筱不知怎么晓得了叶清是被皇后弄疯地,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皇后知道了,派了素琴姑姑去谈。   温依雪是路过那里,薛晓筱和素琴姑姑谈不拢,拉扯之间她上去劝架,一不小心失手害的薛晓筱溺水。乐柠受了威胁,出了事后什么也不敢说。   这封信地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宫里人都开始说是皇后bī疯了叶清,又害的薛晓筱溺死。   因为有我的协管后宫不利负罪出宫在先,皇后得了个管理后宫不利的罪名。皇上出言若再有类似之事,将以皇后无力打理后宫为名而撤了她所有权利。   后宫需要人手管理,皇后被定了个管理不善,曹宝珍又不是能分担多少事的主,皇上晋了公孙懿然和萧吟的位,都是从三品的婕妤,同皇后一起分担宫里的事。   我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看来计划还算顺利,从白凤被公孙懿然赶到闲泠宫开始,一路往后,并没有多大偏差。原先定的计划里,后面还有不少对付皇后以致最后废后的措施,可那些在缜儿夭折后就被皇上全部抛弃了。   皇后瘫痪了,皇上告诉我说是他推的,以后怎么办都由我决定,这是他留皇后一条命的原因。单家墙倒众人推,不会有谁为皇后出头的。   回宫的第一晚,我一夜无眠。   有些东西,终究要讨回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后之死   第二日一早,我就梳洗gān净,带着素娥姑姑和几个宫女一块去了宁凤宫。   宁凤宫只开了半边门,看门的太监见了我,赶紧一溜烟跑进去通传,祥安很快就出来了。   "皇后可起身了?"   祥安行了礼,答道:"已经醒了。"   是的,皇后醒了,却再也起不了身,我笑了笑,跟着祥安进到内殿。   皇后半躺在chuáng上,靠着垫子,转过头来看我。在屋里的,还有夏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转眼一年多了,你终是回来了。"皇后答得很淡,听不出任何qíng绪。   "娘娘重病在chuáng,宫里总要有人打理,所以臣妾才回来了。"我冷冷看着皇后,道,"本该昨日就来给娘娘请安的,只是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又负丧子之痛,这才晚来了。"   皇后重重拍了一下chuáng板,怒道:"武槿媛你想怎么样?你丧子之痛也要怪到我头上来?那个时候你不带他走,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怒极反笑,一下子静了下来,搬了把椅子坐下,道:"不带他走。留着给你们单家折腾?若不是那时你欺人太甚,我用得着出宫吗?话说回来,我夭折地孩子又岂止缜儿一个?你我心知肚明!"   "本宫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脾气,孝睿毅皇后也是后来才看清楚,可惜为时已晚。你入宫几年可真算得上卧薪尝胆了,那副乖顺的脾气骗了多少人?"   我点点头当是回答:"这宫里,又有哪个人没在演戏?我在演。你也在演。你费尽心机,我也同样,大家谁都没比谁清高。只不过,现在你单家倒了,我依旧受宠。"   "走了一年多反倒是傻了?你已经无子无女。以后靠什么?"皇后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把我撕开来,"皇上再喜欢你,也是要皇子继位的。你与其费心折腾我,还不如对付她们去……"   那个她们,包含了多少人。我很清楚。皇后说的是事实,我亦清楚。从缜儿离开我那一刻我就明白,我生存的唯一筹码就是皇上的宠爱和愧疚感。   那份感qíng有多深。我就能在后宫好好地活多久。只是那份底线,我还摸不清楚。   我离开宁凤宫地时候看了夏兰一眼,她怯怯状不敢抬头,我却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心和怨恨。   出了宁凤宫我又去了景禧宫,陈霖韵看过去jīng神多了,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样子。   陈霖韵说。她现在过的不错。闲泠宫还是景禧宫,她并不在乎。都是安静的过日子。只是对我有些愧疚,若她和公孙懿然下手再快一些,也许能早些解决了。   我摇头道,那也是我考虑不周,这计划本就定的长,就算再快些,也不能在去年入冬前收拾好一切。这是注定地,多痛都要认了。   缜儿出殡那日整个京城都是白色地,长长的悼词我一个字都听不见,只是紧紧握着身边曹宝珍的手,另一边,公孙懿然搀着我,不让我倒下去。   可灵柩抬出南门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挺住,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皇上陪着我,面色疲惫。   在他开口前,我轻轻说:"让我搬去景孝宫吧。"   皇上皱起了眉头,问:"为什么?那里很远。"   景孝宫在景禧宫东边,毓衾宫的北面,是西六宫里离前朝最远地宫室之一。   "皇上若想来,再远也是会来的,若不愿意见我,我搬去尚清宫也是没有意思的。"   我撇过头不去看皇上地表qíng,只听见他淡得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他说:"其实是你见了我就想死缜儿,不想见我吧。罢了,你若执意,明日就可以搬过去。"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几年的感qíng和彼此的真心。皇上说的对,我看见他就想起缜儿,这是我地心结我走不出,可他又何尝不是?所以不得不赌,把彼此都bī到尽头了,那底下地真qíng也好假意也罢也就清楚了。   最远的景孝宫又有什么不好,皇上若来了,辇车跨过整个西六宫,我依旧是得宠地妃子,若不然,住得远远的,好过住在前头听他辇车通过的声音晓得他去了哪里哪里。   景孝宫多年无人居住,整理了一天才弄好我住的那一进宫室。   搬过来的一个月,皇上来过几趟,都是相对无言。他在晚膳前匆匆来,陪我吃了饭就走。小沈子告诉我说,皇上晚上都是歇在尚清宫,并没有哪个嫔妃侍寝,似乎是因单家倒台,前朝要处理的事本就多,加上北边战火,确实没有消停的日子。   六月底的时候,萧吟怀孕了。   我面无表qíng地听完了这个消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需要继承人。   另一个消息是单子赋战死沙场,皇上亲自下旨,扶灵回京,以亲王世子规格厚葬。   那日晚上,皇后就请了我过去,问了我一句:"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机会?"   我闻言未答,只是挑眉看着她"那日皇上bī我爹,我爹答应jiāo出兵符,条件是饶了我那两个哥哥的xing命。可你看,大哥死了,死在战场上,到底是英勇战死还是被谁暗中下手要了命,现在也说不清了。二哥下落不明,大概是凶多吉少。我爹一把年纪,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皇后抬头看我,道,"你晓得我的意思。皇上不是应允了什么都会做到的人,萧家坐大,萧吟又有了身孕,你以为你能在宫里逍遥多久?"   "这算挑拨?我不是你,更不是孝睿毅皇后,背后也没有qiáng大的家族,你挑拨我对付萧吟,倒不如去挑拨萧吟对付我。"   "我再提点你一句,你应该晓得叶小仪不是我和单家弄疯的,你为何不仔细想想她到底是怎么疯的?"   我眯着眼睛看皇后,这个答案我早就晓得,动手害的叶清发疯的是皇上。孝睿毅皇后怀疑叶清与人私通,皇上又不愿意她当了孝睿毅皇后的棋子,更不愿看着她死,所以只好弄疯她。   叶清有叶清的痛苦,爱qíng与道德折磨着她,疯了,不失为一种解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跟这话搭不上边。"我冷笑着对皇后说完,又看了一眼伺候着的夏兰,"你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第二日一早,皇后被人发现已经吞金自尽,夏兰喝了鸠酒殉了皇后。   皇后到最后一刻都要拖我下水,她知道单家已经穷途末路,又不愿一生都躺在chuáng上。她叫我过去说这么些话,不过是想把我的仇恨转到皇上和萧吟身上去,又让我背负上bī死皇后的罪名,毕竟,我是皇后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她还有一个目的,她一死皇后之位就悬空了,总要有人坐上去。她是要我和萧吟为了这个位子争个你死我活。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端   皇后死了,停灵出殡之类的事,后宫也需要有人拿个主意。   嫔妃之中,品级最高的是我,huáng传来询问了几回意思,倒是恭恭敬敬,他虽是单家姻亲,但也晓得如今单家倒了,他要在宫里继续混下去就该本分些。   我告诉他,我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事,懂得并不多,一切照规矩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他自己去和前朝负责这些的官员商议,到时候给我个回信就是了。只是朝廷现在有战事,不应当太铺张。   曹宝珍红着眼睛来找过我,问我那晚到底和皇后说了什么。   我笑着问她:"莫非你也觉得是我bī死了皇后?"   见她不语,我叹息道:"你和皇后相处多年,应该知道她的脾气。她要是想活,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会一笑处之;她若是不想活了,你我合着去劝也是没用的。我知道现在有人说是我用了qiáng,bī着皇后吞金,可那是在宁凤宫,素琴祥安都在外头候着,皇后叫一声还不都冲进来救主了?况且夏更衣也在边上,我用qiáng能一次弄死两个?"   "我知道不是你bī死皇后地。她那个人,哪能忍受自己在chuáng上躺一辈子。"曹宝珍苦笑道,"我也知道你恨她,若不是她,小皇子也会好好的。说真的,我不喜欢萧吟,与其她母凭子贵倒不如你宠冠六宫。"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后宫无主。我暂时代了皇后的职,每日要处理的大小事并不少,大事不能一个人拿主意,还要和另外几个三品以上的嫔妃合计过再做处理。   我去了一趟延翎宫,把一脸担忧地云臻和好奇的姜岚拦在外头。单独和萧吟谈了一次。   "后宫的事。理应我、你、曹婕妤和然婕妤一块分担的,只是你有孕在身,景孝宫又远,我也不好让你经常过来。可我毕竟高你两级,也没理由到你这里来商量事qíng。"   萧吟睨了我一眼。问:"你这算架空我?"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何况我架空得了你一时,也不可能一世,你已经是个贵嫔了。无论生男生女都是一宫之主,迟早是要管事的。"我自顾自倒了杯水,慢吞吞喝完了才道,"你若真忌惮我,就好好管着自己地肚子,别和皇后一样。死了都要拖我下水。你到我景孝宫来议事。出了点差池我可说不清。"   萧吟听完浅浅笑了,不轻狂。亦不骄傲:"你又不会真对我下手。你自己没过两个孩子,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你恨地从头到脚都不是我。皇上肯定要有个皇子,不是我生的也会是别人生的,你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既然知道就好好看好自己的肚子,我不动手,不表示宫里不会有别人动手。景孝宫你不用来,省地你有疙瘩,我也有疙瘩。"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皇后出殡,谥号孝慧端皇后,夏兰殉葬,追为贵人。   同时,北方的战事在攻下敌方三座城池后,与之议和。   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就意味着新地争端的开始。   虽然皇上每日都会来后宫,但敬事房中伺寝的记档一直都呈现空白。皇上会在下午去看看萧吟,然后再过来陪我吃晚饭,吃完了就走,周而复始。   对于这种状态,景孝宫的人都是不停叹气,素娥姑姑劝我说,何必跟皇上怄气。   我低头不答,这是怄气,却也是对彼此底线的试探。他能容我到哪一步,我又能爱他到哪一步。   没有了缜儿,我的日子一样要继续过下去,只不过过法不同。   我不会因为萧吟怀孕而去记恨什么,宫里地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拼命谋划着地,战线不同而已。而对于皇上,他一定要有继承人,否则就是皇室的罪人,我不愿他背上这等罪过,我也不愿后世提到我这个妃子地时候有明宪宗的万贵妃一样的骂名。   现在是彼此试探,彼此考验,没有什么输不起的,真要输了,最多关起门来学陈霖韵,我一个人的景孝宫,我爱怎样怎样,外头谁死了谁活了都与我无关。要是赢了,那我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得一真心相待之人,已是万幸,再去苦苦计较什么,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过不起罢了。   只是,不满这种状态的人还是多了去的。   我听小沈子提过,前朝不少人上书让皇上立萧吟为后,被皇上以孝慧端皇后新丧为由给驳回去了,结果几天后又有人上折子说我善妒霸宠,心窄不容人,bī死孝慧端皇后,那不是一个后妃该有的作为,让皇上废了我,被皇上狠狠骂了一顿。   小沈子说完后转转眼珠子,低声说:"娘娘,皇上可生气了,都是因为那些大人说您的坏话。皇上等会要是来了,您别……"   我让小沈子下去,又唤了碧儿来,让她帮我穿戴整齐后,一个人出了景孝宫,吩咐谁都不许跟着。   我独自去了尚清宫,德和公公看见我赶忙过来行礼,道:"娘娘,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呢。您看,是不是……"我没开口,只是斜眼扫了他一眼,顺和公公的头更低了。他没有胆子拦我,我撇开他径直往书房去,还离了些距离,就听到里头不知道哪位大人好大嗓门在说我的不是,不禁冷哼了一声。   看门的侍卫见了我,愣在原地,跪也不是阻也不是。趁他们回神之前我已快步上去推开了门。   迈进去的同时,所有屋中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有吃惊的,有不安的,有不屑的。门口的侍卫见事已如此,gān脆关上了房门。这时不知哪个人先醒过来,行礼跪下,一时屋子里该跪的跪了一地,呼着"武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可活,晚上把自己吃撑了,所以难受了一个晚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欺君   我看着他们,也不让他们起来。这帮人里有一大半口里说的是千岁,心里怕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吧。   这些大臣有几个是萧家的,也有单家留下来还未被"清理"的,也有皇上的亲信,比如那个成柏舟。   我看向皇上的眼睛,那里面透着的是倦意,他真的倦了,是倦这些人的争论还是倦了我不冷不热的态度?皇上没有避开我的眼神,单靠着这个,述说他的无奈。   是啊,他本该无奈的……虽然,从宠着我上位、并扶持萧家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今日一争。   不跪不拜,我让自己直了腰,不跪不拜。房里一时静得让人抓狂,但我却是平静的,看着皇上,我突然笑了。   渐渐扬起了唇角,笑意由浅转深,最后放肆地大笑起来。跪着的人摸不清我的心思,只是噤了声,而我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眼底隐约的决裂。   我停了笑声,开口道:"本宫竟不知道我朝国泰民安到如此了,怎么,前朝太平了不用你们这帮子人站出来表忠心,不用为了背后那个彼此狗咬狗,所以想弄点事做做竟扯到后宫来了!本宫再怎么不是要编排轮得到你们吗!都当自己是三姑六婆了吃保了撑着。皇上地家务事。你们少给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娘娘这么说就不是了,这皇上的家事也是国事……"   我紧了紧眉,打断了开口的人,那人我依稀记得远远见过一次,似乎是沈润媚的父亲,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闭嘴,别来这套!沈大人。你说本宫善妒不容人,可别忘了你那才人女儿也在宫里,本宫若是不容她,你又能怎样!?"