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食症王爷(穿书)》作者:哈呐哈呐 简介 一朝穿越,宁成荫从特级营养师穿成了侯府嫡出的三小姐 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绣绣花养养鸟就完事了,却没想一纸婚约,将她指给了病入膏肓的勤王殿下…… 宁成荫去了才知道,这位勤王殿下并非病入膏肓,只是得了轻微的厌食症,这实在难不倒一个领过国家级证书的特级营养师 人们看着侯府的小女儿嫁入王府,个个不怀好意,掰着手指算她多久成寡妇,却不料几月后,那位差点入了土的王爷英姿飒爽地跨上马背,手里还牵着娇娇软软的小王妃 那日雪花纷扬,他用狐皮大氅将她裹进了怀,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荫儿,救命之恩,本王打算用一辈子来报,你觉得如何?”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成荫 ┃ 配角:霍瑎 第1章 夜已经深了。 秋天的夜,没有蝉声嘈杂,没有夏日闷热,整个侯府都静悄悄的,沉在墨色的深夜里。 忽地,静谧的夜空刮起一阵凉飕飕的风,枯叶旋转着朝下落,落在了宁成荫的头顶,她轻轻啊了一声,手里的绢灯一晃,差点掉进草地里。 “什么人!” 侍卫警惕性十足,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躲不过他们的耳朵,只听嗖的一声响,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宁成荫心狂跳不止,握着灯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侍卫的脚步声响起,她赶忙一闪身,凭着腰身纤细,躲进了侯府大夫人的侧屋檐柱子后头。 “有异常,全体戒备!” 前院的侍卫们都是精英,没找着人,也不敢放松警惕,握着剑四处寻找。宁成荫知道,她今天定然是逃不出去了。 可不逃的话,她就得被迫嫁给京城那位药罐子王爷,成为全京城百姓还有两个姐姐的笑柄…… 宁成荫使劲儿摇摇头,咬着牙,躲在一片苍凉的月色里。 她是穿越来的,她原本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美食博主,有高级营养师资格证,长相也漂亮柔和,公司只稍稍包装了下给了几个平台推广,一下子就圈粉无数,却没想到飞来横祸,出了车祸来了这里。 这是一本宫廷小说,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忠义候府嫡出的三小姐。虽是嫡出,但因为生母病弱,早早离世,忠义候又忙于国事,原主在这侯府深院没少受欺负。 宁成荫性子里不是争强好胜的,但也绝不会让人欺负,来了之后便挺直腰板,借着嫡出的身份,将欺负她的两位庶姐赶了出去。 气是出了,但很快,报复也来了——她被正得宠的二夫人和两个庶姐算计,一纸婚约指给了京城里头的那位勤王殿下。 按理说,侯府的姑娘能嫁一位单字王,那是皇恩浩荡,要让其他侯府的姑娘羡慕死的,可偏偏这位王爷是个病弱的主,根据书里的剧情,他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又在路上着了风寒,回来之后什么都吃不下,一天比一天瘦,最终不治身亡,被皇帝追封了谥号…… 死都死了,再光荣有什么用。 况且…… 皇家规矩森严,若是那位王爷死了,要她陪葬该如何是好!她是走了运才免于一死,好不容易穿过来,难道又要送死吗? 绝对不可以! 宁成荫咬咬牙,正在想要不要翻墙出去算了,没防备的,一道明亮的光打在了她的脸上,突然的光亮刺进了眼睛里,宁成荫抬手挡住眼,就听见提灯的人大声喊:“找到了,是成荫妹妹,都把剑收起来!” 不用看都知道是庶姐宁万柔的声音,宁成荫感受到了一丝绝望。 “妹妹你怎么了?”宁万柔眼里噙着一抹笑,扶了她手臂一下,手里的灯还在她脸上来回晃,语气却装作担忧道:“可是吓着妹妹了,姐姐这就把灯灭了。” 她吹灭灯,脸上那矫情的担忧也收了起来,扮出来的一点姐妹深情也就随着绵绵夜色一起消失殆尽了。 她看自己这妹妹不顺眼很久了。 明明大夫人已经去世,可侯爷的宠爱硬是一分都没往她身上分,这儿的下人都是人精,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不受宠的小姐不如少爷强硬,好欺负,故而她这些年来没少受人眼色。 最近好不容易自己的娘亲受宠了,她姊妹俩能挺起腰板欺负欺负宁成荫,还没等她们怎么样呢,先被宁成荫赶出了屋子。长姐还好,骂了几句就过去了,可她却越想越不甘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撺掇娘亲在侯爷跟前吹耳边风,把宁成荫许给了那位病秧子王爷。 “妹妹,这么晚了,这是在做什么呢?”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二夫人都披上衣裳出来了,宁成荫自然是不能跑了,垂下头,装作慌乱的模样低声道:“赏、赏月。” “妹妹果然好兴致,快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宁万柔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她的胳膊,朝另一边的侍卫道:“都散了吧,三小姐要赏月,我便陪着她。” 宁成荫闻言,不禁嘶了一声。这哪是要陪她,不就是想监视她,看着她别逃跑了罢了。 “怎么,妹妹不愿意让我陪?” 宁万柔虽然是姐姐,但长的娇小些,一弯眉一瘪嘴,显得楚楚可怜,仿佛宁成荫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唉。”宁万柔叹了口气,当着一众人面,差点就要抹眼泪了:“妹妹可是要嫁人了,姐姐这可还没着没落的呢。” 宁成荫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忍住了想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朝她笑了笑,道:“那姐姐就陪着我吧。” 宁万柔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宁成荫收起刚刚那副略微狼狈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把手里的灯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对二夫人恭敬道:“姨娘,您身子不好,可别受了风,就先回去吧。” 侯府的二夫人年纪不算大,披着件纱衣,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宁成荫推了她手腕一下:“姐姐想和我说说话,就不要担心了。” 风还在吹着,人群慢慢的散了,宁万柔穿的并不算多,轻轻地打了个冷战。 宁成荫笑了:“这儿看月亮似乎是不太好呢,要不,咱们到房顶上去吧?” 宁成荫说完,不等她说话,拉起她的手腕穿过石廊。宁成荫走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了她逃亡计划中的最后一站——侯府最深处的院子。 荒废院子的侧围墙,底下的草堆里就藏着一把梯子,她装作意外地发现了把梯子,竖起来,扶着她上了房顶。 “妹妹,不、不觉得冷吗?” 宁成荫为了方便逃跑,穿的并不算多,甚至比宁万柔还要少些,冷风嗖嗖地吹着,可她依旧笑着坐在那里,仰起头来看月亮。 “不冷呀。”宁成荫弯了一下眉,十分诚恳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道:“姐姐肯定是冷了,可惜妹妹这件衣服只有一层,分不开,不然一定脱下来给姐姐穿上。” 宁成荫说完,心里暗暗地乐了。 她反正从小就不怎么怕冷,尤其是她来了这里之后,穿上那些古人繁复的服侍,真的燥热的难受。 “不,怎么能让妹妹脱衣服,姐姐还是下去拿一件……” 她一边说,一边就往下走,想从梯子上下去,宁成荫可不会让她下去,在屋顶上敏捷地小跑两步,然后目的性十足地一脚踹倒了梯子。 哐当一声响,宁万柔的脸色可谓是十分精彩。 “宁成荫!” 宁万柔一改刚刚温柔似水的脸面,瞪起眼,狠狠地喊了一声:“你要冻死我吗?” 宁成荫突然委屈,小嘴一瘪道:“我不是也和姐姐在一起吗,什么冻死不冻死的,难道我为了害你还要冻死自己不成。” 宁万柔白了她一眼,喊了一声来人,可没有人回应她。 宁成荫偷偷乐了乐。 她白天的时候专门来踩过点,这儿围墙高人烟少,一般只有两三个侍卫看守,她吩咐下人送了点好酒过来,又让人送了点京城上等的下酒菜…… 此时此刻,那几个侍卫应该已经醉的人仰马翻了,侯府那么大,他们几个不醒酒,宁万柔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看来,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了,姐姐不想看月亮的话,要不要来下盘棋。” 宁万柔无力地跌坐在了屋顶上,幽怨地看了宁成荫一眼。 宁成荫知道她想说什么,果然,宁万柔指着她的鼻尖,开始恶狠狠地骂了起来。 “你就是故意的,看我下去了,不弄死你个小狐狸精。” “你还笑,你好恶毒的一颗心!” “你就不怕自己也冻死吗,你睡在这儿,就不怕半夜滚下去吗?” 而实际上,宁成荫根本不会睡着。 她是个美食博主,也就是网红,这类的工作看似光鲜亮丽,秀秀手艺卖个萌就能赚很多钱,其实不然,食谱和食材都需要精心的准备,开播之后要说什么怎么说都要提前写好,且白天人要工作,一般开播都是在晚上,别说熬夜了,宁成荫一般都是直接通宵。这边的人都作息时间规律,宁成荫猜,她一会儿就不行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宁万柔就开始犯困。 人一困,身体各种机能都要跟着下降,宁万柔把自己抱成一个团磨着牙,就在她以为宁成荫也不会好过的时候,抬头一看,那小丫头竟然真的仰着脸在看月亮! 本想咬着牙和她对抗一番,可那一瞬间,宁万柔四肢虚软,简直是万念俱灰。 “妹、妹妹。”宁万柔喊出来这一声的时候,身上都在打哆嗦。 “怎么了?”宁成荫的声音温柔,低头看了看她:“可是难受了?” “嗯,有没有办法下、下去。”宁万柔苦着一张脸:“是姐姐错了,之前不该为难妹妹,姐姐以后定然不去打扰妹妹,求妹妹想想办法,让咱们下去吧。” “好啊。”听了她哀求的语气,宁成荫笑着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宁万柔眼睛一亮,忙问她:“那咱们可以下去了吗,妹妹有什么好办法?” 在她看来,宁成荫要跑,定然不会一个人自己闷头逃,京城那么大,她一个弱女子不能冒这样的险。故而,外头一定是有人和她接应的,只等她一个信号,马上就可以过来救人。 “我想想啊。”宁成荫手托住下巴。 “嗯,你好好想一想。” 宁万柔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人都知道,侯爷的正妻身子弱,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故而宁成荫出生前,府里头已经有了几个公子和小姐。此时的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黑亮的大眼睛十分漂亮,看人的时候总是噙满笑意。 她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扬起来,在柔和的月光底下,温婉漂亮。 宁万柔的牙齿已经在打颤了:“妹妹想到了吗?” “嗯。”宁成荫往下一指,认真道:“这儿没有人能听到动静,咱们叫也没有用,所以只能……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呐预收文《绒里绒气(穿书)》求个收藏呀 第2章 宁万柔又气又恼的折腾了一晚上,重重地病了一场。 宁成荫难得清闲,就在她计划着该如何重新逃跑时,侯爷回来了。 忠义候绝对是对得起‘忠义’这两个字的。 他把爱女喊来书房,告知宁成荫婚约要提前了,原因无他,是那位王爷快要不行了。 宁成荫红着眼睛,委屈地对父亲道:“您明明知道,那位快要不行了,为何还要将女儿送去。” 忠义候叹了口气,摸摸小女儿的头发,道:“荫儿,勤王殿下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才变成这样的。皇帝为勤王选亲,点了我的名字,我忠义候府只有你一个嫡出的女儿,只能让荫儿委屈一下了。”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宁成荫听完就了然了。 至少让她嫁过去这件事,并不是那位二夫人吹的枕边风,这让宁成荫略感宽慰。 可没想到的是,忠义候补充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荫儿不用害怕,皇帝的意思是,若是勤王真的撑不过去,你会直接从勤王的宗本里滑到皇帝那儿去。” 宁成荫闻言,讶的睁大了眼:“就是勤王死后,我要进当今皇上的后宫?” 忠义候点点头,叹气道:“你是我从小娇惯大的,为父真的舍不得将你送去那里,可没有办法,只能让你受苦了,荫儿放心,嫁妆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突然不用陪葬了,还能进皇帝的后宫,宁成荫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走路都跟着飘了。 既然安全,那便不用逃了,逃走还要被治一个欺君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消息不知怎的,还传到了二夫人那里,宁万柔病本来好的差不多了,听到侯爷这话,直接又气晕过去,在床上多躺了好几天。 清闲的日子过的很快,马上就到了出嫁的日子。忠义候亲手为宁成荫披上嫁衣,送她上了宫里的轿子。 陪嫁的两个小丫头跟在轿子两边。 路上略有些无聊,宁成荫探出一个头来,左边那个小丫头见了,忙对她道:“三小姐快进去,这盖头可是要王爷亲自掀开的。” 宁成荫无所谓的笑了笑,对她道:“说真的,他还能抬起手臂来吗,到时候还不是要我自己掀。” 想想自己刚嫁过去就要做寡妇,宁成荫还真是有点恍惚。 小丫头听了也笑了一下,小声对宁成荫道:“三小姐您不知道,那位王爷,他虽然病重,但模样是京城里头最俊的。” “你怎么知道?” 小丫头快走几步追上轿子,和小姐解释道:“外头的人都知道,小姐久居侯府,没听过京城里头那些传言罢了。” “那还有什么传言,你都给我讲讲?”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可耐不住宁成荫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奴婢还听说,这位王爷病前骁勇善战,有闻声退敌之能。敌国将领若是听说是勤王殿下带兵前来,吓得都要绕道走才行。” “这么厉害?” “是啊。只不过总在战场上磨着,性格都容易暴躁,小姐去了,可不要吃了亏才好。” 宁成荫点点头,让她放心,且不说他病重,就是什么病都没有,宁成荫也有把握能从王府逃走。 “小姐快坐回去吧,一会儿要到了。” 果然如她所料,成婚的拜礼是由宁成荫一人完成的。 她让人簇着入了新房,坐在床边,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在这儿住一宿的时候,才听到一阵有些虚浮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人推开又关上,带进来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宁成荫恍恍惚惚地看见一位身形颀长的男人一身白衣,缓步走了进来。 霍瑎并没有换衣裳,他还穿着自己平日里那件长长的氅子,拢了下袖,若不是人有些瘦,倒真是一幅雍容华贵的打扮。他坐在了雕花柳木圆桌前,稍稍地咳了一下。 有下人帮他拍了拍后背,他一偏头,便看见一身红色嫁衣的小姑娘坐在床边。 她正用纤白的小手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一副局促又紧张的样子,刺的霍瑎眼有点痛。他知道,那是忠义侯府那个胆子很小的小丫头,他之前和忠义候一同打仗的时候,远远见她来送父亲出征。 算算年头,她现在应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本该好好的寻一处人家嫁了的,却无奈皇兄非要给自己安排一门亲事,这才将她给嫁了过来。 一定吓着那小丫头了。 霍瑎心想,她已经够害怕了,自己就别再去吓唬她了。 “王爷。”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喝了交杯酒,挑了王妃的盖头吧。” “不必了。”霍瑎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身材挺拔,模样英俊,尤其是那眉眼,是极好看的,鼻梁秀挺,唇形漂亮。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后来中毒箭伤了五脏,都没有削弱他眉眼的那份活气,只是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长长的眼睫也总爱垂着。 他朝窗外望了望,缓缓道:“本王这就回去了,安排她好好住着,不准亏待了,听到没有。” 他说的声音很小,明显是有些中气不足,但那皇家的威严还是有的,末尾音调稍稍往下降,震慑力很强。宁成荫自行撩开一点盖头,看了看外头的勤王。 正是巧了,他也正转头朝这边看来,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沉默了。 宁成荫赶忙将盖头放了下来。 惊鸿一瞥的冲击微有些强烈,宁成荫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小丫头在路上和她说的话。 还真是,惊为天人,这样一幅年轻的好皮囊,就这么成了炮灰,还真是让人惋惜。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宁成荫知道,是勤王殿下要离开了。 有宫女轻轻的声音响起:“王爷,今日的膳食还一点没动呢,要不要知会膳房一声?” “不必。” “皇上差御膳房的厨子过来,说是要给您差遣。您多少吃点吧,已经两天没有……” “不必了。” 宁成荫坐在床边听,大概是这位王爷身子不好,很久没有吃饭了,那 小宫女心急的很,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您多少吃一点。” “也好。”霍瑎顿了顿,突然改了口。 他想起来了什么,吩咐宫女道:“让他们做些南边口味的送来吧。” 宫女知道,新入王府的王妃是南方人,王爷这膳,并不是给自己,是给王妃传的。 可宁成荫不知道这些,突然的妥协,让宁成荫有点疑惑,她竖起耳朵听,就听见那位王爷脚步声,竟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停在了床边几步远的位置,略虚弱地对宁成荫道:“荫儿。” 宁成荫没想到他会这样叫自己,简直是一头雾水,再加上她坐的久了,腿有些麻,被这一声惊得往后退了退,轻轻啊了一声。 霍瑎自然不会认为她是腿麻,只觉得是自己吓到她了,解释道:“本王与你父亲忠义候一起打过仗,且本王长你十岁,喊你一声荫儿,不算唐突吧。” “不、不算。”宁成荫小声地回答。 “不用害怕,把盖头拿掉吧,本王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一下。” 这声音十分冷静,若不是因为身上带着病,中间还咳了几下的话,当真是十分有安全感的。宁成荫心神定了定,点点头,将盖头掀开了。 果然是要自己掀,宁成荫没有猜错。 霍瑎看了看她,弯起嘴角笑了,咳了咳道:“几年功夫,出落的这样大方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你十三岁,送你父亲出征,士兵们起哄,让你帮我戴了战盔。” 他说着,叹口气:“一晃这四年就过去了,如今本王不能骑马,也再不能穿戴盔甲了。” 这话说的虽然不显山水,但略有些苍凉,宁成荫抿了抿嘴唇,安慰他道:“没关系,辉煌过就好了。” 霍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偏头看了看她,笑了。 这一笑可是不得了,虽然面色苍白无血色,但骨子里那温烈的气质一下子便显了出来,宁成荫看着他的时候,仿佛穿过了层层的流年,捕捉到他当年身披战甲,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时候。 宁成荫注意到,他站的久了,唇色就会发白,身子也有些摇晃。 “记起来了。”宁成荫天真地笑了笑,十分自然道:“王爷不如先坐下,和我多说几句我父亲出征的事。他……他都不愿意讲给我听呢。” 果然,霍瑎开始有些撑不住了,手稍稍扶了下一侧的屏风。 “坐下嘛,说给我听听。” 宁成荫借着年纪小不懂事,伸手过来扶住了差点要倒下的霍瑎,霍瑎险些失态,咬牙稳住了脚步,可眼前开始昏昏暗暗的,再挪不动脚步。 宁成荫扶他坐回了椅子上。 她满眼期待,求他说说自己父亲的英勇之姿。 女儿崇拜父亲,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霍瑎并没有怀疑什么,强撑起点精神,和这小姑娘大概说了说。 不一会儿,膳房传了食物进来,宁成荫见着食物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折腾了一天,肚子都饿扁了。 这边的食物虽然好吃,但搭配的有些乱,不是很和她的胃口,不如她自己做的好吃。但耐不住肚子饿,宁成荫拿起筷子吃了点东西,这才恢复了力气。 霍瑎没有动筷,看着桌上的食物时,甚至露出了一点恹恹的神情。他看着她吃,继续和她讲一些往事。 “原来、原来王爷曾救过父亲,怪不得,父亲一心要把我送来与你成亲……” 宁成荫懂了,却是霍瑎有点心酸了。 若不是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定然是要去找皇兄赐婚,娶当年为他披上战甲的小女孩儿为妻的,只是如今…… 两个人在红烛下说了很久的话,大半都是在叮嘱宁成荫以后要多加小心,再就是她今后进宫后的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宁成荫发现,这位王爷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了。 只不过……他为何要这样关心自己将来的生活? 且不知道是不是宁成荫多心了,霍瑎每每提到她要进宫和皇帝相处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黯一黯,似乎是十分的不舍。 宁成荫心想,他还真是个好人。 时间过的很快,小宫女再一次提醒王爷,要回去休息了:“王爷,夜深了。” “好,这就回去了。”霍瑎拢了下袖子:“荫儿你早点休息。” 宁成荫点点头。 霍瑎说完便想起身,哪知手往桌沿儿上的撑的时候,竟然是软的,一下摁了个空,身子直直地朝下摔去,哐啷的一声响,屋子瞬间乱了起来。 “快,传御医!王爷晕倒了!” 突发变故,宁成荫心里也是一阵惊慌,过来扶住他手臂,想把他喊醒。 然而两天没进食的身体过于虚弱,霍瑎只觉得耳边乱乱的,什么都听得见,却也什么都听不清,他想说点什么的,喉咙动了动,眼睛却缓缓地闭上了。 第3章 霍瑎的身子实在是不太好。 每每晕过去,都要温补很多天才行,只不过这次,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若是死在婚房里头,那小姑娘定然是要受人闲言碎语了。 于是只过了半天,他便睁开了眼睛。 五感渐渐回体,霍瑎稍稍撩开了点被子,还没等下床,便闻到一阵淳淳的香气。 “你醒了?” 宁成荫坐在一侧的木椅上,手里搅着木勺,偏头看了霍瑎一眼:“你先躺一躺,急着下来的话,又要低血糖了。” “低、血糖?” 霍瑎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糖。他猜测,应该是她们小姑娘之间喜欢吃的某种食物。他暗暗记下了,想着下午了差人去买点回来送她。 “别问了,躺下就好了。” 宁成荫端着碗站起来,走到他床边,轻着语调道:“王爷这边的饭食不是太和我的胃口,早上起来后便借了王爷的膳房,私自做了点吃的。做的多了,想让王爷也尝一尝。” 宁成荫说完,朝他笑了笑。 昨天他突然晕倒,屋子里头便乱成了一团,御医连夜赶来为他开药,苦苦腻腻的汤药却是一点都喂不进去。宁成荫站在门口等,和他的小宫女说了会儿话。 那小宫女不懂药理,提到王爷就只知道抹眼泪,哭哭啼啼地表达了她的王爷待人多么的好,多么的和善,宁成荫听的头都大了,只提炼了一句:王爷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 宁成荫回想起昨天他看见食物时的眼神,恹恹的感觉,大概是吃药吃的太多了,抑制了食欲。 她作为营养师,是稍微通些医理的,霍瑎确实伤了内脏,但已经治愈,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后期的调养不到位。他虽气色苍白,声音脚步都虚浮,但绝没有到病重将死的地步,故而宁成荫推测,他除了肺腑气虚外,应该还有些轻微的厌食症。 故而一大早,宁成荫跑去膳房,煮了碗红糖小米粥来。 “这是……” 宁成荫差点张口就来一句‘这是月子餐’,最后憋笑忍住了,正经道:“这是家里的做饭,在粥里头掺了糖,味道会好喝些。” “荫儿自己吃吧,本王就不必……” 霍瑎话说到一半,突然不敢说话了,因为床边坐着的小姑娘突然弯了弯眼睛,竟然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他的心跳了一下,忙撑起点身子:“怎么了?” 小宫女早就让宁成荫‘买通’了,见她一抹眼泪,在一旁忙道:“王妃一早起来,找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她要的食材,一心就想着让王爷尝一尝她家乡的味道,可惜王爷……” “好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抽噎了一下,抬头,便看到了霍瑎正接过宁成荫手里的木碗。 “下去吧。” 宁成荫偷偷朝她挑了下眉。小宫女赶紧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屋门,还将门轻轻带上了。 霍瑎倚在床板上,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朝宁成荫笑了笑,劝她道:“以后不要再下膳房了。” “知道了。”宁成荫弯眉,答应的十分爽快:“你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 霍瑎送了一口粥进嘴里。 他是很不爱吃甜食的,但宁成荫专门做给他,又是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娇软模样,霍瑎只能妥协。 他原本还担心着自己会咽不下去,像往常一样反胃,再将食物吐出来,却意外的发现,这温温热热的粥竟已经顺着他的嗓子缓缓流了进去。 “怎么样,好喝吗?” 许久不进食、还要经常灌进去各种药物的胃十分金贵,宁成荫有点担心他会受不住,没想到他的身子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嗯,不错。” 霍瑎说的话微有点多,再加上喝了几口热粥,疲惫感慢慢地涌了上来,他薄薄的眼皮闭了闭,宁成荫赶忙将碗接了过来。 少女软软的肌肤不小心碰了他的手腕一下,温热的触感传来。霍瑎怔了征,见她要收回去碗,以为她不开心了,忙撑起眼皮开口道:“等等,还没喝完。” “不,别喝了,你的胃情况很差,不要一下子喝太多。” 小米益气,宁成荫曾捡过一只受伤的小猫咪,小猫儿被车压断了腿,还受了寒气,是宁成荫掰开它的嘴,一点一点喂红糖小米粥,才慢慢地活了过来。 但诚然,霍瑎这个情况不能喝太多。 霍瑎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样子看起来有点茫然,但躺了一晚上,脸色倒是恢复了一些,侧脸线条流畅自然,脖颈处皮肤紧实,下头锁骨青劲有力。 是打过仗,练过武的人才能有的好身材。只不过因为长期的病痛折磨,皮肤上落着点不自然的红痕,说几句话就会疲惫,要休息很久才能再提起气来。 宁成荫看着有点刺眼,于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的脖子:“睡一会儿吧,好好休息。” 霍瑎点点头,本想看着她出去的,但最终还是敌不过潮水一般的困意,头朝一边轻轻歪了下,呼吸慢慢变得沉稳绵长。 宁成荫揉了揉膝盖,站起来,端上碗,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小宫女没走远,见她出来赶忙迎上来:“怎么样,吃东西了吗?” “嗯,吃了。” “那就好!”小宫女年纪不大,表达情感的时候稍微活泼一些:“王妃可真厉害,比御膳房的厨子都厉害!” “谢谢。” 宁成荫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每天的评论区免不了要掐架争吵,她天天看那些赞赏的评论,还有黑她的评论,几乎快要麻木了,可猛地被这水灵灵的小姑娘一夸,心里头简直像抹了蜜一样甜。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娇月。” “好名字。”宁成荫赞了一句:“娇月,晚上还要劳烦你再去借一下膳房了。” “是!” 宁成荫吩咐完,回勤王安排的房间休息了一下午,说是休息,倒不如说是研究了一下午的食谱。 她落下笔的时候,外头已经是残阳如血。宁成荫对着窗外望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恍惚。 为什么要帮这位勤王殿下呢? 自己和他虽然结了亲,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且从下人口里听的,这王爷性情暴躁、手段残忍,虽然此时看上去温柔平和,但保不准等他好了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王妃。” 就在宁成荫陷入沉思的时候,娇月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进来。” 小宫女下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过来扶住了宁成荫的手臂,她有些激动地告知宁成荫:“今天下午,御医给王爷把脉,说是见了些好转,皇帝听了大喜,都亲自过来看王爷了。” “是吗,我说刚刚外面怎么那么肃静。” “王妃您可真是神了。”小宫女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对宁成荫道:“我们那儿的老人都说,若是有病弱的人娶了带着福气的人进来,什么样的大病都能逐渐转好的。” 宁成荫点点头。 娇月算了算时间,想着该去给王妃安排厨房了,于是站起身准备出去,宁成荫却突然在她背后叫了一声:“娇月。” “王妃有何吩咐?” 宁成荫拉了她一下,让她靠近了自己,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宫女想了想,回道:“是个英姿飒爽,果敢自信的人。” “我听闻,就是京城的那些茶楼里啊。”宁成荫要说人不好,又怕日后被这王爷记恨,干脆直接甩了个锅:“那些个说书的,都说勤王殿下性格暴虐,手段残忍,让人闻风丧胆……” “确实是这样。”娇月皱了皱鼻子。 “果然。”就在宁成荫感慨于他的不显山水,以及这位小宫女的耿直时,娇月补充了一句:“对待侵略我大梁领土的敌国将领,难道不该这样吗?” 宁成荫愣了愣,娇月继续道:“勤王殿下自小和皇帝一起长大,尽心辅佐皇帝二十余年,若是真对下属将士那样残忍,也不会这样备受皇帝青睐不是。” 宁成荫闻言,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娇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还要用膳房吗?” “嗯,用。” 宁成荫站起来,随小宫女一起走了出去。 她决定暂时取消怀疑和戒备,若是万一救过来他,他性格暴躁对她不好的话,那她再溜也不急。 宁成荫想通了,便按着今天下午列写的食谱动起手来,膳房有不少厨艺精湛的师傅,见新王妃来了,按顺序站在了两边,行了礼。 “好,都可以退下了。” 宁成荫说完,两边竟是稍稍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宁成荫疑惑地看着他们。 一个头发有些白了的厨子大着胆子对她道:“王妃,还是让我们留下来帮您吧。” “为何?” 厨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把担忧的事情说出来了:“王妃今日来膳房了一趟,王爷那边就吃下了东西……外、外头都在传,是勤王府的厨子不好好做工,怠慢了王爷。可奴才们对天发誓,奴才都尽力了,奴才绝不敢怠慢王爷啊!” 他们说着,就跪了下来,宁成荫心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起来,都起来,你们留下就是了。” “真的吗?”厨子们抬起头,全都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忙不迭道:“奴才愿为王妃当牛做马!王妃需要什么上等的食材,奴才们这就去给王妃找!” 他们一个个目光坚决,倒是宁成荫忍不住先笑了。 “王妃这是……” “我就需要几个鸡蛋一口锅,娇月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你们几个非要帮忙的话,诺,鸡蛋会打吗,别打进去蛋壳啊!” 第4章 宁成荫端着蛋羹和五红汤进屋的时候,霍瑎清瘦的背影随着轻咳不住抖动。 “王爷。”宁成荫声音柔和。 霍瑎放下手中的笔转身,清冷的月光下,一身粉裙眸色明亮的女子正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只是...... 霍瑎笑着站起身,自从宁成荫嫁进王府以来,他的身子已经好上了不少,如今脚步已经不再虚浮。两步走到宁成荫身前,左手接过宁成荫手里的食盘,右手轻柔的拭去宁成荫脸上乌黑的一道污渍,带着笑意问道:“又亲自下厨了?” 宁成荫一直只当霍瑎是位需要调理的病人,直到他站到自己的面前,温热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颊,而自己平视的目光只能看到霍瑎的胸膛,宁成荫才发现眼前散发着热气和好闻香气的是个男人。 不自觉的脸就热了,宁成荫轻咳一声,回答:“王爷眼下每餐不易多吃,只得少食多餐。我同府里的厨子一齐做了蛋羹和五红汤,补血益气,王爷趁热尝尝。” 霍瑎不宜多站,将食盘放置在桌子上,两人对面而坐。 霍瑎看着对面目光炯炯的姑娘,一脸求夸赞的样子,纵使现在并不觉得饥饿,依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蛋羹。 “怎么样?” 霍瑎点点头,如果说刚刚是为了不让宁成荫失望,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她是如何能做出这么和他胃口的膳食的。 不同于一般帝王家,他与当今皇上向来情同手足,皇上感念他战场负伤,特意将宫里的御厨拨了一部分送到他府上。然而即使是御厨,做的膳食也让他提不起食欲。 “这蛋羹瞧着与别的无甚不同,为何如此软糯可口?” 宁成荫搓了搓鼻子,颇为得意,家常菜才是最考验厨艺的,她的直播小有名气的开始就是凭借着几道家常菜,这道鸡蛋羹就是其中之一。 “王爷如今有些气血不足,故而我在这鸡蛋羹里撒了一些山楂粉,不仅开胃而且活血。”宁成荫又将五红汤端到霍瑎面前,“这道五红汤是红枣、红豆、枸杞、红皮花生、红糖熬制再冷却制成,味道可能有些中规中矩,但对王爷补气益血是很有用的,王爷可以两样一起食用。” 霍瑎又尝了一口五红汤,确实不如蛋羹来的可口,但因着蛋羹十分开胃,也不会觉得吃不下去。 不一会儿,两碗吃食都见了底。 宁成荫无比满足的收回碗,看着王爷脸色红润了些许,想了想还是叮嘱道:“王爷这么晚了不如早些休息,政务是忙不完的。” “王妃这是邀请我入寝?” 宁成荫脸又红了,赶紧端着盘子准备溜之大吉。 霍瑎没想到他的小王妃如此容易害羞,见好就收,抓住宁成荫的右手,放低声音道:“前两天身子不见好,没有陪你过府,说起来于理不合,现下我身体好了许多,再过两日我陪你回宁府省亲。” 宁成荫没想到霍瑎如此心细,她也想过这问题,没有按时回家省亲她不用打听也知道二夫人和她庶姐定然在她父亲面前编排了她许多,只是想到她一个人回去省亲必然也逃不过一番冷嘲热讽,她就放弃了念头。 “你也早些休息吧。” “你也是。” 宁成荫端着空着的食盘哼着小曲儿走到膳房,打开门,没想到一屋子的人竟一个也没走。 为首的姓胡的胖大厨一眼看到食盘里的两个碗已经被一扫而空,瞪大了铜铃眼:“这...这...全是王爷食用的?”说完才发现自己惊讶之下竟然忘了礼数,赶忙跪下行礼。 宁成荫对于他们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已经快要麻木了,“起来起来,下次在这膳房里见着我问个好就行,再跪来跪去的我可不将配方交给你们了。”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有几个腰弯了一半,差点又跪下说是了。一时间哄堂大笑,气氛好了许多。 接下来两天,宁成荫有空就钻进膳房里,做完膳食送给霍瑎,瞧着他吃完,回来再将配方交给一屋子嗷嗷待哺的大厨。 要知道这可是一屋子御厨,现在恨不得各个叫她师傅。宁成荫觉得自个都膨胀了。 两天过去,霍瑎脸色又红润了些许,而两人一同回宁府省亲的日子也到了。 一大早宁成荫就被娇月叫了起来,自从穿到这里来,宁成荫自己作息也好了许多,加上膳食合理,这些日子泡在膳房里忙活权当运动了,所以不仅霍瑎气色好了,连带着宁成荫的也好了许多,白里透红,粉面含春。 娇月帮宁成荫穿戴打扮的过程中,不住的夸赞,夸到最后宁成荫已经快飘了。 今日要省亲,宁成荫就没下厨,府里厨子用着宁成荫的方子做了早饭送了过去。所以宁成荫到前厅的时候,霍瑎已经用过早膳。 见着盛装打扮的宁成荫,霍瑎眼中难掩惊艳,情不自禁的走上前。 “王爷脸色怎得有些苍白?”宁成荫一走进前厅就看到一身玄青色官服的霍瑎,面如冠玉,只是多日来红润的脸色又苍白了许多,宁成荫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面色多么焦急:“今日天气也不是十分舒适,这身衣衫我也不是十分满意,不如我们择日再回府省亲罢。” 霍瑎抬头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一碧如洗的天,又看了看面前水蜜桃似的美人,知道宁成荫是担心自己身体扛不住,心里十分舒畅,却故意轻咳了两声,皱着眉说:“早膳不是很合口味。” 宁成荫本只是顺手救人,论义务是没有的。这会儿看着霍瑎有些虚弱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内疚,走上前扶住霍瑎,一边轻柔的抚着霍瑎的背帮他顺气,“回复省亲须得装扮一下,不能折了王府的颜面,耽搁了做早膳的时间,待省亲回来,我再亲自下厨。只是这厨子是按我的方子做的,理应口味没什么差别才对。” 霍瑎享受着纤纤玉手给自己拍背的服务,听着宁成荫细声细语的说回来还给他做饭,心里别提多舒爽。 霍瑎身后两个近身侍卫耳力极好,将一切听的清清楚楚,又想起早上明明气色很好的主子使小性子不好好吃饭的样子,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认了主子。 两人终究是出了门。 路程不是很远,不一会儿功夫轿子就停了下来,宁成荫准备起身却被霍瑎轻轻制止。 宁成荫疑惑的看着霍瑎,霍瑎眨了眨眼,自己率先下了轿子。 耳边一片行礼声,眼前的轿帘被掀开,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宁成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被大手紧紧攥住,长期抓剑磨出的茧子摩挲的她的手有些热热的,连带着脸也热了起来。 顺着霍瑎的手,宁成荫被牵出了轿子,眼前是跪了满地的宁府之人,宁成荫扫了一眼,她爹不在人群里。 “起身吧。” 直到宁成荫站定,霍瑎才让他们起身。宁成荫注意到她庶姐宁万柔晃了晃身子差点没站住,抬头看到勤王的面容含羞,又满是艳羡的看了她一眼。 宁成荫下意识攥紧了霍瑎的手,挺了挺胸,抬起下巴回视。 霍瑎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露出笑意,想起昨日皇上的来信,又略微佝偻了身子咳嗽两声。 宁成荫这下也顾不得和宁万柔较劲,赶紧扶着霍瑎进了宁府。 进了府才知道,宁成荫嫁进王府的第二日,她爹就在府中遭遇刺客,皇上连下三道圣旨,御医不治好不必再回宫中,好在连夜诊治之后,虽然人没有苏醒,但情况稳定了许多。 得了霍瑎同意,宁成荫立时跟着府里老奴进房看望她爹。 书里宁成荫被她爹嫁给了病恹恹的勤王,勤王成亲不出七日就过世了,宁成荫也因为这被冠上克夫的名声,朝堂上还有她爹的政敌阴谋论宁成荫给勤王下毒的言论,连带着宁候在皇帝面前也失了宠,直接导致了最后朝堂被奸臣架空,忠良不得善终。 如今王爷被宁成荫救下,她爹也莫名受刺,故事的发展已经脱离控制,宁成荫深陷其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进了房看到房内场景,宁成荫还是愤怒了。 昏暗的小房间,窗户也紧紧关闭,丝毫不通风。明明是大好的艳阳天,因着房间是朝北的隔间,阳光也照射不进来。更让人生气的是,房里甚至无人照看。 “这是怎么回事?”宁成荫气的声音发抖。 老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老奴有罪。老奴无法阻止二夫人和二姑娘的所作所为,只能任他们在御医走后差使下人将侯爷挪到这里,来探望侯爷的都被他们以不方便见客挡了回去。眼见着明明快要好了的侯爷身子骨又一日比一日差了去,老奴真的万死难辞其疚。”老奴说着不住哽咽,“得知王妃要回府省亲,二夫人知道躲不过去,一大早差人准备将侯爷挪去大房间,但老奴知道待王妃回去,他们定然会继续虐待侯爷,只得擅作主张,将来人打晕捆在了柴房,定要让王妃看到真相。” “你何罪之有。”几个字从宁成荫的牙缝里蹦出,“跟我来。” 宁成荫转身将门合上,半盏茶的功夫,打开门,宁成荫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又过了半盏茶时间,老奴小心的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偷偷摸摸的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第5章 宁成荫回到前厅的时候,她的庶姐正殷勤的围着霍瑎端茶递水。宁成荫双眼微眯,觉得这场景有点刺眼。 “回来了,宁侯身体可还好?”霍瑎看到宁成荫的身影出现在门侧,借着询问的机会巧妙的躲过了宁万柔又欺上来的身体。 宁成荫了然一笑,自然的走到霍瑎身边坐下,好像刚看到宁万柔似的说道:“二姐,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放在咱们姐妹身上也挺适合的,咱们分开几日,再相见姐姐热情了许多。” 一段话连讥带讽,宁万柔幽怨的看了一眼宁成荫身侧的勤王,见勤王一丝眼神也没给她,忿忿的一扭身就要走。 宁成荫没有管她,料定她心里有鬼不会就这么离开。果不其然,见无人挽留,宁万柔使了个眼色,身边婢女立刻端了个椅子过来,“二小姐,您最近照顾侯爷已经忧劳过度,刚刚又忙前忙后的,还是赶紧坐下歇歇吧。” 宁万柔借坡下驴的,扶额故作娇弱的坐在两人下侧。 “荫荫,刚刚去探望侯爷,他可还好?” 在府里霍瑎从没叫过她“荫荫”,看着霍瑎眼里促狭的笑意,宁成荫脑子里飘过一片“亲爱的、宝贝”之类现代化肉麻称谓,最后叫出口还是一声‘子瞻’,霍瑎的表号,“我爹已经醒了,只是...我也不知好是不好。” 宁成荫一边露出担忧的神情一边注意着宁万柔的表情。果然,听到宁候醒了的消息,宁万柔立刻显得有些慌乱。 宁成荫趁热打铁:“我爹跟我说了一些话,说他昏迷期间,迷迷糊糊听到一些事情,还说,还说...” 霍瑎抚着宁成荫的肩,声音轻柔的问道:“宁侯还说了什么?” 宁成荫回答:“我爹还说想见勤王殿下。” 霍瑎摸了摸宁成荫头发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宁侯既是荫荫的身生父亲,那自然也是本王的长辈,今日省亲本王本就该拜会。” 这时,宁万柔的声音插了进来,着急之下声调比平时刺耳许多:“王爷万万不可!” 霍瑎沉下脸:“宁姑娘是否定本王的话?” 虽然身体不好,但常年征战沙场千里取敌方首级的气势不是假的,沉下脸的霍瑎沉沉的威压压得宁万柔瞬间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缓过来回话:“回王爷,小女不敢有忤逆王爷的意思。只是宁侯到底是卧病在床,若是冲撞了王爷就不好了。” 宁成荫不得不承认,这宁万柔编话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世人皆知霍瑎身体不好,如果她宁成荫还让霍瑎去探望病人,怕是要落人口舌,落个不贤惠的名声,更有甚者,万一霍瑎因此身体情况又恶化,她怕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宁成荫一时间有些被动。 霍瑎这时候站起身,近身侍卫适时的递上披风,霍瑎接过,低头含笑看着宁成荫。 宁成荫睁着圆溜溜的杏眼表情迷惑,像只猫儿。 霍瑎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逗弄一下,“荫荫这是要本王服侍你穿衣吗?” 宁成荫呆呆的接过披风:“这是?” “去探望宁侯。” “可是...” “没有可是,本王的决定,不容闲杂人等置喙。” 宁成荫被今天充满着霸气的相公震惊了,以至于路过“闲杂人等”宁万柔的时候忘了欣赏她惊怒的表情。 两人走在前面,霍瑎不时低头轻语,逗的宁成荫低笑。虽然霍瑎瞧着身子骨确实不好,但眉目如画,照着传说中暴戾随时会死的病秧子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紧随两人身后的宁万柔看着琴瑟和鸣的画面恨得直咬手绢。 停下脚步时,两人已经到达正院。 老奴见着几人到了,赶忙通传。 如果说一路上宁万柔是略微忐忑,担忧宁侯昏迷时究竟听到的是什么,要与勤王说什么的话,掀开宁侯的床帘,看到床上的场景时,宁万柔直接吓得瘫倒在地。 本应躺着宁侯的大床上,此刻躺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两人嘴被杂草塞住,只能呜呜呜的叫着,看到宁万柔进来的瞬间异常兴奋,像脱了水的鱼一样不住弹动。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语气平缓的一句话,霍瑎说出来却带着莫名的威严。 老奴立刻跪倒:“回王爷,这是小人做的。” “来人,将这老奴拖下去。”缓过劲儿来的宁万柔立刻大声叫人。 “二姐,别着急呀,左右这里都是侍卫,他也逃不了,我倒想听听伺候了我爹二十多年的忠仆为何要这么做。王爷,你以为如何?” 霍瑎点头:“都听荫荫的。” 宁万柔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老奴继续说道:“谢王爷王妃。侯爷日前受刺,感念皇恩浩荡,御医连夜诊治,侯爷总算被救了回来。可就在御医离开之后,二夫人和二小姐,不,这两个毒妇,竟然立刻差人将侯爷挪去了偏远的别院,起初几日还让人喂药,后来见侯爷一直未苏醒,两个毒妇的娘家人也掌握了府里要职,竟是连药也断了。” “你这老贼,含血喷人,我要撕烂你的嘴。”宁万柔竟然忘了自己一直端庄的做派,扑上去就要撕扯老奴。 娇月立刻从后狠狠的摁住宁万柔。 宁成荫:“你要知道,我二娘和二姐虽只是妇人,也是朝廷命官的女眷,你若是含血喷人可是要丧命的。” “老奴如何不知,但幸蒙侯爷救命之恩,此时若不拼命一搏如何对得起天地良心。” 一直未说话的霍瑎此时开口:“那床上两人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听说王爷和王妃要回府省亲,两个毒妇担心王爷会亲自探望侯爷,故命这二人将王爷挪回正院,被我偷听到,悄悄打晕绑了起来。老奴说的是不是真话只需拷问一下这二人。” “那侯爷现在身在何处?” “回王爷,为了避免这二人狗急跳墙,老奴已经将王爷安置在了偏院某处。” 霍瑎看了看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再看看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宁万柔,如他一般阅历丰富,又怎会看不出来,老奴所说应当都是真的。 霍瑎沉吟片刻说道:“侯爷的的女眷本王不想代为处置,待查明真相之前,就请二夫人和二小姐在此处先行休息,宁侯醒了自会定夺。”、 老奴深深的磕了两个头,领着二人去侯爷真正安置之处。 路上,霍瑎状若无意的问道:“荫荫对本王的处理满意否?” 宁成荫对如何查证如何处理都一言未发,听到霍瑎的话,抬头恰好与霍瑎四目相对,一瞬间宁成荫就明了,对自己的一切安排,霍瑎都看的明明白白。 可即使知道自己是故意引他过去的,依旧没有怨怼,完美的配合她演完了这场戏。曾经的宁成荫不论是自己的事业还是生活,都是靠自己一人打拼出来的,从来没体会过被宠着的感觉,措不及防被人宠着,只觉得心里一角酸酸甜甜的说不出滋味。 霍瑎看着宁成荫红红的耳珠,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 老奴确实忠心耿耿,即使是匆忙间转移宁侯的住处,老奴依旧择了一处环境清幽朝阳的小小庭院。 将两人带到,老奴就折身站到院外看守,院中只剩宁成荫与霍瑎两人。 两人相视一眼,推门而入。 “爹!” 宁成荫万万没想到,推开门竟然看到宁侯已经醒了,此时正半倚在床上,面带慈爱的看着她。 许是原主本身的情感作祟,宁成荫红了眼眶,腻在宁侯怀里好是撒了会儿娇。 宁侯温柔的抚了抚宁成荫的发丝,“荫儿,为父好些日子没进食了,现在有些饿了,你去帮为父端些吃食过来。” 宁成荫擦了擦眼角,知道这是宁侯想与霍瑎单独说话,点点头起身离开。 宁成荫盘算着要弄些什么给她爹吃,最好是自己亲自下厨,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她爹刚醒,可别又被气着了,她二娘和二姐的事儿现在不宜告诉他。 念及此,宁成荫立刻折返。 走至门前,两人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耳中。 霍瑎:“此事无论如何亦与荫荫无关。” 宁侯:“诶,可是荫儿此番暴露了万柔的行径,我亦没了掩护,也无法继续装作昏迷不醒。” 霍瑎:“侯爷安心将养,行刺之人我已有眉目,既然侯爷不便继续蛰伏,不如你在明我在暗,这病弱韬光养晦的戏码还是交给我演下去吧。” 宁侯:“可是如此,王爷如何重返朝政,从左相手里收回兵权?” 后面的话宁成荫都没听进去,心里来回想的都是自己因为想要处置宁万柔母女,竟无意中破坏了她爹和霍瑎的计划,霍瑎不得不暂时放弃重返朝政。 浑浑噩噩的一直到回到王府,宁成荫依旧面色抑郁。 霍瑎看在眼里,仔细回想了一遍亦是想不出何事惹的他的小王妃如此不快,想来想去,倒是想起一件事兴许能让她开心一点。 “荫荫,听闻西域大使日前已经进宫,明日会去拜见太后。你可想去瞧瞧?” 宁成荫心底愧疚,哪里愿意离开霍瑎身边去看什么劳什子西域大使,正准备拒绝,霍瑎又说道:“我更是听说,那西域大使前日里做了一道会喷火的菜肴,皇上皇后吃完赞不绝口,明日与会的也可尝尝,你确定不去吗?” 宁成荫看着霍瑎亮晶晶的双眼,一副努力想要她开心的样子,恍然大悟,她觉得愧疚,眼前的男人却打心底里没有怪责她,反而因为她的郁卒而担心。 心下柔软成一片,宁成荫笑着点头:“去!” 第6章 \"王妃,奴婢昨日打听了一下,听闻那太后娘娘威严的紧,最是偏心宁王府的女眷,穆王府的女眷么,京城里传的可玄乎了,据说是个母老虎,穆王见着她王妃都得赔笑脸。\" 明明只有宁成荫与娇月两人坐在马车里,娇月依旧压低嗓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同她说着八卦。 “你从哪儿打听的这些来?皇家的舌根你也敢嚼?” 娇月吐了吐舌头,回道:“咱们府上的厨子不是打宫里来的嘛,奴婢去端吃食的时候随口问了两句,王妃放心,奴婢可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这话只对王妃说过。” 宁成荫好笑的摇摇头,掀开车帘,时近正午,她们的马车已经驶进了长长的宫道。 这具身体前身是个受气包,自己内宅的事情都料理不了,别说在外交际了,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宫。 昨儿看出霍瑎是想哄她开心才提出让她进宫之后,她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两人一同用了晚膳,霍瑎到底也没让她下厨,说她一天下来也累了,只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细细叮嘱了宫里的规矩。 宁成荫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被人当成小孩子的感觉也不是特别糟糕。 “王妃,你怎么脸红了呀?是不是想起王爷了?” 宁成荫正想着昨晚同霍瑎谈话的场景,冷不丁被娇月一说,有种被戳穿的感觉,佯怒道:“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好了,惯得你如此没大没小。” “小的知错。”娇月嘴上知错,眼里却满是笑意。 两人闹的一会儿,马车已经走到了宫道的尽头,缓缓的停了下来。 娇月揭开帘子问马夫:“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了?” 马夫回身说道:“回王妃,今日太后宴客加之近来有大使来访,入宫检查比较严格,现在前面已经停了几架马车,怕是要再等一会儿。” 宁成荫坐在车里听的一清二楚,半掀帘子侧身往前一看,果然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宁成荫不方便露面,娇月听完立刻下了马车四处张望,宁成荫都没来得及阻拦,只能心里暗自盘算,回去要好好教育一下娇月。 不一会儿娇月气喘吁吁的钻进了马车,瞧见宁成荫冷着脸,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讨好的笑道:“王妃,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不过我刚打听到一件事...” 宁成荫本不想搭理,但娇月一脸不说出来就会被憋死的样子,宁成荫叹口气:“你说吧。” 娇月开心了:“奴婢刚刚悄悄往前走了一小段,您猜怎么着,马车停了这么久原来是前面有两家主子起冲突了。” “哦?”这消息倒是出乎宁成荫的意料,这可是皇宫,谁敢在这儿吵架,“知道是哪两家吗?” 娇月颇为遗憾的摇头:“只知道其中一辆马车是穆王府的,另一辆装饰的奇奇怪怪的,奴婢也看不出。” 宁成荫本是想此时进宫的多半都是来赴宴的,如果知道是哪两位有嫌隙,自己也可以规避一二,不过既然娇月也不清楚,那也没必要深究。 好在那两位应该是回过神知道这是皇宫里了,没有耽搁多久,马车又悠悠的开始前行。 “王妃,到了。” 宁成荫拢了拢衣襟,摆出勤王妃的架势下了马车。 还未进院门口的太监瞧着有贵人来了就伸着脖子扬声通报,宁成荫就听到一道一道的声音传递进去,回音似的。 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古代的气派。 如果说勤王府是简约大气,太后的长乐殿就是雍容华贵。朱门金顶,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殿内现在人声鼎沸,来的宾客已经陆续就坐,宁成荫扫了一眼,嫔妃按位次坐在上侧,后面陆陆续续坐着的就是宫外来的女眷家属。 “王妃,太后在华清阁中,我们先去请安罢。” 宁成荫点点头,两人由领头太监领着绕小道去华清阁。 还未进门,宁成荫就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嫣儿,你是今日还要让哀家不得安生么?” 领路太监吓的一哆嗦,不自觉的停下步子。 宁成荫也在犹豫要不要这时候进去触霉头。 然而太后下一句就让她大跌眼镜,只听太后又和缓了语气说道:“今日哀家宴客,嫣儿忍上一忍,与那蛮夷之地的女子计较什么,不如过来尝尝他们上供来的小食?瞧着这个吗?是那草原上的牛肉,味道哀家之前也从未尝过,嫣儿不想尝尝吗?” 宁成荫难得的失态,哈着嘴站在原地,因为她想象不出太后的宠溺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在这么生气的时候,下一秒又可以耐心去哄,对方只是一个王爷的妻子。 宁成荫暗自心惊,不过既然太后云销雨霁,那她也可以进去请安了。 “勤王妃求见。” “进来吧。” 宁成荫走进华清阁,比她想的更夸张,一身红衣鹅蛋脸凤眼的女子竟然直接坐在太后身侧。宁成荫压住眼底的讶色,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昨日瑎儿特日命人传信进来,说他妻子照顾他许久十分辛劳,让哀家有新奇的吃食别忘了给你留点儿,瑎儿向来性子淡的很,哀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谁这么上心。” 宁成荫再次感受到老父亲送女儿去幼儿园的既视感,心里乐开花,嘴上中规中矩的回道:“承蒙太后和王爷厚爱。” 太后许是觉得她无趣,没说两句就摆摆手让她出去落座。 红衣女子从头到尾眼珠滴溜溜的看着她,眼神透着娇憨。 回到正院,领路太监尽责的将宁成荫领到位子上,是个离主位较近的后排角落。 “确实是个好位子。”太后既能照拂到,也不用跟过多的人交际,恐怕也是霍瑎打点好的。 宁成荫一坐到位子上就被桌上摆放的酒盏吸引了。这段日子同府里的御厨多有接触,新奇精致的菜式吃了不少,穿来之前自己喜爱的酒倒是没尝过。 那酒放在碧绿的琉璃盏里,带着微微的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葡萄酒香气又略微有些不同,宁成荫猛咽了两口口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红衣女子不一会儿也落座,竟正好坐在她前面。比起宁成荫的低调,被唤嫣儿的这位排场就足了许多,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七八位婢女侍从,站在红衣女子身后,一下挡了宁成荫大半视线。 娇月有些忿忿,想要上前理论,被宁成荫拦了下来。前面把她团团围住才是最好,她正好担心自己吃相不入太后眼呢,这下正好,想怎么吃怎么吃。 伴随着大太监高亢的声音,太后终于入场。 古往今来,开饭前的致辞宁成荫都没有兴趣,好在太后不是话多的人,简短两句就宣布开吃。 宁成荫立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入口醇绵,齿颊生香,确实是好酒。宁成荫十分满足,正准备下筷子,鱼贯而入的宫女吸引住她的视线。 迈着小碎步的宫女皆端着一个圆形金盘,盘子上倒扣着一个金盏,阳光下闪瞎了宁成荫的眼。 宫女走到正对太后的位置时,整齐划一的行了个礼,而后一分为二,冲着她们的席位走了过来。 宁成荫这才想起来,霍瑎似乎跟她说过,今日能尝到西域大使进贡的特产。 宫女低着头步伐很小但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分发到位又轻悄悄的离开。在座的一半人竟是没有分到。 宁成荫看着打开的金盏,里面圆圆一块蓬松柔软,鼻尖盈满甜甜的栗子香气,可不就是栗子蛋糕嘛! 心中对霍瑎的感激盛况空前,宁成荫迫不及待的叉了一块儿塞进嘴里,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栗香浓郁,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蛋糕的味道。 宁成荫边吃边想着回去要怎么好好感谢霍瑎,手下嘴巴都没停,不一会儿一块蛋糕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小心翼翼的打了个饱嗝,宁成荫这会儿才有精神环顾四周,只见次座的一半人有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的,有咽口水的,宁成荫再次感觉到幸福得来不易。 “什么东西,甜的要命,难吃。” 红衣女子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至于惊动上座的太后,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宁成荫差点没忍住就想反驳,话到嘴边想起太后对她的宠爱,努力的闭上了嘴巴。 有人却忍不住。 坐在红衣女子正对面的一位女子,高鼻阔眼,此时站起身来身量也十分高大,虽然穿着宫里的衣服,宁成荫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西域来使”。 应了宁成荫的猜测,高个女子横眉怒眼,指着红衣女说道:“你什么意思?” “难吃呗,能有什么意思,你听不懂话么?” 红衣女也是个不怕事的,一来一回两人眼见着又要吵起来。 宁成荫酒足饭饱,吃瓜看戏倒是不介意。 “放肆!”上座的太后却没有吃瓜看戏的心情,气的脖子都红了。 宁成荫等着太后的盛怒,好奇这种公开不给她面子的行为她能不能忍,没想到一声惊呼,紧接着身前的众人都往前涌去,一时间有些混乱。 娇月护着宁成荫站起身,宁成荫这才看清楚,太后已经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座位,原地留下一堆呕吐物。 宁成荫回身看去,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带刀侍卫重重围住,人群里不知道谁在议论“太后中毒了”。 第7章 宁成荫和娇月都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第一次进宫就碰上了太后中毒。 门外重兵把守,很快在座宾客都被邀请回位子上坐着,御医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华清阁。 娇月这会儿被吓着了,也不敢再四处打探。 宁成荫倒是没太慌,毕竟她也没做过什么,没什么好害怕的。 等了一会儿,一个个御医垂头丧气的被请了出去,同时宾客挨个盘查完了也陆续被放走。 最后竟只剩下红衣女子嫣儿,高个的西域来使,还有她宁成荫。 宁成荫这才知道这嫣儿就是有名的穆王的正妻,西域来使名叫麦娜尔,是邻国迦叶的公主。 她们三人被留下只有一个原因,都有给太后下毒的嫌疑。 太后用餐的餐具和食物已经检验过都无毒,那下毒的只能是宴会开始前接触过太后的人,首当其冲就是嫣儿,宁成荫因为也去请过安所以也被列入嫌疑人名单。而麦娜尔,则纯是被嫣儿举报的,据说太后十分喜欢麦娜尔进贡的零食,一下午就吃完了。 几人被安排在华清阁的外室候着,隔壁房里还不时传出干呕声。 房间里,嫣儿和麦娜尔怒视着对方,宁成荫看着她们斗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突然被集火,宁成荫有些懵。 好在反应够快,宁成荫带着笑意说道:“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们有些像我在学堂看到的小朋友,比谁背书背的快,很可爱。” “哼,我是很可爱,但是某人可不是。”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依旧互相不对付。 宁成荫笑着摇摇头,没成想夸了嫣儿一句可爱,这姑娘就赖上她了,拉着她问左问右。另一边的麦娜尔也不乐意了,也拖着宁成荫试图给她讲西域的风土人情。 宁成荫不知怎么就卷进了这两个小孩子的斗气之中,心里不禁感慨流言蜚语果然不可信,这穆王府的王妃瞧着就是个缺心眼的。 好在老太监及时救了她。 “诶呦,我的小祖宗们,你们声响可弄小点儿,太后刚刚歇下。麦娜尔郡主,太后睡前吩咐下来,醒了想吃栗子饼,您看您现在准备上?嫣儿王妃,太后也叮嘱让您歇着,等她醒了让您陪她聊天。”老太监态度恭敬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宁成荫注意到娇月攥紧了拳头。她懂,霍瑎眼下手中没有兵权,也许久没有插手朝中之事,加上身子不好,朝中有那种拜高踩低的就明里暗里的有些怠慢。 宁成荫显然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但是想到是因为瞧不上霍瑎才怠慢她,心理就有些不舒服了。 老太监说完转身就要走,宁成荫出声叫住他。 “程公公,小女想多嘴问一句,太后睡前可有进食?” 老太监停下脚步有些怔愣,显然没想到会被宁成荫叫住。不过宫里待了这么久,程公公也是深谙生存之道的,立刻陪上笑脸:“回勤王妃,太后确实进食了一点麦娜尔郡主进贡的小食才睡的。” 宁成荫摩挲下巴,转头问麦娜尔:“那小食是否是牛肉制的?” 麦娜尔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就对了,只怕太后醒了之后不能食用栗子饼。”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仗势欺人?”麦娜尔一拍桌子站起来。 嫣儿也不甘示弱:“你说谁仗势欺人?”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宁成荫实在头痛。双手各按一个:“停停停,你们先听我说好不好。麦娜尔,我没有说你下毒的意思,而是我通一些医理,牛肉和栗子不宜一起食用,如果一齐食用的话就会有呕吐的现象。” 两人连同程公公这下都惊讶的看着宁成荫,特别是程公公,欲言又止。 “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找人试试,倒是不会有更严重的反应。”宁成荫淡定的看着程公公。 程公公连连称是。 宁成荫知道他多半还是不信,只是太后身体为重,程公公也肯定会找人试验一下。 “栗子可是我们西域的特产,这次是第一次进贡,你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知道栗子不可和牛肉一起食用的,而且我们一直这么吃也没什么事啊。”麦娜尔还是十分狐疑。 