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吃瓜日常》作者:creative皎皎 文案: 卫明珠生来便是天之骄女。 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亲哥是太子,亲弟……还在嗷嗷待哺。 身为皇帝的掌上明珠,她受万千宠爱,要雨得雨。 就是她太子哥哥身边的那个伴读,委实讨厌了些。 她一懒人,为了亲哥还在那打击敌人,可每次这家伙出现,都像盯贼一样盯着她,叫她胆战心惊。 卫明珠沉思:他到底谁的伴读啊?! 男主版文案: 八岁时随着祖母母亲入宫,陌景行看上了皇后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皇后想把人带回家。 下面是预收文??? 预收文:我成了皇帝的白月光 文案如下:一朝重生,直到被赐婚的那日,郗齐光才知道自己穿到了一本书里。 在书中,她是年轻帝王的早逝白月光皇后,皇帝爱她爱得深沉,夜夜对月伤感。 直到女配的庶妹,也就是女主的到来。 渐渐取代了属于女配在男主心中的位置。 最后成功成为太后,极尽羞辱她的嫡母。 想到这里,郗齐光冷冷一笑。 滚吧,垃圾! 想要做皇后? 有她在,女主你就老死在家里吧!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明珠┃配角:陌景行┃其它:皇后,皇帝,太子 一句话简介:我是公主我怕谁?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凤仪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模样俊秀的小少年的面前,憋红了脸道:“走开!我不要你当我的夫君了!你太坏了!” 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凤座上模样精致,浑身威仪,带着九尾凤钗的美妇人面前道:“娘亲,我的小揪揪被揉散了,不漂亮了!” 小公主两眼含着泪水,指了指小揪揪,“看,散开了!长乐不好看了,娘亲!我不要他当我夫君了!” 小少年有些失落地站在那里,周后笑道:“景行,回去坐吧,这孩子就这个样子,娇气的很,偏本宫手艺也不好,她早上脾气大,又不叫旁人近身,今早本宫给她梳了好久才满意,不过是个小揪揪,回去再梳就是了。” 陌太太笑着站起身,没有看到旁边婆婆有些惊讶的眼神,屈膝行礼道:“娘娘,不若叫臣妇一试,臣妇小时候就常常给幼女梳头发,如今这手艺啊,也练出来了,如果懿安公主不嫌弃,臣妇愿意给公主梳头发。” 晃了晃怀里的女儿,周后问道:“乐儿,怎么样?要不要陌夫人给你梳头发?陌夫人的手可巧了,一定能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四公主抬起头,水润的眼睛看了眼满脸和善,气质如兰的陌夫人,微微点点头,周后就派人拿出了一应物什。 边梳头陌夫人边赞道:“公主的头发乌黑油亮,但又不厚重,真是好看!那就配上一个淡红色的流苏吧,别顺色了。” 弄好了之后,拿着一个西洋镜,四公主左照右照,小嘴裂了开,眼神晶晶亮,“好漂亮啊!”仰着头道:“谢谢夫人!” 陌夫人眼神亮了些许,笑意温和,“公主喜欢便好,自从臣妇那女儿懂事学会走路之后,成日和个假小子一般,都不叫臣妇给她打扮了!” “女孩子活泼一些也是好的,不要总把人拘在屋子里,没有病也闷出来病了,这孩子有时候在屋子里呆的久了,本宫都要把她赶到御花园去赏景!活动筋骨,她现在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周后笑着,如是道。 “本宫记得景行今年八岁了吧?本宫膝下的另一个魔星,今年也九岁了,你们可愿意景行来给八皇子做伴读?” 婆媳两个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诧异和惊喜,“多谢娘娘,愿意的,愿意!” 说着拉过陌景行,“还不给皇后娘娘谢恩!” 却被周后挡住,“小孩子,就别跪了,既是答应了,那下个月初一,准备好就把景行送入宫中吧,本宫定会让小八好好待他!” 四公主哒哒地回了周后的怀里,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环视一周,垂首埋在了周后的怀中。 “天也是晌午了,你们就留下用膳吧,正好本宫叫小八他们几个和景行熟悉熟悉,也不要推辞了。” 陌家婆媳见推辞不得,便顺势答应下来,别人口中的千言万语,还不如她们亲自一看,八皇子是否如传闻中的那么克己复礼。 七皇子八皇子到了,和陌景行认识了一番,便开始用膳,并且照顾着年幼的妹妹,十分耐心,叫两人松了口气。 临走的时候,陌景行看着依旧不愿意理会她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周后,依依不舍地跟着祖母母亲走了。 一年后。 “娘亲,我不想去上书房,您教我的,我全都会啊!我才不要和三姐还有卫沨那个假惺惺的一起读书呢!她们真的很讨厌!” 卫明珠一直晃着周后的衣袖,见周后没有一丝波动,眼珠一转,跑到了景和帝那里,仰着头惨兮兮地道:“父皇,父皇,我真的不想去啊,您最疼爱我了,我也最喜欢父皇了,我不去上书房,陪着您批奏折好不好啊?” 景和帝瞥了一眼稳如泰山八风不动的周后,知道妻子这是铁了心,“去吧,乐儿,父皇可是把你的采月姐姐调进宫做了你的伴读,还有你成家姐姐,你难道不想同她们一起?” 卫明珠有些犹豫,撅着嘴,好半晌才扭过头闷闷不乐道:“好吧,我去就是了,但我不管!要是有人敢惹本公主!我才不会客气!” 景和帝笑的慈爱,摸摸卫明珠的小花苞头,“这才是爹的乖女儿!你是嫡公主,且有封号!谁那么不长眼敢惹你?你尽管回来告诉我!爹爹替你收拾!” 卫明珠还没发被景和帝揉散了头发的牢骚,就被他抱了起来,“走喽,爹带你去看花,御花园的荷花开了,好看得很,给你摘上一些做香囊,或者熏屋子!” 听到这里,卫明珠乖乖地窝在景和帝的怀里不动了。 “把朕的小长乐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有人敢娶我这个刁蛮的小闺女啊!”外面又传来了卫明珠气愤的指责声。 周后捂着额头,对景和帝总是提起给卫明珠找夫君这件事颇觉得无语,这才多大呢?她女儿还至于嫁不出去? 上次都和他说了,不要在女儿的面前过早地提起这种事情,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反正她也是没有招了,这样去吧。 晚膳的时候,八皇子回来了,四个人在桌案前一口一口地扒着饭,周后将肉末鸡蛋羹推到了八皇子面前,“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吃一点,最近你看你,都瘦了。” 八皇子笑笑,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又拾起公筷,给周后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娘你平日里最爱吃酸甜口,多吃点,您也该补身子了。” 周后笑笑,夹起了鱼肉,就要放入口中,却脸色微变,猛地干呕一声,走到架子旁边的水盆就开始了持续性的干呕。 景和帝忙放下给女儿喂汤的勺子,走到她身边扶着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 说到这儿,他福至心灵,“难不成这是有喜了?” 周后总算停了,直起身漱漱口,拿帕子擦擦嘴角,脸上有些羞赧,“可能是吧,还是叫御医来看看才稳妥。” 景和帝点点头,“是是是,说的是,蔡富贵!”他冲着门外喊道:“去,找人把太医院的柏太医请来!给皇后诊脉!” 虽说他已经有了嫡出的一儿一女,可再次当父亲,他还是感到欣喜,摸摸周后的小腹,皱着眉道:“只盼这个孩子能乖巧些。” 他记得上次皇后怀上长乐的时候,瘦的都不成样子了。 卫明珠跳下椅子,跑到了周后身边,“娘的肚子里是有小弟弟了吗?他以后会和乐儿一起玩吗?” 周后慈爱地摸摸卫明珠,“会的,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他都会喜欢你这个姐姐,和你一起玩的!” 八皇子扶着妹妹,“再有七八个月,弟弟妹妹就出来了,你一定要像哥哥照顾你一样照顾他啊!” 卫明珠抿着樱花花瓣一般柔嫩的殷红小嘴,倔强道:“不,就是弟弟,我说弟弟就是弟弟!” 看着女儿坚持的小脸,景和帝软了心肠,儿子女儿反正他都喜欢,只要是皇后生的就行,也就顺着她来,“好好好,就是弟弟,就是弟弟,我们乐儿说的最准了。” 周后和八皇子真是拿着这对父女无奈了。 等到御医到了,确诊之后,卫明珠就更开心了,以后终于有个比她小的男孩子任她欺负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后看着早早起身还打着哈欠的女儿,轻轻地道:“你可别跟你三姐打起来,还有河间那孩子,你既然讨厌她,能不理她就不理她,别叫她有扮可怜的机会,受了委屈就去找你七哥八哥,你们不过一墙之隔,做主还是可以的。” 最后又不忘叮嘱一句:“可别欺负景行那孩子了,人家可是对你不错了,多照顾啊!别捉弄人家了。” 卫明珠撇撇嘴,“娘,别说啦,我知道啦!本公主可是公主,报复回来也就算了,可不能那么没有皇室气度!看在他很照顾本公主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他啦!” 虽然陌景行这家伙总是喜欢揉她的头发,但是是真的诚意还蛮不错啦!她有好多的罚写都是他帮忙混过去哒! “春芽,夏芙,秋芝,你们几人好好照顾公主,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来和本宫通报一声。” “冬蕊,你性子沉稳,就呆在凤仪宫管着公主身边的事情吧,她课间的点心茶水,还有变天要准备的衣物都是你负责。” 冬蕊屈膝,“是,娘娘,奴婢一定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叫过碧桃,“你去,把肃惠妃叫来,本宫有孕,宫务也该分出去了,叫她帮着本宫暂时打理一阵儿吧,还有吴充仪和姜充容,由她们两个帮衬着。” 她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妥妥地高龄产子了,尤其现在的医术还不发达,可得把身子顾好。 这些劳心劳力的活儿,还是分出去的好。 左右代掌宫务的是肃惠妃,也不怕她委屈着她和她的孩子。 “你就说是本宫说的,之前生乐儿的时候,不也是她帮的忙?就劳烦她再辛苦一阵儿了,若是觉得烦了,就叫采月这孩子和她说说话,本宫作为交换,允她五日可去一次演武场。” 第2章 卫明珠在开课前的一刻钟到了上书房,与皇子的课堂毗邻,仅仅隔着一道墙。 七皇子八皇子亲自把卫明珠送到了学堂内,忍住了摸摸她脑袋的冲动,他怕小姑娘和他闹起来,于是只是叮嘱她:“有什么事情就来找哥哥,知道吗?” 陌景行一身淡蓝色的衣裳,面带笑意地站在八皇子身后,看着娇娇软软的小妹妹,心里有些发痒,为什么他的妹妹就像个男孩呢? 三公主坐在前排,看着卫明珠众星拱月的样子,别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河间郡主坐在三公主身旁,秀美的眉毛蹙了蹙,她嫌吵得慌,可她一个叛王之女,今日能保全性命坐在这里已经是好运气,哪里敢对景和帝心尖尖上的女儿说三道四? 卫明珠直接坐在了第一排,那里江采月和成旻早就等着她了,朝着她招手,“明珠,快来啊!一起听课啊!” 卫明珠冲着八皇子等人打了招呼,便同蝴蝶一般欢快地去了成旻和江采月那里,“成姐姐,江姐姐,我好想你们啊!” 哇啦哇啦说了一堆,女夫子来了,学堂内的女孩子们顿时噤声不语,卫明珠看着来人,长相柔和,可从她微抿的唇就能看出,这个女夫子的性格并不那么温柔。 肖夫子身着青衣,淡淡开口道:“肃静!四公主,你今日刚来,那我就先为你讲一讲我的课的规矩,臣虽不才,可希望每个人都能全神贯注地听讲,不允许搞其他的动作,出神,还望公主牢记!” 又想到四公主年纪还小,便放软了声音,“您年纪尚小,臣会酌情给您减少课业,公主在之前可曾读过书?” 卫明珠起身,做了一揖,脆生生道:“回肖夫子,学生在入学堂前已经随着父皇母后学完了三百千,幼学琼林,学了诗经和部分论语,还有九章算术。” 肖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公主必然能跟得上学堂的进度,那就开始上课吧。” 三公主听着卫明珠说了这些,脸都黑了。 她学的还没有卫明珠多呢! 尤其是中间休息的时候,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高门之女,都去了卫明珠的身边,把她簇拥着,更是不爽了。 以往这种待遇只有她才有的,学堂只有她一个公主,尽管她不受宠,可也是公主,满屋子的女孩子谁不凑上来讨好她?可卫明珠一来,围在她身边的,不过小猫两三只,落差大的她都无法承受。 河间郡主比三公主大了三岁,今年虚岁都已经九岁了,见状眼神闪了闪,上前哄着三公主道:“三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宫歇一会儿,我帮你和夫子告个假?” 说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转向了卫明珠那里,慢悠悠道:“这四公主,也真是小孩子心性,看看,笑得可真是开心,看来,她很受其他的同窗的欢迎呢!” 三公主也不过比四公主大了一岁而已,也是小孩子心性,有人在旁边这么一说,顿时就委屈上了。 只是怎么说也是从小长在皇宫的孩子,况且她和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堂姐本来也不怎么熟悉,她母妃还总是和她说尽量离这个河间郡主远一点,因此她即便有再多的苦水想要吐出来,也不会和河间郡主说。 但是,心念一转,“河间堂姐,那你就帮我向夫子告罪吧,我身子实在不舒服,可能是今早瞒着宫女喝多了凉茶……”说着,三公主皱起浅淡的眉毛,“不说了,我先回去了。” 脚步踉踉跄跄,还真有几分样子。 卫明珠最是讨厌别人一直围着她叽叽喳喳,尤其是身边的这些人还都是她不认识的,十分不耐烦了,“都散开散开,该坐哪儿坐哪儿,去别的地儿也成,别来烦本公主!” 见卫明珠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一帮小姑娘福福身就退了下去。 成旻今年九岁了,性子和善,含笑点点她的鼻尖,“你啊,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不过也没有劝卫明珠性子和软一点。 她对自己的身份先下还是有认知的,卫明珠是帝后嫡出的公主,是皇上最喜欢的孩子,她有对任何人说不的资本。 这是龙椅凤座之上的二人从她出生时,就赋予她的权利。 河间郡主这时候走了过来,她生的不错,瓜子脸,一弯新月眉,眼睛是标准的杏眼,里面恍若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我见犹怜。 江采月眼神沉了下来,扭过头去,和卫明珠说起了家里几个哥哥在演武场打成一团的趣事。 “四堂妹……”河间郡主刚说出声,便被成旻打断。 “河间郡主,虽然这里是学堂,可更是在皇宫,您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三公主您能叫得,为何四公主就叫不出来?”叛王之女,且被逐出皇室宗谱,那她们即使有血缘,但在名份上,也没有半分干系! 河间郡主被喝止,眸中惊慌,迅速浮现出一层水雾,咬咬唇,楚楚动人,“臣女一时失言,还请四公主宽宥一二。” 江采月冷嗤了一声,“河间郡主以后可要时时警醒自己啊,这次是在上书房,周围都是同窗,以后若是到了皇上皇后娘娘面前,亦或是文武百官面前,一个冒认皇亲国戚的罪名可是跑不了的。” 河间郡主(卫浛)面色一白,强笑着扬起下巴道:“多谢江姑娘提醒,本郡主自是省得的。” 江采月斜睨她一眼,和她摆什么架子?所以她最讨厌这种看碟下菜的人了,一口一个本郡主,吓唬谁呢? 卫明珠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又看了眼计时的沙漏,撅起红润的小嘴,脸色臭臭的,挥挥手,对着河间郡主道:“好了,退下吧,都要开始下一堂课了。” 卫浛面色微变,手指甲扣紧手心的嫩肉,咬咬唇道:“是。” 转过身,脸色阴沉如墨水,这是把她当奴才待了? 这节课的夫子姓柳,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颇有才气的女子,也能看得出来,她对卫浛特别照顾,每次都会叫卫浛回答问题,答对了就会得到她一个赞赏的目光,之后几乎就是她们师生的主场了。 卫明珠余光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除了还是有几个人愤愤不平,大多数人都是面色平静,司空见惯。 卫明珠也不急,反正她这些都学过了,她母后父皇教的可比这个夫子强得多。 周后见女儿回来,笑的开心,就知道她对在学堂上课学习这件事不抵触了,问她要吃什么,便吩咐人去做了。 卫明珠洗好了手,摸摸周后的小腹,“弟弟今天乖吗?” 周后摸摸她柔嫩的脸颊,笑道:“乖,弟弟和乐儿一样乖。” 景和帝这时候走了进来,“乐儿,今日在上书房学的如何?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去,爹爹带你去御书房。” 周后嗔他一眼,好容易女儿愿意去学堂了,他又跑出来拆台了! 卫明珠摇头道:“不,我不要去御书房了,御书房里没有采月姐姐和成旻姐姐,一点都不好玩!” 景和帝语结,昨日死活不想去学堂的小姑娘是哪个啊? 又是五年过去,卫明珠已经十岁了。 在卫浛的暗暗挑拨下,三公主和卫明珠简直是势同水火,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卫明珠都不鸟她的。 今日柳夫子教她们的是楚辞里的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柳夫子皱眉看了眼在那里出神的卫明珠,眉头微皱,“四公主,您背下了吗?还请专心听讲!不要出神!” 卫明珠被喊的一下子回了神,有些迷茫地看着脸色不好的柳夫子。 三公主有些幸灾乐祸,起身道:“夫子,我四皇妹年纪小,不定性,还请夫子宽宥一二,她自小被皇后娘娘娇惯着养大,性子跳脱一些也实属正常。” 卫浛也起身“求情”,“是啊,夫子,还请夫子宽宥一二,就不要训斥惩罚四公主了吧。” 卫明珠皱眉,扫过两人,河间郡主见到她的目光扫来,身子瑟缩一下,柳夫子尽收眼底,心情不免又坏上了三分,尤其是刚刚三公主和河间郡主迫不及待跳出来为卫明珠求情,在她的眼中,便是她们二人惧怕皇后,四公主在这学堂积威甚重,两人不得不求情。 再加上她的得意门生河间郡主,这几年总是一个人在暗处委委屈屈,她身边的丫鬟还总是说四公主怎么怎么样,连带着她对四公主就不怎么喜欢,越看越不顺眼。 可人家是公主,她被说的再好听,是皇室的夫子,可说到底也是伺候她们这些金枝玉叶的奴才。 “本公主只是在领会夫子所讲的离骚中的意义,怎么就犯错了?这怎么一个个的,还没问清楚就朝着本公主的脑袋上扣黑锅呢?” 卫明珠眉梢一挑,纵然身量还小,却更像是睥睨着众人,高高在上。 柳夫子最是不喜别人反驳她,卫明珠如此做派,叫她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娇喝一声,“四公主,你知错不改,巧言令色也就罢了,如今还污蔑同窗,不敬师长,真是冥顽不灵!” 第3章 卫明珠眼神冷了下来,她身边的成旻和江采月也站了起来,神色冷然,一左一右地护着卫明珠。 成旻开口,“柳夫子,还请慎言,别说四公主什么都没做过,便是她做了,这天下间,有资格指责她的,不过那么几人而已,而您,不在其中。”语调温柔,可其中的强势却叫柳夫子下不来台。 柳夫子娇柔的脸涨的通红,气的仰仰合合,大踏步走到她们三人面前,“四公主,你就是这么纵容你的伴读?来羞辱我?” “平日里,你欺负庶出姐姐,欺负堂姐,我都当你年纪小,心性不稳,没有过多过问!可你呢,变本加厉!近墨者黑!现下连你的伴读都不将我这个夫子放在眼中了!” 卫明珠不以为意,掀唇道:“柳夫子,我想你是搞错了一件事情,论身份,在座的哪一位不比你要高得多?天地君亲师,我为君,你为臣,我父皇母后派你来,只是为了让你传道受业解惑,而非管教我等!” “尊师重道?你也要有为师为长的样子!你信不信,如果我把你五年以来,一直偏心河间郡主的多件事情告诉我父皇母后,你还能在这儿呆得住吗?合着我父皇母后请你来给我们这些人讲课,就是为了给河间郡主一人讲?有这样的道理吗?” “还有,这里可没有我的堂姐……”卫明珠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夫子,“夫子说的本公主所谓的堂姐,在哪儿呢?” 而且,她的父皇母后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半句的重话,今儿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夫子这儿,倒是听了个全乎! 柳夫子现在是真的被气得不轻,脑子也糊涂了,“自然是河间郡主!难道她不是你名份上的堂……” 说到这儿,柳夫子住了口,满脸惊惶无措,捂住了嘴。 卫浛见牵扯到了她的身上,心中着急,连忙起身,噗通跪下,朝着卫明珠行了个大礼:“懿安公主,臣女自知身份鄙薄,乃叛王之女,若非皇上仁厚,依旧赐我郡主之尊,我焉能同公主们一同在这上书房学习?臣女是万万没有攀附之心啊!” 柳夫子强撑着身体看向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喜爱优待的学生,竟在关键时候给她一刀! 她想到自己经常会在无意间听到河间郡主发牢骚,听到她的丫鬟说河间郡主是四公主的堂姐,不知不觉的,就被带偏了,是以今日的话才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为自己招来祸端。 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仍旧跪着的河间郡主,面色狰狞惨白,哪还有往日的娴静温柔? 还不等柳夫子跪下请罪,卫明珠就带着江采月和成旻出来了,一点没给柳夫子反应的时间。 底下的姑娘们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悠悠荡荡出了上书房,春芽三人一脸的惊异,“公主您怎么出来了?这也没到下课用午膳的时间啊?” 卫明珠摆摆手,满脸烦躁,尤其是现在天儿正热着,把成旻和江采月也拉上轿撵,“回去再说,母后和天赐还在宫里吗?” “奴婢刚刚回去取酸梅汤的时候,皇后娘娘和九皇子还在,现在就不知道了。” 卫明珠点点头,“那母后现在就应该还在了,”指指夏芙,“你去,把我父皇叫到凤仪宫!” 夏芙有些愣,便听到她家公主咬牙切齿地道:“本公主,要!告!状!”听清楚了,她一溜烟儿朝着御书房赶去。 而尚在上书房的三公主和河间郡主过了一阵儿也反应过来了,没顾和她们一同甩袖离去的柳夫子,直直朝着御书房赶过去! 等她们到了的时候,景和帝已经去了凤仪宫。 两人心里都大觉失策。 她们二人都以为卫明珠是被气走的,可谁知道她心眼这么多,故意装成那副模样,去找景和帝告状了! “父皇,母后,我不管,我才不要那个柳夫子教我课业了!她成日偏袒河间,好似她就是河间一人的夫子一般,河间说跟上了,她就开始讲下一个,难不成我这个公主是河间的伴读不成?” “今天她竟然还指责我说我不敬师长,攀诬堂姊妹!说我欺负庶姐!说我冥顽不灵!真是给她脸了!” 景和帝越听眉毛皱的越紧,叫了身边的蔡富贵,“你去,打听一下,不拘宫内宫外,那些在上书房上课的女孩子,都问一问。” 见卫明珠还是气鼓鼓的,景和帝不由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哄着她,太子(八皇子)回来之后,更是把他一顿教训。 “你妹妹和你一墙之隔,隔壁那么大的声音难道你没听到?也不说去看看!” 太子只想哭:“父皇,不是我不想去啊,是那时候给我们讲课的,是外公啊!我不敢啊!” 景和帝听着儿子这心酸的回答,默了。 卫明珠玩儿着弟弟的小手,气呼呼的,“我饿了,要吃东西!我要吃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清炒莴笋,西红柿鸡蛋,葱油拌茄子!” “成旻姐姐和采月姐姐还在偏殿呢!问问她们想要吃什么,照常给她们配上一桌!” 冬蕊应了一声,福身,去了偏殿询问两人。 周后一边看着小儿子,待菜摆上桌了,一边给卫明珠盛了一碗西瓜翠汤,“你这孩子,这么一点子事情,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我知道你最不屑说谎,但现在不是需要证据吗?总不能仅凭你一人之言就给柳夫子定罪,待会儿蔡公公回来了,带回了消息,如果多数人都这么说,那个柳夫子,也就有了处置她的理由。” “处罚,总要师出有名。” 卫明珠搅弄着汤水,太子也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啦,吃东西吧!这不都是你点名要的?” 卫明珠看了看一直等着没吃饭了父母兄弟,哼唧了几声,拿起公筷给几人一人夹了一块儿排骨。 自己又夹了一块啃上了,又夹了一筷子烤乳鸽。 见她胃口开了,众人只是笑笑,便把她之前闹小情绪的事情丢开不提了。 用过午膳没多久,蔡公公派出去的那些小太监就带回了消息,更不要说还有皇室安插在各处的钉子汇报。 “回皇上,娘娘,那个柳夫子,的确如四公主所说那般,只顾着河间郡主一个学生,别的学生如何,她从不关心,”说到这儿,蔡公公心里暗骂这个家伙作死,“不止如此,她一直都是对四公主有偏见的,她不止一次说过四公主不服管教,骄纵任性,比不上河间郡主温和善良……只是碍于身份,她并不敢为难公主。” 听到这里,景和帝攥紧了手中的玉扳指,沉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奴才还打听到,这位柳夫子做事极其隐秘,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周旋在皇宫好几个侍卫之间,吊着人家,却又不真正确定下来,还收了他们不少贵重的物品……” 景和帝一下子将手中的玉扳指砸在了地上,摔成两半,周后也是脸色难看,手中绣帕上的绣文被罹得不成样子。 “好个教书育人的夫子!若是这上书房的皇女宗室女还有重臣的女儿都被教歪了,皇室该如何交待?” “难怪本宫不知道,原是这两个月才开始的!也怪本宫前几年细查没有问题,对她太过放心了!” 说到最后,周后都要气笑了,“游走在多个男人之间,也不怕哪日翻了船,掉进水里!” “这样的人,我皇室用不起!通知掌管上书房的官员说一声,这个柳夫子,即日起逐出宫去,官宦人家,永世不得录用!” 这时候,景和帝也发声了,“若是她闹,就把证据甩在她脸上,不必客气,如此鲜廉寡耻,我皇室面上都无光!” “这个柳夫子是谁推荐来的?”周后突然问道。 景和帝也看向下首侍立的蔡公公,他抹了一把汗,道:“好像是当初太仆寺卿章大人推荐的,章大人是河间郡主的亲外祖父。” 果不其然,之间上首的帝后浑身冒着冷气,周后幽幽地道:“还真是祖孙情深哪!想着法儿地照顾外孙女,都不管人品了。”最重要的是竟然找了个二百五,把正经的皇室子弟扔在一边。 “手伸的这么长,那朕就给他一个一展拳脚的机会……” “臣妾听说云贵之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呢!”周宜然笑吟吟地接上话茬。 景和帝笑道:“皇后所提甚合朕意。”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底下的蔡公公却是打了个寒噤。 几句轻飘飘的话,就从一个京官被贬去了有名的苦寒之地。 倒不是说云贵那里吃穿条件多差,可光是那漫山遍野的毒虫瘴气就够喝一壶了,皇上和皇后想来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想要了他的姓名,应该会安排在云贵之地的边缘。 啧啧,那也够他喝一壶了。 教导皇室公主的夫子他都敢动手脚,若只有一个三公主也就罢了,但只要牵涉到四公主,那就别想善了! 更何况上书房还有这么多重臣之女,给人家教坏了,可如何向她们的父母交待? 作者有话要说:柳夫子:“你冥顽不灵,欺压庶姐堂姐!” 卫明珠(斜眼):“你眼睛长在了后脑勺吗?我哪来的堂姐?” 第4章 皇宫的夫子寝舍内,柳夫子听了来人的旨意,当即瘫倒在地,花容失色,一旁的肖夫子叹了口气。 听到这道声音,柳夫子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肖夫子的衣角哭诉着,满面泪水,再无往日的精致,狼狈不堪,“肖夫子,肖夫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些话,我做的事,都是河间诱导的……” 肖夫子弯下腰,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面无表情,声线平平,“你要我怎么帮你?之前我就说过,让你不要只顾着河间一人!你不听!哦……不对,应该说你受了章家的好处,又觉得河间郡主合心意,就是没当回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夫子,叹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四公主可不是泥捏的性子!” “你平时不犯到她的头上,她才懒得管你,你惹了她……她可是周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当年周皇后的行事作风,我不相信你没有耳闻,一个公主,凭什么要受你的气?” 肖夫子走出门外,淡淡道:“我是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独留柳夫子在那里泣不成声,半晌之后,才起身开始收拾行礼。 可她不好过,河间也别想好过!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哇!那个柳夫子总算走了,可不用受她的荼毒了,每次一上课,看她那清高样儿!我都来气!搞得好学生只有她卫浛一人一样,其他人谁问问题都爱答不理的,又不欠她的!” “就是就是,被她漠视无视,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人都是各有偏爱的,只要不找我麻烦就好了,没想到,不理会她,反倒把她的心养大了,一找茬就找到了四公主身上,怎么想的啊?” 说到这儿,她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开心。 “可不是,一下子踢到了铁板上,这下好了,老底儿都被掀了,官宦人家,哪有敢请她当西席教养女孩儿的?” 她们的确是来给公主郡主当伴读的,可也只有公主郡主才配让她们让步,作陪衬,柳夫子,除了幸运一点儿被皇室选中,有哪一点出彩?也根本不值得她们放下脸面和她撕扯。 柳夫子的离开,并不能在中心心中掀起波澜,只是成为了闲暇时候众人的谈资而已,日子一久,连提都懒得提起。 卫明珠和江采月一起坐在秋千上,成旻在另一处看着花花草草,看着秋芝,“确定她们两个往这边来了?” 秋芝连忙点头,“公主,没错的,奴婢亲眼瞧着她们二人往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奴婢做事儿,您还不放心吗?奴婢可是您的贴身宫女,她们瞧着奴婢身形鬼祟,躲躲闪闪的,肯定会跟上来,想要捉您的小辫子的!” 卫明珠笑出声,“你可真是个鬼机灵!”这坑人的招儿,层出不穷。 “白练,赤练,你们两个等她们两个到了这儿,把她们主仆几个都给我套上麻袋,扔进来!” 摩挲着下巴,脸上满是天真烂漫,“不打她们一顿,真是难消我心头之恨!”找事儿还想跑?想的挺美! 三公主和河间郡主跟着到了这座废弃的宫室,三公主兴奋地拉着河间郡主,“快快快,我倒要看看,卫明珠身边的贴身宫女在这儿搞得什么鬼名堂!就不信了,还揪不住她的把柄!教训不到她!” 河间郡主被拉着,眼神四处逡巡着,看样也是对此事十分上心。 可看着越来越稀少的人烟,路上越来越少的宫人,在来之前为了好好跟踪,怕人多暴露又把身边伺候的人支开了,现在她们两个身边可是只剩下一个下人! 河间郡主心中直打鼓,突然,拉着三公主的手就要往回走,尖声道:“快走!咱们两个被耍了!再往前走,被教训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三公主正想说她乱发神经,想要挣开,忽然,两道影子闪了出来,三公主和河间郡主只觉得身上一麻,话都说不出来,被套上了一个麻袋,白练和赤练两人一边夹着一个,带着四个人越过了宫墙。 卫明珠见到人到了,嘴角带出一抹笑意,脚步极轻地在四个人身边转圈圈,直叫两人心慌不已。 脚踩在尘土上的咯吱咯吱声叫两人不安极了,仿佛上公堂等待判刑的犯人一样,心里实在没底。 卫明珠猛地出脚,一脚踹在了河间郡主的臀上,揍人揍这里永远都不过时,都是软肉没有穴位没有骨头,也不怕打坏,一连踢了好几脚,河间郡主趴在地上,即便心中满是屈辱,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死死咬着唇瓣。 哦,就算她不咬也叫不出声来。 三公主那里比河间郡主还好一点,挨了几下,卫明珠转身就偷偷溜走了,等再过一刻钟,她们自然能行动自如。 三公主在心里怒骂着,简直要把卫明珠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可她们两个连人都没看到,就被弄了进来,还被揍了一顿,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可还没有证据说这是卫明珠做的!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等到恢复力气的时候,三公主一把扯下脑袋上的麻袋,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踩着,一连踩了好多下,仿佛脚下的不是麻袋,而是卫明珠,犹不解气,还在骂着,“我就知道这个死丫头没这么容易翻篇!没想到她这次这么能忍!” 可她也不敢去告状,父皇本就是偏向卫明珠的,除了皇后的几个子女,还有和他们关系好的三皇子七皇子,其他的子女仿佛就不是父皇亲生的一般,便是她也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就算父皇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是卫明珠做的,他也不会去查,更别提,这里面还有一个手腕凌厉的皇后了,她根本不敢去皇后那里告状。 她从小就害怕皇后,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皇后根本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次的亏,她们两个也只能咽下肚子里。 想到刚刚那两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三公主就知道那是皇室的暗卫,是专门保护帝后及太子的,没想到卫明珠只是个公主,父皇却也给她配了暗卫,三公主心中酸涩难言。 也不顾在她身后的河间郡主,低着头匆匆就往外走,面上一派阴沉,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河间郡主只当她是被卫明珠敲了闷棍,吃了闷亏而生气,也没有多说什么,紧跟着走出了这座宫室。 临出了那道门,回首看了一眼,嘴角牵出一抹凉凉的笑意。 今日之耻,她记住了! 却说另一边,出了一顿气,卫明珠神清气爽,刚出了那个宫殿,转头就碰到了倚靠在墙边的陌景行,她登时毛都要炸起来了,连带着身边的江采月和成旻也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卫明珠上前,镇定地问道:“陌公子也在此处?真是巧了。” 陌景行看着卫明珠这干了坏事儿却丝毫不显心虚的小脸,嘴角微微勾起,“没什么,就是看这里虽然荒凉一些,但是景色却还不错,别有一番意趣。” 卫明珠眼皮疯狂地跳,总觉得这家伙意有所指。 “就是我一直在等着跟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公公,他刚刚……”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小太监就赶了过来。 “陌公子,实在是让您久等了,奴才已经把给家里妹妹的东西托给他了,多谢您体谅,耽搁了这么久,多谢您。” 陌景行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有你,本公子也不知道皇宫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和物。” 小太监刚想回答,就看到身前几名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转一圈一看,嗬!是四公主! “奴才见过四公主,四公主万福!” 卫明珠脸上有些不自然,今天都被这个豆沙包调侃好几回了! “起来吧!本公主看到陌公子在那赏景,就想看看到底他在看什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 小太监抬起头起了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卫明珠,见她没有说什么,便道:“奴才家中还有个妹妹,公主应该不知道,这宫中,我们这些底层的奴才,稍微得了点赏赐就会被上司盘剥走,所以奴才只能把东西藏好,又把东西悄悄给了负责采买的关系比较好的同乡,请他帮忙把东西捎给奴才的妹妹。” 江采月笑着道:“你这小公公,倒是重情重义。” 小太监摆摆手,有些赧然,脸都红了,“不不不,哪里当得起贵人这一句重情重义?贵人实在是过奖了。” 卫明珠盯着陌景行,“陌公子,今日能在这滴翠亭碰上,能得你的一番开解,实在是幸事!陌公子的这份恩情,本公主记下了。” 说着,嫣然一笑,“本公主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说罢微微颔首,带着江采月成旻二人就要离开。 陌景行笑意清浅,还算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卫明珠蓦地想到了公子如玉,郎艳杜绝,只听他在一边道:“不过一点小事,公主不必记挂在心上,不然草民心中难安。” 卫明珠看人看傻了,甩开心里的不自在,面上带了假笑,心里骂道:就是客气一下,让你闭嘴不要说出去的托词罢了,还真当回事儿了?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她刚刚怕是瞎了眼了,会觉得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卫明珠:呵呵,我脑袋坏了才会觉得你这个家伙好看! 陌景行(美滋滋):谢公主夸赞! 第5章 瞪他一眼,卫明珠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滴翠亭。 旁边的小公公小运子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到底是个机灵人,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今日他就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陌景行望着离开的少女的背影,轻笑一声,周身的气场柔和地如春风化雨一般,直叫小运子暗暗咂舌。 小运子上前,“陌公子,咱们也回去吧,太子江公子还有周公子该等的着急了。” 听到周公子,陌景行的脸色变得臭臭的,他就不懂了,虽然说周其琛是四公主的表兄,可他和四公主也是每天都能见面的,怎么四公主每次见到他,就没个笑脸呢? 好歹也是十四岁的少年了,对于这样“妹妹为什么不理我”的问题也没那么执着了,没多久便抛在了脑后。 “阿行,你去哪儿了?孤和阿琛还有阿凭叫人去寻,半天也没找到你,这是去哪散心了?” 太子拍拍陌景行的肩膀,“走了,随孤去东宫吧,横竖今日也无事了,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再探讨一下夫子今日所讲的内容,”转头看着江凭,“对了,阿凭,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你若是烦了,咱们可以去演武场溜达一圈,皇宫的演武场,场地够大,兵器种类也更加齐全,还有一匹烈马,是底下的官员送给孤的,性子暴躁的很,若是你能驯服,就送与你了,这样的好马,给它寻个好主人方是正理。” 太子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几个人结伴走着回了东宫。 下午到演武场的时候,太子等人发现肃惠妃带着三个小姑娘在那里骑马射箭,肃惠妃还在给她们讲着要领,三皇子和七皇子在旁边看着,就怕几人摔了。 “这都是温驯的小母马,只要不把它弄疼了,腿夹到了马肚子,是不会发狂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在那儿叽叽歪歪什么啊!” 七皇子苦了脸,哀怨地看着说自己磨叽的母妃。 他虽然不是肃惠妃的亲子,但自小就是被她抚养长大的,便是他已经过世的生母,都要他好好待母妃,他本就亲近肃惠妃,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母妃,我这不是怕摔了这几个小女孩儿吗?还有表妹和成姑娘,从马上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到太子一行人,七皇子和三皇子眼神一亮,“八弟,你来啦,快,你们看着她们点儿!我先去喝口冰镇酸梅汤,这大热的天儿,母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带着几个小丫头来骑马射箭,马蹄子一扬,土都吃嘴里了!” 肃惠妃瞪了他一眼,都要拿马鞭抽他了,“赶紧走赶紧走!比女孩子还娇气!再多说一句,以后每日早上多加两刻钟的扎马步!” 七皇子一噎,不敢说话了,灰溜溜地跑到一边遮凉的棚子里喝消暑的冰镇酸梅汤了,还把一向爱洁的周其琛和陌景行也叫了过来。 “真是的,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怕把白嫩嫩的脸蛋晒黑了,以后哪有人敢娶一个黑脸婆啊?” “哎呀,稳住了啊!千万别把这小马弄疼了,就算它就是一匹小马,那也够你喝一壶了!”江采月在一边小心地看着卫明珠和成旻。 “不要用力夹马肚子,它会发狂的,腿要放松,阿旻!” 看两个人差不多了,江采月嘿嘿一笑,翻身上马,英姿飒爽,利落的很,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骑装,尽显窈窕身姿。 “你们两个慢慢地驱着小马去那边,我先走一步,我三哥在那儿驯服烈马呢!我可要去看个热闹!” 便扬起马鞭,驭马朝着江凭的方向赶去。 卫明珠和成旻有些羡慕地看着江采月远去的身影,望洋叹息。 摊摊手,“走吧,谁让咱们两个一直就是个菜鸟呢!” 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她们二人书本上的功课无不出挑,偏偏就是这骑马射箭需要大量运动的,每每教骑射的师傅看了都是连连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都学了三个月了,初初见了一点成效而已,不过也足够二人欣喜了,可一见到江采月那流畅的动作,难免心中郁卒。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她的心中还是有个当女英雄的梦想的,可为什么偏偏老天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卫明珠摇摇头,太完美的人,总是会遭到老天的妒忌的,她已经习惯了,已经学会接受了。 大老远的,卫明珠和成旻两人就看到肃惠妃和江采月还有教骑射的耿师傅围在了江凭的身边。 那匹大马的高度只是看着,卫明珠都感觉到心惊,也太高了吧,都赶上一个她还多不少了。 而江凭呢!趴在马背上,任那匹马怎么大力晃动,嘶鸣,就是紧握着缰绳,抱紧马脖子不撒手。 她们两个还没过去,那匹马显然就被江凭这狗皮膏药惹怒了,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在演武场上快速奔腾着,甚至还一左一右地摇晃,碰到障碍物了就想要把江凭甩到那里,让他受伤,可江凭极其喜爱这匹马,说什么也不撒手。 卫明珠几人在阴凉处紧张地盯着场内,不敢眨眼,生怕错过这精彩的景象。 那匹马在演武场横冲直撞,许多安放兵器的架子都被撞倒了,江凭依旧紧紧抱着马脖子,一人一马僵持了有大半个时辰,那马终于停了下来,歪过头,朝着江凭喷了一口气。 江凭晒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白牙都能见到,轻轻地抹了把马儿的鬃毛,“以后你就叫追风吧。” 三个小姑娘看马被驯服了,连忙跑了上来,眼神发亮地围着追风转悠,追风被看的有些不耐烦,扬了扬马蹄。 肃惠妃忙上前将几个人隔开,数落道:“这样的烈马即便是被驯服了,也只亲近主人,你们靠远一点!要不是这匹马还未长成,江凭也没办法!也不怕马蹄子撅到脸上,还要不要自己的好相貌了!” 卫明珠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目露羡慕,目光一转,采用了迂回战术,跑到了江凭身边,“江凭哥哥,你能不能带着我坐在追风身上兜兜风啊!它真的好威风啊!” 小女孩仰头看着他,甜甜地笑着,江凭脸有些红,他们家还没有像四公主这样娇娇软软的姑娘家呢! 看了眼太子,太子含笑冲着他点点头,江凭先翻身上马,又将卫明珠拉了上来,两个人坐在马上围着演武场跑了一圈。 追风不愧叫追风,速度果然很快,带出的风打在脸上,竟然有一丝丝疼,但是这点小问题已经被巨大的喜悦压下去了。 陌景行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更不爽了,一下又一下地喝着杯中的荔枝膏水,仿佛这样就能掩去心中的烦躁。 下马的时候,卫明珠有些腿软,大腿内侧也有些疼,但是眼神晶晶亮的,叽叽喳喳地说着,“真的好快啊!你们要不要也去试试?” 江采月跃跃欲试,上去扒着她堂哥的胳膊,眼巴巴的,“三哥,你也带我一圈呗!” 见江凭没有表示,江采月深吸一口气,忍痛道:“你带我,我把我搜罗的那柄寒金匕首借给你一个月!” 这是亲堂哥!就这么坑妹子! 江凭点点头,“上来吧,记得今天回家之后给我送来!不然的话,从明天开始它就只是我的了。” 江采月臭着脸,“知道了知道了,还能差着你的?快点吧,别墨迹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稀罕地摸摸追风的毛,江凭就抽着马鞭带着江采月又溜了一圈,成旻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江采月是江凭的堂妹,而卫明珠是公主,而今年不过十岁,还没到那种避讳的年纪,可她就不行了。 已经十四岁了不说,还和江凭没有血缘关系。 有些懊恼,为什么她就没有一个骑射功夫了得的哥哥呢!她哥哥是日日都锻炼身体,可骑射简直一塌糊涂! 太子看到成旻羡慕的神情,目光微动,随即移开视线。 上前一步道:“阿凭真是厉害,这匹马性子烈,整个太仆寺的人都知道,还有人当初想骑一下试试,结果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你不愧是江家的儿郎!” 太子目露赞赏,江凭见到了,并没有十分激动,只是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肃惠妃这时候过来了,“你们一群大男孩自己玩去吧,我带着这三个小丫头去学习射箭了,吵着要学好久了,好歹也能强身健体。” 江采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在阴凉处休息喝水吃草的追风,跟着肃惠妃去了。 “你母后也真是小气,现在半个月才允我来演武场一次,我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上哪儿怕冲撞去啊?” “底盘要稳,为什么让你们扎马步?不就是为了射箭的时候不被冲到偏离方向吗?还有手不要抖,你们看我都多体谅你们了?让你们在树下练扎马步!按着老规矩,先扎马步两刻钟,而后练习射箭。” 一个下午,卫明珠都累的虚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就是会骑马吗?有什么了不起? 内心:我也想要妹妹和我一起骑马(︶︿︶) 第6章 冬蕊拿着热巾子给她敷腿敷胳膊,又给她在手上擦药,心疼地道:“公主,您何必这么拼?您有疼爱您的父皇母后,想要什么底下的人不是双手奉上?这骑射学了您以后也未必能用上啊!” “多学点总是没坏处的!况且本公主虽然于骑射一道没什么天赋,可还是喜欢的,要不然为什么要费心思学?就如你所说的,要什么没有?一个喜欢,便将其中的坏处都抹去了。” 冬蕊笑道:“那是奴婢想的狭隘了,不过练习时间久了,应该会习惯的。” “公主,您累了一天了,午饭也没有用多少,现下有什么想吃的吗?若是没什么想吃的,就让小厨房随便上一点?” 卫明珠实在是无心考虑菜谱了,摆摆手,“有荤有素有汤,吃着爽口就好,这夏日里,实在吃不下太多东西。” 冬蕊福福身下去,把更换热巾子的任务交给了取来了另一种药膏的春芽。 “好,冬蕊姐姐,你去吧,公主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不多时,卫明珠觉得腿没有那么酸软了,小厨房的饭菜也到了。 主食是一碗用鸡汤煮出来,又用冰水冰镇放上酱料黄瓜丝还有一大把鸡丝的拌宽面。 还有西红柿炒鸡蛋,过了热水的蘸酱菜,糖醋菠菜,甜辣的土豆片,糖醋肉段,龙井虾仁,冬瓜排骨汤。 都是卫明珠平日里最爱的一口,但分量都不多,但这样她也吃不完,还剩下不少。 卫明珠这里惬意地不行,三公主那边却是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没消停,不停地摔摔打打,就连她的母妃付充容都受不了。 付充容进入到三公主的房间,蹙着眉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做什么呢?看看这地面,都没法子下脚了!” “怎么了?这是又去找懿安那丫头的茬,被她刺回来了?”付充容说到这儿,就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我早都说过了,那丫头鬼精鬼精的,小时候,也就刚会说话三四个月,连公主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仗着这个公主的称呼叫宫人给她拿糖吃,你能玩儿的过她?那我才纳闷呢!” 三公主更是火大,“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有你这么贬低亲生女儿的吗?不是你从小告诉我,是她抢走了我父皇对我所有的宠爱吗?要不然我哪会处处针对?每次都被她教训!” 付充容语结,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了总行了吧!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你大了,都知道四公主是个什么人了,还敢去招惹人家?我提醒过你没有?你听是没听?现在倒是全成了我的错了?” “你好好想想吧!四公主的生母是皇后,我以前敢让你和她为难是因为你们两个年纪都小,便是四公主吃亏了,皇后皇上也不好责罚一个幼童,可现在这招却是不可以了,你看看你要是让四公主受了委屈还是怎么样,别说皇后了,就是皇上都能剥了你母妃我!” 三公主不满地哼了哼。 “听你的意思河间比你遭的罪多?”付充容保养的精细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离那个河间远一点,不只是因为身份!还有那不是个好心肠的东西!她的母妃,就是当初庶人卫瑛的嫡妻,一肚子坏水!齐王府后院,当初三年都没养活下来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孩!也就是当初的废太妃对她不满了,府里后院才有几个妾室有了身孕,那河间是她手把手教着长大的女儿,又是那样尴尬的处境,她还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可见其心性!” “就这样了,你竟然还敢不顾我的告诫,和她混在一起!就你这样没心没肺没脑子的,日后那一天被她卖了还笑呵呵呢!” 说罢,甩袖离去。 另一边,章氏坐在碧纱橱外,用拇指和食指拿起一个小小的钧窑出产的一个葱青绿的有些旧了的茶杯,慢慢的啜饮着。 河间郡主正在碧纱橱内由她身边的侍女碧玉和璎珞为她细细地涂抹药膏。 “你这孩子,我从你小的时候就教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贸贸然去做,你的父王怎么死的,兵败被皇后逼得自杀,因为他刚愎自用,皇帝皇后设了套给他钻,他连打听都不打听,就直接带着那点可怜的人马入宫了,没成功不说,还连累咱们娘俩失去了权势地位,一直被困在这卫府之中!” 说到最后,章氏眼眶通红,恨得要滴出血来。 她被困在这小小的宅院里,不见天日,可那二人却高堂软枕,尽享荣华! 这叫她如何意平! 卫明珠下手总是有偏差存在的,不止踢到了她的屁股,还有大腿根处,也被踢得青紫,药膏又不是什么上好的贡品,只能保证明日淤青化开,而没有镇痛的作用。 额间冒着冷汗,身上黏黏腻腻的,河间郡主忍痛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记住教训,比什么都强!同样的地方,我绝不会跌倒第二次!就算身份尴尬处境尴尬又如何?我一定要活的比卫沨好,比卫明珠好!” 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河间郡主紧咬牙关。 章氏冷静下来,微微笑着,放下茶杯,“是呢!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路啊,都是人走出来的,吃点无伤大雅的小亏不要紧,只要大方向不出错,以后差不了的,总比日后栽个大跟头强得多,最近你安分一点,四公主不是个吃闷亏的性子,你也见到了,难保她这气还没出完,又把你弄到冷宫打一顿,老实点。” “今日要不是卫沨那个蠢货,我何至于被牵累?都是她,非说要拿住卫明珠那死丫头的把柄,谁知倒把自己搭了进去,白白挨了一顿打!偏又不能说!真真是憋屈死了!” 章氏瞥了一眼碧纱橱,轻笑道:“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什么脏水都泼到三公主那个直楞楞的傻子身上,你若是不心动,她能拉的住你?说白了,你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好了,娘也不和你说这些了,今时不同往日,你自从生下来,也没享过几天的福,好在宫里那两位还愿意给你一个郡主的爵位,不然你日后可怎么办哪!” 河间郡主冷哼,“不过是施恩给天下人看罢了,否则我的封号怎么会是河间二字?虚伪地让人作呕!没有郡主府,没有食邑封地,仅仅只是一个郡主的虚名,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章氏看着沉不住气的女儿,摇摇头,“区别可大了,我且问你,若是你并非郡主,你可能入宫?你难道可以轻松地镇住你那两个庶出的姐姐?我又出不去这府门,你日后东床将如何?这都是问题,这种虚名,有,总比没有好得多。” “你看看你的两个姐姐,没有爵位没有名号,那些勋贵家的夫人姑娘都看不上她们,可你呢?便是心里她们也看不上你,还不是要向你请安行礼?”章氏意味深长地道:“这就是身份,是她们逾越不得的鸿沟。” “封号是河间又如何?旁边的水流就是再多,淹不死就成!何须在意?实打实的好处才是真的!” 这话不喾惊雷,轰地她脑海中一片清明。 璎珞和碧玉拿起一块透气的纱布,盖在了河间郡主的身上,退了出去,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懂事之后,一直视这个河间郡主的封号为耻辱,是皇室对她□□裸的羞辱,更是警告。 她深恨帝后伪善,可却忘了,这个爵位带给她最实在的好处。 她是郡主,纵然父王被贬为庶民,又是叛逆分子,可谁让那两位要向天下人展示他们的大度宽和呢? 不管怎么样,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所以,她现在也算有了挑衅卫明珠的本钱? “娘,我懂了,人活一世,总要看得长远些,为长远计。”眼前这些不算难堪的小打小闹算什么? 章氏笑意温雅,拿起杯中已经有些凉了的茶,“这才是我章芷容养大的好女儿!” 京城的冬日还是蛮冷的,昼短夜长,现在连早上起床,抬眼一看天,都是乌漆嘛黑的,让人越发昏沉。 “我不想起不想起!好想睡觉啊!”卫明珠在大大的架子床上来回翻滚着,拿着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 “公主啊,快点起来吧!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您上完今日的课,就有一个月的悠闲时间了,若是您今日不去,被学堂的夫子们告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便是皇上都救不了你呢!没准儿除了除夕那几日,您还是要整日整日地学习看书,和太子做伴儿。” 卫明珠是真的被吓到了,被窝很温暖,她却实实在在地打个寒颤,把被子一掀,“我起来,起了还不成吗?” “夫子讲的那些母后都曾讲过,为什么我还要再去听第二遍?也太折磨了吧?还要大冬天的早起!” 春芽笑得不行,给卫明珠递来一块儿热巾子,还有杨柳枝和漱口的青盐,“公主且忍一忍,您别忘了,您明日还可以跟着太子出宫游玩呢!今日表现好了,没准儿还能晚些时候回宫!京城的集市可热闹啦!” 作者有话要说:卫明珠:啊!上学好痛苦! 第7章 卫明珠坐在梳妆台前,身旁摆着一个折枝花掐丝珐琅织锦多格梳妆盒,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琳琅满目。 她还小,头发却还算厚实,不至于太薄也不算厚,因此秋芝只是给她绾了个小花苞,旁边点缀着几粒珍珠,两朵珠花,便大功告成了。 穿上冬装,拿出孔雀毛的斗篷放在一边的木施上,卫明珠便开始用早膳。 她是皇帝最喜欢的孩子之一,采买处每日都会给她呈上最新鲜的蔬果,御膳房也会偷偷给她开个小灶,送一些平常难得的吃食。 “公主,这个酸笋可是御膳房的刘大厨特意给您匀出来的,可是他的祖传手艺呢!平时啊,谁跟他要那么一点,和要他命一样,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大方,给了一小坛!”还比了比自己的两个拳头合在一起,“也就这么大。” “奴婢就把它切成了小块儿,方便您夹着吃,还留得住。” 卫明珠夹了一小片,眼神亮了亮,“确实不错!” 夏芙又道:“其实不止酸笋呢!还有糖醋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大厨做这些腌菜就特别好吃,别人做都没有这个味,哦,对了,这个也送了一小坛,只是那个早上吃了口气重,就是含香丸都不一定能压得下去,奴婢就没给您准备。” 卫明珠点头,“确实是味道大,等什么时候不见人了,我再吃那个吧,和人说话,满嘴蒜味,想想都觉得……”说到这里,室内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奇怪,想想那味儿…… 今年最后一天的学堂上课,她乖得不得了,到了下午下课,第一个便冲了出去,坐上轿撵回了凤仪宫。 半路上,卫明珠怀里抱着汤婆子,手上围着手闷子,“不回凤仪宫了,转道转道!去东宫!我要去和哥哥交流一下感情!” 免得明日反悔又不带她出门了。 好在东宫离着上书房这段也还算顺路,下了轿撵,看几个大力太监都冻得唇色发紫,扯下腰间的荷包,给这些太监扔了几锭金锞子,“快过年了,拿去分吧,进东宫,就说本公主吩咐的,叫小厨房给你们弄一点热乎乎的姜茶喝。” 说罢,也没有看到他们感激的眼神,转身进了东宫。 “哥啊哥哥哥,明天你还出宫吗?说好了要带上我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啊?” 卫明珠见到了太子就往他的身上扑,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再看太子,满脸的笑意与享受,好久都没有得到他妹妹这么殷勤的问候了。 “没事儿求我,你连脚都不会伸进我这东宫的,有好事儿了,忙不迭地赶过来了,”捏捏卫明珠的鼻子,“你这小臭孩儿,心眼怎么这么多呢?”关键他还真就不讨厌。 自己妹妹嘛,怎么耍小性子怎么作妖儿都是可爱无匹的(只要不对着他作就成)! “之前成天上课就够累的了,你还要我来时常看你?”卫明珠皱着眉,倒打一耙,“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啊?我这么小的身板,我才十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就这么压榨我?不应该是你时常去凤仪宫看我吗?好不容易今日有了空闲,你还嫌我?” 说着握紧粉拳就要去锤太子,被太子拦下来了,论胡搅蛮缠,他妹妹是个中翘楚。 “没呀!没有,我这不是对你的到来表示受宠若惊吗?你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回,我觉得惊喜,惊喜!” 卫明珠撅着嘴,觉得这个回答还算差强人意,就道:“那你明日到底出不出宫啊?给个准话啊?我听底下的宫人说,从腊月开始到上元节,京城的集市一直都很热闹,我心痒很久了。” “明日一早吧,我辰时去找你,记得,辰时哦!那时候你要是没有醒来,可别怪我没有叫你,咱们两个可要说好了,你别到时候去父皇那里告状啊!”太子必须先和这个小丫头说好了,也不是没被她坑过,他记得那次他被父皇罚抄了一百遍的弟子规。 卫明珠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勾起,笑意甜美,“好呀好呀!我是这种人嘛?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能做到的!你只管明日来找我就是!我肯定能起床!上这么多年学堂冬日里早起我都起来了,何况辰时?” 太子虚虚点头,嘴角抽搐,“你心里有数就成!还有,明日穿着什么的,也不必太低调,现在年前,人来人往的,正便宜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他们若是想要拐卖,看你的衣着,就不敢轻举妄动!” “让你身边的贴身宫女多换一些散碎的银两,你时常在皇宫,不知道民间的通用货币,大都是用铜板的,还有,你身边不是有四个暗卫,全部都带上,时刻暗中保护你。” 卫明珠简直开心到要飞起,不管太子说了什么,全都点头,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身边有秋芝这个记性好的。 “哥!”卫明珠一把扑到太子的怀里,直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哎哟,你这是谋杀亲兄长啊!” 卫明珠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没有啊!就是觉得哥哥你太好啦!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太子忍不住嘴角翘起,却还是道:“这就好了?以前我偷偷带你出宫掏鸟窝,去钓鱼被父皇打了一顿,那时候你都没这样!” 卫明珠振振有词,“那时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哭吗?” 从太子怀里钻出来,招呼着,“福顺!去御膳房!扣呲张大厨的那些小菜去!今日我要和哥哥一起用膳!” 福顺笑着上前道:“公主有什么想吃的吗?今日想吃清淡点儿的还是重口一点的?口味如何?” 她摩挲着下巴,深思着道:“我和哥哥素来都爱荤素搭配,至于口味,也随意啦!酸辣土豆丝,醋溜豆芽,凉拌菠菜,这几样是必须要有的,汤水也要清淡的,至于其他的,你按照平时的菜谱来定即可。” 福顺跟在太子身边很久了,自然清楚兄妹两人的口味,于是笑着退了下去。 太子这厢还在和卫明珠说着注意事宜,那头小豆丁就跑过来了,“哥哥,哥哥,姐姐姐姐!” 九皇子来了。 卫明珠翻了一个十分不雅的白眼,吩咐春芽道:“春芽,你去,再去御膳房要一点小孩子克化的动的食物,这臭小子怎么来了?可不能叫他听到我要出去玩,一会儿谁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扫视一圈,所有人都点点头。 “姐姐,哥哥,你们两个太不够义气了,父皇说你们两个明天要出宫!我也要去!!!” 虽然是萌的叫人心肝颤巍巍的小奶音,可卫明珠丝毫没有动摇,握紧了拳头,愤愤道:“父皇也太不够义气了吧?怎么能说出去呢?”这下好,弄来个小祖宗! 她可不想逛集市的时候还带着个小豆丁!她哥要去请教外公,不会一直陪着她,而她也不想耽搁哥哥……好吧她其实是想和小姐妹们一起,带个小孩子,实在是…… 而且,万一这小子累了闹了,都不够糟心的!还有她哥可说了,那些拍花子的,最愿意找他这么大的小孩子下手了,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一个糯米团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挂在了太子的腿上,“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出宫!你们不带我,我就哭给你看!”小豆丁眼神坚毅,气呼呼地看着同胞的兄姊。 太子有些头疼,求救地看向卫明珠,可她也没招啊! 这小猪崽子,是她们卫氏皇族目前最小的孩子了,惯得厉害,平日里倒没什么,可她真的不想带着他啊! “天赐,你要乖啊!”卫明珠憋红了脸,吃力地把他抱到了椅子上,亲亲他还带着奶香味的脸颊道:“你太小了,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哥哥姐姐了!你舍得我们吗?那些拍花子的,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最后把你卖的远远的,一辈子都回不来!” 卫明珠卯足了劲儿吓唬他。 可九皇子是什么人,直摇头不答应不妥协。 这三兄妹,一个比一个鬼精! 卫明珠勉强点着头,“要不你跟着哥哥一起去外公家,找你的敞小表哥一起玩儿啊!”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简直是妙啊! “你嫌弃我?说好的我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呢?现在只是出个宫门,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你这个善变的女人,太讨厌了!” “你不带我出去,我就一直讨厌你!” 卫明珠无奈了,这么个小魔星,她是真的吃不消哇! 转脸看着太子,可怜兮兮,“哥哥,怎么办啊?” 太子低下头,认真地对着九皇子说道:“天赐,不要任性,你姐姐没有骗你,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出宫去过集市,还是长到了八岁,才跟着母后回了外祖家,坐在马车里看了一眼,你现在才五岁,要么就好好呆在外祖家,要么就不要出去!” 太子这话说的严厉,小猪崽子也意识到了不可行,委屈地眨眨眼,伸出有着肉窝窝的小手,嫌弃地把太子推开,“好吧,我就在外祖家呆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好想有个哥啊!我一点都不想当老大…… 第8章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小猪崽子其实一点都不满意。 就连他最爱的虾仁肉末鸡蛋羹都提不起来兴趣了,怏怏不乐。 屁大点的小孩子,一直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也不怕消化不良。 卫明珠夹起一块水煮鱼,放入口中,麻辣鲜香的感觉立刻就征服了她的味蕾,谁还管小不点儿弟弟啊? 越是到年下,御膳房的菜式油水就越大,卫明珠兄妹三人早就不乐意吃了,可这水煮鱼,还是蛮爱的。 天赐臭着脸看两个人吃的满头大汗,自己却一丁点都不能碰。 他还小,嗓子肠胃都受不了这样辛辣的食物,要吃的话只能拿温水把上面的辣椒油涮下去,可图个什么劲儿啊? 吃一口鱼肉,吃点素菜,滋味好得不得了,要不是卫明珠还记得自己需要维持身材,只吃了个八分饱,她还能再继续。 漱漱口,拉着猪崽子一样总是哼唧的弟弟就跑去了东宫的小库房,太子拦都没拦住! 不多时,太子听着福顺给他报上来的清单,嘴角的笑意都要维持不住,怎么总是盯着他的小库房? 就是抓鸡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个圏吧?父皇母后那里不比他富裕?怎么就认准他了? 他库房里那些漂亮的首饰摆件儿又空了,罢罢罢,反正他也没有中意的女子,也没有太子妃,那就拿去吧。 只是小九这个臭小子,就知道跟在他姐姐后面当跟屁虫,都不知道那些是干什么用的,就拿一堆,真是欠揍了。 第二日一大早,卫明珠围着小斗篷,带着滚成了球一样的弟弟,兴高采烈地跟着太子出宫了。 景和帝和周后这段时间忙乱,得知几个孩子要出宫,也不拘着,在几人身边配置了足够的人手,就撒手扔给太子了。 马车里,太子和卫明珠交代着胖嘟嘟的九皇子,捏了一把他的肥脸,“记住了啊!你不准去水边,现在天冷路滑,最容易掉进去了,你也不想喝姜汤苦药是吧?” 九皇子能得到这样和小表哥们一起玩的机会已经很珍惜了,见此严肃地点点头,“可以可以,你们去吧,不要担心我,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给我捎一份就好。” 小家伙早上吃了不少,这会儿见到了车上的糕点,又拿起一块往嘴里塞,“就像这个糕点这样的,也不要多,给我来个十份就成!” “小九啊,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是成日里只想着吃吃吃!在这么吃,皇室就要出现一个体重超过二百斤的皇子了!” 九皇子泪目,泫然欲泣,“你欺负人!母后都说了,我正在长身体,吃的多正常,而且我每天都这么吃,还不及简王叔的小儿子一半儿才重量,他可是和我同岁的!” 卫明珠挑眉,这小子也太不好骗了。 九皇子大获全胜,睨了一眼卫明珠,示威一般地又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拿着太子给他倒的羊乳喝了一口。 卫明珠看着,桀桀一笑。 看他吃饱喝足,就把他抱了过来,脑着他脖子间的痒痒肉,九皇子求饶的声音传出好远。 最后还是太子把两人都止住了。 “先去见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正好今日他们休沐,母后出嫁前的院子外祖家一直都打扫养护着,你到时候就去母后闺中的院子和表弟们玩吧。” 九皇子堵着耳朵,摇头晃脑道:“别说啦!我都记得了,哥你怎么不嘱咐姐姐呢?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幼稚?” 这话说的……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已经到了周府,那门房一见到皇宫的标志,立即开了正门迎接,又把马车殷勤地牵到了后院。 周家两位夫人赵氏和施氏热情地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比九皇子稍高一些的小豆丁,一静一动,可爱极了。 九皇子立马就扑了过去,“三表哥,四表哥,小九好想你们啊!” 然后又乖乖地给两家的夫妻问好,“舅舅舅母们安好。” 太子和卫明珠也笑着和他们问好,“舅舅,舅母,老祖宗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实在松鹤堂吗?都好久没见到啦!” “也是你们几个孩子有心,不叫你们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出来迎,他们在松鹤堂都要呆不住了,刚刚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催促呢!快快快,外面儿冷,咱们赶紧往松鹤堂赶!” 九皇子腿儿短,跟不上众人的步伐,就伸出手,叫自己身后的内侍把自己抱了起来,一下子变成了高个子,睥睨众人。 周其帆和周其敞也有些羡慕地看着一下子拔高了的表弟,抱住自家父亲的大腿,也要抱抱。 周大老爷和周二老爷哈哈一笑,把儿子抱了起来,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目的地赶去。 “快快快,哎哟我的乖曾外孙女啊!老祖宗可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你喽!长高了,怎么还瘦了呢?” 年过七十却仍旧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的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笑呵呵地拉着卫明珠的手。 “是不是不吃饱饭?当年你娘就是,爱俏爱美,十二三岁的时候,吃饭只吃七分饱,吃完了还要贴墙站,还总是做什么仰卧起坐,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直到十六七岁,才好了一些,吃饭也吃的多了!” “你才十岁,还要长个子呢!看你娘的身高啊,你也差不了,但关键是要补身子!可别学她!” 秦氏也笑道:“可不是?明明之前食量正常,忽的有一天就少吃了不少,连着好些天,可把我吓坏了!” 一堆人就在那里笑了起来,老祖宗把九皇子招了过来,坐在她旁边,知道他爱吃,便给他端了一碟子红豆云片糕,“吃吧,吃吧,这可是你娘当年十分喜欢的糕点,每次家里进宫,都要给她带上一碟子。”又摸摸九皇子的头发,笑得开怀。 “乐儿是不是想要出去逛集市?叫你的两个表哥带你去,天佑就跟着你外公学习,这几个小的就放在我这儿,我看着!” 周家的老祖宗孀居多年,上了年纪,喜爱热闹,看着一群孩子在她面前玩闹,心里都觉得乐呵。 都不必老祖宗多说,九皇子现在就和两个表哥商量起来去哪儿玩儿了,三个小脑袋聚在一起,可爱的不行。 “好呀好呀,只是可惜了,昨日我问了江姐姐和成姐姐,她们都可以出门的,我们就约好了在白玉楼见面,正好看看宫外的首饰什么样子,一会儿再去集市。” 周太傅捋捋胡子,笑着道:“出去看看也好,民间虽不比皇宫大气尊贵,却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又问道:“碎银子可备好了?不够从家里拿一点,现在乱的很,京兆尹那里,还有巡防营现在成日成日巡逻,还是有不少的人被偷了财物,更有拍花子的奸恶之徒!” 说到最后,周太傅已是满脸的冰寒。 秦氏拧了他一把,啐了一口,“好好的,说什么呢?”说着慈爱地看着卫明珠,“好好玩,只不过一定要小心!” 卫明珠重重点头,看了眼日晷,要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了,就向着他们告辞,匆匆忙忙跑了儿出去,坐上了周家的马车。 无它,皇室的马车虽然看着低调,但是对于从小长在皇城根的百姓来说,还是不难认出来的。 什么先在白玉楼碰面,实际上是几个人约好了在一家评书的茶楼听书,但是卫明珠怕她外公说教,临时改成了白玉楼。 刚到茶楼,三家的马车都到了,几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上了二楼开了一间包厢,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说是听书,实际上是几个人听着身边的丫鬟在那儿侃大山,分享最近京城中的八卦。 “听说卫府那里,又拖欠了许多商户的银钱,许多商户拿不到银钱,昨日一直在卫府门口坐着呢!听说章氏都被气的晕倒了!” 绣橘说了这些,捂着嘴乐。 “不对啊,虽说河间郡主没有封地食邑,可每年户部都会给她们府上拨一笔银钱,不说太多吧,但听皇后娘娘说过,也有个一万五六千了,她们府上人少,且章氏嫁妆都没有没收,当初……还给留了一部分,怎么也不至于拖欠银钱啊!” 冬蕊惊讶地发声,觉得十分不理解,皇宫花销,如他们家公主,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便是有时候太子都不如,一年花用也不过七八千两,当然,公主在皇宫,吃穿用度都是不花钱的,顶多就是时常有打赏,有些时候也会从宫外弄一些时兴的头面首饰,这样流出去的银子就多了。 只不过,宫外的师傅手艺再厉害,说到底也很少有能比得上皇宫的,这种时候并不多。 可让冬蕊纳闷的是,头面什么的都是交际应酬才会用,母女两个因为身份尴尬,几乎没有人邀请参宴,一年一人打上个五六套就很是够用了,还余出不少,卫府阖府一年的收入怎么也能有个四五万两吧,而且章氏那性子,也不像是对妾室大方的,银子怎么会花的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九皇子(胖脸上满是严肃):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幼稚? 太子、卫明珠:…… 第9章 江采月敲敲桌子,轻笑道:“那你啊,还真是高估她们母女了,”楼下的评书的声音愈发大了,也也越加精彩,只是她没什么心思听了,“她们母女什么人你们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要强的很,别人有的,她们也要有,不肯输人半步,正是因为身份尴尬,才更要表现自己,这不,收不住手了,这些年花销愈发大了,才有了前段时间那事儿。” 卫明珠紧皱着弯弯的眉,虽然她那个三皇叔已经被废除爵位,贬为庶人,可这些年,不可否认的是,朝廷一直对河间郡主一家还是照顾的,每年都给一笔银两。 她那个被废的三皇叔没有男嗣,本来当年是要把他们家所有的男丁处死的,可他府上有孕的女子生下的都是女儿,倒是省了一番事。 而且她们说的没错,以章氏的性子,的确不会是愿意给妾室庶女花太多钱的主儿! 可谁叫当初她们不肯走呢?满心以为就算卫府被抄也是富贵的,看那些小官之女,见势不妙,能走人家都走了,哪会在这儿待着? 这就是眼界的差距了。 成旻却是一脸的担忧,看着卫明珠问道:“公主,卫府虽然被除出宗谱,可到底还是有着皇室血脉,闹得这般难看,难不成她们家账上的亏空还要朝廷自掏腰包?” 卫明珠嗤笑:“可没有这个道理!朝廷每年给她们拨的款项已经够多了,银货两讫,没道理皇室要给她抹平这一笔烂账!别说现在卫府已经不属于皇室宗室,便是还属于,也没有我父皇母后给小叔子家还账的道理!更何况这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对于皇室来说,这不值一提,可就是不想给她们还能怎么的? 把汤婆子重新灌好了热水,也休息够了,一行人就结了账出了茶楼,坐上马车,朝着集市赶去。 年前半个月的集市最是热闹,锣鼓喧天,都在拉客,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瞧一瞧看一看喽!新鲜的青菜啊!菠菜!莴苣!生菜!小白菜!韭菜!蒜苗!芹菜!芫荽!过路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听到这里,许多衣料还算上乘的男男女女都是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是新鲜的青菜?不是菜干?可别骗我!” “放心放心各位,童叟无欺!看到我这棉被没有?,上面放着的盖着的,都是青菜,一样菜就一筐啊!卖没了,最近几天那就没有了!” 众人本来还想问价格几何,听了这话,也不管多少钱了,“快,给我要一斤菠菜,两斤韭菜,两斤蒜苗莴苣!还有芫荽也要半斤!” 都吃了一个冬天的土豆白菜大萝卜了,这才看见点绿,说什么也不能叫他跑了! 卫明珠三人眼神晶亮地看着青菜摊那里的盛况,“哇,好热闹啊!这里人这么多,没想到还是这么干净。” 青石板的路面,连雪都扫的干干净净,那些烂菜叶子,小贩们都自觉地带来一个专门装垃圾的大框,扔在里面。 一个摆着小馄饨摊的大婶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几个女孩子一眼就笑着道:“你们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没来过这集市吧?十几年前皇后娘娘就下了令,集市不许随意扔东西,谁弄得谁带走,否则一经发现,取缔租赁摊位的资格,大家都是过日子的,谁也不想没了好去处,都开始自己收拾,市场不远处还有一个专门收这些不要的东西的小车,可还真别说,这么一拾掇,来集市逛的人反而更多了,我们这些摊贩看着都觉得利索,可见还是好处多!” 卫明珠点点头,难怪她父皇母后不阻止她来这儿逛游。 那大婶拿着一块儿干净的抹布把桌子嚓得干干净净,闻着馄饨汤的味道,卫明珠咽着口水,把几个人拉下来坐下,“大婶,给我们每人一碗馄饨,”又指指冬蕊,“你们也坐下啊!都尝尝!” 冬蕊欲言又止,但看着干干净净的灶台和碗筷,还是坐下了。 那大婶见了冬蕊这般反应,看出了她的心思,爽朗道:“闺女!你放心,我这里的东西,保管干净,我那儿媳妇是个勤快人!每次刷碗都要洗个三四遍才罢休!而且这里客人多,看见摊位上这么埋汰,谁还愿意来吃东西?”她也知道大户人家都爱干净,所以才解释。 冬蕊被戳破了心思,有些讷讷,最后还是笑着点头。 赤练和白练也被招呼了出来,冷着脸坐在一边的小桌上,吃着热腾腾的馄饨。 