骂完了我就不理那帮人了,转向成柏舟道。"成太傅。本宫知道您为皇上谋划了不少,本宫能得宠,一开始可全赖您的相助。这次您想怎么谋划?让皇上废了我,还是鸠酒白绫?本宫原来已经这么大罪过了呀。"   当年皇上对我有意,却也没有想过拖我下水。选中了我。又把武家拉入朝中纷争的是成柏舟。我也晓得,方和珞的自尽,让皇上送我出宫。这一切亦是成柏舟地主意。他作为太傅为皇上做了许多,从局势考量,他也不想让那帮大臣真把我怎么样了。   因为我无子,只要我不打萧吟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主意,我得宠也是无害的。萧家权势远胜武家,若萧吟上位。这萧家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单家。成柏舟是聪明人。他不会这么做。   "娘娘,臣惶恐。"   "您惶恐什么。忠君爱国,皇上信任您;又不属狗,不爱抓着本宫这个属耗子的不放,本宫不为难您。"   "武妃娘娘。"站出来说话的那个我并不认得,只听他道,"娘娘今日见君不跪,是欺君,又恐吓朝廷命官,这难道不是大罪过吗?"   我闻言笑了,啐了一口:"皇上若想定本宫地罪,就算是凌迟也甘之如饴;若皇上不愿意定本宫地罪,你们这么咄咄bī人难道就不是欺君吗?"   "槿儿……"   大臣们没有哪个回话的,只有皇上轻轻叫了我一声,很痛很苦。   皇上才开了口却没了下句,我也不待他再说,再看着他眼中隐不去的痛心我会崩溃!一咬牙转身夺门而去。   今天这些话原是我不该说的,这般无礼的事也是不该做地,只是累了倦了,是死是活是宠是断,gān脆来个彻彻底底,一次xing了结。   光靠那些大臣编排的罪状根本不足以废了我,顶多罚个禁足,他们原就是想闹腾闹腾,bī着皇上烦了倦了合着他们的心意立了萧吟,然后大家你好我好。可我今天一闹,是让他们抓实了欺君地罪名,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结局如何,不过是看皇上能容我多少了。   历朝历代,这后宫中站在làng尖上的女人能有几个善终的?   一阵风chuī来,乱了发,抬手去抚才发现到了影灼阁。搬入景孝宫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是我想来也怕来的地方,最初,这里是皇上的赏心阁,后来赐给我居住,又为了我改名影灼阁。   曾经的热闹跟着我地离开而离开了,带走地还有满园的景色,再也回不来了。再也……   一如我地缜儿。   "绿影竞扶疏,红姿相照灼。不学桃李花,乱向chūn风落。槿儿,莫负我,莫负我……"   曾经是谁,在这阁中抱着我低低喃着?那声音,那语调,渗入了骨髓,待再chuī起这里的风时,从骨子深处又这么一点一点地泛出来,叫人透不过气。   怎会负了你,若不是为你那一日的低喃,怎会收起孝慧端皇后送来的玉枕头,怎会逆着孝睿毅皇后的意思非要在这chūn色里拼出一条路?   我不负你,断断没有负了你!   只是,你却不得不负我,即使你不愿不忍,他们还是要bī着你负我。   我用双手抱住自己,看院子里早已谢尽的桃花,想起孝慧端皇后送我的那首诗,"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落了一地的红虽刺目惊心,却也笑看过芳年。   恍然道,原来,又是一季……   回到景孝宫就见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一见我回来,素娥姑姑低声问我去了哪里。我苦笑答她,去快刀斩乱麻了,至于最后是那刀缺了口子还是那麻断成破片,就看这几日了。   我卸了妆,散了发,躺在窗边的榻子,等那一份决断。等得久了,终是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抬眼见碧儿正轻手轻脚地要出去,我叹了口气道:"既然陪了我一下午现在出去做什么?还怕让我晓得你对我好?不用辩,肯定是傻傻站到我醒的。"   碧儿过来帮我理了理衣服,浅浅开口:"碧儿知道小姐睡时不喜欢人吵,他们都在外头伺候着。小姐先更衣还是先传膳?"   "我吃不下东西,帮我更衣吧。"   碧儿铺了chuáng,扶着我躺下,眼里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何苦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苦,真的不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拔剑   第二日等到huáng昏,诏书依旧不下,我靠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扇子,心底渐渐没了方向。   没有诏书,也没有任何传言,若是我闹尚清宫的事被那些大臣拿来做文章,这宫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小沈子消息最灵,这几天似乎也没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景孝宫中的众人又怎么会一切如常呢。   待到了第三天用晚膳的时候,德顺公公来了。他进来先请了安,又说:"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不过今日折子多了些,怕会晚些过来,您预备着。"   有一瞬我觉得似乎是在从前,每晚这时候都会有人过来,告诉我今晚皇上来不来。可只有一瞬,我就明白,现在就是现在。   使了个眼色,素娥姑姑点点头,把屋里的几个宫女带出去了。看着合上的门,我闭上眼,淡淡地问:"诏书呢?欺君之罪可不能饶啊。"   我只听边上扑通一声响,抬眼见德顺公公跪下了。   他哑着声道:"娘娘真想让皇上下旨吗?奴才也不瞒您,那日您冲出去后,皇上便拔了剑一把架在陈勤大人的脖子上,一字一句bī他们发誓,刚才娘娘没有来过,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我心底五味陈杂,原来那日说我欺君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使陈勤见我没有反应。德顺公公继续道:"娘娘,那么多年了,奴才第一次见到皇上用那样地表qíng说话。您心底难受,可皇上也不比您好受啊,求求您,就真当了什么事也没有吧!"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嵌进ròu里的痛才能让我勉qiáng维持着姿态。我几乎不能想象那天皇上的表qíng,他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的。如chūn风拂过一般。   皇上虽是皇上,却一直韬光养晦,在单家把持的朝政中慢慢壮大自己的力量。他极少自称"朕",一向都说"我"。可见他足够沉得住气。没有绝对地把握就不和单家力拼。如今单家倒了,可朝中局势依旧不稳,以他平素的xing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拔剑bī大臣立誓,皇上需要怎样地坚毅和决绝才能压着那几个各怀心思地大臣bī他们答应放我一马。他竟然会这么做!他竟然为了我做到了这一步!   良久,我才出了声:"我知道了。"   德顺公公听了。抹了一把眼泪,直直磕了三个头,才下去。我这才松开了手。却不去看掌心的指甲印,那再痛,也痛不过这被堵了的胸口,痛得直流泪。   止不住,止不住。   大闹尚清宫的事会有几种处理我都想过。缜儿夭折不过数月,皇上就算不念旧qíng。凭他对我的愧疚感也不会赐死。所以最差地就是废妃打入冷宫,冷宫日子好不好过。不过是看个人。好一些的处理,就是双方都退一步,皇上降了我的品级,答应他们立萧吟。   可我从来没有皇上会这么做,他到底还是没有弃我于不顾,皇上地意思很明白,他不会废我降我,也不想立萧吟。   这一次是彻底和那帮子人扯破了脸皮,哪个再有疑义的,就大刀阔斧了。   可这大刀阔斧背后的艰辛,不用细想我也明白,皇上做事从来都细致稳妥,雷厉风行不是他的风格,可他为了我都做了。   从推孝慧端皇后使她瘫痪开始,到迅速处理单政和他两个儿子,短短一月做完了他花了十几年布置的事,可其中的难处又有谁人不知呢。若不是因为缜儿夭折,他不会这么孤注一掷。   他,他才是何苦啊!   德顺公公说地对,失去缜儿我心如刀割,皇上又何尝不是?   景孝宫众人晓得皇上翻了牌子都很开心,我这次回来,宫中传言我圣眷已经大不如前,皇上很久都没有留宿后宫,今儿个我又成了第一人。   皇上来地很晚,到的时候已经快三更了。   等伺候地人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空气又被沉默所笼罩。我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半响,我听到皇上长长的叹息声,就在我以为皇上会转身离去的时候,感到一双手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让我的脸靠在他胸前。   皇上身上的木兰香就这么充斥了我的整个思绪,这香气是毒药是蛊惑,鼻头一酸,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这么多年相处的种种,他为我做的一切一切。   我再也克制不住了,伸出手回抱住皇上,眼泪糊了我的眼,我轻轻叫他,声音模糊不清。   皇上没有安慰我,只是收紧了臂腕,让我把心中的所有的qíng绪哭出来。   "皇上……"   "恩……"   "皇上……"   "恩……"   等睁开眼睛看着明亮的窗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昨晚我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碧儿进来帮我洗漱,把铜镜端我到面前,笑道:"好好照照,眼睛都跟桃子似的,赶紧拿帕子捂一捂,省的等下被人看见,笑话死。"   "就你最爱笑话我。"我赖在chuáng上不肯起,接过帕子捂上,"皇上呢?"   "上朝去了,有留了话,说晚上还过来。"   秋意渐浓,气温也就渐渐低了下来。   皇上经常过来,留宿的日子也多。我问过他,前朝那帮人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正经问我:"若我要立你为后,你怎样?"   我直视他的眼睛,道:"还是那句话,皇上若真心待我,是后是妃都一样;若不真心,高处不胜寒,没意思。"   皇上听完倒是笑了,拥过我,不再多说了。   我靠着他,心里头却是清明的,前朝那些大臣怕是被皇上之前的qiáng势态度给唬住了,一时不敢动作,不过等到萧吟生下皇子之后,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腾。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题   宫里的日子若是无事,过得就会飞一样的快。   眼见着入冬了,事qíng也就多起来了。大小节日都要做不少准备工作。这些事,在出宫前的那个冬天,代替生病的孝慧端皇后,我和曹宝珍接触过一些。现在做来也顺手了很多。   空闲的时候就难免唏嘘,一转眼两年了,当时忙碌的时候缜儿还在身边,如今已yīn阳相隔。   公孙懿然为人沉默了不少,但是做事还是同之前一样,仔细规矩。在萧吟养胎,曹宝珍又不爱弄这些复杂枯燥的工作的时候,她是个很好的帮手。   那日处理好公事,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我唤她说:"今天皇上不过来,留下来陪我吃个饭吧。"公孙懿然点头应了。   饭菜上桌,公孙懿然却是胃口缺缺,还不住出神,我看了她一眼,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然婕妤,有心事不妨同我说说。"   公孙懿然抬头看着我,末了道:"娘娘恨我吗?"   "恨你做什么?"我闻言失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话陈贵人也同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生死有命,再不舍再痛苦也是无力挽回的。真要怪,就怪我抱着他坠湖。"   公孙懿然和陈霖韵一样,都对缜儿的死有些内疚,可这一切追究起来,都是我的错过,我不能怪到她们身上去。   公孙懿然沉默了一会,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说:"娘娘回宫那日,我见到他了。"   公孙懿然说的他是武锦凤。我回宫那日。嫔妃并没有到晴岚门前来,公孙懿然应该是站在宫里的一个高点俯瞰的,就如同我走地时候,萧吟站在那儿望着我一样。   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苦笑道:"那么远,看得清吗?"   "不远了。那已经是最近的了。"   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确实已经是近距离了。   "累吗?倦吗?"   公孙懿然摇了摇头。笑容里隐约有泪:"自己选的,哪里能说累,能说倦啊……"   我愣了一下,是啊,命是天定的,路却是自己选的,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只有前进了。   "还有件事要跟娘娘说。"公孙懿然抹了泪,"关于温容华那里地。温容华说天气冷。碳不够用,温玉帝姬冻病了。"   "怎么,少给了她吗?"   "哪能啊,不过是借题寻事罢了。"   孝慧端皇后没了以后,温玉又重新回到了温依雪那边。温玉年小,孝慧端皇后待她不错,难免想着些,对亲生母亲温依雪反倒是有些疏离。说起来那也是温依雪自作nüè。温玉小时候她也折腾过她,孩子虽小却也不会完全没印象。这让温依雪很不舒服。   温依雪现在不敢再故意折腾温玉,一是温玉大了。好坏苦痛都会说了,二是怕再惹恼了皇上,把孩子又给jiāo给别人管。在她眼里,无子又得宠的我就是最可能的那个人选。   "她既然说不够,让内务府再给她送点过去,别让孩子受这罪。"我说完后想想又补充道。"提点她一句。这碳多少都是有规矩地,她一个容华分得又不少。何况还有温玉帝姬的份,如今这些是因为孩子怕冷多给了些,合理用着不会不够用的。若还是不够,让她自己问问宫里的管事嬷嬷怎么分配的。"   公孙懿然应了声晓得了,趁菜凉之前,两人匆匆吃完了,又用了些点心后,她就回去了。   年三十照例在福秀殿摆了宴,我因为重感冒身体不适而没有去。后来曹宝珍告诉我,那天萧吟也没去,不喜欢这种宴会、而且也没有相好的嫔妃是一方面,大腹便便人也懒了也是一方面。   我记得太医说过,萧吟的预产期大约是在二月中下旬,眼下还有两个月不到。   过了大年就要准备着去昭日坛,我想起在昭日寺的小舞,姬青阳曾说过,小舞经常会好端端昏过去。我回宫后也问过皇上,皇上回复我说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事除了小舞身边几个伺候的之外,也就只有姬青阳、我还有皇上才知道。毕竟神女动不动就昏倒对于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到了昭日寺后,在姬青阳地安排下,我见到了小舞。她依旧躺在chuáng上,昏睡着。我担心这样不吃不喝的睡会出事,可边上的人答我说什么都喂不进去,一开始她们也担心过,但前几次不吃不喝昏迷醒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神女跟一般人不同吧。   我仔细看小舞,发现她头发中已经有了许多白发,心痛之余也没有任何办法。   "睡了几天了?"   "这一回睡了有一旬了。"   十天了啊……   祭天的行程都是旧定,走个流程后也就结了。没有在昭日寺多待,众人立刻启程回京。   皇上虽然没有说,我也晓得是为了萧吟。萧吟独自留在宫里,若是这时候被人为难了,大着肚子再彪悍也是吃亏。   幸好并没有出什么事,宫里一切如常。   一转眼到了二月底,眼看着萧吟的预产期过了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二月的最后一天深夜,素娥姑姑把我叫了起来,说是延翎宫里的消息,萧吟开始阵痛了。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晓得这开始痛离要生还有不少时间,但还是赶紧起身,换好衣服往延翎宫去。   冬夜极冷,景孝宫离延翎宫又远,等我到的时候,已经冻得满脸通红,手脚冰冷。   云臻坐在延翎宫地主殿里,却不见姜岚。云臻说她是因为害怕睡不着,姜岚还睡着没起来。   公孙懿然和曹宝珍也已经在了,皇上那里派了人去通知了。   我走到萧吟的房外,只听着里头时有时无的叫声,几个婆子也在屋里,一个眼尖地见了我,赶紧出来了。   "娘娘,萧主子可能要到明儿个下午才生,你到隔壁歇会?"   "萧主子qíng况如何?"   那婆子面色有些为难,道:"瞅着怕是要难产。"   题目我取不出来了,跪地……   第一百八十章 难产   我走进隔壁房间,就见屋里坐了两个妇人,见了我便起来行礼。虽然礼数周到,眼里却满是戒备。   听边上的婆子说,一个是萧吟的母亲萧夫人,一个是姐姐徐萧氏。   我寻了个位子坐下,对她们道:"萧夫人,刚才婆子也说了,瞅着怕是要难产,您要不进去看着。虽然婆子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但有个娘家人在身边萧贵嫔也会安心很多,您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的。"   那萧夫人偷偷打量了我一会,似乎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对徐萧氏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徐萧氏看起来和气些,单独面对我显得有些局促,我也没和她扯家常的兴趣,支走一个是一个,省的彼此防备。   "碧儿,你去前头请两位婕妤娘娘进来,这里暖和些,时间还早呢,歇一会也是好的。顺便跟萧贵嫔这里的厨子说一声,准备些吃食,生孩子是力气活,又可能是难产,吃点东西有力气。"   碧儿应了一声出去了,徐萧氏抬头吃惊地看着我,见我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又低下头。   曹宝珍和公孙懿然没一会就来了,后头还跟着云臻,三人坐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我闭上眼睛养神。   我睡得浅,有点动静就醒了,原来是皇上来了。他赶着也是匆忙,我把大致的qíng况说了一遍,他听着听着眉头就紧了起来。   "皇上进去看看吧,真等还是生了,就进不去了。"   皇上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些疑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心平气和。他拍拍我的肩,进去了。   我回到位子上坐下,继续睡我的。   萧吟一直痛到第二天中午才好些,虽说风俗里产妇生前吃东西不好,但几个婆子也是明白人,晓得难产时力气就是一切。喂萧吟吃了些。   傍晚的时候,萧吟要生了,我坐在隔壁听着她在隔壁地喊叫声。一开始还声声响,到后来慢慢便弱。身边的几个嫔妃都是惨白了脸,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的,心都慌了。   我也不舒服,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会让我想起很多东西,想起我生缜儿的时候。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婆子跑进来,粗气道:"娘娘,怕是不妙啊。萧主子都使不出力气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喊外头的太监进来,问道:"皇上还没来吗?"   "回娘娘,皇上还和几位大人在议事呢。"   我啐了一口,真不晓得哪几个这么没眼色地,真出了事,不用皇上动指头,那帮指望着萧吟生儿子的大臣就整死他们了。   我推开在门口的婆子太监直接冲到萧吟地产房,屋里的人见了我都吓了一跳。   我径直走到chuáng边。冷声对萧吟道:"孝慧端皇后死了,我还在你前头横着。你进宫为了什么?还没成功就死在这里自己甘心吗?儿子在你肚子里,就看你这个当娘的争不争气了!"   萧吟本已涣散的目光慢慢聚了起来。转过眼珠看着我。萧夫人也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一番话,一时愣在原理,几个婆子面带诧异。   "聪明人做聪明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拎清楚。"我环视了她们一眼,"这一大一小保不住,你们也不用过日子了。"   我回到休息的地方。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倒在椅子上。   我不恨萧吟。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有着各自的目的和小算盘,今天是朋友。明天是敌人,也许后天又是盟友,大家不过各自打算罢了。   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他的xing格我还是能够摸到一些的。   皇上不是纵yù之人,后宫嫔妃他入眼地就少,更不用说像别的皇帝一样内宠一堆,今日宫女明日贵妃。他就算翻了我的牌子,宿在我那里,也有很多时候只是一块睡了,并没有别人想的翻云覆雨。   皇上也不是一个喜欢宫里孩子一堆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担心将来子嗣之间勾心斗角的争权。   我猜测过,怕是和他从小的经历有关系。茗贵妃生下他却依旧得不过圣眷,日子过的与冷宫无异,他大约是不想他地孩子有和他一样的童年,既然不可能对那些嫔妃有心,就不会让她们生下子嗣。   我不能再生,他选择萧吟也自是有他的原因地。若是别的嫔妃孕育皇子,一是他自身不喜欢,二是没有qiáng硬的后台,最后免不了被萧家压着来。若萧吟生下皇子,对于逐渐壮大的萧家是一个利好,虽然要忌惮萧家外戚把权,但我想皇上应该有对应的法子。   直到戌时,才听到那头传来婴孩的哭声。   婆子过来说,萧吟生了个皇子,过程是险一些,却是母子平安。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生下来了。   三日后,皇上下了诏书,赐名玄,萧吟作为二皇子地生母晋为昭仪。   我听完后呆呆地站了很久,素娥姑姑担心我,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说没什么,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皇上qiáng调了二皇子,就算缜儿夭折,他也要让天下人记得,他曾经有过一个长子。   二皇子满月,摆宴福秀殿。我送了一把长命锁,萧吟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复杂,让身边地嬷嬷收下了。   这是她产后和我的第一次照面,她把孩子jiāo给奶娘马氏,轻声对我道:"我还真要谢谢你,若不是chuáng边你那席话,我可真地没命到现在了。"   我睨了她一眼,道:"我再同你说个事,看好自己的儿子。我不动他不表示没人打他的主意,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别怪到我头上。"   萧吟不再说话了,转过头去看孩子。   这时外头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我赶忙让人出去查看qíng况。   那太监匆匆去了,又很快回来,答道:"是几位大人在酒席上上书要皇上立后,皇上砸了杯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争论不休   那太监的话如一块巨石,激起千层làng,原本保持了微妙平衡的内殿也一时变了气氛。   没有哪个说话,都静静看着我和萧吟,有担忧的,也有看戏的。   我和萧吟对视一眼,倒是淡淡笑了。前头让皇上立后,自然是想让皇上立萧吟的,皇上既然砸了杯子,就表示他没那个意思。皇上心思放在那里,萧吟也是聪明人,哪里会看不懂,面色僵了僵之后又是如常。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先坐不住要闹个jī飞狗跳的就是输家,输了皇上的青睐。萧吟得不到皇上的qíng,却也不会把那份看重和好感往门外扫。   传话的太监见我们都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反应,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跪在那里别扭得不得了,还是公孙懿然先反应过来,让他下去了。   这顿饭也就没意思了,萧吟以孩子需要休息为由先回去了,没一会也就走了七七八八。我也觉得乏,赶紧回去休息。   从侧门走出福秀殿,门口候着小沈子,他悄声跟我说,皇上砸了杯子后就已经走了,殿内倒是还有几个大臣跪着。皇上有留下话给我,他回去尚清宫了,让我早点睡,明天中午去尚清宫陪他用午膳。   第二天午膳前半个时辰,德和公公来接我,我坐着辇车一路到了尚清宫。皇上还有事在忙,我被安排到偏殿休息,一个宫女进来点了香奉了茶。   那宫女长得gāngān净净,手脚也利索,眉宇中有一股子灵气。   "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放下被子。问她。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羽织,原在内务府当差,上个月才来的尚清宫。"   我又看了她两眼,她低眉顺目,我偏头放杯子的时候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份不屑和嘲讽,再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来。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羽织显然是对我有浓重地敌意,因何而来,谁都晓得。   皇上身边当差的。无论是寝宫里伺候的还是书房里伺候的,除去那些存了出宫嫁人的心的,别地都会对后宫嫔妃,尤其是宠妃充满敌意,她们都想一夜变身做主子。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身边的宫女太监,妃子们巴结都来不及,一般不会刻意去寻麻烦。所以使得他们多数心高气傲。这个羽织,也是同样的。   只可惜。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皇上身边地几个公公咱巴结,宫女却不用上心。因为皇上内宠少,也绝不会动尚清宫里的人,若是一个宫女在尚清宫里上位了,以后这地方皇上大概要不敢住了,多少打着同样主意的宫女会贿赂人挤破头的到这里来当差啊。   皇上忙完的时候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了,我见他进来赶紧起来行礼。德顺公公手快。指挥着人上好菜。皇上显然是有话要说,挥退了所有人,就留我陪他一块吃。   我明白他要说立后的事。这顿饭食而无味,吃完了也没让人撤,皇上拉我坐到一旁榻子上。   "昨儿个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靠着说。   "这事总要给个结果,不然三天两头的闹,烦都烦死了。"皇上一手拥着我。一手慢慢理我的额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想立你。"   "但那帮大臣不答应。是不是?因为我善妒霸宠,又bī死孝慧端皇后。"   皇上有些忿忿:"他们就是没事找事!以前总是想,等对付了单家,皇权独揽,该补偿你们母子地都补偿,可是……"   皇上说到后头声音低了下去,他的痛心无奈我都懂,缜儿他再也补偿不了了,就算追为亲王也无济于事。对于我,他一样愧疚,没了压着他的单家,他一样不能想立谁就立谁。   皇后毕竟是个母仪天下的位子,不是皇上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可皇上也不想立萧昭仪,是不是?"   皇上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立了她,不过是下一个单家罢了。就算玄儿是半个萧家人,那玄儿的孩子呢?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皇上可是有了主意?"   "是啊。"皇上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道,"谁都不立。"   我闻言笑了,皇上如今是摆明了要立我的架势,萧家自然不肯答应。到时候大家各自退一步,谁都不立,就让后位这么空着。到时候亲皇派更加壮大,武家也会比现在qiáng大,与萧家互相制约,萧家要bī迫也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只是,真地能拖到那个时候?   皇上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道:"萧吟不是笨蛋,她应该明白qiáng拼对她没好处,对萧家更没好处。"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提出要立我为后,一时大臣之间争论不休,以皇上拂袖而去而结束。到底立我还是立萧吟这事,在朝中辨了一日,没个结论。   因后日就是清明,孝睿毅皇后去了不过几年,孝慧端皇后和缜儿又是新丧,所以这次祭祀朝中特别重视,太常寺上个月初就开始准备了。   皇上和文武百官都要参加,大约要到初八才回来。   萧吟以难产后身体不好恢复为由,从来没有来景孝宫露脸。公孙懿然和曹宝珍来我这里商量事的时候都试探过我地口风,我说确实不清楚qíng况,毕竟这是国家大事,前头不讨论出个结果,后宫再怎么咋呼都没用。又因为缜儿忌日到了,也就没人在这个时候吵我。   四月六日,缜儿忌日。   我起得很早,一身素衣,去影灼阁中摘了新开的花。这里虽然没有人打理,花木却依旧长得不错。   花放在牌位前,上香烧纸,供了些缜儿爱吃的糕点,小福子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这些,想来是一定好吃的。   嫔妃们几乎都来上过香,不管是真心拜祭还是跟着别人做个姿态,也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我看着牌位,泪流满面,一阵风chuī过,侧头看去,树上繁花,零落一地。我突然想起去年今日,推开的窗外,也有一棵高树,树上扎满了花色布条,在风中飘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议和   俞佩珠也过来上了香,她随我回宫后,一直住在景孝宫的一个小屋里,吃斋念佛,说是要给缜儿积点德,在那边也能过的好些。   我劝不住她,也只好随了她的意思,让芷杏多照顾照顾她,虽是吃斋,但这斋食也是有讲究的,除了御膳房送来的,小福子也会时不时地加菜,让她吃得好些。   俞佩珠瘦多了,向我行了礼,眼眶又红了,再这次对下去,两个人都会被对方招得痛哭,到最后怕是这一个院子的人都要跟着陪眼泪。俞佩珠扯了个笑容,先回屋里去了。   第二天中午,延翎宫来了一个嬷嬷,说是二皇子吐奶吐得厉害,似乎又一点点发烧,奶娘怕摸得不准,想请俞佩珠过去看看,是真病了还是没喂好。   我闻言愣了一下,按理说给二皇子请的奶娘也是个有经验的,虽然没有温度计,有没有低烧不好判断,但吐奶总知道怎么办的。   我先让人去请俞佩珠,又问那个嬷嬷道:"二皇子前几日有吐奶吗?还是就今儿个特别厉害?"   "前几日还好,昨儿个吐了几口,奶娘说是正常的。今天吐得多了些,又好像有点烧,萧主子就急坏了。"   我点点头,又对那个嬷嬷道:"多一个人多个参谋,嬷嬷再跑一趟,去温容华那里请帝姬的奶娘,就说是我地意思。一块过去给二皇子看看。俞妈妈一会我让她直接过去。"   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我瞧见俞佩珠出来,低声对她说:"去仔细看看。若真是病了就帮把手,别让孩子受罪了。若是她存心找事,就让她知道,与其花时间算计我们,不如好好养她的宝贝儿子。"   俞佩珠点点头,表示她明白的。我让芷杏陪着一块去了。   我估计着二皇子应该是没病地,他是萧吟的筹码加宝贝,才不舍得自己折腾呢。若是一不小心真病了,俞佩珠也是有经验的。一块帮帮忙,也是好的。要是她没存好心思。叫上温玉的奶娘,也算是个提防和警告。   俞佩珠回来时已经掌灯了,我问她qíng况,她告诉我说确实有些吐奶,不过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好担心的。烧倒是没有,估计是萧吟太紧张,自己急坏了。   温玉地奶娘似乎是受了温依雪的指示,想做些手脚嫁祸给俞佩珠,来挑拨我和萧吟,但被俞佩珠发现。化险为夷了。这事二皇子的奶娘也看见了。估计会告诉萧吟。萧吟聪明,该明白哪个是大头。   初八那日皇上回宫。第二日上朝,群臣又为立谁为后争论,足足吵了三天也没个结果。