宁成荫正准备随口编个理由,一道清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自然是我带回来给荫荫的。” 宁成荫抬头,惊喜的发现霍瑎竟然来了。 “你怎么来了?”宁成荫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你是...霍将军?”麦娜尔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霍瑎,疑问道。 “麦娜尔郡主,久违了。” “竟然真的是你,你怎得变得如此孱弱了。”麦娜尔大大咧咧的,说着就要上手拍霍瑎。宁成荫脚下一挪,轻巧的挡在霍瑎身前。 霍瑎一笑,搂住宁成荫的肩,带着她走到椅子边坐下,躲过了麦娜尔的自来熟。 “霍将军你怎么来了?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会是你王妃吧?你以前喜欢的可不是这样的啊。” 宁成荫挑眉看着霍瑎,感觉就三个字:有故事。 霍瑎抿唇一笑:“这位正是在下的妻子。”说完又转头温声回答宁成荫:“来接你。” 霍瑎只说了三个字,宁成荫今天一天的不愉竟然都消散了,没有犹豫的就将手交给了霍瑎。 “真是肉麻。”嫣儿小声嘀咕。 宁成荫充耳不闻,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霍瑎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干燥温热,自己的手放在里面很舒服。 一直到马车上,两人交握的手才放开。 宁成荫这才得空,问道:“你以前喜欢什么样的?” 霍瑎没有回避:“以前在外打仗,有次和迦叶配合,认识了麦娜尔。当时她姐姐看中了我,想嫁给我。我直接拒绝了。理由就是我有喜欢的女子了。” “你倒是很受欢迎。”宁成荫撇嘴。 “王妃不必吃味,反正现在本王是你的。” “脸皮真厚。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我喜欢不嫌弃我的身子,会做各种我没见过的好吃的,最重要的是...” 宁成荫双眼亮晶晶:“是什么?” “是,貌美!” 宁成荫看到笑的得意的某人,顿觉上当,心里直呼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宫中之事就这么过去了,宁成荫窝在王府里研究研究菜式投喂投喂霍瑎,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半个月后,宫中传来圣旨,太后想见宁成荫。 宁成荫以为多半是程公公验证了自己所说属实,太后意思意思准备给个嘉奖什么的,进了华清阁看到一屋子站了一溜白胡子老头还是一脸懵。 “勤王妃上次所说让哀家少遭了一道罪,勤王妃如此博闻广识让哀家记忆深刻。” “太后谬赞。” “今日哀家唤你过来,你可知何事?” 宁成荫真心实意的摇头,她瞄到白胡子老头放在桌上的药盒,看着也不像要嘉奖她的样子。 “你与瑎儿成亲多久了?” “回太后,三月有余。” “瑎儿身子骨一直不好,想必你嫁过去之前也知晓。如今你嫁入勤王府已有三月,瑎儿虽未有大好,但也多日没有发病,想来也是你二人相合。哀家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其他心愿,只想子孙绕膝。” 宁成荫:“......”她好像知道太后想干嘛了。 宁成荫捧着几袋制好的中成药和一张“多子多福汤”方子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好遇到要出门的霍瑎。 “从宫里回来了?母后没有赏赐什么宝贝吗?”霍瑎看着宁成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情,好奇他母后这是做了什么。 “赏是赏了...咳咳,你这是要去哪里?”宁成荫赶紧转移话题。 “许久未去各家铺子看看了,不知经营的如何,今日正好有空,我准备去看看。” 宁成荫上次无意中听到霍瑎和他爹的谈话,知道霍瑎恢复饮食后,现在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对外还是宣称身体未恢复,但是出去巡视一下铺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等等,铺子? “我们有铺子?” 宁成荫圆溜溜的杏眼亮晶晶的样子成功逗乐霍瑎,霍瑎含笑道:“是啊,还有不少。” 宁成荫心里已经跳了一曲祝歌,谁跟她说嫁给个病弱王爷不好,谁跟她说王爷病弱之后处处受排挤,他明明是个财主! 宁成荫搓手手:“什么铺子呀?” 霍瑎:“除了固定的田产之外,琴记玉石铺子,米记当铺,皆有食酒楼都是我的。” 越听宁成荫笑的越开,听到最后眼睛已经乐成了一条缝。 “没看出荫荫原来是个财迷。” “你不懂,我有很多想做的好吃的,可是我算算府里这么多下人要养着,御厨工资多高,算来算去我最后都不好意思开口,现在知道我们有这么多钱,嘿嘿,我能不开心嘛。” 霍瑎近身侍卫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宁成荫自己没觉得,开心起来随口就对王爷说“你不懂”多惊世骇俗,偏偏霍瑎也不以为然还宠溺的听着。 宁成荫一番话说完,霍瑎沉吟片刻:“荫荫不如陪我一起去巡视一番?收回来的账本日后就都交给荫荫管着了,可好?”两句话彻底惊掉了侍卫的下巴。 第8章 宁成荫看着眼前雕栏画柱金碧辉煌的“皆有食”酒楼,嘴角忍不住抽搐。 回想霍瑎旗下的玉石铺子和当铺,似乎也是这种“土豪”的装修风格,但是放在卖玉器和做钱财生意的店铺里并不觉得违和。 放在酒楼就十分诡异了,特别是当这个酒楼还叫“皆有食”的时候。 宁成荫忍不住还是吐槽了一句:“这个装修看着一般人可吃不起,白叫皆有食了。” 霍瑎也不生气,反而点点头:“荫荫说的对。” 宁成荫翻个白眼,习惯了。 这一路上巡视铺子,不论宁成荫提什么意见,霍瑎都点头回一句:“荫荫说的对。” 宁成荫本以为他是哄自己开心,没想到离开铺子的时候,霍瑎都会将她说的建议经过自己的理解,还会加上自己的补充,一一交代给掌事的。 宁成荫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膨胀了,那也不能怪他,全是霍瑎宠坏的。 站在皆有食酒楼外,宁成荫只是吐槽了一下装修风格,待走进酒楼,她已经无从下口了。 整个酒楼空无一人,店小二背对着他们坐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宁成荫瞧着他悉悉索索的动作,好像在剔牙。 “客人进来都无人招呼的吗?” “菜单贴墙上呢,自己看。” 小二身子都没回,敷衍的回道。 霍瑎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身边侍卫直接上前,一掌拍在桌上,只见那桌子跟纸糊的似的,木头哗啦哗啦碎了一地。那小二原本正没正形的斜倚着桌子,猛地失了倚仗,整个人一个趔趄摔了个底朝天。 这还是宁成荫来到这儿后第一次见有人用武功,不自觉的张大嘴目露崇拜。 耳边突然传来热气,宁成荫只听见霍瑎酥酥麻麻的在耳边说道:“拍碎个桌子而已,王妃若是喜欢,只需说一声,本王随时给你看。” 霍瑎说完直起身,宁成荫还觉得耳根热热的,不自觉揉了揉,腹诽了一句“小气鬼”。 小二这会儿已经站起身,一脸戾气准备发难,谁知道一转身看到两个身高八尺的带刀大汉,其中一个刚刚一掌拍碎了他的桌子。大汉身后还站着两个谪仙一般的人,满身衿贵,一看就不是凡人。 小二那也是阅人无数,眼珠提溜一转,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几位贵人不知道想吃些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众人坐下,随即殷勤的斟茶递水。 “怎么不让自己看菜单了?” “贵人笑我不是,那菜单贴了这许久,早就看不清了,岂能污了贵人的眼。” 小二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宁成荫也懒得揪着不放,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最关心的问题:“这店装饰别致,我看了一眼菜单也不是十分贵,为何无人问津?” 宁成荫说着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虽然不是雨前龙井之类的好茶,但也可以喝出是今年的新茶,透着股清香,只是这店家不会沏茶,倒有些白瞎了材料。 许是宁成荫看上去好说话许多,小二显然更乐意跟她说话,见宁成荫问话,立刻像倒豆子似的倒起了苦水:“贵人有所不知,这皆有食酒楼刚开始生意也还可以,可自从对面开了合家欢酒楼之后,生意就差了许多。谁知本月前,就有那托儿过来吃饭,借机说食物不净,第一日我们还只当是后厨疏忽,第二日已经万分小心,结果又有人故技重施,连着七日天天有人闹事,不给重金赔偿就在酒楼门口赖着不走十足泼皮无赖。渐渐的就没人来了。” 这是被人蓄意碰瓷了。 宁成荫转头看向霍瑎,霍瑎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面色平静的回道:“合家欢是穆王府产业。” 宁成荫想起穆王妃嫣儿的样子,虽然有些骄纵和蛮不讲理,但不是个有心计的人。只是就像霍瑎知道合家欢是穆王产业一样,穆王肯定也知道皆有食是霍瑎的产业,那蓄意碰瓷只怕不是一个店掌柜可以拍板的,多半是穆王的意思。 想到这,宁成荫不自觉的看了霍瑎好几眼。 霍瑎看着宁成荫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可爱,之前在华清阁外面,听到程公公话头有些瞧不上宁成荫,心中是十分愤怒的,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却因为他的失势而被人看低,也有过小小的忐忑,宁成荫会不会有些后悔嫁给他。 谁知他的王妃带给他的只有惊喜,宁成荫不仅没有后悔,反而默默的担心他,在麦娜尔无意说他的时候,甚至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到他的面前。 想到这,霍瑎会心一笑,偶尔卖卖惨其实也挺好的。 宁成荫迷惑的眨了眨眼,这霍瑎怎么说穆王,说着说着脸上泛起这么温柔的笑意?她的脑洞要堵不上了。 好在霍瑎及时自证清白:“只靠俸禄是过不好日子的。我在外征战,回来还有不少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穆王只靠俸禄,怎么养活一门食客呢?京中其他人不好相与,对一个不打仗的失势将军,稍微耍点手段自然是没什么。” 宁成荫亲妈心瞬间爆棚,拍着胸脯说道:“那咱们能还击吗?只要你说能,将这酒楼交给我,一个月内,我一定让对面倒闭!” 小二不是蠢人,听二人这一来一回,已经猜出两人身份,吓得噗通一下跪下,抖如筛糠。 霍瑎捏了捏宁成荫的脸颊:“可以还击,相公给你做底气。不过我不想你太累了,这酒楼大不了关了就是。” 宁成荫被捏的呜呜呜说不清,拍掉霍瑎的手,瞪大眼说道:“那可不行,有我宁成荫在,美食方面输给别人了,我可不同意。” “那就交给荫荫了。” “这还差不多。”宁成荫搞定霍瑎,余光看到还在抖的店小二,冷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会重新开始管理这间酒楼。你首先要学会的事情就是不要对客人提起有人因为食物不净闹事的事情。” “可是我们是被冤枉的。”大概是宁成荫瓷娃娃一样的脸给店小二留下了好说话的印象,下意识的出言反驳,对上宁成荫霍然冷凝的目光,声音又渐渐矮了下去。 “你觉得客人和你是一边的吗?客人心理上自然是偏向客人的,你说其他客人的不是,他们就会想,你是不是也会转头也在背后这么说他们。更何况,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只是初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相信一个陌生人?我可能反而会觉得这间店的食物是真的不净。” 店小二讷讷的点头,真的被宁成荫说服了。 “好了,你下去吧,让后厨将拿手菜一样做一道来。” 宁成荫吩咐完转过头正好看到霍瑎含着笑意的目光,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霍瑎摇头:“没什么?觉得你若是男子,恐怕能做个富商。” 宁成荫被夸了美滋滋的问:“怎么说?发现我什么闪光点了?” 霍瑎狡黠笑道:“看上去计谋满满,很是奸诈。” “霍瑎你!”宁成荫没好气的给了霍瑎一巴掌。 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侍卫再次被王妃的胆子吓破了胆,被王爷的宠溺闪瞎了眼。 厨子手脚不慢,菜陆续上了上来,小二一一介绍: 贵人,这是酥琼叶、这是佛跳墙、那是炉焙鸡和胡桃肉炙腰,还有鸡蛋肉圆,后厨还在做小点心,待会再上,贵人们可先行食用。 满桌子菜摆盘考究,色彩悦目,可以看出厨师刀工也是十分了得,色这一环过关。 宁成荫挨个尝了一遍各色菜式,放下筷子细细咀嚼,不得不说,这其中很多菜式她在现代也没吃过,味道比起府里的厨子也差不多哪里去。 只是...... 宁成荫看着这满桌子大菜,心下了然。 这开在市口子的酒楼,从装修开始就十分不接地气,厨师的拿手菜固然好吃,但食材不菲,想让寻常人也吃的起,必然份例就少,普通老百姓吃起来自然觉得不划算。 想明白了,宁成荫招来掌柜,吩咐接下来先歇业重新装饰店里摆设。 而她自己,要好好设计出一份菜单。 回王府的路上,宁成荫问起霍瑎:“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对?不怕我把你产业都败光了吗?” 霍瑎:“败光了又如何?莫非财产没了你要与我和离?” 宁成荫翻个白眼:“我嫁给你的时候难不成知道你有很多财产?” 霍瑎在宁成荫唇上轻啄一下,笑道:“既不和离,那还是我赚了。” 宁成荫不说话,红着脸缩回霍瑎怀里,她似乎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相处了。 第9章 酿冬瓜、四喜丸子、筒子鸡、荸荠一品锅...... 霍瑎看着埋头苦写的宁成荫,微微锁了眉头,早知道就不让她接手酒楼了。自从他家小王妃接管酒楼以来,他就被冷落了。 叹了口气,霍瑎坐到宁成荫身边,蹭了蹭毛笔在白嫩的脸蛋上留下的污渍,看到污渍成功的变大了一圈,满意的偷笑,转念一想自己未免也过于幼稚,又用衣袖仔仔细细的给宁成荫擦了。 “诶呀,痒,你在干嘛?”宁成荫皱着双眉含着笔头含糊不清的抱怨。 霍瑎伸手轻柔的取过宁成荫手里的笔:“不要咬笔头,不干净。”将宁成荫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霍瑎将宁成荫困在自己双腿之间,问道:“ 你说说你多久没有休息了?” 宁成荫眼神上下犹疑,余光瞄到霍瑎的表情,低下头小小声:“其实我有睡的,趴在桌子上。” “恩?我之前怎么说的?是不是说这个店不要也无所谓?” “是。” “是不是说不想你太辛苦?” “是......” 越说宁成荫的头越低。 “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哪怕我旗下所有的田宅铺子都不能和你的健康相比,明白吗?” 霍瑎的声音温润,说到后面宁成荫比起犯了错的害怕,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感动的是想起前世自己一个人拼搏的时候,通宵熬夜的日子也不在少数,身边却没有这样一个人关心自己,人人只能看到自己在镜头前的光鲜,谁又知道她在背后付出了多少;愧疚的是霍瑎的身子不适合忧思,自己却让他担心了。 “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不想看到穆王府的这么看轻你。” 霍瑎揉揉宁成荫的脑袋:“你会看轻我吗?” 宁成荫头摇成拨浪鼓。 霍瑎笑出声:“那就可以,只要我在乎的人不看轻我,旁人又与我何干呢,我又不同穆王一起过日子。” 宁成荫更惭愧了,她一现代人,思想境界远不如一古代人。 但她还是好奇:“可是穆王是你的弟弟,你不寒心吗?” 霍瑎叹气:“最是无情帝王家,比起是兄弟,我们更是臣子,如果哪一日穆王做了错事,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捉拿他。” “可是你又没做错事。” “身子不好,无法上战场,还占着皇上的信任算不算?” 虽然嫁过来之前就知道霍瑎的情况,但是亲耳听到霍瑎说自己无法上战场,宁成荫还是心里一揪,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努力将霍瑎的身子补好,嘴上认错:“我知道错了,这就去休息,酒楼第一波菜单我已经拟好了给了掌事的,我现在是想设定一些酒宴菜单,以后咱们酒楼不仅可以到店堂食,如果有达官贵人家想摆宴席,我们还可以上\\门\\服务。而且啊,我还想着等这间生意好了有盈利之后,皆有食可以开高端分店,到时候就可以做一些又贵又少的食物,有钱人就爱这种。” 霍瑎越听越惊喜,左右宁成荫在府里也无聊,酒楼的事儿交给她不论处理的如何他都不在意,没想到他的王妃同寻常女子确实不同,很多见解连他这个走过五湖四海的都未曾见过。 一番对话,两人都刷新了对对方的认知。 被霍瑎摁着上床睡了三天以来最舒服的一觉,宁成荫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娇月站在宁成荫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成荫洗漱完毕,娇月还站在原处扭扭捏捏欲语还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宁成荫翻个白眼:“那就别说了。” 娇月一副憋得要死的样子,宁成荫无奈:“你说吧,我答应你不责怪你。” “那奴婢说了啊,王妃还得答应我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 这下倒真的激起宁成荫的好奇心了,她想知道什么能让她气坏了身子。 “王爷今儿一大早就被召进宫里,然后和圣上,还有,还有那个西域的郡主一起去巡视马场了。” 宁成荫满脸疑惑。 “诶呀,王妃你还不明白吗?皇上这是有意撮合!” 宁成荫惊讶的睁大眼,随即笑道:“且不说你的揣测对不对,即便是对的,皇上既然暗自撮合,那就是不会明着赐婚了。那两人成不成还得看两人自己意思吧。” “王妃你就不担心?”娇月一脸看到怪物的表情。 宁成荫手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依旧摇头:“不担心,我觉得麦娜尔不适合霍瑎。” 娇月不死心:“王妃啊,你可不能掉以轻心,男人都是一样的,家中妻子再是温柔贤惠娇美体贴,看久了就倦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宁成荫挑眉,她感觉这才是娇月想说的重点。 娇月吞了屯口水:“更何况王妃至今无所出,那就是无所依啊。” 宁成荫:“......” 没想到穿到古代还要体验催婚催育。 “我嫁过来才四月有余......”宁成荫试图挣扎。 “太后给王妃的多子多福汤呢?也没见您用啊。”娇月得理不饶人。 宁成荫经娇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上次从宫中回来还带了些“赏赐”,只是回来后她忙着酒楼,霍瑎也被传进宫几次不知道忙些什么,渐渐的她就忘了这回事。 嫁进来四个月,原本只想混日子的宁成荫已经渐渐抛弃了这个想法,她也很享受有人关心爱护的感觉,更何况他的老公是个地地道道的“高富帅”,现在的她只想和霍瑎好好的过日子。 不过...... 成亲当晚霍瑎晕了过去,自然是没有洞房。后面四个月,霍瑎也一直没有提起圆房的事儿,虽然宁成荫觉得两个人好好过日子那啥是挺有必要的,但是霍瑎不提她也不好意思主动。 连洞房都没有,怎么能生出来孩子,难不成真从垃圾桶捡一个? 不过娇月的提醒也不是毫无用处,毕竟是太后的赏赐和嘱托,如果宁成荫阳奉阴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总归是些滋阴补阳的中成补药,自己吃了就是。 “你命小厨房先将太后赏赐的汤药温热了,待我用完午膳就喝了。” “遵命。” 娇月一脸喜色的领命而去。 宁成荫在午膳前成功将皆有食酒楼的最后一批菜单拟好,嘱咐下人送了过去。 午膳陆续端了上来,宁成荫本想等着霍瑎一起用餐,谁知侍卫传信说霍瑎恐怕傍晚才能回府,宁成荫只得独自用膳。 娇月也是尽职尽责,见宁成荫用完午膳,赶忙提醒那多子多福汤一直温着,这会儿可以喝了。 宁成荫点点头,想着今天酒楼的事情也忙完了,喝完热乎的汤正好睡个养颜午觉,美滋滋。 娇月眼巴巴的看着她喝完了多子多福汤,伺候她睡下了才离开。 这一睡就睡出了问题。 起先宁成荫是觉得有些热,踢了被子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没一会儿又觉得十分的渴,感觉自己开口唤了娇月倒水,却迟迟不见娇月端水进来。越来越渴越来越热,宁成荫只觉得十分难受,但又没法彻底的醒过来, 模糊中好像是看到了霍瑎的身影,感觉到略带凉意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宁成荫舒服的发出喟叹,捉住那只手又贴上脸颊、脖子,身上热的其他地方。 后面的事情宁成荫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以至于醒来后看到自己正我在一个男人赤|裸的胸膛上,而那胸口似乎还有自己挠出的印子,十分的崩溃。 宁成荫愣神石化的时候,感觉额头被什么湿润的东西一触即离,宁成荫慌忙后退,却又被狠狠的搂着腰拽了回去,两具身体于是又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 宁成荫抬起头,看到的是餍足的笑着的霍瑎,满头青丝散开,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 视线一对上,宁成荫就迅速红了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瑎闷笑,连带着宁成荫窝着的胸膛都一起震动:“荫荫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挽留我的了么?” 宁成荫:“你...你胡说,不可能!” “哈哈,怎么荫荫成了个小结巴?” “怎么,你这是嫌弃我吗?”宁成荫找准点立刻反击。 “怎么会嫌弃呢,喜欢,荫荫哪里我都喜欢。” 宁成荫赶紧胸口被捏了一下,心里骂了句“臭流氓”,剩下的话都消失在唇齿间。 事实证明,不可以让男人饿太久,宁成荫精心投喂一番,自己差点被累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墨一般的黑。 宁成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连颗星星也没有的夜色,看着看着又用被子捂住了脸,被子里传出猖狂的笑声。原来“多子多福汤”是这样不单纯的“多子多福汤”。 想起王爷走之前的叮嘱:“如果王妃醒来有任何不适,立刻派人给我传信。”娇月站在门外,也抬头望着天,期望来个人指导她,她家王妃这又哭又笑的样子算“不适”么? 第10章 娇月近日心情十分舒适,因得王爷王妃琴瑟和鸣,王爷日日宿在王妃处,王妃每每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觉得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就能伺候小世子了。 宁成荫近日心情十分晴朗,因得通过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她确定霍瑎的身体已经大好,除此之外,皆有食酒楼已经上新了第一波菜单,按照宁成荫的嘱托,酒楼里贴银子做了几日活动,现在恢复原价,生意已经隐隐有超越合家欢的架势。 几家欢喜几家忧。 早上娇月边给她束发边给她说着些京城八卦,这次八卦的主角宁成荫碰巧都认识。 娇月说起八卦总是绘声绘色:“我听说,穆王前日进宫向皇上求娶。” “求娶?” “对,说是对那麦娜尔郡主一见倾心,一心求娶。” 宁成荫放下手中的胭脂饼,想起当日宫中麦娜尔和嫣儿水火不容的样子,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穆王也害怕那穆王妃,那穆王妃同意了?” 娇月“切”了一声,颇有些鄙夷:“那是奴婢之前情报有误,本以为穆王妃是只母老虎,还十分同情穆王。谁知穆王只是看中了穆王妃的家室,那穆王妃的爷爷是前朝忠勇公,当年还救过年轻的太后,只是他后代要逊色不少,前些日子穆王妃的爷爷去世了,据说穆王妃家内宅也不和,穆王妃爷爷去世后就分了家,在朝中势力也瓦解了不少。所以穆王也就不惧怕穆王妃了,也不是谁都像咱家王爷,喜欢的那可是王妃本人,和其他什么都无关。” 宁成荫睇了娇月一眼:“你就像我夸我爱豆的样子,不论说谁,最终的归属都是给我爱豆疯狂放彩虹屁。” “爱豆...彩虹屁是什么?” 宁成荫摇摇头:“没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娇月说完八卦就下去忙活了,宁成荫坐在桌前却停不下来思绪。 与霍瑎关系更近一步之后,霍瑎在她面前已经丝毫不避讳,包括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健康的事实。宁成荫不太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事业,所以也不会去问霍瑎忙些什么或者缠着他说朝堂上的事,但总归耳濡目染,从平日里霍瑎与身边人交流的只言片语里,宁成荫也不难猜出来,现在朝堂里,一直在给霍瑎使绊子试图夺权的就是穆王。 有了这个前提的话,穆王突然向王爷提亲的事情就不得不让宁成荫多想了。联想前日里皇上有意撮合麦娜尔与霍瑎,只怕皇上也知道麦娜尔背后的势力十分重要,所以想纳入麾下。如今穆王先下手为强,只怕霍瑎同皇上都不好做...... “荫荫?”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宁成荫抬起头,看到霍瑎一身绛紫长衫,宽袖窄腰,额间一道黑色缎带中间镶着一粒碧玉,趁的面如冠玉,此刻霍瑎正斜倚在门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荫荫在想些什么?唤了几声都没听见,真叫我伤心。” 宁成荫看着霍瑎装作可怜巴巴卖萌的样子,内心已经能做到平静无波。 越是相处,宁成荫越是发现,对这男人之前的误解太深了。外人只道霍瑎战场上杀伐果断阎王一般,宁成荫新嫁时觉得霍瑎温柔体贴,实际上这人简直是厚脸皮! 一想到任何时候,这男人都能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求她答应,她还每每中招,宁成荫就恨的牙痒痒。 宁成荫当然不能告诉霍瑎她是在想穆王,即使是想着穆王的坏处,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恐怕也会吃味。 “没想什么,只是听娇月说我爹现在身子好上了许多,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上朝处理朝中事物,心里十分开心。” “哦?可我这儿倒是收到了一个消息,听说宁候最近可是不太开心。” 霍瑎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姿态闲适的给宁成荫和自己各倒了杯茶水,递到宁成荫面前。 宁成荫这两日莫名有些畏寒,拿着杯子就用来捂手。 “我爹不开心?可是因为我二娘与庶姐的事情?” 霍瑎坐直身子,揉揉宁成荫脑袋:“诶,原本只想与你开个玩笑,怎得还惹你担心了,倒是我的不是了。放心吧,你二娘和庶姐的事儿你爹自会处理,朝中之事烦杂许多宁侯尚且游刃有余,更何况这些事。” “你懂什么?最难处理的就是感情上的事了,再怎么说我爹与二娘也是有些感情的。” “看来荫荫很是懂男女之情?” 宁成荫听着话里苗头又有歪到她身上的架势,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准备同我开什么玩笑?” 霍瑎挑眉:“你当真想知道?” 宁成荫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开口拒绝,霍瑎已经说出了口:“我刚刚准备告诉你,宁侯最近心情郁结,因为上朝之时,同僚都互相炫耀自家孙子孙女多么伶俐可爱,宁侯却至今未抱上孙子。” 宁成荫狠狠锤了一下霍瑎大腿,这点力道霍瑎只当给他挠痒痒,反而趁机捉住宁成荫的手,眼眸闪闪的看着宁成荫说道:“不跟荫荫开玩笑了,你准备何时与我生个孩子?” 宁成荫白了一眼:“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霍瑎愣了一下,随即抱紧宁成荫大笑:“看来荫荫是嫌我不够努力。” 瞎说话的后果就是连着几日的腰酸腿软。 宁成荫实在受不住,又一个听说霍瑎已经在回府路上的午后,宁成荫拽上娇月就出了门,假借巡视酒楼的名义溜之大吉。 既然已经出了门,宁成荫想着不如干脆就真的去看看酒楼。 宁成荫带着娇月到达皆有食的时候,正是饭点。 宁成荫伸头看看皆有食喧闹的大堂座无虚席,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颇为满意。主意一转,决定去合家欢也瞧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好在合家欢离的并不远,转过一个街口就是。 宁成荫先看过皆有食的情况,她对这一片的人流量也做过分析,所以合家欢现在的情况她能做个大概猜测,只是迈进合家欢,看到清冷的场景,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待到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宁成荫才知晓,这合家欢为何生意一落千丈。 先是坐下许久无人问津,宁成荫摸了下桌子,还有残存的油渍,卫生情况差评。娇月扯着嗓门唤了半天终于来了个小厮,丢下茶水和一张菜单扭身就走了,服务态度差评。娇月只得亲自给两人倒满茶水,宁成荫一摸,凉的,再抿一口,陈茶,食材差评。 其实看到这里,宁成荫心已经宽了大半,前世是美食博主的她最是了解,细节见真章,想要赶走一个顾客非常容易,想要吸引一个顾客却是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如今这从服务到卫生条件到食材都负分差评的合家欢,实在不足为惧。 只是宁成荫略有不解,如果合家欢一直是这种水准,那当初是如何对皆有食构成威胁的。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合家欢变成了这样? 菜陆续上了上来,宁成荫最后一丝期盼也被打消,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味道。口味倒还是其次,对于宁成荫这种懂行的来说,吃上一口就能发现食材并不新鲜。 宁成荫吃了没两口就掏出银子结了账,拖着娇月两人就偷偷绕路走到了合家欢的后门处。 酒楼的后门一般都是用来放置厨余和处理当日不新鲜的食材的地方。 两人绕到合家欢后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抬着个木筐放到角落里。 待两个小厮走远了,宁成荫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娇月这才问道:“王,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宁成荫摇摇头,做了个“嘘”的姿势,示意娇月不要出声,蹑手蹑脚的走到框边,只见框子里堆满了各种蔬菜。 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样。 感觉到袖子被猛拽,宁成荫转头,娇月捏着鼻子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宁成荫无奈,她这婢女真是个活宝,表情丰富的适合去天桥底下说相声。 印证了自己所想,宁成荫也不准备多做停留,称了娇月的意,立刻离开了合家欢的后厨。 回到热闹的街道上,娇月放开自己捂着鼻子的手指,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开口:“小姐,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那些菜烂成那样,我快被臭晕过去了。”说完发现宁成荫面色有些凝重,这才意识到不对,小心问道:“我们刚刚看的究竟是什么?” 宁成荫边走边解释:“现在虽然天气凉爽,但酒楼的食材默认一般是不会超过三天的。肉类的话除非是腌制食物,其他的时效更短。刚刚我们点菜,我特意多点了几种菜色,结果不论是什么菜色,调味都非常的重。” “这能说明什么?” “两种可能,一是厨师手艺不行,做什么都是一个味道;二就是下重料掩盖食材原本的味道。” “啊,我明白了!”娇月恍然大悟:“所以小姐想去后厨看看他们处理的食材是什么样的。” 宁成荫点头。 而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合家欢用的食材恐怕已经对食客的身体有危害,这是她作为一名前食品行业从业人员不能容忍的。 宁成荫敛了笑意,她不能坐视不理。 第11章 月上中天,宁成荫才回到府里。 刚进到寝院就看到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的霍瑎正长身玉立的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月亮,等着她。 宁成荫摆摆手,娇月自觉退下。 蹑手蹑脚的走到霍瑎身后,宁成荫猛的一拍,想看一下受到惊吓的霍瑎是什么样。霍瑎却正好转身,就变成了宁成荫投怀送抱似的,正好被抱了个满怀。 “王妃今日十分主动,本王十分开心。” 宁成荫看着霍瑎嘴角的笑意就知道男人肯定是早就知道她在身后。 “你怎么站在院子里,外面不冷么?染了风寒怎么办?” “荫荫怎么同太后的说辞差不多。” 宁成荫插腰仰头:“你这就嫌我烦了?” 霍瑎顺势在樱唇上轻啄一口,笑道:“希望荫荫烦我一辈子。” 宁成荫嘟囔着“你才烦”,到底担心霍瑎初愈的身体,拉着他就进了房。 霍瑎早就命下人将屋内暖炉点上,两人一进房寒意立刻消弭无踪。 “听说荫荫今日去酒楼巡视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宁成荫喝口热茶,整个人彻底从内而外暖和了起来,舒服的眯起眼,听到霍瑎的询问想起今日的发现,立刻拉着霍瑎将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 “你怎么想?” 霍瑎一直静静的听,宁成荫说完只觉得口干舌燥。 霍瑎没有立刻回答宁成荫的问题,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扣着,片刻后才说道:“穆王府近日确实有不少小动作,麦娜尔也拒绝了他的求亲,得不到迦叶的兵力财力支持,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克扣银两确实是他能做出的事。” “他可以克扣自己府里的用度,为官的不体恤百姓就罢了,怎可用烂叶烂菜以次充好危害百姓健康呢?” 宁成荫吐槽完才发现霍瑎盯着她。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霍瑎摇头:“以前我只觉得宁侯教导的十分好,荫荫温柔解意心地善良,越是相处,发现荫荫带给我的惊喜越多,朝中为官者众多,迷失在权力郁望中的不在少数,倒不如荫荫为国为民。” “你今天怎得这么肉麻。”宁成荫这人不经夸,霍瑎正儿八经夸她她就不好意思。 霍瑎朗声大笑:“可能是想到有些时日看不到荫荫了,所以想面对面的时候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 宁成荫惊讶:“你要去哪里?” “皇上有任务交予我,我要出城一段时日。” 宁成荫见霍瑎没有细说就知是不方便她知道的任务,也不纠缠,只是霍瑎这身体刚好,皇上就派他出秘密任务,当真是榨干他劳动力。 不过这吐槽皇帝的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那你要注意安全,还要注意身体,天冷天热都要知道添衣减衣知道吗?” 霍瑎抓住宁成荫的腕子,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轻柔的摩挲,低着头说道:“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倒是有点能体会了,现在只想将你装进包袱里带走。” “呸呸呸你快吐三声,什么英雄冢,太不吉利了,再说有那么大的包袱能装的进我么?” 霍瑎那点儿离愁别绪被宁成荫轻易化解了。 这是她和霍瑎成亲后,霍瑎第一次离府,说她心里没点舍不得是不可能的。只是霍瑎既不能说任务内容,不舍又表现的这么明显。只怕这次皇上派给霍瑎的任务不会简单,恐怕还会有危险。她不想霍瑎出危险任务的时候还要担忧她,所以故作轻松的调侃。 两个彼此为对方着想的人心照不宣的隐去心底的不舍,开开心心的渡过了相聚的最后一夜。 第二日清晨霍瑎就要离府。临走时霍瑎不忘嘱咐宁成荫:“合家欢酒楼的事情我既已知道,便不会不管,择个合适的机会便会秉明圣上,在此之前你切勿独自再去试探。” 宁成荫正帮霍瑎细细整理衣冠,闻言乖乖点头。 “还有我不在府上的日子,府上的事情就有劳荫荫多多费心,有任何用度自己找管家支取就行,管家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以后府里上下都听你的。” 宁成荫点头。 “还有一事,穆王妃若上门求见,荫荫最好择个理由拒了。” 宁成荫愣了一下,不知那穆王妃找她能有什么事,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等我回来,同我生个儿子。” 宁成荫点头点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狠狠锤了某人一拳:“怎么,你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吗?” “都好都好,只要是荫荫生的都好。” 霍瑎得了宁成荫的承诺,心情大好,又啰啰嗦嗦说了好多,一直到侍卫几次催促才终于离开。 霍瑎一走,宁成荫就泄了气似的坐在桌边。 霍瑎在的时候,她每日想着如何投喂霍瑎将他养的白白胖胖,闲下来再搭理搭理酒楼,日子也算充实。 现在霍瑎离开了她才发现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更让她烦恼的是,空闲下来只会让她胡思乱想,担心霍瑎在外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行,她得让自己充实起来。 说做就做,宁成荫让娇月拿出笔墨纸砚,她决定先给自己列个要做事项,再给自己立个小目标。 小目标: 一、将皆有食做成京城第一酒楼; 二、开发新业务:饮料铺子之类的; 三、管理好府中事务。 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遗漏,宁成荫按着目标列出自己要做的事儿: 一、继续开发高端定位菜单; 二、开发外送服务; 三、酒楼考虑新模式(参考直播模式); 四、研究珍珠奶茶做法。 满意的看着自己列出的事项,宁成荫觉得在霍瑎回来之前,她大约也会很忙。 娇月在一旁倒是看得一脸疑惑,她虽然学识不高,但是基本的字还是认识的,“饮料”、“外送”、“直播”每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她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主子就是主子,自然是比她懂的多。眼看着宁成荫将濒危的皆有食挽救回来,还在御医束手无策的时候指出太后生病的原因,娇月觉得她的主子是全京城最有能耐的主子,写一点她看不懂的话那简直不足为奇。 宁成荫突然觉得背后来自娇月的目光变得灼热,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这样的目光让她想起上辈子自己的粉丝,感觉也不赖。 宁成荫从来不是拖延症患者,给自己定了目标就立刻开始施行。 酒楼的事情比较费时。宁成荫决定先解决比较简单的。整个下午,宁成荫陆陆续续见了勤王府的各处管事的,从账房到库房到侍卫总管,一一聊过,确定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王府如果出了事情需要第一个让她知晓之后,又分别叮嘱了几句,才放他们离开。 接下来就可以专心处理酒楼的事情了。 在合家欢酒楼自己作死后,皆有食酒楼在平价酒楼这块儿已经算是数一数二。对于皆有食未来的发展,宁成荫有两方面规划。 一方面就是扩展高端市场。她之前手头上带着弄,已经弄了一小半菜单,这份菜单的目标客户群里就是京里的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从菜名到用料,必须精致,成本不须多做考虑,因为她准备进行饥饿营销,千金难求才是她的目标。 另一方面就是平价市场如何扩大。皆有食现在口碑已经做起来了,除了不断开分店提高市场占有率之外,宁成荫准备提供外送服务,也给一些贫困的人提供赚外快的机会。 除此之外就是研究珍珠奶茶的做法,先在皆有食采用赠送的手法培养忠实粉丝,等时机成熟了,直接开饮料铺子。 抬头看了看沉沉的暮色,宁成荫惊觉时间过得飞快。今儿出去布置酒楼业务显然是不现实了,宁成荫想了想,转身往后厨走。 “王妃,这天色都暗了,您还没用晚膳呢。” 娇月提醒,宁成荫才发现自己忙起来又恢复以前工作狂的本色,连吃饭都忘了。 反正也不知霍瑎要忙多久,自己倒也不必一天就将事情做得差不多。 宁成荫吩咐传膳,娇月喜颠颠的领命走了。宁成荫看着娇月急促的步伐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估计自己不吃,娇月也一直忙着吃不了饭,如此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宁成荫默默告诫自己,累着自己就算了,别忙起来就不顾身边人死活。 娇月不知宁成荫百转千回的脑补,她的喜悦十分简单,王爷走之前特意传了她,让她在自己不在王府的时候好好照顾王妃的起居。 娇月不敢想,如果王爷回来发现王妃饿瘦了,只怕她有三个头都不够砍的,想着娇月脚底步伐更快了一些。 宁成荫忙碌的下午,霍瑎也没闲着。 马不停蹄的赶路,在日落之前,霍瑎成功的在京城数十里之外的树林边看到了刚刚被发配戍边的王太尹。 霍瑎带上兜帽遮住脸,他身后的侍卫也整齐划一的带上兜帽。整个过程无人出声。霍瑎坐在马上,举高右手,众人屏息看着,一声令下,马上的众人立刻像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押送王太尹的部队猛扑过去。 第12章 第二日宁成荫起了个大早,兜里揣着大把银票,准备去禄安街上实地考察一下,为皆有食2.0酒楼选个好店面。 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 许是宁成荫在心里埋怨无事可做惹了天怒,今日给她特快专递了个□□烦,还是送货上门的那种。 书中宁成荫有个堂姐,是她大伯的庶女宁静云。 因着宁成荫不是书中女主,所以与这宁静云交集描写不多。据她了解,她大伯的庶女是嫁给了左相的长子任天一,任天一是典型的文官,十四岁参加科举,一举获得榜眼头衔,入内阁,受到皇上器重。加之父亲是当朝左相,可以说是官途无量。 据说任天一其人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同霍瑎不同,任天一是京城里各家闺秀想嫁候选人排行榜前三。 宁成荫不知宁静云是如何与任天一结缘,虽然嫁过去只是妾式,但任天一至今未娶正妻,宁静云颇得宠爱,也是让许多女子艳羡。 书中她们唯一一次交集就是霍瑎病逝的葬礼上,宁静云作为新嫁娘本应避讳这样的场合,却特意赶到葬礼。书中的小白花宁成荫起初还十分感动,以为这无甚交集的堂姐是当真关心她,直到人后,这风光的堂姐处处讥讽,说她是克夫之人,即使是嫡出又有什么用,克死了丈夫要守一辈子活寡,更是对她娘亲出言不逊。 短短的一次交集,就能让人如此厌恶,宁成荫不禁咂舌。 起初听到宁静云来拜访的通传,宁成荫还有些疑惑,霍瑎这辈子活的好好的,她这堂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准备来做什么。 好在她堂姐虽恶但蠢,两人刚一见面,就透露了自己的意图。 “听闻妹妹嫁过来之后,勤王便久病不起,近日更是听说已经无法见客了。” 宁成荫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来,霍瑎接的是皇上的秘密任务,对外说的确实是病情恶化不便见客。 宁静云没有错过宁成荫发愣的神情,只是她错认为这是触及了宁成荫的伤心事,心里愈发得意,但面上还装作关怀的样子:“我家夫君,想必你也有所听闻,因着受到皇上器重,平日里实在太过繁忙,所以一直抽不出空来探望勤王。如今王爷身体又恶化了,连见客也不行,只能我替我相公过来看看妹妹的情况。” 宁成荫确实不知道她这堂姐之后的命运,但是她知道一年后任天一就会在去拜祭的路上救下一名女子,从此陷入爱河,不顾左相的反对誓要娶女子为妻,最终失了左相的信任,而那女子正是左相的二子身边的亲信。 这些都与宁成荫无关,她也不准备插手。不过么,注定会失宠的宁静云,她不介意现在就给她个下马威。 “没听闻过。” “什么?”宁静云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想必我也有所听闻,你相公受圣上器重,我说我没听闻过。”宁成荫模仿着宁静云的语气说话。 宁静云再蠢也感觉出了宁成荫话里的讥讽。只是嫁给了个病秧子,不知何时就要守活寡的女人凭什么讥讽她。 宁静云上下扫视了一遍宁成荫。 宁成荫因着准备去考察下酒楼位置,身上还揣着不少银子,所以并不想引人注目,穿着十分的朴素。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腰间一条简单玄青色缎带束住,周身上下一件饰品也没有佩戴。 宁静云夸张的抓住宁成荫的手,“不经意”的露出自己的腕子,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衬的宁静云肤若凝脂,确实赏心悦目。 “妹妹,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不用掩藏,有什么苦都可以与姐姐说说,那些置气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你又何必呢?” 宁成荫皱着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宁静云笑容顿住,很快又续上,继续说道:“你说女子觅良婿,一是愿白头偕老,二是望举案齐眉。勤王殿下身份尊贵,但是身子实在不好,姐姐来的路上就在想,如若他对妹妹好的话,那也是相当好的,只是看着妹妹的穿着打扮连我府上一个婢女都不如,姐姐真是十分心寒。” 娇月一直傻乎乎的,宁静云话里带刺的她听不出来,直到这会儿她才听明白,这女子瞧着就一股狐媚子劲儿,半点也没有她家王妃端庄大气,说是王妃的姐姐已经叫她十分纳闷,这会儿见她出言不逊,更是想直接出言反驳。 宁成荫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往后伸手,制止了娇月上前的动作。 宁成荫扯出一抹微笑。霍瑎走了她是挺无聊的,不介意陪她堂姐说些场面话。 本来过日子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没想着和谁攀比,做美食主播那么久也习惯了不在乎外界的评判和眼光,所以她堂姐出言讥讽她,她都没有动怒。只是,屡次说霍瑎就让她十分不爽了。 本想应付完她堂姐就接着去做正事儿。现在宁成荫改变主意了,她决定带她堂姐去见见世面。 宁成荫垂下眼睫低头说道:“不瞒堂姐,妹妹这些日子确实过得辛苦,今日就还有许多事情要亲自去做。” 宁静云一听宁成荫终于示弱,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虚伪道:“姐姐虽然在府上从没亲手做过事儿,但断没有亲眼瞧着自家妹妹辛苦的道理,妹妹要去哪儿姐姐陪着就是。” 不陪着怎么看她的笑话呢。 宁成荫心里冷笑,附身叮嘱了娇月一番,在娇月疑惑的眼神中,坚定的让娇月照做。 娇月料定她家王妃心里定是有主意治治这嚣张的宁小姐,所以即使心里有疑惑,依旧没有异议的照做了。 不一会儿,一顶红顶矮轿停在两人面前。 “堂姐,府上现在能用的轿子只这一顶了,还望堂姐莫要嫌弃。” 宁静云很久没有坐过这么矮的轿子了,从眼神到肢体语言都透露着嫌弃,只是自己刚刚夸下海口要陪宁成荫,现在也不好打退堂鼓,只能磨磨唧唧的坐进轿子里。 宁成荫莞尔一笑紧随其后。 “去皆有食酒楼。” 轿子缓缓前行,这轿子实在拥挤的很,宁静云全程一副快要被挤死的嫌弃的表情,宁成荫配合着装出一副羞愧的样子。 “皆有食酒楼妹妹原来也知道吗?这酒楼师傅据说都是师承前朝御厨,包间的位置有钱都不一定能订上,还必须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挤得要死也不妨碍宁静云拐弯抹角炫耀。 宁成荫配合的问道:“那堂姐一定去尝过吧?不知味道如何?” 宁静云一深闺女子,自然是没去吃过,只是她相公一日与同僚应酬去吃过一次,回府后对皆有食菜色赞不绝口,宁静云这才记住了皆有食的名字。 眼珠一转,宁静云撒谎脸不红气不喘:“也没吃过几次,不过菜色确实不错。” “哦?那不知都有哪些菜色?” 宁静云猛地被宁成荫这么一问,差点无法自圆其说,只能打着哈哈:“每次吃的菜色都不同,那菜名又都取的考究,我哪记得,不过妹妹去酒楼要做什么?” 宁成荫是准备去巡查下酒楼,顺便再咨询下掌柜的,选酒楼的地址需要注意些什么,最好是掌柜的能陪她一同前去。 只是,她现在还不准备告诉宁静云,只含糊的回应:“有些事与掌柜的商量。” “诶呀,妹妹莫不是想邀请酒楼的厨子去府里吧,我跟你说,这厨子一般人可是请不动的,他们现在也接一些宴会的生意,只是那单子听说都排到了明年。” “堂姐知道的真多。” 宁静云得意,见宁成荫兴致缺缺又脑补了一出宁成荫是因为知道自己请不到而沮丧的戏码,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宁成荫被当面拒绝,连轿子的拥挤都不太在乎了。 半个时辰之后,轿子稳稳的停在了皆有食门外。 “主子,皆有食到了。” 这边宁成荫自己掀开帘子蹿下轿子,回过身发现宁静云还坐在轿子上,等着她的婢女掀开车帘,再跪下给她做踩凳,供她下马车。 宁成荫翻了个白眼,她刚穿越来的时候,第一次坐马车也是这样的情形,她一现代人实在受不了这种陋习,吩咐下人同她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不需如此,下人不听宁成荫就不下马车,如此两次下人见宁成荫确实不会责怪他们无礼,才改过来跪下做踩脚凳的习惯。 宁静云可不知道这些,慢吞吞的下车之后,见宁成荫是自己下的马车更是鄙夷,只觉得连下人都瞧不起这徒有虚名的王妃。 两人一齐站在皆有食的门前。 门前也摆放着一排桌椅,此刻也坐满了等待排位的客人。每个客人面前亦都有小二忙活着伺候,还有免费提供的小食,不提食物,光论这服务也是京城独一份了。 宁静云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宁成荫没有等待宁静云,率先抬脚走进了皆有食。 宁静云赶忙小步跟上,嘴里还不断念叨:“外面都是在排队的,你这样插队跑进来小心被掌柜的瞧见,以后拒不接待。” 只是还没念完,一身金线锦服身材富态的中年男人面色欣喜的跑到宁成荫面前,鞠了一躬说道:“老板娘,您怎么抽空来了。” 宁静云这回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 第13章 “这位姑娘是要用餐么?堂内现在位置满了,不如姑娘先行在外等候一下?” 宁成荫径直进了内厨,掌柜的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留下宁静云尴尬的站在原地。店小二没有眼力见的询问更是火上浇油,气的宁静云七窍生烟。 一张真丝帕子被宁静云攥在手里,一不小心撕了个两半。看着任天一赏的自己特意带出来炫耀的帕子就这么被自己撕成了两半,宁静云气的将它团成一团塞进丫鬟怀里。 看着宁成荫的背影还有在她旁边陪着笑脸的掌柜的,宁静云咬唇,指甲戳破了手都没有察觉。刚刚在轿子上自己夸了这么多的皆有食,竟然是勤王的产业,而且看上去现在都交给了宁成荫掌管。 虽然外人艳羡,但是宁静云自己心里清楚,她终究只是个妾氏,任天一迟早会娶正妻。即使现在没有缺衣少食,任天一还经常给她赏赐,但是宁静云从未知足,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不长久的。 宁成荫嫁给一个病秧子,却因此握住了不得了的实权,宁静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嫉妒宁成荫的背景、财产,但如若让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她也是不愿意的。 想到宁成荫恐怕很快要守活寡了,宁静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这才发现店小二还站在她身边。 宁静云熟练的摆起架子:“你没看到我是和宁成荫一起来的吗?还让我等位?眼睛是盲了吗?” 宁静云故作娇弱的时候细长的眼带着点勾人的劲儿,摆起谱教训人的时候这面相就变成了十成十的泼辣。 皆有食最近生意那是相当红火,有那种好口舌之欲的实在等不及排位,还会私下讨好这些店小二,所以小二这些日子脾气也渐长。 他们最是会看人脸色,这泼辣的婆娘进来之后,他们老板娘可是冷淡的很,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这泼辣的婆娘竟还狐假虎威搬出老板娘跟他使横。店小二抽下搭在肩头的抹布,竟是白了一眼宁静云就转身离开,话都没回一句。 宁静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指着店小二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气的眼泪汪汪也没想到什么反驳的话。倒是店里正在享受美食的食客看到一个貌似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举止如此粗俗还大声说话打扰别人进食,不住在一旁指指点点。 宁静云怎会不知今日丢了大丑,眼眶通红的环视了一圈正小声议论她的人群,提着裙摆就冲出了皆有食,丫鬟一时情急还叫出了宁静云来历,一瞬间,在座的都知道这是左相长子娶的妾氏了。 至于后来京城里流传着“左相长子虐待妻妾,众人皆目睹其妾氏在皆有食大声哭诉”一事,不过是茶余饭后,人类爱传八卦的天性罢了。宁成荫是不会承认其中有她一份功劳的。只是,比起一年后任天一结识真爱因而宁静云失宠,这失宠来的更早了一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宁成荫将宁静云晾在那里之后就不准备管她了,想她这么好面子的知道皆有食是宁成荫的店面恐怕自己就会离开,事实也与宁成荫想的差不多。 宁成荫正一边巡视后厨情况一边询问掌柜的酒店选址有什么考究的。 霍瑎离开前特意提醒她不要再去管合家欢食材的事情,她明白霍瑎是担心她的安危,既然霍瑎说会找机会秉明皇上,她自然是相信霍瑎的。只是发生在合家欢的事情提醒了她,食品安全可是食品行业的底线,她旗下的产业万不可以出现这样的事情。 “你们现在食材都是从哪里采买?”宁成荫抓起一株白菜看了看,水灵灵的很是新鲜。宁成荫点点头,对食材情况颇为满意。 “回王妃,食材都是事先与郊外农家商量好,每日清晨定时送过来。” “用不掉剩余的呢?都是如何处理的?” 掌柜的一愣,有些为难的回答道;“小的有罪,之前酒楼无人问津入不敷出,进货都停了自然没有剩余的。现在每日关门时还有人没有排上队吃上的,所以也没有剩余的食材。是以小的还未考虑到。” 宁成荫闻言哑然一笑,确实是她过虑了,以皆有食目前的经营状况,每日确实剩不下什么。 “这些菜也是新鲜,当天如果有用不完的,你可以自行分配给干活积极的小二带回家食用,只是万万不能第二日再给顾客食用,明白吗?” 宁成荫现在王妃做久了也颇有气势,寥寥两句吩咐完,掌柜的耳提面命。 还有个意外收获是掌柜的提出可以先去查看京城适合经营酒楼的地点,圈定几个之后再禀报给宁成荫。 宁成荫一想,这到底是古代,自己一个“克夫”王妃成天抛头露面跑来跑去确实不太好,于是很果断的应了掌柜的提议。 宁成荫这才走出了后厨。 毫不意外的是宁静云已经走了。娇月迎上来,绘声绘色的向宁成荫描述了一番宁静云走的时候多么狼狈,宁成荫听了也不禁莞尔。 给新酒店选址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解决了,今日的行程又空了下来,宁成荫闲下来才发现腹中空空。索性已经到了自家酒楼,不吃点再走说不过去。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是宁成荫为自己和霍瑎留的。 宁成荫谈恋爱的时候就很爱和男朋友一起去吃大排档,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样子,很有烟火气。穿到这里来,大排档是没得吃了,加上霍瑎的身体原因,两人一起外出的机会都不多。但是梦想总归是要有的,所以上次巡查酒楼之后,宁成荫特意叫来掌柜让她在大堂角落里给自己留张桌子。 此刻坐在桌边,宁成荫就不自觉的想起外出的霍瑎,已经是霍瑎离开的第三日,不知道他任务进行的顺不顺利。 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沮丧,宁成荫好奇的打量起大堂里的场景,谁知这么一看,倒被她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一个一身灰色布衣身材矮小带着布帽的人正背对她站在对角线方向的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张望的方向正是后厨。 娇月顺着宁成荫的目光显然也看到了那人。 “小姐,要我找人来抓住那小子么?” 宁成荫摆摆手示意不必,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着。 娇月被糊弄过去,可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个姑娘。总算上辈子那些电视剧没白看。 只是一个姑娘穿着男装在后厨附近左顾右盼能做什么,宁成荫也十分好奇。 宁成荫思索了一下,后厨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宝贝,也没什么俊秀的伙夫。 姑娘张望了一会儿,就在宁成荫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掌柜的走了出来,显然认识那姑娘的样子,十分不耐烦的连推带搡的将姑娘推出了门口。 掌柜的转身就看到宁成荫冲着他招手,这才想起王妃还在此处不禁心中懊恼。 宁成荫也不兜圈子:“刚刚那人你认识?” 掌柜的脸色诡异,胖胖的脸上肌肉试图堆积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最终笑的比哭难看的回道:“不敢欺瞒王妃,那是小女。” 这倒完全出乎宁成荫的意料:“她是你的女儿?” 娇月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她惊讶的是那竟然是个姑娘。 掌柜噗通一声跪下,宁成荫见四周已经有目光看了过来,赶紧皱眉将掌柜拉了起来。 “什么事就要跪下了,我只不过是问问,没有怪罪的意思。” 掌柜抬袖拭去脸上的汗,说道:“王妃大人大量不怪罪,但小人自知有过。但小人敢保证,小女虽然时常过来,却从未从酒楼里不问自取任何东西,也没耽误过任何生意,一切都是小的管教无方。” 宁成荫实在不想听掌柜的父母经,赶忙打断:“你女儿打扮成这样过来应该是有事吧?” 掌柜面露难色,咬咬牙回道:“说来羞愧,小的虽为从商的,但一直悉心教导女儿,希望她精通琴棋书画,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小女就对那伙夫的行当感兴趣,天天就张罗着下厨做吃的,那又岂是大家闺秀做的事情。之前皆有食她是来也不愿来的,谁知在京城火了起来,她趁我不在的时候来吃过一次,之后就一直缠着我想,想...” 宁成荫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问出口:“想什么?” “想拜王妃为师,学、学习皆有食这些菜谱,小的自知她是痴心妄想,刚刚已经将她打了回去,请王妃切莫怪罪。” 掌柜说着又欲跪下。 宁成荫对这古代的脑回路现在也很是习以为常了,商人在这个时代,即使腰缠万贯地位也是不高的,但是哪有父母不想自己子女好的呢?有钱的商人栽培子女自然是男的入仕,女儿就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做厨师肯定是万万不可的。 但宁成荫偏偏对这个姑娘起了兴趣,因为她正缺一个人,一个在这个朝代的网红代言人! 第14章 “面容清秀,合格。” “笑容可亲,合格。” “真心热爱,合格。” 掌柜的女儿名唤沈灵,人如其名,确实很有灵气。此时已经听从宁成荫的吩咐换上一套淡蓝色的长裙,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上一双弯弯月牙眼,能看出掌柜的几分影子,虽然算不得大美人,却让人莫名觉得亲切。 讨人喜欢,做网红的首要条件,俗称观众缘。 沈灵正如掌柜告诉宁成荫的一样,痴迷厨艺,听闻创作皆有食食谱的人来了酒楼,偷偷换上男装就想来拜师学艺,没想到先被她爹逮住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被食谱创始人宁成荫看到了。 沈灵如果说之前是崇拜创造出这些食谱的人,那现在就是十成十的喜爱。因为她没想到还有其他女子也醉心厨艺,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尊贵的王妃。 宁成荫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沈灵,沈灵听后两眼简直要发光,一直站在旁边将两人对话从头听到尾的掌柜,虽然能看出心底的不情愿,但到底是王妃的意愿,加上宁成荫保证不会毁了沈灵名声,这才点头答应。 宁成荫的计划说来十分简单,她想在这间皆有食酒楼腾出一小块儿地方,现场制作一些特制的“菜”,这些菜都是她之后想要重点推广的,包括珍珠奶茶。 众所周知,对于从未见过的事物,大部分人都会感到好奇,然而大部分人也都没有勇气去尝试。所以,如果能让来皆有食吃饭的食客亲眼看到这些新奇菜色的制作过程,一定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防备心理。而且刚刚做出来的食物是最新鲜的,也会给食客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而做这些的人,宁成荫原本做好了要费一番功夫寻找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们今儿就试试吧。” 宁成荫想趁着今天有时间试试沈灵的动手能力。 沈灵自然是十分欣喜,没想到刚拜了师傅就能开始学手艺。 现在大堂还没专门腾出制作区域,所以制作的东西不可太复杂,食材也必须是手头现有的。 宁成荫刚刚在后厨巡视过,这会儿在脑子里简单的过了一遍,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宁成荫一拍手:“我们今天就做火锅!”下半句没说完的是她突然很想吃。 将沈灵叫到后厨,宁成荫考察了一下沈灵的刀工摆盘之类的基本功,让她惊喜的是,沈灵在厨艺方面确实十分有天赋,做出的菜用她的话说就是很有“灵魂”。 宁成荫先示范了一下如何自制火锅底料,但因为事出突然,现下厨房里是没有豆瓣酱备着的,只能用宁成荫之前教他们做的辣椒酱先顶着。 炒完底料倒进热水先熬制,宁成荫用筷子沾着尝了尝,不禁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准备豆瓣酱才行”。 转身准备问沈灵有没有记住步骤的时候,看到沈灵以及她身后的一群人都直愣愣的看着她...身后的锅,不停的吞着口水。 “师傅,这是什么汤啊,我能先喝一口嘛?” 沈灵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宁成荫看着这群人嗷嗷待哺的眼神莞尔一笑,这也是她会首选火锅的原因,因为火锅很香。即使对这种新奇的食物抱有怀疑,闻到这样的香味也会动摇。 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宁成荫招呼沈灵上前。 沈灵恨不能飞扑过去,眼巴巴的跑到宁成荫面前,宁成荫一步一步教导,不到半个时辰,沈灵已经成功的做出了一份火锅底料,宁成荫尝了尝,味道还可以改进,不过对第一次做的人来说已经实属难得。 命其他人洗净切好白菜、青菜、莴苣、萝卜,又让剩下的人准备好鸭肠、牛羊肉、鱼丸虾丸,仔细的摆放好的食材陆续的搬去大堂。 后厨排着队端着摆盘精致的食材一进入大堂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好奇心强的已经站起身踮着脚试图看清盘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偏着这些人一句话不说,放下手里的食材一转身又默默的回了后厨。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不会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又哼哧哼哧的端了一张长桌和模样古怪的灶台一样的东西出来。 陆陆续续的将一切安排妥当,宁成荫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批在沈灵的脸上,只让她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眼睛。 “到底是女孩子家,未改变众人对伙夫的偏见之前,先遮着脸吧,这样也很美。” 宁成荫这具身体年纪比沈灵大不了多少,但她的灵魂却称得上大姐姐了,虽然想让沈灵帮她,却也不愿意耽误小姑娘的人生。 掌柜的松了口气的表情宁成荫也没有错过。 沈灵有自己的坚持但其实内心也十分在乎父亲的想法,宁成荫想出这么一举两得的方法,她自然是十分开心,心底对宁成荫越发的崇拜了。 “师傅,我、我有点紧张。” 宁成荫微微一笑,双手握住沈灵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猛的一推,还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的沈灵就这样被推到了众人面前。 有时候只是需要有人推一把,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 沈灵深吸口气,脚步轻盈的走到台子前。 一旁候着的人点好了火,沈灵面对着满屋子好奇的目光又开始有些紧张,瞄了一眼后厨的方向,见宁成荫正微笑着给她打气,终于镇定下来。 “在座各位食客,大家好,皆有食酒楼近期会推出一系列新式菜色,为了体现食材品质的优良,让大家更好的了解皆有食食物的制作过程,这一系列新的菜色的制作过程都会像今天这样展示在大家面前,大家可以边吃边观看。” 沈灵越说越镇定,到后面已经十分流畅。 “你女儿很有大将之风啊。”宁成荫看着自己刚收了半天不到的徒弟,越看越满意。 沈灵说完话,最难的部分就过去了,后面都是她是她最自信的做菜部分。 “今天给各位食客展示的新菜色叫火锅。” 沈灵将干辣椒、花椒、八角、姜片和葱蒜取到身边,利落的放油入锅,手放在锅的上方,感觉到油微热的时候,干辣椒、花椒和八角放进锅中煸炒。 为了避免油烟过大,展示的用料都不多,做出来的都会是小份,这也契合了宁成荫将来想做饥饿营销的想法。 坐的靠近的食客已经闻到了辣椒的香味,回头看到沈灵一双灵巧的手又从一个坛子里舀出一勺红红的液体,紧接着又是几勺,香味更加的浓郁了。 沈灵又陆续的放入了旁边的姜片、蒜和大葱不停煸炒,众人已经不自觉的开始吞咽口水。 最后倒水放油放老抽盖上盖子熬制一气呵成。 沈灵完成所有工序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放下手中筷子紧紧盯着她的人。 楼上的雅座位置早就预定到了明年,这会儿一身月牙白锦衣的男子正品着茶欣赏着窗外的湖景,突然鼻子一动,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的香味。 循着香味走到楼下,竟然是一位身量娇小的姑娘手指翩飞的当众做菜。 男子觉得十分有趣,斜倚着身体靠在楼梯上观赏。姑娘的头上沁出了微微的汗,但是整个过程依旧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渐渐的,男子发现,整个大堂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吃食,只盯着姑娘的动作。 男子干脆走到楼下,一掀衣摆,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许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沈灵的全副身心都在手头的食物上,下面坐着的人是什么样的,她是一个没记住。 心里默记着时间,时候一到,沈灵揭开锅盖。 就像什么神秘的魔法一样,勾人的香气瞬间四散开来,众人都不自觉的猛咽口水。 终于有忍不住的率先开口问道:“姑娘,这汤不知道多少钱一碗?” 沈灵歪头一笑:“不要钱,因为这道菜还没有完成哦。” 就在大家疑惑这道菜还要怎么做的时候,沈灵将准备好的牛肉涮了进去,一旁等着的后厨也没闲着,做好的各色菜碟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灵瞧着火候,牛肉刚熟最嫩的时候,将牛肉夹了出来,一个油碟放上一片,再由后厨陆续发给在做的食客。 分到男人手里的时候,菜碟已经没有了,只有一个涮好的鱼丸。 宁成荫本还想着找个托儿先吃,谁知计划太过成功,所有的菜头发下去的瞬间就被抢了过去,有心急的还不小心的咬了舌头。 男子观察了一会儿鱼丸,这白白的丸子也是在皆有食才能吃到的特殊品种,据说是用鱼肉剁碎搓成,加上鲜香麻辣的火锅味道,一口下去有汤汁溢出,同唇齿间鱼肉的香味揉在一起,好吃的让人想将舌头也吞下去。 男子吃的幸福的眯起了眼。 只可惜一个鱼丸太少,瞬间就吃完了。 此刻大堂里大部分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掌柜这时候适时的站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近期皆有食将会开一间专卖火锅的酒楼,届时各位可以自行选自己喜欢的食材烹煮,想预定的可以现在起在本店预定,先到先得。” 掌柜话音刚落就被涌上来登记的人群淹没,沈灵站在角落眼里盈满笑意,这是第一次大家被食物吸引不会过来批评她一个闺秀为何要做这些不雅之事。 同一时间。 “贾一,帮我查一下做菜那个姑娘的底细。” “王妃!王府那边说王爷命人带信回来了!” 第15章 听说霍瑎命人传信回来,宁成荫顾不上留下部署火锅店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回府。 一进王府,送信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是常年跟在霍瑎身边的侍卫,宁成荫一眼就认了出来。 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几乎是宁成荫刚踏进院子就被察觉了。 “拜见王妃。” “起来起来,信呢?” 宁成荫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周不周到,这几天她尽量用酒楼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听到娇月说霍瑎写信回来的消息,宁成荫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霍瑎,此刻是一点也不想等了。 侍卫恭敬的递上信。 “都下去吧。” 宁成荫宝贝的抓着信,遣了下人,关上门坐在房间里,十分有仪式感的揭开火漆。 四下无人的时候读信,有种对她耳语的感觉。 霍瑎的信十分简短,简短到一眼就看完了。 “荫荫: 身体安好,勿念,记得答应我的事。” 就这么一句话,宁成荫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连日来吊着的心终于落下去些许。 猜到任务可能会有危险之后,宁成荫就一直十分担心,信里虽然没明说,但是宁成荫懂霍瑎的意思,霍瑎是告诉他自己很安全,最后一句还调侃她别忘了答应他等他回来同他生孩子的话,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宁成荫长舒口气,想了想又将侍卫召了过来。 “我可以现在写封信然后交予你带给王爷吗?” 侍卫似乎料到宁成荫会有此要求,不急不忙的回答:“回王妃,奴才有命在身,接下来会留在府中保护王妃安全。” 这就是不回去找霍瑎了。 宁成荫摆摆手,侍卫退了下去。 看来霍瑎写信回来不止是让她安心,更是派个人来保护她,看来霍瑎的任务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 宁成荫手头没什么信息,自然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只能告诫自己不要拖了霍瑎的后腿,当下能做的恐怕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让霍瑎没有后顾之忧。 知道霍瑎安全后,近日来第一次美美的睡了一觉,宁成荫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娇月亦十分体贴的没有叫醒她,以至于宁成荫洗漱完走出房间看到沈灵已经在院外候着了有些惊讶。 “师傅!” 沈灵一见到宁成荫就小向日葵似的凑上来。 宁成荫看到自己刚收的徒弟心情也是不错。 “师傅,听说你想给皆有食找新地方,我平日里没事就爱到处去找好吃的,还真被我知道了几个好地方,要不要去瞧瞧?” 宁成荫本想答应,话到了嘴边,想起霍瑎的信,摇摇头拒绝了:“昨日可能累着了,回府之后身体就有些不适,找铺子的事情你和你父亲先帮我看着点,这两日你每日早晨来府里,我教你一道新菜谱,隔日你就去皆有食像昨日那样展示给大家看。” 沈灵原本看到宁成荫拒绝有些失望,但听到每日能来王府学新菜谱立马又雀跃起来,围着宁成荫叽叽喳喳小喜鹊似的说个不停。 宁成荫拒绝沈灵不为别的,既然霍瑎特意派侍卫保护她,那她身边可能潜藏着危险,如果一直出门四处乱跑的话,侍卫保护起她来更不方便,不若待在府里安全。 沈灵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宁成荫这么说她也不疑有他,当下就被宁成荫领着进了厨房。 火锅是宁成荫推出的第一系列主打,听沈灵带来的消息,昨日掌柜说想吃的可以先行登记现在已经悔的要命,因为从说完到现在他就没片刻的休息,不断的有人找他登记,按登记的情况,恐怕只要新店位置不要太过偏僻,日后生意绝对火爆。 宁成荫对这消息也十分满意。 不过昨天展示的只是最原汁原味的重庆火锅的做法,接下来的几天,沈灵日日一大早就来王府报到,宁成荫先后将清汤锅、菌菇锅、番茄锅的做法交给了沈灵,沈灵也没让她失望,学的十分的快而且是真心喜欢做菜。 四种锅底教会了沈灵之后,宁成荫觉得暂时就没必要再推出新的口味了,食客需要刺激,一次性的拿出太多东西,后面就很难再刺激他们,一些其他口味可以等新店开了之后再慢慢推出。 宁成荫接下来的计划是推出饮品,这块儿的市场完全是空白的,可以说宁成荫推出任何东西都会是石破天惊的。 就在宁成荫教沈灵如何制作柠檬柚子茶的时候,穆王妃嫣儿来了。 宁成荫没有忘记霍瑎走时说的话,如果穆王妃来拜会,最好是找个理由拒了。 宁成荫擦了擦洗菜弄湿的手,看了看身边的沈灵,淡定的对娇月说道:“你就说我正在见重要的客人,今日抽不出身。” 沈灵一边切着柚子一边天真的说道:“师傅,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刚刚看了一遍已经记了个大概,接下来我自己摸索着做也没事。” 宁成荫弹了一下沈灵脑门:“笨”。却也没多做解释。 娇月却面有难色:“王妃,恐怕今日无法推辞。” 宁成荫挑眉:“怎么拒不了?难不成她手里还有圣旨?” 娇月点点头:“穆王妃确实是从宫中领命而来。” 宁成荫措不及防毒奶了自己一口,差点没被柚子呛到,沈灵体贴的在一旁给她顺着气,宁成荫问道:“宫里又传我做什么?再说什么时候传信的事儿交给王妃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既然是宫里的传召,她只得跑一趟。 吩咐沈灵自己多多练习,宁成荫换了一身华服才去见嫣儿。 路上宁成荫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嫣儿,毕竟自己先是存着推辞的心思,又换了一身衣服,按这穆王妃张扬的性子,恐怕已经憋了不少气。 嫣儿依旧一身红衣,批了个雪白的裘皮,瞧着柔顺的皮毛应该价值不菲。宁成荫没想到穆王现在手头吃紧到都从酒楼食材下手了,府里用度倒是没有一点减少。 “让穆王妃久等了。”宁成荫持着礼貌而周到的微笑迎上去。 走到嫣儿面前,宁成荫才发现,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一身跋扈的气场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瘦削了不少,两只本就大的眼睛现在有些凹陷,眼睛下更是有一圈青黑。 “没事,走吧。宫里派了轿子来了。” 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这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侍卫是进不了宫的,宁成荫嘱咐侍卫同娇月一起出发,在宫外等着她,就转身上了轿子。 “不知是宫里哪位贵人的传唤?” 霍瑎叮嘱她不要见嫣儿,宁成荫以为嫣儿肯定有话对她说,谁知一路上嫣儿一个字也没往外蹦,最后还是宁成荫先开口问了她问题。 “到了就知道了。”嫣儿一句话就将宁成荫堵了回去。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宁成荫也不是会倒贴的类型,既然嫣儿不搭理她,她索性也不开口。 一片沉默,只能听到轿子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概是气氛过于尴尬,宁成荫觉得今日的轿子走的格外的慢,掀开帘子一看,轿子外的景色陌生的紧,这根本不是去皇宫的路。宁成荫立时准备起身,然后就被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后背。 “安静坐着。” 宁成荫思索了一下自己在被匕首捅进身体之前完成跳下马车毫发无伤并且顺利逃跑的可能性,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回位子上。 “穆王妃这是做什么?要知道你可是青天白日里来的勤王府,这满王府的人可不是瞎子和哑巴。” 谁知道这穆王妃倒是像哑巴,任宁成荫说什么都不回答。也不让宁成荫闭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宁成荫觉得自己就像一拳锤在棉花上,十分的无力。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外面传来马车夫瓮声瓮气的声音,就像被什么捂着似的,宁成荫反应过来,这是戴着面罩,只怕半路车夫就不知不觉换了个蒙面人。 “下去。” 嫣儿用刀尖抵着宁成荫的背示意她下去。 宁成荫人为刀俎,只能撩开帘子走下马车。 想趁机逃跑是不可能的,蒙着面的男人高大威猛,站在一旁持剑紧紧的盯着她,宁成荫毫不怀疑,只要她有丝毫动作,会立刻被一剑捅个对穿。 宁成荫暂时放弃挣扎,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树林,四周环绕都是茂密的树,一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山的影子。 宁成荫估摸着轿子到这儿的时间,这座山只可能是京城郊外的灵印山。 轿子的斜前方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嫣儿下了马车之后直接往茅草屋里走,高大的侍卫走到宁成荫身边拔出剑,宁成荫知道这是明着让她跟上。 眼下也没有别的出路,宁成荫只能在心理默默祈祷娇月已经发现了奇怪之处,这会儿已经带着侍卫过来寻找她了。 宁成荫踏进茅草屋,侍卫随即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坐。” 嫣儿终于开口,随即脱下披着的皮裘,宁成荫这才看到她脖子一侧交错的红痕。 “现在可以说你将我带到这里的理由吗?” 嫣儿看了一眼宁成荫,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今天是勤奋的咕咕 第16章 宁成荫看着嫣儿掏出信放到桌上,眼角一跳,第一反应是霍瑎的信是不是被截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宁成荫还是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 “你打开看看。” 嫣儿一说话,脖子上错杂的红痕更加刺眼了,嫣儿却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尽管宁成荫心中狐疑,但她穿进的书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古代言情文,不是《哈利波特》,信里也不会跳出一把剑杀了她,宁成荫拿起桌上的信,在忐忑中打开。 信里的内容让她十分吃惊,这竟然是穆王与麦娜尔的父亲的私密信件,信里似乎在密谋着杀害一个被皇上发配戍边的大臣,因为那个大臣发现了穆王挪用赈灾银子的证据。 宁成荫快速的看完了信件,内容过于出乎意料,但直到全部看完,宁成荫也没想通这封信与她有什么关系。 宁成荫放下信,面带疑惑的看向嫣儿。 嫣儿面上依旧透露不出什么情绪,反过来问了宁成荫一句:“你知道勤王这次秘密任务是做什么吗?” 宁成荫这会儿彻底的云里雾里,嫣儿这个问题一方面可能是暗示霍瑎的任务也与这封信里的刺杀息息相关,另一方面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嫣儿在套她的话。 好在宁成荫确实也不知道霍瑎的任务是什么,如果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重要讯息,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明白穆王妃的意思,我相公身子不好,近日都在府里卧床调养,如果穆王妃是得到什么错误讯息,以为捉我过来能知道什么秘密任务,那恐怕要让穆王妃失望了。” 嫣儿冷笑一声,也不急着反驳宁成荫,反而站起身来面对着宁成荫,一颗一颗的揭开自己的扣子。 宁成荫觉得今天事态的发展一直超出自己的想象,眼前的情况,她只能瞪大眼看着。 只是看着看着,宁成荫双眉越锁越近,因为她看到嫣儿脖子往下雪白的肌肤上都遍布着青紫的伤痕,有些还结着痂,显然是被人打的。 “穆王”的名字很自然的浮现在宁成荫的脑海里。 嫣儿给宁成荫看完就立刻扣上扣子,再次坐下的时候,脸上挂着苦笑:“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吗?” 其实即使如此也并不能排除嫣儿在用苦肉计的可能,但宁成荫见过一次嫣儿,对这位穆王妃的印象就是亮丽张扬,是那种被宠着长大的人才有的自信,所以其实心底里,她已经相信了嫣儿的话。 “这都是穆王...”宁成荫不确定怎么说比较妥当。 “嗯,我也不是找你来诉苦,你我也曾在宫中,当知道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谁让我受了委屈,我自然要十倍百倍的奉还。” 嫣儿说的果决,宁成荫却知她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冷漠,不论是憔悴的样子还是眼里流露出的悲伤,都昭示着她心底对穆王的爱意。 “所以你想报复穆王?那你可以直接将这封信交给皇上,穆王作为臣子,私自与别国国君来往密切并且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光是这几点,穆王怕是也无法脱罪吧。” “确实如此,只是我可以与他同归于尽,但我的父亲已经在他们的密谋下,被他的党羽诬陷失了势,若是圣上一声令下诛九族,我死也就死了,是我识人不清,可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又有什么错呢?怎能让他们陪着我丢脑袋?” 嫣儿提起自己的父母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眷念。 宁成荫默然,确实如此,即使嫣儿自己去揭发,即使成功了,帝王心难测,难保不会斩草除根直接诛九族,到时候嫣儿的本族也会跟着掉脑袋。 “即使如此,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而且你我只有一面之缘,恕我直言,对彼此的印象都谈不上好,我为何要将整个勤王府卷进去帮你呢?”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正题,许是宁成荫说的直白,嫣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回道:“三日之前,我潜进他的书房想寻一些把柄,谁知他突然回来,我情急之下躲藏起来,谁知被我发现了这封信,除此之外,我还意外的听到他与亲信之间的话,信里提到他们要去杀一位被发配戍边的大臣对么?” 宁成荫点头。 嫣儿继续说道:“他们想杀的是王太尹,王太尹曾经全权负责过江南水患赈灾的事宜,赈灾的事情出了纰漏,原本发下去的赈灾物资当时查出被层层盘剥,朝中因此经历了一番动荡,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具体情况宁成荫其实并不清楚,只是听他父亲提及过,不过她没有出言打断。 “层层盘剥是事实,但大头的银子其实是被穆王克扣了下来。王太尹曾经救过当今圣上一命,所以即使赈灾的事情除了问题,他也只是被连降了几级。但是王太尹不甘心,这几年一直暗自调查,终于被他查出来,当年赈灾物资采买的过程中就被穆王以次充好克扣差价赚了大头,并且掌握了证据。” 宁成荫这时候想起霍瑎叮嘱她不要自己去调查合家欢的事情,虽然她听话没有去,但是心底也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现在听完嫣儿的话才有些后怕。 同样的手段原来穆王早就已经在别处用过,还是关系着数万百姓性命的大事,宁成荫难以想象,穆王手上沾了多少血腥。 宁成荫心中百转千回,嫣儿却沉浸在恨意中没有察觉,只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那王太尹想要为自己昭雪,却不小心被穆王抓住了子女家眷软禁起来,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妥协,然后就是故技重施,找了个理由陷害王太尹。但是当今圣上并不是个毫无建树的帝王,帝王之术讲究制衡,有些事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师出无名无法处置,但王太尹他必须保下来,所以...所以你猜当今圣上做了什么?” 宁成荫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嫣儿想说什么,霍瑎领的秘密任务就是去救王太尹! 宁成荫震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嫣儿没有继续卖关子:“勤王一直忠心卫国,从小与圣上的感情就十分深厚,知道勤王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两人就一直在默默部署,帮助圣上掌握朝中的势力,救王太尹这样的秘密任务自然就交给了勤王。” 宁成荫被绑来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回想起自己曾经问侍卫快马加鞭送信回来是花了多久,侍卫回她是花了两天。 如果嫣儿所说的都是真的,实际上,宁成荫几乎已经确信了嫣儿的话是真的,那么三天前穆王同亲信商量着暗杀王太尹,那么暗杀肯定发生在侍卫出发给她送信之后! 想到霍瑎将身边最得力的侍卫遣回来保护她,宁成荫心急如焚。 “那穆王可曾说过准备何时暗杀王太尹?” “你相信我的话了?”嫣儿嘲讽了一句也没多再挑衅宁成荫的忍耐极限,“当时说的是人已经出发,三日后行动,换句话说,应该就是今日行动。” “那你今日告诉我,给我看这些信件又有什么用?你是觉得我现在可以飞到霍瑎身边救下他吗?”宁成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许多。 嫣儿脸上闪过一瞬歉意,随即又冷下脸:“我已经尽力,拿到信之后,我光是想办法复制一份赝品再放回原处已经花了一日,再想办法进宫再找个由头将你找出来,现在已经是最快的可能了。” 宁成荫失魂落魄的坐下,她也知道没有理由怪责嫣儿:“你想如何做?” “我希望你拿着这封信进宫面圣,让皇上尽快带人去救他们。” 宁成荫不解:“那你呢?如果我去揭发穆王,那你连揭发之功都没了。” “我既然从那里出来,就没想过再回去,你进宫面圣之后,我会立刻带着一些死士去救王太尹,只要我能拖上一点时间,最终能救下王太尹,那到时候求圣上饶我家人一命想必应该能被应允吧。” 直到这时候,嫣儿的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折断她的骄傲。 说实话,宁成荫内心是佩服她的,但是她现在满心都被救霍瑎这件事填满了,而且她也觉得,嫣儿可能并不稀罕她的同情。 “好了,我们已经耽误了很久,你马上就乘着外面的轿子进宫面圣,我会骑马离开。” 嫣儿将信交到宁成荫手里,宁成荫仔细收好,走到门边,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你要保重。” 嫣儿露出了今天两人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这皇家的女子都默认命不由己,我偏不服,一直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与我是一类人。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在亲眼见到他身首异处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说完嫣儿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宁成荫紧随其后,却见嫣儿停下了脚步,“怎...” 宁成荫也看到了躺在地上刚刚高大威猛的侍卫的尸体,半截箭矢插在他的胸膛里,身下蔓延开的是浓稠的血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的16章其实是17章orz,存稿发错了 第17章 “发生了什么?” 宁成荫开口的瞬间被嫣儿猛的一推又推回了屋子,宁成荫来不及管自己撞疼的胳膊,嫣儿已经灵巧的窜进屋子,反手关上门紧紧的锁上。 门一合上,接二连三的箭矢就噼里啪啦的砸在门上,有力气大的箭头直接插进门板露出半截。 “这是怎么回事?” 这茅草屋外面看着是茅草搭建,实际内里还是这个年代惯用的木质结构,只是整间房子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所以宁成荫也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 “王府里的人追来了。”嫣儿言简意赅,身形不停的在屋内四下游走,找着什么东西。 屋外传来穆王的声音:“本王当真是小瞧了嫣儿,不知嫣儿不仅有本事从本王眼皮子底下偷走东西还能从府里逃出来。嫣儿这样厉害,本王突然有些不舍,不如你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如何?” 刚才两人动作非常快,加上穆王从未见过宁成荫,现在就能赶过来,想必也没有时间去查嫣儿的动向,所以并不知道另一个女子就是宁成荫。 宁成荫原以为嫣儿好歹会有来有回的回上两句,谁知嫣儿从头到尾跟没听见穆王说话似的,只专注在屋子里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一起找。” “你找那边,我找这边,顺着墙摸,有没有凸起状的圆饼。” 宁成荫点点头,也开始摸索起来。 门外穆王又说了一堆话,威逼利诱都使了个遍始终不见嫣儿回答,终于一声令下,又不断的往屋子里射箭,只是这一回不仅仅是射箭,霍璿命人围着茅草屋在四周都点起火堆,如果坚持不出去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呛死。 茅草屋不一会儿已经如同火炉,宁成荫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忍着墙壁灼烧手掌的热度摸索着,终于听到嫣儿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一片浓烟中,宁成荫也看不清嫣儿做了什么动作,总之原本严丝合缝的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嫣儿三步两步跑到宁成荫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就让她先下去。 这是一条地道,宁成荫进来就发现,门的地方还有个精巧的设置兜住了许多石块,只要放下石块,外面的人即使发现了地道也无法再进去,当然,里面的人也无法原路返回。 宁成荫转过身等着嫣儿,可是嫣儿只探进半截身子,被烟熏脏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绚烂的笑:“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报复他的办法,对不起,可能没有办法先去救他们了,你从这里爬出去,从外反锁上地道,他们也追不上你,出去就是灵印山脚下,你再想办法进宫,让皇上立刻派人去救他们。” 宁成荫心里已经有答案,但还是不忍的问:“你要怎么办?” 嫣儿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不需要同情,我想到了一个不会连累家人的方法,你不要再婆婆妈妈的,难道真想守活寡?” 说完嫣儿直接合上了地道口,宁成荫知道她已经做好了抉择,咬了咬牙,努力往地道的另一个口爬去。 嫣儿合上地道口,擦了擦脸上的脏污,披上自己的白狐皮裘,整了整头发上的饰品,开门走了出去。 穆王果然发出了停止的指令,笑着看着嫣儿,不知情的会觉得眼神仿佛看的依旧是自己深爱的人。 嫣儿轻笑,她又何尝不是被这样的外表欺骗沉溺其中呢。 “想要我将东西给你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嫣儿但说无妨。” “我只想在走之前,再与你独处一次,只有我和你。” 霍璿轻蔑的笑,他就知道,不论做什么,女人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抓回他的心,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回东西当然是最好的,霍璿根本没将嫣儿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几乎没有考虑的就答应了下来,霍璿命人将四周的火堆扑灭,这才纡尊降贵的走进屋子。 “嫣儿,你当知道,鞭子抽在你的身上,本王的心也在痛,如果不是你与本王无理取闹,本王又怎会如此呢?本王待你如何你自是清楚的不是吗?” 在她家失势霍璿立刻向麦娜尔求亲,她以为自己拥有唯一的爱,试图像往常一样强势的要求而被霍璿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开始,她的心已经死了。 嫣儿已经不记得自己后来又挨过多少次毒打,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眼前的男人死。 所以看着霍璿惺惺作态的样子,她早就没有当初的悸动,现在的她只想吐。 嫣儿故作期盼又夹杂着害怕的样子后退几步,退到地道边,刚刚她出来时并没有将门关死,就在霍璿准备继续哄骗她时,嫣儿一闪身就钻进了地道。 但她没有动,看着地道另一头关好的门,嫣儿微微的笑了。 霍璿怔愣了一瞬,果然跟了进来。 嫣儿等的就是此刻,地道空间狭小,纵使霍璿会武功,在这样狭小的地方也无法施展。霍璿一钻进地道,嫣儿立刻按下阀门开关,原本被兜住的石块立刻落下,只是霍璿到底反应十分的快,没有被石块砸中。 “你以为几块大石头能砸死我?”知道嫣儿并没有受骗的霍璿红着眼睛卸下伪装,彻底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我没想过这些石块能砸死你,霍璿,我是你的嫣儿呀,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死呢,我自然会陪着你、缠着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霍璿看着嫣儿有些疯狂的笑,心下觉得不妙,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石块不小,全部落下之后,牢牢的堵住了原本的入口,霍璿一掌拍上去,发现石块纹丝不动。 “霍璿别挣扎了,这些石块坚硬无比,非人力可断,而且我刚刚已经毁了外面的机关,即使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也无法找到你。” “你这个疯婆子!”霍瑎自然是不信嫣儿,使出十成十的气力拍向石块,只是石块依旧纹丝不动。 原本斯文俊秀的脸此刻已经扭曲至极,霍璿右手成爪,狠狠的捏住嫣儿的脖颈,咬牙道:“快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嫣儿好像听到了自己颈骨收缩挤压的声音,嘴角溢出血沫,却畅快的笑道:“出口已经被从外面锁上,霍璿,我们注定要死在一起。” 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宁成荫自然没听到地道深处传出的愤怒的呼吼,至于若干年后此处被发现有两具尸骨,身上佩戴饰物皆是贵重物品更有皇家标志,但却不符合标准墓葬规格,被放入后世考古悬案中,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宁成荫拿出自己前半生最快的跑步速度不断往前奔跑,她甚至不敢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追上来。 她也害怕回头,她怕她忍不住回去打开锁上的地道口。嫣儿对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已经猜出了嫣儿准备同霍璿同归于尽了,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这是嫣儿的选择,而她也有自己立刻就要去拯救的人。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宁成荫记得娇月曾经说过灵印山脚下有许多行商的铺子,这四处环境她都不熟悉,随意乱跑恐怕没能回到京城自己倒会先迷路,所以宁成荫一直朝着山脚的方向跑。 不知跑了多久,宁成荫觉得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肺也像要爆炸一样。撑着膝盖扶着树,宁成荫努力深呼吸,她要赶快休息好立刻赶路。 胳膊上一阵短促的巨痛,在这样五感都快要麻痹的时刻依旧清晰的反馈到了宁成荫的大脑,宁成荫低头一看,一条通体碧绿的蛇留下一道身影飞速的窜回树丛,同时留下的还有她受伤的伤痕。 宁成荫做美食相关的时候,也有食材用到过蛇,所以对蛇的种类也能简单的分辨,这种蛇头三角形颜色鲜艳留下的牙印又深又大的都是毒蛇。 果然,被咬的伤口迅速发黑肿胀,宁成荫先是觉得胳膊又痒又痛,紧接着整个人都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视线也逐渐模糊,最后什么都分辨不清,颓然的顺着树干坐到地上,宁成荫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没想到她穿越一场,不仅没有救成别人,死的既不壮烈又不凄美,竟然是被蛇毒死,在一个无人路过的树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帮自己收尸。 模模糊糊间,宁成荫脑中走马灯不断回放,看到了自己刚刚学会视频剪辑,看到自己第一次将做菜的视频放到网上,看到收获了很多粉丝的关爱,看到车祸的场景,看到自己穿着嫁衣的样子,最终画面定格在霍瑎的脸上。 她从未在霍瑎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好像失去了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宝贝一样焦急,迷迷糊糊间她想说些什么,想提醒霍瑎小心,想将信交到他的手里,最后只喃喃的不断低声念着他的名字:“霍瑎,霍瑎,霍瑎.....” 直至无声。 紧接着,有人声音颤抖的回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漏了一章...中间衔接剧情补在16章...作者本人表示需要补脑惹 这张后续就是甜甜日常啦 第18章 宁成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的衣服。 迷茫的望着远处一会儿,宁成荫的思绪才渐渐回归,她想起她原本是要进宫揭发霍璿的罪行,告诉皇帝霍瑎现在有危险必须立刻派人去救他,然后她就被一条蛇咬了。 蛇! 宁成荫立刻抬起右手,模糊的记忆里,原本肿胀发黑的手臂此刻已经消肿,黑色也褪去,只留下淡淡的青紫和两道被咬的牙印,在白皙的肤色衬托下,依旧触目惊心。 有人救了她。 只有这一个答案可以解释她现在的情况。宁成荫努力支撑着坐起身,这几乎耗费了她现在全部的气力,重重的靠在山洞壁上,宁成荫吃痛的眯起眼环顾四周,这是很平常的一个山洞。 只是,整个山洞里此时只有她一个,并没有救她的人的身影。 宁成荫扶着墙慢慢站起身,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大概是救她的人做过一些急救措施,忽冷忽热的感觉没有了,力气也在渐渐的恢复。 尽管十分感谢救了她的人,但宁成荫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咬着牙,宁成荫坚定的一步步朝着洞外挪动。 随着越来越靠近洞外,宁成荫发现,她这一晕恐怕几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郊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繁星密密麻麻的挂在天上。 心底更焦急了,宁成荫加快步子,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一声闷哼,宁成荫低头一看,是一个斜倚在洞口的人。 宁成荫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被踩的人的脸,高挺的鼻梁、紧蹙的浓眉、抿的有些发白的薄唇,躺着的人竟然是宁成荫现在拼命也想去救的霍瑎! “霍瑎!霍瑎!” 宁成荫唤了两声,又拍了拍霍瑎的脸颊,除了紧蹙的眉头动了动之外,霍瑎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触手之下宁成荫才发现,霍瑎的脸异常的热,宁成荫将手贴上霍瑎的额头,除了满头的冷汗之外,额头上的温度也是异常的高,霍瑎在发烧。 现在的天气,白日里也有些凉,更何况是晚上的山洞口,焦急的宁成荫刚刚没有发现,现在再仔细一看,原来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是霍瑎的外衣,少穿了一层外衣的霍瑎被晚风一吹只会加重病情。 宁成荫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将霍瑎的胳膊绕在自己脑后,咬着一口银牙就将霍瑎扛了起来。哼哧哼哧的将霍瑎挪到自己刚刚躺的地方,那里地上还被细心的铺上了一层干爽的干草。宁成荫慢慢放下霍瑎,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到霍瑎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掖好。 她刚刚已经检查了一遍,霍瑎身上没有任何血迹,暴露在外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嘴唇青紫,怎么看都是中毒的症状。再联想到自己手臂上被清干净的毒,宁成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自己在晕倒之前,看到的霍瑎并不是自己的幻想,她听到霍瑎声音颤抖的同她说:“我在。” “你怎么傻乎乎的。”宁成荫狠狠的弹了下霍瑎的脑门,起身准备出去求救。 “别...走...” 宁成荫正欲起身,手腕就被抓住了。那力道小的她轻易就能甩开,但又像镣铐紧紧的将她锁在原地。 宁成荫又惊又喜的转过身,霍瑎醒过来了! 尽管十分虚弱,但霍瑎总算是睁开了双眼。 宁成荫瞬间就不争气的哭了起来,她从来不是爱哭的人,这会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哭着哭着还打起了嗝。 “我的王妃才傻。” 霍瑎原来听到了她说他傻,她看到霍瑎勉力抬起手想替她拭泪,抬到一半右手就力竭的要掉下去。 宁成荫赶忙抓过霍瑎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心,将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我刚刚知道你是奉命去救王太尹而霍璿准备找人偷袭你们,我正准备进宫秉明圣上,你有没有被偷袭?身上有受伤嘛?” 霍瑎虚弱的笑道:“你打着嗝怎么还能一下说这么多话...咳咳...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还能跟她开玩笑,宁成荫高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一点点。立刻板起脸,抬起手想狠狠锤他一下,落到霍瑎胸口力道变的小的忽略不计:“你又不是不会武功,直接扛着我去找人给我治伤就行,你说你是不是给我吸毒疗伤了,所以自己才中了毒?你怎么这么笨,我要是以前发现你这么笨我就不嫁...” 霍瑎的手微微挣脱,手指适时的点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眼里带着笑意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嫁的话以后不要说了罢。” 宁成荫点点头,感觉眼泪又汹涌了上来,但总算没完全石乐志,想到两人眼下的状况,努力的镇定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先去前面山脚下找人过来救你,好吗?” 谁知霍瑎竟摇头:“有人在追我。” 宁成荫知道霍瑎没有力气解释来龙去脉,用短短一句话解释眼下的处境。想来霍瑎还是碰到了霍璿派去的人而且眼下还在被追击。 只是... “那你中的毒要怎么办?” “没有大碍,我帮你吸出毒素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毒都吐了出去,只是嘴唇沾染了一点,加上我身体底子不太好,所以才会这样,让我用内力调理一晚就好。” 既然霍瑎这么说,宁成荫只能相信他。 害怕追兵追过来,宁成荫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霍瑎往山洞深处挪了挪,又跑到山洞口,找了些枯枝树叶堆在门口,伪装成无人踏足过的样子,又在附近剪了一点干燥的枯枝,准备生一点火供两人取暖。 还好霍瑎随身带着火折子,宁成荫抱着干柴回来的时候很轻易就生好了火。将霍瑎扶着靠近火堆依靠在山洞壁上坐着,霍瑎的脸终于慢慢有了血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蛇毒吗?” 霍瑎毕竟在外行军打仗走南闯北的,见识比她广博许多,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她明天可以找点药草先应付着治疗一下。 火光映照下,霍瑎的脸色比刚刚好上了许多,只是此刻脸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想些什么,也没有回答宁成荫的问题。 宁成荫有些担心,小心的挪到霍瑎身边,抬手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发烧。 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宁成荫只是心里想想,没想到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这回霍瑎倒是听到了,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了宁成荫好几眼。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宁成荫当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听光遥说过一些事...” 光遥是霍瑎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先皇唯一的女儿,一直十分受宠,现在远嫁塞外,宁成荫没有见过,但曾经听霍瑎提过几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相当不错。 “光遥姐姐说过什么?” 霍瑎轻咳两声,面上竟然有点可疑的红晕:“光遥性子皮,曾经买过不少民间的画本子,里面曾经也有男女主角碰到我们眼下的场景,然后女主角就...” 宁成荫挑眉:“就什么?”她现在已经十分确定,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仅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脑子里竟然都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瑎受了伤连带着感知能力也下降了,还没感觉到危险的降临,依旧不怕死的接着说道:“女主角通常就会紧紧的抱住男主角,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男主角的身子,然后两人就...” “呵呵。我看你是累了,早点睡吧,趁我没有打人之前。” 宁成荫咔嚓掰断了手里的柴火,果决狠厉,眼睛还紧紧盯着霍瑎。 霍瑎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杀气,裹紧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终于想起宁成荫的问题,赶紧转移话题:“咬你的蛇就是寻常的毒蛇,毒性并不十分剧烈,但发作快,可以使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我沾染的不多,明天就能恢复大半。” 这方面宁成荫还是相信霍瑎的判断的,既然他说能好大半那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就着火堆和衣而眠,第二日,宁成荫醒的要早上许多。 霍瑎受了伤再加上一直在被追击,这会儿还没醒。 宁成荫又将火堆稍微加固了一下,蹑手蹑脚的出了山洞。 昨日毒基本被霍瑎吸净了,休息了一天她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但是后面有追兵,她活蹦乱跳的没用,她得尽快恢复霍瑎的气力。 宁成荫走到山洞门口,随意在地上抓了两把土将脸上抹脏,在离的最近的树上做了个小小的标记才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学习做药膳的时候,曾经对中药有过一点了解,有种叫做“鸭跖草”的草本植物,一般在潮湿的草地常见,形状有点像鸭掌,对于寻常的毒蛇咬伤有解毒镇静的功效,既能外服又能内用。 宁成荫仔仔细细的四处寻找,每走几步都会在树上做个标记,终于在一片湖边的草丛里被她找到了一小丛鸭跖草。 第19章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宁成荫此刻脸上是刻意抹上的泥,衣裙因为在林间四处走动也沾上许多泥点子,娇月一双巧手梳的流云髻也被低垂的树枝勾勾绊绊弄的散乱不堪。 霍瑎却觉得此刻的宁成荫特别的美。 宁成荫一双杏眼水灵灵的,此刻盈满了关切,长长的睫毛垂着,粉嫩的嘴唇嘟着,轻轻的吹着气,让他喝下炖煮的草药。 霍瑎手已经能动了,却宁愿做个“病人”。 “这药草我也没弄过,不知道味道原来如此一言难尽,你先将就着喝掉,等我们出去之后再招个御医好好看看。” 霍瑎听着宁成荫的叨叨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唇,一口一口的喝的药碗见了底,最后一点喝完,宁成荫刚准备放下碗,霍瑎一口咬住碗沿,眼神亮亮的看着宁成荫。 宁成荫疑惑:“怎么了?” 霍瑎坏笑:“我想亲你一口。” 宁成荫十分想敲开这人脑壳看看,以前怎么也没发现他这么不正经。 “你快放开,这碗我在路边捡的还豁着口呢,随便在湖里洗了洗,你也不嫌脏。” 霍瑎闻言,脸色凝固了一瞬,果然松开了嘴。但下一秒,宁成荫只觉得唇上一软,被偷亲了一口。 “有难同当。”霍瑎得意的后果就是被宁成荫又欺负了一番。 又吃了点树上摘的果子,两人填饱肚子之后,天也彻底亮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昨日霍瑎还在病中,没有气力详细的说眼下的处境,所以宁成荫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刚刚吃东西的时候,宁成荫已经将嫣儿的事包括那封信都告诉了霍瑎,霍瑎显然对穆王和迦叶君主的事情已经知情,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情,只是听到嫣儿最后的选择也难免唏嘘。 “现下我还不方便回京城,我带的人大部分去保护王太尹了,等他们将王太尹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来找我,我身上有些银票,待会我们就去灵印山附近找一户农家先住上两天。” 宁成荫本想点头,突然想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一天一夜,娇月和被派来保护她的侍卫不知现在有多着急。宁成荫心里担心于是直接问了霍瑎。 霍瑎思索片刻,回答道:“等我们安定下来,可以找一个人给点银子让他去王府报个信。” 霍瑎既然说不方便现在在京城露面,宁成荫现在也不可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还受着伤,想想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点头答应了。 霍瑎今日行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两人在正午之前就到达了灵印山下的村落。 古往今来,哪里都是有钱好办事。 本来宁成荫满身脏污没少收获偷偷的窥伺,其中不乏鄙夷的目光,可当她身边的霍瑎从容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额银票之后,宁成荫立刻见到了现代天府绝活“变脸”,经过激烈的竞争,两人选了一位独居的寡妇家住下。 这寡妇看着五十有余,但因为常年下地干活,所以实际年龄应当小一些,寡妇无子无女,一人独居,常年在官道附近卖茶叶,多年下来所有财产就是两座小平房。 刚刚寡妇是唯一没有对宁成荫的脏污表现出厌恶的人,霍瑎看在眼里,最终选择了寡妇家。 寡妇有些木讷,接了银票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过了一会儿却不声不响的杀了院里养的老母鸡,将洗净的鸡端到宁成荫面前:“吃吗?” 宁成荫有些吃惊,这院子里就养了一只老母鸡,这寡妇没说一句漂亮话,却默默的杀了最宝贝的东西感谢她们。 宁成荫想再给点银子感谢寡妇,谁知寡妇死活不收,最后没有办法,宁成荫将传信的活儿交给了寡妇,又是一番鸡同鸭讲描述了很久问寡妇又要齐了做药膳鸡汤的材料,寡妇才又收了银子给他们传信去了。 临走还给了宁成荫一身干净衣裳。 寡妇走后宁成荫从井里打了两桶水,两人简单洗漱之后,宁成荫看着床上的干净衣服犯了难。 寡妇有两间屋子,两人住了其中一间,寡妇现在出去了,宁成荫自然不会不问就进她的屋子,但... 看着靠在床上含笑看着她的霍瑎,宁成荫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不怀好意。 “荫荫怎么还不换身干净衣裳?” 宁成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再看看霍瑎胸有成竹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咬了咬牙端着筐子里的鸡扭身就出了门。 男人果然震惊的在身后唤她,宁成荫偷笑,没有回头直接进了厨房。 两人今日到现在除了几个果子,其余滴米未进,霍瑎还有伤在身,宁成荫早就打定主意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要做点吃的给霍瑎补补。 看着筐子里的鸡和红枣,因着寡妇走时同她说厨房里的东西可以随意取用,宁成荫又在厨房里翻找了一番,令她惊喜的是竟然有姜和西洋参,想起寡妇是卖茶的,估计也有卖这些。 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从湖边顺手采摘的莲子,剥好洗净,将鸡又仔细的洗了一遍,掏出内脏,去头去脚,剁好分块,又切好需要用到的姜块,一切准备就绪,宁成荫开始做鸡汤。 先将洗干净的几块冷水下锅焯水,盖上盖子抱臂等着,这样农村里的大灶火候非常大,做起炒菜十分的香,但也因为火候很大,煲汤的时候就会很难把握火候。宁成荫等着焯水的鸡块飘起泡沫,一边观察着火候,等着骨头的里的血沫都飘了上来,可以舀出。 宁成荫的习惯却是直接倒干净所有的水再将鸡块全部用冷水快速过一遍。做完之后再将准备好的食材放在锅中倒入足量的水,水开之后再放入鸡块,用大火熬制盯上15分钟左右,宁成荫就转成小火放在灶上煲着。 鸡汤料理好了,宁成荫又手脚利落的清炒了两个蔬菜,一切做完,烹煮的米也好了,香气四溢。 府里的米虽然都是质量上佳的米,但到底不如村里自家种植的,揭开锅盖满屋子都是米粒的清香,宁成荫这才感觉到自己饿了。 揭开锅盖又翻了一下鸡汤里的食材,鸡块还没有炖煮的入味,所以宁成荫只舀出两小碗,供两人就着饭喝。 擦了擦头上的汗,回过头,宁成荫发现霍瑎已经站在门口,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俗话说人靠衣装,俗话又说了行走的衣架子,事实是气质这种东西十分玄妙,霍瑎即使穿着一身布衣依旧周身衿贵的气息。 “你从哪儿找的衣服?” “刚去隔壁买的,我可不像某些人,可以忍受一直穿着脏衣服,我可是十分爱净的。” 宁成荫扬了扬手里的菜刀,抬高下巴看着霍瑎:“你没有听过吗?不要在女人做菜的时候挑衅她。” 霍瑎连忙鞠躬行礼:“小的错了,让小的给这位仙女儿端菜赎罪吧。” 宁成荫知道他过来就是想帮忙的,好男人也是需要培养的,估摸着霍瑎身体没什么问题,宁成荫就让霍瑎跑进跑出端好了两菜一汤。 期间宁成荫火速的换好干净的衣服,看到霍瑎进来时失望的眼神宁成荫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两人都十分珍惜,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前所未有的快。吃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饱嗝,异常的满足。 宁成荫最大的爱好是做菜,最讨厌的事情是洗碗。在王府里没有这样的烦恼,自己只要专心做菜就好了。这会儿寄宿在别人家,虽然给的银票足以让寡妇包了所有的活儿,但两人都不太好意思。 于是两人看着眼前的空碗和盘子,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最终是宁成荫先采取了行动,她踹了霍瑎一脚:“你去。” 霍瑎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不会。” 宁成荫美色当前不动如山:“你小时候也不会行军打仗,学学就会了。” 最终是霍瑎被迫去洗了碗。 这回轮到宁成荫靠在门边欣赏霍瑎洗碗的身姿。 “又被本王迷住了么?”霍瑎调笑,他喜欢看宁成荫又羞又恼的样子。 “嗯。” 谁知宁成荫轻轻的嗯了一声,仿佛一把小爪子,轻轻的挠在霍瑎心上,于是,霍瑎更加卖力的刷起了碗。 宁成荫失笑,越相处越发现霍瑎孩子气的一面,偏偏又十分可爱。 一顿饭连吃带洗花了一个多时辰,宁成荫还给寡妇留了一碗鸡汤,料理好一切,两人才手牵着手回到两人的房间。 关上门,两人重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坐着看看对方。 分开的一段日子,霍瑎明显的瘦了,两颊微微有些凹陷,看着自己努力养出来的肉又不见了,宁成荫有些气恼。 霍瑎也肃了脸色,定定的看着宁成荫,将她耳边的发丝轻轻的别到耳后,轻柔的将她抱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里,长叹一声:“想这样拥着你已经想了好久了。” “以后可以不分开吗?” 第20章 “以后可以不分开吗?” 宁成荫说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霍瑎是浴血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些任性,所以宁成荫有些后悔。 “好,以后即使任务有危险也一定带着你,与其让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难过,不如将你带在身边,我会保护好你。” “恩!” 宁成荫觉得最近自己的情绪有点大起大落,霍瑎一句话,自己竟然又有点想哭。 努力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宁成荫想起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说现在不能出现在京城,那你怎么会在京城郊外的树林里碰到我?” 霍瑎没想到他家王妃记忆力这么好,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哼哼哈哈了半天,最终无奈坦白:“当时察觉到有人埋伏,我就决定兵分两路,我带着一部分人吸引注意力,剩下的人掩护王太尹找到之前定好的地点将王太尹保护起来。路上经历了几场恶战,对方折损了许多人,我带着的人本就不多,最后只剩下了我,但好在暂时甩开了他们。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我不知道最终是否能逃过一劫,所以...” “所以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里,即使耳朵已经红的滴血,霍瑎还是一鼓作气将话说完:“所以想到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不知不觉就往京城的方向逃了过来。” 明明是霍瑎说着肉麻的话,宁成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也红了。 结果就是两个人红着脸四处张望,连对视也不敢。 寡妇的到来打破了沉静。 “东西给到了,亲手交到了姑娘手里。” 寡妇依旧不善言辞,不过宁成荫对这种老实人反而印象更好:“姑娘有说什么吗?” 寡妇点点头,说:“姑娘说她会照顾好府里的事情,保证姑娘回去之前府里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还有,姑娘让我告诉你,机会十分难得,禄安街上一个铺子急着转手,她不敢透露姑娘不在的事情,做主将铺子盘了下来,火锅店已经在筹备了,如果有问题她愿意接受责罚。” 宁成荫点头表示知道了。 寡妇说完话却站在原地没有走。 宁成荫疑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寡妇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平缓的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那姑娘是真的关心你,你还是不要责罚她了。” 原来是帮娇月求情,只是她怎么可能责罚娇月呢。但是为了不认识的娇月向她求情,有可能失了她这个财主,这性子到让宁成荫更欣赏了。 “我知晓,定不会责罚她。” 寡妇点点头转身走了,关门的时候倒是轻手轻脚的。 “你喜欢她?” 霍瑎敏锐的发现宁成荫的情绪。 宁成荫点点头:“会说好听话的人很多,敢直言的却不多,她为人耿直,又为别人着想,看着粗犷,细节却又很细心,我确实挺欣赏她的。” 霍瑎也赞成宁成荫的观点:“等我们回府的时候,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偷得浮生半日闲,接下来的三日是宁成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悠闲的三日。 她和霍瑎仿佛真的是一对平凡的夫妇,早上宁成荫如果醒的早,就会做好早饭等着霍瑎醒来一起吃,吃完之后霍瑎现在已经会很自觉的乖乖去洗碗。 现在想起寡妇第一次看到霍瑎洗碗的表情,宁成荫还能笑出声。寡妇向来没什么表情,当时的震惊实在太过明显,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成荫其实心里也十分清楚,在这个朝代,除了酒楼里的伙夫,家中的男子从未有下厨的先例,更何况还亲自洗碗,所以宁成荫心里也不是不触动的。 用完早膳之后,霍瑎会在院子里练习武艺。 之前霍瑎承诺以后即使出任务也会带着宁成荫,宁成荫相信他,但也不愿意让霍瑎分心保护她,于是霍瑎习武的第一天,宁成荫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霍瑎一套剑法练完脸不红气不喘,跟在后面拿着树枝比划的宁成荫却已经练的面色坨红。 霍瑎走到宁成荫身后,帮她摆好姿势,从身后环着她,右手执着宁成荫的右手,舞了个剑花。 宁成荫第一次发现自己除了拿菜刀的时候还能有其他时候手这么灵活,一声惊呼,高兴的蹦了起来,然后,就把霍瑎的鼻血砸了出来。 于是宁成荫的习武计划就此夭折,被霍瑎这位师傅无情的禁止了,任宁成荫如何求也没有用。 快到正午,宁成荫通常会提前想好要煮什么,趁着现在有农家无污染食材,宁成荫每天变着法儿的做些点心,吃不完的分给寡妇,寡妇也是赞不绝口。 用过午膳霍瑎照旧洗碗,午后两人一般会小憩一下,醒了之后就相携着去田间走走,坐在茶铺里看看来往的行商,聊聊天。晚饭宁成荫向来吃的少,多半中午就会将霍瑎的药膳煲上,霍瑎的晚膳就是固定的药膳。 晚上两人就坐在屋子里,第一日是下围棋,但无奈宁成荫是个臭棋篓子,实在是无法对弈,宁成荫灵机一动教会了霍瑎五子棋的玩法,于是两人的饭后活动就变成了下五子棋。 三天的时间弹指一挥,两人都无比珍惜。 第四日,循着霍瑎留下的记号,护送王太尹的亲卫兵终于到了。 突然一群骑着快马,皆是一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了村里,村里的人都伸着脖子看这是发生了什么,看到一群黑衣人都朝着寡妇的屋子去了,各种谣言几乎是立刻就传播开来。 寡妇还在田间劳作,弯着腰带着帽子,路过的人没有认出她,嘴里却说的是关于她的谣言。 寡妇自然不会上去争吵,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只是从这两人的口中,她知道一队官兵去了她的屋子。 虽然上次帮宁成荫带信的时候,她已经去过王府,对两人的身份隐隐已经有所猜测,但终究还是有些担忧,立刻收了手上的事儿赶回了家。 寡妇院子里,乌压压的跪着一群黑衣人。 “属下来晚了,王爷恕罪。” “王太尹可安全抵达?” “回王爷,王太尹已经安全送到住处,现在已经交予圣上的亲卫兵保护。另属下还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宫中传来消息,穆王现在行踪不明,穆王妃也下落不明,据说是一起出游时不见的,大理寺还在调查。” 霍瑎早就知道了,且知道的真相还要更多一些,现在自是不会惊讶。 亲卫兵禀报完情况留下了几人保护霍瑎和宁成荫,其他的人都回宫覆命去了。 “原来这就是你说不方便进宫的原因,还要韬光养晦吗?” 回宫的亲卫兵有一个将领领着,霍瑎特意叮嘱,在人前只说事情是他做的,莫要提到勤王的名字。 霍瑎笑道:“怎么?荫荫会嫌弃本王吗?” 宁成荫总被调戏,这回决定反调戏一把:“我怎么会嫌弃呢?我相公这么优秀,我巴不得全天下只有我知道,可不能被其他貌美的女子窥伺。” 如果说宁成荫的心底还有没对霍瑎敞开的角落,那就是这件事了。在这个朝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十分正常的事,宁成荫不觉得她可以凭一己之力颠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所以她一直有着小小的不安全感,那就是霍瑎将来会不会纳其他妻妾。 “本王的王妃既会做全天下最好吃的吃食,又能帮本王赚钱,长的还天下最美,本王还娶别人做什么?” “当真?”宁成荫问的认真。 “当真。”霍瑎回的亦是十分认真。 寡妇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你侬我侬的场景,两人看到她来了赶紧分开,颇有些尴尬,她倒是无所谓。不过看到两人好好的并没有被官兵抓走,她就放心了。 寡妇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宁成荫叫住了。 “你愿意跟着我走吗?想必你也有所察觉,我是勤王的王妃,现在身边正好缺个管事的,你愿意吗?” 寡妇楞在当场,这样的请求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让你做奴才,王府里也是凭本事拿份例,我觉得你干活挺厉害的,在府里工作应当比你现在要轻松一些。不过你也不要有负担,不想来也没关系的。” “我想。” 寡妇脸上鲜见的带上了红晕,她活在多少流言蜚语里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可以去伺候宁成荫,是她的福气。 宁成荫一番折腾收获忠仆一枚,也不算一无所获。 几人打道回府之后,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霍瑎、宁成荫拜见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丧丧的,希望文是甜甜的 第21章 宁成荫和霍瑎两人回到王府时,一身便衣的当今圣上霍琮已经端坐着品茗。 “霍瑎、宁成荫拜见皇上。”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这是宁成荫第一次得睹圣颜,霍琮是先皇的长子,比霍瑎大上十岁有余,几个兄弟中两人关系最是亲厚,宁成荫想象中的霍琮要看上去更年长沉稳一些。 两人落座。 霍琮端起茶杯借着吹茶的姿势拼命冲着霍瑎挤眉弄眼。 宁成荫:“......” 她都看到了好吗。 霍瑎轻笑道:“皇兄,荫荫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就可以。” 