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太子妃有点不对劲》作者:婵之鸣 邺京城出了件大事,今上将谢首辅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小姐赐婚给了景太子,跟赐婚消息一并传出来的还有谢家小姐听闻赐婚消息后上吊八次,投湖五次,服毒两次均未遂,这态度分明就是誓死也不愿嫁给太子,你问原因?唉,还不是因为那太子景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谢意颜听到赐婚消息的时候,刚刚跟人从孤绝峰上决斗下来,三年一排的剑客榜他照例又是第一,拎着酒壶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听完家仆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明显就裂开了。 婚后,太子景温柔又体贴,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纵得谢意颜无法无天,破绽越露越多。 李晟景:太子妃身上沾血,莫非是来了月事? 李晟景:孤绝峰赏花?景色虽好可是不是险峻了些? 李晟景:太子妃你的胸、今天好像没有带…… 谢意颜恼羞成怒:闭嘴! 可刚呵斥完,看着太子景那种孱弱的模样,心上好像被人刺了一剑,小瘸子哪儿都好,就是垂着眼眸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流落在外的小狗,让人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1、女装傲娇阳光攻,前期真残疾温柔自卑受 2、受宠攻,攻治愈受,夫夫二人携手夺天下 留于2020/9/6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意颜,李晟景 ┃ 配角:预收文《男朋友是个黏人精》《玩玩而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太子妃他是个男人,怎么办? 立意:温暖与治愈并存 第1章 “听说了没?圣上给景太子赐婚了!谁家?首辅谢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小姐,那谢小姐可是邺京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个难得的佳人呀!可惜了。” 有不懂的追问:“可惜什么?这样的佳人难道还配不上太子?” “哪儿来的土包子,可惜什么?这么好的人,配了那景太子,怎么能不可惜?” “我可还听说了。”有好事的挤过来,压低了声音:“谢小姐一听要嫁给太子,上吊八次投湖五次还服了两次毒,要寻死呢!” “这、这又是为何?”先前不懂的人又追着问:“那可是太子呀,为何这位谢小姐宁死都不愿嫁?” “为什么?”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附在耳边,小声说道:“满邺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景太子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坐轮椅的,听说那方面也不行。”有人叹气:“谁嫁给他那就等于是进了火坑,别说人家谢小姐,就是我们家的二丫,我都不愿意!” “切,你就做梦吧,还你们二丫,人太子能看上你们二丫?闹呢?”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 茶馆里熙熙攘攘,片刻后话题就转到了别的方面,至于这景太子的婚事,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一桩闲话而已,说说闹闹也就过了。 茶馆角落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脸上带着几分不平之色,扔下几两碎银子出了茶馆,沿着街道拐了几道弯,绕了几条巷,进了太子府的后门,然后一路去了东华苑。 “就、就这些了。”白离咬着牙,眼圈都是红的:“殿下,那谢家小姐有眼无珠,她不想嫁,咱还不想娶她呢,太子妃的位置多少人抢着要坐,皇上赐婚那是她的福气,咱们太子……” “白离,不可如此。”一声轻斥,带着几许的空寂,那声音仿佛从山间沟壑传来,带着几分温润的凉意:“谢小姐风华满誉邺京,本该有良配的,若当真嫁孤,与进火坑又有何异?孤一介废人,不该连累人家。罢了,白离,更衣进宫。” “殿下。”白离开口已经带着颤音:“殿下已经惹恼了皇上,若再拒,恐皇上责难殿下。” 木制轮椅“咯吱”响了两声,窗前的人转动轮椅挪了过来,窗外海棠随风飘落,洒在了他身上盖着的薄毯上,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捻起花瓣夹在书页中,将书递给了白离。 “责难就责难吧,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终身。”轮椅上的人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因着病气连精致的五官都少了些颜色,看着让人怜惜。 “你不是也听了?谢小姐是宁死都不愿嫁的,若真逼急了,那是一条人命,孤定要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白离听着太子的话,背过身子,抬手拿袖子捂住了眼睛,抽噎声传来,李晟景扭头看见白离委屈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白离,这是命,孤的命,莫哭了,准备衣裳随孤入宫。” 孤绝峰上,两个身影正在缠斗,银色面具一身黑衣手里长剑使得那叫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灰色袍子明显处于下风,百十招之后,终于不敌,手中长剑被银色面具挑落,一掌将灰色袍子的击退几步,干脆利落挽了个剑花:“李兄承让了。” “不敢,我尽了全力的,今次剑客榜你鬼面阎罗闫毅又是榜首,走,下山喝一杯,无论如何你得请客。” “好说好说。”银色面具爽朗一笑:“能跟李兄痛快过招,谁第一谁第二又何妨?” “这话说的,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几招?” 银色面具拍着灰色袍子的肩膀:“那怎么行,我若让了,岂不是对不住李兄。走走,先喝酒,改日再切磋。” 才刚刚下到山脚,就有家丁着急忙慌上来:“公子,有急事。” 灰色袍子闻言马上笑道:“江湖传言说你鬼面阎罗是个俊俏的世家公子,莫非竟然是真的?”说着就要偷袭去摘那银色的面具,被闫毅灵巧闪躲过去,也笑着回:“李兄这可不厚道,若摘我面具大可光明正大地摘,何必使这阴招,叫人知道了笑话。” “谁不知道你的规矩,我若能在比试中摘了你的面具,又何必使那阴招?算了算了,这世家公子长什么模样我是无缘得见,我看十有八九是个丑八怪,不然干嘛带着面具?” 灰色袍子是江湖人称“快手无影剑”的李亮,他的快剑乃是一绝,可惜还是打不过鬼面阎罗的闫毅,都是使剑,闫毅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自打他入江湖以来,这每三年排一次的剑客榜,闫毅次次都是榜首,李亮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服气的。 “胡说,我家公子俊俏得很,才不是丑八怪!” “就你话多。”闫毅拿剑鞘拍了小厮一下,问他:“着急忙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比完剑就回家。” “出事了。”小厮唯唯诺诺,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亮:“公子,是大事!” 李亮:“行吧,今天的酒算是喝不成了,你小子记着欠我一顿酒,我可是会讨回来的。” “好说,李兄可随时来讨。” “行了,说吧,什么大事?” 化名闫毅的这人正是谢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小姐谢意颜。 只因谢家养不活男孩子,谢意颜上面两个哥哥全都幼年早夭,到了谢意颜这儿也是刚出生就多病多灾。 满月那天家中忽然来了个和尚,送了他一个保命符,说是什么谢家注定无子,养不住男娃,要想活命,那就得想个法子糊弄上天,所以谢家就给他扎了耳洞换上女装,从此只拿他当小姐来娇养着,就这么养到十来岁,那和尚又来了,认了谢意颜做徒弟,说是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本事。 谢家想这好事呀,谁知道这一教就教出来个天下第一剑,也是了不得。 “皇上给大小姐赐婚了。” 谢意颜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什么玩意儿?赐婚?” 家丁苦着脸:“是的,这两年夫人给大小姐造势造得太厉害了,什么邺京城才貌双绝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大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不,让皇家知道了,皇上赐婚将大小姐许配给太子做太子妃呢!” “我爹怎么说?”谢意颜勒紧了缰绳。 “老爷说皇命难违,皇上下了圣旨,咱要不依那可是抗旨不尊,是死罪。”家丁连连叹气:“说要是真嫁了,那就是欺君,一样是死罪。” “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他在朝中糊弄了一辈子,现在还糊弄我,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赶紧想办法请皇上收回成命,分析这些有什么用!” “想了。”家丁打马追上去:“老爷让人在京城散消息,说大小姐不愿意嫁,已经上吊投湖服毒了好几次,现在就请公子回去商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谢府书房。 谢夫人正在抹眼泪,哭得好不凄惨:“你说说你,皇上有赐婚的意思你怎么就没早察觉?还首辅呢,连圣意都揣摩不出来,你当的什么官?回家种地算了!要是早知道,我们就提前给颜儿说一门亲事,哪儿能摊上这种事情?” 谢意颜正在旁边擦他的剑,闻言抬头看了看谢夫人,提醒:“娘,这就不是提前说亲的事儿。” 谢夫人:“你懂什么,咱回老家招个上门女婿,总能敷衍瞒过去。” 谢首辅一甩袖子:“胡说八道,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颜儿他是男孩子,你招几个上门女婿,他都是男的!” “你知道你还不做早打算?现在可好,上门女婿也不用招了,给皇上做儿媳妇去,我看你怎么办!” “这事儿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子一早就进宫说这事儿了,只要太子能说动皇上收回成命,这事儿就成不了。”谢首辅安慰着夫人:“你别哭了,光哭有什么用。” 谢意颜合上剑鞘,不是很理解:“太子怎么会去退婚?难道他也不想应这门婚事?不应该吧,常听爹说太子在朝中势单力薄,若与我家结亲,对太子来说当是助力才对,他为何不愿?” 谢首辅叹气:“你都知道,别人会不知道?你可知为什么你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皇上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为什么?”谢意颜不是很懂:“莫非皇上不信任爹了?” “那倒不是。”谢首辅摆摆手:“那是有心人想让你爹跟太子离心呢,皇上信任我,若太跟咱家结亲,自然是百利。可若我们家不愿意跟太子结这个亲皇上却下了赐婚的旨,那这结的就不是亲,结的就是怨了。”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不愿意?”谢意颜没明白:“我这男儿身份是秘密,只有家里几个心腹知道内情,旁人一概不知,没道理呀。” “我的儿,你是在外面跑傻了吧?”谢夫人拉过谢意颜:“那太子、不良于行,怎么能嫁?谁家女儿嫁了他,就是进了火坑,后半辈子都毁了。” “要说这景太子除了这点别的都还好,可惜了。”谢首辅摇头叹气:“爹之所以让人放消息,说你是宁愿寻死都不愿意嫁,就是因为他最是仁善,宅心仁厚绝对不忍心见这种事情的,有太子进宫去求,总比咱们去求有用得多。” 说完看了谢意颜一眼,摆摆手:“你赶紧回去换衣服,眼下非常时刻,不能再这么肆意,若让人知道了,更麻烦。” “爹,太子能说下吗?” “太子若求不下来,那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谢首辅还是比较乐观的:“且等等消息,皇上对太子是不同的,太子去求,没准儿就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朝阳殿外,日头逐渐西移,李晟景坐在轮椅上,嘴唇泛着白,这一整天,他不吃不喝就坐在外面等着,宫殿大门禁闭,莫说他身后的白离,就是守门的小内侍都跟着着急。 捧来一杯茶恭恭敬敬递过来:“陛下说,请太子殿下回去,圣旨已下,那谢家小姐是无论如何都要嫁的,她若不愿,尽管寻死,死后以太子妃身份下葬,入皇家陵寝。” “这是什么道理?”一整天滴水未进,李晟景的声音嘶哑,像是刀在他喉咙里划过:“父皇,儿臣一介废人,何苦拖累人家姑娘?她不愿嫁我,父皇就要逼她去死吗?敢问这就是父皇的为君之道?父皇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你闭嘴!”里面传来瓷器被摔碎的声音,片刻后宫门大开,永嘉帝背着手一脸的怒色:“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这婚事容不得你说不,滚,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除非父皇答应收回成命,否则,儿臣绝不离开。”轮椅上的李晟景撑着扶手,用力一扭,整个人就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太子!” “殿下!” 李晟景匍匐着跪在地上,与玉阶上的永嘉帝对峙:“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永嘉帝脸色更差,一摔龙袍:“要跪就跪着吧,这婚必须成!” 第2章 弯月已上中天,疏星三四点,朝阳殿外李晟景依旧跪着,唇色越发显得苍白,看了一眼同样跪在他身边的白离,抬了抬手,白离以为他要起来,赶紧过来扶,李晟景却摇摇手:“你不用陪着,孤的腿没感觉,跪便跪了,你又何苦?孤还指望着你呢,回去吧。” 白离:“殿下,殿下也要爱惜身体才是,皇上已经回了寝宫,咱们在这儿跪着也无济于事,殿下不如明天再来。” 李晟景摇摇头,看了一眼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早朝时间,孤就在这儿等。” “殿下、”白离还想再劝,可惜李晟景已经不听,他咬着唇,挺直了背跪在李晟景身边:“白离是太子殿下捡来的,太子受苦,哪有白离自己回去的道理?太子要跪白离就陪着跪,我就不信那皇帝的心是石头做的!” “白离!”李晟景轻斥:“休得胡言,皇宫禁苑你也口无遮拦,当心丢了小命!” “丢就丢了。”白离呜呜哝哝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竟然自己还哭了起来:“就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这么狠心。” “你、”李晟景想说什么,到底也只是叹了口气:“以后这话不可再说,否则莫说你,就是孤、怕也、” 后面的话李晟景没说,白离听了半茬也不懂,但隐隐约约知道,这话不好不能说,皇家跟普通百姓家不一样,那当爹的不仅是爹还是皇帝,当皇帝的心能不狠吗? 白离并不是宫里出来的,他是李晟景在路边捡到的小乞丐,彼时李晟景刚刚从宫中迁出,就在太子府的门口捡到了这个小乞丐,衣衫褴褛一双眼睛却透着光,李晟景给他取了名字,就留在身边做伴。 “娘,你说太子昨天就进宫了,这一天一夜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谢意颜已经换回了女装,烟霞色长裙簪着一朵海棠花,脸上并未着脂粉,忽略他明显豪放的坐姿,那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说是邺京城第一美女一点儿也不过。 “你坐好。”谢夫人过来拍了他一下,言语教导:“男装随便我不管你,既然穿着女装,就有个样子,不然、若真进了太子府,可怎么得了?” 谢意颜收拾了下裙摆,很是不满意:“我在自己家也不行吗?” 谢夫人:“就怕你在家随意惯了,人前若是出了纰漏怎么办?” “听娘这话怎么好像我就一定会嫁给太子一样,太子不是进宫退婚去了吗?”谢意颜有些恼:“说不定就退了,等婚退了,我就回老家,免得再惹麻烦。” 谢夫人放下碗叹气:“怕是、等你爹下朝回来再说吧,要真是能退自然好,不过儿呀,娘感觉这事儿怕是玄,一天一夜都没消息,可见皇上心意已决,太子早晚要成家,这次、” 说着那眼眶就又红了起来,谢意颜赶紧劝:“娘你也别太悲观,就算真的退不了,不就是个太子府我去不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谢夫人捶打着谢意颜:“你懂什么?那太子府是能随便进的?你要真是个女孩子,去也就去了,太子虽然有腿疾可听你爹说人品也是极好的,若成了家必然不会亏待你,可你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去!” 谢夫人这两天是没少掉眼泪,眼睛都快哭肿了,谢意颜不忍心见母亲如此悲伤难过,就捡着轻巧的话哄她:“娘,你也说了,太子人品还可以,这婚事要真推不掉那也不是咱诚心欺瞒,太子殿下一定能理解的,您说是吧?” “大不了我就女装扮到底,不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就好了?”谢意颜给谢夫人捏着肩膀:“实在不行,娘就把我当个女儿嫁了,总归太子不会亏待我。” “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谢意颜顺嘴说道:“太子腿疾,我听人说那方面也不行,怎么就不一样了?” “混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谢夫人一下子就恼了,继续捶打谢意颜:“不让你往外跑,非不听,在外面学的什么污言秽语,那是你能说的话?!你的规矩,你的教养呢!” “娘,娘,娘,别打了。”女装的谢意颜提着裙子躲得好不狼狈,谢夫人看着他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心酸得很。 停下手,摸着谢意颜的脸,叹了口气:“颜儿,这十几年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谢意颜抱抱谢夫人:“娘,这有什么委屈的,不就是穿个女装扮个女子,儿那是为了活命,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前两天还拿了剑客榜第一呢,这扮得多值,您说是不是?” 娘俩正搂着哭呢,谢首辅就下朝回来了,进门也是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可是、太子没说下来?”谢夫人急得不行:“那你快想想别的办法呀!” “什么办法?”谢首辅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你们知道太子昨天在朝阳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吗?今日早朝都那么跪着,看到我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不用忧心,这婚事他一定会求皇上退掉,绝不会耽搁了咱们家的‘女儿’。” 谢首辅放下茶杯叹气:“你们是没见,那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身边那个小内侍眼睛都哭肿了,跟你娘这眼睛一模一样,可怜见的呦。” “那你就心软了?!”谢夫人急得直跺脚:“你不能见他心软就把咱儿往火坑里推吧?” “你听我说完。”谢首辅继续说道:“我当时是想说,不然就算了吧,太子也求情了,皇上不应许能怎么办?可早朝上你猜怎么着?” 谢意颜不是很懂朝堂上的事情,安抚谢夫人先坐下才问:“怎么了?难道皇上责难爹了?” “皇上没责难咱们,皇上说太子忤逆,说赐婚的旨意已下,太子却任性妄为,此番背逆定要重罚,还说太子抗旨不尊是对不起咱家,非要打太子八十板子,然后让他上咱家来赔礼道歉。” 说到这儿谢首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要跪就上咱家门口来跪。” “这怎么能行!”谢夫人更急。 “这还没完呢。”谢首辅又说道:“皇上还说了,要退这门婚事也行,但退了皇家的婚事,咱家想再求亲就是难上加难,所以要想退婚就得再找一门婚事,看看满朝文武谁家愿意娶,若是有人愿意,皇上就重新赐婚,遂了太子的意。” “然后呢?” “没然后了,太子殿外跪的时候太长,听说还是滴水未进,人撑不住晕过去了,皇上就说等太子醒了再议。” “这、这不是两头逼吗?”谢夫人软在椅子上:“退了太子的婚还要再寻一门,有什么区别?” “夫人。”谢首辅站起来:“皇上根本就不想退婚,今日早朝上说的全是太子任性忤逆,明着是跟咱家半点关系都没有,错处全在太子,可实际呢?那字字句句都是在给我们施压,太子能有什么错?不想结亲的是咱家,太子是帮咱求情,还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你说这、做人不能没良心呀!” “这婚也不是不能退,你听皇上那意思了没有?真要退了这个婚,太子跟咱们那是两败俱伤。”谢首辅又叹了一口气:“这婚,依我看就成了吧。” “那怎么行!颜儿的身份你忘了?要是当初我真的生个女儿,就什么都不说了,可你这是个儿子你怎么嫁?欺君之罪抄家灭族你担当得起吗?” “娘,你别急,不至于那么严重。”谢意颜搀扶着谢夫人,看了看二老想了想:“娘只是担心孩儿的身份被发现,届时难以收场,但这事儿本就极其私密,旁人是难以知晓的,孩儿在家这些年,除了身边心腹别人不也不知道吗?以我看,没必要为这些事情烦心,这婚成就成了,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咱想个法儿就能功成身退,说不定到时候孩儿还能换回男儿的身份再来孝敬爹娘。” “颜儿,这事儿不是儿戏。”谢夫人觉得谢意颜想的太简单了。 谢意颜笑笑:“什么儿戏不儿戏的,其实这事儿咱家根本就没有退路可以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我看那太子也不是个坏人,爹娘不是都说了嘛,太子就是腿疾,心底还是好的,就算孩儿身份被发现了,我相信太子今日能跪求退婚,他日也定不会弃我们不顾。” 谢夫人还在抹眼泪,谢首辅拍拍夫人的肩膀,重重叹气:“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早些归田。” 谢府屋檐上,谢意颜一身女装躺在屋顶上看月亮,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看着看着就坐了起来,这婚事来得莫名其妙,谢意颜心里面也有些不太舒服,他算半个江湖人,最爱的是比武喝酒快意潇洒,原本以为自己终有一天能正式成为一个江湖人,谁知道迈出去了半只脚,再回来竟然要跟太子成婚? 他连这太子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不行,得看看去,不是说太子还跪求了一天一夜,他就当是去探望探望。 太子府东华苑,一盏小灯点在床头,白离伺候了半宿这会儿见太子睡得沉,自己才去外间打瞌睡,他这刚刚迷糊着,就看见屋里好像进了人,正要睁眼看,眼前又是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意颜没想到这守夜的小内侍这么机灵,他脚步已经够轻的,还是差点被发现,点了小内侍的睡穴才放心大胆往里去。 烛光下,只见床上的人眉心紧皱,一张薄唇透明得近乎没有颜色,谢意颜小时候身体不好,也算是药罐里泡大的,一看就知道这太子的身体也不好,他是药罐子把身体给泡好了,现在身强体壮还能比剑,太子显然就是没泡好,白喝了那么多药,这人还是孱弱得很,凑近了还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 “唉,也是个可怜人。” 叹了口气,谢意颜从身上摸了个小药瓶出来,这是他师傅留给他的补药,滋养身体最好不过,就当是谢谢这小病秧子今日为谢家求情。 察觉到床上的人呼吸频率变了下,谢意颜知道他要醒,就想赶紧先找地方藏起来,可太子殿下醒得比他想得快些,谢意颜只来得及往房梁上躲。 “什么人?”李晟景声音有些虚弱,还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看房梁的位置,虚声道:“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若要求财寻宝,去隔壁房间可随意拿些,切莫伤人害己。” 谢意颜一听就觉得有意思,捏着嗓音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是刺客,我早就死了。”床上的李晟景撑着身体稍微起来一点:“快去吧,一会儿巡逻的禁军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区区禁军我才不放在眼里。”谢意颜哼了一声,假装自己是个江湖大盗:“都说这皇城里就你这儿尊贵有宝贝,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宝贝,可见谣言哄我,不能信,罢了罢了,走了,以后有宝贝我再来!” 一道轻纱扑面而来挡住了李晟景的视线,就听那人又说道:“桌上的药瓶是补药,留着用吧。” 轻纱落下,李晟景这才看见灯下果然有一个小药瓶,拿过来一摸药瓶还带着温度,应当是贴身带着的。 “好奇怪的江湖人。” 第3章 东华苑内寂静无声,李晟景独自坐在窗前,腿上依旧盖着毯子,只是毯子下面的膝盖上都是斑驳的伤,对旁人来说应当是疼痛难忍的,可李晟景双腿已残,再重的伤,他也毫无感觉。 远远的就看见白离从外面匆忙进来,一副着急的样子,冲白离招招手,对他说:“慢些,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殿下,谢首辅来了。” 李晟景转动轮椅:“他怎么来了?” “悄悄从后门来的,无人察觉,眼下正在前厅等候殿下。”白离过来推动轮椅,抱怨道:“想必是为婚事来的,这人真不知道好歹,殿下都进宫去求了皇上,可没用呀!昨日昏了一夜,才缓过来劲儿,他又来干什么?” “白离,越发放肆了,是不是要孤送你进宫学学规矩才好?” “我不去。”白离委委屈屈:“我去了谁照顾殿下?再说那规矩学了也没有用,只会把人学得死气沉沉,白离才不要变成跟那些人一样的木偶人,殿下也不喜欢的。” 白离说的木偶人就是跟李晟景一块儿从宫里出来的宫人,这些人都是经过宫规教导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言一行皆有度,好是好,就是没有生气死板了些,白离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那些,不然也不会留他在身边贴身伺候。 轮椅声吱吱扭扭,人未至声先到,谢首辅听见声音就赶紧到门口候着,见到李晟景之后立刻跪了下来。 “谢大人这是做什么?白离,快扶谢大人起来。” 李晟景扶着轮椅的手背上青筋隐隐,他转着轮椅绕过了谢首辅,背对着说道:“谢大人不必如此,这婚事纵然皇上赐了婚,可孤若不愿,是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的,谢大人尽可放心。” “殿下,老臣来此非为退婚。”谢首辅叹了声气:“殿下,谢家不愿成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坊间传闻那般……”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谢小姐都上吊投湖服毒了,你让我家太子怎么办?就为了桩婚事,逼你们去死吗?谢大人这话说得好不轻巧!” “白离,下去。”李晟景的口气严肃了许多,听着就知道这是生气了,白离喏喏地低着头认错:“那我就在外面,殿下有事就喊我。” 白离一通抢白让谢首辅说不上来话,老脸都没地儿搁,但还是得继续往下说:“殿下,老臣也知道没脸来见殿下,殿下对我们谢家的恩情,谢家上下都铭记于心。” “谢大人言重了。”李晟景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感情,但不愿再谈的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谢大人请回吧,孤会继续进宫请陛下收回旨意,此事与你谢家无干,这婚事是孤不愿。” “殿下!”谢首辅伏地直接磕了几个头,动静大到外面的白离都听见了,想伸头看看又怕太子生气,搓着手,小声低估:“这老家伙又是玩的哪一出?” “求殿下就应允了这门婚事吧!谢家上下感激不尽!”谢首辅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小女能嫁太子,那是她的福气,绝无任何不情愿之处,至于那些坊间传闻实在是无稽之谈,殿下切莫当真。” 李晟景转动轮椅,略显苍白脸色带着几许冷意:“谢大人,这婚是孤不想成,你明白吗?” “孤还不需要你来可怜。” 从赐婚到现在,谢家那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很不要脸悄摸地放出来一点流言出来,谢首辅为官这么多年,都能坐到首辅的位置,还是有点花花肠子的,他这么做就是想逼太子去退婚。 但没想到,皇上赐婚的心意已决,太子刚不过,要再不出面,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 “太子殿下,老臣也跟殿下说句实话,坊间说什么小女不愿嫁这事儿,不能说全是空穴来风。”谢首辅抛出第二个关键点:“她不是不愿嫁,是不能嫁,小女她、有病!这婚事其实是委屈了太子,原本老臣与夫人想着就留她在家中给我们老两口作伴,此生都不提婚嫁之事,可谁知道,殿下,老臣也与殿下说句实话,殿下肯娶小女,对老臣来说是天大的幸事,小女后半生有了托付,我与夫人就是下了黄泉也能放心。” “这婚事是有心之人故意作弄出来的,以为老臣定然不愿意将女儿许配,此举定然令老夫对太子殿下心生怨怼,可他们却不知道内情。”谢首辅字字真情发自肺腑:“殿下大恩,我谢家没齿难忘,只求殿下日后、能善待小女,给她留条活路,或放她回乡或另法安置,老臣在此叩谢殿下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又极富感情的陈述,不仅让轮椅上的李晟景不知该如何处置,就连外面偷听的白离都听呆了,这谢首辅也太能说了吧?那这婚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谢大人先起来说话吧。”李晟景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便是如此,邺京青年才俊甚多,谢小姐定能寻得良配。” “太子!”谢首辅沉声道:“这婚事不能拒了,谢家与殿下现在是一艘船上,老臣今日来此就是恳求殿下应允这门婚事,过往从前皆不再赘论,若再拒,惹怒龙颜,不仅太子危谢家亦难保!” 李晟景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实话,这婚要是不能成,皇上盛怒之下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就已经背上了忤逆的罪名,到那时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谢府,谢意颜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手中长剑犹如飞龙在天一般,使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门口的小厮守着洞门,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赶紧喊:“小姐,小姐有人来了!” 谢意颜脚上绣鞋一蹬,长剑甩手就扔到了兵器架上,随手接过小厮抛来的长衫往身上一批披,两三下的功夫就变城了世家大小姐的模样。 “爹,太子怎么说?” 谢首辅过来看了一眼他裙摆上的土,直叹气:“稳重些,去了太子府可不敢再像现在这样,成天舞剑弄枪的,你好歹学学琴棋之类,太子喜好文静,你这么闹腾,他怎么受得了?” “他答应了?”谢意颜想到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人,也笑了:“确实,那人心善得很,爹这番动静,他必然吃不消,哪有不应的道理。” “你就这么说爹?”谢首辅叹气,拍着谢意颜的肩膀:“进来,爹叮嘱你几句话。” 三月□□吉,宜婚嫁。 太子大婚必然是普通同庆的,邺京城热闹非凡,一早就有吃瓜群众占领了地理位置最佳的茶馆,磕着瓜子聊八卦。 “这婚还真成了。” “太子能来迎亲吗?那个样子也不方便吧?” “呸,照你这么说太子还不出门了?听说礼部专门准备了喜车,太子与太子妃同乘。” “没想到谢家竟然舍得,那可是首辅呀。” “首辅怎么了?皇上下了圣旨的,他敢不从?那就是抗旨不尊的死罪!” 大街上吵吵嚷嚷,李晟景坐在喜车上,脸上不见半分喜色,一身大红色衬得他脸色越发的病态,只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像是解不开的心结。 “哎呦我的大小姐,盖头盖头,红盖头呢!”喜婆吵吵嚷嚷,大红的手绢都飞到了谢意颜的脸上:“这怎么回事?妆也太淡了些,大喜的日子这怎么行?胭脂呢?” 说着就拿过胭脂冲着谢意颜的脸就是一通拍,呛得谢意颜都咳嗽了好几声。 喇叭唢呐滴滴答答地吹奏着,谢意颜耳朵动了动就听见外面有木制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这是太子迎亲来了,不等嬷嬷催,他就自己把红盖头盖到了头上。 果然片刻后,喜婆撒着糖,嘴里念着祝福的喜词儿,听着轮椅的动静,谢意颜微微垂眸就看轮椅上的一片红色喜袍。 “红绸牵两端,夫妻一生缘。”喜婆念着唱词将红绸递到谢意颜手中,要搀扶他起来,谢意颜自己就先站起来走到了太子身边,一点点将红绸缩短,拉近了他与李晟景的距离。 白离在太子身后推着轮椅,盯着旁边的太子妃看了又看,隔着盖头看不见人,但这个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看得有些出神,没注意脚下的路,推着轮椅的时候险些蹭到门框,李晟景正要提醒他,就感觉手上的红绸带着轮椅转了方向,将那一点偏差拉了回来,避免他撞到门框上。 很及时,很突兀,很奇怪。 是她拽的吗? 李晟景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位谢小姐虽然个子是比寻常闺阁女子高了很多,但到底是文弱女子,怎么可能拽得动他,更不用说还有轮椅,想来应该是白离及时调转了方向才对。 迎亲拜堂送入洞房,一切都按部就班严谨有序谢意颜本来还有点紧张,后来发现成亲也就那么回事,坐到新婚洞房里的时候,他还有点懵懵的,眼前的红盖头挡住视线,只有一片红彤彤,他想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都不行。 伸手想把盖头摘下来,刚刚摸上去又自己放了下来,旁边的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小姐再等等,这红盖头得等太子来揭。” “我知道。”谢意颜叹气:“你真不愧是我娘教出来的,怎么跟我娘一样不放心,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鲁莽,这点规矩我还不懂吗?” 小丫头笑笑:“小姐在我心里最是端庄文雅。” 这陪嫁丫头是谢夫人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乖巧伶俐又十分妥帖,跟着谢意颜好歹帮衬着点。 拜完堂太子还要宴宾客等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谢意颜以为他得等很久,听到轮椅声的时候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他前脚被送进洞房,太子后脚就过来了,这是不是有点猴急? 以及,幸好他刚才没手快去掀盖头,不然这会儿多不好看。 第4章 喜婆也没想到新郎官能这么快就回来,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就张罗起来,什么花生桂圆一把把往谢意颜身上砸,砸得谢意颜都快没脾气,才终于等到关键的掀盖头环节,他掌心都有点冒汗。 一柄如意递到李晟景手中,带着几许的凉意,捏在手中迟疑了片刻,李晟景才去挑开红盖头。 盖头里的谢意颜紧张地攥紧了裙子,顺着盖头的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光,然后光越来越大,然后就看见了一只漂亮的手,如青葱玉指,单看这手就知道主人的长相一定非俗。 再之后,眼前红光一闪,盖头就已经被挑落,谢意颜彻底看清了面前的人。 今天的李晟景跟那日在床上见到的还不一样,当时的他太过孱弱,整个人都近乎透明一般随时都要散去,今天就鲜活了很多,大红色的喜服衬着面色也红润了很多。 等等,怎么还笑了? “殿下,笑什么?”谢意颜有点懵。 盖头掀开,他就看着李晟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有点变化,再之后就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掀盖头很好笑吗? “无事。” 李晟景拿袖子挡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怪他,他也没想到盖头里新娘子会是这般模样,脸颊两侧红彤彤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来新娘子本来是什么样子的,悄悄又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一张脸都被妆容模糊了。 “新郎官这是高兴呢。”喜婆马上接道:“笑咱们新娘子貌美如花,娶了个美娇娘,心里美。” “来,喜酒,同饮合卺酒,恩爱到白头。” 李晟景的酒杯端手里,看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人刚刚接过酒杯,开口道:“孤身体不便,就这么喝吧。” 说着举起酒杯就打算直接喝了自己的酒,袖子却被人拽住了。 谢意颜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拉着李晟景的袖子,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殿下,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 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李晟景还坐在轮椅上,这个角度让李晟景只能抬头去看他,这一看就看到了满眼的灿若星河,李晟景稍微出神了一下,谢意颜就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主动挽着李晟景的胳膊将酒杯送到唇边,见李晟景没有反应,还提醒他:“殿下,喝了合卺酒我们才是夫妻。” 醇香的酒绵延入喉,手中酒杯被谢意颜接过去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然后又蹲了下来,手直接放在李晟景的腿上,询问:“殿下可还要去宴客?” 这么近的距离让李晟景很不习惯,甚至还有点排斥,想让她起来,不要离自己这么近,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是,怕太子妃久等,所以孤先来看看,还要回去,你若累了,先行歇着便是。”说完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身后的白离就知道这就要走了,正打算推动轮椅,就见太子妃站起来冲他笑了一下:“我来。” 白离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位置就已经被人抢了,他想了想,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谢意颜并没有送远,到底他还穿着一身的嫁衣,不方便出去,把人送到走廊外,就停下来脚步。 绕到轮椅前,依旧蹲下来跟李晟景平视,把他腿上的毯子重新盖好,笑着说:“殿下去吧,莫要贪杯,我等着你。” 大红色的灯笼摇曳,李晟景看着面前妆容模糊的女子,半晌终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也微微一笑:“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梳洗吧。”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找个镜子来看,这一看差点吓个半死,镜子里的是个什么怪物呀?那脸跟猴屁股一样也太吓人了吧? 所以刚才盖头掀开李晟景看到的就是他这个鬼样子?他还跟那儿演了半天的深情,这演的是个什么鬼? “秋月!我这脸,你就不提醒一声?”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秋月就是那个谢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陪嫁丫头,闻言赶紧解释:“小姐忘了?不对,该改口叫太子妃了,这是临盖盖头前那喜婆给您敷上的,说新娘子的妆容不能太淡,得喜庆一点。”当时急得很,谢意颜也没顾上再回头看一眼,直接盖上盖头这茬就给忘了。 谢意颜:……可真喜庆,怪不得李晟景那会儿笑得那么开心。 “洗掉洗掉!连着衣服一块儿换了,累赘。” “那可不行。”秋月赶紧过来,压低声音:“这衣服照规矩得太子来解,您还是再忍一会儿。” 谢意颜扫她一眼,让她打发走了屋里的其他人,然后直接就换了轻巧的便装,鹅黄色的水裙十分飘逸,一头长发也散了下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素颜的样子倒是美得让人不敢看。 “太子妃可真美。”秋月过来帮他梳头,见他那坐姿就赶紧又提醒:“好看是好看,可您这腿往里收收,大家小姐不能坐得这么豪放。” “这不是没外人?”谢意颜扭扭脖子:“我就松散松散。” “那一会儿太子过来呢?” “轮椅动静大,他到院子外面我都听见了。”谢意颜浑然不在意:“我的软剑呢?” 秋月赶紧求饶:“今天是大喜之夜,您找那玩意干什么?” “没有剑我浑身不自在,我那是软剑,我专门让江湖朋友寻来的,薄如蝉翼日常当腰带用没问题。” 秋月扭捏了一会儿,见他真的要,只能叹气老实交代:“夫人不让带,说让您在这儿老老实实做太子妃,舞刀弄剑想都不要想。” 谢意颜:“我防身用。” 秋月:“太子府戒备森严,太子妃不用自己带着把剑防身。” 谢意颜:……他娘真有远见,这小丫头了不得。 百无聊赖的谢意颜晃悠着二郎腿灯着他的新郎官,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都不见人回来,他才有点急。 “才刚去打听了,说太子殿下去了景安苑歇息,没来咱这边。”秋月叹气:“现在怎么办?” “找他去!” 婚都成了,他是来跟太子搞好关系的,哪有新婚夜就被扔下的道理,虽然也不用真的洞房,但上来就这么搞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太子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十分热闹,谢意颜带着秋月直接杀去了景安苑,外面还守着几个值班的禁军,正要过来拦着,谢意颜伸手这么一推,就化掉了禁军的阻拦,两个禁军面面相觑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被推开的。 “太子殿下,我进来了。” 意思地喊了一声,推门就进去,然后转身把秋月关在了外面。 白离正在伺候太子殿下更衣,大红的喜服已经脱了一半,见她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可想着太子之前的叮嘱,只能咽下呛声的话:“见过太子妃。” “嗯,你下去吧,我来帮殿下换衣服。” 白离马上拒绝:“不行!” 李晟景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了一半,此刻形容难免狼狈,谢意颜贸然闯入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堪,整个人在轮椅上挺直了背,板着脸:“太子妃若有事明日再说不迟,天色已晚,来人,送太子妃回去。” “大婚之夜太子就要舍我而去吗?那明日我要如何在邺京立足?才刚过门就遭到殿下厌弃?天下人是骂殿下无情,还是说我活该没有好下场?”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依旧蹲在李晟景面前,这次握住了李晟景放在腿上的手。 冰凉的,不带温度,哪怕已经是阳春的三月,握着他的手依旧像是在隆冬。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李晟景很不习惯,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抽动,太子妃的手劲有点大。 “还是说,殿下当真厌弃了我?”谢意颜笑问:“殿下怎么不看看我?我长得很丑吗?看一眼好不好?” 谢意颜的声音不是那种闺阁女子娇滴滴的软音,他的声音清亮,再加上刻意为之的呼吸吐纳,让他的声音更多添了几分飒爽的味道,是真真正正的雌雄莫辨。 这会儿故意带了几分委屈,果然让李晟景对上了他的眼睛。 谢意颜满意极了。 不是他吹,他这脸就是长得好,随了他娘,想当初他娘那是真真正正的邺京第一大美女,就是凭那张脸让他爹神魂颠倒至今,他就不信,都是男人,谁能不好色? 但李晟景也就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太子妃回去休息吧,孤身体不便,并非冷落太子妃,明日再去看你。” “这还不叫冷落呢?”谢意颜站了起来,从白离手中拿来李晟景要换的衣服,打发白离出去。 “不行,殿下身边不能离人的。” 谢意颜:“我在这儿你急什么?我会照顾好太子的,不仅今晚,以后你也不用守夜,哪有太子太子妃安寝你在旁边守着的道理?成何体统?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谢意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有些闺房话要跟太子说,难道你也要听?” 白离不敢听,他虽然不懂什么规矩,但人家夫妻之间的闺房话哪是他能听的?那也太没规矩了一些,犹豫再三挪不动步子,最后还是被谢意颜直接给推搡出去的。 很粗鲁很凶,一点都不像是世家小姐的样子。 “太子妃这是何意?”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谢意颜表达了他的不满意:“有什么就说吧。” “你都叫我太子妃了,还问我有什么话?”谢意颜再次追过去,大概是蹲了几次觉得不舒服,他这次干脆把李晟景的腿稍微挪了点位置,自己就坐在了脚踏上,脑袋靠在李晟景的腿上,语气带着些些的惆怅:“今夜是你我二人洞房花烛之夜,你把我扔那儿不管,那是什么意思?我还说等你,结果,你自己就跑了,殿下,为人夫君是这般道理吗?” 这是质问,还是软刀子的质问。 面对他的质问,李晟景沉默了一会儿,按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你明知孤的腿疾,根本就不可能跟你洞房花烛,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意颜抬头:“婚前坊间传闻说我不愿嫁给太子,我爹来找殿下解释,可跟殿下说过我有病?” 见李晟景没说话,谢意颜就自己继续往下说:“我不能为人妻,不能过夫妻生活,这才是不能嫁太子的原因。不过也好,我们两个病人,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好吗?既然已经成婚,那就好好做夫妻,总不能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殿下,回去吧。” “或者,我留下?” 第5章 到底还是没扭过。 娇俏可爱的太子妃就坐在他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又是讲道理,李晟景又不是血冷心硬的人,看着那双带着希望的眼睛,他除了答应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帮殿下更衣。” “不用。”李晟景赶紧拒绝:“叫白离来就好。” “那怎么行。”谢意颜拿着李晟景的衣服,一本正经:“你我拜过堂喝过合卺酒是正经的夫妻,你不让我吃帮忙,反而叫白离,那我做什么?” 他站起来,转动了轮椅:“知道殿下身边离不开人,那以后有了我,我在殿下身边就好,至于那个白离、” “太子妃!”李晟景抬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孤可以随你回去全你太子妃的颜面,不过太子妃还是适可而止得好。” “这么凶干什么?”谢意颜让步:“让白离来行了吧?我去外面等你。” 把衣服放在李晟景的腿上,想了想又握住了李晟景的手:“外面风凉,让白离给殿下加件厚衣服。” 然后帮李晟景盖了盖膝盖上的毯子,才转身出去。 他走后,李晟景望着那扇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白离进来,才收回视线。 外面,秋月站在谢意颜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殿下答应回去了?” “嗯。” 秋月不解:“怎么太子妃好像不高兴?可是担心、”剩下的秋月没说出口,这担心什么就不用说了,洞房肯定是不可能洞房的,就是不知道这回去以后俩人怎么办。 “没事。”谢意颜有点烦。 说不上来的烦,也不知道烦什么,就是刚才,李晟景对他冷脸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是太舒服。 其实谢意颜知道李晟景的意思,就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跟一口气堵在心里一样,他很想接近李晟景,盖头刚掀开的时候,明明他的笑也很温柔。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晟景就变得疏冷起来,一副不好接近的感觉。 屋内有轮椅的动静,谢意颜转身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又扭脸对秋月说道:“你先回去,把屋子里的那一地花生桂圆收拾了。” “还有。”谢意颜又叮嘱:“以后都小心些,别跟在家一样,懂吗?” 秋月点了头,却不知道他说的小心些到底是哪些,也不方便问,就赶紧先听吩咐回去收拾房间了。 “我来。” 白离才刚刚把太子殿下推出来,谢意颜就已经上前接过了他的位置,人家是太子妃,他只能让出来位置,跟在后面。 红色的灯笼依旧摇曳,谢意颜推着李晟景走在青石板上,太子府跟别处不同,布置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鹅卵石的小路,所有不方便轮椅行走的布置摆设都没有,路是平坦的,院子房间也不设门槛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坡度都很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能生活得更方便些。 两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到门口的时候谢意颜还要往里进,就被李晟景拦住。 轮椅上好像有特殊的装置,也不知道李晟景按了什么地方,再往前谢意颜就推不动了。 “殿下?” 李晟景抬手:“孤就送太子妃到此,东华苑另有别苑,孤自去安歇,此处是内苑,你担心的那些不会有外人知晓。白离。” “殿下!”谢意颜按住了轮椅,没让他转动:“殿下不跟我睡?” 听听这哪像是闺阁小姐能说出来的话? 里面的秋月闻言赶紧开门出来,帮着劝:“殿下今日就在此安歇吧,也是太子妃的一片心意。” 李晟景握紧了轮椅扶手:“不了。” 这态度,谢意颜是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松了手:“那我明日去看殿下。” “嗯,太子妃早些安寝。” 说完白离就推着李晟景走了。 大红色的灯笼依旧摇曳,将那一主一仆的背影拉得很长,谢意颜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叹气。 “太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月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太子回来睡,他不回来不是正好?” 谢意颜回屋:“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觉得嫁都嫁了,他一个、反正又不做什么,睡一起怎么了?” 他还记得那日夜探,李晟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反正就是挺不舒服,既然人都来了,那、怎么就不能睡一起了?他就想睡一起,不行吗? “太子妃说话也注意点,别动不动就什么睡不睡的,好歹含蓄些,别把人家太子吓着了。” “行了,我的秋月姐姐,好姐姐,你也回去睡吧。”谢意颜赶人:“这大半夜的。” “明日还要进宫,你别贪觉。” 秋月完全不用担心,谢意颜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或者说,他一夜没怎么睡,自己一个人睡着红鸾帐感觉还是有点奇怪的,枕着胳膊想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收拾自己了。 他是自小就穿女装,捯饬自己没什么心理负担,想着新婚第二天,还特意挑了件喜庆的颜色,简单地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去李晟景门口守着。 靠在柱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李晟景起床了,白离抱他坐上轮椅,听见轮椅吱吱扭扭响动,听见水声,听见轮椅来来回回地动,感觉李晟景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他才敲了门。 “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你想在哪儿吃?” 门打开的时候,李晟景已经收拾得十分整齐,谢意颜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来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昨天晚上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或许谢意颜不该怎么想,但他就是觉得李晟景好像很怕会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李晟景也没想到一大早谢意颜会在门口等他,而且已经收拾打扮好,不是刚刚掀开盖头的滑稽,也不是素颜的清水出芙蓉,一点精致的淡妆越发突显她清丽娇艳的容颜,都说谢家大小姐是邺京城第一美女,果然也当得起这称呼。 “殿下?” 谢意颜就注意到太子殿下好像发了个呆,而且还是看着他发的,故意撩了一下头发,然后走过来,李晟景就闻到一点点的香味,很淡,沁人心脾的味道。 “太子妃刚才说什么?” “殿下想去哪儿用早膳?” 谢意颜又问了一遍:“一会儿还要入宫觐见呢。” 李晟景说道:“宫里传来消息,母后让我们进宫用早膳,时间不早了,太子妃可还要再收拾下?” 这话说得非常委婉,李晟景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很明白:“还有收拾什么?我收拾好的。” 连白离都看不下去时:“太子妃,入宫要换宫装的,太子妃这身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合规矩。” 谢意颜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规矩:“什么宫装?我怎么不知道?” “太子怎么会不知道?”白离也很纳闷:“宫装在婚礼前就已经送到了谢府,太子说让太子妃提前试试看是否合身,太子妃没见吗?” 谢意颜:…… 婚礼前太子府那边送来不少的东西,谢意颜懒得收拾也没怎么看过,哪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现在就是让人回去找,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怎么他这婚后第一天就要出岔子吗? “罢了,无碍。”李晟景拦下来白离要说的话,又看了看谢意颜:“太子妃这样很好,入宫吧。” 谢意颜依旧给李晟景推轮椅:“真的不要紧吗?” “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有太子殿下给撑腰,谢意颜觉得确实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宫装那是宫里面妃子穿的,他是太子府的人,又不是皇帝的妃子,穿不穿好像也确实没什么所谓。 入皇宫太子有特意定制的辇车,由禁卫直接搬动轮椅上车,谢意颜都不能同乘,为此他还稍稍惆怅了一下,看着太子坐在轮椅上被人搬来搬去,心里面堵得好像更重了些。 关于太子的腿疾,民间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是生来如此,有人说是后天所致,什么马背上摔的,什么屋顶上掉下来的,乱七八糟版本无数,谢意颜以前没在意过,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跟这个太子有什么交集,可这一刻,他觉得李晟景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 大婚之前谢意颜有问过他爹太子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首辅只是摇摇头,说是可惜了,再多的就没有,谢意颜从他爹的可惜里面听出来,太子这腿确实是后天出了意外才弄成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夜陨落,那时候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孤寂? 福寿宫,谢意颜跪在地上,气氛有些凝重,李晟景坐在轮椅上,比跪着的谢意颜稍微高了一些,轮椅稍稍向前,挡在了谢意颜的面前。 “母后不用责怪太子妃,宫装是儿臣没有准备,为件衣服就大动周章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皇后冷着脸:“太子这话何意?是在怪母后为难你的太子妃了?晟儿,母后有话跟太子妃单独说,你先去歇着。” “母后有话当着儿臣的面也可以说。”李晟景的轮椅挡在谢意颜的面前,他不动无人敢上前:“还是说,母后要打发儿臣后,好对太子妃动私刑?叫天下人知道母后为一件衣服动怒,母后还如何母仪天下,为天下典范?” “太子!”皇后脸色更差:“母后是为那一件衣裳吗?谢意颜哀家问你,太子可是配不上你谢家?还是配不上你这邺京第一美人?服毒上吊还投湖,嫁给太子可是委屈了你?” “母后,那是坊间谣言,不可信!” “谣言?无风不起浪!”皇后拍了桌子:“她谢家要是没这个意思,如何能让我儿在朝阳殿外跪上一天一·夜?我儿跪了多久,她就得给我跪多久,来人,太子妃殿外跪着去,任何人不得求情,带太子偏殿歇息!” 第6章 皇后这是动真格的,可太子殿下拦着也没人敢上前,最后还是谢意颜握住了李晟景的手,依旧凉,他下意识给搓了下指尖。 才小声跟李晟景说:“皇后正在气头上,殿下这个时候就不要硬出头,我就出去跪一会儿,等皇后气消了自然会饶我这一次。” 李晟景的指尖触到一点暖,看着太子妃如花的笑颜,她似乎并不当一回事,又或者说娇滴滴的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宫里罚跪是怎么回事。 “不可。”李晟景直接拒绝:“太子妃体弱,母后要罚就罚儿臣好了,她是儿臣的妻,纵有错处,也是儿臣的责任。” “太子妃乃闺阁小姐,平素二门不出,又能知道些什么?母后心中有气可冲儿臣发火,没必要牵连无辜弱女子。” “够了。” 皇后已经懒得听他废话,冷哼一声直接带人回了内殿,走之前还警告地瞪了谢意颜一眼。 谢意颜:……被太子护着的感觉还挺好的。 虽然他一点都不弱,身体不好那也是练武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谁敢说天下第一剑闫毅身体弱?开玩笑呢不是? “殿下,皇后是想看我真心,我去跪了便是。”谢意颜整理裙摆把李晟景推去了偏殿嘱咐宫人:“殿下早起未用膳,你们还不去准备?” 等宫人都走了,谢意颜才蹲下来,手放在李晟景的腿上,依旧握着他的手,柔声软语:“我知道殿下是担心我,放心,就在外面跪一会儿不要紧的,我跪一下能让皇后消气也值了。” “要叫母后。”李晟景提醒她:“宫里规矩多。” “好,叫母后。”谢意颜顺着他改了口:“殿下都跪得了我怎么跪不了?你我既已是夫妻,那自然要共患难才对,殿下跪一次我也跪一次,方显我们夫妻同心。” “你这是谬论。”李晟景叹气:“孤跪着没感觉,你能一样吗?不要任性,你先回太子府,母后那里自有孤去说。” “明明是殿下任性。”谢意颜也叹气:“殿下放心,我有数的。” “太子妃。” 李晟景喊住了到门口的谢意颜,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还有着残留的温度。 “你不必为孤受这等委屈。” “殿下为我受的那才是委屈,我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宫殿门大开,谢意颜背对着光站门口,冲李晟景勾唇一笑,国色天香不过如此。 皇后要罚谢意颜跪,这个跪就不是那么简单的,看着宫人递过来的带棱的搓衣板,谢意颜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怎么皇宫里也有这东西?他在外面游历江湖的时候常听人说家中有跪搓衣板的规矩,起初不明所以,知道后也是笑笑觉得有些荒谬,谁知道这荒谬都能荒到皇宫里来? 听见轮椅的动静,谢意颜立刻把搓衣板扔地上,然后自己跪上去拿裙摆遮挡得严严实实,并且警告宫人:“不许让太子知道。” 宫人根本就没甩他,反而过去拦住了要过来的李晟景:“太子殿下留步,皇后吩咐太子妃跪上两个时辰就可以回去了,若太子执意上前,那就跪足一天一夜。” 两个时辰还是不难跪的,但这只是谢意颜跪之前的想法,跪完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习武之人的膝盖也是肉做的。 “太子妃怎么伤成这样?”秋月眼圈都红了:“夫人知道了,该多心疼呀。” “那就不让她知道。” “后天就回门,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意颜疼得呲牙咧嘴,一边下了狠劲给自己揉开淤青:“我这药是师傅的独门秘方,特别好用,抹上就好了,神药。” 秋月:“太子妃那是师傅骗你的,就是寻常伤药,还是我去买来交给师傅的。” 谢意颜:…… 小时候他刚练武那阵,皮嫩得很,稍微不注意就浑身青紫,就不想练了,师傅为了哄他,就拿出这个伤药说是神药,抹上就好了,谢意颜就是这个神药哄着练成了今天的剑客榜第一。 合着,全是假的。 手里的伤药顿时就不香了。 “太子来了,快点我衣服。” 秋月还没听见动静,赶紧把衣服给他收拾好,就听见外面轮椅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的仪容姿态,才去开门。 “太子妃的伤如何?” 身后的白离将一个木匣子交给秋月:“这是上好的青玉膏,秋月姐姐给太子妃敷上,活血化瘀的。” “我没事,殿下进来说话。” 听着李晟景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屋里的谢意颜就主动出来接人了。 他在搓衣板上跪了几个时辰,那搓衣板还是专门打造的,棱尖锐得很,实打实跪了这么久,走路肯定成问题,他就这么一瘸一拐挪到了门口。 “殿下。” “你伤着,又出来做什么?” 谢意颜还是笑:“我不出来,殿下就走了,既然来了,不如进来说说话,秋月,沏壶好茶。” “茶不用了。” 谢意颜还以为他不想进来说话,停下脚步就看着李晟景:“殿下。” 李晟景推动轮椅:“秋月,扶好你家太子妃,她的腿不能受力,不可疏忽大意,知道吗?” “我知道。”谢意颜坐到软榻旁边,正好那儿还放着棋盒,出嫁之前就听他爹说了,太子爱书画之类雅静的东西,他这会儿想留太子说话,打开棋盒就邀请:“殿下,来一局如何?” 轮椅吱吱扭扭碾压过地板,李晟景到谢意颜身边,看她颇有兴致的表情也就点了头:“早听说太子妃才情冠绝邺京,棋艺更是了得。” 一刻后,谢意颜愁眉苦脸:“再来一局。” 一盏茶后,谢意颜不甘心扔了手里的白棋:“这次我用黑子再来一局。” 半盏茶后,李晟景收了棋子:“孤想起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不下了?”谢意颜还有点恋恋不舍:“那改天再来,刚才那个落子我就觉得有点问题。” “太子妃膝盖有伤,不用送。” 白离推着太子殿下去了书房,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殿下的脾气也太好了些,就太子妃那下棋的水平连我都不如。” 李晟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是孤亲自教出来的,她连布局都不懂,如何能比?” “那还敢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冠绝邺京城?我看这琴呀书画的也难,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估计都是假的!” 李晟景摇头笑了笑,没多言。 倒是谢意颜本来就是想找个借口跟李晟景多待一会儿,结果三盘棋还把他的兴趣给勾上来了,李晟景走后,他就让秋月翻了棋谱出来,自己对着摆了半天,玩得不亦乐乎,打算下次再跟太子殿下好好杀上几个回合。 三日后回门,谢意颜的伤也只好了三分,行动无大碍,他怕被谢夫人看出来,自己多裹了两层纱布,尽量不露出来破绽。 到底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能让搓衣板给打趴下! 但还是做了无用功,太子妃在宫里被皇后给罚了的消息早就传进谢夫人耳中,她是忧心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今天回门,第一件事就要看谢意颜腿上的伤。 “给娘看看伤得重不重?” “哎呀娘。”谢意颜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躲得幅度有点大,差点踩到裙摆:“皇后就是心疼太子,就跟您心疼我一样,人家太子跪一天一夜呢,我就跪两时辰真不碍事,再说儿怎么说也是个练武的,您看我这给你武一个。” “你给我站好了!”谢夫人吓得不行:“那宫里面怎么都传出来消息说你跪得满膝盖都是血?吓死人了。” “瞎传的。”谢意颜拔了他挂在墙上的剑,灵活地耍了两下,扔给秋月:“收起来,一会儿太子过来看见了不好解释。娘,我那软剑呢?” “什么软剑,不知道。”谢夫人答非所问:“你那宫装娘让人送去了,你没试试合身不合身?” “我的剑呢?”谢意颜才不管宫装,他一年到头能进几次宫,再说,从皇宫出来以后,织造府立刻送了一箱子各种款式各种季节的宫装,他的软剑可就那一柄,当然是剑重要。 “不知道。”谢夫人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告诉你,那东西你想都不要想,怎么可能让你带去太子府,你不要命了。”谢夫人忧心忡忡:“儿呀,你在太子府这几天,太子没察觉异样吧?” “我俩又不睡一张床,他怎么可能察觉。”谢意颜意兴阑珊,屋里溜达一圈真的没找到他的软剑,看来是藏在谢夫人的房间。 “娘,太子有忌口,你不去厨房盯着?我累了,打个盹儿,一会儿太子跟我爹说完你派个人来叫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就把谢夫人撵走了。 谢夫人前脚走,后脚谢意颜就顺着屋顶溜达去了他爹娘的屋子,他娘藏东西就那几个地方,随便一翻就找到了他的软剑。 “刷啦啦”一抖,潇洒又威风,就是这一身女装不太适合藏,谢意颜随便一绕,沿着屋顶又溜达回去,刚到他院子外,就看见他娘跟太子殿下一块儿过来,他只好假装正要回屋。 谢夫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他胡乱缠在手臂上的软剑,笑意盈盈过来,拍着谢意颜的胳膊:“太子殿下正寻你呢,你上哪儿去了?” 谢意颜还能不知道他娘的意思,也笑着,主动过来帮李晟景推轮椅,然后当着他娘的面就把软剑缠在了李晟景轮椅的推手上。 “自然是寻殿下去了,殿下头一次来,我领殿下四处转转,娘,你要一起吗?” 这软剑在他手里,谢夫人一哭二闹也得给他扣下来,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放太子这儿,敢跟他抢,敢跟太子抢吗? 这是他的陪嫁,必须得走哪儿带哪儿,看谁敢抢,他有太子撑腰! 第7章 看着谢意颜有恃无恐又张扬的模样,谢夫人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警告地看了谢意颜一眼,才带着温婉的笑意:“那颜儿你就带殿下四处逛逛,不要走远。” “娘,就放心吧,我带殿下去花园。” 谢意颜推着轮椅捡着比较好走的路,拎着李晟景大致参观了一下,什么在哪儿棵树上爬过,又在哪儿放过风筝,哪颗牡丹花是被他浇死的等等,挑着一些有趣的故事都讲给李晟景听。 “殿下看那个池塘,我爹爱养鱼,池塘里面养了不少的观赏鱼,我小时候不懂事,就觉得那鱼长得好看,也一定很好吃,就偷偷带人去捞过,可挨了我爹不少的骂。” 推着李晟景到池塘边,谢意颜拿了鱼饲料过来放到李晟景的手上:“殿下可以喂喂它们,这鱼儿精明得很,一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就知道这是喂食的来了,自己就会游过来,你看你看,那个黑色条纹的,就它最能吃。” 一边说着还一边撒下一把鱼饲料,果然鱼群就都汇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李晟景也学着他的样子,往池塘里一点一点地撒着鱼饲料引诱鱼儿们来吃。 “没想到太子妃小时候也这么调皮。”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娘说了,小孩子调皮那是天性,她每次护着我的时候都这么跟我爹说的,我爹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看得出来谢夫人确实向着你。”李晟景捏着鱼饲料,忽然问道:“太子妃刚才藏了什么东西不愿意给拿给谢夫人?莫非是什么私房体己?亦或是、” “没、没什么呀。” “是吗?”李晟景微微一笑,然后手向后就摸到了谢意颜刚刚缠上去的软剑,触手一片冰凉,但剥不掉,就紧紧扣在轮椅上:“这是什么东西?” 谢意颜:…… 大意了,没想到这太子殿下敏锐性这么强,明明也没有怎么样呀,他是怎么察觉到异样的? 但谢意颜也不能说,哦,是的呢殿下,我刚刚当着你的面藏了一把剑,您要不要试试这把剑是不是削铁如泥? “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谢意颜的手也摸到了软剑上,刚好跟李晟景的手搭在一起,脑子转呀转:“这是我让我爹特意给准备的,装在轮椅上面推动起来方便,不会手滑。” “太子妃不必如此麻烦。”李晟景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回来,他把手拿了回来,继续撒着鱼饲料,声音也淡淡的:“孤身边有白离就够了,不敢劳烦太子妃。” “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俩是夫妻,以后我肯定常在你身边的,殿下要习惯。” 谢意颜这话就是脱口而出,他本来就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但是看着李晟景的样子,那种孤独的感觉,他就觉得不太舒服,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 至于那把原本打算找个机会悄悄再收回来的软剑,就这么一直留在了李晟景的轮椅上,谢意颜是没机会拿来舞剑,但他可以时常过来摸摸,也算是一种慰藉。 回来一趟,娘嘱咐完了爹嘱咐,谢意颜听得头大,最后干脆就黏着李晟景,只有待在李晟景的身边,他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毕竟爹娘在太子殿下面前还都有点拘束,谢意颜就拉着李晟景在他的院子里清闲,乐得自在。 “太子妃这屋子装饰倒是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谢意颜正在泡茶,刚问完他就后悔。 虽然自小是做女装打扮的,但谢意颜知道自己是个男子汉,从小又跟着师傅一块儿练武,除了女装他就没有一点儿别的地方跟女孩子沾边,其他女孩子的闺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谢意颜也没去看过,但多半应该跟他的不太一样吧? “太子殿下难道还见过别家姑娘的闺房?”先发制人就是这么个好处,谢意颜微笑把茶杯送上:“那殿下倒是说说看,我也好吸取点经验。” 李晟景怎么可能见过别人家的闺房什么样子,他就是觉得这房间未免过于素净了一些,不像是小姑娘住的那种纱呀帐的,装饰也比较淡雅,冷不丁一看,倒像是哪家公子的书房。 “瞧着倒是文静得很。”李晟景捡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夸她:“怪不得都说太子妃乃邺京城第一才女,确实当得。” “呵呵。”谢意颜讪笑了一下。 他确实当不得。 这什么才女之类的名声,真的不是有意传出去的,早两年的时候他身量也还没有长开,倒是经常会陪着谢夫人一块儿去上个香,或者跟各位官员家属一块儿游个春,之类的活动也去过几次,他娘有点小虚荣心,当然这个虚荣心的前提是自己本身就心虚,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千真万确的娇滴滴,就他是个假的,心虚之下就容易夸大言辞,再加上他确实长得好,早几年还没张开呢,就已经能看出来这以后肯定不是个俗人,再再加上他爹还是首辅,吹捧的人自然也就多,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没个几年功夫,谢意颜的名声就已经在邺京城传开了。 这里面的水分那就大了去。 谢意颜本身就不爱那一道,他就喜欢跟师傅练练剑,认的那几个字还是他爹逼着学的,哪有什么才情?更不用说什么诗词歌赋,他是十窍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 “大小姐!大、太子妃!”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谢意颜一见是平时跟着自己在外面跑的小厮,就赶紧掩唇咳嗽一声:“没点规矩,没见太子殿下在这儿吗?嚷嚷什么?” “太子妃,那个听说太子妃今日回门,那个、西街上的柳掌柜让我来传话。”那小厮挠挠头:“店面上新来了一批胭脂,问太子妃要不要带些回去?” “知道了,多大点事儿。”谢意颜摆摆手:“跟柳掌柜说不用了。” “柳掌柜说是南方新来的特色胭脂,只有十来盒,各家夫人小姐都争着抢着要,太子妃之前跟她订好的,若是、怕就让人给抢走了。” 小厮很着急,挤眉弄眼得让李晟景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是新到的胭脂,太子妃还是去看看吧,不然被别人抢了,多可惜。” “那殿下、” “孤与太子妃送到胭脂铺,太子妃可自去逛逛,孤正好去刑部一趟,如此安排可好?” “妥当得很。” 西街那个胭脂铺子名叫烟霞阁,是谢意颜的一个据点,当然不仅仅是他的据点,对江湖上那也是鬼面阎罗阎毅的据点,小厮能这么着急来找他,说明这是有人找上门来了,谢意颜冷着脸,快步走进屋内换下了女装,戴上银色面具,问柳君:“谁来找麻烦?” “还是那个李亮,说是有要紧事一定要见你。”柳君在后面收拾他换下来的裙子,赶紧给铺平挂好:“太子妃小心些,这衣裳都金贵得很,要是挂了丝,回去怎么交代?” “一件衣裳有什么好交代的。” 柳君叹气:“衣裳不用交代,倘若人家太子问你这衣裳是怎么挂的,你可怎么说?” 谢意颜:“太子会关心一件衣裳?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但、他伤得很重,手筋被挑断了,以后怕是再难拿剑。”柳君脸色不大好看:“太子妃,恕我直言,他这次来,恐怕是惹了大麻烦,太子妃、”正说着就见谢意颜已经戴好面具换好衣服,便也跟着改了口:“公子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今日不同往日,这麻烦能不招惹还是别往身上揽得好。” “我懂。”谢意颜把手里的金簪子交给柳君:“他人呢?” 谢意颜见到李亮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饶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也万万没想到,李亮不仅是伤得重,他整个人也十分的颓然,胡子拉碴的,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左右手都裹着脏兮兮的布料,干涸的血迹凝在上面,跟之前在孤绝峰上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同,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李兄这是、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李亮苍白一笑,摇摇头拒绝:“没事,筋断了,再好的大夫也接不回去。闫毅兄弟,我来找你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孤绝峰一别之后,我往南走遇见了一个可怕的人。” 江湖人比武切磋实在是家常便饭,为此还总有各种各样的排行榜,为的就是方便切磋比武有个彩头,之前谢意颜拿下的那个剑客榜也是如此,可这次李亮遇见的这个人却十分的阴毒狠辣,切磋不为比武,却是要断人生路。 “他会来找你的,我来就是给你提个醒,那人手段下作,为了赢什么阴毒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闫毅兄弟你躲着点,别去应战。”李亮叹了口气:“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一世家公子,犯不着为这些江湖恩怨伤了自己,断了大好的前程,避过这段风头,他找不到你,也就算了。” “他功夫很高吗?李兄都能败到他手下?” 谢意颜清楚李亮的水平,快剑不是说着玩的,就算输也不可能伤成这样,能将李亮伤到如此程度,可见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功夫确实可以,我与他战得难舍难分,本来也想着碰见一个好对手,就像你我一般能痛快切磋一番,输赢不过就是个彩头,可谁知道、”李亮重重地锤了桌子,茶盖被震得乱颤,茶水溅出来许多:“他使毒!使毒还不算,我剑落之后,他、呵,还赶尽杀绝,挑断了我的手筋,说败于他手之人没资格再拿剑!” “卑鄙无耻用下毒的手段,还敢大放厥词,实在是、江湖败类!” 李晟景发现太子妃回来以后就有点魂不守舍,魂儿好像都丢到了那胭脂铺子,起初他还以为是那款新到的胭脂被人抢了,眼见着太子妃情绪不是很好,就派人从内务府特意给太子妃新定了一批的胭脂,打算用来哄太子妃开心,但后来发现不是,胭脂并不能哄太子妃开心。 第8章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秋月一边收拾房间,一边跟谢意颜说话:“好歹也收拾一下,怎么这衣裳还是昨天的?还有,人家太子给太子妃送胭脂水粉也是一番心意,知道你不爱装扮,可到底也用用,不然人家还当你是不喜欢呢,毕竟是太子,亲自给选胭脂水粉,若放在一般女子身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那就拿来用用。”谢意颜意兴阑珊:“怎么就那么多事儿,不就是个胭脂水粉,至于吗?” “还真至于。”秋月收拾了床被,过来给他装扮:“太子妃这两天明显闷闷不乐,太子殿下就把你之前找的那个借口当了真,真以为你是为没抢到胭脂才不高兴的,这不,才特意让内务府给送来的,全都是当季新品,谁家夫君要是这么知道哄娘子,那娘子还不高兴坏了。” “是吗?”谢意颜转着手里的小方盒,眼里带着一点的暖意。 他确实没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心里,自打从烟霞阁回来以后,谢意颜满脑子都是李亮说的事情,若是往常,他肯定得去会会这个家伙,绝对不能让那人如此嚣张,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还是想去,但身份不允许。 “一会儿去谢谢太子去。” “换身衣裳再去。”秋月提醒他:“太子妃之前不是还特意让厨房做了小糕点吗?一块儿给太子送点。” “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他有心要跟李晟景搞好关系,但这两天确实疏忽了很多,李晟景也没怎么往他这儿来,谢意颜都忘了之前自己打算做什么。 “之前交代的,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吃过说好吃,要给太子殿下尝尝,怎么就忘了。”秋月放心了手里的活计,很认真:“太子妃是真的有什么心事吧?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夫人说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娘交代你了,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你不用管那么多。”谢意颜赶紧站起来,对着镜子大概看了看自己,然后撵秋月走:“姐姐,我要换衣服。” “穿那件粉色的吧,新做的还没上身。” 粉色裙摆上面绣着蝶恋花,不过这件衣服有点过于优秀了,谢意颜把他的胸调整了一下,顺道把领子也拉好,衣裳做得相当不错,前凸后翘都给表现出来了,不说别的,谢意颜自己看了都觉得很不错,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然后叹气。 平心而论,他女装确实好看,但谢意颜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穿男装时的英俊飒爽,尤其是拿剑时候的模样,随着镜子假装手中有剑挥舞了一下,很是遗憾。 李晟景正在书房忙着,最近邺京城出了几件人命案子,京畿司那边把案子递了上来,皇上看过之后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李晟景,并且严令他好好调查,这烂摊子就接到了他手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一点儿眉目。 “殿下?我能进来吗?做了些糕点,来给殿下尝尝。” “是太子妃,进来吧。”李晟景合上了手上的文书,示意白离推到他过去,谢意颜自己进来,把糕点盒子放下,就赶紧主动过来替代了白离。 白离也习惯了,太子妃进来,他就自觉告退,反正有太子妃的地方,也不需要他多事。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太子这话说的,我哪天没有空?”谢意颜笑笑:“殿下要尝尝新做的糕点吗?是府上没有的,尝个新鲜。” “哦,是太子妃亲手做的吗?”李晟景确实没见过这种糕点,粉粉·嫩·嫩就跟今天的太子妃一样,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颜色看着倒是十分鲜亮。” “说是什么桃花酥,是用新鲜花瓣做的,殿下尝尝,鲜花饼味道不错的。” 修长的指尖托着一块儿糕点就喂到了李晟景唇边,李晟景眼眸微微下垂,看着面前的手指,手指干净得很,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留着好看的细长的指甲,太子妃的手指头圆滑可爱,只是、那是茧子吗? “殿下?” 被糕点挡着,李晟景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他索性接过了谢意颜递过来的糕点,顺势将谢意颜的手也拉了过来,直接摊开了谢意颜的掌心:“太子妃这掌心的茧是?” 练剑练的,不然还能是怎么来的? 谢意颜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晟景会上来就拉他的手,而且直接奔着掌心的茧就来了,他只能说一句,太子殿下好眼神,这都能看见,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呀。 “茧子是、”意外来得太突然,谢意颜也想不出来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是怎么把自己给弄得满手茧,但不妨碍他瞎编:“做针线活时弄的。” “针线?”李晟景不是很懂:“针线精巧细致,怎么会把手伤成这样?” “殿下没做过,自然不知道。”谢意颜摸着手上的茧子:“那刺框拿在手上时间久了,自然要磨出来茧子的,再加上我皮肤薄又嫩,也就更容易生茧子,经年累月就留下来了。” “是吗。”李晟景应了一句:“那太子妃以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这刺绣之类的活儿还是交给绣娘去做就好。” “殿下这是疼惜我?”谢意颜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一见李晟景这事儿似乎是瞒过去了,马上就要往上爬:“那再好不过,今日天好,殿下可要出去散散心?我陪殿下一起,怎么样?” “不了,孤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太子妃自己去散散心吧。”李晟景拒绝了他的邀请:“要是嫌在府里待得无聊了,出去逛逛也可以的,你是太子妃,又不是养在笼中的鸟儿,尽可以随意,不必来问孤的意思。” “殿下你知道我、”谢意颜没有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来献殷勤的,人家太子殿下也不是傻子,怎么能不知道是有求于人? 讪讪地笑了一下:“也不是,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太子妃高兴就好。”