在这大冷的天儿,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卫明珠眯着眼睛笑道:“可真好吃!” 江采月笑道:“你就知道吃,但是这个小摊我和哥哥以前来过,生意可好了,用料还新鲜!集市上名声响亮!” 大婶听到这话笑眯了眼,“不够和我说!大婶再给你们盛一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这个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 成旻连忙摇头,“不了不了,这些就足够了!我们早上也是吃过了才来的,要不是闻到这个馄饨实在是香,根本就吃不进去了。” 大婶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连皱纹都笑出来了。 这不就是夸她的手艺好么? 这时候,小摊上又来了两个人,一主一仆,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大婶,来两碗大馄饨!” 卫明珠觉得这个声线很是熟悉,卫明珠蓦地抬头,看到了陌景行和他身边的自己见过几次的小厮来禄。 陌景行在这里看到了本该在皇宫的四公主,凤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旋即恢复正常。 “原来是四……姑娘,那想来令兄也出来了,在周家?”太子之前和他和江凭说过要出宫,只是没想到四公主这么猴急,才关了上书房一日,就火急火燎出来玩了,倒真是个小孩子心性。 卫明珠笑了笑,“是呢!哥哥和弟弟在外公家,一个请教学业,一个在和几个表弟玩闹,本……我觉着没甚意思,就叫了两个小姐妹出来玩耍。” 正巧大婶将两大碗馄饨端上来了,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和芫荽,还有一点点的虾皮和紫菜,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陌景行吃地优雅,就是他身边的小厮来禄,也是斯文,但速度一点都不慢。 卫明珠还没吃完呢!两人的碗已经空了。 几人吃好了,卫明珠倒腾倒腾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二两重的银锞子,给了大婶,不等大婶找钱就道:“大婶,这是饭钱,他们两人的也一并付了,给你放这儿了,我们走了!” 说罢就要带着几个人离开,那大婶看了样式精致的海棠花锞子,急急忙忙道:“哎!姑娘!几碗馄饨,不值这么些银子的!您等着我给您找钱!”说着急急走进了小屋。 她虽然是升斗小民,做的是小本生意,却也不愿意白白占人家的便宜,即使人家有钱。 卫明珠只是笑着摇头,“拿着吧,散碎银子也不好装,待我们下次来,您不收银子不就好了?” 那大婶急急找了银钱出来,却见人已经走远了,不由跌足长叹。 看着手里的碎银子,扔回了收钱的小抽屉里,总会有机会的,这一行人样貌出众,很是好辨认。 “哇塞,我想要一个牡丹花的糖人!老人家,给我做一个!” “我想要一个花木兰的糖人!” “我我想要一个照着我自己的模样来的糖人,老人家,你可以做出来吗?不能我就换一个!” 吹糖人的老人笑着点头,“姑娘,我做这一行快三十年了,年轻时候就做,做出来的糖人糖画谁不说好看?您大可放心!” 卫明珠转头,看着一直跟着她们的陌景行主仆,“你们要什么?也叫老人家给吹一个?放心,我掏银子!”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 陌景行笑笑,如冰雪初绽,声音朗朗,“那便给我吹一个松树吧!”又问来禄,“你要什么?” 来禄一听,惊喜地睁大了眼,笑的憨厚,那可是公主赐下来的糖画,挠挠脑袋道:“那就来只松鼠吧!小的和少爷一起!” 陌景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着卫明珠道:“那就松树和松鼠,多谢四姑娘。” 陌景行微微欠身,笑意浅淡。 卫明珠被这笑容晃了眼,回过神来,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 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又在卖糖人的老人那儿放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银锞子,卫明珠拿着自己的牡丹花,喜欢得不得了。 成旻性子内敛,而此时拿着这个糖人,也是笑弯了唇,都不舍得叫人碰到。 麦芽糖浓浓的香气叫人沉醉。 来禄却是拿着签子就啃了一口,一下子咬掉了松鼠的半个脑袋,心里还想着,到时候把这个签子留下来作纪念,这可是公主出了银子买的,以后就是吹牛都有谈资。 这一声咔嚓,并不十分明显,最起码卫明珠没什么动静,倒是陌景行,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个心大的小厮。 真是个实心眼儿啊! “公子,这糖人味道还真不错!您怎么不吃啊?难道要留到它一直到化了吗?” 陌景行神色一僵,他收回刚刚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陌景行:我留着当纪念不行啊? 第10章 卫明珠一行从街头吃到了巷尾,撑得肚子溜圆,这是她身为公主的十年生涯中(除了刚出生那阵)从未体会过的,很新奇。 最后才想起还在府里嗷嗷待哺的弟弟,打包了几分糕点,她认为比较好吃的小吃,先让冬蕊送回去。 冬蕊身子不大好,一到冬日里就浑身发冷,偏她还固执,一定要跟出来,也让她回去赶紧歇一歇。 周家的马车就在集市外,走两步就到了,几个吃饱喝足的小姑娘就带着两个少年模样的人去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银楼。 男孩子乍一进多是女子的银楼,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但好在银楼的掌柜小二跑堂都是男的,主仆二人心下放松不少。 卫明珠看到了一只白银蟠枝梅花簪子,上面细细碎碎的,用小珍珠一点一点拼凑成了朵朵梅花,精致至极,她看了便爱不释手。 当即就把这支放在了身后跑堂的托盘上,又指着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眼神亮了亮,“拿出来看看!红宝石颜色倒是匀净,个头也足,就是不够正!怎么不用鸽子血呢?” 她看这家银楼的规模,也不像是拿不出鸽子血的样子。 身后的堂倌眼神亮了亮,开口道:“姑娘真是好眼力!”他好歹在这个银楼干了这么长时间,眼力价还是有的,有时候穿得扎眼的,不一定是什么高门显贵,可能是暴发户,看一个人,要先看通身的气质。 这位小姑娘,虽年岁不大,可这周身的气场,可不是普通的大户养的出来的,倒是很像皇宫出来的,十分尊贵。 而且她身上那料子,不是他说,颜色虽然低调,可那若隐若现的暗纹,时不时的流光,足以证明其贵重。 “这些啊,不是小的和贵人您吹!”陌景行就在旁边,看着堂倌手舞足蹈,几乎唾沫横飞的样子,微微把卫明珠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避开了那个范围。 “咱们家银楼,是京中最大的银楼之一,楼里的老师傅啊,曾经也是从皇宫中出来的,每年也就做那么几样首饰,都是放在三楼,平时不轻易对外售卖的!” 当然,也有价格的问题,一件首饰就能顶的上一套上好的红宝石头面的价格了,不过依旧有无数的女人趋之若鹜。 由于觉得卫明珠出身不凡,堂倌便要去请示掌柜的,能否带着这位小贵人上三楼一观,便是不成的话,也可以让她去二楼,二楼的东西可比一楼要好不少。 卫明珠又走了一圈,感觉一楼没有什么逛的必要了,正好堂倌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便跟着踩上楼梯要去二楼。 忽的,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景行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都叫人家的名字了,就是想要装作听不到都不行,卫明珠转过了头,看到一个长相和声音一般柔婉的女孩子,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满含期待地望着陌景行。 陌景行皱皱眉,“陪着朋友一道来的,你也来挑选首饰?”淡淡扫了一眼一脸惊喜的少女,目光古井无波,“那便挑吧,我先上去了。” 听到前两句,祁映月还满怀娇羞,觉得他也是关心她的,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身子已是摇摇欲坠,花容惨淡。 好在她的年岁不大,否则定是要遭人嘀咕的。 她定下心神,微微一笑,朝着陌景行的身后看去,只见面容各有千秋的三个少女就在那里静静站着。 只是站着,都不说话,就看着她在这里出糗。 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眼神所及之处,扫到了卫明珠三人的托盘,上面都是只有零星的几样首饰,精巧别致却不甚贵重,心中一阵快意,心中料定几人是囊中羞涩,也没有深想,柔柔笑着开口道:“表哥莫急,今日和几位姑娘见一面,也还算有缘,我看几位可是要去结账?不如今日我做东,付了几位姑娘的款项吧?” “我看几位的挑选的首饰,精致但太过家常,不若几位把银钱省出来,再选一些别的。” 卫明珠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她,“谁告诉你我们要去结账了?” 祁映月听了这话,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再看看卫明珠明艳无匹,精致无双的面颊,片刻后,柔声道:“姑娘不必拘谨,谁还没有囊中羞涩的时候?何必嘴上强撑?”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一上来就开口说要为我们结账,我拒绝难道有问题?拒绝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说我们硬撑?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误导众人,话里话外就是说我们没钱!我们穷鬼!我们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不是吗?” 江采月一开口说话,必定把人怼的死死的,“真要是为我们好,你就该悄悄结账,而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扬!” 什么东西! 陌景行有个寄住在陌家的表妹她是知道的,听说是陌景行亲姑姑留下的孩子,陌老太太怕祁家继室进门,对她不好,便将孩子连同她女儿的嫁妆一并带回了陌家养着。 不过是个空有些身家的孤女,还敢对着她们摆谱! 到底养气功夫不到火候,祁映月的心思被戳破,脸上火辣辣的,小声嗫嚅着,“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会说话,说话总是得罪人,还请这位姑娘不要生气。” 旁边还在观望的人群看看祁映月,都十二三了,已经开始学习掌家理事了,该说的话还不会说? 众人心下讪然一笑,只是看戏。 大梁的贵女,一言一行,从小就要开始灌输教导,不求她们能够带领家族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只求她们在外不出差错,带累家族即可,就这姑娘说的这话,怕不是要把人得罪死。 卫明珠睨她一眼,拉着面容尚带着些许嘲讽的江采月道:“走了,去二楼,一楼这些首饰成色还好,但是比起我平日里用的,还是差了不少,看看二楼有什么好的,挑一些合适的,再不济还有三楼呢!” 那堂倌也是个机灵的,顺着卫明珠的话道:“是呢!几位贵人,刚巧啊,楼里那位老师傅今年多做出来了几样,再加上这下半年的,若非材质不同,都能凑成一套头面了!” 祁映月被几人一唱一和地挤兑地不轻,看看陌景行,又看看卫明珠,咬咬唇,心里依旧觉得这是卫明珠等人死鸭子嘴硬,今日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不扳回一局,她着实不甘心。 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的祁映月也没搭理身边蔷薇焦急的眼色,更是甩开了雪颜拉着她衣角的手,上前一步道:“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吗?这不是过年了吗?我娘陪嫁的铺子里面没有首饰铺子,最近家里忙乱,也没有叫打首饰的铺子上门,何况我不喜欢他们的样式,太过中规中矩,我看一楼这些不错,二楼应该更好才是。” 其他人皱皱眉,都被人骂成那样了?脸皮竟还撑得住! 厉害厉害! 成旻了然一笑,拉下了想要开口讽刺的江采月,成旻笑的温婉大气,叫祁映月心中陡然一惊,“姑娘若不嫌弃,就跟着上来吧。”说罢,跟在卫明珠身后上楼,也不再看祁映月。 眼见一行人都踩着木质的楼梯进了二楼,陌景行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她的眼眸黯了黯,随即跟了上去。 等她到了二楼,就看到几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点评着这些首饰。 只听卫明珠道:“这红珊瑚手串倒略略看得过眼,包起来!” 祁映月听到了这动静,抬头一看,一串鲜红鲜红的珊瑚手串被呈放在盒子里,放在了卫明珠身后的托盘上。 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这座泰和银楼,身后无人不可能开的这般大,若是卫明珠没有底气,哪里敢在这里充大头指点江山?泰和银楼可不是吃素的! 况她也才发现,这个小女孩谈吐不凡,言之有物,有的宝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观察成色,她却能侃侃而谈。 举手投足间,压下她一大截 又挑了几件,卫明珠看对面的两个小姐妹也没什么兴趣了,挥手道:“这些先撤下去吧,再拿一些来!” 祁映月就在不远处坐着,挑着卫明珠她们挑剩的首饰,纵然首饰精致华美,她心里依旧百般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就要挑拣人家剩下的不要的? 似赌气般道:“小二,你这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吧?送我这里的都是别人挑过的!” 那堂倌愣了愣,笑着道:“姑娘,这二楼的款式啊,也就这些!拿给您的,实际上和那一桌比是分毫不差的,就算她们挑走了什么,除非那件首饰只有一件,否则再呈出来的时候,都是要补齐的。这您就放心好了。” 祁映月不知该如何作答,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低下头精心挑选,首饰的确漂亮,很快她就把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 “我看这二楼也没什么好东西了,把三楼你说的那些不成套的首饰拿下来我们看看,有合适的就一并选了。” 那堂倌眉开眼笑,“好嘞,小的这就上去!贵人稍等!”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想申榜,卡一下字数,大家见谅哈! 第11章 不多时,那个堂倌就捧着一个放满了匣子的大托盘,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生怕这身家比他都贵重千百倍的首饰摔了打了磕了。 堂倌把匣子盒子一一打开,满室耀眼生辉,却叫人挪不开眼。 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碧玉菱花双合长簪,累丝芍药红宝石华胜,玻璃种祖母绿的一对儿翡翠镯子,一对儿成色上好的紫玉镯子,檀木箜篌簪,玉兔捣药耳坠儿,金累丝嵌红宝双鸾点翠步摇,玉蝴蝶纹步摇等,看的三个小姐妹眼中异彩连连。 可随即,江采月和成旻眼中的热情就消下去大半。 她们二人不是卫明珠,手里虽有月钱,也有父母平日私下塞得零花钱,可到底不算多,江采月还好,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就算是钱花大了,几个哥哥也没意见,嫂子的意见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可成旻不成,成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她是嫡长房唯一的嫡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女,而是在大房众多姐妹中排行老大,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庶妹,隔房还有众多的堂姐妹,一大家子还没分家,就算是她有足够的银钱也不好买太多,没得要忍受一些酸言酸语,叫人厌烦。 卫明珠笑眯眯地道:“你们先挑吧,只要把那对儿翡翠镯子和紫玉镯子留给我便成,我的头发还没长起来,不好戴这些首饰,留着也是在私库里吃灰。” 成旻和江采月只是摇头,成旻挑了那支红宝石步摇和玉蝴蝶纹步摇,江采月则是拿起了那个双合长簪和檀木箜篌簪,就都收了手。 卫明珠人不大,倒是鬼精鬼精的,眼珠一转就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选就是了,大不了就说是我送的,她们还能说什么不成?” 另一边看的眼红的祁映月心中突然一个咯噔。 两人依旧是摇头。 卫明珠见状,也无法了,她总不能管那么多,把剩下的都包圆了,对着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堂倌道:“好了,下楼结账吧,把本……我的这些都送到内城周太傅家,知道在哪儿吧?” 二楼的人眼神刷刷刷地都聚在了几人所在的位置上。 周家女孩稀缺,这一代两房,一房各有两个嫡子,就是没有女儿,倒是宫中的周后,有一个女儿,算一算年岁,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对的上…… 那堂倌听到这里,都愣了愣,前后串起来,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这声贵人可真是没白叫啊! 一边的祁映月捂着嘴,目呲欲裂,紧咬牙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可是公主,竟然就被她这么得罪了! 她还在想,她大表哥身边之前从未出现过女孩子,那是在哪里认识的,她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硬是没想起来! 可不就是皇宫吗? 身为太子伴读,一墙之隔,认识诸多贵女公主郡主那不是很正常,但偏偏,她就是没想到这一点! “白练,你去下楼结一下账,咱们去鱼羊楼吃一顿去。”卫明珠说罢,江采月身边的木兰和成旻身边的丹红也跟着下去了。 卫明珠拿起分别装着灵芝竹节碧玉簪和珐琅彩花卉簪的匣子分别递给了成旻和江采月,不容拒绝地道:“拿着,本公主送的,不许拒绝,必须收下!” 陌景行就在一边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卫明珠这时候又推过去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只白玉雕刻四君子的簪子,“多谢陌公子今日护在我们身边,听哥哥说,不日便是你的生辰,此物便当做你的生辰礼吧。” 本来他是要推拒的,一听这话,改口道:“多谢公主殿下。”将小盒子珍而重之地收入广袖中。 祁映月见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女孩子开窍本就要比男孩子早上不少,她自小就对陌景行更亲近,但奈何陌景行从来不对她有一分半分的不同,这就让她格外不甘心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陌景行,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就坎坷的路更不好走了。 看到卫明珠她们下楼了,也紧跟着下去,付账的时候,脸色都扭曲了,心疼地直滴血。 听说卫明珠那几样首饰就花了一万两还多,不可抑制地心里又开始冒酸水了,只是再开口说什么,她是不敢了。 她得罪不起这样的天之骄女。 只是买个首饰,因为赌气,就海一样地花出去一千五百两银子,回去定然是要盘问她的。 种种烦心事压杂而来,祁映月揪着压着裙角的络子,都要把丝线扯出来了,她身边的雪颜心中一叹,却也没说什么。 虽然说她们姑娘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对大表公子如何有意,可她只当自家姑娘是小孩子心性,过两年就忘了。 而且就算长大后姑娘依旧恋慕大表公子,老太太也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无他,祁家门第不高,当初陌老爷子尚在世的时候,就觉得祁映月的父亲祁衫沉稳,陌老太太也是满意的,女儿嫁过去后,夫妻恩爱,只是没想到,生了祁映月不过三年,祁太太就去了,祁衫上奏疏为亡妻守孝一年,一年后外放到了蜀州那边,放心不下女儿,也怕未来入门的继室使坏,便采纳了老太太的建议,把祁映月连同祁太太的嫁妆私房都送到了陌家。 事实证明,祁衫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他出身低,官位却不显,续弦就更没可能是什么好人家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出身低先暂且不表,管家理事确是一把好手,可就是有一点,太爱占小便宜了。 祁衫清高,面对一个处处不如原配妻子,还目光狭隘的继室,便是心里准备再好,都压不住内心的不喜。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祁衫的膝下仍旧只有祁映月这一个女儿。 也由于祁衫的过分清高,到现在了,他也只是一个正五品的知州,要平调回京城,也不知道是何年月。 陌家大公子是未来承继陌家宗祧的人,他的妻子,必然是出身世家大族,身份上就能压下一众弟妹,祁映月的身份,远远不够。 “姑娘,您可不要去招惹四公主了,四公主身份高贵,深受帝后宠爱,她不计较还好,若是今日的事情被皇上皇后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蔷薇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祁映月不过十三岁,从小接受着儒家教育,闻言便是一个瑟缩,君臣有别,公主是君,而她……只是民。 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真的好不甘心好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觉得无形装逼比较有格调啊 先这些,晚上还有一点,先修一修,让我蹭个玄学 第12章 鱼羊楼人爆满,就是大厅都挤挤挨挨坐满了人,别说楼上的包厢了,而且她们也不愿意和别人挤一个包厢,因此一行人只能遗憾地走了出来。 卫明珠不饿,在集市上逛了一路,怎么可能会饿? 鱼羊楼没有座位,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天气还冷,他们就准备分开,各回各家了。 陌家和周家离得不远,就隔了一条街,都在内城,时下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卫明珠和陌景行一个十岁,一个十四,于是两人就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卫明珠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眼前的糕点,觉得无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喝着。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公子,隔房的二老爷又来了!这八成又是来闹事儿的,要钱要官位的!他每年都挑着这个时候闹!” 临近过年,都想要个好兆头,可不就得挑着这时候? 这么大声音,卫明珠自然也是听到了,转眼道:“怎么?有人去你们府上闹事?还是近亲?” 陌景行眼里浮光闪动,轻轻笑着,“让公主见笑了,谁家还没几个糟心的亲戚?” 卫明珠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就像他们家,那还有个讨厌的三皇姐和那个死白莲河间呢! 俗话说癞□□不咬人膈应人,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了,对人造不成什么伤害,可看着那真是心里恶心,又辣眼睛啊! 陌老爷子和刚刚那位二老爷陌定光的父亲是亲兄弟,几十年前就分家了,只是二房过的是真的比不上陌景行所在的嫡枝。 按说陌家家大业大,陌定光父亲分得的财产是真不少了,又是代代单传,可儿子一代比一代资质差劲,在陌家这样的诗书大族,竟是连个举人都考不中。 现在家资日渐消耗,却没有出息,二房都着急啊!每年都要来长房打抽丰,卖惨希望陌家家主,也就是陌景行的父亲给他谋个缺,让他养家糊口。 可每年他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莫说陌家家主一向清高,且小心谨慎,就是他脑袋再大,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是个扶不上墙的,给他安排差事,他转眼就能给办砸了,他可不敢,所以也只能每年接济一下他那个还在上学堂考科举的嫡长子了。 至于陌定光房中的那个庶子,他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 宠妾灭妻,重庶轻嫡,没得心都养大了! 卫明珠难得见到这样的热闹,本着看热闹不怕大的心思,叫停了外面的车夫,“别了,先送陌公子去陌家,抛开身份,怎么说陌公子也是本公主哥哥的好朋友了,哥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有难,岂可袖手旁观?” 卫明珠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盯着陌景行,蕴满了真挚的笑意,“不知道陌公子可欢迎?” 陌景行颔首,思量片刻,便欣然点头,“公主大驾光临,实在是陌家荣幸,令敝府蓬荜生辉。” 她心中得意,她就知道,陌景行一定会答应下来,毕竟她身份足够高,叫人生畏能镇住场,却又年纪小,和陌景行也还算熟悉,不至于给他抖搂出去。 卫明珠自小奉承话听惯了,早就分辨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可陌景行这一番话,中规中矩地令人发笑。 摆摆手道:“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就成,我就是去坐坐,毕竟我再是公主,也不好插手你们家里的事情,我啊,就在那里当一个镇宅的瑞兽,当个摆设,不叫那些宵小之辈作乱就好。” 陌景行点点头,心中那点因为二房登门闹事的烦闷都去了大半。 “那就有劳公主坐镇了。” 卫明珠眼睛都弯了,语气中满是欢欣与雀跃,“好说好说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歪着脑袋,花苞头上的粉色流苏垂坠而下,更显小姑娘唇红齿白,“对了,你们家的长辈这么好说话吗?不是还有宗族族老?再不济不是还有你的祖母陌老夫人?怎么,都镇不住你这个二堂叔?”那得无赖成什么样儿啊? 陌景行听了这话,微微叹了口气,他有办法,可是父亲不肯,总顾及着兄弟情分,血缘关系,不肯撕破脸,他有什么办法? 他不过是个小辈,哪有说话的地儿?也就是这几年,他时常出入皇宫,二房才收敛不少。 公主愿意帮忙调停,正中他的下怀。 就是这种事情,他真的是不好开口。 见他这般,卫明珠便不强求他说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事关家族名声,怎好说出口? 下了马车,陌景行便急急朝着正院正厅走去,卫明珠也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婆子丫鬟都眼神惊奇地看着这个走在公子身边的小姑娘,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拿眼角的余光瞥一瞥,都觉得这姑娘通身的气度就不一样。 卫明珠还没进到正院呢,就听到院子里一男一女在那里哭泣诉苦,“伯母,大哥,大嫂啊,我们也不想要总是来麻烦你们的,可是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一道女声凄凄切切地在那里哭喊道:“你看看这个杀千刀的,成日就知道走猫逗狗,妾婢环绕,要他裁人,他不肯,舍不得人家的美貌年轻!善儿他马上就要秋闱了,啊!他竟然拿着我给善儿准备回乡科举的银两,拿着给了他那个庶子去买一个不知道什么出处的破烂古董!伯母大哥大嫂啊!你们说说!你们评评理啊!” 卫明珠听到了这里,已经深深地皱起了眉。 虽然说这一家子忒不地道,总是大过年地来给人添堵,可她听了这么一耳朵,之前陌景行说的又多是这个二叔,她就可以大概确定,二房过的这么惨,他这位堂叔居功至伟。 陌景行的这位堂婶虽然也是没有眼色了一点,在那里自曝家丑,可看这样也真是被逼得。 紧接着卫明珠就听到了一道中气十足的老人的声音,桌面被拍的震天响,“你就是这么对待嫡妻嫡子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哪里比得上即将秋闱大有前途的嫡子?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了!” 陌景行和卫明珠这个时候进到了屋内,就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拿着手边的匣子一个劲儿拍打桌面。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些了 第13章 “伯母,合儿和他姨娘苦啊,他姨娘本就是好人家的女儿,给我做妾那是委屈了,我可不就要好好待他们母子?再者说了,若非大哥迟迟不为我谋划一个官位,我又怎么会拿着善儿院试的银两去给合儿买古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点事情怎么会做不好?”一边的陌二太太听着眼睛都红了。 那可是她的嫁妆银子!不要脸的东西! 注意到了妻子灼热地能烧伤人的视线,陌定光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事儿不地道,撇开了眼。 陌景行上前一一见礼,“祖母,父亲,母亲,二堂叔,二堂婶。” 陌定光心烦得很,抬头看了一眼陌景行,点点头,算是应了,收回目光之时,却发现了站在陌景行身后的小姑娘,知道这是被外人看了笑话,眉头紧皱,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景行啊,你怎么带了个外人回来看热闹?知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陌定光这么一说,老太太他们也抬眼看了一下卫明珠,一看之下,骇然失色,急急起身行礼,“臣妇,微臣见过四公主!” 陌二叔却是傻了眼,这、这、这是四公主? 那岂不是他刚刚的冒犯无礼还有说的什么谋划官位的话,都被四公主听到了? 他没有资格入宫,可却不妨碍知道宫廷中的一些事情。 这位四公主,可是当今最宠爱的孩子,太子都稍有不及,可他刚刚那一番话,彻底把人得罪了。 别说入朝做官了,便是能安生过日子,都是这位高抬贵手了。 看他还在发愣,陌二太太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大力把他从椅子上拽了下来,跪在地上道:“四公主万安,民妇丈夫一向不知礼数,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都起来吧,”卫明珠往前走了几步,就被陌老夫人请到右边的主位上,她却拐了个弯,坐到了左手边,看着一脸艰难龇牙咧嘴的陌二叔,淡淡一笑,眼中却冷的吓人,“陌二老爷对本公主出言不逊,还是多跪一会儿,在地上醒醒神吧。” 顿时,陌二叔的动作就停滞在那里,陌二太太见状,一把将他又摁了下去,膝盖重重着地。 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适时地给卫明珠递上了一盏茶,“公主慢用。” 轻轻地用茶盖刮去最上面的浮沫,轻轻地抿了一口,“怎么?本公主刚刚怎么听到陌二老爷你说……要陌大人为你谋个缺呢?” 陌二老爷冷汗簌簌而下,青白着脸,哆嗦着嘴唇,叩首道:“草民一时失言,失言……” “失言?本公主看,你说得倒是很顺,没有一点底气,怕是说不出来这话,这倒是叫本公主纳闷了,陌二老爷是何功名?亦或是才华横溢?才会如此自信?” 陌二老爷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可即使地面再凉再冷,也压不下去他脸上的燥热。 “草民,草民……至今……至今、是个童生。”这话实在难以启齿,可说出来了,倒是叫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卫明珠听到了这话,面容瞬间冷凝,眼神如刀子一般,仿佛在一寸一寸地剐着他的肉。 清脆的声音响起,茶杯被丢到了陌二老爷身边,随之卫明珠冷的能成冰的声音响起,“童生?你莫不是在耍本公主?一个童生,也敢要求做官?白日做梦也没有你这样的!” 陌二老爷大气不敢出一声,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跪着。 卫明珠起身,瞥了一眼陌大人,“有些事情,本殿并不好多管,毕竟只是你们的家事,可叫这位二老爷入朝为官一事,我劝二老爷你还是省省吧,别说陌大人清正严明,从不徇私,便是你自己找到了门路,本殿也会给你拉下去!” “如你这般人,重庶轻嫡,妻妾不分!祖宗礼法都不顾了,还能做一个好官?若是叫你进了朝堂,可教天下的读书人如何自处?” 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陌二叔也起不出丝毫的怨恨,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公主?哪怕今日来的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他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心。 一边的陌二太太只觉得大快人心,卫明珠这一番言语,简直是说出了她多年来想骂而没机会当面说出口的! 一个不敬嫡妻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入朝为官?没得带坏了朝中的风气,平白污了读书人的清名! 名义上还是夫妻,实际上两人私底下和仇人也差不多了。 其实在整个陌家的二房,处于上风的还是陌二太太,毕竟现在全家的吃穿用度,都是捏在她的手里的。 这次给陌景善凑得回乡秋闱的费用自然用的也是二太太嫁妆铺子里的出息。 卫明珠走了出去,陌景行给几个长辈施礼离开,连忙跟了上去,没再管身后的官司。 见公主走了,陌二太太连忙起身,因着有公主撑腰,更是气势大涨,指着二老爷道:“我告诉你!马上把那个破古董给我拿回去,把钱要回来,不然,你那些个小妾,包括陌景合的那个姨娘,我就要把她们卖给绿袖院的老鸨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少了一个铜子儿都不好使!我的嫁妆银子你都敢偷拿,给你的庶子用!你还要脸吗?” 听到这里,还在那里悠哉喝茶的三人都是同时放下了茶杯,抿紧了唇。 “陌定光!你还要脸吗?挪用媳妇的嫁妆?没有钱就别摆阔!” 陌大夫人也道:“二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女子嫁妆为私产,夫家不得擅动,给景善秋闱赶考,怎么也要个两千两吧?你就这么都给花在你的庶子身上了?” 被一群人指责,陌二叔颜面无存。 这不,背后有人,回去之后,陌二太太就开始大力整治了,银钱既然要不回来了,那就把东西拿来,砸了也不给那对母子,花的钱嘛,自然也要从他们的身上扣回来。 带着几个大力嬷嬷,把那个受宠的尤姨娘的卧室搅翻了天,搜出来不下两千两银子。 “好啊!你个下贱坯子!一个奴才,竟然藏了这般多的银钱!”嬷嬷拽着尤姨娘的头发,疼得她嗷嗷直叫,“说!哪来的?偷来的还是昧下的?有这般多的银钱竟还敢唆使老爷趁我不在偷头挪用我的嫁妆!我看你是日子过舒坦了,皮子都松了!” “太太,太太饶命啊!”尤姨娘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这都是老爷给婢妾的啊。积少成多,就有了如今这些!” 尤姨娘泪眼婆娑,楚楚动人,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可风韵犹存,睁开一条眼缝,见陌二叔到了,连声呼救,“老爷,老爷,救救妾身啊!夫人这是存心要磋磨妾身啊!” 陌二太太讽刺地笑笑,也不管他,“得了,松开吧,”拍拍手,身后的人端出来一堆碎片,“这两千两刚刚好补了我那儿的缺,既然你们母子如此喜爱这个罐子,君子有成人之美,那我也不好夺人心头所好,大度一回,就换给你们吧。” 陌二叔讷讷不语,连求情也没求,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陌二太太哼着小曲儿走了。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吓得尤姨娘又是一个瑟缩,她娇怜柔弱,可那都是给男人看的,对于陌二太太这样只管动手不讲理的主母,那是真没辙。 尤其她依附的这个男人还吃着软饭。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呀,院试过后,不论成与不成,我的善儿都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小院了,我瞧着这小跨院就不错,也方便我们母子见面,尤姨娘,有时间就整理整理,搬到后面的倒座房去吧,别拖拖拉拉,否则到时候我就只能用一点粗暴的手段了。” 第14章 尤姨娘又是打了个哆嗦,泪光点点,靠在了陌二叔的怀里撒娇委屈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的脸面可都没了啊!” 本以为会再次得到陌定光温情脉脉地保证和安抚,谁料他却将她一把甩开,声音冷沉,“你的脸面没了是小事,可我的脸面没了呢?因为你和你的好儿子,老子在公主那里挂了号!官途都没了!” 陌定光双目赤红,直接上脚踢着尤姨娘,这可比老嬷嬷用力多了,疼得她满地打滚,“老爷,老爷,快停下啊!妾身疼啊!别打了!” 陌二叔喘着粗气,身子微微颤抖,“贱人!贱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看了眼院子里的下人道:“来人!还不遵太太的令,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倒座里去?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收拾屋子?” 尤姨娘身上疼得没有力气起身,美丽的眼眸中倒映着陌二叔歇斯底里的样子,满是惊恐。 死死拽着陌二叔的衣角,啜泣道:“老爷不要啊!生母被厌弃,你要合儿如何自处啊!” 陌二叔缓缓蹲下,捏着她的下巴,滑腻的手感让他心中更为扭曲,阴桀桀地笑着道:“可你不过是个妾室啊,合儿是我的孩子,也是太太的孩子,谁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听了这话,尤姨娘惊恐更甚。 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惧怕,陌二叔吃吃地笑出了声,甩开她红了一圈的下巴,大步离开。 陌二叔一走,院子里的下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这里的下人除了听当家主母的话,也是听家主的话的,自然了,家主的话并没有当家太太那般好使,谁叫陌二叔没钱呢? 现在最顶层的两位都下令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半点不敢耽搁,搬箱子地搬箱子,开库房地开库房,全然不顾尤姨娘的大喊大叫。 一个已经彻底失宠的女人,没必要放在心上。 尤姨娘顶着一堆伤瘫坐在地上,怔怔出神,连隆冬的寒冷都没有让她挪动分毫。 另一边祁映月回了陌家,就觉得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雪颜低声问着来往的丫鬟道:“怎么回事?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面的小丫鬟摇摇头,“还好,今日那边那位又来了,”见她这般说雪颜就有数了,“也是巧了,正巧公主来了,听到了二太太的哭诉,还有二老爷的不敬之语,二老爷被罚了,灰溜溜地走了。” 雪颜的心沉了下去,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公主?那等贵人,怎么会来到咱们府上?” 小丫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公主是和大公子一起来的,长得可真是好看,和仙女一样。” 得,都不用继续问了,今天她们家姑娘得罪的人肯定是公主无疑。 笑容有些勉强地打发了小丫鬟,深吸一口气,带着有些惴惴不安的祁映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宁远堂。 “月儿见过外祖母,”祁映月笑意浅淡,却乖巧之极,小跑着上前,抓住陌老夫人的胳膊道:“外祖母,听说今日,公主大驾光临,倒是不巧,我竟没有见到公主!” 陌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皮子却是半点都没有掀开,一颗颗转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祁映月见过老太太多次这样,没有打扰,等到老太太睁眼,才乖巧羞涩一笑。 她小心翼翼地道:“刚刚是不是吵到外祖母了?都是我太不稳重了!乍一听到公主这样的贵人登门,有些吃惊。” 陌老夫人轻轻地抚摸着祁映月的脸颊,慈爱地道:“月儿回来了?去外面都买了什么好东西?” 祁映月甜甜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她今日在泰和银楼买的一件最贵重的首饰,是一只浓翠欲滴的冰种翡翠镯子。 “我在银楼里看到了这对儿镯子,一看就觉得适合外祖母你,便买回来了,”她轻轻地给陌老夫人戴上,“看吧,果然再合适不过!” 陌老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就是外孙女这一番心意,叫她格外熨帖,嘴上忍不住责怪道:“你这孩子,出去还给我买什么东西?外祖母什么没有?别乱花钱了,留着以后出阁用才是正理!” 大梁风气开放,并不忌讳这样的话题,更何况老夫人也只是逗逗她,没成想她太害羞,脸都红的和虾子一样。 吞吞吐吐道:“外祖母,可别说这些了,臊得慌!” 而后转移话题,不经意地问道:“祖母,公主长什么样子啊?多大年纪了?我真的好好奇啊!听来来往往的小丫鬟们说,公主长得很漂亮呢!” 陌老夫人耐心地道:“皇后娘娘当年就是京城中有名的绝色美人,皇上也是俊朗不凡,四公主如何不好看?四公主的容貌,比之周皇后还要出色三分,只是年纪小,不大显罢了。” 年纪小?生的绝色? 想到那个容貌出众的小女孩,祁映月再也没办法安慰自己了。 见祁映月不说话,老夫人只以为她累了,“在外面大半天,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你还小,正长身体呢!” 祁映月怀着复杂的心情,退了下去。 另一边,陌景行将卫明珠送到了周家,反被留住了,带着他去见了周太傅和太子,自己就开溜了。 陌景行想要拉住人都没拉住。 “这丫头,疯了一天,可算知道回来了,真是野啊!哪还有个公主的样子?”太子点点小丫头的背影,含笑道。 陌景行抿唇,“公主天真烂漫,古道热肠,很好。” 太子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略有些惊奇地开口道:“我说阿行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和她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就尽帮着她说话!” “那丫头我还不知道?看热闹那是头一个,还古道热肠?你是拿我寻开心呢?”太子笑呵呵地道。 陌景行的脸僵了一瞬,“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听说你家里有一番忙乱,然后紧接着就把长乐送回来了,还没用午饭吧?走吧,咱们两个一起,吃好了就讨论一下策论,上次你不是说要参加两年后的秋闱吗?你别看周家还有我二舅舅这个武将,可他也是正经的举人功名呢!提点一番你不在话下!” 见陌景行一直在那考虑,太子都有些急了,“孤知道你外公是江南大儒,可路远又费劲儿不是?别扭捏了,走走走!” 不远处又传来一道声音。 “哥哥哥哥!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你是不是要准备去用膳了?”卫明珠蹬蹬蹬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豆丁,两双和他有些相似的眼睛热切地盯着他。 两个小的都在那揉肚子,委屈地撇撇嘴,“哥,我饿了,今儿去鱼羊楼,那里大厅人都满了,什么都没吃,就等着回来这顿呢!还有这个家伙,”她把小九推到了前面,还有两个小表弟,“他们也都没吃东西呢!玩的高兴了,又吃了不少的糕点,午饭差人叫都不吃的。” 看着眼前一群萝卜头,太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老妈子。 太子小时候没少住在周家,因此周家下人对他还是蛮熟的。 又因着身份尊贵,又是周家正经的外孙,说话还是非常好用的,不多时,桌上便摆上了丰盛的菜肴,还有适合小孩子吃的一些易克化,比较软糯的食物。 “这大冷的天儿,吃羊肉锅子才合适嘛!为什么要吃这些蒸煮熘炒的油水又大的饭菜呢?” 卫明珠一看到了菜色,就忍不住摇摇头。 这还叫她怎么维持形体啊?还是丁嬷嬷好,会按照她的生长发育状况,给她量身打造食谱,这么一顿吃下来,还不知道回去要吃多久的上汤娃娃菜,再好吃吃的多了嘴里都没味了。 所以卫明珠尽量挑素菜吃,而且她不喜油腻,年岁又小,金尊玉贵地养大,肠胃不是一般地娇气,轻易克化不动。 陌景行一直悄悄注意着卫明珠下筷不较多的菜式,心中暗暗记了下来,优雅地用着饭。 几个小的也是一样,虽然年纪小,可餐桌礼仪十分到位,连声音都很少发出。 到了傍晚,卫明珠兄妹三人坐着马车回到了皇宫,卫明珠回到了凤仪宫的侧殿,自己的房间就直接趴在了大床上。 吩咐站在身后的春芽,“去给我安排上热水,本公主要沐浴,走了大半日,小腿有些疼。” 春芽一听,便知道这是运动过度所致,马上叫人去备热水,又把擅长按摩推拿的一个小宫女叫了过来。 “公主饿了么?小厨房那里还给您留了不少的宵夜,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怕您玩了一日不好好吃饭,叫人备下的,皇上那里还叫御膳房给小厨房送来了不少的吃食,都是给您,太子殿下,还有九皇子留着的。” 卫明珠摆摆手,“晚上不宜吃太多,给本公主拿一些不油腻的,爽口的饭菜就是了,”突然想到了今日几个小崽子吃的鸡蛋羹,舔舔唇瓣道:“我想吃鸡蛋羹,加点葱花和虾仁,不要肉末,少油,就只要这个,别的不要了!” 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鸡蛋有营养,虾仁鲜美还不易增胖,她这脑袋瓜子哟,真是转的太快了!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几日凤仪宫一直在受外命妇的朝觐,声乐之音丝丝入耳,哪怕再好听吧,都把卫明珠吵得不行。 太子带着小九走进卫明珠的卧室,看着她一直拿着被子蒙着头,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懒?小九都起床了!” 卫明珠没睡好心情不好,瓮声瓮气的,“怎么?你是没事儿干了?封笔了就自己去找点事情做嘛!干嘛成天盯着我?” 太子被刺了一通,也不以为意,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也要宠着,把九皇子的鞋脱了,拍拍他的屁股,让他爬上了床。 还在被窝里的卫明珠只觉得自己被重物坐到了小肚子上,那一瞬间的重压,即使她闭着眼睛都觉得眼前更是一片黑了。 把身上的胖墩掀了下去,尖声道:“卫小九!你是想让我把昨晚的夜宵都吐出来吗?你自己的斤两自己难道不清楚?”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怨念深重。 小九笑嘻嘻的,伸出带着肉窝窝的胖乎乎的爪子,紧紧抱着卫明珠的胳膊,“四姐你最好了,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我可是给你,给你带了我最爱吃的鸽子玻璃糕,香酥苹果!这可都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小胖脸气鼓鼓的。 卫明珠白了他一眼,“你可得了吧!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你怕是又打着我的名头去御膳房要的吧?谁不知道我吃点心吃得少?还真以为你多聪明呢?” 掐了掐他的肥脸,“都多胖了,还吃还吃!” 姐弟两个就在架子床上闹了起来,太子就坐在外面的小桌上听着两人打打闹闹。 “好了,小九,下床,不要耽误你姐姐梳洗了,今日除夕,打扮得喜庆一点,”拍了拍手,夏芙就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绣纹细致,夺人眼球,“这件斗篷原是父皇库房里的,我看着不错,就给你讨了来,等今日晚宴,你穿上,定能艳压全场!”即使知道妹妹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太子也丝毫不觉得这话昧着良心,大夸特夸。 用秋芝端进来的青盐和温水洗漱后,卫明珠走了出来,坐到了梳妆台前,觉得哥哥的话甚是有理。 “那件斗篷收好了,晚上我穿,最近母后不是给我送了不少轻便的首饰,挑拣一番,适合的都呈上来。” “对了,前段时间听说二皇姐生下了我的小外甥,那今年她就不能回京了吧?真是可惜了,柳德妃还一直盼着二皇姐回来呢!” “二皇姐膝下多年未有子息,相比女儿生了孩子,我想德妃就不会太过在意不能见到女儿这一遗憾了。” 卫明珠点头,“也是,这还是我第二个外甥呢!等他能出远门回京了,我可要好好瞧一瞧!” 她的第一个外甥自然是大公主的女儿了,只是她那个女儿余佳音和她娘大公主一样性子不讨喜,惹人嫌得很。 想到今年大姐一家子又回来了,而且这次定居京城,卫明珠的脸便臭的不得了。 戴上了珊瑚珠打磨的丁香,一小串流苏,还有一朵珠花,兄妹三人就坐在了紫檀木打造的圆桌前用膳。 鸽子玻璃糕确实诱人,晶莹剔透,软软糯糯的,吃下去还很弹牙,也很甜很香,难怪这小子喜欢,就是因为是糯米和猪油等做的,所以寻常时候母后都不叫他吃。 点心再好吃也不是正餐,小小咬了一口卫明珠就把那块儿玻璃糕放那儿了,开始喝起了碧粳米粥,就着绿油油的小菜,还有奶香小馒头,竟也吃了不少。 饭后,她就叫人把糕点撤了,一脸温和地对着欲哭不哭瘪着嘴的小九道:“不是说是给我带的么?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今天尝一尝,发现味道还真是不错呢!真是谢谢小九了!” 小屁孩!吃那么多甜的,也不怕牙都掉了! 小九错愕地看着她,最终实在忍不住了,一头钻到了太子的怀里,嚎啕大哭道:“哥哥!我的糕点没了!姐姐坏!欺负小孩子!” 卫明珠……卫明珠丝毫不觉得愧疚。 再过一段时日就要换牙了,还敢吃甜食!也不怕长一口歪牙! “好啦,别哭啦!父皇昨儿给我送了不少的龙眼,你吃是不吃?不吃我就都给哥哥了?” 小胖子眼圈通红地抹了把眼泪,斩钉截铁道:“吃!” 水果在冬天最是金贵,就是帝后都要限量供应,因为还要赏赐给一些宗亲大臣,就不剩什么了。 一碟子新鲜的龙眼,小胖子可耻地屈服了。 “父皇偏心!怎么总是把好东西给姐姐?哥哥,你是不是也没有?我为什么不是女孩子?” 九皇子发出了发自内心的呐喊。 太子语塞,温和的面容有些龟裂,“这个……你要去问问太医了,我也不知道啊!”为了堵住他的嘴,又给他剥了一枚,喂到了嘴里,“吃吧,但是不能吃太多,会肚子疼的,肚子疼了,你就要喝苦药汁子了,那味道你没忘吧?” 小九脸一皱,成个包子,他都已经脑补出了中药的苦涩。 连忙点头,“知道知道!肯定不多吃!我最讨厌喝药了!” 很快到了晚宴,卫明珠跟着哥哥弟弟还有父母百无聊赖地坐在凤仪宫,等着到了时辰压轴出场。 景和帝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给她用公筷夹了一块儿排骨,“多少吃点,晚宴上的东西都被吹凉了,一点味道都没有,看着更是没有食欲,你现在好歹先垫垫肚子。” 卫明珠看了眼,是她喜欢的糖醋味,就啃了,骨头扔在一边的盘子里,又给景和帝夹了一只鲍鱼,笑眯眯的,“父皇也吃!” 被女儿关怀的老父亲心中欣慰,吃相优雅唇角带笑地吃了下去。 小九就在那里扯着太子的头发,咕哝道:“我就知道,父皇最偏心姐姐了!”太子疼得脸色都没绷住,十分不容拒绝地把头发从小破孩儿的手里扯了回来。 景和帝耳力不差,自然是听到了小胖子的嘟囔,好笑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想的倒是多!” 念在今日是除夕,就给他夹了一块儿他平日里最爱的奶油凤梨冻,“不是要吃吗?今日就许你多吃一点甜品,”又看了眼没有出声阻止的周后,“吃吧,你没看你母后都没发话吗?” 他总觉得小女儿和小儿子爱好反了,小女儿重口,喜欢酸喜欢辣,对甜食一般般,没有其他的女孩子那般热切,倒是小儿子,倒是对展现出了超出同龄小孩子的热情,一天不吃就难受。 要不是怕他的牙长坏了,他们这做父母的也不会如此拘着他的天性,还不是怕他长一口烂牙? 长得再好看去吧,一口黑牙就让人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总归是皇室,容貌上该有的水准还是要保持的,不求艳冠天下,一般以上就成。 第15章 五个身份最为尊贵的人坐上轿撵,缓缓朝着鸾和宫进发。 小九从小就喜欢粘着姐姐,即便是今天他姐姐没收了他喜欢的糕点,他也是一头扎进了卫明珠的轿撵上。 大力太监脚力好,而且一家子重量都不高,抬轿的人又多,所以没多久就到了鸾和宫。 蔡富贵仍是过一道门尖声通传一次,“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到!四公主到!九皇子到!” 这么一连串喊了下来,如此三次,嗓子都要哑了。 可这样庄重的场合,也只能他这个大总管亲自上场。 殿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四公主,九皇子!” 几人走到主位做好,景和帝开口道:“众位平身!” 而蔡富贵也适时开口道:“传歌舞,开宴!” 便有乐坊司的歌女舞女上殿,裙裾翩跹,彩带飘扬,声乐欢快,并无半点江南的靡靡之音,可仍旧叫人沉醉其中。 这种时候,男女依旧是分席而坐的,按照排行,卫明珠应该是坐在三公主身边的,但是按照身份,她另一边又是大公主,真烦呐!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和三公主一起坐着。 好歹底下的堂姐安乐郡主和她关系还不错,虽差了些岁数,可到底还是有些往来的。 安乐郡主比卫明珠大了七岁,已经十八岁,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性子和善温柔,很有姐姐的样子。 “堂姐,听说前段时间,去王府的冰人都踏破了门槛,之前母后还和皇婶开玩笑说给你们府上换一个铁门槛,怎么样?要不要?” 安乐羞红了脸,温柔地嗔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还挺重!不准再问了!再问我不理你了!” 卫明珠笑着,但是也有些不解,不就是成亲嘛?就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怎么这么害羞啊?打扮得漂漂亮亮,多好看啊! 看着小堂妹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样子,安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懂得了。” 卫明珠撇嘴,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以为这样敷衍的一句话就能把她忽悠过去? 坐在赵王母女下手的河间郡主看着堂姐妹亲亲热热,三公主在那里和大公主拌嘴,别看两人年纪差得多,脑子还真就差不多少。 想到这儿,河间郡主暗暗咬牙,唇畔划过一丝冷笑,倒是好命!没脑子的人命倒是好! 赵王妃正和身后的夫人聊天,余光一扫,便见到了河间郡主这幅表情,微微皱眉,可大殿之上也不好说什么扫了兴致。 小时候看着还不错的小姑娘,被她母亲“亲力亲为”教导这么多年,也是真长歪了,性子掰都难掰回来。 心中暗自叹息,立刻收回了视线,只是时不时地还是注意着河间郡主的大小动作。 想到当初若非皇后力挽狂澜,她的夫君都要折在由这个女孩父亲主导的宫变中,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心中对她的一点怜惜也就此烟消云散,再不成波澜。 大公主正襟危坐,锦衣华服,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顺心了,端起樱桃果酒啜饮一小口,勾起红唇,轻轻一笑,“三年了,这果酒的味道一如往昔,一点都没变。” 大公主说的漫不经心,“这物没变,人……更没变,父皇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宠爱皇后母子四人,小四依旧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三公主听着这话就来气,淡淡道:“是呢!大皇姐说的极是,这么多年了,小四依旧受宠,而你……”她带着笑意压低了嗓音,靠近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姐妹,正在说什么悄悄话,“也依旧是父皇最厌弃的女儿!” 大公主差点气了个仰倒,对着三公主怒目而视,“你、你……” 三公主得意地睨了她一眼,她比不过卫明珠,难道还比不过她卫淳?一个罪妃之女,当年险些都没嫁出去,有什么资格嘲讽她? “大皇姐,这是怎么了?这大过年的,可别动火气啊!否则来年一年都不顺当呢!” 大公主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小贱人!真以为她收拾不了她?竟敢如此挑衅! 都是不得宠的,看她以后的婚事能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余家虽说在门第上差了不少,可一个敢和她作对的都没有,这就是属于公主的底气! 若是嫁到了门户高的世家,想要逞威风?做梦去吧! 她这个三妹,心比天高,可看不上寒门敝户呢! 且有她受的! 深深看了一眼三公主,正巧大公主的女儿余佳音来了,在一边喊娘,她就收回了视线,留下一个近乎完美嘲讽的笑容。 三公主固然不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可从她脸上的表情也能猜出五六分,被刺激的不行,怒目圆睁,却被身边的宫女拉住,低声道:“公主,此时正在鸾和宫大殿之上,举办的是国宴,可不能这么任性!宗室大臣男宾女眷们都瞧着呢!” 闻言,三公主冷哼一声,整理一下裙衫,“哎呀,我呀是认了,谁叫我只是个庶女呢!也没有受宠的母妃,也没有皇后娘娘为生母,但好歹父皇还对我有几分上心,这我就满意了。” 大公主脸上的笑意险些没有维持住,三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一直都知道,可这小蹄子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简直字字句句都往她的心窝子上捅刀! 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丑人多做怪!” 三公主觉得刚刚还是不解气,看到余佳音到了,眸光轻转,“我这大外甥女越发长开了,虽说比之四皇妹容貌差了不少,可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儿,至少比大皇姐你长得漂亮多了,还真是会挑着长!” “还真就别说,这么一看,大皇姐你还真是卫家长得最丑的,你是怎么生出来佳音这样漂亮的女儿的?” 大公主紫涨了一张脸,刚刚那句丑人多作怪竟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更让她生气的是,老三竟然说她女儿不如卫明珠! 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她,她怕自己被气死。 第16章 余佳音坐在母亲身边,身着大红色的斗篷,她四处张望,便看到了站在卫明珠身后的冬蕊拿着一件与自己身上的斗篷同色的斗篷,甚至在样式上比自己的还要精致三分。 这下她就不依不饶了,拽着大公主的胳膊,“娘,娘,你看!”手指指着冬蕊正在挂起来的斗篷,“我要那件斗篷!除了我,竟敢还有人穿红色!娘!你给我抢过来,好好教训她一顿!” 大公主和三公主同时顺着余佳音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看,那不是卫明珠的斗篷吗? 三公主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她坐等这个比她大皇姐性子还要骄纵任性的外甥女折戟! 大公主面色难看,在夫家,她是公主,地位尊崇,即使是去地方外放,她仍旧是最尊贵的,众人不敢与她争锋,连带着一年前刚刚被封为郡主的女儿,也是在众位夫人小姐之中横着走。 可到了京城,那又不一样了。 京城权贵,多如过江之鲫,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有实权有兵权的人家都不敢太过得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牵连到夫家,更何况她母妃早逝,出了事在后宫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 因为熟知女儿的性子,所以这段时间到了京城,一直拘着她,都不愿意让她出门惹事。 大公主忍不住扶额,看是看住了,结果现在又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她哪敢惹卫明珠啊? 于是把还在发脾气气呼呼的女儿拉下来坐着道:“你还嫌你娘我的事情不够多?别闹了!这可是正经的国宴,闹大了我都是要被申饬的!而且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衣裳你就敢抢,回京的时候娘有没有告诉你什么人不能招惹?” 被大公主训斥一通,余佳音红润的嘴巴撅起来,“可我就是不允许其他人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大红色只能我来穿!” 大公主实在拿这个女儿没辙,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娘不是和你说过?这皇宫里,你要讨好你的外祖父,但你名义上的外祖母你也不能得罪,还有皇后娘娘的几个子女,你的八舅舅和九舅舅,还有四姨母,你外公最喜爱他们三人,你的七舅舅母妃是肃惠妃,向来与皇后交好,也不能得罪!” “你懂了么?那个斗篷就是你四姨母的!” 况且余佳音还是小辈,卫明珠也没有比她的女儿大多少,身份上更是压了她这个母亲一头,更别说她女儿了。 上赶着找麻烦?她看是上赶着找抽! 父皇有多偏爱那个小女儿,她这些年也不是没看到。 “警告你,给我好好儿坐着,今日要是你弄出了什么乱子,你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就是你祖母父亲再求情都不好使!” 余佳音看了眼木施上的斗篷,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 大公主按住女儿,而后就专心地看歌舞,看众人对上首的帝后二人极尽吹捧,心中哂笑。 大概是看热闹看的太专注,连余佳音什么时候跑开了都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可三公主知道啊,眼睁睁地看着余佳音跑到木施那里,故意撞翻了一个宫女托盘上的热汤。 卫明珠的斗篷顿时被打湿,上面哩哩啦啦地往下滴着汤水。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众人都朝着那里看去。 那宫女面色惨白,当即跪下,热汤浸过她的膝盖,虽然灼热,但因为天气寒冷,却并不让人难以忍受。 毕竟是除夕,汤碗被打碎可不是个好兆头,殿内十分安静,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 卫明珠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看向满脸慌乱不可置信的大公主,若刀子一般,恨不能将其剔骨削肉。 轻笑一声,看向上首的帝后,笑意欣然,“父皇吗,母后,既是无心,这是好事啊!是吉兆啊!” 大殿内的人都朝着卫明珠看了过去,眼神十分奇怪,就这样了还吉兆?怎么想的?四公主被气糊涂了? 卫明珠指着地上的碎片道:“古有岁岁平安一说,今日这宫女无心之失,倒恰巧凑成了个‘碎碎平安’!可见是天意!” 帝后二人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景和帝更是露出丝丝笑容,“长乐这份心思倒是巧妙,看样在上书房学得不错,学以致用!” 而后将目光投向那个跪着的宫女,又看到了呆立在那里满脸倨傲,但又神色慌张的余佳音,还有那件稀稀拉拉还在滴水的斗篷,上面还沾了不少的文思豆腐和蛋花,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既然是无心之失,又促成好兆头,功过相抵,退下吧。”宫女知道这是皇上放了自己一马,连忙叩首谢恩,迅速退了下去。 厌恶地看了一眼余佳音,收回视线,接着与众人同乐。 那一眼直叫大公主心惊,开始忍不住埋怨起来女儿,都说了说了的,不要去招惹卫明珠,竟给她捅了这样大一个篓子!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一个糟了皇上厌弃的郡主,她们母女二人在京中还有什么指望? 真真是气死她了! 余佳音自知闯了祸,慢吞吞地回到了席位,四处打量着,一语不发,像个鹌鹑一样,安静极了。 饶是再恨铁不成钢,大公主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训斥余佳音。 “娘,我,我是不是做的过分了?”每次她把事情闹大了,她娘就会是这种表情,只是这次显然要比前几次严重得多。 大公主扯扯嘴角,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心是真累啊! 余佳音也不敢吱声了,更不敢哭出来,以往她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只要一哭,父母都会给她奉上,可这里不行,她娘的话都不好使了,就更没有人吃她这一套了。 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抬眼一看,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少年正默默注视着她那位四姨母的方向,脸红的同时,心里更是不爽快。 她默默地看着那个少年郎,看着他端起酒杯,看着他放下,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气质浑然天成,叫她挪不开眼。 都已经忘记了自己闯了祸了。 第17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郡主余佳音殿前失仪,贬为郡君,收回其食邑封地,赐教养嬷嬷两名,禁足半年,钦此!” 余佳音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前来宣旨的蔡公公,闹了起来,她再是小也知道郡主和郡君的差别,以前她全靠着这个爵位作威作福的,“凭什么贬为郡君?我做错什么了?” 大公主恶狠狠地拉着她跪下,“闭嘴!父皇金口玉言,岂容你置喙?还不给我老实一点!” 说着看向蔡公公,“蔡总管,让您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也被我们惯坏了,都是些无心之言,父皇那里,还是不要和他说了,免得为这不懂事的孽障父皇动了肝火。” 看着蔡公公意味深长的表情,大公主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父皇不过是磨磨她的性子,却被如此糟蹋,想来也不会心情多好。” 蔡公公点头,“大公主言之有理,杂家这就回去了,要向皇上复命,不多留了,告辞!” 大公主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丫鬟上前,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在蔡公公手中道:“劳烦蔡总管此番出宫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蔡公公脸上带着笑意,将荷包塞到袖中,这是惯例,“多谢这位姑娘了,那我等就告辞了!” 出了公主府,蔡公公的笑意逐渐转淡,看着离着公主府越发远了,便将袖中的荷包扔给了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拿去吃茶吧!我蔡富贵还真就不缺这三瓜俩枣的!” 想当年哪,这个大公主可没少骂他阉货,现在嫁人了,有孩子了才知道收敛,晚喽! 他也不好说皇后是不在意她还是捧杀,几乎就没有管过大公主,不论大公主怎么闹,只要合理,皇后从不卡着,也就养成了大公主横行无忌但是欺软怕硬的性格。 其实想想也是,皇后有什么可捧杀她的?不过是个庶女,哪里就值得?不过就是不在意而已。 这大公主哟,以后除非她女儿能恢复郡主的爵位,夫家也还还在京城呆着,不然哪,可真是没有立锥之地了。 好歹是公主,在天子脚下,倒也没人敢对公主指手画脚。 “可惜了我这件斗篷,被余佳音那小丫头给彻底毁了,一件好衣裳就这么毁了,我才穿了一次啊!” 卫明珠撅着嘴,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件大红色的斗篷,唉声叹气,“她干什么呀她!成天一肚子坏水!这次就叫她涨涨记性!” 如果不是父皇已经降下圣旨贬了她的爵位,还将她禁足,她都想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了,套麻袋不可取,总归还有别的办法。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一件斗篷,也没什么好稀罕稀奇的,顶多就是珍贵了一些,但她还不差这么一件,可无意被毁坏和有心,那是两个概念,是有区别的。 “公主,公主,皇上那边有给您送了来不少的好看衣裳,其中有三件斗篷,可漂亮了,一件大红色,一件月白色,一件玄色,叫什么凫靥裘,里面的毛都是野鸭子头顶上的那一撮毛,十分珍贵,总共就这五件,除了另外两件给了皇后娘娘,剩下的皇上尽数给您了!” 卫明珠兴奋地眼睛都冒光了,连忙站起身拎着裙角,跑去了凤仪宫的正殿,秋芝只能堪堪追上。 “公主,您慢点啊!地面光,您别摔了!” 卫明珠只是在前面跑着,气喘吁吁地到了正殿。 今日是大年初七了,周后也不必日日被外命妇参拜,是以现在正在梳妆镜前更衣。 看到女儿小旋风一样地跑了来,不由皱眉,“做什么这么着急?不过几件衣服,值得你高兴成这样?我是亏着你了?公主的仪态你学到哪里去了?” 卫明珠低垂着头,有些不赞同,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这不是好容易碰到这样一件合心意的斗篷,好端端就被毁了,心里惋惜,听到父皇又给儿臣送了几件,就想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吗?” 周后这才转过身去,梳妆打扮,“回去抄写礼记一百遍,上元节之前,我要看到它们在本宫的书房,”不看卫明珠瞠目结舌的表情,赶人道:“去吧,那些东西都在耳房堆着呢!你要是不来,我也是要让人给你送去的,谁想你竟这般着急!” 卫明珠丧着脸,朝着耳房走去,新衣服也提不起兴致了。 她看了一眼,一件是月白色底绣着红梅的斗篷,一件是大红色底绣着白梅的斗篷,玄色的那件则是绣着折枝白兰,都是十分的意境。 又挨个儿看了珠宝,总算能抚慰她被罚抄书受伤的心灵了。 又是四年过去,草长莺飞二月天,卫明珠骑马立在三公主和河间郡主对面,“我说三皇姐,人要输得起!你赢了就在那儿阴阳怪气,输了呢,就在这耍赖,叨叨不公平,我就问你想不想玩了?” 三公主紫涨了一张脸,支支吾吾道:“我就是不擅长骑射而已,要不然今日还能有你嘲讽的份儿?” “行了你,别在这儿打马虎眼!谁还没个学艺不精的时候?那时候不照样要打马球,怎么偏你事情这么多?不玩一边呆着去,有的是人愿意玩!”就差说不玩就滚了。 三公主哼哧哼哧的,就是不乐意退下去,倒也又相安无事地打了好几场马球,虽然输的都很惨。 下了马,换人上场,太子和陌景行江凭一队,对面是七皇子拉的江凭的两个堂弟,七皇子看着对面的阵容,笑着道:“咱们这也算旗鼓相当了吧,看看今日是你赢还是我赢!” 又道:“我背书学习比不过你,我还就不信了,这打马球我也比不过!嘿嘿!” “不过这打马球没有彩头可不好玩!这样吧,我近日新得了一方端砚,我就压上了!八弟,你呢?” 太子颔首,眸光温润淡定,“既然七哥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把前儿得的一匣子红宝石压上,若是七哥你赢了,正好借花献佛送给七嫂!” 第18章 七皇子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什么借花献佛?明明是我靠本事得来的!你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太子笑着道:“拭目以待!七哥你可一定要全力以赴啊!” 策马奔腾,手持球棍,几个人打的是酣畅淋漓,比之女孩的活泼灵动,他们打出了一种豪迈落拓的气势。 “哎哟,竟然是平手!我说八弟啊,这可就是你和阿行拖了阿凭的后腿啊,原本你们是能赢的!哈哈哈!” 看着开了嘲讽技能的七哥,太子左耳听右耳冒,他对打马球胜负欲不强,因此就道:“是是是,我的错,对我来说,平手也相当于输了,既然这样,那盒子宝石七哥就拿去给七嫂打首饰吧。” 七皇子向来没心没肺好忽悠,闻言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至于那方端砚,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给你送去吧!” 太子含笑点头。 说着就走到了卫明珠她们那里,扯下攀膊,“母后再过半个月就要办马球会了,你们不去试试?” 卫明珠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缝隙里细碎的突如其来的阳光令她很不适应,“看看吧,最近不想动了,再说了,除非是和三皇姐一起玩,不然谁敢赢我?但是和三皇姐玩,呵呵……没意思透了!” 陌景行和江凭也跟了过来,看着穿着红色骑装,勾勒出身材曲线的少女,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头,两人面对面,目光交汇,同时又把头转到了另一边,互不理睬。 太子想想,“也是!那你就在场上看着我们打吧,反正你那烂技术也只能和女孩子打一打了。” 卫明珠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是吗?我看你最近还真是闲的够呛!要不要我告诉父皇你缺折子批阅了?不是说准备大婚吗?看样子你动作蛮快的啊!这才几日啊?” 太子十八岁那年就和成旻被赐婚了,只是前头几个哥哥还未成婚,就一直拖到了二十岁,早都急了! 太子的脸色一僵,默默咽下去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好不容易有了个筹备婚期的小假,可不能叫这丫头给搅和了,否则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你可真是我亲妹子!”太子十分无奈,“好了好了,是我说话不妥当成了吧?昨日父皇将焦尾琴赐给了我,我记得妹妹你古琴技艺炉火纯青,就是给你授课的先生都是赞不绝口,如此,这把焦尾,与你倒是相得益彰。” 三公主在一边听得眼睛都要红了,河间郡主虽然心里也是羡慕妒忌,可她到底也是十九岁的女孩子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情绪外漏,因此只是笑笑,眼中难掩羡慕。 “太子皇兄,你如此做,怕是有失偏颇吧?这儿多的是你的姐妹,你就只给四妹妹,这像话么?合着我就不是你的妹妹了?” 太子往她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云淡风轻道:“孤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没有想给的人,孤是放在那儿吃灰亦或是扔到水沟里,都是孤自己的事情!” “卫沨,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时时记得你的身份!孤是太子,不是你能吆三喝四的!” 见太子神色冷凝,三公主吓了一跳,不由暗恨自己鬼迷心窍,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太子和父皇一样偏心眼! 微微欠身,皮笑肉不笑道:“是妹妹无礼了,还望太子皇兄恕罪!” 太子笑意仍旧温和,但三公主看着却无端有些瘆得慌,只听他道:“孤也就罢了,只是三皇妹须得记住了,你是公主,出身皇室,锦衣玉食养大,没得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小家子气,叫人笑话。” 都是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三公主肺都要气炸了,连带着她身后的河间郡主脸色都不好看,太子这一番话,没骂人,实质上却把两人损了个底朝天。 深吸一口气,三公主看了眼另一边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狰狞,心里恨得要死,面上还是得笑意盈盈,“太子皇兄训诫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 “走吧,这马球也没什么可玩儿的了,等半个月后,一队一队的,那才叫热闹,那才叫精彩呢!” 三公主看着陌景行远去的身影,眼神闪了闪,慢慢跟了上去。 走到御花园一片迎春花丛的时候,三公主叫住了陌景行,“陌公子,请留步,我有话和你说!” 大梁经历过一段时期的周后当政,是以女子地位颇高,在日益的熏陶下,风气开放,只要婚前没有深入交流过,只是拉拉小手之类的,都不会拿着异样的眼光看人。 “陌公子,陌公子,”三公主见陌景行停下了,连忙赶了上来,小脸红扑扑的,不胜娇羞,水润的大眼直视着陌景行,“敢问陌公子可有婚配?亦或是有无心仪之人?” 陌景行和她拉开距离,行礼道:“三公主莫要取笑学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公主此举,着实有些唐突。” 三公主一步步上前,陌景行一步步后退,只得冷了脸道:“公主还请自重!学生先行告退!” 看着陌景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三公主气的跺脚,在后面喊道:“你以为这样,本公主就会放弃?你信不信本公主去向父皇请旨赐婚?你以为你躲得开?娶了本公主有什么不好?陌家能够再上一层楼不是吗?你总要为家族打算的。” 陌景行丝毫不以为意,停下了脚步,微微扭头,“三公主未免太想当然了,陌家世代忠良,只要有皇上的信任,又哪里需要利用裙带关系?至于赐婚……有太子在……呵呵,公主千金之躯,陌某着实不敢妄想,告退。” 看着陌景行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三公主气的要命,一连踹了好几脚旁边的假山,“气死了气死了!”再一想想他看着卫明珠时温柔的样子,三公主更生气了! 