霍琮轻咳一声,努力端出皇上的架子,没说两句又摆摆手放弃了。 “今日朕就是来看看你身体如何,来覆命的是别人,朕担心你又受了伤,所以立刻赶了过来,看到你活蹦乱跳,原来是忙着哄王妃,朕就放心了。” 宁成荫:“......” 霍瑎显然已经习惯了霍琮的说话方式,压根没接他不靠谱的话茬,直接挑拣有效信息回答:“皇兄,莫非你忘了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我在暗敌在明,接下来我会慢慢开始处理朝中之事,但是操之过急一下就行出头之事,必然会被当成靶子。” 霍琮点头,之前确实是这么商量的来着。 “皇兄可还有什么事?” 霍琮猛的一拍桌子,吓了宁成荫一跳:“你这是赶朕走?” 霍瑎纹丝不动,掀了掀眼皮:“皇兄吓着荫荫了。” “啊,弟妹,莫要惊慌,朕就是开个玩笑。” 宁成荫:“呵呵。”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霍琮,宁成荫长舒口气。 霍瑎勾起宁成荫的小指,在她手心挠了挠:“被皇兄吓到了?” 宁成荫摇头:“吓到倒是没有,就是皇上的性子与我想的有些不同。” 霍瑎失笑:“皇兄也只会在信任的人面前如此,平时还是十分靠谱的。” 宁成荫越听后半句越觉得心虚。 不过皇上的到来倒是提醒了宁成荫,这次两人一起遇险,她觉得不单单是她,霍瑎应该也有感觉,原本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隔阂也被捅开了,如果说之前宁成荫将霍瑎当成喜欢的人,男朋友一样的存在,那现在霍瑎就是她真心认可的另一半,可以携手下半生的人。 所以对霍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不会干涉,但是有必要了解一下。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屋子里,宁成荫正在写自己离开王府之前完成了一半的菜谱,而霍瑎在一旁帮她磨墨,两人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你刚刚同皇上说的,慢慢回归朝廷,是指?” 霍瑎手下不停,不疾不徐的回答:“皇兄一直十分信任我,加上我之前在军中建立了不少威信,朝中想夺权的必然绕不开我,我之前受伤的事情现在还在调查中,在查出结果之前,我不想再打草惊蛇,就让对方以为我还是个不良于行的王爷是最好的。” 宁成荫惊的停下了笔:“你的意思是,你受伤不是因为打仗?是有隐情?” 霍瑎点头。 宁成荫怒了:“你怎么还这么云淡风轻的!” 霍瑎看着他家王妃难得的气鼓鼓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手贱的戳了戳宁成荫脸颊,没想到被狠狠拍了一下。 “真的生气了?” “真的生气,想想你为了百姓御敌,生死都置之度外,争权夺利的人想的却是如何坑害你,而且有可能还是你信任的人做的,怎么能不生气。” 霍瑎知道宁成荫是真的为他生气,心里一暖,牵起宁成荫的手,低语:“如果我不曾受伤,宁侯又怎会将你许配给我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宁成荫哑然,想起成亲那日见到的霍瑎,那样虚弱,如果她没有穿过来,没有...... 好在上天的安排都是最好的。 烛光摇曳,情深意浓,宁成荫好好的履行了分别之前对霍瑎的“承诺”,第二日果不其然的起晚了。 措不及防看到木着脸站在床边的寡妇,宁成荫吓了一跳。 寡妇原名都含玉,答应了宁成荫的邀请,现在和娇月一起在她身边伺候着。现在起居多半是含玉在负责,娇月就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对外接待的活儿。 这不,宁成荫用早膳的时候,娇月就风风火火的拿着一张拜帖来了。 “你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宁成荫接过拜帖。 娇月吐吐舌头,补充道:“听说迦叶皇室那边出了点问题,麦娜尔这就要回去了,自从穆王和穆王妃失踪后,太后一直愁眉不展,身体也每况愈下,圣上也十分担忧,正好趁着机会将王宫贵族都召集起来开了这个狩猎大会,一方面是为麦娜尔践行,一方面也是想让太后散散心。” 打探消息娇月是专业级别的,宁成荫看着拜帖内容再听娇月介绍,半晌放下拜帖沉思起来。 对麦娜尔她谈不上喜欢,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想到皇上曾经有撮合霍瑎和麦娜尔的意思,即使麦娜尔对霍瑎不感兴趣,她也做不到完全毫无芥蒂。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拜帖是发给勤王府的,不是发给她,拜帖的内容是邀请勤王携勤王妃一齐参与狩猎。 虽然宁成荫知道霍瑎现在立刻上阵杀敌都没问题,但是外面的人可不知道,平日里宫里有什么骑射比试向来都避讳着勤王府,这次怎么还特意给他们发了拜帖? “莫非是故意试探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霍瑎一回府宁成荫立刻将他拉进房间悄悄问道。 霍瑎看完拜帖,皱了皱眉,应当也是有些疑惑。 “今日我进过宫,皇上并未提起此事。” “这活动是皇上提议的,现在操办的却是太后,皇上是想让太后有些事忙起来,就不会太忧心穆王和穆王妃的事情。” “太后办的......” 霍瑎听到是太后办的,从若有所思变为沉默。 宁成荫看在眼里,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 握住霍瑎的手,宁成荫说道:“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霍瑎叹气:“不是不跟你说,皇家那点腌渍事我不想说了让你平添烦恼。” “但是我也不想看着你难过,我却连怎么安慰你都不知道呀。” 霍瑎点头,缓缓开口:“你曾去过太后的宴会,应当知道太后相当宠爱穆王妃。” “确实,而且已经宠爱到了超出正常的范围,说是宠溺也不为过,我一直猜测是因为太后喜欢穆王?” “太后确实喜欢霍璿,霍璿十分会笼络人心,从小就与太后亲近,但宠爱穆王妃的原因却不仅如此。穆王妃的爷爷曾经救过先皇。” “这个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在太后许配给先皇之前曾与穆王妃的爷爷订过亲?” 宁成荫惊的睁大眼睛,没想到第一如此接近八卦就是这种皇家密辛。 “其间的事情不得而知,总之太后算是看着穆王妃长大的,一直对她十分照拂。” “那这又与邀请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太后不相信我。” 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霍瑎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太后怀疑穆王与穆王妃的失踪与你有关?” 霍瑎叹气:“是的,我生病之前,霍璿也曾在皇兄面前求带兵出战,但都被皇兄挡了回去,后来我病了,霍璿暗自在朝中插了许多自己的眼线势力,这些小动作,朝中的人不是不知,多半当做没看到罢了。” “所以太后......” “对,太后应当也是知道的,只是太后年纪大了,最想要的就是子孙承欢膝下,并不愿意我们内斗,也曾在与我交谈时多次暗示。现在穆王与穆王妃突然失踪,我自然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 “太后怎么能...”宁成荫说了一半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最是无情帝王家。 人心都是肉做的,众多孩子,太后有个偏爱也实属正常。 只是被怀疑的那个,心里不可能没有波动吧。 宁成荫走到霍瑎的身后,轻轻的靠在霍瑎的肩膀上:“去就去,我们一起,即使与你有关那也是霍璿咎由自取,更何况与你无关,我们没什么好心虚的。” 霍瑎转过身,含笑看着宁成荫:“即使是我做的,你也不会觉得我可怕吗?霍璿可是我兄弟。” “又不是我兄弟,再说,你这叫惩恶扬善。” “哈哈哈哈。” 霍瑎心情大好,第二日大早就神神秘秘的出去,午膳前回来给了宁成荫一个惊喜。 “这是送给我的吗?” 宁成荫看着眼前枣红色的小马驹,并不十分的高大威猛,但是鬓毛油亮,性子温顺,显然是被好好驯过的。 “喜欢吗?虽然不是十分的高大威猛,但是它跑起来大部分良驹不一定能超过它,而且性子被教导的十分温顺,比较适合你。” 宁成荫爱不释手的摸着马背马头,马儿尾巴翘的高高的,如果是个人,那想必会是十分骄傲的样子。 霍瑎看着撸马撸的已经忘了他站在旁边的女人,二话不说,扛起宁成荫就进了房。 一路上王府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因为早就被闪瞎了眼。 第22章 宁成荫第一次穿这个朝代的骑马装,十分新奇,让娇月捧着铜镜,自己来来回回看了很多次。 “荫荫可是不太习惯这装束?” 霍瑎进房就看到宁成荫正在照镜子。 “习惯,习惯的很,甚至觉得我要是个男子,恐怕能迷倒不少京城少女。” 霍瑎成功被逗笑,走到近前,仔仔细细的替宁成荫系上披风:“狩猎场风大,披风穿着吧。” 宁成荫照了照镜子,披风颜色和她一身衣服还挺合适,遂没有反抗。 霍瑎失笑,以前没发现他家王妃还有如此爱臭美的一面:“今日去了狩猎场,你需要记得...” “记得注意安全,不管别人说什么,千万不要冲动。你都说了半月有余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起茧子了?本王摸摸。”霍瑎说着就伸手,被宁成荫一巴掌拍下来。 “你怎么还未更衣?应当马上就要出发了吧。” “本王可是病弱的闲散王爷,骑马狩猎的事就交给有能力的人,本王品品茶看看少年英姿不是美事吗?” 宁成荫这才想起来,她老公这会儿对外还扮演着病弱的角色,换个骑马装过去确实奇怪,不如就这么过去,太后想要试探也不方便找理由。 “行吧,那待会儿就看我给你争气吧。” “嗯?你又忘了?” “对对对,待会我也品茶欣赏少年英姿。” “欣赏少年英姿?” 宁成荫嘴炮完败,破罐子破摔:“对,有那俊秀少年,我也自然是要欣赏一下的。” “看来本王还是不够努力,才让王妃精力如此旺盛。” 两人说话都没避讳着娇月她们,宁成荫一听,想捂住霍瑎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娇月含玉都低头窃笑,宁成荫横了霍瑎一眼。 两人一番闹腾,出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直接导致两人到了狩猎场时,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到了。 与上一次参加太后的宴会不同,上一次宁成荫刻意的降低存在感,并没有与其他人有什么交集,这一次与霍瑎一起,一到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没想到皇上也来了,此刻坐在正中间,正襟危坐十分有威严。 可惜宁成荫已经在王府见过他不靠谱的样子,此时看到霍琮正儿八经的样子也没法忘记。 两人走到近前,先后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霍琮已经给二人留了个好位子,两人落座后,太后由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太后缓缓说道:“麦娜尔郡主即将返回迦叶,今日哀家邀请大家用草原人最爱的狩猎方式为她践行,希望吾朝少年各展风姿,猎的越多奖赏越多,如有猎到白狐且不伤其皮毛者,除了黄金百两之外,哀家还会将西域进贡来的物件全部赠出。” 宁成荫原本只是随意听听,毕竟现在皆有食一个月赚的也不止黄金百两了,而且在王府里她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但是西域的贡品? 宁成荫一顿,她记得娇月跟她八卦的时候吐槽过,说是西域人的口味十分奇怪,吃的东西十分的不美观,还将那些香料之类的当做宝贝进贡给了太后。宁成荫细问之下,根据娇月的描述,宁成荫推断那个所谓的香料就是咖喱。 比起黄金百两,宁成荫对咖喱感兴趣多了。但是想到霍瑎的处境,宁成荫叹口气,只能劝自己打消念头了。 照例,狩猎正式开始之前要先聚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宁成荫惊讶的发现陆陆续续有穿着皆有食制服的人端着锅子走了出来,沈灵照旧蒙着面走在最后。 场地一时间充斥着火锅的香味。 一是最近很多事情耽搁了;二是宁成荫只在大方向和菜谱上把控。所以直到到了狩猎场,宁成荫才知道今日的吃食竟然被皆有食给承包了。 臣子的产业是自己置办的,通常也不会向皇上报备,所以皆有食和勤王府的关系,在坐的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宁成荫自然不会说。 “朕听闻这名为火锅的吃食近来风靡了整个京城,麦娜尔郡主就要离开京城了,今日朕特意命人将酒店的厨子叫了过来,好叫郡主尝尝京城的特色。” 麦娜尔起身恭敬的回礼。 沈灵是最后上来的,将手里的锅放置在皇帝的案前,路过宁成荫的时候,调皮的眨了眨眼。 “这也是荫荫发明的?” 霍瑎试图夹个丸子,夹了半天也没夹起来,有些赌气的吐槽:“这个形状不太合适。” 宁成荫噗的笑出声,霍瑎难得的孩子气总是萌的她肝颤,从霍瑎手中抽出筷子,噗通戳进丸子里。 “喏,这么插着吃就可以了,笨。” 霍瑎如愿吃上鱼丸,连连点头:“确实好吃,只是他们还须预约,本王却可每日都能吃到此等美食,真想炫耀呀。” 两人一直低语轻笑,娇月同含玉也习以为常了,她们家王爷王妃在王府里更恩爱。 不过总会有看不惯的。 姚婉清,当朝从三品太尉正妻,原礼部上书长女。此刻就觉得宁成荫与霍瑎谈笑的场景十分刺眼。 虽然霍瑎依旧不能骑射,但观其脸色,加上近日听闻,霍瑎显然在慢慢好起来。 宁成荫今日一踏入狩猎场,她就看到了,被雪白的皮裘裹着,只露了半张脸,却也能看出面色红润,眼神含着好奇,很快就被霍瑎牵着手上前告礼。 宁成荫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人。 而这本来合该是她的。 姚婉清咬的下唇都充了血,耳边传来男人的冷哼:“还在看那个病秧子吗?看有什么用,当年可是你拒了婚的,再说,那病秧子能满足你吗?” 姚婉清充耳不闻,她已经麻木了。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情外貌没有一样是输给宁成荫的。如果说有什么缺点,最多是有点小小的怯懦,才会在他父亲提出嫁给霍瑎的时候,思前想后最终拒绝了。毕竟夫君就是女子的天,谁又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呢。 可是没成想,她千挑万挑,最终嫁了个风流的浪荡子,成婚未足月就先后纳了三房妾氏,屋子里的通房丫头还不知几许。本想着等有了孩子就好了,谁知成婚这么久,被外面的女人捷足先登,先怀上了孩子。 呵,当真是不如守活寡。 如果今日没看到宁成荫与霍瑎恩爱的场面,姚婉清觉得她在这无望的日子里还能再忍耐,可是现在这样刺目的画面让她十分难受,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包裹了她。 看了看身边吊儿郎当的男人,姚婉清心中恨意连绵不绝。 吃完火锅,沈灵又领着皆有食的众人给在座的一人斟了一杯蜂蜜柚子茶,众人也是赞不绝口。 品着茶,众人开始谈及即将到来的狩猎。 姚婉清抓住机会开口道:“一直听闻勤王妃多才多艺,今日才知原来勤王妃还会狩猎。” “这是谁?”宁成荫小声的问着身边的男人。 “本王眼里没有别的女人,自然是不认识。”宁成荫胳膊肘狠狠的捣了霍瑎一下,对这没正经的男人没辙。 霍瑎捂着肋骨,委委屈屈的说道:“本王真的不认识,这京城女子如此之多,本王常年在外,认识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宁成荫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就只能兵来将挡,宁成荫微微俯身:“谢谢夸奖。” “勤王身子不好,今日想来不会参与狩猎,不知勤王妃会不会代夫比上一比呢?” 如果刚才宁成荫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她已经在怀疑,这是不是霍瑎惹了什么情债了,这话里的针对之意除非是聋子其他都不难听出来吧。 只是看别人的热闹,大部分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宁成荫正对面坐着一位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深邃,如墨般的黑发束的高高的,一身黑衣只袖口绣着一些云纹点缀,十分别致。 不待宁成荫回答,少年就接过话头:“这茶当真好喝,今日是我第二次喝,上次还托了大关系才喝上。谁知我在店里等候的时候,竟然听到一桩趣闻,你们猜是什么?” 少年换了个姿势,边说边用手指绕着头发,却一点也不觉得娘气,邪性的很。 姚婉清见少年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恨的牙痒痒,可也没有理由再顶回去,只能暗自生气。 宁成荫今日是第二次懵圈,第一次是姚婉清的突然发难,听那意思是要她去和这些男子比赛狩猎,第二次是这黑衣少年。 宁成荫不记得自己见过黑衣少年,但黑衣少年明显暗指的是皆有食的事情。 “不知单沧听到什么趣闻?” 没想到霍瑎竟然接了话头,宁成荫急的在下面猛拽他的袖子却被霍瑎反手握住了,轻轻拍了一下,宁成荫知道霍瑎这是让她不要担心。 单沧意味不明的看着两人一眼,一耸肩。说了句:“我忘了。” 宁成荫瞪大眼差点没被柚子茶呛到,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叫单沧的少年居然冲着他眨了眨眼。 感觉到手被捏紧了,宁成荫吞了口口水,转过头看向霍瑎,发现男人面色发黑,正瞪着挤眉弄眼的单沧,嘴里意味不明的对宁成荫说道:“他这是在帮你解围。” 宁成荫今日第三次蒙圈。 第23章 宁成荫没想到自己是网红博主的时候没见过男人为她掐架,这穿到古代嫁了人,倒有男人为她掐上了。 别问,问就是她也搞不清状况。 叫单沧的俊秀少年蹦出来帮宁成荫暗里解了围,宁成荫心里莫名但还是感谢的,只是留下个周身散发着醋味的霍瑎,让她有些头痛。 火锅也吃过了,柚子茶也喝过了,皇帝广袖一挥,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狩猎。 “俊贤皆聚于此,今日我朝少年当英姿勃发,一展武艺,除了太后的封赏,朕也追加玉如意两柄权当彩头。” 玉如意价值贵重却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但御前狩猎的价值从来不止于此。能有个机会在皇帝面前一展武艺,说不定就有机会得到赏识,往小了说做个侍卫统领,往大了说做个将军执掌兵权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那些既不缺钱又不缺权的,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这事关面子。 一时间,整个狩猎场的男人都摩拳擦掌,只除了宁成荫身边的霍瑎。 同时又有各色的眼光投过来,同情的、幸灾乐祸的、饶有兴致的,不一而足。 宁成荫在这样的目光中依旧悠闲的吃着水果。 一来她作为网红主播,对别人的注视自然是习以为常;二来她既不缺钱她老公又掌管着实际兵权,面子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作为超级实际主义践行者,她当然是无所谓。 只是她低着头吃东西的样子在别人眼里被怎么解读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麦娜尔知道女子不宜进入狩猎场狩猎,但麦娜尔来了许久,若错过如此盛事,不参与一下,心中实在遗憾,不知皇上可否允许麦娜尔增加几个适合女子比试的项目呢?” 麦娜尔突然出列请求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请求听上去进退有度,又是今天宴会的主角,皇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朕准了,不知麦娜尔郡主对比试项目可有想法。” “回皇上,麦娜尔觉得骑、射皆可,端看在座女眷们的想法。” 麦娜尔话音一落,周遭都议论纷纷。 “荫荫想比什么项目?” 宁成荫差点因为一句话被葡萄噎着,霍瑎好笑的帮她顺着气。 宁成荫瞪了某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做什么要比赛,是葡萄不够好吃吗?” 对面的单沧将两人的互动收于眼底,放下手中的酒杯,拍了拍衣袍下摆,施施然站起身,躬身行礼向皇上说道:“皇上,臣以为既然女子比试骑射,不若在座男子也加赛一场如何?” 单沧站起身的时候宁成荫就有不好的预感,单沧开口说话的时候,宁成荫已经猜到他想干嘛了。 “看来本王今日是必须要比上一场了。” 宁成荫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又开始嗖嗖的往外散发着冷气,不禁缩了缩。同时,宁成荫也不禁疑惑,她究竟何时招惹了单沧这么个人物。 宁成荫猜的没错,皇上答应单沧的请求之后,一众亲兵陆陆续续搬了许多草把子上场,草把子都还没放完,单沧已经向霍瑎提出了挑战。 “臣听闻勤王殿下精通骑射,不过......勤王的身子,骑马恐力有不逮,不若今日勤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向勤王讨教一下射箭的技艺。” 单沧一番话夹枪带炮,在场这么多人看着,霍瑎如果还是拒绝,等于承认自己弱的连拉弓都拉不满。 宁成荫有些生气。 她不知什么时候惹过这个少年,可就算是自己开罪了对方,现在也有些过了,更何况自己为人处世向来注意,不至于无故开罪陌生人。 本来想好如果有人挑衅霍瑎,自己要装肚子疼,掩护霍瑎开脱。宁成荫现在改变主意了。 霍瑎与她想到了一起,在众人注视下,点点头应承了单沧的挑战。 因着霍瑎和单沧的约定,众人对女眷们花拳绣腿的比试都失去了兴趣,宁成荫最终也没逃脱,骑着霍瑎送她的红色小马驹拿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算是交差。 麦娜尔毫无疑问的夺魁,宁成荫有些微微的失望,毕竟她还是挺想要西域进贡的香料的,不过转瞬就被她抛诸脑后。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的等着霍瑎和单沧的比试。 就在刚刚,宁成荫终于知道了单沧的来历。在她去牵马的时候,沈灵托人偷偷的塞了一张纸条给她。 纸条上交代了单沧的来历。 原来单沧是当今右相之子,宁成荫当日让沈灵现场推销火锅之后,每一日的现场演示,单沧几乎都在场,这样日日下来,沈灵也对单沧眼熟起来。 有个如此俊秀的男子每日坐在下面含笑看着自己,沈灵说没有点绮丽的心思是假的。 终于,在沈灵推出柚子茶之后,单沧终于在推销结束后,在皆有食的后门处栏下了她。 沈灵以为单沧苦等几日,怕不是想要约她,谁知单沧开口就是询问她这幕后主使的人究竟是谁。沈灵十分生气,自是不说,只是还是被单沧查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正值宁成荫和霍瑎在外养伤,沈灵也联系不上她,再见面就是今日了,所以一直无法告知。 宁成荫叹口气,对于单沧的目的依旧不清楚,但是从沈灵的字里行间,她能觉察到沈灵对单沧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只是......这单沧实在捉摸不透。 不过,不管单沧心里想什么,欺负到她宁成荫的人身上,那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万万不可。 男子间的比试紧随其后就开始,虽然事先并没有定好出场顺序,但众人都默契的看着单沧。 单沧微微一笑,没有让众人失望,站起身走到霍瑎和宁成荫案前,对着霍瑎说话眼神却是看着宁成荫:“勤王想先来,还是臣先来?” 宁成荫余光看到霍瑎微微攥紧的拳头,伸出手覆在那拳头上。单沧站着显然也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双眼微眯,甩袖走在了前头。 霍瑎冲着宁成荫一笑,也紧随其后。 两人站定在位置上各自选好自己用着顺手的弓箭,正准备开始,却远远看见宁成荫走出列,在皇帝面前跪下。 “勤王妃,有话但说无妨,先起来罢。” 宁成荫依旧跪着:“皇上,臣女有一个请求。” “勤王妃可是担忧勤王身子?放心吧,只这一轮比赛,之后即使勤王还要比,朕也不会准的。” 皇上这话说的语气也有些肃穆。霍瑎与他关系亲厚,单沧是右相之子,说的话虽然夹枪带棒,但也找不到错处处罚他,是以皇上心里也是存着让霍瑎教训教训他的想法的。而宁成荫这下跪请求无疑会让在座的更瞧不起霍瑎。 这媳妇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霍琮颇有些痛心疾首。 “回皇上,臣女并不是担忧相公身子,臣女相信相公常年征战沙场御敌无数,一场比射而已,断是不会怎么样的。” 霍琮听完宁成荫的话,当真有些好奇起来:“那不知勤王妃有何请求?” 宁成荫依旧跪的直直的:“臣女自是知道相公骑射的厉害,今日又听闻单公子十分精通此道,难得棋逢对手,臣女认为这样枯燥的比试十分无趣,不若换个方式。” “哦?勤王妃有什么想法?” “不若寻两个人,一人头顶一颗苹果,让他们比试,谁先射中苹果谁赢。” 谁知皇帝还没回答,姚婉清寻到机会竟然连礼节都忘了,直接插嘴回道:“一人头顶一颗苹果?那敢问在座的谁敢顶着苹果让勤王射啊。” 这是直接当着众人面折辱霍瑎。 宁成荫起身,面朝着姚婉清,嘲讽的笑道:“臣女求的是皇上,同不同意,有没有人敢都是皇上说了算,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代替圣上做决定呢?” 姚婉清听完面色惨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不住朝着霍琮磕头求饶。 霍琮摆摆手,旁边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就来了两个侍卫将姚婉清拖了下去。 宁成荫搞定一个多嘴的,成功杀鸡儆猴,再次跪下冲着皇帝说道:“回皇上,臣女自愿为勤王顶着苹果。” “这......” 霍琮再次犯了难,他这弟媳搞了半天不是瞧不上霍瑎,而是太瞧得上霍瑎了。他知道霍瑎的身体已经恢复,别说顶着苹果,蒙着霍瑎双眼顶着苹果霍瑎都能射中,只是万一呢,万一勤王妃受了点伤,想到他弟弟对这个王妃的宠爱,他都有点害怕。 “这样吧,比试方式还是由比试的人决定吧,勤王妃如若能说服勤王同意,朕自然也是同意的。” 宁成荫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谢了圣恩就朝着霍瑎走去。 霍瑎和单沧站在原处已经站了许久,霍瑎选好弓就看到宁成荫跪在圣驾前,只是他们的位置,根本听不见宁成荫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就看到宁成荫提着裙摆朝着他走过来。 霍瑎微笑,他的王妃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宁成荫真的很有趣。”单沧在旁边感慨道。 “确实,能有荫荫这样有趣的女子相携一生是本王的幸运。”霍瑎回道。 宁成荫很快走到霍瑎近前,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颗苹果,调皮的冲着霍瑎眨巴眨巴眼睛。 “我给你顶着苹果好不好呀。” 第24章 “我给你顶着苹果好不好呀?” 霍瑎看着眸光闪亮看着他的宁成荫,到了嘴边的拒绝又被吞了回去。 “不害怕吗?你知道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宁成荫摇头:“害怕,不过我相信你。还有,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你。” 霍瑎也不再纠结,点点头:“好。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别动,知道吗?” “好嘞。” 宁成荫得了霍瑎的同意立刻蹦蹦哒哒的去向皇帝请旨,临走不忘瞪了单沧一眼。 单沧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待宁成荫走远了,单沧才开口:“既然勤王妃又加码了,不若我们加点彩头?” 霍瑎:“不知单公子想要什么彩头?” 单沧:“我也不想占你便宜,如果我赢了,将皆有食酒楼转让给我如何?包括所有在皆有食做工的人。” 霍瑎双眼微咪,知道单沧醉翁之意不在酒:“莫说转让,酒楼赠予你又有何妨?不过,这酒楼既不是本王在费心经营,里面的人也没有与本王签订卖身契,本王又如何确定他们愿意跟着你走呢?” 单沧没有气恼,不疾不徐的回道:“那我便当勤王应允了,至于那些人愿不愿意跟我走,就不劳勤王费心,我自会解决,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我。” “如此甚好。” 短短的交锋,霍瑎已经发现,这单沧进退有度,喜怒不形于色,作为对手不可小觑。 宁成荫已经向皇帝传达了霍瑎同意让她顶着苹果射箭的请求,皇帝惊讶之余,看了一眼远处的两人,太后亦看过去,随即感慨道:“两人看来相谈甚欢呐。” 宁成荫:“……” 站到他们中间立刻被眼刀杀死信不信。 总之,宁成荫的提议被采纳了。 皇帝宣布之后,众人间又掀起一番讨论的热潮,部分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宁成荫,部分人则干脆仿佛看个将死之人。 宁成荫意外的发现,宁候来的很晚,此刻正有些担忧又略带责备的看着她,仿佛在说她胡闹。 宁成荫冲着宁候吐了吐舌,打定主意,狩猎结束要去找他爹告罪。 她二娘今日也跟着来了,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现在她出现的意义只是需要这么个人的存在。她二娘想必过的也十分不顺意,这次见仿佛老了十来岁。 宁成荫早已将她二娘和二姐的事抛诸脑后,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的谁没事想这些腌渍事儿呢,只是她二娘却是恨上她了,看着她的眼神无比阴毒,只怕恨不得霍瑎出个差错将她射死。 宁成荫自然没管,换了个更大更红的苹果就站到了原本放置靶子的地方。 只是碰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谁成想,询问了一圈,竟是无人愿意帮单沧顶苹果。 面对着宁成荫“这人人缘也太差了吧”的眼神,单沧难得的气红了脸。 最终单沧只能赶鸭子上架,拖了个随从上场,只是宁成荫瞄到那随从直到站定了,腿肚子还一直在发抖。 比试开始。 两人互相谦让一番,最终皇帝拍板,听号令一起射。 宁成荫发现,听说一起射,旁边的侍从抖的更厉害了。 “三、二、一,射!” 老太监声音高亢尖利,在场的都能听见。 数到一的时候,宁成荫闭紧双眼,攥着双手,嘴里却“喝”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人声混杂。 感觉到自己头上苹果受力掉落,宁成荫睁开眼。霍瑎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衣炔翻飞的走过来。再看向身边,不得不说,单沧的箭术还是十分准的,原本的靶子被挪到了他们正后方,此刻单沧的箭正中靶心,只是,赌注是射中苹果。 看着吓的瘫倒在地的侍从看着她,嘴唇蠕动,最终也不敢埋怨,宁成荫莞尔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他责罚你的。” 这侍从本就害怕,宁成荫突然一声吼,自然吓的瘫倒。 宁成荫相信霍瑎能射中,却不知道单沧能不能射中,如果两人都中了怕是要没完没了的比下去。 反正兵不厌诈,宁成荫并没有什么内疚心理。 霍瑎已经远远的朝她走了过来,宁成荫展颜,也迎了上去。 一路走过,原本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人此刻都闭上嘴,悻悻的看着宁成荫,这群人中自然缺不了宁成荫的二娘,手中的帕子都要被绞断了去。 宁成荫面不改色,待与霍瑎离的近了快步迎上,余光看到霍瑎身后的单沧。宁成荫想了想,还是绕过霍瑎走到单沧面前。 单沧显然也没想到宁成荫会找他,眼中闪过惊喜。 宁成荫:“今日是你突然发难,输了你可怨不得别人。” 单沧微笑点头:“我可不是输不起的人。” 宁成荫:“那就好,别人包括你的侍从,你不可为难他。” 单沧好像这才想起还有个侍从的存在。拧身看了看,侍从正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 单沧蔑笑一声:“我还不至于为难个下人。” 宁成荫点头,目的达到转身欲走。 “你......” 宁成荫顿住脚步,面露疑惑。 “算了,今日我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不知能不能在你这儿讨个彩头,日后我去皆有食能不能免预约,随时可以去?” 不算过分的要求,宁成荫心里一盘算,狡黠的笑道:“随时去随时吃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公子身份尊贵,身价不知凡几,皆有食要个两倍的价钱不算过分吧?” 单沧笑出声:“可以。” “啊,对,还有,去吃东西可以,不可以再骚扰沈灵姑娘。” “沈灵姑娘?” 单沧迷惑的表情不似假装,宁成荫心中微叹,这单沧一副被宠坏的小孩子脾性,无意之中撩了人家姑娘,却连人家姑娘名字都记不住。 “反正皆有食的姑娘你都不许骚扰!”宁成荫厉色警告,至于单沧有没有被吓到就不得而知。 自以为搞定一切的宁成荫走回霍瑎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她老公明明赢了比赛,面色却比她二娘的还要黑上几分。 宁成荫一琢磨,得,八成是吃醋了。 骑马装腰身收的十分的紧,袖子、裤腿却都是灯笼形状,宁成荫左右瞄了瞄,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悄么么的伸出食指,伸进霍瑎的袖子里,轻轻的勾住霍瑎的小指,摇啊摇,摇到霍瑎微微露出了笑。 宁成荫也笑开:“今日晚上可以叮嘱厨房里少放点醋了。” 说完宁成荫偷偷瞄了霍瑎一眼,发现某人脸颊爬上两朵红晕。 两人在这默契的沉默中走到御前领赏,皇帝自然是十分开心,长袖一挥就准备大赏特赏。 “皇上莫要着急。” 太后突然插嘴,阻止了皇帝赏赐。 “可是母后有另行封赏?” 皇帝依旧笑的开怀,宁成荫却眼角一跳,想起两人离开王府之前,霍瑎的推断。 果然,太后紧接着说道:“哀家原本十分担心瑎儿的身子,没成想瑎儿恢复的如此之好,哀家庆幸之余在想,既然瑎儿已经恢复了,不若一起去参加狩猎岂不快哉,始终坐在位子上看着别的男儿猎射也无趣的紧。” 如果不知道霍璿的事,宁成荫恐怕也会以为太后这是真心为霍瑎着想,只是,知道了慈眉善目的太后因为偏心如此试探自己的孙子,宁成荫作为一个外人,已经觉得心寒,更何况霍瑎? 果然,宁成荫看向霍瑎,霍瑎紧抿的唇,微蹙的眉都显示着他心中的不郁。 现在推辞太后面子挂不住,霍瑎恐怕也会落个不孝的名头。可如果接受了太后的提议,参加狩猎,那事态就更加不可控了,太后很大可能已经准备好了后招,即使霍瑎在狩猎中故意隐藏实力,也会不断有人去试探。狩猎场面积宽广,进去之后,发生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宁成荫咬唇,霍瑎的处境十分被动,只能由她出面解决眼下的困境。 豁出去了! 宁成荫说做就做。几人僵持,太后静静等着霍瑎松口的时候,宁成荫“诶呦”一声,捂着肚子慢慢蹲下。 霍瑎面色陡变,一步就跨到宁成荫面前,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一只手环住宁成荫的腰身,一只手抚在宁成荫脸上,神色焦急的问道:“荫荫,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此刻众人都看了过来,宁成荫不敢给霍瑎使眼色,只能颤抖着说:“我,我肚子疼。” 谁知还没等皇上太后有反应,霍瑎已经双手一抄,将她公主抱起来。 宁成荫听到身后人群中有倒吸气的声音,未免被发现破绽,宁成荫将脸冲着里面,埋进霍瑎的胸膛。 霍瑎却误会她是难受的紧,脚步有些焦急的往外走。 “诶,皇弟,你怎得如此焦急,抱着弟媳你能走到哪儿去,赶紧去后面帐篷歇着,让太医瞧瞧。” 霍琮也是第一次看到霍瑎关心则乱的样子,赶忙出言留住了霍瑎的脚步。 霍瑎这才反应过来,简单谢过就步履匆匆的抱着宁成荫跑向后方的帐篷。 路过皇帝太后位置的时候,宁成荫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太后低垂着脸,拨弄着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片,似笑非笑。 宁成荫心中一拎,太后这是识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单名念jie,有小可爱问回答一下,有玉石的意思 第25章 霍瑎抱着宁成荫离席,现场一度有些混乱。幸灾乐祸的巴不得宁成荫一病不起,循礼守旧的窃窃私语觉得宁成荫光天化日窝在相公怀里的行为实在是有碍观瞻。 已经被抱进帐子里的宁成荫无从得知,此刻的她也十分焦急。 原来霍瑎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之后,立刻就火急火燎的出了帐子寻太医去了,留下照看宁成荫的除了娇月还有太后派过来“帮忙”的侍女,宁成荫只得将戏演到底。 霍瑎向来聪明又心思细腻,这会儿当真关心则乱,宁成荫一面无奈一面心底又有些甜滋滋的,只是没容她纠结多久,危机就接踵而至。 霍瑎领着老御医进帐子的时候,宁成荫的脸色十分难看,霍瑎暗道宁成荫这病恐怕不小,心中更加惴惴。 “你怎么还劳烦御医,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宁成荫见着太医来了,也顾不上旁边还站着太后的眼线,微微侧了身挡住眼线的视线,就拼命冲着霍瑎使眼色。 而霍瑎此刻只顾着催促老御医。 宁成荫眼皮都快抽筋儿了,盼来的不是霍瑎的对视,老御医坐到宁成荫对面,带着淡淡草药香的手掀了掀宁成荫眼皮,嘴里嘀嘀咕咕:“不会是癫疾吧。” 癫疾又称癫痫,要是被诊断为癫疾,那不吉利的名声怕是更要远播,宁成荫立刻停止使眼色的行为,看了看霍瑎焦急的脸色,对着老太医说道:“是勤王太过担忧,本宫稍事休息便好。” 老太医捋了捋胡子,抬眼看了宁成荫一眼,竟是不搭理她,抬手就将两指搭在她的脉上。 宁成荫想也知道,定是霍瑎在帐外就好一番叮嘱,老太医自然不会理她的托辞。 宁成荫没法,索性躺下,心里想着见招拆招好了,实在查不出毛病大不了她厚着脸皮说自己贪食刚刚吃多了,这是。 想好退路后宁成荫也淡定不少,只是,这御医是不是看的也太慢了点。 宁成荫拧过脖子看向老御医,只见老御医眉头深锁,手指不时轻微挪动。 宁成荫看向霍瑎,霍瑎显然也十分紧张,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攥着。 本来只是想办法帮霍瑎开脱的宁成荫,也忐忑起来,她不会真的有什么毛病吧。咽了咽口水,宁成荫盯着老御医,生怕错过老御医任何表情。 老御医捏完手,又让宁成荫伸了伸舌头,搭了搭脖颈两侧的脉搏,然后才沉着脸出了帐子。 霍瑎紧紧跟在老御医身后,留下宁成荫一脸莫名其妙的躺着。 太后派来的眼线见着老御医表情凝重,也悄悄出了帐子,准备偷听一点便去向太后覆命。 “娇月,你看我天天活蹦乱跳的,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娇月一直挂着心,两步走到宁成荫床头:“王妃休要胡说,您还要和王爷白发齐眉呢,必定是没事的。” 宁成荫觉得自己再问恐怕娇月就要哭了,适时的转移话题:“现在外面狩猎开始了吗?” 娇月来的要晚一点,点点头回道:“奴婢来的时候,参加狩猎的都已经进场,据说挑战王爷那小子一进去就猎到一只幼豹。” “休得无理。” 单沧虽然古里古怪十分讨人厌,但身份可不低,这帐子周围人来人往,被听了墙角娇月免不得要被责罚。 娇月吐吐舌,老实站定。 霍瑎揭了帘子走进来:“娇月你去账外守着。” 娇月领命出去。 宁成荫突然有些紧张,因为迎面走过来的霍瑎,神色十分复杂,嘴角挂着笑眉头却又锁着,眼中更是带着忧虑。 霍瑎难有这么粗心大意的时候,走到半道差点被地上的火盆撞了个趔趄,最终坐在床沿握着宁成荫的时候,双手还有些微颤抖。 宁成荫心中微动,有种微妙的预感扑面而来。 “你......” 宁成荫一句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霍瑎猛烈的拥入怀里,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但宁成荫能感觉到霍瑎的颤抖,所以也伸手环住霍瑎,纤纤玉指轻柔的抚着霍瑎宽阔的后背。 “荫荫,你有孕了。” 宁成荫虽然从种种迹象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霍瑎说出来,心里霎时还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盈满,宁成荫想挣脱霍瑎的怀抱,问他一些问题。 霍瑎却搂的死死的。 宁成荫看不到霍瑎的神情,却能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只翻来覆去叫她名字:“荫荫,荫荫” 宁成荫上辈子也没做过母亲,此刻知道自己怀孕了,心情也很复杂,看到霍瑎这么激动有种被珍惜着的感动,但是...... 霍瑎你是不是念叨的也太久了。 宁成荫翻了个白眼,使劲儿钻出霍瑎的怀抱,看着霍瑎有些微红的双眼说道:“你看着我,吸,呼,吸,呼......” 宁成荫引导着霍瑎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又开口:“我知道你初为人父十分激动,我也知道我名字十分悦耳动听,但是咱们是不是能先说点别的?” 霍瑎被宁成荫说的平静了许多,今日先是担忧,又是惊喜,大惊大喜之下,他以为自己不会为一个人牵动的心被实实在在的牵引了。 “是本王失态了,不过本王初为人父激动是十分正常的,莫非荫荫不是初为人母?” 宁成荫就知道这男人一恢复冷静嘴巴就毒起来,照着他胳膊就拧了一下。 霍瑎神态夸张的装疼,闹了一会儿停下来,含笑看着宁成荫:“荫荫,本王今日真的十分开心。” “我知道。”宁成荫点头。 被诊出喜脉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狩猎场,皇帝大喜之下立刻重重赏赐,太后虽然试探无果,到底对皇家开枝散叶的事儿十分喜闻乐见,于是嫣儿、霍璿的事情就暂时压下了。 肚子里有着宝贝的宁成荫被千叮万嘱着好好休息,霍瑎一直坐在床边,一直到宁成荫睡的脸颊绯红才离开帐子。 一离开帐子,原本十成十欣喜的表情又染上隐忧。 霍瑎尝试了几次,依旧没开的了口。 回想刚刚老太医从帐子里出来之后对他说的话,霍瑎一双星目不由得染上煞气。 “王爷,您确定要瞒着王妃吗?”娇月不复在宁成荫面前的活泼,十分谨慎地问道。 “暂且先瞒着吧,待御医确诊之后再循着机会告诉她,现在莫要让她忧思过度,你在她身边也好生照顾着。” “奴婢省得。” 看着霍瑎的背影,娇月叹气,她家王爷和王妃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王爷是保家卫国的英雄,王妃对待下人都视如己出,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主子,怎么就如此的坎坷呢。 就在刚刚,老御医对他家王爷说,王妃肚子里的恐怕是双生子,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这是王妃第一胎,且王妃身子并不十分强健,把脉的时候,两道喜脉其中一道十分微弱,恐怕很难保住,而如果在怀孕早期保不住的话倒好,如果胎儿逐渐长大之后,其中一个死去,恐怕还会影响到另一个胎儿。 老御医只说要回去查查医书再想想办法,如果没有办法,只怕现在流了比孩儿成型后对母体伤害要小一些。 娇月知道,如果老太医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只怕她家王爷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不要孩子,但是,她家王妃......娇月转身看向帐子的方向,恐怕她家王妃这倔性子,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孩子吧。 娇月熬好补身子的中药回到帐子里,宁成荫已经醒了,大概一个人待着许久十分无趣,看到她来立刻展颜。 “你去哪儿了呀?霍瑎呢?” 娇月现在对王妃私底下直呼王爷名讳已经习以为常,淡定的回道:“狩猎结束了,王爷正帮着皇上清点战利品,等着待会儿论功行赏呢。奴婢刚刚瞧您睡着,去熬了点补身子的药材,王爷嘱咐您一定得喝了。” 宁成荫一听要喝中药,脸皱成一团,但是此刻正放在腹部的右手让她心里涌出一丝柔软,她也有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端过来吧。” 娇月伺候着宁成荫一口一口喝着补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宁成荫打趣道:“你怎得如此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孕了呢。” “王妃不要拿奴婢打趣了,奴婢是真的为王爷和王妃开心。” “知道知道。”宁成荫应和着。 娇月却撅起嘴:“王妃可不知道。” 宁成荫歪头:“那你说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娇月放下见底的碗,打开话匣子:“王妃嫁过来之前,耳中听闻的王爷是狠戾残暴之人,这只是传言的一部分而已。先皇在位时,曾经有位深受圣眷的国师,这位国师在王爷出生时就断言王爷身上煞气过重,不宜在宫中抚养,所以王爷小时候曾在宫外成长许久。” 宁成荫睁大眼,这些她当真不知道。 “后来王爷成了战神,好事的人不仅不感念王爷受伤护国土,反而变本加厉的造谣,说王爷造的杀孽过多,只怕要影响子嗣庇荫,后来王爷受伤了,幸灾乐祸的人倒是少说了这方面,如今王妃有了身孕,我自然是开心的。” 宁成荫没想到霍瑎刚刚的激动背后还有这么深的渊源,莫名自责起来,刚刚甚至还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他,自己今日其实并没有不适,想到这里,宁成荫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霍瑎。 第26章 “幼豹一匹、鹿一只、灰狼两只、雪狐一只......” 宁成荫找到霍瑎的时候,老太监正在清点猎物,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单沧猎的。 宁成荫虽然经常下厨,但这还是一次看到各色动物陈尸遍地,宁成荫只觉得胸口中箭的林间鹿一双水汪汪黑黝黝的眼睛好像正在看着她,措不及防就扶着墙干呕起来。 霍瑎本在监督着老太监清点,觉察到身后动静,回过身发现宁成荫正弯着身子十分不舒服的干呕,大惊失色,立刻赶过来将宁成荫半圈在怀里。 “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宁成荫尽量让自己别开目光,不看那地上的动物尸体,伸手点了点霍瑎的眉心:“再皱眉就变老头子了,都说女儿长相会随爹,让你女儿天天看到你皱着眉毛,生出来个小苦瓜可怎么办?” 霍瑎依旧虎着脸:“你不能看我就能看这血腥场面?” 宁成荫非常识时务,立刻低头道歉:“下次不了。” 霍琮一直偷偷瞄着他弟弟和弟媳,现在看到他弟弟冷着一张脸,弟媳可怜巴巴低着头的样子,也觉得看不过眼,清清嗓子叫到:“皇弟。” 霍瑎环着宁成荫上前,霍琮眉开眼笑道:“弟媳今日发现有孕,也是肚中孩儿有福,太后刚刚说今日猎到的白狐,回头剥下来的皮就赏给弟媳做个披肩,正好保暖。” 宁成荫想起刚刚看到的白狐被剥了皮的样子,又有点想吐了...... 霍瑎厚实的大手适时的在她背后轻抚,帮她接过话头说道:“皇兄,你也知道国师当日所说,我虽问心无愧,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现在荫荫有了身孕,我也想帮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点福报,不如您做个主将白狐赐给我们如何?” 霍琮看着宁成荫煞白的小脸,了然的说道:“是皇兄考虑不周了,这白狐朕做主,待腿上的箭伤治好之后,皇兄就命人送去勤王府上。” 霍瑎和宁成荫见了礼,皇帝这边的动静自然是吸引全场目光的,发现宁成荫出现之后,在场的有眼力见儿的,见着今日皇帝对霍瑎的宠信加上霍瑎身体确实好了许多,立刻又贴了上来,挨个来恭喜祝贺。 应付完最后一个人之时,宁成荫只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累吗?马上就能回府了。” 看着霍瑎关心的神情,宁成荫想起她跑出来的原因,赶忙拽着霍瑎的袖子,将他拽的坐在自己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说道:“我得小声告诉你,你附耳过来。” 宁成荫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此刻像无家可归的小猫似的,看的霍瑎心都化了,乖乖附耳过去,只听到宁成荫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我刚刚是骗太后的,我怕她找机会试探你,所以装的肚子疼,其实我肚子不疼,我们的崽可乖啦。” 宁成荫说完,奇怪的发现霍瑎的耳朵红透了,宁成荫伸手捏了捏,被霍瑎反手握住:“我们的孩子乖不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娘非常的胡闹。” 宁成荫“切”了一声收回手:“俗话都说,男人有了孩子就不要老婆了,以前我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霍瑎笑道:“本王偶尔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取的其实是个番邦王妃,不然怎么王妃家乡的俗话与本王知道的相差甚大呢。” 霍瑎虽是开玩笑,无意之中当真戳中宁成荫心事,宁成荫只能打个哈哈过去。 狩猎最终以单沧拔得头筹结束,单沧猎到的白狐则被赏赐给了宁成荫。 爱吃醋的某人在回程的轿子上还在念念有词下次自己给宁成荫猎个更好的,转过头来,宁成荫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小心的将宁成荫挪着靠在自己身上,霍瑎看着宁成荫的睡颜,才敢放肆的露出担忧的神情。 宁成荫自是不知。 轿子停下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就醒了,揉揉眼睛,霍瑎依旧和往常一样垂眸端坐着。 “到了?” 宁成荫嘴里嘟囔。 霍瑎给她披上披风:“天凉,轿子里暖和,出去多穿一点。”披上之后还给宁成荫带上兜帽。 宁成荫一张小脸被捂了个七七八八,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又等了一会儿,娇月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镂空梨花纹暖手炉子,宁成荫捧着果然暖和许多,霍瑎这才放行,让她下了轿子。 宁成荫已经自动自我代入了大熊猫的角色,再看现在的待遇就心平气和了许多。 临睡前,霍瑎又在屋子死角点上暖炉,检查了一圈房里的窗户,确认没有什么漏风的地方,才更衣睡到她身边。 “早点睡吧,睡晚了明日起床没有精神。” 宁成荫气闷,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再也不是看到她就把持不住的男人了,不仅坐怀不乱还能淡定的让她赶紧睡! 如果说现在只是气闷,接下来的话就直接让宁成荫炸毛了。 “明日开始你就不要再下厨了,酒楼那边我明日找人先接管着,接下来的日子你在家好好休养。” 宁成荫猛的转过身子吓了霍瑎一跳,连忙护着宁成荫:“你别动作太猛,小心伤到身子。” 宁成荫“唔”了一声,将脸埋进被子,好想大喊出声,最终只能挫败的说道:“酒楼可以不去,但是下厨我还是想下的,我保证会小心的,切菜之类的我不会经手的,行不行?” 霍瑎看着宁成荫窝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跟着软成一团,松口说道:“切菜必须让别人经手,热油也不能靠近,还有......” “好好好,我就站在旁边指导还不行嘛。” 宁成荫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恍惚间好像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眠。 醒来的时辰比平日晚上了许多。 说来奇怪,没发现怀孕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发现怀孕之后,孕期各种反应都挨个排着队出现。 首当其冲就是嗜睡。 看着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宁成荫洗漱完索性也不吃早饭了,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色直接传个午膳。 一出房门宁成荫就看到两位年长面生的嬷嬷正站在院子里。 “这两位是?” 宁成荫的院子霍瑎向来都是派人守的好好的,很少有生面孔出没。 含玉回道:“这两位是王爷一大早从宫里请来的接生婆婆?” “什么?”宁成荫惊了。 她昨日刚被查出怀有身孕,距离孩子生下来至少还有八个多月,现在就请接生婆婆来未免也太早了吧。 “奴婢是个寡妇没有生过孩子,娇月还是个大姑娘,生孩子方面的事情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打打下手,王爷能尽早请来接生婆婆是看中您。” 宁成荫当然也知道霍瑎这是紧张她,但是这样弄得她这个新手妈妈也好紧张。 两个接生婆婆本站在阳光下聊天,看到宁成荫出来,立马双眼放光的围上来。 宁成荫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见过王妃,小的是桂、柳嬷嬷,从今日开始就负责您的生活起居。” “好好。”宁成荫讷讷的回道。 桂嬷嬷柳嬷嬷见完礼就十分热情的将宁成荫围住。 桂嬷嬷:“王妃,怀孕期间的食谱老奴已经准备好了,既然您醒了这就呈上来让您过目,好让厨子去做。” 宁成荫丧失战斗力的点头。 桂嬷嬷欢喜的领命离开。 “王妃,勤王跟老奴说了一下您的作息时间,这个月用完午膳您都须小憩一下,小憩结束我和桂嬷嬷会轮着给您说一些孕期包括生育的事情。” “好......”宁成荫没有灵魂的回答。 没想到她,宁成荫,曾经优秀少先队员,初高中生物课代表,居然穿回古代还要体验生理卫生课,心好累。 但是显然霍瑎并没有听到宁成荫心中的哀嚎。 在发现府里爱偷食吃的小狗和爱欺负小狗的小猫都一大早被霍瑎整理整理交给账房先生养着后,宁成荫出离愤怒了。 傍晚。 霍瑎推门进屋,一眼看到穿着对襟夹袄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等着他的宁成荫。 霍瑎眉头一皱,快步上前:“你怎得坐在这里,小坎肩也不披着,这门开开关关的,这儿就是个风口子,小心着凉。” 霍瑎一通话说完,既没有听到宁成荫撒娇着耍赖,也没有听到宁成荫佯装着生气,更没有宁成荫乖乖认错的声音。 霍瑎低头一看,宁成荫一张娃娃脸木着,是真的生气。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错误答案排行榜第一,搞不清楚状况。 霍瑎这句话说完,宁成荫更生气了,不仅生气她还委屈。 于是委委屈屈眼眶蓦地就红了:“我知道怀孕要照顾好自己,但是我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为什么怀孕之后我什么爱好都不能有,什么也不能做,干脆将我绑起来好了。” 抽抽噎噎的说到后来,又打起了嗝。 霍瑎看到宁成荫眼泪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火。 只是,媳妇儿他会哄,怎么哄孩子的娘,他好像也不太会。 第27章 梳着花苞头,穿着对襟夹袄,玉雪可人的小团子卖着小短腿拼命往前跑,宁成荫在他身后跟的气喘吁吁,一边追还一边喊着:“霍狗蛋你跑慢一点!”小团子听见在叫他,小短腿迈的更欢了,吧唧一声,面朝下就摔在地上。 宁成荫惊的猛坐起,这才发现是魇着了。 难得日头很好,霍瑎特意从宫里接来的两个稳婆搬了个太妃椅到院子里,欢欢喜喜的拉着宁成荫坐下说是多晒晒太阳,对肚里胎儿好。 晒着晒着宁成荫就犯了困。实在是她昨日太累了,先是和霍瑎闹了一通,争取了一下孕妇合理权益,稳婆虽是没撤走,好歹霍瑎今日停止了过度的关心,两人和好之后又免不了蜜里调油一番,一番折腾,现在总算是让宁成荫悠闲下来。 想起霍瑎早上离府之前听到宁成荫说想下厨欲言又止十分憋闷的样子,宁成荫噗嗤笑出声。 “王妃何事笑得如此开怀?”娇月洗了一串圆滚滚的紫玉葡萄,一边剥皮一边递给宁成荫。 宁成荫晒着太阳吃着葡萄笑眯了眼,思维已经跳跃回刚刚的梦境,摸着自己有些圆滚滚的肚皮喃喃道:“娘会努力不让你爹叫你狗蛋儿的。” “王妃这怀的一定是小公子。” 宁成荫疑惑:“如何看出来的?” 娇月手下利落的剥着葡萄,嘴上也不闲着:“听我娘说的,说是怀着我的时候好几个月都不显怀,都说是女娃,结果生了我真是个女娃,后来我娘怀着我弟弟,肚皮一开始就圆溜溜的,所以我瞧着王妃这肚皮,应当也是个男娃。” 宁成荫咽口口水,想起中午吃的苏氏焖肉面、菊花鲈鱼、五彩珍珠扣,吃完还喝了一碗酒酿圆子,是不是男娃她不清楚,她变能吃了是真的,这肚皮八成是被她撑圆的。 想起上辈子认识和她一起进圈的美食博主,结婚怀孕之后,一个孕期胖了有四十斤,宁成荫一阵后怕。 站起身来,宁成荫拥着娇月,拍了拍:“谢谢你的提醒。” 娇月一脸茫然,只见她家王妃走到院子里,扶着树,伸胳膊撩腿的就开始做些奇怪的动作。 站在一旁的稳婆远远看见,立刻大惊失色的跑过来,嘴里还忙不迭的叫唤:“诶呦,王妃呦,小祖宗呦,您可别动了。” 桂嬷嬷、柳嬷嬷步子飞快,一左一右架起宁成荫稳稳的搬到一边,桂嬷嬷痛心疾首的说道:“王妃,您可别折腾老奴了,老奴还想多活上几年。” 宁成荫疑惑:“中午吃的有点多,稍微动一动,我有分寸不会幅度太大的。” 柳嬷嬷伸手扯了扯正欲接着说的桂嬷嬷,桂嬷嬷让开身子,柳嬷嬷则满脸堆笑道:“王妃这是头一遭,也没有经验,自然是不清楚,这女人身子啊最是娇贵,怀孕之后万万是动不得的,这不,老奴给您搬了太妃椅就是让您多多休息。” “那我这是要躺上十个月?” “那是自然的,这十个月,您想做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两位老奴即可。” 宁成荫虽不是学医的,但对养生也是有些研究,还去专门学过瑜伽,刚刚也只是做了两个简单的动作。如果这两个嬷嬷说前三个月不要多运动,她还能理解,说要躺上十个月她就费解了。 孕妇最忌丝毫不运动。 宁成荫看着两个嬷嬷坚定的神情,叹口气,她是甭想说服两个嬷嬷了,她得等霍瑎回来同霍瑎好好说道说道。 只是想到和霍瑎沟通,宁成荫不由自主又叹口气。昨晚撒娇耍赖眼泪攻势,霍瑎总算同意让她偶尔下厨,但若说霍瑎是打心底里赞同她的观点,宁成荫恐怕会觉得自己太天真。霍瑎不过是让着她怕她郁结而已。 还没生孩子,这就产生分歧了。想到这娃生下来,还要读书娶妻生子,她和霍瑎恐怕还会有许多分歧,宁成荫想着就变的有些无精打采。 “王妃怎么了?” 娇月刚刚听宁成荫吩咐将葡萄端下去又端了杯漱口水过来,看到宁成荫无精打采的样子颇为奇怪,明明走之前王妃还兴高采烈的。 “娇月,你说这十个月要是都跟坐牢似的我可怎么办,怕是要得产前抑郁症。” 王妃又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娇月听不懂,不过看懂了王妃这是因为不让动闹小孩子脾气呢。娇月了然一笑,神神秘秘道:“王妃说的奴婢听不懂,不过奴婢眼下知道个消息,保准王妃听了眉开眼笑。” 宁成荫蹭的坐起身,睁着一双杏眼:“什么好消息?” 娇月瞧着她家王妃小孩子似的表情笑道:“宁候来看您了。” “什么?那还不快通传!”宁成荫全身努力催促娇月快快通传。 “噗”,娇月掩唇笑:“王妃莫不是忘了,这是您的后院,宁候不方便进来,眼下正在前厅呢。” “啊,那赶紧更衣。” “好好好。” 娇月跟在宁成荫身后亦步亦趋的护着,最快速的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宁成荫满脸喜色的走向前厅。 虽说是穿过来的,宁候待她的好她都切实受了,如今有了身孕,似乎更能感受到孩子与父母之间的微妙联系。所以今日听到宁候来了,宁成荫是打心底的十分开心。 “爹!” 上次见面不过是一日之前的惊鸿一瞥,宁成荫彼时正在“胡闹”,只匆匆瞧了宁候一眼。 这时真正得见,宁成荫心中一酸,宁候虽然身体已经恢复,整个人还是瘦削了许多,两鬓也变得斑驳。听到宁成荫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走到宁成荫面前。 “荫儿瘦了。” 宁成荫一个趔趄,这就是亲爹滤镜么?她这阵儿能吃能睡明明胖了好几斤。她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宁候大笑,一时间气氛轻松不少。 宁成荫这才发现,宁候身边还站着个少女,一身粉色襦裙内里白色千层搭子,瞧着十分伶俐可人。 “荫儿还记得么?这是你外祖家的表妹,原本随着家里商队进京顺便来探望我,听闻你有孕就央着我要一起过来看看你。” 宁成荫自然是不认识这个表妹的。不过她爹因为对她娘的情谊,连带着对外祖家一干亲戚一直庇佑着,她娘虽然不在了,与外祖家那边联系却没断过。 “表姐。” 小姑娘怯生生叫了一句。 “表妹这声音出谷黄鹂似的,听着就让人想亲近。” 宁候见宁成荫对表妹满意,心情也十分好,摸摸胡子笑着说道:“你表妹名唤百里谷,正好她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日子,你有着身子也不方便出门,这些日子我就让她多来陪陪你如何?” 宁成荫眼珠提溜一转,抬头又看一眼这表妹。 表妹含羞带怯的低着头,脸上悄悄爬上两朵红霞。 宁成荫心下了然几分,屏退了其他人,待厅中只剩宁侯和她的时候问道:“不知爹带表妹来真正用意是?” 对待亲近的人,宁成荫向来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宁侯索性也不绕弯子:“荫儿,你如今有了身子,自然是有诸多不便,与其让不相干的人趁虚而入,不如安排个知根知底的在勤王身边。” 宁成荫听的气血上涌,告诫自己不宜动怒,她爹宁侯是个典型的士大夫,这些事她不认为她爹会第一时间就能想到还反应如此迅速的找来这么个表妹。 “是二娘同爹说的?” 宁侯轻咳两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你二娘做过许多糊涂事,但这事她确实是为你着想。而且你二娘现在整日吃斋念佛已经改了不少。” 宁成荫冷哼一声,她二娘在狩猎场看她的眼神,怕是巴不得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宁侯听到宁成荫冷哼有些不愉:“荫儿这是觉得爹老糊涂了?意见虽是你二娘提的,但爹思量过确实是这样的道理,爹又怎会害你?” 宁成荫低下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要说怪她爹也说不上,这个朝代的人思想如此一点也不奇怪。但要说让她同意将这表妹接进府那她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宁成荫叹气,最后回道:“爹,您容我再想想罢。” 宁侯自觉是为女儿好,宁成荫一时半会想不通是正常的,是以也没有逼的太紧,点点头同意了。 略过这层,父女之间又说了会儿贴己话。结束时,宁侯看着宁成荫颇有些欣慰。 送走宁侯和那劳什子表妹,想起离开时那表妹似嗔似怨的表情,宁成荫摸摸太阳穴,她实在脑坑疼。 白日里日头那样好,傍晚竟下起了滂沱大雨,雨点豆大的砸下来,落在树上噼里啪啦,娇月就算了,含玉都难得的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不就是下个雨吗?怎么以前没发现你们胆子这样小?”宁成荫好奇的问道。 最后还是含玉吞吞吐吐的回答了她:“回王妃,这不是一般的雨,这是雹子,奴以前种地,都说这雹子是大凶之兆。” 娇月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拼命应和。 宁成荫对这迷信说法给予十足鄙视,她瞧瞧窗外的凄风楚雨,担心的是霍瑎回来会不会被淋着。 天色彻底黑下来,霍瑎的马车终于回府,宁成荫知道出去迎接又要被念叨,只站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瞧着。 只见霍瑎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竟是驻足等了片刻,随后一片熟悉的粉丝衣裙的映入眼帘,这不是她那劳什子表妹吗? 第28章 宁成荫从来不知道,她的性子居然这样急。 此刻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霍瑎先下了马车,她那劳什子表妹百里谷跟在后头,只觉得是慢动作回放,恨不能按个快进键。 内侍第一时间就给霍瑎撑好伞,瞄了一眼宁成荫的脸色,一时无人上去给这陌生女子撑伞。 这正好给了百里谷一个表演的机会。 十分应景的天边一道惊雷,百里谷肩膀一缩,弱柳扶风似的就想往霍瑎身边靠。 宁成荫眯着眼,不自觉的叉起腰。 霍瑎大约是感受到宁成荫的杀人目光,穿过重重雨帘看过来,发现宁成荫大氅又没披好,一节皓白的脖子露在外面,皱着眉头就疾步走过来。 身后的百里谷身子歪了歪,淋了个透,却只看到霍瑎的背影。 远了看不清表情,宁成荫还叉着腰自觉十分有气势,离着近了,看到霍瑎的脸色,宁成荫立刻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又要被念,转身欲走已经是来不及。 果不其然,霍瑎走到她面前,立刻将大氅系紧,又将她叉着腰的手塞回衣服里,沉着声说道:“这么大的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宁成荫未发难气势就先输了一截,恰好这时百里谷的身影又映入眼帘,只见下人塞了把伞到她手里,这会儿正自个儿撑着伞往两人方向走。 