第四日皇上上朝的时候说,只肯立武妃,一帮子人不答应,这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一个月后又被翻了出来,皇上不厌其烦,拍板道:"你们不就是不愿意朕立武妃嘛!她就是朕地后宫第一人,皇后的位子她坐不来,谁都别坐了!"群臣哑   前朝闹了个人仰马翻,我在景孝宫里过得舒心惬意,公孙懿然是个好帮手,有她分担,宫里地事处理起来也轻松不少。   六月初的时候,云臻哭着来寻我,说是萧吟当着皇上的面把她一顿好骂。我安慰她止了泪水,让她把事qíng慢慢说我听。   原来是今天皇上去看了萧吟和二皇子,云臻和姜岚一块过去请安,她见奶娃娃可爱,就问能不能抱抱,皇上应了。   云臻抱得好好的,却不知谁绊了她一下,她差点把孩子给摔着了,结果萧吟就发了大脾气,皇上也很不满。她想说是被绊了,可又不晓得是谁,也说不出。   我叹了口气,估计是姜岚gān的,欺负云臻刚好。   "皇上说什么了?"   云臻红着眼睛,道:"皇上跟萧昭仪说我不是有意地。"   "你也别难过了,昭仪也是个明理的,就是担心孩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她那里气消了就好了。"   我看着云臻摇摇头,她这样的xing子脾气,幸好不得宠,若是有过圣眷,还不晓得会被那帮人整成什么样子呢。   这事一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前朝后宫都一块安静了下来,那些坚持要立萧吟为后的人突然住了嘴,跟压根没这事一样。   我心里奇怪,但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当是bào风雨前的宁静。   六月十六皇上过生日,因不是整岁,形式也没有那么复杂,这一场庆祝可以算得上君臣相宜,大家都过得开心,没哪里出来扫兴地。   大约是月底地时候,顶着大太阳,萧吟却来了。   我那时候正躺在榻子上看书,听人通传就让她进来了。萧吟让人搬了把椅子在我的榻边坐下,又挥手让身边地人下去,笑吟吟看着我。我收起书,看了眼素娥姑姑,让她也把人都带出去。   萧吟的笑容让我有些摸不到边,问道:"你这还是第一次来景孝宫吧?找我有事?"   "恩。"她轻轻应了声,"我们进宫,也有七年了吧……"   一晃七年,初进宫时的懵懂少女都已经不见了,留下的是一颗颗布满伤痕却咬牙生存的心。七年的花开花落,就像一个梦,短暂又漫长,回过神来的时候,华年老去。   "怎么?来找我怀旧的?"   "七年了,收手吧,都累了……"   我一怔,想不到她竟是来示好的,只是不晓得是真是假,不由地冷笑一声。   她也不在乎我在态度,继续说着:"进宫这么些年了,终于还是看开了。我争的是我们萧家的位子,不是宠爱,可没有宠爱哪有位子?如今我明白了,我赢不了你,你出宫的那时候我就晓得我赢不了你了。你得的是皇上的真qíng,做什么他都由着你,笑也好闹也好,把后宫前朝都弄翻了,他也帮你收拾,尚清宫里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那些事若落在我们头上,早就废了,可他却帮着你,只因为宠你。无论怎么陷害你,他不应,终究没办法的。我一直想给家里谋条路子,如今路子已经在我手里了。皇上就玄儿一个皇子,我教好了玄儿,将来……萧家又有什么没有的。"   萧吟说到后来有些戚戚然,她有她的无奈,这一些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她谋的不过是振兴萧家。   "我只要玄儿好就好了,宠爱什么的不和你争,也争不过,自讨没趣。家里人在朝堂上闹,不过是给天下人看笑话罢了,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想明白了。就算皇上以后得了别的皇子,有我给二皇子说话没什么到不了手的是不是?你不怕我存的是当年孝睿毅皇后的打算?"   萧吟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稀罕那些的,你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我一直都晓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怀心思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爱?是权?我早已经糊涂了。   我只知道,我要继续活下去,好好活着。皇上好,我便好。   我眯起眼睛看向萧吟:"然后呢?"   "怎么?"   我凝视她的眼睛,对她说:"既然要议和,是不是也该有点诚意?"   "果然是jīng打细算的。"萧吟笑得有些无奈,道,"彼此退一步,如何?"   我想想后就答应了,彼此退一步,我和萧吟和解,那么朝中也能静一段时间。单家倒台不久,皇上正需要手下人齐心合力,不是为了后位之争闹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内部先起哄,不过是给单家人看笑话罢了。   萧吟也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如今需要的是利益不相抵触的盟友。之前温玉奶娘想动手脚的事就应该让萧吟知道,宫里不高兴她一路高升的人还有不少,而云臻差点摔着二皇子的事后,我想皇上也是暗示过萧吟的。   如今这个局面,宠妃和权妃联手,各取所需,才是个对策。   皇上决定谁都不立,也是为了这个考量吧。有我支持二皇子,萧家人也不会事事针对我,也能安了萧家的心,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至于那个后位,不过是个靶子,坐上去了就倒霉。我若当了皇后,就算支持二皇子。在萧家人眼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孝睿毅皇后,一看就没安好心,要是不支持。更是会让他们处处寻我地不是,闹得朝堂不问政事,只问后宫,乌烟瘴气。   当然,我与萧吟的联手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   原先支持立萧吟地大臣并非全部都是萧家亲信,也有一些是单家遗留的。不过是借这事闹腾,想在逐渐壮大的萧家谋个位子,又好对付我算替旧主子了了心愿。见我和萧吟议和,萧家的几个长老也认可了这事后。不由跳脚,时不时挑拨闹事。   这倒是正中了皇上的下怀。抓到了不少小鞭子,一一处罚了去,在朝中苦苦支撑的单党近一步被削弱。   后宫之中为此不满地也有不少,嫔妃人数本就不多,喜欢动些手脚的就这么几个。我一开始就是明白的。虽说她们都明白争宠无望,可就是闲不下来,非要赌一把,不能利己也要损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对头。   孝慧端皇后自杀后,挑拨我和萧吟就成了首要。看两个宠妃争斗可比什么都jīng彩。若我们不斗了,她们地日子就没意思了。而且两人各挡了半边天。她们要捣鼓些什么也就更困难了。   除了嫔妃之外,宫女们更是收敛了不少,尤其是尚清宫中御前伺候的宫女们,不敢随便再打什么坏主意了。   在这种大背景下,哪一个稍微出头一些,就越发明显了。   这个人,就是羽织。   一个月间,皇上有半数地日子是住在景孝宫的,有时若是前朝事多,也会叫我去尚清宫作陪,就好像我刚得宠,影灼阁还是赏心阁的时候一样,他批折子我看书,偶尔说上几句话。   那日下午,我翻书翻了一半,成柏舟来了。他行了礼,站在皇上的案前却不说话,我看出他大约是有要事,便说坐得累了出去走走。   我猜想他们怕是要说上不少时间,gān脆去边上园子里打发时间。因是尚清宫里随侍,素娥姑姑和碧儿并没有跟我,独自走了一会,就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回过头,见过来的是一个宫女,我认得她,在尚清宫伺候了不少年了,叫羽绣。   羽绣行了礼,道:"奴婢来伺候娘娘。娘娘,刚下过雨这里滑,请走边上。"说完伸出手要扶我。   我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笑道:"你倒是个细心地。"   我们走得不快,也不刻意避开人。羽绣放低声音问我道:"娘娘可晓得羽织?"   "见过几次,怎么?"   羽绣撇撇嘴:"奴婢是瞧着她没安什么好   我斜眼看她,等着她继续说。   "娘娘,奴婢晓得您是个慡快人,奴婢就实话实说了。"羽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了几分,"奴婢是在皇上书房里做事的,伺候了也好几年了。皇上赏罚分明,也不亲近哪个宫女,这书房寝宫里伺候的就算存了什么心思也不敢逾越。只是自从那羽织来了之后,就有些乱套了。也不知道那羽织怎么和德和公公说的,皇上在书房连夜批折子的时候,边上伺候的总有她;若是皇上要歇息了,她有时也会去寝宫帮忙伺候。"   我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这个确实是乱套了。尚清宫地宫女,各有各地职责,书房伺候的就在书房,寝宫伺候地就在寝宫,哪里有两处跑的。   "按说值夜的事本就是按着班次一个个轮的,可只要皇上在书房批折子,值夜的就是她。奴婢是书房里的大宫女,能做到这个位子也是皇上抬爱,奴婢本身没什么本事,管不了别的宫女什么,可若再这么下去,哪个肯服气了呀。"   羽绣的担心我自然是懂的,无论是哪朝天下,值夜的宫女虽说累了些,可毕竟是大半夜在皇上边上候着,若是皇上有什么心思,她们是最得利的。幸好当今皇上并没有这样的兴趣,所以尚清宫伺候的宫女向来都还规矩。   "娘娘,奴婢是担心,再这么下去,这尚清宫里,真心实意认真伺候皇上的人怕是要没了。"   那个羽织,几乎把值夜的活都包了,别的宫女肯定会有意见。她要是动点法子成功上位,别说那面有一个大宫女,就是一个高品级女官也压不住其他那些怀揣心思的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我会想想法子。你也别急,皇上不是糊涂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不会不知道,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不晓得?"   羽绣听了我的话,点点头,说会好好盯着羽织,不让她乱来。   等我回到书房的时候成柏舟已经走了,一进去就见羽织在奉茶,见到我不冷不热地行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寻事   我让羽织给我换了壶凉茶,就挥手让她下去。   羽织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去了,虽然面上带着不满。   我看向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冷笑。她实在太嫩了,就算想以博得皇上青睐而做主子,她也太急功近利了。   拉拢德和公公给她排夜班,又想着法子靠近皇上,只可惜现在好处没得到,反倒是竖了一堆的敌人。像羽绣那样认真做宫女的看不起她,其他和她一样怀了心思的宫女记恨她,再不用多久,就该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羽织这样的女子,在宫里只有吃亏的理。就算我不为难她,也自有人对付她。   "槿儿?"   我听见皇上唤我,便转过头看向他。   皇上已经放下了笔,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记挂?"   我摇了摇头,眼眸子一转望向他:"只是在想,皇上这尚清宫里的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都跟天仙似的。"   "真酸,也不怕倒牙。"皇上的笑中泛着宠溺,让我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我也不管他笑话,接着道:"那个宫女叫羽织吧?茶泡得不错,可惜书房里的事似乎是不太擅长呢,我刚看到她衣袖上沾了些墨。"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没注意。她在书房当差有些日子了。怎么还这么不仔细。"   "怕是心思不在这墨上头。"我边说,边喝了几口凉茶。   皇上走到我身边坐下,拿手指挂了一下我地鼻尖:"你今儿个的心思却是在醋上头。"   我嗔了声。不语了。   羽织的事我原本想就此打住,毕竟皇上对她半点意思没有,羽织再怎么存了心思也是无用地。若是她不甘心用些旁门左道的法子,皇上收拾起来更是不会手软。   可没几日,宫里却传遍了,说羽织在尚清宫伺候却不守规矩。我并不晓得这话是谁传出来的。这事只有在尚清宫里当值的晓得。   要么是羽绣看我没有动静而想着把事qíng弄大,那么就是那些嫉妒羽织的人四处去嚼舌根。   后宫嫔妃,对于这事的反应,超出我预想地激烈。   我和萧吟说到过这事。都觉得没什么,她想借这种法子上位肯定是成不了事的。曹宝珍嘲笑过几句之后便不再提。公孙懿然也是这个意思,没必要跟一个半点火苗都没窜起来的宫女过不去,否则闹大了还不是我们的不是,善妒不容人地帽子又要扣下来了。   可就是有人要借这事的东风来弄些事。   "这么热地天,你倒坐得住。"   萧吟进来的时候额上已泌了一层汗。我递了块帕子给她。又让碧儿去取些梅子汤来。   "那边,可是坐不住了。"见我看着她,她又接着说,"温容华。"   我冷冷哼了一声,道:"她既然坐不住了,我们不是乐得安静。由着她去闹好了。"   "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们不就是想寻这么个事嘛。"   我叹了口气。这个倒是真的,她温依雪带着群嫔妃去找事。等差不多了自己开溜,闹出了事她顶多一个禁足,眼看着快中秋了,也禁不了几日。而我这里,那些有心人还不是要说我管不好后宫,到时候又是皇上要cao心。   "你说的是,我们走一趟吧。"   我和萧吟没带几个人,径直去了尚清宫边上的花园,远远地就能听到沈润媚地声音。我们也不急,站在远处先观望了一会。   羽织跪在地上,低着头,想来被这太阳晒得够呛,沈润媚带头,身后站了一群嬷嬷宫女,不停地骂着些什么。温依雪坐在长廊里,正和一边的姜岚说着些什么。   "各位姐妹今日好热闹啊,这么大热的天,jīng神气真不错。"   一帮人神色各异地看着我和萧吟,温依雪第一个回过神来,拜了拜:"武妃娘娘,萧昭仪。"待她拜了,其他人这才想起来,拜的拜,跪的跪。   我没让她们起来,只问道:"这是什么事呢,也说来于本宫和萧昭仪听听。"   "教训一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温依雪答道。   "沈才人啊,本宫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了,教训了些什么,本宫也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该管管这些奴才了。"   听我这么一说,沈润媚脸上紧张的表qíng缓和了不少,大抵以为我也为这事火着。   "臣妾今日和温容华和姜才人约着逛园子,结果这小贱人没长眼,扫了大家地兴不说,还仗着在皇上边上当差,出言不逊。"   我心里哼了一声,一大帮子人这种天气逛园子,想晒黑了啊。   "逛园子逛到这么远地地方来了,真真是好兴致!"沈润媚听我口气不善,面色僵了僵,我走过去看了看羽织:"抬起头来。"   羽织láng狈不堪,头发散了下来,不知被那个人掌的嘴,唇角出了血,脸肿得厉害。   "这不是羽织嘛!"我佯装惊讶道:"哪个打地?"   "回娘娘话,奴才打的。"那太监眼生,我多看了他两眼,他赶紧又道,"奴才是沈才人宫里的小拓子。"   "沈才人呀,这宫女是皇上书房里伺候的,连本宫都要卖三分面子,你倒是打得解气啊。"   沈润媚冷笑了一声,道:"这小贱人就因着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就心眼天高了,一个宫女想媚主,也不看看什么出身。"   出身。   我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沈润媚,她迷茫了一会,似是想明白了问题。   这里站着的我、温依雪、姜岚也并不是什么多好的出身,刚进宫的时候娘家都是不得势的。就算是祖上风光的萧吟,在她进宫的时候也早就败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的我们,都不比这宫里的宫女好上多少,因为她们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官家小姐,选秀时虽没有成为嫔妃,却被选为宫女留了下来。   而她沈润媚可以说是出身最好的,父亲官拜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在我们几个面前说出身,就显得她有炫耀之意了。   