可她心里也清楚,正如陌景行说的那样,即使她去景和帝面前求赐婚的旨意,景和帝也不会答应。 她虽是公主却不得皇帝青眼,外家更是丝毫助力也无,更没有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扶持,脾气还不好,有着好儿郎的人家没人愿意。 相比之下,卫明珠就显得抢手多了。 虽然脾气比她还臭还骄纵,可人家生母是皇后,她是皇室唯一的嫡女,更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太子是她的嫡亲兄长,光是这些条件,都甩了她十八条街。 陌家这样的人家,便是景和帝给赐婚,也不会选三公主这样的刺头儿,那不是结亲,是结仇。 卫明珠和太子在不远处的迎春花丛那里站着,看三公主那吃瘪的样儿,倒在太子怀里,笑的都直不起腰。 悄悄拉着太子离开,见人远了都看不到了,笑意掩都掩不住,“我的天哪,这还带逼婚的啊?笑煞个人!我和她一起这么多个年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见着她那么娇羞!” 卫明珠啧啧道:“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说起来三皇姐长得也不算差,就是性子差了点呗!不过她那性子,还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最关键的是她还蠢,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河间郡主推出去多少回了,偏一点记性都没有,恼一阵,人家说几句软和话就和好如初了。 也难怪付充容都不乐意搭理这个女儿了,耳根子软,还蠢哪! 太子点点妹妹的鼻尖,含笑道:“就你性子好?你还不如她呢!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拍开太子的手,卫明珠瞪了他一眼,“我性子不好怎么了?我性子不好我自己心里明镜儿一样,而且我也从来不犯蠢,光这一点,我都不知道强出她多少了。” 太子深以为然,看这些年三公主和河间郡主分分合合,他都麻木了,再也提不起半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卫明珠又道:“这陌景行和江凭也是够倒霉的,不就是比武一次吗?一个被三皇姐看上了,一个被河间盯上了。” 一个蠢过了头,一个精明太过。 太子闻言,眸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自己的傻妹妹。 陌景行就不必说了,自小就照拂着卫明珠,越长大太子看得越明白,倒是江凭,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若不是那日他赐婚了,心里高兴,调侃两人当自己的妹夫,他还真就不知道这个呆头鹅喜欢自己妹子。 想想,左右打量着自己的妹妹,除了长得好看点,哪还有什么优点哪?性格糟糕成这样,竟然还有人喜欢? 搞不懂搞不懂,不过他也不敢问。 “呀!你看,大表哥!他怎么来了?他来干嘛?来找母后的么?”卫明珠指着前面步履匆匆,面容温和的男子疑惑道。 光看气质,都会以为太子和周大公子才是亲兄弟,可只有卫明珠知道,周大公子是真的光风霁月,她这个哥哥那就是个外白里黑的芝麻元宵。 她印象中的表哥,一直都是沉稳的,有耐心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焦急。 拉着太子就跟了上去。 第19章 “你希望本宫或是皇上为你和江采月赐婚?”周后坐在上首,皱着眉,看向自己的侄子,面上有着些许的为难之色,“其琛,本宫希望你能完全懂得这意味着什么,你确定你想好了?” 周其琛站起身,跪在大殿中央,咬咬牙道:“还请姑姑成全。” 周后揉揉额角,颇为苦恼,江家军功发家,手中即便是没有了兵权,可军中威望仍在,近些年北边草原出现了外族匈奴人,最擅长骑兵作战,常年骚扰边境百姓,不出意外,五年之内,兵权必然又会分散到各家手中,这叫她怎么办呢? 即使皇上相信周家相信她不会猜忌,可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 她的两个哥哥,本就是一文一武,出类拔萃,家中又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太子,现在的周家,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不为过,现今又要与手握兵权的人家结亲,周后想想都是一阵窒息。 “姑姑,侄儿是真的心仪采月,家族重要,可并不是没有两全泰迪的法子,您也知道侄儿的性子,我不是那种感情高于天的人,可我也是看重感情的人,在不违背道德规矩的情况下,侄儿愿意竭尽全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说着,重重叩首,面露凄然,“姑姑,所有的人,听了我的想法,都是沉默,都是劝阻,只有你,姑姑,你率先询问我的,是责任,身为周家的嫡长子,我享受着家中最好的资源,我理应为家族死而后已,让它流传下去,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既然你都决定了,如此固执,又何必来求本宫?”周后摇头,“若是你能证明你有这个能力,本宫自当为你求情!” 周其琛猛地抬头,眼神清亮,似有万千星辰,“不知是什么条件?” 周后肃着脸,“本宫记得明年你就要科举,参加会试,若你能在殿试中取得一甲的成绩,本宫亲自为你请旨!若不能,那就要靠你自己和父母周旋了,本宫不再插手。” “在这期间,本宫会暗示江家不要着急给江采月订亲。” 周其琛的脸上蓦地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多谢姑姑!” 忽的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真是巧了,那朕今日也来做个见证,何须皇后亲自请旨?” 景和帝面容和煦,大踏步地走进了殿内,身后跟着太子和卫明珠还有九皇子三个尾巴。 “臣妾参见皇上,”周后盈盈一拜,面带笑意,“皇上来了?还带着这三个魔星?” 景和帝拍拍周后的手,看着地上固执的周其琛,“其琛啊,起来吧,姑父答应你,只要你考入前十,朕就给你和江家那丫头赐婚!” 周其琛站起来,只是摇头,“多谢皇上宽宥,只是已经答应了姑姑,不好反悔,所以,仍是前三,若是其琛没有取得一甲的能力,那就是我没有给她安稳生活的资本,何必劳烦您?”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坚毅的面庞,景和帝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可以说是看着周其琛长大的,除了皇后的几个子女,和他接触最多的小辈就是周其琛和七皇子,再之后是三皇子了。 周其琛一向责任感重,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你都这么坚持了,那朕也不勉强,若你明年真的入一甲,朕会在殿试出结果当日为你赐婚。” 说完了,景和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探头问道:“江家那小丫头喜欢你吗?”别费了半天劲儿人家还不领情。 周其琛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的,“我们两个是相互喜欢的。” 见这般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模样,景和帝善意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别自作主张了人家姑娘不理你了,这才叫得不偿失。” 景和帝笑着打趣周其琛,成功看到他的脸又红了。 只是心里不免惋惜,这个周其琛可是他给长乐看好的女婿人选之一呢!就这么被截胡了。 不过不用慌,不是还有两个表哥吗?还有江凭,陌景行,备选多的是,他可得好好选一选。 几个小辈走了出去,景和帝还是觉得可惜,就在一边和皇后说道:“本想着这其琛就比长乐大了五岁,而且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中表之亲,凑成一对儿也未尝不可,可惜啦!其琛有喜欢的女孩子。” 周后难以置信,一脸复杂地看着景和帝,“表兄表妹结亲?我从来就没想过,近亲成婚弊端太多,选谁我都不会考虑周家。” “欸……”景和帝反驳了,“表兄妹结亲自古有之,为何不可?魏晋之时,王羲之幼子王献之的原配妻子不也是他的表姐吗?” “是啊,您看,王献之与郗道茂成婚多年,膝下只一女不说,还早早夭折,这就是血缘关系太近而造成的骨血回流,连带着孩子身体都有问题,所以,哪怕几率再低,臣妾都不想女儿与近亲成婚。” 周后又道:“而且,若这么说的话,像我和哥哥的儿女,有一半的血缘是相同的,他们可以成婚,那堂兄妹呢?不也是有一半的血脉相通?怎么他们就不可以?” 景和帝眼神一凝,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可是同姓不通婚……也是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难道没听过,同姓大族中,出了五服,依然可以通婚。” “皇上可以去调查一下,那些先天畸形,身体不好的孩子,亦或是孩子还未生下就频频流产的事例,臣妾猜这些父母多是表亲。” 景和帝眼神一凝,他知道自己的皇后从不会无的放矢,“若真是如此,那朕日后就少不得要颁布五代以内有血缘的男女不可通婚了。” 周后笑笑,劝道:“皇上不必操之过急,总要有个过程才是,循序渐进方是正理,先是三代,而后五代,虽然慢了一点,但接受度也会变高的。” 另一边,卫明珠绕着周其琛转圈圈,笑的坏坏的,“还真别说,大表哥,我还真就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哪!” 卫明珠今天可是连看了两场好戏。 “你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稳得很,往常也没见你对江姐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就喜欢上了呢?着实叫人费解。” 实在是嫌弃卫明珠的聒噪,周其琛转身就走,让内侍带着自己出宫,把兄妹三人甩在身后。 瘦了许多的九皇子幸灾乐祸道:“看吧,叫你多话,大表哥被你气走了!” 卫明珠瞪眼,伸手就想玩弄弟弟的脸颊,不想却摸到了下巴尖,叹了口气,看着抽条的小少年,“你变了,小九,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肉嘟嘟的你了。” 太子没兴趣看着两人在这里耍宝,知会一声就回了东宫,去准备大婚事宜,有些事情不需要他操心,但是他要过目。 很快到了马球会那一日,卫明珠无心下场,坐在周后身边,眯着眼睛看场上少男少女的英姿。 “哎呀,真是输不起,玩不起就不要玩嘛!打马球有的动作是允许的,怎么就成人家耍赖了呢?” 三公主翻个白眼,定睛一看,嗤笑道:“你也不看看那是谁,有名的输不起,指望她输得起,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儿升起来。” “哎呀,皇兄上场了!五皇兄这队的人马不行啊,这一个个的,比女孩子还要弱不禁风,娇花一般,能挨上一球吗?” 周后看着这个越说越不成样子的女儿,淡淡开口道:“人不可貌相,你怎能以貌取人?” 卫明珠一见母后发话,当即垂首,“是女儿浅薄了。” 眼见着江凭一个翻身,翻到了右侧,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持球棍将地面上的球直接打入球门中,卫明珠不由叫了一声好。 “江公子的骑术真的是越发精进了。” “母后,”卫明珠眼巴巴地看着周后,“我看这马场的草且还得长一段时间呢,马球会就开这么几次,白白放着也可惜了,不若叫人接着修剪一番,再开一个蹴鞠会?”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女儿,“你皇兄大婚在即,本宫根本抽不开身了,你要是想要办,那就自己来,正好你也到了该学这些大型宴会的时候了!” 卫明珠一下子卡壳了,让她做个旁观者还好,让她自己来举办……有点难受啊!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挑个日子,给各家下帖子,马场的打理你也自己找人办,本宫就甩手了。” 沉默地转过头,看着马场上来来往往的高头大马与少年,她觉得没滋没味的。 如她所说,五皇子那队是真不成,惨淡收场,太子一队下场休息,换另外的两支队伍。 卫明珠走下台子,身边跟着白练赤练还有春芽夏芙,跑去马场旁边的明岩池旁边的亭子上去赏早荷了。 明岩池历来是大梁端午赛龙舟的御用地点,一眼望不到边的水池,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只是现在荷花不过冒了个叶片子而已,连花骨朵都还没有呢! 支着下巴,拿了点鱼食,索性就给这儿的金鱼喂食,打发打发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如果发现有错别字,有语病,记得告诉我一声啊!谢谢啦! 第20章 “陌某拜见四公主殿下。”熟悉的声线响起,卫明珠转身,看到了一身劲装的陌景行,眼底疑惑之色尽显。 “原是陌公子啊!免礼,陌公子刚刚不是在那里打马球?这就休息好了?也是来赏景?” 陌景行微微一笑,清风朗月一般,撩拨心弦,看的卫明珠心头一跳,“晚春之景,倒也有十足的意趣。” 卫明珠赞同地点点头,“春景本就充满生气,更何况晚春结束后便是初夏,万物更显生机,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春夏最鲜明的景色,尽在这个时候。” 晚春的阳光并不如夏日一般炽烈,温和的很,阳光打了下来,微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卫明珠纤细修长的手指捻着鱼食,被光线一照,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身后长时间没有动静,卫明珠转头一看,只见陌景行定定地看着她……的手,不由有些气闷,她长得不好看吗?背影不好看吗?为什么只看她的手? 虽然她的手也很好看。 被人盯得脸有些发烫,卫明珠拿着帕子掩了掩面,才看到陌景行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公主说的极是。” 一句话,干巴巴地结束了话题,两人之间,静默无言。 卫明珠着实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让她憋得慌,想要站起身走人,她可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卫明珠这一回头,一打眼就瞧见她三皇姐过来了,皱皱眉,“陌公子,我三皇姐来了,这些日子她追在你身后追得紧,你就不避避?” 陌景行脸色冷了一些,紧抿着唇,肤色冷白,开口淡淡道:“不是还有四公主吗?更何况这里人来人往,倒也不惧什么闲言碎语。” 卫明珠忍不住挑眉,轻笑道:“这倒是。” 感谢她母后,感谢这开放的风气。 四公主走路慢吞吞的,踩着小碎步,步步生莲,往常卫明珠倒是很少见到她这般扭捏的模样,想必也是因为心上人在此,要显的矜持一点吧。 “我这三皇姐,虽说脑子不太好使,可也称得上一句貌美,京中也有不少的儿郎心系于她,可却栽在了你身上,可没想到,你却对她避如蛇蝎,真真叫人大跌眼镜。” 陌景行皱眉,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四公主莫要拿陌某取乐,不管是陌某还是三公主,人立于世,名声都是极其重要的。” “此处只有你我和身边的人,不怕传出去,更何况陌公子实在有些矫枉过正了,在京城里,你也不是没看到大街上的小姑娘给自己心意的人送小物件啊,不过区区几句话,难不成还比得上实际的行动?” 陌景行语塞,这让他要怎么说?难不成说我喜欢你,不想让你误会?根本无法宣之于口啊! 卫明珠看着他沉默了,一时有些不自在,“大不了本公主就不再打趣你和我三皇姐啦,和她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作为刚刚打趣你的赔礼,本公主帮你把她支开可好?” 陌景行听到了女孩的笑声,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女孩子笑意澄澈,如春日里含苞吐蕊的一朵梨花,美的纯净,美的无暇。 趴在赤练的耳边吩咐了一句,三公主还没到这边,裙子就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刮破了,还有些勾丝,如兰拉着三公主,“公主,先别去了!您的裙子勾丝了,破了,叫人看见该说咱们没有礼数了,先回去换一件儿吧,左右陌公子一直在这马球场,可若是丢了人,皇后娘娘才不会对您手下留情!” 三公主想到了刚刚才被罚的四公主,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转身离去,自顾自地嘟囔着道:“说的是,陌公子见到还是很容易的,丢了丑可就不成了。” 眼看着三公主打道回府,陌景行都不知道卫明珠做了什么,他知道卫明珠向来古灵精怪,可他还真不知道她办事儿这么利落。 卫明珠抿着唇,笑意腼腆矜持却又掩不住面上的自得,“怎么样?这不就走了吗?”她朝着陌景行看道。 忽的,眼神定住,直直看向了陌景行身后的小竹林,那里有两个人在吵嚷拉扯,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只一眼,卫明珠便看出来,那是她的五哥五嫂。 拉着陌景行,缓缓朝着那边挪动,就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她一顿?就因为二嫂三嫂她们两个家世比我好,所以就算我受了挤兑,被当众打脸,也要撑着笑脸说打得好?” “我是皇子妃啊!我难道不要脸面?” “你可不可以不要无理取闹了?明明是你挑衅在先,还要恶人先告状,你当本皇子眼睛瞎的吗?你要是不在那儿瞎嚷嚷说二哥是个病秧子,二嫂能处处针对你?你不说三嫂进门一直不孕,三嫂能处处找你的茬儿?” 五皇子怒不可遏,“你成日总是说妯娌们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家世,处处排挤你,就你这种人品,你以为你会有什么知心人?当年若非外祖母处处扶持本皇子,本皇子才不会娶了你!小肚鸡肠,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五皇子妃都要气炸了,她向来就是个掐尖要强的,这门与五皇子的亲事也是她的姨母程家夫人求来的,她一直以来都为此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自卑敏感,如今被丈夫这么一说,就像被活生生剜了心一般,哗哗流血。 “你说我上不得台面?呵!咱们两个彼此彼此,半斤八两!我是出身低微,配不上这皇子妃之位!可你呢!你不过是一个有着瘦马母亲的宫妃女儿的儿子,若非被宫里头的静妃抱养,不一定过的什么日子呢!还能有能力在那儿拉拢朝臣?” “说我之前,你也先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吧!静妃对你难道不好?人家可没有害过你那位亲娘,反而处处照拂你!你现在反倒把人家恨上了,白眼狼一个,还有脸说我!” 五皇子额上青筋直爆,压着怒气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谁和你说的?” 五皇子妃嘲讽一笑,“五皇子,不要小瞧女人,你以为这是什么大秘密吗?稍微留心一下,再找几个宫中做的时间长了的老人,他们都知道这些,您真以为您瞒的严严实实?” 听到这里,卫明珠没打算再听了,悄悄看着后路,拉着陌景行的手腕,一步一步往后挪,直到回了亭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陌公子,今日的景色可好?”卫明珠仰着笑脸问道。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那陌公子可莫要忘了今日你我 在这凉亭内所见的瑰丽之景啊!” 陌景行听了这话,有些怔忪,但随即反应过来,卫明珠这话中无任何的绮思,只是在婉转地提醒他,是以拱手道:“与公主一同赏景,陌某怎么会忘?” 哟!还敢调戏她? 水底下被人最近才放上的胖嘟嘟的金鱼一直在那儿抢食儿,卫明珠不耐烦喂鱼了,直接把半罐的鱼食倒了进去,水面出那些鱼翻来覆去地争抢,溅起点点水花,看得她不由露出笑容。 “想抢,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是啊!” 陌景行听了这话,眼皮一跳,直觉话里有话。 卫明珠就着夏芙端来的水洗了洗手,用帕子擦干水渍,站起身,由着宫女给她打理裙摆,“走吧,该回去了,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回去吃一顿,再小憩一会儿,醒了看一会儿马球,就该回宫了。” 春芽掩唇笑道:“公主您还真是把什么都打算好了,马场这里别的不好,只吃食这方面,十分新鲜,以往御膳房那些蔬菜牲畜,就算保管得再是精心,新鲜程度也没办法和刚采摘、刚杀的相比。” 卫明珠扭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陌景行,弯唇道:“不知陌公子喜欢吃什么?本公主叫人一起备了……啊!” 她是沿着湖边走的,湖边的泥土本就湿滑,几个宫女又劝不住她,谁成想这就滑了。 关键时候,为明珠的腰间攀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堪堪把她从差点掉进湖水里的命运解救出来。 她大口喘息着,心脏砰砰跳,用力攥紧了陌景行胸口的衣裳,良久才缓过来。 她不太好意思看陌景行,推开温热的胸膛,自己扶着宫女站着,张口就抱怨道:“什么破地儿!直接告诉父皇把这里填了得了!” 陌景行嘴角抽了抽,也只有四公主才敢说出来这话了。 卫明珠撒了气,往回走着。刚迈了一步,脚腕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轻嘶一声,扶着宫女,掀起裙角,露出一截小腿,摸了摸脚腕,果然肿的老高。 她的脸都是煞白的,看起来疼得厉害,陌景行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连忙上前扶着她,他可能身手及不上白练赤练,可体力上未必就不如。 “公主,您扭到脚腕了,最好不要再活动,不若陌某背着您去马球场的厢房,而后传召太医做一番治疗?” “男女授受不亲,陌公子高风亮节,还是不了,本公主让几个宫女扶回去就行。” 赤练和白练是皇族暗卫,不好总是显露人前。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他来了! 对了,我想知道,公主就不能吃家常小菜了吗?众所周知,很多朝代后宫都是有小厨房的,小厨房存在的意义就是开小灶,实际上主要的菜品还是出自御膳房,女主没去御膳房提膳,当然就没有那种如佛跳墙那种的大菜啊,还有就是,我这个是上一篇完结文的姊妹文,里面的设定和这一篇大体一样,帝后崇尚节俭,以身作则,不喜奢靡,用度缩减,而且皇帝皇后他们一家子用膳,是真正的一家,不讲排场,吃的寻常一些,也无可厚非吧? 作者可能是玻璃心太过,看到这些挺难受的,其实,不合口的书和不合口的饭菜一样,咽都咽不下去,所以,别勉强自己。 第21章 “事急从权,孟子有云: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公主为君我为臣子,道理上来说,都是一样的,若我连这点援手都不施,与禽兽何异?。” 看着卫明珠一脸犹豫,陌景行矮身下来,等着卫明珠上来,“公主,上来吧,现在这里人少,都回去用午饭了,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到,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您再由两个宫女扶回去可好?” 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春芽夏芙的力气毕竟有限,赤练白练还要在暗中保护,抽不开身,所以卫明珠十分利索地爬到了陌景行还算宽厚的后背上。 “稳一点啊,可别把本公主摔了,本公主实在是经不住再次摧残了,光这脚崴了,我都一个月不用出门了。” 陌景行走得很稳,一边和卫明珠聊着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公主最近还是好好养伤吧!左右您在上书房的课程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最近好好休息一番,想来学堂的先生也不会太过计较。” 毕竟是个伤号。 卫明珠的手架在陌景行的脖子上,前胸尽量与他的后背拉开距离,虽然有点累,可该有的距离还是不能少的。 春芽和夏芙还有几个小宫女跟在两人身后,越看前面的两人越觉得般配,就像戏文中说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样。 她们也大了,自然可以看出来,这个陌公子对她们家殿下是有意的,只是殿下不开窍,也没招。 卫明珠笑笑,“其实我是打算过段时间去腾扬书院瞧一瞧,上次去看,除了礼乐射御书数,她们有的选择了刺绣,有的选了设计,武将一道人数稀少,采月姐姐进了书院的武道,研习兵法,我想去给她拉成一只女子小队。” 在军营里,女子想要出头,可比男子要难得多,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卫明珠也不得不说,男女的体能存在着先天的差异,如果今日参军的不是江采月,而是一介无权无势的孤女,结果可想而知。 即便江采月在军中有家族扶持,可该受的委屈不会少,她只有让这些有志向的女孩儿摒弃对未知环境的畏惧,抱成一团,才能在军中拼出一席之地。 她的母后一生汲汲营营,顶着朝中巨大的压力参政议政,实施各项举措,方才有了媲美大梁开国皇后的地位,以此为基础,努力拔高女子的社会地位,没有一日曾停下。 那么作为她的女儿,她也不愿意拖了母亲的后腿,她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帮助母亲一步步往前走。 “现在学武的女孩子应该不多吧?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江采月,腾扬书院应该会多一些,有一些天生力气大长得高胆气高的女孩子也是好人选,你可以看一看。” “毕竟是军营,武力脑力至上,至少有了江姑娘这个带头的,在军中有人脉,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陌景行淡淡道。 “说是容易,做起来,是真的困难啊!” 卫明珠和陌景行聊得专注,不知道两个人早就已经进入了人群密集的地带,许多人都已经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望来了。 春芽和夏芙本来想提醒的,可这些人看都看到了,再把人放下,反而是欲盖弥彰。 三公主坐在高台上,眼睛赤红地看着那一对儿登对的男女,恨不能现在就下了高台把两人分开。 周后自然也看到了那里的情形,顾不得草场上英姿勃发,技术高超的少年,先看了看卫明珠的状态,才道:“去,给四公主请一个太医和医女过去,她不是个老实的,肯定是伤到腿脚了。” 周后这么一说,三公主一下子醒了神,定睛一看,还真就是,她那两个宫女一直在盯着卫明珠的脚,这样的认知,让三公主心里舒服不少,即使陌景行不喜欢她,他们两个肯定不能成,她也不愿意陌景行和卫明珠在一起! 陌景行看不上她看上了卫明珠,那不就是说明她比卫明珠差吗?从小到大生活在卫明珠的阴影下,她不想一直被压着。 “这孩子,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真叫人不放心。” 旁边就有人接上话茬搭腔道:“公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这样实属正常,那些小小年纪就沉稳的,少数是天性使然,可大部分还是因为生活不如意。” 这话说的不假,还间接地捧了周后和景和帝娇养女儿。 “就是,我的那个女儿啊,性子有四公主一半的活泼就心满意足了,那些性子无端端就阴沉的孩子啊,我可是不敢靠近!”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众夫人都看了看三公主身后的河间郡主。 看样子这家夫人的女儿在河间郡主那里吃过亏啊! 京城里的女眷,没几个是喜欢河间郡主的,初初的时候,还会对她起几分怜悯之心,尽量什么都带上她一份,说话也尽量避开她的痛处,可人家不领情,她们也没办法。 如果是这些也就罢了,可河间郡主生的鲜花嫩柳一般,长得清纯无害,可差点勾了他们儿子的魂儿去! 一次吊着好几个,不说成也不说拒绝,这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勾栏瓦舍的男子女子,那也是银货两讫,知道谁给钱谁才是主顾,绝不会另外接客呢! 好呀!吊着人家胃口,试探又不接下来,态度模糊暧昧,周旋在一堆男人中间,竟然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翻船,真是叫这些夫人大开眼界,同时又忌惮不已。 这样的品行,配上这份心机,她们的儿子可招惹不起。 虽然不怎么搭理河间郡主了,也严令禁止儿子少和她来往,可她们的心里还是窝火,找着机会了就要刺上几句。 她们好好儿的儿子,也算得上是京城的才俊,怎么就被个女孩耍的团团转,成了备用的货呢? 河间郡主紧握着拳头,脸色发白,微微抬头,带着些微恨意的目光投射到了卫明珠的身上。 若非卫明珠,若非卫明珠……她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声名狼藉。 河间郡主都要恨死她了。 她和那些公子哥儿的联系,本就是私下里的,寻常时候遇上了,也只是装作点头之交,关系泛淡。 谁想那一日卫明珠在京郊的皇庄举办桃花宴,她却被平日里爱慕她的公子哥儿堵住了,对她好一番告白,结果她拒绝了,那公子哥也是喝多了,对她抱怨起来,结果随之赶过来的男男女女就都听到了,其中不乏爱慕她而未果被吊着的,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她觉得卫明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她在报复她! 卫明珠若是知道河间这一番心理活动,估计也会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她设计的怎么了? 只许她高洁如青莲的河间郡主藏污纳垢,构陷他人,她就不能还手?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敢在幕后挑唆那些未曾入宫的纨绔子弟调戏她?找死的东西!别以为她藏得深她就查不出来! 这种事情,做了就别怕别人发现,也别怕别人报复,都是自找的,与人无尤,活该! 另一边,卫明珠到了明岩池的下人特意准备好的院子,太医随即赶到,替她检查。 “公主的脚伤不算严重,贴几贴外敷的膏药,或者是用点金创药,饮食上注意一些,喝几剂药,平常不必活动太过,十天半月就能养好,大概两个多月就能行动自如,只是您要注意不要再扭伤了,多次崴脚之后容易习惯性崴脚,您若是不想总是在床上呆着,可一定要养好!” 太医最后这几句话可谓是意味深长,显然是知道卫明珠什么德性,故意往重了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卫明珠脸色有点臭,紧接着听太医道:“您现在脚扭伤了,最好让医女给您按摩推拿一番,疏通经络,会好的快一些。” 卫明珠想了想,把脚丫子伸出去,“那好吧,怎么快怎么来。” 太医和陌景行这时就退了出去,太医还笑呵呵地给她开了药方,就在那儿坐着等着了。 卫明珠从小到大没怎么生病过,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崴脚,对按摩什么的也不了解,那医女甫一上手,卫明珠就痛呼出声。 “公主莫要乱动,微臣动一处,你试试痛感如何,力度上作调整。” 陌景行听着里面的痛呼声,都要忍不住冲进去了。 旁边的姚太医仍是笑眯眯的,见了陌景行那亟不可待的样子,悄声道,“怎么?小伙子,怎么这么着急?又不是你脚崴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急切,陌景行垂眸,淡淡道:“公主玉体尊贵,又是和我在外的时候伤了脚,所以有些愧疚。” 姚太医又是了然一笑,谁还不曾年轻过?这毛头小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喜欢女孩子,但是又不敢说出口,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而且怎么想的?竟然看上了最能折腾的四公主! 啊!不对,比起三公主,四公主还好了那么一点。 第22章 看着姚太医递来的略带嘲讽和同情的眼神,陌景行避开了,就当没看到,静静地喝茶。 “这里,按一下,公主觉得痛感如何?” “本公主小腿这里又没有扭伤,自然是不疼的,没有感觉。” “公主并非学医之人,也难怪不清楚,这人体的经络穴位,最是不明不白,看似毫无关联,实则休戚相关……” 姚太医在外面听到了这些,说话和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卫明珠那里没有动静,就盯上了和他坐在一起的陌景行,烦的人家不行,但是姚太医还就抓住了他不愿意走这点,大说特说。 “切记,公主您千万不要再剧烈活动了,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腌菜,卤味,腥膻之物,辛辣之物,动物肝脏等不要多吃。” 春芽快速记录着姚太医所言,福身谢道:“多谢太医告知。” 看了眼还杵在那儿的的陌景行,春芽心里偷笑,面上还是正色道:“陌公子,公主已然无大碍,陌公子不必自责了,公主之前答应过您留您用膳,还请稍作等候。” 姚太医拎起药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红的小伙,慢悠悠地带着医女回了太医院的临时小院。 “年轻真好啊!”走出了卫明珠所在的院子,姚太医没头没脑地发出了以上感慨,弄得医女一头雾水。 又回头看了眼院子,给了医女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哼着小曲儿,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春天的菜确实很多,很快,陌景行面前的桌子上就被摆满了。 卫明珠就着宫女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坐在了带着软垫的太师椅上,先净手,又看了菜式。 猪肉荠菜水饺,鲅鱼水饺,凉拌马齿苋,太公望红焖鸡,奶汤蒲菜,大虾烧白菜,干煸鳝片,粉蒸肉,灯影牛肉,鸽子汤,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虽然量少,但绝对是够他们二人的分量了。 卫明珠笑着道:“陌公子尝尝这明岩池师傅的手艺吧,他原是御膳房的大厨,告老还乡停不下来,就到了这明岩池,活计轻松,环境还好,看这道太公望红焖鸡,他的厨艺倒是一点都没有退步。” 说着又问道身后的夏芙,“母后可曾用膳?” “回公主,皇后娘娘已经用过膳了,只是她抽不开身,只能吩咐厨子给您做了一桌子菜,便先歇下了,一会儿还要赶去草场。” 说罢,秋芝上前,给卫明珠舀了一碗乳鸽汤,又给陌景行也舀了一碗,放在他的手边,又退到了身后。 卫明珠捏起勺子,吹凉了,轻轻往嘴里送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和御膳房没什么两样。 夏芙接过外面小宫女递来的托盘,又给端来了一小碗的香醋和酱油香油蒜泥,还有一点辣椒油,不用说,之后这个是给陌景行选择的。 夹起一块子粉蒸肉,再吃一点酸甜黄瓜条,中和了油腻,又端过来夏芙给自己调好的料,撇撇嘴,夹了一个饺子蘸着送到嘴里。 吃了有八分饱,卫明珠就撂下了筷子,便看到对面的陌景行也停止了进餐,“陌公子,你吃好了吗?没吃好就接着吃啊!听母后说,男子饭量较大,尤其是运动过后,你今天上午打了马球,又误了饭点,怎么会吃的这么少?”说着推过去一盘从未动过的荠菜猪肉饺子,“多吃一点嘛!要不然别人还会以为我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面子往哪儿放?” 别看他和卫明珠一起放下了筷子,实际上吃的一点都不少,吃相斯文速度快,说的就是他了,但是卫明珠是好意,他也就不再推辞,夹了两个饺子,塞进嘴里,咽下去后笑着说自己饱了。 卫明珠也不勉强,就在这时,院子里放进了陌景行身边的小厮,呈递上一个小盒子,“陌公子,这是您身边的小厮给您的。” 陌景行颔首,“有劳姑娘了。”说罢打开来,拿出一个雨过天青颜色的小瓷瓶,递给卫明珠,“公主,这是我外祖家中收藏的秘方制成的药膏,对于跌打损伤颇有效果,公主可以试试。” 卫明珠接过小盒子,把玩着这个小瓷瓶,拔出瓶口的塞子,闻了闻,一股子花香伴随着中药的味道溢散而出。 扬扬手中的瓷瓶,卫明珠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还真不错,本公主会用的,多谢陌公子了。”说罢,把不大的小瓷瓶塞在了荷包里。 陌景行素来冷淡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时间不早了,陌某告退。” 卫明珠笑着点头,“若本公主再过一段时间办得成那蹴鞠大赛,还请陌公子赏光前来。” “公主诚心相邀,陌某怎么会拒绝?时候不早了,公主受了伤,早些歇息,陌某不打搅了。” 说着转身退了出去。 漱了口,喝了药,宫人都退了出去,卫明珠想了想,拿出那个小瓷瓶,揭下来膏药,在自己的脚腕那里抹了一点点,冰冰凉清爽的,那种灼烧的痛感轻了不少,又用银耳挖挖出一块儿抹了上去。 临睡前她还在想,那个药还挺好用的,就是有点少,只够用个两三天,用完了那就朝陌景行再要一点! “你说什么?老四她还留了陌公子用膳?她想截胡?还是说她知道本公主喜欢陌公子,所以故意的?” 如意有些踌躇地道:“应该不会吧?毕竟四公主如果想要陌公子做驸马,那还用得着截胡吗?直接去找皇上,那赐婚圣旨第二日就能下来了,奴婢觉得不至于。” 三公主猛地转头,瞪了一眼如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要不是这个如意是她母妃送来的,为人忠厚老实,她早就把他打出去了,没有一点眼色! 如兰忙挤开如意,上前扶着三公主道:“就是吃顿饭而已,方才经过四公主的院子,奴婢听那些小宫女说,四公主的脚踝肿的老高,都有淤血呢!想是为了答谢陌公子背她回来,特意留饭的。” 这一番话,三公主的接受度就比较高了,脸色稍霁,“这么一说,倒也是这个理,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时候。河间郡主在外求见,三公主就直接叫人放她进来。 “什么事情?值得你大中午地跑来一趟?” 河间郡主柔柔笑着,“刚听说四公主的脚踝伤了,是被陌公子背回来的,就想着来看看你,看样子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虽然脸上不在意了,可心里必然还是不能释怀,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去找四公主的麻烦,毕竟她要风得风的,贸贸然对上,还是你吃亏,更何况,你与陌景行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就更是理亏了。” 三公主之前听了如意的开解,怎么再听河间说的话,怎么这心里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她什么时候说要去找卫明珠的麻烦了? 三公主一点都不想听河间郡主在这里叨叨了,打住了她,“我也没想过要去说什么,就和你说的一样,我和陌景行,只是我单方面看上他了而已,若说婚事,那还早得很呢!我有什么立场去找麻烦?” 河间郡主听这一番话,微微愣住,三公主今日是转了性子? 看她眼神中的惊愕藏也藏不住,三公主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是不愿意动脑子没错,是总是被河间郡主挑唆也没错,可那些事情,就是她不说她也会去做,拿着河间当幌子也不错。 难怪卫明珠总是骂她蠢,那些事情哪怕别人知道都是河间挑唆的又如何?她在外人面前的印象怕也是什么冲动易怒没脑子,河间现在还要什么名声?本来就已经够差了,她只要是最后的得益者就够了。 “怎么?看到本公主没生气你很惊讶?还很失落呢!” “啪!”河间郡主的脸上蓦地挨了一记耳光。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面孔,三公主扯出一抹笑容,“怎么,我一个公主,不能对卫明珠动手,难道还怕你这个小小的郡主?” 河间郡主跪下,咬牙道:“公主您不要误会,刚刚臣女只是过于惊讶了,您能冷静下来,臣女很是高兴!” “高兴?你拿本公主当傻子?高不高兴还看不出来?” “你得罪了卫明珠被收拾了,还想拿着本公主当出头鸟,去给你打头阵!呵!皇室有什么事情查不到?你那点小伎俩,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完完整整地摆在御案上!” “你现在能这么安生,不过是帝后二人懒得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所有人都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河间郡主咬着唇,都要流血了,还是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辩驳道:“三公主,臣女着实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三公主哂笑,“听不懂?那你就在这儿跪上三个时辰吧,本公主今日就让你知道,即便本公主没有你的心机,但只一个身份,就能让你在这儿跪地不起!” “身份,是你我永远跨不过的鸿沟,也是你这辈子用再多的心机都得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3章 卫明珠坐在宽敞的大马车里,把玩着小瓷瓶,笑的开怀,“哟!我那三姐今日总算是雄起一次了,竟然罚了河间,真是难得,真难得啊!我还以为她这辈子都要这么蠢下去呢!” 这两人互相拿着对方做挡箭牌,可三公主也不想想,她拿着河间当幌子有什么用呢?也没人害她,她也没什么大志向,要谋反什么的,反而名声日益下降,这都快及笄了,还没有权贵人家来她母后这里探口风,一个公主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了。 “要跪上三个时辰,那现在她可在车队中?不会还在院子里跪着呢吧?三皇姐她还真敢啊!” 看着春芽的脸色,卫明珠都要被气笑了,跪三个时辰,那腿都得废了,三公主是想干什么?想逞逞威风?可她搭上的是皇室刻薄的名声! 知趣的人在回去之前,都会找个台阶下,让河间回去,她可倒好!想要出气,什么时候不成?凭着公主的身份,不知道会有多顺利!可她偏要争一时的意气! “去,叫个人去把河间带来,就说是本公主吩咐的,就说三皇姐赦免她了!让她好自为之!” 夏芙福福身,应了一声就对着车外的小宫女吩咐上了,反正车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一个来回肯定是够了。 两刻钟后,河间郡主苍白着脸色,在卫明珠缓缓注视下,上了自家的马车,时不时踉跄一下,看来真是伤的不轻。 对于河间郡主这样心机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还是直来直去,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好使。 能动手还和人家吵吵嚷嚷干什么?反正也没有人敢还手。 卫明珠喝着御膳房大厨亲自熬煮出来的酸梅汤,加了一点点冰,美的不要不要的,连脚踝上的疼痛暂时都忘记了。 “有时候本公主就想啊,大皇姐和三皇姐性格如此相像,就连脑子都是一言难尽,她们两个真的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车上坐着的春芽和夏芙都笑了,她们公主真是,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笑死个人。 “别的奴婢不知道,但是大公主和三公主绝不是嫡嫡亲的姐妹,可能是她们的母妃的……都有限吧。” 卫明珠把小瓷瓶塞回去,悠悠地道:“这下子河间可是恨上三皇姐了,被当中拆穿是一回事,毕竟那也只是小范围的,可这罚跪,那么多人看着呢,包括那些下人宫人,唉……” 真是开心死她了!她刚还想没有千日防贼的呢!她三皇姐就把仇恨吸引到她身上了。 真是个宝藏女孩啊!因为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出什么昏招! “咱们可以安生一阵了,或许从明天开始还能看到她们两个互掐狗咬狗呢!绝对是大戏开锣!” 春芽笑着道:“公主,您还是把脚踝的伤先养好再说吧,热闹什么时候看不是看?以那两位主儿的性子,一旦交恶,十天半个月可没法子结束。” 卫明珠抿唇笑笑,“这倒是真的。” 陌景行刚刚到了陌家老太太的院子,祁映月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大表哥,你回来了!”说着就要抱着陌景行的手臂。 陌景行见状,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映月,你现在已经及笄两年了,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你表兄,并非亲兄长,该有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祁映月一听,眼眶里迅速盈满了泪水,泪眼朦胧地看着面色冷淡的陌景行,模糊中却看到那片蓝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陌景行进了正堂,看到老夫人在上首坐着,拱手行礼,“孙儿见过祖母,儿子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刚刚外面的动静那么大,离得又近,里面的三人自然都是听到了的,老夫人倒还好,面色如常,只是陌景行的父母,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丝忧虑。 “你这孩子,这么守礼做什么?都是一家人,难不成谁还会揪着你不放?”老太太将大孙子招呼过来,眼中充满了慈爱。 “今日在明岩池玩得如何?听回来的小厮说,太子那一队胜了,你是和太子一队的吧?场上难道没有小姑娘给你送荷包帕子?” 陌大太太眼中盛满了笑意,可在场的都知道,这话是说给祁映月听的,让她死心而已。 这次的马球会因着和太子大婚撞上了,规模较小,只请了宗室及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还有勋贵之家。 陌大太太倒是想去,只是要忙活内宅的事情,要安排下个季度家里的夏衣首饰月钱,还要换一次装饰,就没有去,因此祁映月也没法跟着去,陌大人则是要上朝,更没时间。 整个陌家,只有陌景行身为太子伴读,不得不上场,去了那里。 祁映月虽是寄居在陌家,可生父犹在,陌大太太又不去,老太太身子骨不成,身边没有女性长辈带着,同是少女的陌景兰和她的同胞哥哥去了江南的外公家,她就没去成。 她今儿中午听回来的那个小厮说了,表哥今天背着脚踝伤了的懿安公主招摇过市,许多人都见到了,都觉得是好事将近,所以她才十分着急,想要和表哥表现得亲密一些,来镇住那些不安分的下人。 可她也知道,舅舅舅母是不会她同意她嫁给大表哥的。 就算没有懿安公主,她也不会是陌家未来的儿媳人选。 陌景行哭笑不得,“娘,您说什么呢?” “我儿生的俊美,又怎么会没有姑娘家倾心?”陌大太太笑着道,她也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她的儿子一向不近女色,却破天荒地背了懿安公主一道,就算不是喜欢,那也是有好感的。 更何况大梁驸马同样可以参政,若是能娶到懿安公主,她的儿子前程自然不必多说。 她承认她看不上祁映月,不只是因为家世配不上,更是因为这女孩子心机太重,这些年她为儿子选了不少人家的好姑娘,最终却都被这个外甥女弄得断了念想,险些和人家交恶。 她这心里火着呢! 给儿子娶个这样目光短浅的女人,那还不如先把她杀了。 就是老太太出声,她都不会同意的! “你可是喜欢懿安公主?”陌大太太会心一笑,“懿安公主身份尊贵,但你若是真心,你父亲可以为你求一求圣上,虽是我们家高攀,可未必不能成。” 陌景行听了这话,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正堂里坐着的人一看这样,心里都有数了,看样子还真是喜欢呢! 陌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 祁映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陌大太太眼中也是惊诧一闪而过,唯有陌大人,心中了然。 他早就和妻子说了,母亲不会那么随便,给景行定下映月,即便她是她的嫡亲外孙女。 映月一无家世,二无心胸,三无眼界,四无政治目光,母亲心里明镜一般,她不适合做陌家的主母,未来的宗妇。 其实他和妻子这般说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这些年老夫人对祁映月的疼爱不是假的,有时候他的那一对龙凤胎儿女都要靠后,也难怪他的妻子担心。 “四公主为皇室嫡公主,大气雍容,相貌在皇宫那样美女如云的地方,都是顶顶好的,太子为其同胞兄长……” “可懿安公主的婚事是要先问过她的意见的,皇上皇后都不会轻易决断,这意味着你日后不会太顺利,你还是坚持吗?” 祁映月在一边低着头,眼眶里的泪水都滚落出来了,不敢叫人瞧见,可这么大一个活人,谁真可能看不到? 待陌景行一家三口离开,祁映月就红着眼眶,迫不及待上前问道:“外祖母,外祖母,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大表哥的,为什么,您明明可以成全我的呀!” 祁映月拍着胸口,悲痛欲绝。 若是往常,陌老夫人早就抱着她开始安慰了,可今日,她只是淡淡一瞥,缓缓开口道:“成全你?用陌家的百年基业成全一个你?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 祁映月哭求道:“外祖母,我真的可以做一个好妻子的,我除了家世,容貌,嫁妆,哪一点配不上表哥?您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陌老夫人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再度开口:“家世?没有陌家,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五品官的嫡女而已,你都要陌家撑着,嫁进来对陌家有何好处?” “以往你舅母给景行挑选人,你给搅黄了,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些人选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没了也就没了,我不心疼,但是你……”老夫人顿了一下,“更是没有可能。” 祁映月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老太太平静如潮水的声音丝丝入耳,“景行是未来陌家的族长,她的妻子,必须在身份上,见识上,都要压得住底下的弟妹,我不可能为了你而委屈我的长孙和次孙,给他们挑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么么哒! 第24章 祁映月哭得不能自已,陌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首先,你的身份就把你拦在了陌家的大门之外。” 她红肿着眼睛,倏然抬头,“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外祖母不把我娘亲许配给高门大户?如此,我怎么会有今日这般两难的境地?” 陌老太太顿时回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外孙女,“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的父母!” 祁映月从地上站起来,擦干净眼泪,讽刺一笑,面目凄然,走出了屋子,再没有回头。 “凭什么我的身份就是原罪,可其他人的,代表的却是权势?” 卫明珠在凤仪宫内闷了大半个月,软磨硬泡景和帝,他终于答应了给她换一个寝宫。 昭阳宫,处于凤仪宫右边,两座宫殿之间,不过两刻钟的脚程,若是坐轿撵,只会更快。 周后坐在凤座上数落着她,“你这丫头,还不服管了?不就是拘着你半个月没有出门,竟然和你父皇商量好了迁宫,把我蒙在鼓里!” 卫明珠倒吸一口气,连忙上前陪着小心,“母后,您想想啊,我都这么大了,身边跟着的宫人也越来越多,你看,四大宫女负责总的统筹,底下还要分成管库房的,管茶水的,管传话的,管膳食的,管四季衣裳的,等等等等,浩浩荡荡七八十人了,您是皇后,身边的人比之我,只多不少,这凤仪宫这么大,都要住不开了!” 这是夸张的说法,根本没到住不开的程度,只不过这些人却是把整个宫殿给宫人住的房间都住满了,时常就有摩擦。 卫明珠见周后点头,一副沉思的模样,再接再厉,“还有啊,您看看我那个小库房,年年都收到不少的东西,都堆满了,有一部分还放到了您的大库房,可您那儿的库房也快满了,迁宫好歹可以腾出来库房的地儿,昭阳宫的库房可不小!” “您看,我现在也十五岁了,也该试着自己独立管理一个宫殿了,您若是不放心,派个人来旁边提点我就好啦!” 周后见她如此周全,满意地笑笑,“好好好,都依你,儿大不由娘,只是迁宫一事,兹事体大,须得在你八哥成婚后再办,我最近实在是抽不开身,还要让钦天监择定一个宜搬迁的良辰吉日,你暂时等等吧。” 卫明珠点头,“嗯嗯,我不挑的,哥哥是储君,成婚自然是国婚,这是大事,自然要迁就他。”她能搬出去就很满意啦! 周后点点她的鼻子,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滑头!” 这时候,碧桃走到了门口,“娘娘,各个宫的主子们都已经在正殿候着了,除了五品以下的,剩下的全部都到了。” 周后挑眉,“都到了?”随即站起身,拉起女儿,“那就走吧,有的人开始不安分了,也该敲打敲打了。” 扶了扶发间的九尾凤钗,拉着女儿,慢慢地朝着前殿走去。 卫明珠随着周后走进殿内,所有的妃嫔都起身侍立,乌拉拉一群在那里行礼,“皇后娘娘万安!公主殿下万安!” 卫明珠站在皇后身边,弯唇笑了笑,微微颔首,“各位娘娘好。” 这些妃子也笑着给卫明珠见礼。 就像普通人家的后宅一样,便是再是庶母,妾室的地位也高不过子女,尤其是正房所出的嫡子女,卫明珠肯和她们打招呼,已经叫她们很是受宠若惊了。 三公主坐在他的母妃身边,看着一众人恭维着卫明珠,心里冷笑不已,都是一帮子趋炎附势的小人! 付充容就道:“四公主真是出落得愈发好了,往常嫔妾觉着皇后娘娘已然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没想到四公主竟是比您的容貌还要出众三分,再长两年,及笄之后,这不知道要迷了京城多少儿郎的眼!” 三公主脸色铁青,死死拽着自己母妃的衣袖,她这刚刚在心里骂完了,她的母妃就跳出来拆台! 周后看着付充容略略有些讨好的模样,再看看她身边的三公主,心下了然,开口道:“可不是,孩子们都大了,一晃,三公主都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可以婚配定亲,再过两年就可以完婚了。” 付充容眼神一亮,接着恭维,假作苦恼道:“就是沨儿这孩子,实在叫人操心,她那个臭脾气,将来哪家敢要她当儿媳?我也不盼着她未来的夫婿多么才华横溢,相貌出众,只求性格敦厚,家底丰厚,对她百依百顺就成。” 柳德妃是二公主的母妃,对这样的话题颇为感叹,“可不是,当初湉儿择选驸马的时候,我可是愁坏了,她那个身子,每年都要大病一场,好在二驸马的家里都是和善人,还时不时地宽慰她,终是让我有了个外孙子!可见,这人品和家里是顶重要的。” 柳德妃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未尝不清楚,二驸马家里,更多地是惧于皇族,若二公主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三年未孕试试? 静妃也道:“养个女儿好啊,养个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能把你气死,”而后觉得不对,话锋一转,“左右是公主,夫家还敢给你气受不成?挑个性格好的,以后就算是有脾气他也会让着你的。” 最后这话是对着三公主说的。 付充容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呢!都已经是公主了,什么富贵没有,也不求着驸马建功立业了,不论是不能袭爵的嫡子,还是大户人家的次子,性格好的,还希望皇后娘娘和皇上都遴选出来。” “母妃!你说什么呢?”她喜欢的可是陌公子!京城中除了她的几个异母兄弟有几人能比得上他?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她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等着随便嫁人! 付充容警告地看她一眼,“姑娘家脸皮薄,这还害臊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自己也有权参与进来的,好好听着学着。” 周后看看三公主,笑着道:“你母妃说的是,咱们皇室公主少,女孩子金贵,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待本宫和你父皇选好了人,会将画像送到你和你母妃的手中,你们自行做主。” 付充容连忙拉着三公主跪下,“多谢皇后娘娘仁慈宽宥。”又拽拽一边的女儿,“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三公主强颜欢笑,“儿臣多谢皇后娘娘。” “七月二十九即是三公主的及笄之日,付充容,你可要好好打理,本宫因为太子的婚事,抽不开身,你身为三公主的生母,可要多费心才是,本宫会将张尚宫拨给你,按照以往公主及笄的惯例操办,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说,慢慢做起来便是,不然太子的婚期在五月,七月又赶上了及笄礼,太忙乱了。” 付充容满脸惊喜,抬头看着周后,“皇后娘娘,这么大的场合,嫔妾怕是……怕是处理不好啊!” “哎呀,付充容,三皇姐的及笄宴呢!你不操办,岂不是个遗憾?再者身边有张尚宫呢!张尚宫办事牢靠,悉心周到,宫中许多大事都是经由她手,只要没人捣乱,绝不会出岔子的。” 卫明珠一番话,让付充容本来摇摆不定的心安定下来,不能亲手操办女儿的及笄宴,的确是终生抱憾的事情,“那,嫔妾就接下来了,多谢皇后娘娘信任。” 周后点点头,随即再度开口,“最近宫内事情颇多,太子大婚在即,本宫不希望宫中再发生什么泼妇骂街,互相斗殴的事情,不吉利不说,还有损天家颜面,若再有此等事情,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都多大的年纪了,最后一批入宫的秀女都二十五六了,竟然还能打起来,她也是服气了。 看着皇后脸上的厉色,众妃乖乖应声,不敢捋虎须。 看着后面有些瑟缩的张嫔和谦婉容,两人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肃惠妃在皇后令下之后,是第一个走出正殿的,一直在轿撵上停留着,看着底下的张嫔和谦婉容,两人因为屈膝弯腿,力有不逮,额头上冷汗直冒,摇摇晃晃的,都要倒下了。 “记着,以后安分点!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去找皇后娘娘!一个个的也好意思,自己能要点脸吗?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没数?竟然还能叫嚷出来!” “走了,回宫!” 柳德妃和赵淑妃还有静妃都摇摇头,这肃惠妃的性子,一如当年。 有些嫌弃地看看身后的两人,也是这两人闹的实在太难看了。 付充容却是喜气洋洋的,女儿的及笄宴由自己来打理,那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先前大公主的及笄宴是张尚宫协理皇后身边的张嬷嬷在一旁看着的,二公主的则是张尚宫和静妃一起操办的,现在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走到御花园,看着来来往往搬着盆栽花盆的各色宫人,付充容不禁感慨道:“真不愧是太子大婚,这整个皇宫,都忙翻了天,还不知到那日是何等盛景呢!” 她也见过两个公主的及笄宴,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太子这大婚,从年前一直准备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哦! 第25章 “公主,江姑娘,腾扬书院的院长出来迎您了,可以下马车了,也不知道这次您能不能挑到合意的女孩子。” 江采月手心也捏了一把汗,但心里还是敞亮,“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找到了八十个女孩子,还有我府上的二十个婢女,都有些习武的天分,已经差不多够了,腾扬书院赫赫扬扬五千余女子,难道我还找不出三十个?” “皇后娘娘开办这个书院,倒是便宜了我!” “是了,五千余人,满十六者就有近三千,不乏一些从小就练武的,我看了一下她们的籍贯资料,有不少的女孩家中是开武馆镖局的,这一类人约莫两百人,你从两百人里选出来三十个还不容易?” 江采月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真的?要是有学医的就更好了!有没有医馆出身的?” 卫明珠含笑点头,“自然是有的,但是能不能把人拉到,就看你的了,我是不会的。” 江采月拍拍卫明珠的肩膀,“这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在外面拉到了八十个人吗?是在城南和城北找的,其中不乏小户人家的女儿,生活富足,结果我只是叫人去那里张贴了告示,就有许多屠户的女儿啊,武馆的姑娘啊这类女孩子上门了,筛选过后,留下了八十个。” 卫明珠眉头紧锁,这真的是慕名而去?还是她见惯了京城上流圈子的姑娘见多了,以为都是些吃不得苦的矫情人,所以? 这真的不是江家暗中帮的忙? 据她所知,军营规矩严明,训练艰苦,除了吃的好点,对女孩子那叫一个不公平,那叫一个不友好。 平日那些男人看不起女人也就算了,毕竟先天条件上,女子的体能的确是差了点。 就是这训练啊,太苦了,一站站一日,起得早睡得晚,还要值夜巡防,太为难女孩子了,竟然真的有这么多人愿意去? 可卫明珠忽略了,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她这般在乎容貌,而且外城人多,不下三万人,挑出八十个人,轻而易举。 有钱拿,还有可能加官进爵,吃得饱,又能学到不少武艺傍身,便是独女,以后也可以立女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是死在沙场上,朝廷还会给一笔抚恤金,谁不乐意? 至于书院里,应该是差了一点。 毕竟这些才多数都是娇花啊! 江采月看着骑射课上几名马术超群,明显有武功底子的女孩子,眼神灼热,恨不能立刻就把人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将那几个女孩的名字一一记在心中,又经过院长的推荐,看了全院的女孩的课程情况,江采月最终选了一百人进行交涉。 排兵布阵,兵法谋略,或是身手好的,医术好的,都被她叫了来。 自然,这些人都是得到过书院先生的人品上的认同的。 江采月走到那一百人面前,神情严肃,带着武将的板正和阔朗,“我想在此的各位都在疑惑我为什么要让各位前来。” “想必各位都听说过江家有个彪悍的姑娘,天天都爱舞刀弄枪。” 不少的人听到了这儿,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江念云爽朗一笑,“不才,就是在下,”她拱拱手,接着道:“在下想要组建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军队,所以才来找上大家。” 听到这里,底下就有人议论开了。 “女子组成的军队?行吗?有点……说不上来啊!” “和一帮男人一起操练?皮肤都能晒黑了吧?我不想去!”有个女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萌生退意。 下面吵吵嚷嚷,待她们议论的差不多了,江念云才喊停,“我知道诸位都有些踌躇,毕竟军营不是什么好地方,又苦又累,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大床?” “可大家伙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女人就一定要遵从男子的想法,矮男人一等?什么女训女诫,什么女子要贞静贤淑,那不过都是男人为了使女子无条件服从的工具,他们踩在女子头上千余年,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而女子呢?你们大概也都知道,在皇后娘娘参政议政之前,女子仍要受到男子的掣肘,给夫君纳妾,不然就是不贤,善妒,守寡后虽有律例在可以改嫁,但大多数都被夫家拘着,不得再嫁,反观男子,若是妻子不幸去世,守一年那都是世人交口称赞的好男人了,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吗?” 听到这些,底下的女子多数都沉默了。 她们来这个腾扬书院是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以至于自己日后的人生不再那么被动? 可再想一想,入朝为官,和入军营打拼有什么不同的? 看着底下的女子一脸沉思,江采月笑了笑,“我也不是要逼大家伙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只是大梁如今女子的现状你们都已经看到了,并非我夸口,就连我这个将军的女儿,多年习武,都总是被军营里的将士劝退,说我不适合,我这么就不行了?” “论武艺,我不比他们男人差!我甚至就可以这么说了,可我凭什么就要顺从他们,改变我的初衷,我的人生?我的生活,不该是宅院里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琴棋书画诗酒茶,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所求的,至始至终,不过是自由,不过是男女平等而已。” 不得不说,江念云的一番话,给了这些女孩子诸多的震撼,就连在一边作壁上观的卫明珠,都开始皱眉深思。 连茶也不喝了,糕点也不吃了,捧着脸看着江念云。 “诸位,三日后,若是有了决断,可以去江家拿着拜帖找我,或是同窗中也有感兴趣的,也可以去,只要通过江家的测试,人品端正,我,江采月,来者不拒,以后大家就都是战友!” “多谢大家愿意来听我这么一顿唠叨,打扰大家了,告辞!” 众人慢悠悠走着,步伐沉重,心中难以决定。 “公主,是陌公子呢!您看,就在楼下!要不要叫陌公子上来寒暄寒暄?也有日子没见着了!”秋芝在那里兴奋道。 “我说秋芝,你不会看上他了吧?这么兴奋干嘛?” 秋芝一下子气的七窍生烟,她明明是给自己家公主找和陌公子培养感情的借口哇?怎么就成她看上了? 她今年都二十岁了,怎么可能去祸害和她弟弟一般大的男孩子? 难道她就这么像一个没节操的宫女? 看着秋芝幽怨的眼神,卫明珠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想左了,是我的错好吧?你把他叫上来吧。” 秋芝点点头,在冬蕊不可思议的眼神下,蹬蹬蹬跑了出去,吩咐跑堂的堂倌将人叫了来。 好在是包厢,也没人在意上去几个,私密性也好,“陌某见过四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陌公子不必多礼,坐吧,正好本公主有些事憋心里不太舒坦,想找个人倾诉。”卫明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烦闷。 “陌公子,你说,男子和女子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为什么在地位上,女子就要低男人一头呢?” “女子自己创业,那是不安于室,女子不嫁,那是心比天高,是不孝,女子入世,是痴心妄想,看我母后被言官攻讦就知道了,女子怎么活得这么难啊?” 陌景行抿抿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女子被压迫的受益者之一,他……无法说,也无话可说。 在他看来,男女并无不同,像他的母亲,才华横溢,不下男子,是以,他自小就对女子发自内心的尊重,无关怜悯,只是尊重而已。 “男人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女子呢,就算是夫死改嫁,那也要被人说成是不贞,伤风败俗,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三夫四君?” 一边的秋芝和冬蕊下巴都要掉了,公主,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就算是要养面首,也不该这么大大咧咧在你的备选驸马面前说出来吧?咱悄悄的啊! “我是公主,所以我对男女的差异体会的并不明显,十分浅显,可更深更甚的呢?女孩子怎么了?” “妇好沙场征战,花木兰替父从军,宣太后临朝执政,汉高后垂帘听政,武皇更是女子中的翘楚,她们哪一点比男人差?” “世人打压女子,不过是怕女子脱离掌控,压过他们罢了。” “像我父皇那样不好吗?他算不上十分尊重女子,可他尊重每一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不论男女,可为什么世人就如此浅薄卑鄙?” “女子并非一定要嫁人生子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她们也有追求,凭什么就要在男子的私心下在后院蹉跎一生?” 卫明珠揉揉额角,苦笑着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只是今日看着江念云,就突然想到了,凭什么她的兄弟们都能有机会继承家业,她因为是个姑娘家,就不能了呢? 若是她八哥,她服气,人家确实比她强,可剩下那几个,虽算不上平庸,可也是难堪大任! 越想越生气,越是气不顺! 她不是非得要皇位,她也觉得不公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奉上,明天见哟! 第26章 陌景行看着卫明珠一脸怅然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公主既然觉得不公平,去努力争取公平又有何妨?” “男女又有什么不同呢?男子无非是仗着体能上的优势,在千余年前,定下了男尊女卑的条例,一直到今日。” “平民女子,无任何势力都能入朝为官,为何公主不可以呢?” “有公主和江姑娘一文一武,起带头的作用,只要振臂一呼,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女子源源不断的进入朝堂,男女平等,即使不能真正做到,也能大幅提升女子的地位。” 卫明珠眼神晶晶亮地看着陌景行,觉得刚刚的他简直自带光环一样,随即又苦恼起来,“你看我的年岁,不过十五,又不曾参加科举,就是几个哥哥,也是十八岁娶亲之后才在六部历练,大多文武百官一向对女子当政态度抵制,怕又出现一个武皇,一个太平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我想要进入朝堂,千难万难,比母后还难。” 陌景行也想到了这里,心中深深叹息,要他说,比不上就是比不上,还不乐意承认,仗着巨大的优势死死打压,不让冒头,只怕若是女子起来了,反扑地会更厉害。 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凭什么平白就要矮人一头? 更何况有的女子能力真的比男子还要强。 女人总是重感情的,可当她们摒弃了感情,往往比男人更加难缠,更加的……无坚不摧。 许多女子被缚住手脚,都是因为感情而已。 “那公主就先好好了解一下六部,而后选择您属意的部门,到时候求一下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子,皇上未必不会给您这个机会。” 简单来说,有了能力,不怕不被重用。 卫明珠点头,依旧神思不属,拿着帕子掩在嘴前,打了个哈欠,秀气的眉毛蹙起,眼角沁出两滴泪,欲落不落,晶莹剔透,陌景行看了一眼,快速垂下了头。 卫明珠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而过,只看到了陌景行束发的簪子的残影,她觉得眼熟,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外面的堂倌敲敲门,语气小心而平稳,“几位贵人,你们点的点心做好了,现在可要上桌?” 卫明珠朝着秋芝点点头,便听秋芝道:“呈上来吧,再泡一壶雨前龙井,刚刚点的点心,每样都打包一份。” 说着,秋芝从荷包中拿出一块儿银锞子,递给了他,“麻烦快点!” 堂倌接过银子,素来带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更为诚挚的笑容,“多谢贵人赏赐,小的这就下去,请稍候。” 卫明珠端起稍稍凉了一些的雨前龙井,喝了一大口,放下后,对着陌景行笑道:“陌公子,这里的茶点不错,本公主素来不爱甜甜的点心,偏好咸口,他们楼里做的倒是意外合我的胃口。” 她吃菜爱吃酸甜的,下饭的,酸辣的,等等等等,都可以,可这种闲暇之时消遣的小零嘴,她爱重口的,不爱甜腻腻的东西,少甜,就是那种淡淡的甜味可以接受。 鱼翅黄金糕,脆皮鱼球,甘笋汁花卷,蜂巢芋角,伦教糕,四色烧卖,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卫明珠一改恹恹的神色,夹起一个烧卖放入口中,味道真的真的很好,是她爱的咸口。 “陌公子,你也尝尝啊,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会叫人给我做上一桌子的饭菜或者点心或者零嘴,吃着吃着就好了。” 小桌就那么大,卫明珠和陌景行面对面坐着,陌景行甚至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脸上微不可见的绒毛,如樱桃一般红润的唇瓣,笑时脸上深深的酒窝,只觉无限美好。 他微微有些失神,当年那个敢在背后给人套麻袋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身份尊贵,灼若桃李。 陌景行回神,夹了一块儿鱼翅黄金糕放入小碟中,“陌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用练字来平心静气的,说来也是好笑,陌某没什么爱好,也没有口腹之欲,唯有这书法,有所偏爱。” 卫明珠是见过陌景行的字的,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十分大气,和她母后教给她的字迹,流露出的那种不羁的神韵十分相似。 “书法的确能够使人心平气和,只是我更爱书画一道,当作平时的消遣,其余的琴棋书,只是略有涉猎,兴致平平。” 陌景行点头,他也不是没见过卫明珠的画作,她的画十分有灵气,只是寥寥几笔,便能将神韵勾勒出来,留白十分妥帖,韵味十足。 陌景行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公主对柳白大师的画可有兴趣?陌某不才,前段时间从我父亲那得了一幅大师所做的空山居图,不知公主可有兴趣赏鉴一番?” 卫明珠听到这儿,站起身来,眼神蓦地亮了,“难怪这么多年本公主找这幅画都是杳无音信,原来是在你们家的收藏之中!” “兴趣自然是有的,不过就不劳烦陌公子带进宫了,省的还要经过盘查,没准儿有些身份稍高的太监还能为难你,我自己出宫来看吧!正好还能看看京城,逛一逛!” 注意!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陌景行笑笑,觉得卫明珠为了找理由出宫已经不管逻辑了,他是太子伴读,家中祖父原是退下来的阁老,父亲又是备选阁老之一,哪个太监如此不开眼敢得罪他? 罢罢罢,他就当做看不出来好了。 “到时候也在这家茶楼吧,这个包厢本公主定了一年的,他们不会给外人,就在这里见面吧。” 陌景行心中窃喜,面上仍旧云淡风轻,矜持地点头,“好。” “柳白大师的画作,我父皇母后也十分推崇,主要是那份超然的心境,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谁都能有的,本公主俗人一个,功利心,虚荣心一样不差,这辈子是达不到柳大师的高度了。” “公主不必自谦,这世间之人在世上行走,无不需要担忧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柳大师是世家子,他不需要担心这些,他更不是承继宗祧的长子,可以尽情纵情山水,风花雪月,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清贫之人每日为生计奔波劳碌,为官之人为百姓谋生计,掌权者要想法设法让下面的官员各司其职,便是公主你,不也是有自己的抱负吗?”陌景行颔首,拿起茶呷了一口,而后道:“这都是抱负,柳大师的抱负不过是归隐山水而已。” 卫明珠噗呲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本公主倒是觉得自己高尚了不少,多谢陌公子开解。” 打开窗子,卫明珠看了眼太阳,转过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陌公子,能否劳烦你送我送到皇宫门口?”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闪烁着水光,看得他心头酥软,自是无有不应,“好,公主请!”说着掌心朝上,对着门口。 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卫明珠眼神闪了闪,淡淡笑着出了门。 马车缓缓走着,不多时便到了禁宫城门口,换了一辆马车,“陌公子,多谢你了,”又吩咐车夫,“务必把陌公子送到陌府,而后你再赶回来,去吧。” 陌景行在马车上朝着卫明珠拱拱手,放下了帘子,心情大好。 可回到府里就马上变得不好了。 祁映月又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若说她在听到陌家要为他求娶四公主之前还有些掩饰,有些矜持,现在那就是完全不顾及了。 他不止一次地和老夫人说过这事,也管了,但她依然我行我素。 “表哥今日又出去了,和谁啊?” 陌景行冷着脸,眼神清寒,“与你何干?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表妹,也只能是表妹而已,若再有下次,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住在陌家,连父亲都不曾见过几次,已然是不孝至极!” 祁映月就当没有听到,只是笑容一滞,转瞬恢复自然,撒娇道:“表哥,你别对我这么严厉嘛!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们以后好!我可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陌景行被她弄烦了,这样意有所指的话,真叫人恶心地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眼神冷了下来,浮冰碎雪一般,“来人!给表小姐收拾东西!将她和她的东西都送回祁家!陌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祁映月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想要说些圆场话,可乍一见到陌景行的眼神,她住了口,心里发怵。 “表哥,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看着开始动弹的下人,祁映月慌了,她是知道表哥说一不二的性子的,就连外祖母都拦不住,更何况这段日子她做的太过火,陌家上下皆对她颇有微词,而且这次她若是真的被送走了,以后回来可就难了! 