白日里见宁侯和百里谷的时候,见到百里谷的下人是少数,所以此刻见到个妙龄女子从霍瑎马车里走出来,一身行头瞧着也不像京里达官贵人家的,立时各个都暗地里审视起来,要知道她家王妃这么好,她们可是不欢迎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进门的。 “百里谷怎么坐着你马车过来了?”两人一进屋,宁成荫立刻问道。 霍瑎看着宁成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情,转念就明白过来,故意慢悠悠的答道:“这位姑娘叫百里谷吗?确实声若黄鹂。” 宁成荫之前安慰自己别怪宁侯,其实心底还是十分委屈的,这会儿亲耳听见霍瑎夸百里谷,那点委屈又一层一层翻涌上来,直冲云霄,冲的她红了眼眶。 霍瑎只见一双水洗似的杏仁眼,泛着清澈的光,偏偏眼尾又带上薄红,添了几分妩媚,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心痒难耐。 “回来的路上碰上宁侯,说今日带着你表妹来拜会过。走到门口见她行踪可疑,在门口张望,便命人问了一番,原来是你表妹回府之后才想起要赠你的药材忘了,这才又折回来给你送药材来了。雨下的这样大,她手里还抓着侯府的印信,我也不便让她在外淋着,万一淋出个毛病荫荫又要怪我,如何是好?” 宁成荫背对着霍瑎,竖着耳朵听完,心气稍顺,转念又想到霍瑎刚刚夸赞百里谷的声音,刚顺下的气又哽住:“顺道带个人还有闲工夫听她声音好不好听吗?” 霍瑎原本只是瞧着宁成荫吃醋的小模样新鲜又可爱,随口打趣说的,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不住讨饶。 百里谷走到门外时一身衣服已经湿透,冬日里的天气,阳光下再是暖和,沾着点水都是透骨的凉。 宁成荫自然也看到了百里谷打哆嗦的狼狈样,心里微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坏主意多半还是她二娘出的,真折腾出毛病她也于心不忍,更何况...... 宁成荫摸摸自己的肚皮,转而吩咐含玉:“你去给表小姐辟个客房,命人准备点姜汤送过去。” 百里谷哆嗦着想道谢,只是哆嗦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全。 宁成荫摆摆手:“有事明日再说吧,今儿你先好好歇着。” 打发走百里谷,霍瑎立刻又缠上来:“怎得你表妹还有姜汤,本王身子刚好一点,却没有这待遇?” 宁成荫早就命人在小厨房给霍瑎备着姜汤了,却嘴硬道:“身子刚好一点?我瞧着王爷耳聪目明身子好的很。” 宁成荫这是还有点气性犹存,没成想霍瑎这种顺杆爬的,凑上来就咬了一口宁成荫耳朵,咬完还要在她耳边说昏话。 “本王就知道,本王身子好这件事,王妃最是清楚了。” 宁成荫又被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实在气闷,她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还总是被调戏,一定是输在脸皮薄! 霍瑎自外面进屋,身上带着寒气,同宁成荫调笑两句就进了净室,洗净一身寒气才出来。 此时宁成荫已经屏退下人,房里只有她一人,点着一盏灯,手里抓着一本地方轶志不错目的读着。 霍瑎走上前,轻轻从宁成荫手中抽出书:“灯下读书仔细眼睛。” 本来被百里谷的事情一闹,她准备同霍瑎商量的事儿被忘得差不多,现在又被霍瑎的行为提醒着想起来。 宁成荫觉得这事儿再也不能打着哈哈过去,自个人先坐直了身子,严肃开口道:“我有事与你说。今日我想伸伸胳膊动动腿,桂嬷嬷她们竟是说不行,我明白你是关心我,只是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像那牢里的犯人。” 霍瑎揉揉额头,不知宁成荫怎么又提起这事,拉过宁成荫的手,牵着她走到床边,边给她脱鞋边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桂嬷嬷她们,明儿我同太后禀报一声,换两个嬷嬷便是。” 宁成荫缩回脚,霍瑎果然没听懂她的话。 “不是桂嬷嬷、柳嬷嬷或者其他任何人的问题,而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派人照顾我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这些人不能拘着我,就比如今日的事,宫里的贵人那么多人伺候着,生产却多有不易,那田间妇人却鲜少听闻生产出事的,究其根本就是贵人太过养尊处优,宫里一直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不想做个任人摆布的娃娃。” 霍瑎也知道自己的看顾是有些过火,只是太医的诊断还未出来,他一颗心还悬着,自然下意识就将宁成荫看的紧紧的。而这原因他也是决计不会告诉宁成荫的。 太医也同霍瑎说过,保持心情平稳亦是十分重要,所以如若这些看顾让宁成荫不开心,那想必会适得其反。 霍瑎点头,又将宁成荫缩回去的右脚拉出来:“我答应你便是,以后桂嬷嬷她们有什么想法都会同你商量,你若不愿意便不做。” 将脱下的鞋放好,又将自己鞋并排摆在旁边,霍瑎才跟着上了榻。 宁成荫这阵子其他反应没有,倒是变得越发嗜睡,此刻屋内只掌着一展暖黄的灯,身边是散发着热气的霍瑎,宁成荫就有些昏昏欲睡。 霍瑎怎么会看不出来,整理好颈枕仔细的散开宁成荫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扶着宁成荫躺下,又掖好被子将她裹个严实。霍瑎也侧身躺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隔着被子在宁成荫身上轻轻拍着,哄小孩子似的。 宁成荫没想到这么大了,还能有这待遇,想着想着就笑出声。 “怎得还不睡?”霍瑎满脸无辜,“小时候我娘这么哄我,我很快就能睡着。” 霍瑎的娘出身并不高,只是江南知府家的庶女,先皇下江南的时候一时贪欢,回宫之时差点都忘了自己收过这么个女子,还是当今太后母仪天下,做主将霍瑎的娘带回宫。 家世并不十分显赫,容姿在深宫里也不算出众,如果不是有了霍瑎,只怕无人会想起后宫还有这样一位娘娘。 可惜,最终在生霍瑎之时难产而亡。 宁成荫想到此处,心中一动,霍瑎异乎寻常的紧张似乎被她找到了理由。 “有你这样问的嘛,睡着了岂不是要被问醒?”宁成荫佯怒,心下决定自己也要多给霍瑎一些理解,嘴上按下不说。 霍瑎笑而不语,只继续拍着,嘴里还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宁成荫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你怎么了?” 宁成荫醒时娇月就撅着嘴站在床边,这会儿伺候完自己洗漱用早膳,娇月那嘴还是撅的能挂油瓶。 宁成荫本以为娇月这憋不住话的性子会主动跟她说,谁知道娇月这次竟然十分能忍。 娇月摇摇头表示不说。 宁成荫无奈:“你说吧,我不怪罪你就是了,你这么拉着脸我看上一天心情能好吗?你难道不知我现在不能影响心情?” 娇月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那...那奴婢说了,王妃别生气。” “说罢。”宁成荫倒是好奇娇月眼里什么样的事儿能让她生气。 娇月闻言,变脸似的立刻换上一副怒极的表情:“王妃,您那表妹,今日起了个大早,竟是猫在园子里,等着王爷早朝路过的时候在那儿又是弹琵琶又是唱些靡靡之音。”娇月说了一半又露出喜色,“不过王爷岂会被这等庸脂俗粉糊弄,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走了,您是没看到您表妹当时的表情,哈哈哈,太精彩了。” 娇月说完发现宁成荫皱着眉头,神色不愉,这才有些紧张:“王妃,您说好不生气的。” 莫说那百里谷姿色只是尚可,即使有倾城之色她对霍瑎也是有信心的,她之所以不愉,只有一个原因。 “昨日她来时手里只捧了个药材盒子,那琵琶从哪儿来的?” 第29章 娇月被问傻了眼,被指派着去调查的路上犹在不住赞叹她家王妃切入点的与众不同。竟是丝毫不在乎那狐媚子勾搭王爷,反而让她调查一把琵琶的来路。 前厅里。 宁成荫斜斜倚在上座,今儿她特意挑了一身苏绣绯红色鎏金边的袄子,简单的发髻用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金钗挽着,简单端方,更重要的是,富贵逼人。 百里谷听到王妃传召时,心下一紧,早上在林边对勤王百般勾搭都被视若无睹的瞬间,她就料到要走这一遭。百里谷心中不由得懊悔,她昏头昏脑的听了宁侯府上二娘的话,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然而当百里谷踏进前厅,这点懊悔和担忧在看到宁成荫周身的显贵的时候都变成了酸涩。 宁成荫没错过百里谷脸上的表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放下手中的红枣莲子芋泥粥,宁成荫懒洋洋的开口道:“听闻表妹昨日冒着雨是为着给姐姐送药材?” 百里谷一愣,没想到宁成荫开口竟然问的是这事,送药材不过是个借口,那盒子里装的也只是几株百年人参,王府里想必是不缺的。 百里谷小心的观察着宁成荫的神色,见宁成荫确实不似动怒,心念一转,莫非她这表姐想通了? 按百里谷心里想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霍瑎在她眼里算不得最上乘的肥水,但士农工商,她不过商家女子出身,即使宁侯多有照拂,府里衣食无忧,但达官贵人一直是瞧不上她家的。她这表姐命好,做了王爷的正妃,现在身子不方便,给她这个妹妹开个方便之门也是情理之中的,总归她们姐妹有商有量,比那外人来伺候王爷好吧。 百里谷以为宁成荫“想通了”,面上自然带了喜色,回道:“妹妹去侯府拜访,听老侯爷说姐姐有了身子,在狩猎场竟是晕了过去,侯爷说起亦是十分担忧,正好妹妹之前寻得一些补身子的人参,就想着一定要给姐姐送过来,这点小雨又算的了什么呢。” “昨日的雨可不小,妹妹辛苦了,含玉,你去账房给妹妹支五十两银子,再派顶轿子送妹妹回侯府吧。” 百里谷没想到这山路十八转的下一句竟然就让自己回家,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我不想走。” 说出口的瞬间百里谷就暗道不好。 谁知宁成荫依旧没恼,仿佛没察觉百里谷的意图似的,只是笑而不语。 这笑美则美矣,百里谷看着却是胆战心惊。 直到宁成荫身边的婢女回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百里谷才看到宁成荫彻底笑开,如冬日雪融一般,紧接着宁成荫开口说道:“那妹妹便多住几日吧,正好三日后我要去佛光寺还愿,妹妹倒是可以陪着我一起,省的路上无趣。” 百里谷高兴应下,回自己偏院的路上依旧喜不自禁,只要能在王府留下,必然是有机会的。这天下的男人还有嫌弃吃白食的?她也没指望威胁宁成荫正妃的位置,只要委身了王爷,其他的自是可以徐徐图之。 百里谷心里的想法娇月不得而知,但是她离开时面上的喜色娇月是看见了的,待她走远,娇月立刻撒娇的问道:“王妃怎得就这样放走了她?这等狐媚子必须好好处置才是。” 宁成荫这会儿放下装腔作势的架子,懒洋洋的团成一团歪在榻上:“这男女之事从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男子若是坐怀不乱那任女子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也是没用的。” 宁成荫前世看多了当街打小三的新闻,小三自然是可恶,那出轨的男的也是一丘之貉,如果霍瑎受了诱惑,那也不单单是百里谷的问题。 所以百里谷要收拾,却不是必须立刻就下手的。 “刚刚命你查的事如何了?” 娇月这才想起宁成荫命她查的事儿,赶忙回到:“王妃当真是料事如神,奴婢先去各门看守哪儿问了一圈,表小姐昨日进府后就再没出去过,也无人递东西给她,后来奴婢又去库房那边找了今日轮值的小厮,给了点银子托他进去帮忙找那琵琶,琵琶果然不见了。只是恕奴婢愚钝,却想不出是谁从库房借了琵琶给那狐媚子。” 宁成荫见娇月依旧一口一个狐媚子,也懒得纠正:“那我让你拿的东西可拿来了?” “拿了。” 娇月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册子躬身递上。 宁成荫接过,翻开,正是库房的进出项记录。 葱白的手指不疾不徐的翻着册子,宁成荫只挑了昨晚和今早的记录,正如她所料,并没有琵琶的进出项,所以这琵琶不是借的,是不问自取。 那是谁做的就不难推断了。 含玉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虽话不多,却不是蠢笨之人,见宁成荫似乎有些苦恼,这才开口道:“王妃准备告诉王爷吗?” 娇月懵懂的睁着眼睛:“告诉咱们王爷什么?含玉姐姐你怎么也同王妃打起哑语来了,明明是我去查的,到头来却只有我不明白。” 宁成荫笑着调侃:“谁让你笨。” 娇月自是不会受挫,没大没小的摇着宁成荫胳膊:“奴婢本来就愚笨,这才需要王妃这样的仙子来点醒奴婢呀。” 宁成荫被摇的晕乎乎的,还没开口,娇月就被含玉虎着脸拉开:“王妃现在有身子,你仔细着点。” 娇月吐吐舌,这才知道自己过火了。 娇月和含玉是宁成荫最心腹的两人,对这两人,她自然是愿意提点的。 “府里库房的钥匙现在除了我之外只有管库房的徐管事手上有,平日里所有从库房正门走的都必须登记。现在库房里有东西出去,却没登记,要么是夜深人静被偷走的,要么是白日里从后门拿出去的或者就是那登记的不问自取。” “啊,奴婢知道了。那库房门锁没有损坏,也没有听那小厮说有被破坏的痕迹,那应当不是夜里被偷的。登记的都是轮值而且也不止一人,同时犯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犯事的只能是那徐管事!王妃,我答的对不对!” 宁成荫笑着点了点娇月的额头:“孺子可教也。” “那王妃准备如何做?” “先找到证据再说吧。” 宁成荫有自己的思量,百里谷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主动权在霍瑎手里,只要霍瑎不上钩自然没事。反而是眼皮子底下有人做小动作更让她如鲠在喉。 霍瑎现在逐渐重返朝堂,为了降低存在感,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只是外人不知,府里若是有人有二心,却很容易打听出霍瑎身体状况。所以府里人必须得看紧了。 另一方面,宁成荫来之前,这府里风平浪静,如今霍瑎将府中事务交予她处理,若是出了纰漏,即使霍瑎不怪罪,她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宁成荫思量清楚暗自决定:事情必然是要调查清楚的,证据由她来找,至于要怎么处理,待找到证据再一并交给霍瑎,毕竟徐掌事是霍瑎一手提拔上来的。 只是她现在还需确定,这徐掌事是单纯对自己被夺了权不满,还是对霍瑎有二心。 敛去眼中愁绪,宁成荫冷静吩咐:“含玉,你去安排一下,这次去佛光寺还愿,我要带上百里谷,给她准备几身行头,务必让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也要去,明白吗?” “奴婢省得。” 一切都按照宁成荫的想法部署着。 计划好的还愿却被一件意外打断。 清晨,霍瑎早早去了宫里,宁成荫还在床上赖着,府里上下原是无人会来叫她的,因着宁成荫事事脾气都很好,唯独有点起床气,早上睡不好起床就有点兴致恹恹。 今日却有些与众不同,霍瑎刚走没多久,含玉就站在宁成荫床头小声将她唤醒。 宁成荫皱着眉,没睡饱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只是见到来的是含玉便也没有多说,含玉做事她最是放心,既然特意叫醒她,必然有急事。 “王妃,沈灵姑娘求见。” “让她在偏厅稍等。” 含玉领命离开,娇月进来伺候着宁成荫更衣洗漱。 自从怀孕开始,霍瑎日日盯梢,宁成荫也是头一遭当娘,皆有食酒楼的事情索性都放权给下面,现在皆有食除了本店,又先后开了专营火锅的分店,每间店里都辟了窗口卖蜂蜜柚子茶,卖的就是一个独特,无人可模仿,自然客源稳定。 送上来的账本宁成荫闲暇还是都有看的,所以也想不到有什么事儿能让沈灵如此着急见她。 简单洗漱更衣,宁成荫着了粉白大氅内罩同色牡丹纹襦裙,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 走进偏厅,沈灵正神情焦急的来回踱步。 “怎么了?如此火烧火燎的。” 听到宁成荫的声音,沈灵才察觉身后有人,转过身看到宁成荫眼泪立刻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人也噗通一声跪下。 “王妃,求您救救我爹,救救他吧。” 宁成荫使了个眼色,娇月立刻上前将沈灵扶起来。 “你先喝口水缓缓,这没头没尾的,你想我如何帮沈掌柜?总该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吧。” 沈灵这才慢慢抽抽噎噎的停止哭泣,开口声音还有些许沙哑:“对面的合家欢前些日子不知因何原因关了,原以为就此相安无事,谁知两天前又重新开张,原本公平竞争,皆有食自然是不怵的,谁知昨晚一群官兵冲入我家,说,说我爹在合家欢纵火,强行将我爹绑走了。原本王妃有了身子,我不该来找您,只是我不知道还可以找谁。” 宁成荫皱眉,霍璿死的透透的她最是清楚,不论是谁,现在能盘下霍璿的产业,且立刻对皆有食发难,只怕事情并不单纯。 第30章 马车有些颠簸,宁成荫最终还是坐了软轿。 霍瑎那边她已经命人去传信,衙门里头的事儿宁成荫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现在身子也不方便去,索性都交给霍瑎,她想了想,还是顶着两个嬷嬷强烈谴责的眼神来了皆有食。 去皆有食的途中要路过合家欢,没错,合家欢重新开张后,并没有改名字,依旧叫合家欢。这是沈灵刚刚告诉她的,除此之外,沈灵对这间新的合家欢一无所知。 宁成荫已经叮嘱过轿夫,路过合家欢的时候轿子慢上一些。 眼下轿子速度就慢了许多。 宁成荫掀开轿帘一角,好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街道,只收回目光的时候往上看了一眼,果然是合家欢。 惊鸿一瞥,宁成荫竟是看见个熟人,眉头微皱,轻轻在轿子上扣了三下,轿夫得了信号,脚下又快上几分,这下直到到了皆有食门前轿子才缓缓停下。 “王妃,到了。” 沈灵已经提前过来帮沈掌柜主持大局,看到宁成荫的轿子立马迎上来。 宁成荫缓缓走下轿子,虽然沈掌柜被捉了,皆有食的生意却没受什么影响,现在也不是正饭点时间,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 “王妃,楼上雅座备好了。” 娇月一直挡在宁成荫身前护着她,唯恐人来人往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打听到楼上雅座已经备好立刻就劝宁成荫去雅座。 宁成荫却有自己的打算。 “先去后厨看看。” 沈灵一路没有说话,只跟在宁成荫身边。 “店里人知道沈掌柜的事吗?”宁成荫淡淡问道。 沈灵摇头:“我只说我爹身子不适,这两日不来店里。” 宁成荫点头,又问道:“我刚刚路过合家欢,他们虽说生意还是一般,但门店还是开着的,我瞧着也没有被烧的痕迹,沈掌柜当真是以纵火的说法入罪的?” 沈灵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那官兵只说是后厨放食材的地方被烧了,小厮发现及时,所以店面没有什么损失。” 合家欢的后门宁成荫去过,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把火,从放食材的地方烧起来,那应当是从合家欢的后门进去的。 “那边说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说是晚上快关店的时候,当时合家欢只剩下一个店小二在清扫。” 宁成荫皱眉:“沈掌柜是何时回家的?” 沈灵沉默。 宁成荫疑惑道:“怎么了?” 沈灵低垂着头,双手攥的紧紧的,嘴唇颤抖着说:“王妃,我知道这样说很难取信与人,但我爹真的是清白的,从小到大他从未骗过我。” 宁成荫只觉得早晨起床时的偏头疼现在更重了:“你与你爹相依为命,出了事你爹能依靠的只有你,所以你要做的是保持冷静,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没有证据,你纵使说破嘴皮子他是清白的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说的颇重,一方面宁成荫确实头痛,另一方面皆有食的事情她以后也是想放权给沈灵的,这时候就更想提点她一下。 沈灵没有让宁成荫失望,很快收拾好心情,平复语气回道;“让王妃忧心了。我爹昨日回来的确实比往常晚上一些,我当时正在厨房研究新菜式,觉得奇怪还问了我爹原因......” 沈灵越说声音越小,宁成荫以为沈灵又开始情绪激动,停下脚步看过去却发现沈灵大睁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宁成荫心中一拎,吩咐道:“二楼找个最靠里的雅座,派人在外面看着,我要同沈小姐单独谈谈。” 上了楼屏退下人,宁成荫再看向沈灵,沈灵依旧是那副怔愣的样子。 “砰” 宁成荫下了重手将茶杯磕在桌面上,沈灵这才回过神。 “现在四下无人,你说说吧,可是想起什么?” 沈灵闻言神情扭曲了一瞬,猛的跪下:“王妃,我是我爹一手抚养长大的,他出了事,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救他的,只是王妃鼓励我走厨艺这条路,教我帮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欺瞒王妃。” 沈灵说完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刚刚回答您问题的时候,我回想起昨日我爹回来的时候,我多嘴问了一句他的去向,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想起来他神色确实有些慌乱,而且衣衫也有些凌乱,明明是寒冬腊月,脸色还薄红,似乎出了汗。当时被忽略的这些细节因着您的问题突然叫我想了起来,也可能是我一直在骗自己......” “沈掌柜不是这样的人。”宁成荫声音平稳。 沈灵没想到能得到这个回答,一时愣住:“啊?” 宁成荫叹气站起身,站在窗边远远看着合家欢的方向,半晌说道:“皆有食在我接手之前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吧,那时合家欢生意红火,我第一次来皆有食见到沈掌柜,他当时尚且淡定,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要去烧一间新开的酒楼后厨呢?” 沈灵语塞。 宁成荫微微弯腰将她扶起来,又递了张帕子过去:“擦擦脸吧,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刚刚同我说的话切莫在你爹面前说,伤了他的心。” 沈灵咬着唇,满脸懊恼。 宁成荫用了劲儿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这叫关心则乱。现在跟我说说,那衙门也不能因着你爹回家晚了就抓人吧,他们手里凭证是什么?” “官差说在合家欢后厨放厨余的巷子里,找到了我爹的玉佩,那玉佩上还有我爹的表字。” 宁成荫皱眉,这就有点麻烦了。 “你可问过你爹,最近有没有去过那条巷子?” 沈灵摇头。 宁成荫只觉得今日火气实在大:“是没问还是没去过?” 沈灵低头:“我爹说不记得了。” 宁成荫冷哼一声,这父女倒是好,女儿出个事儿就慌了神,这当爹的死到临头还咬着秘密不肯说。 宁成荫依旧不认为这事儿是沈掌柜做的,但沈掌柜说不记得她也不信。 宁成荫想到刚刚惊鸿一瞥所见,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现在那合家欢是谁掌事吗?” 沈灵睁着一双鹿眼写满了懵懂。 宁成荫樱唇微启:“单沧。” 沈灵吓的张大嘴,显然是想起被单沧戏耍的过往。 宁成荫生气也正是为此,她自问算不得什么菩萨心肠却也从不与人主动交恶,上次狩猎场之事过后,她回府可是仔细思索了许久,确认自己不曾得罪过这么个人,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了。 宁成荫不确定这事是单沧主使的,只是单沧必然是知道沈掌柜被捉会惊动她,想着要与这神经病打交道,她头愈发的疼。 沈灵震惊过后,柳眉倒竖,情绪立刻被愤怒占了上风:“我,我要去找他算账!” 宁成荫甚至都懒得阻止,只冷冷说道:“他是右相之子,即使不会武艺,你也近不了身。” “定是他设计陷害我爹的。” “是不是他设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救你爹出来。能让你爹身陷囹圄依旧护着的,除了亲人,亲人只有你,你觉得还能有谁?” 宁成荫挑眉,向沈灵递个眼神过去,只叹沈灵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实在不懂。 宁成荫挫败,只得说明白:“除了亲人,那只有爱人了。” “您,您是说,我爹,我爹他,在外面给我找了个小娘?”沈灵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道:“那他为何隐瞒不说?” “你同你爹说过不愿他再续弦吗?” 宁成荫现代人思维,单亲家庭相依为命,父亲偷偷摸摸搞对象多半是怕孩子情绪反弹。 沈灵却一脸莫名:“我怎会如此说?做儿女的怎可置喙父亲续弦之事。” 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思维局限了,但灵机一动,又想起另一个可能:“那定是那女子身份不方便说出来。” 宁成荫观察沈灵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听懂了她的画外音,现在显然三观正在被重塑。她也不打扰,静静的等着沈灵回过魂才又开口:“如若是这样,你爹不告诉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我倒有个法子让他开口。” 沈灵果然凑上来:“什么法子?” “你只需告诉你爹,这事背后的人是单沧,如果你爹还是犹豫,你就告诉他,不论有什么隐情,你都会原谅他,记得装的可怜一点。” 沈灵离开的时候,脚下是轻飘飘的。 宁成荫摇头,这孩子经过这事儿恐怕能成长不少,就是这精神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她爹的眼睛。 宁成荫之所以让她这么说,是料定沈掌柜这么在乎沈灵,必然知道单沧之前纠缠沈灵的事情,更何况单沧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径,而说话最忌讳就是只说一半,沈灵只需告诉沈掌柜背后之人是单沧,沈掌柜联想起之前的事,自然会自行脑补,到时候对女儿的担忧占到上风,嘴巴自然就容易敲开。 指派好了沈灵,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曾用早膳。 想了想,宁成荫唤来娇月:“走,咱们去合家欢用早膳。” 第31章 “扬州干拌面来一份。” “诶,扬州干拌面,一份。” 宁成荫踏进合家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生意算不得好,却也说的过去;菜式算不上独特,瞧着卖相也还不错;服务称不得周到,也勉强宾至如归。 宁成荫皱眉,瞧着店里的情况,像是正儿八经想做生意的。她出府之前,以为盘下霍璿店面的幕后之人是冲着霍瑎而去。看到单沧在合家欢主持大局的时候,她便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如今看来,都不像。 宁成荫来之前特意命娇月寻了两身寻常女子家穿的行头,面纱覆面,瞧上去只像是寻常有些脸面的人家的女眷。 坐下之后,娇月点了两屉包子。 都说早餐店的包子,馅儿里包的都是店主的良心。宁成荫嘴刁,特意点这包子就是想看看单沧接手这店短短几日,食材的安全问题是否已经解决。 后厨手脚不慢,不一会儿就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宁成荫夹起一个,老面发的不错,咬一口外皮就露出里面的肉馅儿,用料实在,宁成荫在心中暗道,又吮口汁,剁碎了的姜汁混着新鲜的肉,鲜香且不油腻。 吃完一个,宁成荫放下筷子,这合家欢的食材安全问题看来已经解决。 “王妃,这包子味道真不错,虽然没有咱们皆有食的小笼包多汁,但也十分可口,您怎么不多吃点儿。”娇月嘴里塞着个包子,筷子上还夹着一个,同她说话眼里却还盯着桌上的包子。 宁成荫好笑的摇头:“害喜越来越严重,现在吃不得太多肉。” 娇月赶忙吞下嘴里的包子:“王妃现在可是难受?要不咱们还是回皆有食吧,让厨子炖点儿燕窝给您补补。” 宁成荫摆摆手。 她今天来合家欢一是本着做这行的良心,考察一下合家欢的食材安全,二就是她有些厌烦,觉得有必要当面和单沧谈谈。她不清楚单沧有什么目的,但他家世显赫却不入仕,与霍瑎明里暗里没有冲突,所作所为都像是冲着她宁成荫来的,而这也是宁成荫不解的地方,她不知何时招惹过这人。 宁成荫现在身子越来越不方便,她不想等到大腹便便的时候,还得为单沧的事烦忧,不如今儿问个清楚。当然,她也不是没给自己退路,霍瑎派给她的暗卫这会儿正在暗中保护,至于霍瑎那边,她也派了人去通知。 娇月又恋恋不舍的吃了个包子,勉强打了个饱嗝。宁成荫见状才说道:“你去找掌柜的通传一声,就说皆有食的老板娘想见单沧。” 宁成荫特意让娇月说想见单沧而不是“老板”,一来掌柜的不敢轻视,二来单沧也能明白过来找他的老板娘是谁。 果不其然,掌柜的很快就随娇月一起回来,毕恭毕敬的将宁成荫引到后院。 宁成荫之前只在合家欢后巷张望过,自是不知道合家欢一层还有这样大的一个院子。 院子正中间种着一棵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参天大树,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树叶已经都凋零的差不多,光秃秃的好不可怜。穿着滚边银线绛色袍子的单沧背对着门的方向站着。 听到宁成荫的脚步声,缓缓的转过身。 “噗嗤。” 宁成荫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不能怪她,实在是单沧抬头看着树给她留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忧伤侧脸,再刻意凹着造型转过来,戏有点过。 单沧被笑的有点羞恼,使了个眼色,掌柜识趣的退下。 娇月站着没动,直到宁成荫摆摆手,才一步三回头的瞪着单沧退到门边边,轻轻的合上门,还留了条缝隙。 “你这丫头倒护主。”单沧先开口道。 宁成荫避开风口,找了个能晒着太阳的地方站定,笑道:“真心换真心罢了。” 单沧脸色一黑,知道宁成荫这是暗指他上次狩猎场找不到人自愿给他顶苹果,最后只得强拉一个侍从的事。 “不知王妃找我何事?勤王妃私会男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宁成荫暗道单沧果然是小孩子习性,一点亏都吃不得,但不巧,她也是,于是回道:“我看不如再改改,私会男子不够劲爆,改成勤王妃私会右相独子,唔,感兴趣的人应该更多。” 第二回 合,宁成荫依旧胜。 单沧大概知道自己耍嘴皮子恐怕占不了上风,直接问道:“不知王妃今日找在下所为何事?” 宁成荫抿唇一笑:“公子岂会不知,我皆有食的大掌柜现在在您手里,如何处置单凭公子一句话,我这做老板娘的又如何不来讨个饶呢?” “大掌柜?你说那个大冬瓜?”单沧面露疑惑。 虽然沈掌柜是圆了点,身量也不高,说是冬瓜是挺贴切,但这么自然说出来还是让人喷饭。 不过这不是重点。 宁成荫见单沧脸上表情不似作假,皱眉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昨夜一队官兵闯进大掌柜宅子里,说他在合家欢后厨纵火,这会儿还在衙门里待着呢。” 单沧岂是愚笨之人,宁成荫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听宁成荫将来龙去脉简单一说,他也立刻发现其中不妥,原因无他,没有动机,沈掌柜实在没有动机对合家欢动手。 “既然沈掌柜被抓,那官差手里肯定是有证据的,虽然我也想不通沈掌柜这么做的意图,但人心难料,有我想不到的也很正常。” 单沧这是不愿意合作的意思。 宁成荫沉吟,再开口便不再绕弯子:“单沧,狩猎场之后,我思索许久,依旧不得其解,我们之间究竟有何过节,或者你有何求。但今日我既然过来,便是想了断此事。我相信沈掌柜的清白,所以也不需你做些不必要的事情,我只希望你能在店里彻查一番,如果你能做到,那你有何求,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 单沧从没隐藏过自己的态度,被宁成荫看出来自然不奇怪,只是他也没想到宁成荫会直接找上门。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比一女子还要扭捏。 “王妃与我并无过节,多番试探,与其说是冲着王妃,不如说是冲着皆有食食谱的创始人。” 宁成荫怔愣的张大嘴,傻乎乎的样子大约逗乐了单沧公子,他好脾气的继续解释道:“你当记得皆有食推出火锅的那天,当时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些免费食物供做品尝。” 宁成荫点头,不明白免费发食物有什么问题。 “当时我从二楼下来,正好被分到一颗丸子,旁人同我说那是皆有食自己捏的,用纯鱼肉做的丸子,这样的吃食我闻所未闻,只是,吃到嘴里,我才知道,原来我曾吃过。” “什么?!”这回轮到宁成荫惊讶了,要知道她做的东西都是从前世带来的刻在脑子里的食谱,莫非这个世界有那种能人,这么早就发明了鱼丸和火锅? 就在宁成荫纠结品牌版权问题的时候,单沧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些许落寞:“王妃莫要误会,我不是指着鱼丸,我所指的吃过,是那种味道。” 宁成荫心下稍定。 “可是当日发到我手里时,那汤料已经没了,只剩单单一颗丸子。所以之后我每日都去皆有食等着,就是想再尝一尝那个味道,确认是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 单沧的话与沈灵之前告诉她的情形也吻合在一起,那之后,单沧确实日日去候着,只是沈灵以为单沧是为了自己。 “后来我自然是吃上了,吃到嘴里我方知,那确实是我朝思暮想的味道,所以我一直想找出这配方是谁做的。” 宁成荫听罢总算大概明白单沧的意图,只是她还有几点不明白:“你是觉得这味道不是皆有食原创所以才处处找茬?” 单沧眼神犹疑,嘴中小声喃喃:“我也没有找茬吧......”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心虚。 “所以你现在见到创始人,也就是我了,你想知道什么?” 一番对谈,单沧也多少明白了宁成荫的性子,同京城许多闺秀性子不同,宁成荫简直是直来直去的典范,是以,单沧直接鞠了一躬道:“我想知道王妃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宁成荫心中百转千回,她身份摆在这儿,单沧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她从未出过京城,胡编什么云游四海得来的显然不靠谱,但她总不能说是穿越时候带过来的吧,怕不是立刻要被当成邪祟给处理了。 宁成荫这边还没想到完美答案,单沧为了显示诚意,已经自顾自的说道:“这味道,单沧在儿时吃过一次,只是当时煮这道菜的人告诉单沧的这道菜的名字不是火锅。” “是什么?”宁成荫已经不自觉被勾出了好奇心。 “麻辣烫。” 宁成荫十分不雅的用小指掏掏耳朵,而后又问了一遍:“你说麻辣烫?” 单沧面色惊喜:“王妃也听过麻辣烫?” 宁成荫何止听过,麻辣烫简直是她人生之菜好么。只是这单沧儿时怎么会知道麻辣烫,宁成荫蓦地想到霍瑎曾说过,单沧母亲在他幼年逝世,莫非这麻辣烫是他母亲做的?那...莫非这世界不止她一人是穿越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霍瑎:居然私会别的男人,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宁成荫:当真? 霍瑎:必须的。 宁成荫:哦,那不费力气哄了。 霍瑎:...... 第32章 “麻辣烫?” 单沧一句话在宁成荫心中激起千层浪。看着单沧期待的眼神,宁成荫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谨慎起见,宁成荫还是问了句:“你说的这个给你做麻辣烫的,是你的娘亲吗?” 单沧皱了皱眉,似乎不想作答。 宁成荫没有催促,单沧纠结一番,最终还是点点头。 宁成荫叹气:“既然你娘亲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执着这个菜谱的来历呢?我可以将菜谱默下来给你,但是来历我不能告诉你。” 宁成荫表情诚恳,言辞恳切,单沧知道自己如果不展示一点诚意,宁成荫是不会开口的。 仿佛经过一番痛苦的纠结,单沧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开口声音沙哑:“其实我娘不是去世了。” 宁成荫立刻捂上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被宁成荫一闹化解了许多,单沧笑道:“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捂着耳朵。” 宁成荫放下双手,单沧挑眉:“你这不还是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宁成荫这才发现上当,破罐子破摔:“狩猎场你可是看到了,我现在有孕在身,你可别气我,小心我碰瓷。” “碰瓷?”单沧眼光幽远:“儿时,我娘也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词语,每次我问是什么意思,娘就捏捏我的鼻子却不告诉我,我置气说再也不理她,却不知道原来是我再也没有机会。” 大概是单沧的背影看上去太忧伤,宁成荫这次没有堵上耳朵,单沧自顾自的说下去:“娘是我见过活的最开心和洒脱的女子,会做许多我在外面吃不到的好吃的,有时还会偷偷拿着爹试菜,每每得手就带着我溜的远远的,爹再生气也只能干瞪眼。只是,我爹纳妾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欢声笑语的模样,直到某天,娘就这样不见了。” 宁成荫在听到“纳妾”二字的时候,已经大概猜到后续走向,心中只能叹气。 她不身在故事里,无法评断孰对孰错。听到这里她已经能百分百肯定单沧的娘也是穿越而来,同为穿越人士,她自然更能理解单沧娘的想法,易地而处,如果霍瑎要纳妾,她可能也会离开。 只是,不知道单沧娘的离开,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离开丞相府。宁成荫隐隐觉得是前者,毕竟以右相的权势,想找一名女子不是难事。 “所以,我那日吃到火锅的时候就在想,创这菜谱的同我娘可能认识,说不定会知道我娘去了哪里。” 看着单沧急切的眼神,宁成荫有些内疚,但她注定要让他失望。 宁成荫摇摇头:“我自小便爱钻研这些,我爹心疼我自幼丧母,总是变着法儿哄我开心,火锅的方子是他外放江南时偶然获得的。” 宁成荫说完也不敢看单沧的眼睛,她不能说真话,但骗完单沧内心也着实不好受。 单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总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宁成荫暗自舒口气。想了想还是叫来娇月,命她找来纸笔,将火锅的方子默下来递给单沧。 单沧直挺挺的站着却不接。 宁成荫直接丢他身上:“给你你就收着。” 单沧最终还是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承诺道:“这方子我自己收着,不会放店里卖的。” 宁成荫信他,嘴上依旧打趣道:“我怕你放店里卖不成?我们皆有食特色菜色多了去了。” 两人这件事了结,单沧也想起宁成荫的来意,主动说道:“你如果放心我的话就在屋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问一下昨晚店里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成荫和单沧这么谈过一回,单沧心里怎么想宁成荫不知道,宁成荫确实对单沧有了那么点同志情谊,毕竟是穿越人士在这个世界生的娃,四舍五入和她肚子里这个就是同样的背景。 生了这么点情谊,宁成荫对单沧放心许多,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这里等着,就让娇月陪着单沧前去问话。 这一问就问了半个多时辰,问到宁成荫靠在太师椅上又有些犯困,两人才回来。 “王妃,您怎么这样坐着打瞌睡呢,该着凉了。” 宁成荫现在已经习惯了周遭人陡然增大的音量,淡定的打了个哈欠,等着单沧同她说查到的情况。 单沧走到桌前坐下,然后说道:“我已经挨个问过昨日里当值的,除了最后一个留下打扫的店小二,事情发生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宁成荫指节轻轻扣着桌面,思索一会儿回道:“那唯一的那个店小二说他看到沈掌柜了吗?” 单沧摇头:“那店小二说正扫地,闻到了焦糊味儿,跑过去一看,库房烧起来了,他立刻慌乱的扑火,根本没分出神查看四周是不是有人。” 宁成荫点头,店小二这说法是合乎情理的,紧张的情况下,第一反应肯定是灭火,如果店小二说看到了沈掌柜,那她还要怀疑一下。 “那你这店小二能借我一日吗?如果衙门里来人了,方便让他做个供词。” 单沧笑道:“借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一日的俸例我可不出。” “行行行,我给双倍行了吧,丞相儿子还这么抠门。” 宁成荫嘟嘟囔囔的吐槽着带着店小二离开了合家欢。 宁成荫走后,单沧沉下脸,从怀里拿出宁成荫默写的菜谱,面色冷凝的看了半晌,又收了回去。 宁成荫这边和单沧冰释前嫌,王府里一众下人瑟瑟发抖的伺候着霍瑎。 霍瑎今日早朝结束,照例脚下一拐去了御医院,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正好碰到了正准备外出的太医,而且太医给他带来他最想听到的好消息。 亲耳听到老太医说只要好好将养,服用他找到的方子,两个孩子都能保住的时候,霍瑎差点在外人面前喜极而泣。 霍瑎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立刻回府将宁成荫抱在怀里,要同她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谁知等霍瑎刚走到王府门口还没进门,便碰到传信的娇月,得知宁成荫带着含玉和一个暗卫便出了门。 霍瑎听完没有说话,身边的侍卫却灵敏的感受到了冷风习习。 进了府,霍瑎二话不说先将两个嬷嬷遣回宫里。这时院里伺候才知道,他家王爷这是生气了,而且是盛怒。 娇月神经再大条也觉察到了,战战兢兢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霍瑎,静静的等着霍瑎的吩咐。 等了好一会儿,座上都没什么反应。 娇月偷偷抬眼瞄了瞄,发现王爷竟然盘弄着王妃布置的茶盏,瞧着竟是出了神。 娇月也不敢吱声,只能搓着衣角等着。 就在整个房间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憋的快厥过去的时候,霍瑎终于站起来,对着身后侍卫说道:“你现在带十个暗卫去皆有食,告诉王妃衙门那边的事本王会处理,之后会去皆有食接她。” 直到霍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众人才重重舒口气。 娇月拍拍胸口感慨道:“快不得边境的敌人叫王爷煞神,这气势和威压也太吓人了。” 霍瑎既然答应了宁成荫便一定会做到。 出了府马车也没召,直接策马带着几个护卫就去了衙门。 京衙里当差的多半是瞧不起地方上的,没有特别理由,就觉得他们没见识。是以,两个衙差白日里喝着酒,没搭理门外求见的男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因为“没见识”即将大祸临头。 另一边,宁成荫让娇月去给霍瑎传信的时候,沈灵就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只是现在正在牢里见她父亲的沈灵,并不知道霍瑎那么早就赶过来。 按照宁成荫教她的台词,沈灵将合家欢背后老板变更为单沧的事儿告诉了沈掌柜。果然如宁成荫所料,沈掌柜听到这件事之后,惊得张大了嘴,随即愁眉深锁,在牢里来来回回转着圈,手上的镣铐碰的咯咯作响。 最终,沈掌柜仿佛瞬间放下什么的似的,耸拉下肩膀,对沈灵说道:“灵儿,你知道你自小就藏不住事,每次眼珠提溜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想偷跑着出去玩,什么时候是真肚子疼什么时候是想赖床不起来,为父都一清二楚,你说单沧的事我看出是真的,也知道你这是激我说出实情。让你为难至此,是为父对不住你。” 沈灵一听,只以为她爹还要继续瞒着,着急的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沈掌柜伸出手,看到自己脏污的衣袖又颓然放下:“只是为父惭愧,不告诉你真相为父今日怕是无法脱罪,但告诉了你为父怕你再也不会原谅为父。” 沈灵擦干眼泪,蹲下来,将头轻轻的放到沈掌柜腿上,闷声说:“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爹。” 沈掌柜摸着沈灵的头发,回忆起那晚的事:“大概半年之前,我偶然结识了孔莺莺,替她赶跑了几个登徒子之后,她就时常来店里,我渐渐知道她原本是从良的艺妓,出嫁之后相夫教子,没想到她命苦,丈夫出了意外。一来二去我怜惜她生活不易,我两便好上了,直到我告诉她我准备纳她为妾......她,她才告诉我丈夫出了意外是真的,只不过他丈夫并未死,而是瘫痪在床......” 沈灵已经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33章 昏暗的地牢,因着长期密不透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沈灵浑浑噩噩的往外走,两侧牢房里的犯人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俏生生的小姑娘了,一部分将手伸过栅栏想着哪怕摸到一片衣角也是好的,一部分嘴里说着下流话的,还有甚者直接作势要脱裤子耍流氓的,不一而足。 沉浸在沈掌柜一席话里的沈灵屏蔽了外切的所有声响,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只有她爹刚刚的话。 “知道孔莺莺丈夫没死之后,我自然是断了想纳她的念头,虽然她欺瞒我在先,但我有违圣人之礼是事实,她一昧哭诉生活清贫快过不下去,我听出她弦外之音,于是给了她一笔钱,同她断了干净。谁知她丈夫不知如何知道了我们的事,又命她过来纠缠我,我自然是躲着不见。昨日核完账目路过合家欢的时候,我又被她当街堵住,当时合家欢里还有个眼熟的店小二在打扫,我怕他认出我来,所以拖着孔莺莺进了合家欢后厨的小巷子里......” 听完这番话,沈灵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牢房的。她知道她爹这么多年不容易,而且是被骗在前,但那是她爹啊,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至少没办法立刻面对她爹,所以她逃了出来。 直到见到外面的阳光,沈灵才回过神。 耳畔传来“噗嗤噗嗤”的声音,沈灵本已经走到了衙门口,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位剑眉星目,身着靛蓝官袍的男子坐在上位,正冷漠的看着院子里长凳上正在挨板子的两个衙差。 沈灵在勤王府里跟着她师傅宁成荫学习菜色的时候,鲜少见到勤王,只远远看过王爷将她师傅搂在怀里亲昵的咬耳朵,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敢多看,印象还停留在王爷身子有些病弱的阶段,所以现在乍看,并没有认出霍瑎。 但就在沈灵转身驻足的时候,霍瑎已经看到了她身上皆有食的制服。 这制服还是宁成荫描的样子,很是熬了两天夜,耽误了他不少好事,后来宁成荫还喜滋滋的拿给他看,向他献宝,所以霍瑎记的十分清楚。只是想到宁成荫娇嗔的模样,霍瑎身上的寒气又开始滋滋的往外冒。 打板子的侍卫敏锐的感受到了王爷身上散发的寒气,下手愈发重,院子里“嗷嗷”叫的声音更加响亮。 “门外站着的可是沈灵沈姑娘?” 沈灵猛不丁的被气势惊人的男人喊出名字,楞在当场。 男人身边高大的侍卫快步走到沈灵身边,躬身道:“勤王请姑娘上前说话。” 沈灵这才确认,这确实是她师傅的相公,当今勤王殿下。 “民女拜见勤王。” “起来吧,你就是沈灵,沈掌柜的女儿?” 沈灵观察霍瑎的神色似乎不悦,语气却十分平稳,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只能点点头答道:“正是民女。” “你刚从地牢里出来?” 沈灵点头,又想起她爹的自白,眼神不由得一暗。 霍瑎自然看到了,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院子里挨打的两个衙差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本王小惩大诫,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让本王发现你们上差时间酗酒误事,背后非议朝廷命官!” 两个衙差两股一片血肉模糊,龇牙咧嘴的跪下谢恩。 霍瑎长腿一迈,再没管两人,率先走出衙门。沈灵被示意跟上。 站在玉石铺子里,沈灵才知道,京城如此有名的玉石铺子居然也是勤王府的资产。 两人对面而坐。 霍瑎先开口:“大概情形我已清楚,你去地牢见过沈掌柜之后可有新进展?” 沈灵坐立不安,面对着霍瑎的眼神沈灵觉得自己简直无所遁形。 明明记忆中,面前的男人对着她师傅从来都是温声细语,时刻带着温柔的笑意,原来也有这样充满威压的一面。 沈灵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最终心一横,将狱中同她爹的谈话告诉了霍瑎。 饶是霍瑎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料事如神,也没料到真相如此不堪。 沈灵说完如释重负,随即又开始忐忑,担心勤王这种光风霁月的人,会因此放弃救她爹。 犹豫过后,沈灵还是开口道:“王爷,小女知道如此说有些恬不知耻,但小女还是想请王爷救救我爹,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倘若事先知道那孔莺莺不是寡妇,我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霍瑎:“本王受王妃所托,自然会将你爹救出来。他现在因为纵火入罪,那么本王只需要知道,纵火不是你爹所为即可,至于之后那女子要不要跟你爹对薄公堂,你爹会不会因此再入狱,那都不是本王关心的。” 沈灵被霍瑎一语点醒。本在犹疑的心也镇定下来。 勤王说的没错,她爹现在是因为没有做过的纵火入狱,自己自然要去救他。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去找找那个孔莺莺吧。” “谢王爷提点。” 最终霍瑎拨了几个暗卫跟着沈灵去打听孔莺莺的下落,而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策马向皆有食赶过去。 宁成荫同单沧冰释前嫌,回到皆有食,又盘问了一遍合家欢昨晚留下的小厮。 小厮依旧表示自己并未看到沈掌柜,也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毕竟疑罪从无,宁成荫觉得这对于沈掌柜来说也是个好消息,直接命人带着状师将小厮送去了衙门,让他再给一份供词。 做好一切能做的,宁成荫在皆有食逛了逛,就有些眼馋起来。 自她有孕以来,莫说蜂蜜柚子茶之类的饮品,辣椒更是碰都不让碰的,宁成荫可是憋屈了很久。 如今鼻端充盈着食物的香气,宁成荫的馋虫立刻泛滥。 点了一个辣锅,一个番茄锅,各色丸子,青菜,牛肉,羊肉铺满一桌子,宁成荫深呼吸一口,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吃的香汗淋漓,不住吸着鼻子,宁成荫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满足过了。 霍瑎上了楼,眼中看到的就是她向来温柔可人的王妃,此刻十分不雅的摊在椅子上,满足的摸着肚皮,十足像偷了腥的猫。 满腹的怒气莫名就消了不少。 但是规不可不立。 霍瑎板起面孔,脚下用了力气踏出声音。 “你来啦?” 宁成荫笑的眉眼弯弯。 霍瑎眼尖的看到他家王妃嘴边还贴着一粒米粒。 看着就十分的……憨傻。 霍瑎觉得他今日好像对他的枕边人又多了一层新认识。 心中百转千回,霍瑎脸色依旧沉着。 走进房间,霍瑎没有回应宁成荫的话,宁成荫即使刚吃饱喝足反应有些迟钝,这会儿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今日在朝堂上不顺利?皇上给你布置难题了?”宁成荫撅着嘴,“不会是沈掌柜真的认罪了吧,应该不是他做的呀。”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不豫?” 宁成荫心想我当然知道,但没见过有人大难临头还头铁的。 “今天是特殊情况……我又没管皆有食的其他琐事。” 宁成荫小声嘟囔,霍瑎叹气:“不是不让你来皆有食,我一再退让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拘着你,今日我生气是因为你明明可以在府里等着我,我回去后可以带着你一起过来,你却自己先行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暗卫。” 霍瑎越是好声好气,宁成荫越是心虚,本来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被霍瑎一说,宁成荫也觉得自己是有些鲁莽。偷瞄一眼霍瑎,宁成荫心想自己还没说出见过单沧的事,这要是说出来,她老公得气成什么样。 “我错了。” “还有,御医是不是说过不要吃些刺激性的食物?” “是……可是” “你肚里怀的是双生子。” “啊……哈?” 宁成荫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模样。 “之前太医说双生子中有一个胎象不稳,所以我没有告诉你,怕你知道后忧心。” “那你现在告诉我,也就是说?” 霍瑎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太医今日告诉我,问题不大,只不过你需要好好静养。” 宁成荫空前绝后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道这点之后,连带着霍瑎神经过度紧张的种种反应也都得了解释。这样看来,自己平白活了两辈子,当真十分孩子气。 宁成荫这回说“我错了”显得真诚了许多。 “今日怎么过来的?”霍瑎语气和缓。 宁成荫灵敏的觉察到,立刻顺杆爬:“坐软轿子来的。” “那马上也坐着软轿子回去。” “马上?” 霍瑎挑眉:“你还没吃饱?莫非还要再留下吃一会儿?” 宁成荫想说她还想喝蜂蜜柚子茶,求生欲却使她闭上嘴巴。 被霍瑎一路护着走到门口,下人牵来霍瑎的马。 “我看着你上轿子。” “哦。” 宁成荫期期艾艾一步三挪的往轿子的方向腾挪,心中还惦记着柚子茶。 倘若她能提前知道沈灵的大神经,她现在一定立刻钻进轿子里。 可惜没有如果。 沈灵喜气洋洋的跑了回来,见着宁成荫她们准备离开,加紧脚步走过来。 行完礼,先是对霍瑎说道:“王爷,我们找到孔莺莺了。”转过身又对着宁成荫说道:“王妃,我听了你的跟我爹说合家欢现在是单沧在管,我爹果然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宁成荫背对霍瑎站着,此刻感受到背后冷风习习。 第34章 “恩?还生气吗?” 宁成荫颠颠的跟在霍瑎身后, 小尾巴似的嘘寒问暖, 可惜醋坛子某男听说合家欢是单沧在管着且今儿宁成荫见过单沧之后, 犹在生着闷气。 准确说这并不是生闷气, 而是明摆着“本王不高兴, 需要王妃亲亲抱抱举高高”。 因为霍瑎身上的寒气嗖嗖的往外冒,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宁成荫,其余的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 宁成荫第n次卖萌, 扯袖子,眨巴眨巴眼, 所有招数都使了,往常霍瑎早已经将她搂进怀里,今儿却定力十足, 依旧不假辞色。 进了房,霍瑎依旧不搭理宁成荫的百般招数,宁成荫挫败的扯了大氅,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 霍瑎瞥了一眼宁成荫,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宁成荫没看到霍瑎的表情, 不过凭借她经常犯错误培养出的灵敏嗅觉,她发现霍瑎虽然不搭理她, 进了屋却立刻检查了窗户, 又丝毫不停歇的命人暖了地龙。 这就是嘴上不说但是那啥很诚实,宁成荫在心中总结道。 本想着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讨好一下,想到霍瑎虽然答应她可以下厨,总归还是不情不愿, 只怕亲自下厨马屁要拍到马腿上,此计作罢。 霍瑎没理会宁成荫的纠结,直接转身进了净室。 不一会儿,侍从提着热水桶进来。 宁成荫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等着侍从倒完水,关好门之后,宁成荫轻移莲步走进净室。 作为一个现代人,宁成荫洗澡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着的,但她穿过来之后见过她二姐的排场,光是丫头就有三个,据说有搓背的,洗头发的,还有撒花瓣的,分工不可谓不详细。 宁成荫嫁给霍瑎之后,发现霍瑎在这里也属于异类,至少一墙之隔,她没见过霍瑎叫人伺候他沐浴,每次只叫着侍从倒完水便让他们出去。 这会儿,宁成荫轻巧的走进净室。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梅香皂角味儿,是霍瑎身上衣服上的味道。霍瑎背对着她往自己背上浇着水,哗啦哗啦的声音,掩盖住了宁成荫的脚步声。 古铜色的皮肤,随着舀水的动作上下起伏的肌肉,宁成荫面上一臊,明明什么都见过了,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深呼吸一口走上前。近了,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霍瑎的后背左侧靠胸的位置,有个非常明显的箭痕,此时看上去十分刺眼。 宁成荫不知不觉的就将手指抚上去。 霍瑎反应奇快,宁成荫手指碰到他后背的瞬间,就被他拧着手腕拽到身前。 “啊!”宁成荫面前斗转星移,慌乱中双手不断扑腾,结果就是等人站定下来,全身上下已经湿了个透。 “你怎么进来了?幸亏我留着心担心是你,不然我使了全力,你的胳膊就没了,知道么?” 宁成荫也不知道今天她怎么做什么错什么,搅着手中的帕子说道:“我想进来给你搓搓背。” 恍惚间宁成荫似乎听到霍瑎一声叹息,随即霍瑎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这净室地上积水地滑,你本就不该进来,现在还弄的全身湿透了,赶紧去换身干爽衣服,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宁成荫抬头看向霍瑎,发现霍瑎也正盯着她,她顺着霍瑎的目光看到自己衣衫尽湿曲线毕露的样子。 明明孩子都有了,宁成荫还是不自觉的脸红。将帕子往霍瑎身上一扔就跑回房间。 结果就是人没哄好,白白又挨了顿训,还忙前忙后的换了一身衣服。 再次哄人计划失败,宁成荫这才发觉往常两人置气都是霍瑎哄着她,以至于霍瑎真的生气的时候,她都不知该如何去哄。 夫妻之间最重坦诚,宁成荫准备等霍瑎出来之后,好好与他谈谈,谁知霍瑎这个澡洗的时间特别的长,霍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两颊绯红,看着宁成荫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宁成荫正欲提出要同霍瑎谈谈,谁知霍瑎又用那种饿狼似的眼神看了她片刻,之后竟然直接出了房门,去书房了。 霍瑎那头一出门,娇月和含玉就紧张兮兮的走进来。 “王妃,王爷这是真的生气了?”娇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宁成荫见娇月她们都知道霍瑎给她甩脸子了,也有些气恼起来,本想再追去书房道个歉什么的计划就此搁置。 含玉依旧冷着脸,话里却带着关心:“王爷今日也是担心您,您不要同王爷置气,等王爷气消了,您再哄哄就好了。” 娇月也插嘴道:“是啊,这还是王爷第一次没歇在王妃房里,今日肯定是气狠了。” 宁成荫现在只觉得她们叽叽喳喳在耳边甚是聒噪,将两人都推出门外,将门一关,世界终于清静。 娇月还在门外低声呼喊:“王妃,您让我伺候您就寝呀。” 宁成荫没有搭理,一个人躺回床上。房间里虽然有地龙,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少了个热源,宁成荫总觉得有些冷意。原本觉得并不宽敞的梨花木双人床,此刻也显得特别的宽大。 宁成荫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想着成亲当晚晕倒在她面前的霍瑎,想着同他在农家的日子,想着霍瑎对她说只要她一人,想着想着嘴一扁,她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对,却依旧委屈的想哭。 就这么想着想着,流了两滴金豆子睡着了。 深夜霍瑎回到房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成荫面朝着墙壁将自己团成一团睡着的样子。伸出手想抽出宁成荫被压在枕头下面的手,发现枕头上有些湿湿的痕迹。 霍瑎叹口气,轻轻的将宁成荫搂进怀里。 本以为会一夜无眠的宁成荫一觉睡到大清早,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眼睛有些痛。 听到动静的娇月走进屋一声惊呼:“王妃,你眼睛怎么了!” 宁成荫赶忙让她将镜子拿过来,只见镜中人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活像被蜜蜂蛰过。 宁成荫对于变丑这件事没有多大感觉,但是除了娇月这个傻的,其他下人看到她这样子只怕就要知道她是昨夜哭了一宿。指不定明天王府里私下的八卦趣事就变成了:“被弃王妃独守空闺深夜哭泣”,宁成荫甩甩头,赶紧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她拒绝做这种八卦的女主角。 “你去厨房煮两个鸡蛋给我送过来。” 娇月虽然不明白宁成荫要做什么,依旧领命离开。 含玉紧跟着进来伺候,一边帮宁成荫梳头一边说道:“王爷昨夜来过。” “什么?”宁成荫猛的回头扯着了头发,疼的滋了一声,“你刚刚说霍瑎昨晚来过?” 含玉难得的带了笑意:“王妃这么紧张王爷,也让王爷看到该多好。王爷昨晚怕吵到你,悄悄的进了屋,一大早就赶着上朝去了,还嘱咐我们不要叫醒王妃,让王妃多睡一会儿。” 宁成荫嘟囔道:“我平日里看上去真的不紧张他吗?” 含玉年纪比宁成荫大上不少,是难得让宁成荫有些依赖感的人,含玉叹气说道:“王妃别怪奴婢忠言逆耳。王妃自然是紧张王爷的,只是王爷紧张王妃是可以放下手头一切立刻以王妃为先的紧张,而王妃紧张王爷,却也紧张很多其他事情。” “不是这样的......”宁成荫摆弄着手中的木梳,她明白自己的心里不是这样想的,霍瑎是这个世界里与她最亲近的人,两人现在还共同孕育着一个孩子,她早就将他当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没有什么事是比霍瑎更重要的。 只是含玉向来实在,怕是她给周遭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想到霍瑎也是这样想的,宁成荫就有些难受。 浑浑噩噩的熬了一天,霍瑎回府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 宁成荫老远就伸长着脖子看着,她手里捧着两个暖炉,准备霍瑎走进院子就立刻给他塞一个,再无论如何也要拉下脸皮将他哄回来。 只是,霍瑎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与他同行的还有沈灵以及沈掌柜。 宁成荫知道这不是道歉的时机,于是将暖炉递给含玉,等着三人走过来。 “王妃。” “去偏厅再说吧。”霍瑎开口阻止了沈灵。 几人一齐走到偏厅,沈掌柜扑通一声跪下来,宁成荫想将他扶起来却被霍瑎伸手阻止。 沈掌柜朝着两人一人磕了三个响头,才将霍瑎救他的过程说出来。 原来沈灵带着暗卫很快就找到了孔莺莺的住处,沈灵到时,寒冬腊月的天气,孔莺莺正跪在院子的井边赤手洗着衣裳,双眼红肿,脸上还有一道可疑的红痕。 沈灵看这孔莺莺弱柳扶风的样子确实让人疼惜,正想上前质问,就听见房子里传来不堪入耳的骂声,孔莺莺却跟聋了似的,依旧低着头洗着衣裳,只是背对着他们耸动的双肩,不住擦着眼眶的动作都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还是霍瑎身边的暗卫提醒的沈灵,可以先去问问周遭的邻居是什么情况。 一问之下,孔莺莺的风评竟然非常好,而她相公的风评却正好相反,之前一直嗜赌成性,输了回来就对孔莺莺又打又骂,一次钱还不上,被讨债的打断了腿,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却天天躺着,指望孔莺莺养着他,甚至还叫嚣着让孔莺莺去烟花之地赚钱养家。 众人听完一时间也不知作何评价,实在是这孔莺莺也不如他们想象那样,是故意勾引沈掌柜的狐狸精,只能说造化弄人。好在这样的人更容易说服,孔莺莺听说沈掌柜因为她当晚的纠缠而被栽赃入狱之后,立刻就表示要去衙门救他。 