打哈欠,好累好累……   快点到月底吧快点吧,我每天都在祈求日子过得快一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怕   沈润媚见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着,转了个话头:"关键是这个奴才媚主。"   我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媚主了?"   "哼,宫里当差是有规矩的,排到了谁就是谁的,若不是她给了德和什么好处,怎么尽排到她的,还都是皇上在书房通宵批折子的日子,这不明摆着要做什么嘛!这般yín乱宫廷!"   我不由地冷笑:"我当怎么回事呢。平日里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今儿个大热天还这么jīng神骂了这么久也不嫌渴,敢qíng都是在骂本宫呢?皇上在书房通宵批折子也就十来天,她陪着十来天就是yín乱宫廷,剩下的半个多月都在本宫那里本宫就更加yín乱宫廷了是不是?!"   "瞧娘娘说的,是这奴才走路冲撞了我们,又出言不逊,这才训斥的。臣妾怎么会是骂您呢。娘娘是皇上的妃子,承宠是应该的。她一个……"   沈润媚见我瞪着她,也不再说了。   "太阳晒久了糊涂了?宫女怎么了,宫女若得了皇上的青睐一样是要做主子的,要是能有个皇子帝姬那可是上上等的出头机会。皇上子嗣不多,就算是个帝姬皇上也高兴,不是吗,温容华?"温依雪的脸白了白,我又看了看别人,"一群嫔妃欺负一个宫女,说出去像不像话!你们心里头打的什么注意真当别人不晓得了?不满意别人受宠地。就站出来抢。哪个能从本宫手里抢走的,本宫倒是要见识见识。"   我这番话说得极快,边上鸦雀无声。温依雪她们的脸色由白转黑。大概在心里已经骂了我无数遍了。   "行了,都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了,这里离尚清宫近,惊了圣驾都要受罚地!"   见人散得差不多了,我低头捏着羽织的脸笑道:"沈才人那的人果然是不懂怜香惜玉啊。这么标致的脸蛋就生生地打成了这样。本宫今日不适伺候不了皇上,你这样子还能在书房当值吗?"   松开了她的脸,我缓缓道:"刚才的那番子话,对她们一样。对你也一样。不过你似乎没什么机会了呢。今日一闹,德和公公吃了再大地豹子胆也不敢让你去伺候。你在这跪着吧。德和公公糊涂德顺公公可不糊涂,明儿个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   说罢,我拉过萧吟就要走,却不想羽织大笑了起来:"明儿个除了死我还能去哪里,你会让我活到明天吗?"   我由着她笑。自顾自玩弄着手上的扳指。这世上比死可怕的事qíng多着了,我gān嘛非让你一刀子痛快呢?   何况,我本就不想为难她。   羽织不入皇上的眼,如今这一闹,更是没有出头地机会了。对于这样的一个宫女,何必多此一举?要不是温依雪她们刚才地目的主要是为了给我找事。我才不跑这一趟呢。   "武槿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谁不知道。你擅妒、心窄、霸宠又无子!你……"   无子……   光这两个字就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我在原地回不了神,羽织后面骂了些什么我都听不到,缜儿的笑容在一瞬间充斥了我的脑海。   我的缜儿,他还抱着那个未出生就死去地胎儿。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只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喘不过气。   那些悲伤像细长的蚕丝一样涌起,纠缠着围绕着变成了一个大茧把我围困起来,那里头没有空气没有颜色,只有空白的空白的悲伤和痛入心肺的撕裂感。   耳朵里嗡嗡嗡地叫着,刺耳得几乎把头脑炸开,我还听到了歌声,遥远地轻微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是童谣,是谁在那里唱着熟悉的童谣。   我想迈开步子跑过去,想伸手去抱,那是我地缜儿在唱歌,唱我教给他的童谣。声音糯糯的,让人想紧紧的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我想,我还是没有走出那一段yīn影。这是我的死xué,就算花上一辈子我都走不出来四周一团乱了,有谁在叫着我,拥着我一声一声喊我"槿儿"。那声音太熟悉,我仿佛在水中抓到了一块浮木一般,用力地握着最后最后的救命稻糙,厚厚的茧被渐渐拨开。   当世界不再是一片空白的时候,我看见了皇上。   皇上不知为何来了,铁青着一张脸,四周跪了一堆人,头都埋在一动也不敢动。羽织摔倒在地上,一手捂住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我突然明白过来,是皇上甩了她一巴掌。   "诬蔑武妃,你好大的胆子!无子?武妃无子朕的皇长子是哪来的?德顺,重重地掌嘴!"皇上应是气坏了,身子都在发颤,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   我紧紧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皇上终究是这么疼我,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暖意温暖了如入冰窖的我,那些温度通过长长的经脉蔓延全身,就像他曾给我的第一个笑容,不灿烂却温暖,足够我在心底铭刻一生。   看着皇上的侧颜,我再一次确信,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若不是,我又怎么会穿越层层时空握住这一双手?   皇上察觉到我在看着他,把嘴附到我的耳边,轻声说"别怕"。   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我冲他点点头,转过去看地上的羽织。   她没有了最初不屑、恶意的眼神,那已经涣散,没有任何的光芒。   我知道皇上是不会下令停止掌嘴的,可这么下去是要出人命的,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打死一个宫女,这种事,他不需做也不应做的。   他是宽厚待人的明君,我才是那个善妒心窄又不择手段的坏妃子,所有的骂言都应该由我来背负。   "德顺,给本宫把这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好了,全部由我来。   千万骂名我都担下,只要他不松开那双手,我又有什么可以怕的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幸好来了   羽织被拖走了,像一chuáng破棉絮一样,没有抵抗没有反应,被两个太监一人架着一边拖远了。   我看向她,心qíng却出奇的平静。   并非习惯了糙菅人命,并非亵渎了生命,对生命的尊重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在这个有等级有权利的世界里,我若一味圣母一味尊重别人的生命,到头来不过是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若我没有成为皇上心头的那一人,若我没有帮助皇上对付单家,也许我的下场远远不如羽织。   这就是生存。   也许有人觉得这样的世界太残忍,可事实上,生死的概念却比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现代社会更qiáng烈。远离战争追求平等的社会,生死变的模糊。   我依稀记得大学的时候一个同学得了癌症,拖了一年后还是走了,在病qíng最反复的那段时期,谈起她的时候大家都很难过,有人却告诉我,你能难过多久,过几年谁又会记得她?   生命的重量不过如此。   看多了宫里的黑暗,看多了死亡和惩罚,并不会让我在这样的阶级生活中变得绝望,它反而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手段。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想要过得好,这比在现代社会拥有它们更难,所以更能体现出生命的力量。我站在后宫中地高点。手中掌握了权利,还有他人的生死,这一切是用很多人的生命为代价地。有我知道的亦有我不知道的。   我必须活下去,守护我想守护的人,不让脚下那些生命变得无意义。   那里头还有我的两个孩子的。   萧吟跪安回去了,边上地太监宫女也少了许多,皇上把我散下的头发抚到耳后,指尖轻轻划过皮肤。温柔如水。   我被皇上拥着慢慢走回尚清宫,轻声问他:"怎么来了?"   皇上淡淡笑着,道:"这里离尚清宫那么近,有些动静就会有人来报了。原先只知道是温容华她们在。也没想要过来,后来德顺说你也来了。我想想还是要过来的。"   皇上说到这里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我看到他抬头看向天空,很久之后低低说:"幸好来了。"   "恩。"   幸好皇上来了,否则我大概会在那茧中窒息。   尚清宫中,皇上继续批着折子。我不想一个人看书,gān脆站到他地书案旁帮他磨墨。   慢慢地墨,看着墨一点一点变得浓黑,空气里墨香混着木兰香,让人整个都沉静下来,像是听了一首佛曲。   "怎么?我就这么好看?"   皇上不知何时转过头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凝视他的侧颜很久了。不由脸上一烫。皇上笑了,虽然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可那闷闷地笑声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   "喜欢才看。"   皇上听了我的话,也没有再忍着笑,眼睛溢出的笑意感染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午后很暖,很惬意,沉浸在幸福之中。   过了中秋,天气就一点点转凉了。   我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外头芷杏和怀梦悄悄说着些什么,她们说的小心,也没注意到我,等我走到边上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   "在说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问道。   芷杏和怀梦起先推来推去谁都不愿意说,我多问了两遍,她们见瞒不过,才怯怯地说了。   "怀畅死了,就前几天。"   怀畅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我并不恨她什么,她只是一个宫女,qiáng硬不过做主子地。当孝慧端皇后让她来陷害我的时候,她选择了帮助她而不是站在我这边,她选错了边。   听芷杏说,在我离宫之后,怀畅被分配到浣衣局,那时候孝慧端皇后还在,浣衣局虽然苦,但好歹她还能过。   等我回宫、孝慧端皇后死后,日子就变得一天不如一天了。浣衣局里的宫女都使唤她做这做那,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事。她在宫里没什么朋友,我身边这些原本和她一块当差的都不满她陷害我,她一个能靠地人都没有更是被欺负地厉害。   不久前,因为不小心洗坏了一件衣服被上司责罚后开始发烧,没有药没有大夫,拖了几天就没了。   我听完后叹了口气,这也是一个牺牲品。记忆里的怀畅是个闷闷地人,话不多,做人也老实,她只是站错边了而已。   晚上皇上过来的时候我对他说,想去一趟昭日寺。   皇上闻言皱了眉,道:"怎么突然想出宫去?"   我倒了杯茶递给皇上,解释说:"马上就要到缜儿生日了,我想去昭日寺拜拜。神女与我有缘,上次去时她在昏睡,这次不晓得能不能说上些话。"   皇上闻言沉默了,半响道:"让我想想吧。"   皇上最后还是同意了让我出宫去昭日寺,因为路程不远,又速去速回,所以包裹简单。可出行的队伍却不简单,怕路上出险,皇上派了侍卫随行。   九月初五,我坐着马车出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法事   马车一路颠簸,我迷迷糊糊睡了很久。轻装简行,不似往常祭天时的大队人马,走得也就快些。   二更的时候,马车就停在昭日寺外了。   素娥姑姑扶我下了车,碧儿拿了件披肩给我披上。虽是刚入秋,但山上夜凉露重,一阵风chuī过,就有些寒意了。   昭日寺的住持出来迎接我,出乎意料的是,姬青阳也在。他是太常寺卿,平日里昭日寺也没有什么事,他怎么就来了?   姬青阳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转念想想,问他是不是神女醒了,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当晚,我没有见到小舞,听姬青阳说是小舞醒后很虚弱,在后山温泉那里疗养,明天中午才回来。   也许是车上睡得多了,夜深了我也了无睡意,gān脆披衣服起身,坐在院中发呆。   温度有些低,却不会很冷,抬头看去,是漫天的星子,一颗颗闪烁着,我却分不出哪一颗是缜儿的,一夜无眠。   缜儿生于六日清晨,所以寺里的法事也在清晨进行。   住持带着一众僧人念经祈福,寺院里的香烛味道让我平静。自从穿越后,我就相信了人有魂魄,我自身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缜儿的魂魄也会转世投胎,我只希望,下一辈子他莫再投身帝王家,能快乐平安的长大才是最好地。   法事结束后。用了些寺院的斋菜,刚吃到一半,就有人来报说是神女回来了。   小舞看过去很不好。面色苍白,她见我来了,就退下了所有人,说是单独谈话不许人打搅。   在我开口之前,小舞就哭了,哭得很伤心。这一哭。把我也招哭了,两个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小舞对缜儿的夭折很难过,也很担心我在这朝廷局势中地将来。我把她擦着眼泪。看着她已经半白的头发,心道她这个样子才让人更担心。   "你到底怎么回事。说昏就昏,还不吃不喝。"   小舞摇摇头,样子很为难:"其实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昏过去了,然后好像处在了一个黑房子里出不去。"   我听她说着那个黑房子的恐怖。却是半点法子也想不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病,不是有大夫就能解决的,疑难杂症,连原因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能明白一些东西,关于将来的,好像预言那样地。可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每当这个时候。头发就会白一点,也许不久之后。我就是个白发魔女了。"   我心疼地抱住小舞,她表面看起来说得轻松,实际有多痛苦我想象不到,所以更加的心疼。   "姬青阳待你好吗?"   有些突兀的问题让小舞挣扎了一下,后来才慢慢道:"他也废了不少心了,请大夫用药,可还是没什么好转。"   一整个下午,我们沉默的时间远远多于说话地,明明许久不见,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有些事,有些痛,无从述说,也不愿再说与人听。   回程是在初七的一早,彼此道一声"保重",回到宫中又是夜里。   景孝宫外,小沈子候着,赶紧上来行了礼,道:"皇上等了娘娘一会了。"   走到房门外,碧儿帮我整了整衣服,这才进去。   皇上看起来心qíng不错,拉着我说了会话,见我困乏了,就抱我上chuáng休息。   今年地冬天来得有些慢,素娥姑姑说这样的天气等冷得时候会格外冷。碧儿听了这话后格外上心,特意向内务府多要了几个炭盆和暖炉子。我看着碧儿日渐老练的表qíng,也与素娥姑姑一起笑过,说是碧儿真是长大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冷,但对我这个惧怕严寒的人来说可就惨了。等到一场冬雨过了,气温更是骤然下降到了零下,而我地身体受不住冷,马上就病倒了。不过是场感冒,却还是惊动了皇上。   我得病的消息一传出去,皇上就赶来了。他来的很急,连朝服都没有换下。   皇上进了屋子,素娥姑姑和碧儿就退了出去,德顺公公留在了门口候着。