李晟景倒也没说什么:“可要人跟着?白离常在外面走,可以让他跟着太子妃,也方便些。” “不用不用,我有秋月呢,白离机灵又活泼,我不在殿下跟前的时候还指望着他来逗殿下高兴呢。” 谢意颜马上告别:“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 离了太子府,谢意颜也并没有要去找柳君打探什么消息,他就是纯粹想出来转转,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插手那件事,现在这个身份可容不得他胡闹,跟在谢家时候不一样,谢家是自己家里,有人帮衬着,他出去怎么胡闹都有人帮忙兜底,可要在太子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麻烦就大了。 “哎,最近可是出了几件怪事,知道吗?” “什么怪事?吴将军家的小儿子让人给打了,那叫一个惨,听说连胳膊都给卸掉,正在家里养伤呢。” “哎呦,不止,我听说安乐侯的孙子也让人给收拾了,半夜里那贼人上来就差点砍断他的手,幸亏安乐侯府戒备森严,那小侯爷才捡了一条命。” “这怎么回事?我听说城南首富张家的大公子也是,半夜三更就让贼人给偷袭了,他更惨,手筋都让人给挑断了呢!” “夫人,咱是不是该走了?”秋月机灵,见谢意颜对那些人说的血腥事情有点感兴趣的样子,就拉着他要走:“不是说还要去看看首饰,走吧。” “去烟霞阁。” “哎。”秋月急得在后面追。 她本来是不知道这烟霞阁是什么地方的,还当就是一个普通的脂粉铺子,但自打上次谢意颜从烟霞阁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秋月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直到她看到柳君,烟霞阁名义上的掌柜的,才一脸的惊讶:“春花?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又叫了柳君?怎么回事?” “嫁人是幌子,公子出来闯荡之后,老爷夫人不放心,就特意重新给我捏造了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在外面帮衬着公子。” 柳君原叫春花,与秋月一道跟在谢夫人身边的,谢家人见她聪明伶俐有胆识,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好谢意颜在外面闯荡,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衬着的,谢家就把她挪了出来。 昔日两姐妹抱头哭了一番,谢意颜才开始问话:“京城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人找上来了?” 柳君:“此事与太子妃不相干,还是别管了。” “柳君!”谢意颜面色不佳:“你说不相干?他在京城挑着权贵人家的公子下手,敢说不是在找我?若我不出面,难道就任由他这么嚣张胡为下去?那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要受害?这消息你是故意瞒着我的,谁教你如此擅做主张?” “公子,公子赎罪,我也是不想让公子掺和这些麻烦事,公子莫要忘了,今日不同往日,要我说,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就把那什么闫毅的身份给废了吧,先安生过完这段日子,到时候公子想出来,大可以再捏造一个身份,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呢。” 秋月一听就知道不妙,赶紧拽了拽柳君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了,但谢意颜已经生气。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呵,尽是不同往日?你要我放弃闫毅的身份做个缩头乌龟,呵,接下来呢?是不是还要劝我安心做个太子妃?好,好,你可真好!” 谢意颜冷哼一声,再无一句废话,扭脸就走径自回了太子府。 出门时还带着几分的惆怅,再回来就是怒意冲冲,而且还是直接怒意冲冲去找了李晟景,白离也觉得奇怪,太子妃自入府以来,一直都是好脾气的,笑意盈盈,尤其是在太子面前,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温婉和善,怎么这会儿还一脸的怒? 藏都不带藏着的? “殿下,我有一事要请殿下应允。” “何事?”李晟景也不懂,怎么好好出去一趟,回来反而更不高兴了,难道外面是受了谁的欺负不成?但这也不可能,邺京城谁敢冲撞太子妃? “那个、我想去城外静影庵小住两日,上香祈福静静心,可以吗?” 他回来得匆忙,连理由都是现想的,就怕李晟景会追问,他怕圆不过来,但李晟景什么都没有问:“还是只带秋月去吗?” “嗯,对,秋月平时跟着我也习惯了,人家那是佛门清净地带太多人去反而不方便还打扰。”谢意颜松了一口气:“殿下答应了?” 李晟景点头:“太子妃想去就去吧,多住两日也可以,孤没有意见。” 谢意颜长舒一口气:“我尽快回来。” 等谢意颜走了之后,白离关上门,有些纳闷:“奇了怪了,这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太子妃怎么想去上香?而且,我怎么觉得太子妃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从那日回门后就一直有点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来,倒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殿下一样。” “白离,休得多言。”李晟景自己转着轮椅又回到了书桌前,翻着面前的卷宗,眉心紧锁:“安乐侯府也出了问题,那贼人连小侯爷都敢伤,如今邺京城不太平,太子妃出行你多注意些,派一队禁卫军妥善护送,然后就在山下驻扎,不可扰了佛门清净,懂吗?” 白离点头,领命而去。 而谢意颜,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的轻车简行上山礼佛,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他本来是打算半路就溜的,现在可好,只能先老老实实上山再说溜走的事情。 第9章 太子妃确实很奇怪,还奇怪得很明显,不用白离提醒李晟景自己都能感觉到,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谢意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原本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人虽然是过了他的门,也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可到底…… 他并不想拘束着谢意颜,太子妃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李晟景都不会有意见。 城外静影庵,谢意颜起初还担心李晟景的人会随时监视他,那样行动就太不方便了,但没想到,这些人就只是护送他到山下,然后就驻扎在山下,确保他的安全的同时给了谢意颜足够的活动空间,他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自己搞点小动作什么的会被这些人发现。 客居里,谢意颜已经把换掉的女装扔给了秋月:“这些天你就去跟着师太们讲讲经法,等我回来。” 秋月接过谢意颜递过来的素纱,遮住半边脸,尤不放心地叮嘱:“太子妃还是早些回来,千万注意安全。” “懂。” 谢意颜已经戴上了他的银色面具,将头发束起:“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接过之前就藏在柳君那里的佩剑,趁着昏暗的天色谢意颜就又溜达下了山。 他这身装扮十分明显,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找那人,他先去客栈订了个房间,然后茶楼里露了脸,当晚他要找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匕首扫过蜡烛,堪堪熄灭了房间里的灯,谢意颜徒手接了匕首,冲着窗外呵道:“来者何人?” “霍呵呵。”一声古怪的笑声,窗户外面倒影出来一个佝偻着的身影,那人披头散发吊在窗户外面:“鬼面阎罗,你让我好找呀,终于敢出来了?哈哈,再不出来,这邺京城里的大少爷可经不起折腾了。” “你是何人?”谢意颜摸着剑就破窗而出,追着那人就打了过去。 一边拆招一边问:“快剑李亮可是你伤的?” “那个残废?哈哈,废物一个还敢自称快剑,是我,我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使剑!” “卑鄙无耻的手段,怪不得连家门都不敢报。” 城内不是动手的地方,两人一边拆招问话,一边往城外树林掠去。 “古煞教,藏力是也。” 又是一阵古怪的笑声:“让你尝尝你爷爷的剑!” 这什么教谢意颜根本听也没有听过,但这人的剑法确实刁钻得很,两人战到空旷之地,也都认真起来,谢意颜的剑法是传统正派,一招一式都是带着正义凛然的气势,但那个藏力却完全不一样的,他的剑法非常刁钻,因为之前听了李亮的提醒,谢意颜自然十分小心,招式上更是滴水不漏。 两人打了半个时辰,谢意颜的招式越发沉稳起来,他已经摸透这个藏力的底,剑法是快了些,角度是刁钻了些,但谢意颜拆招喂招这么多年,应付一个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眼看着谢意颜就要占上风,对面的人忽然撒了一把粉末出来。 谢意颜早有防备,一个撤身,长剑划破衣摆剑风卷着就将那些粉末尽数扫到了别处,堪堪躲了过去,他躲得及时,可还是不慎吸了一口,眼前一阵阵发花,那藏力趁机攻得也很快,直接冲着谢意颜的下三路就打了过来,完全没有章法,谢意颜应付得匆忙,一时不察就让这家伙砍中了两处,一处在腰腹,一处在大·腿,谢意颜见了血,神色也严峻起来,反手迎战过去,忽然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然后就是利箭破空而来。 “贼人哪里走,京畿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一听京畿卫谢意颜藏在面具里的脸色就变了变,还没等他想先溜,藏力就已经抽剑扔下一个烟雾雷就跑了。 “黄毛小儿竟然叫官,改日再跟你算账!” 谢意颜也想走来着,可惜他没走了,京畿卫的大军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谢意颜抱着剑,身上还沾着血,就见京畿卫领头之人骑着马过来冲他抱了抱拳:“敢问阁下大名?那逃走的贼人可是来找阁下的?” 谢意颜不愿意惹麻烦,也不多话,只说不认识就打算要走,却被拦住。 “阁下是江湖人,江湖恩怨朝廷一般不插手干涉,自有江湖规矩去处置,可那人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其中还涉及到安乐侯府,阁下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配合,也助我们早日破案还江湖平静。” 这人说话客客气气的,谢意颜也不好跟人甩脸色,他又不是正经江湖人,不管这些朝廷律法什么的,要是真的能抓到那个什么藏力,他还巴不得呢,只是可惜,他是真的不知道。 “抱歉,我只知道那人自称是什么古煞教,在此之前并未听过这个教派,所以我对他并不了解。” “那阁下为何与他相约在此?或者说,各位为何特意引诱他到此?”京畿卫这个领头人一看也不是好说话的:“关于此人,阁下必然早已知晓他的目的,才会特意来等他的吧?” 谢意颜无奈道:“是我一个朋友被他伤了,我只是替朋友报仇而已。”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今天与他也是第一次交手,官爷想知道的,赎在下实在无法告知,若无他事,在下现行一步,告辞。” 谢意颜的轻功还是可以的,当初他师父也说过,想要行走江湖一定要先把轻功给练好了,这样万一打不过,他还能跑,溜之大吉先保命再说。 只是这次出来的目的没有完成,还吃了一个亏,谢意颜有些懊恼,他没有轻敌,那个藏力论武功剑法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就像李亮说的那样,这人手段过于阴毒,看来还是得有个下次才行,他回了山上庵里,另一边,京畿卫指挥也往太子府复命去了。 太子府书房,李晟景转动轮椅,眉心微微蹙着:“你说凶手是冲着那个戴面具的人来的?为何?既然是江湖势力,为何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京畿卫指挥周方推测:“据卑职查探,戴面具的人应该是剑客榜榜首江湖人称鬼面阎罗的闫毅,闫毅此人剑法高超,从他入江湖参加剑客榜排名以来,已经连拿了两次榜首,那凶手应该是想挑战闫毅,至于为何好伤及无辜甚至牵连到安乐候府,卑职也是大胆猜测,江湖传说闫毅乃是世家公子,凶手很有可能是找不到闫毅,所以才会伤及无辜,闫毅不忍心见无辜被伤,所以自己出来与他迎战,刚好被卑职撞上。” “听着就像是假的。”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李晟景合上了手里的卷宗:“哪个世家公子能有那般高强的武艺?又是谁教他的?不过是江湖传说罢了,你继续派人盯着。另外,太子妃这两日在城外静影庵清修,你派些人,山上山下切莫疏忽大意,不可惊扰了太子妃。” “卑职明白。” 此前周方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极为宠爱这位新太子妃,却是没想到,已经到了把人放到心坎上的程度,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惦记的女子,还真是福气得很,早也听闻那太子妃才貌双绝配太子殿下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若要说可惜,唉,只是可惜了殿下这腿疾,不然,那才是真的天造地设。 第10章 初次交手谢意颜就挂了彩回来,一身的血把秋月给吓得不行,慌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谢意颜拿过纱布还得安抚她,秋月虽说平时谨慎些,但到底是跟着谢夫人的,闺阁之中哪里会见过这种场面,眼泪汪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放心,就是一点儿轻伤,长两天就好了。”谢意颜敷衍两句,然后叹气:“就是、这次失了手,也没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是我疏忽大意。” 秋月一听就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马上说道:“不可!咱还是回太子府吧,这人再作恶,有官府的人呢,太子妃没必要非得以身涉险,这次就受了伤,万一、反正就是不行,夫人要是知道了……” “你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谢意颜问得轻松,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再打算插手。 “行了,明日就回府。”打发秋月出去:“我处理伤口,你去外面守着。” “我帮太子妃吧。” 谢意颜卷着纱布,头也没抬:“你是没把我当男人,还是没把自己当姑娘?” “没把你当男人。”秋月脸色不变:“在我心里,太子妃未出嫁时是大小姐,如今出了嫁就是太子妃,我帮你上药怎么了?” 谢意颜一脸的无可奈何:“大姐,我知道你是深受我娘的蛊毒,但,麻烦你出去避嫌下,你不当我还当呢,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好好好。”秋月也笑,到底还是不放心:“有事儿就喊我,可千万别自己逞强。” 谢意颜的伤还有点重,尤其是腰腹上的那一刀,位置刁钻得很,而且伤口比较深,等他清理完伤口,上了药裹上纱布,额头上就已经渗出来一层的薄汗,这个什么藏力手段阴狠,而且看他的剑法也不像是中原传统剑术,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谢意颜不敢大意。 本来他想着这人是冲着他来的,那他就得出面来处理,可既然京畿卫有人来,他也就犯不着再给自己惹麻烦,秋月有一句话是对的,这恶人自有官府来收拾,至于他、他又不是真的传荡江湖的江湖人,守着什么江湖规矩,什么就江湖事江湖解决绝对不麻烦朝廷,他是不守这些的,京畿卫要拿藏力,说明藏力犯了案子,只要把人拿了,管他是谁出的手,他也乐得轻松。 回家去跟太子下下棋不香吗? 于是,谢意颜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这事儿交给了京畿卫,领着人浩浩荡荡下山,又回了太子府。 李晟景知道太子妃清修礼佛回来,是想跟太子妃叙话的,可公事太忙,等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府上都挂满了灯笼,略一犹豫,还是让白离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去打扰太子妃。 他是不想打扰,却不知道,谢意颜一直等着他呢。 习武之人耳朵灵,听着轮椅“吱纽吱纽”的声音就知道李晟景这是回来了,赶紧披了件薄纱就打算开门,他就笃定了李晟景回来一定会来看看他的,太子殿下十分体贴,没道理他出门了几天,回来连面都不见,那未免也太冷落他这个太子妃了。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白离的背影。 “殿下。”谢意颜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殿下回来?” “太子妃。”李晟景坐在轮椅上,看着太子妃身上那薄薄的一层纱衣,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轮椅,略显苍白的唇微启:“天晚了,太子妃怎么还没有歇息?” “等你呀。”谢意颜回答得理所当然,更理所当然地接过白离的位置,推着李晟景就转了个方向:“回来的时候给殿下从师太那里带了些好茶,殿下尝尝。” 身后的白离想说,殿下从不这么晚喝茶,会影响睡眠的,可他到底还是没说,至于原因,白离也不清楚,可能也看出来太子妃说的什么喝茶都只是借口罢了。 太子妃推着太子殿下去了正院,白离就没跟着进去,片刻之后,秋月也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门口,见白离直接坐在门口的地上,秋月也笑了下,跟着他一块儿坐在地上,小声说道:“殿下今日很忙吗?太子妃一回来就等着殿下了,一直等到现在。” 白离对这个大姐姐感官还是比较好的,见她问了,就叹气:“可不是,京城最近出了好几宗官司,而且还都是权贵人家,轻的都是各种伤,重的直接要人命,皇上责令殿下接受京畿卫,一定要尽快解决,殿下最近就一直忙着这个事儿。” “本来今天是想早点回来接太子妃的,可不巧,那贼人又出手伤了人,殿下就一直在京畿卫逗留,这才回来晚了。” 秋月聪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刚才又从白离那里套了两句话,基本上就都顺清楚,只是她还有一事不解:“今天又有人受伤?怎么回事?” “说来也很奇怪。”白离撑着下巴:“本来太子殿下已经查出来一点端倪,知道那个贼人是到邺京来寻仇的,他是没找到仇人才误伤了那些人,可今天这个显然不是,殿下说像是泄私愤,被伤的那个人被挑断了手脚筋,特别惨。” 白离絮絮叨叨的,秋月已经暗自记下了他的话。 屋内,谢意颜真的给泡了茶,香喷喷的茉莉花茶,还陪着一碟儿小点心:“殿下用过晚膳没有?都这么晚了,吃点点心垫垫吧。” 他搬了绣墩就坐在李晟景身边,眉眼里带着全是笑意,还主动帮李晟景拉了拉腿上的毯子,一副温良的模样,倒是让李晟景很不好意思:“公事耽搁了,下次太子妃不用这么晚还等孤,早些休息。” “那怎么能行。”谢意颜直接拒绝:“我等殿下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又没什么事儿,回来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的,现在又不困,等等殿下。” 他见李晟景精神也还可以,就拉着李晟景说了两句闲话,大抵也是因为心虚,所以就多说了一些关于山上的风景呀什么之类的,生怕别人怀疑他一样。 “山上空气好,而且现在桃花也开得正好,殿下要是有空,下次我们可以一块儿去赏花。” 李晟景脸上的表情轻微变了一下,放在毯子上的手攥住了毯子,带出来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孤就不去了,山间风貌自然美,太子妃喜欢可以自去看看,时候不早了,孤就不打扰太子妃休息。” 说着就把茶杯往桌子上放。 他心神不稳,放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距离,茶杯还没有到桌子上就要松手,如果茶杯掉下来,热茶会直接洒到李晟景的腿上,谢意颜眼尖手快,立刻起身就把茶杯给捞了回来,他身手好,出手又是快准狠,茶杯稳稳落在手上,却因为动作太快,反应太及时,不小心拉扯到了腰腹上的伤口。 伤口直接就撕裂了,谢意颜脸色也跟着一变,整张脸都跟着苍白了三分。 他放下茶杯,下意识就捂住了腰腹的伤口,就怕万一不小心渗血出来,当着李晟景的面儿没法解释。 “那我送殿下回去。” “太子妃可是身体不适?” 李晟景却不走了,带着一点关怀一点紧张地看着谢意颜,然后喊外面的秋月。 秋月一听见动静,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扶着太子妃,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谢意颜马上拒绝。 只是撕裂伤口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刚才扯开的那一下是实打实疼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那个劲儿,没什么大碍的,叫太医,他怎么能叫太医,一叫太医他不就全露馅了?那太医就是再庸医,还能诊断不出来他是男是女?开什么玩笑? 本想让秋月退下,可再一看李晟景关心的眼神,谢意颜也软了三分,让秋月扶着,自己蹲在李晟景面前,握着那双微凉的手,安抚李晟景:“真的没事儿,谢谢殿下关心,时候不早,我送殿下回去吧。” 他要送李晟景回去,李晟景却按住了轮子不让谢意颜动:“你脸色很差,还是叫太医来看看,不然孤不放心。” “真的不用叫太医。” 见两个人有点小小的僵持,秋月机灵得很,几乎是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马上过来帮衬:“太子殿下关心太子妃呢,殿下,太子妃这毛病是女人的病,每个月都要有那么一次,每次都要肚子疼,想来方才也是肚子疼了吧,太子妃脸皮薄,为这个叫太医来,太子妃该害羞了。” “再者,这也不算是病,便是太医来了,也不过就是红糖益母草之类的,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一会儿煮一碗暖暖地喝下去,就没什么事儿了。” “那你还不快去。”李晟景的语气有些谴责:“既然早就知道,就该早就备着,怎可如此疏忽大意。”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 不过,刚才太子、谢意颜看了看李晟景被毯子盖住的腿,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刚才说错了话,李晟景也真是好脾气,竟然一点儿都没怪罪,现在竟然关心他肚子疼的问题,真的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了。 最后的最后,李晟景就真的盯着谢意颜喝了满满一大碗热滚滚的红糖益母草,等谢意颜喝完之后,他才自己回去,还非不让谢意颜送,说什么太子妃这两天身体不方便,要好好休息。 就很、又可笑又可爱,李晟景都走了好半天,谢意颜还拿着空碗在发呆。 第11章 太子妃忽然身体“不适”,李晟景还是很关心的,他也知道这毛病很麻烦,太子妃不愿意看太医,李晟景就让人把大概情况跟太医说了说,拿了个养身体的方子回来,仔细看过之后,让人煎好药送到太子妃那边,他自己则是因为怕太子妃不好意思,还特意避了个嫌。 “殿下特意交代的,这汤药就是得这个时候喝,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来传话的白离没那么多宫里面的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太子殿下那是关心太子妃,他有什么话不能传的,自然要把太子殿下的关心都传达到位了才行。 “还说,这两天不能碰凉的,连厨房都交代了,菜要做得清淡一点,另外还有这个小暖炉子,殿下也说了,让拿给太子妃捂着肚子,暖暖会好很多。” 谢意颜:…… 脸上的温和的笑意都快撑不住:“这、就不用了吧,你看看,这都几月的天了,用不着。” “那不用烧得那么热嘛。”白离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热水烧到冒热气,然后灌进去,这个季节正好用,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这么用的,特别好使,一会儿我教教秋月姐姐。” 谢意颜手上动作一顿,佯装不经意地问他:“殿下现在还用这个?” “可不是,按往常得用到五月下旬了。” “我怎么不知道?往常也没见过。” 白离叹了口气:“殿下夜里睡觉时得用这个暖着腿,不然会疼,现在天暖和了还好些,冬天最难熬,常常疼得成宿成宿没法儿睡觉,阴天下雨也是,都得拿这个炉子暖着才行,今年天儿还好一些,夜里才睡安稳。” “是吗?”摩擦着手里的小暖炉,谢意颜淡淡应了一句,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白离还在这儿,赶紧说道:“替我跟殿下说声谢谢,还有就是、殿下若无事,请他来陪我下下棋,我这、自己待着也挺无聊的。” “殿下这两天怕是没空。”白离回话:“最近邺京城不安生,殿下得时常往京畿卫那边去,太子妃好好养着身体,这汤药得一直喝,太医说了,连续喝上半年才会有效果,药我就送来了,我得去跟殿下回话了。” “且慢。”谢意颜喊住了白离:“替我、” 他想叫白离帮忙带封信,可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信纸铺开半晌,墨汁滴下来晕染了出一点,谢意颜干脆画了个棋盘,自己又随手点了几个点在上面:“殿下闲的时候,你把这个给他。” 白离看了看上面的黑子,把脸上复杂的情绪藏了起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将信带到。 果然,李晟景收到谢意颜的信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对着上面的棋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无奈摇头,随手抄起红色的朱砂笔,照样在上面随意点了两点,不过没有交给白离,自己收了起来。 白离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交给太子妃的,就笑了一下,还没李晟景给看见了。 “你笑什么?”李晟景放下笔问。 白离还坦诚:“白离这是高兴呢,殿下跟太子妃如此恩爱,殿下如此体贴太子妃,是好事呀,好事当然要高兴。” “别胡说。”李晟景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他一句:“太子妃一人,又不太方便,难免孤单无趣了些,孤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那殿下也不用陪着下棋呀。”白离嘴快:“就太子妃那棋艺、三岁小孩儿都不愿意跟她玩,您还那么认真。” 李晟景扫了他一眼,白离立刻捂住嘴不说话了。 受着伤的谢意颜确实很无聊,李晟景这两天忙着调查那个什么藏力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的,人影都不见,谢意颜有几次想等等他,结果等到半夜都等困了也不见他回来,知道李晟景不在外面过夜,他今天晚上直接跑到李晟景的房间里来等,就不信等不着这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 他是做足了准备,李晟景今天却是出乎意料地回来得很早。 谢意颜自己趴在桌子上翻看着江湖轶事册,就听见外面轮椅的声音,慌忙起身打算去迎迎,又想起来自己手里的江湖轶事册没地儿藏,听着轮椅声越来越近,干脆就往后腰一塞,整理了一下衣裳,才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太子妃?怎么在孤的房间?” “我、”谢意颜正要找借口,就看见李晟景身上的衣服是脏的,衣袖上面明显沾了血迹,他脸色立刻就变了,大步上前就要检查李晟景是不是受伤:“殿下身上的血是什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无碍,今日去了案发现场。”李晟景轻轻推开谢意颜:“太子妃离远些,等孤换身衣裳。” “不是殿下的血?” “自然不是,太子妃莫要担心。” 李晟景看着跟他到门口的谢意颜,略带无奈的提醒:“太子妃,孤要换衣服。” “哦。”谢意颜才在门口停了下来,握了下拳头,然后又松开,这是不让进了,他笑着往门边让了一下,靠在门框上:“那你快点,我等着呢。” 如此无赖,还无赖得如此理直气壮,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靠着门框,望着外面随风摇曳的树枝,听着里面的动静,谢意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心口好像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心一样,死死地捏住,让他觉得很难呼吸。 李晟景本是天子骄子,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可刚刚就在他拒绝谢意颜进屋的那一瞬间,谢意颜在他脸上看到了脆弱,还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怯,谢意颜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的惧怕,他在怕什么,不用说谢意颜也都明白,他的腿,太子殿下的腿疾,不仅疾在身上,也疾在他的心里。 那一刻,他对李晟景产生了无限的怜悯之情,而谢意颜也清楚地知道,太子殿下并不需要这份怜悯,他也不该对李晟景产生这样的感情。 门“吱呀”一声又打开,白离出来:“太子妃有事儿直接喊我,我就在外面。” 谢意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进屋就反手关上了门,深呼一口气才重新带着笑意走到李晟景身边,蹲下去帮他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摸了摸毯子的厚度,又摸了摸李晟景的手的温度,才征求他的意见:“天渐渐暖和了,殿下需不需要换一个薄一点的毯子?” 这话一问出口,李晟景的脸色就有一瞬间的紧绷。 确实天热了,再盖着这样一个厚毯子并不合适,白离今天就说回来帮他换一个薄一点的,但刚才大概是忘了,并没有换,依旧盖着这张不合时宜的厚毯子,他看了看谢意颜,握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那、就劳烦太子妃了。” “没关系,我应该做的。” 谢意颜自然察觉到了李晟景态度上的变化,他心里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能为殿下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很高兴。” “辛苦太子妃了。” “殿下说这话多生分,我们是夫妻呀。”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人,璀璨的笑容,眼里好像有光一样,看一眼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块儿轻松起来,谢意颜从见到他的第一次开始,一直是这样,愿意蹲下来跟他平时,细心又温柔,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子,原本就该有一个良配,可惜,他只是一个残废。 “我去拿毯子。” 谢意颜起得很快,动作有点匆忙,腰间别着的那本江湖轶事册正好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直接掉了下来,掉在了李晟景的面前,谢意颜还没来得及去捡起来,册子就已经到了李晟景的手上,而且,太子殿下还拿着看了看。 “江湖轶事册?这是什么东西?” “是、秋月买来的小话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刚才等殿下的时候闲着无聊想看看,还没来得及看呢。”谢意颜有点紧张,那里面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小话本,这里面讲的都是江湖上的一些恩怨仇恨之类,什么哪个家族跟哪个世家有仇,哪个门派跟哪个门派不合,谁跟谁有私怨,还有一些比较流行大家都会去参加的各种比武大会等等,算是江湖八卦报。 谢意颜不是正经江湖人,很多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出门在外就靠这轶事册补充点知识点,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翻翻看,看到什么比较想去的参加的大会,就过去凑个热闹,这东西让李晟景看见,他还真是没想起来要怎么解释。 见李晟景要去翻,谢意颜马上喊道:“殿下,那个毯子在哪儿放着?” “左手边第一个柜子。” “是这个吗?”谢意颜故意拉开另一个柜子,还一脸的茫然:“我怎么找不到。” 李晟景收起手里的册子,转动轮椅过来:“孤自己拿吧。” “哎呀原来是在这儿呢,我找到了,我来我来。” 抖开毯子,谢意颜给李晟景铺盖到腿上,然后“不经意”地碰到了李晟景的腿,虽然只是轻轻擦过,但就那么一碰的功夫,谢意颜已经可以感觉到藏在衣服下面的双·腿是多么的单薄,他常年坐在轮椅上,这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谢意颜给李晟景盖好毯子,正要起来,手腕就被李晟景按住。 “太子妃,以后不可如此。”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明说,但已经是警告,警告完李晟景才抬起谢意颜的手腕,将人带起来,自己转动轮椅往外:“孤还没有用晚膳,太子妃可要一道?”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推着李晟景的轮椅:“好呀,厨房今天有新菜色,殿下可要尝尝。” 轮椅的声音“吱纽吱纽”一声声碾过青石板,也同样碾在两个人的心里,李晟景是满心的苍凉,谢意颜是满心疼惜。 第12章 情人节特辑 今天是西历情人节,李晟景也是头一遭听说,下了早朝看到街边有卖花的,想了又想,还是在回去的路上给太子妃带了一篮子。 鲜嫩娇艳红彤彤,特别好看。 结果,太子妃并没有在家。 李晟景拎着个花篮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凉,随手将篮子扔到一边,秋月见状赶紧上前解释:“那个、太子妃说今日烟霞阁有新进的胭脂,去看看就回,殿下若是急,这就派人请太子妃回来。” “烟霞阁、”李晟景转动轮椅:“他到底是买胭脂还是会女人,他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那脸色更冷了,秋月完全不明所以,战战兢兢送走了太子殿下,也是急得不行。 今天一早,太子妃就又收了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战帖,太子妃最近正是手痒得很,一见这人还有点水平就怎么都忍不住,太子殿下前脚上朝才刚走,后脚他就直接迎站去了,这会儿上哪儿找人去? 谢意颜今天打了个痛快,烟霞阁里正换回自己的女装,柳掌柜还顺手给他装了盒新到的胭脂,算是应付一下,免得露馅。 “谢了。”抛着胭脂谢意颜就打算撤,却被柳掌柜叫住:“公子等等,回去的时候就不给太子殿下带个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谢意颜还满头雾水。 柳掌柜提醒他:“今日可是西历的情人节,公子就这么空手回去,不给太子殿下表示表示?一年可就一次的情人节,机会难得呢。” “情人节是什么节?” 柳掌柜这么细细一解释,谢意颜就明白了,手里的胭脂都有点烫手一样,拿不住,脸上还有点羞涩的感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俩又不是正经夫妻,这节……” “公子说这话可就打脸了。”柳掌柜摇头:“您可照照镜子,敢仔说一遍?就您对太子那点心思,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天这机会可难得,你还不抓紧表白去。” “我怎么表白。”谢意颜还很恼:“他当我是女人呢,那我是个男人呀,我怎么跟他表白,这怎么说?” 一看就十分苦恼。 柳掌柜点他:“什么男人女人,那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区别?难道太子殿下就因为你是男人或者你是女人,就不是你了?那格局未免也太小了点。” “那他要是……” “管他呢,今天是情人节,你先去试试他。”柳掌柜给谢意颜出主意:“如此这般,这事儿就成了。” 谢意颜将信将疑,回家的时候也按照柳掌柜说的带了一篮子的鲜花,红彤彤特别喜庆,但他回去并没有找到李晟景。 秋月回话:“今日太子殿下也给太子妃带了这么一篮子的花,不过听说太子妃不在家之后脸色就不太好,然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他也给我带了花?”谢意颜有点高兴,正要去找人,秋月又赶紧拉住他:“还有还有,太子好像不太满意太子妃总往烟霞阁跑,说什么会女人什么的,瞧着就不太高兴。” “会女人?”谢意颜眼眸一闪,唇间带出一摸淡淡的笑,猜着李晟景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但眼下还是找人要紧。 他找了一圈,最后在汤阁里找到了李晟景,白离守在外面拦他:“殿下正在沐浴,太子妃不能进去。” 但没拦住。 汤阁里面是温泉,李晟景的腿不好,需要时常泡温泉来疏通经脉,这一进去就是烟雾缭绕,谢意颜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上半身不着寸缕,长发湿漉漉散在肩上,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太子妃可是要沐浴?”李晟景坐在汤池里没动:“隔壁还有一间,你去哪儿吧。” 谢意颜走近:“不能跟殿下一起吗?” 他走得太近,不过须臾功夫人已经到了李晟景跟前,李晟景抬头看他,平素温和的眼眸里藏着刺一般:“你敢吗?” 谢意颜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故意笑:“有什么不敢?” 他不仅敢,还很敢。 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的花,谢意颜揪掉花瓣直接撒到了李晟景的身上,花瓣顺着李晟景的肩头滑落,掉进池水里,格外鲜艳。 那意味也格外明显。 “你好大的胆子!” 谢意颜轻笑一声,直接下了水,身上的薄衫被打湿,藏在衣服里面的身材一览无余,那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谢意颜撩起李晟景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凑近在李晟景耳边轻问:“殿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彼此都是聪明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矣。 “放手。” “不,除非殿下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晟景红着眼睛不说话,谢意颜自顾自往下说:“殿下以为我会女人去了,所以生气,不想理我是不是?” “我没有,我出去跟人打架了。”李晟景拍了他的手一下,不让他乱动:“我管你干什么。” “那你还生气?不对,还吃醋?” “殿下。”谢意颜捧着李晟景的脸,非要李晟景看着他:“我是男人,你不介意吗?我们还是夫妻吗?怎么不说话,殿下,我还等着你呢,你不说,我可就说了。” “我一直心仪殿下,从新婚夜开始,殿下就一直在我心里,只是不敢唐突冒昧了殿下。” 李晟景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你放肆!你这是欺君之罪!” “殿下忍心治我的罪?”谢意颜叹气,在水里握住李晟景的手:“殿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一直帮我隐瞒,这又是为什么?听秋月说殿下今天还给我买花了,又是为什么?殿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给情人送花的日子,殿下是不是也想给我送花?” “不是!”李晟景扭脸,错开了谢意颜越来越近的呼吸。 谢意颜却笑了,抚着他的背:“好好好,不是就不是,殿下你耳朵红了。” “你不是,我却是的。”谢意颜的手一点点往下,继续撩拨着李晟景:“我的花是买给情人的,殿下愿意做我的情人吗?” 轻声呢喃落在耳边,李晟景还没来得及回答,谢意颜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耳垂上,滚烫的温度,激得李晟景挺直了背,他只恨自己行动不便。 可行动不便也有行动不便的好处,这样某人就不会因为害羞逃跑了。 “情人节快乐,我的殿下,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第12章 原本晚膳之后谢意颜还想跟李晟景聊会儿天,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点小小的小习惯,李晟景话不多,但只要谢意颜愿意,俩人总能说上点什么,气氛还算是温馨的,但今天并没有,谢意颜才刚刚开口,李晟景就推脱说还有公事要忙,直接走了。 搞得谢意颜还挺不是那个滋味。 “我是不是得去给他道个歉呀?” 秋月不明所以:“道什么歉?太子妃做错什么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意颜没跟她说,自己回屋歪在软塌上,翻着手里的棋谱思绪早就飞到李晟景身上去了。 小太子很敏·感,起码比谢意颜想的还要敏·感得多,他就是借着盖毯子的功夫稍微检查了一下李晟景的腿而已,就这还是提前做了铺垫的,没想到都能让李晟景觉察出来,而且很明显,太子殿下不高兴他这么做。 “唉。” 秋月端了水果过来:“太子妃叹什么气?” 谢意颜坐了起来:“秋月,你一直在家,那个、”谢意颜回手关上了窗户,连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太子殿下那腿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小道消息之类的?” 秋月是跟着谢夫人的,之前经常也游走在达官贵人妇人圈子里面,别的不好说,这种小道八卦之类的消息,她知道的应该比谢意颜多很多,谢意颜平时根本就不关注这些,他要么是跟着师傅练功夫,要么就是一心想着往外跑,就这京圈里的事儿,基本上就一白薄。 “太子妃怎么问这个。”秋月拿着绣框帮他做刺绣,不怎么在意:“坊间倒是有很多流言,不过也都当不得真,这种皇家密辛,如何是我们能知道的?太子妃要是想跟太子搞好关系,尽可以往别的地方下下功夫,这个我看还是少打听得好,免得反而惹太子殿下不高兴。” 谢意颜翘着二郎腿,枕着手里的棋谱:“我就想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好好的太子,怎么那腿就忽然废了?而且东宫不住,还另外出来建这太子府,怎么看这中间都像是、” 话说到一半,立刻噤声,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秋月聪明又伶俐,马上把手里的绣框换到了谢意颜的手上,谢意颜捏着针,秋月帮他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是白离。 “太子妃,殿下让我把这个给送来。” 白离恭恭敬敬递上之前的太子妃手绘的那张棋盘,上面还有太子殿下随手点的小红点,他以为太子殿下要自己来送的,结果也没有,跟太子妃一块儿用了晚膳,回去拿着这张纸自己个儿看了半天,好像是要把这纸给看出来个洞,白离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再之后,就让他给送了过来。 有点莫名其妙。 谢意颜接过来看了看,越看眉心越拧得紧,太子殿下这棋下得他完全看不懂,看不懂没关系,不妨碍谢意颜通过这一张纸看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忙,绣框直接扔到一边,问白离:“殿下的卷宗都看完了?” 白离摇摇头:“没呢,都没看。” “都没看、”谢意颜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我看看殿下去。” “哎,殿下不是说正忙公务吗?太子妃还是明天再去吧。”秋月想揽着他:“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打扰太子殿下了,免得殿下不高兴。” 秋月这个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今天太子殿下没有留下来跟太子妃闲扯,那不就是不想跟他聊天嘛,这个时候还上赶着去,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而且会招人烦。 “我去去看看就回,不会打扰他的。” 说完人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片裙角。 秋月看着那片裙角,叹了口气:“这怎么回事呀?要跟太子殿下搞好关系是不错,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殷勤?夫人还交代,千万要注意把握度,这个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就很发愁,维持一下表面功夫就已经很够的,怎么这还三更半夜非要往人家那儿跑,还看看,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谢意颜拎着裙摆跑到李晟景门口的时候,屋内的李晟景也听见了动静,那脚步声一听就比白离的轻,是这两天他已经熟悉的太子妃的脚步,转动轮椅,李晟景也很奇怪,她这么晚还跑过来做什么? “殿下还没睡呢?” 门缝拉开,谢意颜先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把白离关在了门外,一路跟过来的白离就慢了一步,就被太子妃给关在了外面,摸摸鼻子,也只好退了回来,自打有了这太子妃,他的作用好像明显变小了。 “太子妃也没睡?” “我那个、”谢意颜挪过来,把那张纸放到李晟景桌案上:“我看不懂,殿下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懂是真的,想借口来看看李晟景也是真的。 李晟景却抽出来一本棋谱递给她:“太子妃可以先看这个,等看明白了,也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又是棋谱?”谢意颜接过来翻了翻,叹气:“这棋谱怎么好像比我看的还要难一点。” 他现在看的都是入门级别,就已经有点为难他这个第一剑客,现在李晟景给他的这本棋谱明显是进阶版本的,岂不是更为难? “慢慢看。”李晟景本来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视线也转移到了自己的卷宗上:“总能看得明白。” 他怎么会不知道以谢意颜这种水平,是看不明白的,原本李晟景的打算是带着这本棋谱然后亲自教教太子妃下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拳,李晟景眼里的暗色越加浓重,有些事他不能做。 谢意颜还在翻棋谱,想找话题,就听见轮椅轻轻动了一下,他赶紧去看李晟景,人是没动,只是抬头看了着他:“太子妃若无事,就先回去吧,天也晚了。” “殿下要休息了吗?” 李晟景摇头:“还不,京畿卫那边的卷宗还没有看完。” “那我陪殿下呗。” 谢意颜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陪就陪,自己拿着棋谱顺手就歪到了李晟景的美人榻上,李晟景坐轮椅,那美人榻就是个摆设根本就不会用,正好便宜了他,知道李晟景在看他,谢意颜还装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儿,捧着棋谱看得那叫一个专心。 “殿下该忙忙你的,我就坐这儿看会儿棋谱,不打扰你。” 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好像一副痴迷于棋谱,非常想立刻就把这本棋谱看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钻研棋局,可其实,就是个连下棋规则都不怎么懂的白薄一个。 李晟景想说什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忙自己的。 这种高阶棋谱谢意颜是不可能看明白,他就装了一会儿样子,见李晟景专心忙个公务不再注意他之后,就扔了棋谱,倒是盯着李晟景开始发呆想事情,想得过于入迷,连他要装的淑女姿势都忘了,整个人歪得二五八万,甚至还翘了个不是那么明显的二郎腿。 他以为李晟景专心公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却不知道太子殿下平素独来独往,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还是存在感那么强烈的一个人,他又怎么可能还能继续专心于公事?谢意颜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李晟景的余光之中,看着他假模假样地研究棋谱,看着他扔掉棋谱,看着他没了闺秀小姐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原本看不进去的公文,也慢慢看了进去。 烛光摇曳,等谢意颜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不像话,赶紧往回收,收的动作有点太大,还差点从美人榻上滑下来,李晟景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谢意颜已经端端正正坐好,手里还捧着那本棋谱,如何忽略被拿反的棋谱,还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太子妃可是困了?孤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困倒是没困。”谢意颜收起棋谱,有点无辜:“就是这棋谱没太看明白。殿下呢?还没忙完?” “嗯,案情有些复杂。” “今日见殿下身上沾了血,还吓了我一跳,京城是出了什么恶贼吗?”谢意颜倒是有心想把话题往这儿引引。 有朝廷插手,他肯定不会再去给自己惹麻烦,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有太子妃这个身份约束着肯定不能跟之前一样任性乱来,这可不是他自己的事儿,毕竟还关系到谢家九族呢,谢意颜自然不敢疏忽大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关心这件事了。 那个藏力心狠手辣,也不知道朝廷这边目前是什么进展。 “江湖人逞凶斗狠罢了,不过牵扯到权贵家族,今日欧阳太尉的孙子也遭了贼人的毒手,孤正是去查探此事身上才沾了血。”说到这儿,李晟景叹了口气:“欧阳家就那一根独苗,今年才十七岁,还想着明年考个武状元,这下可好,手筋被挑断,以后就成了废人一个。” “不能考武状元他还能做别的,怎么就成了废人。”谢意颜拧着眉,不是很乐意从李晟景嘴里听到“废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刀一样,直接扎他心窝子,听着就难受。 李晟景停顿了一下,大抵也是听出来了谢意颜的意思,移开视线,故意不看谢意颜:“不是废人又是什么?孤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明日早朝欧阳太尉一定会上奏,孤这个太子、” 剩下的话李晟景没有往下说,他不想当着谢意颜的面说这个,会觉得很难堪。 “殿下、” 谢意颜人都站了起来,想上前,可明明就是这么近一点儿的距离,他却觉得李晟景离他很远,很远很远,远到他们中间好像隔了一条银河,他知道,李晟景那话不是在说什么欧阳家的孙子,那是在说他自己,明明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却认为自己是个废物,这种无力的感觉,让谢意颜觉得窒息。 第13章 谢夫人一早就来看“女儿”了,自打成婚以后,她就总是放心不下谢意颜,生怕是哪一点没做好让太子发现点什么,又怕谢意颜在家里随意惯了,忽然到了太子府上,各种约束之后,他会觉得不自在不舒坦,总之就是牵肠挂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小心地表达了自己思念“女儿”想来看看的想法,没想到,太子府上不仅没意见,竟然还人特意派了人来接。 可着实让谢夫人觉得受宠若惊,可见这太子殿下,果真是个厚道人。 “殿下吩咐了,夫人若是想来看太子妃,随时都能来。”管家一路领着谢夫人去了东华苑:“太子说了,那些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未免过于约束人伦,夫人这边请,太子妃这会儿怕是在午休。” 正在“午休”的谢意颜听见动静,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伸手找秋月拿了外衫披上,顺手把树上的两个鸟蛋也塞到秋月手里,秋月一脸的无奈:“衣服,衣服没穿好。” “我娘怎么来了。”谢意颜收拾好衣裳,叮嘱秋月:“一会儿你可不能跟她瞎说,尤其我受伤的事情,半句都不能讲,知道不知道?” 秋月叹气:“这伤还没好就开始上树掏鸟蛋,还不让人说,太子妃您这也太、比在府上都放肆。” 以往在府上的时候,还有夫人时常叮嘱约束,如今到了这太子府上,太子老大他老二,谁敢多说一句?而且太子忙,也不经常回来,只吩咐府上上下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太子妃,就这么着,越发纵容得谢意颜没个正行,太子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敢上树掏鸟蛋了。 “嘘!”谢意颜警告她:“敢说错话,你就跟我娘回去吧。” 秋月:“我回去了,谁给太子妃梳妆打扮做刺绣?那太子殿下的香囊还绣不绣?” “什么绣不绣呀?” 谢夫人已经进来了,先是看了谢意颜一眼,然后就叹气,过来把他头上的簪子扶正,又拍了拍衣襟上不知道从哪儿沾到的一点土,最后看了看谢意颜不着脂粉的脸,又叹气:“颜儿,你这也太、放肆了一点,这样子要是让太子殿下看见了,你可怎么解释?” “娘怎么来了?”谢意颜瞪了一眼偷笑的秋月,扶着谢夫人上座:“可是有什么事儿?” “不放心你,来看看。”谢夫人拍拍谢意颜的手,让秋月去外面守着,才对谢意颜说道:“你这成婚都一个多月了,娘怕呀,天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就过来看看你,你怎么样呀?太子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能发现什么?”谢意颜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娘,我这好着呢,太子确实是个宽和仁厚的人,一点儿也没为难我,而且您看,这太子府上上下下谁不拿我当个正经的太子妃来看,太子也十分敬重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娘就放心吧,儿能妥善处理。” 谢夫人瞅着他,半晌才压低声音:“你们夜夜宿在一起,他就当真没有发现点什么?你不要疏忽大意!” “娘、”谢意颜脸上的表情崩掉了一下,但很快就又调整回来:“娘您打听这个干什么?再说,谁说我就跟他天天晚上睡一起的?这也太、怎么连人家的床闱之事都拿出来打听,娘您这可不行,这也太三姑六婆了点,那像个首辅夫人会做的事情。” “你这孩子。”谢夫人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娘能打听这个?那还不是怕你露馅?太子要是没跟你睡一块儿,那宫里皇后能愿意,能不找你麻烦?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用我打听吗?” “没睡一起。”谢意颜揉揉胳膊:“东华苑还有侧间,就一个院子,他睡侧间了,外人不知道。” 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遗憾的感觉。 谢夫人有点惊讶:“没睡一起?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睡一起,太子发现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你就安全了很多。” “娘你也太操心了,我觉得就算我的身份被太子发现了,他应该也不会、” “你觉得什么你就觉得?那是谁?那是太子,你说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就不把你怎么样了?”谢夫人嘴快:“前日早朝上,欧阳太尉上折子·弹劾太子查案不利,你知道太子是怎么应的吗?” “什么?” 谢意颜打起了精神。 这个欧阳太尉他是听李晟景说过的,他家的独苗苗让藏力给挑断了手筋成了半个废人,李晟景说姓欧阳的肯定会在早朝上告他的状,但之后这事儿就没再提了,谢意颜当然也没法儿过问朝堂上的事情,这事儿后来怎么样,他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太子是怎么回的?” 谢夫人也跟着摇头:“我听你爹说,太子立了军令状,说五日之内若不能缉拿凶犯,按军法处罚。” “军法?”谢意颜不懂军法是怎么回事,但听起来就非常严重:“会怎么样?” 谢夫人:“你爹说是仗二百。” “仗二百?”谢意颜神色有点不太对:“就太子那身板,两百还不把他都打死了?” “这不是关键。”谢夫人又叹气:“那是太子,办事不利岂是二百板子能收得了场的?听你爹的意思,他要是不能如期缉拿凶犯,这二百板子打下来伤的可不仅仅是太子的身,基本上就动了他的根基,皇上那儿、不好交代。” “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谢夫人话题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你呀,太子那人仁厚宽容是不错,但他也是有手段的,这话都能说出来,可见他是有把握,你个马大哈在他跟前可千万得小心着点,人家皇室子弟从小就是尔虞我诈长大,他要是没点心机手段,能活到现在?你别太放松恣意了,要论心眼,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明白吗?” “娘,我知道。”谢意颜嘴上说着知道,那心思明显还在李晟景身上:“您说那什么皇室的尔虞我诈是不是跟他的腿有关系?” “不是你能打听的。”谢夫人显然不想说。 “娘不说,我怎么小心?” 谢夫人一想也是,跟他说一点也是提个醒,免得这孩子自己又莽撞,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其实,那皇家密辛咱们外面人知道的也不多,这也是你爹猜测的,悄悄跟我说的,你听说就忘了,知道不知道?” 谢意颜点点头。 谢夫人才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太子下面还有个二皇子吗?那二皇子是苏贵妃所出,就比太子小了半岁,自小就十分聪明伶俐皇上很喜欢二皇子,当时朝中就有风向要改立太子,这风往哪儿吹不全看上面那位的脸色吗?” “皇上也有意要改立太子?” “嘘,你低点声。”谢夫人拉住谢意颜的胳膊:“后来就出事儿了,说是太子落了水,大病了一场,醒来这腿就废了,再然后宫里苏贵妃暴毙,那二皇子随母发丧直接发配到岭南老家,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太子病好之后就出宫另立了府邸,这改立皇储的话题自此以后再没人提过。” 谢意颜听了个稀里糊涂:“那这意思是太子的腿是那二皇子给弄的?所以把他发配了?” 谢夫人摇头却没再往下说:“若是那样就简单了,这事儿里面复杂着呢,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心里有点数就行,别到处瞎打听,知道吗?” “皇家里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仁厚心善不代表人家就不精。”谢夫人看着自家有点憨的“傻儿子”越看越叹气:“颜儿呀,娘是真的不放心你,你可得小心注意,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谢意颜很敷衍:“娘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长这么大,有出过纰漏吗?放心吧,在家什么样我就还什么样,绝对不会露馅的。” “在家什么样你还什么样,你就露馅了!”谢夫人气得拍他:“要比在家时候还要小心谨慎些。” 当娘的总是不放心这也是能理解的,谢意颜从不怎么走心的敷衍答应,到最后还真用了那么三分的真心真意才算是哄住了谢夫人,谢夫人一走,他就自己开始坐着发呆,秋月进来几次都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正想问问是不是夫人交代了什么事儿,谢意颜就“腾”一下站了起来,吩咐秋月:“我写封信,你拿给柳君让她明日一早就给我送到京畿卫去。” “啊?”秋月脸色一变,马上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太子妃,咱不说好不掺和这事儿的吗?” 谢意颜:“我能看着他挨打吗?就那小身板,两百板子打下来,还有命吗?” 太子羸弱得很,起码在谢意颜这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单单薄薄的小身板还是个坐轮椅的,正常人都受不住,他怎么能忍心让李晟景受这个罪?更不用说,他娘还说了,受罪是小,太子这差事要办砸了,这根基就动摇了,他能袖手旁观? 指定不行!有违江湖侠义之道! 第14章 李晟景在京畿卫看完了那个江湖人的带给他的信,转动轮椅将自己挪到窗户外,问指挥周方:“到目前为止,受害人有多少了?” 周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算上侯爷家与欧阳大人家里,一共十二名受害人,受伤程度不一,其中刘富豪家的小儿子因为身体不太好,没撑过去死了。” “这个闫毅可靠吗?”李晟景将手里的信折叠起来:“若用他有几分把握?” “原本按照太子殿下的计划,我们有六成把握,如果闫毅能加入助阵,那就有八分把握。”周方本来不打算夸奖这么一个江湖人,那样好像会显得他们京畿卫很没有成色一样,但这次缉拿凶犯时间紧任务重,太子殿下还在皇上那儿立了军令状,帮手当然是越多越好。 更何况,这闫毅,确实不是一般人,剑客榜排名第一,能不厉害吗? “闫毅出身来历皆是迷,他很神秘,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但他的剑法确实厉害,自打他出江湖以来,剑客榜上他就一直是第一,连快剑李亮都不是他的对手,有闫毅帮忙,我们缉拿凶犯的把握会大大增加。” “上次你不是说,这个闫毅并没有打过那个凶犯,若这次他也失手呢?”李晟景眉心微微拧着:“若再让凶犯逃脱,那又该如何?” “殿下。”周方摸摸鼻子:“殿下说句实话,如果有闫毅在还能让这人跑了,那这差事就真的不好办,殿下、” 他那话没说完,但意思很直白,就是说李晟景不能太托大,那什么军令状立早了。 “孤要亲自跟他谈谈。” “啊?”谢意颜这会儿正在烟霞阁里挑水粉,听完柳君的话脸上的表情就有点裂:“他要亲自跟我谈?谈什么?他们抓犯人,我去做诱饵就行了,那信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怎么还要亲自谈?这朝廷办事也太谨慎了吧。” 柳君给他挑了一盒自己卖不出去的胭脂,直接说道:“那哪是朝廷谨慎,京畿卫指挥周方我认识,他可不是这么心细的人,这是那太子殿下谨慎,太子妃,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你去拒绝他,就说,我没时间,到时候怎么行动告诉我,我直接配合就行了,哪儿那么多事儿。” 柳君去告诉了,结果人家太子那边给的反应也很直接,不见就不用,直接请他往边儿站,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搞得谢意颜是一脸的懵:“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是怎么个意思?” 柳君劝:“人家那是小心谨慎,这事儿还挺大的,我听说太子都在皇上那儿立了军令状,你一个江湖人,他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人家说见见,也合情合理,就是你自己个儿心虚,不敢见。” 谢意颜懒得搭理她:“我心虚什么,我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谁还认出来我的身份了?开玩笑。” 柳君拆台:“那可不是,名声刚打出去没两天,满江湖都在传你鬼面阎罗是个世家公子出身,就您这、你以为人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说明本公子贵气逼人。” 谢意颜揣上胭脂:“我回去劝劝他去,干什么非得见,多没必要。” “你怎么劝呀?”柳君不是很放心:“公子,你说话可小心点,夫人才交代……” “我该怎么劝就怎么劝呗,我一太子妃,给太子分分忧,哪里不合适吗?” 李晟景今天就发现太子妃有点奇怪,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样子,平时两个人用过晚膳基本上都是各忙各的,谢意颜有时候也会跟他说两句话不相干的闲话,但基本上不会打扰到他,今天就尤其不一样,一会儿过来给他添点茶,一会儿又过来给研墨,再过一会儿又过来添茶,再研墨,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怎么看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李晟景只能放下手里的毛笔,叫停了“忙碌”的谢意颜,问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心事要跟孤讲?” “我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谢意颜否认得很快,不仅快,而且就跟铺垫好了一样:“不是殿下有心事吗?” “孤没有心事呀。”李晟景觉得很奇怪:“太子妃怎么会觉得孤有心事?” “就、殿下怎么会没有心事,殿下这两天眉心都拧出来皱纹了,还说么心事呢。”谢意颜叹了口气,自己捞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到李晟景对面,趴在李晟景的桌案前:“我都知道了,殿下不用瞒我。” “你知道了什么?” 李晟景让她说得丈八和尚摸不到头脑:“孤又瞒你什么了?你倒是把孤给说糊涂了。” “知道殿下立军令状的事情。”谢意颜找了一个切入点:“殿下,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就算不能帮殿下分忧,也能、陪殿下说说话不是吗?别人不能说,我还不能说吗?我是太子妃呀。”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还有点天真的眼神,让李晟景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然后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谢意颜面前。 谢意颜没懂李晟景给他个手绢干什么,拿过来看了看,素白的绢面,上面连点花纹都没有,很是素气,他就大气地说道:“我给殿下绣个小蝴蝶吧。” 李晟景:“太子妃脸上沾了墨迹,孤是让你擦擦脸。” 谢意颜:…… “怎么可能,我又没、”他这往脸上一抹,还真摸到了一点黑,这下不仅脸黑,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黑了:“怎么回事,哪儿来的墨?” 李晟景指了指他刚才趴过的地方,恰好有李晟景刚写完的文书,他趴得随意,那纸就滑下来蹭到了他脸上,可惜,这人太专心跟太子殿下聊天,根本就没注意到。 “哦。”谢意颜有点小尴尬,赶紧拿着李晟景给他的手绢去擦脸。 他又没带个镜子,就那么自己胡乱擦,结果本来只是擦上了一点点,让他这么一擦,整个把脸擦成了花猫一样,让李晟景看了都忍俊不禁:“你、没擦干净,那儿有镜子,去照镜子擦。” 李晟景的笑很淡,只是唇角那么勾了一下,但表情很放松,谢意颜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抹的笑容,然后就怎么都移不开自己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地直接说道:“殿下给我擦。” 这话说完,不仅是他,李晟景也愣了一下,显然是知道这话说得不妥当,谢意颜干脆当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过去蹲到李晟景面前,仰头把脸擦过去,又说了一遍:“殿下给我擦。” 李晟景手里被塞了手绢,蚕丝有点凉,明明是轻到没有重量的手绢,捏到李晟景手中,却仿佛重如千斤,他捏着手绢,根本就抬不起手。 偏偏谢意颜还要催促:“殿下,快点呀,不然一会儿干了就擦不掉了。” 说得好像那墨痕要是不赶紧擦掉,就会一辈子长在他脸上一样,成了此时此刻最大的事情。 李晟景拿着手绢,一点点小心又仔细地帮谢意颜把脸擦干净,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碰到谢意颜的肌肤,只有手绢在接触谢意颜,等终于擦干净,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上都出了一层的薄汗。 “太子妃,孤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好吗?” 李晟景给他擦脸的时候,谢意颜全程都在盯着李晟景看,而且看得光明正大没有一丝的遮掩,他能看出来李晟景的紧张,也能感觉到此刻的李晟景、似乎有点脆弱,那种莫名其妙,又忽然冒上来的脆弱感,再度戳了谢意颜的心。 他没走,又坐在了李晟景轮椅的脚踏上,这次还很放肆,直接靠到了李晟景的腿上,李晟景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想叫他起来,嘴唇动了又动,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殿下是在为缉拿凶犯的事情发愁吗?我听说那个江湖人要帮殿下来着,有他帮忙还不行吗?为什么殿下还这么忧心?”谢意颜尽量用比较随意的语气,夹杂着一点关心,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只关心太子的太子妃:“还是殿下在忧心军令状,怕抓不住那个凶犯?有殿下在,还有京畿卫御林军外加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客,这把握得有十成了,殿下还不放心什么?” 李晟景听她说完这些,视线终于再度落到谢意颜身上,盯着她的耳廓默默看着,眼神里有些深意,但谢意颜这会儿背对着李晟景,根本就不知道李晟景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探究。 “京畿卫外加御林军怕困不住那个凶犯。”李晟景言简意赅:“至于太子妃说的那个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孤有些不放心他。” “啊?不放心?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他多让人放心呀。”谢意颜直接站起来就反驳,然后就迎上了李晟景的视线,李晟景坐在轮椅上,比站着的谢意颜矮了半截,可李晟景看他的眼神,就让谢意颜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矮了半截的人。 他都有点紧张了。 而李晟景的问话,更让他紧张。 “太子妃似乎很相信那江湖人?为何? 一句话直戳要害,谢意颜的心跳都跟着快了几下,想当初第一次上孤绝峰跟人打架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 第15章 脑子里一团浆糊了片刻之后,终于在混沌之中让谢意颜抓到了一丝丝的光明,他眼里故意带上了三分迷茫的神色,假装自己好像是什么无知的深闺大小姐,一脸天真地问李晟景:“殿下不相信他?他不是江湖大侠吗?我听秋月说,江湖上的大侠都很厉害的,人家侠义心肠帮我们缉拿凶犯,不对吗?” 李晟景看着太子妃单纯的模样,也没多想什么,只当她平时看些小话本,对那江湖人有些过于向往,手伸出去似乎想说摸摸她的脸,到半截的时候又自己收了回来,放在轮椅上,眼眸微垂,解释道:“不过都是些江湖传言而已,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没人知道,江湖上又只有他的传说,甚至连他人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信?不是孤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倘若他与那真凶是一伙儿的呢?” “不、不应该吧?” 谢意颜是真没想到,小太子竟然会想得这么深,而且还都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都能把他跟藏力联系在一起,这也太、谨慎?好像也不是,太子似乎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于他真能帮忙持怀疑态度,就很,这也把人想得太坏了一点。 “如何不应该?”李晟景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心思单纯,不知江湖险恶,人心更是险恶,那个江湖人上次已经跟凶犯有过交手,他功夫不是错,但咱们不知根又不知底细,若是、”李晟景没跟谢意颜说那些险恶的事,只是缓了口气:“太子妃心思纯良,于人不涉防备,自然想不到那些。” “哦。”谢意颜有点不太好意思,握着李晟景放在膝盖上的手,想了想:“那殿下就不用这人了?万一他真能帮忙呢?不用是不是可惜了些?” 至于李晟景夸他心思单纯之类的话,谢意颜把这话往心尖上转了一圈,觉得有点甜滋滋。 对,他就是这么单纯善良,太子殿下没看错人! “孤要见见人,问他几句才好做决定。”李晟景的手被谢意颜握住,太子妃的手心暖暖的,掌心还有些薄薄的茧子,李晟景感觉着那些薄茧,将心里的疑虑暂时压下,继续跟谢意颜说道:“只是他不肯见,多半是心虚吧。” 谢意颜:……他才不心虚! 翌日,京畿卫那边就收到了鬼面阎罗的信,对方表示可以见见他们的主事大人,也就是太子殿下。 李晟景知道的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看着面前已经装扮妥当的太子妃,还不忘叮嘱两句:“今日起了风,太子妃出门记得带件披风,免得着凉。” “嗯嗯,我知道。”谢意颜装着无辜:“那殿下几时回来?” “说不准,看与那人能谈到什么时候吧。”李晟景又说道:“若是晚了,太子妃不用特意等孤用晚膳。” “我等你。”谢意颜答得很快:“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等一会儿又不碍什么事儿,那殿下我先走了。” “当真不用孤送你?” “不用不用,殿下还是忙正经事要紧。” 太子妃前脚出门绕到烟霞阁,换了身衣裳戴好面具拿着剑就直奔跟李晟景约好的茶楼,到包厢门口的时候,他自己都紧张了一下,逞能说不心虚的时候胆子很大,真到了要见李晟景的时候,还是难免要心虚。 但李晟景态度坚决,他要不见见,太子殿下始终对他这个江湖人不放心,而且李晟景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江湖险恶,他又是立了军令状的,怎么重要的任务用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当然不如自己人来得放心些,就算自己人功夫不如他这个剑客榜第一,可到底是自己人,别的不说,肯定是听指挥的,他不来见见李晟景,表表忠心,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呢。 “我家大人久候,请。”周方冲面前的人抱拳,主动给他开了包厢的门,言语带着几分谨慎:“公子,鬼面阎罗闫毅到。” 谢意颜就看见他家太子殿下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一杯茶,面前表情云淡风轻的,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天知道,他这会儿心都快从肚子面跳出来了。 “请他进来。”李晟景放下茶杯,一抬头,手里的茶杯险些落空,那江湖人站在门口位置,逆着光,李晟景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到一个大概身形,那个身形怎么看都有点眼熟的感觉,只一眼,李晟景就想到了府里的太子妃,未免也太像了些。 第16章 坐在那儿的李晟景,直勾勾盯着进来的人看,眉心也微微拧着,这个闫毅未免跟太子妃的身形太像了一点。 李晟景跟太子妃也可以说得上是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眼前这人换身女装,往哪儿一站,除了太子妃李晟景绝不做他想。 太子妃身量高挑,莫说跟一般的闺阁小姐比,就是比寻常的男子都还要高一点的,李晟景腿疾常年坐轮椅,他又是太子的身份,一般人见他要么低头要么弯腰,只有太子妃,每次都不怎么往心里去,偶尔会过来在他这儿撒撒娇,但那点身高,李晟景还是能记住的。 眼前这人,几乎与太子妃一边高,如果非说哪儿不一样,只能说腰围粗了一点,不如太子妃的细。 “这就是你们主事的大人?” 谢意颜被李晟景盯得心虚,生怕会被看出来点什么,才赶紧开口说话。 他从小跟着师傅联系发声,变个音调对他来说就是拿手小菜,平时在外谢意颜也会故意把声音弄得更粗一点,今天尤其得粗,糙莽大汉什么声音,他就什么声音,糊弄一个李晟景,绝对够用了。 李晟景听见这话说的声音,立刻就把自己的浮想联翩收了起来,点了点头:“是我。” 这人怎么可能跟太子妃身形像,太可笑了,他一定是没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站直了,所以才会觉得像,太子妃那样娇滴滴如天仙下凡一般,声音也是清脆得很,如林籁泉韵般,怎会跟眼前这、还戴着个面具,恐怕是面目丑陋怕吓到人,怎么也不该联想到太子妃身上去。 按了下太阳穴,李晟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怎么接二连三会想起太子妃?见到一个江湖草莽大汉都往太子妃身上想,实在是不妥,太不妥了。 “这位大人?”谢意颜又粗着声音喊了李晟景一遍:“大人叫我来,到底要问什么,快些问吧?” “你就是闫毅?”李晟景抬眸,眼里已经只剩下一点淡然:“周方说,你愿意协助朝廷缉拿凶犯,可有此事?” “有呀。”谢意颜大大咧咧坐下来,完全一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的样子,还给自己倒了茶:“这事儿你们自己干不行,我帮你们,肯定能行。” “脚放下去。”李晟景冷了脸。 谢意颜乖乖把猜这轮椅轱辘的脚拿开,演得有点过分了。 啧,还是没把握住分寸。 他其实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到底是谢家大公子,首辅家里面跟着名师长大的,就算在外面疯玩了几年,也不像个闺阁女子,可该有的规矩礼数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差,今天是格外的心虚,所以就故意要往江湖人士上面靠,靠得怎么样先不说,反正太子殿下不高兴。 “那啥,我们江湖人粗,大人您可千万别介意。”谢意颜赶紧卖笑脸,又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只能一本正经先说正事:“我知道大人你信不过我这个江湖人,觉得我不可靠,可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成功的把握大得多,那个藏力就是奔着我来的,以我为诱饵,他肯定上钩,大人你要换成是个别人,那藏力不上当,不是白忙活一场?您说是不是?” “听说你是世家公子出身,藏力才找的你,哪一家?” 李晟景上来就点题,谢意颜回答得磕磕绊绊:“什么哪一家,就是瞎传的,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不知道什么世家公子不公子的,我这种粗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公子,开什么玩笑。” 李晟景看他也不像,但藏力的目标确实是他,而且最近动手的都是邺京城内有名有姓有声望的人家,这又如何解释? “这个、”谢意颜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抓耳挠腮临时现编:“那人是个神经病呗,我怎么知道?大人你看我既然敢来,肯定不可能诓骗你,不然这京城里到处都是官兵,我跑都没地儿跑去,我是真心想帮朝廷缉拿凶犯,非常诚。” “都说江湖人肆意洒脱。”李晟景转着杯子,打量着面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闫公子你也是个洒脱人。”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谢意颜不敢掉以轻心,太子肯定不会夸他,估计后面还有话。 果然,就听李晟景又说道:“我常听人说,江湖事江湖了,你帮朝廷缉拿凶犯,不是犯了江湖规矩吗?勾结朝廷以后就成了朝廷的走狗,你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不惜赔上自己的江湖名号也要掺和此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抓住藏力,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好处大到能让你放弃以后继续在江湖上露面行走?” 小太子语气缓缓的,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平铺直叙地就把谢意颜帮朝廷缉拿凶犯的后果跟他复述了一遍,而且这个后果还不是说给你一个糖吃的那种,事实却是如小太子说的那般,江湖人如果掺和朝廷里事情,那就是朝廷的走狗,是会被江湖人排挤的,一旦闫毅真的掺和了这件事,那他以后想要再继续在江湖上行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不简简单单是受人白眼,说不定还要招惹一堆跟朝廷有恩怨的仇家,这后半辈子都休想消停。 乖乖,他家太子殿下可真是够厉害的,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直接就拆了闫毅的台,闫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帮他们缉拿凶犯,就算闫毅跟藏力有什么私仇,他自己报不了也可以召集一帮子的江湖人,来个江湖事江湖了,还真犯不着去跟朝廷合作。 尤其还是上赶着地合作。 谢意颜掌心都冒汗了,他现在承认,他娘说的真是对的,别看太子殿下温和纯良,那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大人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吧,什么朝廷的走狗,我们江湖上早就不论这个了。”藏在面具下面的脸上表情有点苦,谢意颜还得撑着继续往下编:“现在是什么年代,太平盛世呀,哪有大人你说得那样,什么江湖朝廷的,不都是一家人,这铲除祸害是我们江湖人义不容辞的事情,今天别说是我,就算换了其他人,肯定也是义不容辞的。” “那为什么是你?”李晟景继续追问。 谢意颜真的是快要撑不住了。 为什么是他,因为他不仅是闫毅,他还是谢意颜,甚至他可以不做闫毅却不能不做谢意颜,更因为,他家太子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谢意颜能忍心他自己面对这件事吗?怎么可能,而且,李晟景说的那些什么后果,对谢意颜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身份江湖上早就有传说了,在那帮子江湖人心里面,他本来就是来自庙堂之高,帮朝廷做事就是理所当然的,跟他相交的那些人,多半也是欣赏他,身份在他这儿早就被淡化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这个,他又不是真去闯荡江湖,那些人会不会孤立排挤为难他,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因为我是剑客榜第一。”谢意颜挺直了背,语气很骄傲:“江湖上还没有人比我的剑更厉害,大人你要是能找到比我更厉害的人,我相信那人也肯定义不容辞,我们江湖人就是这么的侠肝义胆豪情万丈。” “周方,详细计划你与他说清楚。”李晟景转动轮椅,最后提醒面前的人:“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遵从周指挥的命令,如果你胆敢违抗命令私自行动,闫毅以凶犯同谋论处,我会下通缉令全国缉拿你,不死不休可明白?” “明白。”谢意颜咽了口唾沫,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又偷偷看了小太子两眼。 