沈灵还算有点理智,尽管对孔莺莺感情复杂,依旧冷静的拉住她,两人串好词,只说是当晚正好碰到了沈掌柜,聊了两句感谢沈掌柜之前救了她。 衙门也没有其他确凿的证据,加上孔莺莺的供词,只能放了沈掌柜。 霍瑎从宫中出来,知道宁成荫定然还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从衙门处路过,正好看到沈灵和沈掌柜,这才有了三人一齐回府的一幕。 宁成荫听完叹口气对着沈掌柜道:“那你现在预备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35章 直到沈掌柜离开, 宁成荫还处在唏嘘中。短短两天时间, 沈掌柜苍老了许多, 原本圆润的身躯也清减不少。 宁成荫回忆起问沈掌柜之后准备怎么办, 他的回答: “回王妃, 小的出狱之后得知孔氏也是被逼迫如此,他相公收了一笔银子之后答应与她和离,我...我还是想纳她为妾。” 宁成荫听罢, 虽说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印象中的沈掌柜也是十分重感情的人, 会如此做并不奇怪。 沈掌柜继续说道:“小的辜负了王爷、王妃的栽培和期望,所以小的已经决定辞去皆有食掌柜的职位,待王爷和王妃找到适合的继任人选, 小的便将手头所有事情都交给他。” 宁成荫皱眉,沈掌柜这件事解决的不算圆满,但她也没有想过要辞退他,毕竟想找个沈掌柜这样经验老道又合作愉快的也并不容易。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霍瑎开口问道。 沈掌柜只不住磕头,宁成荫见沈掌柜去意已决, 也不多做挽留。 同霍瑎对视一眼,宁成荫说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 我会考虑的, 只是你辞职后,准备去哪里?我瞧着那孔莺莺的丈夫恐怕不是什么重诺的人,只怕现在收了你的银子同意和离,以后还是会出尔反尔。” 沈掌柜没想到宁成荫到了这个份上还真心为着他考虑, 一时间脸上又是内疚又是惭愧,声音有些颤抖的回道:“老奴何德何能能让王妃如此关心,老奴同孔莺莺已经商量好,待这边事情结束,便带着她先去外地躲上一段日子,等到京城风平浪静再回来。” 宁成荫点点头,沈掌柜计划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 宁成荫看向沈灵,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的徒弟的:“你准备同你爹一起离开吗?” 沈灵此时眼泪已经顺着眼角留下两道痕迹,她狠狠擦了擦,说道:“回王妃,沈灵不想离开,沈灵想跟着王妃继续学做菜,希望王妃不要赶沈灵离开。” 沈掌柜听到沈灵的话,身子一抖,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宁成荫知道沈掌柜这是默认了。 叹口气,宁成荫说道:“那你就继续跟在我身边吧,不过只要你想探望你父亲,随时都可以离开。” 两人齐齐跪下又是磕了几个头。 宁成荫对此实在是无语,但磕头的总是比她阻止的动作要快上许多。 “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了,下人得以为我怎么惩罚你们了呢,别毁了我温婉贤淑的形象。” 沈灵被宁成荫逗笑,知道宁成荫当真没有责怪他们,心中一松,这才想起这次特意跟着勤王过来是有事禀报。 “王爷、王妃,这次从狱中出来后,我父亲与孔氏长谈了一番,两人沟通之下这才想起当日一点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霍瑎一直作壁上观,听到这里才插嘴问道。 沈掌柜也想起正事儿,眉头皱起来,陷入回忆之中:“当晚,我正巧快要到合家欢的正门门口,远远的看着前面的女子有些像孔氏,当时我已经同她说清楚,又害怕被合家欢打扫的店小二看到传出闲话,就想要躲避,当时四下寻找哪里可以躲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影从合家欢的后厨处出来,所以我才想到要去那里躲避。后来孔氏追过来,我只能拉着孔氏一起躲避。” 沈灵接着说道:“孔氏比我爹年纪轻些,眼力也要好上许多,我爹与孔氏交谈的时候,孔氏说她也曾看到人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黑衣...男子...那个时间点,恐怕就是纵火的犯人了。”宁成荫喃喃。 沈掌柜同沈灵点头。 除此之外,两人也并没有看到更多讯息,霍瑎只说会再去查一下这黑衣男子的情况,至于他要怎么查,他没有多说,几人也没敢过问。 送走沈掌柜和沈灵之后,宁成荫偷偷瞄了瞄霍瑎的脸色。 她没忘记霍瑎昨日还生着她的气呢,不过知道半夜霍瑎又悄么么回了房间之后,她心里就不慌了。 如她所料,沈掌柜和沈灵在的时候,霍瑎还偶尔同她说上两句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父女两人走后,霍瑎又恢复装模作势的样子,转身又要去书房。 宁成荫抿唇一笑,她就不信还搞不定霍瑎。 宁成荫跟在霍瑎身后,提溜着裙摆,装作急急追着的样子,跑到中途突然扶着门框,做作的“诶呦”一声,然后也不管下人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疼。 中间眼角瞄到娇月和含玉含笑的表情,还瞪了他们一眼。 霍瑎果然转过身来,娇月她们见状,非常上道的也涌过来,边跑边喊:“王妃,你怎么了,是不是脚扭了?” 声音亦是十分的做作,让宁成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娇月与含玉喊的惊天动地,脚下步子却不怎么快,宁成荫最终还是被赶过来的霍瑎一把公主抱起。 宁成荫立刻两手死死的环住霍瑎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胸口,蹭了蹭,果然是熟悉的冷梅香气,心满意足。 在霍瑎转身之际,宁成荫对着娇月二人比了个“耶”的手势,两人虽然没明白手势的含义,却不由得松口气。 不得不说她家王妃演技拙劣,王爷转身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焦急,看到王妃做作的叫喊之后眼中就满是笑意,只是她家王妃沉溺其中,自己没有察觉出来。 但即使识破了王妃的骗局,王爷依旧心甘情愿的将王妃抱起来,这就是愿意和好的意思。所以娇月和含玉长舒口气。 院子里其他下人,包括霍瑎身边的侍卫也都放下心来,毕竟王爷和王妃怄气又不会将王妃怎样,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天天战战兢兢在王爷手底下做事的人。 霍瑎行走间,胸口的肌肉若隐若现。 宁成荫想起昨日原本想帮霍瑎搓背看到的场景,耳根一红,手指不自觉的戳了戳霍瑎硬邦邦的胸口。 “你别瞎动。” 头顶上男人的声音沙哑。 宁成荫微微抬头,发现霍瑎的耳根也红了。这声音......宁成荫突然想到昨晚她弄湿衣服时霍瑎同她说话的嗓音,也是这般沙哑,这才后知后觉想明白霍瑎为什么洗完澡直接去了书房。 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霍瑎抱着宁成荫走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边,靠着床沿坐着。 这几日来难得的温馨静谧的气氛,宁成荫正欲为着之前的所作所为说些真心道歉的话,却见霍瑎一撩衣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宁成荫好奇的问道。 霍瑎低着头,并不回答,一双修长的双手褪下宁成荫的鞋子,又褪下她的袜子。 宁成荫这副身子之前在宁侯府虽然被她二娘和二姐多有欺压,但下人们的粗使活儿却是从未做过的,可以说是养尊处优。 是以,她一双玉足莹白玉融,五个指甲粉白晶莹,脚趾头胖乎乎的,瞧着十分可爱,此刻被霍瑎捧在手里,莫名有些引人遐思。 宁成荫一个现代人,夏天凉拖走天下的存在,不知为何,此刻竟然有些害羞,大概是霍瑎的眼神实在是有些炙热。 宁成荫试图将脚丫子往回缩,却又被霍瑎拽了回去,还捏了捏她的脚心,惹的她一阵笑。 “别动,老御医说了,你体寒,平日里应该多用热水泡泡脚,对日后生产也有好处。” “哦。” 宁成荫乖乖应声。 霍瑎命人端了个深桶过来:“今日在外走了许久,刚刚又追着我跑了一会,现在泡泡脚放松一下。” 宁成荫看着霍瑎被她双脚衬托的有些古铜的双手,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将她双脚放进洗脚桶里,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要不我们一起洗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放现在没什么,在这里可以说是相当那什么,不正经了。 宁成荫十分后悔,霍瑎促狭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盛情难却,那就一起吧。” 自己脱了鞋袜,霍瑎一双大脚也放进来。 桶里的水溢出些许,霍瑎将宁成荫的脚放在自己的上面,轻轻拘着水帮她捏着小腿。 “我听宫里奶娘说过,女人怀孕的时候,一双腿特别容易觉得肿胀,这样揉一揉会好上许多。” 霍瑎低着头,语气真挚又温柔。 宁成荫看不见他的表情,鼻头莫名一酸,情之所至脱口而出:“霍瑎,我错了,我喜欢做菜,珍惜皆有食,也欣赏沈灵,但他们都没有你重要,你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霍瑎大约被宁成荫接连的孟浪发言惊到了,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脸颊飞红,竟是害羞起来。 轻咳两声,霍瑎回道:“我知道。我从未怀疑过。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不要什么都想着自己解决,这样会很辛苦。” “嗯。”宁成荫重重点头,鼻子真的酸了。 不过说到多依赖霍瑎一点,宁成荫突然想到去佛光寺还愿的事情,于是将百里谷大清早献殷情的事儿又提溜出来。 霍瑎捏捏宁成荫鼻子:“好大的酸味,我根本没有理她,就是知道我家有个醋坛子。” 宁成荫拍掉霍瑎的手:“刚碰过脚丫子,别碰我脸。谁吃醋了,我指的不是百里谷,能看上她那你眼光也太差了。我指的是徐掌事。” 宁成荫将她如何怀疑徐掌事,又是如何准备带着百里谷去寺庙还愿再借机试探徐掌事的计划全部都告诉了霍瑎。 霍瑎听完沉吟片刻,看着宁成荫亮晶晶的眼神说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同你一起,徐掌事恐怕会更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再也不是朴素的哈呐桑了,瞅瞅我的新封面奢不奢华 第36章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沈掌柜走后, 宁成荫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将皆有食交给了沈灵, 这边事情了结, 宁成荫同霍瑎一商量, 将去寺庙还愿提上日程。 霍瑎挑的日子, 太阳照在周身暖融融的,宁成荫择了一身绛红色牡丹纹襦裙,霍瑎又给她披上同色火狐皮坎肩, 整个人好似冬日里的一团火。 听了宁成荫的计划之后,霍瑎惊觉他对这府里的老人过于信任了些, 便对徐掌事上了几分心,这一调查下来,发现徐掌事从半年之前, 每月定时便要去城东的郊区一所宅子待上半日。 那宅子守备森严,霍瑎也不敢贸然行事,这次借着还愿的契机,给徐掌事卖个机会。倘若徐掌事真是朝中其他派系收买来坑害霍瑎的,那定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霍瑎在出发的前三日便将要陪着宁成荫一起去佛光寺的消息传了出去, 另一边又悄悄交给暗卫一份书信,让暗卫在他走的前一晚, 在库房的角落处将书信绑在鸽子腿上, 放出去。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一大早便出发,百里谷自然也是跟着的。 霍瑎本不愿让百里谷同他们坐在一顶轿子上,只是宁成荫说的有道理, 做戏须得做全套,最后在百里谷窃笑中,百里谷同宁成荫一起坐了轿子,而霍瑎则骑马走在前面。 看着霍瑎气闷的背影,宁成荫好笑的摇摇头。 自从他两和好之后,宁成荫越来越发现,霍瑎变得爱对她撒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佛光寺是附近最富盛名的一座佛寺,寺里的主持元寂大师更是被皇上奉为上宾,每逢祭祀之类的庆典,元寂大师一定是座上客。 除了借机试探徐掌事,宁成荫想来佛光寺还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心还愿,因为霍瑎曾在佛前许愿两人能有个孩子。二是她想尝尝佛光寺声名远播的素斋。 距离不算太远,一行人在正午之前到了山脚下。宁成荫看着这山着实不算高,就想自己走上去。霍瑎凹不过她,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坐软轿到半山腰,之后宁成荫再用走的。 百里谷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有商有量的样子,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这几日里她的心情可以说是跌宕起伏。先是听说要来寺庙还愿,她想着可以有机会接近霍瑎,突然又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行程取消。沮丧之际又偷听到下人议论,王爷和王妃闹别扭了,给她高兴的,又是涂脂又是抹粉的,谁知跑到书房外求见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羞愤之下,她已经准备打道回府。毕竟这王府虽好,但勤王坐怀不乱对她丝毫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用。谁知她这个表姐又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又说要来还愿,而且还特意问她要不要同行。 宁成荫当然没忘了百里谷,她带着百里谷是想借着百里谷试探徐掌事的。 如果徐掌事只是嫉恨她抢了府里的实权,那今日恐怕会撺掇着这没什么头脑的表妹兴风作浪。 所谓家和万事兴,她想知道府里的这些掌事的,究竟对她存着什么心,如果她的做法有问题,她当然也愿意去改,只要能让这府里上下更加和睦。 说回这百里谷,自然是没有坐轿子上山的待遇,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哼哧哼哧的往上爬。 霍瑎原本是脚力极快的,但想护着宁成荫,所以一直跟在身边。 终于到了半山腰,轿夫将宁成荫放下。所有人都在走路,就她坐着轿子上山也怪不好意思的,特别是她这表妹,小脸跑的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还沁了水似的,看的她有些不爽。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在吃醋。 霍瑎也注意到了百里谷红扑扑的脸蛋,只不过他脑子里想的是:“爬山果然很累,一定不能让荫荫爬上去”,所以轿夫一将宁成荫放下之后,霍瑎就提出要背着她上山。 “你做什么,这佛门清净之地,你背着我上去被看到怎么办?”宁成荫小声冲着霍瑎咬耳朵。 霍瑎笑着回道:“佛祖最是通透,不然这天下如此多求子的,佛祖难道不知道生子,这子是如何来的吗?现在只是背一下怎么了。” 宁成荫怕霍瑎再说什么荤话,赶紧从了他由着他背着。 自从她穿过来之后,有些东西她即使不信,也怀着敬畏之心。 在心里替胡乱说话的霍瑎向诸天神佛道了一番歉之后,霍瑎背着宁成荫已经走到了寺门口。 比起佛光寺的盛名之大,这寺庙的规模可以说是十分之小了。总共只有四所别院与主院挨着,院子后面是一片竹林,院子两边则是僧人们自行开垦出的田地,种的都是绿色有机食物。 宁成荫想到寺里的素斋,肚子不由得发出了咕噜声,背着她的霍瑎自然是听到了,不由得轻笑。 宁成荫狠狠的拧了他一下。 霍瑎即使背着宁成荫,到的也是最快的,百里谷在后面看的暗自心惊,四处的传言都是勤王身体不行,如今看来不仅是恢复了许多,可以说是大好。 宁成荫也想到了这一层,提醒霍瑎是不是不应该如此的招摇,霍瑎只笑笑说:“韬光养晦也免不了身边的探子,也是时候重新回归了。” 既然霍瑎如此自信,宁成荫当然是支持他的。 两人率先走进寺里,让宁成荫吃惊的是,院子里的小沙弥竟然都与霍瑎熟识的样子,看到霍瑎过来都十分热情。 霍瑎择在小沙弥的注视下,牵着宁成荫的手一直来到元寂大师的偏院里。 “霍瑎求见元寂大师。” 宁成荫难得见到霍瑎对谁如此恭敬,想跟着弯腰行礼,却被霍瑎阻止:“元寂大师与我有恩,我行礼是应该的,你不用。” “哈哈哈哈,许久未见,勤王还是如此的护内。” 宁成荫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位丰神俊朗的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走过来。同她想象中十分不同。 “在下元寂,这位想必就是勤王妃了吧。” 元寂同她想的实在过于不同,以至于宁成荫一时间竟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元寂也不在意,他显然与霍瑎十分熟悉,一边走一边交谈,半晌转过头看着她道:“听闻王妃对做菜一道十分精通,今日特意备上上等的斋菜供您品赏。” 宁成荫瞪了霍瑎一眼,显然是这个男人四处传播,说的她很好吃似的,好吧,她确实很好吃。 元寂引着两人到了餐室,房内的装饰十分雅致,四周墙壁上只有光秃秃几副字画,宁成荫看着字体肆意洒脱,写字的人定然是方外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元寂。 元寂见宁成荫观赏着字画,也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两个盘子。 “草堂八素和素松白玉。” 宁成荫原本见着只有两道菜还有点失望,这会儿看到两道菜的卖相立刻垂涎三尺。 元寂示意宁成荫可以动筷子,宁成荫也不客气,先尝了尝这素松白玉。 瞧着十分简单朴素的一道菜,吃到嘴里才知道味道百转千回,做工当真十分繁杂。 “这是白萝卜做的底,雕成树干的样子,上面这是香菇、甜椒、西芹、素火腿还有......” 宁成荫皱着眉头努力思索,她不信有她尝不出的东西。 半晌挫败道:“果然山外有山,求教大师,这做树顶的食材还有一味是什么?” 元寂笑了笑:“如果王妃同意改日做一道素火锅给我尝尝,我便告诉王妃这另一味食材是什么。” 宁成荫觉得这买卖十分划算,干脆的点头应承下来。 谁知元寂朗声大笑,声如洪钟。 宁成荫莫名其妙,看向霍瑎,发现霍瑎脸比锅底还要黑。 宁成荫白了霍瑎一眼,心想这男人不会连个出家人的醋都要吃吧。 好在元寂很快就给她解了惑:“你相公与我打赌,赌我能不能从你这儿讨到一份素火锅,你相公说你定是不会答应给别的男人亲手做的。” 宁成荫转头看向霍瑎,霍瑎那脸色黑里透着红,宁成荫“噗嗤”笑出声,这霍瑎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当真难得。 一场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另一道草堂八素,除了香菇这些蔬菜,还加了核桃、腰果、玉米粒和银耳,炒的脆生生的,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齿颊生香。 宁成荫敞开肚皮吃了个十成十的饱。 “王妃可还觉得少?” 宁成荫有些羞赧,知道这是圆寂看到了她刚刚瞬间的表情,知道她嫌菜色少了。 “世人都道佛光寺的素斋好吃,却不知这素斋不仅好吃在做法,更好吃在食材本身。这所有食材都是小沙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出来的。修行修身亦修心,珍惜万物便是其一,所以佛光寺的规矩是一位客人只招待一道菜色。” 宁成荫听的啧啧称奇,不仅为着味道惊叹,也为着美食背后的佛理。 “王爷和王妃之后可有安排?”元寂问道。 宁成荫看向霍瑎,只见霍瑎神色有片刻的慌乱,飞速的扫了一眼宁成荫,之后欲盖弥彰的说道:“随便逛逛,顺便去还个愿。” “如此甚好,小僧亦要做今日的功课,就不便陪着二位了。” 圆寂这是“你们吃完可以走了”的意思,霍瑎显然了解圆寂的性子,也不恼,扶着宁成荫走出院门。 离得远了宁成荫问道:“今日有什么安排吗?我瞧着你刚刚神情不对劲。” 霍瑎脚步趔趄了一下,回道:“没有,你吃多了看错了。” 宁成荫委屈,吃多了和看错了有什么因果关系。霍瑎定然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女人有时候可以稍微笨一点。宁成荫只当不知,两人在寺里散着步顺便消消食,每看到一个供奉佛像的地方,霍瑎都要停下进去叩拜还愿。 最后宁成荫不得不问道:“你当初到底拜了多少个?” 霍瑎捏捏她的手心:“本王这是高兴,所以得挨个与他们分享一下这喜事。” 宁成荫实在无语,决定放弃与霍瑎贫嘴。 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靠近后山的地方,宁成荫远远闻到一股清新的菜香,脚下好奇的往前多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是逛到了佛光寺的后厨。 无人发现宁成荫同霍瑎站在门外,因为后厨现在是一团乱,一个头发散乱穿着道袍的女人正一边躲避着小沙弥的围追一边扔着菜案上的菜。 一个白菜帮子措不及防的朝着宁成荫的面门飞过来,霍瑎抬手挡掉。 靠近门边的小沙弥这才发现他们。 “这是怎么了?”霍瑎问道,他身份尊贵,说话自是带着一番威严。 小沙弥瞧着两人衣着华贵气质卓绝,身份定是不简单,战战兢兢的回道:“施主有所不知,这女子原本是佛光寺附近道观的女道士,听闻之前在外招摇撞骗被人打坏了...”小沙弥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今日不知怎么跑进厨房偷吃,被发现了就开始捣乱。” 说话间,那道姑看到几人,笔直的冲着宁成荫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又扭曲的笑意:“你不该在这里,你不属于这里,在这里你会死的,会死的哦。” 第37章 霍瑎将宁成荫护在身后, 宁成荫透过霍瑎胳膊肘的缝隙, 看到女道姑狰狞的面目、猩红的双眼, 正灼灼的盯着自己, 口中喃喃着“你不该在这里, 你会死的,哈哈哈,你一日不死便会连累你身边之人。” 大概是做贼心虚, 宁成荫只觉得女道姑眼神十分可怖。 霍瑎大约是感觉到她的害怕,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只是面前的道姑到底是个女子,霍瑎也不方便动手。 一旁的小沙弥见状,赶忙将道姑扯开, 一边扯一边抱歉的看着宁成荫二人道:“她的脑子不清醒,二位不必听她胡言乱语。” 道姑被拉扯着离开,嘴里依旧不断重复着乍听好像诅咒的话。 “你没事吧?”待道姑离开,霍瑎立刻转身紧张的看着宁成荫。 宁成荫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脸色已是惨白,吓的霍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不断拍着背安抚她。 “我没事了。” 宁成荫在霍瑎怀中赖了许久,感觉到自己五感逐渐回到身体里才挣脱。 “是我的错, 你有身子, 刚刚看到她不对劲的时候就该带着你离开。” 宁成荫摇头。她不知道如何说,错不在霍瑎,在她的心病。那道姑的话晦涩不明,旁人听了只会以为她是在胡言乱语, 但是宁成荫只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是针对着自己。 两人在原地待了许久,直到拉着女道姑离开的小沙弥又转身回来。看到宁成荫还在原地,小沙弥抱歉的走上前,挠挠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说道:“女施主,你当真不用在意她的话,她发起疯来,对谁都说同样的话。” 宁成荫听罢,面色和缓许多,也许当真是她想多了,就跟星座算命似的,看的人总会对号入座,然后就觉得算的特别准确。 小沙弥对两人抱歉的笑笑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 霍瑎瞧着宁成荫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牵着她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成荫点头。 两人绕过后厨,霍瑎尽量带着她走在阳光下,周身暖和起来,宁成荫感觉也好了许多。 宁成荫看着两人走的方向应当是寺庙后面的竹林,想起霍瑎刚刚慌乱的样子,心下有丝了然,霍瑎怕是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只是还没看到惊喜,两人倒是碰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霍瑎脚力快,到达寺庙最早。之后就带着宁成荫见元寂、吃素斋,一时间竟是将百里谷给忘了。 突然看到百里谷出现在竹林边,两边对视,都十分惊讶。 霍瑎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捏了捏宁成荫的手。 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百里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估计正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宁成荫笑着走上前:“妹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里人少,妹妹一个人过来怕是不太安全。” 百里谷眼神闪躲,突然被宁成荫两人撞破,她似乎还没想到合理的解释。 霍瑎走到宁成荫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百里谷:“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瑎一开口,百里谷干脆不闪躲,吓得直接打起哆嗦。 她这样的反应,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有问题,是以宁成荫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你怕什么?莫不是在这里做什么亏心事?” 实际宁成荫心里想的是,莫非徐掌事当真只是嫉恨她,所以给百里谷还安排了差事。 霍瑎眼尖,发现百里谷身子微侧,以微微防备的姿态将左边身子往后藏了藏。 这样隐蔽的姿势几乎是下意识的,至少宁成荫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霍瑎双手在身后比了个手势,不知从哪儿就冒出一名黑衣男子,以肉眼难测的速度袭向百里谷,霍瑎同时将宁成荫护在怀里。 百里谷没有这么好的命,一声惊呼就被黑衣男子按倒在地,宁成荫看着百里谷受惊之下双手不断往身后抓挠,忙乱中从袖子里掉出一袋东西。 “放开她吧。” 黑衣男子闻言放开百里谷,又蓦地消失。 百里谷还趴在地上,原本白净的裙子在刚刚挣扎的时候已经染的满是灰尘,半边脸颊也变的黑乎乎的。 只是百里谷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她大睁着双眼,看着一只修长的属于霍瑎的手从地上捡起她掉出来的纸包。 霍瑎的手指白皙修长,非常好看,只是在百里谷的眼里却是沾满鲜血的手,下一秒就能让她人头落地。 “这是什么?” 霍瑎淡淡问道。 “这......这,这是凝神的药粉,我,我到了王府之后,十分不习惯,每夜都睡不好,所以开了这宁神的药,对,这就是凝神的。” 宁成荫站在一边只觉得不堪入目,这百里谷的演技也忒差了,怕是跟她有的一拼。霍瑎能信她才有鬼。 “哦?”霍瑎似笑非笑的看着百里谷,“既然是凝神的,你现在便吃了吧。” 百里谷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霍瑎,又转过身看着宁成荫:“姐姐,我是你的表妹,王爷虽然位高权重,也不能这样欺负您的娘家人呀。” 宁成荫服了这百里谷的智商,掩唇笑道:“表妹怎么能这么说呢?王爷这是为了你好。” 百里谷见这两人油盐不进,转身竟然是准备逃跑。 宁成荫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扯了扯霍瑎的袖子:“我这表妹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 往常宁成荫这么逗霍瑎,霍瑎必然很捧场的笑出来,今日却没有反应。 百里谷自然是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多高,宁成荫疑惑的看向霍瑎,只见霍瑎浓眉深锁,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纸包。 “怎么了?你面色怎么如此吓人?” “我怕这药包是用来对付你的。” “对付我?” 霍瑎看向宁成荫,视线下移又看向宁成荫的肚子,意思不言而喻。 宁成荫嘟囔道:“不会吧,她还指望着我将她抬进府做你小妾呢,她对我下药能有什么好处。” 霍瑎叹气:“是,不过我还是害怕,只要想到你可能有危险,而我还陪着你胡闹,将你带出来,我就后怕。” “行了行了,这不是抓到她了嘛,我知道你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宁成荫见话头不对赶紧插科打诨,免得霍瑎又开始苦大仇深弄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这药包还是拿去让大夫瞧瞧,到时候再处置百里谷也不晚。” 霍瑎点头,看了百里谷一眼。 百里谷只觉得霍瑎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好啦,我们今日来本来不也是存着试探她的心吗?如今她暴露了那是好事,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霍瑎点点宁成荫的鼻子:“就你歪理多。” 宁成荫做个鬼脸:“刚刚你准备带我去哪儿,赶紧去吧,天都要黑了。” 一番折腾,夕阳西斜,天色已经暗了许多。 霍瑎笑了笑道:“就是要等天色黑下来。” 说完转身对着黑衣男子说道:“帮我查查这药粉究竟是什么功效,另外,审出她与何人勾结,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只要能问出结果。” “遵命。” 百里谷也听到了霍瑎冷酷的话,吓得涕泗横流,一时间不知道哪里生出的蛮力,微微挣脱开黑衣人,猛地跪下,膝行到宁成荫脚下,抱着宁成荫的绣鞋,哭喊道: “表姐你救救我,不需要拷问,我现在就说,我现在就说。” 宁成荫微眯双眼,看到百里谷的鼻涕险些蹭到她的腿上,微微皱眉,但想到霍瑎说的拷问只怕眼前这个娇滴滴的表妹是受不住的,还是决定给她个机会: “你说。” “是二娘,二娘见我迟迟没有得手,一直催促我,说我再不得手只能跟着家里商队回去,又听说我要同你一起来佛光寺,所以托人给我送来这药,让我找到机会赶紧下手。” 宁成荫听的云里雾里的,疑惑的问道:“这药是什么用途?” “这是.....这是蠢药。” “咳咳。”宁成荫冷不丁的听到这答案,差点被口水呛到。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情理之中。以她二娘的眼界,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只不过想借着百里谷的手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罢了。 只不过这是个好机会炸一炸百里谷的话,宁成荫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怎么听说,你与徐掌事密谋许久,他给你药,你帮他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我没工夫管理府里的事务,他掌着大权,再帮你与王爷牵线搭桥?” 百里谷疯狂摇头:“没有这回事,我与那徐掌事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上次收了我银子,给了我一个琵琶,我们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交集,我可以发誓。” 宁成荫知道百里谷不是说谎,只是若百里谷说的是真的,那徐掌事的幕后主使之人恐怕真的是霍瑎的政敌。 宁成荫看向霍瑎,霍瑎果然脸色一暗,徐掌事毕竟是跟着他很久的下属,宁成荫知道霍瑎爱才,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百里谷最终还是被拖下去,在徐掌事的事情查出来之前,未免徒增意外,还是先将百里谷扣下。 “走吧,既然来了一趟,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成荫见霍瑎又来了兴致,连忙点头应和。 两人在竹林中穿梭,天色渐渐黑下来。 “我刚刚想起,那黑衣人嗖的就出现,又嗖的消失了,他是不是一直跟着咱们?那我们平时,平时那什么,不是都被看到了?” 宁成荫在静谧中突然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那什么是什么?” 宁成荫气恼,作势要甩开霍瑎牵着她的手。 霍瑎反而将她搂紧道:“他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王妃生气害羞的样子,只有本王可以看。” 霍瑎这话是凑到她耳边说的,说完指着远处说:“到了,看那里。” 第38章 竹林后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暮色沉沉, 整片草地显得愈发的静谧。 此刻这片草地上站着一对壁人。 站在左侧的是身材挺拔冠发高束的男子, 而他的右边, 轻轻依偎着的, 是一位笑的眉眼弯弯的姑娘。 一阵风吹过,男子轻轻的为女子拢了拢坎肩,风中似乎还回荡着女子清脆的笑声。 两人正是霍瑎和宁成荫。 霍瑎一路牵着她走到这里, 指着远处的天空对她说:“看那里。” 宁成荫这一路过来,好奇心早就被霍瑎拎的高高的, 此刻被霍瑎一指,立刻睁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天空。 “狩猎之时,我见你听到太后的赏赐十分欣喜, 但因着我身子的缘故,不便参加,也没办法帮你争取,后来我从皇兄那儿讨了点事儿,他才十分不舍的将这礼炮给了我, 这西域的东西皇兄说女子最是喜欢。” 半空之中五彩斑斓,霍瑎眼光闪闪的看着她, 宁成荫笑道:“我很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 只是喜欢的不是这漫天的烟花,而是霍瑎的心意。 狩猎之时,她确实很想要太后的赏赐,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太后的赏赐里包含这烟花, 她想要的是太后手里的西域香料。 但那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她没想到竟然被霍瑎记在心里。 霍瑎说帮皇帝做了点事儿才换来这赏赐,只是朝中风云诡谲,帮皇帝做的又怎么会是一点事情呢,只不过是霍瑎故意说的云淡风情而已。 宁成荫此时正好站在霍瑎身前,背对着霍瑎道:“我冷。” “冷?那还看劳什子的礼炮,我们这就回府,你现在可不能冻着。”霍瑎声音中带着关切。 宁成荫回头盯着霍瑎的表情,发现确实不是拿她打趣。 宁成荫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该死的直男。闭了闭眼,她梗着脖子豁出去说道:“你拿衣服裹着我不就行了。” 宁成荫说完,立刻转过身,错过了霍瑎傻乎乎站在原地发愣的表情。 半晌,霍瑎轻轻的靠近宁成荫,从背后将宁成荫裹进自己的大氅,下巴抵在宁成荫头上,有些气闷道:“我现在有些后悔这么早就有了孩子。” 宁成荫想回头,却被霍瑎紧紧固住身子。 霍瑎接着在她耳边说道:“所以呀,以后你不要再这样,时时刻刻的,勾,引,我。” 黑夜遮挡住了宁成荫通红的耳根,她狠狠捅了霍瑎一胳膊肘,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两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的看了一场烟花,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同以往的默契,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宁成荫一路上,心中洋溢的都是十万分的满足。她还未穿越过来之前,逢年过节都懒得凑热闹去看烟花,她讨厌这种转瞬即逝的美丽,烟花燃尽,会给她一种曲终人散的苍凉感。 今日她心中的阴影被霍瑎抹去,两人一起仰头看着烟花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天长地久。 待两人回到佛光寺前院,夜已深。 “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明早再回去吧。” 宁成荫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夜里下山黑布隆冬的她也有些害怕。 一夜无事,宁成荫第二日是被小沙弥做早课的念经声叫醒的,坐在床边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清醒许多。 霍瑎早就习惯了早起,这会儿已经练完剑。走进屋子就看到宁成荫穿着里衣坐在床边发着楞,刚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头青丝有些杂乱的披散在肩头,一两簇调皮的更是支棱出来,脸蛋也睡的红扑扑的,瞧着就非常的......可口。 于是还未用早膳的勤王就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宁成荫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的脸蛋看着食人魔霍瑎,那委屈的小眼神,直看的霍瑎恨不得再咬上一口。 到底是佛门重地,食人魔霍瑎最终回头是岸,清清喉咙道:“让娇月服侍你洗漱吧,我们今日早点回去,趁早解决你表妹和徐掌事的事情,也省得夜长梦多。” 宁成荫被霍瑎成功转移话题,也忘了继续控诉他,点点头,招了娇月进来开始洗漱。 霍瑎说的没错,她表妹百里谷同她二娘肯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长时间扣着百里谷,只怕她二娘那边也会有察觉,所以得赶紧将这事处理了。 着急归着急,宁成荫洗漱完,霍瑎依旧拉着她吃了一顿素斋才扬长而去。 因着昨日被她们误打误撞发现后厨所在,今日里霍瑎直接拉着宁成荫去了后厨。 宁成荫眨巴着眼:“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霍瑎挑眉道:“别搭理元寂玄乎的话,嘴上说一堆有的没的,总结就是两个字:抠门。” 宁成荫失笑,不过她能看出霍瑎与元寂十分熟稔,既然霍瑎这么说,她便也不客气,各色菜式都尝了尝。 两人刚吃完,元寂就出现在门口,见着霍瑎,二话不说,两人先打了一套。 宁成荫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古代男人都这样,能干架绝不逼逼的么? 好在两人打完一套之后似乎没有兴致无止境的纠缠下去。 “隔壁李家村新来了一批流民。” 元寂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离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宁成荫好奇的问道。 霍瑎看着元寂的背影,回答道:“他这铁公鸡是来收咱们早餐的报酬呢,让帮他安置这批流民。” 宁成荫原本想说百姓民生本就是你们当官的职责,看到霍瑎表情便明了,说报酬是假的,元寂只不过是借机告诉霍瑎流民来了的讯息。 只是不知这讯息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早膳也用了,两人终于启程离开。 回到勤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去的时候宁成荫与百里谷还是一顶轿子,霍瑎骑马在旁。回程,百里谷已经不知被霍瑎安排去了哪里,总之在马车队里,她并没有看到百里谷的身影,而霍瑎则是趁机又挤进她的轿子。 轿子是宽敞的,只是有人偏不爱好好坐着,非要同她挤在一处,一路自然又是一番笑闹。 轿子停在王府门前,宁成荫走下轿子的时候,眼眸含水,嘴唇红艳艳的,娇月一直奇怪的盯着瞧,最后被含玉恨铁不成钢的提溜走。 王府里的气氛十分奇怪。 在宁成荫看来,霍瑎在下人面前一直谈不上亲切友善,带着点王爷架子,但霍瑎也从不随意折腾手下的人,不仅不苛待,对于好好干事之人,霍瑎向来奖赏大方。加上宁成荫对谁都是一张笑脸,一般看到两个主子回府,满府下人都是面带喜色。 今日气氛却莫名肃穆。 府里各处都静悄悄的,众人都低着头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偶尔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带着点胆怯。 宁成荫注意到了,霍瑎自然也不会错过。 是以两人没有先回寝院,而是到了前厅。 一在前厅坐下,屏退下人,穿着暗卫服侍的男人就走进来,暗卫只冲着霍瑎行了礼,说道: “王爷,徐掌事死了。” 宁成荫愣住,难怪府里气氛如此诡异,徐掌事在霍瑎还未出生之前就在王府里服侍,这会儿两位主子一走,徐掌事就出事,难免让人多想。 “何时的事?” “小人......” 暗卫说着看了一眼宁成荫。 “有什么事都可以当着王妃的面说,还有,以后见到王妃也要行礼。” 暗卫知道自己这是惹怒了眼前的男人,立刻跪下朝宁成荫行了个礼。 “没事没事,你这暗卫不是不尊重我,这是对你忠心耿耿,你别生气,倒显得我小心眼了。” “行了,起来吧,继续说,徐掌事是怎么回事。” 暗卫起身的时候感激的看了一眼宁成荫。 “回王爷,小的依照王爷的吩咐,在王爷离开之前的几天一直在库房处徘徊,装作查看环境的样子,果然,徐掌事发现之后就暗中观察,在王妃和王爷离开的前一晚,小的将那封假的信绑在鸽子腿上寄了出去。第二日鸽子变飞回来了,小的按照计划去找徐掌事,看他手上是否沾了鸽子身上的毒药,谁知徐掌事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又是鸽子,又是信,还有毒药,每个字宁成荫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就迷失了。 霍瑎沉吟片刻,问道:“那你在徐掌事身上找到那封信了吗?” 暗卫摇头:“小的已经找遍了徐掌事房间,他所有去过的地方,连......恭房都没放过,那封信不见了。” 霍瑎听完摆摆手,示意暗卫下去。 暗卫有些犹豫的又看了两眼宁成荫,宁成荫知道这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她听到,就想离开。 “刚刚不是同你说了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王妃面前说的。” 暗卫低头,咬牙说道:“今日皆有食那边有消息过来,沈灵沈小姐传信过来说,她等不了王妃回来批准,已经启程去了京郊。” “她去京郊做什么?” “回王妃,据说沈掌柜同他的妾氏在京郊遭遇不测,已经没了。” 霍瑎这才明白这暗卫为什么在他警告之后还犹豫着不想当着宁成荫的面说,只是可惜他百密一疏,竟然让宁成荫毫无准备的听到这个消息。 宁成荫脸色惨白,一是消息太过突然,沈掌柜与她多有交集,说心中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二是她突然想到在佛光寺见到的道姑,道姑扭曲着面孔说如果她安然无事,她身边之人便会一个个受到牵连。 第39章 霍瑎近日十分忧愁, 因为他的王妃自从几日前听闻沈掌柜的死讯之后, 一直愁眉不展。 沈掌柜的死, 霍瑎也是十分惋惜, 亦派人去查明是意外造成还是另有真相,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做的。 谁知宁成荫从那日开始便一直闷闷不乐。 起初霍瑎以为她是担忧沈灵,可即便后来沈灵已经带着沈掌柜同孔莺莺的骨灰回了京城, 他家王妃依旧没有开心起来。 这可愁坏了霍瑎,他连夜进宫, 堵住当日不当值准备回家的老太医,一股脑的将宁成荫的情况告诉老太医。 老太医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看着勤王紧张的样子, 摇摇头道:“这心理的问题,对身体的影响可是很大的,勤王妃本身胎相就不是十分平稳,如果郁结于心,恐怕要伤着身子。但女人有了身孕, 情绪很容易起伏,王爷须得多多包容。老夫能做的也只有开两副凝神静气的方子。” 霍瑎忙不迭的点头, 连老太医略带责备的眼神都没在意。 从宫里回府之后, 被误认为“对王妃不够关怀”的霍瑎,开始了狗皮膏药似的紧迫盯人。 宁成荫最近有些苦恼,得知沈掌柜的死讯之后,疯癫的道姑对她说的话就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以前的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东西, 但是她穿越过来这件事本身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让她不得不对这些超乎常理之事怀着敬畏之心。 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影响,前一阵子她除了嗜睡几乎没有任何妊娠反应,而现在她时常害喜不说,更是觉得整个人都肿了起来,每天起床看到自己肿肿的脸,心情更是挫败。 更让她郁闷的是,千方百计不想让霍瑎看到她肿肿的样子,而霍瑎却黏的越发的紧了。 “你近日宫中无事吗?”刚刚吐完,心情恶劣的宁成荫终于忍不了小尾巴似的霍瑎,皱眉问道。 霍瑎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回答道:“我跟皇兄告了假。” “你前几日不是刚刚告诉我,你准备快速收回原先的势力?” “不急在这两天,我总归要等你身子好一些在忙其他的。” 宁成荫听罢,心想皇帝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和要她一样哭笑不得。 霍瑎要重新站回阳光下一事,还要从徐掌事的死说起。 徐掌事死后,他每月按时踩点的院子也空置下来。霍瑎顺藤摸瓜,在院子人走楼空之后,派了暗卫去地毯式搜索了一番,最终找到了一枚火漆。 看到火漆的瞬间宁成荫就反应过来:“这,这不是迦叶国主的印信吗?” 霍瑎点头。 这个印信宁成荫见过,当时她从嫣儿那儿得到穆王与迦叶国主私联的信件,背面的火漆就是同样的图案。宁成荫在农家躲藏的时候就将信交给了霍瑎,至于之后霍瑎同皇上有什么谋划,她则没有再去过问。 所以在府里的掌事被杀,且发现他很有可能也与迦叶有勾结之后,霍瑎自然是连夜进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之后的几日,霍瑎几乎忙的脚不点地。宁成荫早上起来时霍瑎已经出门,入睡时霍瑎还未归,只在每晚睡的迷迷糊糊之时,感觉到有人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 宁成荫心知霍瑎韬光养晦的日子已经结束,已经开始全面重返朝堂。所以,这两天霍瑎又无所事事的黏着她实在让她惊讶。 “前日你不是说皇上准备叫你先拿回宫中禁卫军的管辖权吗?” 霍瑎一边给她捏着小腿一边回答:“已经拿回来了。” “那你不用去看着?新官上任不要三把火嘛?” 霍瑎轻笑:“三把火,这说法倒是新奇有趣。只是禁卫军的人与我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而禁卫军又是宫中的肥差,其中派系林立,与其一上任就给他们下马威得罪他们背后之人,不如安插个自己人在里面,待他将各派系关系弄清楚之后,我再接手处理也不晚。” 听完霍瑎的分析,宁成荫不自觉的“哇”了一声。 霍瑎得意一笑,却听宁成荫说道:“你们当大官的果然心眼好多。” 霍瑎被噎了一下,但看到宁成荫偷笑,心中也舒畅不少,总归是近几日第一次看到他家王妃真心的笑。 “皇兄登基亲政十分不易。之前穆王与右相的势力还能相互制衡,现在穆王去世,右相又收服了不少他的势力,想要掣肘右相,皇兄也是耗尽心力。”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皇家的规矩。实际上,臣子家中这种情况只会更严重。 霍瑎待宁成荫十分之好,但之前也鲜少与她讨论朝中之事,现在趁着跟她揉腿的时间,霍瑎愿意同她说说朝中之事,宁成荫也是乐意听的。 顺着霍瑎的话,宁成荫推断道:“所以我将信交到你的手中,你呈给皇上,皇上手中有霍璿通敌的证据却秘而不发,就是不想右相借此再收服更多霍璿手中的势力?” “很聪明嘛。”霍瑎点点宁成荫鼻子,“有一点你忘了,如果皇兄将手里掌握的线索拿出来,那不等于告诉别人他手里的势力吗,说不定顺藤摸瓜还能查到我这里来。” 宁成荫又不懂了:“那皇上怎么现在放心让你大张旗鼓的回来了?不怕右相他们知道了?” 霍瑎给宁成荫揉完左腿,很自然的换到右腿,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若是下人在只怕都要惊掉眼珠子。 “你还真不经夸,他们的手都伸到我们府上了,自然是已经察觉了我与皇兄私下的动作。既然如此,与其让他们暗戳戳的在暗处,不如直接在明处牵制他们。” 霍瑎说着面色冷凝不少:“而且,需要在暗处布置的事情,都已经布置的差不多,现在是明面上争势力的时候,只有我站出来,皇兄才能光明正大的将有些东西交到我的手上。” 宁成荫点点头,不可否认,霍瑎的一番话将她多日来有些犹疑的心思拉了回来。 霍瑎在朝中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而且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这实在不是个让她疑神疑鬼的好时机。 想通之后,宁成荫心头的雾霾散去,整个人的神采又回来了。 霍瑎没想到自己黏着宁成荫献了那么久殷勤,最后说通她却是因为闲聊中对朝中局势的分析。 霍瑎只能说,他的王妃是个宝藏,还有许多值得探索的地方。 宁成荫心结解开之后,霍瑎又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宁成荫这才明白过来,霍瑎对她说的话,只怕还是隐瞒了一些,至少告假在家中陪她的几日应当是他十分艰难才挤出来的时间。 沈灵在沈掌柜去世的三个月后来到王府,宁成荫早就担心着她这个徒弟,通传的瞬间就起来接见。 沈灵来的时候,宁成荫的孕期已经将近有六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宁成荫特别的显怀,肚子比着寻常怀孕的要大上许多,连带着各种反应也强烈许多。 宁成荫记忆中,上一次见府外之人,还是见她爹和百里谷。 在查明了百里谷的药确实是蠢药而且是她二娘所为之后,宁成荫就将百里谷放了回去。 霍瑎是如何对百里谷说的她不清楚。宁成荫只知道百里谷回到宁府狠狠的闹了一场,据说将她二娘做的事儿都抖落出来,这回宁侯似乎是真的死了心,将她二娘关了起来,之后带着百里谷又来王府告了罪。 宁成荫因着宁侯想让她给霍瑎纳妾的心思,对宁侯心冷了一些。 如今第二个府外之人来求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徒弟,宁成荫自然是欢喜的。 再见沈灵,面前的女子与宁成荫记忆中有了很大差别,似乎是脱去了婴儿肥,出落的更加有女人味,也似乎是一夜之间内敛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张扬的色彩。 “沈灵给王妃请安。” “不是说过吗,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 沈灵执拗的行了礼。 宁成荫心中微叹,沈掌柜的死对一个从小被父亲宠爱着长大的女孩子来说,果然还是打击太大了。 宁成荫想问下她这段日子过得如何,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是沈灵先开的口。 “王妃,沈灵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只要王妃答应沈灵的这件事,沈灵愿意一辈子给王妃做牛做马。” “你说。” 到底是个小姑娘,沈灵说着眼中还是透出湿意:“前天,京郊衙门将我爹的案子结案了,最终结果是流民落地为寇,想要劫财所以才杀了我爹。” 宁成荫面露疑惑。 沈灵继续说道:“我去京郊认尸之时,确实我爹周身的财物都不见了,但我爹从不是爱财如命之人,如果对方只是求财,我爹不可能拼命也要护着。” 有时候碰到歹徒,不是说你不拼命歹徒就不杀你的,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宁成荫。 沈灵大概也知道这只是她的臆测,于是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觉得事有蹊跷,还有一个原因,在结案之后,我又去了一趟京郊,原本三三两两在京郊外的流民竟然一个不剩,全部凭空消失了。” 第40章 从沈掌柜身死到被指定为嫌疑人的流民失踪, 不合常理的巧合连在一起让宁成荫嗅到阴谋的味道。 再结合沈掌柜和孔莺莺当时所说, 在合家欢的后厨看到过黑衣人, 宁成荫总觉得两件事背后有所关联。 沈灵走后, 宁成荫将自己的怀疑告诉霍瑎。霍瑎听罢只能告诉宁成荫, 他其实已经派人去当地查探过,然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手脚十分的利落,那些流民竟然一点踪影也没留下。 “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这是霍瑎派去的暗卫给的反馈。 宁成荫皱眉, 能让一群人一夕之间消失,她只能想到一个方法。 赶紧摇摇头, 宁成荫将可怕的想法摇出脑海。她既然答应了沈灵,那必须要再查一下。 霍瑎也十分同情沈灵年幼丧父,而且这段日子她包揽皆有食的事情, 确实帮着宁成荫分担不少,所以也应下会再派人去寻访。 只是事情远不如想象中顺利,一直到宁成荫孕期九个多月即将临盆的时候,霍瑎依旧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灵从最开始的十分焦急,也渐渐沉下气。 宁成荫知道沈灵定是不会放弃的, 只是知道她即将临盆,沈灵不愿意再因为父亲的事来叨扰她。 可是事情往往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某个寻常的午后, 流民的消息突如其来打破了宁成荫平静的日子。 当时宁成荫刚刚用过午膳,在院子里散过步,正躺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睡午觉,宫里传来消息, 霍瑎刚刚被皇帝指派了任务,立刻就要去离京城不远的翼城。 宁成荫现在月份大了,肚子更是大的吓人,晚上是平着睡觉得喘不上气,侧着睡又觉得压的半边身子发麻,整个夜里总是翻来覆去要醒上四五次,所以白日里经常觉得困倦。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她一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王爷人呢?”宁成荫问着传信之人。 “回王妃,王爷还在宫中,早朝之后,皇上就将王爷留下议事,王爷这才命奴才先将消息告诉王妃。” 宁成荫摆摆手让传信的下去,心中说不出的感受。 皇帝这些日子以来宠信勤王已经是朝堂上公开的事情,很多事情不交给霍瑎最终就被右相的势力夺了权,霍瑎只能接过去。 如今她快临盆,霍瑎即使公务繁忙也从没落下过对她的关心,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回的事儿必然是十分紧急,不然皇帝不会这个节骨眼派霍瑎出去。 而霍瑎提前让她知道,只怕是等他议事回来立刻就要出发。 宁成荫自问与霍瑎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想明白其中曲折之后,立刻叫上含玉和娇月,要帮着霍瑎先收拾好行李。 “王妃,这个真的要带上吗?” 娇月看着手中的里衣面有难色。 宁成荫柳眉一竖,扶着腰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 “好看好看......王妃的绣工自然是,十分好的。” 看着娇月心不甘情不愿的夸赞,宁成荫难得笑出声:“别了,我也知道我绣工不行,这袖子还一长一短,但是绣工好的多的是,这是我的心意,再给他带两身好的,这个带着就让他想我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宁成荫说完就看两个丫头都促狭的看着自己,不禁脸一红:“你们手脚快点,还看,小心我罚你们。” 两人自然是不会相信宁成荫毫无威慑力的恐吓,但是手下依然快上几分。 终于在霍瑎回府之前,将他的行囊整理完毕。 “王妃,这东西会不会有点多?” 含玉微微皱眉,她虽然没给相公整理过行李,但眼前小山包一样的行李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宁成荫挠挠脸。 里衣带了两三套,靴子带了两三双,常备的药材要带着,霍瑎平时爱吃的也要带着,拿的时候不觉得多,加起来就跟要搬家似的。 宁成荫叹口气,果然收拾行李这种活不适合她干。 最终在含玉的念叨下,霍瑎的行李终于精简到了合理的大小。 此时刚踏进王府的霍瑎还不知道他刚刚逃过了背着个小山包出行的命运。 “用过午膳了吗?今日吃了什么?” 霍瑎现在看到她的第一句就是问吃的,谁能想到她刚嫁过来的时候,霍瑎还因为厌食症身体虚弱呢。 “吃了吃了,吃了鲫鱼炖汤,八宝酥,鸡茸金丝笋还有酒酿圆子。” 霍瑎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错,比昨日多一些。” “你不许再捏我了。” 宁成荫没好气的白了霍瑎一眼。 风水轮流转,她现在胃口十分不好,每餐只能吃上一点点。霍瑎只能命厨子随时候着,天天变着法做各种吃的。 这不,虽然她食欲不好,几个月下来,反而胖了许多。照镜子看到自己圆润的脸庞,宁成荫更惆怅了,谁知霍瑎竟然说手感好,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就要捏她一下。 “刚刚我听传信的说了,你要出京?什么时候出发?” 霍瑎一听正事,也停下继续逗弄宁成荫的动作,想起他的皇兄,依然咬了咬牙。 “陪你再用个下午茶,我便出发。” “这么快?” 饶是宁成荫有心理准备,亦是觉得快的离谱,一时间都没注意霍瑎终于学会“下午茶”的说法。 霍瑎点头,“原本是立刻就要出发,我答应皇兄路上少休息一点,保证准时到达,此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必须要好好陪你再吃一顿饭再走。” 宁成荫瞪大双眼。 她料到霍瑎一定是很快就要出发,但没想到霍瑎一时半会回不来。 “翼城不是不远吗?我听说策马过去也就是四五天的脚程,怎么会要去很久呢?” 霍瑎屏退下人,扶着宁成荫坐下,回答道:“还记得几个月之前,沈灵来找你,说被怀疑是凶手的流民突然都不见了吗?” 宁成荫懵懵懂懂的点头,不明白这与当下的情况有什么关联。 “那些流民在翼城被发现了。” 宁成荫吃惊,没想到找了几个月不见踪影的人,竟然就在翼城。 “那些流民很难抓吗?” 霍瑎摇头:“只是这次找到的是那些流民的尸体,人数有几十人,皇上派我去也不是为了调查这些流民的死因,而是治理当地的瘟疫。那些流民死因当地府尹还在调查,他们被埋在翼城水源上游处,当地喝了水的百姓起初是发热高烧不退,后来发现病情还会传染给他人,现在翼城当地已经封城。正因为翼城离京城并不远,所以此事不容有闪失,皇上只能派我前去。” 宁成荫心不由得一沉,原本只是想到自己第一次生孩子,霍瑎不在身边,心中难免难过。 现在则是想到霍瑎要去有瘟疫的地方,担心的心都揪起来了。 这些日子霍瑎时常与她说些朝中之事,她也明白,这样的情况下,皇帝能信任的只有霍瑎。 “那些流民肯定是被下了杀手之后埋尸,多半与沈掌柜的事情也有关系,现在你被派去,他们会不会又暗中下手?” 霍瑎看到宁成荫满面忧色,宽慰的说道:“皇兄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趁机又拨给我部分兵权,右相他们也没话说。我会多带些人过去,想要近我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宁成荫知道霍瑎这是怕她担心,但是心头还是一松。 “比起担心身边这点危险,我担心的另有其事。” 宁成荫又紧张起来:“什么事情?难道还有更危险的事?” 霍瑎将宁成荫搂入怀中:“我担心你,一想到你生产之时,我很有可能不在你身边,我就一步也不想踏出王府。” 宁成荫狠狠锤了霍瑎一下,她还只当有什么其他危险,不由得红了眼:“那我们说好了,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你也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知道吗?” 霍瑎亲了亲宁成荫的额头,伸出小指头。 “干嘛?”宁成荫疑惑道。 霍瑎面色一红:“你们女儿家不是都喜欢拉勾许诺嘛。” “噗。”宁成荫也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 霍瑎说要陪着宁成荫用完下午茶再出发,宁成荫近日里难得的多吃了许多。 一直到霍瑎骑上战马,逆着光站在她面前,宁成荫才后知后觉的落下眼泪。 霍瑎手下之人已经调转马头出发,霍瑎逆着光又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看到满脸泪痕的宁成荫,还是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腰轻轻吮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轻轻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 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下不了决心似的,说完,霍瑎立刻转身策马离开。 一直到霍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宁成荫才回过神,有种真实的霍瑎已经离开的感觉。 “王妃,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宁成荫点头,答应霍瑎的她一定会做到。 用完晚膳,两位熟悉的人来造访。宁成荫一看,正是之前被霍瑎遣回去的两个接生嬷嬷。 原来霍瑎在出宫之前,又将两人找来,命她二人从今日开始,时刻关注着王妃的身子。 宁成荫将两人安顿好,坐在床前,想着霍瑎走之前将她身边之事一件件安排好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百无聊赖的熬到用过晚膳,娇月满面喜色的捧着一封信进来:“王妃,王爷来信了!” 第41章 宁成荫坐在灯下, 咬着笔杆皱着眉头, 苦思冥想。 白日里收到霍瑎的信, 霍瑎还在去往翼城的途中, 好像感知到自己走后宁成荫担忧似的, 出发的第一个晚上就给她写了信。 说是信其实也不确切。 宁成荫打开信的一瞬间也是惊讶的,因为那是一副连环画似的东西。 宁成荫穿越过来,平时学着古人说些文绉绉的话倒是问题不大, 但是什么寄情于诗之类的,绝对不是她的领域。除了上学时期的唐诗宋词大全, 她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古文造诣。 没想到自己这点短处也被霍瑎察觉到了。 不仅被察觉到,而且被用巧妙的方式爱护着。 宁成荫看着信上的画,嘴角不自觉带着笑意。正如她古文不行一样, 霍瑎的画工也实在不敢恭维,转念一想,两人这也算是天生一对。 信纸上头大身子小五官堆在一处,仅仅能从衣服辨别出是个女子的应当就是宁成荫。画中的宁成荫正扶着一个男子,男子的身旁写了一句话:九天玄女下凡, 美貌惑人。 宁成荫知道霍瑎画的是两人在成亲当日的情形,只不过霍瑎画的是他自己的视角, 还加上了夸张的内心os。 宁成荫也不甘示弱, 思索许久要怎么回信,最后提起笔,同样是回了一副画。 霍瑎收到他的王妃的信已经又过了四日,日夜兼程的他们已经在两天前到达翼城, 而送信的拼了命也花了四日才到达。 霍瑎收到信之时,刚刚检查完那些流民的尸体。 让送信之人将信放在桌上,沐浴完之后,霍瑎才郑重的打开信。 看到信上内容,霍瑎大笑,只见信上画着三个圆墩墩的人,两个高一些的应当是父母,还有一个圆球一样的童子应当是两人的孩子。只是三人都是脸圆圆,每个人的眼睛都有半张脸那么大,看着不仅不奇怪,还十分可爱。 信的内容是童子坐在女子的腿上,搅着小胖手问:“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女子回答道:“你的父亲是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两人对话的旁边画着的男人应当就是女子口中的父亲,他穿着一身铠甲,手中还抓着一柄剑。 霍瑎只觉得这几日的辛苦和思念在看到信的一瞬间都被尽数抚慰。 想到家中还有妻子在等着他,等他回去的时候还能亲手抱抱自己的孩子,霍瑎立刻觉得干劲满满。 后来,翼城的官员一直在私下讨论,勤王究竟为什么这么勤奋,好像不用休息一样,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宁成荫信寄出去后就一直等待着回信,谁知一周过去,并没有任何信件回来,连个传信的人也没有。 翻来覆去的将霍瑎的第一封信快看穿了,已经距离霍瑎去翼城有半旬,依旧毫无音讯。