皇上坐到了我的身边,坐下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夹杂着一股雪花的味道。他微微探下身,在炭盆上暖了暖手,才拥住我,握了我地手。   这个举动很细微,却让我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   "外面下雪了?"   "是啊,早晨刚下起来地,还不算大。"皇上拥着我,侧脸贴着我的额头,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今年天寒,要好好照顾着自己,知道吗?"感觉着怀里地我点了点头,他又问道,"宣太医来看过了吗?"   "昨晚受了凉,皇上不用担心。"我回抱着皇上,贪恋着他身体的温度,"太医已经开了方子,小福子这会儿应该正煎着呢。"   皇上又问了些别的事qíng,本想留下来与我一起用午膳,却被匆忙赶来的德和公公扰了兴致,只好再三叮嘱我好好养身体他晚些再来看我。之后,便回了尚清宫。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qíng等着他去处理。   中午我吃了些紫薯玉米粥,然后喝了药。下午打算睡一觉,突然想起来好像曹宝珍也喜欢吃这粥,便在睡前要碧儿给曹宝珍送些去。等一觉睡醒,碧儿站在chuáng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曹昭仪和云美人在大厅等我很久了。   我坐了起来,觉得吃了药睡了一觉人舒服了许多,便决定起来走动走动,老躺着,病反而好的慢。   裹着暖壶去找了曹宝珍,看她在大厅坐着,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云臻说着什么,说到激动的时候她还追着云臻问是不是这样之类的。我看着曹宝珍率直的样子,心里笑道,曹宝珍还是那副样子,一直都没有变。   "说什么事qíng呢,说来我听听?"   今天稍微早了一点,恩。   虽然还是困得要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愧疚   我笑着走了过去,曹宝珍和云臻见我来了赶紧站了起来。正要行礼,我急忙要她们坐下,"都是自家姐妹们,私下就不用这么拘礼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曹宝珍很慡快,拉着我坐了下来。云臻含蓄些,朝我笑笑,叫了声"武姐姐"才坐下。我应了一声,经历了这么久,我和云臻也算是维持最久的好关系了吧。   "刚才说什么事qíng呢,我看你挺激动的。"   "咳,还不就是那么几个破事。"曹宝珍见我问起来,皱了皱鼻子说道,"这话要是让我亲耳听见,看我还不去撕烂了沈润媚这张贱嘴巴。"   "她又怎么了?"   "武姐姐,"我转眼看着云臻,云臻比较平静,说出来的话也平缓些,"早上皇上来过景孝宫以后,沈才人就跑去温容华那里去说姐姐的是非了。说你利用皇上心软,然后大冬天的故意生病,引起皇上的怜爱和……"说到这里,云臻看了看我的脸色,我并没有怎么样,这样的厥词我听得多了,每一个都认真计较,那我肯定先气死了。   "和什么?"我笑了笑,暖壶冷了下去,碧儿又给我换了一个上来。   "和……"   "你怎么不说了?"曹宝珍一瞪眼,把云臻吓了一跳。我知道那是对沈润媚的,曹宝珍心里憋不住话,握紧了我的手。道,"我说了你也别气,我们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个沈贱人竟然说你利用皇上地愧疚霸着圣宠!"   "哦?"   听了曹宝珍的话。我扬眉疑了一声。沈润媚是单家的余党,只可惜,才进了宫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出头机会。单家就倒台了,想必她心里头一直憋着一口气。而依照沈润媚这个人地xing格来说,也是有心计之人,肯定不愿意就这样没落在后宫里了。   "哼,我看最近宫里没什么大事,所以得空嚼舌根的奴才就多起来了。"曹宝珍说着说着又到了气处,不过她看我并不是很生气,似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晓得她是怕我为了那些恶语难过。毕竟沈润媚说地那些话确实是不好听。   曹宝珍忿忿道:"过几天我可要抽空好好治治了,我这人就受不了乱讲话的人。"   "怎么治?"我笑了笑。摆了摆手,让曹宝珍稍安勿躁。   这不是人做错了事qíng,或是管理上的不当,发现了问题可以马上改过来,这是流言,是从人嘴巴里出来的东西。人家要说圆的就是圆的,说方的就是方的,你若是qiáng制去管了,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等你转个身,还不知道又被说成什么样子了呢。   我呷了一口茶,走过这么多事qíng。不只是碧儿。我也是在成长地,"你们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总不至于是沈才人自己跑来跟你们说地吧?"   曹宝珍似乎不太满意我忍让着沈润媚的样子,虽然这是暂时的----又或者说,在把事qíng弄清楚之前,我不会采取什么qíng动。   其一,流言这种东西清者自清,这会儿拿着身份去压,只会是越描越黑,反而弄巧成拙,还不如等着时间过去也就淡了;其二,我刚回宫的那一会儿,的确存了那样的心思,皇上对我是真地愧疚,而对我的感qíng,也是再真不过的。   曹宝珍闷了声,云臻抬眼小心地跟我说:"不,是曹姐姐在我那里说话,姜才人跑来和我们说的。"   "是姜岚啊。"我一听是她,心里又清透了几分。   姜岚爱到处说话宫里人都心里明白的,这话要是由她传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好了好了,"我拍了拍曹宝珍的手,又对云臻一笑,"不说这个了,你们来看我,不会只说这个事qíng吧。"   "那倒不是。"曹宝珍摇了摇头,说是看到了我送去地点心,便拉了云臻过来看我。   宫里地流言常常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别说是这样的流言,除了那些个想要挑拨地人,其他的奴才也没那胆量满宫里头说我的坏话。   又过了几日平静日子,就又有事出来了。   小沈子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还有些咳嗽。   素娥姑姑叫小福子弄了冰糖炖鸭梨来给我吃,我正吃着,碧儿进来说小沈子有紧要事qíng要告诉我,我便把他宣进来了。   小沈子进屋后关了门,给我行了礼后看了看四周,碧儿出去叫小沈子进来后没再进来,屋子里只有我和素娥姑姑,都是自己人。   小沈子又拜了一拜,脸色不太好,说道:"主子,这可是件大事儿……"   "起来吧,慢慢说。"   "诶。"小沈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他瘸了之后行动还算是利索,我仍是给他赐了座。他感激地看着我,慢慢说道,"主子前几天可有听到一些传言吗?说是从延翎宫里出来的消息,说是主子利用皇上的愧疚……"小沈子聪明地没把话说完,见我看着他不说话,便知道这是我在默认,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哎,说出事qíng来的是姜才人,而挑出这事儿的是沈才人。"   "恩。"我吃着冰糖炖梨,冰糖甜,含在嘴里却有点黏糊了,然后等着小沈子说下去。"其实这事儿还没什么,最多是该死的奴才们无聊了,偶尔传上的几句。这不,奴才还发现了一样特别重要的事qíng,所以赶紧过来和主子说。"   小沈子从来说话就是这样,说话带点玄乎。我也就不打断他,让他说下去。   明天就是除夕夜啦   要去奶奶家吃饭,今天会加油把明天的稿子给写出来,   如果整好了的话,会上传好,在下午自动发布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旧账   "这段时间来,沈才人常常去找温容华,两人一起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这句话才是小沈子要说的重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qíng很凝重,"然后温容华私下好像在调查不少事qíng,她还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找了内务府的huáng传大人,用了旧人qíng调看了一些记录。"   小沈子说前面的时候,我还不太在意,眼下宫里头沈润媚这种角色能把着的也就只有温依雪这号人了,她们凑在一起捣鼓什么我没有兴趣,只要不要给我折腾出事qíng来就好。而小沈子后来说的话,着实让我眉头皱了起来。   温依雪突然调看内务府的旧档案到底要做什么?   素娥姑姑见我脸色一紧,急忙又向小沈子问道:"你有没有查出来温容华这么做是为什么?这件事qíng沈才人也参与了吗?"   小沈子摇了摇头,道:"奴才观察了两天发现不对劲,就立即过来和主子说了。温容华想要做什么,奴才还不知道,就觉得可疑。"   "恩,这事儿你做的很好。"我拨了拨茶盖,让素娥姑姑拿出了三百两银票,jiāo给了小沈子后jiāo代道,"小沈子,你拿这钱去内务府里走一趟,该问什么的都去问问来。余下的,就自己收着吧。还有,办事的时候自己小心着点。"   "诶。"小沈子收下了钱,就退下了。   小沈子走后,我与素娥姑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前几天我还没有把沈润媚和姜岚传话的事qíng放在心上,以为过段时间就淡下去了。谁想着这事qíng后来又会又这么一桩事qíng。我直觉着,这两样事qíng,肯定是有联系地。   "你说这事儿和沈润媚有多大关系?"又独自思索了一会儿。我问素娥姑姑道,"温依雪现在偷偷去内务府里调查,看样子是要翻些老账出来了。"   说实话。小沈子一说起内务府,我首先想到的是我流产的事qíng。但这件事qíng已经过去,参与其中地方和珞已经死了,孝慧端皇后也已经死了,难道还会有谁清楚地知道整件事qíng的来龙去脉?   时隔几年,这时候再揭发,只会对自己不利而已。   因为有样东西,人人都要顾忌。那就是皇家颜面。   即便让温依雪查到了我做月事的假记录,难道她还想着现在把这笔旧账翻出来吗?我知道温依雪恨孝慧端皇后当时表面看起来是与她好。却拉着她一起闻麝香,这让温依雪看清了孝慧端皇后;同样温依雪也看不惯我。但是温依雪xing子再倔,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地事qíng?   她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奴婢来看,温容华不像是笨拙之人。"   "是啊,她入宫比我早,也有十个年头了。她该知道。有些事qíng过去了再去追查,只会是徒劳,更何况,这个事qíng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她如果一再旧事重提,不仅捞不到半点好处,还会惹得一身腥。"   我喝了口茶。稳了稳自己的心绪。"除非她的手里有了什么新的证据。"我放下茶杯,想了想。看着素娥姑姑道,"而我觉得,还真不存在什么证据了。"   就算让温依雪知道了我的小产不是因为喝了孝慧端皇后宫里的那碗让所有嫔妃都拉肚子地银耳莲子羹,而是喝了堕胎药,她又能怎样。孝慧端皇后已经死了,是不是她下得药都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那有没有可能,温容华现在做的事qíng与主子无关呢?"素娥姑姑与我一起分析着,"或许前阵子地传言只是个幌子?温容华想要对付的人另有其人?"   我被素娥姑姑的话提醒了,脑子了飞快地转开去了:"但以目前的qíng形看,沈才人长时间往温容华那里跑。这事儿和她绝对脱不了gān系。"   "这事儿等小沈子从内务府里问出来了就清楚了。"我笑了笑,"只是温依雪要对付的若不是我,那只会有一个人选。可我又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对付那个人呢?"   "奴婢也没看明白。"素娥姑姑低声接过我的话,"或许,这又是一个挑拨离间地计划。她们想要主子与萧昭仪之间闹出矛盾来。"   "也只有这样的可能了。"忖了忖,我对素娥姑姑说道,"今晚皇上若不过来的话,你就派人去萧吟那里给我传个话,说我要见她一面。"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素娥姑姑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看出来我心里还在犹豫。又稍稍想了想,便对她道,"给我加件衣裳,我要去延清宫一趟。"   素娥姑姑猜出了我是要去见公孙懿然,就说我身子还没好,可以叫然小主过来景孝宫。我没同意,一定要自己去延清宫走走,素娥姑姑拗不过我,只能陪着去了。   我和素娥姑姑去了延清宫,显然公孙懿然是收到了消息,带着几个奴婢在外候着。   见了面也就行了礼,没有客套的寒暄,是真心地互相问候着。   "天寒地冻的,娘娘生着病,还来这么远的地方。"公孙懿然走在我地旁边,跟着我往琼荟楼走去。我笑了笑,指着琼荟楼地牌匾说道:"这是我进宫后分到的第一个宫室,现在想想,也已经是很久以前地事qíng了。"   公孙懿然见我如此感慨,在旁边不做声了,只是很有耐心地陪着我绕着琼荟楼走了一圈,然后又来到浮星阁,更是忍不住一阵唏嘘。我摸着二楼的桌子椅子,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寒冷的关系。   这里,是我和皇上第一次长时间独处的地方。   有种qíng愫破开我的心口,慢慢升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通气   "我霸宠又如何呢?"我自嘲地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公孙懿然看了看我的表qíng,许是猜测我可能是看到旧景引发了心里的qíng绪,急忙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说道:"娘娘听懿然说一句,皇上他心里头有娘娘,娘娘也爱着皇上,这感qíng别人怎么挑拨都是没法动摇的。"   "恩。"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可知道,别说高位,"我走出二楼的房间,手倚着扶手看着眼前已经陌生了的景色,"我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十分吃力了。我得到了一些,却也失去了一些。"我握着扶手的手指紧紧的,公孙懿然站在了我的旁边,我看着她笑了笑,说道,"眼下的局势我付出了太多,谁要想破坏,我可是不会答允的。"   "恩。"公孙懿然应道,"这才是懿然认识的武妃娘娘。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温容华最近的动静你可有留意?"跟着我们上二楼的除了素娥姑姑就是公孙懿然的贴身丫头了,在我说话前,公孙懿然要那小丫头去了下面,做事十分谨慎。   "有些注意到了,只是并没有十分明白她要gān什么。"   "我与素娥姑姑猜着她是要翻旧账,至于是我的,还是萧昭仪的,目前还不知道。"我看了看她,把现在来找她的目的说了出来,"我已经叫小沈子去内务府打探了,但我觉得这事光靠小沈子查恐怕会遇到困难。你有空地时候也帮着走一趟内务府吧。"   "恩。"公孙懿然立即允下来,"我知道了。"   晚上皇上陪我吃过晚膳又回了尚清宫,说是今年北方寒。有几个城市出现了冰冻灾害,这几天的时间他与成太傅几乎都花在了这上面。我送皇上出了景孝宫后,就收到了消息。萧吟说她过一会儿就过来。   我回身与素娥姑姑笑了笑,看样子,大家都是算好的。   我估摸着萧吟对温依雪最近地动向是知道的,我有小沈子,她有什么人我不清楚,但绝不可能没有人的。   我让素娥姑姑在厅里泡了茶,多烧了一个炭盆,然后等着萧吟来。   过了没一会儿。萧吟来了,除了贴身丫鬟灵儿也就带了两个引路地宫女。来的人少。也就是为了不招人耳目。   进了屋,萧吟退下披风,灵儿乖巧地拿好跟真碧儿一起去隔壁小屋了,两个宫女根本没进到厅里来,这会儿合上门,一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出什么事qíng了。我看小沈子很着急的样子?"   "最近宫里似乎又有热闹的趋势,"我捻了捻茶盖,往里面chuī了chuī,一股热气立即扑腾了上来,"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你说姜岚传出来的那些话?"   我看着萧吟的表qíng,那些事qíng。她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按捺了qíng绪。