真的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这么、这么厉害的时候,平时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子都是温和的,像是暖阳一样,悉心关照呵护他的衣食住行,又妥帖又仔细,甚至有时候比他娘照料得还要仔细,冷不丁从太子嘴里面听到“不死不休”四个字,而且还是带着冰霜,仿佛是从阴间招魂使者嘴里面说出来的,还真是、不太习惯。 摸着脸上的冰凉的银色面具,谢意颜有些出神,他今天见到了跟平日不同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府的李晟景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君,会关心妻子的起居日常,也会下棋闲话,那这会儿,他见到的就真的是太子,国之储君。 没想到,他的小太子还挺厉害的,不错,谢意颜觉得自己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第17章 太子殿下聊完就回府了,留下周方继续跟谢意颜跟进,虽然谢意颜也很想跟着一块儿回去但他还真走不了,这个周指挥相当啰嗦,交代得事无巨细生怕谢意颜砸了他们的场子。 没办法,谢意颜就只能按耐着性子,且忍着呢。 李晟景忙完手头的事情终于回来个早的,他最近公务一直都比较繁忙,自觉有些怠慢了太子妃,心里面有点过意不去,就特意让白离去请太子妃过来下盘棋。 “秋月姐姐说太子妃逛花市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白离推着太子殿下提议:“殿下,不如去花园转转吧?府里牡丹这会儿开了一些,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李晟景:“不去了。” 转动轮椅要去书房,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太子妃出去,是谁在跟着?” 白离去找太子妃,是秋月回的话,那说明太子妃并没有带她的随身侍女秋月一道出门,而府里其他人她又素来用不习惯,日常都是秋月随侍,今天连秋月都没带,难道是一个人出去的? 想到这里,李晟景微微拧眉:“叫秋月过来,孤有话问她。” 秋月见到太子就忐忑,但还勉强撑得住,行礼之后就规规矩矩等着太子殿下问话。 李晟景瞧了她一眼,像是日常的例行询问:“今日跟太子妃出门的是哪个?” “是红儿。”秋月胆大心细,说了一个前些天请了病假的小丫鬟,府里这么多人,太子怎么可能记得住红儿又是哪个。 果然,李晟景并未再追究,反而问她:“你怎么没去?往常不是都是你跟在太子妃身边吗?旁人可照料得妥当?” 这话听着像是对那个小丫鬟不放心,怕太子妃在外面受了委屈,但若再仔细看,就能从李晟景眼里看到一丝的审视。 可惜,秋月根本就不敢抬头:“今日身体不适,太子妃体恤奴婢。” “是吗?”李晟景淡淡地应了一声:“下去吧。” 明明太子殿下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可秋月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后背凉丝丝的,搓着手一时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太子妃有点放肆了。 以往在谢家的时候,他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跑就跑,还归期不定,可现在换了地方,这是太子府,那么大一个太子妃说溜就溜了,秋月愣是没看住,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交代? 秋月心里急,白离嘴上急。 “殿下,那秋月她撒谎!”白离愤愤不平:“什么红儿跟太子妃出门,太子府上规矩多,红儿就是个小丫鬟就算太子妃出门要带人,怎么也带不上她,而且,红儿前几天告假了,根本就没来当差,又怎么可能跟太子妃出门?” 李晟景提笔:“研墨。” “殿下你怎么还有心思练字,那个秋月她撒谎。” “孤知道。”李晟景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太子妃自己出去的,没带人。” “对呀。”白离肯定。 肯定完了又不解:“那太子妃自己干嘛去了?连贴身侍女都不带?殿下出门还带着我呢。” “不知。” 李晟景这字一练就练到天黑,最后连晚膳都没用,就回房休息去了,白离一直陪在旁边,总觉得今天的太子殿下跟往常一样,但又好像比往常还要再沉默一点。 谢意颜回来得晚,都怪那个周指挥,太啰嗦了,不就是个行动计划,谢意颜心里面都有数,那个周方又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千万要听指挥,搞得好像谢意颜有多不可靠一样。 怪不得江湖人都不爱跟朝廷打交道,这谁能受得了?也就是他为了家里的太子殿下愿意受这份罪,不然这事儿谢意颜也能江湖了,多省心。 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也没来得及换衣裳,仗着自己轻功还可以,打算偷偷摸摸直接潜伏回东苑。 毕竟这事儿他以前在家里就常做,熟门熟路。 可惜,他低估了太子府的守卫。 “什么人?来人,有刺客!” 谢意颜当时就惊了,几个轻跃,又不敢往东苑去,怕被抓个现行,这动静太大,最后仗着轻功好,守卫虽然发现了他,但奈何不了他,绕着守卫在太子府兜了一圈,悻悻然从后门又溜走了,缩在墙角拍着心口,觉得要完,这可怎么办? 暗怪自己不该偷懒,这下可好,这么大的动静太子府以后守备肯定更加森严,看来偷偷摸摸这事儿在这儿是行不通的。 关键,他现在怎么办?烟霞阁那边关门了,柳君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他总得换衣裳回去吧?这要一晚上不回去,他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太子府里,李晟景看着白离点了蜡烛,问他:“刺客抓住了?” 白离:“赵统领说,让他给跑了,肯定又是、殿下当初就不该放他一条活路。” 李晟景按按眉心:“太子妃那边呢?可派人、罢了,孤自己去看看吧,太子妃可能受惊了。” 秋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妃还没回来?” 李晟景看了看天色,已经月上中天,扫了秋月一眼:“她到底去哪儿了?赵奇呢?” “已经去叫赵统领了,马上就到。”白离给太子加了件披风,冲着秋月使眼色:“殿下挂念太子妃,如今这天都黑成这样,太子妃孤身一人在外,京城又不太平,万一遇上歹人,你有几条命?还不快说实话。” “太子妃就快回来了。” 方才府里那动静,秋月都不做他想,肯定是太子妃准备偷溜回来,结果让府里的侍卫给发现了,这是太子妃不比自己家那几个护院,人家太子这边训练出来的人,那能小瞧吗? “她去了何处?” 秋月后背是一层层的汗,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奴婢不能说。” 李晟景没说话,白离急了:“还不能说,这是太子殿下问你话,你不能说也得说!” “太子妃是去、”秋月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并且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奴婢说了,殿下能当不知道吗?” “先说。”李晟景捏了捏披风的一角,脸上神色又冷了三分:“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是给殿下准备生辰礼物。”秋月低头,小声说道:“太子妃知道殿下下个月生辰,就想给殿下准备个惊喜,特意叮嘱奴婢千万不能说漏了嘴,殿下,太子妃马上就回来了,殿下能不能、别怪罪太子妃?太子妃只是想让殿下高兴。” “孤的生辰?” 这个答案是李晟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的,松开了披风,又问秋月:“什么礼物?” “这、这是惊喜。”秋月支支吾吾:“殿下还是别问了,都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殿下要是提前知道,那惊喜就没有了。” 说完还又补了一句:“如果殿下一定要问,奴婢说就是。” “既然是太子妃让你保密的,那就不用说了。” 秋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太紧张了,而且也赌对了,现在就盼着太子妃能赶快回来。 谢意颜这边临时找了一家裁缝铺,留下钱袋子换了一身衣裳,把自己随便收拾收拾,身上换下来的衣服面具还有剑都找个地方挖坑埋了,收拾好一切之后,看到路边摊竟然还有卖馄饨的,就打算给太子带个宵夜回去,也好交差圆谎。 可惜,他身上的钱都留在裁缝铺了。 “姑娘深夜一人还在街上可不安全。”卖馄饨的大娘好心,给他打包一份带走:“快些回家吧,京城这两天出现了歹人,太子正抓他呢,抓到以后就安全了。” “大娘对太子好像很有信心。” 大娘笑:“那可是太子呀,姑娘快回家吧。”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谢意颜也觉得理所当然了,那可是他家太子,当然能行! 谢意颜提着大娘给的一个小餐盒,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明天让人把钱给您送来。” “一碗馄饨不打紧。”大娘摆摆手:“快回去吧,当心家里人担心。” 正说着呢,就听见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谢意颜心里一紧,隐约猜到什么,果然扭脸就看见了太子府里的赵统领。 “太、夫人,该回家了,公子担心夫人特意派我等来接。” 谢意颜朝他伸手:“有钱吗?我刚买了馄饨没带钱,借一点先,回去让你家公子再给你。” 赵统领:……为什么感觉太子妃伸手要钱的动作这么匪气? 第18章 赵统领都出来了,谢意颜想着他回去肯定得挨收拾,小太子又不是没有厉害过,没见过他厉害时的样子还能心存侥幸,见过以后谢意颜觉得自己大概只能认命。 就太子殿下那一套又一套的,他肯定招架不住,得另外想个办法才好。 事实上,他真的多虑了。 李晟景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视线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太子妃穿的并不是往日的绫罗绸缎,只是一件粗布衣裳,头上的发饰也不见,就随便用一个布缕捆着,看起来、不像是太子妃,倒像是哪个村里跑出来的。 “殿下。”谢意颜见李晟景打量他,就不敢太上前,犹犹豫豫,明显心虚。 李晟景哪里看不出来,身后的白离推着他往前到了太子妃跟前,李晟景微微笑了一下:“倒是没见过太子妃如此朴实的模样,甚是、娇憨可爱。” 谢意颜:????怎么没被骂,好像还被夸奖了一下? “殿下不生气?”谢意颜揣着小心,问得谨慎:“不骂我?” “骂你做什么?今日天晚了,太子妃辛苦一天,早些休息,孤就不打扰。”李晟景见他安好,也没多问,就要叫白离回去,轮椅声吱吱扭扭,碾在谢意颜的心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李晟景的面前。 “你、你生气你就骂我,教训我,罚我也行。”谢意颜伸开双臂挡着李晟景的路,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儿:“对不起。” 这情况别说他还是太子妃,就是放在谢府上,他爹都要教训他几句,甚至还有可能请家法,李晟景这么不咸不淡就把他放过去了,谢意颜怎么琢磨都不是那个劲儿,小太子一看就是心事重的人,别藏在心里再憋出病来。 “不然,你打我出出气也可以的。” 秋月扶额,实在是很想提醒太子妃,太子要走你就让他走呗,怎么那么多事,本来可能已经没事,别再让他给捅出事情来…… “太子妃,殿下可能累了,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可好?” “不行。”谢意颜是一心笃定李晟景肯定恼他,并不知道前面秋月给做的铺垫,按着李晟景轮椅的扶手,态度很认真:“夫妻没有隔夜仇,隔了夜就容易影响感情,殿下你罚我吧,别影响感情。” 气氛有点安静,李晟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正要想着怎么安抚面前如此不安的太子妃,就听见了一声“咕噜”的声音,谢意颜立刻松开了李晟景的轮椅,脸上神色明显尴尬起来。 “太子妃还未用晚膳?白离,请厨房给太子妃准备宵夜。” “不用,不用,我买了馄饨,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眼巴巴瞅着,就希望李晟景能点头。 李晟景也真的点了头,一碗馄饨两个人分,李晟景也没吃晚饭,这会儿闻着馄饨的香味也能跟着吃一点。 他这儿才动了两口,错个眼的功夫就发现太子妃那半碗已经空了。 李晟景拿着手里的勺子,想把自己面前这碗推过去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还是叫了白离:“让厨房送宵夜过来。” 谢意颜更不好意思起来:“我那个、殿下馄饨味道还可以吧?” 他这忙活一天,哪儿有时间吃饭,本来没觉得饿,馄饨两口吃下去,越吃越饿,习武之人,不能饿肚子。 “味道很好,太子妃选得也好。” “你是真没生我气还是假装的?”谢意颜守着一个空碗,看着李晟景,似乎是想从李晟景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边上的秋月已经认命,左右太子殿下不会真的跟太子妃生气,太子妃也不会主动交代自己干什么去了,美好的误会,挺好的,就让她深藏功与名吧。 “太子妃是说今天晚归的事情吗?无碍的,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随意自在就好,孤不会约束你,府上无趣出去逛逛也是应该的。”这话李晟景说的认真,也是他的心里话:“孤不想因为入了太子府就让你受委屈,太子妃就还当是在家里一样,随心即可。” 李晟景见谢意颜好像没太反应过来,又多解释了一句:“只是如今不太平,外面你也知道有江湖人行凶,府内也一样,太子妃回来之前也有刺客来过,孤确实担心你的安全,下次不可孤身一人,好歹叫人跟着才行。” 谢意颜心虚得不行,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其实都是他的锅。 “那什么刺客也不是常来的,这次可能是偶然找错了地方,咱这可是太子府哪有刺客天天往这儿跑,他不要命了。” “太子妃此言差矣。”白离叹有些愤愤不平:“正是因为是太子府,所以有刺客是常事,不是想吓唬太子妃,咱东苑这边守备森严,一般来说是没什么事的,但还是要小心警惕才行,毕竟歹人心狠。” “有很多刺客会来暗杀太子?” 谢意颜又不傻,听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太子可知道幕后之人?” “白离多嘴。”李晟景斥责白离,又安抚太子妃:“莫要听他胡说,白离这孩子让孤纵坏了,什么话都敢乱说,你回去自己领罚。” 白离低着头,不敢再多话。 谢意颜却把这事儿记到了心里。 李晟景虽然在高位,可太子这个身份也实在是危险,他还有腿疾,皇室里那些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暗杀太子成功,这江山就能换人坐了。 小小一个太子府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杀机,如果不是他这次不小心误打误撞,谢意颜还真的不会往这方面想。 太子难做,难做太子,不过是个弱冠少年,甚至还比他小一点,身处在如此环境之下,他还能长成这般温柔的模样。 “太子妃?怎么不吃了?是厨房做的宵夜不合胃口吗?” “合,合得很,殿下你也吃。” 李晟景点点头,烛光下看着一身布衣的太子妃认真用夜宵,他跟着胃口也好了许多,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太子妃往常吃东西也不多,怎么今天胃口这么好?大晚上吃这么多会不会积食?他要不要提醒一下?看着太子妃又吃了一碗酒酿小圆子,李晟景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许是在外面辛苦了吧。 还有就是,太子妃准备的惊喜会是什么呢?李晟景望着太子妃长长的睫毛,意识不自觉就飘远了,跟太子妃相处的时候,他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地卸下满身的防备,哪怕只是这么简单地用上一顿宵夜,都让他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大约是太子妃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魔力吧,烛光摇曳,李晟景知道他该走了,该回自己的地方。 “太子妃慢用,孤就不陪了。” “我送你!” 一听李晟景要走,谢意颜立马不吃了,勺子一扔,随便用袖子擦了下嘴就站了起来,根本就没给李晟景阻止的机会,就先一步推动了轮椅。 好像送李晟景成了他的职责一样,他必须尽忠职守才对得起自己的心。 第19章 秋月一早就给太子妃收拾衣裳,连着昨天的粗布衣一块儿收拾起来,一边收拾着一边抽空把自己昨天圆的谎,跟太子妃详细说了说。 “然后他就没生气了?”谢意颜赞秋月:“怪不得我娘喜欢你,秋月姐姐果然很聪明。” “那是太子殿下本来就没生气。”衣服放好,秋月过来给他整理头发:“只是昨夜动静大了点,太子殿下那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全,第一时间就赶紧过来探望太子妃,太子妃以后可省点心吧,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胡来?” “下次不敢了。”谢意颜也真的心有余悸:“我就是小瞧了太子府,你看咱们大白天平时看着也没什么,谁知道晚上那么多好手,戒备简直比大内还要森严,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钻这个空子。” “我一会儿去跟太子说回家看我娘,你机灵点。” 秋月提醒:“那太子妃可记着别忘了你的惊喜。” “想着呢,忘不了。”谢意颜琢磨了一下:“我确实该给他好好过个生辰。” 头发梳好,只给他簪了一朵花,免得金银首饰又不知道掉什么地方去,白惹麻烦,秋月整理好以后叮嘱谢意颜:“太子妃这次太大胆了些,万一让殿下瞧出来,可怎么办?只此一回,下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冒险,否则,我可就要告诉夫人了。” “就这一回。”谢意颜肯定道:“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守规矩不懂事的人。” “对了,你记得去烟霞阁找找柳君,问问昨天她上哪儿去了?差点坏我的事,跟她说,以后再擅离职守,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太子妃也要小心。”秋月想起来就害怕:“幸好太子殿下不追究那么多,不然太子妃这到处都是漏洞,根本就经不起盘问。” 因为昨天闹的那一出,谢意颜也心有余悸,不敢再莽撞,他就借口回去看望谢夫人,还特意到李晟景这儿过了明路,回了家就方便很多。 “我娘生病了,说是染了风寒,我心里记挂想去看看。” “好。”李晟景自然答应:“只是孤今日还有公事要处理,不能陪太子妃一同前往,不如这样,让白离带着太医一看儿陪太子妃回去,可好?” “白离还要照顾殿下,我带太医回去就行。”谢意颜赶紧说道:“那明天再回来可以吗?” 李晟景温和地笑了下:“自然可以,想多住几天也无妨,到时候孤去接你回来。” “殿下公务繁忙,我自己会回来的。” 谢意颜帮李晟景整理了一下盖在腿上的毯子:“那我走了,殿下保重身体。” “好。” 谢意颜走了两步回头就见李晟景坐在轮椅上还在看他,挤出来一丝的微笑,冲李晟景摆摆手,然后快步离开。 “白离,派人守好谢家,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全。” 白离动了动嘴唇,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李晟景知道他的想法,转动轮椅过来面对着白离:“孤不想约束了她,她想做什么尽管随意,你是孤近身之人,知道该对太子妃什么态度吗?若再有下次,白离孤这太子府就不留你了。” 白离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殿下,我没有对太子妃有意见,太子妃是个好人,我知道她对殿下也好,就是、就是觉得太子妃怪怪的,别的想法绝对没有,殿下不要赶我走,白离有用的。” 李晟景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明白吗?” “明白。”白离点着头,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殿下让他明白他就得明白,至于奇奇怪怪的太子妃,连他都看出来了,那殿下能看不出来吗? 不说了,白离抹了一把眼泪,太子妃以后再奇怪,他都不说了,只要殿下高兴就行。 太子妃这是回娘家,哪怕低调跟着的人也不少,上来就把谢家人给吓住了,尤其是谢夫人还以为谢意颜在太子府惹了什么祸,一家子严阵以待。 谢意颜不当一回事:“爹娘,我现在可是太子妃,身边跟着点人怎么了,多正常,那说明太子宠我。” 谢夫人:“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谢意颜马上否认:“就是你把那些人安排到西厢去,离我院子远点,我有事儿。” “什么事?非要避开太子跑回家?”谢首辅沉着脸:“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让你成婚后安稳些,忍上两年等太子登基爹再想办法让你脱身,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才多久?太子府装不下你是不是?” “不是。”谢意颜本来没想说,但二老着急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就只能老实交代:“我帮太子缉拿凶犯,回家住两天,免得太子那边察觉异常。” “什么?!” 谢夫人脸色瞬间苍白:“你掺和这事儿干什么?你怎么就……” “娘!”谢意颜站了起来,态度坚决:“太子都立了军令状,我能不管他吗?这事儿我必须管!” “老爷,你看看这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万一让太子发现了身份,可怎么办?抓凶犯京城那么多人,又不差你一个,你去掺和什么?” “抓藏力我有把握,我交过手,藏力狡猾得很,万一让他跑了,那太子的军令状怎么办?”谢意颜缓了语气:“爹娘,我有分寸的,再说了,太子根本就不会怀疑我的身份,他对我很信任呢,而且真的挺宠儿的,我在太子府过得比家里都舒坦,就当是报人家太子的优待之情,这事儿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谢意颜打定的主意谁劝都没用:“我就图方便回家借住两天,你们让住我就住,不让住我再找地方。” “颜儿你、” “夫人。”谢首辅叹气:“颜儿既然已经决定,你再说也没用,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让他带软剑进太子府,结果那软剑你也没留住不是?他都已经答应京畿卫,再说也无济于事,倒是颜儿你,切记千万小心,人要抓住,你也要平安。” 夜阑人静时分,谢意颜一身黑色夜行衣悄然无声地从谢家大院潜出,奔着跟周方约定好的地点掠去,等他到时,周方已经布置安排妥当。 “你确定他回来?”周方保持着警惕:“闫公子,此事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谢意颜跟京畿卫商量好缉拿藏力的方案以后,就特意在京圈外露了脸,给藏力下了战书,约好了时间。 当然,他约的这个时间地点早就布置好了朝廷的兵马,只要藏力来,就插翅难飞。 谢意颜过去拍拍周方的肩膀:“论对江湖人的了解,你不如他。” “谁?”周方稀里糊涂。 “那天那位大人呀。”谢意颜理所当然:“看着文弱书生一样,可比你强多了,他有句话很对,江湖事江湖了,我又不是你京畿卫的人,素来跟朝廷也没什么牵扯,藏力怎么可能想得到我在这儿埋伏了官兵等他?那跟朝廷走狗有什么分别?” 周方:???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闫公子,若如此说,你那天的话全是在骗我家大人!”周方拔了刀,被谢意颜抬手拍了回去:“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什么你家大人,我虽行走在江湖还能不认识太子殿下吗?” “实话也告诉你,我就只是来帮太子的,若你家大人换个人,这事儿我才懒得跟你们京畿卫掺和。” “太子殿下仁厚,是百姓之福,天下百姓不愿见其受罚,我不过是代百姓帮他一把而已。” 第20章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任是周方也觉得有点合乎情理,可仔细品品,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具体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等我暗号。” 谢意颜没跟他废话,交代两句就把人都赶走了,月上三更天,藏力果然来了。 “呵呵,你小子倒是让我好找呀,怎么缩头乌龟今天敢出来露面了?” “呸!”谢意颜抬脚踢了剑鞘过去:“就凭你,也敢跟我叫嚣?藏力是吧?本公子本来是不想搭理你这种癞皮狗的,奈何你自己不长眼睛,竟然撞到我这儿来,我问你,这邺京城一十三桩的案子可都是你犯下的?” “是我又怎么样?”藏力迎上来就跟谢意颜缠斗在一起:“你想替他们报仇吗?来呀,让我看看这排名第一的剑,到底能在我手里过上几招?” “就凭你?”谢意颜冷哼一声:“你在京城不就是想为你们那破教扬扬名声吗?今天就让你瞧瞧爷爷的本事,让你知道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藏力就是来挑衅的,根本就不是比武,不管是李亮也好,京城犯下的案子也罢,他总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开始的时候谢意颜也没想明白,后来就懂了。 这个藏力背后的古煞教是这两年新起的江湖教派,行事很令人不齿,说是□□也不为过,江湖人不屑与之为伍,这个古煞教就想在江湖上立威。 第一个找的是李亮,李亮负伤,下一个是他,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用下三滥的手段重伤他跟李亮二人,只是到了邺京以后又改了主意,故意做下伤人的案子,来达到令人闻之丧胆的效果。 谢意颜上次跟藏力过过招,知道他那点水平,这次也没打算跟他认真打,又不是比武切磋,他的目的是抓人! “还来!还给你!” 谢意颜抬剑卷起一阵剑风顺手一兜将那白色粉末全都朝藏力击去,藏力躲得快,并未沾到,阴恻恻笑了一声:“今天不陪你玩,改日再会。” “想走?”谢意颜挡住他的退路:“你说玩就玩?我答应了吗?来时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招!” “下次再陪你玩。”藏力使了个□□,刚要往外扔,就觉得心口一阵闷痛,手里的□□还没扔出去,就捂着心口吐出来一口血:“你用毒!卑鄙无耻!” 谢意颜用剑挑走了他手里的□□:“这话说的,你没用吗?来而不往非礼也,非君子所为,只能说你技不如人,你的毒我躲过了,我的毒、哼哼,下在剑上,你与我过招半个时辰,早就毒入肺腑,这会儿我让你走,你也走不了五十步。” “藏力,现在可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情况,明白吗?”说着将手中长剑合鞘,打了个响指:“周大人,可以来领功了。” “你勾结朝廷,是朝廷的走狗!” “哦,谁知道我勾结朝廷,是朝廷的走狗?”谢意颜笑得开心:“藏力,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有命活着出去传我闲话吧?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天真?” “行了周大人,事儿我也办完了,你可回去跟你家太子殿下交差,就是今天这详细情况周大人还是忘了得好,如果敢传出去一个字,哼,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方他们是为了抓人,所以提前给谢意颜准备了京畿卫审讯用的秘药,那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东西,一般人肯定不会答应他们这么来,简直毁自己的名声,但谢意颜不一样,他只为太子缉拿凶犯,至于过程怎样,抓着人就行了,反正藏力的手段也不光明,他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毕竟不是在江湖行走的,他也没有那些个心理负担,事儿办成了就好。 周方见他果然用了秘药,也松了一口气:“闫公子放心,京畿卫绝对不会乱说话坏公子名声,这药其实也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里面就是加了一点藏红花,吓唬人用的,公子不必介怀。” 他让人把藏力捆起来带走,对谢意颜抱拳:“此番多亏公子相助,不然想引他上钩还真的是难。” 谢意颜摆摆手:“不用,这人罪不至死,你们顶多也就关他个一二十年的,可千万关好了,留心别让人劫了狱。” 周方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又叫来几个手下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等他再回首想跟那鬼面阎罗说说赏酬的事儿,人已经不见了。 “奇怪,跑得这么快?”周方摇摇头:“罢了,没想到这闻名江湖的鬼面阎罗还挺好说话的。” 之前他们就担心转这个闫毅妄自托大,千叮咛万嘱咐必要时刻可用非常手段,比武不是关键抓人才是,一是怕他不往心里去,二是担心他不听吩咐,没想到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位闫大侠没有一点江湖人的怪脾气,让干啥就干啥,让下药都愿意。 周方回去跟太子复命的时候,也没忍住夸了两句:“这鬼面阎罗还真的跟那些无组织无纪律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不一样,懂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 李晟景抬了抬眼眸:“你让他用药?” 周方以为太子要责备他不该用这种手段,赶紧解释:“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地缉拿凶犯。” “你做得对。”李晟景合上了手里的卷宗:“将这些整理好后交予刑部,将那闫毅的提醒的话也告诉刑部,让他们严加看管,剩下的你自去处理,孤进宫一趟。” 案子结了,凶犯也已经羁押候审,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儿,李晟景自然得进宫交差,他身上还背着军令状呢。 朝阳殿内,永嘉帝靠在龙椅上听完了太子汇报的情况,面色有些不悦,手里的奏折直接扔到李晟景轮椅前,落地清脆有声。 “就这么点小事,你也处理不好,这是欧阳的折子,你自己看吧。”永嘉帝明显不满意:“江湖人都敢在皇城脚下肆意作乱,你管着京畿卫,就给朕抓了个人回来?他幕后的指使者呢?涉及的江湖势力呢?就这么不痛不痒抓个人,还用得着你这个太子亲自去办?” “你也太让朕失望了!” 永嘉帝怒斥声好像没有落进李晟景的耳朵里,他坐在轮椅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奏折,放在膝盖上默默听着永嘉帝的训斥,直到听见两声咳嗽,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李晟景知道,今天的公事办完了。 “儿臣办事不周,请父皇责罚。” “罢了。”永嘉帝掩着唇,又是一阵咳嗽:“朕也不指望你能办个漂亮的差事,这事儿朕自有处置,你也算抓到了个人,能交差就行了,朕乏了,退下吧。” 白离推着太子走得很慢,皇宫里的地砖跟太子府里的不一样,推起来更费力,而且容易颠,他每次都尽量小心,就怕会让太子不舒服,但每次太子都会催他快些,今天也不例外。 白离能感觉到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喜欢皇宫,也是,要是喜欢,也不会搬出来住。 白离以前是个流浪的乞丐,什么也不懂,他遇见太子就被带了太子府里,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其实太子其实不应该住在外面,皇宫里面有太子的宫殿,就是俗称的东宫,历朝历代的太子们都住在东宫里,只有他家的太子例外。 隐隐约约白离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殿下到福寿宫。” 宫女垂首请安态度恭谨:“娘娘等候殿下多时了。” 轮椅调转了头往福寿宫的方向去,皇宫里面有很多的台阶,尤其是各个宫殿前面,矮一点的几阶,高一点的几十甚至几百,对寻常人来说不过是走两步的功夫,但对李晟景来说,是折磨。 被人抬着一步步向上,李晟景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隐忍又屈辱的表情,很快又被他掩饰起来,面上再度恢复到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起身,抬手让宫人都退下,自己过来推着李晟景到里间:“又挨你父皇的训了?我儿别往心里去,那事儿母后都知道,你做得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抓到凶犯足矣给那些老家伙们交差,你父皇年纪大了,他就是故意找你麻烦,什么幕后指使,就算是有幕后指使,也不是两三天能解决的事情。” “是儿臣没把事情办好。”李晟景不想说这个,转移了话题:“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嗯。”皇后将李晟景的轮椅转动到自己身边的软榻边,她在软榻上落座,然后才说道:“宫里新进了一个美人,苏雨的堂妹,长得跟苏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父皇待见得很,过两天可能就升位份了,跟你说一声,苏家不死心的,太子府上估计也不会太平,多注意点安全,出了宫勾心斗角虽然少了,可真刀真枪多了,你自己多小心。” “儿臣明白,母后也小心。” 皇后:“哼,当年的苏雨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倒是希望这个小妖精使劲儿作,你父皇那身子早就不行了,这两年太医都让他禁女色,这个时候苏家巴巴送来一个小妖精,是嫌他活得太长!” “李茂那边你给我盯紧了,苏家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再重新弄回邺京,才太平了几年就又掀起风浪,既然要起,这次就起个大的。”皇后说完又看了李晟景一眼,叹了口气:“你的腿母后一直都没放弃,母后打听到江湖上有个神医圣手,可惜行踪不定。” “母后不用白费功夫。”李晟景按着自己的腿:“经脉受损再难恢复,最近连痛意都少了很多,已经麻木,想恢复是不可能的。” “谁说的!”皇后有点急,见李晟景明显不想说这个,也不再多说:“太子妃呢?” 李晟景还没开口,皇后就已经不满:“三天两头她回娘家,怎么太子府还委屈她了不成?皇家的儿媳妇,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守,就是普通人家的媳妇儿也没有像她这样,见缝插针就要往娘家跑的!” “谢夫人生病了,太子妃回去探望母亲。”李晟景帮忙解释:“母后不要过于苛责太子妃。” “苛责她?”皇后呼了一口气:“景儿你也太惯着她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怕委屈了她,母后告诉你,能做你的太子妃那是她的福气,她没资格觉得委屈!你也不许替她委屈!” “母后,这是儿臣与太子妃的私事,母后就不要插手了。”李晟景态度有些强硬:“不仅这次,以后也一样,她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不介意,母后也不用操这个心。” “你、”皇后有心要替太子撑腰出气,可太子不领情,她脸色也很不好看:“下月初八你姑妈设宴,让太子妃代本宫去一趟。” “记住,她是代本宫去的,莫丢了本宫的脸面!” 第21章 谢意颜以为太子说来接他就是说说而已,他就没当真,想着回来都回来了,就在家多住一天陪陪他娘,然后就把太子殿下给等来了。 太子亲自登门来接人,又把谢首辅跟夫人惊了一跳,谢夫人挽着自家夫君的胳膊,还送了一路,看着太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谢夫人有点担心。 “这太子殿下对自家颜儿也太宠了点,怎么还亲自来娘家接人,就跟小两口闹矛盾,女婿上门来赔罪一样,唉。” 谢首辅:“可不就是嘛,唉。” 谢夫人停下脚步:“老爷,你说太子会不会喜欢上咱家颜儿呀?”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夫人脸上立刻露出来浓浓的担忧之色:“别的不说,颜儿长得随我,那张脸还是挺能骗人的,你说会不会太子就喜欢他的脸?这可怎么办?咱家颜儿可是……” “夫人多虑了。”谢首辅摇头:“咱家颜儿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再说太子就算喜欢,又能耐他何?你担心的那些我都知道,太子是什么人?那、”谢首辅朝上撇了两眼:“那位佳丽三千呢,最近听说又进了一位美人,太子这边还用说?你不用担心,纵然颜儿一时入了太子的眼,就他那狗脾气,太子也难忍他三天,多的是娇俏可人美人等着伺候,不用担心这个。” “那就好,不然还真是麻烦。” 先不说谢家二老如何担心,只说马车上的谢意颜这会儿也有点忐忑。 他没有跟李晟景坐过同一辆马车,今天这是第一次。 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只是更大了一些,完全可以容下轮椅,还能给谢意颜留出来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很舒适,比他想的要好上很多。 “来时本想去太子妃喜欢的那家胭脂铺给你带个胭脂,可惜没有开张,下次吧。”李晟景询问:“太子妃可还有别的喜欢?可以顺路去看看。” “呵呵,我没有呀,就是平时喜欢胭脂水粉。”谢意颜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不过,我想去买几本棋谱,殿下方便吗?” “棋谱?” “对呀。”谢意颜答得理所当然:“殿下给的那本太难了,我看不懂,想来殿下书房里的棋谱我应该都看不懂,不如买两本简单的。” 听着他的话,李晟景嘴角微微上扬:“不用买棋谱,太子妃想学下棋,孤可以教你。” 反正买了也还是看不懂,实在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我不是不会,我就是下得不好。”谢意颜还撑着给自己挽尊:“殿下也不用特别教,稍微点播一二就行,不过别跟上次那样的,太高深了,我有点琢磨不明白。” 谢意颜说的是他之前写个李晟景的那张棋,本来打算用来跟太子殿下友好交流的,结果才两步棋就堵死了他友好交流的路:) 太子今天格外地好脾气,接了谢意颜回府之后,果真就教了谢意颜下棋,哦,不对,是指点。 “这里是这样的吗?不对不对,你让我再想想,我走这儿是不是比较好?”谢意颜捏着旗子拿不定主意,对面的李晟景好整以暇端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品了一口:“太子妃慢慢想,孤跟你说件事。” 谢意颜不想了,立马把手里的棋子放下,表情都略带严肃:“殿下你说,什么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月初八姑母的百花宴母后让你代为前往。”李晟景递过去一张花笺:“届时会有很多夫人小姐都会去赏花,太子妃不是喜欢赏花吗?正好也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新认识一两个闺中好友。”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 太子殿下的姑母定安大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今年高寿六十八,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召集邺京城的贵妇人小姐们一块儿办个什么宴,这百花宴是每年动静最大的一个,据说已经办了二十多年,已经成了邺京城内一道风景线。 但谢意颜对这个风景线真的不感兴趣,他常年扮女装,也不是没有跟着谢夫人赴过夫人小姐们的宴会,独独这百花宴,谢夫人从来不去。 据他娘说,这宴会刚办起来的时候她也去过,但只去了一次,回来以后就装了一场大病,病了好几天,病好之后特意去大长公主府上请了罪,再往后的百花宴她就再也不曾去过。 谢意颜也好奇过,追问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宴会上还有老虎不成?他娘一个字都不说,而大长公主百花宴的帖子也再没有往谢府下过,要不是知道他娘跟大长公主还有来往,谢意颜一度都要怀疑他娘是不是把人家大长公主给得罪狠了。 “百花宴?定安大长公主的那个?”谢意颜犹犹豫豫:“殿下,我能不去吗?” 谢意颜对他娘的基本判断还是相信的,既然他娘这么多年都不让他去的地方,一定存在着某些未知的危险,能不去还是不去得好。 “罢了,太子妃不想去就不去。”李晟景点了下棋盘:“刚才那一子,你可以落在这里。” 谢意颜的心思却不在下棋上了,他想起来刚才李晟景开口提的关键点,是皇后让他去的。 “我去。”谢意颜马上就反悔:“早就听闻大长公主的百花宴很有趣,我还没去过呢,殿下我去,我答应了。” 李晟景知这不是太子妃的本意,刚才还一脸为难要拒绝,不过片刻功夫怎么就改主意?多半是体恤他,怕皇后责怪下来。 “太子妃不用勉强,不过是个宴会,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意颜摇摇头:“我想去。” “你、”李晟景要说什么就跟谢意颜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谢意颜看着他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好吧,我确实不想去的,那些贵夫人说的话题我都不感兴趣,聊不到一块儿去,要是凑到一起肯定会很无聊,不如在家跟殿下下棋有意思。” “但是。”谢意颜话音一转:“既然是皇后娘娘让我去的,我如果不去,怎么跟娘娘交差?而且可能还要连累殿下,殿下也说了,不过就是一场宴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过去看看玩玩也就回来了,犯不着因为这个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殿下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妃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只要过得顺心就好,其他那些有孤担着。” “殿下说得不对。”谢意颜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窗户推开透透气,阳春三月春风拂面,带来的气息都是温暖的,窗外的柳树已经冒了新芽。 “既然成了婚就是一家人,殿下可以担着我,那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要真这么不懂事,那不就成了恃宠而骄?”谢意颜开着玩笑:“殿下放心吧,如果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那我就推给殿下担着,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宴会而已,我能行的,殿下不用担心。” 一个宴会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不能去的,就算是龙潭虎穴又怎么了,有太子殿下给他撑腰,就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何妨? “好,太子妃若不愿,孤就给你担着。” “刚才下到哪儿?我应该往哪儿放才对?是这儿吗?”谢意颜重新拿起棋子,明明之前李晟景已经给他演示过,结果还是放错了位置。 太子殿下默默地帮他移了一下:“是这里,下在这里你就能吃掉这一片的棋子。” “果然可以呀。”谢意颜带着点惊喜,然后美滋滋捡走了一大片李晟景的白棋,满足得很。 倒是李晟景,在他专注捡棋子的时候,视线一直都落在谢意颜的身上,淡淡的,看一会儿就移开,然后再看过来,如此反复又十分小心。 “来来来,继续。” 杀了几盘之后,谢意颜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天色不早了,小太子还要好好休息,他依依不舍收拾棋盘,并主动邀约下次。 “下次可以给你讲讲棋谱。”李晟景没说得太透,提醒得十分委婉:“单是下棋很难进步,还书得从棋谱上来做学问。” “好啊。”谢意颜也只迟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殿下可不能嫌我笨。” “太子妃不笨,很聪明。” 谢意颜也笑:“没想到殿下嘴这么甜呢。” 他说得无心,李晟景听了却觉得心里不是那个滋味,见谢意颜还要送他回去,就婉拒道:“太子妃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 李晟景说得委婉,谢意颜就没听出来:“不累,就坐那儿下会儿棋能有多累,而且在屋子里坐的时间也太长了,我正好出来透透气。” 就是坐一会儿而已,怎么能叫累,他一个练武的,要是这都喊累,那真的是没脸见人了,而且谢意颜执意要送送李晟景除了那一点想要讨好太子的心思外,他还想多摸摸自己的软剑,那软剑自打带回来以后就一直嵌在李晟景的轮椅上,谢意颜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回来,只能找借口多摸摸。 也有点心酸。 第22章 四月初八,宜祈福,出行,沐浴,动土。 谢意颜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天得去赴定安大长公主的宴,一早起来就是一脸的起床气。 秋月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就看见他满脸的不高兴,哄着劝:“太子妃好歹高兴点,宴会也不都是无趣的,说了是赏花会,咱去看看花儿也是好的。” “你拿的什么?” 秋月打开盒子:“昨儿大长公主府上送来的,说是让太子妃今天穿这个去赴宴。” 谢意颜纳闷:“这什么意思?怎么还怕别人没衣服去参加她的宴会吗?是宫装?” “好像不是。”秋月打开看了看:“我问过送衣服的人,说是惯例如此,每个要去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都送了衣服的。” “这位还真是怪癖。”谢意颜随手拎过衣服:“我去换衣服。” 然后自己去了屏风后面,秋月正在挑选今天要佩戴的首饰,还没挑出来就听见人出来的声音:“这么快?”一转身,太子妃还是那件寝衣,根本没换。 “怎么了?是不是衣服不合身?” “不是,我说姐姐这衣服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怎么好像不会穿。”谢意颜十分窘迫,脸都有点微微泛红,挠着头把衣服还给了秋月:“你帮我看看。” “怎么不会穿,我看看。” 谢意颜是从小扮女装到大的,怎么可能不会穿女装,但这件衣服,真的有点为难他了。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谢意颜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布料抖落开:“就外面这件还稍微好点,里面一块儿又一块儿的,跟破布有什么区别?别是这大长公主故意收拾我吧?不应该呀,我又没得罪她。” 秋月接过手,也是研究了一会儿,才解释:“这是肚兜,就是小了一点可能会露一点,不过不碍事,一会儿我看看怎么遮一下,这是下裙、” “谁家裙子是这样的?你看这一条条的怎么穿?” 谢意颜看着这糟心的布料都有点急眼,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衣服! “但是它长,是三层的。”秋月拿着又看了看,琢磨过来:“这样可能是为了更灵动飘逸些,太子妃别急,这衣裳虽然是有点不合常规,但并有太大的问题,最多就是、” 秋月没往下说,谢意颜哼了一声:“露的肉多,这衣裳不会是从青楼里学来的吧,搞成这样,这是给夫人小姐们穿的?像话吗?谁爱穿谁穿,反正我不穿!” 秋月哑言,片刻后又小声说道:“太子妃不能去青楼,以后也不要再提。” “我没去过!”谢意颜赶紧替自己解释:“听说得还不行吗?你不知道,那些人最爱谈论的话题就是酒和女人,我听两句自己就知道了。” 秋月在他娘身边待的时间比较久,一言一行都随了他娘,以至于就这么稍微提醒一两句,都会让谢意颜觉得好像被他娘给抓到了一样,十分不自在。 “不穿就不穿吧,就是件衣服,若真是想怪罪那也跟衣服无关。”秋月是在内院的,她看这件衣服也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但让谢意颜一说,就觉得确实不像正经好人家女孩会穿的衣服。 至于这到底是大长公主刻意刁难还是别的,恐怕也只能到时候再看。 “我去找件合适的薄衫来。” 天气渐暖,衣裳也越穿越薄,对谢意颜来说,更麻烦,他要做的掩饰也就更多,以往在家里,没到夏天他就换成男装跑出去流浪,现在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装扮上。 锁骨上被秋月描了红色的花纹,衣裳裙摆都是特意做的收腰款式,越发显得人亭亭玉立,簪上金簪,秋月看着镜子里的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像夫人年轻的时候。” 谢意颜无奈:“我娘年轻的时候你才几岁?能记得什么。” “记得夫人芳华绝美就够了。”秋月拿过来一盒子的颈花,选了一支颜色稍微艳一点绯霞色:“太子妃看这个喜欢吗?” “随便吧,就是挡挡,我又不是真拿这玩意儿来比美。” 冬天穿的衣服厚又多还好,基本上都能刻意选一些遮住脖子的,就算不能也可以加一圈毛毛围脖,足足够用,夏天就不一样了,夏□□服薄又少,挡喉结就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用颈花来装饰还是秋月想出来的,谢夫人也满意,特意让人做了一大堆,各种款式各种材质,有簪花的有挂金银宝石的,完美解决他的尴尬难题,同时为了搭配和谐还准备了同款式的手花,可以戴在手腕上。 装备齐全到让谢意颜一度觉得他娘是真的以打扮他为乐趣,每一个母亲,都有着一个给儿子穿女装的梦,他娘直接化梦境为现实,人生赢家:) 颈花才刚拿到手里,谢意颜就听见了轮椅的声音,赶紧催秋月:“快点,太子来了。” 秋月手脚麻利,等听见白离通报的声音,这边她就已经把太子妃收拾妥当去开了门。 李晟景坐在轮椅上被白离推着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盛装的太子妃,烟罗裙衫摇曳生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晟景的心尖上跳舞。 太子妃生得极美,在邺京城那是享有盛名的,平时未施粉黛就已经可以看出好颜色,今天又是格外打扮过的,说是光彩夺目一点儿也不过,脖颈手腕戴着两朵花,随时都能招来蝴蝶,李晟景看着面前的太子妃,有点移不开眼睛。 “殿下?太子殿下?” 李晟景过去喊了两声,李晟景才回过神来:“这是姑母送来的衣裳吗?” “不是,我自己的。”谢意颜拎着裙摆在李晟景面前转了一圈:“殿下,好看吗?” “好看的,很好看。”嘴上说着好看,眼睛却没有再看:“孤顺路送太子妃去赴宴。” “殿下还有一件事。”谢意颜蹲下来,按住了李晟景的手背,有些小心:“我没有穿大长公主送的衣服,到时候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殿下不喜欢,可以吗?” “好,不想穿就不穿。”李晟景没问他为什么不穿,抬手扶起了太子妃:“不用怕姑母不高兴,孤给你担着就是。” “那就好。”谢意颜松了一口气:“殿下给我担着就行,走吧出发!” 谢意颜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宴无好宴,尤其是那件衣裳,给谢意颜的感觉就是下马威一样,大长公主肯定是要收拾他的,也可能是皇后想借着大长公主的手敲打敲打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一遭肯定不好过。 谢意颜刚才假借衣裳请太子帮他担着,担的也不仅仅衣裳,秋月说得对,真想怪罪也绝对跟衣服没关系,他请太子帮他担着的是宴会上可能会发生的一些让谢意颜自己没法儿交代的事情。 定安大长公主的春日百花宴设在她的私宅,那是先帝御赐的府邸,据说就连当今圣上都不能随意擅入,自成一方天地,谢意颜就怕自己会折在里面。 “太子妃可有什么话想对孤说?” “没事,殿下路上慢点,我、去了。” 那话说的就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李晟景也叹了口气,拦住了谢意颜:“罢了,我们回去吧,改日孤陪太子妃来跟姑母告个罪,不妨事的。” 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的笑:“我就是有点紧张,没别的,殿下忙正事要紧,我、晚上回来去看殿下,走了。” 说着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太子妃穿着漂亮的裙子,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此举……别人看见没看见不好说,反正李晟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谢意颜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匾额,上面只写了“春园”两个字,春日设宴摆在春园,倒也十分应景。 “走吧。”谢意颜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秋月进了他以为的“龙潭虎穴”,心理准备做的十分悲壮,他迈出去第一步就已经猜着今天自己可能得横着出来。 刚一进门就碰见了一位来得早些的小姐,那小姐随意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他的衣着,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谢意颜本来没想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虽然他穿女装,但他是个男人,他娘从小就教导他要知礼守礼,不能因为穿女装就孟浪放肆。 可那位小姐脱掉披风以后的装扮让谢意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十分轻薄的一衣衫,跟大长公主送到他那儿的有些雷同,大约比他那件布料更单薄一些,露的也更多一点,见谢意颜看她,就款款走来,行动间雪白的大腿直接就露了出来,谢意颜立刻转身,非礼勿视。 “姐姐看着眼生,头一次来赏花吗?我带姐姐四处看看可好?” 姑娘你说话就说话,别摸我手呀! 第23章 谢意颜赶紧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脑中警铃大作,脸上陪着笑意:“不、不用了,谢谢好意。” 那位小姐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想上前,就见谢意颜已经在躲她,只好叹气:“姐姐第一次来,紧张害羞也是正常的,我叫刘琦,户部刘侍郎家的,姐姐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然后又十分不舍地看了谢意颜一眼,才挪动步子,走了。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注意到,可能真不是大长公主故意给他下马威要刁难他,就这一会儿,院子里又进来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姐,解掉披风之后,里面穿的都十分清凉,大约是见过了刘琦碰钉子,所以两人都只是冲他笑笑,并未上来打招呼。 说不上来为什么,谢意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侍女过来给他领路,谢意颜跟在侍女后面,发现大长公主面子还挺大,来赴宴的夫人小姐挺多的,偌大一个院子,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女人,有一块儿说笑玩闹的,也有凑在一块儿看书下棋,或者一块儿看花喂鱼,气氛看着倒是很和睦,跟谢意颜以前才加的闺阁宴会还不一样。 这里的女人们脸上的笑意是轻松的,不带着防备,更不存在攀比现象,谢意颜就看见一个姑娘在帮另一个点红唇,两个人还凑到镜子里一块儿对着镜子笑,是那种真心实意地希望对方更好看,更漂亮。 所以,这是大长公主攒的局,让这些闺阁里的夫人小姐能有个说体己话的地方? 是他想多了?人家只是请他来一块儿玩的,并没有他想的那些个什么龙潭虎穴? 谢意颜有点懵,转过游廊,就看见两个姑娘挤在一处,一个拥着另一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上的薄衫滑落大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风光。 谢意颜赶紧低头,紧走了两步,前面的侍女瞧见他这模样,手帕掩着唇轻了一声,没有恶意地小声说道:“不妨事的,都是女人,太子妃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左右有我们大长公主给您撑腰。”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是那个意思呢? 侍女领着他往前走,谢意颜就注意到跟之前庭院里不一样,越是往这边走,人就越少,而且跟外面那些三五一堆的不一样,碰见的似乎都是两两成双,谢意颜心里正疑惑,侍女领着他就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 一直跟在他身后错一步的秋月不知为何忽然上前,挡住了谢意颜的视线,谢意颜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给他领路的样子,实则挡了他大半的视线。 怎么回事?怎么连秋月也变得这么奇怪? “公主,太子妃到了。” “进来吧。”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听着有些上了年纪,应该是定安大长公主本人,谢意颜跟着侍女又往里去,隐约嗅到一丝甜腻腻的香味。 目之所及更是极其奢华,正中间的软榻上依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只看一眼,谢意颜就明白为什么大长公主要给他送那样的衣服。 因为公主本人喜欢,根本就不存在他想的什么折辱、下马威之类的,甚至她自己穿的这件更过分,比外面那些女人身上的要过分多了,不仅胸口露着腿露着,就连腰也露着,浑身上下就那么一层纱裹着,若隐若现。 如果说,谢意颜嫌弃给他送的那件衣服过于轻浮,那他那件也只是青楼女子普通的衣着,大长公主本人身上穿的这件就是青楼女子办事儿时候穿的。 谢意颜琢磨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平时被规矩礼仪束缚着,特意找个地方来放松自己?也是有可能的,这来的都是夫人小姐,就像那侍女说的那样,都是女人,天又慢慢热了,为了贪凉少穿一点,也正常吧?是正常的吧? “见过姑母。” “意颜,听你母亲说你小名叫颜儿,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还成了我们家的媳妇,真是造化弄人。”大长公主招招手:“颜儿过来坐,姑母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坐近些,跟姑母说说话。” “是。”谢意颜听吩咐挪到前面来,挨着大长公主的软榻落座。 离得近,看得也更清楚,大长公主今年都六十多了,可这状态看着顶多也就四十来岁,皮肤还十分紧致,脸上也不显皱纹,真的是驻颜有方。 谢意颜再想到院子里来赴宴的女人可不少,或许也有可能是奔着大长公主驻颜有方来的? “像你娘年轻的时候,这眉眼还是这么俊,你娘想当初可是邺京城第一美人,不错,你没辱没你娘的名声。” “姑母谬赞了,颜儿不敢当。” “没赞你,我赞的是你娘。” 谢意颜:……这让我怎么接话? 他这儿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看见一个女官打扮的人,带着一个侍女一人捧着一盘儿葡萄进来,侍女将葡萄放在谢意颜面前的矮几上,就退到了谢意颜身后,那女官不一样,女官直接坐在了定安长公主的身边,公主似乎也并不觉得僭越,反而往女官身边挪了挪,女官捏着葡萄喂到了公主的嘴里,然后伸手等公主将葡萄籽吐到她手里。 谢意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自己拿着一枚葡萄捏着玩,他觉得不对劲,外面的人不对劲,里面的人也不对劲,可要说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颜儿怎么没穿姑母送的衣服?”大长公主吃了两颗葡萄就不吃了,歪在女官的身上,女官给她捏着肩膀,力道软绵绵的,与其说是捏肩膀,倒不如说是在摸她还差不多。 又或者说,是在調情。 “有点不合身所以没有穿,请姑母莫要怪罪。”谢意颜低眉敛目,再不敢多看一眼。 “哦,那是她们不尽心,你、”大长公主又看了他一眼:“身量确实比你娘高挑些,这样穿也挺好看的,就是到我这儿来,显得有些拘谨。” 谢意颜应承了两句,没敢多话。 “颜儿头一次来,姑母给你介绍介绍,咱也出去走走,吹吹暖风。” 谢意颜不想去,意识到不对劲之后,他就不想往院子里去了,生怕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姑母,不如等宴会之后再逛逛园子,权当消食散步可好?” 大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从软榻上起来,身边的女官给她披了一件外衫,大长公主像是不满意身上多了一件衣裳,但也没说什么,冲谢意颜伸了手,谢意颜赶紧上前扶着她。 “你这孩子跟你娘一样实心眼,上姑母这儿吃饭来了?你们太子府上不管饭?”搭着谢意颜的手腕往外走:“来这儿自然得吃点别的,姑母带你尝个鲜,得了趣,你以后天天往我这儿跑,那丫头就不用跟着了,怎么还怕我拐跑了你们家太子妃不成?” 被点名的秋月之后止步,看着大长公主带着太子妃走远,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灼,她在原地搓着手,就听见一点暧;昧的声音,想往别处躲躲,又想起进来时不小心撇见的画面,到底没敢乱走,她怕看见更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谢意颜跟在大长公主的身边,再出来时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总觉得别扭得厉害,眼睛只敢看自己裙子下面那一小片的路,看住自己别踩到裙子就行。 他是不想看了,可惜,大长公主再带他出来去的地方也跟之前谢意颜自己过来时的完全不一样,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只是小打小闹罢了,顶多就是两个人离得近些说两句体己话。 现在这、谢意颜即便不看,也能听见耳边的调笑声,还有几声女孩子的喘气声,偶尔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四只脚也是挨得非常近,可以想象脚的主人凑的有多么近。 龙潭虎穴算不上,可这也算是美人窟了吧?! 他还是要折在这儿呀! “颜儿怎么如此害羞,怎么姑母这里的花不好看吗?你喜欢哪个,指给姑母看,姑母给你介绍。” 大长公主伸手抬起了谢意颜的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院子里她们不会放肆,真要玩什么,都自己回屋了,你看吧,无妨的。” 那也不敢看! 谢意颜算是明白了,这哪是什么赏花,不对,这赏的哪是什么花呀,这赏的分明就是美人! “叫苏怡过来,介绍她给太子妃认识认识。”大长公主吩咐了女官一声,然后牵着谢意颜的手腕带他到凉亭里休息:“这个苏怡是内阁大学士的夫人,成婚三年有余,不过苏怡没跟那男人睡过,倒是喜欢上我这儿来玩,小姑娘们都喜欢她,长得俊会哄人又温柔体贴。” “姑、姑母不用了。” “怎么怕被比下去?”大长公主掩着唇笑得开心,等笑完了才对谢意颜说道:“你放心吧,你没来她是最受欢迎的,来了你,她就得往后让让,别的不说,就我们颜儿这张脸就够招蜂引蝶的,你一路上只顾着低头,没看见多少人都在打量你,那是我在这儿呢,我要是敢挪挪脚把你自己放这儿,瞧吧,那小姑娘还不都得奔着你来,说不定还有争风吃醋的呢。” 谢意颜:……我现在倒是希望去一趟龙潭虎穴,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龙潭虎穴肯定是去不成了,这美人岭少不得要过一过,大长公主叫的人很快就过来了,确实是个俊俏的美人,可谢意颜连头都不敢抬,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想得赶紧脱身才好。 “这就是苏怡了。”大长公主拉着苏怡让她坐在谢意颜身边:“这是太子妃,你没见过,太子妃第一次过来,还有些内敛害羞,苏怡你陪太子妃说说话,我年纪大了,有些乏,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凑热闹,苏怡,好好照应太子妃。” 大长公主安排完就伸手让那女官搀着她,二人施施然走远了。 谢意颜:……这叫什么事儿呀。 “苏夫人、那个我、” “叫什么夫人,在这儿可不许这么喊,好不容易离了那烦人的身份,图个快活自在,让姐姐这么一喊,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苏怡带着笑,给谢意颜倒了杯茶:“我们都以姐妹相称,姐姐若不愿,喊我怡儿也无妨。” 她拎着茶壶,薄衫顺着手腕就往下滑,小手臂全都露了出来,谢意颜赶紧移开视线,非礼勿视,他还是个男人,这叫什么事儿呀。 干脆站起来,背对着苏怡去看园子里的牡丹花。 花丛角落处,两个女孩子依偎在一起,高个子的在给稍微矮一点的女孩儿簪花,也不知在女孩儿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小姑娘捂着嘴笑。 谢意颜又转了一下,干脆对着光秃秃的假山。 他真的待不下去,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去。 苏怡见他这般状态,也捂着嘴笑了起来,跟到谢意颜身边:“没想到姐姐当真如此害羞,没关系的。” “我还有事,苏、小姐请多担待,就先告辞。” “公主不会让你走的,宴会没有结束谁都不能擅自离开这里,这是规矩。” 谢意颜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宴会,若早知如此,我不会来的。” “哦,你不知道吗?”苏怡看了谢意颜身上的衣服,有些了然:“怪不得你没穿公主送的衣服,想必是觉得这衣裳不成体统吧。” 苏怡拎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不好看吗?原来太子妃也不过就是守着规矩的俗人罢了,当初太子要纳妃,满邺京城都传你如何桀骜如何不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个守规矩的,是我想错了。” “你看这衣裳不成体统,却不知道,恰恰是这不成体统的衣裳让我们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活,女人的身体多美呀,为什么要藏起来?”苏怡叹了一口气:“你再看这满园的姐妹,她们哪一个不喜欢?太子妃是还不知道这个中的滋味,若是得了趣,自然又不一样,我可以教你。” 说着那手就伸过来要去摸谢意颜的颈花,谢意颜反手直接一巴掌拍掉了苏怡的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听着清脆的一声响,苏怡的手背就红了一片。 “你、” “姑娘请自重!”谢意颜冷声警告:“再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 “哈哈,怡儿也有吃瘪的时候,你就放弃吧,太子妃虽然长得美,可人家显然不吃你这套,还是让我来。”一道略显清亮的嗓音从假山后面传来,谢意颜抬头去看,说话的人戴着玉冠,一身白色锦袍做男子装扮,手里晃着一把折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人衣服穿得整齐,没有露胳膊也没露腿。 “阿昭你来干什么?”苏怡不大高兴。 女扮男装的阿昭晃悠着扇子走过来,收起扇子对谢意颜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在下裴昭,见过太子妃。” 苏怡冷嗤一声,显然很是不屑裴昭这一套。 裴昭也不恼:“公主觉得你不能成事,所以让我来看看,这一看,果然,你看看你把太子妃吓的。” 苏怡瞪了她一眼:“装腔作势,哼!” 然后扭脸走了,她一走,谢意颜也松了口气,对裴昭说道:“多谢姑娘解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太子妃,宴会未结束你走不了的。”裴昭用扇子虚虚拦了他一下:“你看看这里的人,她们穿的衣服,她们做的事,若不小心被传出去、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娘家夫家在朝中都是要职,他们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宴会一旦开始,必须等到结束才能离开,此刻的春园戒备森严,莫说太子妃,连只蚂蚁都出不去。” “既来之则安之,太子妃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公主会下帖请你来吗?” 谢意颜想知道,他太想知道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坐下慢慢聊。” 裴昭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假山后面又传来一点动静,压抑的喘;息和女人的s,y声,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活。 “又不守规矩,怎地如此急色,我带太子妃寻个安静的去处可好?” 谢意颜巴不得呢,赶紧点头。 裴昭领他去了一艘画舫,确实是个安静的去处,烹了茶焚了香,瞧着就十分高雅,可惜,谢意颜没心思欣赏这些。 “姑娘知道什么内情,但说无妨。”眼见裴昭都喝了两杯茶,谢意颜实在忍不住自己主动开口问了。 “叫我阿昭就行。”裴昭放下茶杯,笑了笑,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太子妃来之前不知这里是什么情况,那现在该知道了吧?” “嗯。”谢意颜掩饰性地喝了口茶,他现在要还是不知道,那脑子里面装的就真是浆糊了。 “太子妃不好奇原因吗?” 裴昭也不等谢意颜回答,自己开口说道:“其实这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一个供同好觅友的场所而已,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儿不多,平时又很难接触到外人,所以才由公主牵线,搞了这么个聚会的地方。”裴昭说到这儿就叹了口气:“但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她们并不是喜欢女人,喜欢的只是纯粹的快活而已。”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深闺里的女人,她们的夫君在家里养着大把的女人还不算,还要出去寻花问柳,有的是受了冷落,有的是夫君早就把身体掏空了,根本就满足不了,所以春园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公主也不管吗?”谢意颜拧着眉。 “管?为什么要管?”裴昭晃了晃扇子:“都是可怜人罢了,能快活就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是这样?”谢意颜盯着她,问得直接:“出来找快活的?” “我不一样。”裴昭打开扇子,盯着扇面瞧了一会儿,嘴角带出一抹笑意:“我寻人来的,不过见太子妃郁结,公主让我来开导一二。” “辛苦好意,可惜我用不到。” “是吗?”裴昭合上扇子,扇柄敲着桌面,像是一曲小调:“太子应该满足不了你吧?你二人应当也还未圆房,太子妃现在说这个话早了点。” 谢意颜手一抖,茶杯歪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洒出来,湿了他的裙摆。 裴昭递了手帕过来:“我说对了。” “你什么意思?”谢意颜没接她的手帕,眼里含着警告:“好大的胆子,你敢妄论太子私事,就不怕惹祸上身!” “太子妃,你该知道是谁让你来的,你也该知道妄论太子私事的人到底是谁,我便直说了吧,太子那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怕你深闺寂寞出去找野男人背叛太子,所以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既能让你满足快活,也不算是给太子戴绿帽,你看这儿的夫人们,不都是如此?”裴昭讥讽地说道:“男人不会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的,不然他们也不敢娶那么多女人放在家里。” “既满足了你,又保全了太子的体面,不好吗?” 第25章 那一瞬间,谢意颜出离地愤怒了,他直接站了起来,要不是还在画舫上,他这会儿就已经暴走了。 裴昭看着明显生气的太子妃,也挺纳闷:“你不是不喜欢太子吗?深闺寂寞,你又不喜欢他,皇后要是不早点把你笼络过来,那肯定要出事呀。” “你坐拥太子妃的高位,唯一遗憾的也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只要你不背叛太子,这边也随便你玩,想要什么欢愉都可以,这样你就能安心做太子妃,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怎么好像、” 裴昭说不下去了,声音也低了很多:“这话不是我说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们是为了笼络你安心做太子妃,女人嘛,是不能被冷落的,太子不能满足你,那换个法子总行的。” “这是皇后的意思?”谢意颜慢慢冷静下来,他的后背上出了一层的汗,这会儿只觉得凉丝丝的。 “当初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又是上吊又是喝药的,闹得满城风雨,皇后就担心你跟太子过不下去,就来跟公主商议,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裴昭瞅了太子妃一眼:“还是说,你现在又喜欢上太子了,所以才不愿意?” 谢意颜扫了她一眼,警告道:“裴小姐管好自己的事吧,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怕我看上你,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裴昭嘴快,看着谢意颜也很警惕,好像生怕被谢意颜抢走什么东西一样。 谢意颜咬牙切齿:“我对这里的任何女人都没兴趣!你放心吧!” 裴昭叹气:“那可就麻烦了,如果我都不行的话,公主肯定还会再找别人来,总要找一个能让你感兴趣的人,而且他们的态度是,你没尝过所以才这般端着,一旦尝过了个中滋味,知道了什么叫快活,就不会非男人不可了。” “你闭嘴!” 船晃了晃,谢意颜没站稳,裴昭想来扶他,被谢意颜闪开,他想去外面透透气,又被裴昭拦住。 “我帮你解释了这么多,你也帮我一下呗。”少女脸上有些拘谨:“你别出去,就在船上坐会儿可以吗?” “为什么?”谢意颜冷着脸:“我说过了,我对你们没兴趣。” “我、我有心上人,我想让她在意我。”裴昭攥紧了手里的扇子:“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不是因为寂寞才来的,我是寻人,可她、她不理我,刚才我上船的时候她看见了,还多看了我一眼,你多坐会儿,我想让她误会。” “可是我不想!!!” 谢意颜深呼一口气,转身就看见裴昭明显落寞的神色,迈出去的脚顿了一下,提醒她:“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平白辱没你我二人的名声,你若钟情那人,为何不坦坦荡荡告诉她?去跟她示好,去追求她,用这些手段不嫌肮脏吗?” “让船靠岸,我要去见公主。” 裴昭让他说得十分犹豫,也不知如何是好,画舫靠岸之后,二人上岸,正好又碰见苏怡,这会儿苏怡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谢意颜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就看见身边的裴昭在看苏怡,但苏怡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谢意颜:……好,明白了,怪不得上来就跟他掏底说这么多,原来如此。 春园外,李晟景的马车停门口,白离一脸为难神色地跟太子回话:“里面的人说宴会不散不能离开,也不让我进去,殿下,怎么办,咱还接不接太子妃了?他们说宴会散后,会送太子妃回府。” 李晟景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禁闭的大门,垂下眼眸:“先回府吧。” 马车刚动起来,李晟景又说道:“停下,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宴会散席。” 白离不敢多问,赶紧依言照办。 春园内,谢意颜开始是震怒生气,后来又觉得十分荒谬,辞了裴昭自己就回去找大长公主辞行,这地方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秋月守在外面,见到他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来:“太子妃、” 谢意颜抬了抬手:“什么都不必说,今天在这儿听见的看见的,都给我通通忘记,我们只是来赴了一场普通的宴会,明白吗?” 秋月点头:“明白。” “尤其是对太子。”谢意颜强调了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透漏。” 大长公主见他自己回来,挥挥手让一旁的乐官舞女都退下,才问道:“见到阿昭了?” “见了。”谢意颜不打算多说:“姑母,时候不早了,颜儿身体有些撑不住,想先回去,不知可否方便。” “不喜欢?”大长公主没接他要走的茬儿:“姑母料想你不会喜欢苏怡那种的,正好阿昭今天过来,就让她去陪陪你,怎么阿昭也不喜欢?阿昭长得俊,又是世代的武侯之家的,自小就是当男孩儿一般养大的,怎么,也不喜欢吗?不如先试试?” 谢意颜:“不用了!” 生硬地拒绝掉,谢意颜又缓了语气,重新说道:“姑母,颜儿与太子感情甚笃,心中眼中都放不下旁人,姑母不可如此。” “哦?”大长公主似乎来了兴趣,坐起来看着谢意颜一脸坚定的样子,说道:“可怎么听说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婚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服过毒还投过河?若非府中水浅,怕是没机会跟姑母坐在这儿闲话了吧?” “坊间传闻。”谢意颜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微微的痛意让他保持着警惕:“姑母也知道,那些人闲着没事干就想看笑话,颜儿是仰慕太子才嫁的太子,根本就不存在姑母说的那些,婚后我与太子琴瑟和鸣感情很好,有劳姑母操心了。” “感情很好?”大长公主却是不信:“你与太子平素没有往来,婚后他也不亲近你,这叫感情好?” “姑母。”谢意颜抬头:“姑母慎言,太子是否亲近于我,姑母如何得知?” “再者、”谢意颜干脆一编到底:“我母亲幼年时曾带我入宫,颜儿自那时便与太子相熟,太子与颜儿幼年相识,青梅竹马一般长大,如今到婚配的年纪,我二人自然是情投意合的,不知姑母从何处听了些谣言,又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但只一次,下不为例!” “时候也不早了,改日颜儿再到府上给姑母赔罪请安,今天就容告退。” 大长公主也没料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看着谢意颜脸上坚毅果断的神色,也琢磨过来这事儿办得不妥当,赶紧顺势说道:“也好,想来是姑母误会了,你既然不喜欢我这里,那姑母就不多留你,来人,送太子妃。” 出了园子,谢意颜心口憋着的气才散了一点,天色已经渐晚,又提醒秋月:“记住,不可声张。” 秋月面色也不太好看:“太子妃,那边是太子的马车,太子殿下在候着太子妃。” 谢意颜果然看见了太子府上的马车,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又再三叮嘱秋月:“高兴点,就是去吃吃饭,赏了赏歌舞,陪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其他一概不许乱说。” 秋月答应了一声,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只是眼里的担忧更甚,她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殿下?殿下特意来接我的吗?”谢意颜上了马车,就看见李晟景拿着一本书正在看,见他上来还伸手扶了一把。 谢意颜:“谢谢殿下。” “宴会上可都还好?”李晟景放下了手里的书,问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关心。 “好,都好。”谢意颜笑笑:“姑母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乐师,菜也做得好吃,就是很多人我不认识,只跟姑母说了会儿话。” “那就好。”李晟景也放了心:“以后太子妃闲来无事,可以常来走走,姑母这里热闹。”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打着哈哈:“那我还想在府上多陪陪殿下呢,再说,殿下还要教我下棋,这把我打发出来,是不想教了吗?” “教的。”李晟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只要太子妃想学。” 回去后照例是一块儿用了晚膳,气氛正好又拉着李晟景下了两盘棋才各自回房休息,谢意颜坐在镜子前卸妆。 见身后的秋月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晚饭时候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说就是了,什么时候也学得吞吞吐吐。” 秋月放下手里的金簪,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太子妃有没有想过,今日为何太子殿下会候在春园门口?” “自然等我的。”谢意颜根本就没多想。 秋月却说道:“那宴会是太子殿下请太子妃去的,皇后是知道内情的,太子殿下呢?他知道不知道?” “什么意思?” 秋月叹气:“太子妃被大长公主带出去的时候,我跟那园子里的丫鬟套过话,去赴宴的夫人中很多家中丈夫都是知情的,更有一些为了自己的前程,故意把夫人送进去好攀附权贵女子,来给他们的仕途铺路。” “太子妃今日所见所闻,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吗?”秋月眼里全是担心:“这次太子妃拒绝了,若有下次呢?倘若他们真的存了这个心思,那太子妃的身份、” 秋月没说完,剩下的话不用说谢意颜也明白。 秋月提醒他:“太子殿下并未亲近太子妃的事情,是闺中秘事,那大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莫说太子府守备森严容不下什么探子耳目,就这东苑更是铁桶一般,这消息是什么人散播出去的?” “不可能!”谢意颜仓促间站了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秋月:“可太子殿下有疾也是事实。” 有疾就不能行房事,放着他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太子妃守着空闺,又能守得了几时? 谢意颜想到了裴昭的话。 “男人是不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的,不然他们也不敢娶那么多女人放在家里。” “怕你红杏出墙去找野男人背叛了太子。” “既满足了你,又保全了太子的体面,不好吗?” 谢意颜大受打击踉跄了一下,扶住妆台,脸上颜色褪尽:“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我去找他问清楚!” 第27章 一想到今日所见所闻,谢意颜就气到失去理智,如果这一切李晟景都是知情的,那他呢?是不是就跟个小丑一样,让人给耍了? 好大度呀,他娘的竟然送自己的太子妃去给人睡,八百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如果,如果李晟景真的知情…… 手里的剑呢,非常想耍两招:) “太子妃,殿下已经休息了,太子妃可是有什么事?” 白离就太子妃神色不对,就赶紧拦着他:“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说吧,今日时辰不早,殿下已经睡了。” “让开。”谢意颜是习武之人,一个白离怎么可能拦得住他,随手推了白离一下,就把人推到一边,白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赶紧追上去,就听里面的太子吩咐:“白离下去。” “可是殿下……” “退下,孤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满脸怒意的太子妃,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太子妃这么晚了,找孤何事?” “我问你,今日大长公主的百花宴你可知情?”谢意颜没兜圈子,直接开口问:“让我去参加宴会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李晟景看着面前盛怒的太子妃,迟疑了一会儿:“是母后的意思。”