不!她绝对不要离开! 只有呆在这里,才能潜移默化地告诉所有人她和表哥的关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陌家的下一任儿媳,她才会有机会,就算到时候公主下嫁,也会被认为是仗着权势横刀夺爱。 “表哥!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啊!你忘了吗?家里还有一个太太啊!她不会对我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表妹暂时下线,她一定会回来的。 明天见呀! 第27章 陌景行低垂着眼眸,淡淡道:“那又如何?你是嫡女,她是继室,未曾生你未曾养你,又有何惧?” 祁映月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个清冷如月华的少年,不敢相信地捂着脸摇头,泪水打在了手上,“表哥,表哥,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这么多年了,便是石头做的心也该捂热了吧?你这是将我的一片真心狠狠地踩在脚下啊!” 跟在后头的来禄越听越觉得不像话,这都是说的什么啊?搞的他们家公子和她有一腿似的! 站在陌景行身边,他努力发挥着一个狗腿子应有的价值,“还请表小姐慎言,我家公子一向洁身自好,端方守礼,表小姐这话,可是给我们家公子无端地破了一盆脏水啊!” 祁映月眼神阴冷,看了他一眼,掀唇讽刺道:“我竟不知,陌家何时轮到一个奴才秧子做主子的主了?” “便是来禄再是身份不显,他也是陌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表小姐在这儿指手画脚!” 来禄一脸嘚瑟,趾高气扬的,比着手势催促道:“快!没听到大公子的吩咐吗?还不把人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送回祁家!” 今天这事情,只要传到了老太太和夫人的耳朵里,祁映月就别想赖在这里了,一个表小姐,哪里比得上未来的族长? 更何况,府里像他这样在地位高的主子身边的下人,都隐隐知道府上到时候会为大公子求娶四公主,上行下效,哪怕是下人堆堆,那都是一个样子,饶是这些日子祁映月再是和陌景行套近乎,说话遮遮掩掩,模棱两可,还是什么都没有传开。 陌景行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麻溜利索,来禄颠颠儿地跟了上去,临进屋子之前,还看了眼身后紧握着拳头的祁映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翻个白眼。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反过来倒追,可被拒绝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明看得懂脸色,还是巴巴地往上贴,这也太失体统,太不矜持了。 不论男女,都是一样。 而且真的很令人烦躁。 来禄深有体会,就像他家的邻居那一家,看中了他们家在府中的地位,总是打发着他家那个长得还凑活的女儿到他眼前来,烦都烦死,他现在就连回家都要躲着邻居。 祁映月气冲冲地回了敬安院隔壁的跨院,越想越觉得生气,桌上的茶具被一把扫到了地上,瓷器碎裂清越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有什么不好?不就是输在了身份?可我容貌,才情,又哪里差了?不就是投胎投的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祁映月身边的祁嬷嬷听了这话,心都高高提了起来,连忙上前,“姑娘,这话可不能说啊!” 她犹记得当年有人在宫外毁谤中宫,不知怎么被当今知道了,家中支应门庭的丈夫被一撸到底,就此败落,谁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哪怕她家姑娘都没说是谁,可谁猜不出来? “天家之事,怎可妄言?皇室之女身份尊贵,便是勋贵人家都难以望其项背,何况姑娘?” 皇室已经不能用权势滔天来形容了,而是高高在上,她们姑娘不过是五品官的女儿,上面若是一句看她不顺眼,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蜂拥而至给她使绊子。 祁映月心里不服气,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憋气吩咐道:“今日我拦下表哥的事情,让人能拦住就拦住,越晚传到舅母耳中越好,还有外祖母那里,她本就不愿我配给表哥,”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说什么疼爱我,哪里比得上其孙子?生怕我挡了她孙子的路!” 祁嬷嬷皱着眉,大惊失色,“姑娘,您说这话,可叫人着实寒心啊!且不说老太太对您,有时候连这府上正经的二公子三姑娘都要靠后些,大夫人时常不满您又不是没有看到,您的待遇,也就是比大公子差了些,难道还不够好?” “若是对我足够好,又怎么会百般阻挠我与大表哥的婚事?” 见祁映月冥顽不灵,祁嬷嬷难得下了重口,“为什么?姑娘,今日老奴托大,就说一番,至于您听不听得进去,左右老奴是尽力了!” “陌家是什么人家?是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大表公子未来是陌家的一族之长,他的妻子,在身份地位上,一定要能压得住底下的弟媳!而您,光是家世,就远远达不到标准!” “一个没有丝毫助力甚至拖后腿的姻亲,陌家是疯了才会结亲!” “还有,大表公子对您显然没有什么心思,又谈何百般阻挠?不过是您一厢情愿罢了!” 看着仿佛已经疯魔了的小主子,嬷嬷心中叹息,“老奴的这些话,还请姑娘仔细琢磨,老奴累了,先行告退!” 说着,福福身,就退了出去,留下还在打击中尚未回过神的祁映月还有两个心中叫苦不迭的大丫鬟。 祁嬷嬷倒是走得快,她们两个贴身伺候的就麻烦了啊! 还不等祁映月生气迁怒,外头就来了两个带头的嬷嬷,身后跟着一大串的大力嬷嬷,打头地不慌不忙道:“表姑娘,老夫人听闻您思乡心切,思父心切,也不好阻拦您,特意派来了人手为您收拾行装,三日后便将您送到祁姑爷身边,共享父女天伦。”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本账册,递给了祁映月,“表小姐,这是当初姑奶奶的嫁妆单子,一直好好儿地放在了库房,最后几页是新添上去的,都是老夫人给您加上的,还请表姑娘过目。” 祁映月脸色铁青,阴沉的很,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账册,随意翻了翻,“有什么不放心的,陌家家大业大,这点子东西,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我娘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 话是这么说,当她看到最后几页那密密麻麻的珍贵物什,脸色还是和缓了不少。 “今日我身子不适,可能是在外面吹了风,未免将病气过给了外祖母,明日还是养病不去请安的好,还望嬷嬷代为转达,也请外祖母不要见怪。” 看着祁映月这副颇为乖巧识相的样子,嬷嬷也不欲与她为难,“表姑娘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说着,一声令下,“你们,跟着表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去开库房整理箱笼,我和花嬷嬷就在这里看着,一个个的,都别想偷懒!” 看着这一副忙不迭要把她请走的模样,祁映月心里不爽快极了,于是开口道:“嬷嬷何必和她们这般计较?又不是多着急,我这院子里东西也不多,两日尽够了!” “表姑娘,俗话说破家值万贯,更何况您是千金小姐?别看有的东西不起眼,却是用惯了的,零零碎碎不少呢!再者,她们也只能在您不休息的时候收拾,这时间上就缩水了一大半,可不得赶着来?” 祁映月笑笑,不再言语。 “母后!母后!我也想入朝,我也想做官!您帮我和父皇说一说好不好啊?”卫明珠进了凤仪宫便开始求着。 周后放下手中的事情,揉揉眉心,看着这个不省心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儿,无奈道:“你是怎么又想到这一出的?” 要是她有闺女这身份,才不想着入朝堂呢!反正有权有势有钱,还有个天下第一人的皇帝爹,怕什么啊? 只要不违法乱纪,不违背道德,什么事儿兜不住? 若非入了皇宫,她就是这么一个没上进心的人。 “还想入朝?多少人寒窗苦读二十余载,才能一跃而飞入了龙门?便是这样,他们初期最好的也只能去翰林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品官,七品官,有的更是无品级的庶吉士,一生甚至都有可能出不了翰林院,在那里蹉跎,他们是数万举子中选□□的人才,有真才实学,可你呢?除了公主的身份,你并不能服众。” 卫明珠怔愣了一瞬,随即回神道:“母后,真金不怕火炼,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我天生对数字敏感,对朝堂的风向也极其敏锐,为什么我不可以入朝?因为我身上这个公主的身份?还是因为我是女孩子?” 周后摇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母后不也干政?只是这条路,对于女孩子来说太艰难,哪怕你有着尊贵无匹的身份,也阻挡不了世间男子对你的攻讦。” 卫明珠不屑地撇撇嘴,“那帮闲的吃干饭的,若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哪有闲心去讨论是男还是女当政?难道只有他们男子从政方是天理?我堂堂一国公主,难不成还要受他们的掣肘?他们说我不能做,我就真不去做了?” “凭什么这世上就要男尊女卑?我是公主,难不成嫁人之后也要以夫为天?事事顺着?给他纳妾?让他坐享齐人之福?我可不愿意!我宁愿养面首也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周后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从一而终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事,它恰恰说明了一个人的品性,你又何必拘泥执着?” 她再次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8章 “世间男子,大多薄幸,你又怎么知道你遇到的不是一个重情义的好人呢?” 周后顿了顿,“我知道,男尊女卑的制度造就了今日的三妻四妾的风气,可那些美妾成云,丝毫不顾及嫡妻感受的男子,本就是一滩烂泥,你何必为了争一时的意气把自己便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呢?那不是好事。” “看你父皇,他本就勤政,我立后之后,更是甚少去其他妃嫔宫中,在你哥哥之后,除了你和你弟弟,皇宫再无其他儿女出生,他做到了对我最大的尊重,我希望日后,哪怕你不喜爱你的夫君,在他没有做出对不住你的事情下,你也不要进入泥沼,大不了痛快和离。” 眼看着话题歪了,卫明珠连忙道:“母后,我知道了,您不必再说了,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女儿入朝,您到底答不答应嘛?大不了我多学几年嘛!新入朝那些愣头青,有几个能出头的?” 周后被她吵得不行,摆摆手,“好好好,你自己去找你父皇,把他说通了,我这儿就没什么意见!” 卫明珠喜笑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找父皇!” 却被周后叫住了,“你这孩子,着什么急?最近你哥哥正在筹办婚礼,你以为你父皇就得了闲?往日三个人处理的政务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就是我也只能偶尔抽出来一点时间去批阅折子,你父皇很累,等你哥哥婚礼过后,如果你仍有想法,那就尽管去说。” 卫明珠停下脚步,含笑点头。 出了大殿,解决了心事,她觉得天更蓝了,花更香了,水更绿了,无一处不美好。 如果能不碰到三公主和那小白花就更好了。 脚腕有些疼,卫明珠就想回去了,正好又到了饭点,她可是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她做酸酸甜甜辣辣开胃的凉面,可不能被眼前这两人坏了食欲,她本来夏日里吃的就少。 微微颔首,就算打了招呼,就要越过两人回凤仪宫。 三公主却把她叫住了,“我说四皇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我们二人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这般躲着避着,倒叫我这个做三姐的,十分伤心难过呢!” 河间郡主静静地跟在四公主身后,没有多言,静静地看着三公主作妖儿,不发一言,看着两姐妹斗法。 卫明珠笑道:“三皇姐这可是说笑了,实不相瞒,今日一整日都在皇宫外奔波,天气热得很,午饭都没有用多少,好容易这太阳要落山了,凉快些许,我自然是赶着回去用晚膳了!我不比三姐和河间你们两个,这炎炎夏日,倒还圆润了不少。” 两人的脸色一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形,貌似……好像……真的胖了一点儿?可这是夏天啊! 三公主不知道今日卫明珠出宫做了什么,可却知道卫明珠即将迁宫的事情。 她比卫明珠还大了一年,至今都和母妃住在稍稍大了点的燕回苑中,连一宫之主都称不上,可卫明珠,一出手便是除凤仪宫外最大的昭阳宫,当初她可是眼馋了好久,结果又被卫明珠截了胡! “还要提前恭贺妹妹乔迁之喜,待到太子大婚,四皇妹你便可以执掌一宫了,真是叫人羡慕,不像我,比起妹妹你,还大了一岁,到现在也没个好母亲给我请旨。” “三皇姐可是误会了,是我受不了凤仪宫挤挤挨挨的地儿,母后身边伺候的人不下一百,而我这里也是有四五十人的,凤仪宫的那些后罩房都要住不下了,更何况母后的私库庞杂,我的也不小,库房都放满了,还占用了不少的耳房厢房,母后的东西都要放不下了,这不就想着我搬出去腾腾地方吗?” 三公主越听脸色越臭,她和她母妃到现在了,自己宫里那个比凤仪宫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库房还没填满呢! 这年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对了,河间郡主,你们府上去年结算清楚了赊欠各大银楼酒楼布庄的银钱了吗?这眼看又到了半年结账的日子了,太子哥哥大婚,普天同庆,可别闹出这等污糟事,平白坏人心情。” 想看戏?这么一个大活人当她看不见? 河间郡主顿时什么看好戏的心情都没了,被卫明珠当众撕下了脸皮,纵使她有了两人早已撕破脸的意识,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缓缓福身道:“四公主尽管放心,前几次闹出那等事实在是家里周转不开……”刚说到这儿,就看到了卫明珠和三公主同时看过来的眼神,话锋一转道:“那一阵子家里开销多,经常出去赴宴,母亲为了我,就奢侈了一阵,没想到家里的银钱差一点支应不上,实在汗颜。” “原来是这样,卫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价比千金,”三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本公主还纳闷来着,每年朝廷都会给你们府上拨去一些银两,足够你们吃用,这么多年都有富余,这两年怎么就不够了呢?” “是我们自己的原因,皇上皇后娘娘仁慈,臣女才有现今的日子。” 寄人篱下,处处看人眼色,如临深渊的日子。 卫明珠摇了摇手中的蓝底绣白玉兰花的团扇,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若是再不回去,母后就会派人来寻我了。” 微微颔首,“三皇姐,河间郡主,告辞。” 碧桃赶了来,“哎呀公主,可算找到您了,小厨房那里,凉面都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见您的人来,快回去吃吧,不然一会儿面坨了,您又要等一阵儿呢!” “那上面浇了芝麻酱,御膳房大厨调出来的糖醋,辣酱,辣椒油,还有黄瓜丝,番萝卜丝,黄豆芽,还卧了一个溏心蛋,放了鸡丝,保准您胃口大开,能吃得下去。” 卫明珠兴致还好,附和着点头,“凉面好不好吃,全在于调料,这一到了夏天,冰碗,渴水,紫苏饮,荔枝膏水,帘子棍,一窝丝,槐叶冷淘,还有凉皮冷面,这些东西都是轮换着吃的,都吃腻了。” “最近新传来了一种叫冰激凌的冷饮,是冰块里放上了牛奶羊奶,然后打成冰屑,放上腌渍的果子或是新鲜的水果,味道应该还不错,明日奴婢叫人做了给您尝尝!” 卫明珠点头,远远地传来了声音,“听起来还不错,等本公主尝着好了,到时候也给父皇母后哥哥还有小九他们尝尝。” 现在的冰块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牛奶羊奶更是有人觉得膻不乐意吃喝,浪费了也不心疼。 四月,山寺桃花始盛开,整个京城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 御林军在街道两旁排排站,如同沙漠中的胡杨树,挺拔坚毅。 一个老人站在街道上,笑呵呵地和旁人说道:“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的大婚呢!”往上数,景和帝太子时期没有成婚,景和帝的父皇成婚时并不是太子。 还真就是头一回。 所以礼部也挺累了,前两朝无旧例可循,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太子的大婚,比照着帝王大婚降低了部分规格。 “前些年封后那一次,不也是热闹得很?皇上竟然又补办了一个婚礼,与皇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 婚礼,通婚礼,大梁循周礼,婚礼自然是要在黄昏时刻举行。 如此到了傍晚,更是人声鼎沸,“快看,东宫的车架到了!哎呦呦,可真是漂亮啊!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迎太子妃了?” 这人一声喊,众人皆惊,抬头望去,连忙跪下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大喜的日子,都起来吧,今日君民同乐!” 见太子虽然高高在上,但却平易近人,许多人胆子都大了起来,“恭喜太子殿下今日大婚啊!祝太子太子妃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其他人也有学有样的说着贺词,“祝太子太子妃早生贵子!” 太子笑着,耳根微微红,骑着高头大马朝着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而后故作镇定地骑着马往前走。 突然,酒楼上的窗边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快看啊!太子的耳朵红了,他害羞了!” 众人立马朝着太子看过去,本来已经恢复成淡粉色的耳根爆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朝着声源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抹属于夜明珠的流光,心里都要气炸了,他这妹子,真是不捉弄他心里都难受。 关键是他拿她没有办法,无可奈何,把她提溜起来教训一顿,没一会儿他就要被父皇骂一顿了。 露出一抹苦笑,给陌景行使了个眼色,一定要看好他那个妹妹啊! 这种尴尬的时刻,他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太子的反应,大多数男子都是感同身受,谁成婚的时候不紧张啊?倒是这个反应,让他们觉得太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遥不可及,高高在上,也有着年少的葱茏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完了,我的存稿要告罄了!〒▽〒 第29章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四公主可在?太子命属下来保护您!” 卫明珠吓了一跳,连忙□□芽去给他开门,“这么快!我哥也是,不就是捉弄一下他吗?多应景儿啊?” “陌公子来了,公主您一会儿还是别去撩闲太子了,小心日后您成婚,他也这么对待未来的驸马爷!”夏芙笑着道。 卫明珠嘁了一声,“哪跟哪儿啊?还远着呢!本公主今岁不过十五,看看大姐姐,再看看二姐姐,最少都是过了二十岁才嫁人的,二姐姐身子不好,二十二岁出嫁,我差不多也得那个年纪才定下来。” 陌景行走了进来,芝兰玉树,雅人深致,世无其二,容貌比之太子都不差什么。 许是见惯了美貌,卫明珠愣了一瞬后便挑眉道:“陌公子来了?是本公主的太子哥哥叫你来看着我别闹事儿的?” 陌景行面色不变,“太子只是让属下保证公主的安全,并没有说其他的,至于公主口中的话,更是无稽之谈。” 太子大婚,他身边的这些伴读都得道升天,一个个都被封了侍卫,虽说品级不高,但是是真的体面。 尤其是不愿意参加科举又不从军的那些人,这样的虚衔他们是再满意不过了。 太子身后跟着的一帮人,不说别的,文采还是有的,迎亲一般要作催妆诗,有的人家兄弟多,为难更甚,一个人就算再是惊才绝艳,也就是曹植七步成诗的程度了,没有持续性啊! 他们都在想,为什么太子现在不是皇帝,皇帝就不用出宫接新娘了。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啊!婚房要到了,赶紧想催妆诗!这阿行怎么就脚底抹油溜了呢?太子妃可是有亲哥堂哥堂弟十几个呢!” 听的身后的一帮少年郎都是一脸菜色。 “都别丢人啊!不然家里的老爷子都能拿着藤条抽你们!” 听了这话,他们更是欲哭无泪。 都是一帮略有些文采的少年郎,真才实学有一点,可成家是只逊于周家陌家的书香世家,族中不论男女,皆是饱读诗书,他可没想着自己那半壶水能过得了成家人那一关。 “哎呀!你这小子,怎么还钻了牛角尖呢?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婚礼!这是一国储君的婚礼,便是咱们作的诗再烂,嘿嘿……成家的那些人也不会故意拦着!”他悄声道。 门当户对可能要千难万难,可皇室?现下的人,不论民还是官,都对皇室有着天然的敬畏心,不管是谁,嫁进皇室,那都是高攀,那还有底气去找麻烦?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先头那个在心里咆哮,面无表情,这小子也太鸡贼了吧? 成家中门大开,太子随着踏入,很快到了成旻的院子。 果不其然,前面一堆排排站的成家男丁,几个伴读都有一瞬间的晕眩,但是良好的家教使他们面上仍旧带着咸淡适宜的表情,处变不惊的神色,即使内心已经瑟瑟发抖。 “拜见太子殿下,既是成婚,又怎么能少得了催妆诗?太子殿下和伴读便以这火烧云,喜鹊,合欢花以及青山为题,做出一首催妆诗,记得,要这四种都有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这些伴读只想哀嚎出声,然而顾及着脸面,扯出了一抹僵硬到不能看的笑容。 先前急得不行的少年白了一眼那个脑子活络的,狗屁的不敢为难皇家?狗屁的底气不足! 他要是再相信这家伙,他就是傻子! 木着一张脸,他看向了最前方的太子,默默祈祷太子能对上来,这样他们就不必去绞尽脑汁地想了。 要达到成家的标准,那他可能会是个废人了。 果然,太子不负众望清朗地声音缓缓念出了自己的诗,看的后面的少年热泪盈眶,恨不能写出一大篇文章来讴歌太子。 接到了新娘子,自然是要回皇宫的。 一路吹吹打打,总算是到了皇宫,皇室,宗室,礼部官员祭拜天地神灵,开宗祠,而后入洞房。 这么一折腾,万事皆成后都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太子和成旻(以后都叫太子妃)被迎入新房,喝了合卺酒,又吃了半生不熟的饺子,太子太子妃便被请了出去。 太子妃也是周后临时起意叫出来的,毕竟女子地位不同以往,大殿之上男女亦是同处一席,相比之下,太子妃还不如出来直接认亲。 虽说依然有人觉得不成体统,失了礼数,可到底是太子的婚宴,被人搞砸了,景和帝都不会放过他们,也就掩下不提。 周后笑意温和,“你们二人既已成婚,日后便要夫妻同德,互敬互爱,相互信任,凡事有商有量,这是夫妻相处之道。” 两人齐齐福身,“多谢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景和帝亦是一阵训导,撂下了筷子,帝后二人不好拖延儿子的洞房花烛夜,便要离开。 卫明珠看着哥哥嫂子,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容,显然还记着今日太子出糗的事情,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开了。 翌日,太子携太子妃,夫妻两人从东宫而至,来到了凤仪宫给帝后二人请安。 凤仪宫此刻坐着一溜的皇子公主宗室还有地位还算高的妃嫔,静静等着新婚的夫妻二人。 身着太子太子妃朝服的两人到了大殿上,双双跪下,给最上首的两人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周后唇角笑意恬淡,眸中的喜色掩都掩不住,“起来吧。” 太子妃便上前,接过了碧桃递过来的茶盏,一一给帝后敬茶,周后回了她一套头面,照例是训诫,景和帝则给了她一本颜真卿的真迹书法,说了太子几句,毕竟他是公爹。 又拜过了宗室,之后便是那些妃嫔,妃嫔为妾,太子妃为储君之妻,自是不必给她们敬茶,太子妃行礼她们也要回礼,又送上了不菲的见面礼。 之后便是太子妃的几个伯子叔子还有妯娌,最后才是卫明珠他们这些小的。 这么一场下来,太子妃委实累得不轻。 景和帝还要上早朝,不能久留,周后便开口道:“人既然已经认全了,那就都散了吧,太子,太子妃,你们两人昨儿天不亮就起床开始折腾,下半夜才睡下,又要早起请安,回去好好歇一歇,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太子妃的脸都红了,但仍落落大方道:“谨遵母后之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0章 众人退了出去,尤其是除了九皇子外的几个皇子,他们父皇都走了,他们这些成年皇子留在凤仪宫也不好。 倒是几个皇子妃都留在了这里。 太子成年大婚,那他其他的几个兄弟,也自当该有爵位了。 她们可不敢耽误景和帝的事情,更不敢得罪周后这个名正言顺的婆婆,所以今日留下来是来讨好逢迎她的。 其余的几个妃子自然知道自家儿媳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酸涩,可仍旧愿意留下来配合。 二皇子妃舒雅人淡如菊,一直都不争不抢的,性子宽和,诸皇子妃中,除了三皇子妃和七皇子妃,便是她这个二皇子妃在周后面前得脸。 “太子大婚,娘娘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之后就等着孙辈出世了,看娘娘这荣光焕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的姐姐呢!”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年轻,哪怕地位尊崇,周后笑道:“可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再保养也回不去以往的状态了。” 五皇子妃俞司若紧接着接话道:“哪有?二皇嫂说的可是一点不错,您不说,都以为您才二十来岁呢!想当初儿臣嫁进来第二天见到了您,那才吃惊呢!” 七皇子妃气定神闲,她知道周后的喜好,也就没急着接话,反倒是看了旁边的卫明珠一眼,“是啊,当初嫁进来,完全看不出来您的年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四皇妹的姐姐呢!话说,四皇妹近些年也是越发长开了!真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卫明珠神色不变,这话她听得多了,完全不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本来就是事实。 倒是周后,开心得很,“是啊,小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眨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这后宫诸多皇子,大多都是在本宫眼皮底下长大的,除了小九,竟然都成亲了,”周后拍拍脑袋,“本宫竟然差点忘了,太子之前的皇子几乎都已达弱冠之龄,现今还未封爵,也该准备起来了。” 余下的皇子妃都是眼神一亮,并不接话,“改日本宫也该和皇上说一声了,孩子们都大了,已经立了府,每个爵位怎么像话?” 三皇子妃赵又霏、四皇子妃钱曦月还有六皇子妃林璐青都是一脸喜色,尤其是四皇子妃和六皇子妃,三皇子妃只是讷于言语,其他两个就是不屑于开口,可现在却是好话不停地往外冒,不同于前面几人的直白,她们说的既婉转又不跌身份。 周后笑了笑,挥挥手,把她们打发了出去,这一张张假脸,她看着都难受,还是别委屈自己个儿了,对大家都好。 “母后,您今日怎么想着给那几个争取爵位了?” 肃惠妃也放下茶盏,一脸困惑,“就是,这几个儿媳妇,那老四老五老六家的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该吊着她们!省的整日在那拿乔,一个自命清高,一个能闹腾,还有个蔫儿坏!就该让她们吃瘪!” “至少先在爵位上拿捏着她们,能安静一段时日,你瞧着吧,估计啊,外面又要不安静了。” 周后淡淡一笑,“怕什么?我能叫她们跳起来,也能把她们摁死。”何况,不放一点诱饵,怎么能把后面藏着的东西揪出来? 可肃惠妃听了还是好气啊! “行啦!回吧,你儿媳妇还等着给你请安呢!你也不能把人家晾着啊?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生气!” 肃惠妃最后压下了火气,迈着大步离开了,反正她是铁了心要教训教训那几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的,给她甩脸子瞧?便是太子妃也没有这么做过呢!她们几个算什么? 她为妃也是不得已的,就当初那个时候,以这几个人的家世,初入宫能有个美人的位分就不错了!坐上皇子妃的位置,一步登天,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她看这几个是还没经过她的毒打! 周后看着肃惠妃大刀阔斧的背影,哭笑不得,“你这个江姨啊,性子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侄女肖姑,我看采月也是这样的性子,可是要比她姑姑细致多了。” 周后喜欢自立自强,有着独立人格的女子,而江采月恰恰就是她欣赏的一类人。 更何况江采月还是她侄子的心仪对象,她就更是爱屋及乌。 “对了,你哥哥的婚礼也过去了,你不是要办一场蹴鞠比赛么?上次因为伤了脚,误了日子,现下倒是可以好好挑选了。” “母后啊,您知道最近江家姐姐招募了一只纯女子的队伍吧?我准备让她们上场去蹴鞠,一决胜负,要是有人愿意下场,自己找合眼缘的人,组好队,就能玩了,我还不用下场。” 卫明珠说到这里,美滋滋的。 “您别看那队伍里人少,还真有不少报名的,林林总总有十只队伍呢!她们这一次若是打出了名声,日后这风气就能带起来了。” 周后慈爱地看着她,眼中尽是宠溺,“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后头有母后给你掌舵呢!” 卫明珠欢喜的直点头应声,“母后你最好啦!” 皇庄之中,两边的台子上坐了不少的男男女女,皆是一脸新奇,没想到场上不仅仅有江采月拉的那支女子小队,竟还把京畿大营那些新兵蛋子弄来了不少,果然是懿安公主,就是有这本事! 眼见场上女方的红队又进了一个球,被台上的女孩子们嘲笑,这些少年坐不住了,撸起了袖子,“还会不会玩蹴鞠啊?不行我上!连娇滴滴的女孩子都打不过,算什么男人?” “欸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连娇滴滴的女孩子都打不过?女孩子就得娇滴滴?女孩子就不能进球了?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还不如场上那几个女孩子呢!” 那少年憋得脸色通红,“谁说我不如的?等他们打出来冠军了,我就下场和场上休息好的队伍比,若是我胜了,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我告诉你,我可没有什么君子风度,到时候输了可别哭哭啼啼!” 敢说他不如女人?他一定要给她们好看! 那女孩子也撸起了袖子,踮起了脚尖,显得自己更有气势,“打一场就打一场!本姑娘难道怕你个弱鸡?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我还打不过你了?笑话!” 眼看骂战就要升级,这时候,场上蓝队(男方)也紧跟着进了一球,场中的战况愈发胶着,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孩子紧盯着场上,不敢分心,看的咬牙切齿。 “红队必胜!女子小队必胜!打赢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弱鸡!” 旁边的暗青色衣裳的少年回头,怒目而视,这还要带人身攻击? 女孩子不屑地别过眼去,就许她说自己哭哭啼啼,不行自己说他弱鸡?天下间可没这个道理! “嗷!又进球了!只剩半炷香了!哈哈哈,赢定了!” 旁边的少年一脸菜色,面容隐忍。 他一定会带领男孩子把荣誉赢回来!一定会!小人得志! 另一边,三公主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上,随着场中情况的变化喉间带出不同的惊呼声、吸气声。 连和卫明珠别苗头都顾不上了,拉着自己的表妹道:“天哪,刚刚太险了!幸好幸好!还好那个女孩子反应快!” 看着还剩下一点点的香柱,三公主松了口气,“这一场也就这样了,时间太紧了,蓝队拿不到分数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一声锣响,时间到了,红队以两个球的优势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而后下一场,又出现了新的红蓝队伍。 场上的情况,一触即发。 卫明珠嘴角噙着笑意,对着旁边的江采月道:“你训练地不错啊,同时练得蹴鞠,竟还胜出男子一筹。” 这就要说江采月的奇思妙想了,反正也是要踢蹴鞠的,女女玩多没意思?男女混打那才痛快,而且还有利于她吸纳队伍,两相得宜,两人拍手,就定下了这个事情。 卫明珠去她父皇那里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喝的又是捏肩又是磨墨的,还是景和帝自己受不了了,主动问了出来,大手一挥,允了。 主要是京畿大营的将士基数也大,不过是抽调百十个新兵而已,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场上一个女孩子身量小,灵活的很,力气也不小,从一个高大男子的身边直接斜着身子穿了过去,截下了球,传给了另一边一直等着的伙伴,又进了一球。 看台上的女孩子尖叫出声,“啊啊啊!太厉害了!姐妹们你们继续努力啊!打败那些臭男人!” “一帮大老爷们!你们丢不丢人啊!我今儿就在这儿下注了,压一百两,赌蓝队赢!” 旁边一个面容矜傲的女孩子嗤笑出声,瞥了他一眼,拽下自己压裙角的玉佩,“这块玉佩价值一千两纹银!要赌就赌一点有意思的,我赌这次红队和蓝队的比分是三对二!” 还有四场,她就压上了,红队之后一定能胜两场! 那帮新兵,就算是男人又怎么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个的比那些小倌儿还要弱不禁风!还不如女人呢! 看来军营里这是把身体综合素质最差的给了她们做对手,说到底不还是瞧不起女子? 少年暴躁起身,怒火中烧,这是有多瞧不起男人? 把自己荷包里的银票都压上了,“我赌红蓝二对三!” 有了两人带头,底下的男男女女也都压了,“我压红蓝一对四!” 旁边便有男孩子气的不行,“我压二对三!” 这小台子下面的小亭子,热火朝天的。 结果到最后还是出来了,总共十场,三对二,红六蓝四。 压了玉佩的女孩子看到这个结果高兴地笑出了声来,装模作样地拿起她的那块儿玉佩,眼中的得意掩都掩不住,“真是不好意思,我赢了!这些东西啊,我和姐妹们就笑纳了,多谢各位慷慨解囊!” 那些少年一个个盯着场内,在一群少女银铃似得笑声中,气的脸红脖子粗,誓要一雪前耻。 蓝队的小队长到了,睁着一双虎目,把自己手底下的兵训得跟孙子一样,“你们!真是气死我得了!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男的大多数体力比女的好!可你们倒好,消耗战都打不好!被人速战速决了!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临时小队长指着几人,唾液横飞,都喷到了面前几人的脸上。 “别说你们了,就是我这张脸,都里外丢个干净!我带了这么多兵!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次的,连女子都不如,还想上战场打匈奴?不得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这次回去,你们都给我加练!” 士兵们一起哀嚎,本来就是新兵,还要加练,这是要累死啊! 连脸上的口水都没心情擦了。 “营队,别啊,我们也刚刚入了军营,你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那里比得上那些比男人还爷们的娘子军?不是我说啊,女人厉害起来了,真的没咱们男的什么事儿!尤其是我这种文质彬彬的男人!” 那营队都被气乐了,大掌一下子拍在了那说话小兵的身上,“你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就没见过你这么软蛋的男人!你还真说对了,女人都比你小子强上三分!”营队的视线逡巡了一圈,看着一帮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看你们这样子,输的不冤!一群废物!你们这种心态,也难怪输的如此难看!亏你们来时候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一定能把她们女子小队打个落花流水!现在反倒是人家将你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我呸!下次说大话之前,还是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吧!” 被羞辱了一通,那些新兵都脸色涨紫,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这样子倒是叫营队松口气,不怕他不服气,以后打到服气就是,但就怕他们混日子,什么都不管不顾,没有上进心,羞耻心。 这样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要的。 卫明珠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那一堆人吵吵嚷嚷的,挑了挑眉,“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怎么看着像压注下注啊!” 夏芙扫了扫台下,捂着嘴乐道:“公主好眼力,这可不就是在下注?看样子现在已经结束了,正在分筹码呢!” 秋芝也道:“看样子应该是对着这蹴鞠赛的胜负压的注,这一个个儿的,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夏芙接话道:“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能不高兴吗?他们这些男人,素日里就看不惯女子,这下子被他们所看低的女子打败了,看他们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叫嚣!” 像卫明珠是公主,自幼长于皇宫,要风得风,甚至将几个皇子的风头都能压下去,是以不清楚世人对男女之间的区别待遇,饶是如此,她依旧对女子不可继承家业的规矩心存不满。 她不是一定要继承皇位,可为什么继承权就不可以分给女子呢?难道她们女孩子不是家中的骨血?就因为最后要嫁人,所以连她们应有的东西都要剥夺,还要蒙上一层遮羞布? 她都这样了,别说像春芽夏芙她们这般八岁之前生长在民间的女孩子了,宫门深似海,皇宫并不好混,这一入宫门,亲缘算是断了大半,更何况她身边的这几个大宫女,除了秋芝是父母双亡,被嫂子推着送了进来,几乎都是被家人为了兄弟日后的亲事而被“卖”进来的。 “公主您看,底下都吵成一团了,以往这些公子哥儿意气风发的,没想到今日活活像是被打蔫儿了的娇花一般,垂头丧气的!” 这话说的妙,叫一边的三公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她眼神一亮,站起了身,有些激动地道:“哎呀!他们难道是要男女对打?可有热闹看了!” 三公主别的不行,一听到看热闹了,耳朵一回赛一回好使,嘴角挂着笑道:“哎呀,这火气大的,都去换衣裳了,再等个一小会儿!” 卫明珠不喜欢废话,从头上拔下来一只通体碧莹莹,翠欲滴流的水滴形簪子来,交给了秋芝,云淡风轻却又斩钉截铁地道:“去,拿到那边的桌子上,就说是本公主的赌注,压女子队胜。” 见状,三公主也从手上褪下了一对儿嵌红宝的重瓣蔷薇花金镯,递给身后的如兰,“你去,也给我押一份!” 不必多说,如兰就知道自家公主说的是压女子队,毕竟和四公主就算是矛盾再大,也抵不上这些男子对于女子最天然的蔑视。 不多时,人便稀稀拉拉地都聚齐了,三局两胜制,男女面对面,都是满脸的自信与深藏的凝重,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待发了球,男男女女都动了起来,一时间竟分不清也找不到球在那里。 别看这些女孩子长得纤细,可还真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这些女孩虽骄矜,可敢上场的多是将门之后,家学渊源,间或夹杂着几个胆子大,在家里受宠,从小活泼的女孩子。 反观男子这头,能和女孩子闹起来的多是一些娇养在家中的幼子嫡子,自小受人追捧,也没怎么吃过苦,技术倒还不错,只是和女孩子对打,难免束手束脚,生怕碰了哪儿,有违君子之道。 男子那里节节败退,女子这边就是高歌猛进,可把她们便宜坏了,一点一点地拉开了差距,最后以比男的那边多出了一个球险胜。 也是占了她们身形轻巧灵活的优势,有的人不仅身轻如燕,力气还不小,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胜了一场后,男队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成,一个个没了之前的拘束,一派凝重,而女子队也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得意忘形,在休息的时候也不忘研究战术。 “男队那边这次吃了轻视我们的亏,想必下场一定会打起精神来,咱们只会一场比一场艰难。纵是静儿身形灵活又力气大,可男队那边经过上一场,一定会盯着你,下一场该怎么办呢?” 一边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孩子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 她抠着手上镶了珊瑚珠的护腕,眉头微蹙,长相颇为讨喜,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大力女孩。 施静叹了一口气道:“接下来他们肯定是主要盯着我了,不知道你们可曾想过用田忌赛马的路子?” 面容骄矜的少女扶了扶下巴,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直接示弱?让对面掉以轻心?” 施静叹气,摊摊双手,略有些无奈地道:“不然呢?男队的整体实力是高于我们的,只是他们上一场放不开手脚,可既然已经输了一场了,再输一次直接就输了,他们怎么会轻易输给我们?别到时候咱们平尽全力了,体力没了还输了,这才是得不偿失。” “说得对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士气大振,却赢得容易,难免泄了气,心神放松,又自得起来,这才是咱们的好机会!” 说着,一帮人又开始商量起来,毕竟输也要输的不被怀疑,也要输得体面。 卫明珠在台上看着,轻笑道:“这是在商量什么呢?倒是有模有样的,”支着下巴,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若是本公主,下一场就一定要不着痕迹地输掉。” 三公主这里却想不通其中关窍,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想的?这一场若是赢了,那就整场比赛都赢了,你怎么还想着输呢? 她对此既是不解又想要抬杠。 卫明珠斜着乜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说,废那口舌做什么?她还不一定能听得懂,没准搭理了她她还来劲儿了呢! 刚刚更衣回来的河间郡主听到了两个公主的谈话,眼神闪了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知道卫明珠不待见自己,三公主虽说面上待她不错可心里也没多待见她,因此位置离得有些远。 场上的蹴鞠赛又开始了,不过到中间的时候,多数人就发现女子队大多因为体能的原因而脱力,后继无力,支应不开了。 众人心里皆是惋惜。 有那么一两个看出来道道的,面上但笑不语。 男队那里心下诧异不已,他们是铆足了气来打这场比赛的,可女队那里像是没了劲儿一般,力气都使不上,他们只需要堵住施静,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结果不出所料,这一场女队输了,男队那边喜气洋洋,高昂着脖子,只恨不得昭告全天下,难免的,对女队又比之前还轻视了三分。 “我就说嘛!咱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输掉了?女队就是球技再好,体力跟不上,那也就是输掉的份儿!” “就是就是!下一场啊,咱们赢定了!” 这么大的声音,便是距离还不算近,都能叫女队听到。 肯定是故意的!这帮狗男人! 宁墨竹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戳戳地骂着,想着一会儿就要给他们好看!装作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和队友们开始商量起来对策。 到了下一场,女队首先就进了一个球,男队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最后一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实属正常。 可当他们以为早已经脱力的女孩子接二连三地进球,这些人开始慌了,拼尽全力要进球,场上打得不可开交,异常艰难。 可差距到底是已经拉开了,女队的队员防守地又严谨,便是自己不进球也不能叫男队进球,折腾半天,到这一场结束,男队只不过进了两个球,比女队少了两个。 三公主看的瞠目结舌,都不知道女队是怎么赢的。 看着女队那边一片欢腾,卫明珠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放下茶盏,“孙子兵法中曾有记载,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人啊,空有蛮力没有脑子是最要不得的!” 呷了一口差茶,接着道:“看看那些老牌世家的勋贵,人家以武发家,谋略武艺一样不缺,这才是真正的将!” “倒是可惜了,”卫明珠看看底下那些恨不得低着头走路的男孩子,“这些子弟多是生于勋贵之家,可却数典忘祖,养的如娇花一般,经不得风雨,更是不能吃苦……” 三公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要她说什么她却是不敢的,她毕竟只是个庶出的公主,不像卫明珠那样,有个好母亲可以参政,这些话她可说不得。 卫明珠看着底下这些声嘶力竭,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少年,连连在心中叹气。 不是她看不上女子,而是就体能上,男子确实具有先天的优势,可现今,这男子却连女孩子都打不过,文不成武不就的,日后可要让自家的父母操心死。 这些男孩子多是勋贵之家出身,大梁的勋贵,没有几家是文臣出身,多是武将世袭。 现今武将状况还好,边疆那里出现了匈奴,鲜卑等氏族,最具威胁的还是逐水草而居的匈奴,生性强悍喜掠夺,尝尝骚扰边境百姓,烧杀抢掠,怨声载道。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就需要大量字数,存稿本来就没多少了,还丢了一部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31章 终有一日,匈奴都会被驱逐出边疆,可子孙文不成武不就的,境地依旧是尴尬。 若是家里不能袭爵的人有能力还好,左右都是能出头的,毕竟还有荫补名额,就是少,最多不超过一个,少的就是没有。 子孙不争气,他们比谁都急。 无法进入朝堂,代表着在几代之后爵位就会越降越低,直至于无,最终被踢出京城中的上流圈子,最后没落。 接下来还有几场马球赛,这些都是个人组织的了,卫明珠不感兴趣,便走到了明岩池中仆人给安排好的房间中更衣洗漱用膳。 天气炎热,是以桌上的菜式也格外清爽些。 不过是在明岩池,也就没那么多排场,她常用的那些东西,拣出来几样就是了,全部带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反倒是不伦不类。 想到以前随着带着旨意的哥哥去那些建府不过几十年的勋贵之家,那些排场,看的卫明珠心里直发笑,金堆玉砌的,怎么闪亮怎么来,生怕不知道别人知道他们家有银子,纵是雕梁画栋,却不及那些世家的低调,那种不经意间的奢华,这便是底蕴了。 饭后走了两步,小口小口地吃着新进上来的酥山还有冰酪,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揉了揉肚子,卫明珠起身就朝着内室走去,夏芙还在后面一直念叨着,“公主,以后可不能这么吃了!这可是凉的东西!女孩子吃多了不好的!您要是热,奴婢去给您要冰盆啊!” 卫明珠被念叨地不行,摆摆手,“哎呀放心吧!本公主自己心里有数的!就吃这么一点点而已,更何况今日只是因为在外面热的狠了,才一口气用了这么多,这些东西这么甜,要不是如此,本公主怎么会多吃?还是这么多?” 漱了口,打个哈欠,“好了,本公主乏了,先小憩一会儿!” 下午还有几场蹴鞠,正经男男打女女打那种,那样看着才精彩呢! 睡了半个时辰,便由秋芝将她叫醒了,用帕子掩嘴上的哈欠坐在了梳妆镜前,任由她们给自己净面,盘发髻。 她还未及笄,所以就简单地盘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插上了景和帝在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翠玉龙头簪,还有一只鸾钗,一支嵌珍珠碧玉步摇,海棠滴珠碧玉步摇,一支垂珠却月钗。 又带上了珍珠璎珞,换了一身衣裳,套上了软烟罗做的外裳,才被人簇拥着撑着伞出了门。 那伞面精致的很,伞骨也是由紫竹制成,上面雕刻着竹样的图案,伞面上也精心画了一丛墨竹,看着极其雅致。 伞炳处系着一枚紫玉雕琢而成的竹样的玉坠儿,随着走动而微微摇动。 “公主,听说上午那些姑娘又要蹴鞠,特意派了丫头来请示您,能否在这里多停留片刻,让她们过过瘾。” 毕竟是皇家的场地,又大风景又好,而且蹴鞠这一点东西,玩上一次就能身体酸痛好多时日,至少明日她们可能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所以自然要在这日多过过瘾。 卫明珠颔首,“随意,在天黑之前离开就成,不过是多留些时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秋芝心疼地看着卫明珠被晒得微微泛红的脸蛋,有些心疼地道:“还好出来之前擦了一些玉容膏,这日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京城还地属东方了,都热成这样,别说南边了!” 其实京城的气候都算好的了,四季分明,但不至于像北方冬日里那般冷,也不像南方夏日里那样闷热。 “公主您皮肤娇嫩,入了伏天可怎么出门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者说了,往年伏天不也是出过门了吗?不还是好好儿的?担心过了!” 说到这儿,卫明珠眼神蓦地变了,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今年这个时候比往年要热不少?” 夏芙拿着帕子擦汗,接话道:“可不是呢!今年是热的厉害,都快比得上去年夏日里差几日还没入伏那几天了,这入伏了,只会更热,尤其是大小暑!” 这还早呢,她们这边都这么热了,何况南方北方? 尤其是江南和东北,向来是粮食产量最高的地方,若是天气这么持续下去,必然会造成旱灾,粮食大量减产,说不准还会造成百姓暴动,朝纲不稳。 若是这个缺粮又有动乱的时候,匈奴人趁乱打上来…… 若是下了雨还好,若是不下雨,少不得就要像她想象得这般发展,而后费一番事…… 卫明珠想到这儿,目光冰寒,紧接着往前走,这个时候,越是紧迫越不能自乱阵脚,被人看出来端倪就麻烦了。 神思不属地看完了两场马球赛,卫明珠就打道回府,一路急匆匆地回了皇宫,也好在她晕车的症状轻,马车又有减震功能,不然她能吐个死去活来。 一见属于卫明珠的銮驾,还有秋芝拿着的令牌,宫门口驻守的侍卫连忙打开宫门放行。 在她后面几里地,三公主气呼呼的,“这个卫明珠,回皇宫也不叫我一声!” 如兰和如意互相对视一眼,没了四公主在那儿,她们公主还不知道多自在呢! 毕竟没有了四公主,在场之人可就她的身份最高。 三公主口是心非早已是她们两个心中十分默契不用提起的事情了,是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给三公主端来了一杯金桔雪泡,三公主最是爱这样酸酸甜甜的冷饮,“公主,今日河间郡主怎么又跟着来了?难不成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奴婢今日可是看着她都没怎么说话呢!” 三公主昂昂脖子,颇为自得,“本公主叫她出来,就算她不想来也得来,上次马球赛竟然敢算计本公主,不给她点教训吃吃她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眼里已经有一个卫明珠这样的沙子了,她揉不出来,也不敢,可河间这样的只是顶着个郡主虚衔,却无封地食邑的贵女,她一折腾一个准儿! 她是比不上卫明珠聪明机灵,可自小生活在皇宫,她也不是傻子,一辈子傻那么几次就够了。 被河间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是她毕生的耻辱。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上次的马球会,重重地将手中的金桔雪泡水磕在了小几上。 今年为己亥年,官员考核大计,祁映月的父亲此次在评绩中得了个上下的成绩,若不出意外,定是要升职的,另有消息,皇上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将整个朝堂又清洗了一番,空出来不少的位置,能补上的已经都提上去了,他们又空出的那些,自然要从地方上选□□。 以他的官位,虽不能升职,平调总是可以的,就算是降个一品半品的,那也是与现在的官位天壤之别。 毕竟京官和地方官,中间差了半品。 祁衫走进屋内,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激动得很,想到了这段日子以来郁郁寡欢的女儿,自己不日即将回京的消息,她听了一定高兴。 直直奔向了祁映月所住的小院,果不其然,她听到了这件事都没顾着自己的形象,直直站起身,险些撞到了旁边的小几。 “爹,真的吗?要回京了?太好了!” 要她回家其实没多难受,前提是没有她那个搅屎棍一样的继母。 见她手中的私产多,一个劲儿地哭穷,若非她身边还有个从陌府出来的桂嬷嬷,纵然她能守住东西,却也得被烦死。 更何况,她这个继母为人小家子气地很,都做了十几年的官太太了,一点的气度都没有养出来,进门只看人家的摆设穿戴,见了银子那眼神亮的和太阳似的,眼睛滴溜溜的,她每次来她这里,房里都会少一件两件贵重的摆件儿,所幸每次都被桂嬷嬷讨要回来了。 而且更让她为难的是,她之前出门交际,身边交好的小姐妹都是书香世家出来的,都是高门之女,进退得当,可这里的这些姑娘,在涵养上就差了京城的一筹,况且她是个京城来的,没有自己的圈子,即便她有心交好,人家也排斥她,她也拉不下脸再度示好。 再有就是这青州府毕竟只是个府城,远不如京城繁华,买点东西,连京城时兴的布料、首饰花样都是之前的,还被这些姑娘得意洋洋地在那里显摆,她看的实在没意思极了。 “自然是真的,爹爹的上司亲口说的,因为管理一方府城有方,他也要调到京城,这是他亲口说的!” 听到了保证,祁映月喜形于色,祁衫看了也高兴。 他知道女儿在京城生活多年,不太适应青州府的环境和新的人际圈子,再加上有个不嫌事儿大的继室,整日都是蔫蔫儿的,十分阴郁。 “再有两个月,调令就下来了,等爹爹这里和下一任交接好,就带着你和姚氏一起去京城,我已经托原来的同窗在大厅京城的宅院了,”说到这儿,有些愧疚地看着祁映月,“爹爹没人脉,在京城最多能买个三进的宅院,委屈你了。” 祁映月摇头,“这有什么的,女儿能和爹爹在一起就知足了,不过是院子小了一些……” 第32章 想到这儿,祁映月有些吞吐,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爹,京城居大不易,饶是三进的宅院,也鲜少有人出手,半年可能都遇不到一个,可我娘的陪嫁中,有一处四进的宅院,时常有人打理着,不若就住在那里?宅院您继续找,找到了咱们再搬进去?毕竟咱们家需要的仆人多,地方太小了也住不开,活动都不方便,请人宴饮更是拘束不自在。” 祁衫有些踌躇,面上有些犹疑,“那毕竟是你娘的陪嫁,姚氏身份尴尬,住进去也不自在,更何况她那个人你也知道……”祁衫不好说人是非,只是略略提点一下她,“她这个人吧,比较爱黄白之物。” 祁映月心里一堵,面上欣喜的神色淡了下来,桂嬷嬷上前道:“老爷,老奴有一言,还请老爷允准。” 祁衫点头,面容温和,“桂嬷嬷是岳母手底下的老人儿了,见识的也多,这等后宅之事,您的经验可比我这个粗枝大叶的强多了。” “既然后面的太太喜欢黄白之物,老爷想是也怕屋内的摆件器具都被继太太搬空,那就随便给她拨一处小院,按着地脚再打一批榉木或是鸡翅木的家具,至于摆件儿……把这里的带回去不就成了吗?” 家具由祁家公中出钱,姚氏那就是借了个地方住着,如此,倒也叫她占不着什么便宜。 祁衫想了想,觉得可以,果然还是老人老练,这样一来,一方面是绝了姚氏的小心思,再来呢,也缓解了姚氏在那处属于原配的宅院的尴尬处境。 至于那里的下人会不会对姚氏这个继室尊敬,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周后和景和帝正在祈年宫商量着事情。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降雨了,帝后二人都是忧心忡忡,“江南东北向来是产粮重地,江南还好些,毕竟河流湖泊多,可北方……就远不如矣,尤其是黄河,并不流经东北大部分地区。” 景和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前些年听了你的,各地兴修水库堤坝,要不然庄稼都没有水来灌溉。” 周后摇头,“看看能不能挺过去吧,等到稻子成熟,更是需要大量的水来灌浆,那个时候,如果还不怎么下雨,那今年,可真是灾荒了,还要户部早做打算才是。” “从今日起,我会缩减后宫宫妃的用度,裁出去一部分冗余的太监宫女,年龄到了二十三岁或者有出宫意向的,都可以来报名。” “若粮食减产,可依山傍水的村落倒不至于没有一口水喝,国库还有一些陈粮,今年就按照受灾的情况酌情蠲免一些税收,或是全部都免除,底下的人日子也不好过。” 景和帝揉揉太阳穴,“就依你说的办吧。” 周后笑笑,“最近我也正想敲打一下后宫的众妃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不少的人都带起了护甲,指甲留的长长的,上面镶着宝石之属,恨不得十只手指全都带上,也太过奢靡了些。” 景和帝神色冷了下来,略过了周后空空荡荡连蔻丹都没有染过的手指甲,“你是中宫之主,这些你看着办就是了,现今正是多事之秋,朝廷可没银钱供着她们享乐挥霍!” 周后笑笑,“其实若是平常那般河清海晏,倒也没什么,一个护甲,也就是一支簪子,可现今可不成了,这东西费时费力,还要按着尺寸来打,戴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换新的了,这可不成!以往她们每月超出了分例我就眼睛半睁半闭了,现在不成了。” “而且上行下效,皇宫的风向,最是叫外面的人注意,别看现在只是在妃嫔之间风靡,渐渐地就会传到京城的后宅,进而是全国各地,可不能开这个头!” 景和帝叹息,起身走到了窗棂旁,看着外面依旧炽热的太阳,“现在也只能期盼着,下一场好雨了。” 上天终是没有听到景和帝的祈祷,一连两个月,滴雨未下,看这个样子,再不降雨,今年的粮食,必会颗粒无收,景和帝与周后面上焦灼难掩,急忙召来钦天监监正,测算出一个合适的日子,举行祈雨仪式。 天公作美,那一日天气阴沉,祈雨结束后半日,天空中便洋洋洒洒地飘下了细小的雨滴,虽不大,可却叫人看到了希望。 一连多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间或还掉几个雨点儿,甚少见到太阳,祈雨七日过后,雨势一点点大了起来,最终变为瓢泼大雨,蔓延全国各地。 许多百姓纷纷从屋内走出,也不顾大雨浇湿了衣裳,崩溃大哭着,面上有喜悦,有激动,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皇上保佑,皇后娘娘保佑啊!” 有一年长的老者颤巍巍地跪下,朝着皇宫的方向喊着。 其他人也有学有样,纷纷大喊着,“皇上保佑!皇后娘娘保佑!” 他们的面上狼狈不堪,可眼神却明亮鲜活,富有生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对生活的热情与对未来的向往。 哪怕日子再过艰难,也没有磨平他们对生活的希冀。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皇上皇后娘娘保佑啊!” 在稀里哗啦的雨声中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密密地道雨幕中,大伙定睛一瞧,才看清原是衙门的人。 此时衙门的人骑着马淋着雨奔腾在大街上,高声喊道:“皇上皇后娘娘有旨,昭告天下,今岁大梁各地干旱受灾,部分未降雨地区,免除全部税收!咱们琉安县,赫然在列!免除今年税收!” 听闻免除全部税收,许多人瞪大了眼睛,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皇上圣明!皇后娘娘圣明啊!” 这一下子真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幸好旱灾是在四月五月开始的,旧年的陈粮多数人都没有卖出去,即便一家人一年的粮食吃两年有些勉强,但野菜之类的的东西照样可以充饥,还有那类放得住的土豆地瓜,今年虽旱,可到底不至于颗粒无收。 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雨,庄稼疯狂生长,卫明珠看着外面阴蒙蒙的天气,伸出指尖沾了沾外面冰凉的雨水,对着在缝制衣裳的太子妃道:“这场雨啊,来的还是不够及时,若是能提前十天半月,就能保住更多的收成。” 太子妃也叹气,“可不是?农民靠天吃饭,也幸亏父皇免了税收。” 而且她心里更是担心,她今年入东宫的时间,便是旱灾开始的时间,她更是一国储君之妻,可是生怕有人拿这件事说事。 好在景和帝和周后对皇宫把控得严,这类的流言都没有出现过。 转而她也忧虑起了民生之事,“好在母后将宫中用度缩减了,百姓在受灾,性命仍受威胁,可宫中却日渐奢靡,怎能不叫人寒心?” 可笑那些妃嫔还一个比一个怨气大,活像是害了她们父母一样。 若非周后下了狠手整治,她们就等着被景和帝申饬吧! 卫明珠冷笑,“那些个人,何必将她们放在心上?不过跳梁小丑,哗众取宠,她们反抗都反抗不得,也只能发发牢骚了。” “对了,眼看着三公主的及笄宴就要到了,可……刚刚才缓解了旱灾,粮食减产,母后最近又将宫中之事移交了大部分到我的身上,这及笄宴也该由我来操持,是该正常办呢?还是简单办?” 想到了胡搅蛮缠的付充容和三公主她就头疼。 卫明珠对这件事情也拿不准,要他来说,自然是要简单一点好的,毕竟不好让皇室在这个时候落人口舌,可付充容母女一向混不吝,尤其是付充容,对她的意见可不小。 当初她的名字定为明珠,付充容不过一位卑妃嫔,哪有胆量和景和帝亲自取名的公主撞了名字? 于是乎,便修书一封去了家里,又自请更换名讳,虽说都是自己办的,但心里到底不得劲儿极了。 先来后到,先来后到,如何她这个先来的要避让着后面的? 更何况,景和帝就算不知道她的名讳为何,难道他身边的蔡公公还不会提醒? 说到底就是没把她看在眼里。 有了这个认知,付充容可是气的不行,哪怕后来她因为后宫大封,因着被改了名讳一事而跨过三品大坎,都没能叫这口气轻易下去。 若是付充容再知道及笄宴从简有她的主意,她们不敢闹到帝后那里去,也不敢为难她,怕是就要为难太子妃了。 “这事儿啊,最好还是请示母后的好,母后的意思摆在那里,就算及笄宴从简,付充容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谁敢去触皇后的霉头? 再者说了,她们生于皇室,享受着来自皇室的锦衣玉食,自当为皇室的利益做出让步,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没什么可闹的。 太子妃还是有些担忧,可心中的不安已然散去大半,她虽是太子妃,但毕竟上头还有个正经婆婆,有些事情她也不好伸手太过,反倒是这几个月,皇后忙乱,将宫务交于她,这三公主的及笄宴,还是她作为太子妃第一次上手的正经大型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真想把我家的雨分给他们一半…… 明天评论区有红包掉落哦! 第33章 “公主,您要的酸汤面好了,依着您的口味多放了糖醋,别说别人了,就是奴婢一路带着过来,透过食盒的缝隙飘出来的香味,都觉得食指大动。”夏芙故作夸张地扇了扇鼻子,引得众人发笑。 将满满地一大碗酸汤面端了出来,又将几个小菜呈了上来,后面又有宫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将其中的饭菜一一摆上。 好在她现在已经独居一宫,母后现今又忙,无暇看顾她,她才能这么放肆地每日吃这些辛辣之物。 夹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卫明珠瞬间被酸酸甜甜辣辣而又弹牙的口感征服了,再来一点小菜,如果觉得味道有些浓厚了,喝口清淡鲜美的鸡汤,简直美滋滋。 她吃的不多,肚子被分成这么多份儿,即使酸汤面再美味,她也没吃多少,大半都留给了桌上的其他菜肴。 “今日这个锅包肉倒是做的不错,炸的金黄,外酥里嫩,酱汁也是酸甜适中,恰到好处。” “那可不是?这可是赵大厨的拿手菜,火候掌握地极为精准,他知道公主您爱这道菜每日都叫人留下新鲜的里脊肉,不论三餐都要给您做上一份。” 卫明珠点头,在宫里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只是都是不得途径,她好美食好精美的首饰衣裳,御膳房尚宫局及内务府的这些人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 好在卫明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再怎么暴饮暴食,也不见长了多少肉,反而抽条地愈发快了,现今身高已经高过三公主半个头了,比肩周后只是时日问题,还有发展的趋势。 “本公主记得之前你说过,这赵大厨,有个孙子,他想把孙子带进皇宫,教他手艺可是?” 春芽笑笑,“公主真是好记性,就是如此,他一直想把孙子带进来,传承衣钵,这不,就成日盼着您吃了菜心情好一些,能松松口嘛!” 卫明珠吃了七分饱,放下筷子,站起身,颔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大厨的确是厨艺了得,想来被他视为继承人的孙子天分也不会差,你们下去办吧。” 几人连声应下。 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藏在了云层后,月色朦朦胧胧,依旧有着浅浅的光晕,十分好看,卫明珠就叫人提着灯笼准备出去散步。 “公主,您小心些,小心地上湿滑,”冬蕊看着地上未干的雨水,再看看卫明珠脚上的木屐,“慢点走,可别着急!” “亭子就快到了,就在前面,公主,进去坐着吧,里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是在外面赏景,万一下雨了怎么办?若是再染了风寒,那奴婢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见卫明珠有心在外面流连,忙道。 卫明珠失笑,朝着流芳亭走去,“哪有这么容易得了风寒去?你们未免也太过小心了,本宫从小就没生过几场病,也不是那等大灾小难不断的,更不是一樽水晶像,不妨事的。” “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后天给您调理的好,您看看二皇子,先天体弱,可淑妃娘娘硬生生地给他调理了二十年,以前每逢春秋冬三季,二皇子总是要生几场大病的,可现在呢,一年也就是两场小病,可见还是要注意保养。” 卫明珠哑然失笑,点着秋芝道:“本宫不过说了几句,你倒好,回了一箩筐的话,嗓子不干吗?” 秋芝笑嘻嘻的,“公主好,奴婢就好,还管什么嗓子?” 这话一出,倒把旁边的冬蕊乐个不行,“看你这嘴巴甜的,跟抹了蜂蜜一样。” 卫明珠看着两人笑闹,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比她都大个几岁,名字是继承制的,已经走了一波大宫女了,可到底也才十八九岁二十岁,的确是稳重,可身上依旧还留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 卫明珠摩挲着下巴,下次她的宫女再放出宫,就要换一换名字了。 想到了从小在她身边看护着的赤练白练几人,她的心里蓦地冒出了一句话:铁打的暗卫,流水的大宫女。 端起热水轻抿了一口,周后不叫她在饭前饭后半个时辰内喝茶,她又不喜欢喝牛奶,奶茶也喝不了,擂茶这个时候喝也不合适,姜茶更是不喜欢,只能喝热的柠檬水了。 “姐姐!姐姐!你今天出去玩得可好?”不远处过来了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俊秀小男孩,脸颊上还带着微微的婴儿肥,面上有些不满,“你出宫也不和父皇母后说一声带上我,我在上书房你也不看看都被那些夫子先生折腾成什么样了?” “今日不是没出去?不就是前几日去了一次外祖家?我的课程都学得差不多了,你呢?” 九皇子的脑袋耷拉下来,拽着卫明珠的大摆衣袖,眼神可怜兮兮,带着水光,湿漉漉的,像小鹿一般,“那下次,下次,等我有时间休息了,带我出去好不好啊?” 弟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更何况这么点小要求,自是无有不应,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好好,带你出去,你要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出去。” 九皇子如同打鼓一样点头,“好,我听话,你一定要带我出去!” 卫明珠揉揉他的脑袋,有些无奈,明明他的伴读里表弟都在,还有许多同龄的伴读,怎么就一心往宫门口扎呢? 空气中有一时的安静,卫明珠刚想开口再给他紧紧弦,就听到了假山后面有石头滚落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用卫明珠说什么,冬蕊就打头去了,卫明珠跟在了后面,又吩咐人把九皇子送回去。 跪在假山里面的宫女听到了脚步声,心中一喜,脸上难免就带了出来,只是她闭着眼睛,没有看到她面前之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或者皇上。 双手合十,脸上略施粉黛,清丽无匹,“信女在此,向上苍祈求,希望宫外受灾百姓能够吃饱穿暖,挺过此次天灾,愿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太子妃,以及诸位皇子公主,身体健康,福泽绵延。” 卫明珠听了个全乎,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冷笑,也在这时,听到了击掌,示意旁人退避的声音。 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这个宫女,见卫明珠如此神色,秋芝毫不犹豫地给那两个洒扫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宫女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反手扭了胳膊在背后,疼得她眼泪点点,坠于眼角。 卫明珠看着这样的做派,心中更是生气,面上却平静的很,“带下去!宫女的穿戴都是有定例的,本公主倒要看看,谁给她支的招!” 瞥了眼那宫女手腕上浓翠的镯子,如葱根一般细嫩洁白的手指,这样的相貌,在皇宫竟然默默无闻,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再度泛起一丝冷笑。 一个没有背景空有美貌的小宫女,出现在了皇帝和太子的必经之路上,怎么看怎么都可疑。 微微一笑,由着冬蕊为她整理裙摆,眼神不带丝毫温度地看着那个宫女因被堵着嘴而惊恐的面庞。 走出假山,卫明珠盈盈一拜,“父皇,哥哥!你们也来这儿逛逛?” 景和帝看着不远处准备齐全的小亭子,不由失笑,朝着那边走去,至于假山后面的动静,他却是连问都不愿。 “我和你哥哥刚刚才拟定了受灾地区的具体免税事宜,这才出来走一圈,哪像你这般悠闲。” 看了眼还在站着的儿女,笑了笑,“坐下吧。” 卫明珠坐了下来,眼神闪了闪,“我也想有点事情做啊,不如父皇也让我入朝参政如何?总归是有了点事情做,我可不愿意呆在后宫里面,整天伺候那一亩三分地!” 景和帝一点都不意外女儿有这样的心思,毕竟跟着周后和他长大,说是手把手教的也不为过,政治目光又敏锐,说实话,把这样好的天赋浪费在后宫里,他也是完全不乐意。 “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要强?”可他说出这话并不代表着要拒绝卫明珠的提议。 太子笑着道:“父皇,那就让妹妹试试好了,您最近不是把工部拨给了儿臣管吗?正好叫她试一试,不行就再等几年。” 卫明珠嘴角漾出一丝笑意,眼神晶亮地看着景和帝。 景和帝虚虚点了点两人,脸上的笑意驱散了原有的疲惫,“那你就安排吧,左右工部这时候清闲。”又转头看向卫明珠,“如果工部呆的无趣了,父皇给你安排到吏部或户部或者礼部,学一学驭下之道,将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或是学一学那些打理钱财上的猫腻,或是礼仪,对你都是有用的。” 卫明珠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都要砸晕了,她原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先把想法说出来,能不能砸实,就要看以后了。 没想到她父皇竟然这么痛快,直接允了她在工部找点事情做! 她笑的眉眼弯弯,一把站起身来,给景和帝捏着肩膀,“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父皇你真好!” 景和帝揉揉女儿已经修长柔嫩的手,再想想她小的时候满手肉窝窝的手,不由感慨时光易逝。 第34章 七月的天气,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卫明珠坐在工部的办事处,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一本本的卷宗,旁边的两名女官时不时地小心打量着她。 好容易到了休息的时间,两个人松了口气,和卫明珠告退,便稳稳走了出去。 一边吃着饭一边小声讨论,“你说四公主怎么会想到来咱们这儿?说句实话,我要是身份好一点,才不会像四公主一样在这儿忙活,在家里享受多好啊!” 同伴也道:“是啊,我也不明白她们这些贵女是怎么个章程,好好的怎么都跑上朝堂亦或是战场上呢?想不通啊!” 对于她们这些小户人家的女儿来说,在皇宫里生活的日子已经是不敢想的了。 比如在家中,在学堂的时候,每天能有两荤两素一汤,那就觉得是好生活了。 而现今在宫里做事,因为外宫女子稀少,便是给打菜的师傅都有意给多打一些,夏天还有冰镇的绿豆汤,酸梅汁,屋内一天供应一盆冰块,现在更是因着卫明珠的原因,生生变成了一日四盆,每月还有俸禄,虽不过三两银子,可这三两银子就是在京城,也够租一处好的院子了。 简言之,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们以前不敢想的。 而且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贵?以她的受宠程度,便说一句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为过,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未来会嫁给青年才俊,若是婚后不睦,大可以将驸马赶出,独居公主府,亦或是请旨和离,更何况公主不能参与夺嫡,可以说再没有人比公主的日子还舒坦了。 为什么就想不开入朝呢? 还有江家侯府那个姑娘,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偏要上战场,当个花木兰妇好,她们实在不能理解。 卫明珠看完了手上的卷宗,站起身来,身后侍立着的新跟出来的一个叫蕊青的宫女上前来,给卫明珠捏了捏肩膀。 “公主,可要传膳?是在这里,还是回宫?”说着蕊青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越发觉得这个地方破乱,实在委屈了公主。 看卫明珠还在思量着,连忙道,“工部这边特意给您收拾出来了一个小厅……” 卫明珠摆摆手,却是不必了,“很不必这般麻烦,本公主有轿撵,八个大力太监,脚力也好,回到昭阳宫根本用不上多长时间,再者说了,还有午休,这里也没有休息的地方,那些人见着本公主也不自在,唯唯诺诺不敢开口,还不如回去。” 蕊青点点头,蹲身为卫明珠打理裙摆,“公主,那咱们便回吧,轿撵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回了昭阳宫,您歇一会儿,中间可是有将近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呢!” 再说了,她们公主身份高贵,又不在这里挂职,便是迟到个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挑出来说什么。 待回了昭阳宫,卫明珠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便靠在了美人榻上,由着冬蕊给自己按摩。 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卫明珠险些直接睡了过去。 她还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才挣扎着醒过来的。 春芽拎着一个铺满了冰块的食盒走了进来,里面放着各式各样解暑的冰饮。 “草莓冰雪(即冰激凌),漉梨浆,冰酪,冰雪冷元子,不过您还是等着饭后过一会儿再用吧。” 卫明珠揉揉眉心,颇有些疲倦,“不是有漉梨浆?先拿来本公主抿一口,这天气实在热得不行。” 春芽见卫明珠的额际冒了不少的汗珠,很是无奈,倒出一点子来,略略把漉梨浆放的温了一些,才递给她。 果不其然,所谓的抿一口,就是卫明珠将一小半碗都灌了下去。 