这可急坏了宁成荫,她知道,霍瑎但凡有办法传信,一定会想方设法找人给她传信,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他身不由己。 想到霍瑎去的地方瘟疫肆虐,宁成荫就急坏了。 最终给她带来消息的还是沈灵,沈灵从单沧处得知,翼城在霍瑎到达巡视过后,已经经由霍瑎下令,彻底封城,如今除了紧急调过去的大夫,其他人都无法再进入。同样的,城门四处都被严加看管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宁成荫听完消息,知道至少是霍瑎亲自下的命令,至少他说明还是好好的,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只是宁成荫太过着急,加之怀孕之后一直精力不济,没有注意到沈灵什么时候又与单沧有了交集。 不知道是不是心头重担被卸下的缘故,当夜,宁成荫的肚子就痛了起来。 宁成荫快要临盆,两个嬷嬷连同着娇月和含玉自霍瑎走后就开始在她的房外偏厅里睡下,以便及时知道她的情况。 听到宁成荫疼痛的哼哼,两个嬷嬷最是警醒,立刻就醒过来。 “你们两个快点起来,一个去烧热水,一个去拿两株人参。” “哦哦。” 含玉也难得的有些发傻,和娇月差点撞成一团。 桂嬷嬷瞪了两人一眼:“你们镇静一点,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王爷不在府里,王妃已经少了主心骨,你两要是还添乱就趁早出去,换两个机灵的进来伺候。” 娇月和含玉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愧疚。 不过桂嬷嬷没什么时间继续教育她们,说完就进了屋。 不得不说桂嬷嬷经验老道,被她这么骂了两句,娇月同含玉脑子立时清醒许多,脚下也变得利索,立刻风风火火的张罗起来。 主子要添丁了,即使是大半夜的,下人也没有睡着的道理。 不一会儿,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开始忙碌。 有准备接生的,有准备王妃生完的吃食的,有准备修书上禀天听的,有准备小王爷出生之后各种所需的。 所有人都没闲着。 当然最忙的还是宁成荫。 她听说过很多次生孩子的痛苦和不易,但直到这时候,她才切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语言是苍白的”,只有真实的经历过,才知道这种疼痛是什么样的。 就好像钝刀子磨肉似的。 她能听见旁边有人跟她说放松,教她如何呼吸,但她没有睁开眼去看的力气,学习着做纯粹靠着本能。 “怎么办?王妃这胎儿太大,只怕不容易。” “什么不容易,你忘了王爷走之前怎么说的?王妃有一点问题,我们两个也不用活了。” 朦胧中宁成荫好像听到两个嬷嬷在低声说话,那声音又在耳边被扭曲。 “啊!” 一阵锐痛,宁成荫忍不住叫出声音。 感觉到手被紧紧抓住,宁成荫也使上力气,耳边是嬷嬷的声音:“王妃,快了,已经看到头了,再用力。” 宁成荫闭着眼睛,用尽力气,感觉肚子一松,有人欢欣的说:“是个小王爷!” 宁成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着说了句什么,之后就全然失去意识。 娇月和含玉在外焦急的踱步,王妃在里面已经有一个时辰,声音越来越小,却不见嬷嬷出来,除了端热水进去也没有再让她们伺候。 两人拽着彼此的手,咬着唇伸长脖子看着。 终于,桂嬷嬷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娇月惊喜的看向含玉,发现含玉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满是喜悦。 “是个小王爷。”桂嬷嬷说道。 娇月惊喜的捂住嘴,唯恐自己叫出声来惊扰到宁成荫。 “王妃还好吗?”含玉到底细心一些,本来生了小王爷是天大的喜事,桂嬷嬷脸色却没有很开心。 桂嬷嬷摇头:“王太医刚刚进去了。” 王太医是含玉请来的,王爷走之前说过,不论何时,只要王妃要生了,立刻将王太医请来。 男女本有大防,轻易不让男子进屋,只有当孕妇情况危急之时才需要大夫进屋。 所以桂嬷嬷的话包含的意思就很清楚了。 “这小王爷不是好端端的吗?王妃怎么了?为什么还需要王太医?” 娇月这才反应过来,焦急的拉着桂嬷嬷连珠炮似的问道。 含玉赶忙将她拉开:“你忘了王妃怀的是双生子吗?你别拉着桂嬷嬷。” 桂嬷嬷看了娇月一眼,大约是觉得十分不靠谱,转身将小王爷交到含玉手里:“既然你们也知道双生子的事情,我也没必要瞒着了,刚刚生完小王爷之后,王妃就晕了过去,试了好多办法都没将她叫醒,只得叫了王太医,太医现在正在施针,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只怕胎儿到时候会胎......。” 娇月听罢,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小王爷仿佛能听懂大人们的话,感知到他娘亲的痛,“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洪亮。 桂嬷嬷叹口气:“小王爷听声音是个身体强健的,只是王妃受苦了。” 宁成荫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正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个网红美食主播,因为真心热爱美食,苦心钻研食谱,她在业界越来越有名,工作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从主播平台发展到了传统媒体,上电视做美食,去美食大赛做评委,上综艺,出书。 最后她成功开创自己美食品牌,叫做“皆有食”。皆有食成为餐饮业的龙头,旗下有各种餐厅,又有相应的速食开架食物。 宁成荫成为成功女性的代表,形象更是被做成卡通,印在所有皆有食的食物包装上,一直到她年过花甲,还深受小朋友们的喜爱。 只是,全国人民都知道,这样成功的女性,终身未婚,也没有孩子,仿佛将一切都献给了事业。 梦里的宁成荫活到了90岁,最后是淡然的老死的,坐在夕阳下,静静的闭上眼睛。 一位穿着古装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朝着她伸出手。梦里的宁成荫将手搭上去,灵魂脱离□□而出,和男人相携离去。 她站在一旁,依稀听到男人说:“我等了你好久。” 她看着男人的样子,蓦地想起这是霍瑎,她穿越之后的相公。 “王妃醒了!” 老太医刺下最后一根针,宁成荫睁开双眼。 远在翼城已经三天没有合眼的霍瑎,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中,猛的栽倒在地。 第42章 宁成荫睁开双眼, 一时间不知道刚刚自己是在梦中过完了一生, 还是穿越到这里是一场梦。 很快肚腹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千真万确的。 “王妃, 王妃醒了。” 桂嬷嬷瞧着宁成荫醒了,心头一松,虽然她一把年纪了, 但也想多苟活两年。 “王妃这是一时晕厥过去,先用参株汁补充一下/体力, 问题不大,至于接生方面的事情,就有劳两位嬷嬷了。” 王太医行医几十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没有这院子里的众人惊慌。此时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众人又各领差事开始忙碌,王太医擦擦额头的汗,认认真真开始写方子, 写完看了一眼,又原样拓了一份。 “等勤王回来, 肯定又要缠着我问东问西, 不如先给他备上。”王太医心道。 房里,王太医一离开,两位嬷嬷一位给宁成荫用热水擦拭,一位又开始在她耳边指导她如何用力。 宁成荫不知是被王太医施过针的缘故, 还是已经适应这种程度的疼痛,现在比之前还要清醒几分。 王太医刚刚拓完方子,房里便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桂嬷嬷这回是满面喜容的抱着手中的孩子走出来。 “王妃真是有福气,这还是个小王爷。” 含玉赶紧端着人参汤进去,桂嬷嬷这回没办法,只能将小王爷交给娇月抱着,还不忘叮嘱一番千万不能给摔着。 “放心吧,我自己摔死也不能摔着小王爷。”娇月回答时候也不看着桂嬷嬷,一双眼睛黏在怀中孩子身上。男婴还没睁开眼睛,但天庭饱满,皮肤不似一般刚出生的小孩一般皱巴巴的,竟是十分白皙,一头乌发贴在头皮上,藕节似的的小胳膊分外可爱。 “两个娃娃都这么胖乎乎的,难怪王妃如此不容易。” 桂嬷嬷这会放松下来也有闲心看看孩子。 以她多年接生经验,长的这么大的孩子还真见得不多。 “这以后肯定是个翩翩公子。”桂嬷嬷赞叹道。 “那肯定的,咱们王爷和王妃都是万里挑一的长相,小王爷肯定也是貌比潘安。” 宁成荫卸货完毕,喝了含玉端来的参汤,力气渐渐回来,轻声问道:“孩子呢?” “王妃别担心,两个小公子都被仔细照料着,等您休息好了就抱过来给您瞧瞧。” 宁成荫心里恨不得立刻看看孩子,但连生两个确实没了力气,点点头应了含玉的话。只是还有些许清明的脑子还是捕捉到了重点:“两个小公子?” 含玉笑弯了眼,在她看来,能生是最重要的,生儿子那就更是锦上添花,像她家王妃这样,一胎能生两个儿子,那如果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出过这样的,怕是姑娘家求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见宁成荫问,含玉自然以为宁成荫同她想的一样,开心的回答:“是两个小公子,身体健康,长的还俊。” 宁成荫这会儿也听到了屋外隐约的婴儿啼哭声。 “您瞧,小公子这中气,以后定然也能做个将军呢。” 宁成荫挫败的唔了一声。 以她以前帮忙带闺蜜一儿一女的经验,大部分女儿都是小天使,大部分儿子真的是混世大魔王,破坏力堪比二哈。想到自己以后要天天带着两个混世魔王招摇过市,她就觉得脑壳疼。 含玉自然是没办法从宁成荫面上读出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替宁成荫简单的擦了身子又帮着她换到干净的塌上才离开。 宁成荫身体已是困倦到极致,脑子却还在不停运转。想到孩子们的爹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心理没来由的难受。 被宁成荫惦记着的孩子们的爹,此时也躺在床上,面色潮红。 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手下的将领。 霍瑎出门之时只带了一些武艺高强的暗卫和皇帝派给他的士兵。 到了翼城,府尹不敢怠慢,当晚就拨了数十个面容姣好的侍女去霍瑎落脚的宅院服侍,谁知当晚就被霍瑎的暗卫恭恭敬敬的送了回去,还害得府尹被自家内人很是教育了一顿。 府尹摸不准霍瑎是真不近女色,还是只是面上不想与他产生交集,以防皇上面前有人进谗言。府尹又试探了几次,接连碰钉子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只是这会儿霍瑎烧的有些迷糊,身边都是男人,伺候起来那叫一个粗糙,擦个脸那力道跟搓澡差不多。 霍瑎病着还被服侍的更不舒服,嘴里翻来覆去念念叨叨的都是“荫荫轻点,轻点。” 至于后来,霍瑎病愈,从下属到城里原本倾慕他的女子,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都是后话。 “王爷这一病可如何是好。”刘府尹焦急的站在霍瑎床边,微胖的身躯弓着,紧张的看着大夫给霍瑎看病。 霍瑎这回带出来的暗卫统领叫柏黑,人如其名,面如黑炭。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霍瑎床头,实在是可以挡煞。 柏黑一直摆着防备的姿态,未出鞘的剑横在胸前,如果有人趁机想对王爷做些什么,不管对方是谁,他可以做到立刻一剑封喉。 刘府尹有些怵柏黑,也不敢靠他太紧,所以挤挤挨挨的往大夫身边凑。 这大夫是晚他们一步到的京中御医,仔仔细细的给霍瑎把完脉道:“王爷并非感染疫症,观其脉相虚浮,应当是最近过度劳累引发的急症,我开两副方子连吃两日便能好,只是今日你们莫要再叨扰,让王爷好好休息。” “可是......”刘府尹急吼吼的还想说什么,被柏黑一瞪立刻消了音儿。 霍瑎到达翼城之后先是立刻封了城,之后便领着自己带过来的人手立刻去检查引起疫症的流民的尸体,看完之后,当晚就将整座翼城大大小小的官都召集到一起。 当晚逼着他们立了军令状,如果瘟疫不能被彻底遏制,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霍瑎紧接着连夜就给他们每个人划分了负责的片区,第二天开始,他们管辖的每个片区的每一户,他们都必须去挨个检查疫症,而霍瑎会不定时的去百姓家里突击检查,如果谁管辖的区域有被遗漏的住户,负责人则要付连带责任。 待京中的名医到了,霍瑎又引着这些大夫与翼城本地同疫症已经打过一段日子交到的大夫,叫到一处,让他们互相交流情报。 一部分大夫被安排着研制如何彻底根治瘟疫的方子,另一部分大夫则被吩咐着制作大批量的防止疫状继续传播的喷雾,霍瑎则带着手下,亲自示范挨家挨户喷洒的标准。 一番连番整治下来,除了瘟疫的根治方法还没找到,城内的情况已经被基本控制住。 但这些日子,霍瑎几乎掌控全局,无论哪一块儿的问题最后都是汇总到他这里再处理,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你刚刚想说什么?” 柏黑还在瞪着不老实的刘府尹,霍瑎已经悠悠醒转过来。 “王爷。” 霍瑎撑着身子坐起来,抬手阻止了柏黑要说的话,他知道柏黑定是让他休息,刚刚大夫的话他模糊也听了个大概。 “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是不是城内又发生了什么?” 刘府尹白了柏黑一眼,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 “回王爷,是王爷上次让小的查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霍瑎揉揉眉心,柏黑自觉的离开房间,不忘关好房门。 “说吧。” “回王爷,自从王爷上次吩咐让我查这流民的来历,身上有无财物,被埋尸之时有没有百姓听到动静之后,小的就殚精竭虑,那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霍瑎只觉得头更痛了,皱着眉道:“说重点。” 刘府尹粗短的脖子一缩,见好就收:“小的发现,那群流民原不如看上去那么落魄。其中最精壮的男子身上还有银票,小的一看,这银票还是在京城的招福银庄兑换的。” “招福银庄?” “诶。” 赵福银庄是右相旗下的产业。只是一张银票的出处不能说明什么。 霍瑎见刘府尹一双被肥肉挤小了的眼睛正散发着算计的光芒,问道:“可还有未禀报的?” 刘府尹谄笑道:“小的也不知当不当说。” “说的好重重有赏。” 刘府尹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神神秘秘的递给霍瑎。 霍瑎疑惑的打开,目光一凝。 纸上的字迹霍瑎再熟悉不过,正是宁成荫的字体。而且纸条上写的内容这天下恐怕只有宁成荫才能写出来。 这是火锅的配方。 霍瑎这才明白这刘府尹为何如此鬼鬼祟祟又一副谄媚的样子。想来他也打听到火锅的背后来历与勤王府有关,而他这个勤王,来的第一天就让刘府尹调查,确实看着有些像是做贼心虚。 只是...... 霍瑎原本以为流民只不过是被嫁祸的对象,真正杀害沈掌柜的另有其人。现在看来,杀害沈掌柜的很有可能就是这批流民,只是不知道是有其他人主使,还是当真只是为财。 只是霍瑎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沈掌柜,宁成荫也从未默过火锅的方子给他。 第43章 霍瑎到达翼城的一个月后, 治疗瘟疫的方子终于被研制出来。 在霍瑎雷厉风行的一系列举措实行后, 翼城感染瘟疫的人数已经得到控制, 现在剩下的感染瘟疫的人数将将过四十。 四十个人发热不止的症状已经连绵数日, 其中很多已经对能活下去不抱信心, 陡然间听到有救了,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直到熬好的药材陆续端到眼前,这些人才真的敢相信, 这个来了翼城刚刚几十日的王爷,真的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霍瑎这边处理好了瘟疫的事情, 满城欢庆,富足的商贾有的更是自掏腰包摆起流水宴。 只是故事的主人公,救世的男主角并没有出现。 霍瑎这些日子忙的连须发都没有时间剃, 这会儿外面热闹喧嚣,他静静的坐在桌前给宁成荫写着家书。 算算时间,他们的孩子肯定已经出生。 出发来翼城之前,他曾同他皇兄有过约定,如果宁成荫有什么危险, 便派人在翼城外的山坡上放上两缕烟弹,他看到自然知晓。 如今并没有人来放过烟弹, 想来宁成荫定然是没有出现问题。但他还是担心。一空下来便分外想念他的王妃身体是否安好, 他的孩子是男是女,长的像他还是他的王妃。 而霍瑎的桌案边已经整整齐齐的堆了几十封未寄出的家书。 手头这封明日终于可以寄出去了。霍瑎心道。 勤王府。 宁成荫刚刚出了月子。 被两位嬷嬷加上娇月她们的精心喂养,宁成荫现在可谓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娇月每次看到她都要夸赞两句“王妃比以前更美上几分”。 只是宁成荫揪揪自己的小肚皮,甚是惆怅。这从怀孕到两个娃出生, 再到坐完月子,她敢打包票,自己胖了至少得有二十斤。 她心中制定好减肥计划,只等着月子结束立刻实行。 她诞下二子的第二天,皇帝便连着下了几道封赏。太后那边据说也是十分高兴,虽然之前因为霍璿的事情,太后心中有了点心结,但一是没有证据,时间久了太后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二是霍瑎也是皇家子孙,心中还是有些感情的,加上年迈之人都希望承欢膝下,听闻宁成荫一下生了两个胖娃娃,自然也是开心的。 她坐月子不方便见客,这收礼回礼的事儿都交给了下面人。只是皇帝那边自她生产后的第三日开始,便每日秘密派人过来告诉她翼城那边的动向。这人宁成荫都是亲自见的。 具体霍瑎做了些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每日听到一句“翼城情况安好”,她已经心满意足。 不用担忧霍瑎的事,宁成荫便有闲心操心起手边之事。 首当其冲是两个娃的满月酒。这个世界和她原先的世界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例如新生儿满三十天就要办满月酒。 宁成荫现在有些犯愁,因为霍瑎不在身边,两个娃到现在都没有名字,成天里娇月都是“大公子”、“小公子”的这么称呼。 两个娃现在已经会吮着手指头冲她笑了,两个都长的白白胖胖的,瞧着就十分机灵,宁成荫怕他们听着听着误以为自己的名字就叫“大公子”、“小公子”,那可就荒唐了。 所以,在霍瑎埋头写着家书的时候,同一片月色之下,宁成荫也正执笔给霍瑎写着信。 两人的信在同一时间到了对方手中。 霍瑎看着信的内容也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笑自然是知道自己多了两个胖儿子。哭是两个儿子的小名,他们的娘给的选择都是“小苦瓜”、“贝贝”之类的,最后还要怨上一句名字不好不能怪她这个当娘的,都是因为有学问的爹不在身边。 霍瑎只能啼笑皆非。 宁成荫看完霍瑎的信就要舒心许多,因为霍瑎信中说,再过上几日,待他将翼城的事情收个尾,便能启程回京。 宁成荫左右这么一寻思,既然霍瑎快要回府,她也没什么讲究,不如等霍瑎回来,将他的接风宴同满月酒一起办了,倒时候让霍瑎现场给两个娃取个名字。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宁成荫赶忙又修书征得皇上同意。太后那边还是不太满意,毕竟从礼制上来说,满月酒就当满月时候办,但霍瑎不在,确实没有人给孩子起名字。太后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 剩下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霍瑎归来。 第二日,宁成荫起了个大早,立刻吩咐娇月和含玉提来三大桶热水,用了整整一块皂角,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洗了个干净。 以前她就想过如果自己要坐月子一个月不能洗头怎么办,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竟然忍了下来。 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宁成荫,坐在桌案前,提起毛笔,给自己列了个像模像样的减肥计划。 晨起绕着院子跑3圈,活动筋骨。之后亲自下厨,早晨可以吃些带油的食物。早饭结束之后,宁成荫决定亲自奶孩子,这一个月她亲自带孩子的时间可是少之又少。 午饭依旧是亲自动手,她准备了几套午饭备选,牛肉鸡胸肉之类的食物是首选。下午她孩子们睡觉的时间,她准备开始着手研制皆有食的奶茶配方。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奶茶铺子的事情被一再耽搁,现在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晚饭宁成荫准备只吃沙拉。除此之外,晚饭过后,她还要规定自己散步至少半个时辰。 宁成荫对自己制定的计划十分满意。 当然减肥计划永远都是“明日开始”实行。 宁成荫制定完减肥计划,将一头青丝用熏香熏干,穿上衣服就来到两个娃的房间。 两个娃一直被安置在她的院子里。 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当宁成荫走进房间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吮着手指头的小胖子,竟然有感应似的睁开眼睛,明明最近一段日子,宁成荫不是与他们接触最多的人,但看到她的瞬间,小胖子立刻笑的十分灿烂。 宁成荫心瞬间就化了。抱起其中一个小胖子,发现另一个小胖子黑漆漆的眼珠正好奇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扁着嘴哭了出来。 宁成荫没有经验,瞬间有些慌乱,想要放下手中的小胖子抱起另一个。谁知道刚有要将手中小胖子放下的倾向,小胖子有力的小胖手就紧紧勾住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宁成荫赶紧又将手中的小胖子抱回来,拖着小胖子肥嘟嘟的屁股,让小胖子栖在她的肩头。 弯下双腿,另一只手抱起另一个小胖子。小胖子到她怀里的瞬间就止住了哭泣。甚至在她耳边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好在两个小胖子虽然胖,但月份还小,宁成荫被养了一个月,这会儿身强体壮,抱起两个问题也不大。 宁成荫就这么抱着两个小胖子出了门,想带着他们晒晒太阳。 一出门口,桂嬷嬷眼尖,立刻尖叫着向她跑过来。 口中高喊着:“王妃!切莫如此。” 宁成荫惊讶的发现桂嬷嬷很有做短跑选手的资质,几乎眨眼间就跑到她面前,从她怀中抱出一个胖小子,一边拍哄着一边说道:“王妃怎可一次抱着两个呢,万一摔到可怎么办?” 桂嬷嬷脸上的责怪太过明显,宁成荫倒不是生气,她们这种曾经在宫中做下人的最是谨言慎行,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特别是桂嬷嬷这种人精。 宁成荫莞尔一笑,看来桂嬷嬷是真心关爱她这两个胖小子。 被桂嬷嬷抱在怀中的胖小子一离开他娘亲香香软软的怀抱就开始放开嗓子嚎叫,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桂嬷嬷转着圈哄,唱歌哄,怎么哄都不行。 还在宁成荫怀里的小胖子竟然露出一丝微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娇月在旁看的啧啧称奇。 “王妃,两位公子也太聪明了。” 宁成荫也觉得好笑,回答道:“聪明?我看是蔫坏。” 怀中的小胖子大概察觉到他娘亲在说他坏话,用藕节似的小胖手蹭了蹭宁成荫脸颊,宁成荫抓过他的手就猛香了几口,逗的怀中的小胖子笑的更开心。另一边的小胖子哭的就更惨烈了。 桂嬷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救的看着宁成荫。 宁成荫伸出手,示意桂嬷嬷将小胖子放回她怀里。 “给我抱着吧,你们在旁边护着就是,我要是抱不动了保证立刻叫你们。” 桂嬷嬷闻言只得将小胖子放回宁成荫怀中,小胖子散发着奶香味的身体一下扑过来被宁成荫接了个满怀。 小胖子立刻不哭了,宁成荫就这么抱着两个小胖子在院子里散着步,不时的给左右两边一个香吻。 “怎么这么折腾你们娘亲,两个小坏蛋?” 宁成荫惊喜的转头,真的是霍瑎! 活生生的霍瑎! 宁成荫抱着两个孩子不方便跑过去,霍瑎知道,大步走到三人面前,将他的妻儿一把拥进怀里。 “让我抱抱。” 霍瑎一把抱起两个小胖子,不费吹灰之力。 两个小胖子歪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原本白皙的脸庞长着还没来得及剃的胡茬,一个小胖子好奇的伸手摸了一下,接着便“哇”的哭了起来。 霍瑎看着怀里两个比谁声音大似的两个放声痛哭的儿子,一脸无辜。 宁成荫正准备取笑两句,只见霍瑎胸口突然多出两道水痕。宁成荫惊的睁大眼,她儿子的欢迎仪式还真是十分别致。 第44章 转眼霍瑎回府已有三日。 回府前的霍瑎:不知道两个儿子像不像我。 回府后的霍瑎:两个臭孩子能退货吗。 当然以上都是宁成荫的内心os。 霍瑎回府的第一日, 第一面便被两个胖小子滋了一身童子尿, 被滋完他还没凶人, 两个胖小子已经恶人先告状的哭起来。最后府里从他的王妃到下人都围着两个娃娃打转, 他风尘仆仆回来的王爷一个, 只能站在人群外可怜巴巴的望着。 回府的第二日,剃须更衣,霍瑎自觉又变回风度翩翩的勤王, 想找宁成荫诉诉衷肠,找了半天, 宁成荫果然又被两个胖小子困着,只是,宁成荫亲自给胖小子哺乳的场景着实刺激了他一下。将胖小子交给奶娘, 自己猴急的拖走他们娘亲之后,两个胖小子又开始绝世哭功,宁成荫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又丢下了他。 晚上宁成荫难得有空同他说话,其中一大半内容还是叮嘱他好好想想孩子的名字, 满月酒上要对众人宣布。 霍瑎很想温存一下,转身只看到宁成荫呼吸平稳, 已经入睡。 看着宁成荫眼圈下的青黑, 霍瑎知道既要带孩子,还要筹备他的接风宴,宁成荫还坚持着她那个古里古怪的什么减肥计划,这几日确实累着了。 轻轻亲了亲熟睡的宁成荫, 霍瑎叹口气,将宁成荫拉进怀里相拥而眠。 今日是第三日,府里给他摆接风宴和两个胖小子满月酒的日子。 霍瑎之前是自己率先策马回来,今日同他一起去翼城平息瘟疫的将士也终于抵达京城。是以一大早,霍瑎就领着将士们进宫接受封赏。 宁成荫第N次核对好酒席的布置和流程,确保万无一失。 今日她特意将皆有食的厨子也都请了过来,与会的每桌一个小火锅,除此之外,她这两日加班加点研制出来的珍珠奶茶方子也是为着今天亮相。 要说想要最好的推广效果,这京城的达官贵人是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如果奶茶在今日这些达官贵人之中反响热烈,那今日酒席结束,这些人就会成为行走的活广告。而那些寻常百姓家的,最是爱追着达官贵人的风潮。到时候再趁势推出珍珠奶茶铺子,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宁成荫算盘打的蹦蹦想,皆有食的人一到王府就被她招去了后厨。 “见过王妃。” 为首的是皆有食的大厨。 因着王府有她坐镇,只是缺少做菜和打下手的,所以宁成荫并未将沈灵叫过来,皆有食那边被她抽走一半厨子,才是需要有人看着的时候。 “起来,今日不用多礼。” “王妃,这是?” 眼尖的立刻就发现整整齐齐放了一排的杯子。 他们饮茶通常都是用着茶盏,这种又高又深的瓷质物品,以大厨的经验瞧着只能是个杯子,但是他也确实从未见人用过。 宁成荫了然一笑,她早就猜到众人的反应。 这是她特意命人烧制出来的奶茶杯子,奶茶用小茶盏喝就显得过小了。 很多材料宁成荫一时间还没有找到替代品,所以今天推出的奶茶就是最基础的款,而面对的对象主要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所以她选择的都是最好的品材。 真正推向市场的奶茶,她还会再重新选择一些平价的替代品。 “你们看好,我就示范一遍,之后你们就按照我的流程制作知道吗?” 皆有食的厨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展示方式,齐齐点头。 宁成荫命人将寻来的晒好的顶尖金骏眉取来。 “第一步是冲茶。看好,大约放这么多水。”宁成荫往锅中大约倒了有1L水,因为她喜欢茶味浓一点的,所以抓了三把茶叶,用准备好的纱布将茶叶做成茶包,待水热了放入水中。 因为材料品质极好,茶香瞬间蔓延开来,众人不由自主的吸吸鼻子。 宁成荫看着水色逐渐变浓,将茶水倒出。 “第二部 熬糖,为了颜色好看一些,我选的是红糖,你们以后根据客人选择不同,可以变通一些。” 众人点头。 宁成荫换上小锅,放上两块红糖,用小火加热,慢慢翻炒,“注意,火小一些,慢慢熬,避免结底产生焦糊味。” 旁听的又是将这个要点记在心里。 “还有,这个糖的分量也不是固定的,你们自己尝过之后,心中有数,以后根据客人的要求可以调整分量。” 待红糖熬制的已见浓稠,宁成荫慢慢的加入牛乳。 因为府中刚出生了两个胖小子,宁成荫自己奶水同时哺乳两个胖小子也不太够,所以府中牛乳羊乳都是长期备着的。 刚刚加入牛乳时,糖有些微微结块,旁边的厨子瞄了一眼宁成荫,见她神色淡定,将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吞了回去。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那糖又渐渐化开,整个牛乳混着红糖的色泽显得十分顺滑好看。 宁成荫不知道是不是抱娃锻炼的,臂力有所增长,单手就将装着茶水的锅提起来,将锅中的金骏眉茶水慢慢倒入红糖牛乳中,边倒边不断搅拌。 “看到了吗?要慢慢搅拌,这个阶段也是用的小火,不要让牛乳煮沸,看到有小泡沫翻上来的时候就可以关火了。” 宁成荫利落的关上火,将滤网放在第一个茶杯上,举起煮锅,透过滤网将奶茶倒入杯中。 “喝一口,看看如何。” 大厨左右看看,其他人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果断将他出卖。 狠狠瞪了一眼身后众人,心里想着回去看他怎么收拾这群人,大厨硬着头皮走过去。 王妃这一通操作,学起来是不难,但是见所未见,这万一尝起来味道不好喝,他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当真是苦不堪言的差事。 宁成荫忍俊不禁。她大概能猜到大厨愁眉苦脸的原因,温声说道:“你喝了如实说就是,我不会怪罪的,不仅不怪罪,只要言之有物,我还重重有赏。” 大厨心中自然是将信将疑,多少显贵人前说着能听进忠言,但事后对于下了她面子之人就百般为难。 大厨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眼一睁,又喝了一大口。 宁成荫只笑着看着大厨。 只见大厨咕噜咕噜,一下竟然喝了小半杯,这才不好意思的停下来。 “王妃,这个......” “但说无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做的承诺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大厨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带着点羞赧的笑意:“我知道这么说您可能觉得我是在拍马屁,但是这茶水初时入口只觉得十分新奇,但口感滑腻,而后有后甘,满嘴茶香,诱的人又多喝了好几口,回过神就喝了这么多了。” 宁成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是......只是,我觉得稍微有些甜了,淡一些可能更好。” 大厨当真觉得这杯茶水大有可为,所以一时间也拿出专业的态度。 宁成荫想了想,又倒一杯,唤来侍女尝上一口,侍女喝完眼前一亮,“哪里甜了,要奴婢说,正正好,再加点糖都可以。” 大厨正欲反驳,被宁成荫阻止。 她又陆续倒了几杯,分别请厨子和婢女喝过,总体来说男子多半觉得可以淡一些,而女子就觉得正好。 “这样吧,晚上做奶茶之时,分开做,男子的少放一些糖,女子的就按我现在的分量,然后用不同颜色的杯子分辨。” 大厨连连点头。 宁成荫又盯着大厨做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才离开。 刚走到后厨门口,就看见霍瑎已经从宫中回来,正抱着两个胖小子站在门外。 两个胖小子正含着手指头,难得的在他爹怀里没有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看着厨房。 空中弥漫着茶香和甜甜的奶香,胖小子唇边已经流下可疑的水渍。 “你怎么把他们抱过来了,流口水也不给他们擦擦。” 宁成荫赶紧拿出帕子给胖小子擦嘴,胖小子见状伸着小胖爪子要妈妈抱。 “荫荫,你变了。”霍瑎委屈巴巴。 宁成荫瞪了霍瑎一眼,只觉得自己简直是生了三个娃。 “我哪里变了?” “你以前肯定会问我累不累,怎么一从宫中回来就站在这里,现在你眼里只有这两个小兔崽子,明天我就将他们送到太后身边养着。” 两个小兔崽子听懂了似的,小胖腿有力的蹬了好几脚,嘴里也咕噜咕噜的好像正在抗议。 宁成荫笑道:“你叫他们小兔崽子,那你是兔子吗?你可是他们亲爹。” 霍瑎语塞,只能抱着两个不老实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宁成荫身后。 宁成荫突然想起来:“名字你想好了吗?” 霍瑎挑眉:“昨晚我就想好了,以为我像你这般笨吗。今日进宫皇兄问起,我已经禀报。不过这两个,我到现在还没分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宁成荫惊讶的转身:“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那眼神实在让霍瑎无地自容。 “哥哥左耳耳后有颗痣。” 霍瑎拨弄着看了一眼,他左手抱着的这个左耳后确实有颗痣。 “我听说你生二子的时候晕了过去,差点没醒过来,当时我不在你身边,如今想起来真让人后怕。” “你怎么知道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宁成荫并没有再跟霍瑎提起。 “今日进宫碰到太医,顺便询问了一下。” 哪里是顺便,分明是他特意去太医院追着太医问的。 “你不在身边,但我也是因为你才有力量将他们生下来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 宁成荫走到霍瑎身边,轻轻的牵着他的袖子。 娇月本想来叫王妃,看着一家四口的背影,只觉得美的像一幅画,不忍打破,只除了...... “臭小子,你又尿在我身上,你看我揍不揍你!” 第45章 霍瑎一身绛紫色锦袍, 乌黑的发丝用同色的绸带高高束起, 礼数周到的在前院待客。 宁成荫在房里忙着打扮两个娃娃。她今日穿着一袭红色宫装, 上绣牡丹花纹, 端的是富贵典雅。 不过她此刻顾不上自己, 一边帮两个娃打扮一边叹气。 娇月疑惑道:“如今王爷也已安全归来,两个小公子又长的如此白白胖胖的,王妃还有什么烦心事?” 宁成荫摇摇头:“这你就不明白了, 你知道我怀着他们两个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宁成荫没有停下手中给娃换尿布的动作,回答道:“我心里想的是, 要是两个女娃娃,天天能给她们打扮该多好,我一定给她们做好多好看的裙子, 买一堆首饰。” 宁成荫说着点了点他两个儿子的鼻尖,两个没心没肺的胖子正蹬着小短腿冲她甜甜的笑。 “小公子多可爱啊,见人就笑,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小娃娃,王妃以后再说这话小心他们听了去该伤心了。” 两个胖娃娃没两天已经收服她的身边人。 宁成荫好笑的摇摇头:“他们若是能这么快听懂我的话, 那可真是天才了。” 给两个小胖子也换上了与她同色的红褂子,宁成荫恶趣味的想趁着他们还不能反抗的时候, 像其他当妈的一样, 给他们也穿个小裙子试试,毫不意外的被含玉她们拦了下来。 最后宁成荫瘪瘪嘴,勉勉强强的让两个小胖子和她穿母子装。 换完之后,娇月眼前一亮:“小公子这么穿就像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宁成荫给他们挂上一模一样的长命金锁, 对两个胖小子说道:“今晚过后,就不能叫你们小胖子了,你们喜不喜欢小胖子的名字呀,要不小名还叫小胖子,好不好?” 这两个娃也是奇了,像娇月说的,真能听懂她的话似的,嘴里又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小公子这是不同意。”娇月体贴的解释道。 “就你能听懂他们叽里咕噜的话。前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娇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含玉听出宁成荫的意图,回答道:“后厨那边菜已备好,只等客人落座就可以上菜。奶茶也已经备上。” 宁成荫点点头,抱起两个小胖子也往前院走去。 天色还未黑的完全,一缕残阳还羞羞答答的挂在天边。 客人们倒是十分积极,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大半。 宁成荫对这情形并不意外,这朝廷说起来好笑,就和娱乐圈似的,拜高踩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霍瑎原本就战功赫赫,放娱乐圈那就是有实绩的艺人,后来生病等于被雪藏,于是趋炎附势的那些个人立刻散了场。谁知霍瑎自从娶了宁成荫之后,不仅身子骨好了,此次还助皇上成功平息瘟疫,皇帝的宠爱加上实绩,霍瑎现在在朝中那就是人气小生,今日就冲着他的名头,宾客也是趋之若鹜。 只除了一人。 霍瑎走到宁成荫身边,动作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胖小子:“右相还未到。” 宁成荫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相公自从受伤又重归朝堂之后,整个人都内敛了许多,右相故意拿乔下他面子,霍瑎说起来也是云淡风轻。 “右相自然是要压轴的。” “压轴?”霍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宁成荫一不小心又嘴瓢,赶忙补救:“我的意思是说,大人物自然都是最后出场的。” 两人话音未落,门口一声通传,“右相到。” 宁成荫循声看去,出乎她预料,右相瞧着年纪也就四十出头,一身深蓝色缎服,腰中黑色缎带收着,面目儒雅,身材纤细,看着不像是霍瑎口中运筹帷幄心狠手辣之人。 霍瑎抱着胖小子就走上前。 “右相。” 霍瑎抱着孩子也不便见礼,只打了个招呼,右相也不在意,看着霍瑎怀里的小胖子道: “王爷之子天庭饱满,双目有神,是有福气的长相。” “承右相吉言。”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霍瑎引着右相落座。 说完霍瑎转过身,捏了捏怀中胖小子的脚丫子:“你倒是个争气的,此番时候到不闹腾。” 胖小子立刻闹腾地给了他爹两拳。 右相已到,宾客尽满,宴会自然开始。 霍瑎牵着宁成荫走到上座。 宁成荫注意到,今日来的好些官家家庭,不止官员本人来了,还携家带眷的。宁成荫一眼就扫到好几个闺阁少女,含羞带去的时不时扫两眼在人群中穿梭的霍瑎。 此刻被霍瑎牵着的宁成荫自然也收获一波艳羡的目光,其中可能还夹杂着几道嫉恨的。不过她都不在意。 宁成荫坐下后,使了个眼色给含玉,含玉领命,立刻向后厨走去。 不消片刻,府里的下人便端着精致的小火锅鱼贯而入。 众人都停下口中正聊的话题,引颈看着。 要知道皆有食可不是那样好预定的,他们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更有些闺中女子,上次并未参加狩猎,只在父母回去后听说过这火锅的玄妙,却并未有幸一尝。 府中婢女将火锅挨个端上桌,席间再次热闹起来。 众宾客很快发现,他们的火锅瞧着并不尽相同,有小心眼的难免已经揣测起来,堂堂王爷府难道还按官阶大小供食? 很快,其中位份最低的发现自己案前的火锅与右相案前的竟然一模一样,自然打消了念头。 宁成荫很快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众人只看到王妃落落大方的站起身,仪态万方的朗声说道:“皆有食原本提供的火锅多是辣味,宾客或有不能食者,故今日多备了一些其他口味的,如果有想要更换口味的,只需告知身后的婢女即可。” 宁成荫早就让含玉查出了在座宾客的家乡、出生地,尽量满足每位食客的口味。 众人闻言回头看去,每桌的背后,确实都站着一位婢女。 “大家尽情享用。” 霍瑎做了个手势,众人这才举箸。 宁成荫看着大家满足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亦是十分愉悦。 最先放下筷子的是右相。 “勤王,今日有幸受邀,在下自然不可空手而来,还请王爷收下这点小小心意。此外在下不肖子单沧,也有份薄礼让在下带给两位。” 右相手一挥,手下将礼物奉上。 原本宴席之前,到的早的早就将礼物交上,被妥善收好。右相姗姗来迟,这才饭食吃了一半送礼。 霍瑎也不好不接,自然是一番道谢。 宁成荫坐在一边,对于官场客道话只觉得无聊,但是听到右相提起单沧给她带了礼物,这才提起一点兴趣。 那下人也不知是不是没吃饱给饿的,提着礼物的过程中,竟然脚一软,将箱子整个侧翻过来,里面几件礼物滴溜溜的滚出来。 两个头颅一般大的夜明珠应当是右相的手笔。 宁成荫则一眼看到里面的一个木制手工作品。 之所以让她一眼看到,是因为那个木制作品是一辆状似小汽车的模型。 右相见手下笨手笨脚,正要怒斥,霍瑎插嘴道:“今儿是好日子,不宜动怒,不若直接将礼物呈上来。” 其实霍瑎是发现,宁成荫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里面滚出的一块木头,虽然形状奇特,但也没什么值得他的王妃如此注意的地方。 下人将礼物呈到两人手边,霍瑎将汽车模型递到宁成荫手边,宁成荫惊讶的看了霍瑎一眼,霍瑎眨眨眼,冲她一笑。 宁成荫心中一热,莫名有些感动。 接过小汽车,宁成荫仔细的观赏起来。 不同于现代的汽车,这个汽车模型还十分粗糙,没有门和窗,除了四个轮子的位置同她所见的相同,整个车身就是一个长方体。 宁成荫想到单沧曾经同她说过,单沧的娘给他做过麻辣烫,再加上这个类似汽车模型的东西,宁成荫更加确信,单沧的娘同她一样,也是穿越人士。 只是单沧为什么会送她个汽车模型,她还没想到,不过眼下也不是思考的时候。 见众人吃的差不多,宁成荫又在含玉耳边轻声吩咐,奶茶可以端上来了。 霍瑎也在这时站起身。 “感谢大家参加吾儿今日的满月宴,吾儿出生之时本王不在身边,故起名之事一直悬而未决,今日日子大好,本王给他们起名霍书修、霍书治,希望吾儿长大之后能像在座一样,修身治国。” 霍瑎说完,举起手中酒杯。 宁成荫吩咐下去后,奶茶也被端了上来。男子依旧端着酒杯,女眷们有好奇心浓的已经端起奶茶。霍瑎率先喝下,众人也都跟着一口饮下手中饮品。 因着火锅的成功在前,大家再看到奇奇怪怪的吃食已经有了十足信心,挑战奶茶自然也不奇怪。 宁成荫小心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只见女眷们先是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疑惑,却又禁不住诱惑似的再次捧起杯子喝了几口。而后眉头舒展,转而对着身边人说着什么。 很快,听了那女眷说的话,身边人也好奇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很快,满场的人都端起面前的杯子,边喝边交头接耳。 宁成荫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推广奶茶的计划看来稳了。 第46章 忙活一整天, 等送走所有宾客的时候, 两个胖小子, 不是, 现在应该叫霍书修、霍书治两人已经睡的冒鼻涕泡。 宁成荫起的很早, 又一直忙前忙后,这会儿打个哈欠,也有些倦了。 “困了吗?”霍瑎问道。 宁成荫坐在床边揉着眼睛。 霍瑎屏退下人, 自己搓了个热热的帕子,走到床前, 替宁成荫擦了擦脸。 宁成荫被人服侍着舒服的眯起眼睛。 霍瑎失笑。 “你先别着急睡,这两日太忙,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啊?”宁成荫没当回事, 霍瑎这种正儿八经的开场白后面经常跟着些个不正经的说辞。 “我出发去翼城之前,你不是一再嘱托我调查沈掌柜之事么,我这次在流民身上有一些发现。” 宁成荫听到这里总算打起精神,她答应过沈灵,所以一直将沈掌柜的事情放在心上, “有什么发现?” 霍瑎自己也洗漱完,坐到宁成荫身边, 回答道:“说起来这个线索和你也有点关系, 我在流民的身上发现一个方子。” “方子?” 霍瑎点头,皱着眉说道:“你曾经将火锅的方子给过别人吗?我在流民的身上发现了一张火锅的方子。” 宁成荫心里一激灵,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在合家欢的时候,自己默过一张方子给单沧。 霍瑎看到宁成荫的表情就知道她大约是想起了什么, 霍瑎叹口气说道:“荫荫,说来也是我的错,因着朝堂上的事,连带着你身边的环境也变得复杂起来。这个方子是我下面人找到的,当时我一看便知这是你的笔迹,我猜测是不是你曾经给沈掌柜默过方子,而后他又与流民纠缠,争抢中被抢走了。现在看你表情我便知事情恐怕不是如此。” 宁成荫不得不说,霍瑎实在是很了解她。 之前去合家欢见单沧的事情她怕霍瑎吃醋,一直都没告诉他,现在牵扯到沈掌柜的死,宁成荫不能再隐瞒。 将与单沧见面的前因后果都与霍瑎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霍瑎听完紧紧的拧上眉毛。 单沧除了在狩猎的时候突然向他发难,其余时候在霍瑎眼中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单沧早已过了科举的年纪,却丝毫没有入仕的想法,现在更是一头扎进商道,右相背后没少因为这个被嘲笑。 “你先别跟别人透露这个讯息,容我再查查。” “沈灵也不可以说吗?”宁成荫想着有进展至少要跟沈灵说一声。 霍瑎无奈的看着她,宁成荫嘟囔:“好吧,我知道了。” 一夜心里都乱糟糟的。 因着单沧的娘可能也是穿越人士,而且单沧今日送来的生日礼物还是个小汽车,更加让宁成荫确定自己的想法。宁成荫心中其实已经是将他当做朋友,她是万万不希望单沧与沈掌柜的死有所关联。 睡的十分不踏实,直接导致宁成荫早上起的时候天色还早。 含玉见着她醒了,面色古怪的走到她面前。 “怎么了?” 含玉吞吞吐吐的说道:“宫中来了赏赐,说是给两个小公子额外的生日礼物。” 宁成荫不懂,生日礼物怎么还能让含玉面色这么犹疑。 “您去前院看看便知。” 宁成荫这下更是好奇,赶紧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到前院。 一踏进院子,迎面就飞来一个雪球。 宁成荫听到身后含玉发出一声惊叫,她则下意识的伸出手,雪球直接扑进她怀中。 宁成荫只觉得触手柔软,摸着十分舒服。低头一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啊,是你啊。” 宁成荫欣喜的揉了揉怀中的小雪球,这正是狩猎场之时,皇帝欲赏赐给她的白狐,说是给她训好了再送过来。 后来她有孕在身,太医说不方便养这些小动物,她便也没再去惦记,孩子出生之后她忙的晕头转向,彻底忘了这回事儿,没想到这还给她送了过来。 宁成荫回头,笑着看着含玉道:“含玉,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还怕这么小的东西,你快过来摸摸,多可爱呀。” 含玉哆哆嗦嗦的走上前,伸手飞快的触了触白狐的头顶又飞快的缩回去。 “王妃,不止这个。” 宁成荫顺着含玉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娇月正牵着绳子被一只胖乎乎的巨型团子遛着满院子跑。 娇月不住的喘着气,大喊着:“傻狗你给我停下来。” 可惜团子听不太懂,依旧在撒欢的跑。 “王妃,除了这白狐,早上宫中还送来一条雪白的大狗,奴婢,奴婢怎么瞧着都不像狗,像,像只狼。” 宁成荫已经笑的快接不上气。 那雪白的大狗她熟悉的很,不就是萨摩耶么,那傻乎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狼啊。 宁成荫抱着白狐走到萨摩耶身边,一把抱住,疯狂的呼噜了两把。 “王妃你好厉害啊,我快被这傻狗累死了,它已经跑了一个早晨,王妃一来它就不跑了。” 宁成荫笑而不语。 没想到一大清早,就给她这么大个惊喜。 “以后你就叫大白,你叫小白。” 大白萨摩耶和小白白狐同时叫了一声以示抗议,都被宁成荫无视。 “王妃,需要将它们牵出院子嘛?待会两个小公子醒了要来院子晒太阳,万一伤着小公子那可不得了。” 宫中说代为训练不是假的,两个小东西被训练的十分乖巧,宁成荫并不担心他们会伤着她的儿子。 “没关系,等他们醒了直接带过来。” 霍书修、霍书治醒了之后就被抱过来。小孩子果然有灵性,见到两个小团子之后,霍书修、霍书治可高兴坏了,恨不得飞出奶妈怀中。 宁成荫领着两个胖子同大小白玩的不亦乐乎,含玉和娇月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一连几日霍书修、霍书治的固定行程都加上了同大白小白玩耍。宁成荫现在不仅有个高富帅老公,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现在连宠物都有了,人生简直可以称得上圆满。 这日宁成荫坐在靠椅上,看着兄弟二人和大白小白玩闹,含玉上前道:“王妃,沈灵姑娘来了。” “沈灵?”宁成荫第一反应沈灵是过来询问她爹案子的进展,一时间有些紧张。撒谎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沈灵今日一身水蓝色薄纱裙,配着碧玉簪,整个人显得水灵灵的。 “师傅。” 宁成荫让沈灵无人之时就叫她师傅。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皆有食近日如何?” 宁成荫原本只是起个话头,避免沈灵提起她爹之事。 谁知沈灵面露喜色:“师傅,沈灵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皆有食之事。” 宁成荫松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皆有食有何事?” “师傅当真厉害,府里两位小公子满月宴第二日,皆有食的生意便好了许多。除了来皆有食吃火锅的,还有许多人问起有没有奶茶售卖。之后几日,来询问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今日我来问问师傅,是否有推出奶茶的计划,客人实在是翘首以盼。”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 舆论发酵本就是宁成荫计划中的一环,现在时机成熟,宁成荫按部就班即可。 待吩咐好沈灵下一步的动向,沈灵就告辞离开。 沈灵离开之后,宁成荫就趴在桌前仔仔细细的写起计划书。 霍瑎回府的之时,宁成荫还在埋头苦写,时不时咬着笔杆思索一会儿。 霍瑎站在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宁成荫有些稚气的样子,才笑着走进屋子。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宁成荫陷入沉思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屋。 突然耳根一缕热气,宁成荫转头,唇畔擦过什么柔软的东西。 “荫荫这是知道本王今日忙了一整日,所以一回来就向本王投怀送抱吗?” 宁成荫脸上一臊,白了霍瑎一眼,转过头盯着手中的计划书说道: “我在思考接下来如何开单独的奶茶铺子。” “单独的奶茶铺子?” 霍瑎已经习惯了宁成荫脑子里总有许多独特的想法,偏偏这些想法都被她一一实现。 “是啊,今日沈灵来说,皆有食的客人许多都在询问奶茶何时出售,我已经命沈灵在皆有食所有铺子里供给奶茶。只是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弄单独的铺面,只出售奶茶柚子茶之类的东西。” “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宁成荫把玩着霍瑎的手指,低着头露出一抹微笑。霍瑎从不质疑她的选择,只会在她做出选择之后,问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宁成荫点头:“铺子我不想弄很大的,所以我想弄成可以买完带回家喝的,可是这样的话,用什么器皿装着就是个问题了。” 霍瑎没想到宁成荫想的这么深,一时间也想不到用什么器皿装比较好。 “不若这样,我派些暗卫给你,到时候让他们排队站在店外喝,喝完将碗还回来。” “噗。”宁成荫成功被逗笑,“这是开茶铺还是开镖局?” 一次性杯子的替代品还是有待寻找。 眼下霍瑎手中有个更破不容缓的消息:“你告诉我方子是你给单沧的之后,我派了几人跟着他,今日收到回报,单沧这几日与沈灵来往十分密切。” 宁成荫震惊:“沈灵?” 第47章 听了霍瑎的话, 宁成荫心中一直无法平静。 她想到霍瑎还未归来之时, 沈灵曾来过府里, 当时话中不小心透露出她的消息是从单沧那里听来的。 宁成荫当时一颗心都栓在霍瑎身上, 没有疑心为何沈灵的消息是从单沧处获得, 现在听霍瑎一说,才惊觉两人交往密切恐怕已经有些日子。 从在流民身上发现她默给单沧的火锅方子,到发现单沧又和沈灵联系上, 宁成荫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实在想不出头绪,宁成荫决定明日亲自去一趟皆有食看看情况。 第二日大早, 宁成荫换上一身男装,将霍书修、霍书治托给含玉照看着,自己带上娇月和一个暗卫就悄悄出发去皆有食。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宁成荫没有带上许多人,一切从简。 路过合家欢的时候,宁成荫瞥了一眼,合家欢的生意比着之前又差了许多。 宁成荫皱眉,一方面合家欢生意已经这样差, 单沧却依旧履行着自己的诺言,并没有使用火锅的方子, 让宁成荫对单沧的情感复杂几分。另一方面, 这也让宁成荫更加疑惑,为什么单沧还要苦苦支撑着合家欢,在她看来,将合家欢关了换成其他任何行当都更好。 按下心中疑惑, 宁成荫绕过前门,从后门走进皆有食。 皆有食里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果然如沈灵所说,经过满月宴,皆有食,特别是奶茶,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在京中的名声更甚。 很快就有人发现她们老板娘到了。 “您怎么来了?” 一个人发现了她,剩下的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手中举着锅铲子,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场面有些滑稽。 宁成荫笑道:“大家不必拘礼。我刚刚在四周转了一圈,怎么都没瞧着沈掌柜?” 合家欢现在的沈掌柜就是沈灵。 总厨面色有些迟疑。 宁成荫见状,让大家各忙各的,将总厨单独叫进包厢里。 “说吧,沈掌柜去了哪里?” 虽然沈掌柜是他头头,但是眼前的女子可是他们的大老板,而且沈掌柜如果下台,保不准老板会提拔他呢。 总厨几乎没有挣扎就和盘而出,还顺便多告诉沈灵许多事情。 “沈掌柜一大早就被合家欢那边的人叫过去了。沈掌柜......” 宁成荫哪能看不出总厨心里这点小九九,她也没戳穿,顺着问道:“沈掌柜怎么了,但说无妨。” 总厨装作一副踌躇之后下定决心的样子,回答道:“一个月前,沈掌柜就开始与合家欢那边有联系,近些日子联系更加紧密,几乎每日都去,有时候还要待上挺长的时间。” “知道去做什么吗?”宁成荫抬眉问道。 总厨立刻倒豆子似的将他知道的一切都抖落出来:“听后厨的说,是合家欢的掌柜的对沈掌柜有意思。但是有一天沈掌柜下午走的很早,晚上是我最后离开的。路过合家欢的时候,我看到沈掌柜的在合家欢后厨那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宁成荫联想到什么,皱眉问道:“沈掌柜如此不小心?你从合家欢路过都能发现她在找东西,难道合家欢没别人吗?” 总厨没想到会被宁成荫戳穿,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我是担心咱们酒楼,所以路过合家欢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沈掌柜的背影,然后四周又没有人,我就悄悄的跟过去看了一眼。” 总厨说着偷瞄了一眼宁成荫的脸色,见她皱着眉头,心中一慌,又解释道:“咱们皆有食的食谱都是独家的,我是担心沈掌柜的万一真的看上了合家欢的老板,将食谱泄露给他们就不好了。” 宁成荫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摆手让总厨下去。 总厨见自己没捞着好,还不清楚到底得没得罪老板,期期艾艾的挪了出去。 总厨走后,宁成荫坐在位子上发了会儿楞,最后一声叹息,放下茶盏,她决定眼见为实,亲自去看一看。 娇月早就在门外候着,见宁成荫从屋里出来脸色不对,一句话不说的跟着她出了门。 越走越觉得不对。 “王妃,这方向,是要去合家欢吗?” 宁成荫摇摇食指:“不是去合家欢,是去合家欢后门。” “什么!” 娇月惊的叫出声。 宁成荫赶紧上前捂住娇月的嘴:“嘘,你声音小一点,偷偷去知道吗?” “王妃,为什么呀?这合家欢生意都这么差了,不用赶尽杀绝吧。” 宁成荫瞪了娇月一眼:“关系着沈灵清白,你去不去?” “沈小姐清白?” 宁成荫郑重点头。 娇月塌下双肩,认命的跟在宁成荫身后。 两家酒楼距离并不是很远,没有多久就到了合家欢的后巷。 宁成荫突然想到,上次也是她同娇月一起,在这里还发现了皆有食的食材问题,只不过那会儿皆有食背后的老板还是霍璿,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 “王妃,接下来要怎么做?”娇月不知从哪儿掏出条帕子遮住脸,压低声音说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看看。” “好。”娇月正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随口答应着,反应过来连忙拽住宁成荫袖子:“万万不可啊王妃,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的小命就没了。” 宁成荫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实在走不动,叹口气,盯着树懒似的扒着她的娇月说道:“你再不放开,我现在就让你小命不保。” 娇月立刻乖乖放手。 宁成荫满意的点头:“暗卫一直跟着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即使被发现,我就说我是去找沈灵的,他们也不会将我怎么样。” 娇月讷讷的回道:“那我要做些什么?” 宁成荫眼珠子一转:“你嘛,你就装一回恶人,去他们大堂寻个理由闹一闹,最好是将注意力都引过去。” 说完两人立刻分头行事。 宁成荫走到合家欢后门处等着,等着娇月吸引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很快,合家欢大堂就喧闹起来,宁成荫的位置听不真切在吵些什么。但是看着人流陆陆续续的往大堂聚集,宁成荫知道娇月搞定了她交代的。 宁成荫等着后厨的人都跑去前院,一闪身猫着腰从后门进了屋。 虽然对着娇月,她说的十分淡定,但是这种事她也是头一遭做,此刻心砰砰的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总厨应当不是骗她的,如果说沈灵当时是在后厨找什么,宁成荫第一反应就是之前被放火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好在那事儿她盘问过当时的小厮,现在找起位置也不麻烦。 她一路猫在台子下面,躲在众人视线死角。成功走到之前被纵火的地方。 不外宁成荫一下就找到了,那地方的墙角还有被火舌燎过的黑色痕迹。现在那面墙正被一个柜子挡着,柜子里放置着碗碟等厨具。 宁成荫小心的查看了柜子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突然,宁成荫听到沈灵的声音在大厅说道:“怎么了,都扎堆在这里,生意不做了?” 宁成荫暗道不妙,沈灵看到娇月突然出现在大堂还在找茬,很简单就会联想到她也在附近。 果不其然,大堂安静了一会儿,宁成荫就听到单沧说道:“这里我来处理,去做自己的事吧。” 之后就有繁杂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宁成荫心中焦急,理智上她知道自己立刻就要离开,但什么也没查出来她实在心有不甘。 焦急中,宁成荫目光突然被碗柜最上一层的摆设吸引住视线。 这个碗柜比她要高上许多,她抬起手离最上面一层也还有些距离。 店里的小厮身量要比她高上一点,但最上面一层依旧不是轻易能够到的。本来这里放上这么高的柜子就有些奇怪。而现在最上面一层竟然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碗碟和坛子。甚至比下面的还要密集。 最上面一层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时间让宁成荫再仔细查看,一咬牙宁成荫又快步原路返回。 踏出皆有食的后门,宁成荫长出一口气,狂跳的一颗心才被吞回肚子里。 没管娇月,宁成荫先行回了皆有食。 半柱香过后,娇月也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沈灵。 看到沈灵看到她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宁成荫知道沈灵这是猜到刚刚她也在合家欢。 “王妃。”沈灵见礼。 宁成荫有点不自在,毕竟她刚刚的举动说明她不止是怀疑合家欢,还在怀疑沈灵。 沈灵见完礼就去后厨帮忙,娇月小心的蹭到她身边,同她耳语道:“刚刚是沈灵小姐帮了我。” 出乎宁成荫的预料。 带着娇月回了王府,霍书修、霍书治正在趴在大白身上打滚,一个蹭蹭脖子,一个正在玩着大白尾巴。小白则在满院子撒欢跑。 宁成荫见两人安稳的很,带着娇月进了屋子。 “你现在说吧,沈灵帮了你是怎么回事?” 娇月憋了一路,这会儿终于能开口:“刚刚我进去点了份小菜,然后又在路边雇了两个人给我壮势,茶水上来之后我就开始闹说茶水里面有石子,就像王妃说的一样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娇月吞了吞口水,继续回忆:“我掐着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就准备离开,谁知道单公子和沈灵小姐一起走了出来,她们都认识我。我当时就有些害怕。谁知沈小姐最先看到我,之后就跑过来,将我拉着背对着单公子,之后又去和单公子说了什么,单公子遣走聚集的人就带着手下离开,而沈灵小姐则留下来处理我的事情。” 宁成荫手指点着桌面,事情的走向同她想的似乎不同。 第48章 宁成荫枯坐许久, 苦无头绪。 霍瑎现在越来越忙, 满月宴之后更是经常直到月上柳梢才能回府。 今日也不例外。 霍瑎回府之时, 府中上下都已经用过晚膳。 霍瑎一进寝院就看到宁成荫气鼓鼓的坐在桌边, 右手撑着脑袋, 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霍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猛的从背后将宁成荫抱入怀中。 “啊!” 宁成荫猛不丁被吓,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中墨砚砸向身后。 霍瑎若是被宁成荫这等三角功夫砸中, 那就无颜面对他煞神的称谓了。 只是躲得过砚台却躲不过墨汁。 宁成荫看着霍瑎从左边额头到右边下巴,还有胸口一大片被自己泼上去的墨汁, 捂着肚子大笑。 “哈哈哈哈哈,霍瑎你也有今天。” 霍瑎觉得这简直是无妄之灾,看着他家王妃笑的开怀只能恨地牙痒痒。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霍瑎一不做二不休,正面抱住宁成荫,略带胡渣的脸就朝着宁成荫细嫩的脸蛋蹭了过去。 宁成荫手脚都被霍瑎牢牢困住,躲闪不得,只能让霍瑎蹭个痛快。 最后自然是两个大花脸面面相觑。 “荫荫, 夫妻本是同根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宁成荫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然没处发脾气, 但要认输又不甘心,恨恨的咬了霍瑎一口这才作罢。 宁成荫原本早已经沐浴更衣过,一番闹腾,周身又被弄脏了。 霍瑎这时已经走到屏风后, 不一会儿宁成荫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荫荫,我惯用的皂角怎么没有了?” 宁成荫明明记得自己沐浴之时,皂角还有一大块,不过霍瑎沐浴连下人都不让进,更不会特意差使她。 宁成荫不疑有他,唤人将皂角取来,起身送去给霍瑎。 净室之中,雾气弥漫。 “霍瑎?你在哪里?” 宁成荫一边提防着脚下打滑一边叫着霍瑎。 右手边一阵水声。 下一秒宁成荫只觉得右手腕被一只潮湿带着灼人热气的手抓住,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跌入水中,而面前是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胸膛。 “霍瑎,你!” 宁成荫衣衫尽湿,气恼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堵住双唇。 水花翻飞,热气蒸腾。 一场澡洗去了两人整整一个时辰。 