反正事qíng怎么变都是要我们两个去解决的,以我和萧吟现在地地位要对付姜岚可以说是轻松的事qíng。但主要是要彼此通个气说好用什么方法。这个,萧吟也是明白地。   "她这话听过也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成不了气候的。"   "姜岚有多少分量我很清楚,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但是她的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她旁边的那个人,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放开去了。"我喝着茶,一边抬眼看萧吟,她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沉了一沉,我笑了笑,继续道,"你觉得沈润媚那人有多少斤两?"   "姜岚是株墙头糙,除了挑唆,你让她耍yīn谋诡计她还耍不出来。"萧吟说道,口气很淡,"沈润媚心里忖思的那些想法,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喝了口茶,又道,"但是这个后宫里面她那样地人要存活下来,还是安分些得好。"   "恩。"我含笑点了点头,"我们两个想的一样。"   "你找我来,不会光是因为姜岚和沈润媚二人吧。"萧吟聪明,她朝我一笑,"那两人不会让小沈子着急成那样。对了,那个小沈子,"萧吟喝着茶,从茶杯后抬眼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你可是收了一个好帮手啊"   我笑了笑,瞥眼看见素娥姑姑好像要说什么,便望向她。她低下身子在我耳边速度说上了几句,我顿时恍然,明白了为何事qíng都还没有弄清楚,小沈子却这样着急的原因。素娥姑姑说,小沈子可能是怕温依雪查出什么来,又或者是弄些什么事qíng出来,而我们来不及应变。前阵子关于立后的事qíng前头对我的意见就颇多了,他怕皇上一个无奈又要把我送出宫了。   把我送出宫这种事qíng是不可能再发生了,显然是因为小沈子估计不了皇上对我的感qíng,分不清究竟宠占了多少分爱占了多少分,所以他才有了这样地担心。但无论如何,可见小沈子对我是忠心耿耿地,他是真的在为我这个主子担心着。   "温依雪那里有什么动静?"我放下了茶杯,与萧吟说起了正事,"我怕冷,冬天基本不出这个景孝宫,你那里又有玄儿要照顾着。我怕有人趁此机会捣腾出事qíng来,不留意不行啊。"   "恩,你所担心地不无道理。"萧吟托了下巴,说道,"沈润媚经常去温依雪那里的事qíng我也收到了消息,却也一直没时间去查一查。如果真有什么事qíng,她要是一口咬定是因为宫里无聊去串串门子,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调查   我又睨了萧吟一眼,她肯定知道什么,不过就等着我说出来而已。   "其实我找你什么事,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我笑了笑,手指摸了摸茶杯边沿,萧吟与我做着一样的动作,"这些事qíng连起来,你怎么看?"看萧吟眯了眯眼睛,我继续说道,"内务府里我已经去打探了。"   "我看温依雪在做的事qíng都是私下的,似乎连沈润媚都不知道。"萧吟见我把自己的都说出来,也就说起了她知道的,"沈润媚现在缠在温依雪自然有她的目的,这后宫里现在能被她利用的也就温依雪了。即便她的级别不算高了,但好歹有个温玉帝姬在。"   "说不定沈润媚现在想找温依雪联手,温依雪还没有答应。"   "你的说法也有可能。"   "我还以为有平静日子能过了呢。"我看着萧吟揉了揉眉梢。   "沈润媚那里我去探探,姜岚在我宫里,遇上的机会多。"   我就这样与萧吟说好了,我查温依雪,萧吟查沈润媚。   两天后,公孙懿然来找我了,说是来探病,看看我身体好了没有。我知道是内务府的事qíng有了进展,小沈子这几天忙进忙出也没空闲,但是毕竟公孙懿然是婕妤,办起事qíng来比小沈子要方便多了。"怎么,"公孙懿然进了房间看到了桌子上的药碗,皱了皱眉,"怎么还在喝药?不是受了点凉吗?怎么拖得这么久。哪个太医给开得方子?"   "不碍事,这种病其实不喝药也会好,时间拖的久一点而已。有时候啊。反倒是喝药喝多了把身体弄差了。"   "你倒是想地开。"公孙懿然和我聊了一会儿别的事qíng,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我看见信封便知道里面是内务府里出来的东西。拿过来就看了。余光瞥见公孙懿然正笑着我,嘴边地笑容里充满了探究,"这些是她从内务府管事儿的太监那里抄去的东西。"   "恩。"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对着手里地东西,心里一阵茫然。想不到啊想不到,温依雪竟然如此细心,连六年前的月事记录都被她翻出来了。公孙懿然看上去很有兴趣知道这件事qíng,但是我只是对她笑笑。并不多语。当年的那些事qíng,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娘娘可明白温容华要做什么?"公孙懿然见我许久没说话。便开口问了。   "明白。"我点了头,收好了公孙懿然给我的东西,道,"内务府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件事qíng我和萧昭仪还要从长计议,越少人知道对我们就越安全"恩,我明白了。"公孙懿然点点头。见我对这个事qíng有个五六分掌握的样子也就放心了。余下的,她也就没有多问。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是知道后宫里就算再亲的人也总归是有自己的秘密地道理的。哪怕是皇上与我,也是有说不来地事qíng的,像小舞的事qíng,我就没法同他解释清楚。   象征xing地坐了一会。公孙懿然就告辞了。   我叫碧儿送她出门。自己与素娥姑姑在房间里说起了事qíng。   "怎么了?"素娥姑姑见我难得的郑重样子,忙问道。"温容华去查了什么?"   "温依雪去查了月事记录,还有皇上在哪里留夜的记录。"我答道,素娥姑姑并不明白,我又补充说道,"我猜本来她可能是想去查我上次小产的记录地,想看看还有没有蛛丝马迹可以掀出来,然后她一路翻到了六年前,看样子是卯足了劲。"   "然后呢,查到了什么?"   "她把萧吟那一年的月事记录都抄去了。"我说道,素娥姑姑脸上的疑惑更加大了,还没有往那件事qíng上想去。我便提醒道,"那一年缜儿满周岁抓周,萧吟说了一个好消息,素娥姑姑还有印象吧?"   素娥姑姑脸上的表qíng马上变化了,化作了吃惊。我闭上了眼睛,没错,温依雪这回要翻的账估计是冲着萧吟那一次假怀孕去的。   当年我和缜儿占去了宫里大部分视线,大家几乎都把目光对准了我。萧吟地假怀孕是皇上安排地,当时缜儿抓周有抓了两件好东西,更是没有人去在意萧吟怀孕是否真实这事儿上了。其实真要仔细查查,还是能察觉出一些端倪来了。   萧吟月事记录和皇上留宿的时间存在着偏差,若是自己追究下去,怕是会拆穿地。现在想起来,我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当时估计孝睿毅皇后和孝慧端皇后只想着她们单家的计划了,才忽略了这一点,皇上和萧吟也算是运气好,也把这件事qíng圆了下来。   "这可是一件大事。"素娥姑姑吃惊过后立即镇定了下来,"可要与皇上通个气?"   "不,暂时不要。皇上最近有很多政事,已经烦的焦头烂额了。这件事qíngjiāo给我和萧吟来处理,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缓缓喝茶道,"你倒是有空去趟萧吟那里,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块去看温玉帝姬。"   "恩。"素娥姑姑听我的话就知道了我要去温依雪那里探探qíng况。   素娥姑姑去了延翎宫,萧吟当下就回了话,说是明天就有空。看样子她那里也打探得差不多了。我又叫来小沈子,要他不用打探了,又给了他五百两,让他帮我把内务府的小太监都摆平了,对温依雪抄去内务府东西的事qíng要全部否认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个承诺   第二天早上萧吟先来了景孝宫,然后与我一起往毓灵宫走去。去的路上,我们把互相探来的消息说了一下。我说的话让萧吟微微愣了愣,而萧吟那里来的消息也让我愣足了好一会   她跟我说,沈润媚天天在温依雪那里挑唆,说我前阵子受寒装病是为了骗取了皇上怜爱,然后我告诉皇上一到冬天就特别想念缜儿,然后有意想要个孩子养。   宫里现在就两个孩子,一个是萧吟的玄儿,一个是温依雪的温玉。萧吟是昭仪,前朝又有萧家撑着场面,而且无缘无故不可能过继皇子,这样就只可能是温玉了。温依雪纵使再怎样,经历了孝慧端皇后养温玉的事qíng怎么也想明白了帝姬能傍身,这对现在后宫无人可依靠的她来说是最重要了。   "想来是沈润媚说出来的话触及到了温依雪的底线,所以她才会这样破罐子破摔,打算是与我们鱼死网破了。"我笑着与萧吟说道,"我本就在想,温依雪明理就该好好过日子,怎么会有心思突然闹腾出这些事来,敢qíng是有人在放火啊。"   "是啊,"萧吟与我互相搀着,跟着笑道,"还是很大的一场火呢。"   我与萧吟往温依雪那里走着,路上后来都没有说话,但是我心里又想了许多。   沈润媚的这把火点的确实厉害,她把温依雪的底线摸得十分清楚。   温依雪晓得如今要把我绊倒恐怕并不容易,所以才会想到打二皇子的主意,去查查萧吟有没有把柄能抓。她若是着手去调查萧吟假怀孕地事qíng,难保她不能查出点什么来。纵使有千万个理由来解释萧吟的假怀孕,但恐怕这宫里是决不能待下去了。萧吟下台。前面的萧家自然是会想到我地。   推倒了萧吟,再让萧家与我对立,这一石二鸟之计。真真是厉害。   温依雪显然是想不到我们会来,而我和萧吟也是故意去的,也没通报。我们去的时候沈润媚不在那里,温依雪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了我们。   她看我地态度依旧不好,但脸上也没有慌张的样子。   我们随她进了宫,我看了看,没有看到温玉和奶娘,坐下后便问了:"我也是突然想到了。就和萧昭仪过来看看你和帝姬,温玉呢。怎么没有看到?"   一听我提到温玉,温依雪就变得十二万分警戒,脸色一变,说道:"温玉还没有睡醒。"   "哦。"我故意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与萧吟笑着互看着。看着温依雪越来越紧绷的脸,我最后忍不住笑了出声。她不解地看着我。我正了正色,与她说道,"温容华,你能不能耐下xing子来听本宫说几句?"   我摆出了了武妃的身份,温依雪有什么也只能听我说下去。萧吟朝下面人打了一个手势,他们便退了下去。最后是素娥姑姑关上的门。也算是留我们三个在里面自家人说自家话了。   "你想说什么?"素娥姑姑关上门后,温依雪便问道。   "你倒是xing急。"我笑了笑。故意放慢了速度,"我要与你说的,不过是个承诺。"   "我不会答应的。"温依雪眯了眯眼睛。我又笑了,她显然是以为我要把温玉要过去,然后承诺她什么。   "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我拿出了袖子里藏着的信,就是公孙懿然给我地那一些,"你在内务府查什么事qíng我们已经清楚了。你若聪明就好好想想,我和萧昭仪,以你现在的势力能不能斗得过?哼,再加上了沈润媚,难道就想让我们互咬?"我摇了摇头,颇有感慨地说道,"都是见过大风大làng地人了,这么点小伎俩,哎,让我怎么说好呢?"   温依雪不吱声了,心里恐怕是已经在打鼓了,但以她的xing格是不会那么快妥协的。这里我可以想的到,原来温依雪还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眼下她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了,有了防范她要动上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qíng。弄得不好,她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说完了硬话又开始说软话,"说起来,温容华你进宫比我和萧昭仪都早,按辈分算,我们都该叫你一声姐姐。处了这么久的老姐妹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了地呢?你就非要去听别人的挑唆?"   "好,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怕直白地问你一句。"温依雪抬起眼来,直直看着我,"我问你,你有没有动过温玉的脑筋?"   "没有。"   "骗人。"温依雪显然是不相信,"你处在高位,又有皇上的宠爱,如今唯一遗憾就只有子嗣了,而偏巧你又不能再生育了。如今萧昭仪育有二皇子,能动的也只有我的温玉了。而我这个做娘地以前并不尽责,你要是开口,难不准皇上就答应了。"   "哼,"我冷笑了一记,"温容华,你是糊涂了吧。"看来沈润媚天天在她耳边放火还是很有成效地,显然温依雪是钻进了牛角尖的老鼠,一路子就往那里想去了。"我从来就没有起过要你过继温玉给我养地念头。"   让我养温玉,说不定只会让我更加想念我的缜儿……   温依雪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而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萧吟说话了:"温容华,这件事qíng就到此为止如何?"虽说是问,却丝毫没有问的意思,"没必要非往绝路上走。"   "是武妃娘娘bī着我走上去的。"温依雪是一字一字说得咬牙。   "温依雪。"在牛角尖里的温依雪脑筋转不过来,我也就索xing与她挑开了说,"本宫说了要给你个承诺,指的就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说本宫要养温玉的事qíng。本宫以xing命担保,给你这样一个承诺,本宫绝不会抢走你的温玉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幸   温依雪见我如此正色,不免也有些慌了。萧吟笑笑,对温依雪道:"温容华,有时候一些事qíng总是耳听为虚的,眼见才能为实啊。你这么轻易就着了小人的道,将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啊。拿着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月事记录挑起了事qíng,皇上若是追查下来,说不定到头来就是你自己拱手把温玉让出去了……"   萧吟说话的样子笑盈盈的,却语带着威胁。   温依雪放在桌面上握成了拳的手慢慢地放了开来。   我又趁此说道:"你若安分,本宫大可保你们母女平安;你若非要跳出来,那可参照的前例可是多了去了。薛贵人、柳贵人、巧jú、怀畅……"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听到温依雪长长地一声叹息,然后说道:"我明白了。"我抬起头来,与萧吟相视而笑。温依雪又说道,"不过有些东西我也留着,算是傍身。"   "随你高兴。"温依雪要留下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的用处,也不过是为了心里平衡。   出了景孝宫,萧吟问我道:"那个沈润媚呢?"   "缺了温依雪,"我抬头看了看天,格外的明媚,"她成不了气候。"   晚上皇上过来用晚膳,看上去心qíng极好的样子。用个饭后,还和我一起吃了甜品,之后还命人摆了棋盘,拉着我对弈。   "皇上心qíng很不错?"我一边思索棋局,一边看着皇上笑道。   "槿儿的心qíng也很不错。"   "恩。"我看向皇上,他也看着我。看来。后宫里的事qíng他很清楚。前朝再忙,他地眼线依旧蛰伏在后宫里头,只因他是君王。   "温容华的事qíng。你处理得很好。"皇上落下一子,封死了我的一大片子。他笑笑,道。"朕有点困了,不下了,去睡吧。"   "谢皇上手下留qíng。"我点头,扶着皇上往内屋走去。   这盘棋再走下去,输地还是我。就像温依雪对我和萧吟,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垂死挣扎,最后还是赢不了我们。还不如趁着我们给了台阶。自己安生地过日子。   怀揣着千丝万缕,睡下的时候我紧紧地缩在了皇上的怀里。皇上怀抱着我。轻轻地说道:"chūn天马上就来了……"   温依雪地事qíng过去了几日后,陈霖韵来看了我。   她现在一个人住得偏僻,更是鲜少自个的宫室。这一回来看我,还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要小福子煮了点心,我退了所有的下人,两人坐着聊聊天。