喝了爽口的冷饮,卫明珠有些萎靡的精神得到了缓解,听着夏芙在那里报着菜名。 四个大宫女中,冬蕊最为稳重,也最不喜热闹,夏芙性子有点冷清,是那种做得多说得不多的,春芽悉心周到,记忆力很好,秋芝性子活泼机敏一些,以往在外打探消息都是由她来安排。 “今天的菜式有虎皮青椒,公主可以适当尝一尝,不是特别辣,还有醋溜豆芽,四珍拼盆,南乳松鼠鱼,蟹黄豆腐,清蒸狮子头,鸡蛋脆饼汤,干煸豆角,豌豆炒肉末,还有一份乳鸽汤,这可是娘娘特意为您拟的菜单。” 卫明珠有些无奈,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么多菜品,母后难道是想把我吃成个胖子,就是把我的胃再加上一个,也吃不下啊!” 秋芝笑着,给卫明珠布菜,“这可是皇后娘娘心疼您,您看看您,这半日不见,奴婢总是觉着您的脸都瘦了一圈,何况皇后娘娘?” “素菜少得可怜,不过大体瞧着也还算清淡,大菜暂且不说,这些小菜,看着便叫人觉得清爽。” 春芽听了,连忙给卫明珠夹了一筷子的酸辣土豆丝,又仔细挑出了其中的青椒,又用调羹舀了一勺的皮蛋豆腐,置于空白的碟子上,“公主请慢用,今日的皮蛋豆腐看着甚是滑嫩,点卤点的真是好呢!” 卫明珠拿起调羹,一勺豆腐送入口中,滑嫩冰凉酸甜的口感,瞬间叫卫明珠眼前一亮。 “这嫩豆腐还是冰镇过的,真是爽口!”也不等着别人给她舀了,径自舀了好几勺,送入口中,可以看得出,卫明珠的喜爱程度。 冬蕊看卫明珠吃的开怀,也不由笑道:“公主喜欢,拿着皮蛋豆腐便有了它的价值,您既喜爱,尽可一天三顿地吃,只一点,皇后娘娘曾嘱咐过奴婢几个,给了奴婢几个一人一份清单,是不宜多用的食材,其中皮蛋赫然在列,这个嫩豆腐啊,您可以多吃,皮蛋呢,就要适量了。” 夏芙略通医术,闻言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皮蛋可是拿着石灰粉做出来的,有许多的有害的东西,医书上说与醋同食与豆制品同食可减轻毒素,虽不知为何,但皮蛋几乎都是按着这个做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嘛……卫明珠恍恍惚惚记得,她母后好像说过什么,说什么前朝皇帝吃的那种金丹,里面有朱砂,还有什么重金属,这个所谓的重金属,和金银铁差不多,只是少,人体摄入很难排除,皮蛋里也有少量的重金属,所以不能多吃。 卫明珠手边的豆浆也是加了冰的,喝起来沁凉沁凉的,十分舒爽,吃好了的她,竟然连冰淇淋都吃不下了,直接赏给了最爱甜食的秋芝和春芽。 夏芙学医,饮食作息最是规律不过,冬蕊身体不好,忌寒凉。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卫明珠又坐上了轿撵去了外宫的办事处。 拿着一部卷宗看了起来,还没等屁股坐热,书籍翻上几页,太子就带着陌景行和江凭来了。 太子身后的小东子拎着一个食盒,一行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卫明珠抬头一笑,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哟,这是什么风,把大忙人太子吹来了?不用处理旱灾了?” 太子乜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怎么?来看看你适应的如何,还又错了?”这时候,蕊青也招呼了几个小宫女把凳子搬来了,分给了太子三人坐着。 卫明珠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又低下头,“是是是,我错了还不成?刚刚就是看到了这份卷宗,心里觉得生气。” “江南一代的堤坝,年年都要修葺,都要经费,也是年年都要被冲毁,毁了修,修了毁的,劳民伤财,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卫明珠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户部拨款,银子一层层下去,就是一层层被盘剥,最后十不存一,最后建出来的,都是豆腐渣工程。 除非户部尚书亲自去盯着,就是这样都能给硬生生以各种名目扣银子。 太子听到这里,目光沉了下来,“江南为鱼米之乡,雨季时间长,降雨量大,江南河流湖泊多,每年的洪灾涝灾都是个问题,我原也想整顿一下,可父皇说时机未到,我也只能等着。” 其实十几年前,景和帝已经整顿过一次了,那一次,好多勋贵世家及地方官员落马,血流成河,京城之中,风声鹤唳,朝臣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触了景和帝的霉头,之后的几年,就是那些人捞钱,都收敛了不少。 景和帝年纪渐长,近些年来,看似手腕温和了不少,最喜欢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迂回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看在外面拎不清的人眼里,竟是觉得他心软了,老了。 老骥伏枥,还依旧志在千里,别说景和帝是一国之君了。 卫明珠听到这里,不由冷笑,“我看那些人是近些年又飘了,记吃不记打,要钱不要命,真当咱们皇室个个都是傻子?这么多年了,他们捞了应该也不少了,就是只猪,那也该养肥了。” 每年用于修建堤坝上的银两不下五十万,甚至更多,近十年的支出甚至达到了七百万两,那些人,现在可都是肥的流油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么么哒! 第35章 想到这里,卫明珠的眼中露出一抹嫌恶之色,连她都知道,身为一国公主,享受着来自百姓的供奉,在必要的时候,就需要为全天下做出一定的牺牲。 在其位,谋其政,所有的一切,不是随便招招手就能来的。 “工部的人其实已经算尽心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多的银子采买更好的材料,只能退而求其次。”毕竟这主管水利兴修的就是工部,一旦决堤,那就是轻则贬官重则掉脑袋的事情,他们不敢大意。 只是这都次了多少个档次了? 工部也是倒霉,钱到手到不了多少,这危险程度却并不比户部低到哪去,自然,没有工程的时候人家也是轻松自在。 好在今年是旱灾,没有洪灾,否则工部难逃问责。 见卫明珠一派烦闷,陌景行忍不住开口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利之一字对人的吸引力,天下本就没有几个能牢牢守住本心的人,这是人性,无可厚非,只是因一己之私,害了千千万万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其实卫明珠也明白,对于他们这样自小生活在最顶层的人,锦衣玉食,要什么自是有人给准备好,衣食住行上,从不用操心。 可反观那些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人,一朝富贵,穷人乍富,久而久之习惯了,就再也摆脱不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了。 没钱维持体面?那怎么办?贪污啊!截取银钱!就是放利子钱,包揽诉讼都是有的。 江凭这时候也沉声道:“若不能守住本心,那就给自己一条底线,若连底线都冲破了,那与禽兽何异?” 卫明珠抬头,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这个属于自己哥哥的伴读,现在的侍卫,却只看到他在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有些局促的抿抿唇。 她低下头,仔仔细细翻看着,而后回忆着,貌似……敢截留拨款的人,好像明面上都有几个皇子的人,包括她哥哥。 想到了这里,卫明珠不由抬头看看太子,又想到了在明岩池那日,五皇子夫妻的对话,叫她如鲠在喉。 诸位皇子中,太子和九皇子是最得景和帝的心的,同样,他们二人也是皇后所出,是大梁最小的两个皇子。 景和帝正当壮年,像他们这般的年纪,反而具有优势。 而且在家世方面,不说别的,唯有太子这一支,影响最大,但又不至于壮大外戚。 二皇子先天体弱,成亲至今无子;三皇子成亲了,得了一个女儿;四皇子也是一样,体质虚得很,孩子倒是曾有一个,就是没过三日便夭折了;五皇子夫妻不和,无子;六皇子妃已经怀孕五月;七皇子新婚不过一年,亦是无子,她亲哥太子就更别提了。 这些皇子里面,外家还稍微有点能量的就是七皇子还有五皇子了,只是七皇子一向是太子拥趸,他又并非江家的亲外孙,和江家也没有缔结姻亲,人家自然不会帮他。 可五皇子啊…… 现在外家都没落成什么样儿了,还在那儿上蹦下跳? 真有信心自己能夺嫡成功?也不怕把外家最后一点实力嚯嚯没了,搞不好全家都受牵连。 也不知道程家怎么想的,本来就已经成了将军府了,难不成这次想过一把做阶下囚的瘾? “哥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主持修建堤坝的地方官员,不管是不是,明面上都有你们的人吗?” “比如说那位苏州知州,和成大人有半师之谊,两家来往也还算密切,锦州那里,则是七哥妻族的故交,还有林林总总其他的,倒真是有趣的很啊!” 这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人,外面还有蕊青等人守着,说什么别人也听不到。 太子这时候拍拍脑袋,将食盒拖了过来,“给你准备的糕点,差点就忘了,杏仁佛手,莲花包,椰子盏,水晶虾饺皇,都是你爱吃的,趁着还有热气,先尝尝吧。” 几个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卫明珠丝毫不介意在他们面前用东西,但她实在没有胃口,便朝着江凭和陌景行的方向推了推,“你们吃吧,刚刚用过午膳不过一个时辰,谁的胃口这么大?”睨了三人一眼,接着道:“倒是你们,一路走来,想是也饿了,拿着垫垫肚子吧,而且这些点心甜兮兮的,发胖,我最近也不爱吃甜的,下次要是来看我,记得准备千层酥,这个我不挑口味。” 陌景行眸光一动,心底暗暗记了下来。 见没有人动这些点心,卫明珠叹气,拿起银叉叉了一块儿莲花包,放在鼻尖轻嗅。 巧了,还是不想吃,又扔了回去,冲着蕊青招手,把糕点撤了下去,分给了其他人。 太子也不在意,反倒点点她,有些好笑,“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卫明珠挑眉,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毛病,可外面那些人,严格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佛吧? 她只是笑笑,抬眼道:“你们这是有什么大事儿啊?只得这样特特来找我?” 抿了一口冰冰凉的紫苏饮,笑的花枝乱颤,头上的流苏大力晃动,夺人眼球,“可别和本公主说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本公主可不信!” 众人心照不宣地岔开了刚刚的话题。 陌景行笑意温和,忍俊不禁,如月中骞树,清华无匹,开口道:“公主这却是误会太子了,是过几日,静敏郡主的别庄那里要举办一场赏荷宴,给东宫下了帖子,您那里应该也有,太子就想让您和太子妃做个伴,两人相互有个照应。” 卫明珠听了,噗呲就乐了出来,“有必要吗?你没见我有多忙?朝拜都挺过来了,这样的小宴能有什么事?什么人会不张眼睛到去招惹太子妃?那我可是要为她的家族默哀了。” “不过呢,你都亲自来找我了,这有是嫂子自嫁入皇室以来第一个由宗室举办的,还是在宫外的宴会,那我就陪着她去喽!本来还想让人回了这份帖子呢!” 太子妃嫁入东宫没一个月,大梁上下就开始整顿关于旱灾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前几日,那种时候,皇宫都节衣缩食,缩减分例了,谁还敢铺张浪费,宴饮取乐? 怕不是活的腻歪了。 京城中的大宴会,都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了。 大宴会不举办,小宴规格不够,请不到太子妃,是以,直到今日,才算有人给太子妃下了帖子。 卫明珠放下手中的卷宗,捏了捏胳膊,“好久都没有参加什么宴会了,也算给静敏姑母做个脸,听说她的女儿再过不久就要下定了。” 太子笑着,拂开妹妹的手,帮着她捏肩膀,此番情景,倒叫陌景行和江凭瞧了个稀奇。 “可不就是这个理?这应当是丹华表妹定亲前的最后一个宴会了,自是要重视些,丹华虽是宗室女,可毕竟现今只是县主了,公主的夫婿是驸马,郡主的夫婿是仪宾,且都有些许的封地,可到了县主,除了封号爵位,如寻常宗室女也没有任何不同。” 别看有着爵位的宗室女挺风光的,可真来了事儿,比如和亲什么的,如果皇帝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亦或是没有适龄的女儿,首先遭殃的就是她们这些宗室贵女,被加封为公主,领个虚衔,就得去和亲了。 也是大梁国力强,自高祖皇帝以来就防着边陲小国和外族,建国以来,根本就没有去和亲的贵女。 当然,也是皇帝不乐意派女子去和亲,那是自己没能耐却要女子买单,实在忒丢人。 蕊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若冰霜,“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太子公主在内,由得你随意进出?” 随后便出现了一道娇娇怯怯的声音,“这位姑娘,我是这里的女官,和公主在一个屋子的,我点心做得好,特地拿来给公主尝尝鲜。”随后犹豫了一下,有些惊惶,“我也是刚刚才来这工部办事处没多久就出去做点心了,若是知道太子纡尊降贵,必然不会如此唐突!” 蕊青似笑非笑,“不知道太子殿下驾临?” “说了不知就是不知,与我同行的不止一人,她在小饭馆的厨房中给我打的下手。” 见她矢口否认,蕊青也没心思计较,正色道:“公主千金之躯,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便是那些特色小吃,御膳房大厨来自五湖四海,各有所长,也不是做不出来,真就不缺你这一口糕点,拿回去吧。” 面前这人心思不纯,蕊青说话也不客气,直接赶人。 这一番话,可是实打实地下了那女官的面子,气的她脸色铁青,却碍于蕊青公主侍女府身份,敢怒不敢言。 不过她也不是个让人的,虽不敢呛声,可旁的话也是敢说的,“我看蕊青姑娘你还是去询问公主一下的好,毕竟这是给公主的,而不是你的,姑娘此举,未免有些越俎代庖,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宫女可以做公主的主了?” 蕊青闻言,冷笑连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6章 蕊青站在台阶上,高高睥睨着底下形容有些谦卑但带着满脸不甘的女官,“我闻到了花生的香味,”她指指女官手中的食盒,“原材料用了花生?” 女官僵硬地点点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情景。 “公主不喜欢花生,作为调味料还可以,作为主要材料,她一口都不会多用,所以……” 女官脸色有片刻的狰狞,深吸一口气,“下官多有冒犯,不知公主喜好,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就不打扰各位贵人叙事了。” 蕊青目中满是了然,嘲讽一笑,“那就请这位大人下次好生注意一下公主的喜好,别又弄巧成拙了。” 最后一句,蕊青特意加重了语气,满是轻慢。 这宫中,多数人都知道太子明面上喜爱花生,而四公主不喜欢,这是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但实则,皇后所出的兄妹三人皆不喜欢花生,给四公主做的点心,是太子所喜爱的,却是公主所厌弃的,这点小心思,宫中活久成精的谁看不出来? 那女官脸色铁青,微微施了一礼便步伐不稳地退了下去。 屋内,卫明珠揶揄地笑着,看着面有不耐的太子道:“看来还是哥哥受欢迎啊,你看看妹妹我,这都来了两三天了,哪有人为我洗手作羹汤?这下,倒是沾了哥哥的光,有人给我送来了花生酥!” 说罢,便娇娇地笑了起来,如银铃一般悦耳清脆。 太子无奈,点点她的鼻尖,“你啊你啊,若非来找你,孤又怎会惹了这一身腥?这下好了,回去还得和你嫂子解释一番!” “哈哈哈,放心吧,成旻姐姐是不会多想的,你这般抢手,若是风流一点,你的东宫现在可能都满了,婚前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你都没看上,何况现在?她顶多就是吃一会儿的飞醋!” “你当孤傻?那些扑上来的,有几个是看中了孤这个人?又有多少是看中了孤这个太子的身份?对于许多人来说,孤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她们绞尽脑汁想要嫁的,也是太子。” 卫明珠伸过来脑袋,撑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转,带着笑意,语气甜糯糯的,“也不一定呀!我哥哥可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也许人家就是单纯地看上了你的脸呢!” 说罢,又咯咯笑了起来,挨了太子一记爆栗。 陌景行在一边看着这个活泼的小姑娘,唇角微微勾起,眼角余光扫到了同样眼神专注的江凭,心中有些复杂,微微闪身,挡住了江凭的一部分视线。 江凭在那儿盯着卫明珠看着呢,下一瞬就被一片紫色的衣袍挡住了卫明珠的半张脸,心中不乐,身体微微前倾,结果又被挡住了,如此这般,接二连三的,江凭面无表情地盯着陌景行的肩膀。 似是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陌景行微微回头,冲着江凭看了一眼,笑意浅浅淡淡,含着似有若无的挑衅。 说实话,江凭长得真心不赖,身材魁梧奇伟,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一派阳刚之气,不同于陌景行的清华雅致,别有一番少年意气。 可再好看去吧,他是个男的,再好看,两人也是情敌。 江凭面瘫着一张脸,无波无澜,心里却是咬牙切齿。 两人之间,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波涛汹涌,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太子毕竟是和这两人一起长大的,就算两人的情绪再内敛,他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余光瞧见了两人在互别苗头,心中暗爽不已,他妹妹才十五岁,还没及笄呢,这两人都快及冠了,还敢大他妹妹的主意! 狗咬狗才好呢! 卫明珠不晓得哥哥为什么一瞬间心情就好了,不过成了亲的男人嘛,傻了一点也正常。 “还记得我向父皇讨要职务那一次吗?我在假山后,竟巧遇到了一名正在为国祈福的宫女。” 只是这祈福,是为了大梁,还是为了自己,就有待商榷了。 “这种把戏,不可谓说愚蠢透顶,在这皇宫,每年都要见上几次,那宫女仗着自己容色过人,觉得自己可以一举成功,飞上枝头,可这样颜色俏丽的女子,又有小心思的女子,竟然被藏得这般深,连我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未曾见过,那她身后的人又是谁呢?” 太子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人呢?” 卫明珠轻笑一声,“明知故问,自然是扔去了慎行司,长了副好样子,内里却是个草包,供词毫无逻辑,十分混乱,话都说不清楚,好在慎行司的都是些老手了,又把她供出来的人给揪了出来,所有的线索都是乱七八糟,甚至有许多都是有误导性的。” “最后你猜猜,供出了谁?” 看着妹妹兴致盎然,太子相当配合,陌景行和江凭也是支起了耳朵听着。 “先是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个浣衣局的老嬷嬷,之后摸到了卫府,在这中间,还发现了五哥六哥的手笔。” 卫明珠挑眉一笑,静心看着太子的反应。 果不其然,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方面他是警惕自家兄弟觊觎自己的位置,却用上如此下作不入流的手段,一方面是叹息他们身为人子,却连父亲都算计。 纵然景和帝偏心,可却从未苛待过他们。 叹了一口气,“我……不明白,我是正宫嫡子,得到太子之位难道不是正常?按照祖制,也是立嫡立长,嫡在长前,有何不对?压下身份不提,便是才能手腕,我也远超他们,外家又省心,我有信心能够压下一干朝臣,他们能吗?” 陌景行开口,眼神清冷,如浮冰碎雪,“自来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开始或许只是追求吃饱穿暖,吃饱穿暖就想要攒下余钱有了钱就想要更多的钱,当钱财达到一定数量,就想要权,而后一步步往上爬,不择手段,而与您同样是皇子的其他人,明明都出身皇家,但身份却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分别,自然会是不甘心。” “您无需介怀,不必放在心上,他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您的优秀,您的努力,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皇上对您偏心的又一佐证罢了。” 太子苦笑,他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 明明小时候,他们这些兄弟,还是很亲近的,怎么大了大了,就成了这副样子? 可要说他会顾念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情分,那是天大的笑话。 生在皇室,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他是太子,是皇后嫡子,若他倒下了,他日后的下场可以预见,还有母后,他妹妹他弟弟又该何去何从?纵使他的母后占着一个嫡母的名分,底下压着新帝的生母太妃,那样的日子也不自在。 大梁中嫡轻庶,纵使可能以后会有庶子上位,其生母也不可封太后之位,只得太妃,居于大行皇帝原配之下,便是嫡母身故,生母也只能是太妃,不得扶正。 卫明珠起身,略带赞赏地看了眼陌景行,心想这人倒是看得通透,“是啊,皇兄,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他们若是肯向前迈一小步,怎么会不知道你所付出的有多少?他们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况且,该是你的,最后一定会属于你,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想要夺取属于我们的,也是休想!”说到最后,卫明珠眼中一片戾气。 她打小儿就不是什么好脾气,那宫女的事儿,真真是把她恶心到了,若不是今日这个女官,她还真要把那事儿给忘了。 话说回来,她这五哥六哥还真是够阴够下作的,无所不用其极。 连给父皇塞小老婆、给太子变着法儿安排眼线的操作都弄出来了,这是恶心谁、看轻谁呢? 难道他们两个当谁都和他们一样是白痴,有脑疾? 都已经入朝好几年了,做个事儿却连尾巴都没扫干净,真是叫她无言以对。 不过这两人倒是挑人挑的还成,知道选那些无权无势没有同乡没有朋友的孤女,把人弄死,再把自己□□的人送入宫中,有接应的人,那就无声无息了。 只是那女的也太蠢了吧? 便是普通宫女邀宠,都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太让人看不上了。 你说大晚上的,沐浴着月光,守在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假山后的小路上,还是给皇帝皇后祈福,谁看不出来这是有意邀宠啊? 卫明珠摆摆手,“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可不愿意再劳心劳力了,到时候慎行司的那几个人都给你接手,口供也都给你,没准儿你还能弄出点儿什么呢!” 太子点头,忽的眼神一凝,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母后可知道这件事情?” “自然是知道的,这后宫,就算她脱手给别人,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不然你以为慎行司的那帮人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要什么口供给什么,要提哪个人提哪个人,不都是有母后的首肯吗?” “公主,三公主到昭阳宫闹事了!因为陌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7章 卫明珠被惊得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呢?因为陌景行?为什么呀?还到我这儿闹事儿?” 蕊青看了眼屋内的几人,面有难色,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三公主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不知道什么消息,就去御书房找皇上,希望皇上为她和陌公子赐婚,谁知却被皇上驳了回来,非但如此,奴婢听说皇上还说了什么,想是与公主您有关,三公主这下就不依不饶了,到您那里闹了起来。” 蕊青这话虽然说的遮遮掩掩,但卫明珠等人还是细品出了其他的意思,三公主应当是听到了陌景行是给卫明珠准备的备选夫婿的消息,想要放手一搏,先把人抢过来,却被拒绝了,可能太生气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把景和帝惹怒了。 所以……三公主就想着鱼死网破,到她这儿去闹了,莫说皇室,就是普通人家,传出姐妹两个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信儿,那也不是个好事儿,她就想着把这件事情闹大,反正她得不到的,卫明珠也别想得了去,两败俱伤,她无所谓。 阴桀桀地看了一眼仍是光风霁月的陌景行,卫明珠甩袖离开,陌景行和江凭是外臣,得了太子的允准才敢入内宫。 毕竟这件事的源头在陌景行,他不好不去看看。 “卫明珠!卫明珠!你装什么缩头乌龟?” “住口!昭阳宫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来人啊!把三公主的嘴给本宫堵上!拖进正殿!本宫倒要看看,付充容是怎么教养公主的,本宫没见到一个举止有礼,气质高贵的公主,反而见到了一个只会撒泼打滚的泼妇!” 周后的突然出现,让还在叫嚣着的三公主迟疑了一瞬间,心底里转泛上浓重的寒意。 转过身,腿有些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上的热汗早已成了冷汗,语气颤颤巍巍,“儿臣参见母后!” 周后神色淡淡,微微抬了抬眼,语气平缓,“哦,原来是本宫听错了,既然这样,那嘴便不用堵了,你们几个,看不到三公主现在什么样子吗?还不扶她起来?” 碧桃这时候就挺身上前了,“没看到三公主的腿都软了、都站不起身了?一个个没眼色的东西,活该出不了头!” 被碧桃一阵暗讽,三公主脸上更挂不住了,但还是就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周后进了正殿。 三公主刚刚坐下,刚想缓一缓,松口气,就听到了周后在首位上淡淡的道:“本宫何时许你坐下了?你可问过本宫这个嫡母?你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皇后?莫不是本宫不在后宫许久,竟让你生出了轻慢之心?嗯?” 这一番话下来,三公主打了个寒颤,拖着还没缓过来的身体,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连声告饶,“是儿臣无状,是儿臣无礼,还请母后从轻处置!” 周后喉间溢出一丝轻笑,似在嘲笑她的天真无知,如葱根一般的手指端起茶盏,拿着茶盖刮去了上方的浮沫。 三公主呆呆地看着举止优雅的周后,气势凛然,容貌精致,也难怪这么多年了,他的父皇依旧对她言听计从。 她不懂什么政事,可流传千年的教条却是女子不得干政,再者,在这朝堂之上,女子能有什么好的建树? 亏她父皇还总是赞叹皇后有萧曹之才,还不知那些提议是他父皇给捉刀还是她自己想的呢!里面有多少水分? 她虽敢在心中腹诽,可这些话是不敢说出口的,而且她心底也清楚,景和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所臆想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可知错?可知你错在哪里?”周后的声音不辩喜怒,让三公主的心更是高高悬了起来。 额间的冷汗密密麻麻,将她精心画好的妆容毁了大半,顺着下颌流淌而下,滴在了以金砖铺就的地面上。 三公主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儿臣,儿臣不该如此冲动,还,还带累了四皇妹……可是无风不起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四皇妹和陌公子走的太近才……” “蠢货!你那不是冲动,是又蠢又毒!”卫明珠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眼神冷冽,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她,“为着个男人,你连姐妹都害!你以后在京城如何立足?还有受了无妄之灾的我和陌景行,我们两个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碰上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 “你为一己之私,拖了我们两个无辜的人下水,你心中可有半分泰迪的愧疚和悔意?都现在这样的局面了,还想着咬我一口!”卫明珠都要被自己这个蠢死的三姐气笑了。 即使和别人吵架,卫明珠也没忘了身为公主该有的礼数,给周后行了一礼,淡淡地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三公主。 三公主眼睛都要红了,恨恨地看着卫明珠,“无妄之灾?卫明珠,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有苗头,谁能够捕风捉影?前些日子你的脚扭伤了,陌景行整日整日地托宫女太监,还有太子皇兄三皇兄七皇兄来给你送伤药,你都能去打马球了,依然不停地给你送这送那,在你身边套近乎,和你谈心,开解你,说没有关系,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们两个的关系,闹得阖宫皆知,怎么?我还不能问一声吗?”对上卫明珠,三公主又变成了一副欠揍的样子。 卫明珠都想撸起袖子扇她一巴掌了,只是到底忍了下来,想要找回场子,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时候传出皇室公主为一个男人大打出手,那就更不好听了。 卫明珠说话,如果是刻意报复,那向来戳人心窝子,于是便道:“你问一声?你凭什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干涉陌家的事情?难道陌家择媳,还要知会你一声?心怎么这么大呢你!” 卫明珠不着痕迹地将陌景行一人的私事,换成了整个陌家家族的事情,这样才会显得她更占理,虽然她真的很冤枉。 可谁让她确实和陌景行最近来往有点多呢?可他们两个真没真没见过面啊! 真是呕死她了! “我话说的难听一点,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前段时间还没闹够么?你整日追着他陌景行跑,围追堵截的,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笑话,皇室的名头都被你败坏了!而今你竟敢找我的麻烦!我与陌景行那厮,清清白白,从无任何逾距,来往最多的,是宫女太监和他,你是怎么想到要找我的麻烦的?” 三公主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卫明珠,眼神阴森森的,露出一丝笑容,“是吗?那你敢不敢和我保证,你将来绝对绝对不会选陌公子为你的驸马?你敢吗?” 卫明珠嗤笑,看着地上还在跪着的三公主,一言难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们是公主,婚事既是政事也是婚姻,前者的分量更重一些,难道她们还有自主权?想的挺美!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身为公主,不论如何,不管是否情投意合,将来的归宿都不会太差,你又何苦吊在一个人的身上?成日追着别人跑,也不嫌掉价!” “再有,我选驸马,自然是要经过父皇母后的层层筛选,我怎么会知道有没有陌景行?便是有他,父皇赐婚,你还敢抗旨不尊不成?我凭什么要答应你这样的条件!” 三公主抬头,抹去额上的汗水,“你也就是说得好听,公主选婿,怎么可能不会被问问公主本人,说白了,你还是对陌公子有企图!” 卫明珠面上带笑,心里却骂了三公主百八十个来回,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蠢货!” 要是她的备选驸马中,只有陌景行的条件最好,那她不选陌景行选谁啊?选个不如他的?想什么呢? 三公主气的眼睛都红的滴血,起身便要朝着卫明珠扑去,被她身边的如兰和如意拉住了,而卫明珠身边的冬蕊和夏芙也是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脸戒备。 皇后坐在上首,轻轻地啜饮着茶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直到一小宫女到了门外,传话给了门口守着的宫女,“娘娘,刚刚有人来通传,说是付充容到了。” 周后放下茶盏,一旁就有宫女递上了干净柔软精致的帕子,周后拿在手中轻轻压了压嘴角,殷红的唇瓣缓缓勾起,轻启朱唇,“哦?来了?还不请进来?本宫倒想和付充容聊一聊,该怎么教养孩子!” 茶杯磕在桌面上清脆的声音吓了三公主一跳,理智回笼,这时她才意识到这时在皇后的跟前,吓得她冷汗涔涔,连忙垂手再度跪下。 周后轻笑,“看三公主你这样子,看来付充容还真是教不好孩子,你说该怎么办呢?” 三公主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答话。 卫明珠则是冷着脸,坐下了周后的右下手,一脸嘲讽地轻嗤一声,别过脸去,她越看三公主越闹心。 什么玩意儿啊! 第38章 付充容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登时跪在地板上,行稽首大礼,语气焦灼,“皇后娘娘,三公主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做事难免冲动,皇后娘娘平日里最是待人宽厚,嫔妾豁出这张脸来,还请娘娘再宽厚一些,从轻处置三公主吧!” 中间微微停顿,又咬咬牙道:“若皇后娘娘觉得为难,大可以江一部分的罪责罚到嫔妾的身上,所谓养不教,父母之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国事日夜操劳,更是信任嫔妾,才放心地将公主交于嫔妾教养,可将公主教导成如此模样,实在叫嫔妾无颜面对皇上和娘娘您!” 说着再度叩首,“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周后打量着底下的付充容,只见她眉眼低垂,说不出的小心谨慎,就算见此,她心中无波无澜,面上也是如此,叫底下的付充容越发心里没底,战战兢兢。 付充容不得圣宠,不招景和帝待见的事情阖宫皆知,可尽管底下的人再是捧高踩低,媚上欺下,也不敢做次到她的头上,无他,付充容是九嫔之一,膝下还有个公主,只这些,就算她不得青眼,也是生活滋润。 周后看着她身上六成新的云锦衣裳,缓缓开口,“当年你生下三公主,彼时你尚在嫔位,品阶不足以抚养公主,是你求了又求,都赌咒发誓了,皇上与本宫念你心诚,这才允了,又将你升到了婕妤之位,而后两年,你无功无娠,因着换了名字,本宫有愧,又将你提到了充容之位,只为让你好好教养公主,可你就把一个好好儿的皇室公主教成了这副样子?” 付充容转头去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妆容已经花了,鬓发散乱,若不是一身罗绮,真叫人以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疯婆子。 紧接着,付充容听到皇后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你若是当年说话也这么周全,就不会把女儿教导成如此暴躁了。” “你们两个,本宫都要罚。”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付充容母女两人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颤抖着叩首谢恩,“多谢皇后娘娘责罚,妾身(儿臣)定当引以为戒。” 周后忙阻拦道:“欸,可先别急着谢恩,这事儿呢,实在闹得太大,更是闹到了皇上的跟前,”说到这里,周后看了看闻言有些瑟缩的三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是以,无论何种处罚,都要经过皇上的意见,刚刚本宫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付充容,你便是心中心疼女儿,想要主动领罚,也不必如此着急。” 付充容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口中苦涩,如同喝了黄连汁一般,心里清楚,今日她们母女二人,必得受重罚了。 早知道她会把女儿奖惩现今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让皇后抱走,寻个可靠的出身高的宫妃来抚养。 皇后仁善,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还是很好说话的,就比如三皇子的那个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皇后都能劝服皇上追封她为妍妃,而她还活着呢,出身比个宫女强多了,到现在也还是个充容。 孙僖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养母人选。 只恨她猪油蒙了心,一心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邀宠,反而让孩子耳濡目染成了现今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付充容心中不由跌足长叹。 果然,不多时,景和帝就到了,步履匆匆,踏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叫付充容心脏狂跳,眼神越□□移涣散。 景和帝身穿玄色龙袍,腰间系着一块儿羊脂白玉的九龙环形玉佩,皂靴与衣裳同色,径直走到了三公主的跟前。 周后站起身刚要行礼,就听见了“啪”的一声脆响,三公主的面上便挨了一记。 三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父亲。 周后连忙走了下来,拉着景和帝,“你这是做什么?我叫你来,只是想让你定一下如何处罚付充容和三公主,吃个教训也就罢了,你怎么还动起手了?” 情急之下,周后都忘记了尊称,直接你啊我啊的起来。 卫明珠也跳了下来,忙附和道:“是啊,父皇,都说打人不打脸,您这实在是有些重了……”不是她烂好心,三公主毕竟已经大了,十几岁的少女,自尊心强到可怕,她父皇这一巴掌,看三公主这样子,算是彻底记在了她的身上。 景和帝面无表情,收回白皙修长的手掌,紧紧盯着抱成一团的母女,“哪里重了?若非她大了,又是公主,朕恨不得将她打上百十个板子!看她记不记得住教训!” 指着捂着脸,边缘已经泛红的三公主,叹息对着周后道:“当初你我二人就该坚持着将卫沨抱给僖妃养着!” 付充容猛地抬头,哀求地看着景和帝,“皇上,嫔妾与三公主母女情深,请皇上不要将我们母女分开啊!” “好个母女情深!情深便把一个好好儿的公主教成这般模样?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简直让朕叹为观止!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天家贵女,何等尊贵?需要你追着一个男人跑?皇室公主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感情一事,须得情投意合,哪怕再高贵再优秀,不是那个人,就没有了那份圆满!你有什么可强求的?” 周后也开口道:“是啊,这情之一字,最是叫人捉摸不透,任你容貌出众,才情满满,性格讨人喜欢,可遇到了那个人,他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姻缘天定,无须强求。” 三公主放下了手,近乎麻木地道:“皇后娘娘,陌公子看上的是她卫明珠,懿安公主,那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自然不会说什么姻缘天定,若今日被不屑一顾的被抢了心上人的是您的女儿懿安,您这个做母亲的,又会作何感想?” 周后皱眉,面上仍旧不起波澜,“没有发生的事情,你何苦来问本宫,本宫也不是神算子,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事情,况且以我儿的性格,也不会低声下气到如此地步。” “看得开,那是洒脱,看不开,久而久之就成了执念,身为天潢贵胄又怎么样?也并不是全无烦恼的,若是事事都要追究到底,那还有没有自我了?” 三公主的神情有一刻的怔忪,随即又变得麻木呆滞,可眼睛还是在转动,有亮光的。 “本来这个月是要给你举行及笄礼,而后正式册封定下封号封地的,你如今这样的名声,朕看着还是不办这及笄礼的好,省的给朕丢人现眼,至于封号封地,也缓一缓,等你成亲定了性再说吧!” 付充容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不去求景和帝,反而跪着上前,双手紧紧拽着周后的裙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嫔妾求求您了,这及笄礼是一个女孩一生中除了嫁人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沨儿她是公主啊,一个公主,却连一个及笄宴都没有,这让她今后如何立足啊?皇后娘娘!嫔妾求您了!” 没等周后答话,三公主就将自己的母妃拽了回去,语气恶狠狠的,“求什么求?你求了又怎么样?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儿,眼里更没有你这个人!有用么?” 周后刚刚张开的口就这么闭上了,连带着求情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她又不是什么圣母,人家不领情她有必要上赶着吗? 诚然,她是觉得取消及笄礼这样的惩罚有些过了,想要为她开脱几句,换成禁足,缩小封地面积,因为三公主本就是踩着她的女儿来闹事的,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还是那句话,这取消及笄礼,确实不好,就如付充容说的那般,真要这样,那三公主以后别说皇宫,就是日后嫁人,在夫家底气都不足,这万一她要是过得不好,而自己的女儿和和美美,激起了丈夫的一点子亲情,爱女之心,那今日的账…… 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就扣在她们母女身上了。 景和帝自然是看到了妻子瞬间闭上的嘴和冷下来的脸色,再看看三公主这桀骜的态度,心头一阵火起,“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初朕本想将你抱给孙僖妃抚养,结果那时你母妃不愿,抱着你跪在了凤仪宫大殿上,那时皇后正怀着长乐,亦是为人母亲,更不愿见到骨肉分离之景,见朕态度有所松动,便央求朕允了付充容,她那时尚是戴罪禁足之身,皇后仍将她翟升一品,你现在说这话,你可还有良心?” 周后拉着景和帝,容色平淡,“陈年旧事,皇上又何必再说一次?” 她越是这样,景和帝心中的愧疚就越深,他当年就该再狠心一点的,若非如此,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 她一人名声毁了,那是她自己找的,咎由自取,可她的幼女何其无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因为那陌家小子的倾慕,就能叫人嫉妒至此,连多年的姐妹情分都不顾。 卫明珠上前,扯了扯景和帝的袖子,眼神清澈,酱紫的想法缓缓道来。 第39章 “父皇,儿臣想了想,三皇姐不日就要及笄,此时取消宴会,叫那些大族的人如何看她?平心而论,我们两个虽总有不合,可到底是姐妹,而且,三皇姐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又是谁告诉她的?又是谁一点点让她怒火逐渐增加前来闹事的?这些也该查清楚才是。” 周后眼中带着些许的笑意,觉得这段日子交给她的总算没白费。 其实说实话,叫三公主的及笄宴若是不想给她办,有的是说辞,比如生了重病卧床休息,再比如叫付充容病上一场,碍于孝道,三公主的及笄宴自然也是不能成的。 只是卫明珠心里明白,这是三公主这个棒槌又叫别人利用了。 可真是个憨憨。 三公主没想到卫明珠会替自己说话,可她来不及别扭,就想到了什么东西,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起来。 最近上京城里流传着皇室公主二女争一男,还打起来了的笑话,这则流言可是吓得上册圈子里的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在这儿推波助澜? 没几日,就听闻河间郡主在皇宫三公主的及笄宴上失仪,竟不小心在更衣的时候,将属于三公主的公主宫装穿了出来,引起宾客间一片哗然。 河间郡主的封号不好去,帝后心里再犯膈应,也只能是将其禁足,又派了好几个皇宫中有名的教养嬷嬷去教导她该有的规矩,并由周后下旨,将其申饬了一场,使得河间郡主脸面全无,瞬间盖过了之前那则流言的风头。 自古以来,皇室的事情是最能引起人的八卦之心的,皇室生来高高在上,寻常百姓看着皇室也如民间一样,家中鸡毛蒜皮小事不断,心里也是暗自舒爽。 这则流言一出,而后就是三公主的及笄礼,京城众人的注意力转而转到了此中事上,听着负责给宫中取水送食材的太监在那里吹嘘显摆,讲着及笄礼如何繁杂。 自二公主的及笄礼以后,宫中已经多年没有这等盛事了,一切的规格都比照着二公主来,比起八卦,百姓或许更乐意见识到皇宫的富贵景象。 鸾和殿自来都是大梁举行重大宴会、盛事的场所,三公主的笄礼自然是在这里举行,能在那里轮值当值的宫人们都是与有荣焉,得意洋洋,走路都带风。 能在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在外面就被人捧得老高。 还不等他们从皇宫的花团锦簇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卫府那个河间郡主被申饬的消息。 一时之间,众人无不哗然。 卫府,这京城百姓可都是如雷贯耳,卫府现今当家的原是先叛王齐王,乃当今同父异母的庶出皇子,只可惜天残,不良于行,在当今资质卓越又是嫡子的情况下,可谓半点优势也无。 十八年前,齐王卫瑛伙同各大曾有军中残余势力,却被当今贬斥的各大世家叛乱,甚至派人刺杀当今,当今重伤,幸有皇后娘娘站出来,力挽狂澜,以绝对的狠辣作风镇住了同样谋逆的朝臣,甚至一剑将一个大臣的脑袋削了下来。 这谋逆自然是被镇压了的,而后那位被废为庶人的惠太妃和齐王,一个被暗卫所诛杀,一个自戕。 只是苦了齐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 身份高一些的一个个的都被圈禁起来,也有那些没有入玉碟的庶妃侍妾,有想离开的,只要刑部确认没有问题后就会通知其家人前来接人,除了齐王府宫中的财物,她们自己的已经记档的物件儿银钱都可以带走。 这些没孩子的倒好,可有了身孕的就惨了。 被废的齐王膝下无子息,齐王妃也还罢了,她是正妃,无论如何跑不了,就算当时不怀着河间郡主,也就是那样了。 可另外两个怀了孕的妾室却恨不得把孩子打掉,让她们自行离去。 可哪有那么容易? 皇宫专门派了人来盯着她们,只要把孩子养好,谁管她们的命? 齐王虽被废了,可到底还是当今的亲弟弟,不好太过赶尽杀绝,没了爵位,可也要念着天下悠悠之口,给人留个血脉。 若包括章芷容(河间郡主母亲)在内的三个孕妇有人生下了男孩,就算皇帝不说,底下的大臣也不会坐的住,首先就得上密折劝说让他除去男嗣了。 若都是男孩,指不定就要从哪个宗室人家选个孩子给过继到废齐王名下呢! 但卫府没了爵位,公中财产也被上缴国库,那儿出来的孩子以后更是没有前途,婚事举步维艰,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贝? 也是运道不差,三人生的都是女儿,这才保住了孩子的命。 因为这些旧事,卫府虽处于京城中的繁华地带,却比不得京官五六品的人家热闹,说一句门口罗雀都不为过,平常马车经过都是能避开多远就离得多远。 河间郡主虽说在七岁入上书房的时候就被封了爵位,可各家的宴会依旧从不给她下帖子,就怕被她带累。 后来她逐渐在上书房站稳了脚跟,才会有零星的帖子送到卫府。 河间郡主背靠着三公主得了不少的便利,但好处不是白拿的,同时也要给三公主做小伏低。 这些年,仗着一副柔弱清丽的外表,三公主没少被她坑过,她也受了不少来自三公主这个直肠子的皮肉之苦。 只能说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三公主被自己养的一条狗咬得这般重,几乎脸面全无,这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 “哎哟,这当时啊,河间郡主的衣裳在起身的时候被酒水沾湿了裙角,她穿的是浅色衣裳,桌案上摆着的是西域进上来的葡萄酒,这一下就有了颜色,可不得去更衣?” “这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结果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小太监就这么和相熟的老板说着,旁边的伙计也跟着听着,“那是三公主的宫装,其实吧,若是一件寻常的宫装也就罢了,可那件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连损毁都不成,让一个郡主穿了,又哪里能成?这河间郡主可是整日整日跟在三公主身边的,皇后娘娘赐下的东西,是多了去了,可衣裳就那么几件,我就不信了,河间郡主会认不出来?” 这小太监虽是采买处的,可他采买的是宫中宫人的食材,宫中主子的食材都是从京郊的皇家别庄中种出来的,就连宫中贵人喝的水,那都是庄子里的泉水,每日皇宫都会派人去那里专门取水。 只是这个小太监到底资历太浅,即使得了采买这样油水大的活计,却还是和别人一起负责宫人的饮食。 平时京中这些酒楼的掌柜的最喜欢和采买处的人打交道,能得不少皇宫里的消息,听了这事儿,不由有些吃惊,“嚯,那这可了不得,赐给公主的,一个郡主怎好上身?” “嗐,可不就是这个理?当时及笄礼已成,三公主在那里与人宴饮,当时脸就拉下来了,这还是我同乡和我说的,只是当时并未发作,等到宾客散了,三公主才告了她一状。” 其实要小太监说,就是太讲究了,不更衣不就没事儿了?像他入宫前,出身穷苦人家,一年能有一套新衣裳那就美滋滋了,别说一天换十几套衣裳了。 都是有钱闹得。 “食材都点好了?数目对好了?那一会儿你派人送到宫门口吧!我有点事儿,同乡托我去买点东西,我先去了,劳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忙撑起笑脸,“这又是麻烦的,您尽管去!” “四公主,还请留步!” 御花园中,卫明珠身着水蓝色的繁复的宫装迤逦而过,身姿婀娜,手腕上是两对儿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镯,眉间贴着蓝绿色的微微绽开的兰花花钿,配着淡色的唇脂,头上也是整套的羊脂白玉兰花头面,清雅怡然,美不胜收。 即使是听到了身后人的呼唤声,卫明珠的脚步也没有丝毫放缓的意思,仿若未闻,继续向前走着。 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指望她有第二次? 陌景行却是直接越过她来到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拱手作揖,举止优雅,从容不迫,叫人看不出他这是在烂人,“公主还请留步,陌某有话要说,给陌某一盏茶的时间就好。” 她身边配着的宫女却是拦在了卫明珠身前,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没办法,前车之鉴在那,她们不得不防,上一次不只是公主受了影响,更有她们这些宫人,几乎每个人都被罚了二十个板子,毕竟公主是主,是她们照顾不周,才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卫明珠面有不耐,眼神清亮, 见她这是愿意听自己讲话了,陌景行心下一松,面上却并不显,“陌某知道此前一事,景行行事不周,落了话柄,害的公主受了波及,是景行的错,还请公主见谅。” 卫明珠听此,神色缓了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让本公主却是有瓜田李下之嫌呢?陌公子不必如此歉疚,主要过错并不在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40章 卫明珠一直都知道陌景行长得好。 五官精致,鼻梁挺拔,凤眸中微光浮动,面若好女,若非他周身气质清冷无匹,气场冷冽,中和了五官上的艳色,定会有不少的人以为这是个女子。 只是再好看去吧,让她无端受了连累,就是嫦娥在她跟前都不成。 她微微抬头,发间的流苏微微晃动,檀口轻启,贝齿微漏,娇俏灵动,美不胜收。 陌景行听了卫明珠这话,眼眸微微一黯。 主要的错不在他,也不在她,那不就还是有错?四公主说话,从来不会那么直白。 可有的时候,他宁愿她对着他直接一些,不那么婉转。 心中长叹一口气,拱手作大揖,“若非陌某,公主不会无辜被人攀诬,声誉有损,对此,陌某实在无颜面对公主。” 听了这话,卫明珠从心底里想笑,甚至都想问问他,你都无颜见我了,怎么还来了? 可到底这话也没说出口,叫人多尴尬啊! 但是还是觉得,这男的说话啊,就是这么不稳当! 卫明珠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垂首叹息,“陌公子,本宫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时时刻刻地给自己拦罪责。本宫真的不怪你,真的。”才怪! 她的眼中闪着诚挚的光,很容易就让人相信她是出自真心。 可陌景行知道,并非如此,这只是她急于摆脱他做出的表情而已。 好歹, 也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了,又是有心打探,对于卫明珠的秉性,他可以说十分了解。 他只当没看出来,装傻充愣,嘴角掠过一丝浅笑,“公主可还记得陌某曾答应过您,请您一观柳大师的的空山居图?” 卫明珠一听到空山居图几个字,眼神飘了一瞬,片刻便恢复到最初淡然的模样。 “最近本宫着实抽不开身,也只能辜负陌公子的美意了,还请陌公子不要见怪。”毕竟是当时已经答应人家的事情。 陌景行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嗓音低沉磁性,勾人得很,听得卫明珠耳朵痒痒的,便又听他道:“既然陌某的父亲将这画给了我,是以,现在陌某有权随意处置这幅画了。” “为表歉意,陌某愿将这幅画赠与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收下。” 卫明珠一挑眉,嘴上推辞着,心里也不大想要,“这怎么好意思?柳大师的画作,乃是无价之宝,又怎可如此轻易就送予旁人?本宫可不能昧着良心收下。” 更何况空山居图虽然珍贵,可皇室珍贵的画作多了去了,她也不是非要看到不可,而且她那里也有一幅最接近空山居图真迹的仿品。 “公主客气了,也是说笑了,无价之宝?何为无价?在不懂的人眼里,那它就是有价格的,只是个货物,在懂行的人眼中,才配被称为无价之宝。” 卫明珠垂首,轻笑一声,“陌公子这话……倒叫本宫不好说什么了,可本宫分明记得,陌家乃书香世家,诗书翰墨之族,从小研习君子之道,学习琴棋书画,怎么就成了这外行人?” 说来说去,还是拒绝,就是不收下。 陌景行见此,也没了招,卫明珠此人,一旦下定了决心,除非她自己先看到了南墙,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势力,否则任谁劝都不会回头。 他只好后退一步,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这样,就取个折中的法子,那副画左右陌某已经赏鉴完了,就借给公主两个月观摩,如此这般,公主可还满意?” 人家都这样了,卫明珠也自是不会得寸进尺,微微颔首,“那就有劳陌公子到时将画作送到宫中了,或是在本宫在工部办事处的时候,送到那里也是可以的。” 外宫毕竟允许外男出没,内宫必得向帝后请示,看陌景行这样子,一定是会亲自上门送东西的。 她也很无奈啊! 卫明珠这便要走开,陌景行让开路,旁边的夏芙就道:“公主,刚刚御膳房的人送来了菜单,奴婢给您念一念,您看看可要增删?” “口蘑肥鸡,三鲜鸭子,鸭条馏海参,黄花煎丸子,挂炉肉,鲜蘑菜心,蟹肉双笋丝,椒油茭白,一品豆腐,龙井竹荪汤,荷叶膳粥,红烧麒麟面,还有一些时令点心,应季鲜果。” “把鸭肉都撤下去,本宫不喜鸭肉,你们拿去尝尝吧。”顿了顿,“小菜呢?本宫喜欢的那几样可有?” 夏芙点头道:“有红油笋丝,酸辣土豆丝,牙酱甘螺,麻辣乳瓜片,桂花大头菜。” 身后朝着随侍小太监走去的陌景行听到了这一耳朵,又是在心里记了下来。 “公主,您怎么就不喜牛羊肉呢?牛羊肉,牛肉也就不说了,尤其羊肉,是大补,冬日里,还有入了伏天的伏羊,最是好了,偏您还不喜欢,好在还有鹿肉骆驼肉这样的,好东西,不然奴婢可真是担心您的身体。” “你这话可说错了,本宫哪是不喜牛羊肉,是不喜味道大的腥膻之物,羔羊还有嫩牛肉,本宫多少也会用一些,不过比起鸡鱼还有猪肉,量少了不少而已。” “不是奴婢说,像是这宫中位分稍低的妃嫔,有时候开荤都是隔三差五的,她们要是真的您对这些她们求不来的嗤之以鼻,心里不定酿了多少坛子醋呢!” 看着卫明珠等人越走越远,陌景行转过头,端的是温和有礼,朝着小太监颔首,“这位小公公,还请带着陌某出宫,多谢!” 小太监连忙摆手说不敢,“您是太子殿下叫奴才带来的贵人,可不敢当您的谢,这是奴才该做的。” 陌景行从袖中掏出一个样式新颖,花样别致的荷包,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装了不少的银子,而后递给了他,“劳烦你在这里一直等着了,秋老虎厉害得很,拿去喝一碗绿豆汤吧,也算是陌某的一番心意。” 小太监立马既惊又喜地收下了,忙不迭地说着一些吉祥话,不着痕迹地透漏着一些关于卫明珠的喜好,还有三公主的。 此时已经进入处暑,昨日刚刚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早上冷得很,还伴随着白色的迷迷蒙蒙的雾气。 可到了午间,又是热得很,烦的卫明珠恨不能扬起一瓢水从头浇到脚,那才舒坦。 “奴婢等就服气公主,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得?偏爱的却是那些蔬果,那些好肉好菜俱都便宜了我们这些宫人。” 夏芙瞥了眼春芽就道:“便是素菜,你以为这内里的乾坤就少了?比如说公主吃过的葱油拌茄子,那葱油是拿着鸡油熬出来的,而后再加上各种调料,茄子也是,先割开,放上做好的茄鲞,放进锅里蒸上,而后凉下来之后浇上葱油。那茄鲞有多费功夫,你也是知道的。” 春芽想想那次秋芝给介绍的一大堆材料,脑袋直懵,半晌摇摇头,“唉呀!也不知道那些大厨是怎么想出来的,哪像奴婢,也就会吃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唇角微微勾起。 在工部的办事处,就是整日整日地看卷宗,她叫蕊青注意了一下,发现就死比她还要早两年进了工部的几个女官,还有那些男子官员,也是如此,只有少数几个真的是有能为的,才会被派去干一些实事。 不过想想也是,儒家虽教化世人,让人以德立世,也懂得变通,可到底不是真正做实事的,有些儒生,让他们假大空行,一动真格儿的,保准给你办得乱七八糟,不像个样子。 儒家的思想的确是好,在汉朝以前,确实是有些空了,汉朝后,为了迎合汉武帝,集百家所长,将各家学说,取其精华,杂糅在一起,才有了现今的构架。 别和她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那是扯淡! 他们大梁,需要的是干实事的人! 才华也罢,风骨也罢,人品微瑕其实都不是什么毛病,只要做事漂亮,她父皇母后乐意惯着! 他们大梁可不会像前朝一样,将一堆只会说空话的儒生捧上天,拿着高高的俸禄,还要与士大夫共天下,想都别想! 前朝覆灭,固然有最后那任皇帝的宠妾灭妻,可那时的前朝也是内忧外患不断。 文臣肆意打压武将,不仅是压着品级,有时候更是在十万火急的时候故意延迟粮草军饷,弄得武将大为不满。 大军在边疆战场保家卫国,战场杀敌,那些文臣就是这么寒边关将士的心的? 更为可笑的是,一帮子满口仁义道德,奉信儒家的文臣,竟撺掇着废帝废掉勋贵出身的皇后所出嫡长子,改立文臣之家的妃子所出的庶子继位,简直可笑至极! 儒家立世之道,被刻意曲解,以逢迎当权者,哪还有当初的半分气节风骨?她也真是为圣人悲哀。 况大梁开国皇帝攻破京城之时,也是这些有“气节”有“风骨”的文臣倒戈投降地最快,还把末帝的外家一家都推了出来,还有其母妃的性命,也被那些文臣作为投名状以表明决心。 真要是有气节有风骨,就该像她外祖一家,早早抽身才是。 第41章 卫明珠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想起小时候她母后一点一点灌输给她的立世之道,用人之道。 天下间,唯有利字,牢不可破。 夫妻之间,有的是纯粹靠着感情维持,可更多的,却是家族联姻,为了人脉与利益相结合。 纵然有感情存在,可利益却是维持着婚姻正常的一个前提条件。 很多家族一夕败落,还得势的亲家有的就一下变了脸,男方家败落还好,不至于怎么样,如果是女方家败落,呵呵……(请自行想象) 看看当初的汉文帝,其王后为他生下四个嫡子,皆已立住长大,可奈何身为吕氏血脉,还不是陆陆续续就在汉文帝登基之前就病死了?甚至连史书上,都对母子五人唯有寥寥数语,讳莫如深。 反正,能一如往昔规规矩矩的人家少得很。 别看她是公主,公主也一样,要是哪天她成了亡国公主,夫家效忠新朝,她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 想一想,绝对不能叫这样的情况发生。 作为一个公主,卫明珠的生活必然是奢侈的。 即使后宫现在裁减用度,也到底亏不了她,公主的生活,仍旧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天气渐凉,昭阳宫早已换下了平日里用的龙脑香,换成了鸡舌香,味道亦是隽永绵长。 昭阳宫正殿上,二十几名宫女排排而站,手上呈着摆的满满当当的托盘,上面俱是后日卫明珠陪太子妃去赴宴的衣裳首饰。 已经是处暑了,是以面料都厚实了一些,不过花样仍是精致新颖。 蕊青上前福福身,“公主,这是尚宫局连夜赶出的十二套衣裳,还有配套的十二套首饰,还请您过目。” 冬蕊扶着卫明珠走下主位,扫了一眼底下的托盘,当真是叫她眼花缭乱,满目生辉,“对了,还有两匣子金陵那里老手艺人进上来的绒花,工艺复杂耗时还长,统共就那么五匣子,就连太子妃那里也只得了一匣子呢!” 金陵绒花名声极大,享誉全国,这世上不论贵贱,女子皆会在头上别着一朵绒花,鲜妍明丽,艳而不俗,十分得女子欢心。 取出一只望春玉兰绒花,是将将吐蕊,含苞待放的形状,欲绽不绽,十分雅致,挑出来放在了蕊青端着的托盘上。 “有了新的,那那些旧的绒花本公主就不要了,那些还未上头的,你们看着分一分,虽是不能戴出来,可看着也好看不是?再者,无论这绒花是否是当年新出的样式,它的工艺终究是造不了假的,这等没有内造痕迹的小物件儿,日后出宫了就算是卖掉也是可以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绒花你们自己分了就好了,若是有交好的小宫女,给出一两支也无妨,本公主那儿还有绢花,都是堆纱的,看着丝毫新意也无,技艺也算不得多复杂,留两匣子好的,剩下的都清出去,给那些小宫女,你们几个若是有喜欢的,留下也好。” 几个宫女都是喜形于色,连在门口候着的小宫女都一改失落的神色,满面笑意与惊喜,卫明珠余光扫到了,唇角微微勾起。 又挑出来一支兰花绒花,扔进托盘,“剩下那三匣子的绒花,有一匣子在太子妃嫂子那里,剩下的两匣子呢?” 这种事情问秋芝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登时她就道:“这是呈给内务府的贡品,皇上当即就给了您和皇后一人两匣子,最后一匣则是被太子央求着,带回了东宫,给了太子妃。” “而后皇后娘娘给每位皇子妃……哦不对,现在该称呼郡王妃了,赏给了每人两只,还有两匣子样式新鲜的绢花,并若干的头面首饰,还有衣料。” 卫明珠点头,那现在看来,就她沾了大便宜,人家的是论支得的,她是按匣子来的。 绒花可不比堆纱绢花,绢花上面不能镶嵌珍珠,琥珀等一些宝石,绢花若是想出彩,必然要在样式和工艺上下功夫,由此可见,那些绢花必然也是不差什么的。 点了点一件淡紫色的云锦绣紫茉莉宫装,那宫女闻弦歌而知雅意,站在了另一边。 天青色绣石竹的,玄色绣六月雪的,红色绣半枝莲的,月白色绣着火红色木槿的,还有一件水红色绣着用银线勾勒的紫薇花的,被一一列了出来。 “其余的衣裳,你们看着准备,别庄的宴会也不是第一次了,该怎么做心里都有数,别丢了份就成,毕竟咱们不是主家,这又是人家特意为闺女准备的宴会,可不能抢了风头去!” 这别庄里的宴会,最少也是要呆上一天一夜的,只是别人不好走,她和太子妃却是想走就走的,她们二人身份尊贵,也就是来给撑门面,好叫丹华县主未来的夫家更不敢轻慢她。 “本公主就不明白了,丹华堂姐出身宗室,更有爵位加身,说句不中听的,县主乃正二品,她的婆婆身为命妇,身上的还不知是诰命还是敕命呢!日后她的夫君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二品的位置上呢!做什么这么看低自己?” “丹华堂姐乃是静敏姑姑唯一的女儿,嫁妆定然不菲,日后又不靠着夫家养着,自己也立得住,丹华堂姐也不是那等没主意的软耳朵,外祖家,娘家都是颇有权势,再不济后头还有皇室,谁敢造次?” 冬蕊一点点地看着匣子里的首饰,闻言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之深远,女子外嫁本就与男子娶妻不同,不在自己的眼皮下,怎么会放地下心?不是自己的府上,被婆母磋磨,妯娌刁难,谁会知道?别看丹华县主乃是那庞家一众媳妇里身份最高的,可丹华县主上头还有两个庶房的嫂子呢!还是同一个姨娘所出的!” 卫明珠不禁皱眉,“这家子乱成这个样子,怎么静敏姑母还会应允这门婚事?庶子竟然先于嫡子出世?” 秋芝摇摇头,“虽然说庶子年长于嫡子,可嫡子之母早逝,现在的当家夫人是其庶出姨母,庶子之母是庞家家主青梅竹马的姨表妹,庞家家主的原配就是被这一对儿活生生气死的,当初原配难产,更是有这个表妹姨娘的手笔,原配娘家自然是不罢休的,当初原配还未入门,这个表妹就珠胎暗结了,他们家瞒的紧,那家的老太太也是个糊涂人,就这么过去了,刚入门三个月,孩子便落草了。” “原配家自是不依的,就这样打上门来,庞家颜面尽失,一年之后,姨娘原配同时怀孕,那姨娘却不是个安分的,打着想扶正的主意,可自己却不是个精明的,害了人,却叫人拿住了把柄,瞒不住了,那家的老太太哭天抹泪地将人打杀了,对外只称是暴病而亡。” “好在那嫡子争气,他那姨母也是个好的,虽然是庶出,可在闺中就与嫡姐交情不错,又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要为他好好筹谋的。” “其实不错了,上面虽有两重婆婆,可太婆婆被继婆婆挟制,继婆婆又不是亲婆婆,许多事情想做都有顾及,更何况丹华县主身份尊贵,那两个妯娌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没得怕的!” “本公主听说,那庞家嫡子准备明年下场?这个年纪中了举人,抛开人品,已然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不知品性如何?”说罢便拍了拍脑袋,笑着道:“静敏姑母精心挑选的女婿,自然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明年会试过后,估摸着就要成婚了,那位庞公子今岁已是二十有二了,明年便二十三了就算会试落榜,那也该成亲了。”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丹华县主却是不急的,她明年也才十九岁,再等三年也才二十二,以丹华县主的身份,谅那庞家也不敢给那公子哥儿放屋里人。” 庞家平日里颇有清名,只不过已故的庞老大人的名声都被现任家主败坏地差不多了,若非看着庞家小子上进人品好,前途无限,心志坚定,她都不会答应庞家太太的求娶。 春芽在那里打量着卫明珠挑出来的几套衣裳,皱着眉道:“这些花样,最好有着配成套的头面,随意搭配倒是也行,就是看着没有配套的舒坦。” 卫明珠挪挪脑袋,偏头看着她道:“本公主的首饰不多的是?宫中的花样,历来都是花鸟虫鱼,挑拣出来配套的那还不容易?” “更何况头面这东西,簪钗手镯戒指梳篦挑心压鬓一套最少的也要七八件,多的二十多件,随便一套里面挑出来几样也就算了,谁还能戴那么多?脖子都压断了。” 这次都是各家夫人带着年轻的男男女女出来交际,也可以说是变相的相亲宴了,想到自己那个胡搅蛮缠的三姐,卫明珠偏过头问秋芝,“怎么?父皇不打算让三皇姐病愈?这可是个好宴会呢!” 秋芝了然地笑笑,“都这时候了,内务府那边做衣裳打首饰都不赶趟了,怎么去呀?” 卫明珠看着秋芝,满意地笑了笑。 第42章 内务府实际上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既然那边都没有动静,那么也就是说景和帝是真的不打算把三公主放出来了。 想想也是,捅了那么大篓子,给她一个体面已是景和帝忍耐的极限,没申饬三公主已经是看在是他女儿的份儿上,多了几分耐心,看看大公主的女儿,都被贬为郡君了,这怎么说也是外孙女呢! 卫明珠挥挥手,冬蕊等人瞬间明白,给底下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脚步极轻极缓地退了出去。 “去取一份冰淇淋回来,然后到小厨房加上一勺草莓酱,有点热,本公主先睡一会儿,你们把它放到冰鉴里面就是了。” 说着便起身走向内室,一脸疲倦,显然是要去休息了。 冬蕊连忙跟了上去,余下的几人也都是各自取了香料,香胰子,热水,还有人参珍珠玫瑰洁面粉,珍珠膏,玉容膏,还有含着的含香丸来。 冬蕊给卫明珠更衣,卸了簪钗,细细地洗了脸洗了手,涂涂抹抹一番,便躺到了宽大的架子床上小憩。 只是午休,卫明珠也睡得极其不安稳,大白日的还陷入了冗长虚幻的梦境,还是梦到自己被人追杀,绞尽脑汁地逃跑,当最后一剑劈向自己的时候,梦中惊坐而起,大口喘息,大汗淋漓。 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平复了一下心跳,春芽就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唯恐打搅了她,“公主,您可是醒了?奴婢进来了?” 卫明珠长舒一口气,心想只是个梦就好,揉揉太阳穴,“进来吧,伺候本公主更衣沐浴,做了噩梦,一觉醒来,出了一身汗。” 春芽跌足长叹:“哎呀!定然是近日累着了,一旦劳累过度,有时候就爱做噩梦,今晚您早点休息,喝点安神汤,奴婢叫底下的人找出来安神香,给您搭着用,保险起见,奴婢还是去问问丁嬷嬷吧,她老人家肚子里的方子可多得是,奴婢一定要扣出来几份儿!” 说着又补充几句,“都怪奴婢思虑不周,这些该早早备上才是!定要找丁嬷嬷好好磨一磨!”看着十分懊恼。 夏芙端着两个匣子走了进来,对着卫明珠福福身,转而看着春芽打趣道:“那可不容易呢!丁嬷嬷对待那些宝贝方子可和对待御花园里的名贵牡丹没什么两样,恨不能叫别人瞧不见,日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能扣出来多少,端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卫明珠接过温乎的巾子擦擦脸,又用人参绿茶珍珠洁面粉洗脸,擦干净后,笑看着拌嘴的两人,“丁嬷嬷对你们难道还不好?压箱底儿的东西都要给你们了,她那些方子,养身体的,美容养颜的,还有一些药膳方子,食谱,哪样没偏了你们?你们倒好,竟在这里说丁嬷嬷抠气!放在外面,那些方子随随便便都是一些家族给女儿拿去压箱底的好东西了!偏你们还不知足!” 春芽笑嘻嘻的,“奴婢哪不知道这些?丁嬷嬷对奴婢等人说实话,就是亲生的女儿都不为过呢!不过就是为了博公主一笑罢了,奴婢可不是不知足的人!” 扶着卫明珠坐到了梳妆台前,为她绾起一个单螺髻,用一支玉蝴蝶簪子固定住,而后插上几朵镶了珍珠宝石的珠花,一对儿步摇,又伺候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 “说来可惜,等再过一阵子,鹅黄色,草绿色,这等鲜艳一些的颜色就穿不了了,特别招惹虫子,就是佩戴再多的香包都没有用,就像那什么……飞蛾扑火似的!” 这话一出,不只是卫明珠,向来表情少的夏芙都忍不住弯弯嘴角。 静敏郡主这个宴会,可总算是办成了。 前段时间本来是要举办的,可正主病了,病愈之后呢,有发生了三公主这事儿,无奈之下只得推后,一波三折。 辰时过半,卫明珠便打扮一新地和太子妃从皇宫出发,坐到了鸾驾上,两人同坐一车。 女子之间,光是讨论珠宝首饰,衣服花样,美容养颜,就能衍生出无尽的话题,此时卫明珠就和太子妃就着珠宝聊得口干舌燥。 “前方是何人?太子妃公主鸾驾,还不速速退避!” 一阵马蹄声响起,而后就有人下了马车,脚步声响起,稳稳停在了卫明珠和太子妃的马车前,声音娇柔清润,“臣女祁映月,随父亲回京接任正四品礼部侍郎一职,不慎惊扰太子妃、公主座驾,还望太子妃、公主恕罪!” 太子妃记得早年间她与祁映月有过几面之缘,闹得还不甚愉快,因此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挥挥手,就叫身边的侍女把人打发了。 绣橘得了指示,点点头走了出去,到了车辕边,“原是祁大人的家眷,奴婢这厢有礼了,太子妃鸾驾,前往别庄静敏郡主的宴会,赶时间,还望祁姑娘回到车队中知会一声,把路让出来。” 被一个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命令,祁映月心中不爽,可到底端的住,面上仍是浅笑,点点头道:“我家下人没有眼力价,在边境从小待到大,也没个见识,不知道避让,回去之后,臣女定然好好□□这些人,多谢太子妃和公主宽宏大量。” 说罢就退了出去,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鸾驾,看得绣橘眼神一冷,心中嗤笑。 她从小跟着成旻,自然是知道这祁映月和公主还有江采月以及他们家主子之间的过节的。 而且身为下人,有些小道消息的确是传不到主子的耳中,可下人之间却是门儿清! 有传言这个陌家的表小姐心悦其表哥陌大公子,可陌家不允,还将其送回了青州家中,虽然瞒得死死的,可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 家规再严去吧,有时候说话透出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别人猜出事情的全部了。 绣橘毫不怀疑,这位祁姑娘仍然对四公主抱有极大的敌意。 也是,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就懂得和十岁的小丫头争风吃醋,明里暗里挤兑了,若不坚持下去,那这么多年,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而祁映月这里,她回想着自家一左一右一红一绿的车幡,再想想身为皇室成员所乘坐的精致宽敞的马车,心下一阵难受,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揪了起来。 尤其是她想到了卫明珠就在那马车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自己。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事事都挂在脸上的祁映月了。 太子妃神色淡淡,丝毫不把祁映月放在眼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前段时间朝堂上空出来了一批缺,没成想她倒是有个好父亲,被赶出去没几天,这就从青州回来了。” 又看向卫明珠,语气揶揄,“据传闻哪,这位祁姑娘可是对陌家大公子痴心一片,非他不嫁呢!” 卫明珠抚着茶盖的手顿了顿,轻声嗤笑,“痴心一片?我倒不那么觉得。”抬头,直直对上太子妃的眼睛。 太子妃放下茶盏,轻轻笑道:“哦?怎么说?愿闻其详。” 卫明珠撂下茶盖,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马车厢中,“祁映月的母亲陌氏乃是出身陌家,只是陌家当初并不如现在这般门庭显赫,不过是中等的官宦人家,后来才一步步做大,可饶是如此,家族的世代积累也远非寻常人家可比,他们将嫡女下嫁给以新科进士,本就是看中了祁家家主的潜力,现在不就是证明了他们的眼光吗?” “祁家寒门出身,祁映月想是这几个月有了更深的体会,见惯了陌家的高雅富贵,以她掐尖要强的性子,又怎么会愿意回到家中那等众口相传的寒门呢?然后最后被配一个同样出身家世的子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了陌景行的姿色和前途,你觉得她会愿意嫁给一个什么什么都不如他的人?” “与其说是情深义重,痴心一片,倒不如说是想要留在这样的富贵窝,毕竟落差太大了。” 祁映月以往只是在家中住几日就回京城,这次可是足足呆了月余,对祁家的底蕴应该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这样的话,她对上层社会也罢,对陌家也罢,就更难撒手了。 换言之,祁映月想要的其实并不是陌家大公子,而是陌家大公子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的光环、好处,换一个人能给她,她照样会扑上去,一点不耽误。 太子妃愣了愣,笑着道:“说的在理,一个人若是有野心,是怎么隐藏都会有痕迹的。”更何况祁映月的演技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 卫明珠掀开车幡,打量了外面一眼,山林郁郁葱葱,道路平坦宽敞,饶是马车有极强的减震功能,也不得不说是有些颠簸的。 “听说最近民间的一个匠人发现了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用它来铺路面,可保几十年路面平坦,到时候就不用被颠来颠去了,我这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匠人现而今是被召到了工部?”太子妃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43章 卫明珠点头,“是呢,是被召到了工部,可问他这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却是一脸茫然,只说自己就是和黏土石灰石还有一些铁粉什么的混在了一起,扔到了一旁,没想到过了几日就变硬邦邦了。好在工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找来了古籍翻阅,又改良了一下法子,这水泥就做了出来。” “这水泥坚固无比,除了修路铺路,那日后修建堤坝房屋,是不是也能用上了?是不是很快就要普及开来了?”太子妃一脸期冀地看着卫明珠。 “自然是的,只不过现在技术还不成熟,原材料也不齐全,不能大量投入生产使用。”太子妃眼中的光亮暗了些许,那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暂时用不上水泥铺就的路面了? 卫明珠大喘气了一回,紧接着又道:“不过工部那边,技术改良地应该差不多了,会先找合适的地方试点,自然了,首选就是京城这边,但是在哪儿先铺路到现在也没决定好。” “要我说,还不如在皇家别庄上先试一试,左右也是内部消化,好坏自己都有个数,好了呢,便宜皇庄上了,坏了呢,大不了就拿着锤子砸开重修,不像修在外面,还耽误人出行。” 