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太子妃,也是有说有笑的,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李晟景本来还担心,但见太子妃一切都正常也才稍稍放了心,谁知他这心才刚放回去,太子妃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而且情绪非常激动,好像是回去以后又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李晟景想先安抚太子妃的情绪,可他这会儿在床上,双腿不便根本不能动,手指抓紧了被褥,才问道::太子妃因何这般动怒?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太子妃若受了委屈,可直接跟孤明讲,你是孤的太子妃,孤自会为你做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推脱骗我?”谢意颜看着李晟景,问得直接:“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亲自把我送去,又亲自接回来?是害怕?还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或者,只是内心不安?” 李晟景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谢意颜问责,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掠过被面,没有再看谢意颜,轻声说道:“就不能是因为担心太子妃头一次出门赴宴,放心不下吗?” 很轻的一句话,像是羽毛飘落在湖面上,激起一阵涟漪,李晟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孤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你所说的害怕和不安是什么,孤只是担心姑母会为难你,仅此而已,太子妃想多了。” 语气生疏,不复从前的温柔,像是故意拉开了跟谢意颜的距离,他又说道:“看来太子妃是在宴会上受了委屈,孤会去找姑母,让她给你道歉。” “以后这种事情也不会再发生,所有一应宴会应酬孤都会替太子妃推掉,你、只当从前一样即可,太子妃的头衔再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孤自知非太子妃良配,做太子妃也是委屈了你,太子妃的头衔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大可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李晟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或者你也可以到别苑去住,那边清净无人打扰,也不会有人敢干涉你的一应行动,等到时机成熟,孤自会放你离去。” 谢意颜懵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没错,但,听着李晟景说的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太子殿下应当是不知道内情的,而且,这一番话里隐藏的信息可太多了,李晟景这是、觉得委屈了他?对不起他?还想放他自由? 再看小太子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受了委屈。 谢意颜:……完蛋,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欺负小太子一样? “那你跟我保证,你真的不知情,你保证了我就信你。” 虽然心里面已经相信李晟景多半是不知情,但万事还是保险起见,秋月说得很对,这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拉皮条的宴会,成不成的也没什么,可对他来说,随时都能要人命! 李晟景不知道也罢了,如果他知情甚至刻意为之,那谢意颜对他的信任就全盘崩塌,那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没法儿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晟景本来猜着太子妃可能是在宴会上受到了为难。 姑母跟母后关系亲近,太子妃未出嫁之前邺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就让母后很不高兴,可能是母后想借姑母给太子妃一点难堪,但现在看可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先保证,保证完我再说。”谢意颜色厉内荏。 如果太子不知情,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太子,本来谢意颜是想瞒着的,这事儿实在是太过荒谬,也不是能拿出来说的事情,就此遮掩过去也就算了,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瞒着不如说了好,说了他还有太子殿下可以给撑腰。 他这话说得很放肆,哪有人敢这么对太子说话?就是太子妃也得先掂量掂量吧?可谢意颜就是这么说了,李晟景听完也点了点头:“我保证,对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太子妃现在可以说了吗?” 谢意颜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了,他很奇怪地看了李晟景一眼,这是李晟景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我”这个称呼,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让谢意颜又心虚了一下。 小太子的态度这么诚恳,那肯定是不知情的,现在怎么办?春园那事儿是说还是不说?说了以后呢?太子会是什么表情?亲娘跟亲姑母给自己的“媳妇儿”拉皮条,虽然拉的是女人,可在谢意颜看来就是一回事,他自己就是个男人,他可不管什么男男女女的,这种事情就是不可以! 他不管别的男人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什么男人不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狗屁的!别人在乎不在乎的,他不管,如果有一天,他媳妇儿要是去参加这种类似的宴会,谢意颜觉得自己非气疯不可。 抬头就看见了太子殿下略显苍白的薄唇,如果今天异地处之女装参加百花宴的人是李晟景,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晟景应该是睡下以后又被他吵起来的,还穿着寝衣,大抵是他来得过于匆忙,白离并没有机会过来替太子殿下整理仪容,顺便给他添件外衫,谢意颜就看见李晟景的寝衣领口大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小太子生的白,谢意颜早就知道了,但不知道那一抹雪色竟然如此亮眼。 领口里的锁骨露出来些许,剩下一半还藏在里面,谢意颜下意识描绘了一下它完整的形状,脑子里想的却是小太子穿女装会是什么模样? 李晟景长得好看,只是平时端着太子的身份,无人敢细看他的那张脸,谢意颜看了,也真想赞一句,不愧是天人之姿,这皇室血脉几百年的传承,别的不说,在好看这一点上,真的是越发精进了。 “太子妃?”李晟景见太子妃看着他发呆,思绪明显就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太子妃想好了吗?” “想、没有想好。”谢意颜表情苦恼,干脆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李晟景床前:“殿下,如果是你,你是我去赴宴结果发现宴无好宴,这事儿还十分荒唐,你会跟你自己说吗?” “说。” 一个字干脆利落,都没给谢意颜反应的时间,谢意颜看着他瞠目结舌:“不、不考虑下后果?” 李晟景叹了口气:“后果是孤该考虑的问题,太子妃只要把你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于孤,孤自会做决断,你不需要去考虑这些。” “殿下真是、” 真是个好夫君呀。 李晟景让他说,无非就是觉得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小太子让他把委屈说出来,至于谢意颜担心的那些后果,太子说了,他给撑腰。 “那我就说了,今日根本无宴,大长公主请我去是另有别的目的。”谢意颜语速加快,直接说完:“百花宴根本就不是赏花,赏的是美人。” 说完也没看太子,他自觉这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总不好说得太露骨,他好歹也是个太子妃呀,还是个男扮女装的太子妃,要脸的! 结果,太子没懂。 “不赏花,赏美人?”李晟景是真的没懂。 “没错。”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殿下不知情最好,你要是知道还送我去,我可是会翻脸的!” 翻脸?这么严重?李晟景拧眉:“太子妃说的赏美人究竟是怎么个赏法?不妨与孤详细说说。” 嗯?听着李晟景略带着点严肃的语气,再看他的表情,谢意颜现在肯定李晟景是真的不知情,不仅不知情,太子殿下恐怕根本也不知道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吧? 可能在李晟景的心里,能结为夫妻的只能是一男一女,至于那百花宴上的一切,对他来说恐怕真的是闻所未闻了。 摸了摸鼻子,如果有一天,太子知道自己娶回来的太子妃是个男人,那又会是什么表情? “太子妃?”李晟景发现今晚的太子妃总是在出神。 这委屈得有多大?李晟景藏在被褥里的手握成拳头,若非嫁了他这么个废人,太子妃又何至于受人欺辱? 李晟景的不懂就更让谢意颜为难了,他虽然对这些也不在意,但毕竟还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什么荤的素的,他自己是没尝过,但该知道的基本上还都知道。 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李晟景这明显就一副不惹俗世尘埃的圣洁模样,根本就不理解这个邀请女人去赏美人的隐藏含义是什么,怎么办,难道还要再解释一下? 这让他可怎么去开这个口? “这个、”坐在凳子的谢意颜下意识挠了挠头,勾乱了他的发髻,更显得有些慌张。 “不急,太子妃慢慢说。”李晟景给他顺思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者你先说,孤有不懂的再问你,可好?” “那我可说了。”谢意颜一咬牙,没跺脚,干脆看着李晟景,给他科普:“殿下知道男人会出去寻欢作乐吧?” 谢意颜加重了“寻欢作乐”四个字,确保李晟景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之后,才继续往下说:“女人也会。” 开了头之后就容易多了。 “大长公主请我是寻欢作乐去的,什么赏花赴宴都只是遮羞布而已,关键是,这作乐的对象也是女人。”看着李晟景眉头已经拧成了一片沟壑,谢意颜有种想替他抚平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继续往下说。 “这场宴会明着是请各家夫人小姐来赏花,其实只是搭建一个平台,方便这些夫人小姐能互相慰藉一二,毕竟深闺寂寞,殿下懂我的意思吗?” “懂了。”李晟景的声音有些微微暗哑:“所以姑母请你去,是因为、” 李晟景懂了。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明明他也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却觉得浑身发凉,尤其是那双不能动弹的腿,冰凉得仿佛是两条冰棍儿一样,除了冷还有疼,刺骨钻心一般的疼。 百花宴赏的不是花,是女人,太子妃被邀请前往是因为他是个废人,太子妃回来之后生气是因为怀疑遣她往百花宴的人是自己。 李晟景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痒,他掩着唇急促地咳嗽了一声,整张脸惨白一片,没有任何血色。 “你怎么了?”谢意颜见他咳得厉害,发了慌,赶紧给他倒了热茶端过来,李晟景借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茶,才说道:“柜子第三格有孤的药,劳烦太子妃。” “好好好,我去拿药,你再喝一点儿。”谢意颜是真的慌。 他只知道李晟景身本不是很好,主要问题是腿疾,平时看脸色也是病态的,多半是没将养好,但以往李晟景在他面前都还挺好的,突然咳嗽得这么狠,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谢意颜才真的慌了神。 柜子打开,他一眼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药瓶,那是当初第一次来夜探太子府的时候他特意给小太子留下来的。 这药还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平时养元固本最好不过,谢意颜也没多想,就把小药瓶拿了出来。 “殿下吃药。” 李晟景摇头拒绝:“不是这个,太子妃拿错了。” “啊?”就听李晟景又解释:“这药来历不明,且先放着吧,带福字药瓶的那个才是孤常吃的。” “这个不能吃吗?”谢意颜有点惋惜,他师父的药极好的,不然能把他一个病秧子调养得这么活蹦乱跳还能玩剑?要是师父没有去云游四海就好了,还能求他老人家给太子看看。 李晟景又是一阵咳嗽,谢意颜拿着药瓶依依不舍,最后还是换了太子常吃的那种。 眼巴巴看着太子吃完了药,脸色也没有好上多少,谢意颜犹犹豫豫,坐在李晟景的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李晟景的被子。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太子殿下这个反应,谢意颜觉得自己不是简简单单说错话。 “我、那个、”谢意颜脑子有点乱,让太子这一阵咳嗽给闹的,他都有点理不清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今天那个宴会把我吓着了,我、我没经历过这个,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后来想……” “后来觉得是孤让你去的,对吗?”李晟景缓过了劲儿,往后靠了靠,轻轻合上眼睛,藏起了满眼的疲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妃会怒意冲冲地过来找他兴师问罪,原来答案竟然在这儿。 李晟景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样子,只是有些憔悴。 “不是孤,孤不知情,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他知道,他还会让太子妃去吗? 深闺寂寞,内院女人互相慰藉,那太子妃呢?太子妃跟着他一个废人难道就不需要慰藉?如果他知道,他会让太子妃去吗? 李晟景再度疲惫地合上眼睛,好像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已经耗尽了心力一般:“孤不会让你去。” “太子妃。” 谢意颜还沉浸在李晟景说不会让他去上面,然后就听见李晟景又喊了一声,这一声跟之前都不一样,好像千斤重一般压在李晟景的心上,谢意颜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看着李晟景单薄的寝衣,苍白的脸,谢意颜有些无所适从:“我、我给殿下拿件衣服吧。” “不用,太子妃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孤也想跟太子妃说两句。” “你坐下。” “哦。” 让坐就坐,不过谢意颜并没有坐他之前搬过来的凳子,他还是挨着李晟景坐在了床沿上,李晟景似乎想提醒他,但并没有开口。 “与太子妃成婚到现在,我们并没有好好交流沟通过,孤想,今日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太子妃好好聊两句。” “殿下想说什么?” 谢意颜到底还是没落忍,小太子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不舒服,又起来去衣架上给李晟景拿了外衫披在身上:“还是披着吧,别着凉。” 李晟景捏紧了衣领,原本觉得寒气四侵,这会儿恍惚中好像被这薄薄的一件单衣温暖了许多,他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看了看太子妃身上的夏衫,把身上的衣服让了过去:“孤不碍事,倒是太子妃该披上。” “这还让什么。”谢意颜大大咧咧起来:“难道殿下这里就这么一件衣裳吗?”他按住李晟景的肩膀:“殿下穿着,我再找一件去。” 他倒是不冷,这些年早就练出来了,身体火力壮得很,有时候大冬天下雪也就是一件单衣,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关心,那还是需要的,他不能拂了太子的面子。 不能、让小太子露出来失望的眼神。 谢意颜身量高,他也不敢十分莽撞地在太子跟前直接穿男装,所以就只拿了太子一件披风,把自己随便裹了一下,还另外倒了两杯热茶,一副要秉烛长谈的架势。 茶杯端在手里暖暖的,暖着李晟景的指尖,却让他再度无法开口,良久之后,李晟景终于说话了。 “太子妃与孤成婚并非自愿,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孤的身体情况太子妃亦知晓,双腿已废,此生都只能是个废人,深闺寂寞,孤、却也无法与太子妃行夫妻之事。”李晟景垂下眼眸,盯着被面,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与谢意颜隔开,两个人明明坐得那么近,谢意颜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触碰到他。 “不是的!”谢意颜猛地开口,直接打断了李晟景的话:“太子不要这么说自己,你那么好,那么优秀,至于腿、总能治好的,天下名医那么多,肯定能治好。” “太子妃听孤说完好吗?” “不想听你说了。”谢意颜有些烦躁:“我们是夫妻,既然已经成亲,那就是一家人,我不在意那些,殿下也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他听着“废人”两个字从李晟景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一把刀扎在他心里一样,太子明明那么优秀,他能体察民情,关心民间疾苦,能知人善用,又温柔又本贴,明明就是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难道就因为有腿疾,就抵消了他的优秀吗? “你说自己是废物,那我是什么?废物的老婆?也是废物呗。”谢意颜急起来就口无遮掩:“我们是废物的一家人吗?那我是废物,生我这个废物的爹娘是什么?想必也是废物了,照你这么说,全天下人都成了废物。” 气呼呼地,看着李晟景转凉的眼神,谢意颜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想着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先那样说的,我没有那样想过,我早就解释很多遍了,当初拒绝婚事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的原因,你可好,当时嘴上说着信了,可其实你就是不相信,现在还拿过来又说,我不是那样的,我、反正你想什么我也都知道,无非就是什么给我个院子让我自己去住,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谢意颜语速很快:“除非有一天你腻烦我,不想看见我了,不然,我哪儿都不去!”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收回就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哪儿都不去,他怎么可能哪儿都不去就老老实实给小太子当太子妃?就算他愿意,等小太子知道他是个男的的时候,他还能玩得下去吗? 正在暗自懊恼,不该话说得那么快,太快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就听李晟景又说道:“太子妃不必如此,若非皇命,你本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是孤耽误了你。” “孤今日想把话说开,三年,请太子妃再给孤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不管局势如何,孤都会给太子妃安排一个妥善的出路,绝不教你受委屈!” “什么出路?如果三年后我不想走呢?”谢意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脑子里的东西跟他嘴里说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他就应该顺势答应下来,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只要太子给他一个承诺,到时候他就能功成身退。 可、他现在想的不是功成身退,他想的是太子孤寂的眼神,他想、如果有可能,他想更多的陪在小太子身边。 反正他们也不睡,太子也不会发现他的身份,就像现在这样,可以一起喝茶聊天下棋,不行吗? 李晟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各自低头不语。 谢意颜捧着茶杯,杯子一点点变凉,他站起来顺手也拿走了太子的杯子,又倒了两杯热茶过来。 “如果三年后我不想走,是不是也能不走?”谢意颜又重新问了一遍:“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喜欢跟殿下待在一起,说话也好,殿下教我下棋也好,殿下忙公事也好,我都觉得很好,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比殿下还要好的人,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他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心里话,又好像是想哄着李晟景能多高兴一点点,也有可能就只是想这么说,如果他就是个女孩,就能光明正大做李晟景的太子妃,谢意颜不仅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反而,还会有一些些的欣喜。 那现在呢?他不是女孩儿,他是个男儿身,他不能光明正大做李晟景的太子妃,一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有些憋闷,不舒坦,头一次,因为身份的原因,让李晟景觉得很不高兴。 “可孤不想拖累了太子妃!” 李晟景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里的茶杯没有端稳,洒了些茶水出来,他无法动弹,那茶水洒在被子上,他连挪挪位置都做不到。 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白离!” 守在外面的白离刚要推门进来,就被赶过来的太子妃直接关在了门外。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你看不见吗?孤不能动,连挪动自己都做不到,被子湿了,我要起来!” “不用白离,我可以。” 谢意颜脸色也不太好,他看出来了,太子是故意的,故意把茶杯洒在床上,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这样也好,谢意颜早就想跟太子更近一步,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正好,他直接掀开被子,弯腰就把李晟景抱了起来。 太子很轻,身上都是骨头,谢意颜抱着轻飘飘的,还没有师父给他布置功课时的石头重,他摸到了太子的腰,非常细,一只胳膊就能将太子圈起来,单薄得很。 平时吃的就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肉。 “你!”李晟景今天没想到的事情可太多了,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妃会这么做,直接把他抱了起来,那种感觉,让李晟景觉得很心慌:“你放我下来!” “知道了。”谢意颜把人放到轮椅上,又给他拿了厚厚的毯子盖在腿上,最后半跪在地上,望着李晟景的眼睛:“你看,我能做到的,我比白离有用多了,殿下的身边能留一个白离,为什么不能多留一个我?” 李晟景移开了视线,没有看太子妃的眼睛,他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明明最开始的走向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最开始说的这不是这个问题,怎么太子妃忽然就、李晟景觉得这样不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帮你换掉湿的被褥。” 不说就不说,干点正经事总可以吧? 谢意颜铺床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件事,捏着被子一角转身对李晟景说道:“殿下这太子府里的人可都信得过?东苑里会不会有别人的眼线?” 李晟景正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单看背影,他总觉得太子妃的身形跟那个江湖人的有点像,这会儿逆着光就又多看了两眼,还有太子妃刚才抱他的时候,一个文弱的闺阁女子,是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就把他一个大男人直接抱起来?太子妃她到底…… “殿下?”见李晟景没回答他,谢意颜就又问了一遍:“这事儿太蹊跷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也不会、算了,殿下还是好好查查府上的人吧。” 听谢意颜这么说,随口就答道:“不可能,太子府上一应侍卫仆从都是经过严格的,东苑更是如此,不可能会有人能在东苑安插眼线,只有母后留下来的照顾的两个嬷嬷。” “那就奇怪了,大长公主怎么会知道,你我并未洞房?”谢意颜问得直白:“还知道我们没有住一起,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东苑传出去的,她怎么会知道。” “是皇后?”谢意颜懂了:“那皇后怎么会在你这儿安插眼线?皇后还防着你吗?” 这也太惨了吧,亲娘都不放心自己?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李晟景想说,皇后派来的嬷嬷是为了盯着太子妃的,毕竟婚前太子妃那边动静闹得这么大,不留两个人过来看着太子妃,皇后怎么可能放心?但他没说,这事儿也没必要让太子妃知道,他处理好就行了。 两个人就这么说了几个时辰的话,一直到外面的白离提醒说是早朝时辰到了,谢意颜才意识到,他缠着李晟景说了一夜的话,而太子身体本来就孱弱,一夜没睡觉还要去上早朝,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然,告假吧?” 谢意颜惭愧极了:“对不起呀,我打扰你休息了。” 看着太子眼下的一片青黑,谢意颜内疚极了,他真的是一点儿事儿都不懂呢,多大的事情不能等第二天再说?非得要过来打扰太子睡觉,本来身本就不好,又陪着他熬一夜,看看这脸色,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怎么上朝呀? 可太子殿下是个勤勉的,别说没病不会请假,就是有病都得带病去上早朝的那种,在谢意颜满心的内疚不安之下,太子殿下还是收拾收拾早朝去了,轮椅吱纽的声音渐渐远去,谢意颜看着他的背影,自己抬头看了看还挂在天边的月亮,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在他还没有看清楚认明白的时候,好像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比如,百花宴上那么漂亮的女人穿的那么露骨他内心平静波澜不惊,甚至还会觉得麻烦,却唯独对着小太子领口下的那一抹亮色,流连忘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给留言增砖添瓦,明天预订超豪华屋顶VIP至尊席 还有一更~ 第28章 秋月见太子妃失魂落魄的回来,连叫了几声都没什么反应,顿时就紧张起来。 “怎么了这是?不是去找太子殿下吗?太子是怎么说的?难道真的是他?太子妃?” “什么?”谢意颜恍惚了一下,又摆摆手:“无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太子妃昨夜跟太子到底跟太子说了什么,怎么一夜都没回来,急死人了。” 秋月守着门,眼睛都不敢眨,直挺挺地等了一夜,结果就等回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太子妃,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太子不知情,这事儿跟他没关系。”谢意颜忽然扭脸看着秋月,问她:“昨天、算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想会儿。” “太子妃、”秋月一看太子妃这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太子妃若是心里有事,可以跟我说说,我年纪到底比太子妃长了几岁,夫人让我跟着太子妃,不就这么点用处吗?” 这话也对,秋月可是他娘身边一等一得力之人,沉稳聪明又能干,还是自己人,谢意颜觉得可以。 他赶紧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又给秋月倒了茶水:“姐姐,我问你,寻常男子到了我这般年纪,是不是就该跟女孩子那什么了?” 秋月一听这话茬就不对,再想想昨日里见的那些,立马警惕起来:“太子妃莫不是对什么人动了心思?这可不行!” “昨日那园子里的人,都是不能招惹的,太子妃可千万别动不该动的心思,若真是、也好歹忍上两年,到时候夫人自会为太子妃寻个好的。”秋月苦口婆心:“那些女子,她们是、总之就是不可以,这个念头可千万不能有!” “不是,我没对那些人、算了算了。”谢意颜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儿了,姐姐歇着去吧。” “那太子妃是……”秋月问得谨慎又小心:“是想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也可以的,不过,这咱得回家,到时候夫人会安排个陪房的丫头来,自会教导太子妃房中事。” “不是!”怎么还越说越那什么了呢? 谢意颜自小是女装打扮,懂事以后家中管教得也十分严格,又因为身份原因,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这些男女之事,再加上谢意颜本来就心思单纯,平时里就是火气旺盛了些,也就是练练剑,跑出去找人比划比划,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什么心思。 哪怕是昨天,那样的场景,谢意颜都没有,他觉得一个正常男人,在那样情况下,总该会有点什么反应吧? 可他没有,一点点都没有,若只是对那些女人对那行女人没反应也就算了,反正他之前也没反应,谢意颜不会当回事,可偏偏他昨天晚上看着烛光下的小太子,雪白的肌肤,那一对儿若隐若现的锁骨,就让谢意颜移不开眼睛,他甚至很想看衣襟里面还藏着什么样的绝美风光。 这、对劲? “秋月姐姐,我问你,就昨天咱去的那地方,那些女人,如果换成一个正常男人进去,他会不会偷看?” 秋月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子妃:“你偷看人家了?太子妃!平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非礼勿视!圣人教导你的礼仪太子妃都记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看没看!”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我就想问问,我没看正常吗?我是不是不太正常?一般男人就算眼睛不看,可心也总是想看的吧?秋月姐姐我没有,我眼睛没看,我心也不想看。” 原来是这样,秋月松了一口气,哄着谢意颜:“正常的,太子妃年纪还小,还不懂这些,再大些就懂了,不过也要严于律己才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一定要时刻谨记。” “我看了别人。” “!!!!”秋月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他吊了起来,颤颤地问:“谁、谁呀?” “我不想告诉你。”谢意颜却戛然而止,不愿意再往下说:“等我再想想,好了,你要没事,替我跑趟烟霞阁,问问柳君最近忙什么,打探下古煞教的消息,藏力被抓了,。” “好。”秋月答应一声还是不想离开:“那个、太子妃、太子妃身份不同,此刻又跟从前在府上不一样,太子妃还是要小心谨慎,便是、便是动了什么心思的,也还请太子妃多多思虑,万万不可因一时的冲动,就将自己置入万劫不复之地,太子妃千万记得。” 看着秋月都快哭了的样子,谢意颜赶紧宽慰:“放心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人,你等我想想,我想明白会跟你说的,放心,我不会乱来。” 撵走了秋月关上门,谢意颜倒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望着头顶的纱幔。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此刻不得不想想了。 他是不是跟普通男人不一样?他见女人内心波澜不惊,毫无反应,却对着小太子心跳加速,是不是、他喜欢男人?还是说,喜欢的就是小太子? 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谢意颜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二十年,好像是头一回对一个人露出这种复杂的,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 “我喜欢他?还是不喜欢?”自己小声嘟囔:“不对,肯定不会不喜欢,那、是那种喜欢吗?男女之情的喜欢?男男之情的喜欢?不然我看他干什么?还、还想看更多,不过,腰是真细呀,有这么细吗?不对,好像还要在再细一点,是这么细?” 正事想着想着就跑偏,自己伸着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小太子的到底有多细,也是十分不像话了。 一晚上没睡,谢意颜精神得不行,巴巴又等了李晟景一整天,期间哪儿都没去,连位子都没挪动一下,一直从午饭后等到暮色降临,李晟景都没回来。 谢意颜有点坐不住:“怎么回事呀,那太子昨天晚上就没睡觉,今天还跑一天,身边人是怎么办的事?怎么都不知道劝劝太子回来休息?这样下去,那身体还能撑得住吗?秋月,你去打听打听看太子在哪儿,是在京畿卫还是六部,我去带他回来睡觉。” “祖宗!”秋月按住他:“您就别费这个心思了,太子没回来肯定是忙公务的,哪有太子妃去找人的道理?像话吗?” 又问他:“是找太子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叫他回来吃饭睡觉,算吗?”谢意颜没精打采地趴回了桌子:“早知道昨天就不去找他了,就太子那身体,熬一夜还要处理公务,怎么受得了。” 秋月知道他一直都关心太子,致力于跟太子搞好关系,平时也对太子十分殷勤,但今天好像有点过头。 正说着呢,就听见动静,秋月还没转身,太子妃就已经越过她,直接往外跑了,瞧着跑得比兔子都快。 李晟景今天处理了件麻烦事,忙了一整天,才刚进东苑就见太子妃拎着裙角跑了过来,到他跟前就赶走了白离。 “殿下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用过晚膳了吗?我还没吃,我让厨房顿了补汤,殿下要不要尝尝?” 李晟景本来没什么胃口的,见太子妃眼里带着光,满脸期盼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好,太子妃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呀,殿下辛苦才是。” 这么一看,果然,太子眼下的青黑色更明显了,怎么看怎么憔悴,越看谢意颜就越内疚,真是的,他也太不懂事了,下次不管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耽误小太子睡觉! “太子妃?怎么不吃饭?”李晟景拿着筷子就见太子妃似乎是在盯着他发呆,想到今天办的事情,手里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孤今日去了姑母处,她以后不会再办这种宴会了,太子妃也不必再忧心。” “你去了大长公主?!”谢意颜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赶紧拿手绢擦擦嘴,直接从桌子对面挪到了李晟景身边:“怎么回事?大长公主那边没、殿下没吃亏吧?” 那定安大长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先帝在时就十分得宠,她那春园还是先帝赏赐的,就连当今皇上都得对她客气三分,李晟景一个又矮了一辈儿的太子,他去找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会不会欺负小太子呀? 谢意颜顿时紧张起来,瞅着太子的眼神里全是担忧:“我是不是给殿下惹麻烦了?” “太子妃不要多想。”李晟景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谢意颜手边:“再喝一碗吧,方才都没有吃多少。” 按太子妃平时的饭量,得两碗才行,今天就只吃了一碗,还剩了半碗汤,估计是没吃好。 往常饭后都要消个食儿,下个棋什么的,但今天谢意颜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打扰太子,休息了,吃完饭他立马就送太子回房间睡觉,还一定要盯着太子睡才行的那种。 “太子妃先回去吧,孤自会安寝。” 谢意颜不放心:“那你要再看公文怎么办?我吹了蜡烛再走。” 李晟景薄唇轻抿,微微侧头不去看太子妃,轻声说道:“孤还未沐浴。” 谢意颜:!!!哦,他也不能跟着去。 “那、算了,殿下今天一定早点睡,可千万别再熬夜了。”说完还不忘把白离叫过来嘱咐两句:“你就看着太子,到时辰就熄蜡,尽心点,知道吗?” “太子妃放心。”白离面上答应得好,心里直吐槽。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昨天晚上是谁拦都拦不住的? 谢意颜走了两步,又返回,怎么看都像是不放心:“不然,我等殿下沐浴完,吹了蜡烛再走?” “太子妃!”李晟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警告:“白离,送太子妃。” “好好好,这就走了,不用送,就这么两步路我又走不丢。” 虽然但是,谢意颜这一晚上睡得还是很好的,他是被吵醒的,一大早上,秋月就直接进来喊人了,谢意颜还在揉眼睛:“干嘛这是?又没有什么事情,又不是在家,我睡个懒觉都不行吗?” 做太子妃就这点特别好,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娘可不管那么多,到点就得起来去给母亲大人请安,一块儿用早饭,做了太子妃就自在多了,太子老大他老二,谁敢打扰他睡觉? 也就宇、一个秋月了。 “太子妃快醒醒,宫里传话出来,让太子妃即刻入宫请安!” 谢意颜懵:这是、又咋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我看了别人。 李晟景:看谁了? 感谢支持~ 家里人半夜进医院了,本来想着努力给大家加更,现在只能暂时吃存稿,加更的事儿我先放放,以后再补, 对不起,再次感谢支持 第29章 除了大婚后进宫请安的那一次,谢意颜就没再进过宫,也幸好太子是在外建的府邸,不然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自古婆媳相处就是难题,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男媳妇儿。 更更不用说,皇后之前还要给他拉皮条。 这次谢意颜记得穿宫装了,上次被罚跪之后,太子给他准备了一整个大衣柜的宫装,玲琅满目看得人是眼花缭乱,最后还是秋月给挑了一件简单大方绝对不会让人挑出错的款式,戴好了颈花,对着镜子照了三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才入了宫。 福寿宫今日有些不同,谢意颜还没到就听见了丝竹声,听见音乐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皇后是国母,素来端庄得很,平时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寝宫玩音乐,她会觉得有失体统,这会儿不仅奏乐了,还是靡靡之音,怎么看都像是…… “不会又是鸿门宴吧?”谢意颜暗自腹诽,还没走进去,他就已经有点脚软。 “太子妃到。” 揣着小心,谢意颜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裙摆:“给母后请安。” “颜儿,怎么不给姑母请安呢?” 听这声音,谢意颜头皮都炸了,可不就是定安大长公主嘛,昨天李晟景才跟他说去找了这位姑奶奶,今天人家就倒找上门来了,谢意颜总算知道皇后叫他来干什么,这八成是秋后算账。 要完! 也不知道今天罚跪还能不能行,要是罚跪不行,后宫还有什么阴招?早知道提前做点功课了,他这一趟还能囫囵个儿地回去吗? 殿下救命呀! “太子妃起来吧,长公主今日来探望本宫,正好说想见见太子妃,本宫才着人将你唤来,赐座看茶。” “凤儿也是,哪那么多规矩,颜儿坐到姑母身边来。” 谢意颜还没谢恩就被长公主拉着坐到了榻上,小几左边就坐着皇后。 看看这位置,是他一个小小太子妃能坐的吗?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能往这儿坐呀,那皇家的体统规矩还都要不要了?能跟皇后平起平坐的,除了皇帝整个大夏国也只有大长公主您一个人,您坐就坐了,拉我干什么?是嫌我活得太长吗? “颜儿谢公主恩典,这不合礼数,颜儿还是在下面伺候吧。” 他这两天是不是得罪了天上的哪位仙官,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这大长公主分明就是笑面虎,太子昨天才去找过她,今天她就找回来了,还直接找到皇后这儿来,婆婆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是要整死他这个儿媳妇还能干什么? 关键是,还一副亲热的样子按着他不让走。 谢意颜:……我是不是小命休矣? “家里人讲什么规矩,你别看凤儿,她就那脾气,打小就爱端着,颜儿可是太子妃,喊你一声娘都是应该的。”公主拉着谢意颜冲着皇后说:“那不一样也是我儿媳妇儿?咱娘俩坐一起怎么了?” 谢意颜:……不是,咱这关系是不是有点乱? “不知母后叫儿臣可有什么事情交代?” 皇宫端着茶杯,眼角扫了他一眼:“太子妃前日去了百花宴听说不太高兴?” 看,果然是找场子来的。 “何止是不高兴呢。”大长公主按住了谢意颜,直接说道:“凤儿你是不知道,太子昨天多凶,带着京畿卫的兵直接就去查我的园子,哎呦我那上好的牡丹样子,刚刚才从洛阳城里移栽过来的,一茬儿花都没看,就让那些粗汉子全给我踩死了,还有我那园子里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回去都吓病了,园子也给我查封了,真真气得人头疼。” 谢意颜:我死了:) 太子带着京畿卫去的?不仅踩了大长公主的牡丹,吓了大长公主的美人,还查封了园子? 昨夜只听太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去见了大长公主,说以后不会再请他去参加这种宴会,也没说直接带兵去查了大长公主的园子呀?! 春园那是什么地方?先帝赏赐的法外之地,什么叫法外之地?定安大长公主就是在那个园子里面造反都没人敢有意见,还得乖乖给她磕头,喊上一声女皇,就谢意颜一个小小的太子,他怎么那么大的本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公主慎言,太子那是去查案的。”皇后冷冷地说道:“再说,你又不止那一处院子,也该换个地方了。” “瞧瞧凤儿,就是护短得很,咱自家太子查就查了呗,我不让他查我能让谁查?就是皇上要查我也不能轻饶了去,可谁让是咱景儿呢,查查查,随便查,想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大长公主亲自给皇后递茶:“我呀,开了门让他查,太子办案,咱当姑妈的能不配合吗?” 谢意颜更懵了,这到底是干什么? 啥意思呀?不是兴师问罪来的?那叫他来干什么?看看你们姑侄感情好?还是请他来跟太子说两句好话的?怕因为这件事惹恼了太子?不至于吧? 大长公主肯定是跟皇后交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且不说前面有皇后委托大长公主给他拉皮条,后面这大长公主一口一个“凤儿”叫得那么亲热,就连太子都跟着一块儿被特殊对待,旁人惹不起的大长公主,到了皇后这一边就变得各种好说话,连太子查她园子,她都不介意。 可既然不介意,那就不能是兴师问罪来的,那叫他来,能干什么? “颜儿呀,姑母是给你赔罪来的。” ???!!!娘呀,太子昨天到底干啥了?!大长公主给他赔罪?这比要人命都还要人命! 定安大长公主据说出生时有吉兆,霞光满天的,照红了邺京城半边天,之后又有仙鹤绕着皇宫足足盘旋了一天一夜,迟迟不愿离去,她出生后,大夏国从原本的积贫积弱慢慢走向了繁荣富强,大长公主的半辈子可谓是大夏国崛起的写照,那是吉兆中的吉兆,这命好的,不得宠就说不过去,哪怕是到如今,整个大夏国也不敢有人胆敢在她这儿放肆,更不用说,让长公主给赔罪。 祖坟上冒青烟了吗?还是你出生时也满天霞光自带仙鹤?人家大长公主是什么人?谁能受得住她的一句赔罪道歉? 爱谁谁,反正谢意颜是受不住,他真的怕自己今天就不能活着离开这福寿宫了,说不定连尸体都出不去,长听人说内宫手段阴毒得很,谢意颜已经在脑子里面过了十八种无比凄惨的死法。 “公主严重,意颜实在罪过。”大长公主这话一出,谢意颜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他反应很快,跪得也相当干脆,额头碰着地板,用的都是实劲儿,两下就感觉额头有点温热的湿感,应该是见血了。 见血了好,见血了说明他态度真诚。 “还请姑母大人大量不要跟颜儿一般见识。” “哎,你这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大长公主也慌了神,看着太子妃一额头的血,马上怒喝道:“还不快去叫太医,让老张来,带着他的玉容养颜膏,快点!” 手帕按在谢意颜的额头上:“你这孩子,你干什么呀?这好好的脸万一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你说说你、凤儿,凤儿你那不是有伤药,快先拿来用一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真要是留了疤,我这后半辈子心里都过不去,恨不得以死谢罪算了。” 皇后看着大长公主着急的样子,摆摆手让贴身宫女取了药来,亲手递给大长公主:“本宫早就说了,你非不听,一大早非要过来道的什么歉,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让小辈儿如何受得起?现在可好,我看你怎么跟太子交代。” “凤儿你别吓我。”大长公主立刻苦了脸:“我道歉也不行吗?我哪知道、算了算了,好颜儿,乖颜儿,姑母是真的错了,真心实意要跟你道歉来着,你说你这孩子也是死心眼,你跪什么跪呀,你跪就跪了,你磕什么头,磕头也不用这么大的劲儿吧?” 谢意颜是真的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磕头是因为这头必须得磕,那可是大长公主,他不磕头,难道还能真的去接受大长公主的道歉?开什么玩笑?! “姑母,不碍事的。”搞不清楚情况不要紧,不妨碍他装无辜:“是颜儿的错,都怪颜儿自己不小心。” “唉。”大长公主叹气:“景儿那我肯定交不了差,他一定要跟我生气的,这娇滴滴的太子妃,让我叫来看了一眼,回去就破相了,景儿还不得记恨我一辈子。” “本来园子那事儿他就已经很不高兴,现在可好,我这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凤儿我可怎么办呀?” 皇后拍掉了大长公主的手,后退了一步,瞧了谢意颜一眼,开口说道:“太子妃的伤还得等太医先看看再说,张太医的玉容膏很好用,应当不会留疤,太子妃,长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她今天过来是诚心想向你道个歉,百花宴的事情是个误会,以后这种事情再不会发生,长公主有心改错,太子妃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对对对,都是误会,我不知道你跟景儿关系好的,当初邺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都是你不愿意嫁给太子,这话我之前也跟你说过的。”长公主赶紧跟上:“其实你那天那么跟我说,我也不信的,要不是太子带着京畿卫过来找我麻烦,我还当你是推脱之词,没想到你们小两口是真的感情好。” “你是没见那天太子的样子,板着一张脸跟个冻了八百年的冰块一样,我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上来就把我那园子抄了一个遍,苏怡跟裴昭两个因为跟太子妃多说了两句话,还遭了一通训斥,各自被家人领回挨罚去了,那醋劲儿大得呦,满园子都是酸的,我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倒牙。” 谢意颜:???公主您确定没有夸大?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冰块儿脸了? “姑母,对不起,颜儿不是故意说出来的,实在是、太子追问,颜儿没办法才只好如实相告。” 这一招是谢意颜进宫的路上,秋月临时现教他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秋月没跟他解释,反正就是话术就对了。 太医来得很快,一路小跑满头都是汗,拎着个大药箱子一看捂着谢意颜额头的手帕上沾着血,那脸色也变了几变,赶紧净手过来帮太子妃处理包扎伤口,就在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大长公主悄悄跟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而谢意颜抬着头只能看见太医那张大胡子的脸,并没有注意到。 “老张,你可小心点,太子妃这脸上要是留了疤,你自己去跟太子解释。”大长公主在一边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宠爱太子妃,那娇得呦,连我都得小心着点,你也给我小心着点知道吗?你看太子妃这张脸,这么美的脸上要是万一留了疤,老张,你后半辈子,还有你儿子的后半辈子都得搭进去。” 太医手脚麻利得很,已经收拾妥当,大概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对大长公主的吓唬并不当一回事:“公主放心,老臣的医术怎么样暂且不说,老臣的药好不好用公主还不知道吗?” 大长公主笑了:“好用得很,行了,老张你记得去太子府上给太子妃换药,先退下吧。” 说完又拍拍谢意颜的肩膀:“颜儿放心,姑母小时候也顽皮,身上就没处好的地方,全靠张太医的药膏,他说没事就没事,放心,不会破相的。” “多谢姑母。” 谢意颜被拉了起来,大长公主还在感叹:“早知道你是真跟景儿关系好,我哪能犯这种错误,现在可好,又是错上加错的,颜儿你回去可得帮姑母多说两句好话才行,现在太子可是心里眼里全都是你呢,你的话一定管用,这叫什么、对,吹吹枕边风。” “哼。” 皇后冷哼了一声,然后问谢意颜:“太子妃,是你告诉公主你与太子琴瑟相合,感情甚笃?” “是、是,颜儿确实与太子感情甚笃。”谢意颜硬着头皮:“所以才不能领姑母好意,请姑母责罚。” “哎呦,感情好是好事情呀,姑母要是知道你们感情好,怎么可能给你介绍别的女人,就太子那个醋劲儿,他不得闹死我?”大长公主拍着谢意颜的手:“姑母就盼着你们感情好。” “既然感情好,太子妃,那本宫问你,因何你与太子至今分寝而居?” “什么?!没睡一起?!”大长公主一脸的惊讶,看着谢意颜好像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你们没睡一起呀?颜儿,你这、”眉心拧着,大长公主一脸的不赞同:“感情好怎么不睡一起?这不合常理吧?还是说、颜儿你骗我们的?” “没有,颜儿绝对不敢欺瞒母后跟姑母,颜儿确实心仪殿下的,只是、只是、”谢意颜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有点着急。 “莫非是太子不愿?”皇后接了他的话,然后叹了一口气:“本宫养大的孩子本宫知道,必然是太子为难你了。” 大长公主在旁边帮腔:“这话怎么说的,什么他不愿就不愿?正经夫妻不睡一起能叫正经夫妻吗?他还跟我闹,还抄我园子,自己冷落太子妃怎么不说呢?怎么许他冷落还不许我、” 在皇后警告的眼神下,大长公主收起了后面没说完的话:“好好,不说,但是颜儿,这样是不行的,不睡一起你怎么帮姑母吹枕边风?这样,你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睡太子那边去,别管他愿意不愿意,凤儿你派个身边的嬷嬷亲自送颜儿回去,我看景儿有什么话说。” “他自己冷落了正经的太子妃,怎么能怨我?幸而是我,那若是别人呢?”大长公主说着大道理:“还怪京城流言四起,原本就是他自己没有做好,这根儿上就有问题,怪不得有流言,今天就睡一起,明年这个时候抱个大胖小子,等我这孙子都抱上了,我看谁还敢说太子与太太子妃不睦,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公主此言有理。”皇后继续说道:“容嬷嬷,你送太子妃回府,盯着点,不管是太子回去睡主院还是太子妃过去侧间都一样,务必腾出来一间屋子,给本宫封了。” 谢意颜可算是明白了,这一套一套的呀,他这心情也是跌宕起伏的,真不愧都是宫里面出来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大早先把他叫进宫里,什么信儿也不透露,就让谢意颜以为是秋后算账,提心又吊胆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第一遭,后面大长公主又来个什么道歉,谢意颜还没缓过神,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山路十八弯终于迎来了这最后的一个大拐弯,原来最终的目的是在这儿呢。 甚至,他现在都有点怀疑那什么百花宴是不是也只是为现在的这个大拐弯做的铺垫。 毕竟,他与太子婚后分房而居是事实,太子府上有皇后派过去的两个嬷嬷,别的暂且不说,皇后对他跟太子的事情那肯定是了如指掌的,亏他之前还天真的以为太子府铁桶一般,谁知道人家皇后就是能光明正大往太子身边发放人,这你有什么办法? 知道他跟太子没睡一起没圆房,所以才山路拐了个十八弯,为的就是找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敲打敲打谢意颜,然后让他跟太子能睡到一个屋去,圆房不圆房暂且不说,起码明面上也好看一点,就跟大长公主说的那样,谁家正经夫妻不睡一个屋? 真是、好计谋呀。 “殿下!太子殿下!容奴婢先通禀!” 宫女的阻拦声,轮椅碾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是太子殿下找来了,大长公主反应最快,“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凤儿,我先避避,那什么,你们今天都没见过我,知道吗?!” 溜得那叫一个快呀,比耗子见了猫跑得都快。 谢意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其实他也有点想跑,早知道是山路十八弯他刚才就不那么使劲儿磕头了,受罪的还是自己,关键还没法儿跟小太子交差,真的是有点麻烦。 第30章 “罪魁祸首”的定安大长公主自己先溜了,留下一个只能收拾烂摊子的皇后,以及一个还有那么一点点无辜的太子妃,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皇后反应更快一点,直接一把就将谢意颜拉到自己身边来坐着。 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可惜,李晟景并不这么想。 他一下朝就接到消息,说是皇后派人把太子妃叫到宫里来了,以及定安大长公主此刻也正在福寿宫,李晟景不用多想,也知道他那个姑母不是善茬,昨天他才带人去清剿了她的园子,今天一早就找到福寿宫来了,说不得恐怕是要找太子妃兴师问罪的,李晟景哪里敢耽误,就直奔福寿宫来,到宫门口就有宫人来阻拦,李晟景就心知不妙,板起脸直接硬闯了福寿宫,他就看见太子妃正坐在母后的身边,额头上裹着一层白纱。 太子妃受伤了? 受伤了! 李晟景眼神倏而转冷,轮椅碾压在地板上,停在一仗之外:“儿臣见过母后,敢问母后不知太子妃犯了何错,母后要这般罚她?” 皇后:…… 无奈地扫了一眼斜后方,太子妃受伤这事儿真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能怨老的那个为老不尊,小的这个又太实心眼,磕个头就算了,哪有这么磕头的? 要不是看着太子妃平时老老实实的,皇后都怀疑她是不是诚心在这儿把头给磕破的,掂量着知道太子要过来,故意给她找麻烦! 但也只是这么想想,这要是宫里哪个嫔妃,肯定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娇娇弱弱地等着撒娇让人心软,太子妃就算了吧,人家磕头起码还讲究个巧劲儿,绝对能磕到既让人怜惜又绝对不会给自己留疤的程度,就太子妃这个磕法,撒娇不撒娇的先不说,保不准那可是真要破相的。 哪个女人敢赌这么大?额头上要是真留那么大的一块儿疤,就是赢了这一局,也输了后半辈子。 综上,皇后觉得太子妃就是个纯傻的。 端着架子,拉住太子妃的手,皇后开口了:“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就不明白呢?什么叫太子妃犯了什么错?太子妃犯了什么错?太子说与本宫听听,本宫瞧着太子妃倒是极好的,倒是太子,该多怜惜太子妃才是。 谢意颜被皇后拉着手,掌心微微握成拳头,他有点紧张,搞不清楚皇后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样,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敢问母后,太子妃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李晟景也没有废话,直接就点题:“太子妃纵然有错,儿臣自会教导,母后统率六宫自当为表率,儿臣不知何时内宫有了私刑这一说。” “太子!”皇后冷了脸,也松开了谢意颜的手,双手交迭放在身前,俨然已经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指责母后动用私刑伤了你的太子妃?” “不然母后要如何解释太子妃的伤?难道还是自己磕的不成?!”淡淡的嘲讽,凌厉的气势,李晟景的目光直接直接迎着皇后,凛然天成,哪怕他坐在轮椅上,哪怕皇后在高位,李晟景的气势依旧强过了皇后。 谢意颜咽了下唾沫,藏在颈花后面的喉结悄悄动了动,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心跳似乎又快了起来。 他以前总觉得太子十分孱弱,常年坐在轮椅上,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尤其是跟谢意颜在一起的时候,谢意颜吃饭慢,他就刻意放缓了速度等着谢意颜,有时候还会再多加一碗汤就只是为了陪谢意颜一块儿吃饭,两个人下棋的时候也是,谢意颜知道自己棋艺不行,他还爱悔棋,但李晟景从来都不恼,每次都是笑意盈盈地由着谢意颜一枚棋子这里放放那里放放,甚至还会假装看不见谢意颜偷偷拿他的棋子,知道谢意颜“不方便”的日子,会交代厨房给他煮甜甜的糖水喝,虽然他可能也不需要,但小太子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很温柔和暖心的感觉。 后来就是谢意颜以闫毅的身份去见太子的时候,那是头一次谢意颜在李晟景身上看到了属于太子的那一部分,之前他对李晟景所有的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的话,李晟景会是一个很好很体贴的夫君,很容易就让人忽视掉他另一重身份是太子。 而现在又不一样,他现在不仅感觉到李晟景身上属于太子的那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十分强烈,李晟景跟皇后短暂的交锋之下,那种上位者的凌厉的气势,连母仪天下的皇后都没能压制得住,要知道,在谢意颜眼中,皇后就真的跟她的闺名一样,那是天上飞的凤凰,也让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小太子真不是好惹的。 他娘的话是对的。 要说这天底下最难做的,就是东宫太子,比东宫太子还难做的,恐怕也只有李晟景这种离宫自立的太子! 他能稳住太子之位,还敢去抄大长公主的园子,对上都皇后丝毫不被压制的气势,足以可见小太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谢意颜都想给太子叫声好,欢呼一声。 且不说谢意颜心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说皇后听完太子的职责,直接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接太子的招儿,不仅不接,她还直接反将一军。 “太子这话是在责问本宫吗?”皇后冷了脸:“本宫还想问问太子,太子是怎么照顾太子妃的?连人伤了都不知道,还要本宫亲自过问。” “本宫今日听太子府上的嬷嬷说太子妃昨天夜里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摔伤了额头,一早就传了太医院想问问太子妃的伤势如何,太子猜怎么着?” 谢意颜:???虽然确实是他自己磕的,但真不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呀。 他的床那是之前的婚床,特别大,谢意颜晚上怎么翻滚都没有问题,皇后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可信?别说太子不是傻子,就是太子是个傻子,那傻子也不能相信呀,这借口找的是不是有点烂? “太医院那边说太子根本就没有传太医!”皇后直接训斥:“太子妃伤得如此重,太子在哪儿呢?你还不知情,若非本宫着急,担心得紧,才特意派人将太子妃请进宫里来,让张太医给她看看,幸好张太医医术高明,不然,太子妃这额头上万一要是留了疤,太子的罪过就大了!” 如此张冠李戴扭转乾坤之术,谢意颜之前简直是闻所未闻,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后宫之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直接把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谢意颜偷偷看了看李晟景,想看看他怎么去接皇后的话,却没想到,李晟景也在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谢意颜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心虚地赶紧移开视线,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好好的,太子看他干什么?两个人这么看到一块儿去,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这么说,太子妃没有犯错?” “自然,太子这是什么话。”皇后不怎么满意:“难道太子还盼望着太子妃犯错不成?太子,为人夫君当谦和大度要礼让太子妃,你可好,怎么还天天盼着太子妃犯错?这是做人家夫君的道理吗?” 李晟景又去看谢意颜,那眼神传达的意思大概是想从谢意颜嘴里听到一句实话,只要谢意颜说一句实话,只要这伤今天是在皇后这儿弄的,他就一定会给谢意颜做主,哪怕这是在皇后的福寿宫。 可惜,谢意颜不敢看,他低着头:“确实是颜儿自己不小心,母后担心颜儿,才叫进宫里来请太医看看。” 皇后拍着谢意颜的手,十分满意:“行了,不说这些了,伤都已经伤了,还能怎么样?只能好好养伤,同时也要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谢意颜悄悄松了一口气,可这是事儿还没有说完。 “太子可明白本宫的意思?”皇后说完也没等李晟景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直接就继续往下:“太子妃因何受伤?还不是夜里自己一个人睡,身边没个人照应,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也这么长时间了,该熟悉的早就已经熟悉,若说从前是新婚难免有害羞之意,本宫也理解,可瞧瞧今日太子多么紧张太子妃,可见这感情也培养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本宫看今日就很好,一会儿容嬷嬷送你们回去,圆房吧。” 谢意颜:???!!!什么情况? 怎么就忽然一下话就转到了圆房上面,而且还是当着太子的面,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意颜之前以为可能要搬个家跟太子住一个屋去,可住在一个屋子里并不代表就是圆房!圆房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是随便就能用的?!还特意点这个容嬷嬷,果然姓容的嬷嬷都不是善茬! “儿臣与太子妃之事,母后就不要插手了吧。”李晟景并未否认他与太子妃并未圆房,甚至分房而居的事情:“这是儿臣私事,儿臣自会处理。” 坦荡大方到让谢意颜都怀疑是不是正经夫妻都应该分房睡才是应该的,而皇后要求他们圆房其实是蛮不讲理。 好家伙,小太子今天很有点威风的感觉呀。 “太子此言不对。”皇后自然也不是好打发的,望着太子直言:“太子昨日去查抄了春园,可有什么收获不曾?” 一句话,成功让太子哑声,半晌都没有Z再开口说话,谢意颜还以为太子去查出来了点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比如违法乱纪之类的,毕竟就以大长公主那嚣张的态度,她就是违法乱纪了,也无人敢奈何她。 “是母后的意思还是姑母的意思?” 李晟景视线掠过太子妃,薄唇轻轻抿着,似是有难言之隐。 这是咋了? 其实谢意颜从入宫到现在都没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为止他只能感觉到不管是皇后也好,大长公主也罢,应该都不是要找他的麻烦,她们真正要找麻烦的人,可能是太子。 不对,也不能说是找麻烦,就是,可能想借机给太子施压才对。 小太子好难呀,谢意颜看着太子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自己亲娘跟亲姑妈还这么一套一套的套路他,太不容易了吧。 “公主与本宫是一个意思。”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太子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若仅仅只是私事,为何皇上非令你娶妃?太子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这一点谢意颜倒是明白,他跟太子的事儿确实不能算私事,毕竟太子是皇储,未来大统的继承人,跟太子妃要是夫妻关系不和睦的话,着动摇的很有可能就是国本。 那、跟春园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不亲近太子妃,也不许旁人亲近太子妃,这是什么道理?”皇后语重心长:“你姑母是自己人,你也去她的园子看过了,不过就是些女人的玩意儿而已。” “本宫该说的也都说了,今日太子妃也在这儿,太子你就表个态吧,是回去就圆房,好好亲近太子妃过恩爱和睦的日子,还是、”皇后故意慢了一拍:“你姑母今日也在这儿,她不敢来见你,但有句话托本宫告诉太子,她说她会顾全太子的体面,绝不叫太子为难。” “太子你现在就选一个吧。”皇后按着谢意颜的手腕:“太子妃,随本宫到内殿歇息片刻,给太子点时间好好想想。” 谢意颜一脸懵地跟着皇后站起来,扭脸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太子,这次太子没看他,太子视线下垂,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眼看着谢意颜要被皇后带走了,太子还没什么反应,谢意颜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太子妃?”皇后催促了他一声。 谢意颜正想说话,不就是个圆房嘛,他圆还不行,就别为难太子了,怪让人舍不得的。 他的话对嘴边还没来得及,那边太子就说话了。 “母后是想儿臣与太子妃圆房,还是想要个新的继承人?” 皇后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便为子嗣又有什么不对?” 凉凉的眼神,落在皇后身上,太子直接釜底抽薪:“想来大抵是儿臣不能让母后满意,所以母后才会如此着急逼迫儿臣与太子妃圆房,好早日诞下麟儿方便母后培养一个更优秀的继承人。” “是儿臣让母后失望了。”很轻很淡的语气,轮椅一声声,碾在谢意颜心上,他挣开皇后的手,直接回了太子身边,想帮他推轮椅,却被拒绝了。 “殿下、”谢意颜看着这样的李晟景,觉得更难受。 “母后难道不知道儿臣早就是个废人了,皇嗣之事,母后还是死心的好,不过儿臣近日听说二殿下膝下倒是新添了子嗣,母后若真为皇家血脉着想,不如儿臣回去上道折子,奏请传召二殿下回京如何?” “李晟景你!”皇后直接怒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李晟景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母后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至于太子妃的伤、” 谢意颜的手被握住,小太子的掌心冰凉,他想给暖暖,于是反手握了回去,紧紧的,生怕李晟景会半路松开。 “也只此一次,宫里规矩多,太子妃平时跟着儿臣随性惯了,纵然犯些什么错,也还请母后多多担待,实在担待不了也没关系,左右太子妃住在宫外,母后只当不知道便好。”李晟景的话说完,略微坐直了些:“母后,若无别的事儿臣与太子妃就先告退了,另外,也请母后向姑母转达儿臣的谢意,大长公主好意恕我们不能领。” “走吧。” 谢意颜很有眼力见,赶紧向皇后行礼,才推着太子离开福寿宫。 这边轮椅上渐渐远去,大长公主才从纱账后面走出来,拍了拍心口,直叹气:“这景儿也是越发能耐了,怪不得前几日皇上还训斥他,那是故意想打压太子的吧,瞧着太子现在日益能干起来,显得他越发老态龙钟,凤儿,我可听说了,六部那些老臣对太子的态度已经软化不少,之前还摆摆老资格,现在见了太子,那一个个的、啧,我都替他们害臊,也是,咱景儿这两年还是办了不少实事的,远的不说,就近处的,那新建的善老院可是大功德一件,流芳百世也够用。” 大长公主自己坐下来:“平时也挺儒雅一孩子,我就怕他脾气软,让那些人给欺负,没想到是我小瞧了他,昨个儿我只当他是气狠了,外加吃醋才不近人情对我摆冷脸色,哪知道今天都敢对着凤儿你闹脾气,真是、有理有据的样子还真有点父皇当年的遗风,我那不成材的弟弟倒是生出来个好儿子,歹竹还出个好笋,啧、” 皇后一听这话,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脸都黑了。 “凤儿你别恼呀,我不是那意思,呸呸呸,我不是故意的,咱景儿肯定是好的,那也不看看他娘是谁是吧,我的意思就是说,哎呦怎么说都是不对,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大长公主见皇后脸色不好,赶紧又是端茶又是递果子的,只差做小伏低地伺候。 皇后懒得理她,撑着额头,神色恹恹的:“太子是越发长进了,你听他那话,拿老二来气我,我不就是想让他赶紧、景儿的身体你也知道的,他又是犟脾气,可都成婚这么久了,还跟太子妃分房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这太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邺京城的水有多深?将来只这一遭上,他就要吃亏的!” 大长公主把玩着她的细长指甲,抬了抬眼皮子:“凤儿既然这么担心太子跟太子妃的事儿,怎么还把太子妃往我那儿送?亏我还替那些女孩子们高兴了一场,结果白高兴不说,还把太子给得罪了,凤儿,你给我挖的这个坑是不是有点深?” 皇后叹了口气:“我不这么做,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太子妃那脾气我看明白的,你只带她去转转,回来以后她自己就会跟太子说,太子那脾气我也了解,他不会任由太子妃受这个委屈,只要他去找你麻烦,我就能找他麻烦,太子跟太子妃的这个僵局必须破掉。” 大长公主来了兴趣:“怎么就能破掉?凤儿难道还指望着太子妃?我瞧着不像呀,太子妃好看是好看,怕也只是个画上的美人,瞧着不像是能起什么作用的人。” “这你就不懂了。”皇后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出来:“你以为为什么会选她做太子妃?邺京城待选的女子没有三五十也有五六个的,怎么就独独选了她?” “为什么?”长大公主还真是不明白:“因为她长得好看?邺京城第一美女?” “因为她是谢家的女儿。”皇后眼里藏着一丝的欣慰:“谢家满门的狐狸精,一个比一个狡猾,谢安做了十八年的首辅,从未在皇上面前犯过一件错事,满朝文武中任谁能挑出谢首辅的错来?谢意颜的爷爷比她爹还要厉害,那是前朝的旧臣,在前朝就已经位高权重,改朝换代之后照样在我大夏混得风生水起,只有换掉的朝廷还没有换掉的谢家人,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能笨到什么地方去?” “你自己说说,你都给太子妃赔礼道歉了,你生她的气吗?她今日所作所为可让你觉得有丝毫不适?” 大长公主仔细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还真没有,我倒是有点担心她的额头,万一真破相了,那么大一个美人,多可惜。” “所以,给她指个方向就够了。”皇后继续说道:“太子是个犟脾气,再加上他的腿,所以他不愿与太子妃亲近,我那孩子我心里明白,他就是怕以后耽误了太子妃才会如此,至于太子妃,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已经与太子成婚,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等着吧,太子与太子妃今晚必圆房!” 大长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竖起了大拇指:“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还是我的凤儿厉害!” 就是可惜了她那大好的春光,为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圆房大计,白白搭上一个漂亮的大花园,这事儿要是成了自然千好万好,要是不成、那就可惜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泻药,真是自己磕的 第31章 回太子府的路上谢意颜始终忐忑,几次悄悄打量着李晟景,李晟景都没什么反应,一直是半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谢意颜也不敢打扰他,就自己找了个角落缩着,尽量不碍事不惹眼,不知为何在见到了李晟景太子的那一面之后,谢意颜就有点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倒不是别的,就是感觉自己之前好像是有点不太守规矩。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都说是养不活的命,所以家里上下都一贯宠着他,平时他爹他娘更是随着他的性子来,在家里就没什么规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顺遂平安开心就好,后来换回男装跑出去闯荡江湖,更是肆意又洒脱,哪里守得住什么规矩,这两个字谢意颜会写会认,但真让他做,还是有点难度的。 到了太子府上之后,他也没怎么改变,平时也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根本就不拿太子当外人,或者说,他就没把太子当太子,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在他心里,太子只是李晟景这个人的另外一个别号而已,至于这个别号到底代表了什么,他从未深究。 从他第一眼见到李晟景开始,李晟景在他心里面,就是一个孱弱又温柔的少年。 往车壁上靠了靠,谢意颜觉得心里面有点不是那个滋味,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其实他并不愿意看到那个样子的李晟景,他只愿意他看到的太子是在太子府上的那个太子,是柔软又温顺的模样,而不是今天对着皇后时那样的。 冷硬又凌厉。 悄悄看了一眼李晟景盖着毯子的腿,谢意颜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为别的,只是他知道,练出来那样一身凌厉,小太子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头,受了很多他连想都不曾想过的罪,才换来的。 如果可以,谢意颜不希望小太子吃那些苦,又去受那些罪,他希望小太子就只是那个安静柔软的少年人,仅此而已。 这么想好像有点、谢意颜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 头一次,他不喜欢这身装扮了,甚至很厌烦,他想换身衣裳只做闫毅,带着只是李晟景的李晟景去闯荡江湖,游遍大江南北,看看大好河山,他常听那些江湖人说快意人生如何潇洒,聊江南烟雨大漠黄沙,从前他只是听听笑笑,当玩意儿一般,现在,谢意颜真的想了,江南烟雨大漠黄沙,他想带李晟景去看看,卸掉这满身的凌厉,只做个柔软的少年。 但,他也只能想想而已,李晟景就是李晟景,李晟景就是太子,太子就是李晟景与生俱来的身份,是他融在骨血里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偏偏又是这一点,让谢意颜觉得很憋屈,这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肩上忽然一暖,谢意颜抬头就看见李晟景拿了一条披肩给他搭在身上,依旧是温婉的语气,依旧是在他面前的那个温柔的少年。 “太子妃莫着凉了。” 一句话,成功让谢意颜破防,他凑过去,手放在李晟景的膝盖上,想了想又握住了李晟景的手,小太子的手掌依旧是冰凉的,摸着他的指尖,谢意颜很想抱抱他,给他暖暖,明明外面是艳阳天,甚至马上就要入夏了,可太子依旧浑身冰凉,仿佛只有他自己还在隆冬季节。 “我是不是又给殿下惹麻烦了?”谢意颜低头看着李晟景的指尖,李晟景的指甲盖近乎是透明一般的苍白,手指十分纤细,比他常年练剑的手好看多了,谢意颜看着看着就有点心虚,他还装女孩子呢,就他这个手,连太子的手都比不上,哪里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幸好太子没有追问那么多,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 “这个伤真的是我自己磕的,皇后没有为难我。”谢意颜说完又补了一句:“大长公主也没有。” “孤知道,难为太子妃了。”李晟景的手轻轻摸了摸谢意颜的头,像是夫君在哄自家娘子一般,谢意颜有点想凑近,想让他再摸摸,但他忍住了。 眼里带着几分不解:“殿下知道?知道是我自己磕伤的?” 既然知道,那怎么还跟皇后呛声?还吵得那么难看,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眼下这种局面要是他爹在,肯定能猜明白太子跟皇后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哪怕是他娘也行,起码能猜出来一个,他就不行了,谢意颜是一个都没琢磨透。 他从小就不聪明,这一点上一点儿也不随爹娘,所有的天赋大概都长在了脸上,也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爹娘对他也没太多要求,能好好长大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随缘即可。 所以谢意颜在整个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什么烦恼,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殿下怎么知道?殿下知道怎么还跟皇后生气?” “姑母今日去了福寿宫却不来见我,反而躲了起来,多半也是因为太子妃的伤。”李晟景的手轻轻落在谢意颜额头上的伤口上,力道十分轻柔,带着怜惜碰了碰,又很快松开:“姑母想必是来跟太子妃道歉的,她的身份在大夏有着不一般的意义,不仅仅是尊贵,太子妃肯定不能受她的歉意,磕个头才是应该的。” “只是太重了些。”李晟景叹了一口气:“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谢意颜握着李晟景的手紧了一点点,这是第二次李晟景在他面前没有用尊称,再次用了“我”,算是下意识的那种,谢意颜并未提醒,只是他听见了,也听到了心里去。 “留疤就留疤了,不碍事的。” 李晟景骨子里还是个大老爷们,并不会觉得脸上多道疤痕就不能出来见人了,反而他觉得多道疤痕说不定也会是件好事,以后再行走相互就不用戴着鬼面具,能轻松很多。 话说出口就又想起来,他现在可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哪有大小姐不在乎自己脸上多道疤的,赶紧往回找补:“殿下不会嫌弃我丑的,对不对?只要殿下不嫌弃,那我就不在乎。” “不会。” 面对谢意颜的直来直往谢意颜险些招架不住,扭过头不去看太子妃,那两个字也说得很轻,很轻很轻,轻到一阵风就吹散了。 “殿下?”谢意颜听见了,却故意装作自己没有听见,逼得李晟景又说了一遍:“太子妃顶着邺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还说自己丑的话,那让邺京女子如何自处?” 谢意颜就笑了,而且是越笑越过分,最后直接笑倒在李晟景的膝盖上,直接笑出了眼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个劲儿,拍拍李晟景的手背,摇头道:“殿下这话只能当着我的面说,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讲,不然,我怕邺京城的女子都要打你了,哪有这么说话的,实在是、” 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不过他听了还是高兴的。 “这么说,我在殿下眼里是邺京城第一好看的?即便是以后脸上留了疤也是第一好看的?” 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谢意颜他都是个人,而且还是从小被他娘影响到大的,被人夸好看,还是会很高兴,尤其还是被小太子夸,那又要再高兴十倍。 李晟景语气认真:“不是在孤心中,是太子妃原本就是最好看的。” “才不是。”谢意颜笑:“我、算了,只要殿下心里觉得我好看就行了,不过可不许到外面说,其实我在外面挺不愿意别人说我好看的。” 不够威风。 他行走江湖戴着个面具也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毕竟谢家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能知道她是什么模样?闫毅又是个混江湖的,两个人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戴面具只是他自己的心里因素而已,这张脸确实长得可以,毕竟遗传他娘,可惜就是不够有威慑力,所以才需要一张鬼面具来吓唬人。 “在外面?”李晟景的重点每次都抓得特别准,谢意颜罗里吧嗦说了一堆,他都能准确地在这一堆话里面找到最重点的一句,果然这么一问,谢意颜就卡了壳,讪讪地笑了一下:“就是外面呀,大街上,忽然在外面让人说好看,怪尴尬的,我脸皮也没那么厚是吧?呵呵。” 看着太子妃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李晟景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那不就不在外面说。” 至于这个外面到底是不是太子妃说的大街上,如果不是大街上那又有什么地方能称为“外面”,李晟景也只是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过一遍之后,就放到一遍,有些问题,只要他不追究,那么他看到的就是真的。 从宫里回来之后,李晟景还是不放心谢意颜的伤势,又特意请了太子府上的大夫给看了一遍,那大夫是李晟景出宫以后在外面找的,据说也是什么地方的一个神医,一直养在府上,平时也帮李晟景看看腿上的毛病。 “太子妃只是皮外伤不要紧,宫中太医的药膏也是极好的,可以有效修复伤处,不会留下疤痕,殿下请放心。” “不会留疤自然好,还是要劳烦华大夫来给太子妃上药。” “我自己可以上药。”谢意颜不想麻烦大夫,他嘴快话说完就被身边的秋月拽了拽,赶紧重说:“我是说,秋月可以帮忙,我们可以自己上药,不用麻烦大夫跑来跑去的,怪辛苦。” 华大夫脾气也很好,乐呵地:“不麻烦,不过就是上药而已,还请太子妃给我个机会,也让我活动活动腿脚。” “太子妃就让华大夫上药吧,上药不是小事,还是让大夫来好些。”李晟景劝了一句:“大夫在这儿,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换个药而已,能有什么情况。”谢意颜不当一回事儿。 华大夫赶紧说道:“太子妃可不能小看了这换药,要是上药的手法不对,会不小心碰触到伤口,有可能会加深伤处的,那岂不是麻烦?” 谢意颜:???这个大夫是很闲吗?没有事情做?怎么好像一直在给自己揽活儿的感觉? “孤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上再来看太子妃,华大夫医术很好,不必宫中太医差,今日正好在这儿,太子妃若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问他。”李晟景说这话的时候,视线都没往谢意颜身上瞟,故意看着外面的春柳,假装自己很淡定,其实不然,他耳朵尖都有点红了。 谢意颜开始还没明白,还是秋月在悄悄戳了他一下,给了点提醒,谢意颜才反应过来,顿时苦笑不得。 就上次秋月借口说他那什么特殊日子的时候不舒服,就让李晟景给记住了,怕他脸皮子薄不好请太医,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给他找个大夫,没想到,小太子不仅有心,还有心的那么细致,让人、唉,可惜呀,他不是个女人,实在无福消受这种待遇。 太子走了,华大夫也没懂太子的暗示,只好直接问太子妃:“太子妃可是身体其他方面还有不适?” “没有。”见大夫一副想把脉的姿势,谢意颜立刻把自己的手腕手了回来,端坐在一边,正想赶紧把这个大夫打发走,忽然又想到了点别的,正色道:“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关于太子的,不知道华大夫方便不方便说。” “关于太子?”华大夫也是惊愕了一小下,但很快就明白太子妃的意思。 关于太子的,还要问他这个大夫,那也只能是太子的腿疾了。 华大夫是从太子出宫建府时就被引荐到太子府上来的,与他一同来的“神医”没有百八十也有四五十,每一个都是为太子的腿疾而来,但最后只有他被留了下来,倒不是他能治太子的腿疾,只是因为他没什么存在感,不像那些人一样觉得自己怀才,拿着太子的腿疾当跳板,一心觉得只要自己治好了太子的腿疾,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不说,自然是封官又加爵,说不定还能流芳百世,他不一样,他到太子府上真的就是为了一口饭吃。 做大夫的总想着要救济天下,治病不收钱不说还倒给人赠药,短时间尚可,日子久了难免入不敷出,华大夫也想着改变一下他的就诊方式,可看着老百姓穷苦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总不能因为没钱就不治病了吧?就只能这么一日日赔着,赔着赔着就给他赔出来了个“神医”的名号,就把自己赔进太子府来了。 别人来是奔着荣华富贵加官进爵来的,华大夫不一样,他这边个供职在太子府谋个闲差,太子府上每月都给他俸银,并不干涉他忙自己的事情,他就有个靠山,能继续养活他的小破医馆,继续给看不起病的百姓看病。 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子最后赶走了其他人,独独将他留了下来,不仅留了下来,俸银也翻倍,府上还三五不时总能找到一些稀世医书供他翻阅,华大夫就这么在太子府上留了下来,一留就是这么多年,可惜,这么多年了,太子的腿疾始终没有治好。 “太子妃想问什么?” 谢意颜给秋月使了眼色,让她去外面守着门,等人走了以后,才问华大夫:“自然是问问殿下的腿疾,我想问问大夫,殿下这腿疾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个、”华大夫有些为难:“具体是怎么弄的,那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就伤势来看,应该是长期冷冻之后才造成的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在极寒天气落水,或者冰雪天里受了什么不该受的罪,寒气入体伤了筋脉所致。” 谢意颜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筋脉的重要性,一听这话,立刻就拧了眉:“那这么多年,大夫就没想过什么办法给好好治治?天下名医那么多,一个法子不成就再换一个,多试试总能、” 华大夫缓缓摇头:“是殿下自己,不愿再试的,前两年的时候倒也试过,可惜都不奏效,后来殿下大概是心灰意冷了吧,我进府多年,自然也想过无数的法子,可每次只要稍微提一提,殿下就总是摇摇头,一句‘不必费心’就把我打发了,之前还每月都过去检查下情况,扎个针,近一二年殿下已经很少见我了,也就是今天太子妃伤了额头,不然我这又有大半年都没有见过殿下的面。” 这话说起来就十分的幽怨,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华大夫连声叹气:“不是不想办法,不仅是我,便是宫里的太医也都在想办法,只是殿下他、并不配合。” 不配合?他不配合?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失望,才不敢再抱任何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退下,不治 谢意颜:就试试,好不好? 李晟景:好 妇女节快乐~ 求个预收《玩玩而已》 路铭是二代圈里有名的海王。 假的那种。 没办法,二代圈就是这样的,他不做海王就跟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只能委屈自己做个假海王,来应付一下交际圈。 什么,你问不应付会怎么样?就是没人跟他玩了呗,路铭虽然是个假海王,但他是真的爱玩,他舍不得二代圈那个花花的世界。 直到他遇见了宁夕然。 一度干柴烈火,从此欲罢不能,花花世界都不如宁夕然好玩,就在路铭决定要舍弃花花世界,专心只跟宁夕然一个人玩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是个假海王,宁夕然是真没有心。 宁夕然:“不是玩玩而已吗?早知道你会当真,我就不跟你玩了,感情最麻烦。” 路铭:……我把自己玩进去了。 假海王攻X真没有心受 玩玩而已,千万别当真,谁先认真就谁是攻。 第32章 华大夫给换完药就走了,谢意颜的情绪却始终低落。 他想着华大夫的话,想着李晟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落下的腿疾,他可是太子,是皇储,那样的身份,身份自然万分尊贵,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极寒的情况下,受了不该受的罪?落下这近乎毁了李晟景的腿疾? 谢意颜想不明白,他不仅想不明白,他还觉得十分沮丧,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李晟景身上? 如果没有这些,那样的少年,他该是多么地恣意潇洒,天之骄子生生被折断了双翼,实在是令人惋惜。 “太子妃,时候不早,可要用晚膳?” 谢意颜问:“太子呢?我等太子一块儿。” 秋月有些为难:“方才白离过来传话,说殿下还有些公文要看,今日不能陪太子妃一道用晚膳了。” 谢意颜坐了半晌没动,秋月想劝劝,又不敢开口,只能立在一边,等着谢意颜的吩咐。 “柳君近日在忙些什么?上次让你去找她,她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秋月:“一直守着铺子,倒是江湖上有几个人下了帖子,都被柳君给回绝了。” “太子妃。”秋月又劝道:“眼下非常时刻,太子妃还是不要再见那些人的好,起码、起码不能是现在。”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去胡闹的。“谢意颜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你让柳君去放消息,打听打听圣手的消息,一旦有圣手的信儿,立刻来禀告我,我不管她是重金还是利诱,都得把人给我弄到邺京来,实在不行,就是绑也得给我绑来!” “我会转告她。”秋月看着太子妃,眼神里像是藏着话要说,但到底没有开口:“太子妃还是多少用点晚膳吧,便是忧心也不能不吃饭的。” “谁忧心了,我没有忧心他。” 谢意颜有些不自在,回答得特别快。 秋月却说道:“我不是说太子妃在忧心太子殿下,我是说,太子妃该为自己眼下的处境忧心。” 她的话点到为止,本意是想让谢意颜能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并不好,与其关心太子,倒不如多想想自己,可听到谢意颜耳朵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谢意颜一听秋月的提醒,顿时忧心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忧的是他自己。 皇后这次把他叫进宫里,名义上就上次百花宴的事情搭线让长公主给他道歉,实则确实来敲打他跟太子的,主要敲打的对象是太子,他是顺带被点了的那个人,太子那边的态度是比较强硬的,当然太子也有强硬的资本,可他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次皇后重点敲打的对象不是他,可他跟太子是一艘船上的,两个人就是绑在一起的,敲打太子的同时,他也得跟着晃悠晃悠,而且皇后那边只是轻轻地敲打一下,他这边晃悠起来就足够头晕的。 “秋月,收拾东西,咱得搬家了。”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说出口,秋月大惊失色:“太子妃要去跟殿下同房?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谢意颜一点儿都不当回事,见秋月不动,他自己起来就收拾东西,拿的也是平时伪装常用的那些,秋月想拦都拦不住。 “还有何不可,你说有何不可?”秋月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压得极低:“一个院子想隐藏身份就已经实属不易,现在你还要住到一个屋子里睡到一张床上去,那能方便吗?你总要换衣服洗漱沐浴更衣,晚上睡觉呢?衣服也不脱吗?就算不脱衣服,那这个呢?谁晚上睡觉还戴着这个?到时候太子倘或问起来,你怎么回答?谁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往脖子上戴着一朵花?” “应付一时半刻还行,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搬过去,可不是三两天的事情,太子妃三思呀!” “思过了。”谢意颜也叹了一口气:“可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太子肯定是不会搬过来的,我不搬过去那怎么办?皇后那边肯定不答应,这才只是个开始,她要是见我们一直这样,总还要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每次都去应付皇后吗?” “而且、”谢意颜脸上也有点不好看:“我实在应付不过来她,我觉得皇后她、心思太重了,我现在甚至都怀疑连那百花宴都是皇后的主意,而且打的还是一个一石三鸟之计,我、太子连带着大长公主都一并在内,我哪惹得起她?” “皇后的目的也很明确,她就是想太子与太子妃好和睦,最好能赶快有个小皇嗣,皇嗣的事儿咱就不说了,起码这个和睦我总得给她吧?”谢意颜坐在床上,扔了手里的衣裳,也有点语重心长:“秋月姐姐,这不是我身份暴露不暴露的问题,此事事关太子的根基,太子是什么身份?那是国储,他这边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盯着,朝廷里面个个都是人精,太子的内宫稳不稳,直接关系到外朝,我又是谢家人,我爹是首辅,我与太子不和睦的消息一旦传出去,那会被传成什么你知道吗?首辅与太子不睦,这能对太子有利吗?” 秋月不敢再多说话,低着头:“奴婢错了,奴婢只知道担心太子妃的身份,实在没有考虑那么多,奴婢领罚。” “好了,什么罚不罚的,我娘让你跟着我,就是因为你心细。”谢意颜吩咐秋月收拾东西:“先搬过去,到时候劳烦秋月姐姐多多费心,总要帮我隐瞒过去,不叫太子怀疑才好。” “嗯。”秋月背过身去,自己抹着眼泪:“太子妃万事要当心,可千万不能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宽衣,我再收拾几个妥当的颈花,晚上睡觉多小心,可千万别弄掉了。” 秋月是跟着谢夫人的大丫鬟,平素就是稳妥小心,又忠心可靠,也算是看着谢意颜长这么大的,小时候公子就多灾多难,后来就当成小姐来养着,谁知就这么养大了,在秋月看来,女子的这一重身份就是谢意颜活命的护身符。 不同于男扮女装嫁给太子的这种欺君大罪,秋月心中更担心的是,一旦谢意颜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他的这张护身符就保不住了,他也就没法儿再活命,毕竟欺君之罪或有可赎之时,可若天命尽了,便再难挽救。 李晟景今日也很乱,心中烦闷,太子妃今日被叫进宫里去,带着伤回来,额头上的纱布裹着血,让李晟景觉得很自责,这伤是因为他才受的,那一抹刺眼的红色,让李晟景根本就无法再去面对太子妃。 是他连累了太子妃,若不是他,太子妃不会前脚受辱,后脚受伤。 可偏偏,李晟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自知自己这个样子,就不该再去耽误人家的好女儿,尤其还是太子妃那样风华绝代的佳人,更是不该、不该嫁给他。 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愿意耽误太子妃,不愿意委屈了太子妃,可太子妃就是因为他受了委屈,那点红色,深深刺在李晟景的心里,让他觉得心口闷闷的。 李晟景一直在书房待到月上中天,晚膳也没有用,白离一直守着,起先殿下还在看公文,好像是在处理政事,可后来就变成了纯粹的发呆,盯着面前的公文,许久都没有看进去,甚至连翻都没有再翻过,白离跟着太子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太子这会儿是心里有事,他想像往常一样说几句笑话来逗太子开心,可几次想张嘴都张不开,某种直觉一般,白离知道,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不是他的几句笑话就能哄开心的了。 自打太子妃入府以后,太子的心事好像多了许多,可也同样是太子妃入府以后,太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不是那种敷衍的客气的挂在脸上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的,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笑意,白离知道,这些都是太子妃带给殿下的,就像此刻一样,殿下多半也是在为太子妃的事情烦忧,那自然也只有太子妃才能让殿下抒怀,他就不行。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第二天还要早朝,白离只能上来劝:“殿下,是时辰该就寝了。” “太子妃那边晚膳用了什么?”李晟景这才回了神,问了白离一句:“她可有好好吃饭?” 白离:“听厨房说准备了清淡的粥,又特意做了道太子妃喜欢的如意糕,还有几个太子之前说味道不错的小菜,听殿下吩咐,准备的都是清淡对伤口复原有好处的。” “嗯,太子妃伤没好之前,叮嘱厨房多注意些。” 李晟景转动轮椅:“回去就寝吧。” 李晟景目前住的地方是东苑里进的套间,地方比不得正厢房大宽敞,但胜在清净,若是寻常时候,应该是正厢房做寝室,套间只是用来暂时休息的地方,谢意颜住进来之后,李晟景本意是搬出东苑,但谢意颜不愿意,新婚之夜又把他请了回来,李晟景不愿驳了谢意颜的面子,就回来住到了套间里,与正厢房还有一段的距离,且都在东苑内,既然保证了不会“冷落”太子妃,同时也与谢意颜拉开了距离,他与太子妃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住着。 可惜,今天平衡被打破。 李晟景到房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里面点着蜡烛的,平时他回来的晚些,蜡烛都是白离现点上,然后他再进去,可今天蜡烛已经被提前点亮了,而且,屋子里有人影,看身形、 “是太子妃?”白离有些纳闷:“太子妃想必是有事情要跟殿下说吧?怎么不让人通知一声,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白离这话说得有意思,太子殿下自己在书房里发了很久的呆,要是太子妃能早点让个人过来叫叫太子,说不定太子就不用自己一个人发呆那么久了,其实白离很不喜欢太子殿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种时候,太子身上总是带着孤寂的感觉,他嘴笨说不上来,哪怕是太子妃过来陪着下下棋也好过让殿下一个人那么待着。 李晟景转动轮椅,想快些进屋,白离明白他的意思,推着轮椅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谢意颜听见轮椅的动静就深呼一口气,赶紧让秋月把他的头发散下来,跟秋月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之后,才站起来去开了门。 他已经换了一身单薄的寝衣,头发也尽数放了下来,只有脖间还带着颈花,被对着烛光,风姿绰约,带着盈盈的笑意扶着门框:“殿下回来了?” 像是贤良的妻子,在等着晚归的夫君,夫君他、按住了轮椅,不让白离再往前推,停在门外距离谢意颜还有一仗的距离,目光在谢意颜身上做了短暂的停留,然后视线微垂,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开口生硬且夹杂着一丝的冷意:“太子妃这是何意?” “回去!” “我不。”鬼使神差的,李晟景这话一说出来,谢意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该睡一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 “太子妃可明白你在做什么?”李晟景抬头,看着谢意颜的眼睛,冷意从他身上冒出来,冻得谢意颜有些冷:“你是在折辱自己,还是在折辱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晚上再更新 感谢支持,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你是在折辱自己,还是在折辱孤?” 李晟景一句话就像是利刃一般,直接渣进谢意颜的心里,给他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的。 他从未这样想过,住过来也是有住来的考虑,却未想过李晟景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没有、” “白离,送太子妃回去。” 李晟景转动轮椅,往旁边让了让,腾出面前的路,已经是十分步客气地请谢意颜离开。 说撵也行。 白离犹豫着上前,被谢意颜一记眼刀威慑在了原地。 谢意颜毕竟是个剑客,他此刻那是手中无剑,若是有剑在手中,吓唬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秋月机灵得很,给白离使了个眼色,拉着白离的衣袖就把人拽走了,屋外门前只剩下还在僵持着的两个人。 烛光从屋内照出来,谢意颜站在烛光里,而李晟景的轮椅却在黑暗处,一明一暗犹如二人此刻的心境一般,滋味苦涩。 李晟景没再开口,独自坐在轮椅上,态度是生硬的,他不开口谢意颜却不能,缓步上前,蹲在李晟景身边,想碰碰小太子,却被李晟景拂开了他的手。 很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殿下。”谢意颜叹气:“殿下生气了?气我自作主张?那我道歉好不好?” 他是故意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意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一些,这样李晟景接受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可惜,没什么用。 “太子妃不走,孤走便是。” 轮椅被转动,谢意颜赶紧一把按住,他一个练武之人,力气肯定比小太子大多了,一只手就按住轮椅不再动弹,哪怕李晟景用足了力气,也再难移动轮椅分毫。 太子脸上几乎没有了颜色,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谢意颜下意识松开手,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僭越了,知道自己冒犯了太子,可刚刚实在是情急之下的动作。 他这次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不能跟太子好好地住到一个屋子里去,太子恼了,搬离东苑,他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啥也没落着还白折腾一场,说不定太子以后都不会再搭理他了,所以才稍微急切了那么一点。 可人就是这样的,越着急就越容易办错事。 谢意颜讪讪地把手拿回来:“殿下给我个机会,我、先听听我的想法,可好?” 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李晟景的语气依旧是生硬的:“不必,太子妃请回吧。” 这下真的糟糕了,谢意颜松开李晟景的轮椅,自己站得稍微远了一点,垂着眼眸看着李晟景,他也不走,就像是挨骂了的小孩儿一样,知道自己错了,正在找解决的办法。 他不走,还等着李晟景的路,李晟景要是个正常人,绕过去也就算了,可偏偏李晟景是个残疾人,轮椅哪有那么方便?他又不想在太子妃面前显得很狼狈,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谢意颜撑不住,担心夜里凉,小太子这身子板受不住,自己挪开一点:“我送殿下回房间可以吗?” 小可怜的眼神,带着点憧憬看着李晟景,李晟景想拒绝的话就停在了嘴边。 他不说话,谢意颜就当是默认了,自己很主动过来推李晟景回屋,进房间以后就把门关上了。 他给李晟景倒了杯热茶送到李晟景手里暖着,自己在凳子上坐下,想着应该怎么跟李晟景开口。 他没想好,李晟景先说话了。 “今日母后所言,太子妃不用放在心上,孤自会与母后说清楚,婚事本就是权宜之计,太子妃、只当是到府上暂住即可,你不用如此。” “殿下说得不对。”谢意颜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殿下只当东苑严丝合缝不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去,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皇后知道了,大长公主知道了,甚至连大长公主身边的那个裴昭也知道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是太子,我是谢家人,这传出去,人家只会当是谢家与太子不和。” 谢意颜说到这儿更心虚:“再加上婚前的事情,我与殿下的婚姻已经不能再出现不好的流言蜚语,不然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 “还有皇后那边,也不好交代。”谢意颜如实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长此以往皇后肯定会继续找我麻烦,殿下能及时赶来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次次都来?就算能次次都有,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殿下公务繁忙,怎么可能一直在这种事情上面花心思,就算殿下能,可皇后要找机会为难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借口避开殿下,就更不是难事。” “我们是夫妻,正经过日子的,何至于弄到那种程度?”谢意颜语气认真:“我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妃,那就得做太子妃应该做的事情,起码表面上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也请殿下,体谅一二,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了,就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谢意颜将手放在李晟景的腿上,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十指扣在一起:“殿下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不得不说,太子妃的怀柔还是有点用的,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李晟景是不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让他睡到床上来的,那实在是太荒谬。 谢意颜也知道,所以他有退而求其次的招数:“殿下只要收留我在房间就可以,我能自己安顿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逾矩,请殿下放心,我就在那个榻上凑合一下就行。”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谢意颜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大小姐说这种话有多不合适。 这话的语境怎么听都应该是男子担心唐突了姑娘才会做出的解释,他这会儿是怕自己唐突了太子殿下。 “殿下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谢意颜本想抱李晟景去睡觉,可眼下他也不敢惹李晟景,只能叫白离进来伺候,自己拖了个屏风欲盖弥彰地挡在榻前,隔出来一方小小的天地,从屏风后面露出来一个脑袋,带着几分小心:“殿下,这样可以了吧?” 本着不反对就是同意,不说话就是答应的原则,谢意颜就这么厚着脸皮硬是赖在了李晟景房间里的软榻上。 有些时候,人在想做某件事□□,往往总是他内心的一个侧面反应,就比如谢意颜,其实他可以有其他的方法来应付皇后的要求,可他就是选了其中那个可以借机亲近李晟景的选项。 哪怕李晟景对此并不高兴,甚至还故意冷落了他好几天,他都丝毫不以为意。 他想亲近小太子,想离小太子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至于究竟能近到什么程度,谢意颜暂时还没有想。 烟霞阁最近又上了一批新货,据说掌柜的最近要南下一趟去采买南边的新款式,店里有不少小姐夫人都是特意来订货的。 “太子妃。”柳君恭敬地递过茶杯,垂手立在一边,是认错的态度。 “让你查的人查得怎么样?”谢意颜没接茶杯,转手就放到了一边,抬眼看了柳君一眼:“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上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人你得好好给我找,知道吗?” “太子妃放心,其实上次也是找这位圣手去了,所以才耽搁了太子妃的事,只是这位圣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得了消息我就去找他,可惜还是让人给走了。”柳君很是懊恼:“也在江湖上下了悬赏令,重金悬赏圣手的消息。” 谢意颜点点头,并未追究柳君早就开始寻人的内情。 “还有,之前让你准备的地方,布置得怎么样了?” “都按太子妃的要求准备好了。”柳君说到这儿有些为难:“只是,那地方美则美矣,但轮椅上去毕竟不方便,太子妃打算怎么办?”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安排就行。” 小太子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他的惊喜还没有准备好,谢意颜倒是有点想法,就是想法太多了,再加上他最近跟太子别别扭扭的状态,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之前觉得十拿九稳绝对能哄小太子开心的事情,现在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谢意颜撑着伞,拧着眉,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天气说变就变,以前也没觉得下雨天很烦,现在看着满地湿漉漉的雨水,行人走过到处渐起来的泥点子,他的眉毛就越拧越紧。 常人在下雨□□路就很难,更何况小太子还坐着轮椅,也不知他…… 雨一直下着,谢意颜回了太子府之后就坐在窗边看雨,秋月看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想劝,但又觉得无可劝,只能叹了口气,一块儿陪着看雨。 说是看雨,不如说是等着雨中晚归的人。 院子里响起轮椅碾压在水面上的声音时,谢意颜李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果然看见白离撑着伞,李晟景身后又多了一个推轮椅的人,他赶紧去开门,开完门就站在门口等着李晟景进来。 雨很大,即便有伞也难免会被打湿,李晟景的衣服下摆上已经渐湿了一片,素色锦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泥点,看起来有一点的狼狈。 谢意颜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最后还是没敢自己动手,乖乖递给了一旁服侍的白离,自己跟个小媳妇儿一样,眼巴巴看着,他想帮个忙,但又不敢上前,怕再惹恼了太子。 谢意颜自打不经李晟景同意非要住进来以后,李晟景对他的态度就不如从前温和了,他又不是个傻的,当然会看眼色,太子不高兴,难道还要上赶着去找不痛快吗? 是以最近一段时间,谢意颜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媳妇儿什么样,他就什么样,看得李晟景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别的事情,关键是这件事就很让李晟景为难,他不能纵容太子妃,可又狠不下心,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现在这样。 尤其是看着太子妃小心翼翼想讨好他的样子,李晟景心里更不是那个滋味。 太子妃哪里需要这些,她本就该被人好好呵护,好好疼爱的。 “白离,给太子妃沏杯热茶。” 白离一听这话,立刻将手里的干毛巾递给了太子妃,给太子妃悄悄使个眼色,自己就麻溜沏茶去了。 谢意颜拿着毛巾继续帮李晟景擦头发。 “殿下不生我气了?” 问得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李晟景叹气:“孤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太子妃这么做确实不妥。” “那还是生气。”谢意颜肯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殿下,殿下、殿下心思重,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殿下偏要想那么多,就算依着殿下所想,以后我若真离开太子府,那也是改头换面,谁知道今日我宿在何处?不然,便是殿下再避嫌,你说你没睡过我,会有人信吗?” 李晟景听完这话,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眼眸微暗,藏着一丝的疑虑,很快又压下,沉吟片刻后,直接说道:“既然太子妃是这么想的,那倒是孤不够体贴太子妃了,白离撤了屏风,给太子妃铺床。” 谢意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以为有得磨呢,怎么忽然太子就换了态度?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你的颈花歪了。” 第34章 “太子妃,你的颈花歪了。” 谢意颜大惊失色,脸上血色几乎瞬间就褪尽,慌忙去按住他脖子上戴着的颈花,果然摸到了歪斜的颈花,不过只是歪了一点,谢意颜手指摸过去还是能挡住他的喉结的,就是不知道李晟景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或者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颈花他一直都有好好戴着,尤其是搬到这边来住以后,秋月给他准备的都是比较牢固一点的颈花,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不凑巧的事情就是这么多,那花它歪了就是歪了。 李晟景看着面无血色的太子妃,缓缓问道:“太子妃为何如此紧张?难道这颈花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没有!” 他问得轻松,可回答的人并不轻松,不仅不轻松,反而紧张得要死。 “没有什么作用,就是配着好看的。” 谢意颜也想让自己努力放松下来,可是他办不到,尤其是李晟景看着他的那时候,小太子的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世间所有的真相一样,谢意颜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是如此,他才会紧张的。 尤其是一想到刚才颈花歪掉的事情还是李晟景提醒的,李晟景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异常? 谢意颜有点后悔了。 他不该因为自己想亲近小太子,就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该这么大意,他是遵从了内心深处的欲念,可同时也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真的就是为了好看的。”谢意颜解释起来也是干巴巴的。 其实他实在是有点过于想当然了。 在他的心里面,小太子就是那个柔软善良仁厚的少年,所以他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会在李晟景面前放松警惕,甚至在谢意颜的心里面,他觉就算李晟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无所谓,那种肆无忌惮里面还包含着隐隐的期待。 他披着假面生活了二十来年,在家里的时候戴着谢大小姐的面具,在外面戴着闫毅的面具,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做过自己,他想在小太子身边,做一做真实的自己。 人呀,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内心深处都是有预兆的,就像谢意颜,他不知道应该在李晟景面前谨小慎微免得自己男子的身份被发现吗?他不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离着太子越来越好,免得露馅吗?他知道,可他没有这么做,在他还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选择了去亲近小太子。 哪怕这种亲近是危险的,他也故意忽略了危险,只愿意看到太子对他露出温和的笑意。 “是吗?”李晟景又紧接着问了一句:“晚上睡觉也不摘?” 其实李晟景早就注意到太子妃脖子上戴着的颈花了,若只是女子的装饰物也什么可值得注意的,但太子妃的这个就不太一样,太子妃的颈花比普通市面上的要大一些,李晟景也见过普通女子佩戴的颈花是什么样子,会更小巧玲珑一些,有的就只是一条细细的丝带,有些会歪歪斜斜缀着一朵小花。 太子妃若是爱美之人,那颈花自然该是各式各样的,但谢意颜的不是,她所有的颈花基本上可以说只是一种款式,就是那种大的、夸张的,好看是好看,但如果说是为了好看,倒不如说是为了遮挡什么东西。 能挡什么? 李晟景没有往深处里去猜、去想,他刚才其实是为了试探一下太子妃,在太子妃那样积极主动要与他同塌而眠的时候,在太子妃说出那番不该是女孩子能说出口的话时,李晟景再看那朵颈花,确实是松了一点,他想透过颈花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偏偏颈花歪歪斜斜就刚好挡住了他想看的那一部分。 于是,太子就干脆直接提醒了太子妃颈花歪了。 颈花没让他看见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但太子妃的反应却足够了。 藏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大惊失色? 谢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呀,胆敢偷梁换柱来糊弄他,李晟景握紧了拳头,眼神里藏着冷意。 太子的气势太强了,谢意颜之前已经见识过他凌厉的气势,这会儿他就有点招架不住,尤其是本来自己就心虚,外加小太子眼里的温和散去,换成了冷锐的寒意,就让谢意颜觉得更慌张,他不仅慌张,还有一点点的说不上来的委屈。 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李晟景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么强势地逼迫自己? 谢意颜想不明白,李晟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明明已经发现了很多的端倪,他都能视而不见,假装一切都正常,到今天却又忍不住想来一一验证,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继续装下去,只要他不追究,就不会有事,一切就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太子妃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李晟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不如就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谢家糊弄一番,他这个样子,谢家不愿意女儿嫁过来也是正常的,谁家父母不心疼女儿呢,找个人换一下,既保全了他这个太子的颜面,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易地而处,若是他的女儿受了这等委屈,难道他不会想着替女儿再找个出路吗?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好了。”谢意颜的手放在颈花上,看着面前的小太子,他有种冲动,不如就干脆说了算了,何必遮遮掩掩,他就不相信,小太子知道他是男人,就真的能为难他! 李晟景就不是那种人! “太子妃!” 李晟景见太子妃脸上一闪而过的决绝神色,当即就改了注意,放缓了语气:“颈花很好看,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其实他早该往这方面想的,手上的薄茧,比寻常姑娘高挑的身段,能随意将他抱起来的力气,经常说一些不符合闺阁小姐的言辞,如此种种,若要追究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颈花后藏着的真相。 罢了,有什么可追究的,左右不过就是那些事情而已,他追究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真的能去降罪谢家人吗?不过平白为难了太子妃而已,不若假装不知,还能各自安生,反正以后也是要让他走的,演一场戏而已,究竟是谁在演,并不重要。 “时候不早了,睡吧。” 谢意颜都已经打算干脆坦白了,谁知李晟景却忽然就不追究了,谢意颜看了看铺着的床,还在犹豫,太子就已经提替他做了决定:“孤反悔了,你还睡榻上吧。” 他是听太子妃之前那般言语,觉得有蹊跷,想着不如顺了他的意,让他上床,到时候再另作试探。 现在李晟景不想试探了,事实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个七八,剩下的那一点内情他也不想深究,不过就是演一出夫妻和睦的戏份,他陪着演就是了。 外面雨还在下,哗啦啦不停歇,谢意颜枕着胳膊没有一点儿睡意,他听着雨声,混着小太子浅浅的呼吸,心里有些烦躁。 总觉得李晟景提到颈花不像是随口就那么说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颈花,谢意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小太子已经看见了?也不知道当时颈花松开了多少,李晟景又看见了多少。 他为什么又不问了呢?谢意颜翻个身,蹬掉了身上盖着的薄被子,如果李晟景再追问一句,只要再多一句,谢意颜就直接拽掉了脖子上的颈花,直接把真相就说出来了。 可李晟景没有,他就在一线之际,戛然而止,停下了对谢意颜的追问,谢意颜看似逃过了一劫,可心理上的负担却更重了。 睁开眼是小太子那双清冷的眼眸,闭上眼是小太子若隐若现的锁骨,好看极了。 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谢意颜又翻了个身,然后就听见了一点紊乱的呼吸声,很轻,跟小太子平时睡着的呼吸频率不一样,带着点急促,像是隐忍着什么一样。 谢意颜“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差点连屏风都推翻。 “殿下?殿下怎么了?” 屋里没点蜡烛,只有隐隐的月光,谢意颜借着月光跑到李晟景床前,就见小太子满头的冷汗,嘴唇有些隐隐的苍白。 “殿下!”谢意颜一下子就慌了神:“哪儿不舒服?你说话呀!” 摸着李晟景的冷汗涔涔的额头,谢意颜厉声喊人:“叫太医!叫华大夫!人呢?!” 平时还能装装温婉,这会儿看着小太子一头的冷汗,脸上全是隐忍的痛苦表情,谢意颜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他连声音都没有伪装。 李晟景颤巍巍挣开眼睛,看着拥着自己的太子妃,想说话,张嘴就是一阵咳嗽,抓住了谢意颜的手,撑起半边身体,哑声说道:“孤没事,太子妃不要急,你、别急。” “我没急。”嘴上说着没急,可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晟景叹了口气:“还说没急,瞧这声音都沙哑了。” 太子妃平时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声音明显更偏向男音,以前倒是更雌雄莫辨一些,这会儿着急了,听着就跟之前迥然有别,便是再无心,也能听出来不一样。 谢意颜也是一愣,低头看着怀里的李晟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伪装的,从扮女装开始,师父就教了他特殊的练习气息发声的方法,再加上他先天条件好,伪装个雌雄莫辨的声音根本就不是难事,这么多年,谢意颜几乎已经把用这种特殊的气息发声当做了本能。 他只要女装开口,就是这种声音,十分自然,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刻意的准备。 可刚刚…… 太医来得很快,华大夫只比太医慢了一步,围着床上的小太子各种检查,谢意颜自己站在一边的空地上,关切的眼神,想凑上前去问问什么情况,又怕打扰了太医的诊治。 “启禀太子妃,殿下这是旧疾了,今日大雨,天气湿冷寒气入了体,殿下少不得要受些苦楚。”太医十分老道,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微臣给殿下扎上几针,或许可以缓解一二。” “华大夫怎么说?” 谢意颜对这个华大夫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人应该是有点本事,而且他不是宫里的人,不会遵循宫里敷衍的那一套。 华大夫点了头:“却是旧疾,扎针只能缓解一二,另外还需多多保暖,身体暖了,血液流通起来,就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那快扎针!” 太医扎针,谢意颜坐在床边,握着小太子的手,依旧是冰凉的,他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只有眉心紧紧拧着。 额头上也都是冷汗,谢意颜擦过一次,不过须臾就又出了一层的冷汗,看得人实在是心酸。 “殿下,扎了针就不疼了,殿下忍忍,很快就好,一会儿就不疼了。”他又想起来白离之前说的手炉,赶紧吩咐下去:“多准备几个,烧得滚烫拿来,还有屋子里点上暖炉,多放几个,外面窗户全都关上,别让寒气进来。” 后半夜的雨越发大了起来,李晟景眉心紧皱着,嘴唇已经咬出了血迹,谢意颜心疼得不行,干脆就把自己的手指放到李晟景的嘴里,咬也咬他的手指,不能再咬着嘴唇了。 李晟景的腿是旧疾,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疼得格外厉害,往年还都能忍忍,原本以为今年的情况会更好一些,毕竟从年后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哪里知道,这一次会疼得这么厉害。 刚开始疼的时候,他以为会跟之前一样,一下雨就疼,忍忍等雨过天晴就会好起来,可雨越下越大,他也疼得越来越厉害,惊扰太子妃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还知道安慰太子妃,顺便帮太子妃遮掩一下露出来的破绽,可再到最后,就已经疼到意识不清。 就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又是冷又是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冬天,他沉在湖底,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上来。 “李晟景,李晟景你还冷吗?。” 能做的太医都做了,可太子这腿疾要是能治也早就治了,到这会儿除了扎针暂缓疼痛之外,太医根本就做不了什么,谢意颜摸着李晟景冰凉的手,咬着牙迟疑片刻后,干脆脱了自己的衣服直接进了李晟景的被窝,用自己的体温,来暖着小太子冰棍儿一样的双腿。 他是练武之人,再加上屋子里加了炭炉子,被窝里还另外塞了手炉,早就热了一头的汗,这会儿跟个小火炉一样,直接把李晟景圈进自己怀里。 小火炉遇见冰块的瞬间,发出“呲呲”的声音,冒出来一团团的白气,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我实在不想拆穿他…… 谢意颜:他应该没发现……吧? 第35章 李晟景一直觉得很冷,寒气渗入骨髓的冷,可冷着冷着就又慢慢暖了过来,好像有人把他放到了暖炉边上一样,热烘烘的,很舒服,连带着腿也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被暖着的时候,意识也渐渐缓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来气,李晟景动了动,然后咳嗽了两声。 就听见了太子妃着急的声音:“醒了吗?是醒了吗?李晟景你好点没有?还冷不冷,还疼不疼?” 李晟景挣开眼睛动了动,终于知道那个“暖炉”是什么了 太子妃几乎整个人都在他身上压着,腿压着他的腿,胳膊也紧紧搂着他,李晟景窝在谢意颜的怀里,他身后传来的热源,正是谢意颜的体温。 “咳咳……” 醒过来的人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早年落水不仅伤了腿,连带着肺部也有损伤,平日里养着还好,遇上这种不好的天气,再吹点凉风,就会咳个不停。 “太医!快看看怎么回事,他怎么咳成这样?” 谢意颜扶着李晟景,给他拍背,又吩咐拿水,他没照顾过病人,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可就是手忙脚乱,也依旧扶着李晟景没让他有半点不舒服。 李晟景扶着太子妃的手咳嗽着,他这是老毛病,只要天不好就会犯病,其实自己心里有数,看着太子妃这么着急,他想宽慰一二,但身不由己。 “这也是旧疾,给殿下准备有药,把药用温水送服,半个时辰后就能好点。”太医战战兢兢,生怕再被太子妃给骂一顿。 邺京城都传言说太子妃是一等一的好脾气,既温婉又和气,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温婉不温婉的不好说,太子妃厉害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凶的。 “药?”谢意颜想起来了,他上次也给李晟景拿过药,药都在那个小柜子里面放着,跟他师父的药放在一起。 谢意颜:“我去拿!” 李晟景就看着太子妃赤脚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捞了个小瓶子又回来,接过茶杯喂他喝药:“殿下吃药了。” 李晟景的手搭在谢意颜的胳膊上,看着那个小药瓶,不是那个福字瓶,他上次跟太子妃说过,只有福字瓶里面装的才是他常吃的药,现在拿的这个,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留下来的。 一次是偶然,两次呢? “殿下张嘴,把这个药吃了就好了。”谢意颜跟哄小孩儿一样,把药递到了李晟景嘴边。 这药是他师父精心调制的,专门用来调养心肺功能,里面的药材都是极好的,是他师父的得意之作,据说连只剩一口气的人都能抢回来,谢意颜没见只剩一口气的人用这个,但他自己确实从小就吃这个药,身体就是这么养好的。 小太子是伤了肺,用这个也对症。 他着急,并未注意到李晟景搭着他的胳膊,眼神里的打量,不过那打量也转瞬即逝,很快李晟景就低头,就着太子妃的手,将药吃了。 “再喝点水,润润喉咙。” 见小太子吃了药,谢意颜才稍稍放心些,又给小太子拍背,他做得不好,但很努力。 眼里全是担心。 “怎么样?好点没有?还冷不冷?我让他们再加床被子,炉子也烧热一些。” 吃了药果然觉得舒服了很多,咳嗽也渐渐平息下来,李晟景想往后靠,身后就是太子妃滚烫的身体。 原来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热,这么暖。 到底还是有些乏力的,李晟景摇了摇头,自己稍微挪了挪位子,从太子妃的身上移开,尽量拉开了一点距离:“不碍事的,倒是太子妃辛苦了,咳。” “你说什么呢?”谢意颜拧眉,不赞同:“你都病成这样了,该好好休息才对,别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点儿也不辛苦,辛苦的人是你才对。” 好一通忙活,李晟景的情况倒是慢慢好转,腿还是隐隐约约地疼,只不过没有疼得那么厉害了,李晟景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意,因此也不在意,打发了太医回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跟太子妃两个。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李晟景倒是还好,他身子乏力,精神也不是太好,这会儿又有点累,所以他也没管自作主张睡到他床上来的太子妃,只是闭目养神,想假装一切都正常。 可谢意颜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他这会儿就睡大床的里面,李晟景在外面,原本李晟景痛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他是直接跟李晟景睡在一起的,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李晟景的身体,想给他缓解一下痛意,这会儿李晟景都清醒过来了,他再睡在这儿怎么看都有点不合适。 毕竟太子殿下可没答应让他上·床,而且今天临睡觉之前,太子殿下还明确吩咐,让他继续睡软塌的,这会儿他自己爬到了床上来,这要怎么下去? 他还在里面,想下去就必须得经过李晟景,可李晟景闭着眼睛休息,好像床上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就很让谢意颜为难,难不成这是默许他可以直接上·床睡觉了? 不能吧? “太子妃还不睡吗?”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不用看李晟景也能猜得出来这会儿的谢意颜多半是纠结的。 纠结也没什么用,李晟景现在的想法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他还一度想着不如干脆就直接当面太子妃对峙算了,逼得他自己招供,到底是何人来自何方又为何要假扮谢府大小姐,但是当谢意颜真的想自己招供的时候,李晟景就反悔了,他不想这样去逼迫太子妃,反正就是一场假面的戏份而已,谁来演都是一样的,演一场跟演两场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何至于一定要把事情闹大?闹得彼此都不得安生,府上的太子妃为难,谢家的大小姐为难,谢首辅与皇上那边更是不好交代,如此种种,不如就这么凑活演下去吧。 可刚刚,又不一样。 这是李晟景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暖、那么烫的温度,太子妃着急的神色,眼里的担心和关切,全都不是假的,他能看出来太子妃的真心实意,太子妃是真真切切在紧张着他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间仿佛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而过,就连这难熬的冷雨夜,似乎也暖了许多。 至于太子妃的身份,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进入太子府,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药,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李晟景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在这样一个大雨夜,是这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了他就足矣。 “殿下还冷不冷?” 既然没有被赶走,那就不妨碍谢意颜更进一步。 他估计着李晟景也睡不着,这么折腾一场,身体上肯定是难受的,再加上外面雨还在下,他的咳嗽倒是消停了,可腿一定还是疼的,只是小太子素来隐忍,他不愿意说罢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我给殿下暖暖好不好?” 谢意颜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人已经悄悄开始往李晟景这边挪动,此刻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装的是个温婉贤良的淑女,哪有淑女自己往男人被窝里面钻的?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晟景想提醒他:“太子妃,孤有暖炉,不碍事的,太子妃还是自己睡吧。” “暖炉不行的。”谢意颜是真心实意地关心:“那东西一会儿凉了一会儿热的,热的时候烫人,凉的时候又不起作用,殿下肯定睡不好,还是我给殿下暖着吧,我身上热,比暖炉舒服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李晟景的被子,李晟景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刚一张嘴,谢意颜就已经钻了进来,太子妃确实是暖的,非常暖,手脚都很暖,他一进来,被窝里就好像装了一个大型的恒温暖炉一样,瞬间就温暖了起来。 人都是向往温暖的,李晟景自然不例外。 尤其他的腿还因为外面的冷雨正饱受折磨,太子妃一进来就压住了他的腿,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过来,确实舒服很多,疼还是疼的,但是又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这种暖意尤其让人舍不得拒绝。 李晟景闭上眼睛,这种温暖是他想贪恋的,再加上太子妃的情况,让他一时有些自暴自弃,算了,睡在一起就睡在一起吧,反正也不会损了太子妃的清誉,不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清誉可言,既然如此,那睡一张床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应该没有关系吧? 李晟景就这么琢磨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以往只要阴天下雨,他都会疼到睡不着觉,而今晚,疼得比以往还要厉害一些,他却睡得很熟。 从那件事情之后,李晟景一直都是生活在严寒之中,哪怕是三伏的天气,别人都已经换上了清凉的夏衫,他也得披着披风盖着毯子,稍微天气变化一点,他就全身冰凉,没有一丝的热度,身体的温度跟个死人差不多,他有多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滚烫的热度,李晟景睡得模糊,他感觉到掌心被人握住,手心里一直都是暖暖的,好像有人把太阳放到了他的掌心。 李晟景这一病就病了三天,确切地说应该是那雨就淅淅沥沥下了三天,除却第一天晚上下得大些,李晟景疼得厉害一些,之后两天都是淅沥沥的小雨,李晟景也疼得轻些,当然这个轻是相对而言的,对谢意颜来说,都是非常痛的。 当然,这三天谢意颜就名正言顺睡在太子殿下的床上,借着给太子殿下暖身体的理由,终于好好亲近了小太子一回,他有点心满意足,可满足的同时,也是满心的疼惜。 少年抱在怀里有些单薄,尤其是他的腿,谢意颜没敢仔细看,他只能借着夜里帮李晟景暖腿的时候悄悄感觉,感觉到李晟景的两条腿就跟两条细细的棍子一样,他场景坐在轮椅上,那两条腿几乎已经废掉了,这是头一次,谢意颜真实的感觉到小太子是个病人。 华大夫找来的时候,谢意颜正在翻棋谱,他最近跟李晟景的关系又缓和了许多,或者说应该是更进一步,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可以帮太子暖被窝,变得十分有用,李晟景晚上的时候也会跟他聊两句再睡觉,谢意颜怕自己跟小太子没有共同话题,所以最近都在勤奋地看棋谱,希望能多看懂一点。 “华大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谢意颜现在见到大夫都很紧张,就怕小太子的伤势有什么问题,立刻扔了手里的棋谱,请华大夫坐。 “确实是为太子殿下的伤势而来。”华大夫也很发愁:“太子妃也瞧见了,日前太子殿下又犯了病,这毛病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那天宫里的太医在,有些话我不太方便说,太子殿下的腿疾得尽快治疗,上次我看的时候,就发现有几处经脉已经出现了堵塞的情况,若再耽搁下去,恐怕……” “恐怕就真的没治了。” 谢意颜一听这话,立刻警醒起来:“华大夫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的没救?难道以前是有的救,故意没有救?还是是宫里的太医故意误了太子的伤情?你好好说,仔细说!” “这……”华大夫略微一犹豫,干脆直接说道:“我来太子府上也许多年了,一开始太子殿下是愿意配合治疗腿疾的,可宫里的太医一个方子一个方子,换了不知道有多少,只知道瞎折腾人,根本就没点作用,我也提过一些意见,但宫里的那些人,太子妃该是知道的,他们都不太愿意听我们这些江湖郎中的意见,我们是干着急但是凑不到跟前,也拿不了主意,就这么着过了几年,殿下的腿疾始终没有好转,太医院那边也一直都是老一套的,根本就不起任何的效果,殿下就有点受打击了吧,撵走了那些人,连府上的收留的那些江湖游医一并都撵走了,倒是把我留下来了,可惜,我再想给殿下看看腿的时候,殿下就已经十分排斥,他自己不愿意看了。” 华大夫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如今太子妃到了府上,太子也听太子妃的话,还请太子妃多多费心些,殿下这个腿疾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恐怕就真的没治了。” “你的意思是,殿下的腿疾还有可能治得好?”谢意颜眼里冒了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那你能治吗?” “我师父应该能的。”华大夫有些不好意思:“我学艺不精,只学到了师父的一层皮毛而已,实在不敢托大,但是只要能请到我师父出山,太子殿下的腿疾就有可能治得好!” “那请你师父出山呀。” “师父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又一向嫌弃我笨,不怎么爱搭理我。”华大夫叹气:“不过我已经在联系师父了,只要一有他老人家的信儿我立马告诉太子妃,太子妃就是绑也得把他绑来,到时候我说服我师父给太子殿下治病,太子妃就负责说服太子殿下配合治疗,我相信,殿下肯定能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谢意颜一听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想到了一个人,试探着问:“你师父不会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圣手木神医吧?” 华大夫一听太子妃直接说出了他师父的名号,很是纳闷:“太子妃怎么会知道我师父的名号?” 那名号都是江湖人喊出来的,太子妃可是太子妃呀,她又是哪里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随缘加更~ 第36章 “这个木神医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谢意颜打了个哈哈:“那你能快点联系上你师父吗?请他到太子府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全都满足他。” “太子妃怎么知道我师父给人治病要提要求?” 华大夫更奇怪了。 他师父是有点名气,但那都是在江湖上的名气,跟邺京城这个富贵圈那可一点儿都不沾边的,太子妃何等身份,怎么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得这么多?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谢意颜耐不住心虚,色厉内荏:“华大夫只要把人请来就行了,不该问的别多问,知道吗?” “明白。”华大夫赶紧答应。 正说着话,谢意颜忽然就变了脸色,本来还有点凶巴巴的感觉,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一样,立刻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柔和了许多,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还不忘扭脸提醒华大夫:“你是来给我看额头上的伤的,别乱说话。” 华大夫下意识点头,点完头他就听见了轮椅的声音,怪不得太子妃变脸变得这样快,原来是听着太子殿下回来了。 不过,这太子妃的耳力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 谢意颜听见轮椅的动静就赶紧出来了,这才半晌午的时辰,一般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挺忙的,没道理这会儿会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殿下回来了。” 李晟景示意周方先去书房等着,转动轮椅到太子妃身边来,见他眼里有些担忧,冲太子妃温和地说道:“可曾用过午膳?孤与周指挥说些事情,待会儿可以跟太子妃一道用午膳。” 话音才落下,李晟景就看见了垂手立在门外的华大夫,冲华大夫点点头,又叫他过来询问了几句太子妃的伤势,瞧了瞧太子妃额头上裹着的纱布,关心了几句。 “太子妃的伤势还没好全,不可着了凉风,快些回屋吧。” “嗯。”谢意颜本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但太子殿下的关心,他自然要守收着,点完头之后,又想到什么:“殿下既然要谈正事,可要茶点?我让人准备。” “不用了。”李晟景拒绝后就见太子妃明显失落的样子,连忙补了一句:“太子妃有心,那便要壶茶吧。” “好,我一会儿送去。” 太子妃又颠儿颠儿的了。 书房里,周方正在认真回禀:“确实是一家三十六口满门被屠,卑带人去时,只有老仆身下护着一个幼子,那孩子今年才五岁,吓得不成样子,这会儿高烧不退,已经请了大夫给看着。” 李晟景问道:“可查出来什么线索?往日仇家亦或者是别的之类?” 周方:“林家早年从江湖上退隐下来的,家主林然秋二十年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厌倦了江湖上的是非争端,才携妻子儿女一道归隐在安阳城外的别庄,这些年日子过得平淡,周遭也都调查过,并未说起林家与人有什么恩怨。” “周指挥的意思,可能是江湖仇杀?”李晟景将手放在轮椅上,轻点了两下:“可照你所说,林家已经退隐多年,为何现在又突起事端?” “传言,林家有一本绝世剑谱。”周方解释:“怀璧其罪。” “继续查。”李晟景提醒:“护好那孩子,他可能知道些东西,等人醒过来,孤去看看。” “明白。” 这边正事说着,谢意颜端着茶盘在门口逡巡,等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才敲门过来送茶,顺带还给李晟景准备了披风。 很体贴。 李晟景回府一趟,中间陪着谢意颜一块儿用了晚膳,然后就又匆匆而去,像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谢意颜倒是想跟过去帮帮忙,可惜呀,他只能自己在屋里看秋月绣花,翻翻自己的棋谱。 秋月绣的是之前谢意颜答应给李晟景准备的手帕,精致的兰花纹,十分好看,秋月绣工了得,之前在谢府上就经常被谢夫人夸赞,这手帕绣出来,都让人……不愿意拿给小太子用了。 这也太好看了点吧,万一小太子很喜欢怎么办?又不是他给准备的,虽然是他让秋月绣的,可毕竟是别人准备的,这种东西,总有点私密性,又贴身放着,谢意颜越想就越不是那个滋味。 “太子妃?是哪儿不满意,我再改改?”秋月不明所以。 她也不是第一次帮太子妃绣东西,以前在家的时候这活儿就是她干的,到了太子府上以后,也三五不时绣些小玩意应付交差,原本以为手帕也一样的,但现在看来,太子妃好像不是很满意呀。 “挺好的。”谢意颜可说不出来不满意,他扔了手里的棋谱,拿着秋月的绣框:“秋月姐姐这个是怎么绣的,不然你教教我?” “太子妃要学绣工?”秋月有些诧异。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想着教,不说学得多好,起码会一些,免得以后露馅不是?但是,太子妃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他就坐不住,有那个功夫还想自己耍会儿剑。 这会儿怎么想自己绣? “我给太子准备个生日礼物。”谢意颜低头扒拉秋月的绣框:“想不出来送什么,这不是心意嘛,我学个简单的,就这个兰花吧。” 他见秋月帕子上绣的就是兰花,几片叶子带点小花,又素雅又好看,而且兰花很适合小太子,看起来也不难,值得一试。 太子妃要学,秋月自然没有不教的道理,尽心尽力教了大半天,回头一看,太子妃确实不是这块儿料。 看着帕子上一言难尽的一坨,秋月没忍住:“不然,还是我绣吧?太子妃想要什么图案说一声就行。” “不要。”谢意颜马上拒绝:“我可以,你看,这不是很像个叶子吗?我这才刚刚上手,练习两天就能绣好,你别给我打岔。” 秋月:……这盲目的自信,是谁给他的? 太子殿下最近很忙,一大早就起来去早朝,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倒是给了谢意颜充足的时间,他上午学绣花下午给小太子的生辰准备惊喜,算着日子眼巴巴等着。 除了手帕进度堪忧,其他的他都很满意。 看着歪七扭八的叶子,谢意颜叹了口气,这东西当礼物那是妥妥的送不出去,他以为的很简单,没想到上手那么难,手帕送不出去也没关系,他还准备了别的,至于这个手帕,到底是他第一次动手绣的,就当成是纪念品吧。 太子生辰这一天不用早朝,但是得进宫给皇后请安,这是惯例。 “太子妃不用去。” 李晟景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衣冠都佩戴妥当,见谢意颜拿了宫装去屏风后面准备换衣服,便开口阻止了他:“孤自己进宫给母后请安即可,太子妃不用一起去。” “为什么?这不好吧?”谢意颜拿着衣服,不是很赞同:“母后知道了会怪罪的。” “不会。”李晟景看着他额头上浅浅的一道疤痕,已经取掉了纱布,伤口在慢慢愈合,现在已经长出了新的嫩肉,想要彻底长好,恢复如初还需要小半年的时间。 “太子妃伤口未愈合,不宜劳动。” 谢意颜:“这借口也太敷衍了点吧?” 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又赶紧弥补:“那什么,殿下多心了,母后其实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就上次这伤,又是我自己磕的,殿下也知道,再说了,我今日与殿下一同进宫的,殿下今日生辰进宫给母后请安,完成这个太子妃不去,怎么都说不过去,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那也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言辞十分恳切,李晟景想了想也就点了头:“也罢,那便一同前去。” 今天是小太子的生辰,谢意颜衣服特意挑选了个喜气的水红色,裙摆带着翎纹波浪,走动间摇曳生姿,出来前他特意对着镜子好好摆正了脖子上的同款颈花。 自打上次让太子提醒过一回之后,谢意颜对颈花就十分上心,戴的时候就小心谨慎,还总是三五不时自己摸摸,生怕又歪了斜了,他换好衣服出来,手还放在颈花上。 他一出来,李晟景就注意到了太子妃的手又放在颈花上,显然是上次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嘴角不自觉弯起,再一看太子妃如此盛装的模样,李晟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他是没笑出声,但是谢意颜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捏着裙摆有些无措:“我是哪儿不对吗?” 人呀,就是这个样子的,一旦心虚就总是忍不住想要不停地怀疑自己。 “没有,太子妃今天的颈花很好看。”李晟景拍了轮椅,示意谢意颜过来。 他们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或者说是谢意颜单方面让李晟景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只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谢意颜的位置就在李晟景的身后。 谢意颜自己也很喜欢这个位置,毕竟,他的软剑还缠在李晟景的轮椅上,虽然不能耍,但三五不时摸一摸也能解解馋。 福寿宫里今日热闹,太子生辰,各宫都有来给皇后送礼,皇后自然是懒得应付这些的,都先让人打发了,她自己收拾妥当,只等着太子来请安。 可偏偏就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人,仗着近日在宫里得了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启禀皇后娘娘,苏贵人说来给皇后请安,给太子殿下准备了生辰贺礼,说礼物贵重,一定要亲手交给皇后娘娘。” 皇后拿着手里的凤钗,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贵重,那本宫与太子可不敢收,让她回去吧。” 宫人出去回话,旁边的大长公主抢过了皇后手里的凤钗,替她簪在发髻上:“这苏家的女人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真当得了两天宠就能翻出花来?她也不想想,当初二皇子还在宫里的时候就不成事,现在指望一个长得像苏雨的贵人,能干什么?老苏家是忘了苏雨是怎么死的吗?!” “公主慎言,今日喜庆日子,不说这等扫兴的话。”皇后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问:“太子妃今日进宫吗?” 嬷嬷回:“自然来的,与殿下一起,前面传话,已经过了经天门,说话就到内宫了。” 皇后点点头:“长寿面可以准备了。” “凤儿你是真有心,每年都亲自给太子准备长寿面。”大长公主没什么仪态地歪在榻上,依旧是一身单薄清亮的薄衫,年龄在她身上只留下了馈赠,端得是韵味十足。 “我想吃凤儿一碗面,还得左求右求,今日沾光,我可得多吃两碗。” 大张工准絮絮叨叨,皇后根本就没搭理她,自己只在镜子前面整理仪容,大长公主没趣得很,瞧了镜子一眼,然后掏出来一个盒子直接杂了过去。 “我给景儿的生辰礼,你替我看看行不行。” 盒子掉在地上滚了两下,刚好停在皇后的脚边,身边的宫人赶紧想过来捡,缺却见皇后自己一弯腰就将盒子捡了起来。 “你又送他什么?”皇后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你送的东西他都用不上,去年的什么胭脂扣,前年的葫芦丝,都还在我这儿扔着,今年又是什么稀罕东西?” 大长公主也笑:“以前那是借他的名义特意送给你玩的,今年这个是真送他的,打开看看。” 皇后无奈摇头,但还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刚一打开,她脸上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是……?!” “怎么样,这份生辰礼可还行?”大长公主走过来,替皇后盖上了盒子:“嘘,小声些,旁人可不知道,这是父皇最后送我的礼物,今日景儿生辰,我转送给他,如何?” “六十四朱衣卫一直在你手里?!” 大长公主叹气:“是呀,父皇临终前怕有些人对我下手,毕竟我作为大夏的吉祥物处境十分尴尬,若是有些人度量小不能容我,早晚会对我这吉祥物下手的,没想到,竟然让我安生了这么多年,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六十四朱衣卫乃是皇帝的专属暗卫,父皇临终前交到我手上,是想护我平安的,这往后就该护着咱景儿了。”大长公主调皮地眨了下眼睛:“不过这么多年,现如今的六十四朱衣卫可跟从前不一样,我给他们重新编整了一下,现在当一支亲卫队使都戳戳有余,另外还附赠情报组织,远的不说,就李茂那儿,我监视得死死的,不管是苏家人也好,李茂也罢,再敢有什么小动作,我可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凤儿心软,我不一样,我不介意送他们都去见苏雨!” 皇后一阵心惊,朱衣卫乃是皇帝的专属暗卫,只听命于皇帝,先皇驾崩后朱衣卫按理说就该有现在的皇帝接手,皇后也一直都以为朱衣卫在皇上的手里,可谁知竟然不是。 怪不得皇上对太子如此忌惮,怪不得……他手里没有朱衣卫,始终觉得那位子坐得不踏实,他怀疑先皇将朱衣卫留给了景儿,他怕自己的儿子也会走他弑父夺位的老路! 第37章 福寿宫里气氛十分温馨和睦,跟谢意颜上次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今日特意摆的是一桌的家宴,据说皇后还亲自下厨给太子准备了一碗长寿面,宴到中途时,皇上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是一块儿玉佩,李晟景谢了恩,玉佩就放在盒子里,随手递给了太子妃。 “皇帝年年送玉佩,也没个稀罕玩意。”大长公主顺手递过来一个盒子:“姑母今年准备了点稀罕的,一贺景儿生辰,二贺景儿大婚。” 这礼一听就很大,毕竟一份礼顶着两件大事的。 不过这都大婚这么久了,才送礼吗? “多谢姑母。”李晟景接过盒子放到了左手边皇后的跟前:“姑母费心。” 皇后看见了,把盒子重新推回去:“这是姑母给你准备的,放好。” “对,这回真是给你的。”大长公主叮嘱:“放好了,回去再看,绝对是好东西。” 都这么说了,李晟景只能将盒子拿回来,然后又递给了太子妃,跟之前皇上送来的玉佩放到了一起。 谢意颜就看见大长公看他的眼神那是明显是有话要说的,但忍住了,他很有眼力见,把大长公主的盒子单独放,很郑重,表示自己知道这是贵重物品,这才见大长公主冲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谢意颜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如此小心翼翼?毕竟那可是大长公主送的,她都如此紧张,可见这份礼应该是真的很大了。 “来来来,吃菜,景儿身体不好不宜饮酒,咱们几个喝,太子妃陪饮两杯。” 大概是因为有大长公主一直在活跃气氛,家宴上很轻松,连皇后都没有端架子,谢意颜陪她喝了点酒助兴,跟谢意颜之前做的准备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又要被皇后排编一顿,再训斥两句,谁知不仅没有,皇后反而对他十分的客气,这就是寻常家庭给孩子过生辰时的样子。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 从福寿宫出来,天色已近黄昏,谢意颜撩着车帘看着外面,眼见着马车差不多到地方之后,立刻叫停:“今日殿下的好日子,这会儿就回府难免无趣,不如我们去逛逛可好?街上热闹得很,还有各种稀罕的小玩意,我们去看看吧?” 太子身份不方便,谢意颜早就打听过了,他日常就是几个府衙部门之间,很少去别的地方,邺京城这么大,小太子还真不一定逛过。 谢意颜就想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带太子好好溜达溜达,等到天黑,再带小太子去看他准备的惊喜。 看着太子妃积极的样子,李晟景不忍心拒绝他,便点了头:“好,下去逛逛也无妨。” “行,下去走走。” 谢意颜立马高兴起来。 “太子妃。”李晟景刚喊了他一声,谢意颜就按住了他的手腕:“殿下不能在外面这么喊我,就叫我,叫夫人吧。” 他也想不出来应该叫什么才合适,索性选了个不会出错的。 “我叫你小景。” 李晟景挑眉,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倒也没有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太子妃都叫了他也只当听个新鲜,毕竟,还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别有一番趣味。 “夫人,我只是想提醒你,要不要先回府换身便装。” 谢意颜身上还穿着宫装呢,这个样子上街肯定要被围观,但谢意颜又不想浪费时间再回去一趟,想了想:“烟霞阁有成衣,我去买件就行,不用特意回府一趟。” “也卖男装!” 烟霞阁那是他的据点,他说卖什么就卖什么,不卖也得先准备。 柳君守着店,见太子妃忽然过来,还跟太子一块儿,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就只是过来选衣裳的,太子妃的衣裳不愁她这边男装女装都有准备,可太子这就不太方便了吧? “夫人这边来,我们女装都在这边备着呢,这位公子且先稍候,我这先给夫人挑了衣裳再来伺候公子。”柳君笑呵呵的:“我们这儿有新进的簪子、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有,公子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给夫人带的。” 李晟景打量着这间店铺,店面不是很大,但胜在精致,胭脂水粉跟首饰都各自摆放,玲琅满目,确实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点点头:“夫人慢慢挑选,不着急。” 转动轮椅自己去看了簪子,看那样子倒像是寻常夫君要给自家夫人挑选首饰的模样,柳君笑着给他推荐了几盒,然后才带着谢意颜进里屋换装。 等他们走了以后,李晟景放下了手里的簪子。 太子妃身份不一般,自然是不敢在外面胡乱更衣的,可他主动提出到这儿来,看来这小小的胭脂铺子里面藏着大乾坤。 室内,谢意颜让柳君去找新的颈花,自己换了身浅色的裙装,简单大方又不失优雅,走在人群里不会太显眼也不至于过于平庸,让人一看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又对着镜子将发髻上的金簪全都取下来,换成了简单的珠花,接过柳君拿来的新颈花戴好。 “那太子那边呢?咱这儿只有太子妃之前穿过的男装,没有新的了。” 想了想太子的身量,谢意颜吩咐:“就拿我那件黑金束口的给他试试,应该合适的。” “等下,再多拿几件,平时你总夸我穿着好看的那几件都拿着,让他挑。”谢意颜说完又想起来:“记得熏香后再拿来。” 这仔细的劲儿,让柳君没忍住打趣他:“太子妃对太子殿下是真上心。” “那当然,我对他上心有什么不对吗?”谢意颜丝毫不以为意,转了个身让柳君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没有没有,太子妃还是那么美,俊俏得很。”柳君笑:“足以迷倒万千少年少女。” 帮谢意颜把腰线位置又收紧了一些:“这样更显得窈窕。” “对了,之前让我打听的圣手的消息,我这边才接到消息,圣手可能南下了。”柳君有些为难:“我打算南下去一趟,先跟太子妃回禀一声,烟霞阁这边我会让人看着的。” “南下?”谢意颜拧眉:“你去一趟也行,不过去之前先跟秋月打个招呼,太子府上有个大夫,是木神医的徒弟,我到时候让他写封信,你一并带着,见到人就直接请来。” “明白。” 李晟景在低头看簪子,听见动静抬头就看见太子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宫装有宫装的典雅美,去掉金簪换了寻常的装扮又多了三分清雅自然,太子妃确实长得好。 好到让李晟景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谢家又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妙人? “小景?”谢意颜注意到李晟景在看他,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在一圈小朋友里面,就数他最受欢迎,长大了更是如此,要不是因为这张脸,他扮女装也不会这么顺利。 “是我穿这个不好看吗?” 什么叫无师自通,这就是了。 谢意颜走到李晟景跟前,故意在他面前摆弄了一下裙摆,脸上的表情也装出来三分的懊恼:“要是不好看,我再去换一件算了。” “不用,很好看。”李晟景捏着手里的簪子,重复了一遍:“夫人这么穿很好看。” “那美吗?” 如此直接的逼问,小太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李晟景是什么身份,平时人家跟他说话,恨不得打上几百个草稿,每一个字都得掂量掂量,到了谢意颜这儿就不一样,他是完全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有时候还故意要打趣打趣小太子,就爱看小太子微微窘迫时的样子。 就比如现在。这么直白的问题,李晟景实在不好回答,他想错开视线,可惜太子妃的眼神就黏在他身上一样,根本就分不开,他只得点头:“很美。” 谢意颜这就满意了。 谁不喜欢被别人夸好看呢?尤其夸他的这个人还是小太子,那当然就更喜欢了。 “这簪子是小景给我准备的吗?”谢意颜眼尖,就看见李晟景手里面拿着一支木簪子,簪子做工比较简单,只是在簪尾的地方缀着一颗小小的红豆,寓意很好。 “可以给我戴上吗?”谢意颜直接蹲在了李晟景的轮椅前,往李晟景跟前凑了凑:“小景眼光真好,簪子跟我的衣服也很配,很好看,谢谢小景。” 簪子只是李晟景在等太子妃时无聊拿起来看的,原本是打算看完就放回去,太子妃出来得很凑巧,他的簪子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眼下也只好将错就错,将簪子插在了太子妃的发髻上,原本只是一支普通的木簪子,戴到太子妃头上以后,竟然变得格外精致起来,让李晟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小景送我的簪子,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谢意颜摸了摸簪子,很是满足:“我让掌柜的准备了几件衣服,小景挑一件换上,咱们正好看灯去。” 他准备的衣服款式都是简单的基本款,最后在谢意颜的有意偏袒之下,李晟景还是选了那件黑金款式的,他行动不便,自己也不方便自己更衣,今次出来游玩也没有带着随从,所以只能由太子妃来帮忙更衣。 若是之前,李晟景绝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自打那之后,李晟景对太子妃的那些规矩什么的,好像统统都不作数了一样,谢意颜自然也发现了一点,他也没有深究原因,全当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终于感动到了小太子,让小太子不再对他有所防备,却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在李晟景看来,原本之前一直跟太子妃保持距离,那是因为顾及太子妃的清誉,男女大防不得不如此,那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都是两个大男人,那也就不存在什么防不防的,只要方便即可。 “夫人说的看灯,看的是什么灯?” 