芳儿胆子还是小。来了景孝宫见到碧儿很是开心,闲珂笑着陪着她们下去小间聊天了。   陈霖韵好好看了我一阵后,慢慢道:"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放心了。"陈霖韵的样子有点感伤,我不明所以,只好看着她。她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杯子。伸过来握住我的手,"还记得我们进宫那会儿的事qíng吗。可是好些年前的事qíng了。"   我点点头,被陈霖韵地话勾起了qíng绪,眼眶有点热。   陈霖韵抬眼望向了宫外,叹道:"现在想想,我们四个可算是幸运了。如今你和萧昭仪两人在高位,我和云美人也都好好活着,你说,我怎么能不唏嘘呢。其他时期进宫的妃子们,出事地出事,有自找的,也有被害的,真是一言难尽……"   我一只手被陈霖韵紧紧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   "前些时候温容华的事qíng我也有所耳闻,她和你的梁子也结的久了,我还真怕你会趁着机会把她解决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除掉温依雪是因为我考虑了更多。温依雪xing子烈,但是个非常有原则地人,她是有仇必报,但也懂得讲qíng讲义。以前她救罗暖衾那回,就是好的证明。   我若是现在把温依雪bī往绝路,其实也就是在bī自己,这样的事做的越多,对我就越不利"有时候放人家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留一条路啊。"   "我不过是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耗而已。"   陈霖韵看着我笑了,她说什么我明白。而我所有的每一步路,都是小心的。   "等有空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吃顿饭吧。"   "也是,我们四个人是该在一起吃顿饭。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顿饭虽是应下了,可因为事qíng多,也一路拖到了腊月。   桌子摆在我地景孝宫,怕下午天就凉了,陈霖韵住得近还好些,萧吟和云臻住得远,回去会冻着,这饭也就订了午饭。   御膳房送了不少菜过来,小福子又弄了不少,热气腾腾的吃得颇为尽兴。云臻喜欢甜食,小福子准备地点心很合她的口味。   这顿饭宾主相宜,吃完了就坐在一起讲讲笑话。宫里生活单调,今天又不适合扯一些有的没的的八卦,大伙都乐意讲一些宫外的事。   都是官家出身,小时候的生活也不见得自由,但总好过这宫里的日子,幼年的游戏,家乡的俏皮话,都被拿出来说了说。   眼看着天色晚了,再不走就要起风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伙。   等她们一走,我对素娥姑姑道:"这日子要一直能跟今天这样舒舒服服的,也就好了。"   素娥姑姑笑了笑:"这样的日子是福气,却不是能日日有的。莫说别的,光说这新人,也快了。"   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心下数了数时间。   确实是了,本来该是今年入宫的,皇上因为去年孝慧端皇后薨逝和缜儿的夭折而下旨延迟一年,这选秀女就拖到了明年。等过了年,再过几个月,这初选的结果就该出来了。   皇上虽然没有了再扩充后宫的意思,但毕竟是祖宗规矩,不能不选,到时候,这宫里又要多上几个白头宫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看得开   年底的节多,事qíng也多。   几乎是每日一早,萧吟、公孙懿然和曹宝珍就会来我宫里听各个地方的管事嬷嬷或者公公汇报各项事宜。曹宝珍虽然不喜欢,但也会摆个样子来坐坐,顺便吃些点心。   这几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拎得清,也不会故意找麻烦,所以对我们来说,只要给合适的赏钱,就能轻松不少。   一般事qíng完了之后,萧吟会直接回延翎宫陪儿子,曹宝珍留下来和我一块用午膳,公孙懿然有时留有时不留。   腊月二十七这日,过年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接近的尾声,再合计上一遍也就差不多了。萧吟先回去了,公孙懿然说离午膳时间还早她也走了,景孝宫里就剩下了我和曹宝珍。   曹宝珍嘿嘿笑笑,道:"凝妹妹惦记着小福子做的枣泥糕,几次央我带些给她,我都忘记了。今儿个可不能再忘了。"   我也笑了,吩咐小福子去做些新鲜的,葛玉凝喜甜,每次过来请安必讨些甜食。   曹宝珍眼睛转了转,见屋子里没有什么人,便低声对我道:"说实话,萧吟那个人,我就是喜欢不起来。"   我但笑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说句心里话,她地位有了,儿子有了,跑来和你和好,什么好处都是她占了,你多亏啊……"曹宝珍说到这里努努嘴,"不过她既然不找你麻烦,大家心平气和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不寻事,我也不会咬着她不放,省的日日闹日日烦,不如这样清净。"   我轻笑着摇摇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得了我想要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也别说,有些事qíng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这是句实在话。"   曹宝珍对这番话很听得进去,她做人本就想得开,活得自在开心最重要。听了我的话颇为赞同:"你想得开就好,我就记得孝睿毅皇后说过。这宫里地日子说无趣是无趣,说有趣也很有趣,就看自个儿怎么过了。我们姐妹之间和和气气的。每次说说笑笑,不也挺好的。"   "我知道。"   又彼此劝说了几句,闲珂敲门进来,说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现在就传膳。 我看了看天,余光瞄到曹宝珍已经在摸肚子了,便笑道:"传吧,看把我们曹婕妤给饿的。"   除夕夜。照旧例在福秀殿摆了筵席。   这一顿年夜饭,怕是这么多年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了。   温依雪得了我和萧吟的警告,自然会和沈润媚她们划清距离。听说那次之后,沈润媚去串温依雪的门子却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再加上她听说了我和萧吟去找过温依雪,心里大抵也晓得这挑拨怕是白费力气了,也就关上门来过日子。避避风头先。姜岚最是机灵人,一看qíng况不妙,她又是和萧吟同住一个宫,也没了动静。所以宫里头最滑头的三个人目前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   正是这样,筵席上并没有哪个估计寻事给脸色的,等酒菜下肚。有话说地坐在一块说会,没话说的就坐一边或者寻了理由走了。   温依雪原本也想早些走,却是因温玉爱热闹不肯走才留下来。我们这里正说着话,温玉跑过来,看看萧吟抱着的二皇子,又看看我。半响没说话。   "温玉。怎么了?"   温玉眼眶一下子红了,抬起头。抽泣着问我:"这个不是缜儿弟弟,缜儿弟弟呢?"   我笑容僵在脸上,无言以对。边上地人面色也都沉了下来,温依雪见状,赶紧抱过温玉,行礼说先走了。   我qiáng打起jīng神,让她们母子早些去休息。   温玉不是有意的,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晓得什么生老病死,对于死亡的概念也不过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了",童言无忌,倒不是非要说些让人伤心的话。   曹宝珍抓了一把瓜子,又寻了一桩开心事,想把那些不愉快都带过去。大伙见我脸色无异,也就各自寻了些吉祥话说了。   因为要等前头皇上他们散席,我留得也挺晚,别的嫔妃一个一个都回去了,萧吟让奶娘先带孩子回去,自己陪我到了最后。   "明年的中秋除夕,这吃饭地人又要多上几个了。"   萧吟笑了下:"若还能这般舒坦,也就好了。"   "怕是难的。"我叹了口气,指头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只怕都是不肯消停的料。"   萧吟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我:"已经有主意了,是不是。"   我慢悠悠地点点头,解释道:"虽说是新人,就算斗起来也未必能对我们造成多少威胁,可毕竟加上宫里的那帮子嬷嬷和老宫女,一群人jīng搅合在一起可就难说了。就算不来寻我们麻烦,三五不时地替她们收拾残剧,免得前头那帮子又有事没事参本子,还不是一样不得安宁。"   我说完,就用下巴指指之前沈润媚坐过的位子,沈润媚的父亲是都察院的,弹劾起大臣来都是有板有眼地,为了女儿在宫里的前途,为难宫妃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萧吟低低应了一声:"既然有了主意,那就那么办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清净舒坦,也免得整天防范这个防范那个,劳心劳力。"   我见萧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就不多说了,这主意公孙懿然会赞同,估计曹宝珍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大意见。我们四个一致点了头了,也就算全票通过了。   无论是新一年的选秀女,还是将来的,标准就是安分地不爱找事的。   凡是有些心气,不肯在后宫默默无闻无宠无位地过一辈子的,直接就摞牌子。要是寻不到曹宝珍、葛玉凝这样的会过日子的秀女,那就选徐秀儿、沈若婉那样的,没什么脾气安分守己地。   这不仅是为己,也是为他人。要是寻了柳硕彦一样xing格地进来,不过是害了她而已,若再寻个想爬高位的女子,这宫里免不得一场厮杀,到头来害己害人不划算。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终章   从昭日坛祭天回来后,这过年的气氛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京里的雪大抵都化了,眼瞅着就能有了chūn意,只不过听皇上说,北方依旧不太好,年前受灾的几个地方虽说是拨了救灾款、也运去了不少御寒的东西,可这个年过得总不如意。雪大,也让人不得不担心融雪造成的水患。   这些治国的事我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自然不会qiáng出头去支招,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后宫之事,替皇上省心省力,也是替自己寻份踏实。   一月中的时候,初选秀女的名单呈到了景孝宫,我合着她们三个看了一遍,心里粗粗有了些数,不过就跟曹宝珍当初说的一样,人到底如何,毕竟不能只看这纸上短短几字和画像,还是要见过了才合适,只是那些出身微妙的人,在这一回合就被记下,等着到时候摞牌子。   一月底时,皇上下了诏书,要晋后宫嫔妃的位置。   如今宫里的人,就算是公孙懿然的那一批,进宫也已经快四年了,更别提上头那些了,都是长年在宫里伺候。不论是不是得宠,都要晋位以示皇家对她们的肯定和器重。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新人们留出位子来。以后进宫的秀女中,有出身一般的,也会有像公孙懿然这样的大官子弟。若是封得低了,与身份不符;封得高了,越过徐秀儿、姜岚这样在宫里快十个年头也未曾升过位的老嫔妃,难免互生间隙。   如今在宫里最久的就是曹宝珍和温依雪了。皇上满意曹宝珍的脾xing,几年一升到了婕妤,这次连升两级到了昭仪,也算是稳了他父亲曹中琦的心。曹家是单家表亲。单家倒台后似乎也有些犹豫,这下子应该能明白局势,死心塌地地做事。 温依雪的位皇上原意是不晋地,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还是劝言说晋一级吧,总归这次晋位就是为了安不少人的心,这一个也一块安了,皇上听了有理,答应了晋到婕妤。温依雪这次是重回三品之列。重新做回一宫主子。心qíng也就特别不错。和萧吟她们一块来商量事qíng的时候。也不会故意寻麻烦。   徐秀儿、沈若婉从贵人晋到了正五品嫔,姜岚晋了从五品小仪,陈霖韵搬出闲泠宫的时候就晋了贵人,现在又晋了从五品良娣,云臻是贵人。最晚的那三个,公孙懿然晋到了正三品贵嫔,葛玉凝晋了良娣,沈润媚则是贵人。   而我和萧吟,则是位列正一品,我是贵妃。萧吟是德妃。   这般册封诏书一下,礼部工部和内务府少不了一顿折腾,曹宝珍来抱怨过光是为了做礼服量尺寸就累得她够戗了。   我好笑着看她,心道幸好这里的册封典礼比我从前晓得的那些清明宫廷的简单多了,而且又是多人受封,省掉并掉不少过程,已经是最简略的了。   我和萧吟毕竟是册封正一品。所以手续还是复杂些,单独被排到了二月底地吉日,其他人都在上半月就弄好了。   吉日地前一夜,我整夜都没有睡。   晚膳后陪着皇上说了会话,对于这个封赐我自己是满意地,这已经是本朝妃子能达到的最高位,再往上就是后位了。   那个位子我不会要也不能要。皇后之位看起来是好看。但实际上,一旦到手了。现在的舒坦日子也到头了,得不偿失。   素娥姑姑劝过我,说好歹为了将来打算一番。我嗑着瓜子笑眯眯摇了摇头,什么将来,有皇上在我一切都好,若皇上不在了,那些东西又有何用?反正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最后得利的也不会是我的孩子。   带着对皇上的思念老死宫中不如一杯鸠酒,huáng泉路上我们还有个伴,来世再做回夫妻。萧吟是个明理之人,我既然放手,她也不会让萧家人为难武家之人。 天快亮的时候素娥姑姑和碧儿端了梳洗的东西进来,伺候皇上上朝后,才开始做自己的准备。   礼服又厚又重,头上的步摇钗花一件一件都很有分量,加上高高盘起地头发,压得我直不起脖子。   吉时一到,内务府的几个管事公公捧了节、册、宝进了景孝宫,我迎了节、册、宝,由引礼女官引着在拜位北面跪下,宣读册文宝文,行大礼。   等管事公公捧节出宫复命,我抓紧时间又换了身装扮,把头上的步摇钗花全取下,重新拢好发戴上礼帽,乘坐辇车到了福秀殿前。   殿前以晴岚门为界,外头跪了文武大臣皇亲国戚,里头跪了后宫嫔妃女官以及皇室女眷。   延翎宫离福秀殿比景孝宫近得多,萧吟也就比我到得早,她眉目间有骄傲亦有疲惫。我想,我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按照规矩,皇后以及正一品四妃的册封,诏书因由皇上亲自宣读,以示帝妃彼此敬重、和谐。   我抬头望去,皇上站在福秀殿门前,一身礼服,格外jīng神。   时辰到了,我与萧吟跪下,听皇上念册封诏书,一字一字,落入心底,似乎把这些年的一幕幕都串起来了一般,有甜蜜亦有酸涩,还有痛苦和无力。只是,那么多皇朝那么多后宫女子,哪一个高位妃子没有品尝过这些滋味?还有数不清的女子,尝尽了这一切,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诏书读完,三呼万岁。我与萧吟起身,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要去皇上地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一左一右站于高台之上时,我与萧吟相视一笑。   转过身,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那一刻我明白,我已是这后宫中的第一人。这种自知不会让我觉得欣喜,我真正高兴的是身边那人掌心的温度。   隔着厚重的礼服,紧紧相握,十指相扣,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心底地暖意?   皇上,槿儿穿越千年,不会让您万岁万万岁,也不想让自己千岁千千岁,只是为了握住这一双手,看花开花落,待年华老去,一直一直陪着您……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www.52shuku.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