太子妃当即毛遂自荐,“就修在太子名下的皇庄里吧!那庄子我去看过,原是中果树花卉的,结果被那欺上瞒下的庄头嚯嚯地不成个样子,树苗都被挖走卖了,道上坑坑洼洼,气得我直接把那几个人扔进了慎行司!竟敢拿着皇室的东西为自己牟利!” 太子妃显然是动了真怒,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了,提起来还是气愤得很,“若是一星半点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总要给人露出一点好处来,后来我查了查才发现,这庄头原是宫中已故皇祖母的二等宫女的侄子,靠着这层关系,分配到了太子的皇庄上,怎么折腾也没人管,再者,太子名下产业多,又忙着处理政务,那都是些好果树,不乏银杏树山竹荔枝这等生长周期长的,恨不得十几年不出产,哪有多少收入?以至于太子被瞒了过去。” 卫明珠倒是听说了一点这事儿,可她忙,就听了一耳朵,没想到这般严重,被一个奴才糊弄至此,“岂有此理!便是皇祖母尚在人世,他一个外八路的奴才,竟敢欺上瞒下!真是胆大包天!真以为我皇室会念着那点主仆之情?” 莫说只是个二等的宫女,就是贴身大宫女来了都不成,更何况只是个侄子! 太子妃也点头赞同,“可不是,太子贵人事忙,哪管得上这些,东宫的属官大都是闲职,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很容易就叫人糊弄过去,有能力有实权的,成日跟在太子身边,也顾不上,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我说,直接打杀了就成,可总要证据齐全,有了名目才好说!” “之后我就把太子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梳理了一番,大部分兢兢业业,也就划拉一点,自然也有不老实的,可没有这么过分的,最过的连这个一半都不及,你就说吧,这狗奴才嚣张成什么样了?” “看着那庄子的账册,坑坑洼洼的地,我当时都恨不能立即将其立时打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卫明珠只能细声安慰:“嗳,过都过去了,也将其财产尽数充公了,就不要再生气了,经此一事,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会安分不少。” 太子妃点点头,那些人确实被她整治地怕了。 但就是要他们怕,怕了才会知道哪个地儿不该伸手,若是越界了,她不止要把他们的爪子剁下来,脑袋也一并摘了。 外面马车停了下来,就有宫女小跑着走到了鸾驾边,语气极轻却十分清晰,“太子妃,公主殿下,别庄到了,静敏郡主和丹华县主正在门口候着。” 卫明珠轻笑,拿起一把湘妃竹作扇骨,洒金紫薇扇面的扇子扇了扇风,便听到了太子妃道:“姑母和表姐也太过客气了些,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隆重?又不是什么稀罕客人!” 卫明珠却是不以为然,这种场面她见惯了,皇族驾临,就是宗室身份再高,都要出正门相迎,她习以为常。 见太子妃由绣橘和丹红搀扶着下了马车,她便由着侍女整理裙摆首饰,跟在太子妃身后,扶着冬蕊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一抬眼便见到静敏郡主和丹华县主守在别庄正门口,面带笑容,如沐春风,急急迎了上来。 “拜见太子妃,拜见公主殿下,二位舟车劳顿,还请移步入内,别庄中已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请稍作休息,待宴会一开,我便会着人去请太子妃和公主殿下入席。” 太子妃笑意温和,精神头虽还成,可神色之中难掩疲惫,柔声道:“多谢静敏姑母了,这路面着实不大好走,饶是再是夯实,也难免颠簸,现下不能作陪,还望姑母见谅。” 静敏郡主连道不敢,“太子妃和公主殿下能赏光前来,已然是叫臣妇受宠若惊,叫这别庄蓬荜生辉,哪有什么见不见谅的?” 说罢,便走在太子妃和卫明珠稍稍靠前半步的左手边,请两人入内,又叫来了四个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丫鬟带路,带着两人去后面的厢房稍作休息。 这别庄别卡偏僻了些,但就因为地方偏,所以面积格外大,除了一些农耕用地在别庄的后头,假山湖泊,亭台楼阁,竟是一样不缺,精致的很,说一句雕梁画栋也不为过。 静敏郡主特意给她们姑嫂二人拨了一处三进的小院,不止如此,院内的主建筑是一处小楼,有二层,院中种着一颗巨大的亭亭如盖的琼花树,虽已经过了花期,可仍然看着碧绿青翠,生机盎然,叫人心中生出无尽的欢喜。 两人上了二层,随便找了间屋子便进去了,洗漱更衣过后,便倒在了床上小憩,其他人则静悄悄地退出房间,在外面候着,尽量避免发出声响。 冬蕊和夏芙轻轻地踩着木质的楼梯下了楼,和丹红结伴去了这别庄中的厨房,想着为自家主子准备一些吃食垫垫肚子。 毕竟光有糕点也不经事,小小巧巧的,一口一个,一个盘子四块儿六块儿,根本不顶什么。 要是开宴之前不吃饱了,开宴之后就更别想着能吃点什么东西了。 她们的主子金尊玉贵,除了祭祀祭天,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腾。 这别庄景色清幽雅致,绿树成荫,瓜果作物也是不缺的,而且新鲜的很,都是现摘下来的。 只是由于气候,新鲜的水果也就是葡萄,桃子,西瓜杏子,之属,像椰子,火龙果,柚子什么的,还是要从外地运输过来。 不过也不差了,交待厨房的人,给了一份菜单清单,赏了一些宫中的硬通货金瓜子银瓜子,那些人就乐颠颠地麻溜利索地将东西送了来,还给腾出了四个灶眼。 “姑娘若是还有什么缺了的,尽管说尽管提,不怕麻烦的,给你们这等贵人行方便,以后我也有个嘴边的嚼头。” 那婆子行事十分爽利,说话也上道,冬蕊和夏芙便笑了笑。 “这位大娘,麻烦再给我们二人拨来两个灶上的丫鬟,做的太多,我们几人也是分。身乏术,多谢大娘了。” 那婆子连忙摆手,“嗳,不麻烦不麻烦,您等着,”说罢在厨房内环视一圈,指着两个正在择菜的丫鬟道:“那边那两个择菜的,对,就你们两个不用看了,过来,帮几位姑娘烧火看着锅。” 两个丫鬟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听罢就放下手中的活计,径直走了过来,略微有些拘谨地朝着冬蕊等三位宫人福福身,等待着三人指派。 “别看这两个丫头年纪小,可刀工火候都掌握得不错,几位姑娘尽管使唤,保证做得好!” “把那节莲藕洗干净,然后切了,我要做莲藕排骨汤,”夏芙指着那节莲藕道,“还有那个冬瓜,也处理干净,做个冬瓜炒火腿。” 两人闻言,迅速地动作起来,一点不拖泥带水,“还有那个椰子,开壳,把椰子汁倒出来,做个椰子盏,再做椰汁糕,去弄一些香蕉,再弄个芙蓉香蕉卷,豌豆黄,水晶冬瓜饺,糖蒸酥酪。” 以前在宫中,那是没有她们的用武之地,她们自认厨艺无法与御膳房的御厨相提并论,也就不献丑了,可郡主的别庄上的厨子,也未必就比她们强,更何况又是在宫外,不是皇室名下的皇庄,还是她们自己经手更好。 另一头,陌景行和江凭还有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在别庄准备的院子里乱窜,三人坐在竹林的小凉亭里,赵曦就看着陌景行频频朝着小楼的方向望去,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行之,你这是干嘛呢?远处的风景很好看吗?竟惹得你如此,频频张望,连君子之仪都不顾了?” 第44章 陌景行被叫住,心有不爽,但面上仍是谦和,“我只是在想,这空山居图现下送去合不合适,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 陌景行说着,端起茶盏,微微垂首,刮去茶沫,吹了口气,抿了一小口,“只是听这里的下人说,太子妃与公主舟车劳顿,正在休息,我倒是拿不准该不该去打扰了。” 赵曦摩挲着下巴打量着陌景行,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我说行之啊,你这常常出入皇宫,怎么就非要在这种时候给公主啊?在皇宫托人给公主送去难道就不成?” 陌景行神色不变,淡淡的道:“毕竟上次公主无端受了牵连,我心中愧疚万分,原要将画作送予公主,聊表歉意,可公主觉得无功不受禄,不肯就此答应,所以才有了这折中的法子,借给公主观摩几月,都这般了,难道还要假借他人之手送上?未免太不心诚了。” 说着,微微垂下眼皮,睫毛打落在眼睑之上,“可外男出入内宫需要谕旨,也不好多在内宫走动,是以就拖到了今日。” 赵曦心中暗自好笑,话都叫他说了,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想着想着,又瞥了一眼旁边高大魁梧,一身锐气的江凭,他顿时觉得自己好为难,好可怜,夹在情敌的中间,左右为难。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陌景行是真的有心机,江凭那点心眼子,在战场上是够用,追媳妇就不成了。 看看人家,没有机会也要创 造机会,理由冠冕堂皇,亲自上门送画,还是借出去的,有借就有还,这不又是一次机会? 他赵曦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无匹,也甘拜下风。 就这样的,他不娶着媳妇,谁能娶着? 况且谁不知道四公主的婚事十分自由,只要不出格,那京城权贵子弟可是说是任由她随便挑选,到时候…… 偷偷地看了眼陌景行,心中叹息,公主好是好,可人家看不上自己这样风流花心的,自己也不愿意为了一朵牡丹花放弃整个花园,那根本不是他赵曦的作风。 江凭那犹如实质的目光紧紧定在陌景行脸上,缓缓开口道:“这样怕是不大好吧,毕竟前一阵子就因为……惹出一阵风波,到现在还未完全平息,如今你若是和四公主走的又近了,难保不会又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陌景行回首,回望着江凭,两人目光汇集处,又是一阵短兵相接,互不相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陌某与公主,乃是寻常交情,若有人因此而暗自猜度,那只能说那是小人之心了!” 他的眸子越发冰寒,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弄得赵曦叫苦不迭,只想远远走开,这时又听陌景行道:“更何况,谣言止于智者,心思清明的人自然能看清一切,只有心思迷乱之人才会看不清眼前,都是些蠢物罢了!” 说到最后,还不咸不淡地看了江凭一眼。 还是赵曦出来打个哈哈,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不说了不说了,多大点事儿啊!这事儿等一会儿见着公主再说吧。” 人还没见着呢,现在较什么劲儿呢? 真是! 卫明珠醒来后,喝了点甜汤,吃了几块儿糕点,略微垫了垫肚子,便和同样刚刚用完膳太子妃碰上了。 太子妃看着卫明珠一身装扮,天水碧的宫装长裙,上面用银丝细细地勾勒出了大朵大朵的玉兰花,软烟罗软密厚实,这个时候穿在身上倒也得宜。 其实要说精巧无双的,还是卫明珠头上的一套帝王绿翡翠蟠龙吐珠头面,可能物件儿多,也没戴个全乎,可光是这几件,就叫人觉得眼前一亮。 碧莹莹的翡翠,翠欲滴流,蟠龙为钗身,栩栩如生,龙口中含着南珠,或是步摇中以银线牵引,垂坠着南珠,倒叫她想起一句话来。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卫明珠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略微撇撇脸,“成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连旧时的称呼都出来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日这身装扮真不错,尤其是这套头面,精巧得很,我那里有一套和这个类似的用血翡打造的凤凰头面,还是母后那里赏赐给我的,我都没舍得戴出来过。” 饶是皇室,成色好的血翡,帝王绿,还有紫玉都不常见,何况下面的官宦之家? “这套头面原是云贵那里进上来的原石,父皇拍了能工巧匠打造的,一套蟠龙,一套凤凰,都给了母后,我这套也是母后那里得来的,以后这种首饰多的是,再不戴,日后就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儿,卫明珠眨眨眼。 惹得太子妃噗呲一笑,这话说的倒是俏皮,只是好的玉料哪那么容易得到? 卫明珠见此,也不多说,只等日后,成旻就明白了。 皇室的确也不多见这样的好东西,可比起下面,那收藏量那还是大多了,大都在她父皇和母后的私库中,而且最近几年,云贵那里,新疆那里,朝廷都开始开采原石,最好的自然是要送入皇宫的,以前也稀罕,日后就未必了。 两人相携下楼,坐在了一楼待客的花厅中,有说有笑,后头还有宫女将手帕,络子,禁步,玉佩,荷包,一一摆了上来,等着两人挑选佩戴。 卫明珠起身,点了点玉佩,就有人将玉佩给系在了腰间。 她又拿起那方云锦绣玉兰花手帕,攥在了手中。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声音恭谨,“太子妃,公主,静敏郡主开宴,派人来请您二位了。” “那现在就去吧。” 到了开宴的花园,便有侍女领着两人入席。 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男的俊朗,女的娇美,好一幅热闹景象! 紫薇花丛中站着几个挥舞着手帕的女孩子,正盯着落在花上的蝴蝶,嘴中念念有词,上前一扑,却是落了空。 也有男男女女在凉亭中吟诗作对,兴致上来了还即兴作画,惹得旁人一阵惊叹。 可更多的却是好多女孩子,盯着另一边的凉亭,满面羞红,少女怀春,欲语还休,真真是叫人心动。 卫明珠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原是陌景行江凭二人,还带着个长相妖孽,一身红衣,十足风流的男子。 真真是辣眼睛。 陌景行的脸同他的类型也是一样的,怎么人家就能压住相貌呢? 这家伙倒好,顶着一张艳若桃花的脸招摇过市,还时不时地给那些涉世未深的闺中小姐抛个媚眼,真叫她受不了。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陌景行抬头一看,便见到了刚刚扭过头去的卫明珠,心下一喜,便给来禄使了个眼色,来禄匆匆地回了小院。 江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郁郁,却也不能当着公主的面和陌景行这厮争执起来,论嘴皮子,他可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见卫明珠和太子妃到了,许多人都上前见礼,“臣女,臣子拜见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 一波波的人来了,两人都是含笑让其退下。 自然,那些人也巴不得赶紧离开,实在是在二人面前拘束的很。 陌景行他们三人是最后来的,等人都分散的差不多了,来禄也抱着个樟木匣子回来了。 樟木香气浓郁,天然防潮防虫,是收敛书画最合适的木材,是以,一看来禄的怀中,装的就是书籍画作。 来禄笑的一脸灿烂,将匣子小心翼翼地交给陌景行,然后就拿着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幸不辱命,小的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跑,才这么快就到了的。” 陌景行嫌弃的看了一眼来禄,扔给他一条帕子,带着轻轻浅浅的檀香,嗓音清朗舒润,“用这个。” 接过帕子,来禄看着这好料子,都不舍得擦汗,可想起他家公子的性子,胡乱抹了一把便将这东西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怀里收着,准备到时候卖了或者回家给老娘收着。 “陌某见过太子妃,见过公主殿下。” 她们二人刚刚目送好了最后一波见礼的,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拱手作揖的陌景行,还有后面匆匆赶来的赵曦和江凭。 陌景行递上匣子,双眼直视着卫明珠,眼中的浓的化不开的她从未见过的情愫,这让她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别开脸。 “当初说好的,本想送予公主殿下,可现在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还请公主收下。” “这画就放在公主那里吧,陌某实在无心收回,该是您的,怎么都是您的,此画与您有缘。” 卫明珠有些怔忪地接过匣子,脑袋有点糊涂,他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真叫她不解。 而后面的赵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帝后的宝贝公主真人,顿时眼神就亮了,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卫明珠,心中欢喜。 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为了一朵牡丹放弃整片花园。 他还从来没见过容貌气质都如此卓然的女孩。 太子妃眼见这三人的各种神色变幻,心中暗笑,觉得日后她这个小姑子的未来驸马人选是不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45章 卫明珠稀里糊涂地就接下了陌景行的匣子。 等到回过神,她才懊悔起来,回了院子打开匣子,这种心情更甚。 她是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手痒打开匣子吗? 卫明珠坐在厢房的八仙桌旁,看着出自澄心堂的天青色的碧云春树笺,再度叹息,扫到上面用行书写出的凤求凰,面上不显,实则内心疯狂哀嚎。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短短的两列字,其中蕴含着绵绵的情谊,叫她不知该如何招架。 喜欢她的人多了,可敢这般直白的,唯他一人尔。 还是那句话,她当初就该坚决一点,拒绝这份歉意,总好过现在自己这样左右为难,心中忐忑,而且日后见着人了,多尴尬啊! 她现在是真没有选驸马的心思,她该怎么委婉不伤人地拒绝呢? 门外面的冬蕊和夏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家公主到底怎么了,在搞什么名堂。 蕊青拎着个食盒踩着梯子走了上来,进了外间,看着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而不是在内室服侍,鼻间溢出一声疑惑地“嗯?” “公主怎么了?为什么二位姐姐不在内室?”蕊青放下食盒,上前一步问道,声音轻轻的,她也意识到了公主现在的情绪可能不太好。 两人闻言只是摇头,本来公主还好好儿的,兴致盎然地看着那幅空山居图,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合上了,扔回了匣子里,还把她们两个都赶了出来。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在那幅画上,难不成…… 夏芙冬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便开始敷衍着蕊青,“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公主刚用热水洗了手,要打开匣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没打开,直接坐下了,说要一个人呆着,这不,半天了也没个动静儿,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工程呢!” 最近卫明珠这样是常有的事情,常常做着某件事情,想到了什么,就立马收手,开始陷入沉思,所以蕊青也不以为意,只以为自家公主的痴症又犯了。 把热腾腾的糕点摆上桌,双色豆糕,藕粉桂花糕,马蹄糕,芸豆卷,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公主刚刚的宴上就没用多少东西,身体怎么能受得住?”又问两人,“对了,公主可有说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在这儿呆着什么什么都不方便,有些吃食虽新鲜,可到底品类不全乎,想给公主以食进补都不成,而且市面上不常见的水果也不如宫中的新鲜。” 由此可以看出,蕊青是真的不喜欢这里,满肚子牢骚。 这时候屋内传出了卫明珠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她的声音竟叫三人觉得有些神秘莫测,如云似雾,缥缈的厉害。 “去,问问太子妃,准备是今日就离开还是明日一早启程回皇宫?本公主在这儿,总觉得不如自己的宫殿自在。” 蕊青忙应了一声,“嗳,奴婢这就去问问太子妃。”说完一溜烟儿疾步走出了门外,可见其心迫切。 “你们两个也进来吧,”卫明珠的声音有些慵懒,有些无力,“把门开着,不用关上了。” 夏芙冬蕊两人知晓这是有话要和她二人说,这才支开了蕊青,心下了然,便垂首听着,等待训诫,“你们两个应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事儿本公主要你们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透漏出去,可明白?” 两人心中讶异,也有些暗喜,公主总算开窍了,齐声回答,“奴婢明白,绝不泄露半字,否则任凭公主发落!” 两人不明白卫明珠为何有些隐隐排斥这等男女情爱之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世间常理,可若说先立业再成家,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公主的身份,就是不嫁人,又能怎样? 公主之前,对这等情情爱爱的事情都是态度不咸不淡,但因着今日这陌公子的撩拨,似是开窍了一般。 况且这陌公子的人品她们这些宫女也是看在眼里的,皇宫宫人基数大,各个部门都是互通有无的状态,消息传播的也就快,尤其是关于这些上书房世家子弟的,更是叫人津津乐道。 那时,除了几位皇子世子,也就是陌景行的身份最高了,况且他还有一张好脸,更是让宫中情窦初开的宫女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便有不少的宫女借着职务之便,套近乎,亦或是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想要把人套牢,想着日后出宫了,便是做妾那也是好的。 所以陌景行面前,不乏丢帕子的,不慎摔倒想要投怀送抱的,可人家都是不为所动,甚至将自己周边的人都换成了男的,甭管是宦官还是小厮,反正就是不叫异性伺候了。 这样洁身自好,进退有度的君子,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并非是男女之情的好感,而是带着欣赏和赞同的好感。 除了她们公主,她们还真没见过这陌公子与哪个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女子走得近,而且他从不看不起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哪怕是个粗使宫女,他都不会显得倨傲。 卫明珠看着两个宫女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想陌景行?想本宫与他般配否?” 她说这话虽是语气带着亲昵与笑意,却实打实地让两人打了个寒颤,连忙跪下请罪。 她们不该揣度主子的心思。 “起吧,”卫明珠懒懒地挥手,又见外面蕊青回来了,面色不咸不淡,知道今日许是能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可能今日要掐着皇宫落钥的时间回去了。” 而且她毕竟答应太子了,太子妃也需要人际交往,又是皇室新妇,即使身份尊贵,也是要打入圈子里的,尤其这还是长辈。 太子妃一般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也就是省亲,可能能多呆一会儿,也有可能被允准多待个一两日,已是极限。 公主能稍微宽松一些,只是还是那句话,不是自己家,待着就是浑身不舒坦,哪哪不自在。 再有半年她就能及笄了,日后就能开衙建府,还会有父母赏赐下来的别庄,爱怎么玩怎么玩,谁都管不了她! 卫明珠觉得自己现在急需要舒缓一下要炸锅的心情。 带着一堆宫女就开始在别庄漫无目地闲逛,连极有可能会碰上陌景行这厮都不顾及了。 沿着小路走来,还见到了一丛丛的精心栽培过的石榴花,红的如火,娇艳无比。 卫明珠上前掐了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神思不属的,一看就在神游天际,好好儿的一朵石榴花被她折腾地不成样子。 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这一嗓子吓得卫明珠手里的花都掉在了地上,“你是哪家的小姐?郡主别庄精心培育的花你也敢随便掐?” 一个吊梢眼穿着仆从衣裳的女人走了过来,有些凶恶的脸上满是高傲,指着一地的花瓣,也不顾身边小丫鬟的阻拦,上前一步道:“姑娘乃是我们郡主的客人,按理说奴才不该多说……” 夏芙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知道不该多说就不必说了!我们为客,你为奴,我竟不知了,什么时候静敏郡主的府上竟有奴大欺客的行径了?” 说着,又指着地上这些零碎的花瓣,“什么精心培育的花?在皇宫中,连献给我们主子最次等的都比这些强!不过是些石榴花,又不是什么稀罕品种,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被夏芙一顿抢白,那妇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听到了皇宫的字眼,说话更是结巴,连不成句,“皇皇……皇宫?” 她看那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虽气质超然,可身边围着的下人并不算多,衣料颜色也不鲜亮,只以为是哪个落魄门庭出来的官宦小姐,她又是庄头的媳妇,才敢大着胆子发难。 可谁成想,这姑娘竟是从皇宫出来的? 看那未绾起的发髻,少女的打扮,这是公主啊! 她也知道今日公主和太子妃这等天家贵人驾临,可没想到一个公主打扮得如此低调! 她颤颤巍巍地跪下,脑海中不禁回想着那绿莹莹的翡翠龙头,还有那圆润硕大的珍珠。 普通的官宦人家,谁敢戴龙啊! 这庄头媳妇现下心中已是叫苦不迭,磕着头道:“公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饶了奴才!” 卫明珠冷哼一声,“错已经酿成,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抹去的,先在这儿跪着吧,蕊青,你去知会静敏堂姑母一声,还是叫她来处置的好,这人是她别庄上的,本公主也不好越俎代庖,平白惹人嫌不是?” 那庄头媳妇冷汗涔涔,嘴角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吊梢眼也没了刚刚的气势,可她到底还有几分眼色,没敢胡搅蛮缠,拿出泼妇的那一套来,垂着头默认了这件事情。 皇室可不是她能挑衅的,可不会纵着她! 本想逞个威风,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46章 冷冷地瞥她一眼,卫明珠走在了前面,夏芙吩咐着那个同样跪下来了的小丫鬟,“你看着她,起来吧,公主赏罚分明,这儿没有你的错。”她可是眼见着这小丫鬟拦人还被掐了几下。 说罢就直接跟上了卫明珠。 兜头直面就碰上了同样在闲逛的陌景行。 卫明珠心里不爽,要不是他写诗笺来撩拨,她也不会心情不好,出来赏花看草,不出来就碰不上那个糟心的下人,也就不会让她现在更加生气,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卫明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逻辑,觉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陌景行见到卫明珠,眼神微不可查地亮了亮,大踏步地走上前来,拱手作揖,“陌某见过公主殿下。” 她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吧,她是真觉得这个家伙有眼光,敢作敢为,一方面吧,他长得太好,男颜祸水自是不肖多说,给她真的惹出来不少的麻烦。 “免礼,陌公子怎么也出来了?在前面玩的不好吗?”说着这话,她依旧是向前走着,不远处有一个凉亭,冬蕊夏芙看是刚刚收拾出来的,茶还热着,也就没有再收拾。 卫明珠颔首,面带疏离的笑意,“陌公子请坐。” 见此,陌景行心下一沉,面容温润,如沐春风,有些不经意地问道:“陌某见阳光正好,便觉得兴致上来,独自一人出来赏景了,不过陌某见公主回的早,难不成是心痒难耐,去赏鉴那幅空山居图了?” 冬蕊夏芙心道果然来了,却不能说什么,这个时候无论说没看还是看过,都不会叫公主满意,而且也不能是她们二人说出口,她们更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态度。 卫明珠心中大为火光,十分羞恼,瞪了他一眼,“本宫看没看,陌公子你倒是管的宽,难不成你这就迫不及待想要收回去?正好了,还给你便是!现在就派人去取!” 陌景行嘴角泛起点点笑意,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还带着丝丝的愉悦,“公主还是那么急性子,陌某只是问一声而已,这空山居图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是以才多嘴一问。” 卫明珠冷笑,什么多嘴一问,之前难道不能说?怕是看她想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又描补这一句内行都知道的事情。 空山居图因着晕染手法出众,无人能出其右,被历代书画大家奉为圭臬,她学画学了多年,难不成还不知道这事儿? 面色微沉,“那本公主就多谢陌公子的提醒了,你若不说,本公主险些就要忘了呢!” 陌景行笑笑,波澜不惊,巍然不动,“公主晓得陌某的心意就好。” 卫明珠都忍不住要啐他一口了,他这话一语双关,偏还叫人反驳不得,一层正常,一层却又轻浮孟浪。 好在她端的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要起身往回走,可惜身子不太听话,小腿一下子绊在了石凳上,身子就往前扑,卫明珠吓得连忙先护住自己的脸,一边候着的冬蕊夏芙也连忙跑过来要接住人。 就在卫明珠以为自己躲不过这一摔时,腰间多了一只大手,揽住了她下垂的身子,稍一用力,便将她扶正。 耳边传来陌景行担忧的问候声,“公主,您怎么样了?没事吧?”说罢,快速放开了人,扶着她坐下。 卫明珠笑容有些僵硬,更是从内心抵触陌景行的接近,就是因为两人之间明镜儿一般,她才会下意识地避免这样的接触。 但是人家怎么说刚刚也搭了一把手,救了她,可不能对人冷言冷语,失了身为公主的气度。 “多谢陌公子出手相救了,说来,这是第二次被陌公子搭救了,实在是不胜感激。”卫明珠起身,朝着他施了一礼。 忽略掉心中再度出现的异样感觉,“听闻陌公子十分喜爱颜公书法大作,恰巧本宫那里有一本颜公的真迹,便送予公子,权当感谢,聊表寸心,还望公子收下。” 陌景行眼眸微微一黯,看得人揪心极了,冬蕊夏芙见了,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公主无情,不开窍。 仓皇地逃回了自己的院子,卫明珠把自己关进屋内,伸出手试了试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觉得自己忒没出息。 这时候,悠扬的笛声传来,沉鱼出身,洋洋盈耳,待她细听,却是长相思,再一听,却是来源于陌景行的那个小院。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听着恍如天籁的曲子,卫明珠面上一阵咬牙切齿,心中却不知为何,藏着窃喜与甜蜜。 回宫后的当晚,卫明珠即使用着安神的枕芯,香囊,还有香料,依旧是失眠了。 第二日一大早,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几个贴身的宫女一进门看到了,真是吓了一跳,纷纷拿眼神看着昨夜值夜的秋芝,而后者只是摇摇头。 她昨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一方面是屋子大,她只是住在外间的塌上,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公主虽然没睡好,可真没什么动作。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昨晚没睡好呢?本就舟车劳顿,累了一日,按说不该睡不着啊?” 待她洗漱后,春芽拿着胭脂水粉盒子,还有一把软软的小刷子,给卫明珠上着珍珠粉,这是用紫茉莉花子研制而成的,倒不是真的茉莉花,而是地雷花,产量极高,且做出的粉白如玉,轻白红香,润泽匀净,十分好用,不像其他的粉一般,有的于人体有害,有的不服帖。 掩住了眼圈的青黑,又给她上胭脂,盘发髻,插上了一只玲珑簪,又插上了一对儿凤头步摇,就算完事儿了。 而后就带着秋芝和蕊青去了工部,监督水泥改造事宜。 水泥现在已经改良的差不多了,只是坚固程度和持久度上还是有一点小问题,工部因着这个,仍旧呈现一片忙乱之态,可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喜色。 “这一版,这一版是最好的,让我看看比例,太好了太好了,再按照这个配方多做出来几分,而后再测,如果没有问题,暂时就先这个了!不过改良依旧不可懈怠!这可是利在千秋的好东西啊!日后青史都能留下你们的名字!” 这话让底下的人更兴奋了,就连连日来改良方子的疲倦都一扫而空,又开始忙活起来。 卫明珠一进来,就看到一帮人蓬头垢面,衣服上沾了不少的水泥和石灰粉,好好的官服已经被糟践地不成样子。 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换一套衣裳霍霍吗? 无奈地摇摇头,叫蕊青按着整个工部的参与水泥改良的人的尺寸,叫内务府给每人做出来四套衣裳换洗,还特别说了,要新花样,可不要那些宦官的衣服花样,而且要耐磨损的。 有的人抬眼一看,就看到卫明珠光鲜亮丽地站在门口处,瞠目结舌地看着院内乱糟糟的景象。 “公主来啦?多亏了公主拿出来的古籍,咱们才能这么快就完成了改良,公主功不可没啊!”一堆人随着附和也有些人不以为然,心中不服。 卫明珠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周,自然是看出来了的。 “什么功不功的?就是拿出来一本书而已,有了最基础的配方,改良不是难事,怎么就成本宫功不可没了?你们夜以继日地在这里实验,弄得灰头土脸的,有人被石灰烧了皮肤,有人体力不支晕倒,相较之下,本公主的贡献反而是微不足道。” 此话一出,许多人的脸色好了起来,都互相自谦起来。 “待水泥这东西改造成功,本公主自当为整个工部多多请功,”她刻意在“多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看到他们发亮的眼睛,她就知道这些人都听出来的话外之意,“还有,你们这官服也不能这般糟践,本公主已经派人去内务府给你们按照以往的尺寸重新做普通做活的衣裳和新的官服,几日后应该就会到手。” 一堆人脸上更是欣喜,连连对卫明珠表示感谢。 应付好了外面一群人,卫明珠就坐到了室内,悠哉悠哉地看着卷宗,翻阅着古籍,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改良方子。 水泥这东西,一经出世,建桥,修路,修建堤坝,建造房子,几乎哪儿哪儿都能用上,方子必须和盐铁茶一样,掌握在朝廷的手中,等大工程都建造好了,方可撒手投向民间。 毕竟这个东西的配方实在是不难,有心的人,看一看就知道该用什么材料了,只是配比,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当务之急,还是不断提高质量,更新配方。 工部整个都忙的热火朝天,唯有卫明珠一人在屋子里闷着,可也没人干捋虎须,将她叫出来,谁敢让她做这些粗活啊? 皇上不得打杀了他们! 而且卫明珠从不给人添麻烦,反而因着她,工部最近做事都得到了不少的便利,改良配方如此顺利也是因她之故,还真没几个人对她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第47章 有两个女官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记录着各种配方的水泥性能,不无羡慕地看着屋里,“有些真的就是命中注定,像我,以前同村的小姐妹们都羡慕我有一个秀才父亲,从小教我读书写字,家境小富,后来又进了书院,被选为女官,领着俸禄,可现在和公主一比,我简直就成了贫民丫头了!” 这话虽有些心酸,可说话之人却丝毫不觉得气馁,“反正我是没那个好命,托生在贵人肚子里,可是能出生在这个时候,能让我享受与男子一样的,能够入朝为官,封侯拜相的权利,我已是感激不尽。” 旁边的女官也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谁不是呢?搁在以前,她们哪敢想?便是现在,她们的母亲还对这类事保持着半信半疑,甚至是反对的态度,更甚者以孝道逼着女儿去嫁人,给兄弟娶亲换聘礼聘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心血一朝被毁。 反正,能摆脱以前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被日日在耳边念叨着女子当贞静贤淑,以夫为天,侍奉公婆如双亲就好。 能当上女官的,都是有反骨的,都是这个时代别人眼中的异类,她们心有不甘,挣扎到底,决不妥协,一路与这样的世道抗争到底! 若非皇后,她们没有今日。 作为皇后的嫡亲女儿,卫明珠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理念,这让她们这些在男子堆里混着的女子更是倍感亲切,觉得有了依靠一般。 卫明珠坐在屋子里,翻看着材料清单,还有采购清单,后面细细地标注了采买的价格和数量。 “去京郊那里挖沟造渠了?用的这石料倒是价格实惠,砂岩随处可见不说,还防潮坚固,便于清理,比之花岗岩是有不如,可却经济实惠,比较得用。” 蕊青给卫明珠斟了一杯茶,笑着附和道:“都用花岗岩挖沟造渠,这得花多少银两?而且现在明面儿上的花岗岩,都不一定能够给全国各地供应!” “还是工部自己人亲自办事儿牢靠,这才花了多少银两,看看黄河那里,水患几乎是年年都有,每年朝廷都要拨款,可这银子就像扔进了黄河一样,打了水漂,去年怎么样,今年还怎么样!” “还有拨给他们植树造林的银两,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树木防风沙,蓄养水土,多栽点树,哪至于年年水患?这银子下去,一层层被盘剥,不决堤就不错了。” 见自家公主在那里嘟嘟囔囔,蕊青心下一笑,又给她摆上了果汁糕点等物,等着她累了休息一阵儿。 外面有些安静,卫明珠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还真觉得有些不适应,便叫蕊青出去看看,秋芝依旧是在这里候着。 外面的女官捅了捅自己的同伴,眨眨眼,生怕是自己盯着书本时间长了,眼花了,“嗳,我没看错吧?陌侍卫来了?” “什么陌侍卫?”同伴翻了个白眼,“人家早就卸任不干了,等着明年春闱呢!现在你该叫陌公子。” “这不是顺嘴就说了么?陌公子前段时间和三公主三公主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若是四公主,我都觉得冤枉,可陌公子也没什么大错……唉……”说来说去,错的只有三公主。 “看样子是来找四公主的,欸?蕊青出来了!” 蕊青一见到在外面守着的人,脚步一顿,心中大为疑惑,却没有上前,毕竟她也不知道这陌公子是否是来探望公主的。 可别自作多情了,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陌景行径直朝着蕊青走来,说是求见公主,她这才松了口气。 “陌公子稍等,奴婢就去询问公主。”施了一礼,蕊青朝着屋内走去,传来了不甚清晰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卫明珠撂下笔,吹干澄心纸上面未干的墨迹,就那么大咧咧地平铺在桌面上,一手柳体爽利挺秀,骨力遒劲,隐隐已自成一派风骨,一看便是苦学多年。 听到脚步声,卫明珠启唇轻声问道:“陌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陌景行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递了上来,“陌某听闻跟公主所在的工部正在寻改良水泥之法,而微臣在陌家所藏的孤本中寻到了改良之法,不过过程比较繁琐,也不知是因何缘故,并没有得到重视,流传下来了,辗转到了陌家。” 听到是改良的法子,卫明珠蓦地站起身,绕出桌案,想要接过匣子,却在手刚刚触及到木匣的时候,陌景行微微向后缩手,她抬头,似笑非笑,眸中含怒,“陌公子这是何意?” 卫明珠又要上手抓,又被陌景行避开。 没拿到东西的卫明珠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陌景行,“你到底想干什么?既是献方,为何又不给本宫?” 陌景行声音依旧悦耳,如琅琅美玉,叮当碰撞,“公主,陌某何时说过要献方?可千万不要冤枉陌某啊!” 卫明珠脸色瞬间如霜雪一般,“既不献方,为何来?为何提起?你是在耍本宫?” 外面守着的蕊青听到了公主的怒斥,连忙把还在那踌躇的秋芝拉了出来,两人得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 况且这动静这么大,她们两个也得在门口守着,免得有心怀不轨之徒来这儿听壁角。 她们一点都不敢听,只是目光逡巡着这院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叫他们靠近一星半点。 陌景行轻笑,目光扫过手上的匣子,余光却看到了卫明珠摆在桌上的书法,脸色一寒,声音冷硬,“陌某不敢。” “不敢?”她呵呵一笑,眼神讽刺,仿佛带着浮冰碎雪一般,冷的入骨,“本宫看你胆子倒是够大,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并非献方,那就离开,工部忙乱,可接待不了如陌公子这般身怀巨宝的贵客!” 陌景行一噎,放软了语气,“公主刚刚可是在练习书法?虽有柳体痕迹,但隐隐也可看出自成一家,大气随性,”说着喃喃地念出了上面的字句,“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他的声音中饱含压抑着的愤怒,十分冷沉,低吼着,“公主一定要对我如此无情?您连机会都不愿给我,为什么?” 卫明珠看的一个愣一个愣的,却也明白了最后的爆发是源于这句诗,看他这副压抑隐怒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开始安抚,有些结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什么无情不无情的?话你也要说明白吧?弄得人云里雾里的!” 说罢,还微微地后退了两步,实在是陌景行这副疯样叫人心里瘆得慌,不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吗?还真就是这回事儿! 陌景行见她这避之如蛇蝎的样子,心中更是怏怏,嘴角牵起一抹勉强,带着自嘲的笑意,“公主无须如此,行之又不会伤害公主。” 卫明珠自然知道,但得了保证,紧绷着的肩膀还是放松下来,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心神放松之时,陌景行嗖嗖地来了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你不是说……”一句话脱口而出。 看着她瞪圆了的桃花眼,陌景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将匣子放在桌案上,握住卫明珠的手,这让她又倒吸一口凉气。 “你做什么?放开!”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连忙用力抽手。 陌景行有些贪恋手中滑腻的感觉,越发抓得紧了,任凭卫明珠如何用力,都抽不出来,脾气也就愈发暴躁。 秋芝回头看了一眼,心差点没给吓出来,连忙转回头,生怕被别人看出异样来。 好在这个小屋子已经彻底归了卫明珠,门口又窄,她们两个倒也能勉强挡住。 只是不能做得那么明显,这样人家就算不进屋子都能猜出来里面有事儿了。 秋芝笑眯眯的,指着蕊青腰上系着的络子,“这络子是你自己做的?看着甚是精巧,你这手可真是巧得很,我就不行了,粗粗笨笨的,理个线都能弄得乱七八糟,不像个样子。” 蕊青转过头,不明白为什么秋芝忽然就说了这些,可当她的余光扫到屋中的情景的时候,心跳差一点都停了,随后就是紧锣密鼓地在那里跳啊跳,心都疼的要命。 顿时她就明白了秋芝的意思,上前一步,给秋芝细细地看着这个络子,“你还别说,这个络子费劲儿着呢!咱们宫女有规制,我就用细的线一点一点编出来的,加上了公主前段日子赏下来的玛瑙珠和几粒东珠,刨除去轮值的时间,我整整做了四天呢!” 也不怪秋芝夸,这个络子的确精致,是粉色梅花的样式,花瓣分明,花蕊也被编了出来,点缀上几粒小小的珍珠,漂亮极了。 随后蕊青就开始给秋芝心不在焉地讲解着这梅花络子的打法,时不时地看一眼屋里。 这儿人多眼杂的,她们可不能贸贸然闯进去,再说公主也没叫她们,也不知是为何。 小房间内的卫明珠和陌景行还在那儿僵持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第48章 “公主,行之真的对您有意,非您不娶,我不是想要以此来让您心生愧疚,我只是想让您看到我的真心罢了。” “公主,我真的,喜欢你好久了,久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唯独你,还是懵懵懂懂,让我无能为力。”说到这儿,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可我仍旧甘之如饴,只要你一日未曾对他人动心,我就是有机会的,我尽可以追求你,直到你嫁给我,或是他人。” 卫明珠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红唇微张,心下感动,可仍是想要摆脱陌景行的桎梏,这样的距离,叫她心中难安。 谁料陌景行察觉了她的挣扎,一把把她摁到了他怀里,鼻间是清新的竹子混合着梅花松柏的香气。 岁寒三友,她从未想到它们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是如此令人心醉。 耳边传来了心跳,连带着她的,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分离。 直到此时此刻,卫明珠才发觉,她是有些喜欢他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种在他怀里无比安心的感觉。 “公主,给我一次机会好么?”声音中带着祈求。 “好。”卫明珠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清醒,声音如此沉着。 寂静,极静。 仿佛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陌景行的身躯有些颤抖,随之而来的是即将淹没他的狂喜,可却什么都没说,将人抱得更紧了。 卫明珠粉拳锤他,“要死了你!喘不上气了!松开!”说完直接用了最大的力气将人推开,还不忘拿眼睛剜他。 陌景行今日满足极了,而且感情这事,也需要张弛有度,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浅浅笑着,温文和煦。 捡起那个小木匣,看着陌景行,“现在,它是本宫的了?” 愉悦的笑声自他的胸腔而出,“自然,听凭公主处置。” 卫明珠冷哼一声,如白玉一般白皙,如竹节一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开木匣,拿出一本有些泛旧的古籍,仔细翻阅着。 很快她就找到了水泥的制作方法,“石灰石、黏土、铁矿、煤炭碎之,而后入窑,大火烧之……”卫明珠很快看完了,不由感叹,“倒是麻烦,不过若是质量说得过去,麻烦也认了。” 她将毛笔蘸足了墨汁,一点一点地将配方抄在了纸上,吹干后,叫来了秋芝,吩咐她将这配方交给主管人。 而陌景行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卫明珠认真的样子,他百看不厌。 见他盯着自己,卫明珠难得有些害羞,娇糯糯地凶他,“你看什么看?还没看够啊?”活像一只挥着爪子装凶的奶猫。 陌景行心里软软的,美美的,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有点不大地道,但他心知,若非确定卫明珠对自己有好感,他是决计不会这样行事的。 他步步为营,一步步地瓦解她的心房,就是这样的不择手段,可能达成目的,怎么样他都是无所谓的。 卫明珠完成了心事,显得心情很好,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眉眼都带着笑意,“若是这次成了,先给你记一功,你可以向父皇提出请求,到时免了科举应该都是可以的。” 陌景行摇头,笑意轻轻浅浅,“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在十拿九稳的事情上?” 她盯着他,半晌才噗呲笑了出来,“你倒是不谦虚!都道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多少人一辈子就卡在这一关了,大梁上下有举子两万五千余人,秀才、童生之流更是数不胜数,许多人在你这个年纪,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而你已经能够参加春闱,可在经验上,你是远不如那些年长者的。” “科举考的是策论,是学问,而非经验,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再多的经验,火候不够,也是枉然。” 说罢,他坐了下来,正正好在卫明珠的身边,弄得她颇为不自在,往旁边靠了靠,想着拉开距离。 谁想这厮是个没脸皮的,又朝着她挤了过来,换来卫明珠的怒目,“喂!你够了!又不是没有地方坐下,做什么往我这边挤?” 陌景行又握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细细地把玩着,“这间屋子现在工部可是都拨给你了,那给我腾出来个位置读书,也是可以的吧?”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实在是可惜了。 卫明珠使劲儿甩开他的手,没甩开,“你这厮,当真是得寸进尺!你这么个样子,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事情?” 陌景行轻轻嗅着卫明珠发间的香气,神色迷醉,轻轻地笑出了声,“公主莫慌,而且您这话说的,难不成是想要不认账?方便随时把我踢开?我们两个堂堂正正,互相生了情意,难不成还见不得人?”越说到最后,陌景行的脸越发贴近她的,直叫她心慌不已。 皱着眉将人推开,“说话就好好说话,做什么毛手毛脚的?谁说我要踢开你了?”就是有这心思,也不能承认啊! “你要是不放心,你大可以去我父皇那里,请旨赐婚啊!也没人妨碍你!”说到最后,还翻个白眼。 不过说到了这儿,卫明珠就想起了她三姐,还有这厮那贼心不死的表妹,以及随父去外地的余佳音,虽那只是个小丫头,可还是叫她怄得慌,招惹了这么多桃花,她还没委屈呢! “倒是你,左一个公主,右一个郡君,中间还夹着一个表妹的,我说什么了么?切!”说罢,甩袖就走,带着人回宫了。 得赶紧走,再不走就真顶不住了! 陌景行只得看着卫明珠的背影越走越远,有些仓皇忙乱,看得他发出沉沉的闷笑。 外面的人看着公主走了出来,也知道刚刚又得了一份水泥方子,还是公主亲自誊抄上去的,最重要的是,是陌公子进去了,公主拿出来的,那事情就很明显了嘛! 一帮人喜气洋洋的,刚想和卫明珠打招呼,却没想她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坐上了轿撵,便要回宫。 一帮人都是一头雾水,心想这是怎么了。 陌景行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容和煦地冲着众人打了招呼,踱步走了出去。 众人心想,这陌公子,心情很好啊? 可为什么呢? 可这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了,既然出了新的方子,那么实验改良就迫在眉睫,谁有那空闲瞎想瞎猜啊? 至于三公主?呵!拔了牙的纸老虎而已。 谁管她啊?都被禁足了,便是陌公子又来找四公主又怎么样?她能踏出竺萝殿半步? 倒是有个女官,悄悄地拿出了一个做工有些粗糙地小靶镜,照了照自己,悄悄地跑了出去,跟了上去。 她旁边的同伴有些迷糊,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而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女官不屑地嗤笑一声,也并未多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陌公子对公主有情,而四公主的表现,也不像是无意,就这样了,还敢上赶着想掺一脚,皇家的公主是那么好相与的吗?就算没有公主,以她的家世,又怎么可能进陌家的门? 真是想太多。 不过自己作死,她又管不着,再者说了,她要是管了,人家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或是想要和她抢人呢! 所以说,何必呢?吃力不讨好。 她且看着,看着这女人是如何铩羽而归的,以为有点姿色就能套牢这些世家子弟?还是老话,想太多。 凌兰如是想着,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不过事情也正如她所料,可何止是铩羽而归,简直就是灰头土脸。 张如轻本以为公主走了,她就可以向陌景行示好,她想着自三公主闹出来那一场,就算是陌公子有心,皇上皇后都不会考虑陌公子为三公主、四公主的驸马。 毕竟要是姐妹反目了怎么办? 不管是普通百姓家,亦或是官宦人家,更高的皇室,总是希望子孙和睦的。 若是陌景行为驸马,那她可无法进入陌家大门的。 以她的身份,绝无可能成为陌家正妻,只是妾室还有些指望,若是公主进了门,那她可就危矣。 能入朝为官的女子,多有一颗不屈不挠,上进的心。 可世上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同样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脑子清楚明白,时刻清醒。 她本就是那种好逸恶劳,生性懒散之人,若非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她怎么都不会入朝的。 可现在,她所处的圈子不一样了,有了更好的捷径,她为什么要努力在朝堂上打拼?每月拿着三两银的俸禄,甚至连好一点的胭脂水粉都买不起。 更遑论那些镶嵌着宝石珍珠的贵重首饰了。 想到卫明珠每日都不重样的装扮,硕大的南珠镶嵌在绣鞋上,发间熠熠生辉的宝石,她的心头就一阵火热,对着前面的男人,也就更加地势在必得。 这么火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的身上,陌景行哪能没有感觉,只是没犯到他头上,只是看看,即使心里厌恶的很,他也不能怎么样,只是默默加快步伐。 张如轻一急,也赶忙跟了上去。 第49章 也是她运气不好,着急往前走,踩在铺就了鹅卵石的路面上,就滑了一跤,要不是她身体平衡力还不错,只怕当场就要毁容。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更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当场就喊了出来,“陌公子,陌公子,请留步,下官有事情要同你说!” 声音有些大,引得一众宫女太监驻足观望。 张如轻到底是有羞耻心的,皇宫本就忌大声喧哗,她敢喊出来因为这儿没什么大人物,也没有后宫那么约束,只是到底面上不好看。 都已经这样了,不成功便成仁,反正她是豁出去了。 小跑着上前,脸色有些红,气喘吁吁的,胸前微微起伏,配上清秀的面颊,倒也有着七分的诱人。 张如轻挡在了陌景行面前,羞羞答答的,垂首,都不敢抬头,欲语还休,“陌,陌公子,小女张如轻,有话对你讲。” 陌景行不欲理会,微微颔首,“这位大人,陌某有要事在身,乃四公主亲自吩咐,还望大人让路,行个方便。” 张如轻才不愿就这样将人放走,抿着唇羞涩地问道:“不知公主吩咐了何事?不若说出来,没准儿如轻也能帮上忙呢?” 陌景行眸光一冷,但还是按捺住了发作的心情,“没什么,不过是四公主今日所作的一篇策论,托陌某将其交给周太傅斧正,明日再拿回来而已,这个忙,张大人是帮不了的。” 张如轻的笑意有些僵硬,她不清楚面前之人是否是在讽刺她,连周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是她的学识远不及周太傅。 微微后退了一步,“是,是如轻唐突了,陌公子,如轻有句话想对你说好久了,只是碍于礼数,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她还没说完,就被陌景行打断。 “既然碍于礼数不好说出口,那大人自是不必多说,陌某也没这个时间来听,陌某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望大人时刻谨记。”陌景行说话的表情依旧是温和的,可说出的话却有如三春寒冬。 见陌景行要离开,张如轻意识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然而为了顾及颜面,还是压低了声音,“陌公子,山有木兮木有枝,我心悦你,我不管你对我是否……” “大人,”陌景行转身,语气阴桀桀的,哪还有刚刚的疏离温和?“这话,今日我就权当做没有听到,还望大人日后说话,再三斟酌,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张如轻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去,心脏砰砰地跳,都已经回到工部的办事处了,仍旧觉得心底发寒。 旁边没什么男子了,都去冶炼了,记录数据的女官凌兰就开始嘲讽了,“有些人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想着左右逢迎,攀附权贵,这下好了吧?翻船了!能不要给咱们女官丢脸了好么?” 张如轻双目赤红,转过头去,大喊一声,“你说谁呢!” “说谁谁心里清楚明白!明镜儿一样!就是说你了怎么了?你看看因为你我们其余的这些女官遭受了多少的白眼?遭受了多少权贵的轻佻调戏?就是因为你不自重,人家以为我们和你是一丘之貉!才会百般轻慢!你还有脸叫屈?我们才是无处诉苦呢!” 凌兰说的这些,许多人心里都有共鸣,她们抱怨张如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都不好意思撕破脸,而且本着和气的原则,能不折腾就不折腾,最多离张如轻远点,孤立她而已。 哪敢像凌兰一样直接上去撕破脸哪? 可人家就是敢!也敢干! 张如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凌兰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别以为你摆出来这副模样就是你有理,你当这儿的人都傻?能考上进士的人有几个真呆子?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还盯上了陌家的未来家主,你可真是好样的!” 随后她又缓缓踱步走到张如轻面前,贴着她的耳朵道:“你以为之前三公主闹了那么一出,皇上皇后娘娘就不会考虑他了?京城中品学兼优、家世高贵的世家子弟就那么多,身为嫡公主,皇上自然要给她最好的,只是一则流言而已,没看到几天就被人忘在脑后了么?敢觊觎帝后看中的女婿,你胆子不可谓不小啊!” 被凌兰这么一说,张如轻瞬间面色惨白,咽了咽口水,身子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欲坠。 见此,凌兰只是冷笑,并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甩甩袖子就进了屋子,对比水泥的各种数据,又开始查看卷宗。 另一边,卫明珠回了昭阳宫,在宫女们的惊呼下,一口气喝掉了加了小半壶冰块的冰雪甘草汤。 结果,到了下午腿间就有大股大股的热流涌出,肚子也有点微微的胀痛,难受极了。 几个宫女见此,连忙打来热水,又拿来了干净的帕子,和月事带,就被她轰了出去。 她猜想定是自己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临近经期吃了这许多的寒凉之物,导致来的如此突然。 心里又将陌景行骂了三百六十个来回,便叫蕊青去工部那里给自己告个假,她都难受成这样了,可没充沛的精力去干活了。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红糖姜茶,卫明珠欲哭无泪,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喝下去。 “一个不留神,公主就全都喝光了,天气现在也没有那么热吧?”春芽在一边嘟囔,觉得很是奇怪。 旁边的夏芙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伸出胳膊肘捣捣她,“我觉得这天气还是有点热啊!再说了,公主也是你能说的?” 春芽自觉失言,捂住了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夏芙,而后拿开手,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吗?不过夏芙姐姐你说的也对,各人有个人的体质,有的人,就是大夏天的,身上也直冒凉汗。” “还有,今日这秋芝,也不知道怎么了,神思不属的,看见她,她就在那儿发呆,莫不是想要出宫嫁人了?听说陌公子今日来找公主了,陌公子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秋芝明显对陌公子这样的没有兴趣啊! 她喜欢的可是如吕侍卫那般的憨呆子,看着傻傻的! 人家可是一直等着她呢! 那又是为什么呢? 夏芙可不能让她再乱猜了,没好气地道:“行了你!又不管你的事,也没危及她的性命,你管那么多?兴许是外面有小太监又给她捎来了家里的信儿了呢?你忘了,每次她知道她家里的状况,总是要发神几日的。” 春芽点头,有些被说服了,“嗯,你说的没错。” “走了,给公主做的补气血的药膳还在小厨房呢,你去给我看着火,省的在这儿胡思乱想的。” “哎呀,烟熏火燎的,你知道我最讨厌在厨房呆着了,我去给你洗菜择菜都行啊!要不我去给公主缝制荷包!” 春芽只差没指着天发誓了,夏芙这才放过了她,不无嫌弃地道:“得了得了,你去吧,你在厨房,我还嫌弃你毛手毛脚,总给我添乱帮倒忙呢!走吧!” “等一下,你也别缝荷包了,最近昭阳宫上下都忙,得了不少的赏赐都没规整,只是登记入库就那样了,库房十分乱,你带着小宫女小太监去整理整理吧。” 春芽应了一声,“诶,好,那我这就去了。” 另一边,卫明珠摸着小腹仰躺在床上,都不敢动一下。 每动一下,她都感到了下面的浪潮汹涌,让她时时刻刻都身处暴躁之中。 她的月事带用了不少的鸭绒,海绵,棉花还有孔雀毛,吸水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只不过仍要频繁更换。 冬蕊看着卫明珠这个样子,给她端了一碗红枣姜糖水,味道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卫明珠又喝了下去。 “好在奴婢前几日就将月事带给您备出来了,要不然还真是不够用呢!”又把空碗接过来,放到了架子床头的小几上。 这时候蕊青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匣子,小心翼翼地,和绝世珍宝一样,净了手,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卫明珠,脸上红的和猴屁股一样,说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公主,这是陌公子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说是……说是……补血益气!” “轰”地一声,卫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现在全部都是浆糊,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就听不到刚刚那些话了。 冬蕊也是微微张着嘴,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道:“这……陌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想是摸清了公主的活动,一点点推出来的,应当是算好了日子,恰巧今日下午,公主又没去,他猜到了。” 卫明珠一下子把头蒙上了,脸色爆红,只想把陌景行骂个够,可心里,还是无法遏制一点一点泛上来的丝丝甜意,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伸出嫩白的手,有气无力的,“好了,给本公主吧,你们出去,本公主想要休息一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第50章 另一边,丁嬷嬷正翻看着卫明珠的起居注,她的身前站着一溜的宫女太监,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大宫女。 丁嬷嬷神态从容,眼角有着细细的皱纹,面目慈和,叫人一见便觉得亲切,可在她手下待过的都知道,其实不然。 丁嬷嬷面色一肃,把起居注就扔在了桌案上,扫视一圈,将太监都打发出去,眼神刮在剩余的人身上,和刀子一样,“怎么?我不过去皇后娘娘那里照顾了大半年,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 “我说过什么?公主正是发育的时候,月事不算太稳定,你们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吃这么多的寒凉之物?” 她的语气中尽是恨铁不成钢,“也好在今日只是提前了一些,更没有腹痛请来御医的情况,要不然捅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你们就等着受罚吧!但你们现今这样,要我如何把这昭阳宫交给你们?” 几个人垂首,面上尽是羞惭,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嬷嬷,我们几个看公主热的浑身直冒汗,实在不忍心,这不,用着用着就用多了,”而后央求着丁嬷嬷,“嬷嬷,您放心,我们日后再也不敢违拗您了,一定仔细看着公主,再不心软了。” “嘴上光说有什么用?难道我这次去凤仪宫之前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可做到了吗?”丁嬷嬷使劲儿地拍桌子,“都给我出去跪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左右现在昭阳宫也没什么大事,忙不着你们!” 几人也不辩驳了,“是。”而后退出了门外,就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跪着,面上无半点的怨憎。 丁嬷嬷兀自教训着她们,“给你们吃一次教训,看你们有没有记性!公主的身体若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你以为谁能逃得开?怎么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呢?枉我教导你们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叮嘱!” 几人心中更是羞愧,抬不起头。 丁嬷嬷无儿无女,可是说是将她们几人当成亲生女儿来教导的,便是亲生的父母,若是儿女多了,也断然没有这般上心的。 好在丁嬷嬷也不是存心要刻薄她们,待到卫明珠起身了,就叫她们也起身了,只是明日还是要接着受罚,同时还要接受来自已经赋闲了的丁嬷嬷的教导。 卫明珠刚一睁眼,就见到了放在软枕边的匣子,嘟了嘟嘴,最后还是把瓷瓶拿了出来,倒了一丸药扔进口中。 又吩咐人将恭桶抬进来。 卫明珠发现宫人拘谨了不少,微微挑眉,心下有了猜测。 不过她这宫里,最近没了丁嬷嬷,确实有些刺头儿四个宫女弹压不住,还得她亲自上场,亲自送了几人回了殿中省才算罢休,丁嬷嬷回来了是好事,至少能给那些人紧紧皮子。 晚膳不出所料,是滋补营养却又不宜身材走形的菜式,十分清淡,不愧是丁嬷嬷的风格。 丁嬷嬷原就是教导新入宫宫女规矩礼仪的,对这些美容养颜,塑形体的方法自是如数家珍,不然她也不会将近知天命的年纪还能叫人认为是三十多岁。 “公主,”蕊青有些忐忑,应该说是对着丁嬷嬷忐忑,毕竟丁嬷嬷规矩严是出了名的,她做这事儿又关乎到公主的名誉,现下就有些不敢说了,却被丁嬷嬷接了话,“有什么话就直说,在这犹犹豫豫裹足不前的,往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见她这样子,丁嬷嬷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小丫头片子才在皇宫呆了几年?这点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想瞒着她? 若非皇后娘娘告诉她只要不出格不必多管,这封信能不能进得了昭阳宫还是个问题。 “是,是陌公子,她给您送来了一封信,还请公主过目。”话一说完,她就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乖乖地跪在了地上,听候发落。 秋芝上前,面无波动地接过了匣子,递给了卫明珠,而旁边站着的丁嬷嬷也是丝毫表情动作也无,让底下跪着的蕊青心中越发没底,慌乱不已。 “好了,还跪着做什么?”丁嬷嬷别扭地出声,“真把我当成什么恶婆子了?什么事儿都怪你们?” 蕊青有些愕然地抬头,就一把被秋芝扶了起来,“快起来吧,丁嬷嬷都不管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蕊青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睛瞪圆了,“你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的……” 丁嬷嬷在一边没好气地道:“可算有个聪明人了,也就你,在这儿傻子一样跪了半天。” 蕊青有些不好意思,却看到公主有些呆愣的脸,再然后就看到公主跑了回去,目瞪口呆,“公主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无非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驸马的,心里赌气呢!说不定还在害羞呢!”丁嬷嬷如是打趣道。 秋芝和蕊青也是相视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倒是卫明珠,回了房间就开始念念有词,“好你个陌景行!竟敢先斩后奏!不对,连先斩后奏都算不上!我都不知道!我说这段日子信件怎么往来的这般频繁!好哇,原是找到靠山了!” 气哼哼地走到旁边的书房,拿出一张澄心堂纸,蘸足了墨汁,提笔写道:“君可知先斩后奏何故?其人之结局?” 等待着墨迹被晾干,而后装进了信封中,用蜡油封好,交给了冬蕊,叫她送到工部那里,左右陌景行现在在那里温习功课呢! 陌景行将信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的时候,入目的便是这两列收纳凝练,银钩铁画的字迹,而从这字迹中可以看出,书写之人性子是何等的洒脱和凛冽。 看到这质问的语气,陌景行心下一片柔软,嘴角笑意浅淡,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提笔写下:吾感念君之高义,因水泥之法请求赐婚。 写好了就装进了信封中,看着来禄走了出去,心中还在想,不知道小姑娘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愤怒,懊恼?亦或是面无表情? 想想都觉得有趣。 愉悦到极致,竟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且不说卫明珠收到信后是何等的气急败坏,且说墨家这边,祁衫在就职以后,家里收拾停当了,第一次登门拜访。 祁衫被门口守着的小厮迅速而热情地迎了进来,待看到祁衫后面跟着的女子时,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僵,迅速恢复自然。 “姑爷,这边请,知道您和表小姐要登门拜访,我们老爷老夫人已经念叨好几日了,老夫人现在在家,您快请进快请进,小田,去,给客人带路!” 祁衫道了一声谢,跟着名为小田的小厮走了进去。 而祁映月,也紧随着父亲跟了进去,与当初离开时的狼狈不同,如今的她,已有了一个在京城中官至四品的父亲,前途无量。 而她的舅父,如今也不过是正二品的尚书而已,二品四级,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到她父亲跨过了三品的大坎儿,还有谁能说她不配? 想到这里,祁映月微微得意的心思又灰了些许,她一辈子努力,都无法拥有超过公主的身份。 除非……她能成功成为皇后。 可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她的家世配陌景行都是远有不如,何况是天潢贵胄,皇室子弟? 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叫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一只脚跨进了侧门,祁映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虚假得很。 陌老夫人坐在上首,笑容和祁映月如出一辙,是待人接物的一贯笑容。 “女婿来了?算一算,已是十年未见了,当初你岳父过世,映月还是个小人儿,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啦。” 祁衫点头,看向女儿,眼中含有愧疚,对老夫人,则是感激不尽,“敬平多谢岳母多年来照料月儿如亲孙女一般,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是小婿没有能为,不能兼顾女儿,才让岳母受累多年,为父为母。” “嗐,你这话说的,月儿是我的外孙女,是我女儿唯一的骨血,我焉能不疼爱?你说这话可是和我见外?” 其实现在祁家和陌家的关系是有些尴尬的,祁衫虽为陌家女婿,可终究娶了继室,若非还有个祁映月在其中维持这两家的关系,两家早就没有联系了。 更何况当初祁映月是因为盯上了陌家的下一任家主才被送回祁家的,这件事又让两家的关系平添了一份生疏,两分尴尬。 饶是陌老夫人并未说明将人送回家的原委,可在祁衫的逼问下,那些丫鬟嬷嬷也是扛不住的。 祁衫虽知道了女儿的心思,可他并不是那种完全不懂变通之人,他今日来,一是为了拜访岳家,二是为了探探陌家的态度。 中表结亲,乃是世间常态,更何况他现在前途光明,映月又是长在他们跟前的,知根知底,陌家总该考虑一下的。 若是还不成,那也就罢了,缘分二字,向来玄妙,不能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啊…… 第51章 “唉,一晃眼,映月都这般大了,景行也长成了丰神俊秀的君子,说起来,景行今年已及冠了吧?” 听到这里,陌老夫人眸光微闪,眼角余光略略扫向在后面坐着,安安静静祁映月,唇边仍是笑意满满,“的确是今年及冠,只是还未举行冠礼,不过表字你舅兄已经给取好了。” “景行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啊,想当年,我可是到了二十多岁,才将将考中了进士,其中多有艰难,甚至为了心境,特意去外地游历,唉,不如,不如啊!” “有什么如不如的?景行家境优渥,从小要什么书得不来?你在那时,已是青年才俊了,若是你出身书香世家,说不得你不到二十就已是进士了。”老夫人笑了笑,“不过这样的话,老婆子可得不着你这样的好女婿喽!” 随后,老夫人的眼神落在了祁映月身上,冷的刺骨,“说起来,映月今年也十七岁了,已是过了及笄之年,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一番话,顿时堵住了祁衫试探的心,心中明白这是陌家并没有任何聘祁映月的心思,心中长叹,却还是规矩答道:“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混迹后宅,对于各家根本不了解,而刘氏,她又不擅交际,是以,这事儿还得交给岳母来,小婿感激不尽。” 纵使陌家不愿聘他的女儿,可月儿到底是陌家的外孙女,他心中笃定,老太太不会推辞,并且会给他的女儿一个好归宿。 “好,你且放心将这事交于我吧,我定是会给月儿一个好归宿的,但是不知女婿你有什么要求?” “家风清正,子孙上进,后宅和睦,最好是不纳妾的人家。” 要求不高,而且和她正好想到了一起,只是她倒是担心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外孙女不乐意,嫌弃人家。 这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果不其然,祁映月的表情有些僵硬,只是她的确是有进步,瞬间就恢复了自然的神色,拿帕子捂着脸要退出去。 “说来景行也应当快要订亲了,还不知道他们表兄妹谁先一步成亲呢!我这心里啊,可真是着急得很哪!” 祁衫一听这话,果真来了兴趣,“不知是哪家的女儿,竟如此有福气?”祁衫没看到,慢慢后退的祁映月白了脸颊,脚步缓慢。 “这哪敢说是人家有福气?该是我们景行有福气才是,能尚了皇室的公主,他前一阵子,献上了一张方子,皇上要嘉奖他,他一直以来心仪四公主,就提出了赐婚,皇上也想着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就应下了,但是得等到四公主及笄再赐婚,毕竟四公主现在年纪尚小。” 祁衫略微有些错愕,他想过陌家长媳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却不曾想过,竟然是陌家高攀。 尚主的好处多多,最要紧的就是本朝不似前朝一般,驸马不得参政议政,驸马不仅可以参政,而且因为背靠皇室,反而升的更快。 试问谁家不想尚公主?脾气坏点也就坏点了,那可是樽大神。 就是闹出了笑话的三公主,最近也有不少人家开始打听了。 而走到了门口的祁映月,则是艰难地向外面走着,心中恨得无以复加,五内俱焚。 驸马哪有那么好做?饶是陌家从没有什么纳妾的习惯,可驸马却是连纳妾都不可以的,通房丫鬟都不能有。 她自然没有自甘堕落到给普通人做妾的,只是心难平罢了。 何况,敢叫官宦人家的嫡女做妾的,唯有皇室宗室,普通的世家敢这般做,简直是在找死! 家世!又是家世!身份,依旧是身份! 不管她如何努力,总是逾越不了这样的悬崖。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打心底觉得她是自己的劲敌,果不出所料。 可她祁映月也不是非陌家不可的。 没了陌景行,难道她就非得委身给陌家牵线的其他婚事?她又不是没人要了! 扶着丫鬟的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辣。 陌夫人从拐角处走出,气质端庄沉着,见人已经不见了身影,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我瞧着这映月已经魔障了,总不能她想嫁我的行儿就非得让他娶吧?世间万事岂能皆如她意?告诉府里上下,看着她点,别叫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人脉岂能丁点没有? 