夜色上,华灯已起,李晟景不是没有晚上看过街市上的灯火,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值得特意去看的灯,现在又不是正月十五的灯节,花灯也早就过了,实在不知道太子妃要带他看什么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谢意颜最后带李晟景去了一艘画舫上,他特意让人准备的,画舫停靠再岸边,为了方便轮椅的上下,还重新做了木板,十分方便,谢意颜推着李晟景跟他解释:“一会儿带殿下去放天灯,原本这天灯应该找个高处放才好,殿下不便登高,我就想找个空旷的地方,一会儿画舫走到湖中央,天灯一盏盏放上去,倒映在湖面上,特别的美。” 他只顾得兴奋地跟李晟景讲一会儿会看到的美景,却忽略了黑暗中,李晟景嘴唇有些微微的发白,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掌心里全是冷汗。 “我们、要上船吗?去湖中央?” “对呀,我还让人准备了很多很多的河灯,小景你看那儿,河灯已经开始放进来了,是莲花灯,是不是很好看?现在还少,一会儿就多了,到时候满湖面全都是莲花灯,每一盏灯里面我都写了一份祝福,希望小景幸福安康,希望大夏百姓富足和乐。”谢意颜还在喋喋不休:“到时候小景也可以自己写,我让人准备了笔墨,你的字好看,可以多写一些,写到天灯上,到时候天灯放上去,天上的神明就能看见我们的祈愿,会保佑我们大夏的百姓,也会保佑小景。” “今天小景生辰,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的,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给你。”谢意颜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我怎么全都说了,好像全说完就不算是惊喜了,不过不要紧,快,我们上船吧。” “太子妃!”李晟景按住了轮椅,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咽了口唾沫,拳头握紧又松开。 “怎么了?”谢意颜有些不解。 他想跟太子妃说,这船他上不去,他不能上去,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远处的河灯一盏盏漂过来,小小的莲花灯,上面写满了祝福,对他的祝福还有对大夏的祝福,全都是太子妃的心意,他要怎么告诉太子妃,他不能上船,他、李晟景闭上眼睛,又睁开,平稳了一下呼吸。 莲花灯越来越近,近到李晟景都能看见摇曳的光影,他吐出来一口浅浅的气,努力扬起一丝的微笑,勾着唇角:“夫人有心了,莲花灯很好看,我想说,夫人头上的发簪歪了,你蹲下来一点,我帮你戴好。” “好。”谢意颜笑呵呵蹲在李晟景面前:“小景刚才是不是就一直在看我的簪子?是不是看很久了?簪子很好看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小景给我挑的簪子,我会戴一辈子的。” 会戴一辈子的…… 李晟景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眼里有苦涩闪过,不过很快他就掩藏起来,声音温柔:“夫人喜欢的话,以后再看见好看的,我都给你买。”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第38章 画舫很漂亮,是谢意颜搜罗遍了邺京城才找来的,上下两层已经十分宽敞,他把那些不必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全都扔了出去,留下足够的空间方便轮椅行动。 上了画舫,邀功似地跟李晟景介绍:“小景你看,都是我布置的,一会儿我们先在一层看看莲花灯,我另外还准备了几盏灯,到时候小景负责写心愿,我就负责给你放灯。” “还有,我还让人准备了酒菜,小景不宜饮酒也没关系,是甜口果子酒,甘甜得很,我问过华大夫了,可以稍微喝一点尝尝味道。”谢意颜往外稍微走了走:“快看,河灯已经放出来很多了,倒影在湖面上,是不是很漂亮?我当时想的时候就觉得一定会很美,果然很美。” 他还想推着李晟景往外走,李晟景满手的冷汗,攥紧着衣服擦了擦,按住轮椅,稳着声音:“莲花灯一会儿再去看,太子妃那是你准备的琴吗?既然备了琴,不若太子妃弹奏一曲可好?” 他的手指还在轻轻颤抖着,画舫其实很稳,跟在平地上没什么区别,但,李晟景视线稍微挪了一下,看着画舫外面的湖面,黑黝黝的一片,莲花灯都不能照亮湖面下的黑暗,那种压抑的、窒息的感觉,一度让李晟景喘不上来气。 他想尽力让自己放松,如果靠自己不行,那就借助外力,太子妃给他准备这些花了很多的心思,李晟景不想让他扫兴。 “那琴是……” 谢意颜很心虚,琴是画舫上自带的,谢意颜本来想拿掉,但拿掉以后空落落的,少了很多的美感,就干脆放着了应个景了。 谁知道小太子上来就提要求,真的是有点难办。 “我琴弹得不行,不敢在殿下面前献丑。” 弹得不行都是夸张的,他是根本就不会! 小时候也有夫子来教过,可惜谢意颜实在不愿意学,他只爱跟师父一块儿扎马步练剑,谢家二老说了两句也就随他了。 外面传的那些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际上他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如此好景致,缺了丝竹助兴总归少了些韵味。”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湖面:“不若孤给太子妃弹奏一曲,如何?” “小景会弹琴?”谢意颜的规矩早就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一会儿小景一会儿殿下,叫得十分随心:“好呀,你弹你弹。” 谢意颜推着李晟景到琴架前,又很贴心地给他各种准备好,眼睛里都快冒出来星星了,是很明显的激动。 让他这么看着,李晟景都是多了一丝的别扭,手放在琴上:“太子妃不要这样看着,我其实弹得也不好,而且很久都没有摸过琴了,难免生疏。” “生疏不要紧,先试试手。”谢意颜很会安慰人:“小景弹给我听的,我听了肯定喜欢,我喜欢就行。” 李晟景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来,他此刻心慌得很,若不借助外力来分散注意力,根本就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要一想到此刻他人在水面之上,就会忍不住要发抖,那种冷意是从内到外,侵袭全身的。 “铮”地一声,李晟景指尖颤抖,有些没控制住力道,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谢意颜赶紧说道:“这琴不行,一听声音就知道很久没人用了,殿下再调试调试,要是还不管用,咱就不弹了。” 琴是好琴,太子妃偏袒得十分明显。 李晟景笑了笑,重新调试,手指在琴弦上拂过。 他选的是最简单的宫廷小调,微颤的手指勉强控制着琴弦,不至于出错。 琴声悠扬,谢意颜干脆就坐在了地上,一点儿仪态都不顾,小太子的琴声很好听,谢意颜听着听着视线就开始往小太子身后的轮椅上瞟。 他的软剑在那儿。 此情此景,真的非常适合以剑舞和琴声,一动一静简直绝了,他越想越蠢蠢欲动,坐不住了。 “我给殿下舞一个,和殿下琴音可好?” 李晟景的琴音停了下来,他没想到谢意颜会提这个要求:“太子妃还会跳舞?” 这个难度是不是大了一点? “会一点。”谢意颜点头,四处看了看,抽了画舫上的一段纱幔拿到手里试了试,感觉勉强凑合也能用。 他不会跳舞,但是他会舞剑,毕竟剑客榜排名第一呢,尤其擅长使用软剑,把软剑换成纱幔,也能凑合一下,道理都是一样的。 “那太子妃想用什么乐曲?” 谢意颜哪懂这个,随口道:“小景挑个喜欢的就行。” 李晟景起手一曲缓和轻柔的小调试了试他,果然,谢意颜听完就拒绝:“稍微快活一点的。” 一听他这么说,李晟景想了想,选了一首铿锵有力的曲调,乐曲十分慷慨激昂,这是他之前听过的军乐,是拿来鼓舞军心的。 曲调起,谢意颜手里的纱幔就抛了出去,纱幔不似软剑,谢意颜还习惯了一下,他自然不会跳舞,若是单纯舞剑又怕会露馅,所以临时调整了一下,尽量把纱幔舞得柔和一些,动作上也尽量控制,和着李晟景的琴声,倒也相得益彰。 李晟景看着面前水袖翻舞的太子妃,手指按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弄,太子妃的这一舞根本就不能算是跳舞,李晟景只看了片刻就知道,这位太子妃恐怕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他绝对不是一般人! 就是…… 太粗心了一些,以前李晟景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太子妃的种种不妥当之举他看见了也都未往这上面想,现在再拐回去看,太子妃一言一行处处都是破绽,他到底是有多心大,才敢这样胡来? 明明应该小心谨慎掩藏身份,偏偏又爱在自己面前蹦哒个不停,孰不知说得多错得多,做得多错得多,想来太子妃是真的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是个野路子出来的。 画舫不知道碰到了湖底的什么东西,轻微地晃悠了一下,李晟景心尖一阵窒息的感觉传来,他双手按在琴线上,呼吸有些急促。 “殿下?”谢意颜也停了下来,正要上前去看看李晟景什么情况,就听李晟景说道:“夜里风凉,又是在湖上,孤只是觉得有些冷了,太子妃把四周的帐子放下来吧,也能挡挡风。” “好。”谢意颜答应着,赶紧跑去把画舫四周的帐子都放了下来,就在他拉动帐子的时候,忽然在水面上几个人影,在画舫顶层之上。 谢意颜拧眉,心知不妙。 今日小太子生辰,他是准备了惊喜,不想外人来打扰所以下午下了马车之后并没有带人,谢意颜心中有数,这是邺京城他又不去远的地方,京畿卫随时可召,再加上有他守着小太子,护着小太子绰绰有余。 却是没料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在邺京城里如此嚣张! “殿下是不是有点冷?”谢意颜过来摸了摸李晟景的手,确实感觉到他指尖冰凉,微微发颤:“我去温壶热酒来暖暖,再给殿下拿个厚些的毯子,殿下稍等我片刻,就来。” 跟李晟景说话的功夫,谢意颜就迅速抽走了他缠绕在轮椅扶手上的软剑,背在身后,安抚着李晟景:“我很快就回来,殿下有事就喊我,知道吗?” 一步步倒退着离开画舫一层,谢意颜直接翻身就上了二层,软剑冲着黑衣人的蒙面就挑了过去! 李晟景坐在轮椅上,看着太子妃离开的方向,他伸手往后摸了摸,果然之前孱弱在轮椅扶手上的东西不见了。 刚才他听见了一点响动,就猜到了点什么,果不其然。 李晟景这会儿难受得厉害,强忍着心口的闷,转动轮椅往外挪了挪,似乎是想看看二层的情况,但因为离着湖面又近了一些,那种在无尽的黑暗中,冰冷压抑无法无法呼吸的感觉再度袭来,让李晟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喘着气靠坐在轮椅上,只能勉强听见上面隐约的动静,应该有好几个人,太子妃只他自己,会不会…… 这会儿在湖面正中央,他就是想传京畿卫都没办法做到! 额头上一层层的冷汗往外冒,指甲掐进肉里,眼前是一阵阵的发黑,他的意识在一点点远去,恍惚中置身在冰湖之中,他手脚被缚,一直下沉,湖水淹没他的口鼻,他想挣扎,却无可奈何,冷,窒息…… 谢意颜翻身上了二楼就跟上面的人交了手,来人有三个,全都戴着银色面具,统一的黑色服饰腰间系着红色腰带,手上的兵器也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是出自某个组织。 “谁派你们来的?!” 怕惊扰到一层的小太子,谢意颜尽量不弄出来大的动静,就连问话声音也是压得极低。 三对一,他不占优势,而且对方也不是泛泛之累,身手相当了得,再加上谢意颜有顾虑,打斗起来难免就束手束脚不能放得开,横剑格挡,一个旋风踢了身后那人一脚,谢意颜一个不察觉腰间就被划了一刀,谢意颜躲了一下没躲过去,干脆脚尖一扭直接冲着那人的喉咙就刺了过去。 他本想留个活口问问话,现在看来还是速战速决,却不料,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卖了个破绽竟然直接逃了。 根本不恋战,就好像是来试试他一样。 谢意颜一头雾水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敢追,扯了扯腰带挡住腰间的伤,拎了壶酒抱着披风就赶紧下去找李晟景。 “小景!” 谢意颜看见小太子并不在琴架前,他在靠近围栏的地方,整个人歪在轮椅上,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手里的酒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谢意颜跑到李晟景跟前,确认他没有受伤,摸着李晟景冰凉发抖的身体,他喊着:“殿下,殿下醒醒,你怎么了?是冷吗?还是哪儿难受?是疼吗?你说什么?” 谢意颜凑到李晟景跟前,就听见他微弱的声音:“救我,救命,来人救我……好冷,冷,救命……” “李晟景!”谢意颜抱着他的身体,想给他暖暖,怀里的人跟冰块一样,几乎没有热度,他不停地给李晟景搓着手:“怎么回事,不是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李晟景你醒醒呀,快醒醒!” “水,好多水,咳、咳……”李晟景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浑身都在发抖:“都是水……” “没有水,没有水的。”谢意颜很急,赶紧让画舫靠岸,他搂着李晟景的身体,不停在他耳边低语:“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在大街上,大街上有很多很多人,有卖各种东西的,还有叫卖声,你听见了吗?还有,还有,你还给我买了簪子,没有水的,李晟景你醒醒,快醒醒呀!” 小太子这个样子,明显是被魇住了。 “小景,没有水的,你摸摸我,干的,一点儿水都没有。”谢意颜不停地拍着小太子,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他以前也听师父说过,有些人受过巨大的心灵创伤后,会产生什么应激反应,很像小太子现在的状态。 李晟景他怕水。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怕水…… 谢意颜:温泉play怎么搞?在线等挺急的 李晟景:怕漆黑冰冷的水,温泉是个好东西,有机会得试试:) 第39章 画舫靠岸,谢意颜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把小太子抱起来就跑,来时他是推着轮椅带着李晟景一路走过来的,这会儿正着急,就听见白离的声音。 “太子妃这里!” 马车已经停在岸边,谢意颜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这马车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谁叫来的。 他抱着李晟景直接上了马车,小太子的车上常年都备着各种保暖的东西,滚烫的暖炉塞进小太子的怀里,谢意颜又给他裹着厚厚的大毯子,吩咐外面马车:“快点回府,叫华大夫去东苑候着。” “小景,小景没事儿了,我们已经上岸了,你快外面的街道。”谢意颜拥着李晟景,伸手开车上的帘子,因为着急劲儿使大了,直接把帘子给拽了下来:“你听,外面有人吆喝卖糖葫芦,我最喜欢吃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特别可口,还有你再听,听见有人在玩杂耍吗?小景,小景没事儿了,我们上岸了。” 握着李晟景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李晟景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还是在轻轻颤抖着:“这是在哪儿?” “在马车上,我们回府了,没事的。”谢意颜轻声哄着:“不怕不怕,有我在,小景不要怕。” 李晟景的意识慢慢回笼,离开了漆黑冰冷的湖面,再听着街市上喧闹的人声,似乎是被拉出了那个逼仄的环境,但他觉得很累,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从那次事件之后,李晟景也再也不能接近类似的湖面水面,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他会起生理反应,会颤抖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窒息,也请太医看过,但太医并没有办法来治疗,只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来医。 李晟景不知道自己的心药是什么,他选择离水面远远的,只要不靠近,就不会出问题。 今天是侥幸了。 看着太子妃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晟景不忍心落了他的兴头,太子妃花心思给他过生辰,那一盏盏的莲花灯,太子妃都费了不少的功夫,李晟景想着他能忍过去,只要忍过去就行了,说不定忍过了这次,他的心病也能一起治好。 是他高估了自己。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让太子妃担心了。” “你确实让我担心了。”谢意颜很坦率,搂着李晟景眉心还是紧紧拧着:“吓着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小景对不起,是我疏忽,让你害怕了。” 李晟景想说,他没有害怕,他只是心病,不是害怕,可是很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连带着心理上也很疲惫,眼皮也很重,想跟太子妃多说两句都是有心无力的,他靠在谢意颜的怀里,还是熟悉的温暖的怀抱,李晟景轻轻动了动,枕着谢意颜的胳膊:“我想休息一下。” “好,你休息。”谢意颜搭着李晟景的手腕,感觉着他不太平稳的脉搏:“等一会儿到府上,我再叫你,你睡一会儿,就睡一小会儿。” 小太子怕水,却还陪他上了画舫,如果不是谢意颜跟那几个人颤抖耽误了时间,他可能就根本不会发现李晟景怕水。 现在往回去想想,小太子从上了画舫开始就一直都是紧绷的状态,只是那个时候,谢意颜一心想给李晟景看他准备的惊喜,反而忽略了小太子的不安和害怕,都是他的错,他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马车停下,白离就看见太子妃再次抱着殿下从车上下来,根本就不带停留地直接抱着太子往东苑去。 他自己跟在后面挠了挠头,这太子妃怎么一下子就能把太子殿下抱起来?好大的力气呀。 可惜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白离紧赶慢赶才跟上了太子妃的步伐。 倒是李晟景,他只是合上眼睛休息而已,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都知道,还没等他睁眼起身,太子妃就又把他抱了起来,脚步非常匆忙。 匆忙是很匆忙,但是并没有让李晟景觉得颠簸。 东苑里,华大夫已经候着了,见太子妃抱着太子殿下进来,也是一阵诧异,可也只是诧异,他赶紧提着药箱跟过去:“殿下可是受伤了?先将人放下,我来诊脉。” “他受了惊吓,没外伤。”谢意颜把人放到床上,被子给李晟景盖好,一脸严肃地问华大夫:“之前殿下可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都是怎么处理的?” 华大夫摇头:“从未曾有过。” “不可能!”谢意颜第一个不相信:“一定有过!” 小太子今日的反应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以前肯定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华大夫不知情,那只能说明李晟景就没因为这些叫他过来诊治过。 “你若不知,那就叫宫里的太医来,宫里的太医一定知道。” “太子妃。”李晟景撑着身子靠在枕头上,阻止他:“不用叫太医,孤没有事。” “这还叫没事?”谢意颜急得就差原地蹦起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样子的?吓死我了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老毛病了,缓缓就好。”李晟景态度坚决,摇头要撵人:“华大夫也去吧。” 华大夫很是犹豫地看了太子妃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决定,这一眼才刚看过去,就看见太子妃身上沾着血迹,脸色一变,马上问道:“太子妃可是受了伤?怎么身上都是血?” 谢意颜:…… 瞬间半边身体都僵直了。 之前在画舫上,他跟那几个人交手的时候,一对三还担心动作太大惊扰了下面的李晟景,一时不察没躲过去,腰间确实被划了一下,但不是什么大事,他就随手遮一下,这一路回来,又抱着小太子走了那么远的路,可能伤口又崩开,流了更多的血出来。 完蛋,这可怎么交代? “太子妃身上沾血?”李晟景也看了过去,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想叫华大夫帮他包扎伤口,就见太子妃一脸的警惕模样,现在才警惕是不是晚了一点? 李晟景叹了口气:“想必是来了月事吧,你那侍女呢?还不叫她进来服侍太子妃更衣。” 两句话就替谢意颜遮掩了过去,华大夫一听便也不好意思再过问,至于来月事那血为什么会弄成那样,显然也不是他该问的,相反他刚才脱口而出太子妃是不是受伤的话,实在是不过脑子,那可是太子妃,他这两天在外面义诊,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太子妃又不是外面那些喊打喊杀的,怎么可能受伤。 谢意颜本来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脑子当时都不转了,谁料李晟景竟然帮他接了过去,而且这个解释听起来就很合理,他赶紧忙不迭地点头,肯定了小太子的说法。 李晟景见他心有余悸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想摇头,催道:“还不快去换衣服。” 还不快些去上药,那伤口也不知怎样,若是严重,趁着华大夫还在这儿,找个借口问他要些伤药也方便。 谢意颜被撵走换衣服去了,李晟景靠在床上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到底还是不放心,还是问华大夫要了些伤药,想了想又说道:“再开个退烧的方子,把药煎好温着。” 太子妃的伤势若是刀剑伤,恐夜间发热,还是预备着好。 华大夫连连答应着,听完太子殿下的吩咐,想来殿下还是受了惊吓,怕是夜里惊悸再发热才要的退烧药,想了想便又说道:“还是再另外开个安神的方子吧。” “不用。”李晟景拒绝。 自己的心病自己知道,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犯不着如此。 他这不用才刚说出口,屏风后面就钻出来一个脑袋:“开,安神药必须开!” 然后又飞快钻了进去,就那么一小下,李晟景就注意到他没有戴颈花。 只是一瞥,李晟景也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如此粗心莽撞的太子妃,他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嘴角轻轻上扬,连声音都缓和了很多。 “既如此,便听太子妃的,开吧。” 华大夫:???怎么感觉好像吃了狗粮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在屏风后面“换衣服”李晟景盯着那扇屏风看了很久。 其实最开始怀疑太子妃身份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谢家人派到他身边的内应探子之类的情况,但这种想法真的就是转瞬即逝,刚刚冒出来一个头就被李晟景自己亲手给掐断了。 就太子妃这种的,若真是探子内应,早就死了八百回了,不对,或者说任是谁也没有心大到敢让他来做探子内应的,谢家人就更不可能,谢家人聪明,都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的,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单那一张脸就足以祸国殃民了,偏偏还有个好身手,心思也简单纯净,与其怀疑是哪家养的探子内应,李晟景觉得他更像是从某个不出世的门派里忽然冒出来的,误入了他这太子府来尝尝人间俗世的滋味。 确实是个妙人。 谢意颜躲在屏风后面自己悄悄处理了伤口,连着沾血的衣裳也一并让秋月拿去处理,好不容易等他收拾齐整出来,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小太子指了指红糖水:“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太子妃趁热喝舒服些。” 谢意颜:……八百辈子的红糖水都让他给喝完了。 不过今天这个红糖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吧唧吧唧嘴,喝着有点像是掺了什么中药在里面一样,可一时半会儿让他想还真是想不起来。 李晟景看着太子妃喝完了特意给他准备的药,才稍稍放心,大夫也没看过,也不知道他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一碗药里面放了一根五十年的参,先凑合补一补元气再说。 扔了碗,谢意颜就过来看李晟景,摸了摸李晟景的额头还有些微微的凉,担心总是难免的:“殿下还有没有不舒服?心慌不慌?手冷不冷?” “孤没事,倒是太子妃该好好休息才是。”李晟景怕两个人晚上睡一起再压着他的伤口,便提议:“不然太子妃还是回东厢去睡吧。” “我不。”谢意颜拒绝,自己主动上·床,十分自然地进了李晟景的被窝,脚尖抵着李晟景的,给他暖着身体:“我自己睡不着,我跟殿下睡,我给殿下暖被窝。” 小太子今天才刚刚受了惊吓,他怎么可能让他自己在这儿睡觉,万一晚上再做噩梦可怎么办?必须得守着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太子妃的马甲由孤来守护 说好的随缘加更,奈何,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强留~~~ 第40章 盯着小太子喝了安神药谢意颜才拥着人入眠,只是睡觉的时候他腿搭在李晟景的腿上,脚尖抵着脚尖给李晟景暖着冰凉的两条腿,十分自然,完全没有想过什么忌讳之类的。 若是旁人自然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别说这可是太子,怎么能把太子压在下面?就说太子那两条腿也是不能碰的。 谢意颜但凡有个心眼多想想,就该想到从—开始李晟景就不允许别人碰他的腿,最初谢意颜借着搭毯子不过轻轻碰了下,就被李晟景提点过。 可惜,太子妃心太大,根本就记不住。 不仅记不住,而且越发放肆起来,现在更是习惯成自然地就把李晟景压在下面,护得那叫—个严严实实。 “小景晚上不舒服就叫我知道吗?”谢意颜叮嘱他:“千万别自己忍着,我很警醒的,你喊我—声我就知道,或者你推我也行。” “嗯。”李晟景轻声答应着,动了动身体想往外挪挪。 太子妃今天受伤了,不能压着他。 “别乱动!”谢意颜—把将人捞回来:“被子散了要钻风进来的。” 李晟景:“可是,你挨着我太近了。” “你身上太冷,我暖和,我帮你暖着,不然夜里会冷,睡不好。”谢意颜回答得那就—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李晟景都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被捞了回去。 两个人抵足而眠,他汲取着谢意颜身上的暖意,连—直都没什么感觉都双腿似乎都被暖了过来,有种热乎乎的感觉。 身后的那—点柔软格外明显,也不知道装的是个什么东西,倒是真得很,—点儿也看不出来破绽,外面的小玩意儿真的还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李晟景嘴角没控制住地弯了起来,表面功夫做得倒是细致得很,颈花、胸口处全都做了很好的掩饰,轻易不会让人怀疑,就是太子妃这性子,实在……再多的表面功夫都藏不住。 大抵是累着了,身边的人很快就睡着,李晟景动作很轻地翻了个身,面朝着太子妃的方向。 其实安神药没有用的,这东西自他出事以后喝了不知道多少,不仅没用,喝完安神药以后他反而睡不着,十分清醒。 太子妃睡着的样子也很美,美人都是不分性别的,长发散在枕上,格外柔软,李晟景的目光落在太子妃的颈花上,想解下来看看,手都摸到了颈花上,想起太子妃说他睡觉时很警醒的话,到底还是没动,他想看,更怕吵醒了太子妃。 视线再往下,看住了太子妃的腰,李晟景看了—眼就很快把眼神收了回来,停了片刻后,又看了过去,这次没看别的地方,他只看了太子妃之前身上沾血的位置,里面应该裹了纱布,看着有点厚。 李晟景的手悄悄伸过去,隔空抚了—下,想着得找个借口再给太子妃准备些上好的上药,宫里张太医的药膏就很不错,再找他拿些,给太子妃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对,还是不要需得好。 今晚跟太子妃交手的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 “小景!” 太子妃忽然—声呜哝:“小景别怕,不要怕!” 然后李晟景就被紧紧抱住,睡梦中的太子妃好像是梦到了什么,眉心锁起,—脸的担忧:“不要怕。” 李晟景都被他搂疼了,太子妃的力气实在太大,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收敛,就是死用劲儿。 可就是这种被人紧紧抱着的感觉,让李晟景觉得踏实很多。 从他出事以后,太医也好母后也罢,宽慰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可从未有人跟他说过—句“别怕”。 怕吗?其实李晟景没觉得自己在害怕,他只是心病,不是害怕,—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真的不怕吗?那冰冷黑暗的湖水,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的困境,再也不能站起来的痛苦,他真的就不怕吗? 不知道。 李晟景拍拍太子妃的胳膊,小声说道:“没事了,我不怕,已经没事了。” “小景……”抱着他的人还在无意识呢喃,—声声的,是挂念和紧张。 “在呢。” 睡梦中的人每喊—声,李晟景就答应—声,应着应着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谢意颜这—觉睡得沉,他还想着夜里多注意点小太子的情况,结果—睁眼小太子都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早朝了。 搂着被子的谢意颜不是很满意:“就不能告假吗?昨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多歇两天也不行?” 李晟景整理着袖口,见他醒来,便解释:“昨天已是批了假的,今天再不去说不过去,天还早,太子妃再睡会儿吧。” 谢意颜蔫头巴脑地蹬掉被子:“睡醒了。” 小太子都不在怀里了,还睡什么睡。 而且他昨天的惊喜都没准备好,天灯也没有放,还吓着了小太子,越想越觉得懊恼。 从床上坐起来,问李晟景:“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可有事?” 谢意颜赶紧摇头:“没事,就是殿下该多休息,那个,我让厨房准备点滋补的汤,殿下回来的时候可以喝。” 言辞闪烁,—看就是有事。 李晟景想了—下:“可能会晚点,今天有事要处理。” 小太子上朝去了,谢意颜也没耽搁,立马爬起来,昨天看灯没看好,今天就不—样,他地换个地方把小太子的惊喜给补上才行。 将昨天的河灯全都换成了挂灯,谢意颜重新把东苑布置了—番,到处都挂上了小彩灯,这次他选的还是很精致的动物灯,好看,又有趣。 跟哄小孩儿—样,就是想着要把小太子给哄高兴了才行。 把之前没有放的天灯也都拿了回来,打算再重新跟小太子放—回。 至于李晟景,今天是真的忙。 周方带他去看了林家的遗孤,那小孩儿已经醒了过来,而且他看见了凶手。 林家被灭门,这事儿就出在京畿卫的管辖范围内,李晟景又管着京畿卫,这么大的案子今早上连大理寺都过问了,他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务必得尽早缉拿凶犯。 最近江湖上不太平,也不知太子妃……李晟景有些恍神,他今天已经想起太子妃好几次了,转动轮椅,将思绪收回放在面前的小孩儿身上。 “你说你看见了凶手?那人什么模样可还记得?”李晟景语调温和,循序善诱:“你将他眉眼模样大致说说,画师会绘制成画像,到时候我们就能尽快抓到凶手,替你家人报仇。” “我看见他的背影了。”林家小子哭得抽抽噎噎:“没看见脸,他个子大概这么高,然后穿青色的衣服,他用剑,是软剑,软剑很亮,剑上有—朵海棠花。” “你还记得什么?”李晟景继续问:“他还有别的特征吗?” “我有证据。”小孩儿颤巍巍地看了李晟景—眼:“他戴的面具,被我爹砍断了—截儿,我藏起来了。” “在哪儿?” 林家小子警惕地看着李晟景身后的人,不放心地问:“你们都是朝廷的人?真的会帮我抓到凶手吗?” “缉拿凶犯是朝廷的职责所在,你林家在我京畿卫管辖范围之内,小子你放心,凶手我们—定会抓到,替你爹娘报仇。”周方—脸正气,说话也很有力,听着就靠谱:“这是我们大人,你快把面具拿出来,有了证据我们才好追踪凶手。” 林家小子从怀里取出半截儿的面具,递过去交到李晟景的手中,声音虽然不稳,但很确定:“就是这个面具,我亲眼看见我爹从他脸上砍掉的,但是我爹他、” 小孩儿说到伤心的地方,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李晟景接过面具看了—眼就觉得眼熟,递给周方:“孤是不是见过这张面具?” “是不是跟闫毅戴的那个很像?” 李晟景就没见过几个戴面具的人,闫毅算是他记忆比较深刻的—个,不为别的,只是那与太子妃相仿的身段。 想到这里,李晟景眼眸暗了些许。 当日见到闫毅第—面他就觉得熟悉,很像太子妃得身段,可惜那时他对太子妃并无怀疑,哪怕太子妃行为有不妥之处,李晟景也没往那上面想过。 现在,如果再见闫毅—面…… “殿下!”周方语气十分严肃,推着李晟景往外去,到了无人之处才肯定道:“确实是闫毅的面具,这鬼面具做工十分精巧,而且江湖人都知道,闫毅的鬼面具上面有这个。” 周方指给李晟景看:“这个小花,丑了吧唧的,但确实是个花。” 李晟景接过面具看了看上面的小花,问:“像海棠吗?” 周方:“不像。” 李晟景继续说道:“那小孩儿说凶手剑上有朵海棠花。” 周方拧眉:“这么说好像又有点像了。” 李晟景把面具还给他:“可有闫毅的下落?” 周方:“自从上次闫毅帮忙缉拿了藏力之后,就再没他的下落,我倒是派人打探过,但这个闫毅在江湖上就是神出鬼没的,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 “殿下怀疑是闫毅动的手?” 李晟景抬着眼眸看了他—眼:“不是你怀疑吗?尽快找到闫毅的下落,另外,林家小子好生保护,还有,问清楚林家丢的到底是什么剑谱,什么来历。” “哦。”周方答应—声,又问:“殿下觉得不是闫毅?” “你在问孤?要你何用?” 周方挠挠头不敢再说话了。 其实他觉得不太像是,上次跟那个闫毅交过手,也短暂地处过事,那人看上去不像是心狠手辣之辈,而且他还帮忙捉拿凶犯,看上去是有点古道热肠的侠义人士。 可现在面具拿在手里,这就是证据呀,难道是有人栽赃嫁祸? 也不好说,江湖人为了什么宝藏武功秘籍杀人满门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他还想着呢,太子殿下就已经转着轮椅先走了。 留周方在原地十分苦恼,怎么最近总沾上这些江湖事?麻烦得很! 东苑里,谢意颜看着自己忙活了—天的成绩,拍了拍手,十分满意。 秋月手里还拿着最后—盏灯笼问:“太子妃,这个挂哪儿?” 该挂的都已经挂满了,原本清净素雅的小院现在已经被太子妃装饰得那叫—个鲜艳又喜庆,热闹极了。 看着像是……大婚前夕。 “给我。” 谢意颜接过灯笼脚尖—点直接上挂到了屋檐的吊角上,秋月—点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意颜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上,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你去守着,太子回来给我个信儿,我好及时给他放灯。” 秋月:…… “太子妃,奴婢不得不提醒太子妃—句。”秋月深呼了—口气:“这高上高下的事情,太子妃还是谨慎些得好。” “知道了,就这—回,下次会记住的。”谢谢意颜嘴上答应,心里压根就没听进去,催促着秋月:“快去外面给我放风。” 他这边已经准备了好几个天灯,就等小太子回来了。 李晟景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这才进门,就看见秋月忽然站起来就往里面跑,李晟景满头雾水,想着太子妃早上的话,也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 “来了,来了。” 谢意颜已经在院子里摆满了天灯,就等着秋月的信儿,这边得了信儿,火折子—划拉,流云步滑过,已经准备好的天灯就—排排地慢慢上升,等李晟景到东苑的时候,刚好院子顶已经升满了—排的天灯,再加上满院子的灯笼,将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太子妃这是……” 李晟景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灯笼,太子妃你……” “补给小景的生辰礼物。”谢意颜很不好意思:“本来昨天想带你看的,结果昨天是我没有准备好,我们忘了昨天,今天重新开始好不好?” 天灯在上空中,谢意颜站在灯笼下,李晟景四处打量着,这院子里的灯笼起码得有几百那么多,树上,屋檐下,到处都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小巧又精致,很花心思。 以及,李晟景抬头,看着最上面的那—盏:“都是太子妃亲手挂的?” “对呀。”谢意颜没邀功,但眼里的得意很明显:“小景喜欢吗?” “喜欢的。” 被人花心思哄着的感觉还是不—样,李晟景之前从未被人哄过,他是太子,自小被教导的就是要独立,以后要担着大夏的担子,他样样都争强好胜,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会玩闹,每天将课业放在第—位。 像这种“玩物丧志”的事情,李晟景从未想过,这些都离他的世界很远。 但太子妃就将这样—个小世界挪到了他的东苑。 看着—盏盏漂亮的灯笼,李晟景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许多:“辛苦太子妃了。” “不辛苦呀。”谢意颜拿了—盏天灯和毛笔过来:“小景许愿,你把心愿写在上面,然后放上天空,天上的神仙们看见了,就会帮你实现心愿。” “我刚才写了好多,都是替你许的,不过那些都是我自己随便想的。”谢意颜有些不好意思,又把天灯往李晟景怀里递了递:“你写,你写得肯定好。” 李晟景往旁边看了—眼,果然见地上还有—些太子妃之前已经写好的,字不多,看—眼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谢意颜写的都很直白简单,希望他平安健康,希望他开心快乐。 简单直白,—如太子妃—样。 接过毛笔,李晟景想了想,便在天灯上提笔写了几个字,谢意颜想看来着,但是被李晟景挡了—下,他没看见,不过太子妃并不气馁。 “写好了,然后呢?” 李晟景没玩过这些,拿着天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然后点灯。”谢意颜拿着火折子本来是要直接就点上的,但是见李晟景—脸好奇跃跃欲试的样子,便把主动权让给他:“殿下来点。” 灯在李晟景手中点燃,就感觉拉着的天灯开始轻飘飘往上,李晟景还—直拿着,手腕忽然被太子妃抬了—下。 “可以松手了。” 松开手,就看着天灯慢慢悠悠向上,谢意颜心里装着事儿呢,见灯已经升空,就赶紧催着李晟景:“对了,殿下要不要看看昨日大长公主送的礼物?昨天也没顾上去看,我给殿下拿去。” 说完话不等李晟景答应,就推着李晟景回来卧房,盒子塞到李晟景手里:“殿下先看,厨房里还炖了汤,我去端。” 太子妃走得匆忙,—看就是着急得很,李晟景没拦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谢意颜关上卧室门之后,李晟景才打开了手里的盒子,里面是—枚乌金令牌,上面有赤色朱砂题的三个字。 “朱衣令。” 李晟景念完这三个字,就破窗而入了—个人,直接单膝跪地:“朱衣卫第十三代统领见过主人。” “朱衣卫?” “是。” “昨夜与太子妃交手的也是你们的人?”李晟景攥紧了手中的令牌,语气里的不悦浓到溢了出来:“什么时候跟着孤的?” 赤虎抱拳:“主人离宫之后,属下等不知太子妃底细,实属误会。” “误会?太子妃受伤了。”李晟景的语气淡淡的,却是不怒自威:“好—个朱衣卫,上来就给孤这么大的惊喜,既然尔等认孤为主,孤的话可算?” “朱衣卫忠于主人,请主人下令!” “谁伤的太子妃,自去领罚。”李晟景冷声:“再有下次,格杀勿论!” 皇家朱衣卫的大名李晟景早就听过了,这是—群凶神恶煞之徒,皇家暗卫,手上沾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血,要用这群人,可不是靠—个令牌,得震慑住他们才行! 小太子开盒见乌衣卫的同时,谢意颜跟着天灯到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他出来得快,那灯还不是很高,谢意颜轻功好,几次腾跃之后,终于追上了灯,看到了上面的字。 他想看看小太子许的是什么心愿,若是能,就替他实现了,谁知,这个心愿只有四个字,却很让谢意颜为难。 “国泰民安?”谢意颜嘟嘟囔囔:“这算什么?心怀天下吗?就不能说想吃完小汤圆?这我怎么做得到,太难了吧?!” 房间里,李晟景见太子妃出去了好大会儿还没回来,便问赤虎:“可知太子妃做什么去了?” 赤虎耳朵动了动,回禀:“赤练回复,太子妃追着天灯去了后院,看了天灯上的字,又去厨房端了鸡汤,这会儿正回东苑。” “看了天灯上的字?”李晟景唇角带着—点的笑意:“他倒是有心。” 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再对赤虎吩咐时依旧冰冷:“收敛些,以后不许追踪太子妃,懂吗?” 赤虎&赤练:……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孔明灯不要乱放哈,我是架空,哄小太子高兴为主 李晟景:我双标?没有吧,你们肯定看错了。 东苑侍卫拍拍朱衣卫兄弟的肩:要习惯,你看我们,太子妃天天上窜下跳,我们说啥了吗?还不是殿下吩咐要假装看不见。 朱衣卫:……刚来,不懂行情就伤了太子妃,还有救吗? 东苑侍卫:埋了吧 第41章 即使不顺路也依旧绕了一趟厨房给小太子端鸡汤的谢意颜,一回到东苑就发现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出于习武之人的直觉,他也知道这情况有点不对头,东苑里的人多了,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似乎是为了有意让他发现一样。 “殿下?我端了鸡汤来。”谢意颜扬声高喊,端着鸡汤用脚尖踢开了房门,果然就看见屋内多了一个人。 不仅如此,他手里的鸡汤还差点没端稳。 这人他看着不眼熟,他眼熟的是这人身上的衣服,昨天晚上才见过,谢意颜就是记性再差也不会记错,上等的绫罗,黑衣红腰带,绝非寻常之人,没想到这个不寻常之人,竟然出自太子府。 可,不对呀,以前也没见过,而且,如果这人真的是出自太子府,那没道理不知道他是太子妃,怎么昨天晚上还会对他动手? 不对不对不对! 谢意颜手里的鸡汤都歪了,眼看要掉下来,幸好他动作快,救了一下,才没把鸡汤给弄洒。 昨天情况紧急,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太多的遮掩,就是一身女装跟这些人交手的,就算他换了身衣裳,那也没道理认不出来。 娘咧,他不会露馅了吧?!乖乖,这可咋整?李晟景这是派人来抓他的?现在求饶还来不来得及?李晟景会不会看在他刚刚才哄着他高兴的份上,能不能对他网开一面? “太子殿下。”谢意颜都不敢往前了,就怕小太子一声令下。 “太子妃?怎么站在那儿?还不过来,孤与你介绍。”李晟景自然是看到了太子妃脸上的紧张,心里叹了一口气,太子妃现在才紧张是不是有点晚了?昨天那样莽撞就冲上去,这才过了一天,怎么就心虚了呢? 看来还是不行,有机会的话,他倒是得跟太子妃好好讲讲这个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能心虚,便是心虚了,也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才行。 “过来。”李晟景冲谢意颜抬手,亲手接过太子妃手中的鸡汤,教给了在一边候着的赤虎,然后握着太子妃的手腕没有松开,拉着谢意颜对他说道:“这是赤虎,朱衣卫统领,往后负责东苑的巡逻工作,他是头一遭来,太子妃往后见了便识得。” “赤虎,见过太子妃。” “属下见过太子妃。” 抱拳单膝下跪的赤虎这会儿也是一脸的懵逼,朱衣卫乃是皇帝的私人暗卫,只听从皇帝的命令,他们被先帝交到长公主手上,如今又被长公主交到太子手上,可说到了终究还是皇家的暗卫,重点是暗卫且仅听从于主人一人的命令,现在太子让他认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呵呵。”谢意颜讪笑了两声,故意假装不知:“是府上要换守卫了吗?那我认得这位大人了,往后劳烦大人辛苦。” “他们是暗卫,太子妃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要去办,吩咐他们一声就可。”李晟景松开了谢意颜的手腕,抬手接过了赤虎手里的鸡汤:“既认过了人,便下去吧,待孤得空再与尔等训话。” “属下遵命。” 窗户来窗户去,窗户合上的瞬间,那种陌生的气息就全都消失不见了,谢意颜了然,想必这些人就是趁着他刚才出去的功夫,悄悄过来见太子的,不过既然是暗卫,又是趁着他不在才出来的,那自然该是在他回来之前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怎么还专门等着他回来认人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可认得了?”李晟景又问了谢意颜一句,这是确认的意思。 他肯定得确认一下的,往后暗卫跟在他身边,太子妃又是这等性子,若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情可怎么办?这朱衣卫最是狠辣,且只服从主人的命令,太子妃这没点防备,若真与朱衣卫起了什么摩擦冲突,便为时晚矣。 还是认认放心些。 “殿下,鸡汤味道怎么样?”谢意颜心里面装着事儿呢,却偏偏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假意问问鸡汤,想先跟小太子搭个话,然后再问那什么暗卫的事情。 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堆武功高强的暗卫,且以前都没有听过,他在这太子府的日子可不得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原本东苑的侍卫就已经很让他头疼了,再来这么一帮人,他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很好,是太子妃亲手炖的吗?” “那个倒不是,是我亲自吩咐厨房炖的。”谢意颜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那也是太子妃有心。”鸡汤喝了小半碗,李晟景才得空跟谢意颜说说那朱衣卫。 他自然是要说的,虽然太子妃没有问,但那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焦灼。 床榻上,依旧是抵足,只不过并没有要睡觉的打算,李晟景要把朱衣卫的事情跟太子妃说说,太子妃只听了两句就把他抱到了床上,说什么既然要说故事,不如暖着慢慢说。 倒是一如既往地有心。 每每这时,李晟景总是想着,若太子妃在别处也这般用心,他可能就不会这么快就发现太子妃身份的端倪,以及,昨天太子妃抽走的那柄软剑至今未送归,李晟景不知道自己是要干脆假装没发现,还是想个什么借口再替太子妃圆一下。 不过,他还是希望太子妃能赶快把那柄剑还回来,虽然不知事端究竟如何起,但,那剑在太子妃手中到底不安全。 “这便是昨日生辰姑母送孤的礼物。”李晟景暂时将软剑的放置在一边,只专心跟他说朱衣卫:“这是一支皇家的暗卫,原本只有六十四名死士组成,后来逐渐扩大,到如今有多少人,孤并不知情。” “皇家暗卫在大长公主手中?”谢意颜都惊讶了:“这么厉害吗?” “非也。”李晟景解释:“六十四朱衣卫乃皇帝专属暗卫,只听命于皇帝,平素做的都是些、搜罗奸臣枉法罪证,替皇帝监管百官之类的事情,朱衣令与传国玉玺一道要直接传给下一任皇帝,现在看来,皇爷爷驾崩后并未将朱衣令传给父皇,反而是留给了姑母,姑母又借着生辰的名义转予孤。” 谢意颜听懂了,这什么朱衣卫就是皇帝手里的刀,监察文武百官,百官的把柄都在朱衣卫的手中,皇帝看谁不顺眼了,分分钟都能让朱衣卫准备好齐全的证据,灭那人九族都绰绰有余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大长公主手上?” 这一点谢意颜不是很明白。 李晟景正要往下说,太子妃的手就横过来,搭在李晟景腰腹间:“殿下冷吗?” 就这么忽然就抱过来,让李晟景都忘了他要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回来自己的思绪。 “皇爷爷死因不明,此事乃皇家密辛。”至于密辛是什么李晟景没交代,他只说了大长公主的事情:“姑母自小便得皇爷爷宠爱,幼年时就以祥瑞之名带着姑母上过早朝,后来姑母年岁渐长,到了该招驸马的年纪,朝中不少人给姑母做媒,其中不少青年才俊栋梁之才,可惜姑母皆不从,甚至还从皇爷爷那边讨了旨意,她只招自己喜欢的人,这旨意没头没尾荒谬得很,皇爷爷就真的给她了,之后姑母便一直留在内宫,长伴皇爷爷左右,甚至许多奏折都是姑母代为批阅,皇爷爷屡次微服私访也都带着姑母,每每提点于她,时候长了,就传出来许多的流言蜚语,更有人说,皇爷爷有打算废掉太子立皇女的打算,说定安公主会成为大夏第一位女皇。” 谢意颜听得目瞪口呆,他只知道大长公主很厉害,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都能成为当时太子的威胁,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呀? 完蛋,大长公主还给他道过歉,谢意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伤口还没好彻底,他现在再去磕几个还来得及吗? 李晟景看着他摸额头上的伤就伸手拍了一下:“不许碰,太医说了,伤处没好之前,不许乱摸。” “不是,大长公主这么厉害吗?”谢意颜的脸都有点苦:“那她还给我道过歉,我这心里怎么这么地不是滋味呢?” “朝中老臣确实对姑母赞赏不绝。”李晟景叹了口气:“只可惜,当日真相究竟如何是没人知道的,皇爷爷驾崩后,父皇以太子身份登记,姑母晋升大长公主出宫自建府邸,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却从不知她手中竟然藏着朱衣卫。” “那这不是好事吗?”谢意颜没琢磨透,他就是觉得李晟景似乎有点发愁:“怎么殿下还愁眉苦脸的?难道那朱衣卫不好?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手里都是朝廷官员的把柄,有了这些人,小太子想登基称帝,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你呀,想得过于简单了,朱衣卫可不是轻易能驯服得了的。”李晟景将盒子拍上,塞到太子妃枕头下面:“姑母只将这令牌交给了我,可如何让朱衣卫真的心甘情愿为我卖命,却是道难题,他们是死士,想要死士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暂时还没这么本事,且留着看门吧。” 谢意颜看了看自己枕头下面的盒子,再看看小太子,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戳了戳小太子,李晟景示意他有话就说,谢意颜才开口:“小景,你把这东西放我这儿是什么意思呀?” “顺手而已,没什么意思。”李晟景微笑:“时候不早了,睡吧。” 谢意颜挠挠头,什么叫顺手?什么叫没什么意思?而且小景刚才的笑怎么感觉有点、像是有点内容,可他就是没看透,伸手摸了摸枕头下面的盒子,谢意颜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算暂时不能驱使朱衣卫去做什么,可这令牌还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怎么也不能顺手就放他枕头下面吧?小太子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大长公主:不爱江山爱美人~ 小太子:什么意思?这么些凶神恶煞,我可驯服不了,太子妃是个有本事让他来训,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他 太子妃:小景是不是太信任我了?怎么什么东西都给我? 蠢作者:缘分什么的我又来强求了,世间还有比我更痴情的吗?哈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42章 谢意颜这两天有点小憋屈,不为别的,上次偷摸把软剑拿回来以后,他就得瑟了,这剑客呀,手里就不能没有剑,没有剑他会心慌的,有剑在手才踏实。 人呢,就是有一就想二,剑拿到手里不耍两下,他心难道不痒痒? 可惜,如今的太子府跟之前就又不一样,别说东苑原本就守卫森严,现在还多加了朱衣卫,他想蹦哒都得掂量掂量。 日日剑在手,可惜就是没有耍剑的地方,他倒也想过要不出去放放风,找人过几招交个手松散松散筋骨,但是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被掐断了。 他日也想,夜也想。 想到梦里都在说梦话。 李晟景睡在他身边,听着太子妃呜哝的几个字,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抬手将被子给太子妃拢了拢。 “就这么想活动活动?”李晟景的声音压得极低,随后便又安慰他:“再等两日,我已经让人把景安苑收拾出来,到时候想玩就去那边,地方大,活动得开。” 其实自从太子妃抽走了软剑,李晟景就想着有这么一天,太子妃那性子怎么看都不守拘泥的,尤其他爱动,剑到了手里,肯定不会安生,与其他跑出去,不如在府上另外安置个地方随他玩闹。 谢意颜就这么又忧郁了两天,李晟景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那日在画舫之上,孤见太子妃舞技超群,想来太子妃也是爱舞之人,府上别的没有,这空地方倒是有几处。”李晟景带着谢意颜一路去了景安苑:“孤让人将此处重新修葺了一番,专门留出来平时给太子妃练舞可好?另外宫里还有几个舞师,也有些功底,孤一并将人带来,太子妃在府上无事时,可与她们切磋一二。” 舞师什么的,就是拿来遮掩一下他的真正目的而已。 李晟景给太子妃准备的这个“练舞”的地方,场地相当的宽敞,莫说是练舞,就是十来个人在里面打一架都绰绰有余了,而且关键还是在室内的,非常符合谢意颜的要求。 只要关上门,谁知道他在里面究竟练的是哪个“舞”呢? “太子妃看着可还钟意?若是有哪里不妥当你再说,孤让人重新布置便是。” “钟意!钟意得很!” 岂止是钟意,他可太钟意了,这么宽敞的地方,在里面打马都行,留给他随便折腾,岂不是相当痛快? 再说,那还有布置什么东西,腾出一个空地方就足够了,其他东西都不需要。 “谢谢小景,小景对我真好。”这可是发自内心的。 要不怎么说这才瞌睡就有人过来送枕头,他这儿摸着剑心里痒痒的,正愁没地方施展,小太子就主动给送了枕头过来,滋味得很。 “为了表示感谢,我陪小景下棋吧?” 李晟景脸上温和的笑意都差点绷不住,可看着太子妃亮晶晶的眼眸,到底是不忍心拒绝他,便点了点头。 跟太子妃下棋不能说是件苦差事,但也绝对不轻松就是了。 尤其李晟景在棋艺方面跟谢意颜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说一个天上是个地下都是给了太子妃极大的面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在九霄云天上之上,一个在地下三千尺还要再往下。 毕竟太子殿下不良于行,钻研的也就是这些宜静不宜动的东西,谢意颜闲不住,天天跟着师父高上高下,能认真读几本书,好好练练字都已经是谢首辅严格要求的结果了,想要再多,真的是为难人。 “我最近看了好几本的棋谱呢,感觉自己领悟了不少,我摆一个,跟小景走走好不好?”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实在让人不忍心打击他。 李晟景笑着问:“太子妃最近看的可是太上古经卷?” “对呀,就是那本很高深的,我看了好几天呢,看得特别认真。” 不认真不行呀,这棋谱看起来实在是太难了,谢意颜看着看着就稀里糊涂。 以前练剑法的时候,师父还夸过他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什么剑谱他翻翻都能看个七七八八,可这都是谱,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要不是因为啃完了一整本的棋谱,谢意颜都不好意思来找小太子下棋,总觉得自己功夫不到家,怕扫了小太子的兴。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他好歹也是看了棋谱的人,还会自己摆残局,这回应该能接得住小太子的招了吧? 下棋嘛,谢意颜还是懂的,跟他比武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棋逢对手,就像他,每年打来打去都是那几个用剑的高手,一般的入阶弟子都没资格跟他过招。 下棋也是一样,不对,棋逢对手就是从这儿出来的吧? 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就是他得勤加修炼才能赶上小太子,这样下棋的时候才能痛快。 但有些人,在自己不懂的领域内,他其实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单方面觉得自己多看两本棋谱,好生研究研究就能小太子过过招,却不知道,在棋艺一道,小太子那可是大宗师级别的。 而他,入了太子府以后才知道怎么摆棋子,换句话说,进了师门以后才知道扎马步是怎么回事。 除非得仙缘,否则,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跟大宗师一较高下了。 也有例外,比如,大宗师逗你玩让着你的时候。 “让孤想想,太子妃这一子落得实在刁钻,若孤走了这里,岂不是要失掉半壁城池?不可不可,还要再想想。” 谢意颜终于下了一手自己相当满意的招数,这会儿眼睛都快放光了,自觉自己为难到了小太子,并且觉得自己棋艺是大有进步,他还安慰小太子:“小景慢慢想,不着急,这一步是我才刚刚从棋谱上学来的,据说非常非常难,你慢慢想,不着急,我去添壶热茶。” “好,太子妃先去,让孤再想想。”李晟景单手捏着棋子,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眼梢看见太子妃背过身去,悄悄伸手挪动了几颗棋子。 太子殿下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不磊落的事情,别人在棋盘上做手脚,或偷拿一二棋子,或悄悄悔棋都是为了能赢一招,李晟景不一样,他再不出手挽救,这盘棋马上就玩不下去了。 太子妃这棋艺呀,真的不是一般的烂,他实在是烂到家了,看了几天的棋谱也没看明白,反而更加稀里糊涂,也是李晟景好脾气好耐心能陪他坐这儿玩,真要换个爱棋如痴的,太子妃这一手手能直接把人气到吐血。 得空还是得好好教教才行,不说能下得多好,出去不丢人就行。 “小景你想好了吗?”谢意颜端着热茶放到李晟景手里,让他暖着点。 这天已经进五月了,人家都换上了薄衫,就只有小太子,还是之前的衣裳没换过,不仅如此清晨或日落后还都得另外再加个披风,这底子亏大了。 指尖擦着李晟景冰凉的手指,谢意颜反手就握住,给他搓了搓,心里直发愁,也不知道师父老人家云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啥时候能回来,要是回来一定得让师父给小太子好好调理调理,师父是高人,他那等弱的身子骨都让师父给救回来了,再医一个小太子简直绰绰有余。 指尖忽然一暖,李晟景手里的棋子都差点没拿住,心里一阵无奈,另一只手推了推太子妃:“别总是握我的手,你这样也太……” 太什么了?李晟景想不出来,他便是想得出来也说不出来。 太子妃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不注意,之前还一直用着尊称喊着殿下,现在没人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小景,叫得好生自然,甚至连握他手都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太子妃递过来个什么东西,李晟景伸手去接,下一瞬两个人的手指就总能碰触到一起,然后太子妃就会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 “我摸摸手凉不凉。” 说着跟现在一模一样的话,让人挑不出一点儿的错处出来,却又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太子妃实在是太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反而让李晟景自己觉得有点多想了,太子妃原本就是很体贴的人,又向来不拘泥于这等小节,倒是他,夜里都靠着太子妃取暖了,怎么还忽然在意上这些? 有了大的“练舞”场,谢意颜就撒欢了,连着好几天都跑去使劲儿疯玩,他已经被憋得太久了,就想活动活动,虽然没人拆招喂招,但自己练几下还是很开心的。 至于太子府上的侍卫以及新进来看门的朱衣卫们,目不斜视巡逻而过,太子殿下交代了,不该过问的,休要多问。 至于为什么他们的太子妃如此这般又这样那样的,这是个谜,谁也不知,谁也不敢瞎揣测。 “殿下,卢州李家庄老庄主被杀,李家的安息剑谱被夺,现场留下了这张面具,以及干枯的海棠花。” 周方脸色很不好看,这已经是第二起案件了。 “卢州虽不在经济卫管辖范围内,但这李家在当地是望族,是江湖上有名望的门派,这次李庄主被杀,剑谱被夺走,已然在江湖上引起了纷争,不少江湖人都往卢州去了。”周方叹气:“这些江湖人一旦聚集,必然生事端,卢州府衙已经屡上奏折,请朝廷派人增援,护当地百姓安危,免受这些江湖人的滋扰。” 李晟景合上了手里的卷宗,按了按眉心:“还是闫毅的面具?还留海棠花,莫非海棠花与那闫毅有什么瓜葛不成?” “江湖传闻,说闫毅独爱海棠花。”周方回道:“不然,不会在面具还有剑上都留海棠花的印记。” “丢的还都是剑谱?”李晟景又问:“这些剑谱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吗?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周方:“不好说,剑谱这东西各门各派都有,武学一道,易学难精,那闫毅于剑道上已然大成,若说是他为了抢剑谱而惹下这血债,委实有点、不太像,就算那些剑谱都是上等功夫,这些个人练了这么多年都没法儿在剑客榜上打败闫毅,那闫毅又怎么会去抢他们的剑谱?” “这恐怕应当是栽赃陷害。”周方给了大致推断:“就是到现在都没有闫毅的下落,自上次之后,闫毅整个人都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现在又出了这人命官司,他恐怕要陷入是非了。” “为何?”李晟景不懂了:“照你所言,闫毅根本就没有作案动机,便是有这面具跟花又如何?面具他时常戴着,有心人想仿制并不难,至于海棠花更是无稽之谈,难道那些江湖人就能凭这两样就确定凶手就是闫毅吗?证据未足就擅下定论,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殿下,江湖草莽本就……”周方换了个说法:“江湖人趋利得很,这会儿既出了乱子,那剑谱秘籍也许闫毅用不到,但总有别人用得到,这会子不过就是借着这桩事想混水摸鱼。” “江湖,本就乱得很。” “江湖……”李晟景沉吟片刻:“孤已经请奏,派你带三千京畿卫即日起前往卢州,记住,朝廷派你去维护当地治安调查案情的,必要时可向都指挥使借兵,务必不能危害到百姓。” “卑职领命。” 李晟景今日回来得早些,可太子妃并不在府上,说是有请帖请太子妃去喝茶,至于是哪家的请帖却并不知道。 “带了谁去?” 侍从回禀:“是秋月姐姐服侍。” 李晟景点点头:“孤知道了。” 自从太子妃把剑拿回去,李晟景这心里面就不踏实,自己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到底还是按耐不住焦躁的情绪,转动轮椅去了景安苑。 景安苑现在是太子妃“练舞”的地方,他最近都在这儿玩耍,李晟景推门进去,空荡荡的一大片,但依然能看出来地板上摩擦的痕迹,以及一些剑痕。 “还是这样,孤就知道,他这性子若没人看着点,可怎么能行。”摸着柱子上的剑痕,李晟景嘴角带着淡淡的无奈:“也不知是什么如何教养出来的这等脾气,对人不设防,又没个玲珑心窍,他怎么敢就这么闯孤的太子府?” “是真不怕死呀。” 不怕死的谢意颜这会儿十分焦躁,气得都快摔桌子了,面上的面具都要戴不住。 “什么意思?他们说是我杀的人?!” 李亮也很无奈:“闫毅兄弟,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你又不稀罕他们的剑谱,可外面人不这么说呀,都说鬼面阎罗为求秘籍,先灭了林家满门,又杀了李庄主,现在都等着讨伐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这傻小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谢意颜:当千金大小姐一般养出来的,有意见? 第43章 谢意颜的人生目标就是想做个仗剑走天涯的大侠,走不了天涯也没关系,仗剑做大侠也行。 可惜,他这大侠还没做两天,就忽然变成了江湖上的害虫,这叫怎么回事呢? 而且他最近多老实呀,又没有出去跟人比武切磋,最近就忙着哄小太子了,外面什么天他都快忘了,唯一活动的场所就是小太子给他腾出来的景安苑,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还能惹上这种麻烦? 麻烦自己来碰瓷吗?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这都找兄弟你好几天了,柳姑娘不在,我往这儿送信都没人回,只能自己找来,还好是见到你了,把信儿传给你,反正现在等找你抢剑谱的人可不少,闫毅兄弟你多当心呀。” 谢意颜:“多谢李兄给我送信儿。” “兄弟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李亮放下茶杯直叹气:“我这手是废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给你送个信儿,兄弟,别的不说,我觉得这次像是有人在故意找你的茬儿一样,这事儿应该还有后续。” 李亮跟闫毅那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在剑客榜上较劲了这许多年,打着打着就打出了感情,闫毅是年少才俊,李亮欣赏他剑术高明,人也正直,两个人见招拆招十分痛快,打着打着就打成了朋友。 也是闫毅在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 因为算是朋友,李亮对闫毅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就你这身份,在江湖上无门无派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连个仰仗都没有,兄弟,这些年你在剑客榜上是出了风头的,那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你是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这事儿一出,少不得要人要借机打压你。” “我明白。”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道理不难理解,鬼面阎罗以前只是横扫剑客榜,许多人看他不顺眼,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闫毅低调,他就爱出来比武打架,其他的江湖集会,根本就见不着他人,就是想找他麻烦都难得很。 但这次可不一样。 这错这事儿就是冲着他来的,除了始作俑者,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自然也要上来掺和掺和,闫毅这次不给众人一个交代,怕是难了。 难就难在,这交代还真没法儿给。 要是以前,谢意颜偷偷跑出去就跑出去了,他现在天天跟小太子睡一张床,小太子晚上还靠他取暖呢,他敢跑出去? 就是今天出来见李亮,谢意颜都是临时让秋月给弄了个请帖出来糊弄过去的,他倒是想去掺和掺和这事儿,可惜,分|身乏术呀。 “闫兄弟。”李亮应该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想了想便说道:“不如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你这情况也太复杂,哥哥是自己人,你就干脆舍了这鬼面阎罗的名号,安生在家里待上个一两年,到时候江湖上的人又都换了一茬,这事自然不与你相干。” 虽然闫毅从未在他面前露过真面目,但李亮是真拿他当朋友的,而且李亮自己对闫毅的身份也有揣摩,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他不是普通人家,必然出身权贵,出来闯江湖也就是图个趣味罢了,实在犯不着惹上这人命的债。 “李兄好意我心领了。”谢意颜起来拱手抱拳:“我这儿确实不便,李兄在外若有消息还请及时告知于我,直接传信到此即可。” “那行。”李亮站起来也拱了拱手:“我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完他又停顿了一下,脸上似是有些为难,谢意颜便问:“李兄可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不是不是,就是之前我与闫兄弟通讯都是靠柳姑娘,只是不知着柳姑娘去了何处呀?怎么不见她?” “柳掌柜南下寻圣手木神医去了,最近都不在邺京。” “她南下找木神医去了?”李亮脸上有些痴色:“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就……唉,都怨我。” 一听这话,谢意颜挑了挑眉,有些明白为何柳君那段时间疏忽怠慢,以及先他之前就已经开始打探木神医的下落,却原来是为了李亮。 这俩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不知道,也不知多久了。 送走了李亮,谢意颜原地换衣服,临出门就又跟个人撞到了一处,开始谢意颜还没认出来,倒是差点撞到他的人,见他就一脸的惊讶。 “太……姐姐,是你呀。” 谢意颜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娇俏女子,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裴姑娘?” 裴昭笑呵呵:“自然是我,怎么换身衣裳,姐姐这就不认得了?” 裴昭撩着一缕头发,很是得意:“是不是漂亮多了?不是我吹,这邺京城美人排行里面必须有我一个!” 谢意颜:…… “裴姑娘来买胭脂吗?那就不耽搁姑娘的时间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裴昭却不放他走:“姐姐一看就是熟客,我给人带礼物呢,自己实在挑不出来,姐姐帮我选选。” “这姑娘送人之物,我哪能选?” 他就是能帮能选,也选不出来呀,这东西都是家柳君给他准备妥当的,谢意颜连什么颜色都分不清楚。 但狡辩无用,裴昭直接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就折返了烟霞阁:“帮忙参谋一下,姐姐你眼光好。” 然后悄悄跟谢意颜咬耳朵:“我惹苏怡生气了,正哄呢,好姐姐,你就帮我这一回,权当报答我了。” 谢意颜:“裴姑娘这话说的,行,秋月帮裴姑娘挑挑。” 江湖侠义,谢意颜觉得顺手的事儿,帮也就帮了,再说这裴昭姑娘也实在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他这儿被强行滞留了胭脂铺了大半天,裴昭是真的拿他当“好姐姐”来看的,不仅拉着他挑了胭脂水粉,还顺带的把女孩子要用的首饰都挑选了一个遍,给那苏怡装了满满一个大首饰盒,这才心满意足。 “姐姐你可真仗义,我实在没有闺阁里的朋友,自己平时也不研究这些,都不知道要怎么哄阿怡高兴,幸好今天遇见了你,我收获颇丰。”裴昭拍拍首饰盒子:“我先赶着给阿怡送过去,下次再有需要,我还找你哈。” 谢意颜微笑,等裴昭走了以后才跟那店里的小姑娘吩咐:“下次再遇见她,给我加价三成,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等他再回府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他一回来就先找小太子。 “殿下可用了晚膳?这会儿是在书房还是在哪儿?” “等着太子妃回来一道用膳呢。”侍从规规矩矩的回话:“太子妃是先更衣还是先传膳?” “更什么衣,当然先吃饭。”谢意颜脚步一转,直接去了花厅,还不忘吩咐:“下次我若回来得晚了,就别让太子等着我用膳,殿下身子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哪能让他等着?” 万一要是饿着了可怎么办? “太子妃倒是多心了。”轮椅声传来,李晟景慢悠悠说道:“怎么只许太子妃等孤,孤还不能等太子妃一回吗?” “能等能等。”谢意颜过来接过李晟景的轮椅,见李晟景腿上的毯子有点薄,就问白离:“怎么没用那条羊毛的?那个暖和又轻便。” “天气渐暖,是孤让他换的。” 谢意颜又说:“那不一样,晚上到底还是凉些的。” “没事,不冷。”李晟景正要是说什么,忽然就从太子妃身上嗅到了不同的香味,是淡淡的冷香,跟太子妃身上从前熏的香味迥然不同,很明显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太子妃身上有别人的香味。 这个想法直接就钻进了李晟景的脑海里,原本要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面上不显什么,只是眼里的暖意稍微散了些许。 “今日厨房炖了太子妃喜欢的甜汤,太子妃尝尝合不合胃口。” 李晟景亲自给谢意颜盛了一碗甜汤放到他跟前,看着太子妃满意地喝了一大口,嘴角才稍稍带上一点笑意:“慢一点,当心噎着。” 两个人吃饭随意很多,或者是自从谢意颜开始跟李晟景一块儿吃饭之后,李晟景才随意了很多。 他毕竟是太子的身份,又是自小在宫里面长大的,一举一动都被教导着要尊礼守训,便是吃饭应该吃几口,都是有规矩的,哪怕他离开皇宫后,这规矩也都刻在脑海里,时时遵守着,太子妃来了以后才改变了这一切。 太子妃会等着他一道用膳,太子妃会亲手给他夹菜,觉得哪道菜好吃就直接端过来放到他跟前,吃饭的时候也会跟他聊天说话,就像是寻常人家里一样,就将李晟景从高高的云端,拉入了人世间。 “小景你也尝尝,这个真的好喝。” 太子妃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一定要让李晟景尝尝的,于是李晟景面前也多了一碗的甜汤,他喝得漫不经心,看着太子妃俊美的侧脸,勺子搅来搅去,在碗里画着圈圈,半晌之后,才假装无意地询问:“听他们说,太子妃今日有人相约?是去赏花了吗?” “赏……赏花?”谢意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嘴里的甜汤咽进去之后才赶紧说道:“可不是嘛,就是那个裴家的小姐呀,非要给我下帖子请我去赏花,我就去了。” 小太子是不管他日常去哪儿玩的,谢意颜之前出门,李晟景也从来都不问他去哪儿,去见谁之类的,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顶多怕他钱不够花,会让下面人给他准备很多零花钱就是了。 这还是李晟景第一次问他跟谁一块儿出去。 谢意颜哪儿想得起来,他又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当时脑子里面唯一出现的人就是今天遇见的裴昭,要是没有遇见裴昭,他可能就被小太子一句话就问到这儿了,想不起来怎么接,那不是露馅? “裴昭?” 李晟景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一个裴小姐他就知道是谁了,不想起来是谁还好,一想起来是谁,这眉心就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太子妃怎么跟她一块儿出去了?” 裴昭她是不是对太子妃贼心不死?不对,太子妃又不是真的女人,裴昭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想法才对,也不对,太子妃又不是女人,怎么就不能跟裴昭在一起赏花了?而且,他身上还沾了女人的香味,裴昭定然是女装公然与太子妃亲近的,不然那香味怎么能那么浓? 李晟景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一会儿觉得裴昭是对女人有兴趣的,太子妃又不是女人,裴昭不应该对太子妃有什么想法,一会儿又想着,那裴昭又不知道太子妃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太子妃这般美貌,她便是对太子妃有什么想法便又如何?一会儿又想着裴昭是个女人,太子妃是个男人,他们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的事情,男人女人,女人男人,想得头都痛了。 “咳咳、咳咳……” “小景!” 谢意颜一听李晟景咳嗽,手里的碗都直接扔了,赶紧去拍他的后背,又是端茶倒水的伺候:“怎么好好的又咳嗽了?药呢?白离药呢?带着没有?!” 不等一旁候着的白离说话,李晟景自己就摸出来一个小瓶子递到谢意颜手里:“上次被你念叨之后,就一直带着了。” 这药瓶显然不是宫里太医留下来的,是当初谢意颜留给他的那个小瓶子。 “快吃一颗,这药效果好得很,吃一颗就好的。” 李晟景吃了药,靠在太子妃身边,感觉太子妃身上那股子香味更呛鼻子了。 “孤想先回房间休息,太子妃接着用晚膳吧。”李晟景平息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将谢意颜推开一些,免得那股子香味再呛得他难受。 “我还吃什么吃呀,快去让厨房炖一碗银耳莲子汤送来。”谢意颜推着李晟景就回东苑,脸上的神色明显焦急:“是不是又要变天呀?” 他近来对李晟景的身体状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只要阴天下雨或者天气转凉,李晟景就会不舒服,严重的时候双·腿疼痛难忍,咳嗽不停,就是轻一些的,也会十分难熬。 可他抬头看了看,今日天色甚好,天上的星星亮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 难道是小太子的伤势又加重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木神医还是音讯全无,他师父更是指望不上,太医院里那些人太医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全是吃干饭的,谢意颜真是越想越着急,急得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找人,不管是木神医还是师父,好歹找回来一个也行呀! “小景,你还难受不难受?来喝口热茶。” “孤没事,太子妃不要担心,就是、”李晟景迟疑了一下,慢悠悠说道:“太子妃今日的熏香有些刺鼻,不如往日的淡雅,孤有些闻不习惯,才会如此。” “熏香?”谢意颜低头在自己袖子上使劲儿闻了闻,好像确实是闻到了一点儿不是他自己身上的香味。 他的衣服熏香都是秋月来弄的,秋月给他用的香一般都是女孩子常用的那种甜甜的香味,现在身上沾的这个香味,刺鼻是肯定不刺鼻的,他倒觉得小太子说错了,这香味才应该是淡雅的,他平时用的香就是纯粹为了巩固一下他的“女人味”,所以根本就不敢选用这种男女皆宜的香,真要论淡雅,这才应该是淡雅的香味才对。 “嗯,太子妃是换熏香了吗?还是在别处染的香味?” 谢意颜实心眼,想了想:“应该是裴昭身上的香味吧?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她沾到我身上的。” 果然如此。 李晟景又轻咳了一声:“孤不惯闻外面的香味,太子妃日后还是小心一些,莫再沾染了这些味道回来。” “嗯,好,我下次注意。” 李晟景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要求一些不合理,甚至很荒唐,正暗自懊恼不该这么说的,可谁知道,太子妃答应得极其自然,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多想。 他便又追了一句:“那太子妃还是先去沐浴一番,去去这味道。” 这下谢意颜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现在吗?” 沐浴更衣这件事,在他跟李晟景这儿都是心照不宣大家都不提的,谢意颜自己不方便,所以在沐浴更衣上面他是尤其的小心,直接避开李晟景在的时候,李晟景也配合他,两个人就你不提我不说,完美地错过这个沐浴更衣的事情。 现在,李晟景直接把这个提到了明面上,谢意颜就有点招架不住。 “去吧。” 李晟景也不想提的,但是这个味道他真的有点容忍不了,若太子妃今天不去把这味道洗干净,李晟景觉得自己今天晚上都没办法好好入眠,所以太子妃就是提着心吊着胆,也得去沐浴,非去不可! 其实太子府里是有一处温泉的,谢意颜入府没多久就已经打听过了,可惜那处温泉早已尘封许久,根本就不能用,开始谢意颜还不懂为什么,有些失望,甚至想提提把温泉重新修葺一下,这样对他来说就会方便很多,后来知道是小太子怕水,自然也不再想这件事。 这会儿让他当着小太子的面沐浴,谢意颜觉得自己跟死过一遭一样。 磨磨蹭蹭找了衣服,抱在怀里,瞅着小太子,眼里带着点无助:“殿下不然先去书房看会儿书?” 李晟景本来是打算去的,他是没办法忍受那股子香味,但是也不忍心太子妃受惊吓,打算给他一个空间,轮椅都已经转过来了,但是当他看见太子妃搂着衣服的样子时,忽然就不想走了。 问原因?没有原因,就是可能忽然手里没了力气,转不动轮椅了吧。 “孤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李晟景微笑:“太子妃先请沐浴吧。” 谢意颜一步三回头去往前走,走两步就想停一停,一直到里间李晟景看不见的地方,又退回来,隔着老远的距离,不怎么放心地问李晟景:“殿下不会趁我洗澡的时候忽然进来吧?” 李晟景手里卷着一本杂书,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太子妃缘何这么问?快些沐浴吧。” 一本正经的样子,端得像个圣人一样。 “你不能进来!” 不管小太子是真圣人还是假圣人,谢意颜就是很慌,慌到他都忘了,小太子腿疾不便,他还是个练武的,小太子就是过来了,以他的身手应付一个李晟景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他就是没想到,就是这么提心吊胆的,脖子上的颈花未去,里衣也除,只脱了外面的衣裳,裹着一层进了水,草草洗了个澡就又草草出来,根本就不敢多耽搁些时间,生怕会被外面的人察觉到异常。 他这儿洗完出来,虽然换了干净的衣服,但是忘记拿新的颈花,依旧戴着那条湿漉漉的,李晟景只看了一眼,就暗自后悔,他不该留在这儿的,平白吓住了太子妃,这有是图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那么不对劲,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了,上次如此时,还是太医诊断说他一双·腿已废,从此再不能站立行走时,那是他头一次没有压制不自己的火气,自己在寝宫里发了很大的脾气,几乎将整个东宫砸烂。 “殿下?小景?”谢意颜已经洗完澡,自觉身上没有了小太子受不了的香味,但是又没有上前,离着李晟景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站住,认真地问他:“那个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味道还有吗?” “没有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好像瞬间就被太子妃一句话给抚慰平息。 太子妃眼里的认真,让李晟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刚才他真的有种冲动,想逼太子妃摘掉那碍眼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到底是烦那个呛鼻子的香味,还是烦那个颈花,亦或者是烦太子妃这一身的女装,还是说,他在烦自己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问太子妃,到底因何沾上了一身别人的香味回来。 “没有就好。”谢意颜松了一口气,走到李晟景身边,依旧蹲在他面前,手放在李晟景的腿上,认真对他叮嘱:“小景身体骨虚,若是再有什么让你难受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可千万不能自己忍着,知道不知道?” “我下次也会注意的,以后不熏香了,免得再碰见什么你受不了的香味,再发病可就坏了。” 谢意颜语气认真,李晟景让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转过了视线,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李亮:有事儿招呼一声,哥哥肯定帮你! 太子:你是谁哥哥? 裴昭:姐姐,帮我给阿怡选胭脂。 太子:谁是你姐姐? 太子:谁再乱攀亲,统统关进大牢饿三天! 第44章 “小景,你睡着了吗?” 身边人的呼吸浅浅的,跟他睡着时并不一样,谢意颜动了动,又去戳李晟景:“我知道你没睡着,我们说说话吧?我也睡不着。” 他是心里有事儿,今天李亮跟他说的事儿,让谢意颜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这像是冲着他来的,可惜,他此刻身份不便又不能去好好查个清楚。 李晟景确实没睡着。 他还在兀自懊恼,觉得今天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太子妃不过就是身上沾了别人的香味而已,他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呢? “太子妃想说什么?” 一听他开口,谢意颜立刻侧身过去,挨着李晟景很近。 