被霍瑎裹着毯子抱回床上的时候,宁成荫已经累的恨不得立刻睡去。 强撑起眼皮,宁成荫还是将今日在合家欢的发现与沈灵的奇怪之处都告诉了霍瑎。 霍瑎此刻心情大好,十分有耐心的听着她有些颠三倒四的描述,不时的轻啄一口宁成荫红扑扑的脸蛋子。 宁成荫不胜其扰,说完气的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卷成一团。 霍瑎好笑的拍拍面前蚕蛹似的团子,温声道:“头发还是湿的,睡着会着凉,我这就唤人进来将你头发熏干,你待会再睡。” 宁成荫心中忿忿,心想也不想想是因为谁她才弄到头发全都湿了。 扯下被子,宁成荫只露出个脑袋,瞪着霍瑎道:“要你给我熏。” 霍瑎失笑,揉了揉宁成荫脑袋:“行,我给你熏头发,你快坐起来罢。” 于是画面变成,宁成荫舒服的横躺在床上,双腿搭着墙,头枕在霍瑎的大腿上,霍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茂密的头发,仔细的帮她熏着头发。 宁成荫舒服的眯起眼睛。 “荫荫,我瞧着你头发乌黑茂密,你觉不觉得书修、书治头发有些少?” 宁成荫没想到霍瑎还能注意到这些。 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个胖小子刚出生之时确实头发茂密,没想到之后一直不见长,现在头顶依旧那几根软毛随风飘啊荡啊的。 “我听说小孩子的胎毛要先剃掉,之后才会长的茂密,眉毛也是。不如改明儿就给他两剃了。” 霍瑎点点头。 此刻躺在摇篮里吸着手指头做着美梦的两个小胖子还不知道自己明天就将变成无眉大侠。 宁成荫戳戳霍瑎的腰:“别管两个小胖子了,你刚刚还未同我分析,你说沈灵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图?” 霍瑎帮宁成荫按摩着头皮:“沈灵今日应当是帮娇月,以防被单沧发现你们的小动作,只是她真正的意图,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不过你们今日一番动作,想来她很快会过来找你的。至于你说的那个柜子,我先行打探一下有什么蹊跷之处,之后再做打算。” 宁成荫听完,想想也只能如此。 “还有,别管两个小胖子,你可是他们亲娘啊。”说完沈灵的事儿,霍瑎又将话头转回自家两个儿子身上。 “我怎么不是亲娘了,我多辛苦才生下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胖,差点没将我累死。” 霍瑎捏住宁成荫的嘴,宁成荫只能“呜呜呜”的瞪着霍瑎。 “死不死的,以后不许挂在嘴边,知道吗?”霍瑎沉下脸,说完才放开宁成荫的嘴。 “知道了,霍瑎,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你说等你真成了老头子,书修和书治又不在跟前,府里只有你和我,你会不会觉得孤单啊?” “书修和书治为何不在跟前?”霍瑎含笑问道。 “说不定他们看到什么美貌女子就追着人家跑了呢,诶,怎么生了两个都是带把儿的。” 宁成荫聊嗨了,一不小心就开始口无遮拦。 “带把儿的?”霍瑎觉得他大概能想象出这话的意思,但实在不敢相信如此生动,额,孟浪之词出自他王妃之口。 宁成荫一看霍瑎表情,就知道霍瑎猜出这词意思了,脸皮再厚也不由得一红。 霍瑎不由得笑起来:“本王突然担心,你带着书修、书治,会不会带坏他们。” 宁成荫赶紧转移话题:“霍瑎,你说我们再要个女儿好不好?” 宁成荫本身对当妈没有太多想法,但自从生下书修和书治之后,她就觉得之前受过的疼都是值得的。而且听说二胎比起头一胎要容易一些。 她还是想要儿女双全。 霍瑎停下手中动作:“不若等几年再说吧,现在书修、书治还小,好好带大教导他们已经不易。” 宁成荫一看便知霍瑎在随口搪塞她,扭过身子问道:“你不想再要个孩子吗?为什么?” 霍瑎见瞒不过她,叹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儿女双全,但你生下书修、书治已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样的情况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 宁成荫听到霍瑎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搂着霍瑎撒了会儿娇,两人近日里难得的面对面说了许久的话才拥着入睡。 第二日果然如霍瑎所说,沈灵一大早就来府中求见。 宁成荫再见到沈灵,莫名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宁成荫凹不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灵双膝跪地:“师傅,是我的错。” 宁成荫气笑,沈灵嘴上说着错了,头却执拗的仰着,眼神中也俱是坚定:“你何错之有?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傅,我也愿意再听你说说。” “我错在不该未经师傅同意就擅自接近单沧。” “看来你很清楚,那又为何要执意如此做呢?” 沈灵磕头道:“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宁成荫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沈灵是她徒弟,如果是街边什么阿猫阿狗,让她管她都懒得管。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互相坦白了。 宁成荫这才说道:“你起来吧。” 沈灵站起身依旧闷不吭声,宁成荫只觉得气冲脑门,冷哼一声:“我说不生气,你难不成还与我置气?你从单沧那儿查了点什么出来了?是不是还要同我保密?” 宁成荫噼里啪啦的骂完,才发现沈灵低着头站着的地方,地面被一滴两滴连绵不绝的眼泪沾湿。 沈灵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不知道如何同师傅开口。” 宁成荫这会儿倒觉得她生了两个儿子也挺好,毕竟女孩儿水做的一样是要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就要皮实许多。 要是霍书修、霍书治说两句就开始哭,她保管不搭理。 沈灵昨儿帮了娇月的忙,娇月投桃报李,从怀里掏出个帕子递给沈灵:“擦擦。” “坐下吧,慢慢说,你师傅我今日有的是时间。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只说你查出了点什么就成。” 沈灵一个小姑娘,想来经过她爹之事后,许久没有放开哭过,这次开了阀门就跟泄洪似的,一直抽抽噎噎的哭的宁成荫都犯困了才停住。 “我爹之前因为孔莺莺的事情被冤枉入狱,师傅也知道的。大约月前,我偶然看到当时为我爹作证的小厮鬼鬼祟祟的拿着包袱出了城门,于是我就悄悄跟着他,谁知他走到城外一处驿站后与单沧的手下见了一面,单沧的手下走之后,那小厮也没再出来。我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有人大吵大闹着说,里面死人了。” “单沧的手下?” 沈灵点头:“对,单沧之前缠着我许久,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几人我都记住了长相。” 宁成荫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单沧的手下将当日为你爹作证的小厮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快要收尾啦,之前给自己立了个小目标,预收的《绒里绒气》到了50就开新文,已经到啦,所以明天中午12点开新啦 第49章 沈灵听到宁成荫的询问, 点头又摇头。 “除了是单沧手下所为, 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性。但是当日驿站不断有人进出, 没有凭证, 我也不能一口咬定是他所为。” 确实如此。 沈灵所说实在出乎宁成荫预料, 宁成荫皱着眉问道:“你就因为怀疑单沧手下与小厮之死有关,所以就刻意接近单沧?” 沈灵点头:“但凡有一点线索我都不想错过。” 宁成荫叹气,易地而处, 如果是她,也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单沧轻易就相信你了?” 宁成荫疑惑, 只因她记忆中单沧虽然行事跳脱,但并不是蠢笨之人。沈灵本身也不是会演戏之人,宁成荫十分怀疑, 单沧是不是其实一早就识破她了。 还有,沈灵到底是女孩子,宁成荫还有另一层担心。 沈灵显然没想到她师傅脑洞有多大,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单沧之前其实同我聊过一次,当时我误以为他喜欢我, 所以......总之他与我说清楚,对我没有意思, 让我不要误会。所以这次接近他, 我只装作对他还有想法。” “他没再拒绝你?” 沈灵头低的更甚:“他对我有所求,自然不会拒绝。我与单沧来往密切之后,发现他对皆有食的食谱十分感兴趣,话里话外还打听师傅是如何得到这些食谱的。” 宁成荫挑眉:“你告诉他了?” 沈灵猛摇头:“食谱配方我只字未提。只是告诉他这些食谱都是师傅你自创的。” 宁成荫扶额, 她宁愿沈灵将食谱告诉单沧,隐瞒食谱来源。 不过单沧想借着沈灵来打探皆有食的消息,因而接受沈灵假意接近,这也合乎逻辑。 “那你从单沧处发现什么了吗?” 沈灵面露疑色:“就是那个柜子,想来师傅也发现了。我是偶然之间,差点撞到柜子,合家欢的下人都惊着说不能动,单沧吩咐他们不可以自行挪动合家欢的任何摆设位置。我之后趁着单沧不注意,又去查看,发现那柜子里竟然有个机关,后面是一个密道。” 宁成荫只觉得那个柜子陈设有些奇怪,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 “密室?你下去看过吗?” 沈灵摇头:“一直没找到机会。” 宁成荫思索片刻,皱着眉对沈灵说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情况,自然不会再让你以身涉险。你以后不要再去接近单沧。” “可是!”沈灵还想争辩什么,被宁成荫打断。 “你这边的消息是单沧很有可能和提供供词的小厮之死有关,我这边也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单沧可能和那批流民之死有关系。” 沈灵震惊。 “所以你应当理解我为什么不愿意你继续接近他,实在是太过危险。一旦露出马脚,我怕你会遇到危险。” 沈灵纵使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宁成荫完全是为了她好,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同沈灵谈完,宁成荫只觉得信息量太大,加上单沧身上的重重疑团,让她不得不面对,她当做朋友的人,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连带着单沧说的,关于他娘的事情,宁成荫也产生怀疑。 有孩子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小恶魔们绝对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烦不胜烦。但好处就是,类似今天的情况,烦的要命的时候,他们会跳出来占满你的时间,让你没空再去思考烦心事。 宁成荫正准备传午膳,桂嬷嬷就跟屁股后面有人撵着似的,不顾仪态的跑过来。 “王妃,不好了。” 宁成荫瞧着桂嬷嬷的神情,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书修、书治出事了?” 桂嬷嬷一拍大腿:“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去取了碗牛乳,再转过身,就看到书修公子胳膊上有血,被大白给咬了。” 宁成荫一惊,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预防针一说,被狗咬了不知道要怎么做。 宁成荫一时间慌了神,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风风火火的跑进屋,书修还在抽噎。宁成荫一把将他抱起来,举起他胳膊仔细查看。 霍书修这些日子体重又见涨,雪白的胳膊胖成一节节的,肉将血渍夹在中间。 宁成荫扒拉开肉,缝,仔细看了看。原来霍书修确实被咬了,但是伤口并没有破,而且那形状一看就不是狗的牙齿,反而更像是人类的牙齿。 怀中的霍书修咿咿呀呀,半边身子前倾。宁成荫见霍书修指着霍书治,嘴里说个不停,反应过来,笑弯了眼。 “你这是打小报告吗?” 宁成荫走到霍书治身边,霍书治翘着肥肥的腿,正把自己折成两半玩着自己脚丫子。 玩了一会儿又将刚盘完脚丫子的手指头塞进嘴里。 宁成荫这才看到,霍书治确实出牙了。 “你小小年纪就欺负你哥哥,我看你是欠打。” 宁成荫拧了拧霍书治的鼻子,霍书治咯咯咯的笑,只当宁成荫是和他玩闹。 宁成荫又看回霍书修的胳膊,既然伤口没破,怎么霍书修胳膊上会有血迹呢。 宁成荫又将怀中的小胖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实没看到流血的伤口,这才彻底放心。 宁成荫这才注意到大白躺在地上有些无精打采,前肢搭着的姿势微微有些别扭。 宁成荫将霍书修放回摇篮中,抬起大白的前肢看了看,只见大白前肢的被白毛盖住的地方有道口子。也不知大白是在哪里划拉的。 “还好伤的不重。” 大夫来时,看到宁成荫抱着大白,撅着大白的腿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夫气的白胡子直抖,但是想到勤王的护妻程度,大夫即使生气还是蹲下身来,仔细替大白剪了毛擦好药膏,包扎好伤口。 “大白,谢谢大夫。” 宁成荫又怪模怪样的替大白说了声谢谢。 白胡子大夫气的拂袖而去。 宁成荫发誓她不是故意惹大夫生气的。 霍瑎回来之时,宁成荫将这件事告诉他,边说还是觉得很好笑。霍瑎无奈的看着宁成荫。 “我听说沈灵今日来了府里,难道没跟你说什么吗?” “啊,说了。” 宁成荫这才想起来,单沧的事情,她还没告诉霍瑎。 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宁成荫末了还叮嘱了一句:“那个密道你要派人去查看一下,那个小厮是当日救火的,说不定发现了密室,也发现了密室里的秘密,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霍瑎同宁成荫想的一样。 只是霍瑎看着宁成荫托腮趴在床上,双腿翘啊翘的,露出一节皓白的小腿,晃的人眼晕。 霍瑎眸光一暗,心里想着便伸手抓住,微微一拽,将宁成荫转了半圈拖到他面前。 亲了亲宁成荫肥嘟嘟的脚背,霍瑎笑道:“荫荫不知道,女子不能轻易在男子面前露出双脚吗?被你相公知道可是会狠狠惩罚你的。” 宁成荫:“......” 这个男人有毒。 眼瞅着是她吃亏,宁成荫果断拒绝配合:“你不就是我的相公?” 但自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霍瑎修长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自己的盘扣,佞笑着靠近宁成荫道:“所以她的相公现在就要来惩罚她。” 绝对武力面前,良家妇女宁成荫的所有反抗都被恶霸霍瑎无情镇压。 风卷残云之后,奄奄一息的宁成荫瞪着餍足的恶霸,颤抖的手指被恶霸抓住,亲昵的亲了亲。 “好好休息吧。单沧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只是可能结果要等上一点日子。迦叶那边现在有些异动,皇兄担心迦叶国主与朝中大臣有所勾结里应外合,所以最近我身边的探子主要会去盯着这方面的异象,合家欢的事情因而要耽搁一点。” 宁成荫点头,想起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那如果迦叶国主当真打过来,皇上会派你出征吗?” 霍瑎凝视了宁成荫片刻,点头。 其实宁成荫心中早有答案,只是霍瑎当真承认了,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充斥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眼眶微热,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第50章 第二日宁成荫的心情依旧十分低落。 只要一想到皇上随时可能会派霍瑎上战场, 她就控制不住的难过。 好在留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并不多, 刚刚用完早膳, 宫中就派来传信的, 说太后想见见霍书修、霍书治。 宁成荫生下霍书修、霍书治之后, 太后来过几次赏赐,但一直没有没有找到机会见见她的的宝贝孙子。 这次正好宫中要办赏花宴,宁成荫也在受邀之列, 自然就将她两个孙子也加在名册上。 “赏花宴?” 宁成荫原身没参加过赏花宴,自然也不清楚宫中的赏花宴究竟是做些什么。 “娇月,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参加宫中的赏花宴需要准备些什么。” 娇月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让她失望,宁成荫刚带着两兄弟溜了一圈大白, 娇月已经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王妃,奴婢问了隔壁出门采买的丫头,给她垫了银子,费劲口舌......” “行行行,回头给你涨奉例, 快说吧。” “回王妃,赏花宴不过是个名头, 女眷只需一人带上一盆花供大家赏玩便可。” “花?府中可有什么名贵品种?” 宁成荫看着娇月, 娇月瘪嘴可怜兮兮的回望,她也不懂。 最终她带的还是霍瑎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名种茶花进宫。 和上回不同,这次宁成荫刚到,就有太后跟前的嬷嬷候着, 见到宁成荫和她身后抱着霍书修、霍书治的奶娘,便露出笑意。 “勤王妃快随我来,太后已经等了许久。” 宁成荫点点头。 因着太后偏心霍璿,还曾经怀疑过霍瑎,连带着宁成荫对太后一直亲近不起来。 所以她见到太后面上笑着,只是那笑到不了眼底。 太后似乎也不在意宁成荫的态度,一双眼不住的往宁成荫身后的两个奶娃娃身上瞧。 “快,快将哀家两个金孙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太后身边的嬷嬷立刻将霍书修、霍书治抱到太后跟前,“太后您瞧瞧,两个小世子长的多乖巧。” 宁成荫十分佩服嬷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霍书修、霍书治要能算是乖巧,那这天下百分之九九的孩子都能算是乖巧。 不过这两娃倒是真的会卖乖,这会儿霍书修躺在太后腿上,小肥手紧紧的抓着太后的手指头,笑的要多甜有多甜。 太后逗弄着两个孙子,一时间忘了宁成荫的存在,宁成荫就这么一直站着。 “太后,勤王妃还未看座。” 所谓母凭子贵,宁成荫算是沾了她两个儿子的光,太后对她的态度简直可以算的上是春风和煦。 “你怎么傻站着呢,刚生完孩子的身子,还不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太后说完又开始逗弄孙子,留下宁成荫一脸受宠若惊。 好不容易两个胖小子玩饿了,吵着要吃东西,太后才让嬷嬷带着两个娃下去喂食。 “赏花宴在下午,今日哀家让你早上便过来,一是想看看两个孙子,二是有件事想交给你做。” 宁成荫自然是应下:“不知太后有何事交给成荫。” “狩猎场之时,当时供给食水中有个叫什么柚子茶的,谁知哀家的小孙女喝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这两日她病了,闹的愈发凶,哀家遣人去那酒楼问了,知道这方子是你的,不知你能不能教给郡主府上的厨子。当然,平白让你折了个方子哀家也过意不去,你可以在哀家这里任意讨个赏赐。” 能进宫当御厨的,没有愿意再回到市井的。所以宁成荫不担心交给郡主府上厨子之后,她的独门秘方会满大街都是。 一口答应下来,宁成荫便趁着赏花宴还未开始,先行去小郡主行宫。 “小郡主生了什么病?” “回王妃,小郡主是前日里着了凉,之后一直发热不退。” 宁成荫点点头,只是发热的话,喝蜂蜜柚子茶没有什么问题。 到达行宫的时候,行宫里非常热闹。 一走进院子,宁成荫就看到院子正中央摆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台子。台子旁边放着一个面盆,一个宫女捏着一只火鸡,哆哆嗦嗦的想给鸡放血。 “这是......”宁成荫心中有个大概猜测,“这是在作法?” 宁成荫绕着边边往屋里走,不时看向法坛。要知道她还从来没围观过活体的开坛作法。 突然,宁成荫顿下脚步,震惊的看向场内。 看背影宁成荫没看出来,转过身才发现,原来作法的是个女道士。好巧不巧,这个女道士她还见过,就是在佛光寺发疯的道姑。 “王妃?可是有何事?”带路的小太监疑惑的问道。 “没事,走吧。”宁成荫收起面上的震惊,随着小太监先去探望郡主。 房里床幔层层叠叠,隐隐绰绰的传出咳嗽声。 宁成荫刚生过孩子,出发前太后特意叮嘱她小心一点,不要将病过到自己身上。所以宁成荫也没走近,只远远看了一眼。 从郡主房里出来之后,宁成荫又转场去了后厨,盯着他们成功做了一次柚子茶,然后才离开。 离开之时,给宁成荫引路的依旧是原来那个小太监。 待到离郡主府有一段距离,宁成荫才开口问道:“今儿我瞧着来作法的道姑似乎十分厉害,这是刚刚请来的吗?” “回王妃,郡主连着几日高热不止,太医的方子一副一副的下去,一直不见好,这道姑是昨日请来的。昨日刚刚作了一天法,今日郡主的病情就好了许多。” 宁成荫心喜,这小太监不是个嘴巴严的,于是继续问道:“如此灵验?不知是从何处请来的道姑。” 小太监见宁成荫似乎很感兴趣,他在宫中多年,最是会看人脸色。如今勤王在皇上跟前是大红人,众人见着都要巴结几分。小太监立刻殷勤的说道:“王妃如果有想法,小的便去打听一下。” 宁成荫满意的点点头。到了太后行宫,让娇月给小太监打了赏,又约定好传信方式,宁成荫这才放小太监回去。 小太监一离开,宁成荫脸就垮下来。今天她看到的道姑可不是当日疯癫的样子,如果道姑不是疯的话,那当日对她说的话就都是故意这样说的。 但是故意对她说这些,除了能让她胡思乱想之外,宁成荫想不到还有什么用处。 想不通暂时就不想了。 “尝一尝,来,什么味道?诶呀,胖小子还不会说话,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叫奶奶呀?” 宁成荫进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太后怀里抱着不知霍书修还是霍书治,拿着筷子,蘸着碗碟里的汤汁,不时给她怀里的胖小子嗦一口,逗弄着胖小子。 宁成荫满脸黑线,看来古往今来,大人逗弄小孩子的娱乐项目都差不多。 宁成荫看了一眼,好在太后大中午的也不饮酒,不然她儿子恐怕还没满周岁就要被迫饮酒了。 “太后。” “你回来了?郡主今日还好吗?” 太后示意宁成荫坐到她身边,宁成荫落座之后回道:“郡主行宫里的下人说郡主今日状况比着昨日要好上许多。” 太后原本就不错的心情听完就更好了。 和和气气的用了一顿午膳,下午参加赏花宴的客人陆陆续续的来请安。 院子里摆着客人带来的花,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宁成荫对花艺毫无研究,也就外行人看个热闹。 太后午膳用完照旧要小憩片刻。 待太后醒来,赏花宴才算是真正开始。 宁成荫来之前的想法是躲在人群之后,尽量避免吸引大家注意力。谁知太后当真格外喜欢霍书修、霍书治,竟然抱着霍书修一起赏花,如此一来,宁成荫只能抱着霍书治在一旁跟着。 太后一边赏花一边对着怀中的霍书修讲解,别看太后岁数不小,一圈逛下来,太后竟是一点也不累。而跟着太后的宁成荫,已经累的喘着粗气,直想把怀里的小胖子扔出去。 “勤王妃带来的花不知道是那一株呢?” 宁成荫累的要死,冷不丁的还被cue,循声看过去,说话的女子是孙尚书的妾式。 宁成荫两只手都没闲着,只能努了努嘴,“那边那株茶花。” “果然很美,不过妾身还以为勤王妃会带一株更名贵的呢。” 这花要是她自己挑的,她保证装死躲过去。只是这花是霍瑎帮她挑的,被这么嘲讽她就不乐意了。 正准备反驳,谁知太后先行开口说道:“茶花虽不是名贵品种,但勤王府送来这株却不是,这株茶花叫绯爪芙蓉,一般人等可轻易见不到这样名贵的品种。” 太后一番话将孙尚书的妾式呛的脸色泛白。 一直到宁成荫回了府里,同霍瑎说起此事,依旧啧啧称奇;“你说太后为什么突然待我如此亲厚了?” 霍瑎坐在桌边写着什么,放下笔笑道:“因为太后已经知道霍璿与迦叶国主私联之事。” 宁成荫震惊:“你是说皇上将那封信给太后看过了?” 霍瑎摇头:“看没看过信我不清楚,但霍璿的事,皇上已经全盘告诉了太后。” 第51章 按霍瑎所说, 皇上已经将霍璿的事告诉太后, 那太后受到冲击加上对霍瑎的内疚, 外加宁成荫生的两个胖小子确实讨人喜欢, 太后今日对她如此好, 就十分正常了。 一日的疑惑被霍瑎一语解决。 宁成荫这才想起道姑的事情,于是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霍瑎。 “原来你当日神不守舍是因为听了道姑的话?我的荫荫怎么如此憨傻?恩?” 宁成荫翻个白眼,这个男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说了这么多,霍瑎从中获取的重点就是当日她不开心? 宁成荫表示心好累。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不管了哈,现在呢,我需要你帮我查查那道姑是被什么人指使的, 为什么要故意对我说那些话。” 霍瑎亲亲宁成荫手指,“扰乱本王王妃心神,让王妃陪着本王的时候还一直分神,实在是罪不可恕,王妃放心, 本王一定彻查清楚。” 霍瑎虽然说的不正经,但宁成荫知道他这就是应承。 消息来得格外的快, 第二日, 霍瑎被皇上留在宫中彻夜议事,派回来传信之人,除了告知霍瑎不回来的信息之外,还递给宁成荫一封信。 宁成荫打开信一看, 里面写着的是郡主府上的小太监查到的讯息,原来道姑是经右相推荐才进的宫。 “右相.”宁成荫心中念叨,随着谜团揭晓的越多,宁成荫发现,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右相,在朝中的触手竟然如此之多。 想了想,宁成荫又写了封信,将这个消息写在纸条里,让传信的带给霍瑎。 霍瑎第二日依旧没有能回到王府。 这次传信的也依旧带回了一封信。 根据宁成荫提供的线索,霍瑎顺藤摸瓜,正好道姑三天作法结束,离开皇宫。 霍瑎派出去的暗卫,趁着道姑走到人烟不多的地方,套个麻袋就将她捆走。 这道姑演起戏来十分逼真,但实际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背后之人抖落的干干净净。 然而根据道姑的供词,她虽然是右相培养安插的棋子,但命她在宁成荫面前说那些话的,却不是右相。符合道姑描述的形象的,只有一人,就是单沧。 只是这就让宁成荫更加疑惑了,单沧为什么要让道姑同她说那些话。 从沈灵到道姑,宁成荫越来越觉得单沧的目的扑朔迷离。这人的心思实在是不可捉摸。 不过,不论单沧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对她都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是以宁成荫查清楚之后,心里反而放下了包袱,没有原来的惴惴。 心思放下之后,宁成荫躺在雕花大床上来回打滚就有些睡不着。 自她嫁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皇上连着两日将霍瑎留在宫中议事。 第三日,霍瑎终于被皇上放回来,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对霍书修、霍书治的册封。 霍瑎正当壮年,书修、书治尚在襁褓之中,按常理是没有如此早册封的先例,但是皇上就是力排众议这样做了。所以书修、书治小小年纪当真当上了王爷,还在京城拥有了自己的两座宅子。 宁成荫原本是非常开心。 但是喜悦很短暂,回到房间,霍瑎告诉她,皇上还未下令,但很快他就会被派去前线,只等一个时机。 宁成荫听到的瞬间就愣住。 “你先前不还说要看迦叶动静吗?我听我爹说迦叶朝中几个王子内斗,所以他们的军队已经退了许多,为什么你还要被派去前线?” 霍瑎安抚的拍了拍宁成荫的背。 “迦叶朝中的内斗是皇上安插在迦叶的探子挑起的,只是迦叶国主十分有魄力,带着少部分人回去之后,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了纷争,不仅如此,麦娜尔你还记得吗?” 宁成荫点头。 “麦娜尔被迦叶国主嫁给了迦叶后方游牧民族的族长,以此求取后方的安定,如此一来迦叶现在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对他们而言,现在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宁成荫对国事懂的不多,但听霍瑎一分析,也知情况危急,疑惑的问道:“那你说的,我们出手的时机是什么?” 霍瑎微叹:“虽然迦叶现在后方安定,粮草充足,是攻击的好时候。但我朝又何尝不是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呢,所以想在如此的情况下贸然攻击,即使迦叶能获得一战之力也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迦叶国主是聪明之人,自然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迦叶也没办法突然让我朝变弱吧?” “如果万众一心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很可惜,朝中大臣并不是一条心。” “可是霍璿已经死了不是吗,难道?你上次好像提过右相......”宁成荫失神,她想不通,“右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为何要与迦叶国主联手呢?且不说不一定能成功,即使成功了,兔死狗烹,他也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 霍瑎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右相有治国之才,皇兄是爱才之人,待他不薄,更何况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擒王名不正言不顺,只会遗臭万年,我也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只是皇兄和我获得的消息来看,右相确实与迦叶国主来往密切。不过这样的来往似乎是从霍璿死后开始的。” “霍璿死后?”宁成荫问道。 “恩。”霍瑎点头。 宁成荫觉得她脑中一闪而过,好像抓住了什么,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 当晚宁成荫做了个梦,梦里单沧一直追着她,不仅追着她还满脸是泪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大声叫她娘。 起来后,宁成荫心想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还是觉得未免太过荒唐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霍瑎一直忙忙碌碌,宁成荫几乎只有在睡前才能见霍瑎一面。 日子一晃而过,霍瑎当初说的等待一个时机,一等就是几个月。 霍书修、霍书治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现在已经能用简短的音节跟在她身后叫着妈,爸这单词宁成荫教了许多遍,两兄弟依旧没学会。 宁成荫减肥颇有成效,现在已经恢复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小胳膊小腿的,现在同时抱着两个儿子是不可能,抱着一个也只能勉力支撑一会儿。 看着她两个儿子的双下巴,宁成荫联想到前世看到的那些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不禁恶寒,但要说给这两减肥,估计首先就会被两个嬷嬷念叨死。万一消息传到太后那里,她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要是说朝臣当中谁是皇帝面前最红之人,那必然是她相公霍瑎。但要说谁是太后跟前最红的,那就必然是她家两个胖小子了。 太后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溺爱,胖小子们想躺着绝不让坐着,想往东绝不往西,所以已经快满一周岁,宁成荫想开始教他们学走路,衣服穿的厚厚的刚摔了两下,胖小子刚嚎了一嗓子,她就被太后叫过去狠狠教育了一番。 如此一般,教他们学走路的事情也被耽搁了。 宁成荫对此也是十分惆怅,只是霍瑎现在忙的不行,她也找不到机会与霍瑎商量一下,再这么养下去,她担心她两个儿子长大就是纨绔子弟。 不过纵使再忙,有个日子,皇上总归是不能占着霍瑎的,那便是除夕夜。 去年的除夕夜,他们还是两人一起过的。 短短一年,他们已经变成四人。 “希望我们可以一年又一年,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过下去。” 这是宁成荫举杯时的祝词。 霍瑎当时微笑点头的样子一遍遍的在她午夜梦回的时候在她脑中回放。 年初一,霍瑎带着宁成荫和两个胖小子,高高兴兴的逛了一次街。 因着一些顾虑,霍书修、霍书治自出生到现在,除了王府和宫中从来没去过其他地方。每日里的玩伴只有大白和小白。 所以一来到热热闹闹的大街上,霍书修、霍书治简直像脱了僵的野马一样,见着什么都无比兴奋。 宁成荫弄了个绳子做了个网兜,将他霍书修栓在他爹胸前,将霍书治栓在暗卫身前。 于是两个身前背娃的大男人成了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回头率奇高无比。 一路逛逛买买,霍书修、霍书治什么都伸手拿,最后这些都落入宁成荫的手中,例如眼前的糖葫芦,他们撒泼打滚要了来,只舔了一口,之后便被他们的恶魔娘亲咔嚓两口吃完了。而且他们的娘亲还皱着好看的脸说不好吃。 霍书修、霍书治一直是最爱他们香香软软的娘亲的,只是这会儿都背过身子,将脸埋进两个男人怀里,胖手抱住他们的脖子,坚决不搭理宁成荫。 宁成荫对两人的小把戏了然于心,坚决不惯着。 几人最终停在一家小吃摊前,看着q弹的丸子,空中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宁成荫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叫了一碗桂花酒酿丸子。 几人最后到达皆有食的时候,所有人搓手手期待,只有宁成荫摊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打饱嗝。 第52章 “刚刚吃那么猛?不怕积食?” 霍瑎念念叨叨, 宁成荫撑的没力气反驳。 霍书修、霍书治好奇的看着皆有食热闹的场景, 这还是他们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围着吃火锅的场景。 火锅很快上来, 宁成荫稍微消化了一会儿, 腾出了点肚子, 又开开心心的吃起牛肉丸子。 霍书修、霍书治这时候才发现,在座的只有他两光看不能吃,哇的一声哭起来。桂嬷嬷立刻放下手中碗筷要哄孩子。 宁成荫摇头, 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两个淘气包。 “皆有食开了这么久,京城各家趋之若鹜, 可谁又知道,这皆有食的老板今日也是头一次好好吃一顿火锅呢。” 宁成荫抬眉,霍瑎叨叨完抿了一口鱼丸, 鲜嫩多汁,辣味儿的馅料儿遮挡了鱼那点儿腥味。 确实好吃。 宁成荫偷笑。 其实她做菜的初衷就是能做各种各样好吃的给自己爱的人吃。看到霍瑎吃的如此满足的模样,她亦是十分开心。 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火锅,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奶茶,这些日子一直没时间研究, 所以奶茶还是原始版本,珍珠奶茶也还没面世。 饶是如此, 奶茶现在已经跃居城中小姐最爱, 出门逛街必来上一杯。 宁成荫之前一直没想到能够替代现代的奶茶杯子的物品,最后灵光一闪,干脆不投入成本,所有想要外带奶茶的, 自带杯子即可,按购买的奶茶体积算钱。 产品新奇,购买方式奇特,但因着先前的口碑和大众爱凑热闹的性格,奶茶产业算是风风火火的做起来了。 宁成荫对今日看到的景象十分满意。 离开皆有食的时候,宁成荫碰到沈灵。沈灵今日穿着一身云锦绣着缕金团云纹,明艳逼人。 “新年好。希望我的徒儿新的一年开开心心,能够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宁成荫从怀里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沈灵。 沈灵听到如意郎君的时候,神色中一丝隐痛闪过。宁成荫也不是毫无知觉,知道沈灵对单沧还是有感情的,但两人之间可能还隔着杀父之仇,她只能祝福沈灵能碰到其他良人。 好在沈灵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看着宁成荫道:“谢谢师傅,两个小王爷出生,我还没送礼物呢。” 宁成荫眨眨眼:“你帮着他们娘将皆有食打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是最好的礼物,要不然两个臭小子能天天缠着他们娘?” 沈灵终于发自内心笑出声。 宁成荫这才宽慰的离去。 霍书修、霍书治走到回程的一半就歪在他们爹怀里睡着了。柔软的头发贴着额头,嘴角带着笑,霍瑎轻轻哼着小曲儿,宁成荫觉得这大约就是岁月静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年初二的早上,宫中一道圣旨,宁成荫担忧了几个月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霍瑎奉命领兵出征。 传旨的太监到的时候,宁成荫正在厨房里炖着鸡汤搓着汤圆。虽然霍书修、霍书治还不能吃,依旧不妨碍她好心情的搓了两个大白小白形状的汤圆。 听到宫里来旨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未说,宁成荫心中莫名一拧,手上一慌乱手指就蹭到刀刃,大年初二就见了血。 果不其然,到了正厅,太监平淡无波的声音告诉她,她的相公要出征了。 即使霍瑎一早便提醒过她,她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准备,但真当圣旨来时,她依旧腿软的站不起身。 直到霍瑎温暖的大手将她扶起,她才知道,太监已经离去。 宁成荫环顾四周,整个大厅里,只剩下了她和霍瑎,下人都被屏退。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宁成荫摇头,她想说她不想霍瑎去打仗,但最终开口只能瑟瑟的说:“你不是说等待时机吗?现今朝中风平浪静,右相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为何此时叫你出征?” 虽未直说,但宁成荫焦急的语气依旧是泄露了她的心绪。 霍瑎又怎会不知,帮宁成荫拢了拢鬓发,霍瑎叹气道:“你可记得当日你让我调查皆有食那间密室?” 宁成荫点头。 “皇上牺牲了一个埋了多年的探子才知道,那个密室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霍璿与迦叶那边密联的地点。单沧接手合家欢也并不是偶然,应当是右相的意思,右相将合家欢接手之后,便掌握了和迦叶国主密联的方式,而那探子得到的消息便是他们近日会有行动。” 宁成荫没想到是自己得到的消息亲手将霍瑎送上战场,一时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霍瑎笑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定是在想如果你没发现密室的事,我便不用出征对不对?但若是你没有发现,我和皇兄可能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定哪日就被算计了。” “我知道,但上次你去翼城,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现在想到你要去那么遥远的边境,我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霍瑎长叹口气,闷闷的说道:“现在便觉得,如果没有生那两个小子多好,我便可以将你扮做身边小厮,带着一起去。” 宁成荫没想到霍瑎胆子比她还大,难过的心情都被冲散不少:“你不怕我遇到危险吗?” “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我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霍瑎虽然总没正经,但很少对她说情话。宁成荫听完就红了眼眶。 留给两人温存的时间不多,霍瑎看着宁成荫道:“上次是你帮我整理的行囊,我便安全归来,这次我也想让你帮我收拾行囊可好?” “好。” 宁成荫应承之后才反应过来,霍瑎这是立刻就要出发。 “你立刻就要走吗?” 霍瑎失笑:“前线战情不容耽搁,自然是圣旨到,将士就要出发。” 于是霍瑎就这么看着宁成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他收拾着行李,即使这样简单的场景恐怕也是之后一段日子的求而不得。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行李收拾起来要快上许多。 收拾好了行李,霍瑎还要穿戴铠甲。 宁成荫去了厨房,将剩下的几个汤圆包完,端回寝院。 “原本应当是十五吃汤圆,但今早起来莫名就想包点汤圆,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预感吧。那就当做提前给你过十五吧,吃点我亲手包的汤圆。” 霍瑎一口吞进一颗,笑道:“好吃。” 一碗汤圆片刻便被一扫而空,吃到最后一颗,霍瑎眉头一皱,舌头裹了裹,推出一枚铜钱。 “这是?”霍瑎疑惑道。 “我小时候曾经听过一位云游的方士说,如果在新年里吃到包着铜钱的汤圆,那么接下来一年都会好运连连。今儿我包了好多汤圆,有铜钱的竟然被你吃到了,想来这次定然会大捷归来。” 霍瑎笑着点头,他知他的王妃一定是特意挑了有铜钱的汤圆煮给他吃,而他吃到最后一颗才吃到,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兆头。但看着他的王妃现在笑的跟哭似的表情,他实在是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将军,军队已在城外集结,只等您点兵。” 霍瑎放下碗,轻轻拥了拥宁成荫,一句话未说,留给宁成荫的只是一个伟岸的背影。 霍书修、霍书治今日有些不开心,因为他们香香软软的娘亲陪着他们的时候总是走神,往常只要他们使出杀手锏,用软糯的声音叫“妈”,他们的娘亲就会笑的特别好看,甚至还会香他们两口。 可是他们今日叫也叫了,甚至主动伸手要了抱抱,他们的娘亲依旧望着远处发着呆。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使出杀手锏,一起哭,只要他们哭起来,娘亲一定会抱着他们轻声哄。 谁知他们刚刚瘪嘴,平时最宠着他们的桂嬷嬷,竟然一把上来捂着他们的嘴,然后就将他们抱开了。 霍书修、霍书治被一路小跑着抱回房间,这回连她娘的脸都见不着了,于是,当真放声大哭。 宁成荫枯坐在院子里,直到日头西斜,才反应过来,自霍瑎走后到现在,她还未进食。 其实她知道身边人来来去去,但她提不起精神同她们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也不像身边人想的那样难过,她其实描述不出心中的感觉,只觉得空落落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当夜,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成荫看到霍琮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 但看到霍琮带来的东西之后,她便只剩下感动。 霍琮带来的是一群死士,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宁成荫和他们的儿子。 “这是这半年霍瑎特意训练出来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要上阵杀敌,这些死士可以在你们身边护着你们。霍瑎此去多有凶险,希望勤王妃要保重好自己。” 霍琮说他今晚是作为霍瑎的哥哥而来,不是作为皇上。 所以宁成荫问了一个问题:“霍瑎这次去前线究竟是做什么,活下来的机会又有多少?” 可是即便是霍瑎的哥哥霍琮,看着宁成荫的双眼,也无法说出答案。 第53章 这一仗一打就是半年。 彼时霍书修、霍书治已经学会了走路, 已经会叫爸爸, 却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爸爸。 紧随着传信兵进城的, 是霍瑎的灵柩。 灵柩绕过勤王府, 被一小队将士直接抬进宫, 直接抬到了大殿上。 宁成荫收到消息的时候,灵柩已经在皇宫放了一日。 “霍将军是被自己队伍里的奸细在乱军中射中后心致死,带回来的尸体已经尽量保持完整, 只是战场混乱,骑兵加上战马的踩踏, 我们没用,还是没能保护好霍将军的尸体。” 带着霍瑎尸身回来的是他的亲信兵,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年纪, 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哽咽着对宁成荫说道。 亲信兵说完便一个又一个的磕头。 宁成荫想叫他停止,想说不必。但她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能做的便是用尽全身力气奔向摆放在大堂中央的灵柩。 霍瑎就在里面。 宁成荫支撑着自己走到棺木前面, 一路上,她告诉自己不要哭, 霍瑎不会想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只是看到棺木中躺着的面目皆非的男子, 宁成荫的眼泪依旧夺眶而出。 “这不是我的霍瑎。”宁成荫反复念叨的只有这句。 她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雕花的木床上,头顶是熟悉的帐顶,她又回到了她和霍瑎的家, 躺在他们曾经一起躺过的床上,却只剩下她一人。 娇月进房的时候只以为王妃还未醒,太医说王妃悲痛过度,才晕了过去,至于何时能醒来,太医也说不准,她只能循着太医的嘱咐。每日来帮王妃按摩四肢,喂些水和流食给王妃。 今日是王妃晕过去后的第三日,她照旧进来做着前几日的事,房内也依旧静悄悄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只除了王妃已经睁开双眼。只是那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帐顶,不断有泪水沿着眼角流进枕头。 “王妃,您醒了。” 娇月惊喜的走到床前。 没有动静,于是宁成荫又叫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何处不适?奴婢这就将太医叫来。” 娇月急的冒冒失失的就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宁成荫虚弱的声音:“几天了?我晕了几天?” “回王妃,您已晕了三日。”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她睁大双眼坐了起来,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然想要下床。 “霍瑎呢,霍瑎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王妃,王妃您现在不能乱动,太医叮嘱了您要好好休息。您现在不顾身体赶进宫也没用,王爷昨日已经下葬了。” 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宁成荫所有激烈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地。猛地,宁成荫抬起头,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惧:“霍瑎已经被下葬了?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还没送他最后一程。” 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娇月记忆中的王妃似乎都是笑着的,眼前将脸埋进双手,放声坳哭的女人是如此的陌生。 “王妃,人死不能复生,王爷肯定也不希望您如此,您如果倒下了,两位小王爷该怎么办,这两天他们一直叫着要找娘亲,奴婢,奴婢看着也心痛啊。” “书修、书治,对,我还有书修、书治!”宁成荫混沌的大脑被娇月的寥寥数语刺破。 “娇月,现在传膳,我要振作起来,我还有书修、书治要照顾。” 娇月含着泪点头。 宁成荫吃了点粥,在娇月的帮忙之下净了身子,这才将霍书修、霍书治带过来。 霍书修、霍书治迈着小短腿进屋的时候,终于看到他们几天没见到的娘亲,正靠在床头,微笑着看着他们。 霍书治屁股一扭,小火箭炮似的猛的加速弹射进他娘的怀里。 “娘。” 霍书修见状自然也不甘示弱,也奋力的跑起来,只是跑到一半用力过猛,一下栽倒在地上。 宁成荫怀中抱着霍书治,看着趴在地上的霍书修欲哭的表情,才有种自己还活在人世的感觉。 宁成荫靠在床头陪着两兄弟玩了一会儿便被桂嬷嬷抱走了,桂嬷嬷临走之时,欲言又止的看着宁成荫,最终只是让她保重身体。 两兄弟被抱走之后,宁成荫才发现娇月已经站在旁边哭了好半天。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我好端端的醒过来了,你反而哭的这么凶?难道不希望我醒过来吗?” “王妃不要逗娇月了,娇月只是开心,还能看到王妃笑的样子。” “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府中上下可有出什么事?” 宁成荫知道是时候由她挑起大梁了。 “奴婢有一事,含玉让奴婢不要说,但奴婢觉得王妃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你说吧。”宁成荫不觉得到了这个关头,还有什么事能打击到她。 “王爷身故后,皇上下令彻查出卖王爷之人的来历,最终查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右相,于是皇上下令捉拿右相。谁知,谁知右相早有准备,在城外集结了军队,打着皇上陷害忠良的旗号,说要擒王。” “含玉糊涂!这如何能瞒着我。”宁成荫既震惊又愤怒,震惊是皇上和霍瑎明明早有防备,却依然被右相围困在城内。愤怒的则是即使知道是谁害了霍瑎,她却依旧无能为力。 “含玉姐姐说王妃现在身体不好,而且即使知道了,这等大事,我等女子也无能为力。府中有死士护着,皇上也传来密信,倘若有事,死士会护我们离开。” 宁成荫直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但含玉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即使知道情况如何,她也依旧做不了什么。 第二日,宁成荫已经能下床活动。 因着现在城外的情况,整个城内人人自危,宁成荫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先将皆有食关闭数日,之后便将沈灵接进府。 霍瑎作为戍边将军身死的事情,自然早就传遍全城,是以沈灵也早就知道了。 看到宁成荫苍白的脸色,沈灵也并不意外。她是亲眼见过勤王是如何疼爱她师傅,现在勤王死了,她师傅又如何不伤心。 想到自己心底惦记的那位,沈灵面色一白。 是夜,宁成荫是在睡梦中被摇醒的。待她披上衣服走到前院的时候,只见半边天空被染的火红,有轰鸣不绝的炮声。 “王妃,城外军队还是攻城了,请立刻随着我等转移。” 宁成荫面前垂首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士出现在她的面前,通常他们都是不存在一般。 宁成荫抱着霍书修、霍书治离开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漫天火炮、慌乱的人影映衬下,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霍瑎的面容,他静静的站着,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都不知何时府中被开了一条地道,一行人顺着地道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出蜿蜒曲折的地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宁成荫才发现这是他和霍瑎曾经住过的村子。 只是村子现今已经被铁蹄践踏,空无人烟。 “往前走上半个时辰,穿过树林,会有人接应我们。护送王妃找到接应的人之后,我们自会离开,到时候王妃只需跟着他们在新的地方躲起来即可。待到事成,自会有人去接王妃,如果十日之内还未有人接应,也会有人带着王妃南下,之后再乘船离开境内。” 宁成荫审视着像他禀报的男子,如此周密的安排,几乎将她后续的所有可能都考虑周到,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的,她只能想到一人,那便是霍瑎,只是...... 宁成荫眉头深锁,又想起刚刚离开王府之时她看到的虚影。只是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宁成荫想了想还是将想法抛诸脑后。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城外的住处,安顿好一切之后已经是深夜。 霍书修、霍书治小小年纪却颇有灵性,平时磕了碰了都要瘪嘴大哭。但是今日一路颠簸,所遇之人也都是面有惧色,两兄弟却一声未哭。 两兄弟睡下后,一身农妇装的宁成荫静静的坐在月色下,无酒就着茶看着月亮独酌。 “今日奔波一整日,师傅为何还未休息?” 沈灵坐到宁成荫对面,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 “躺下也睡不着,干脆醒着想想事。你呢,你怎么也还没休息?昨日见着你,就觉得你有心事,现在可愿与师傅说说?” 沈灵叹气,没想到还是被她师傅发现她的心事。 “其实,师傅应当已经知道我心中所念,我也不瞒着师傅。师傅接我入府之前,我曾去合家欢找过单沧,只是合家欢的下人也都说好几日都未见过他了。” 宁成荫皱眉:“这次起事的是单沧的爹,他不在合家欢也是正常的吧?” 沈灵摇头:“我心绪不灵有些不好的预感。单沧或许骗过我许多,但有一次他酒后吐真言,曾经说过这辈子他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他爹,因为他爹他才没了娘。” “但到底虎毒不食子,他们终究是父子。” 沈灵叹气:“希望如此,我宁愿他现在同他爹在一起,也不希望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第54章 宁成荫如此便算是在这宅子住下了。 城中战事如何仿佛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每日她们的活动范围只是这座宅子。不过特殊时期, 宁成荫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也不得不为霍书修、霍书治两兄弟的着想。所以, 即使一直被困于此处, 宁成荫也没有任何怨言。 当日,死士那番话只是单独对着宁成荫耳语,是以府中其他人都不清楚十日后如果不能平息战乱, 他们就不得不背井离乡。 宁成荫一直掰着指头数日子,带过来的行囊她都未曾打开。只待十日一到, 是走是留,一切便有定数。 十日后,宁成荫正在后厨帮霍书修、霍书治准备膳食, 前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娇月跌跌撞撞跑进后厨,既是惊喜又是担忧的看着宁成荫。 “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是不是有人来传信了?”宁成荫想到此处也紧张起来,因而忽略了娇月脸上复杂的表情。 擦了擦手,宁成荫也顾不上整理仪容,急匆匆的就跑去前院, 脑子里想的是,如果今日就必须离开, 那她得立刻吩咐下去。 谁知刚迈进前院, 一声“荫荫”就将她定在原处。 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一身铠甲的霍瑎站在她的身后,正含笑看着她。 宁成荫又想起离开王府的那一晚,她也是如此看到霍瑎站在身后, 静静的等着她。 不敢再给自己虚幻的妄想,宁成荫狠狠拧了自己一下。 疼的皱起眉,只是还未叫出声,她以为是幻觉的身影便走到她身边,一双大手牵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傻。” 宁成荫低着头,静静的感受着从那双大手上传来的温度,那是活着的温度。 脑子一片空白,宁成荫遵循着心中所想,紧紧地抱住面前之人。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好。” 霍瑎怜惜的拍抚着宁成荫:“这段日子让你担心了,如今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和两个儿子。” 宁成荫蓦地抬起头,停滞许久的大脑终于又开始运转。 双手顺着霍瑎瘦了黑了的脸,摸到凸起的喉结,摸到穿着铠甲的胸膛,最后照着霍瑎的肚子狠狠的来了一拳,转身就走。 霍瑎穿着软甲,宁成荫的花拳绣腿自然不会打疼他,只是看着宁成荫转身就走的模样,他知道宁成荫一定是气急了,赶忙蹲下身子装疼。 只是霍瑎那么大的个头抱着肚子蹲在原地装模作样的叫了半天疼,宁成荫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霍瑎这才意识到他的王妃生气程度只怕超过他的预期。 毫不犹豫的放弃苦肉计,霍瑎立刻不医自愈的从地上站起身,紧追着宁成荫进了屋。 院子里的下人早就在霍瑎出现的时候就都被遣了下去,所以宁成荫发着脾气也没人瞧见。 进了屋宁成荫转身就想将门反锁上,奈何霍瑎人高腿长,紧紧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还没来得及锁上门,霍瑎就一只脚伸进来,挡住了宁成荫的动作。 宁成荫收势不及,门板狠狠的夹住霍瑎的大腿。 “嘶!”霍瑎这回是真的痛哼。 宁成荫气恼的松了手,坐在桌边,只用后背对着霍瑎。 “荫荫,别生气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同你解释。” 霍瑎小心翼翼的在宁成荫背后问道。 没有任何回音。 霍瑎只得绕到宁成荫身前,蹲下身子,趴在宁成荫膝盖上,抬头看向她。 宁成荫原本背对着霍瑎,霍瑎没有看出来,此刻一抬头,豆大的眼泪滴落在他脸颊上,霍瑎才发现宁成荫无声无息的哭了。 “荫荫......我错了,你别哭,要不你打我一顿好么,狠狠的打。” 宁成荫甩开被握住的手擦眼泪,只是眼泪越擦越多,干脆放声哭起来。 这一哭就哭了小半个时辰,只哭到她嗓子哑了,眼睛也肿了。才静静的停下来。 “你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宁成荫哭了多久,霍瑎就手足无措了多久。好不容易宁成荫发话了,他自然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只求宽大处理。 “事情要从我出发戍边之前说起......” 原来这一切都是霍瑎与霍琮布的局。霍琮查出合家欢的酒楼就是右相与迦叶国主联系的场所之后,他们便开始部署。 首先他们假装听信了右相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的谗言,说迦叶那边会有动静,秘密下令让军队往边境集结。为了不让右相怀疑,又花了几月的时间,慢慢提拔他安插的卧底,待到时机成熟,霍琮将卧底指派为霍瑎的副官,随他出征。 明面上一切都在右相的掌控之中,实际大军早在几月前就兵分两路,大部队准备跟着霍瑎正面应敌,而一部分精锐则被派去绕后,到时候来个前后夹击。 霍瑎与霍琮早就料到卧底会接机行刺,果不其然,在霍瑎军队有了胜利之相之时,卧底欲借议论军事之名,暗自毒害霍瑎。 霍瑎偷偷将两人酒杯掉包,最终卧底身死。霍瑎又派上自己人乔装打扮成卧底的样子,命他到时候用无头之箭射自己后背,再趁着混乱由一群人带他离开。 迦叶军队见他们混乱,也放松警惕,这也正是前后夹击的时候。 如计划一般,迦叶军队在夹击之下溃不成军,最后败逃。霍瑎一早命身边亲信捂住消息。随便找了身形相似之人放入棺中当做是霍瑎,而真正的霍瑎则跟在先头部队的身后。 右相只当霍瑎当真身死,而由霍瑎伪造的从边境发到合家欢处的密函更是让右相深信不疑,右相自此已经动了要弑君的心思。 但此事瞒不了许久,于是霍琮又添了一把柴火。 他将一早收到的证据一件件的抖落出来,目的就是要逼着右相造反,而右相也不负他们的期望,果然在城外集结军队。 右相手中的消息是此战消耗了霍琮手中大部分兵力,实际上,护送霍瑎尸体回来的只是先头部队,而大部队都跟在真正的霍瑎身后。 右相擒王之时就是大部队现身之时。 霍瑎略去了他回到京城之后,明知有危险,依旧忍不住回了王府偷偷看望宁成荫的事情。 也没有详细叙述即使计划十分周详,右相还是负隅顽抗,又折损了多少将士才最终将右相势力一网打尽。 但听完前因后果的宁成荫又如何想象不到呢。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想通之后,她也明白,霍瑎之所以一直瞒着她,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右相既然可以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只怕勤王府中也一定有他的眼线。宁成荫又是个不会掩饰的性子,万一漏了馅儿,那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都会成为霍瑎的软肋,也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但是被蒙在鼓里,知道霍瑎身死的恐惧宁成荫还没有忘记。 最后只能含着泪说道:“你以后不能再这样骗我了。” 霍瑎只嗯了一声。 两人只温存了片刻,霍瑎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件事未告诉宁成荫,松开宁成荫道:“这次我们能成事,其实还有一人功不可没。” “谁?” “单沧。” 宁成荫震惊,“单沧不是杀了合家欢的小厮而且还与沈掌柜的死有干系吗?” 霍瑎叹口气道:“确实如此,单沧恨着他爹,但也不想看着他爹身死,而那个小厮发现了密室的秘密,所以单沧下令杀了他。但沈灵的爹之死,确实不是单沧所为,当日沈掌柜看到的黑影其实是右相府上的探子,知道沈掌柜看到他之后,就想着杀人灭口,流民确实如我们所料,只不过是幌子。单沧为着沈灵,曾想去救下沈掌柜的,结果晚到一步,沈掌柜已经被杀,单沧为沈掌柜报仇,将那些流民一个不留全都杀了。却没想到,给翼城百姓带去灾祸。” 宁成荫没想到背后的事实会是这样的,而霍瑎了解的如此清楚,让她产生了一点不好的联想:“单沧莫非出了什么事?” 霍瑎沉默的点点头。 单沧为了让皇兄饶他爹一命,已经在大殿上自刎。 “什么?!” “单沧让我带一句话对不起给你。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宁成荫失神的坐在原地,对不起,她知道这是单沧因为道姑的事情对她抱歉。 她曾经因为一系列的疑点,对单沧产生怀疑,甚至连单沧说到自己娘的事情也抱有深深怀疑。而单沧最终带给她的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之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宁成荫不难想出单沧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单沧的娘曾经听到过类似的话,最后各种理由导致了她娘的离开。单沧想通过同样的手段试探她,或许在单沧眼里,宁成荫会知道她娘的去处又或者知道她娘究竟是如何离开的。 “沈灵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已命人告诉她,单沧说是他辜负了沈灵,我想沈灵也有权利知道单沧的事情。” 宁成荫想去看看沈灵,因为她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然而霍瑎拦住了她,告诉她沈灵已经出发去帮单沧入殓。 最后还是霍书修、霍书治的到来打破房间里悲伤的气氛。 两人看到他们娘亲自然是亲亲热热的凑上来,但是对于抓着他们娘亲手,身上带着血腥气的男人,他们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如临大敌的看着霍瑎。 霍瑎失笑。 宁成荫对两人说道:“叫爹。” 两兄弟嘴巴敲不开的泵似的,任宁成荫如何劝说也没叫上霍瑎一声爹。 霍瑎将宁成荫搂入怀中:“我身上带着杀气和血腥气,他们害怕是正常的,来日方长,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们。有的是时间让他们重新记起我这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