一边的丫鬟福身应是,就去找人安排去了。 心中不免感叹表小姐痴心妄想。 他们已过世的老爷子,乃是皇上亲自追封的太子少傅,官至从一品,而祁家,非但是寒门,现在更是连三品的门槛都没过去,如何能叫夫人另眼相待? 大公子是未来的家主,还是那句话,他的妻子在身份上,一定要比底下的弟媳高,才能压得住家中上下。 若是宗妇的家世只为四品,那下面的二公子的妻子,家世得成什么样子了?若是高一点,那岂不是家宅不宁? 还不如从源头上,就把祸乱的根源掐死。 时光捉不住夏天的尾巴,亦留不住秋天的步伐,转眼间,冬天到了,除夕也要到了。 自从给陌景行送去了及冠礼之后,两人已经月余没有见面了,卫明珠此时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房中,喝着甜汤,看着外面的雪景。 她踩着脚踏,下面是一个小火炉,屋内也燃着好几个火盆,窗户只开了一扇,离她不远不近,即使这样,屋内仍旧是暖烘烘的。 昭阳宫因着帝后爱女心切,给通了地龙,哪怕是不烧火盆,都冻不着卫明珠,这一连六七个烧的旺旺的火盆,连带着门口守着的宫人都受益,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窗外梅花开得正好,一支梅花伸到了窗边,含苞待放,卫明珠走上前去,折了下来。 这梅花枝颇有意趣,凑近鼻尖轻嗅,依稀可以闻见其凛冽的香气。 “准备一下,今夜本公主要去御花园梅园,踏雪寻梅,该怎么做你们都熟悉了,不需要本公主提醒吧?” 若要她说,其实远山幽水,荒村古径,深山古刹,那才是寻梅的最佳地点,只是她现在也没有这等条件,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御花园里面寻上一寻了。 不过倒是可以子啊除夕前,在京城的别庄办一场赏梅宴。 “您怎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前两年寻梅,一入夜天气就冷的要命,回来您冻得哆哆嗦嗦,连喝了两大碗的姜汤才将将去了寒气,今年倒是又来了兴致。” 卫明珠瞪了春芽一眼,“踏雪寻梅,本就是雅事,雪映梅绽,乃是天景,而踏雪寻梅,则是人趣,因着心境不同,看到的,感悟到的,也就不同,本公主两年前尚且稚嫩,体会不到那等意境,只觉得美而已,欣赏够了,就觉得冷起来,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感悟。” 春芽奉上一杯姜茶,卫明珠皱着眉喝了下去,又拿出小瓷瓶,倒出一丸药扔进嘴里。 另一边的秋芝见了,也不由打趣,“也不知道这陌家祖上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多古方古籍?这药拿去太医院,太医都说配得好,忙不迭地倒出来一丸拿去了。” “陌家啊,和本公主的外家周家一样,都是前朝就传承下来的大家族,发家也晚了些,而且中间因着后嗣无力没落了百年,金玉之物或许不多,但是这样彰显底蕴的好东西却是一样都不少的。” “若非这些东西,陌家焉能在三十年间又一跃成为大世家?靠的无非就是祖上的积累。” 若非陌家只从文,而非文武兼修,她是决计不可能被赐婚到陌家的,太难掌控。 就连她的外家周家,即使素有清名,可因着她的两位舅舅一文一武,都是小心翼翼,别说连亲家都算不上的陌家了。 “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再有三个月,就是春闱了,也不知道大表哥能得什么名次,能否抱得花木兰归,全在此了。” 见卫明珠又去了窗边,冬蕊取来了木施上的月白色斗篷,以金线银线绣出了嫩黄色的腊梅花,十分雅致。 “可别着凉了,这时候得了风寒可不易痊愈,怎么也要拖个二三十日,那时候可是已经到除夕了!” 卫明珠拢了拢斗篷,有些口不对心,“着不着凉的,本公主还未开衙建府,也只能呆在这皇宫中,等着除夕之日命妇朝见,无聊透顶,还不如借故不去了呢!” “公主府又不是一日一夜就能马上建成的,依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您的在意,除了建府拨去的二十万两,他们还会给您掏银子的,而且给您拨了一块儿离着皇宫面积最大的那块儿地,原是两个亲王府,中间给打通了,作为您的公主府,便是几个皇子殿下,府邸也没有您的面积大。” 因着这个,五皇子夫妻,六皇子夫妻,都是满肚子的牢骚,可碍于这是帝后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岂不是得修葺好久?” “两三年肯定是能完工的,您出嫁前一定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先把这个安排明白吧…… 第52章 御花园,积雪莹莹,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 卫明珠有些吃力地提着一把八角的紫檀木宫灯,上面垂坠这串了琥珀玛瑙珠的流苏,八面皆是龙凤呈祥图案,外面罩着一层白色的蝉翼纱,透风还挡风。 卫明珠循着梅香,戴着斗篷帽,一点一点踩着雪走着,时不时地欣赏一番梅花的枝干虬结,别有一番奇特之美。 拿了三支骨干盘曲嶙峋,略显风骨的的花枝,插进广口的元霁蓝釉白龙纹梅瓶中,倒是相得益彰。 又把三支插进青花三友瓶中,吩咐其他人,“把这两个都搬到门口,明日一早,分别送去父皇和母后那里。” 又拿出两只,插进蓄了水的陶罐中,“明日一早,将这个拿进工部,”又□□芽将她库里那个粉彩转心瓶拿出来,“去,将本公主那个宝贝瓶子拿来,插上花。” 秋芝看着那个陶罐插着梅花,再看看旁边两个做工精致的花瓶,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比强烈,忍不住开口道:“公主,就不能换一个容器?这陶罐,如何能拿得出手?” 卫明珠瞥她一眼,“这叫意境,陶罐本就古朴,配上梅花,更是相辅相成,反倒是给父皇母后的,精致有余,而气韵不足,这个,放在工部,刚刚好。可放在昭阳宫,你不觉得格格不入吗?再说了,这是给本公主自己用的,本公主觉得好,那就是好,与人无关。” 秋芝又看看,觉得这样说确实不错。 伴着一室的梅香,卫明珠缓缓入睡。 “公主说的极是,还是这陶罐和这里更相配。”蕊青看着这几枝梅花,几乎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大感惊异。 “这就是色彩搭配的妙用的,你们不也是学过配色,小一点的,像荷包,香囊,络子,大一点的就是衣裳,看着顺眼,就说明搭配的好,这个你可以去找丁嬷嬷学一些。” “她精于此道,是此间的高手,你跟着她学,绝对会受益匪浅。” 最近年下,工部忙乱不堪,抢在落雪前才将太子名下的皇庄水泥路面铺完,紧跟着又到了年下,又要检查各处的宫殿失修,而后修葺,还有外头的衙门堤坝,也要修检,好多人都被外派了出去,是以现在工部空得很。 “可是丁嬷嬷回来了,奴婢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被皇后娘娘召回凤仪宫了,哪有那空闲学啊?” 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碧萼姑姑亲自带出来的宫女,为的就是日后她退居一线,由她来顶上,这次若非是公主这里不能缺了主事的人,而且碧萼也是为了锻炼她,不然她根本没机会到昭阳宫当差。 只是一个人,又有何难? “这件事由本公主和母后说,母后向来疼爱本宫,虽说你是碧萼姑姑亲自带出来的好手,可眼下凤仪宫也不缺人手,她再培养就是了,三四年总能训出来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蕊青眼神一亮,连忙谢恩,“奴婢多谢公主费心!” 卫明珠打住她下跪的动作,“很不必了,你日后能和春芽她们四个给本公主将昭阳宫管理好,便是对本公主最大的尽心感谢了。” 蕊青含笑点头,一派真挚。 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呆在凤仪宫的,那里规矩森严,人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往上爬,除了四大宫女的阶层,身边勾心斗角不断,尤其她还是皇后贴身宫女看好的人选,身边常年充斥着嫉妒不平的眼神,被下一些无关痛痒的绊子,实在恼人得很。 外面突然传来了门开的声音,主仆两人寻声望去,原是陌景行顶着外头的风雪,身披玄色绣银纹白鹤的大氅,一步步走了进来。 门被打开,带进来一股清凉的冰雪气息,凛冽而沁人心脾。 陌景行走近,将大氅解下,挂在卫明珠的斗篷旁边,一黑一白,看着极为赏心悦目,而蕊青则是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在门边守着。 坐到了卫明珠身边,却被她一把推开,“离本公主远一点儿,去熏一熏火盆,一身冷气,还专门往人身边凑合!” 陌景行被嫌弃,也没说什么,只是宠溺地笑了下,便将火盆拿着火钳推了过来,仍是坐在卫明珠身边烤着火。 “还有三个月就要春闱了,你还不去温习?” “可行之也记得,还有三个多月近四个月,公主也要及笄了。” 卫明珠歪头看着他,笑意澄澈狡黠,“可这和你也无甚关系啊!又不用你来操办宴会大礼,你也就是在那儿干看着而已。” “可皇上曾答应过行之,待到您及笄礼那一日,会重新给您加封号,分配封地,更要为你我二人赐婚的。”陌景行声音低沉悦耳,紧紧贴着她的耳际,叫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赐婚怎么了?又不是成婚,待本公主的公主府建成,怎么都要两年之后了,这还是快的,慢一点,精工细作,那就要三四年了,你就慢慢等着吧。”说到这里,卫明珠心中就忍不住得意,总算能扳回一局了。 陌景行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地变得臭起来,又被卫明珠推了一下,“去,自己读书去!本公主就不作陪了,”又把桌上陶罐中装的梅花枝推过去,“就让这梅花陪着你吧,见花如见人。” “行之刚过来,公主就要离开?竟是这般狠心?”真是将深闺怨妇的幽怨学了个十成十。 又把站起了身的卫明珠拉着坐了下来,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环抱住她,不让她走,“公主还是再陪陪行之吧。” 用力掰腰间的大手,忙活半天也没松动分毫,卫明珠放弃挣扎,累了,就把身体放松,直接倚在了陌景行的肩膀处。 陌景行也乐得享受这样的温存,手微微松了松,把玩着她的乌发。 卫明珠倚着倚着,脑袋直犯困,哈欠连天,竟是睡着了,陌景行看着熟睡的面容,不由好笑,叫来蕊青,将他的大氅拿来了,披在了卫明珠的身上,深怕她冻着。 蕊青见此,心中不免羡慕,也为公主感到高兴,她虽只是个宫女,却也知道,许多朝代的公主驸马,感情大都是疏离平淡的,更有甚者,驸马的家族还敢虐待公主,以至公主最后香消玉殒,最后虽免不了被株连九族,可人到底是没了。 其实虐待也是有缘故的,一是公主在前朝地位并不算高,前朝与如今的大梁恰恰相反,阴盛阳衰,什么东西,多了都是不值钱的,尤其是公主出嫁,还要皇族陪送大笔的嫁妆,自然就没有了公主府,前朝的驸马还不得参政议政,若是嫁给权臣家有出息的嫡长子,自己还立不起来,那就只有受气的份儿了。 再往前一朝,公主权利不大,但驸马仍旧不得参政,只有个虚衔,而且为了不耽误朝中人才,都是嫁与权贵的嫡次子,公主府是有的,驸马见公主一面都须得经过传召,还要贿赂公主的嬷嬷才能得见,一年都见不上几次,感情能好就怪了。 所以说,公主又怎么样?嫁的不好还不是赔上一辈子? 蕊青看着公主和未来驸马这样黏糊的样子,心里真的是为她高兴。 待到卫明珠醒来了,已是午膳时分,而且让她懵了的是,她是在陌景行怀里醒过来的。 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我怎么睡着了?还好屋子够暖和,不然真要得风寒了。” 又摸摸陌景行的胳膊,“怎么样?胳膊腿都麻了吧?”说罢她赶快下来,“你快活动活动,免得气血不顺。” 蕊青听到了说话声,连忙在小外间敲门,“公主,午膳好了,刚刚秋芝姐姐打发人来问,您是否要回宫用膳,若是不回去,正好这小宫女还在,就叫她传话回去,将午膳都带到这边。” “那就拿到这边吧,左右食盒里面有保温的炉子,一时半刻地也冷不下来。” 蕊青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回一声。” “还是老样子,鸭肉,鹅肉,牛羊肉,都不要……别了,鹅肉不要,牛肉不要,剩下的一样来点,本宫和陌公子一道用膳,总不能桌子上都是本宫喜欢的。” “是,奴婢省得了。” “公主不必如此,行之本也不是很喜牛羊肉,不必为了行之特意忍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陌景行将卫明珠拽了下来坐着,摸着她乌黑的头发,轻笑着道。 “不是很喜,也不讨厌,不是吗?本宫是讨厌牛羊肉,而不是单纯的不喜了,有一点点腥膻,本宫都能尝出来,只要不给本宫吃,处理的又好,本宫没什么问题。” “对了,本宫一会儿用膳过后就回了,你自己安心在这儿待着温习功课吧,不会有人赶来打扰你的,这几次一直缠着你的那个女官,已经被母后打发去了别的地儿,总归和你是碰不上了,要不然,本公主还要担心你在皇宫出手伤人。” 陌景行挑眉轻笑,笑意浓烈而矜持,还带着丝丝点点的揶揄,“那行之多谢公主费心了。” 卫明珠扭过头去,硬邦邦地来了句:“不必。”心中暗骂他招蜂引蝶。 作者有话要说:含着泪也要交稿(T_T) 第53章 “这道通花软牛肠,乃是用羊油烹制,羊皮花丝,也是羊肉所制,小天酥,箸头春,过门香,光明虾炙,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山珍刺五加,玉笋蕨菜并几样公主素日就爱的小菜。” 卫明珠点点头,“这次的菜谱倒是安排得不错,有荤有素,口味适中,对了,汤是什么?”而后卫明珠就看到蕊青将盖子揭开,顿时满室生香,令人口中生津。 “是佛跳墙?闵大厨什么时候这般利索了?非年非节的,耗费几日功夫,做出了这样多的佛跳墙?” 佛跳墙步骤繁多复杂,对食材要求严苛,自是不肖多说,于皇宫而言,就算是再难得的山珍海味都是不缺的,就是这闵大厨,除非他父皇母后亲自下令了,否则这等一做三四日的东西,他是绝不会主动要求做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蕊青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听说闵大厨在宫外的儿子,最近添丁进口了,是他们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健康的男孩,他现在就等着孙子长成接他的班呢!” “这不,一高兴,就主动从孩子落草那日就开始准备佛跳墙,这不,刚刚好今日,就是洗三宴了,他说沾点皇室的气儿!” 想想闵大厨那圆滚滚的脸,笑得一脸喜庆的样子,卫明珠顿觉好笑,“本宫少时不是有许多人送了长命锁,璎珞项圈之类的?你去外面叫小宫女传个话,叫冬蕊找出来一副璎珞项圈和长命锁,要全新的,给闵大厨送去。” 人家这是特意宣扬的,都知道了他嫡孙出世,总不好不表示一下,人家等的就是皇室的赏赐呢! 这点小心思无伤大雅,卫明珠也乐得清空一下自己的库房。 “对了,这佛跳墙做了几份儿?” 卫明珠接过陌景行递给自己的一碗喷香鲜美的汤,抬起头问着蕊青,“总不该就三份儿吧?” “做了六份儿,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您,太子,九皇子,各有一盅,最后一盅则是分成了好几份儿,给了宫里的其他高位妃嫔。” “那好,本宫知道了,你去做事吧。” 蕊青福福身,退了下去,直直冲着门口而去,逮住了一个小宫女就叫她前去昭阳宫递话。 卫明珠手捏着瓷白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只觉得口中的滋味无法用语言形容。 夹出一片冬笋,端的是脆嫩多汁。 再是美味的东西,胃就那么大,她也就能吃那么多,又用了其他的几样小菜,卫明珠就不肯再多吃一点了。 佛跳墙她只是有些时日没用过了,吃个新鲜而已,可远没到可着这个用的地步,是以还剩下了大半坛子,都交给了陌景行。 “这个味道比之鱼羊楼如何?” “食材本就不及,而且在处理手法,还有火候的控制上,也是稍有欠缺,只能说闵家不愧是御厨世家。”陌景行放下勺子,如是说。 “味道好你就都受用了吧,我是不成了,实在吃不进去了。” 说着给他用干净的公筷夹了两样素菜,玉笋蕨菜和油盐炒枸杞芽,“吃了那么多荤食,吃点素的。” 陌景行脸上闪过笑意,将其一一夹起来吃了,一点都没浪费。 待到他也吃饱喝足,桌子上的菜还剩下了大半,便是闻之口舌生津的佛跳墙,也剩下足一半,别的也还罢了,这东西是真金贵,蕊青舍不得就这么扔了,便请示了卫明珠,留了下来,给几个姐妹尝尝鲜。 奉上了茶点,卫明珠在那里支着下巴看着陌景行温书,越看越觉得眼前人长得好看。 陌景行抬头,便见到卫明珠盯着他的脸出神,心中止不住的庆幸,还好自己的脸长得还不错,若是江凭那样的,这辈子也别想尚主。 “不是说用膳过后便要离去?怎么不走了?难不成是舍不得我?”他笑意温和,有君子遗风,说出的话却叫人瞠目结舌。 卫明珠被打趣这一番,不由红了脸,啐了一口,“呸!瞎说什么呢?本公主午膳用的多了,不愿意走路,在这儿坐会儿消消食再离开,怎么就成你口中那样了?不要脸!” 说罢,站起身就走出了门外,离开他的视线,就忍不住用手贴着自己泛红的脸颊,给它降温,隐隐还能听到室内陌景行的嘱咐声,“别忘了回去多喝一点驱寒的姜汤之类,别着了凉!” 带上蕊青,卫明珠抱着汤婆子,手塞进了手闷子里,马不停蹄地回了昭阳宫。 卫明珠甫一进正殿,夏芙就拿出了一盅姜汤出来,看着她一点一点艰难地喝了下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道:“还有姜汤吗?” 夏芙一愣,随即点头,“还有的,煮了好几盅备用,不缺的。” “那就拿上炉子,送一盅到工部陌景行那里,这样就算路远了些,也不会凉了,”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道:“叫个小太监去,他们力气大,脚程也快,这大冷的天,多少给些打赏。”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安排,公主且放心。”说罢退了下去。 冬蕊这时又上前道:“公主,您今日叫人吩咐给闵大厨那里赏赐了一个璎珞项圈,和一枚长命锁,奴婢就从库房里选了那个葡萄纹纯金下面垂坠着玛瑙青金石的项圈,又找出了一枚金镶翡翠的长命锁,您看这样成么?” 卫明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意思意思就成,很不错了,人家要的也不是这些金玉之物,还有,这礼没越过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那边吧?” 冬蕊摇头,“没有,奴婢是看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东宫那边出了赏赐后,打听了是什么,随后又斟酌着在东宫的基础上减了少许,才送去的。” “这样就好,你办事素来稳妥,那就不成问题了,本宫这里暂时无事,你先下去吧。”而后又叫住了她,“叫个人把书房中的水经注给本宫拿来,上次还未看完,接着看。” 冬蕊见状,忍不住道:“那公主,您今日是不午睡了吗?” “今日在工部那里不小心睡着了,现在精神好得很,倒是无心睡眠,你且下去吧?” 冬蕊这才离去,临去之前,还在想,工部那里怎么能让人睡觉呢?就只有一张罗汉塌,扑了几层被子,能舒服么? 转眼间到了除夕之日,朝廷和衙门在二十五就已经封笔封印,举行了隆重的祭礼,随后就是为期一月的假期。 卫明珠这些日子可是相当自在,景和帝和周后在年下极其忙乱,倒是便宜了她,年节集市热闹,她带着小九拿着出宫令牌,带着暗卫日日游走于集市上,好不快活! 再不然就将周家的表哥叫出来,亦或是叫陌景行一道玩耍,说一句乐不思蜀都不为过。 她穿着华贵,人又美貌,愈到年下,实际上京城就是越混乱的,就有拐子动了歪心思,只可惜还没凑到人跟前,就被景和帝加倍分配的暗卫逮了个正着,这才知道踢到了铁板,哭着嚎着自己没有恶意。 赤练白练等人才不管这些,那时候衙门还未封印,大理寺又加班加点地将人审讯出来,又用这几人当诱饵,将他们藏身的地点找了出来,倒是解救了不少的孩子,破获了不少的拐卖案子,其中不乏京中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 一个个小孩子,被吓得面色蜡黄,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睡也睡不好的,回到家几乎都生了一场大病,就是那些衙役看着都不忍心,直道造孽,恨不能立时就将那些拐子千刀万剐。 不过这一日也不远了,腊月和正月不宜见血,二月又是万寿节,及嫡公主的及笄礼,亦有科举,这些人渣还能多活三个月。 他们觉得,要是自己的孩子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就算是啖其血肉,还犹觉得不解恨的。 这次的拐子团伙,是犯到了公主皇子的手上,踢到了天下间最硬的那一块儿铁板,就是存心想要报复,那都是有心无力。 而且,这些拐子,一个个长得都是慈眉善目,普通亲和,任谁也想不到,这样面相的人会是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拐子。 秋芝在那里小嘴叭叭地说着,其他围在她身边的宫女都忍不住感叹,“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有人拿着老天爷给的好相貌,去做这等不喾杀人放火、灭人全家的事情呢?” 丁嬷嬷这时候就走了出来,心道还是年纪小不经事,这宫里的腌臜事,若论恶心恶毒,比外面更甚几倍,便开口道:“你们啊,以后多听多看这外面的事,看得多了,就知道这世道,人心是多么险恶了。” 也就是在这昭阳宫,是帝后为爱女营造的象牙塔,没那么多乌糟事,不信看看其他的宫殿,哪天不是算计一大堆,酸言酸语那都是好的了,宫里哪一日没有算计?哪年皇宫不死几个人? “如今到了年下,这御膳房的东西越发油水大了,公主今日午膳都吃不下,你们看着,谁去给公主煲一点清粥?去御膳房,还不如在咱们宫里的小厨房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唉……大家都说考驾驶证要体检,可最重要的没说,不体检没办法考试啊!(╥﹏╥) 加速完结! 第54章 “贵人们遭罪,底下的那些宫人可是得了便宜,往常这些人可是十天半月的不见一次荤腥,就如我当初刚刚进宫的时候,也是我运道好,碰上的嬷嬷是个心好的,从不克扣我们那点饭食,倒是当初有个另一个嬷嬷手底下教导的小宫女,成日成日地吃不饱,脸色蜡黄,最后得了风寒,被赶去了那一座院子,就那么没了。” 一听到那一座院子,小宫女们都白了脸。 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春芽想到往事,不由心底庆幸。 “我手艺好,夏芙懂得多,嬷嬷,我这就去小厨房,让公主且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去吧去吧,再弄几样清爽的小菜,那些鸡鱼鸭子的,我看着都觉得腻歪,现在时候也还好,刚刚公主饮下了一大杯的山楂水解腻,肚子混了个水饱,一时半会儿地也不会喊饿,你们斟酌着来吧。” “可巧小厨房中还有刚刚出锅的鸡汤,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到时候我就将上面的浮油撇去,拿着这汤熬粥,再加一点点鸡丝和盐巴,虽不至于多爽口,但胜在养胃清淡。” “对了嬷嬷,刚刚秋芝说了,这几日竺萝殿那里活动地厉害,怕是病就要好了,可是现在陌公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四驸马了……”春芽面有为难,生怕这三公主再出来闹一场。 丁嬷嬷将所有的信息尽数捋了一遍,眼睛眯起,尽是冷光,“这你不必担心,左右还有皇后娘娘撑着,再者,这旨意也是皇上首肯的,三公主再闹一场,怕是……”就要一直病重无法出宫了,说不得哪日就要病逝了。 “你且去办你的事情,余下的我自有分寸。” 春芽舒了口气,福福身转身去了小厨房。 两刻钟后,熬得喷香的鸡丝粥被呈到了卫明珠面前,与之一起的还有一盅血燕,并几样小菜,甚是滋补爽口。 现在她整日整日地无事可做,连以前的口腹之欲都压了下去,也就能听秋芝闲聊一些外面的八卦了。 比如说东家的二女儿被父母压着和西家的傻公子订亲,结果人家不甘心,和情郎跑了,要拿着小女儿描补,结果小女儿性子更刚烈,直接把这事儿捅了出来,大家都别想好过。 再有就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因为在有名的清倌花楼中,不小心和父亲碰上了面,父亲被儿子撞破此等尴尬事,又告知了其夫人,被一通收拾,便借着父亲的身份,儿子又得了好一顿打。 当娘的也不心疼,就在那儿看着,据她说,敢去花楼招。妓,就是把腿打断都不为过。 卫明珠听到这里登时笑了,这家人也太乐呵了。 “对了,江姐姐那里,今年除夕怕是回不来了吧?之前一度听说她们这帮娘子军在边关倒是十分吃得开。” “可不是?江将军真是厉害,军营里一帮大老爷们,说话都是荤素不忌的,刚开始听木槿说,好几个姑娘被弄哭了,后来她们也找到窍门了,男的说让她们回家嫁人生孩子,她们就回嘴这么喜欢孩子,自己回去大着肚子生去呗!把那帮男人臊地不行,这之后,嘴上占不到什么优势了,就开始拼体力,可江将军挑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女子,多是力气奇大的,这下那些男人的面子里外丢个干净!” 其实那些男人说话远比秋芝复述地要难听得多,只是她不想污了自家公主的耳朵,就这样,还是趁着丁嬷嬷不在,她才敢说出口的。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在家,是母亲妻子伺候着每次的三餐,还有各季的衣裳,里里外外的家务,都是女人做的,有了孩子,也是女人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带着孩子,女子又不是不能挣出来家用,凭什么就要矮男人一等?让他们去看着孩子,女人出去挣钱,一大家子也不是养不活!” 这就是成见了,是从千年前遗留下来的成见。 “还有就是,最近不只是三公主即将被解禁,就连外头的卫府,近来也是有所动作,府中仆役连连在外采购贵重的布料首饰,有时候京中的布庄银楼有了新鲜花样,还会叫人送到府上,这样的花销远超她们素来过年的,奴婢只能猜到她们大概是要开始出门应酬了。” “而正月里的应酬宴会是一年中最多的一个月,往年其实是没多少人家邀请她们的,只是今年,河间郡主之前就总是去江家走动,有意套近乎,只是江家不怎么领情,每次送去的节礼都是被增了一分还了回去。”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若是人家主动送礼,回的礼却是加厚一分,那就是人家无意结交,若是回了加厚两三分,那便是要维持这份关系,但显然,江家是不准备和卫府有什么牵扯的。 但耐不住河间是个有耐心的,每逢四时节气,亦或是初一十五,各种佳节,都要备上一份礼,江家回礼规矩,他们自己知道,不代表外人知道啊! 在外人眼中,这就成了两家来往频繁。 江家也是有苦难言,总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说一次我们不熟吧?这成什么了?怕的是还有人会觉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好在江夫人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众人皆知她这人爽利,有一说一,绝不掺假,每次她参宴,只要是别人先开的头,调侃他们家,她必然会卖惨一波,欲语还休,倒是叫人同情起来。 也大概明白了这是河间郡主做的样子,要的就是大家误会,这么一块儿牛皮糖,你扯都扯不掉,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人家给送节礼,拒绝不收吧?亦或是完整给退回去?那未免也太过失礼,毕竟人家是诚心诚意给送来的,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好在河间郡主之前的名声就不好,因着吊着多个青年才俊,被各家夫人所厌恶,对于江夫人的话,也是信了大半。 而且她们更有自己的考虑,别是河间见自己到了出嫁的年龄,瞅准了江家那几位公子吧? 果真是随了她那个娘! 要说这里面,还有一段上一辈的圈子几乎人人尽知,但却无人敢说的事情。 当初卫府虽然被抄家,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不被限制出行的,毕竟那时候废齐王的势力早已是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可有一日章氏派人送密函入宫,说是在卫府的书房内发现了一些机密的账本,欲亲自呈报圣上,景和帝和周后怕出意外,便允了。 那日周后有事处理,就不在那里,这反倒更称了章氏的意,哪有什么机密的账本账册?盒子里分明是一瓶媚药!她的身上还熏了令人动情的香料! 所幸景和帝吸入不多,又是大冬天的,出去一趟,就平复好了,倒是章氏,她以为男人见此,又有外物的加持,都会动心,可没想到坑苦了自己。 试想一下,这齐王尸骨未寒,宫中就传出来皇上与弟媳成了好事,这叫文武百官作何感想?民间又会怎么想景和帝?怎么想之前的那一场叛乱? 或许会有不少的人以为是齐王不堪受辱,忍不下兄长与其妻暗通款曲的气,才爆发叛乱,企图夺位的。 章氏能活下来,也多亏了河间郡主,那时太医前来给她诊脉,才把出了她已经怀孕四个月的事情。 大梁不杀怀孕妇人,更何况章氏身份特殊,也就把她圈禁了起来。 那香气对人体伤害不大,要不然河间郡主也不会蹦跶这么欢。 这事儿就在大白天,章氏那满面春红的样子也有许多大臣见着了,如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章氏多年不踏出卫府一步的缘故,不只是因为景和帝密密下的圈禁旨意。 章氏野心从来都不小,只是眼界太窄,只能看到那一亩三分地,不过可以预想到,若是她的手段再激烈一些,真成了事,景和帝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了,更不会顾及她身怀有孕,大不了直接对外称章氏是对已故叛王情深,追随而去。 “河间出来了,也可以算账了。”她父皇母后的惩罚,是因着河间损了皇族的颜面,使得亲姊妹之间同室操戈。 而她心里这口气还没出呢! 朝着蕊青招招手,笑了笑,“你去,告诉我那三皇姐,就说河间郡主除夕可能就要参加宫宴了,之后还有更多的宴会,想动手,不要在皇宫里,想报仇,着人来找本宫。” 三公主就是个棒槌,指哪儿打哪儿,这么好一个打手,她怎么可能放着不用? 一个没封地没家势又无好姻亲的郡主,她就收拾了能把她一个公主怎么样? 河间竟还敢出来应酬交际,真以为只是被申饬一顿就什么都过去了? 真是天真! 当初三公主及笄礼上的一切,都是帝后二人让底下的人办的,没有她们两人丝毫的手笔在,三公主不止及笄礼被搞砸,得了坏名声,还被禁足将近小半年,心里一直憋着火呢! 她就不信了,她不心动! 第55章 除夕之日,皇宫忙乱的很,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看着昭阳宫的宫人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卫明珠竟也看出了些许的乐子来。 丁嬷嬷见了在那发呆,看着众人脚不沾地看得乐不可支的卫明珠,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公主,您在发什么呆呢?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这除夕宴是国宴,可不是那等寻常小宴,您也不是以往的稚童了,是大姑娘了,得按照品级大妆打扮,就这样还不知道敢不赶趟呢!哎呀!”丁嬷嬷合掌而叹,“春芽,冬蕊,你们二人快过来给公主梳妆!” 公主穿的朝服自是复杂繁重,冬蕊又拿着钥匙去了库房取出了内务府新进上来的点翠珍珠五凤步摇冠,五个凤凰的口中衔着珠串和小小的,小拇指肚大小的夜明珠,配以珍珠宝石,耀目生辉。 卫明珠看着这精致的步摇冠,眉心微蹙,她本就不是特别喜欢点翠首饰,一是觉得有违天和,杀生太过,二,是真的不喜欢,哪怕再漂亮夺目,她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尤其是想到这是以翠鸟的羽毛点的,她心里就更不自在了。 点翠首饰巧夺天工,不可多得,是难得一遇的珍品,这样一顶步摇冠,已是无价之宝,而她母后最近还在裁减用度,她身为嫡亲女儿,自然是不能拆台的。 “换了,不是还有别的?符合品级的发冠也不止这一个,去拿个别的,也不是祭礼,没那么严苛,妆容得体不失身份便可。” 冬蕊连连请罪,然后急急地带着几个小宫女去了库房,取出了好几个步摇冠,无一例外的,上面的花样都是凤凰和牡丹。 卫明珠点了点一个以纯金的细箍打造冠身,上面有着累丝的牡丹花,花蕊处则是珍珠宝石白玉,步摇处则是血翡雕琢的凤凰,被固定在上面,里面泛着点点金丝,再以猫眼镶嵌凤眼,凤口朝下,口中衔着珍珠珠串,依旧三股珠串垂坠着夜明珠,当真是美不胜收。 论起来,这个比之刚刚的点翠步摇冠,还要美上几分,更为合适。 又用两只在同一块儿血翡上制成的衔珠凤钗固定住步摇冠,配上其他的首饰,又敷了一些脂粉,点点唇脂,便是差不多了。 这么一番折腾,也到了正宴开席的时间了。 不过每年她都属于到得晚的那一拨人,便坐上了轿撵又去了凤仪宫,等着母亲和弟弟。 九皇子年岁愈发大了,过了今日就是虚十一岁了,也就是他月份小,生在十月,不然早都迁出内宫了。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课业也越加多了,尤其有时候周太傅还给他开点小灶,弄得他苦不堪言,也就是年下这一阵,跟着卫明珠出宫玩了几次,才算是松快下来。 小少年身穿着湖蓝色的袍子,脸颊还微微带着些婴儿肥,可因着长身体抽条的缘故,看着也有些消瘦,至少比小时候差远了。 周后打扮好了从内室走了出来,卫明珠嘴甜,上前就赞道:“母后今日比往常更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后笑意愈发真挚,摸摸女儿的脑袋,“你父皇和皇兄正在旁边书房议事,你暂时不要打搅他们。” 卫明珠心下好奇,“这都过年了,哪儿来的事儿啊?” “还能什么?越到年下,边境的匈奴就要来抢一番,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军队就算是再神勇,也没办法预测他们什么时候来,许多老百姓家里都没有存粮了,好在还有前些日子刚刚拨过去的粮食,加上家里地窖藏着的,按人头年岁分粮,也能过一个好年。” 卫明珠脸色由晴转阴,“这帮蛮子!简直……” 一时间,除夕过节的好心情都被去了大半。 “过了年,”周后叹了一口气,“就要加固边境城墙,将城外的百姓全部迁入城内,左右边境人烟稀少,田地又多,不愁无田可耕,至于房屋,也得拨下一些银两,今年偏又免了许多地区的税收,国库基本上是没有进账,连收支平衡都没有达到,唉……” “别想了,”周后身后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即使年岁大了,依旧清朗,“今日是除夕,可别坏了来年一年的好心情,这些事情暂时已经缓住了,等到除了十五,再行商讨吧。” 正说话间,太子妃也到了,连忙上前见礼,盈盈一拜,“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见过四妹,九弟。”说着走到了太子身边,卫明珠和九皇子也朝着太子妃见礼。 卫明珠也挤出一丝笑意,虽也是忧心忡忡,可看不出丝毫的勉强,“是啊,母后,至少现在百姓还有个好年,而且边境军营屯田也多,又有打猎的本事,大梁一向是军民同乐,百姓不会吃苦的。” 周后揉揉太阳穴,捏捏眉心,“倒也是,看来是本宫想得太多。” 太子忙开始恭维,周后面上渐渐露出笑意。 景和帝这时候开口道:“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鸾和宫了。” 周后瞥了眼计时的西洋钟,有些懊恼,“这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瞧瞧,这差点就忘了还有个除夕宴了!” “母后哪儿老了?放在外面,人家还以为你是我姐姐呢!哪有老人像您这样,白头发都没一根的?” 卫明珠小嘴叭叭的,哄的周后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景和帝也是,揽着妻子和女儿的肩,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太子和太子妃一双璧人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而后孤零零的九皇子看看周围,连忙悲愤地跟上。 三公主早已入席,她的旁边则坐着已经回京了的二公主。 二公主封号荣庆,只是宫中的人更愿意称呼她二公主,她性子温和可亲,对谁都是十分耐心温柔,便是三公主,也知道好赖,从不在她面前造次。 大公主,也就是荣慧,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最近她的驸马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叫她心头一阵火大,正暗自想着如何收拾他呢! 看看一边婆家和睦,丈夫上进贴心,生有一子的荣庆,她只觉得自的心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的很。 凭什么什么好的大都是别人的?偏偏就没有她的? 老天爷怎的如此偏心! 坐在荣慧身旁的余佳音则是左顾右盼,终于听到了独属于宦官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如此繁复三次,众人皆是离开座位,在地上叩首。 除夕的晚宴说实话也就那样,其实最受欢迎的当属皇宫每年都要燃放的烟火。 反倒是桌上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菜肴,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毕竟是冬日,天气冷,纵使鸾和宫中铺设了地龙,也抵抗不了自然的寒气,而且鸾和宫既大又空,热乎气其实没多少,这就导致许多荤菜在呈上来也就半个时辰,上面就挂了一层白白的荤油。 三公主今日看到她倒是没有阴阳怪气,因为主要火力都在荣慧公主和河间郡主那里。 三公主看了眼周围,朝着卫明珠那里挪了挪,阴冷地目光在河间郡主身上定了定,凑过去说话,“你说,你能收拾那个贱、人?” “你尽可以把法子告诉我,我自个儿也能收拾的了她,绝不将你牵扯进来,你看如何?” 她的眼中闪着刻骨的凉意,也是,身为公主,她的尊严被一个罪女踩在了脚下,昭告了天下,她能不恨吗? 卫明珠笑眯眯的,出声拒绝了,“要说也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再有,她算计的难道单单是你?本公主,一定要给她以刻骨铭心的教训!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在几天前就已经查清楚了,河间一直是喜欢江凭的,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传出流言带着她的原因,她一直以来都讨好江家,即使人家冷着脸也不在乎,这让她心中颇为奇怪。 不过她觉得,可能女子情到深处,都是这么卑微? 有点可怕啊。 话说回来,即使给江凭捎了口信,可江凭不愿意见她,又不愿意整日整日地被塞一封信一张纸条,在一个月前就去了边关,气的江夫人在家大骂,指桑骂槐。 倒是秋芝她们还打听出来,江家其中一房的一个公子,是江凭的堂弟,对河间有点意思,不对,是很有意思了。 河间以前就没少登江家的门,尽管遭人嫌弃冷待,也没有打消她的热情。 江家老爷子尚在,老太太也是,是以到现在还未分家。 既然未分家,那一大家子自然都是住在一个府上的,一来二去的,江凭的堂弟江机对河间也就越发上了心,总是下意识的讨好她,即使他知道河间的目标是江凭。 可江机的母亲江三太太早就不满了。 江机虽比不得江凭是长子嫡孙,能力也比不上江凭出众,可也是可文可武,走科举一道的他,被教导的先生肯定,可以去参加乡试了,虽名次不会太靠前,可也会有七成的把握中举。 河间不过一个势单力孤的郡主,甚至封号也是如此可笑,凭什么这么吊着她儿子? 第56章 而最让江三太太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知道了河间是个什么人,却还要贴上去,实在叫江三太太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不也是个好人选吗? 卫明珠端起酒盏,摆在她面前的是西域那边进上的葡萄酒,杯子呢,自然是夜光杯,轻轻抿了一口,葡萄味道十足,绵密醇厚,又多饮了几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倒是三公主,看了看荣慧公主身边有些安静,但神色怨恨,紧紧盯着对面男宾中的陌景行的小姑娘,嘲讽地笑了笑。 余佳音至今仍是郡君,没了郡主的身份,倒是也没了往日的张扬。 京中郡主不多,可县主郡君却多得很。 公主郡主非皇室直系,一般不得封,可若是县主郡君县君一类,有功之臣再无可封,就会荫及妻女。 余佳音是皇室血脉又如何?她现在姓余,而非卫,没人会无条件地一直忍着她让着她。 不过这丫头今年守岁过后也才十二吧?怎么这么早就开了情窍?她这大皇姐还真是个草包,连孩子都养不好! 不过,关她何事?左右也不姓卫。 场上来了一群舞女,穿着单薄的舞衣,在大殿上尽情跳舞,水袖舞动,灯火通明,在灯光下,她们身上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月光。 领舞的女子巧笑倩兮,云肩转腰,又是甩了一次水袖,最后一个踏步蹲冲掌收尾,翘起兰花指,笑容正对着上首,而后立起身,施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景和帝有些意兴阑珊,歌舞看多了,再多的新意也无法让他有惊艳之感,索性叫蔡公公宣旨,就有小太监端了托盘过来,蔡公公扔给小太监手中的拂尘,看了眼大殿,尖声道:“皇上有旨!” 众人呼啦啦地跪下,唯有帝后仍端坐在上首,面色不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上承太庙,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兹有子九,长子夭,今分封众人,二皇子封郡王,封号安,三皇子封郡王,封号诚,四皇子封郡王,封号善,五皇子封郡王,封号庄,六皇子封郡王,封号端,七皇子封郡王,封号明,九皇子封郡王,封号瑞,钦此!”连最小的九皇子都被封郡王了,满朝哗然。 蔡富贵又拿了一张圣旨,上面绣着祥云飞鹤,玉轴两端镶着银龙,“望着敦睦九族,协和万邦。侯人伦于国风,考归女于易象。朕之四女懿安,乃中宫嫡女,柔嘉居质,淑慎性成,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性行温良,特封为周国懿安公主,朕之三女,婉和有仪,淑德含章,特封为荣佳公主!钦此!” 一封封一群,公主皇子都在列,三公主都没想到有自己的份儿,一回神才发现卫明珠已经站起身,紧跟着站了起来,跪在了大殿中央谢恩。 虽说圣旨上对自己的称赞不过寥寥数语,远不及卫明珠,可她都是做好了成婚前才给封号的准备了,现在就有了封号,实是意外之喜,欢欢喜喜地跟着谢恩了。 而许多大臣,听着圣旨的内容,尤其是卫明珠,柔嘉,温良,和她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卫明珠笑意盈盈地接旨谢恩,身为国公主,她的地位身份犹在除了太子以外的众兄弟之上,这滋味,简直不要太好! 眼见着五皇子六皇子神色不愉,她心里更高兴了。 底下虽也有官员在心中嘀咕,卫明珠还未成婚,更未及笄,怎能堪当国公主?只是毕竟是国宴,景和帝又是那等乾纲独断,说一不二的人,他就算今日撞死在这大殿上,也是不能叫回心转意。 反正不就一国公主,能当什么呢? 想到这儿,心中已是泪流满面,他这辈子连四品还没爬上去呢! 国公主能当什么?能让他下跪磕头! 他怎么就没有这般的好命呢? 卫明珠回了座位,嘴角带笑,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陌景行,遥遥举杯相望,对视一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下。 三公主在一旁看着,眼眸微黯,旋即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酣畅淋漓。 倒是卫明珠,原来她还以为她的父皇会下赐婚的旨意呢,不过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卫明珠总觉得时间久了,这大殿内的气息都变得污浊起来,叫人喘不上气,于是便叫人拿着斗篷,披在了身上,走了出去,去散散步,去除胸间的浊气。 陌景行见状,眼神闪了闪,不多时,便也借口散步走了出去。 鸾和宫离着御花园不算近,但也不远,梅花此时开的正好,带着清清凌凌的香气,卫明珠怀中抱着手炉,凉亭中燃着炭盆,指着梅花树道:“这梅上雪,乃是泡茶的好物,你们等着叫人收一些回来,存在坛内,来年泡茶喝。” “本公主也不是那等爱苛责人的,这活细致又磨人,到时候给她们每人一个荷包,装满金锞子,权当作辛苦费了,本公主记得母后那里,昨儿给送了足足两大匣子的金银锞子吧?” 冬蕊是管着库房的,闻言就接话道:“可是呢!就属金瓜子银瓜子还有花生最多了,剩下的,有海棠花样式的,笔锭如意的,状元及第的,都有不少。” “那就给他们,总不能叫人这大冷天白干活,”说罢环顾一周,见外面飘着雪,雪花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唯有这眼前的梅花,仍然色彩浓烈,“这梅间雪泡茶,轻浮甘甜,茶色清亮,为上等水,泡茶时亦有隐隐的梅花香,清醇无比。” 秋芝听的脑袋大了,“公主是仙女,我等就是俗人,可尝不出这梅花雪和井水泉水的区别,只当牛饮解渴的物什罢了。” “对了,奴婢还记得,您还有两坛子梅花雪在地窖里面存着呢,至今已有五六年了,那还是您九岁的时候收集的,到现在这梅花雪水也没泡上一杯茶呢!” 卫明珠抬头,面带困惑,“还有这事儿?本公主都忘了,你倒是记性好。” “也好,我都好久没喝到这种茶水了,之前倒是在母后那里蹭了几杯,而后母后都不拿出来了。” “那陌某能否向公主讨一杯茶吃?”陌景行身披大氅缓缓走来,如清风朗月一般脱俗超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如山林间徐徐吹过的清风,带着草木特有的清新,让人倍感舒畅。 “可,”卫明珠颔首,“陌公子怎的也出来了?”说罢伸出手,指指面前放置了棉垫的石凳,“陌公子还请坐。” “多谢四公主,行之觉得室内喧嚣,且人多气息污浊,于是便出来透气,在殿内总觉得呼吸不畅。” 炉子上的水烧热了,春芽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个广口的小瓷瓶,里面是满满的老君眉,“现在也没时间您取来梅花雪水,但好在这个水是从京郊取回来的泉水,倒也不算可惜。” “没什么可不可惜的,便是普通的井水,那也不是下不去口,就是口感上大相径庭而已。” 面前的一套杯具是公道杯,这大冷的天,卫明珠也没兴趣施展自己的茶艺,尽由着春芽胆战心惊地发挥了。 洗茶后,将杯子倒了七分满,见两人没有异样的神色,才算放下心来,但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动作都是磕磕绊绊的,手法也不甚规范,火候时辰也没掌握好,能好喝就怪了。 两人就在那里最坐着,春芽眨眨眼,一声不吭、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和其他宫人站在一起,在一边静静守着,看着亭外漫天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 “行之还未恭喜公主,被封为国公主。” 卫明珠听闻此言,乜他一眼,“你可高兴?”说着唇边带出些许的笑意,如晨光中花瓣上小小的晨露,清澈洁净,“本宫若身为国公主,你日后难道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陌景行轻笑,他略有些妖的面容在这漫天的雪花映衬之下,不但更加清冷,也显得更为清雅。 “公主这话说的,行之倒是认可,也是行之运气好,不是谁都能有这份好气运,能尚主的。” 卫明珠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随即掩着帕子笑了起来。 “你脸皮可真是顶顶的厚,时下人家中若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难免心中不自在,总想着自己吃软饭,你倒好,倒是反以为荣了!”说罢,卫明珠清亮的眸子打量着他,想要将他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若是没有,何必在意?再说了,有时候能吃软饭,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养着,那也是一种本事。” “不畏于心,堂堂正正,何必去在意流言蜚语?谣言止于智者,真相到底如何,其实许多人心中都是有章程的。” “若真有能力,即使被人这般说道,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罢了,反倒是好高骛远又没有能为的,才会更加在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尊过剩,反而只余下了自卑。” 作者有话要说:加速完结!!加速加速!然后休息一阵,最近简直心力交瘁 第57章 江家今次的年宴十分冷清,嫡长孙江凭不在,唯一的孙女江采月也不在,江老爷子和老太太还去了宫中参加宫宴,剩下的一家子围坐在圆桌上,面面相觑。 “这都除夕了,一家子竟还是不能团圆,”江老爷长叹一口气,顿了顿,“不过也罢,我江家的儿女,合该如此!” 若非他早年间受了伤,身子暗疾颇多,他现在也是该在边境守卫疆土而非京中静养的。 “对了,若是边关匈奴那边不作妖,子安应当是会回来了,至于采月那臭丫头,无论我怎么写信催她,她都咬死了,就是不回来,我这个当娘的啊,真是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江大太太捂着胸口,显然是让江采月气得不轻。 “你说说,她招女子,建立军队,我说什么了么?我可是一点都不反对的,就是半年都没见着她了,想的紧,这臭丫头!非说什么女子小队将将建成,根基不稳,要在那儿撑着大局,要我说,敢进军队的,那个不是心性坚韧、有能为的女子?便是她回来了,人家难不成就撑不住?” 江二太太和江三太太就在一旁劝慰着,“采月现在是女子军队的统率,哦,不对,都让大嫂带偏了,叫火凰军,浴火凤凰,历经砥砺,方有所成就,她现在是领队人,所有人都不能回家乡,难道她这个表率就能?这多不好啊?现在火凰军初初建立,军心不稳,长此以往,人心哪能齐?你该体谅她才是。” 江二老爷江三老爷也是打着圆场,“就是啊,这话说的的确不错,咱们出去打仗,你主帅跑了,底下的志气都散了,这样的军队和流沙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好歹今年我两个侄儿还陪着大嫂您,等那些蛮子被打出去了,他们不就能回来了么?” 江大太太点点头,压下了心中的重重心事。 三公主选中了常宁侯府。 无他,就因为曾经常宁侯府的一个比较受宠的嫡女,却并非长房,竟敢公然嘲笑她,别看她居于深宫,可外面的消息,只要不被人特意封锁,她自然能听到。 一个小小的侯府旁支嫡女,竟敢嘲笑她? 常宁侯府那嫡女一直与河间关系还好,如此一想,倒也不稀奇。 只是敢讥讽公主,真是给她熊心豹子胆了! 哪怕她不受宠,她也是皇室玉碟上有名号有封号的公主!一个暴发户式的常宁侯府又算哪碟子菜? 今日不过正月初四,三公主就急急忙忙来找她了。 “我想到了,就在常宁侯府!你随意布置!对了,常宁侯府三房的那个嫡次女,你也帮我设计进去!敢当着众人面讽刺本公主,真是给她脸了!反正和河间那家伙也是一路货色,不弄白不弄!” “我打听好了,常宁侯府的二房嫡长子,容色上乘,只是天赋才情都是一般,配给她,还是有些可惜了,可谁让我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呢?这二房的公子啊,可是对河间倾心已久,只是从未吐露衷肠,更未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我这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呢!” 卫明珠皱眉,觉得有点不地道,“这不太好吧?你是和这二房的姑娘有仇,也不是她哥哥,她哥哥貌似没得罪你吧?娶妻不贤,祸及三代,你这是要毁了人家啊!” 河间那是个什么人?二房不是长房,长房日后可袭爵,日后分家了,若是她的丈夫在科举上没有崭露头角,那日后她除了郡主的头衔,是连诰命都没有的,她能不对长房的爵位动心思? 亦或者不会杀夫证道? 这不是害人全家吗?而且据她所知,常宁侯府的二房虽然不怎么样,可长房却是十分清正的,虽说那家侯爷孝顺,可并不愚孝,其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那家老太太虽然偏心二房,可拎的清,知道这一家子的门楣是靠着长房撑起来的,偌大的家业也是长房打拼出来的,偏心也只是因为二房不争气,她想着多贴补一点,以后分出去了,日子能好过一点,二房的孩子毕竟也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 不过这一偏疼,反倒叫二房的常婳不知所谓起来,还真以为这侯府身份最尊贵的姑娘是她了。 不过是个二房的嫡女,身份是靠着长房才层层拔高,反倒处处挤兑家中的长房嫡长女,弄得老太太被长房夫妻埋怨,心中叫苦。 也是因为二房的太太身份并不高,毕竟只是二房,而且二老爷一介白身,连捐官都还未有资格,一介闲人而已,在长房地位牢固,且有嫡长子并其他嫡子的情况下,高门谁还乐意将姑娘嫁过来? 不得不说,常宁侯府本就是三十年前才发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官之家,而那时候的长宁侯,就已经显示出了在军事上不浅的天赋,他的上级就将女儿嫁给他,而二老爷,则娶了一翰林之女,翰林清贵,也只是听着好听,若没有什么家底家世,那就叫穷翰林了且,翰林品级本就不高,常二夫人家中原也是寒微出身,眼皮子浅得很,总觉得侯府了不起,才养出了常婳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倒是她的儿子,性子还算敦厚。 就这样的蠢货,若真有个河间这样的儿媳,难保不会被当成杀人的刀子,常宁侯府还不得散了? 这是和常家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不成不成,这宴会是谁承办的?若是那常婳的母亲,你大可以动手,事后也怪不得她,实在不行我帮你叫她必得撒手,最后那侯夫人也落不得什么埋怨,至于河间那里,她意图毁坏你我的名誉,那自然也要付出代价,她不是最爱跳舞?”卫明珠扬起头笑了,澄净明媚,可这笑意却叫三公主无端生寒,“断一腿如何?” 三公主睁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心脏飞快跳动,她以为自己就够狠了,没想到她这个从来都是看着漫不经心的妹妹,比她还要狠! “你不是想看她们两人狗咬狗吗?我查到,常婳对大夫人娘家的大侄子有好感,只是身份不够看,人家看不上她,而此人,也是河间为自己择选出的备选夫婿之一,你说,若是看到河间在和这家伙套近乎,而常婳又在一边悄咪咪地看着,会发生什么呢?” 三公主已是瞠目结舌,说话结结巴巴,“不……不是,河间不是对江凭倾心已久吗?还……还有,我依稀记得,那劳什子表哥,是你二舅母娘家的吧?是你二舅母的侄子吧?” “嗐,就让他去参加个宴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二舅母整日念叨着她这个大侄子不定亲不成婚的,我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不是吗?再说了,万一人家真的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了呢?” “再说了,本公主是谁?你就放心吧,这事儿稳妥的很,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亲戚,我可不会叫这事情沾染到他身上,更何况精明如河间,她怎么可能在男子面前和别人骂街打架,这样多有损她的形象?” 三公主深舒一口气,“那好,就按你说的来,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卫明珠扯扯嘴角,嫌弃地瞥她一眼,“你啊,你就在那儿坐着,当个吉祥物就成,而后等着看戏。” “你这性子,这脑袋,我就是有事想要交给你也不敢啊!你万一再给我弄砸了,暴露出来,你我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三公主眼中刷的就冒出了火光,但她却无从反驳,气得她甩袖离去,怒气冲冲地出了昭阳宫。 卫明珠抻着脑袋看着三公主气势汹汹的背影,面上笑了笑,这才对嘛,她三皇姐若是笑吟吟地从她的宫里出去,那才是叫人奇怪呢! 而后她拿起笸箩里的针线,闲的没事开始打起了络子,拿着各种珠子,见着配色好看,就往上穿,最后不耐烦了,扔在了一边。 昭阳宫占地面积颇大,除了宫殿以外,后面还有一座小花园,里面也栽了几株梅树,有个小凉亭,想到了自己五六年都没有喝上一口的梅花雪,便叫人开始收拾。 今年的雪从除夕开始,就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昨夜刚刚又下了一场小雪,挂在枝桠上,还未融化,晶莹剔透,在日光下闪着微光。 卫明珠身披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周围摆满了炭盆,四周还挡了一层层的帷幔,倒是暖烘烘的,一点不见冷。 春芽戴着手套,将一个已经洗干净的坛子拎了过来,小心地打开盖子,倒了一些进那个火炉旁边的紫砂壶中,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边,唯恐叫人碰了。 一刻钟后,炉子就咕噜咕噜的,水已经开了,将茶冲进一个天青色的小茶壶中,卫明珠就只等着喝了。 桌面上被冬蕊摆上了满满当当的糕点,“最近宫里厨房都忙,奴婢就要了一些食材,叫夏芙做的,御膳房那里那些人正是求不迭呢,给了好多的东西,然后做成了药膳糕点,但滋味据说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太差,而且要开始准备实习和论文了,我只泰迪能砍大纲完结了,大概再有十章左右吧,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可能这本完结一个月之后会开新吧,这个作者也不太确定,毕竟时间不太自由了,白月光皇后,希望大家支持! 第58章 春芽给卫明珠轻轻斟了一杯七分满的茶,暗香浮动,茶汤清亮,她端起茶杯,嗅了嗅,轻轻抿了一口。 “不错,果真清醇可口,隐隐带着梅花的香气,今早派人去收集梅花雪了吗?”想到这里,卫明珠抬头,看着冬蕊。 冬蕊畏寒,穿的一向比他人厚实,若是往常,在这里站一会儿脸色就发白了,许是今日这里炭盆多,面色红润好看,当下就笑道:“奴婢一早就派人去收集了,秋芝跟着一道去的,教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他们身子都冻得哆嗦了,奴婢瞧着不忍心,熬了姜汤之余,便多给了那些宫人几个金花生,就叫他们回房间休息去了,也是年节,就当添些喜庆了。” 卫明珠点头,“很该如此,多给也不妨事,就和你说的,总归是年下,今年年节还未例行赏赐红包吧?本宫隐约记得你们倒是准备好了荷包,装的鼓囊囊的,大年初一却是没见到发?” 冬蕊和春芽噗呲笑了出来,“就知道公主您会问,大年初一的大清早就发下去了,只是公主您在除夕那日睡的本就晚,第二日起得早,去受朝拜,回来就倒下睡了,奴婢几个就把荷包拿了分了下去,宫人们都是在门口轻轻磕了头就走了,生怕吵到您休息。” “这不是,奴婢这两天也给忙得忘了,您不说我们都想不起来!”说着,春芽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只这一次年,就散出去千余两银子,公主也太大方了。” 她一向出手散漫,也不在意散了多少银钱,不甚在意道:“银子本宫多的是,本宫虽不曾视钱财如俗物,可也重视不起来——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没短过银钱,这东西问世就是为了花的,何必那么在意?” “这数九寒冬,那些宫人也不容易,再有下次采雪,记得再多给一些赏钱,让人多休息一阵子,左右这昭阳宫也无人上门,有些事情用不上他们,只要不是什么大事,耽搁个一日半日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卫明珠抿着茶,悠悠地道。 春芽微微屈膝,抿着嘴笑了,“公主体恤宫人,是奴婢等人的福气,奴婢自当记得公主的嘱咐。”只是该有的分寸,也不能忘了。 “对了,母后前段时间不是给了我一批人?都是隐藏在各个府邸的钉子,之前本宫和三公主商议的事情你也听到了,由你去部署这件事情,计划已经周全,但是细节处,时间的把控上,还需要真正执行的时候晚膳,但不管怎么样,失败还是成功,一定要把施家大公子摘出来,你可懂?” 卫明珠从荷包中掏出一张小笺,正色道:“这件事情,由你和秋芝还有冬蕊去做,夏芙为人刚硬,这些事情才不会过脑子,给她分配她也做不来,还是让她在一边旁听吧!” 说到这里,卫明珠也有些无奈。 她这样黑心的人,身边竟能有这样实心眼的人,也是叫她感叹不已。 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糕点都放凉了,卫明珠才打道回府。 一转眼,二月到了,卫明珠的及笄礼近在眼前,皇宫之中又是一番忙乱,同时还要备着景和帝的生辰宴,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都恨不得自己能被劈成两半,亦或是一天二十四个时辰。 二月十五,花神节。 卫明珠身为嫡公主,又是深得圣心的公主,笄礼自是隆重盛大,三公主的与其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凤仪宫,众妃嫔按照品级排排站,皆是垂首不语,神情肃穆,礼馆通传,卫明珠身着华服缓缓进殿,走到周后与景和帝面前,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前,三拜三叩。 大礼过后,卫明珠再次向前走着,再次叩首,周后走下台阶,将女儿轻轻扶起,压着她坐在了一旁备好了的椅子上,江采月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周后摸摸女儿的脸,略有些生涩地为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拿起托盘上的金凤出云点金滚玉簪子为她固定好了发髻。 而后礼官见了,忙宣旨道:“礼成!皇上有旨,四公主卫明珠柔嘉淑慎,端庄守礼,特封为周国懿安公主,赐金陵苏杭等地食邑万户!钦此!” 礼官念完,手都有些颤抖,是被景和帝的大手笔惊的,果然是偏心啊,前面三个公主,大公主不过食邑两千户,二公主多点,三千,三公主,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呢!到了四公主这里,直接万户了! 他怎么就不是公主呢?哪怕只有两千户呢!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果然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 比不得比不得啊! 及笄礼后则是宴饮,陌景行坐在席间,看着盛装的卫明珠拖着裙摆迤逦而过,那衣角,仿佛荡在了他的心间,泛起层层涟漪。 晚间,昭阳宫。 卫明珠卸下了耳上的南珠耳坠,置于匣中,便听到了春芽的脚步声,便听她道:“公主,三公主这些日子都着急了,日日在宫里待着转圈,就等您一声令下呢!但也知道好歹,等您及笄礼过了才来催。”说到这儿,语气满含笑意。 “河间不出门,我能有什么办法?今年她倒是低调,买了不少的衣料首饰,但竟未在外走动一次,叫人引她她都不出门,别说她了,本公主心里都有些疑惑,你们查到什么了吗?”说是疑惑,卫明珠的语气却丝毫不在意,甚至称得上是平淡。 卫明珠由着冬蕊卸下那只凤钗,珍而重之地放进盒子里收好,耳边就传来了秋芝的声音,“这个,奴婢倒是叫采买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说是卫府那里,正月十五那日,闹得不可开交。” “公主也知道,卫府实际上不止河间郡主一个孩子,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是侍妾所出,这么多年了,和河间郡主都是一般的年岁,却连个爵位婚事也无,章氏甚至都不让她们出门交际,她们也不敢吭声,谁让家里的银钱都握在章氏母女手中?” “可到底女孩子年岁大了,那两个妾室也就越来越心焦,河间郡主原本那日的确是想要参宴的,这都要出正月了,但是她也自觉,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去找人霉头,拖到了那日,可那两位也想跟着,双方争执不休,卫府上上下下本就人心涣散,也没人愿意出来止住这场争执,那府上更是连长辈都没有,好一番折腾。” “更不巧的是,河间郡主那时候正好和章氏走到湖边,动手了,一下子母女二人都掉进了湖里,当晚河间就发了高热,只是皇宫忙乱,谁也没空管她。” 就连一向少话的夏芙都不由感叹:“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秋芝哂笑,“也得亏河间郡主底子好,家底也厚实,否则这寒冬腊月的,掉进了湖里,怎么也得去了半条命!倒是章氏,至今还卧床不起,显然是伤到身子了。” 卫明珠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唇角微微勾起,她在那儿埋得钉子,竟一出手就拿下了这母女二人,还真是没白费她的心思。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五日后宣平伯家开赏花宴,是他们家特意寻得的手艺人扎出来的通草花,云蒸霞蔚,几乎可以称得上以假乱真,自然,也有宣平伯家的嫡长子年纪到了的缘故,请小姐公子夫人前去,都是相看。” 宣平伯还算是个有能为的人,像他这般的勋贵子弟,少有科举入仕的,人家就不,可谓是勋贵中的清流,为人圆滑不世故,能力出众,本来到他身故就会收回的爵位硬是叫景和帝加恩一代,荫及儿子。 可宣平伯府在京中地位再高,卫明珠也不会踏足。 现在朝堂上夺嫡的势头越发明显了,她是太子胞妹,最近风头正盛,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人甚至无心人看在眼中,亲去大臣家中,别人还以为她是来给太子表态的。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伯府,饶是势头再好,就算真的是拉拢,也无需她亲自前去。 “叫她再等一等,若是不能等,那就到此为止,本公主可用不起她!”卫明珠态度强硬,叫冬蕊怔了怔。 不过随后又放缓了语气,“你们把各家的钉子都嘱咐好了,别让他们暴露了,最近安分一些。” “再有,三皇姐那里,三月三是上巳节,京中贵女向来都会在燕回台展露舞技的,更有斗舞,以及空中斗舞,可最后这一样,也是最容易出事的。” 卫明珠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可这其中的内容伴随着她的神色,却叫几个大宫女不住地心底慨叹,隐隐生寒。 她无意取河间的性命,可她身为公主的尊严,绝不容许一个小小的臣女践踏! 若是人人都能在冒犯了她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那她这个公主真成了个笑话了! 岂不是日后为了抬高他们自己,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告诉她,碰上了河间,随意折腾,让她心里越扭曲、越窝火越好!” 第59章 三月三,京中无宵禁,大街上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人流如织。 燕回台道路两旁的小摊贩吆喝叫卖,皆是满脸喜气。 卫明珠身边跟着两个大宫女,四个暗卫,还有多个御前侍卫,暗处还有多个在蛰伏的暗卫,把她围的可谓是密不透风。 大街上不少人家的贵女都在逛街,自是看到了身边跟着一串人的卫明珠,认识的忙不迭地拉着身边不认识的行礼,等着卫明珠从身边走过。 燕回台后是燕回楼,带着一干人,由穿着体面的侍者引路,卫明珠大摇大摆地上了楼,选了视野最为开阔的一间包厢。 在她上楼进入房间以后,安静了须臾的大厅众人才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哟!这么大排场,是谁家的千金?我怎么看着,那几个侍卫这般眼熟?” “你这不是说笑呢?能用侍卫的自是只有皇宫了,普通人家哪有这样的装备?而且他们用的也都是护卫护院,你再看看腰间的令牌,上面刻印着御前的字样,这女孩还未作妇人打扮,自然是公主了。” 还没说完,又有一堆人走了进来,不等侍者,直接上了顶楼六楼,直奔卫明珠的房间而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堆宫女侍卫,排场略逊,可没人在意。 “每年这燕回楼都是要来几个贵人的,没想到今年竟一次来了两位公主!更不要说京中的王爷王妃世子郡主之流了。” “是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公主来这燕回楼。” 河间郡主坐在包厢中,一身红色的舞衣灼人眼球,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而妆容也是一改往日的清淡风格,浓墨重彩,乍一看觉得尤为怪异。 她的容貌天生就不适合如此浓重的妆容。 燕云台上已经有女孩子在那里跳舞,有水袖舞,有剑舞,还有金莲舞,惊鸿舞,叫人目不暇接。 三公主坐在窗边,心情雀跃,却又被她狠狠压住,那种无可言说的兴奋布满全身,让她心中不住地叫嚣。 “还没到?本公主可是要送她一个大礼呢!这几次晦气的很,出去参宴,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贱、人知道了本公主要参宴,竟是一次都未出现过,要是让本公主查出来了谁给她通风报信,本公主当即给她送进慎行司!” “敢背主的奴才,比狗还不如!” 卫明珠撇过头去,依她看,内鬼可能是有的,未必就是河间的,她觉得河间纯粹是躲着三公主,免得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今日大放异彩,那才是得不偿失。 等着等着,总算是等到了一身红色露臂舞衣,雪白的手臂上戴着红珊瑚手钏和臂钏,腰间挂着蔷薇花状的金玲,行走间泠泠作响。 空中倏然降下几段红绸,河间神情一变,抓住红绸,身轻如燕,轻轻跃上了空中。 三公主看着眼前一幕,唇边笑意逐渐扩大,只是申饬一顿,哪里能满足她?不是喜欢推波助澜吗?那就把她的腿弄断! “别看了,她从上面摔下来,已是颜面尽失,腿呢,大概率会断,但一定能治好,她的治疗你就别再掺和了,毕竟以她的身份也是能请到太医的,最容易惹一身骚。” 卫明珠在旁边淡淡地提醒她道。 三公主撇撇嘴,一脸的不甘愿,她才想了个头,就被卫明珠看出来了,真是不巧! “就算让她不好,也是让别人来才好。”卫明珠意味深长地对三公主说道。 “借刀……杀人?”三公主面有犹疑,看向卫明珠。 卫明珠长叹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乍然间,听到外面传来的尖叫声伴着刺耳的裂帛声,心神一个不稳,手中的茶水都洒了出来,带着热气,落在了卫明珠白皙细嫩的手上,立即红了一片,叫冬蕊等人一阵惊呼。 “快,叫燕回楼的人拿冰块来,公主被烫伤了,”说罢冬蕊拿着桌上还在瓮里的水倒进了小壶里,对外面的动乱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给卫明珠敷着手,“公主金枝玉叶,养的精细,这茶水这般热,也不知道会不会燎起水泡,若是留了疤,那就更是不美了。” 皇后娘娘虽公正严明,通情达理,可到底她们是公主身边的奴才,第一要务就是照顾好公主,如今公主受了伤,哪怕只是烫红了,她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卫明珠手上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攥紧了小壶,冰冰凉的感觉贴在手上,焦灼的感觉缓解不少。 “宫中有专门的祛疤膏药,玉容膏,清凉膏,撷芳膏,都是专门美白除疤的,现在就红了一小块儿,估计过两日就好了。” 也就是那一阵儿,之后习惯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燕回台上的闹剧还在继续,四公主瞥了卫明珠这边,见无碍就又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的混乱场景。 “快快!郡主你先不要动,楼里的伙计已经去借担架了,旁边就有个医馆,很快的,您的腿怕是不是断了就是骨裂,可万不能随意挪动!”燕回楼掌事的掌柜在那里安抚着面色苍白,满是汗水,伴随着痛苦呻、吟的河间郡主,又叫她身边的丫鬟拿来了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好容易大夫伴着担架来了,河间郡主被抬进楼内,喧闹的人群中,还夹杂着河间郡主嘶哑的叱骂声,“你们这群刁民!害的本郡主颜面尽失不说,还摔断了……腿!嘶……本郡主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那掌柜的撇撇嘴,不以为然。 红绸等一应物什都是河间郡主自卫府拿出来的,他们燕回楼连沾手都没有过,飞天舞也是她自己要跳的?与他们何干? 再者,能在京中立足,还将产业铺得如此大,燕回楼背后没有人可能吗?没有人支撑着,燕回楼早就被蚕食干净了。 这郡主,不只是腿摔断了,连脑子都摔出来事儿了! 一个空有爵位而无封地的郡主,还不招宫里头待见,至今连个婚事都没有,也就是名头好听,无权无势的,还想找人麻烦?想的可真美!以为插上两根葱就是大象了? 虚张声势! 掌柜的听了此语,笑容依旧谦和,丝毫不见恼怒,还命楼中的侍者给备热水房间,去请杏林堂有名的接骨圣手和大夫来给河间郡主看看,正骨。 方才还一片狼藉的燕回台不过片刻就恢复整洁。 又对着台下拱拱手,“诸位见谅,打搅了大家的雅兴,舞蹈继续,还请下一位上台!和某先行告退!” 说着就走下了台子,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楼内。 卫明珠弯弯唇角,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这戏啊,唱完了,我也该回了,很是精彩呢!” “我就先不回去了,等什么时候河间走了,我再走,我还等着看后面的呢!等我看到了,回去给你讲!” 也不嫌窗边的风雪刮脸,硬是被如意两个拽着离开了窗边,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玉兰膏,防止脸皴了。 卫明珠没打算立即就回,虽天色已晚,但时辰尚早,就着街边一溜小摊开始逛游起来。 途经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她被一对儿样式为比翼双飞面具吸引,从而止住了脚步,拿起一款小巧些的就要付账,“摊主,这个我要了,”又转过头去,“冬蕊,付账!” 冬蕊当即就递了银子过去,那两鬓斑白的摊主却乐呵呵地不着痕迹地推拒了,“姑娘,老朽做这一对儿面具,是为有情人而做,一男一女,一人一只,若是姑娘无意中人,那老朽也是不能卖的,这里摆摊的摊贩都知道老朽的规矩,每年的女儿节,老朽都是要做出一对儿专门给互相倾慕的男女的面具。” 卫明珠皱眉,深深地看了眼手中的面具,就要放下,却听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既是如此,那摊主你就可以卖了。” 回过头,卫明珠定定地望着这个满身风雪冷冽气息的男子。 老摊主抬头,面目慈祥,见着陌景行和卫明珠并排站在一起,满目赞叹,“好一对金童玉女啊!既是如此,那这比翼齐飞的面具就是公子姑娘二人的了。” 冬蕊忙问道:“不知这价格几何?” “面具本就是为有缘人所做,谈金银反倒落了下乘,两位看着给就是了。” 卫明珠看着手中的面具,不用细细打量也知道用料讲究,以银为面具身,极其轻薄,又用孔雀毛做鸟翅,看起来雅致非常,这样的手艺,一般还真就不容易遇上。 “摊主可是时常在这里摆摊?” “老朽在这里多年,从未挪动过位置。” “那就好,家中有一套錾刻金玉的工具,有几十件小物什,可惜家中无人精于此道,好好的东西,也只能放在那里供人一观,若是摊主不嫌弃,等明日,我派人给摊主送来,权当是等价交换。” 那摊主眼中迸发出了热切的光芒,“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一套几十件的錾刻工具价值可远超这两只面具?” “摊主说笑了,如您所说,太过在意价值,反倒落了下乘。” 第60章 第二日一早,老摊主就守在了他的摊位前,他的摊子将将支好,就有一内侍急急朝着他走过来,身后还有两个小太监搬动着一个箱子,“这是我们公主给您的,说是抵了昨日的面具。” 老摊主也不吃惊,乐呵呵地收下了,并且婉拒了几人给他送到家里的建议,叫过路的邻居将自己的儿子叫了过来,推着板车把东西送了回去。 “殿试是在四月,如今春闱将将过去,若要放榜,可能还要等上一旬。”春芽奉上一盏药茶,递给卫明珠。 “便是等的时间再长,周大公子和陌公子也必定是榜上有名的,还有丹华县主的未婚夫,听着静敏郡主的意思,这次火候够了,此次下场,二甲的席位上,必定有他一个。” “若是再不成,或是三甲或是落第,两边也都有门路,令他去富庶之地外任几年,有了政绩,再上下打通一下关系,调任回京也是十分容易的。” “等殿试放榜了,说不定皇上就给您和陌公子赐婚了呢!”秋芝在一旁憧憬地道:“咱们大梁一向是非翰林不入内阁,以陌公子的才学,进翰林院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等三年翰林做完,或是外任或是被分派到六部,那时候公主和陌公子也该大婚了。” 就是可惜了江公子。 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到底只能选一个。 另一边,景和帝也在和周后商量着几个子女的事宜。 “一转眼,长乐都十六岁了,要嫁人啦!一想到殿试过后就要为她赐婚,朕心里头还真是不舍得,想着大不了把她养在皇宫一辈子得了!”景和帝如是感慨着,“她刚生下来,比两个兄弟的身子都要弱,那么小一点,叫声和当初太子老死的那条小狗刚出生的时候一样细弱,”他用手比量着,“朕抱在怀里,生怕把她抱坏了,没了气息。” 周后笑笑,“若是皇上不舍得,大可以晚一些赐婚,公主不愁嫁,若是陌家等不急,另聘也是可以的,左右也没有赐婚,更没有婚书,多大的事儿!” 这一看就知道是打趣,景和帝乜了一眼笑吟吟地说着风凉话看笑话的周后,“可别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她和陌家小子那腻歪的样子,可留不得喽……” “我现在啊,就等着抱孙子了,朕现在都是快知天命的年纪了,旁人这把年纪,早就子孙绕膝了,可现在除了老二媳妇的女儿,老七媳妇有孕三月,竟是无一人有所出。” 说到这儿他皱起眉,“按说太子妃也进东宫将近一年了,东宫又无旁的姬妾,怎么至今未有喜信儿传出呢?今年五月大选,要不然从这次的秀女中,给这几个都指几个妾室?” “别人我不管,太子那里你是别想,太子本就是正属东宫,代表着皇室嫡系,若真给他指了妾室,庶长子生在嫡子之前,不够人笑话的,你让朝臣怎么看他?” 随后,周后放缓了语气,“我见太子还是不够稳重,还是有些少年心性,让他再磨磨性子也是好事,日后做了父亲,也更能清楚父亲的责任,太子妃还年轻,总是有机会的,若是进来个心大的妾室,有了儿子,万一太子宠妾灭妻怎么办?万一她对太子妃下手怎么办?你就别想太子有嫡子了!” 景和帝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是他太心急了。 蔡公公这时候走了进来,笑容谦卑,讨好般地朝着景和帝和周后笑了笑,“皇上,皇后娘娘,庄婕妤在外求见,一直跪在那里,希望皇上能对李家网开一面。” “不见!李家犯下滔天大错,贪污赈灾物资,再以高价卖出,中饱私囊,网开一面?还有脸说?” 景和帝面色冷沉,一挥手,“不见!传口谕!庄婕妤殿前失仪,夺其封号,贬为才人!” 蔡公公挑挑眉,任是这庄婕妤,哦不对,是李才人,平日再是小意温柔又如何?不对皇上的胃口,随时都能被放弃。 不仅被虢夺了封号,甚至位分都是直降二品四级,娘家又被夷九族,这李才人啊,日后怕是再难爬起来了。 果不其然,李才人听到了自己被降位的消息,当即也顾不上平日的做派,哭喊起来,声音凄凄切切,“皇上,皇上,您不能这么对嫔妾啊!