自打上了小太子的床,谢意颜心里就没拿自己当个女人看,反而他处处占着主动,每次都搞得小太子像是个怕被人占便宜的小媳妇一样。 虽然他平时也没拿自己当女人看,可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的主场。 滚烫的气息擦过李晟景的耳边,他没忍住想动动,就又被谢意颜按住:“别动,一会儿凉气进来。” “小景,你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事情不能做决断的?”谢意颜替李晟景拢着被子,问得含蓄:“比如,明日早膳,你是想吃包子还是想喝粥?” 比方打得简单粗暴,让李晟景有些忍俊不禁。 “太子妃在为明天吃什么烦心?” “那倒不是,小景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烦心,就是打个比方。” 谢意颜没遇见过什么烦心事,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遇见的第一件比较大的事情了,若是在家里,他也许能跟爹娘说说,商量个头绪出来,可如今身边只有小太子。 他就只能变着法子来跟小太子说上两句,而且太子殿下也是极聪明之人,说不定能给他出个好主意呢? “若是遇见一时片刻不能抉择之事,不如稍且放放,等再过两日,兴许就会有不一样的转机。”李晟景缓声说道:“也许今日对你来说是个大难题,到明天就迎刃而解了呢?” “那要是不能迎刃而解呢?” 李晟景想了想:“随心吧,不过像包子和粥选哪个这种问题实在没必要纠结,孤以为太子妃可以两个都要,也并非难事。” “两个都要?”琢磨着李晟景的话,谢意颜有些不确定:“都要的话,不会太贪心吗?” “世人皆贪心,太子妃纵然贪心了,也只是小贪而已,天下有那么多的大贪,他们贪得更多更大还尤嫌不足,太子妃这等粥与包子之事,倒也不必挂怀。” “小景。”谢意颜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动手扯了扯李晟景的胳膊:“你是不是我那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我跟你说,不是的,那是关乎……” 谢意颜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引得李晟景追问:“关乎什么?” “小景你说的大贪是指贪官吗?” 这话题转得实在是生硬得很,李晟景笑了笑,也没再问,继续跟谢意颜说:“人心贪婪,妄求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却又不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便是大贪,要知,这世上没有平白得来的东西,一蔬一菜一饭一羹皆有所出,更遑论其他?” 谢意颜似懂非懂,他倒是常在家里听他爹说这些大道理,什么民生与百姓之类的,但谢意颜从不认真去听,听了也打瞌睡,总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了些,跟他也牵扯不上什么关系,还不如痛快多耍两招剑让人高兴。 这会儿听着小太子的大道理,虽然他依然不怎么通透,可没烦,还想让小太子再多说几句。 “你接着说。” 李晟景无奈地笑:“我说完了,倒是太子妃明天想吃什么?”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呗。”谢意颜也笑:“说不定我两个都吃呢。” “睡吧睡吧,小景明天还要早朝呢。”谢意颜继续尽职尽责做自己的人工恒温大暖炉:“这早朝也是的,就不能往后挪挪,天不亮就让人起来,好生辛苦。” “早朝时间是晨启之初,是万物生的时辰,百姓也都在这个时辰起来忙碌奔生活,若说辛苦,自然是黎民辛苦。” “你还真是……” 心怀天下与苍生呀,就是随便念到了一句嫌弃早朝时间太早,正常人不都应该念叨两句吗?到小太子这儿就是什么初什藕么启的,好像晚点早朝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事。 他呀,以后做了皇帝肯定是个勤勉的帝王。 一手护着小太子,谢意颜闭着眼睛还在想事情。 想李亮跟他说的话,想小太子跟他说的话。 闫毅这个身份曾经是他的向往,现在却成了他的麻烦。 曾经他想借着闫毅这个身份像师父一样去快意江湖,好好潇洒一番,可命运弄人,他稀里糊涂地成了小太子的太子妃,心中那点肆意江湖的想法,慢慢全都让小太子给取缔了,他还想去江湖上潇洒,但这次却想带着小太子一起。 可惜,他这想法实在是荒谬的厉害,李晟景可是太子的身份,他肩上担着江上,心里装着黎民,江湖虽然快意,可不属于他们。 他包子粥都想要,又哪能两全? 再说,现在闫毅这个身份还惹上了麻烦,谢意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侧脸看着已经睡着的李晟景,谢意颜往前凑了凑,小景长得是真好看,皮肤又白又细腻,还有那眼睫毛,那么长,小扇子一样,还有他那…… 谢意颜不敢看了,君子非礼勿视,闭上眼睛重新睡觉,可睡呀睡的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睛,顺着小太子的脸就往下看了过去。 他现在是女子,看看名义上的夫君,难道还能违背了君子道义吗? 不存在的:) 李晟景给谢意颜安排了个活儿,那天晚上什么包子粥的一通拐弯抹角,李晟景就猜到太子妃这是心里有事呢。 心里有事要么就说出来,但太子妃眼下怕是不方便说,要么就是找点别的事情做。 “如今天气正好,园子里的花草也该修整一番,去年就想着该拾掇拾掇,可孤公事繁忙,一直不得空。”李晟景拿了图纸给谢意颜:“今年就交给太子妃了。” “也不拘什么花草精致,太子妃自己挑喜欢的来就行。” “我来?” 手里的图纸有点烫手,谢意颜不搭肯定:“可我也不会呀。” “不难的。”李晟景宽慰他:“下面人都会做,太子妃只要选选自己喜欢的花草,看看种在什么位置上就行了,其他的,他们自会料理。” “那殿下你喜欢什么?”图纸打开看了看,也没看明白个所以然,干脆就放到一边:“我们种很多你喜欢的花好不好?对了,听说南方还有一种会开花的树,那花可好看了,还是红色的呢,我只听师、只听老师说过,从来也没见过,我们种一点好不好?” “那是合欢树。” 太子殿下毕竟还是见多识广的,只听太子妃这么一描述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合欢树?那它开的花是不是叫合欢花呀?” 谢意颜笑:“这树还挺有意思的,就种它!” 本来就只是给这没见过世面的太子妃科普一下,可说完以后的李晟景似乎是回过了神,扭脸望着窗外,耳朵有点热热的。 好端端的,他说这个干什么呀,什么树不开花,怎么就说上它了呢? 本是为太子妃找点事情做,免得他无事无私乱想,谁知谢意颜还挺上心的,就一心钻研着怎么给小太子种出来一个天上人间绝美的小花园出来。 他是有私心的,小太子腿疾不方便,平日里除了忙公务也很少出去踏青游玩,既然不方便出去,那把美景搬进来总是可以的。 至于外面那些事情,也没个进展,他就是愁也白搭,根本就没用,不如把眼前小太子交代的事情做一做,就权当打发时间了。 然而,谢意颜这个时间没打发多久,很快李亮就又有书信传来。 “关门,秋月外面守着。” 谢意颜拿着信脸色神色严肃得很,撵走了秋月之后,才拆了信,一目十行地很快看完。 李亮信中没有废话,就是告诉谢意颜,最近这一个多月,江湖上又出现了十几宗案子,烧杀抢夺皆是他鬼面阎罗的身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一直在顶着他的身份作恶,明显针对于他,是要逼他现身的。 信上最后还叮嘱谢意颜,这是一伙人不是独自犯案,有些案子相距百十里地,却犯在一日之内,还都是他的名义,现在外面的小孩儿听见鬼面阎罗的名号都能吓得嚎啕大哭,要谢意颜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大意。 “李兄让我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谢意颜看完信打开香炉扔了进去,盯着纸张稍尽,更烦了:“我得罪谁呀?老子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我能得罪谁呀?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办坏事顶着我的名号,气死了,都怪师父,非要叫什么鬼面阎罗,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还说什么闯荡江湖名号得威风,现在可好,威风大发了!” 之后几天,李亮几次给他来信,大多都是说外面的情况,那伙冒充他的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玩,谢意颜真的坐不住了。 李晟景今日回来就见太子妃有些不对劲,明显是有心事,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样子,而且是几次三番要张嘴,又都咽了回去。 难不成之前烦心之事又找上来了? 其实他也挺愁的,跟太子妃到底还是隔着一层的窗户纸,有些话李晟景是真的不方便多问,看着太子妃满腹心事的样子,也只能佯装不知,等他自己慢慢往外说。 “今日天色好,外面风也是暖呼呼的,殿下要不要去看看月亮?” “好。”李晟景点头答应,只让太子妃推他在府里转转,并未带旁人。 轮椅声吱吱扭扭,谢意颜推着李晟景慢慢走着,一路上先是汇报自己最近的工作进展,那合欢树已经找好了,就是数量不足,他想种一大片,还差些许,找了工部帮忙,不日就会有消息,一会儿又说今夜月色很美,一会儿又担心太子殿下冷不冷,一会儿又说西街王二家的芝麻饼的很好吃。 总之,兜兜转转,就是没一句点在正题上。 “太子妃是有什么是要跟孤说吗?但说无妨。” 太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让太子妃这么兜兜转转下去,天都要亮了。 “你看出来了?”谢意颜有些不好意思,深呼一口气:“我想回家住段时间。” 他真的坐不住了,必须得自己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究竟是谁借着他的名义到处作恶,又是谁要引他出来,以及他到底又得罪了谁! 这一桩桩一件件,总得出去看看才行,但在太子府就肯定不方便,他现在天天晚上搂着小太子睡,哪里敢有其他动作?先借口回家,回家以后他再往外跑就方便多了。 “回谢府?” 谢意颜心虚得厉害:“对,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李晟景拧眉问:“可是谢夫人身体有恙?孤派太医去看看。” “没有没有,我娘身体挺好的,就是我……”谢意颜赶紧说道:“我就是想我娘了,想回去住几天陪陪她老人家,尽尽孝心。” “那不若请谢夫人过来小住几日陪陪太子妃。” 谢意颜:…… “我还想我家的大黄狗了。” 李晟景其实不愿意这个时候让太子妃往外跑,明知道他嘴上说的什么回谢府都只是个幌子而已,出了这太子府的大门,谁知道他会溜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外面不太平,乱得很,李晟景虽未有证据,但太子妃的身份他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想太子妃出去掺和这些事情。 “不行吗?我就回家住几天,我真的想回家了。” “好,想回便回吧。” 到底还是松了口,太子妃想回,他能拦着吗?他能硬拦,但太子妃的心已经在外面了,不让他出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是要牵肠挂肚的,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出去。 谢意颜喜形于色:“多谢殿下,我就知道殿下一定会答应的!” “好了,太子妃若回去总要收拾东西的,孤也正好还有些公文要处理,我们回去吧。 “那我送殿下去书房。” 书房内,赤虎单膝跪地,李晟景攥着手里的朱衣令:“太子妃明日归宁,你暗中保护,若非不得已不得叫他发现行踪,记住,万事当以太子妃安危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缘分了 强求不来 累得很 求安慰 委屈巴巴 第45章 太子妃这次归宁比较低调,拢共也没带几个人,一顶轿子悄悄地他就回家了,主要还是怕动静太大让宫里的皇后知道,别到时候又找他麻烦,那才是得不偿失。 李晟景本来是打算要送他回去的,但是被谢意颜拦着了。 本来就是想低调点回去,小太子这一送,还能低调得了?必须不能行! “那到时候太子妃想回来的时候,孤再去接你不迟。” “也不用。”谢意颜大手一挥:“我就住两天,过两天就回来了。” 等他把这麻烦事情处里一下,好歹打听清楚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就麻溜跑回来了。 “又不是跟夫君吵架生气,哪儿还需要人去接。” 他是嘴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毕竟姑娘家的嫁人以后,除非什么重大事情或者是让婆家人给欺负了,一般很少有往娘家会回的,不然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 谢意颜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一说完,李晟景就不接话了,气氛有点怪怪的,谢意颜自己都感觉到了,想了半天蹲下来,握住小太子的手腕:“我不在的时候,让白离多给准备两个手炉暖着,夜里可千万别着了凉,不然又要腿疼的。” 李晟景答应了一吉,看着太子妃认真的模样,也是脱口而出,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但从来都没有问过的问题。 “太子妃为何从不避讳孤的腿疾?” 他是太子,这腿上的毛病从来都不敢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哪怕是太医也是谨言慎行,从不敢多说什么的,哪怕是诊治的时候,都不敢对他的腿有过多的关注,越是如此便越让李晟景心里面觉得难受,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看,他也知道,他越是脸色难看,那些人就越会谨小慎微。 可太子妃并不是的。 第一次谢意颜要碰他腿的时候,李晟景就告诫过他了,但谢意颜从未往心里面去过的,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他不避讳李晟景的腿疾,要说没有把他的腿疾当作一回事,也不是,太子妃还是很关心他的腿疾的,譬如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帮他暖着腿,生怕他着凉再难受。 就是其他方面,他真的是从来都不避讳。 “避讳?为何要避讳?”谢意颜神色坦然:“需要避讳吗?我不知道呀,也没人告诉我,那我是要避讳一下吗?应该怎么避讳?” 好吧,确实是李晟景多想了,太子妃这样的性情,他怎么可能懂得避讳?李晟景正想说话,谢意颜就拉住了他的手,神色有些微地严肃:“小景,我不要避讳,为什么要避讳?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只是受伤了,等我们找到一个好的大夫,总能治好你的伤,讳疾忌医才是不对的,我早就想跟你说这个了,但是一直没机会,既然今日小景主动提起,那我便直言,有机会我还是会带你去看大夫的,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如果到时候你还跟之前一般闹脾气不肯配合,小景,别怪我。” 太子妃神色严肃,话也说得很斩钉截铁,李晟景听完心里微微苦涩,可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太子妃论这些事情,便将话题转移开:“对了,孤让人给谢大人谢夫人准备了些礼物,都在车上了。” “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个,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不说这些,等我找到了……”谢意颜及时收吉:“反正,到时候你要是不配合,我就、强迫你!” “太子妃,这话大逆不道的,知道不知道?”李晟景很是无奈:“你到底是怎样、算了,回去以后,不可惹是生非,凡事多思虑,照顾好自己。” 李晟景的话里面是句句有深意,可惜谢意颜是一句都没听明白,真当太子是让他保重身体呢。 谢家夫妇也没想到这儿子怎么就又回来了,尤其是谢夫人,本来谢意颜进太子府她就不放心,儿子回来以后自然是少不得一番问话,谢意颜自然是句句都夸着小太子的好,李晟景本来就对他很好的,谢意颜也不算是夸张,为了哄得母亲放心,更是把这个好往真挚里说了十分,听得谢夫人泪眼汪汪。 “可怜那太子了,若是个没那个毛病,该是有多好。”谢夫人擦擦眼角:“也是个苦孩子,颜儿,太子待你好,你也要待他好,虽然你们不是正经夫妻,但那孩子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平时多体谅太子,知道吗?” “我知道的娘。”谢意颜哄着他娘,也是叹气:“小景他吧,可能真的是在宫里面受过委屈,他那腿,多半是掉冰湖里才导致的寒气入侵,他那样的身份,平时身边跟着多少人,不说他,就是咱家,我小时候爹娘多小心呀,丫鬟嬷嬷一大堆的跟着,生怕磕着碰着了,便是家里面的小水塘子,母亲都不让我凑近了去,他可是太子的,自然比咱家更小心谨慎,可怎么就……” 谢意颜还没往下说完,就被谢夫人拍了一巴掌:“你胡乱叫什么?那可是太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还那么叫,成何体统!” “娘!你干什么打我!”谢意颜捂着脑袋,很委屈:“我就叫小景怎么了?他让我叫的,我在太子府当着他的面都是这么叫的,您怎么这么迂腐。” “太子让你叫的?”谢夫人满心震惊,急忙扭脸去看谢首辅:“夫君,你听见了吗?” 谢首辅看了儿子一眼,捋着胡须:“颜儿,你与太子最近关系可好?” “好着呢。”谢意颜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葡萄:“爹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怎么回来了?” 谢意颜:…… “我想我娘了,回来看看。” “是吗?”谢首辅可不信他的话,继续逼问:“你是不是跟太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前日里太子生辰,你是怎么准备的?” “什么怎么准备。”谢意颜神色飘忽:“就陪他过了一天呗,还能怎样,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生辰我们得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的,还能怎么样。” “是吗颜儿?”谢首辅甩了衣袖:“那你为何低着头不敢看爹?老实回答我,太子是不是怀疑你的身份了!” “没有!”谢意颜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回答得非常肯定:“绝对没有,我保证!” “你保证?”谢首辅叹气:“就怕是他发现了,你也不知道,你……算了算了,既然你觉得没有,那你回来干什么?不是找爹娘商量对策的吗?” “不是。”谢意颜肯定不能说是他在外面的身份惹了麻烦,不然他就是双面夹击,太子那边不好交代,爹娘这里也不好交代,便支吾两吉:“我有事儿,在太子府上不方便,就回来住两天。” “你有什么事情,又是外面那些?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你好歹安生安生,你又出去干什么?等过了这段时间,想做什么爹还拦着你吗?!” “不是的爹。”谢意颜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着急之下就胡乱说道:“我要找圣手木神医给太子治伤,所以才回来的。” 外面江湖上的事情,他爹不了解,谢意颜糊弄起来也方便,为了让他爹相信,就这么如此这般的一番糊弄,果然,谢大人就信了。 毕竟他这儿子平时那点小心思在他这里就跟明镜一样,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看个一清二楚,却忘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容易被自己认定的事情糊弄,谢首辅认定了自己儿子没这个心眼,外加上他对江湖上的事情又是真的不了解,就这么三言两语让谢意颜给糊弄了过去。 连夜就换了衣服,直接从谢府光明正大地跑了,不仅跑了,谢家二老还得替他遮掩。 谢意颜不知道的是,他从谢府跑掉的同时,身后还有个尾巴一直不远不近地缀他,赤虎也很奇怪,这太子妃到底是哪个路子出来的?朱衣卫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暗中也搜集朝中官员的各种情况,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谢首辅家的长女有这般本事?藏得也太深了吧,既然藏得这么深,那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发现的?难道太子暗中还有别的势力可以调用?怪不得收拢了他们朱衣卫却只是拿来守门做护卫。 身为朱衣卫首领的赤虎,有些隐隐的担忧,虽然他们不会轻易交出手中关于百官的机密文件,但如果太子身边还有别的势力可以用,那他们岂不是很无用?暗卫一旦不被主上信任所用,那他们就成了废棋,他本来是打算要先考量一下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本事用他们朱衣卫,现在却有点骑虎难下了,不然,考察的难度降低一点?还是得回去跟兄弟们商量商量才好。 谢意颜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暗中增加了朱衣卫的职场危机感,也为自己日后驱使朱衣卫做了很好的铺垫。 另一边,李亮一接到消息,就赶到了跟闫毅碰面的客栈,看着面前依旧戴着面具,只是这次的面具换成了半张时,李亮端着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闫毅兄弟,你这面具还真是有特色,怎么就不能用点普通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的那种你?上次那张就已经让人家拿住,还栽赃给你了,现在你又搞这么一个,好看是好看了些,就是太过有个人特色了。” “没办法,家里准备的。”谢意颜摸了摸面具上的纹饰,也有点无奈,确实是个有点精致,柳君毕竟是个女孩子,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美感,就是这鬼面具,都让她做得跟外面卖的凶神恶煞不一样,是极其精致的鬼面具。 他这面具都是柳君特意找人设计打造的,全脸半面的都有,不过谢意颜以前用的都是全脸的,这次李亮跟他说面具被人拿来栽赃他,他才换成半面的出门。 “不过闫毅兄弟,我只看你这半张脸,就明白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了。”李亮端着茶杯打趣道:“江湖还传闻说兄弟你必定生的是凶神恶煞,所以才戴着面具不敢见人,可瞧瞧这下半张脸,哥哥我曾经有幸见过那江南第一美女柳飘飘,若只看着半张脸的话,兄弟你可比她俊俏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接家里人出院,耽搁了,给大家赔礼道歉 明天加更补偿,感恩 浖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2-2113:13:42 云开不见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2-2606:38:35 云开不见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2-2709:11:27 戴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0600:18:58 岧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0709:45:50 天气晴朗万物生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019:38:29 苹果杯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019:44:11 戴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122:47:14 戴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122:48:03 悉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219:06:15 2165329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220:12:29 梦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315:07:33 悉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518:21:28 47331872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1-03-1618:51:25 第46章 上来就被夸奖一顿,谢意颜也厚着脸皮撑住了,他从小到大都被夸长得好看,还是比较习惯接受别人的夸奖。 与其听别人夸奖,他更喜欢听小太子夸他,可惜,小太子过于内敛了一些,夸他的时候不多。 “李兄,最近可有那伙人的动静?” 李亮摇头:“最近像是安生许多,兄弟,林家那边我去看过了,房子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线索都没有,咱们得上卢州去看看。” 谢意颜摇摇头:“去安阳林家看看再说。” “一堆废墟有什么好看的。” 谢意颜却说道:“李兄,你说这些人费心思要栽赃我问,我若一直不露面他们当如何?我若露面了,他们又当如何?” “你的意思是,他们盯着你呢,你若露面必然会去查探,所以你要去看的不是林家,是去探探那伙人的底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李兄。”谢意颜点头:“安阳城我自己去便可,我有另外一桩事想托付李兄。” 李亮顿时不高兴:“闫毅,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拿我当兄弟是不是?我虽然手废了,用不了剑,可江湖底子还是有一些的,不是我看说你,你就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万一了那些人阴招怎么办?” 李亮又说道:“你也别怕兄弟我会连累你,放心,我虽然用不了剑,可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江湖人重义气,自从闫毅入江湖以来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李亮,俩人在剑客榜上打了这么多年,早就打出了真感情,李亮是真拿他当兄弟的,所以一听闫毅说这话,脸都黑了。 “李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李亮若是没有受伤便也罢,可如今他重伤未愈,谢意颜不想把他卷入纷争。 “实在是我放心不下柳君。”谢意颜面露苦色:“不瞒李兄,我家中也有一筋脉重伤的病人,此事干系重大,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若不是我不方便实在走不开,也不敢劳烦兄长,我这次出来也不仅仅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更要找到圣手的下落。” 谢意颜叹气:“这是我心中的一桩难事,本该我自己去的,只是如今这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怕若是自己前往,恐牵连木神医,若万一木神医有个好歹,我家的病人可怎么办?” “可是你这边……”李亮尤是不放心:“我先陪你查案子,再陪你去找神医。” 李亮虽然不能使剑了,可毕竟是□□湖,闫毅功夫是高,可他世家公子出身,哪里能知道江湖险恶?需得有个人在旁提醒才好。 “李兄,我没那么多时间。”谢意颜苦笑:“不瞒你说,我这两件事都必须尽快办妥,我有我的身不由己,李兄体谅呀。” “可是你这……” “李兄放心,我会多加小心。” 谢意颜抱拳:“木神医跟柳君那边就拜托李兄了。” “兄弟,凡事多长个心眼,看见情况不对,立刻就溜,保命要紧!” “我会的。” 找木神医是大事,李亮江湖上有些人脉,若得他相助,柳君那边进展会快很多,而且谢意颜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可能是他爹的那一番话提醒了谢意颜,他对小太子太不设防了,从来都没想过小太子是不是怀疑他的身份,李晟景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谢意颜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小太子真的怀疑他呢? 他得给自己准备个保命符,圣手就是他的保命符。 别的不说,他要是能把小太子的腿给治好了,那这点“小小的”欺君之罪,是不是也能从宽处理? 再说了,小太子肯定舍不得降罪于他的,就是弄个双重保障,好歹心安。 跟李亮分开之后,谢意颜稍作休息就直接去了安阳城林家。 林然秋一家被屠,还丢了剑谱引得当地人心惶惶,安阳本是个富足安乐的小镇,那林然秋选这个地方也是奔着退休养老来的,现在好好的一个小镇,跟个鬼城差不多,谢意颜走在街上,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 “打壶酒。” 卖酒的老翁哆哆嗦嗦灌了一酒壶,递给谢意颜的时候差点摔地上,谢意颜稳稳接住,将银子递给老汉:“别怕,给你钱。” “不、不敢,孝敬大侠的。” 那语气听着都快哭出来了。 谢意颜把银子放下,抬头看了看空荡的街道,原本还有几个人的街道,在他打酒的时候,已然空无一人,越发想个死寂的空城。 “老伯,我记得安阳城十分富足繁华,不过一二年没来过,现如今怎么如此萧条?” “这……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声音颤抖得快要哭出来。 “你怎么会不知道?”谢意颜还要再问,那老汉直接扑倒在地:“大侠饶命,饶命呀,小的家有老母娇儿无人照料,求大侠饶我一命。” “快起来。”谢意颜赶紧把人搀扶起来:“我只是问你几句话,怎么吓成这样?是不是与那林家没灭门案有关?” 谢意颜注意到老汉一直盯着他的面具,也就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摸着脸上的面具:“你怕戴面具的人?我也听说灭林家满门的人脸上带着一张鬼面具,难道跟我的一样?” “不,不清楚。”老汉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要怕,我是朝廷派来查案的,带着面具是因为脸上有伤,怕吓着人。”谢意颜心口胡诌:“林家惨案已经惊动了京畿卫,我们周大人派我来查案的。” 他戴着半面具,但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也能看出来绝色的痕迹,确实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再加上语气温和得很,瞧着倒也像是个好人的样子。 “你是朝廷派来查案的?”老汉终于肯抬头看他了,依旧是怯怯的,不敢多话。 “对,没错。”谢意颜肯定:“安阳城乃属京畿卫管辖范围,出此大案,我们大人十分重视,所以特意让我再来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周大人上次亲自来过了。”老汉有些激动:“可什么都没查出来,而且我们安阳最近也不太平,周大人走了以后,半夜总有带鬼面具的人出现,好像是守着安阳城一样,大伙儿心里都害怕,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周方来过了?动作这么快? 谢意颜假借周大人的名义本来还有点心虚的,一听周方来过,顿时底气足了许多:“我们大人也收到了消息,所以特意命我再来打探。”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老汉终于不再害怕,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激动,谢意颜按了下脸上的面具,直接问:“那后来出现的人,你可曾见过?” “我没见过,不过有人在林家宅子附近见过,那宅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老汉直叹气:“周大人上次也来过,没有线索,后来听说恶人又犯案,他就走了。” “这位大人您说既然这恶人都上别处犯案去了,怎么我们安阳还有人看见那鬼面具?” “一副面具而已。”谢意颜冷声道:“谁人都能买得,您看我这面具,不就是为了引他们现身,特意准备的吗?” “他们?难道是一伙人?” “对。”谢意颜肯定:“是一伙人,不过我们周大人已经在抓了,老伯你们放心,安阳城必定会恢复到从前的繁荣。” “但愿吧。” 谢意颜把该问的都问了个大概,然后找着林家的宅子就过去了。 他借那卖酒老伯的口,将凶犯乃是团伙一事肯定出去,这样闫毅这边就能少些嫌疑,毕竟众所周知闫毅可是独来独往的,哪里有什么团伙。 是夜,寒鸦凄凄,谢意颜抽出了腰间软剑注入内力,提在手上,小心谨慎。 林家宅子已经被毁了,一片断壁残垣谢意颜使着轻功大致转了一圈,确实没发现什么东西,若照那老伯所说,戴鬼面具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若是发现他出现,应该会有反应,怎么什么都没有? 正疑惑,忽然就听见一阵鬼叫的笑声,诡异得很,似魔音乳耳。 “哦呵呵,哇哈哈,闫毅你终于还是来了,老子等你很久了。”那声音如鬼魅一般,谢意颜驻足,望着一个位置,保持警惕。 “既然等我很久,怎么现在又不敢出来见人,装神弄鬼是你想吓唬谁?” “不敢见人?笑话,今天没有狗,咱俩好好过两招吧!” 迎面就是一阵冷风,谢意颜抬手就手中长剑刺了过去,意欲挑开对方脸上的面具,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他自问在江湖上没得罪过人,怎么会无端被卷入这种风波里面,肯定有内情。 可跟对方交手之后,谢意颜脑中警铃大作:“藏力,是你!” “原来鬼面阎罗还记得我呢。”藏力脸上戴着一张闫毅的鬼面具,招数十分阴毒,谢意颜一点儿也没有手下留情,步步紧逼。 藏力剑术一般,就是善使毒,且为人阴险狠辣,谢意颜是打算速战速决的,不打算给藏力任何机会。 他的剑快,又看着那张鬼面具很不顺眼,几乎招招都逼着藏力的去,几次剑尖都险险地划着藏力的脖子,想直接取他狗命。 可藏力狡猾,他打不过谢意颜,却很擅长躲闪,眼看着要吃亏,就迅速撤离战场。 “闫毅,你就不好奇老子是怎么从你那狗主人的大牢里跑出来的?哈哈哈,想知道真相,就去卢州,老子不陪你玩了,咱们卢州再见!” 一把药粉洒过来,谢意颜袖子挡了一下,再看时,藏力已经没了踪影。 这家逗留在安阳城看来就是为了等他,如果今天见到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怎么就是藏力?卢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藏力是在他手上被抓的,说起来也真是有怨,本来谢意颜还笃定自己没得罪什么人,结果这藏力一出来,确实不是得罪,他亲手帮京畿卫抓的藏力,藏力也没少在京畿卫的手上吃苦头,这不是得罪人,这是有仇呀! 难道是藏力要找他报仇,才这么栽赃嫁祸给他? 可谢意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首先藏力是怎么出来的?刑部大牢可是守备森严,不关他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的,他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然后京城还没消息? 刑部大牢丢了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他爹这个首辅不知情,小太子也不知情,这偌大的过失,竟好像无人知晓一般,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意颜这里跟藏力打了几个回合,藏力不敌使诈逃跑,另一边躲在暗处一直蠢蠢欲动准备随时营救太子妃的赤虎,看着落荒而逃的藏力,默默收回了武器。 太子只让他来保护太子妃,却没说太子妃功夫这么好,连太子妃都有这样的深藏不露的好身手,那他们朱衣卫岂不是……更有危机感了。 当夜,李晟景在府上就收到了赤虎传来的密信,先说了太子妃的行程,又说了太子妃与歹人大战,李晟景看得心惊,正担心太子妃会不会不敌,赤虎就在信的末尾隐晦又很直白地夸赞太子妃功夫俊,很有点狗腿的意思,让李晟景哭笑不得。 “朱衣卫统领竟然对太子妃这般青眼有加,看来孤的决定果然没错。”将密信燃尽,李晟景又想着功夫俊,嘴角带着一点点的笑意:“长得俊,功夫也俊,真不知谢家是从哪儿找来的妙人,倒是让孤……” “只是跟他交手的人是谁?莫非太子妃知道幕后真凶?不然为何周方都没碰见的人,太子妃一去便碰见了?不对,莫非那人就是在等着太子妃?!” “不妙!赤练,你去支援。”李晟景吩咐道:“不论发生何事,务必保太子妃周全。” 房间里的人影消失得悄无声息,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卢州是一定要去的,去之前谢意颜还是不放心安阳城的林家,反正藏力该告诉他的消息已经告诉他了,索性他就大大方方地将林家在安阳城的事迹又都调查了一番,想看看为什么被厄运选中的人会是林家。 查来查去,也只查出来林家是大善人,在安阳城很受百姓爱戴,甚至就连当地的官府都卖他几分薄面,每年慈善事业做得不少,家中比较有钱。 “就是这钱都弄哪儿去了?” “难不成抢夺剑谱只是幌子,其实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藏力又为何被牵扯进来,跟他背后的古煞教又有什么关系?” “天要下雨了,小景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今天教一句诗“儿行千里母担忧”何解? 谢意颜:……我也担忧。 第47章 卢州距离邺京城两天一夜的路程,谢意颜说去就去了,却不知,他去时轻骑独行,再回来是被人押在囚车之中。 一路往卢州去,谢意颜始终能发现藏力给他留下来的线索,便是引着他去找那出事的李家庄,原本谢意颜就是要去探探的,等他到了卢州以后才发现,情况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卢州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突然汇聚了大规模的江湖人,而这些人显然是奔着什么目的来的,谢意颜可不觉得自己“抢”了两本剑谱就能引得江湖人都来找他麻烦,若那两本剑谱是什么武林至宝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可如果真是至宝,早就被人哄抢了,还能等到今天? “那鬼面阎罗抢走的可是前朝留下来的藏宝图!” “这怎么说?” 谢意颜正打算往前走,忽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也不着急赶路了,脚尖一拐,找了个位子叫壶茶,准备往下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那林李两家都是前朝余孽,尤其是林秋然,他爹在前朝可是做大官的,皇上跟前的红人,前朝覆灭之际留下来一大笔宝藏就是为了后代能……”那人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那宝藏就被他们藏了起来,之后隐姓埋名混入江湖,为的就是守着皇家的宝藏。” 手里捏着茶杯,谢意颜眼角全是讽刺的笑,他还没入江湖的时候,师父就跟说过世人皆愚钝,江湖上挣来抢去的无非就两样东西,绝顶的武功和稀世的珍宝,可惜这两样都是虚无缥缈之物,挣来抢去的谁也没见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现在大家都在找那鬼面阎罗的下落。”有人继续分析:“前朝的宝藏,前朝都覆灭多少年了,那宝藏自然是我大夏的,人人见之有份,凭什么让他闫毅抢了去,更何况还死伤那些人,闫毅必须出来给江湖一个说法。” 茶杯重重放下,谢意颜脸色有点不好看,还给说法呢,给个屁! 狗屁的宝藏,这是要借着宝藏的名义,要弄他呀! 不就是抓个人,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看来他这个朝廷的走狗还真是碍了古煞教的眼睛,就是不知道,古煞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想铲除他这个朝廷的走狗就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消息放出去了吗?” 一处荒芜的老宅,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背着手:“主上那边还等消息,你别为了一己私利,耽误主上的大事。” “左使放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江湖上都是关于前朝藏宝图的传言,那李林两家已经处理干净,至于那苏家独木难支,我会盯着的,到时候肯定能从他们嘴里面打听出宝藏的下落,绝对不会耽误主上的大事!” “那个闫毅到底是什么来头?果真是朝廷的探子吗?”锦衣年轻人又问:“你跟他的梁子我不管,但是你若是敢让他坏了主上的大事,藏力,休怪我不念旧情。” 藏力赶紧回:“那个闫毅神秘莫测,且江湖中早就传闻,说他是什么世家子弟,他没门没派的,一入江湖就夺了剑客榜首,身后怎么可能没有人?更不用说这次。”藏力眼神阴沉:“他可是跟周方一伙儿的,要不是他跟李方设计,就京畿卫那些蠢货,怎么可能抓得住我?我怀疑,他是太子党!” 锦衣年轻人闻言,果然拧眉:“你的意思是,他是太子派出去笼络江湖势力的?” “难说。”藏力继续说道:“若非如此,实在不能解释他的种种行为。主上这次的任务若不是他在中间掺和一次,咱们古煞现在已经威慑住那帮子人了,哪里还有再多费一道功夫再去杀李林两家,耽误时间!” “行了!”锦衣男子呵斥一声:“你且在此部署,这次务必拿到苏家的图纸,至于那个闫毅,他若不来便罢,要是来了,一次也解决了,你说得很对,江湖人没必要掺和朝廷之事,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党,总归留着是个祸患。” “属下明白,左使放心。” 谢意颜一入卢州就先听了一遍江湖中传说的藏宝图的故事,很不耐烦,但还是耐心性子听完了,听完以后他就直接去了李家庄,李家死了庄主,此刻满庄缟素,谢意颜趁夜色潜入,在府里寻了一圈,最后摸到了书房,书房里点着微弱的光,里面有人在说话,谢意颜来时打听过,便也能认出说话的人正是李家长子李扬。 此刻李扬正原地踱步,脸上的表情很是惶恐,他的脸色并不好,眼下青黑一片,瞧着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一样,李扬对面的人应该是府里的管家,喊了他一声少爷,又劝了几句,可惜李扬始终焦躁不安。 “一定是冲着那图来的,我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劝过父亲将那东西毁了便罢,父亲却不答应,说什么都要留着,现在可好,留出了事故。”李扬搓着手:“那林家已经被灭了满门,我们这里可要如何是好?” “少爷。”管家低声劝:“那图纸已经让他们给抢走了,既然东西都没了,咱们就不是他们的目标,眼下该担心的应该是苏家才是,少爷且安心。” “安心?叫我如何安心?”李扬苦这一张脸:“那些人心狠手辣,怎么可能放过我们,管家,不如咱们跑吧,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府上那些下人该散了就散了,金银细软收拾收拾,咱们南下找个地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总好过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谢意颜听到这里,就有些安奈不住了,随手捡了一块儿屋顶上的瓦片,轻轻敲了敲,然后压着声音问:“李公子这话有意思,难道你知道谁是害你父亲的凶手不成?江湖传言都说了鬼面阎罗杀了你爹,抢了你们家的剑谱,为何你又说什么一伙儿,难道鬼面阎罗其实是一伙人?” “谁?!谁在上面!” 李扬立刻打开窗户往上面去看,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在他打开门跃上屋顶的瞬间,谢意颜已经轻飘飘地换了地方,继续问:“不用管我是谁,不过就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江湖人而已,人家死了亲爹都要报这血海深仇,你可好,爹死了,你自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呵,真是奇怪了,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你说是也不是?” 他轻功学得好,小时候跟着师父学武功,师父就说了,能不能打架倒是在其次,首先这脚下的功夫得练好了,打不过的时候要记得能跑得掉,他的轻功可是小时候被师父追着打出来的,糊弄一个李扬简直绰绰有余。 李扬只知道这声音缥缈无处可寻,心下自然是大骇,觉得来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敢大意,时刻保持着警惕。 “大侠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否露个真面目。” “不可。”谢意颜落在一个树杈上,按着脸上的面具,继续问:“若照你所言,你该知道杀你爹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那人并非江湖传言的鬼面阎罗,那又为何要栽赃给鬼面阎罗?还有那苏家又是什么人?莫非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所说的苏家?将你所知道的尽数告知于我,否则……” 谢意颜随手摘了一片树叶,运着内力,抬手就朝李扬的方向飞了过去,树叶化为锋利的暗器,直接削断了李扬的一缕头发。 “后果自负!” 潜伏的赤虎看着太子妃随手摘叶子化刀,换了一下已经蹲麻的脚,他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太子妃到底是什么路数的,而且太子妃一直在追着这个鬼面阎罗的案子也很奇怪,难道这人跟太子妃还有什么纠葛不成?还是说,真的像传言那般,这个鬼面阎罗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赤虎是皇家暗卫,对江湖上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并不像是对朝中那些大臣一样如数家珍,只知道这个鬼面阎罗剑术很厉害,已经连续霸占剑客榜好几届了,若太子连这样的人物都能笼络到帐下,那他们朱衣卫还有发光发热的机会吗? 一边盯着太子妃,一边飞速地想着应该怎么给太子殿下传信。 “谁杀了我爹?呵,当然是那个阎罗王闫毅!”李扬摸了一把脸,脸上有血痕,应该是刚刚树叶擦过去留下来的,他神色冷峻了起来,冲着谢意颜的方向:“你是来灭口的吧?我知道是你!闫毅!缩头藏尾你算什么东西,既然敢杀了我爹,那是不是还要杀我全家呀?像杀了林家人一样,杀我全家,你有本事,你就动手呀!” “杀了我,你永远都不知道那图纸的秘密,就算拿到图纸,也只是一张废纸!” “你以为集齐三大家族的图纸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我呸,回去告诉你主子,不可能的,那东西永远都不会再有面世的机会,你要杀要刮随意,我李扬,死也不会屈从!” “你说我是闫毅?”谢意颜轻飘飘落在李扬面前,背着手,手上的长剑直接搭在李扬的脖子上,半张银色面色挡住了他的表情,只听那声音,冰冷得很:“你眼睛没毛病吧?闫毅就长我这个样子吗?还是你脑子有毛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你见过的那个杀人凶手闫毅吗?” “老子是来查真相的,至于你的什么秘密,我不稀罕,懂吗?!”谢意颜将剑抵在李扬的脖子上,又给他划出来一道血痕:“我再问你一遍,凶手杀你爹,灭林家满门,是为了你嘴里的图纸,对吗?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那么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说的苏家,哪个苏家?!” “说不说?”见李扬不说话,谢意颜的剑又往前递了一分,眼看着血滴顺着剑就开始往下滴,那李扬才开口说道:“宁西苏家。” 谢意颜收了剑,扫了李扬一样:“算你识趣,我告诉你,杀你父亲的人不是闫毅,你要报杀父之仇可别找错了对象,不然日后给你父亲上香的时候,我怕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要被你这蠢儿子再气死一回。” 说完就脚尖一点就飞过了屋顶。 却不知道,他走后,原本屋里的那位“管家”走了出来,毫无半点尊敬之色的走到了李扬面前,看着谢意颜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配合得不错,待此事了了,左使自然会放你妻儿一条生路,看见了吗?那个人就是闫毅,就是他杀了你父亲,他的剑你刚才也看见了,剑上有什么?” “剑尾一朵海棠花,都看清了。” “那就行。宁西苏家,呵,苏家正等着他呢。” 阴恻恻的声音,赫然正是化妆了变了音的藏力。 作者有话要说:小太子先下线一会儿 再出来就开诚布公治疗腿伤,你侬我侬 第48章 宁西苏家。 苏家家主苏怀瑾头发已经花白,此刻将家中老小全都召集到祠堂之内,他面色一片灰白,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转身先对着牌位拜了又拜,将匣子高高举起。 “不肖子孙苏怀瑾有愧于先辈,今日便是我门中人的末路之日,乱世之中尚且苟延残喘,谁料,如今太平盛世竟没了我等求生的机会。” 一声声悲痛不已。 苏夫人已经哭得不成人样:“老爷,我们逃还不行吗?跑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 “逃?逃了这些年,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有这东西在手,又怎么可能有安生日子过,便是到了九泉阴司,怕也难逃阎罗问罪。”苏怀瑾身形晃荡了一下:“你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怪只怪先辈愚昧,留着这害人的东西做什么!平白害了两家人性命!” “爹说的是林家跟李家?”苏家长子一脸震惊,不敢相信:“那祸事难道也牵连到了咱们家?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说说,好歹咱们想个应对的法子才是,那鬼面阎罗就是再厉害,难道他还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怀瑾就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儿,你真以为是那江湖人要取我们性命吗?那背后是朝廷!一定是朝廷!” “怎么会?”苏家长子不敢相信:“咱们怎么会跟朝廷扯上关系?” “老爷,不然就把东西给他们吧。”苏夫人哭得已经起不来,跌坐在地上。 “唉,若能给,早就给了。”苏怀瑾捧着盒子:“若能拿这东西换命,岂有不换的道理?可问题是不能给呀,便是舍我三家性命,也不能给!” “爹,到底是什么紧要东西,连三家性命都能舍出去,您倒是说个明白,孩儿便是死也不能做个冤死鬼呀。” 苏怀瑾摸着盒子:“江湖上都传说这是什么宝藏,可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这里面是一处矿脉,可祸乱天下苍生!” 苏怀瑾将盒子打开:“罢,今日便将这秘密告诉你,便是死也做个明白鬼。” “这东西是苏林李三家先祖一同游历天下时发现的一处钴石矿脉,这钴石极为少见,可锻造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可咱们本是江湖人,对这东西实在不感兴趣,未曾料到,前朝有个王爷知道了这个消息,那王爷心存不轨,意欲图谋造反,便四下打听钴石矿脉的消息,最后竟然让他给找到了,苏林李三家先辈也就从此追随那位王爷,意图谋取江山。” “那后来呢?那个王爷篡位成功,才改了天下有了如今的大夏吗?” “非也。”苏怀瑾继续说道:“那王爷派人开掘矿脉,打量打造兵器,准备谋事,他们自己自相残杀争斗了好几年,天下苍生深受其害,打了个两败俱伤之后才换的天下。” “大夏开国皇帝吸取教训,便将这处钴石矿脉直接毁掉封压,并下令,若非敌族来犯,大夏无力阻敌,便不得再动这矿脉的主意,以免内斗导致生灵涂炭,矿脉的消息也一并掩盖起来,不叫有人心再打这个它的主意。” “爹的意思是,这矿脉的消息现在只有皇家人知道,天下又要乱了?” 苏怀瑾点点头:“大夏开国皇帝将矿脉开启之法一分三份,留我三姓后代赎罪,言之若非将来有皇室以玉玺请矿脉,则不得出。” “我三年隐姓埋名多年,本以为再不会生事端,这东西就权当是个全家宝就一辈辈传下去吧,可谁知……眼见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无外敌侵扰缘何要打这矿脉的主意?定然是他们皇室中人有了异心,前朝惨案怕是要再生一次!” “有人想造反,所以才要打这东西的主意。” 苏怀瑾点点头:“便是三家性命又如何比得上天下苍生?祸乱若生,必血流成河,百姓苦不堪言,孩子,这个秘密就到咱们家这儿终止吧,是爹对不住你们!” “爹!” “老爷!” “喂,好端端怎么就要寻死,你自己寻死也就算了,还要拉上全家,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谢意颜来得晚些,他只听了后半句,什么三家人的命比不上苍生之类的屁话,就看见这苏怀瑾动手要杀自己的妻儿,打算一家赴死,赶紧现身拦下他。 “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是自己要死也就算了,拉着全家去死算什么英雄好汉!” 谢意颜的剑很快,直接将苏怀瑾格挡开,护住了苏家老幼。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管我家的事。” “救你命的人!”谢意颜没好气。 “救命?呵呵,我知道你是谁了。”苏怀瑾将手中的匣子托起:“鬼面具海棠花,你是鬼面阎罗闫毅!原来是你!” “闫毅,你不用惺惺作态,我就是毁了这东西,也不可能交给你去为祸苍生!”苏怀瑾厉声骂道:“我说这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你,短短时日就能在江湖扬名,却原来也是个狗腿子!告诉你那见不得光的主子,悖逆伦常是为大逆不道,谋逆犯上更是死路一条,人人都想往上爬,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当心到了阴曹地府下油锅炸他个百八十遍!” 谢意颜:“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林李两家的事不是我做的,我被人栽赃是来救你们的。” “闫毅,你助纣为虐为祸苍生,你不得好死!” 苏怀瑾举着匣子就要使内力将之摧毁,却忽然吐出来一大口血,踉跄了一步,他身形一歪,堪堪稳住:“你下毒!” “下毒怎么了?你本来要寻死,我送你一程不用感谢。”一道如鬼魅般的声音响起,苏怀瑾手腕一痛,匣子就被人抢了去,他还欲挣扎,心口就已经戳了血窟窿。 “藏力!又是你!” 谢意颜先前担心苏怀瑾下手杀自己家的人,一直都对苏怀瑾保持着警惕,正是因此慢了一步,让苏怀瑾命丧藏力之手。 “呦,是闫毅兄弟呀,你看看你,主上让你拿个东西怎么磨磨蹭蹭的,苏家是最后一块儿了,你反倒磨蹭起来,还是得兄弟帮你一把才行吧?”藏力笑得阴险:“东西我先拿去复命,兄弟你负责扫清这些余孽,咱们回去再喝酒庆功,哈哈哈。” 他丝毫不恋战,杀了人取了东西扔下□□就走,谢意颜想追都没来得及,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这厢才一转身,就看见苏家长子护着身后众人,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警惕就剩下满满的恨意。 “糟了。” 谢意颜心知自己可能中计,便赶紧要解释:“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是他杀了你爹还有林李两家人,我是来……” 他说不下去了,这个解释太过苍白,别说现如今这苏家长子正陷入丧失至亲的巨大悲痛之中,就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不能听他的解释。 谢意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便要先撤,若是藏力再有后招他就更洗不清楚了,正要运功离开,苏家长子就缠斗了过来。 “杀人偿命,还我爹命来!” 这人功夫一般,谢意颜又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再加上他还听见了有人群过来的气息,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但不管什么人,都不会是对他有利的。 可苏家长子是豁出去命要与他硬搏,谢意颜又不能伤他性命,应付起来就难免棘手。 “公子先走,我等断后!” 谢意颜正打发那苏家长子时,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黑衣红腰带,赫然正是赤虎赤练二人,他心下骇然,手中长剑差点跌落:“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公子,一伙江湖人已经过来了,公子再晚些,怕不好脱身,快走!” 赤虎格开苏家人,推了太子妃一把:“详情回去再说不迟,走!” “休走!还我爹命来!闫毅,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有赤虎赤练挡着,谢意颜果然成功脱身,但也只脱身了半个时辰,他用庆功飞至一处山林就再度被人拦了下来,这次拦他的人是藏力。 而且,不仅藏力一人,他还带着手下,显然是做了要让闫毅把命留下来的打算。 “你不是好管朝廷的闲事吗?今日便叫你管个痛快,老子在那大牢里受的罪,都得叫你给我还回来,闫毅,今日这这乱葬岗就是你的埋尸地。”藏力笑得好不快活:“你也算是死得其所,替主上揽下这人命案子,死无对证。便是他日事发,依你与京畿卫的交情,把你算作太子的走狗也是应该的,你不是最爱当朝廷的走狗吗?给你这个机会,你还要感谢我!” “你是……古煞教是恒王的爪呀!”谢意颜一听他的话,就意识到不对,如果他是江湖之人,必然不会往这上面想,但他毕竟是当今首辅的儿子,就算平素再粗心大意没心眼,也不至于让人说明白到这份上,还听不懂。 “呦,你既然还知道恒王,看来我先前猜错了,原本以为你是好管闲事的冤大头,没想到竟然还真是太子的走狗。”藏力一抬手:“上,不留全尸!可惜呀可惜,你猜错了,想知道真相,去地底下问阎罗王吧,你说这俩阎罗王见面了,人家会不会觉得你这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毛都没长齐,竟然还敢管自己叫什么鬼面阎罗,笑死人了!” 古煞教阴毒狠辣,下手就不留活路,谢意颜虽然混江湖,但其次他并未深入过江湖,师父教导他自然光明磊落,他平时交往的人也是快意君子之流,应付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自然就缺乏经验,仗着功夫高一点,竟然堪堪与这些杂碎打了个平手。 他心中憋屈,手中长剑越使越快,已然隐隐有了杀意,藏力混在其中,时不时还要偷袭一下,那厮原本就擅长使毒,谢意颜怕中了他的招,只得小心防范,一时不察就让被人暗中砍了一刀,血顺着手腕就往下流。 藏力笑得得意:“怎么你不是很横,挺能耐不是,怎么不嚣张了?你倒是横呀!都给我上,砍下来一块儿肉,回去赏金千两!这小子身上的肉跟骨头可够你们发大财的了!” “你试试!”谢意颜撑着剑,甩掉了胳膊上的血,挽了个剑花:“看看有没有这个命花!” “呦,还硬撑呢?”藏力推开面前的人,走到前面来:“你那铁杆兄弟没告诉你,我最擅长的不是打架,是用毒于无形,你试试内力,看看还能不能拿起剑再说吧。” “哈哈,当日我做好事,就是挑了他的手脚筋还留他一命,你小子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藏力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长剑,飞身直挑谢意颜脸上的面具:“让我看看这鬼面具下面藏着一张什么样的人皮,莫不是俊俏得厉害,才怕见人的,哈哈。” 剑冲着谢意颜的门面就扫了过来,他要躲却发现内力空无,脚下沉滞,仗着熟悉的步侧身躲了过去,剑尖一挑,就划掉了他脸上的面具,连带着脸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呦,还真是个娇俏的小白脸呢,该不是那个残废太子养的男宠吧?哈哈哈……啊……” 原本还得意的笑声忽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谢意颜就看见藏力的双眼里钉入了两枚乌黑的铁钉,流下两条黑色的血,形状可怖。 “公子当心。”赤虎来晚了一步,就看见太子妃脸上的面具也掉了,而且还多了一道血痕,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公子可有恙?” “内力全无。”谢意颜拿袖子挡了一下脸,然后迅速就着脸上的伤口将血污涂遍全脸。 他面具下面的脸可是真容,万一让人发现他跟太子妃长了一张脸,谢意颜也不用回去见小太子,原地撞死算了。 第49章 “公子往后站站。”赤虎跟着太子妃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以太子妃的功夫对付这些人是绰绰有余的,之所以没打赢反而还中了暗算,只能是太子妃江湖经验不足,着了这些人的道儿了。 赤虎一边回护太子妃的同时,也对太子妃的来历越发好奇,他一开始以为太子妃定然是太子殿下笼络的江湖势力,可跟着出来一趟才看明白,太子妃对江湖根本就是一知半解,而且防备不足,看起来就像是初入江湖的模样,难道是太子殿下暗中培养的势力? 谢意颜往后让了让,把自己脸抹花争取不碍手碍脚,然后站在一边看着赤虎。 他此刻心中是百感交集,乱得不行,看着赤虎一招一式果断狠决,默默叹了一口气。 完蛋了,也不知道赤虎到底跟了他多久,这皇家暗卫果然是名不虚传,出来这么久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个尾巴跟着,若不是赤虎现身相助,他这次肯定要栽到古煞教手中。 小景他是不是…… 谢意颜不敢想,他的身份肯定是泄露了,小景肯定知道了真相,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以及小景会怎么处置他。 赤虎是皇家暗卫出身,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能一步步走到暗卫统领的位置,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武功高强不说,阴险毒辣的手段比藏力也丝毫不差,招招不留余地。 藏力失了双目,自然不敌于他,几招之后就被赤虎重伤,古煞教人虽然多,可带头的被重伤,自然也是群龙无首,就成了散沙一盘,更不是赤虎这皇家暗卫头子的对手。 藏力抹了一口嘴角的血沫子,脸上是愤愤不平的恨意:“好得很,你有帮手又怎么样?我弄不死你,想要你命的也不止我一个,哈哈,闫毅你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三家的血债,江湖上人人为之疯魔的藏宝图,哈哈,看看你这帮手能不能带着你这个内力尽失的废物,逃过正道的追杀!” “撤!” “公子掩住口鼻!”赤虎衣袖替谢意颜挡了一下,一阵烟雾之后,连个人影都没有。 跑得倒是很快。 “公子,我们快些走吧,那人所言非虚,属下来这一路确实见到了那些正道上的人,公子此刻沾了麻烦,不宜跟他们纠缠。” 谢意颜点头,跟在赤虎身后走了两步,纠结了半晌还是问道:“他让你来的?他可有说什么?” “属下奉命保护公子。” “跟了我一路?” 赤虎点头,看着太子妃好像有点情绪低落的样子,有心解释两句,但又不知应该怎么说,只能护着太子妃尽快离开这是非地。 可惜,才出了林子到半山腰就再度被截住。 这次拦住他们的人是以苏家李家为首的所谓江湖正道人士,苏家长子刚刚死了爹,还丢了他们家守着的“藏宝图”,这会儿见了谢意颜就红了眼睛,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顿慷慨激昂地发言,直接把那些人行侠仗义的火都给勾了起来。 “闫毅,今日这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 “对,今日必要铲除这恶棍,换江湖一个清静公道。” 说句心里话,今日若不是在这儿接受“审判”的人是他自己,谢意颜觉得自己都有可能被这番话鼓动然后一块儿去铲除他这个大魔头。 杀人全家抢人秘籍宝藏,后脚尸体都没凉呢,这算是抓了他一个人证物证俱全。 真的是非常头疼。 “苏公子,杀你爹的不是我,难道你自己没看见吗?我是去救你们的。” 虽然辩驳无用,但他也总要说两句才行,人家给他泼脏水,总要躲躲吧? “你爹要全家自尽,我看不过去才出手相救,杀你爹的是分明是古煞教的人,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是被栽赃的!” “你们还不是一伙的,邪门歪道觊觎我爹的图纸,你不敢下手是怕我爹毁了图纸,帮手来了以后,立刻将我爹残害,诸位,我爹一生行善积德,从未做过半点有损良心之事,丧命于这恶魔之手,诸位都是侠义之士,家父泉下有知诸位能为他报仇,便是九泉之下也含笑了。” 谢意颜:……想骂人。 “闫毅,你还狡辩。”说话的是李家的李杨,就听他说道:“苏家家主不是你动的手,那我爹呢?我亲眼所见就是你动手杀了我爹,若你还不承认,那我呢?” 李杨拽开衣领:“闫毅,前日你夜闯我府上,要动手灭口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次总归是你亲自动的手吧?你那剑上的海棠花,我便是做鬼都不会忘!” 谢意颜张嘴还没说话,就被赤虎护在身后:“公子护好自己,多说无益,这些人都是有目的来的,公子几句话根本就没用,便是白的也能让他们说成黑的,不必跟他们费口舌。” “闫毅,交出三家藏宝图,念在你尚且向善的份上,或可留你一命。” “对,交出藏宝图!” “笑话,打着江湖道义的名义,不就是想要藏宝图。”谢意颜讥讽道:“还留我一命?我倒要感谢你们呢,诸位大侠!”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诸位,我看这魔头受伤了,咱们不如直接上,先擒下他再说宝图之事。” “对,拿拿人再说!” “上。” “公子当心!” 赤虎可虽然不是吃素的,但他到底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还要保护谢意颜,这些人又有宝图的诱惑,也是下了狠力的,很快赤虎就被砍中了左臂,落了下风。 “公子不要担心,我们有救援的。”赤虎单手拦着谢意颜,低声跟他说:“属下料到可能会生变,从苏家出来就派赤练去找京畿卫指挥使周方来救援。” “这些江湖人虽然难缠,但到底还是忌惮朝廷的,不敢跟朝廷硬碰。” “等周指挥来了,公子就安全了。” 周方委实没想到他能在这儿见到皇家暗卫,那暗卫手持令牌让他前来救援时,周方还稀里糊涂。 江湖人聚集卢州,卢州知府怕生祸端特意请奏支援安防,周方就被太子殿下派了过来,一方面是支援地方守备,另一方面也是想暗中查探林家灭门惨案。 他这儿才刚刚查到一点头绪,谁知道更复杂的还在后面。 怎么连皇家朱衣卫都牵连进来了?要去救的人又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朱衣卫销声匿迹得有一二十年了吧?自从先帝过世后就再不闻朱衣卫的消息,周方一直猜测朱衣卫并不在当今手上,怎么现在朱衣卫又重新出现? “统统住手!”周方是带着京畿卫来的,人多且训练有素,他一到就迅速将这帮江湖人给包围了起来:“何人在此械斗滋扰百姓?” 他一身铠甲,神色凛然,大手一挥上来就先问罪:“天子脚下目无法纪,来人,统统拿下问罪。” “朝廷的人?” 京畿卫往这儿一站那就是威慑,打斗暂时停了下来,谢意颜一见周方脑袋更大,悄悄弄了点土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他现在是真的怂。 “这位大人,我们可不是什么械斗,这个闫毅先杀林家满门,又杀李苏两家家主,他身上背着人命,我们是要为林李苏三家报仇!” “对,我们是报仇来的。” 周方一摆身上的斗篷,官架子很大:“报仇?你们说他便是凶手?既然是凶手,为何不报朝廷?!诸位这是目无法纪还是想寻私仇呢?若都寻私仇,那要朝廷何用?” “我素来知道你们江湖人目无法纪,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来人呐,统统拿下,来日便以谋逆定罪!”周方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哪个为了逞凶斗狠愿意将自家九族都陪进去!” 朝廷跟江湖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江湖人在江湖恣意潇洒可又如何能与朝廷硬碰硬,平日里都是尽量不与朝廷打交道。 这朝廷的人虽然来得蹊跷,但他们只是为了藏宝图,实在犯不着得罪朝廷,说不定那藏宝图朝廷也想要,若是朝廷插手,他们这些人也犯不着去自讨没趣。 “这位大人请明察,我等绝无那等心思,只是一时意愤。”有人先怂了:“既然大人在此,那这凶犯肯定难逃,我就先走了,不敢耽误大人办案。” 此话一出,跟着走的就又有两三个,其余人见状也都退了一步。 周方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这些人蛮横,真要动手还得再去请兵,为了救个人,动这么的阵仗,来日回了邺京也不好交代,能吓唬走自然是好。 “这位大人,打算将这恶人如何处置?”李杨咬紧牙关,眼里全是痛色:“我爹可死在他手上!” 苏家长子更激动:“他是杀人凶手,为何杀不得?” “谁说杀不得?”周方下马:“杀人偿命,朝廷自有法纪,现三案并审,将凶犯羁押入京候审,至于你二位,既为案件当事人,应当一同入京,来人。” “可是……” “你还有意见?” 周方冷着脸一挥手,立刻有京畿卫带着镣锁就过来了,赤虎往后让了一步,自己交了兵器由着京畿卫将他一并羁押。 谢意颜满头雾水,不清楚这到底是小太子故意安排的,亦或者周方也是公事公办?羁押入京,入京以后呢…… 手上是冰凉的镣锁,谢意颜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出来只是想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闫毅这个身份于他而言终究是不同的,谢意颜无法就这么割舍,由着闫毅这个名字成为江湖中的恶臭,结果现在可好,他也没查明白什么,反而还把自己本人给搭进去了。 这叫什么?千里送人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见面了 李晟景:太子妃知道错了吗? 朱衣卫:知道,太子妃已经被周大人放进囚车押回来了。 谢意颜:好家伙,我直呼一个好家伙,你们谁知道小景是啥时候怀疑我身份的吗? 眼神好心思细的读者:如果我没有猜错,摸到一手茧子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吧? 第50章 来得时候有多踌躇满志,回去的时候就有多落魄难过。 彼时轻骑单行,此时牢车晃晃悠悠,还压了个石头,晃悠着栽了谢意颜一下,脑袋直接碰到栏杆上,更惆怅了。 周方骑着马慢慢落后,终于落到了囚车处,看着囚车里面满脸血污脏得不成样子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 周方问过了,除了脸上那一道他就没受伤,一直让朱衣卫护得很好,脸上的血污也是他自己抹的,想也知道是怕被人看见了真面目。 他只见过闫毅戴面具时的样子,如今摘了面具又是一脸的血污,实在看不出本来面目,他就有点好奇。 又扫了一眼,周方越发觉得这人的样子有点眼熟,好像是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见囚车里的人故意转了脸不想让他看,周方抬了抬手叫来一个属下:“将囚车套上,江湖人心险恶,免得有人来劫囚。” 谢意颜一听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面具掉了,认真看过他脸的只有藏力还瞎了,剩下的周方朱衣卫都是太子的人,就是回京以后他也会先被关到京畿卫的大牢,只要运作得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恶名昭著”的闫毅跟当今太子妃用了同一张脸。 周方不知道闫毅跟太子殿下到底有何渊源,但照他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闫毅这次实打实是让太子殿下给连累了。 林李那两家的人命案子,周方已经查到线索跟古煞教有关联,是古煞教故意要栽赃给闫毅的,另外他还发现了一个疑似藏力的人,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没抓到现形,让那人给跑了。 现在看来多半是闫毅参与京畿卫抓捕藏力之后才惹来的这么个麻烦,藏力是有心要报复他。 但问题是,藏力已经被刑部关押,二十年的刑期,他是怎么从刑部大牢出来的? 周方将此间发生的种种都写了密信呈报太子,同时李晟景也收到了朱衣卫的传信。 看完信将信放进香炉里烧尽,太子脸上是一片凝重之色,半晌后问送信的人:“太子妃可有受伤?” “不成受伤,只是不小心着了江湖人的道,内力暂损。” “可有碍?”又追问,语气听着倒是急切了些许。 “首领已经给了解药,调息三日可恢复。” 李晟景这才点了点头:“给周方传话,让他路上快些,不要磨蹭耽误时间!” 李苏二家原本是跟着囚车一路慢慢往京城去的,可谁知半道上忽然就加快了行程,夜里都不投宿了,直接全天赶路,饥了渴了就地解决,硬生生是把这路程给赶快了不止一倍,像是迫不及待准备进京砍了这闫毅的脑袋一样。 京畿卫的大牢谢意颜没有来过,但看着这越走越阴森的样子,他实在淡定不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周指挥,咽了口唾沫:“老周,咱也算是熟人了,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是京畿卫大牢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虽然没来过,但怎么也是听说过京畿卫大牢的,平时邺京城周边打架斗殴闹事的,都会被抓进来先审一番,情节严重要定罪的才会转交刑部大理寺,这京畿卫大牢就是个中转站,应该是鱼龙混杂各种犯人都有的。 可现在,大牢里空荡荡的,别说是人了,连个守卫都没见,处处都透着古怪。 周方看了他那一脸的血污,想到太子的吩咐,便故意吓唬他:“你懂什么,这是我京畿卫的重牢,进了这里面,少有能活着出去的,你身上可是背着血案的,几十条的人命,只能关到这儿。” 说完又故意警告他:“别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瞧不起我这大牢。”说着拿手里的刀柄敲了敲乌黑的栏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听见了吗?这是乌金造的,往里去,闻见没?都是血的味道,你小子犯什么事不好,非要犯到我京畿卫的手里,这次不死也脱层皮。” “不是,老周我真没杀人!”谢意颜有点急:“是不是太子让你来救我的?” “什么太子?”周方装糊涂:“你小子真是傻了吧?我是查案子去的,抓你回来乃是公务,至于你说你无辜,跟我说没用,人家死者家属指认你,我看你是活不到今年中秋了。” “小子,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周方继续吓唬他:“等这案子审完,我争取通融通融,给你留个全尸。” 说完就把谢意颜扔进大牢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谢意颜:……真他娘的! 他活这么大,哪儿待过这种地方?谢家是首辅之尊,他可是谢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大小姐”,哪怕练武的时候都仗着天赋没吃过什么苦头,平时吃穿用度全都是上好的,便是在江湖上玩闹的时候,他住的客栈都是天字号的雅间,现在……当然不是挑剔这些的时候。 谢意颜就是糊涂得很。 朱衣卫是太子的人,周方也是太子的人,然后他被朱衣卫识破身份暗中保护,最后他被周方扔进了京畿卫的重牢。 小景现在是什么意思呀? 烦得很。 干枯的稻草,谢意颜把自己扔到上面,大牢里十分阴暗,不过倒是不潮,稻草都是干的,不至于太难受。 胳膊搭在眼睛上面,谢意颜就很发愁,朱衣卫的出现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看见赤虎的那一刻,他简直如坠冰窟一般。 小景肯定知道他的身份了,知道他是个男的,知道他欺君之罪嫁入皇室,还知道他有个化名叫闫毅,闫毅这个身份还沾上了不光彩的人名官司,他会不会就出不来这个大牢了呀? 家里的爹娘可怎么办? 怎么太子也不给他个机会听听他的解释?也不知道小景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份的,那样一个温柔的人,肯定是被他气狠了,他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谢意颜在大牢里面提心吊胆,周方在外面提心吊胆。 太子殿下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冷得很,他回完话请太子示下的时候,太子就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微的凝重。 “先关他几天再说。”李晟景终于开口了,这个决定做得并不容易,他松开了握紧的手:“不许任何人接触。” “是。” 李晟景又说道:“你上次说见到的人是藏力,可确定?” “不确定。”周方摇头:“只见了一次,他跑得太快,可要跟刑部那边问问?” “问过了,刑部说犯人在押。”李晟景又吩咐:“将那林李苏三家带到一处,将你手中的线索告知他们,至于古煞教……” 李晟景想了想:“宝藏之说实属妄谈,查清楚古煞到底找的是什么东西,三家之中必有人知道内情,查清楚。” “明白。” 周方其实还想问问闫毅的事情,但莫名的求生欲让他把想说的话又生生憋了回来,看着太子的脸色就知道,这不是他能问的问题。 没回邺京的时候逼着快马加鞭赶紧把人送回来,回来以后又把人扔到大牢里不闻不问,李晟景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的。 只是,太子妃这次必须得长个记性才行。 他还是高估了太子妃,也低估了江湖的险恶,以为他武功好,就算不顺遂总不会吃亏的,可当听朱衣卫说他中了暗招内力全无时,李晟景就知道还是大意了。 太子妃是真的没有经验,没经验也就算了,他还冲动,这次吃亏不能白吃,必须得让他长长经验教训才行。 大牢里暗无天日的我,根本就分不清白天跟黑夜,牢头一天给他送一顿饭,谢意颜就靠着这一顿饭算着时间。 到这一顿,他已经被关了整整五天。 除了第一天周方送他进来,其间除了牢头送饭,他就没再见过别的活人。 一颗心跟在油锅里煎炸一般,还是炸了好几遍的那种,忐忑不安之外,还有担心跟后悔。 啃着干硬的馒头,谢意颜吸了吸鼻子,忽然就听见了一点不该属于大牢的声音。 手里的馒头立刻扔了,谢意颜跑到栏杆处往外看,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声音越来越清楚,谢意颜脸上出现了激动的喜色。 是轮椅的声音,小景来了。 “我在这儿!这儿!小景,殿下!”真是异常的激动了。 跟在太子身后的周方听着这动静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太子要他单独找个地方把闫毅关起来,这样没规矩大呼小叫,叫的还是殿下的名讳,这闫毅到底是什么来头? 轮椅的声音从远到近,谢意颜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直到看见轮椅上一袭白衣的人,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声音都哽咽了:“小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晟景没他眼神好,又是大牢里面,轮椅到了谢意颜跟前,他才看清楚太子妃满脸的血污,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受伤了!” “朱衣卫明明说没有受伤,这是怎么回事?”李晟景扭脸怒斥周方:“你敢伤他?!谁让你动他的!” 周方惊得赶紧单膝跪地:“卑职不敢,他来时就受的伤,也不是伤,可能脸上划了一道才沾的血污。” 谢意颜拐见小太子生气,赶紧解释:“是藏力揭我面具时不小心带到的,一点小伤,不关周大人的事。” 李晟景:“还不开门。” 周方赶紧爬起来把门打开,就见太子自己转动轮椅进了大牢里,到了闫毅的身边,从怀里拿出一方雪色的帕子。 竟然亲自给闫毅擦脸???!!! 周大人现在很慌,不知真相的慌,他是算是太子的心腹了,可这闫毅之前明明就跟太子毫无交集,太子甚至都不认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太子殿下给他擦脸? “水。” 周方赶紧吩咐人端水来,这脸擦着擦着,他就更心惊了,闫毅这张脸是当真绝色,不仅绝色还他娘的跟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周指挥大人现在已经手脚冰凉浑身麻木了,只知道给太子一盆盆端来干净的水,直到把一个脏兮兮满脸血污的人变成了脸上有道划痕的太子妃,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像个木偶人,完全不知道脑子这种东西是个什么玩意。 “出去。” 周方见太子殿下从将膝盖上一直放着的一个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女装,立刻明白闫毅,哦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反正就是里面这人要换衣服了,赶紧转身告退,跑得比兔子都快,生怕慢一点就看见不该看的,他这条小命就留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方: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看见了什么? 李晟景:是谁说的太子妃一切安好没受伤? 朱衣卫众人:……在我们那儿确实不叫受伤。 谢意颜:小景终于看我来了,激动 第51章 周方守在大牢外面,等待是煎熬的。 比他更煎熬的人是谢意颜。 “小景,你……” 李晟景打开了手里的包袱,将衣服取出递给谢意颜:“更衣。” 然后转动轮椅就背过身去,表面上看很是君子,但他也只是转了个身而已,别的不说,俩人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那李晟景面前的人就还是太子妃,是女孩子的太子妃,他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换衣服,却不避嫌,这里面的内容可就太多了。 摸着手上光滑的丝绸,谢意颜看着李晟景的背影,到底还是又追了上去:“殿下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几分急切几分焦灼。 李晟景拿开了他放到膝盖上的手,声音有些凉:“若不想更衣离开,便在此处暂住吧,孤不勉强你。” 说完就要走。 谢意颜更慌了,赶紧答应:“我换,换,马上就换,小景你别走,别把我扔这儿。” 说换就换,相当干脆利落,甚至要当着李晟景的面去解自己的腰带,李晟景实在看不过去,又转了轮椅,再次背对着谢意颜。 “窸窸窣窣”的更衣声,谢意颜扔掉了身上已经快被滚成破布一样的劲装,磨磨蹭蹭到底还是换上了李晟景给他带的女装,穿好衣服下意识摸了摸喉结的位置,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挪到李晟景跟前:“我换好了,我们走吗?” 李晟景这才转过轮椅,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颈花递了过去,谢意颜看见颈花的时候,指尖都是颤抖的,但也只能颤抖着接过来,给自己收拾好。 李晟景上下看了看,确定无遗漏,才点点头:“走吧。” 除了脸上那道伤碍眼些,其他倒也还好,比那一脸血污的样子好太多了。 李晟景要转动轮椅,谢意颜赶紧上前想表现:“我来。” 他实在是太心虚了,不仅心虚他还难受。 被关在这儿的时候提心吊胆,想着李晟景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会怎么处置他,肯定是要问罪的,可哪怕提心吊胆依旧盼着能见到小景。 他等呀等,在这乌漆嘛黑的大牢里等了好几天,终于把人给等来了,结果小景什么都没问,换了身衣服就带他走了。 周方在外面等了很久,度日如年的那么久,可能是因为他煎熬,所以觉得时间特别长,好不容易听见轮椅的声音,急忙去迎。 就看见一身罗裙的太子妃推着殿下出来了。 若非脸上多了一道伤痕,以及他们真的是从大牢里出来的,周方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诡异至级的梦。 闫毅江湖成名,太子妃是皇家长媳,还是谢家的大小姐,任是谁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他身上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再看太子殿下淡定的脸色,周方真觉得不愧是太子殿下,他没跟错主子。 大牢里待了好几天,猛一出来,就觉得阳光太刺眼,谢意颜下意识挡了一下,正眯着眼,就有人给他递了把伞来挡阳光。 谢意颜自己接了伞,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周方:“我能走吗?” 周方:……你问我? 低着头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倒是李晟景开口:“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怎么你不想走?孤见太、见你屡次留恋此处,莫非是想再多住两天?” “不想!”