嫔妾入宫伴驾多年,就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陡然,她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嫔妾知道了,知道了,是不是皇后?是不是皇后在您面前说了什么?皇后善妒,您在嫔妾处过夜,这么多年了,临幸嫔妾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是不是皇后逼得您?皇上,请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景和帝脸都黑了,往常看着还算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贬斥与皇后何干?先是李家贪污,后有李才人不顾李家所犯之事前来求情,已是触及了他的底线,竟攀扯到了皇后头上! 没等周后发话,景和帝深吸一口气,“皇后兢兢业业打理后宫,井井有条,数十年如一日,可朕竟没有想到李才人竟对皇后怨怼如此深切,即是如此……” “李家贪污索贿,罔顾人命,致使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依,不忠不仁,如此门风,想来在子孙的教养上也是不堪一提,传口谕,李才人对帝后不敬,数度怨怼,纵容家人行不义之举,自今日起,贬为末等更衣,幽居凛冬阁,无诏不得出!” 周后挑眉,这是将整个李家都打落泥沼了? 不过也没什么,李家原本就是五代不得入仕科举,嫡脉又被抄家,已经是肉眼可见地没落了。 不管什么人家,子孙后代都需要成婚联姻,不管处于哪个阶层,都是需要门当户对的,而门第不同,对子孙的教养也就大不相同。 李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家族,是靠着刚刚被打发去凛冬阁的李氏才入了那些中流家族的眼,现而今嫡脉一朝衰败,京中自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现只剩下亲缘单薄的旁支?日后除非祖坟冒青烟,否则是别想有什么好亲事了。 蔡公公在那儿听的闹心,看屋里两位主儿面色也不是很好,忙走了出去,拿出一块儿帕子就塞进了她嘴里,给几个小太监使了眼色,连拉带拽地将人拖走了。 看着满脸泪痕满眼怨毒的李氏被带走,他都觉得皇后着实是冤。 皇后对后宫妃嫔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错的,虽然漠视,可绝不会短了月例,克扣份例。 说到底李氏又和皇后之前没什么矛盾,皇后何必去沾一身腥呢?这不是闲得慌吗? 人在灰心绝望之际,总是想要找一个人来发泄满心的怨愤的。 这他也懂。 可挑了皇后,他就不懂了。 这时候,兵部尚书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脚步生风,“蔡总管,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皇上皇后,还请通传!” “既是要紧事,还通传什么,先和杂家进去再说!”蔡公公忙拉着人在花厅等候,自己则是进内室传话。 将兵部尚书带进了外间,他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还叫几个小太监一同在这儿守着。 “什么?匈奴集结了五万骑兵?还有十五万的步兵?朝着边关来了?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真当我大梁无人?” “我大梁上下三万万人口,百万雄兵,日夜苦练,朕就不信,还不能抵抗这来势汹汹的匈奴!” 兵部尚书做了一揖,“皇上,皇后娘娘,怕就怕他们还留有后手,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人口虽不过四五百万,可匈奴上下,除了老弱妇孺,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十五岁以上的男孩子,都有作战的经验,这次不过是出了二十万而已。” 兵部尚书愁眉苦脸,“而且就算匈奴男女对半儿,男子中老幼又占一半儿,有战斗力的依旧有百万之数,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调兵去攻打其他的地方,这样的话,现有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周后揉揉眉心,长叹一口气,“京畿大营还有四十万兵马,留三万京中镇守,其余的分散边关各地,边关有大约八十万人马,还有各地的常备军,林林总总也有二十万,张贴皇榜,征收兵士,将军营的兵士按照资历逐级提高待遇,还有战后伤亡抚恤,但相应的,奖惩合该有度,若有逃兵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兵部尚书见景和帝并未补充,连忙应是,“微臣省得了,稍候就派人草拟一份章程出来,届时还需皇上皇后娘娘调整一番。” “对了,以匈奴人的速度,你看还有多长时间会抵达边关?” “匈奴的马都是良种马,耐力十分好,不出所料的话,骑兵若是先锋,那么不出五日,便可到了。” 景和帝走到御案前,从一个小匣子中拿出了一块儿兵符慢慢摩挲着,“将六部尚书都召来,还有二国舅,宜诚侯,简亲王,还有……太子。” 第61章 这是……要给太子铺路了? 也不知道庄王和端王听了会是什么反应,怨恨愤怒多一些,还是欣喜若狂多一些? 太子此次,可必定是要亲临边关的啊。 此去边关,千里之遥,在路上万一遇上什么山匪盗贼,亦或是山体滑坡,便是皇上和周后再是手眼通天,那也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这次匈奴下了狠劲儿发兵攻打边关,实在是不对劲儿。 倒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兵部尚书暂且呆在了外间,而周后和景和帝两人却进了内室开始商议太子的事情。 沉吟许久,周后断然开口:“太子也是时候去边关看一看了,见过了京城的富庶,他才能看到边关的百姓过的有多清苦,见得到边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硝烟,听得到号角,不会被京城的繁华迷乱了眼,一叶障目。” 为君者,心怀天下,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笑话。 景和帝一怔,看着妻子不带一丝表情的脸,缓缓点头,“说的是,他也该去京城以外的世界看一看了,与边关相比,京城百姓的日子再苦能苦到哪儿去?至少不会遭受死亡的威胁,战火的伤害。” 在京城,朝廷每年都会在冬日里搭棚施粥,上行下效,连带着大大小小的官宦、勋贵人家,都卯足了劲儿布施,外城没地儿了就去京郊,京郊没地儿了就去在偏远的地方,粥没有新意就改成发棉布棉衣,亦或是柴薪碳,可以说,京城的百姓是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大苦的。 京中权贵多如过江之鲫,而米面粮油柴薪这类可以让老百姓活命的东西,只是他们家最不值钱,最多的东西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其他人说的、书上讲的、卷宗记载的、再是情真意切,让人身临其境,也不如自己亲眼一见。”周后是打定主意让太子去边关了,可到底是骨肉至亲,心里还是不免担心,“只是边关苦寒,虽说是要他见识一番,体验一番,可毕竟是去稳定军心的,该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上。” “暗卫必不可少,还有一些行李,衣物,防身的武器,还有药材,前者也就罢了,后者我会嘱咐太子妃给他准备。” “暗卫你看十人可还行?”景和帝摩挲着下巴,“皇太子亲征,届时昭告天下,多方都会得到消息,依朕来看,也没有几个人敢轻捋虎须。” “宫中可不止太子一个皇子,还有其他人呢?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是纯善之辈,不是身后还有他们的外家?你看看近些年这些人的那些动作,那张狂的模样,比我周家还像正经的承恩侯府,四处收拢势力,之前江南堤坝屡屡损毁,哪一次没有这几家的手笔?活像八辈子没见过钱财一样,那吃相可真是难看得很!” “十个暗卫太少了,这么多年,哗哗的银子海一样淌出去,谁知道他们现今暗里的实力如何?不是还新成了一批暗卫,先出二十个老人,再拣出来几个新的,陪着他一同去,明面上放几个,剩下的放在暗里。” 景和帝无奈地摇摇头,“都依你,只是我依旧烦心军队兵将太少,匈奴人作战骁勇,体格健魄且嗜杀,马下是民马上是军,说以一当十虽过于夸张,可一当二、三却是能的,就算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再是奇诡,武器杀伤力再强,还是有些勉强。” 更何况匈奴人作战,都是赶着牛羊一起的,饿了就杀就吃,随身的口袋里更是有牛肉干这类吃食,在战场上都能补充体力,相比之下,大梁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所以现在屯田戍边就很有用了,自给自足,还能是军民关系更加融洽,”说到这儿,周后顿了顿,转而问道:“而且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匈奴死咬着中原不放?” “匈奴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每年的冬日,都要冻死大批的牛羊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证,自然向往中原的富饶。” “可若是,我们大梁能保证他们生存,活的更好,他们当如何?”周后目光炯炯,牢牢盯着景和帝。 景和帝深深地看了周后一眼,眼神逐渐发亮,而后沉静下来,“皇后一语中的,只是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这个才是最难的。”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周后抿了一口茶水,拿着帕子压压唇角,“我听说匈奴的头领单于,有多任妻子,大阏氏生有一子,神勇无比,只是不善筹谋,乃是下一任的单于,而另几位的阏氏所出之子,尤其是三子,智勇双全,丝毫不下长子,若非现在一致对准了大梁,恐怕现今也是内斗的厉害。” 景和帝闻弦歌而知雅意,“若是这次,首领单于不幸身故,那么匈奴王庭,就会四分五裂,就算不分裂,也会元气大伤,只得退回草原,休养生息。” “单于的儿子们差不多都已成年,想来那大阏氏心中必定焦灼吧?且不止如此,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单于还有一个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弟弟呢!这匈奴的收继婚,向来为大梁诟病。” “那么有实力的一个人,你说他会放弃单于之位?” 周后笑了笑,端起茶盏,“那我就预祝皇上这离间之计成功了!” 若是真成了,可以看到的是,匈奴将会分裂的彻彻底底。 谁都有能力,谁都不服谁,谁也杀不死谁,结果还用说嘛? 景和帝微微摇头,嘴角溢出浅淡的笑意,“朕老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希望太子可以稳稳地,一击即中!” “皇上既然信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太子性子稳,您也是知道的,但是毕竟年少,骨子里还有几分少年心性,有些锐进,只是这对于这次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就拿不准了。” “此去边关,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待殿试结束,陌景行翰林院那里先撂下,让他也去边关看一看,我可不想我的女婿只是一个尸位素餐、舞文弄墨的文人,既然想要做我女儿的驸马,就要承担起身为公主丈夫的责任!” 景和帝吃吃地笑了,“你就这么确信他能进入翰林院?” 周后乜了他一眼,“若他连进入翰林院都不能,你敢将女儿许配给他?” 景和帝黑了脸,连忙摇头,“我自然是不会的。” 卫明珠得到匈奴来犯的消息时,已经天黑了,气得她当即就摔了银箸,满桌佳肴都无心下口,“行了,撤了吧,本宫没有胃口。” 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尤其是把消息带回来的秋芝,心中更是忐忑。 她根本没想到公主的反应会这般强烈。 三日后,景和帝与周后在早朝之时扔了个轰天雷一般的消息,炸的满朝文武脑中轰鸣不已。 太子要去边关坐镇了! 当即就有不少的大臣反对,同样也有不少的大臣恨不能立刻就将太子扔去战场,然后……永远不能回来。 边关,太子是一定要去的,而那些煽风点火,不论在明或在暗的,都被周后记下来了,而后彻查了一番。 在太子去边关的第二天,都被!清!算! 在太子出发的当日,景和帝和周后等一干皇室成员亲自出城门相送,卫明珠和太子妃眼眶通红,可为了维持仪态,硬是忍着,泪珠直到上了马车才落下。 倒是庄郡王和端郡王,见着事情尘埃落定,有些喜形于色。 钱昭容看着那边的两对儿夫妻,不屑的神情一闪而逝,叮嘱着身边的儿子儿媳,压低了声音,“看着那两对儿蠢货了?真以为太子离开京城,他们就能上位,就能为所欲为了?可别学了他们,夺嫡的事情,你们两个都不许给我掺和!” 周后的本事,她从年轻就见识过,这人心性好,但是绝不烂好心,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未曾对她出手的,她也从未主动害人,但若是敢动她的子女…… 何况他儿子从生下来就体弱,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她又怎么会去奢求别的? 皇位再好,又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她可不是淑妃那等拎不清的,儿子身体都什么样了?还想着皇位呢!也难怪了,明明是资历最老的老人儿,又有子嗣傍身,可现在却在四妃最末位的淑妃之位,十几年都没挪动过一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顺着钱昭容的目光看过去,同时皱皱眉,“是,母妃,儿子(儿媳)省得了。” 一阵风吹过,善郡王不由嗓子有些痒意,轻咳了几声,旁边的郡王妃连忙为他轻抚后背顺气,“王爷,您觉得怎么样了?马上就上马车了,车上有水,多喝一点缓一缓。” 一边的钱昭容看在眼里,心里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得劲儿,明明儿子儿媳感情这般好,要是她儿子的身体再好一点,她不是早就可以有孙子孙女了? 真是造化弄人! 第62章 一个月过去,太子的家信都传回来好几封,而景和帝也为卫明珠两人赐婚了,这个时候,陌景行来找她辞行了,没了初时的甜蜜,这份来意惊得她手里的瓷瓶都掉在了地上。 春衫比之冬装轻薄了不少,隐隐可见少女袅娜身姿,“你要去边关?你……”卫明珠刚想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却猛地想到陌景行是自小学习君子六艺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陌景行站在珠帘后,眼睫微垂,“归期不定,还望公主珍重。” 卫明珠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干涩到说不出话,发不出声。 良久,她才找到了感觉,轻轻开口,“你……要上战场吗?” “保家卫国,乃是每一个人的责任,诚如公主所言,必要时候,即便您是公主,也会为了大局牺牲,行之亦是如此!” 殿内沉默地可怕,气氛冷肃得接近凝滞,两人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这样沉重的空气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半晌,卫明珠平淡地声音传出来,“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最后轻轻地说了四个字,“活着回来。” 陌景行心神俱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中流光闪过,“行之虽没有太多上战场的机会,可一定会不负公主所托!” 没有太多上战场的机会,十万兵士中,又有几个是有多次上战场的机会呢?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蛮狠的匈奴人,生存的几率更是大幅降低。 想到这里,卫明珠的眸中蓄满了水光,潋滟晴好,却夹杂着无限的担忧与不舍。 卫明珠再不顾公主的仪态,一把从珠帘后冲了出来,紧紧抱住陌景行,“去吧,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来。” 说完话,就将人推开,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水意。 陌景行的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馨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昭阳宫。 顶着阳光,陌景行回头望着不远处精致轩敞,巍峨大气的宫殿,微微阖眸,脚步坚定地相向而去。 两月后,匈奴与大梁仍是战况焦灼,只是匈奴后备粮仓明显缺乏,而大梁一方,却有人源源不断地朝着前线送来粮草。 “我们下剩的粮草还能撑多久?”太子坐在营帐中,脸上有血污,抬头问着掌管着粮草统筹的陌景行。 “若不出意外,两旬是撑得下去的,况且前两天不是刚刚收到了信件,在五日前,就已经又押送了足够四十万军士吃两个月的粮草。” 陌景行银白色的盔甲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形象也不似在京中那样完美到一丝不苟,微微凌乱,揉着眉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感到这次押送的粮草会出问题。” 太子听了有些惊愕,“实不相瞒,最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现在战况不那么吃紧,不然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前去接应?” “军营里那些人,能同意?” 太子眸光蓦然变的狠厉,“不行也得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是多重要!若是出了问题,谁来负责几十万大军的口粮?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孤不管这军营中,到底都是谁的人,但他们若是因着一己之私,坑害了边关大军,使得城破,就算再难,孤都会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说到最后,太子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孤虽不是主帅,可也是个副帅,抽调五百人,孤倒要看看,谁敢多说一句!” “走!随孤一起,去主帅的营帐!” 太子和陌景行一起,被守在门口的兵士放进了江将军的营帐,里面已经有几位将军在了,更巧的是,江凭也在。 陌景行和江凭对视一瞬,继而移开了视线。 江将军连忙起身,“不知太子前来,臣有失恭敬,还请太子恕罪,可您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其他的将军都上前行礼,目光迥然地看着太子二人。 “诸位不必多礼,”随后说明了来意,“现在战况胶着,两方势均力敌,匈奴人虽骁勇善战,可不懂兵法谋略,更没有大梁这般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现在两方能较劲的,只有粮草。” 太子目光灼灼,“所以,孤想要抽调五百人去接应粮草大军,最近雨水多,道路泥泞,少不得有那些心思不轨之徒,即便知道这是朝廷的粮草,也大着胆子铤而走险抢的,”说到这里,太子看到有两个人的目光闪烁,“未免失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毕竟粮草也只够撑半个月了,出了意外,谁都担不起责任。” “我看也没必要吧?”那个人开口了,都知道现在边关在和匈奴作战,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太子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 陌景行眼神直直看着那人,冷冽肃杀,唬了那人一跳,似笑非笑,“若是常将军不会说话,还是少开口为妙,什么叫稍微有点脑子?没脑子的大有人在,有些人,便是生死攸关之际,不还是在心里想着自己那三瓜两枣?哪里会顾及他人的死活?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知这样道理的,才是真正的人蠢没脑子!” 陌景行话中有话,气的常将军脸色紫涨,目露凶光。 江将军深深地看了眼太子,自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有太子在这儿,就是原本没有意外也会有,还不如早作防范。 “好,五百人对现在的军队来说没什么影响,现在两边对峙,都是在等着粮草,绝对不能出事!相比之下,咱们这边还相对有些优势,牛羊虽有腿,可到底数量比粮草要少,完全不够他们的大军日常吃用,而今我们又时时在周围村庄巡逻,他们想要补充粮食都无法,越是最后,反扑就越厉害啊!” “那孤就多谢主帅的支持了。” 太子笑容和煦,“那就多谢主帅对我的信任了,孤自当将事情办得妥帖!不负众望!” 一连十日,粮草还未到边关,也不知是谁将军营中粮草只够撑五日的消息放了出去,不过半日的时间,传遍了整个三十多万人的军营,搞得上下人心惶惶。 太子皱着眉,和江将军等人坐在军营中商讨,目光寒凉,“现在想要将人找出来也无用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现今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去打探押运粮草的军队行踪,就算再慢,也不可能半月还不到。” 十日的时间,足够了。 两人走出主帅营帐,回了自己的帐篷,忙不迭坐下,连茶水都是接了直接灌进口中,全无半点皇室风范,“还真上套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对了,不是说已经在匈奴王庭那里下功夫了吗?匈奴单于的大阏氏可有答复?遂了我们的意,那她日后就是匈奴单于的母亲,若不遂,她就有可能丈夫儿子皆不能依靠,甚至还会被单于的弟弟收继,而她年老色衰,指不定哪一日就会成为奴隶,或者被现任单于的其他儿子夺位杀死,你说她会怎么选?” 陌景行缓缓将羊皮纸展开,“她自然是会同意的,重水已经给她了,匈奴单于最喜大梁酒水,她每日都要给他准备一大坛,重水无色无味,如寻常水一般,就是在分量上更重了而已,我给的那一小坛子,因着分量太轻,不易察觉,等用完了,我会派人再送去。” 说来也是巧,太子的一个门客曾在外游历,到了一个村子却发现有一户在山上住的人家都得了一种怪病,明明饮食正常,却头发脱落,胃部受损,直至死亡。 后来他详细问了才发现,原来是喝的水不一样。 山中有一处小泉眼,那里的水与寻常水不同,同样的一罐子,泉眼里的水却比寻常水要重一些,他才发现这是水的问题,官府后来就将这处泉眼给封了,而那户人家,也终是都病故了。 此次出征前,太子禀明了景和帝,不远千里,叫人取回了这重水,送到了边关,对外只称是四公主给太子送的几瓮山泉水,并细心地用不同颜色的瓮将其区别开了。 “这重水,应该也快要见效了吧?不会被发现吧?”太子摩挲着瓮,颇有些漫不经心。 “这重水,喝几日就开始有症状了,更何况那匈奴单于每日喝酒都都是以坛计数,而且送去之前,我就叫人把重水都放进了水囊中,还做了标记,一日掺上一点,不出两月,那些重水足以致人死亡。” “单于一死,匈奴必将四分五裂。” “也不知道他那几个儿子,到底谁会胜出?是了,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叔叔呢!这关系,还真是复杂得很哪!” “单于长子骁勇善战,为单于所喜,中间二子资质平庸,而幼子虽在武力稍逊长子,却城府颇深,可因着年纪尚轻,许多势力都无法收拢,如此一来,倒是长子强一些,不过若真的想要打压下去幼子,也是要伤筋动骨。” 第63章 “不是已经将扎库有心夺单于之位的消息透给大阏氏了?这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留下一个没成算空有武力的匈奴首领,比一个奸猾之辈继承单于位,要好得多。 匈奴大阏氏现在与大梁是利益共同体,目标是一样的,大阏氏自然是会尽心尽力。 京城皇宫,卫明珠心不在焉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容憔悴的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由着上妆的冬蕊给自己擦了擦显精神的胭脂,插上了两只羊脂白玉兰花簪,换上了一身清凉透气但又不透的天青色软烟罗绣银线蔷薇花的衣裳,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昭阳宫后面的小花园花团锦簇,众芳争艳,卫明珠坐在凉亭里,支着下巴出神。 桌上被放了一盏茶水,空气中浮着浅浅的茶香,细细嗅来还有着淡淡的雪萃一般的梅花香,终是叫卫明珠回过神来。 “公主,这是用您那梅花雪泡的,按照您说的法子,夏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快尝尝吧!”春芽笑着道。 “配着殿中省新进上来的雨前龙井,滋味确实不错。”放下茶盏,扭过头去,“对了,户部那里,粮草拨过去了么?昨日边关传信回来,数十万斤近百万的粮草竟不翼而飞,”说到这里,卫明珠冷笑一声,“也不知是本宫的哪个好皇兄做的,真以为自己这些小手段管用呢?下作东西!上不得台面!”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匈奴狼子野心,若是边关被破,难不成他们有那本事力挽狂澜?一堆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用的法子都是阴损至极的,说不得还要大梁割地赔款和亲! 真以为她哥哥就算被扯下来了,他们就有机会?中宫的地位不容动摇,她父皇也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小九现在这样的年纪,反倒是比他们还要有优势。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他们那被驴踢了的脑子,能把她哥哥拉下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那五哥六哥自小看她不顺眼,和二哥四哥交情也只是泛泛,自然也有两人身子不好,足不出户的原因在。 老五老六盯着太子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野心,偏没有与之匹配的才华和能力,那这野心,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撂下茶杯,卫明珠就往外走,途经御花园,倒是碰到了三公主,还没等说句话,就又看到了庄郡王妃和端郡王妃。 庄郡王妃看着两人碰到了一起,挑了挑眉,用帕子掩着嘴,本该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却偏偏被她做的不伦不类,便听她笑道:“原是三皇妹和四皇妹啊,真是巧了,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你们二人这般心平气和,没有吵起来呢!” 说到这里,庄郡王妃和端郡王妃都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卫明珠斜睨她一眼,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本就是敌对的立场,那还客气什么?便直接开口讽刺道:“闺中姐妹打打闹闹,本是常有之事,五皇嫂你的性子,难道在闺中之时与自家姐妹难道口角争端就少了?少见多怪!” 卫明珠眼中明晃晃的鄙薄看的庄郡王妃心头一阵火大,却还是绷住了,皮笑肉不笑,“如四皇妹所说,姐妹之间,小打小闹本是常事,可两位皇妹都传出为一个男人争锋吃醋的流言了,还能是什么小打闹?这话谁信啊?” 看看手上染的蔻丹,她不慌不忙慢悠悠地道:“你都说是流言了,那自然是不实的,况且你亲眼见到我们姐妹二人争风吃醋了?见到了吗?没见到就不要在这儿瞎说,上一个舌头长的,知道现在在哪儿?在慎行司的枯井里面呢!” “不过老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卫明珠似笑非笑地扫过庄郡王妃的满是珠翠的脑袋,“脑子蠢的,任凭他人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全不顾庄郡王妃要扒了她皮的眼神,又道:“不过五皇嫂你这一说啊,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初给皇子选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父皇有意从他们的家中选出一位皇子妃来,”说到这儿,卫明珠戏谑的眼神略过庄郡王妃,“这家家中的女孩儿啊,都抢着表现,互相排挤陷害,结果后来在自家设宴的时候,在京城众位夫人面前可是出了大丑,这家人,貌似姓俞吧?就这事儿,那些外命妇入宫来觐见母后的时候,还当笑话讲给我们听呢!说是没见过这般出格的女子。” 庄郡王妃恨得眼睛红了,似要滴血一般,偏卫明珠还冲着她笑的挑衅,她还不敢做什么,心里堵着气,不上不下的,浑身都发颤。 三公主也不在乎这庄郡王妃对她观感如何,都这般挖苦她了,她也不是软柿子,“可不是呢!就连本公主的母妃还冲着我感叹呢,说头一次见着比我还大胆的女孩家,本泰迪公主顶多是拦拦人,这家子姐妹倒好,竟然当众就开始挤兑自家姐妹,更是在后院打了起来,真是门风剽悍啊!” 端郡王妃冷眼瞧着两个公主合伙挤兑庄郡王妃,却是半声都不吭,在一边默默地缩着,仿若一个隐形人一般。 卫明珠扫了她一眼,盯了她许久,久到端郡王妃头皮发麻,勉强开口,“怎么了,四皇妹,我的脸上是有东西吗?” 勾勾唇角,眼神却是冷的可以,“确实是有点东西,不过那东西,怎么都是弄不下来的。” 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有那么容易? 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真是的,六皇嫂,五皇嫂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不劝劝她,别来皇宫请安了,而且我们姐妹和五皇嫂叙旧,你也半句话都不说,就在那里笑着,性子未免太内敛了些。”还不等卫明珠说什么,三公主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就率先替她开口了。 卫明珠似开玩笑一般说着话,“六皇嫂就是话少了些,善弈者善谋,六皇嫂棋艺颇精,一看便知是胸有成算的人,况且平日里说话,不说则已,一说便到了要点上,这可比十句话都管用!” 端郡王妃腼腆地笑着,心中暗恨不已,嘴上仍是谦虚。 也不理会张牙舞爪的庄郡王妃,她笑眯眯地从两人身旁而过,“就不占用二位皇嫂的时间了,告辞。” 说罢,带着身边的宫女,拉着三公主离开了御花园。 就在她们身影完全消失的一瞬,庄郡王妃阴森森地盯着端郡王妃,声音阴桀桀的,“你倒是条好狗!” 半月后,主帅营帐中,常将军被五花大绑,扣在地上跪着,面有不服,满是粗髯的脸抬起,硬声硬气,“凭什么抓我?便是官府拿人,大理寺拿人,还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我做了什么?” 太子被瞪视,也不恼也不怒,端的是闲适自在,气度高华,即使身处乌压压的营帐,也丝毫不减风采,“前些日子,粮草不足的消息不知是被谁给透了出去,军营上下,人心惶惶,而恰在此时,匈奴再度发兵,这个时机,明显是我们中间有人给匈奴递了信儿!”说到这里,太子语气蓦地阴沉起来,“而且近百万斤的粮草不翼而飞,本宫身边的暗卫几度暗访,才发现了端倪,粮草竟被藏在了离着边关一百里处的一座山里,山被挖空,中间放着粮食,这明显不是山匪有能力做出来的!” “国家危亡之际,竟有人头脑发昏到这种程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若是匈奴攻了进来,大梁会是什么样子你们没有想过吗?” 冷得刺骨的眼神盯紧了地上的常将军,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副将,“常将军也别道冤枉了,本宫既然敢叫人将你捆来,手上必然是有证据的,不用急着狡辩脱身。” “这里有三封信件,是常将军手底下的副将的字迹,绝无掺假,上面详细写着和匈奴勾结之事,匈奴时不时来侵扰边关,那么边关的战争就永无结束的一日,武将自然大有前程,另一封,则写着如何藏粮一事,是给那些山匪的,还有一封,则是从匈奴那里搜回来的,则写着边关粮食不足,而朝廷拨粮迟迟未到一事!” 太子将信件交给陌景行,底下的人一一传阅,常将军和两位副将额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泛白,见此,太子只是冷笑道:“别以为匈奴人人高马大,人家就是傻子!打雁不成,反被啄了眼睛,你想着利用,人家何尝不想着掣肘你?以此为把柄要挟你?” 看了信件,众人心中沉痛,又见常将军再无辩驳,低垂着脑袋,心中更是沉重,一大汉冲上前来,赤红着双眼,对着常将军三人拳打脚踢,“你这混蛋!若非你,老子的副将不会死!他上战场之前还和老子说要回去奉养老娘,娶个媳妇!他那么年轻!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还有成千上万条人命啊!在你眼里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你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第64章 常将军三人被缚住手脚,只得挨打,军营中的汉子,哪个还没有些血性了?又是长年征战的,手劲儿脚劲儿也大,还有几个人趁着焦将军大人他们拉架的时候,趁机也补上几脚。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大梁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还是压着你的军功不给晋封了?因为朝廷信任,咱们这些武将甚至有带着妻儿来边关的权利,在前朝,武将的家人哪个不是在京中为质?”焦将军眼睛都红了,啐了一口,“呸!老子真他、娘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和你是同僚!” “公主,天大的好事!粮食找到了!找到了!这下您终于可以放心了!能好好用膳了吧?” 秋芝语调欢快,小嘴叭叭地,“奴婢打听到,这次粮食失踪一案许是某位或多位皇子做的,为的就是是边关将士士气低落,他们又给匈奴通信,趁势攻打,到时候边关失守,他们就可以将太子拉下来了,”说到这儿,秋芝忿忿不平,“好在太子和陌公子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阴谋,不仅仅找到了粮草,还把背后的推手找了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卫明珠听了,心中一块儿大石头落下,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那就好,前一阵子给哥哥他们送的药材衣裳什么的到了吗?” “算算日子,是该到了,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对了,公主,奴婢刚刚听从宫外回来的小太监说,今日河间郡主参宴,可她腿脚还没好利索,走得快了就能看出来有些瘸,结果被一群小孩子看到了取笑,她心里生气,一个没注意又磕在了鹅卵石小路上,刚刚长好的腿又疼起来了,好在没断。” 卫明珠不禁摇头,天地良心,这可和她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她既已经报了仇,那便是一码归一码,河间不惹她,她绝不会出手。 所以这事儿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三公主或者别的看河间不顺眼的贵女干的。 “去,从库房搜罗一些好药材,给河间郡主送去,总归也是受了惊吓受了伤,合该慰问一番。” 春芽吃吃地笑了出来,都已经想象到了河间郡主的脸色,应了声便脚步轻快地去了冬蕊那里要钥匙,而后去了库房。 卫明珠支着下巴,“你说本公主是不是该把整个六部都逛一圈?就拿这次粮草的事情来说,兵部掌兵符,可调动部分兵马,可你看看押运粮草的那些人,多是些混军功的纨绔子弟,就因为这个,连被人用迷烟迷昏了都不知道,粮食还被搬走,他们呢,还畏罪潜逃,这办的是什么事儿啊?若非我哥哥察觉不对,那今日可能被申饬的就是我哥哥了!” “说到底,还是那两个主事办事不利,人家稍稍威逼利诱一番,就立马缴械投降了,一点骨气都没有!京中权贵多了,但一个萝卜一个坑,就那么多官位,他们有几个是有实权的?怕什么啊?他们若真是有那个能力给筹谋官位,早就先可着自家的孩子了,轮的上他们?用得着威逼利诱他们?就这脑袋,难怪做了这么多年的微末小官,再无寸进,也太容易被忽悠了!” 卫明珠摇头,“倒也不尽然,这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资历稍微老一些的世家,多是姻亲故旧,若那几个主事有勋贵家的子弟,那就不足为奇了,老亲求上门了,那你还能拒绝吗?塞了一家的,为了不得罪人,就要塞另一家的,再正常不过。” “不过这次也算因祸得福,父皇又有借口发作那些世家了,上次是他们躲得快,这次就好啦!家族嫡系子弟都在里面掺和着,抽都抽不出身,咯咯咯,有好戏看了!” 果真不出卫明珠所料,一个月后,匈奴退兵,这日正好是八月十五,借着此事,景和帝先是大肆庆祝了一番,流水一般地赏赐被送入东宫,看红了后宫一干人的眼睛。 太子妃挺着五个月快六个月的大肚子,带着十分的喜悦接了赏赐。 没错,太子妃怀孕了。 在太子离开后一个月,她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儿,虽还是有月事的痕迹,但是血迹明显变少,而且身体容易疲倦,开始她只以为是自己休息不够的问题,直到吃的越来越多,才察觉出问题,传唤了太医。 由于怀孕的喜脉和来月事时的脉象十分相似,那时候又是太子妃来月事的时间,太医也只以为是月事脉象。 等到再次把脉,才发现太子妃怀孕已是两月有余。 不过除了帝后和卫明珠,太子妃将这个消息是死死捂到了四个月,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太子不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 若是这个时候爆出了怀孕一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遭受百般算计,毕竟现在依旧有不少的人家想要把女儿送入东宫,那么太子妃不孕,就是最好的理由。 幸而太子妃本就深居简出,前三个月别人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变化,直到四个月了,太子妃去给周后请安,众人才看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才惊觉她已有了身孕。 各个家族纷纷动作起来,送到东宫的贺礼中,有不少本身没有毒,但掺和在一起却会致使人身体虚弱,不堪受孕的药材或摆件儿,其心思之毒,叫人咂舌。 周后对了礼单,当时就将做了手脚的各家夫人申饬了一通,还降了诰命品级,责令其家族的女孩儿这一代不许入宫,可教不少的人家捶胸顿足,血气上涌。 而景和帝也趁此机会,以贪污江南堤坝赈灾银两的理由,收拾了好几个世家,抄家夺爵,族人下狱,其中就包括了庄郡王妃和端郡王妃的母家。 两人哭哭啼啼地到了凤仪宫,恳请皇后能够网开一面,高抬贵手,却连周后的面都没有见到,心中不由生恨。 端郡王妃还算理智,还知道找人当出头鸟,对着面前的碧桃女官勉强一笑,“既然皇后娘娘不愿见儿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了,生死有命,即便是皇室姻亲,我的母家到底犯了大错,儿臣不敢奢求全族都被免除死刑,只希望那些无辜的族人,能够从轻发落。” 说完,行三拜九叩大礼,而后转身离去。 眼角余光看着庄郡王妃越来越扭曲的脸,端郡王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果不其然,“是了,俞林两家,好歹是皇室姻亲,对着亲家,皇室都能下此狠手,难道其他的家族不会觉得唇亡齿寒?不会心冷?皇室就是这样对待姻亲的?我知道皇后娘娘一向视我们郡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您也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臣妾娘家的罪啊!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啊!” 说罢,庄郡王妃抹起了眼泪,情真意切,倒叫一旁刚刚入职的小宫女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恻隐之心。 碧桃听她们指责皇后,心中大怒,但面上却无表情,眼中闪过讽刺,“呵!两位郡王妃可真是好口才,这一唱一和,一红脸一白脸的,真是唱作俱佳,叫奴婢心生佩服啊!” 面前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时而又成了紫色,深吸一口气,笑盈盈的,“碧桃姑姑说这话,实在是算得上僭越了吧?” 碧桃抬眸,嘴角犹带着讥讽的笑意,“哦?那两位郡王妃,于国,对国母不敬,于孝,对嫡母不敬,又该是怎么个章程呢?皇后娘娘,也是你们作为晚辈的,可以讽刺的?二位郡王妃怕是忘形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吧?” 被碧桃这么一说,庄郡王妃顿时大骇,恶狠狠地等着在旁边有意引导的端郡王妃,“贱、人,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让我当你的马前卒,你可真是精于算计啊!想借我之口给皇后娘娘施压?然后你摘得干干净净?想得美!” 碧桃就在一边看着两人内讧,端郡王妃却是心里恨得滴血,在心里骂了庄郡王妃千百个来回。 这个蠢货,这么轻易就被挑拨了! 端郡王妃连忙诚惶诚恐地朝着宫殿的方向磕头,“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不想听者有心,并无丝毫冒犯皇后娘娘的意思,请皇后娘娘明察!” 庄郡王妃瞪了她一眼,紧跟着喊冤:“娘娘明鉴,臣妾自来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容易受人挑拨,早在进宫前,六弟妹就与我打商量,因着救家人心切,所以臣妾答应下来,没成想,被碧桃姑姑一语点醒,才发现六弟妹是纯粹在利用我!是臣妾的错,臣妾无状,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责罚!臣妾绝无二话!” 碧桃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这庄郡王妃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碧萼走了出来,面容严肃,“凤仪宫大门前,岂容喧哗?娘娘不欲见二位郡王妃,也无心计较你们到底谁利用谁,都请回吧,两位郡王妃的娘家之事……”说到这儿,碧萼看了看端郡王妃,意味深长,“娘娘说了,既然端郡王妃如此深明大义,那就依你所言,留下旁支,其余涉事人等,按律处罚!” 第65章 这话不喾一阵惊雷,劈在了端郡王妃的身上。 管你的大度真心还是假意,既然退了,就别怨别人顺水推舟。 庄郡王妃这次是真的活剥了她的心都有了,起身下了死力气拉着端郡王妃便走,碧桃还没回去,便听到另一处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不由哂笑。 狗咬狗,咬起来了才好呢! 回了正殿,碧桃和碧萼就道:“娘娘,庄郡王妃的性子一向是这样,您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谁会把这样一个混不吝的话放心上?那不是自讨苦吃?本宫是在想匈奴那边内斗如何了。” “匈奴单于已死,大半兵力都在那大王子手中,幼子虽有几分城府,可到底腰杆不直,至于他们叔叔扎库那里,自然有太子殿下那里出面收拾,消耗了他们的兵力之后,匈奴也就不成气候了。” 周后在这里自顾自地念叨着,“给太子传信,叫他们小心那个大阏氏,一个能立刻就下决断的狠心女人,总归是不能小瞧的,必要时候,做掉她!以免后患无穷!” “再有,叫殿中省那里给本宫寻摸二十头没有剪毛的绵羊来,本宫有大用。” 碧桃疑惑,这羊毛能做什么?尤其是毛多的绵羊,除了吃肉喝奶,也没什么优点了,还不如能做一斛珠的山羊呢! 但她知道自家主子从不做无用功,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卫明珠正朝着御书房走去,远远便看见御书房的门口台阶缓台上跪了一大帮人,许多中年男人拉着年纪稍小一些的少年,面色焦急,咬牙切齿,而少年们则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一看就是犯下了错。 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想必这些就是那些接下了押运粮草任务,却在期间吃喝玩乐,被人钻了空子的那些勋贵子弟了。 这些人现在面上都是鼻青脸肿,脸上的伤被汗渍了,龇牙咧嘴的,一看就是被揍得不轻,家里老人都拦不住。 关键是就算能拦得住也要拦不住,打成这样,其实还是给皇室看的,不打成这样,怎么能看出一家子的决心呢? 卫明珠的裙摆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有的公子哥儿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顿觉目眩神迷。 不得不说,她生的极美,比素有美名的周后还要美上三分,眸若水杏,明眸善睐,唇瓣的色泽比春花更要艳上一二,指如葱根,身姿窈窕,气质超然,登时就叫那公子哥儿看直了眼。 碧桃见状,怒喝道:“大胆!戴罪之身,竟敢偷看公主凤颜!” 那人吓得一个瑟缩,旁边他的父亲又给他的脑袋来了一记,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倒吸凉气。 “逆子!还嫌自己吃的教训不够?” 卫明珠冷眼瞧着,冷哼一声,都未曾停下,直直进了御书房,都无需通报,门口的小太监更是笑脸亲自将人带了进去。 门口的众人嘴中尽是苦涩,对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公子哥儿怒目而视,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还敢冒犯公主? “父皇母后安好,”说罢,卫明珠便自去寻了个位置坐下,俏皮地眨眨眼,“父皇和母后就打算一直让外面的那些人跪着?好歹也是京中有些脸面的权贵,就这么晾着?” 周后瞪了她一眼,眼中却满是关怀,“你这丫头,就别在这儿讽刺人家,煽风点火了!”若真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家,何至于连孩子的正经差事都求不来?一直在外面跪着? “在那儿跪着吧,他们既然想要表态,怎么能不拿出诚意来?”想到自己的太子差点因为外面这些个蠢货而折戟,他心里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 若是太子首战便大败而归,如何坐得稳太子之位?关键还不是因为他自身的问题,而是有人拼尽全力地给他扯后腿,无所不用其极,连与外族勾结的招数都用上了,换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招架得住? 太子此次,着实是凶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绝地翻盘。 “不好好教养族中子弟,令其纵情享乐,奢靡无度,毫无担当,只知求祖荫,最后酿成大错,若非太子机警,我大梁上下,必将人心不齐,惶惶终日,这个责任,他们谁能担得起?” 更别提,那纨绔子弟还敢用那眼珠子盯着她女儿不放,简直找死! 想起外面那些人的惨状,卫明珠觉得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更何况,对他们的惩罚,还不止于此。 卫明珠离开后一个时辰,正是酷暑天气,外面的人皆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御书房的门再度打开,蔡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轻甩拂尘,“传皇上口谕,阳凌侯、曲城侯、平津伯、归义伯、广平伯、一等丰安将军、一等怀化将军……门风不正,纵容子弟,不知教化,以上等人,爵位各降一等,钦此!” 蔡公公微微一笑,“众位大人,圣旨稍候,由中书省拟定之后,便会送到各位的府上,还请各位不要着急。” 众人此时恨不能吃了蔡富贵,胸中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这种事情,谁会希望这么快就尘埃落定? 蔡富贵他们是收拾不了,可祸头子他们难不成还动不得? 黑洞洞的目光在自家儿子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黑着脸接了圣旨就朝着宫外走去。 这一夜,不少的勋贵人家家中传出了响彻云霄的哀嚎声,彻夜灯火通明,尤其是更夫,被那叫喊声吓了一跳,差点掉进了排水沟中。 “在下在这儿,先恭喜大阏氏,不对,现在改叫太阏氏了,扎库已经被我等击杀,他的兵力也折损大半,还有小王子撒布也,也是一样,来日,大梁会派人前来,与匈奴签订条约,若无理由,永不起战。”说罢,拿出之前通信的信件,用火折子烧了起来,“这是我们的诚意。” 太阏氏笑了笑,眼角细纹尽显,眸底藏着无尽的阴冷,“那我的诚意就是,既然证据都没了,你也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她是匈奴的王太后,况且亲自下毒,害死前任匈奴首领,自己的丈夫,对于她,对于她的儿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有可能会将她儿子的,她的地位再次推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今最重要的证据已经被毁,那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说着,便有两个大汉朝着来人狞笑着缓缓走了过来。 来人一声轻笑,如金玉相撞,清风泠泠,“太阏氏,还真是过河拆桥啊……只是可惜了,”来人挥一挥手,“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地前来?” 两道黑影闪出,如疾风一般,那两名匈奴公认的勇士,双目中闪着不可置信,轰然倒地,而大阏氏也不例外,她看着自己胸口的,属于匈奴制造的古箭,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失去呼吸。 确认几人已经死亡,三人便趁着黑夜,匆匆离去。 “来人啊!不好了!大阏氏被撒布也的人害死了!” “行之,好样儿的!”太子拍了拍陌景行的肩膀,“这次孤一定会为你请一大功!没了这大阏氏,以现任匈奴单于刚愎自用的性子,他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大梁再适当加以引导,匈奴必定如一盘散沙!” “母后那里又有了新的法子使得匈奴可以安分,而后循序渐进,早晚有一日,匈奴离不得大梁,更不用说发动战争了,而匈奴一直在草原上守着,也可以防止其他的夷人做大!” 说到这儿,就连十分疲惫的陌景行,脸上都有了些微的笑意,不由得更思念卫明珠。 “对了,父皇已经下旨了,允准咱们两个回京,你先休息,明日收拾收拾,等三日后,咱们就启程,至于常将军这个逆贼!由江将军的副将带领军队亲自押解回京,就不必我们看着了。” “孤都已经大半年没见到太子妃了,还有三个多月她就要生了,真是叫人担心!” 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只要是东宫少了太子,那么各路的魑魅魍魉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朝着太子妃伸手。 怀孕本就耗费心力,还要防着外面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太子妃是何等的心力交瘁,是如何挺过来的。 好在他的母后手腕强硬,及时表明了态度,护住了她,不然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太子放心,这毕竟是您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皇上还是皇后娘娘,亦或是四公主,都会尽全力保护太子妃。”不论太子妃这一次是男还是女,都是毫无争议地,又夯实了太子的地位。 太子虽沉浸在喜悦中,可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又是如何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叫来了人,将大后日回京的护卫队编好,又亲自确认了一遍名单,才放心了。 于此同时,京郊处一处颇为偏僻的院子,有百余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撤下面具,露出了叫人一眼就忘的容貌,换上一身轻便普通的衣裳,趁着夜色,分头朝着边关处行进。 第66章 天气阴沉沉的,黑云压顶,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卫明珠站在窗前,只觉得心中憋闷,右眼皮直跳,跳的她心里发慌,神思不属。 冬蕊手巧,拿着一张宣软的上好白纸,拿着银剪子,剪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不过就瞳孔那般大小,沾了一些玉容膏,贴在了卫明珠的眼角处。 “贴张白的,叫它白跳一场!” 闻言,卫明珠强打着精神露出了一丝倦怠的笑容,摸了摸眼角,依旧是忧心忡忡。 “不行!本宫要去找父皇母后!本宫总觉得哥哥这一道回来,路上会出事,他已经圆满完成了在北方边关的任务,地位更加稳固,若有人想要出去他,只能在京城和北关这一道动手脚!” 想到庄郡王和端郡王这两个人的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卫明珠的心恍若被万千只蚂蚁噬咬着,万分焦灼。 那里不止有她的哥哥,还有她的未婚夫,她实在无法冷静。 “母后,母后,我觉得老五老六那两个家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在去北关的路上,他们就下手了不止一次,如今哥哥得胜归来,得到了绝大部分朝臣的认可,如日中天,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他们绝对会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的!” 他们做的事情痕迹太明显,朝中又无手段高超的人为其扫清尾巴,入朝时间尚短,又没有什么能力,府上的门客虽有想法,可实现太困难,他们二人做下的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 “再给哥哥配上五十、不,一百个暗卫前去接应,庄郡王和端郡王财力有限,他们就算再能捞钱,这些日子也被父皇抄得差不多了,以他们的手段,根本无法培养出可以与皇室暗卫相媲美的暗卫,更遑论数量,一百个,一百个!加上之前拨给哥哥的,足矣!新出的那一批暗卫,经过大半年的磨合,也差不多了吧?” 卫明珠还伸着一根手指,小心翼翼面带急色地看着周后。 周后有些好笑,有些欣慰亦是觉得心酸,叮嘱她道:“好啦,早在给你哥哥送口谕回京的时候,我已向你父皇讨要了一百暗卫,以作不时之需,应对突发状况,就连金创药,黑玉断续膏,纱布,上好的烈酒都给准备了不少,”她起身,凝视着窗外漫天的火烧云,“本宫也知道,这场归途,不会平静。”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八百里之遥,此刻的天气也如京城一般,雷光遍布,天空灰蒙。 “快!都快些!看这天色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好好躲雨,或者找个地势稍高一些又空旷的地方,拿着油布先随便搭几个帐篷躲躲雨。” “这方圆十里,都是官道,荒无人烟,别说破庙了,就先停下,搭起简单的雨棚,多捡一些干柴来,生火做饭取暖。” 太子一勒缰绳,马儿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道:“本宫看那块儿地就不错,你看如何?行之?” 那片坡地不错,地方大不说,周围有树木可以引雷,但离得又不算近,就是走上去有些费劲儿。 “可以,就去那儿吧,也让这些侍卫一起跟着躲躲雨,可别淋了雨,染了病,回京的路也好走些。” 侍卫头领听了这话拍拍胸脯,哈哈大笑起来:“陌公子尽管放心,咱们都是行伍出身,虽然这临时改行当了侍卫,可也没那么脆生,一场雨就不行了。” 太子此次回京,从边关抽调了五百人,周后又给他送了一百暗卫,加上之前的四十暗卫,足有六百多人保护着他。 更有五十名暗卫,混进了侍卫当中,这侍卫头领虽看出来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不该说的一句都没有说。 雨棚刚刚搭好,雨点就淅淅沥沥地从空中掉了下来,越下越大,最终成为瓢泼大雨,冲出一道又一道的水流。 “哎哟我的亲娘,这下的可真够大的,打在人身上还挺疼的,幸好带的油布足够,还有余富!” “放心,太子,陌公子,我老刑自小跟着父辈在战场拼杀,在外风餐露宿的,天气还是能看准的,这样的大雨,都是急雨,一般下不太长,你们看,就那头,天色还是晴的……” 忽的,他虎目一凛,“有人来了,不少于百人!”即使隔着雨幕,刑统领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来人。 他眼睛一眯,“是……死士,不过,还不够火候。”至少比起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是一在平地一在天。 不过是训练了五六年的暗卫,竟然就这般拿出来,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任何大世家的暗卫,都是从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训练,至少十年才有所成,而现在这些死士,虽然透支了生命力,可到底根骨不成,开始训练的时候年纪也大了,都是训练五六年,可能还不如皇室训练五六年的。 太子眸光一暗,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来了?来了就别走了,彻底……留在这儿吧!” “本宫及景行身边留下二十人,其余人,上!胆敢刺杀东宫太子,杀无赦!”太子的声音暗沉,令人胆寒。 暗卫率先上前,一方面是庄郡王和端郡王财力不丰,二也是方法不对,不管是在人数上还是质量上,两府的暗卫都遭到了实力性的碾压,地上的尸体俱是两府的。 暗卫在前面杀敌,侍卫在后面补刀。 刀剑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即使大雨倾盆,依旧是声声入耳,地上的鲜血肆意流淌,又被雨水冲刷而去,周而复始。 战斗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每个人挥舞着刀剑的速度都越来越慢,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血水慢慢压过了雨水,汇成小溪。 两府的暗卫剩余者不过十人,眼见不妙,便冲出了包围圈,想要逃走,却被暗卫首领看出了意图,团团围住。 毕竟生死攸关,即使比不上暗卫,可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他们全力突围之下,竟然有一人重伤逃走了,暗卫首领见状直接去追,一刻钟后回了来。 有几名新进的暗卫受了伤,此时雨势见小,从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根本不当事儿,许多受伤的人就被安排进了雨棚。 剩下没受伤的,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忌讳的,席天换了一身干爽衣裳。 “受伤情况如何?” “重伤者三人,死亡二人,其余人皆是轻伤。” 太子颔首,叹了口气,“一会儿你们休息好了,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庄户人家,买一些干柴,火化了吧,装进骨灰坛,到了京城,给他们找一处风水宝地,葬了。” 刑统领也是心中惋惜,但嘴上还是道:“什么死士?竟然还敢逃跑?真是笑死个人了!” 死士与暗卫不同,每每派死士,任务不完成,是绝对不可以逃跑的,即便逃了回去,也是难逃一死,除非主家给下令,形势不好就撤退,可刚刚那拼命的样子,背后之人绝对下了死命令! 看着满地的尸体,刑统领招呼一帮侍卫,“来来来,你们这帮饭桶!什么力都没出!快点找东西挖坑,把这些人处理掉!” 一时间那些侍卫叫苦连天,“哪有啊?统领,我不是还杀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吗?还有我兄弟,也杀了个受了轻伤的,怎么就成饭桶了?”话是这般说,但还是站了起来。 毕竟出力的大头是暗卫。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那侍卫一边挖坑,一边在那儿唱,笑的刑统领直骂他。 “你个小兔崽子!我对你是不好怎么的?在人家后面捡漏都便宜死你了,还和我打马虎眼呢?我看你是欠揍了!” “还有你!”刑统领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凶恶得很,“笑什么笑?都有人在前面打前锋,你们在后面捡漏了,还能受伤,还好意思笑?” 一帮人又是哈哈笑了起来。 上百人轮换着挖坑,虽然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可效果也是极为可观,不过一个时辰,就挖出了一个直径五米,深十米的深坑。 一堆人把尸体都抬过来扔了进去,暗卫首领便拿出了十几个小瓶,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地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了进去,顿时,深坑中就传出了滋滋的声音。 那是尸体被腐蚀的声音。 饶是知道太子身边的那些侍卫身份特殊,可这些真侍卫还是被暗卫的面不改色吓傻了。 这……动作也太熟练了吧? 他们也杀过人,埋过尸,可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人家尸体给化了,还是头一遭见着。 更别提这坑里传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儿了。 一时间,众人离着那大坑都远远的。 看尸体都化得差不多了,暗卫首领十分简洁地道:“填上。”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心中憋气,“早知道用化尸水,干嘛不提醒咱们挖的不必这般深啊?现在又要填上,累死了!” 刑统领一巴掌就打在了说话那小子身上,“干活吧你,哪儿这么多废话?这么大坑,才能装下那些人,不然一批批来,那味道都能熏死你!” 第67章 “好在官道夯实,再往前走走,就是铺的水泥路,就没有这些泥点子了,再有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咱们走吧,我记得前面有个大驿站,挤一挤,五六百人还是能住得下的。” 太子点点头,“那就快些赶路吧,” 离京城越来越近,他才能越来越安全,但同时风险也更大,没哟润能够保证,背后之刃不会铤而走险。 再有最多三日,他就能回到京城。 想到这儿,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欠他的,也都该还回来了,真以为他是软柿子吗? 卫明珠一把将账册拍在桌子上,眉眼含怒,“果然啊,这户部的水,真是深得很!每年皇商都是由户部分配差事,帑钱粮,虽说母后之前已经三令五申,不得私人中间加价,虽好了一阵儿,可看着这账册,竟是又有故态复萌的趋势。” 春芽几人都凑了过来,卫明珠指着账册,“看到没,若非本公主时常出宫,了解物价,说不得还真能被他们糊弄过去。” “你看看这个鸡蛋,在宫外,不过一文钱一个,然而宫内的采买,却是二十文一个,想想皇宫,一日要消耗多少的鸡蛋?再想想军营,物资钱粮也是由户部采买而后送出,一个月,一年?这其中的巨大利润,也难怪这些人敢这般欺上瞒下!” “一个鸡蛋挣十九文,一千个,就是十几两银,像奴婢这样的大宫女,每日还有定例的鸡蛋呢!一天是四个,虽未拿到明面上,但大体的规矩是这样的,宫中的大宫女多少呢?更何况上面还有女官,还有资历深的嬷嬷,下面的二等宫女,三等宫女,粗使宫女,都是有鸡蛋的例的,还有巡逻的侍卫,比嬷嬷的例还要高,皇宫一日就消耗近万枚,这可是一百多两银子啊!一年那还了得?” “更不要说户部的采买不止一个小小的鸡蛋了!就是乌鸡蛋,也没有这么高的价钱!” 卫明珠颇感到头疼,户部尚书不是没有整顿过,只是这些人都是记吃不记打,即使被找了由头训斥,甚至被贬,不过一段时间,爪子就又伸出来了,可若让他真去告状,他也不能干出来这事儿。 “公主这账册是如何得来的?何不去呈给皇上?有了这个,户部的账一看便知是假账,再找那些皇商对一下,事情岂不就是水落石出?” “没那么容易,”卫明珠无奈摇头,“大梁官员,虽照比庄户人家,一年的俸禄多了几十倍,可京城居大不易,又要维持生活,又要交际应酬,那点俸禄根本不够用。” “本来朝廷就对他们的灰色收入坐视不理,没成想他们竟然敢如此拿大,用国库的银子充实自己的钱袋子,还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过分,”又叹了一口气,“只盼着这次清扫朝堂,父皇能将这起子人一并收拾了,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吧!怎么也能让其余的人老实几年!本公主是不成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的。 她年轻,根本压不住户部那些老狐狸。 一道被压低了的声音传来,“公主!公主!来信儿了!”秋芝跑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周围,“太子距城门口不足五里地了!但是太子受伤了!据说伤的极重!” 卫明珠手上的账册掉了下去,站起身来,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险些被地上的毯子绊倒,“怎么回事?暗卫和侍卫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人,还保护不了太子?” 她大吼着,目呲欲裂,“一群无能之辈!” “公主,奴婢听说,太子的伤势,像是炸伤,就像鞭炮爆炸后在人身上留下的伤,而且,皇宫暗卫,亡故者约有一半。” 秋芝低着头,如实交代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其实这也是御前的人特意漏给她的。 卫明珠冷静下来,可手还在微微颤抖,“也就是说,是有杀伤力巨大的□□,被扔进了队伍中,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皇室虽然暗卫众多,可也经不起一次死伤五六十个,能用的暗卫统共就那么一千二三百人而已,剩下的新进暗卫,有大有小,都还在训练,也不过是近千人。 给各府安插眼线,保护帝后和皇子皇女,余富的,有三四百人就不错了,如今直接死了近五分之一,不可谓不伤了些许筋骨。 “太子妃可知道这件事情?” “是御前的蔡公公的小徒弟告诉奴婢的,奴婢除了公主,谁都不敢说出去,太子妃应当还不知道。” “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情,一定要死死捂住了!皇嫂现在是双身子,经不得大喜大悲,这是东宫的嫡皇孙,绝不可以出事!” “可是,太子若是回宫医治,太子妃焉能不知?” “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希望孩子出事,定然已有了万全之法,况且御前的人嘴巴严,哥哥他们又是悄悄回京,想必除了那几个畜生,谁也不知道,把他们安排在皇庄上,令御医前去医治,待伤情好转,再行回宫也不迟。” 太子还未到城门口,就被宫中派出的人,直接送到了景和帝名下的一处皇庄之中养伤。 皇庄虽偏僻了些,可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这里的人都是景和帝的,嘴巴严实,许多事情,除非被允准,否则绝不说出口。 庄郡王和端郡王派人找了足足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人,心中越来越惶恐不安,只得扼腕叹息自己错失良机。 时隔半月,太子总算骑着高头大马回京了,老百姓堵在大街上,夹道欢迎,景和帝令几位郡王还有简亲王亲自出城迎接。 自然是有人不乐意的。 尤其是庄郡王和端郡王。 两人本就担心,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生怕太子活着回来,可他们也清楚,太子在京城周围却能轻易隐藏踪迹,必然是宫中的两位为他隐匿了行踪。 这就代表着,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于人前。 尤其是,他们二人盯上了尚在云中的太子妃,每当想要将太子受伤的消息传给她,他们的人就会被揪出来。 这让二人感到无比的恐慌。 当太子回归的这一刻,尤甚。 太子骑着马,被簇拥着,而其他的皇子,则是都在前面为其引路。 那两人憋得心肝脾胃肾都疼。 一晃小半年过去,京中十分安静,安静得让人打心底里感觉不安,就连那些见天往外跑的纨绔们,都被家里的长辈三令五申拎着耳朵教训着不得惹事儿。 太子妃即将临盆,整个皇宫的气氛都是凝滞而紧张的,如同一张被绷紧了弦的弓,一旦有外力,架在弓上的箭就会瞬间飞出去。 东宫上下都紧张地不行,更别提之前太子妃因为太子受伤的事情还动过胎气。 太子在偏厅守着,见到太医出来便拉着人问道:“如何了?可还顺利?” 女太医点点头,拎着药箱,“太子尽管放心,太子妃殿下孕中养的极为精细,也无多思多虑,如今羊水将将破了,该备好热水参片参汤等物才是。” “若是有常喝的保胎药,也一并备上,还有,”女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张纸,“这是催产药,为了以防万一,可千万不要将其和安胎药弄混了,且先看着,等过一个时辰再上炉煎药。” “微臣只是出来交待一些事宜,告辞。” 说着拱拱手,拎着药箱又走了回去。 太子妃正被几个宫女扶着,在地上缓慢地走着路,女太医上前温声道:“殿下,此举更有利于您开宫口,暂且忍耐一番吧。” 太医缓缓扫过整间内室,查看摆设,忽的一下,眼神定住了,缓缓朝着梳妆台走去,取下了挂在上面的香包,拉开抽绳,细细打量着,随后交给太子妃的其中一位贴身婢女,神色微动,“这个香包,不太适合放在这里。” 女太医望着太子妃那里,又是一愣,从床帐上摘下了一个香囊,神色气急败坏,“怎么回事?你们这东宫怎么和筛子一样?”打开一看,“不是鸡血藤,就是藏红花穿山甲!这叫孕妇如何顺顺当当生产?” 悦然脸都发白了,忙招呼着屋内的宫女,四处寻着这香囊,最后在被褥中,枕下,又发现了两个香囊。 赶忙将东西交给了太子,战战兢兢地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太子发了话,悦然才松一口气,换了一身衣裳,才敢进了产房。 端着一盆热水,给在外坐着的太医看过后,悦然才端到了内室。 这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不用她自己无颜留下,就是宫中的几位,都不会饶了她,就算宫中放了她一马,还有宫外的成家呢! 心有忐忑地将热水放在架子上,确认没有药味,将新的巾子打湿,在热水的挥发下,她总觉得毛巾上有一股子药味。 这下,见热水热毛巾都够用,她直接将东西都扔了出去。 她又换了一套,百般和太医确认没事后,拿了进去,就见到蔡公公身后押着几个被堵住了嘴的陌生宫人,五花大绑的,叫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好在蔡公公并没有分出一丝眼神给她,心下当即松了一口气。 第68章 太子妃产子,波折颇多,好在有惊无险。 直到月上中天,西洋钟的短针指向第二个格子,才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太子妃!是个小郡王!”产婆喜气盈腮,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景和帝和周后猛地站起来,“好啊!好!东宫有后!皇宫上下,每人多发半年的月例,这个银钱,从朕的私库中出!” 周后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将孩子又交给了奶母,微笑着道:“皇上既然开了个头,臣妾也来添一份喜气,本宫私库也出每个宫人半年的月例!” 太子妃顺利生下东宫嫡长子,不少人家跌足长叹,不仅折损了不少的暗棋,还被皇宫注意到,注定不能善了了。 又是一年的选秀,皇宫涌入大批的妙龄少女,又被马车小轿分配到各府上。 自一年前庄郡王和端郡王被停职之后,这真是两府上下,少有的热闹景象。 两府的郡王妃现在都失势不说,娘家还被尽数灭了嫡枝,就算朝中还有助力,那也是如一只鹌鹑一般连头都不敢冒。 不过端郡王妃的处境能好上一些。 因为她有孕了。 再者端郡王本身也不是如庄郡王一般,知道没用就丢的人,还算有几分担当。 倒是庄郡王,在自己郡王妃被小妾流产的第二日,竟然被日常巡逻的言官逮到了,在青楼酩酊大醉,醒来更是全身赤着躺在一个美娇娘的腿上。 之后,自然是被言官弹劾,不敬嫡妻,宠妾灭妻,流连青楼,私德不修,被景和帝撤了差事。 朝中的人自然都清楚这一出是谁的手笔,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太子憋了一年多,竟然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打的人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被牵连的还有当初朝着东宫伸手的各家,有贪污罪,有渎职罪,五花八门,让人叫苦不迭。 这让本身就没有多少气候的庄郡王的势力更是土崩瓦解。 身为庄郡王府的女主人,庄郡王妃的日子更是肉眼可见地难捱起来,时不时地就要被妯娌们挤兑一番。 回府更是要面对那一帮妖妖娆娆的妾室。 何况她现在娘家没落,府里的侧妃都比她家世高了,现在她这正妃的位置,也是摇摇欲坠,被人紧盯着不放。 不过好在,她失了一个孩子,还是因妾室之故,更是因为庄郡王宠妾灭妻,短时间内,只要她没有行岔踏错,便能稳坐正妻之位。 她就知道,便是府上的侧妃再得势再得宠,在子嗣面前,都不值一提。 日子啊,也就只能这么捱活着过了。 又是一年春,草长莺飞之际,三公主出嫁后,嫡公主出嫁,婚况盛大,金银焕彩,珠宝争辉,成箱成箱的珠宝首饰衣料药材,还有砖瓦古董字画,如流水一般地进了公主府。 围在街道两旁观礼的百姓无不赞叹艳羡。 茶楼包厢内,已经成为庄郡王侧妃的祁映月见着眼前这一幕,恨得眼睛都红了,几要滴血,撕扯着手中的锦帕。 她原本还期冀着选秀后,能被指给一位有大望的皇子,又以东宫为最,这样不仅全了她的心愿,更是恶心到了卫明珠和成旻,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被指给了日后再也无法出头的庄郡王! 而卫明珠,依旧是风风光光的嫡公主,拥有着声势浩大的婚礼,而她,却只能一顶小轿被抬入府中,日日给正妃请安问礼。 现在就连父亲都与她相悖,不能理解她! 祁映月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如果庄郡王不能得个泼天的运气,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泥足深陷也是她的选择! “二少夫人,该回府了,不然老太太又该斥责您了。”璎珞为河间拢拢身上的披风,眼中满是担心。 河间颔首,嘴角带着讽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我虽下嫁他们家,可到底还是郡主,她能拿我怎么办?左右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家尚且要我来养着支撑着,我的嫁妆又紧紧攥在自己的手里,她能怎么样啊?”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把我得罪了,下个月的月例还不知道能不能到手呢!” 嫁了个不良于行的残废,她不是不乐意的,可一去就是她当家作主,虽说丈夫行二,可长子早逝,未有子息,她又有嫁妆在手,过去就是当家做主,将上头的长辈都拿捏地死死的,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至于当初庄、端二人许下的的公主之尊,现在想想,竟如笑话一般。 她永不可能有与卫明珠相抗衡的资本了。 可她的血脉中,依然留有皇室的血。 河间郡主轻笑,深深地遥望了不远处十里红妆的景象,走了下楼。 公主成婚,自是繁文缛节不断,月亮不断偏移,快到天空正中,公主府中才算安静些许。 陌景行随着嬷嬷和宫女走进了喜房,越是靠近,越是紧张。 卫明珠听到了声音,放下掩在面前的扇子,眉目宛然,如江南的三月烟波,令人心驰神往。 陌景行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相视一笑。 宫人们纷纷退了出去。 一夜无梦。 又是三年过去,卫明珠看着哭闹不休的儿子女儿,焦头烂额,看到了回来的丈夫,忙把两个魔星扔给了他。 “我那儿还有些账本没校对,你来哄他们!真是磨人的恨!”生他们就颇费了一番功夫,她足足养了半年才恢复元气,现在把他们生下来了,依旧是这般不叫人省心! 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乖呢?她外甥,还有她表哥和江采月家的侄子,乖巧地不得了。 看着两个嗷嗷叫就是不见眼泪的小孩,卫明珠难得有些丧气。 难道是她的缘故? 再一看陌景行娴熟地将两个孩子哄的眉开眼笑,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不免更失落了。 两个小破孩一出生就被封为郡王和郡主,粉雕玉琢,养得胖嘟嘟的,不过出生十个月,不止会吐出几个字儿,还十分会看人眼色。 喜得陌家的两层婆婆都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把孩子接过去自己带着。 陌景行察觉了她的心绪变幻,走上前去,揽住她的肩膀,回首看着两个孩子,温声道:“别恼了,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呢?”说着点点她的鼻尖,两人相携走向内室,光线打在二人的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屋外日光融融,草木葳蕤,室内温情脉脉,笑声不断。 共享天伦,世事静好,大抵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十分仓促了,谢谢大家支持!评论有红包哦!希望大家捧场! 推荐预收,戳作者专栏: 《后宫之我成了皇帝白月光》 《红楼之公府嫡长媳》 《我靠美貌平山海》(洪荒) 《六零年代五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