谢意颜马上往小太子跟前凑了凑:“一点儿也不想,我就是有些担心,算了,既然殿下亲自来接,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快走吧。” 如此理所当然,让李晟景啼笑谐非:“你就不怕孤将你从此处带出,再送至宗人府法办?” 宗人府是专门管皇家人的地方,皇室子弟犯了错都得送到那儿去治罪,他现在是太子妃的身份,如果要定罪也是宗人府给他定罪。 “怕。”谢意颜立刻又怂了起来:“殿下,咱是回府吗?先回府吧,好不好?” 到底还是没忍心继续吓唬他,李晟景叮嘱周方:“孤今日未曾来过京畿卫,你知道该怎么办。” “卑职明白,殿下放心,定会处置妥当。” 回去的路上车厢安静得不行,谢意颜几次想张嘴说话,最后都因为还在外面不方便而不得不噤声,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看着太子殿下,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而李晟景拿着一本棋谱看得专心,好像车上压根就没有谢意颜这个人。 京畿卫离太子府到底有多远谢意颜不清楚,他只知道小景不理他,这一路上他喝光了车上备的茶水,依旧觉得嘴巴很干,仿佛在沙漠里走了千百年,马上就要被烈日灼阳给烤死了。 终于回了东苑,谢意颜跟在李晟景身后斯斯艾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小景我……” “沐浴更衣。” “又换?”他急着想跟李晟景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可李晟景又让他去洗澡换衣服,谢意颜现在哪儿顾得上这个,想拒绝,可看着太子沉静的眼眸,里面好像藏着一片汪洋大海,看似平静,里面却藏着汹涌的波涛,只好收回他要说的话。 “我洗,我换!”明明非常迫切了,但还是让自己稳下来:“我先换衣服,然后小景你听我说好不好?我想跟你说清楚,你再治我的罪。” “孤在书房等你。” “在这儿等!”谢意颜脱口而出,说完见小太子好像没有生气,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询问的语气:“就在这儿等好不好?我很快,马上就好。” 李晟景无奈:“你知道你在大牢里待了几天吗?知道自己身上现在是什么味道吗?知道……罢了,你慢慢洗,孤就在这儿等。” 略有停顿后,又加了一句:“哪儿都不去,你把自己收拾干净,我们再谈不迟。” 一步三回头去洗澡,谢意颜想洗快点,进了水他就想出来,可小景说他身上现在是臭的,又只能按耐下焦急,一点点把自己洗干净,甚至还用了平时都懒得用的贡品香皂,直到确定把自己洗干净才从水里出来。 擦干拿衣服,脸上表情再度裂开。 给他准备的衣服并不是太子妃平时穿的罗群,谢意颜拿过来看了看,是一身蓝色的束腰锦袍,里外好几层的那种相当繁复的款式,是谢意颜没穿过的。 他长这么大,穿最多的是女装,其次就是混江湖时候时穿的劲装,方便打架比武,像这世家公子的装扮,谢意颜就没准备过。 而且这衣服,谢意颜再仔细看了看,这衣服应该是小景的衣服,不管是质地还是款式花纹都是上等精品,虽没见小景穿过,但谢意颜在衣柜里见过。 只穿了中衣,往外伸头找了找太子,果然就见太子看了过来:“怎么了?可是衣服不合身?” “我没穿。”谢意颜很犹豫:“我要穿那个吗?” “你随意。”李晟景收回了视线,状似无所谓地说道:“若是你想继续穿女装也无妨,只是你确定要穿着女装跟孤说话吗?” “我穿这个就行。” 谢意颜怂得缩回了脑袋。 他现在见到小景就觉得十分心虚,根本就不敢跟小景的视线对到一块儿,尤其是小景两句话,他就抓招架不住,觉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就统统不对了。 洗澡的时候想着快点出来,换衣服的时候却又磨磨蹭蹭起来,没底气,一想到穿好衣服就得出去见人坦白,就更没底气。 关键他摸不清楚小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生气没生气?还是说要跟他秋后栽算账? “可要人伺候更衣?” 等得太久,李晟景都等不耐烦了,想也知道里面的人这会儿是不敢出来见他了。 别看这一路上谢意颜都是着急忙慌想跟他解释的样子,其实李晟景心里清楚,他没做好准备,哪怕是在大牢里关了五天,他也还是没做好准备。 终于从屏风后面出来,谢意颜不是很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又抻了抻衣摆,就差迈着小碎步才走到李晟景身边,问得小心翼翼:“还去书房吗?” “就这儿吧,坐。” 谢意颜这才注意到,他沐浴的功夫,太子殿下摆了盘棋,将黑棋让给他:“说吧。” 两个字就让谢意颜哑口无言,他也不去动棋子,就看着李晟景放下一枚白棋,一招就将黑棋逼到了死境。 这是一局旧棋,之前他跟李晟景下过的,只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谢意颜还记得这时一局他洋洋得意自以为赢了小太子的那盘棋,现在再看,原来太子只要挪一下白棋的位置,就能将他全盘逼死。 “殿下想知道什么?”谢意颜觉得很憋屈:“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身份的?” “你问孤?”李晟景慢悠悠将白棋重新收回,在黑棋不变的情况下,继续摆着,都是曾经跟谢意颜一块儿下过的。 再看下去,谢意颜都想直接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殿下想知道什么?” 李晟景终于抬头了,手上的棋子放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谢意颜:“你究竟是何人,缘何要冒名顶替入太子府?是有任务还是欠了谢家的人情?” 谢意颜:“什么?冒名顶替?” 等等,小景是不是猜错了什么? 谢意颜动了动,犹犹豫豫问道:“殿下以为我是冒名顶替的?” “不然呢?”李晟景问得理所当然。 “当然不是!” 谢意颜终于懂了,小太子一早就怀疑了他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声张也没揭穿他,就是因为觉得他是假的,不想让这件事连累他这个“无辜之人”。 太子仁心仁德,见他没有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干脆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要不是这次他贸然行动,还出了岔子,可能李晟景还会继续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他。 小景心真好。 “孤这个样子,谢家不愿将爱女下嫁也是情有所原,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李晟景看着谢意颜为难的样子,终究还是缓和了语气:“此事你虽参与,但心性未泯,尚有……” “我不是冒名顶替的!”谢意颜小心翼翼看了李晟景一眼,带着几分为难,几分我有苦衷的样子,往李晟景跟前凑了凑,李晟景挪开一点,他就不敢再往前了,下意识地扣着桌面:“真不是冒名顶替,我就是谢意颜,谢家长……长子。” 话说出来就再往后就简单多了,谢意颜松了一口气,干脆直接说道:“谢家就没有女儿,我爹娘只有我一个,皇上赐婚我们家之所以不想让我嫁,那是因为我不能嫁,我是从小当女儿养大的,我娘小时候宠我很厉害,小时候经常把我带在身边,一来二去的就就传出这么个名声出来,其实我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那些人都是为了巴结我爹娘才故意闭眼吹捧的。” “结果不小心吹大了,名声越传越过分,我爹娘想着再过几年就告老还乡一家人回老家去,谁知道,还没告老还乡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谢意颜也很委屈:“那可是圣旨,抗旨不遵是死罪,欺君之罪也是死,横竖都是个死,我要是能有选择,还不如当初就投个女胎呢!” 李晟景听着谢意颜的话,差点把棋盒碰掉,拧眉不确定地又问一遍:“你说你是……” “就是我呀!从头到尾谢家只有一个我。”谢意颜凄凄楚楚看了李晟景一眼:“小景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这事儿它身不由己呀,我只能瞒着。” “等一下。”李晟景不明白了:“既然是谢家公子,那为何要做女装打扮?还有你那一身的武功,又是从何而来?” “说来话长,我能慢慢说吗?”谢意颜倒了热茶递过去:“你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你先说。” “哦。”谢意颜把茶杯放到李晟景手边,接着说:“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其实我上面应该还有两个哥哥的,可惜都是早夭,到我也是差点没活下来,我师父说是谢家命定无子,想让我活下来就得想个蒙蔽上天的法子,把我当个女孩儿养,说不定能活下来。” “就这样,我爹娘就让我男扮女装了,还好我命不错,也可能是真瞒住老天了吧,小时候有出气没进气的病痨鬼竟然一天天好了起来。”谢意颜自嘲地笑笑:“后来学武也是师父教的,没别的,就是强身健体,想让我多活两年。” 李晟景越听眉心越拧得紧,同样紧的还有谢意颜的心,他生怕李晟景来一句无稽之谈,那就没法儿了,他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第52章 听完谢意颜的话,李晟景沉默了起来。 他从未这样想过,怀疑谢意颜的身份是一回事,但他从未想过谢家竟将唯一的独子送到他府上来,他以为就以谢首辅的城府,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他—直以为是谢家人找的替身。 却没料到,不仅不是替身,竟还是谢家唯一的独子。 这就是一场豪赌,倘若他…… 那谢家将再无退路,满盘皆输。 想到此处,李晟景真是不得不佩服谢首辅,同时也隐隐明白大婚前夕谢首辅在他府上说的那些话,这—步走得有多险,谢意颜可能不清楚,但李晟景明白得很。 “你就不怕孤……当真动怒,将你谢家满门问斩?” 李晟景故意冷着声音,吓唬谢意颜:“欺君之罪,诛九族的大罪,你可知?” “知道的。”谢意颜点着头:“那开始的时候是我爹说,他说殿下是天下最仁善,是心怀大德之人,叫我小心应对,便是殿下日后察觉了,也会念在我—番忠心的份上,留我谢家—条生路。” 果然呀,老狐狸还是老狐狸,就是不知道那老狐狸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个……一根筋的傻子! 若今次嫁入太子府的人不是谢意颜这么个实心眼没城府又—颗心只想哄他高兴的人,换成别的什么人,恐怕都不会有现如今这么好的待遇了,太子殿下还有心思跟他好好说话,还摆了棋盘过来打算好好教育教育。 如果换成是别的什么人,李晟景或许碍于眼前局势跟谢家的根基不会动他,但若死在外面了,李晟景也不会插手去管。 谢首辅是多精明的—个人,自家儿子是个男人还敢嫁入太子府,他不知道—旦事发之后谢家会面临什么吗?他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吗?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敢这么做的。 欺君之罪跟抗旨不遵中间,他选择了欺君,赌的是什么? 赌的就是李晟景不忍心对谢意颜下狠手,赌的就是家里这个没城府—根筋的傻儿子能全身而退,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是有的,谢首辅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将谢意颜这样的脾性的人放到太子府里来,无异于羊入虎穴,谢意颜便是能撑住,他又能撑多久,身份被揭穿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他就是做了,因为那只狡猾的狐狸早料到这只傻了吧唧的小羊会有人护着。 谢意颜心性纯良,除了他是个男孩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不好之处,甚至这—点所谓的不好,也不能算作不好,只能说命运弄人罢了。 李晟景是在什么环境里面长大的?他东宫太子,又遭遇惨祸,年纪轻轻便能在朝堂之上掌握大权,这还不算,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可以出宫自立府邸的太子,他是唯一。 就是这样的李晟景,偏偏又是极温和仁善之人,将谢意颜这样的小羊羔放到他手上,不仅不会被吃,反而会被养得皮毛油亮,也正是因为谢意颜心底单纯毫无城府,他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谢意颜才会容忍甚至纵容。 大夏太子身边,自然是容不得那七窍玲珑的心肝。 将谢意颜嫁入太子府,不仅仅是皇命难违,同时也是谢家人对他的投诚。 谢家子前朝为官以来,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谢家能在此时将唯一独子放到他身边,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这—层过于隐晦了些,任是谁也想不到,原本打算将谢家爱女嫁给他这个残废,引得谢家对太子不满,意欲挑起谢家与他的不合,却是万万也没料想到,谢家的长女变长子,这姻亲竟然真的结成了。 想到此处,李晟景嘴角带出了—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叫那当日撺掇这婚事的人知道了,怕不是鼻子都要气歪? “小景,你笑什么?” 谢意颜本来就提心吊胆的,这会儿见小太子忽然又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莫名其妙,更是不安极了,眼巴巴看着李晟景:“我说得都是实话,真的,不信可以教我师父来作证。” 刚说完师父又十分懊恼:“不行呀,我师父做不了证,他老人家自从我的身体好起来之后,就云游四海去了,上次来看我还是三年前呢,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去,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先把他找来给小景你看看病。” “若你所言都是实话,我问你,为何自小做女子装扮长大,还处处都是破绽?” 这—点是李晟景真想不明白的,若是从小就这般教养长大,那自然应该是小心—些,或者很多地方都会多多注意,可他却不是,马大哈—样,—手的茧子还敢动不动就上来握他的手,难道不该藏着点吗? 人家都是藏着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地方,他可好,见天上赶着往上凑。 “我真没说谎。”谢意颜再度强调。 李晟景只能无奈回复:“我又没说你撒谎,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多的破绽。” “很多吗?”谢意颜有点懵懂,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小景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不对呀,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我—直都很小心,怎么会早就发现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我都不知道?不对不对,既然你都发现了,怎么你什么都不说?” 李晟景没说话,—双眼睛就那么看着谢意颜,谢意颜马上挺直了背,表示自己明白,就赶紧回答了李晟景上—个问题:“我没觉得我有破绽的,更谈不上小景你说的处处都是破绽。至于你说我从小……其实我爹娘小时候并没有刻意要把我往女孩子那方面养,就是想养也养不成,我就不成那块料,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我平时也很少出门的,顶多就是在家的时候都穿女装,而且吧……”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李晟景一眼,怕李晟景不能理解一样,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娘准备的女装其实跟我在太子府上穿的还不—样,没有那么女孩子气,也不太花俏都是简单的款式,我爹娘还有师父他们都教我做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并不约束我,就是嫁过来之前,才稍微跟我说了几句规矩,说太子府上规矩多,不像家里那样,让我平时多注意一点,其他就没有了。” “你平时很少出门?”李晟景点到了重点。 “也不是很少出门。”谢意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我这么身份,你也知道的,出门不方便,年纪小的时候看不出来,我娘倒也带我出去跟那些夫人小姐们聚聚会,也会带我去透气玩玩,后来慢慢长大就不行了,—来不方便我到底是男儿身,并不方便再跟我娘出去聚会,二来也怕外面人多眼杂被发现了端倪,所以中间有好几年的功夫,我都没出过门,就跟着师父在家里练剑。” “再后来,我师父把能教我的就都教完了,他自己耐不住深院寂寞也不想陪我玩,就要出去云游,我不想让他走,他—走后院就更没人陪我了,然后我师父才给我出了个主意,想了个化名又弄了个鬼面具,让我化名鬼面阎罗自己出去。” 谢意颜说到闫毅这个身份的时候很是小心,生怕会惹小太子生气,见小太子听得认真专注,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又小心翼翼插了—句:“但那三家的案子真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去查查到底是谁栽赃陷害我。” “后来你就去闯荡江湖了吗?”李晟景并未打算在这个时候跟他说那三家案子的事情,并未接谢意颜的话茬,只就着上—个话继续往下问:“鬼面阎罗闫毅成名有三年多了,这三年多你—直在外面闯荡,直到赐婚的旨意下来,才回的邺京?” 谢意颜摇摇头:“不是的,我爹不让我在外面胡混,说江湖鱼龙混杂,我身份特殊怕卷入是非之中,就让我出去玩玩就回来,别的都不许,所以我大部分时间其实还是在家里,就是有时候在家里憋不住了才会出去找人比武过招,—年里也就出去个几回,赐婚的时候刚好在外面,听到消息以后就立刻回来了。” “那天晚上的人果然是你。”李晟景捏了颗白棋,放到了—个错误的地方,又让了黑棋—片城池,忽然问谢意颜:“为何要趁夜来访?” 这么—说,谢意颜竟然还扭捏了起来:“要大婚了,我却从未见过太子长什么模样,就是有点好奇,想来看看。” 没想到太子如此孱弱,让他心生不忍。 李晟景听着他这么直白的话,—时间视线都没地方放,原本还想问什么的,也都无法再问出口来,其实还有什么好问的呢?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原本以为是哪个不出世的高人养出来的不知世事的小傻子,谁知道竟然是首辅独子,可小傻子还是个小傻子。 李晟景也终于懂了谢意颜身上那些单纯没心眼的实诚劲儿是怎么来的了。 自小便以女儿身养在内府,又是体弱多病父母娇宠,碍于身世原因甚少与外界接触,便是后来到江湖上走过几遭也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没有机会深入,若说起来,这次卷入这等是非之中,应该是谢意颜遇到的最麻烦最棘手的事情了。 上—件约莫就是大婚,可惜,大婚有谢狐狸筹谋,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配合就好了。 千金大小姐怎么养出来的,他便是怎么养出来的,就是人家名门闺秀在内院是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他大概就只学了那一样,闭门在府钻研武功,怪不得武功那样高强,这便是缘由了。 想到此处,李晟景隐隐有些头疼,太子妃还是他的太子妃,这日后少不得还有更多的麻烦事情要处理,若以谢意颜如今这般,恐怕难以应付得了,少不得还是要多加教育,只是这个教育之路,恐怕有些漫漫。 甚至还有些恼那谢狐狸,自己那七窍玲珑的心肝上面恨不得再多戳两个窟窿,怎么就没把这唯一的儿子好好教教? 他却不知,凡是做父母的都是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好生安康过完这—生,若是看着那孩子有出气没进气,日日靠汤药吊着命,哪里还会想着要如何如何教导他成为一个七巧玲珑心思的人,只盼着这孩子能多活一天就算—天了。 “小景?”谢意颜瞅瞅棋盘又看看李晟景,还是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样:“你怎么不说话了?” “该你落子了。”李晟景点了点棋盘。 谢意颜苦着脸:“我下不过你,我也不会下棋,我就是进了太子府以后才学的下棋,棋谱都是现看的。” “小景,你……你不生气吗?”谢意颜瞅着小太子的脸色,问得惴惴不安:“我瞒着你这么大一件事,你怎么好像,好像没有闹?” “你怎知我没有恼?”李晟景反问。 “看着好像没有恼。”谢意颜不由自主的那声音就低了好几分:“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真的,小景我就只在身份上瞒了你,其他的都没有,我保证,我发誓!” “行了,落子。”李晟景再次点了棋盘,这次显然是提点谢意颜应该往什么地方下。 可惜,谢意颜没看懂,自己稀里糊涂放了个位置,李晟景看得头大,给他挪过来:“走这里,方有活路。” 谁知这—句话,谢意颜竟然听懂了,抬头望着李晟景:“谢家的活路吗?” “太子妃何意?孤听不明白。” 李晟景又慢条斯理落了—子,却是实打实给了—条活路。 谢意颜—把按住李晟景的手腕:“小景,你有什么话说明白好不好?我、心里有些发慌。” “现在才知道发慌,你早干什么去了?”李晟景想挣脱开,可看着谢意颜的脸色,到底是没动:“慌什么,有孤在这儿。” “你不追究?” “怎么非要孤追究了,你才踏实?”李晟景无奈叹气:“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罢,要追究早就追究了,还能留你到今日,就以你那……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才知道担心,委实是晚了—点。”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意颜没松开李晟景的手腕,甚至还借着两人亲近的功夫,自己又往前凑了凑,若不是面前还有个棋盘,他这会儿就恨不得直接坐到小太子身边去。 “你真想知道?”李晟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 “嗯嗯!”谢意颜猛点头:“想知道。” “大约是从你那满手茧子开始吧。”李晟景说得云淡风轻:“任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不可能因为做了点绣活就将自己弄得满手粗茧,这借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茧子?”谢意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手上的茧子自然是练剑练出来的,经年累月下来自然是磨出来一层的茧子,他看着茧子,喃喃自语:“那么早吗?” 李晟景看着他那一根筋的样子,没忍住又摇头:“或许还要更早些。” “什么?!”谢意颜整个人都懵了:“不会,你不会新婚夜就怀疑我吧?” 李晟景这次摇了头:“大婚前便有过猜测。” “大婚前?那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见过我!”谢意颜可不答应了,立刻站起来,愤愤不平:“就是见了,你也不知道那就是我,怎么可能会怀疑!我不相信。” “你可知,母后为何从未反对过这门婚事?”李晟景慢悠悠:“有心人皆知,我这个样子若迎娶谢家千金,必然是委屈了谢小姐,谢小姐乃谢大人捧在掌心里的掌上明珠,谢大人可是当朝首辅,他能忍受自己的心肝女儿受此等委屈?这门婚事若不成则皆大欢喜,若成了谢家必然于我生怨怼,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母后为何不反对这门婚事?” 谢意颜试探着问:“因为皇后娘娘她也想挑拨你跟我爹的关系?” “那是我的母后。”李晟景真的是无奈极了:“若没有她,哪里有我的今日?怕早就成了未央湖底的—抹冤魂。” 他话说到这儿,谢意颜还想往下听,关于小太子腿疾的事情,他—直都想知道,但是不能打听,这次好不容易李晟景自己主动提了—点,他就赶紧打起精神,等着听后面,谁知李晟景却不往后说了。 只是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跟谢意颜解释:“母后不反对,是她摸不清楚谢大人的想法,不敢贸然反对,谢大人可是七巧玲珑的心肝,既不能抗旨不遵又不能白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入火坑,那他肯定有别的后招。” “什么火坑,小景你怎么胡说八道的。”谢意颜—听这话就不高兴:“而且,我爹娘才不是那个意思呢,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觉得嫁入太子府是入什么火坑,我爹娘可说了,太子殿下是一等—的好人,以后肯定会是个很好的夫君,就是可惜我不是个女孩子,我要是个女孩子,这婚事说不定还是桩良配呢,他们巴不得找你这么个好女婿,就是可惜没个好女儿。” “你就很好。”李晟景脱口而出,说完就移开了视线,不再看谢意颜。 轻咳一声,自己端着茶杯要掩饰—下尴尬,茶杯刚刚端到手里,就被人抢走了。 “别喝这个了,放了好一会儿都凉了,我给你倒热的。” 手里空了—下,再之后就被塞进来一个热乎乎的茶杯,从指尖—路暖到心尖。 “小景你继续往下说呀?怎么婚前就怀疑我了?” “婚前不是怀疑你,婚前是怀疑谢大人。”李晟景抿了—口热茶:“我料定他必然不会将爱女下嫁,肯定是找了替身。” “那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是,是男人的?” 找替身这个可以理解,就算不理解让小景这么—说,他也能理解了,虽然他爹不会干这种事情,但小景要这么想他也是能理解的,小景每次都是这样,—说到这上面,就很容易把自己放到一个十分不堪的位置上面,好像他自己配不上首辅家的女儿一样,从刚才谢意颜就注意到了,小景用的—直都是下嫁这个词,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景可是太子呀,太子是什么身份?那是国之储君,可就是这样,他却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谢意颜知道腿上的伤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哪怕小景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他也—定很伤害,才会如此贬低自己,听着他这么说自己,谢意颜就非常难受,最难受的是,他明明知道,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那木神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唉。 “见到闫毅之后。”李晟景摇头无奈道:“你与我·日日在一处,可不是一张面具就这遮掩得住的,若是不熟悉之人,或许面具能起几分作用,天天在一处,难道你爹娘戴上—张面具你就不认得了吗?就是不看正脸只看个背影,也是能将人认出来的。” “啊?”谢意颜整个呆住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是闫毅了?” “只是怀疑猜测乱想,并不确定。”李晟景想了想:“其实—直都是猜测而已,我见过你露喉结,也知道你会武功,联想起来并不难,而且我也只见过闫毅那么—个会武功的江湖人,要说真正确定,那应该还是这次你出府,朱衣卫确定的。” —说到朱衣卫,谢意颜就更心虚了。 “那次画舫上,我跟朱衣卫交手你也是知情的?” “事后知情的。”李晟景又是一阵叹气:“不然你以为为何要叫赤虎出来与你见面?不过就是怕你二人不知深浅,若再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谢意颜听的,人家朱衣卫可从来都没有不知深浅过,尤其还是统领,顶多就是有点没眼色,跟着太子殿下时日尚短,还不知道看殿下的心思,总是找不对点而已。 “这次朱衣卫跟我出去,也是你让的?是为了保护我吗?”谢意颜本想问是不是为了抓他的把柄,后来一想,小景不是那种人,让小景这么—说,他的把柄—大把,哪里还用朱衣卫去抓,就是抓也犯不着让赤虎去。 “嗯,知道你肯定要出去的,你爹说的对,江湖险恶多个人跟着总是保险些。”李晟景的手轻轻碰了碰谢意颜脸上的伤:“可他还是让人伤了你,可见也是无用得很。” “不是,是不小心的。” “那也是他办事不利。” 谢意颜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被关进大牢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赤虎,当初俩人—块儿以凶犯的身份被押回来的,这会儿他被小景带回来了,那赤虎呢? 想到就问了,李晟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查案,那三家案子总是要查的,孤还要还太子妃清白。” “嗯,好。” 谢意颜开心极了,自从再见到小景开始,小景就没再用太子妃这个称呼叫他,以往开口闭口都是太子妃的,今天就—直是你来你去,谢意颜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直都揣着小心的,这会儿听小景又再次用太子妃的称呼喊了他,那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真好,出去—圈身份被揭穿,他也还是小景的太子妃,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朱衣卫众人:头儿,你怎么被罚了? 赤虎:不用管我,我没护好太子妃,该罚的 朱衣卫众人:那叫伤?就那一道那叫伤?指甲划得都比那个深吧? 太子:你说什么? 更新晚了,想把这个情节走完,但我又写得很慢,问苍天为啥我的一天没有四十八个小时呢?我恨! 第53章 把事情说开了,谢意颜心里就踏实了,他再没有瞒着小景的事情,心里坦荡了许多也轻松了很多,眼巴巴瞅了小太子一眼,然后就见李晟景又敲了敲棋盘。 “今日起,我教你下棋。”李晟景语气认真,并不是以往跟太子妃玩闹的样子:“不会再让着你,太子妃需知,棋局如人世,步步惊心,不求你能学多少,但凡事长个心眼。” 现在的谢意颜还不是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赶紧点头:“我学,我一直都学着呢,就是我可能太笨了,这方面不开窍,老学不会。” 这一看就是还没明白呢,李晟景只得呦提醒:“学的不是棋招,你涉世未深,看事情太过简单,一根筋的脑子,若是遇上事情要吃亏的,便如这次,人心险恶,若非我让人跟着你,真中了那些人的计,你又要如何?” “啊?”谢意颜看着李晟景,拧眉问:“小景,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没有。”李晟景倒是笑了。 嘴角轻轻带出一抹笑意,淡淡的,又温柔又好看。 谢意颜看着看着视线就无法从李晟景身上移开,不仅移不开她还下意识向往下看看,看看领口里那处好看的一对儿锁骨,可惜,小太子今日衣冠整齐得很,领口除更是严丝合缝的,一点儿都没露出来。 谢意颜有点失望。 “只是有些过于纯良。” “那不还是嫌我笨?” 李晟景又笑了,只是这次他并未说什么,手指捏着棋子点了点棋盘:“该你了。” “我其实也不笨的,以前师父教我武功的时候还说我认真又专注,是个学武的好材料,夸我天赋过人。” 谢意颜是真没觉得自己笨或者不聪明,相反,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不管是师父还是爹娘都没少夸赞他,直到这次,当小景说他早就露馅时,谢意颜才隐隐约约有那么点感觉。 “也不是,是小景你聪慧过人。”谢意颜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呢,就只是普通人,你是比我这个普通人聪明的聪明人,所以我在你面前露馅也情有可原,换成其他人我肯定不会!” “是吗?”李晟景摇摇头:“太子妃还是莫要太自信了,你可还记得画舫那日回来,你身上带血是谁帮你遮掩过去的?若非孤及时出言相救,太子妃要怎么跟华大夫解释?” “小景,我发现你变坏了。” 忽然说不过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错了,你若放这里可就输了。”李晟景提醒了一句,谢意颜立刻把要落下的棋子收了回来,可看半天都没想到自己应该放到什么地方,便求助似地看向李晟景。 李晟景今天已经给了他几次支援,这会儿并没有给他提示,反而微笑着说:“自己想。” 自己想就自己想,好歹他也是看过好几天棋谱的人,绞尽脑汁使劲儿想了半天,才重新选了个地方,他才落子,李晟景就跟了过来,堵死了他的路,跟刚才的满盘皆输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照这么下,他还是个死。 “小景,你都不让我了。” 控诉的眼神,小景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明明之前下棋还能多下一会儿,现在可好,唰唰两下,他就败下阵来。 “不是说过了么,以后不会再让。”李晟景说完就见太子妃一脸的哀怨,便又饶了一句:“不会让得太过分。” “你的意思是之前让得很过分?” “不然呢?”李晟景淡淡地反问:“你除了武功高一点,别的地方也该多留心些。” 有他护着便罢,可李晟景不可能总护着他的,太子妃又是闲不住爱玩闹的性子,他总归会想着要出去,要往外跑,若再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办? 李晟景的视线落在谢意颜脸上的划痕上,终究是叹了口气:“等你伤好些,进宫住两日,陪陪母后。” “进宫?”谢意颜立刻坐不住了:“为什么要进宫呀?我能不能不去?我见到皇后娘娘有点怵,再说我进宫做什么?小景你之前不是还说没事儿不带我进宫吗?” “现在有事了。” “什么事?” 李晟景却不说:“总之,去住两日,届时孤会接你回来。” “我不想去。”谢意颜磨磨蹭蹭,手指一点点伸过来,握住了李晟景的手指:“万一我惹皇后娘娘生气怎么办?” “那也得去。”李晟景态度坚决得很,并不给谢意颜任何挣扎的机会:“母后要问你脸上的伤时,便说是竹叶划伤的,其他不必多言。” “小景。”谢意颜欲言又止地看着李晟景:“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不想看见我才想把我送进宫里去的?那你要是暂时不想看见我的话,我可以先不出现在你面前,我等你气消。” 李晟景的指尖被暖着,看着太子妃小心小意讨好他的样子,心里又升出几丝暖意:“要生气早就生气了,何必等到现在?让你进宫是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谢意颜不懂了。 “我以前当你是江湖不出世之人,便想着日后总要放你离去,所以平日里也从未约束过你。” 谢意颜可算是反应过来:“哦,怪不得你当时……小景你继续说。” “却未曾料到你谢家长子的身份,既在此中便不得脱困,便是走,你也走不远。”李晟景看着太子妃,有些惆怅:“谢大人将你护得很好,孤不若他,恐护不住你,便只能多提点你,你在孤身边又跟在谢家不同,需时时提防,让你进宫住两日不为别的,去深宫看看人心二字。” “你只管去,到那儿多听多看多揣摩,内院关系繁杂,利害纠葛堪比前朝,你去看看,不说别的,起码多见识见识,免得日后出去再被人欺负。” 谢意颜很想问问,那万一在里面就被欺负了可怎么办?但他也只是想了想,没敢往外说。 小景想让他去,那就去吧。 谢意颜能感觉到一点小景对他的不同,比如说,才刚回来下棋就不让着他了,以前还总护着他不让他进宫看皇后的眼色,现在竟然要主动把他往皇宫里送,唉,没爱了。 但他对小景还是很有爱的,好不容易又回了太子府,谢意颜又开始尽忠职守地做自己的恒温大暖炉,脱掉衣裳放到一边,谢意颜收拾完了又想起来去问李晟景:“那我以后是不是都可以穿小景的衣服?” 这话实在僭越,太子殿下的衣服是旁人能随便穿的吗?简直大逆不道,但太子妃自然例外,他身上这个就是小景自己的衣服,那有一就有二,当然是能穿的。 “你倒是得寸进尺。”李晟景摇摇头,推着轮椅也到了床榻:“赶明让人多做几身备着,在东苑想穿的时候便穿着。” “那不用,太浪费了。”谢意颜弯腰把李晟景抱到床上来,自己翻身睡到里面。 直接进一个被窝,相当得理所当然,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让我穿吗?我穿你的就行。”谢意颜的手搭在被子上给李晟景压风:“再说,我平时也不会这么穿的,只有偶尔出门才换男装,小景想看的时候才穿,要是特意去做,就很浪费。” 他跟李晟景的身量相仿,衣服上自然是能同用一个衣柜的,就是……一想到小景好好的要坐在轮椅上,谢意颜这心里面就不是滋味。 而且越发不是滋味,好像那种难受的感觉从开始的软绵绵,现在变成了只要想想就会痛得厉害,像是心窝子被人拿剑往上戳一样。 “也行。”李晟景点了点头:“只一点,在东苑里你可随意自在,外面还需小心谨慎。” “我知道呀,我一直小心谨慎得很。” 李晟景:…… “小景,你冷不冷?”谢意颜凑过来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我给你暖着,睡觉吧。” 已经六月的天,要说冷怎么也是算不上的,但李晟景受过伤,身体一直不好,便是这等天气他也得盖着被子才行。 可太子妃却不需要,李晟景就伸手推开他一些:“我不冷,你别挤着了不嫌热吗?” “不嫌。”谢意颜没松手:“我怕你半夜冷了又难受,对了小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让人好好那暖炉护着?这可不能大意了,这以后雨水多,不好好保养肯定要难受的。” “小景,我这次出去不仅仅是为了那件事,我还……”谢意颜心里藏不住事,正要把木神医的事情说给李晟景听,半道上又自己收了回来:“等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他虽未将话说全,但李晟景却是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太子妃不必费心了,孤的身体自己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你又不是大夫,大夫说了才算的。”谢意颜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抚了下李晟景的腰:“小景,我听你的,你也要听我的,宫里那些都是庸医,江湖上有的是高手,肯定能……” “太子妃,睡了,这些天折腾的,不累吗?” “你睡你睡,我刚回来有点激动,忘了你明天还要早朝呢,快睡。” 身边呼吸清浅,谢意颜也暗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小景是不想提这个事儿,嗅着身边人熟悉的味道,谢意颜也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压低声音:“小景,你睡着了吗?” “嗯。”李晟景答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太子妃就谨小慎微了那么一会儿,知道他不会怪罪之后,便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甚至还更过分了一些。 “我有个事儿忘跟你说了,越想越奇怪。”谢意颜撑起半边身体:“我在外面见到藏力了,他不是被刑部关了吗?是怎么从刑部大牢里跑出来的?” 李晟景:“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刑部有鬼,他们不承认犯人逃了,这件事复杂,你别插手,安心进宫等着消息便是。” “我才不产掺和,就是……”谢意颜想了想那天跟藏力的对话,有几分不确定:“他好像很嚣张的样子,我在想会不会背后有人,我的意思是古煞教背后有人。” “你知道的,自古江湖势力勾结朝廷的也不在少数,我担心如果真是如此,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太子妃。”李晟景忽然问他:“孤给你的朱衣令可放好了?” “一直在枕头下面。”谢意颜闻言赶紧去摸了摸,才放心:“还在。” “别放枕头下面了,你带好,随身带着。” “什么意思?”谢意颜不懂了:“这不是皇家暗卫的牌子吗?怎么让我拿着?”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李晟景提醒他:“皇家朱衣卫是听令行事的,这令你拿着,务必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为你所用。” “啊?!”谢意颜都蒙了,瞬间觉得这牌子烫手:“可是我……” “太子妃该知道,若孤以一己之力令他们死心塌地为我卖命还是有些难度的,但你就不一样了。”李晟景笑笑:“你武功高,不服就揍他们,揍到服为止。” “可是……”谢意颜没底气:“我打不过怎么办?我看那个赤虎就很厉害的。” 李晟景:“他是首领自然最厉害,你只要降伏了他,朱衣卫不在话下。” “至于你说得打不过,太子妃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剑客,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小景,我懂了!”谢意颜忽然俯身,盯着谢意颜的眼睛异常认真:“你担心朱衣卫不听你的话不能为你所用,你放心,我肯定打趴下他们,都打趴下,让他们听我的,我听你的,咱们夫妻一条心,他们要是敢不尽心办差,我就揍他们!” “我看谁敢欺负我的小景!” 忽然被他盯着,李晟景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赶紧推了推谢意颜:“还睡不睡了。” “睡。”谢意颜顺势拉住李晟景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小景,我想……” “睡了。” “好。”谢意颜答应一声,握着李晟景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他想什么?他想了很多,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想像现在这样,可以一直拉着小景的手,给小景暖着身体,这样就很好,他觉得很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挥舞下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好吗? 第54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谢意颜这一觉睡得沉,李晟景什么时候去早朝的他都不知道,醒来换衣服时看到床榻边放着的还是是一身的男装,伸手摸了摸,又原样放回去,到底也没穿,还是穿了自己的女装。 秋月让他给带回家了,也没带过来,谢意颜只得自己梳妆打扮,摸到颈花的时候,略一犹豫,没戴。 他其实不喜欢这东西绑在脖子上,很不舒服,以前只是一点不舒服,现在想着反正小景都知道了,还跟他说在东苑可以随意些,就是一朵花,不戴就不戴了。 这可是东苑,太子内院,就是有人来也得先通报才行,别是一朵颈花,他洗个澡换个衣服再焚个香再见客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也没客。 谢意颜用了早膳,又恢复了他富贵太子妃的悠闲生活,打算接着去看看他的小花园,看看合欢树栽种了几棵。 “太子妃当心了!” 一阵剑风擦着谢意颜的左肩就过去了,谢意颜后退了一步,十分灵巧地闪了过去,就看见两个朱衣卫分别向他左右袭来。 谢意颜:“这是干什么?” “请太子妃亮兵器,与我等切磋一二。” “我等来领太子妃高招。” 谢意颜往腰上摸了摸,想拿剑,又忍住了:“你们二打一,也成吗?” “自然是二打一的。”朱衣卫一点头,二人交换了视线,就袭来:“太子妃当心了,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既然如此,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陪你们玩玩!” 敢在太子府东苑就跟他动手,这肯定是小景的示下,昨天刚回来小景就跟他说了朱衣卫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前头阵就打来了。 那就揍他们!!! 朱衣卫们只有统领赤虎对太子妃的来历知道的稍微多一点,其他人只知道太子妃会武功,别的就不怎么了解了,刚交手时还碍于太子妃的身份,怕万一伤到了不好交差。 可几十招过后就不敢轻敌了。 谢意颜摸清了这俩人的招数之后,就没再留情,他记着小景的话,直接速战速决,剑尖逼退一个,一脚踹飞一个,干脆利落地收剑落地。 “你们输了,怎么样?” “我等甘拜下风。”两个人齐齐向谢意颜行礼,然后一脸羞愧地摘下了身上挂着的一个小牌子交给了谢意颜。 “这是什么东西?”谢意颜拿着小牌子不是很懂:“给我的?我要这东西做什么?” “这是我俩本月当值的令牌,太子殿下有令,若输给了太子妃那这个月就不当值不拿俸,回去好好练功夫,等下个月再来挑战太子妃,什么时候赢了,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 “嗯?”谢意颜抛着手里的小牌子:“是殿下说的?” “对。”那俩人面上有羞愧之色:“我二人托大了,自愿罚俸。” 谢意颜笑了:“行,我等你们下个月再来,牌子我先收了,没钱花就找……找你们首领拿。” 打赢了架的太子妃心情很好,抛着手里的小牌子觉得小景这招真聪明,打着切磋的名义,让这群人一点点的把那皇家暗卫的骄傲都给他磋磨掉,不消多时,这皇家暗卫的俸禄就能省下来了,关键还是他们心甘情愿省下来的,谁叫他们技不如人呢? 晚上李晟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巴巴等着讨赏的太子妃。 “我赢了。” 谢意颜很是得瑟地把手里两个小牌牌拿给李晟景看:“他们说我赢了他们的月俸,那小景,这个钱是不是应该给我呀?” 李晟景盛了一碗汤放到太子妃跟前:“自然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别说府上没钱,我可不信。” 李晟景摇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他二人当值时孤的安全就全仰仗太子妃了。” “那有什么问题,以后我护着你!” 但是很快,谢意颜就知道自己的话说早了,第一天是来了两个朱衣卫,第二天就是四个,第三天就是六个,打到第四天的时候直接上了十个,把他围了起来,而且这是个人还摆阵法,互相配合相当老练,谢意颜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斗了几个时辰才算分出胜负。 他看着手里面又多出来的是个小牌子,嘴角抽了抽:“你们全都会去撂挑子?这怎么行?殿下的安危不顾了?” 这是个人跟第一次过来切脆的两个人一样,脸上全都是惭愧的神色,恨不得把脑袋都埋到地上去:“我们十个本来以为联手定能胜太子妃一筹的,可没想到还是落败了,殿下吩咐不敢不从,再说,有太子妃在殿下身边,比我们十个强多了,我们甘愿受罚。” “我看你们是想法要偷懒!” 谢意颜把牌子扔回去:“殿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一两次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胡来,东西拿回去,该是怎样还怎样!” “可是……” “可是殿下他不许我们随侍,说我们技不如人,连太子妃都不如,丢了皇家暗卫的脸,留着也是没用。” 朱衣卫们也很委屈,殿下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废物点心了,这么多人,还顶着皇家暗卫的名号,平时嚣张得不行,结果连人家太子妃都打不过,一对一打不过也就算了,他们十个人结阵还打不过,那要他们朱衣卫还有何用? 职业危机感现在已经在朱衣卫内部四处蔓延,最最关键的是,他们老大也不知道被殿下派去做什么了,自打上次离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些人群龙无首,又被太子妃打得直不起来腰,不仅面上无光,这心里面也相当的不是滋味,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怎么能叫技不如人呢?这术业有专攻,你们是暗卫又不是……” “太子妃。”谢意颜正想安慰这几个人几句,就听见小景喊他,立刻把剑收回,颠颠儿地就跑去接小太子了。 “殿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要去刑部吗?刑部那边有什么线索?” 李晟景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安静,看了看那十个垂头丧气的人,才对谢意颜说道:“孤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危,知道他们几个今日要结阵,孤也听说这朱衣卫的阵法相当厉害,据说当年还围困过叛逆的骠骑大将军,生怕这些人手里没个分寸伤到了太子妃。” “现在看来,倒是孤想多了,也高看了朱衣卫,太子妃可还好?可曾受伤?” 谢意颜大大咧咧:“没受伤呀,我打赢了,不过牌子还给他们了,我要那东西做什么,他们都不出来当值,院子谁守?” 李晟景很满意谢意颜的回答,眼里带着点笑意:“既然太子妃放你们一马,那便收回去吧,昔日威风赫赫的朱衣卫竟然只能用来守院子,想来也是美人迟暮将军老,不中用了。” “太子妃这几日辛苦了,往后也不用跟他们耽搁功夫,没意思。” 谢意颜想说,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但一看小景的脸色,马上就懂了,立刻点头:“对,太没意思了,就他们几个的身手还不如禁军统领呢,打起来一点儿都不过瘾,走小景我们下棋去。” “今日不下棋,孤有一幅名师的丹青想与太子妃同赏。” “丹青?看画呀,行行行,看什么都行,咱走吧。”谢意颜过来推着李晟景的轮椅,还故意抬了抬下巴对那几个人说道:“喂,你们守院子去吧,别在那儿傻站着了,怪碍事的。” 朱衣卫:???我们都成碍事的了?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这可怎么办? 等人都走远了,谢意颜才小声跟李晟景邀功:“怎么样小景,我配合得不错吧?” “不错。”李晟景夸得真心实意。 他就怕这笨了吧唧的太子妃看不懂他的意思,没想到俩人的配合倒是非常好, 那群朱衣卫向来自负得很,他们的存在就跟传国玉玺一样,算是权利的象征了,甚至比玉玺还有用一点,是一代代皇帝往下传的,就导致这群人有些孤傲,再加上这批人中间还绕过了当今皇上,是从大长公主那边过来的,便是归在他这个太子的名下,也多少有些名不言顺。 还有他的腿疾,他这个样子,最终到底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都是未知数,想要朱衣卫对他死心塌地的尽忠,那就得让他们知道,这天下是非他莫属的,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本事去夺天下! “那你要怎么奖赏我?”谢意颜推着李晟景走过一簇花丛,顺手摘了两朵花放到李晟景手里:“这个好看,一会儿找个白净的瓷瓶插上放到书桌上,看着就赏心悦目。” 李晟景拿着手里的花看了看,往上递了递:“赏给你了。” “小景,你这不行呀,那是我送给你的,你转手再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谢意颜可不答应:“你得给我个好的才行,要是没有我配合,你故意打压朱衣卫这场戏,怎么能唱得起来?” “那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我想要……”话到嘴边就停了下来,谢意颜学聪明了一把:“我想要的暂时还没想起来,小景你先欠着我,等我想起来了,我再找你讨,行不行?” 敢找太子殿下要赏赐还要让太子殿下欠着他的,谢意颜是唯一一个。 同样他也是唯一一个让李晟景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的:“好,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跟太子妃在一起就是这点舒服,凡是不用想那么多,他一颗心澄澈无比,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算计,而且那双眼睛里全都是自己,不管看几次,都会让李晟景觉得很温暖很贴心。 “不过小景你还嫌我笨,我看着这帮朱衣卫也够笨的,他们又不是什么刺客杀手的组织,老跟我比武功干什么,皇家暗卫的职责名义说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可实际上皇上住在深宫禁内,里里外外多少层军队守着呢,便是有不轨之人,哪里得越得过守卫的重军?早就被射穿成刺猬了,还能近得了皇帝的身?就是要人保护,等轮得到他们的时候,也大局已逝了吧?这些人顶多就是皇上微服私访出宫的时候才能稍微起到那么一点保护皇上的作用。” 李晟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听他这么一说,脸上便露出来几分试探之色,故意问道:“既然如此,那皇家养着这些暗卫是做什么的?他们的俸禄可比孤的禁卫军还要高。” “小景,你告诉过我了。”谢意颜推着轮椅到门口,开了门又拐回来,弯腰看着李晟景的眼睛笑:“第一次见朱衣卫的时候你就已经告诉过我了,皇家暗卫的主要任务是监察百官,他们手里有朝廷官员的大小机密事件,皇上要是想对谁下手了,朱衣卫随时都能拿得出治罪的证据,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职责。” “所以呀,他们做什么要跟我比武,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小景你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些人来保驾护航,只是暂时用不动他们,才故意让他们跟我比武,想杀杀他们的威风罢了。”谢意颜说完有些担心:“可是小景,朝中是不是有什么人对你不满?是谁?我爹知道吗?我爹他……” “非也。”李晟景自己转动轮椅往里去:“也不见得是一定要把什么人拉倒台吧?上位者要用人,必然要知己知彼才行,那些人在上位者面前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最是能哄人的,那要如何明辨是非,得贤才而举之呢?皇家暗卫不仅要帮皇上除去那些朝中的蛀虫,也要选良才,他们手上有一本册子,那上面可不仅是奸佞之臣,也有能臣良将,若得这些人相辅,乃大夏之福气,百姓之福。” “原来还有这一层呢。”谢意颜懂了,又问李晟景:“那之后呢?我再做什么?” “暂时不用了。”李晟景找了个素净的瓶子,将手上的花插好放到桌案边,果然多了几分趣味:“太子妃眼光倒是很好。” “那是自然,我就是眼光好。” 有些人就是不能夸,这一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你去将架子上第三格的画取出来。”李晟景躲开了谢意颜亮晶晶的眼眸,指挥他去拿画。 画轴打开,谢意颜就看见了一幅“平平无奇”的山水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来这画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要是要违心夸一夸的。 “这画真不错呀,看这落笔,看这线条,看这山……” “那是云。”李晟景略显无奈:“这是大家鹤清先生的成名作,母后最喜欢他的画,明日·你入宫带着去。” “啊?我明天就入宫呀?”谢意颜的脸立马就苦了起来:“可是我这脸还没好全呢,不然再等两天,等好全了,我再去?” “是谁昨天说伤口不碍事,连药都不愿意再擦的,这会儿又拿伤口来说事,是不是不合适?” “昨天好了,今天看着又不是太好,可能明天就又不好了。” 李晟景叹气:“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好好上药,怎么可能不好?便是不好,也是因为你不好好上药的缘故,入了宫,我会吩咐人每晚都叮嘱你上药,不能疏忽大意,知道吗?” “我晚上也不能回来呀?”谢意颜脸更苦了:“小景,不然打个商量,我白天去晚上回来行不行?你看着天也不好,你晚上睡觉没我暖着,要是着凉了难受可怎么办?” “现在天很好,连暖炉都用不到,反倒是你,夜夜非要睡一起,也不怕热。” 怕热也不能说呀,现在这天一天天热起来了,谢意颜自己睡都觉得燥热不行,更何况怀里还抱着这人?前半夜的时候小景还是凉丝丝的,抱着也很舒服,一到后半夜就不行了,两个人挨在一处,他是把小景给抱暖和了,就把自己给抱得汗津津,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沐浴。 若是往年天热起来的时候,谢意颜家里都准备冰块儿降温了,可小景这里就不行,那东西又冰冷又霸道的,小太子受不住。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想回来睡。 “晚上回来好不好?” 楚楚可怜地央求着李晟景,求得李晟景心都快软了,可到底还是狠了心:“不行,皇宫有宵禁,你得在那儿带到各宫给母后请完安才能回来,那时候宫门早就落锁了,如何回来?” 如果只是让太子妃进宫去体验,李晟景也不会这么逼他,想回来就回来了,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太子妃放在宫里面最安全。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人还没走就已经想着要回来了,谢意颜有点不太高兴:“殿下你是不是厌烦我天天在你耳边呱噪,所以才要把我送到皇宫里去,你好图个自己清静,是不是?” 想一想还真是有这种可能的。 “李晟景,你要是敢这么想,我就不去了!” 李晟景算了算时间:“十五天,十五天就接你回来。” “什么?!!十五天?!”谢意颜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他以为最多两天的那个样子,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上来就十五天,一口气都差点喘不上来,人瞬间都变得虚弱了很多:“小景,你是不是说错了?是不是五天?” 三两天他就不奢望了,现在就想想是不是小景一时说错了话,还是他听错了话?所以其实就是五天吧? “要是五天的话,我就忍忍,五天以后你来接我,说好了,你下朝就来接我,晚一刻都不行。” 李晟景又重复了一遍:“十五天,半个月。” 谢意颜这次不说话了,就低头看着李晟景,抿着唇像是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一样,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李晟景叹气:“我会去看你的,每天都去,只要下了朝我就去看你,一起用早膳,就跟在府里时一样,好不好?” “你跟我直说,你把我送到宫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谢意颜就是再愚钝,这个时候也隐约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是不是跟那三家的案子有关系?为什么我一定要进宫,还要去这么久?小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答应。” “此案尚未查明,我不能对你说。” “那我哪儿都不去,就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己担着,他们说我是杀人犯,我一个杀人犯怎么能跑?”谢意颜越说越激动:“我不进宫,你还是把我关进大牢里吧。” 当日在大牢里被带出来,也就出来了,谢意颜知道自己清白,他自然没必要非得把自己扔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等一个真相,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他出来等也是一样的。 可现在却不是了,谢意颜隐约感觉到,他的冤屈可能没那么容易洗刷干净,小景非要让他进宫是不是就意味着连太子府都不能护他平安,所以才一定要进宫才行?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好不好?”谢意颜强硬的口气也只强硬了一半,他看着李晟景后面那一半就强硬不起来了,只能自己怎么硬的自己再怎么软回来。 单膝跪在地上,手握住李晟景的手:“我一定要进宫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我的身份的秘密泄露了?” “太子妃你实在是,让你进宫你好好进宫便是了,为什么要打听那么多呢。”李晟景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你说你在外面见到了藏力,我亲自去刑部提审了犯人,藏力在押,他还好好的关在大牢里,根本就没有出去过,怎么跟你交手?怎么杀人栽赃你?” “小景你不信我?!”谢意颜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不可能的,不只我自己看见了,还有赤虎!赤虎也看见了,他的眼睛还是赤虎弄瞎的,赤虎也可以作证,就是他呀!” “这案子太深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李晟景叹了一口气:“藏力的眼睛也好好的,那刑部大牢里的人跟你见到的并不是同一个人,现在有两种可能,一刑部中有人勾结私自放走了藏力又找来人顶替。” “肯定是这样的,刑部有内鬼,一定是这样的!” 李晟景按住了他的手:“太子妃,藏力是重刑犯,他是京畿卫抓的,京畿卫转交刑部之后,是刑部侍郎亲自审亲自定罪亲自关押,看守他的衙役都是侍郎自己亲自挑选的,他是江湖人,怕的就是江湖人不安生,如今出了这等情况,这责任必然也是他的。” “那就是他监守自盗!”谢意颜万分肯定。 李晟景按了按额角:“你不懂,那侍郎是谢大人的门生,是谢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别人或许能怀疑他监守自盗,你却不能。” “我爹……”谢意颜真的不懂了,他茫然地问:“那第二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你的身份已经被人知道了,知道你身份的这人与那藏力还有古煞教密切相关,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将你以闫毅的身份拖入其中,就是不知道这局中人到底是谢大人,还是……我。” “闫毅的身份不安全了,你先进宫去,等我查清楚些,再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朱衣卫:今天也是被PUA的一天…… 第55章 谢意颜是不想进宫的,但李晟景的话很有道理,也许那些人真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才故意设了这么个局,不管是针对小太子还是他爹,这事儿都不能轻忽大意,他还真不能跟着瞎掺和,还是乖乖听小景的,进宫去避避风头比较好。 “那好吧。”谢意颜满脸不情愿:“小景,你处理好事情一定要赶快接我回来,我也不是怕皇后,就是那皇宫内苑我待着不方便,我这不毕竟还是个大男人呢,哪能一直住在宫里,不合适。” 李晟景听他这么说,挑了挑眉,忍着笑意:“怎么现在倒是介意起来了?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在意过。” 若是一般男人扮作女孩子,或有矫揉造作过甚,或有面上放不下自己扭捏作态的,太子妃却并不是,在他身上似乎是看不到两性之间的差异与隔阂,他看男人跟看女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便是那百花宴上也不曾有过放肆之态。 想到这里,李晟景又多看了谢意颜一眼,百花宴时他尚且不知太子妃的男儿身份,那时他是什么反应呢?好似避之不及,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是对那宴会?还是对宴会上的女人?太子妃自小做女孩子打扮,他是不是…… “小景?你想什么呢?怎么忽然发呆了?” “啊?你刚才说什么?” 李晟景鲜少有露出来这等茫然的神色,几乎要把谢意颜给看呆了去,就觉得小景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又软又乖又可爱,一时看呆了眼,就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于是,两个呆头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然一齐看着彼此笑了出来。 第二天是李晟景亲自将太子妃送到福寿宫去的,也不知道那大长公主又是从何处得了信儿,巴巴又过来看热闹。 打开谢意颜送上来的名画,还连连点头:“太子妃是真有心呀,竟然还知道投其所好,不错不错。” “不过,你们两个人好好的小日子不过,做什么要进宫来小住几日?”大长公主合上了画,很是不明白:“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愿意上赶着要来伺候婆婆的媳妇儿吗?好奇怪,再说了,太子不是……” “公主慎言。”皇后提点了大长公主一句,冲李晟景点了点头:“太子安心便是,太子妃在母后这里不会有事的,你且忙你的去。” “多谢母后恩典。” “景儿你也是有的,太子妃来住就来住了,你还巴巴亲自来送,亲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大长公主将画放好:“还这般生分的送什么礼物,你就是不送礼物,凤儿难道还能不管咱们太子妃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古媳妇儿需要婆婆照顾的便只有那一件事。”大长公主眼里不怀好意,看了看李晟景,又去看谢意颜,然后慢悠悠说道:“太子妃莫不是有了?” “什么有了?”谢意颜没懂就问了。 “什么有了,自然是那个有了呗。”大长公主笑得开心,去拉扯皇后的衣袖:“凤儿,你说是不是?快叫太医来看看呐,咱们是不是要抱上小孙子了?” “噗!”谢意颜刚刚咽下去的茶直接喷了出来,失了大仪,不知所措得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得很。 “你呀,慌什么。”李晟景拿出一块儿手帕递过去,才对大长公主说道:“姑母不要开玩笑了,颜儿面皮薄。” “好好好,不该玩笑。”大长公主松开了皇后的袖子,看着太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太子怎么就放心把人放到宫里来?要是我,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我可舍不得,必须得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我才踏实。” 大长公主的话看似不羁得很,其实句句都是深意,是以皇后也并没有拦着她。 李晟景倒是不慌不忙:“确实是有事,颜儿心性单纯,不曾识得人心险恶,有时候难免有些天真之举,若是寻常百姓家里,便也就算了,儿臣能护就护着,只是这太子妃的身份终究是压在他身上,少不得要多多费些心思才是,儿臣此番是想让太子妃跟在母后身边多学些为人处世之道,母后得空提点他两句,也是他的造化了。” 皇后听完这话,又去看太子妃,见太子妃脸上还带着点仓皇无措的神色,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太子妃就在福寿宫住几天吧,母后得空会提点她几句的。” “还有一事。”李晟景又说道:“母后威严,太子妃胆子小,若是太子妃犯了什么错,母后可告诉儿臣,儿臣自然教导他,母后犯不着因他生气,免得伤了身体。” 皇后:……听听这叫什么话?可真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 “景儿你这话说得可是偏心得很。”大长公主笑意盈盈:“也是为难你母后呢,怎么又要让人给你调理太子妃,又不许人说一句重话,你自己听听你这话说的,对吗?” “母后姑母,颜儿蠢笨,但有错处尽管责罚,殿下只是一时心切,他不是那个意思。” 谢意颜赶紧下来跪着求情,生怕太子再跟皇后起了什么冲突。 这一个护一个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皇后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行了,给太子妃安顿到偏殿住下,公主时候不早了,早膳你也用过了,怎么还不走?” “走?我走什么。”大长公主一挥手:“我也要住下,我那园子都没了,外面好生无聊,我要来看戏。” 皇后显然是懒得搭理他们一行人,扭脸自己就走,皇后一走,大长公主立刻就追了过去,只留小两口还在原地,谢意颜还跪着呢。 李晟景抬手将人扶起,叹了口气:“你不要怕母后,母后她只是……” “我知道,母后只是关心殿下。”谢意颜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见左右无人,才凑到李晟景跟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不是怕,就是我看见她我就心虚,总觉得,反正就是浑身不自在,小景,你说万一皇后以后发现了我的身份,可怎么办呀?” “总会发现的。” 谢意颜以为李晟景会安慰他的,就跟从前一样。 小太子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谢意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心里面有想不开的事情,李晟景总是在安慰他,以为这次也一样,结果,并不是,上来就这么耿直,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呀。 看着太子妃立刻就苦了的脸,李晟景倒是笑了:“只是实话而已,怎么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假的自然是假的,真相早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难不成你还以为能瞒住她一辈子?那自然是不能的。” “小景,你别吓我了。”谢意颜低着头,丧气道:“你这样吓唬我,搞得我现在就想逃跑了。” “不怕在我面前泄露身份,怎么就怕在母后面前泄露身份?” “那能一样么?”谢意颜小声嘟囔:“我就是不怕你,我就是怕她,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丑媳妇儿怕见公婆的道理吧。” “太子妃不丑,也不用怕。”李晟景转动轮椅往外走:“那一天早晚会来,你该做好这么心理准备的,若是从前没有做过,就从现在开始做,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情,倒是可以暂且往后放放,既然不怕在我面前泄露身份,那其他人也不用怕。” “毕竟,是我娶了你,又不是别人。” 第56章 且不说太子妃如何依依不舍,一路将小太子送到了宫门口,就差眼泪汪汪地不让李晟景走了。 这惜惜相别的一幕多年后仍被传为佳话。 只说大长公主追着皇后而去,晃悠着手里一把小巧玲珑的折扇,晃悠来晃悠去,晃悠得皇后眼烦。 “你到底要说什么?趁着他俩不在,快说。” “凤儿,你不觉得太子妃这次见你更心虚了吗?”大长公主一双丹凤眼,眼角晕染着一点烟霞色,更显得她人艳丽无双。 “我可听说,她前段日子又回谢家去了,你说这好好的太子妃怎么老回娘家?” 皇后转身:“景儿叮嘱不许为难太子妃,你想怎样?” “我怎么敢为难她?”大长公主笑:“我就是觉得奇怪,她怎么出去了一趟,景儿好像更担心了,我是说担心她的安危,不然怎么会把人送到宫里来?之前护成那样,可别说那套学什么规矩的话,你信我都不信。” 皇后沉默了片刻:“他长大了,自有主张。” “岂止是长大。”大长公主合上了扇子:“简直都快……你知道吗?太子日前去了趟刑部,可是好一通折腾,那里面有几个刺头,全都让他给撤了,有几个还是陛下十分宠爱的,可惜身在刑部还犯铁律,简直是找死。” “刑部这般整治一番,其他人也都精着呢,够这一两年安生的了。”大长公主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听说皇上近日偶感风寒,已经两天没上朝了,要我看,他还是快些退位算了,又是何必呢。” 皇后没说话,但眼里确实是欣慰之色,欣慰之余还有一丝的忧虑:“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只担心景儿的身体,若非他的腿,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总会好的,我一直在让人在外面找好的名医,一定能治好的。” 谢意颜送走了小太子,就乖乖去皇后跟前听命了,小媳妇儿要去婆婆面前尽孝,那叫一个谨小慎微,生怕哪儿做得不对,就被皇后收拾,结果皇后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不是要学规矩吗?走吧,跟在本宫身边,多听多看少说话。”皇后起身抬手,谢意颜赶紧要上前去搀扶,肩膀就被人敲了一下,大长公主笑意盈盈:“你跟后边,今日御花园赏花,走着。” 谢意颜现在听到赏花就头皮发麻,可能是上次赏花留下来的后遗症,可别这内宫也跟上次的一样,谢意颜越想心里越发毛,看了看走在前面手挽手的两个长辈,越发觉得有可能。 这可是内宫,只有皇上一个男人,那够分吗?肯定不够呀,发生点“赏花”之事,简直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然而,这次他是实打实想岔了。 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觉得大家很客气,说话也都和蔼得很,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关系疏远一些的亲戚们凑在一起硬聊天。 直到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吴妃一脸震惊地下跪向皇后认错,宁妃表面请饶,实际上却将吴妃推得更深,谢意颜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最后吴妃被罚禁足一月,宁妃罚俸禄两月,就连旁边谢意颜一直觉得很温婉的萧妃,都被牵连训斥了几句,倒是没挨罚。 回去的路上,他还蒙着呢,大长公主扭脸就看见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故意过来逗他:“你说,今日这事,由谁而起?” 皇后闻言,淡淡地说道:“对,你说说,不能本宫带你白看一出戏,若是太子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本宫白教了?跟这些人喝茶折寿得很,你若什么都没看懂,本宫这寿也白折了。” 谢意颜更担心了,他是真没看懂,连大长公主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好好的喝茶聊天,说着说着,忽然就闹了这么一出,他怎么会明白? “你是真没看懂?”大长公主多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谢家人都聪明吗?你怎么这么笨?凤儿,你等我下。” 福寿宫中,皇后端坐着喝茶,只是跟在外面又不一样,卸掉了身上的金簪跟脸上的妆容,一身鹅黄色的外衫,显得有几分和蔼,倒是没了那种凌厉的气势。 大长公主拉着谢意颜坐到一边,还带了一盘的葡萄:“你先跟我说说,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 “诸位娘娘,一起喝茶聊天?” “聊什么了?”大长公主继续问。 谢意颜已经开始想扣手指头了:“聊花草还有天气,哦,还有首饰妆面。” 大长公主真是来看热闹的,她不仅看宫里女人的热闹,还要看太子妃的热闹。 “就这些?”大长公主唉声叹气:“怪不得景儿要把你送到宫里来长长见识,你这不长见识也不行呀。” “要说还是谢家家风正,人家谢大人这一辈子内院就只有谢夫人,平日里夫妻也是极为恩爱的,像这种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太子妃没见过也正常。” “我跟你说……” 她正要说,就被皇后打断了:“让她自己想。” 谢意颜扣了半天手指头,还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出来,皇后实在无奈:“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顶聪明的孩子,怎么这都看不懂?” “哎呀凤儿。”大长公主替谢意颜说话:“人家家里没这些个腌臜事,你让她怎么看明白?要是能看明白,太子还能把人给你送过来吗?慢慢来慢慢来。” 皇后倒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大长公主的说法:“那你跟她说说吧。” 大长公主这才开始解释:“你看那今日受罚的吴宁二妃往日就不对付,今日那吴妃头上戴了一支金簪就是事件的起因了。” “金簪?”谢意颜还真没注意,不过倒是听几位娘娘聊过首饰,原来是出在这儿。 “好巧不巧的,她今天戴的簪子跟凤儿的重了样。”大长公主翘着指甲给谢意颜添茶:“这就是僭越之罪,懂了吗?” “懂了。” 他一说懂了,大长公主就开始笑:“你懂什么你就懂了?既然是僭越,宫中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就能戴出来?还戴到皇后跟前来,找死吗?” “那是……”这么一说,谢意颜又不懂了。 对呀,这内宫里的东西物品都是有规制的,能戴出来就肯定没问题,就是主子心大,身边人还不提醒吗? “那簪子是皇上赏赐的,吴妃戴着出来特意跟宁妃炫耀自己得宠。”大长公主笑得轻蔑:“皇上赏赐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呢?毕竟凤儿这簪子也是皇上拿来的,戴也就戴了。” “我戴那是为了给他面子。”皇后放下茶杯,稍微有些不耐烦:“景儿在刑部收拾了那些人,我不给他几分面子意思下,好看吗?” “是是是,给他面子。”大长公主继续说:“原本这事儿不提也就算了,可偏那萧妃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番言语撩拨就把宁妃给挑了起来,这二人冷嘲热讽了半天,就为了一支簪子,可笑得很。” 谢意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哪知道大长公主又说道:“”那萧妃往日里最是跟她们俩交好,其实这两人的矛盾全是她在中间挑出来的,宁吴二人不知道吗?心里明镜一般,那怎么三个人还能凑到一起来喝茶赏花?你且看吧,凤儿今日罚了宁吴二人,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萧妃两句,我跟你打赌,不出三日,这俩人就得联手收拾萧妃扳回一局。” 大长公主说完,皇后又继续说道:“内宫之中利益纠缠,没有永远的姐们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今日跟你联手,明日就能吃你骨头,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记得好好想想她们今天说过的话,口蜜腹剑不过如此。” 谢意颜被放回去了,自己坐在妆台前还恍神呢,本来是没觉得今天喝茶赏花有什么事情,回来让大长公主一分析,越发觉得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自己呆坐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觉得不行,立刻起来铺纸研墨给小景写信。 信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今天发生的事情,末了还加了一点他自己的总结感悟,等到第二天李晟景来看他的时候,悄悄把信塞到李晟景的袖子里。 “你晚上睡觉睡得好不好?夜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还有,那边要是有什么进展也要及时告诉我。”谢意颜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个皇宫内院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其实下面全是暗礁,昨天我跟母后去逛御花园,还稀里糊涂呢,那几个娘娘就掐起来了。” “怎么还写信了?”李晟景将信收好:“母后没为难你吧?” “没有。”谢意颜摇摇头。 “那信上写了什么?” “小景,你不会以为我写信告状吧?”谢意颜一脸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我就是写信跟你说昨天的事儿呀!” 内院争斗谢意颜是真没见过,第一次见还稀里糊涂的,就想说给我李晟景听听,可惜他们俩昨天又没见面,只能暂时先写下来。 而且,他确实也想给小景写信,不然这日子过得有点没盼头。 “也可以告状。”李晟景笑了笑:“我已经见过刑部关押的那个人了,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藏力,周方跟赤虎一明一暗也在调查,这件事恐怕不是简单的杀人事件,三家中应该藏有什么秘密,等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好。”谢意颜答应得很干脆,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那个,你让秋月记得去烟霞阁看看柳君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也记得跟我说。” “所以,烟霞阁果然是太子妃的据点。”李晟景打趣他:“有没有狡兔三窟?” 谢意颜:“你是在笑我吗?” 于是,太子殿下就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一点儿也没顾念太子妃的颜面问题。 本来打算进来的大长公主到门口就又退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摇了摇头,脚尖一点就又跑去找皇后,非得跟她分享下这腻歪到不行的小两口。 如此,凤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57章 在之后的几天里,谢意颜看了好几场的大戏,什么某宫里的小猫儿小狗儿死了,在哪个娘娘的身上发现了违制物品,谁家的宫女消失得莫名其妙,谁跟谁好了,谁又跟谁恼了,谁恃宠而骄,谁又受了冷落,表面上都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可这静好里面随时都透出血腥的味道。 搞得谢意颜人都有点慌了,尤其是当大长公主跟他说那丢了的宫女在哪个枯井里,还兴致勃勃要带他去看的时候,谢意颜人都傻了。 “还是不看了吧。” 他都往后缩了,实在是有点接受不能。 “来都来了,你不看看多亏呀。”大长公主好像要带他领略什么风采一样,见谢意颜真不想去,也就不勉强:“可怜这丫头一条命,她那主子现在跟害死她的人姐姐妹妹叫得多亲呀,九泉下有知鼻子都能被气歪喽。” “怎么不见苏怡?”大长公主端着茶杯,有点纳闷:“我这都来了几天了,别宫里的都知道过来请安,她怎么不来?” “怀孕了,皇上特许,见了皇上都不用行礼,她会来见你?”皇后正在摆弄香花,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 “怀什么?怀孕?”大长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直接笑倒:“她怀孕?苏家的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蠢,她怀孕?它不要命了吗?自己进宫都没打听打听,这宫里的女人都多久没人怀孕了,她敢来这招?!” 谢意颜一脸懵懂,他知道宫里娘娘怀孕可都是大事,有没有子嗣往往就决定了这个妃子后半生的命运。 “谁的孩子,这女人蠢是蠢了点,胆子倒是大得很。” 大长公主这么一问,谢意颜手里的茶杯都掉了,脸上都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一时间傻住。 “你慌什么?”大长公主捡起了茶杯重新放好,叹气:“我这上好的白尖茶,都浪费了。” 大长公主今日雅兴,特意洗手烹茶叫谢意颜品鉴一二,谢意颜虽然是个“大小姐”出身,但其实有点糙,谢家能品茶的只有他娘,他也就能跟着做个样子,那茶到底好不好,喝到他嘴里都一个味,根本就品不出来。 “姑母,不然我先回去?”你们说点小八卦我听听也就算了,这上来这么大的秘密,关系到皇室子孙血统的事情,他还是别听了吧。 “怎么不想听了?”大长公主语气懒洋洋地:“若是那苏怡生下来个儿子,若那儿子再得了宠,你家太子的位置还保得住保不住都两说呢,你听听怎么了?” “公主,你吓唬她做什么。”皇后有些不高兴:“便是要废长立幼,也不是没做过,太子妃倒是不用担心这个,我这把骨头虽然老了,且还算硬,想动我儿子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大长公主点头:“嗯,那我不吓唬你了。” 接着语气就变得森寒起来:“后宫敢打这个主意的人已经死绝了,这苏怡脑子蠢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谢意颜直觉这事儿可能跟小太子的腿疾有些关系,便欲言又止。 “随她。”皇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左右孩子也生不下来。” “生是肯定生不下来的,就是不知道她想用这个孩子扳倒谁。” “她眼下正得宠,想要的自然是皇后的位置。”皇后终于抬眼了,手里的香花放到茶杯里,对长公主说:“泡上给我尝尝。” “泡泡。”大长公主应声泡茶,谢意颜又张嘴想说话,但不敢说,他在皇后面前还是比较怂的。 “想说就说,做什么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样,本宫除了罚你跪过,还做过别的吗?” 谢意颜感觉自己好像看见皇后翻白眼了。 “不是的,只是听母后这么一说,我有些担心母后,万一中了那人的计。” “中计?”大长公主又笑起来,这次是笑谢意颜的年幼无知:“你不懂也正常,这朝堂上下都知道我与凤儿交好,想动她怎么也得看看我的脸色,太子妃你可知邺京城外有一支皇家禁卫军?名义上是巡逻皇城的,可实际上那是你皇爷爷留给姑母保命的,那支军队是你皇爷爷暗中为我训练的,只听我一人的命令,我生时他们护我周全,我若死了,他们为我复仇,谁敢动我凤儿,我灭他满门!“ 一听这话,谢意颜心中更是大骇,先是皇家朱衣卫,这会儿还有兵马,这皇爷爷是做足了准备的,大长公主便是造反也能使得吧? “更不用说凤儿父兄为我大夏开疆辟土守卫边疆之功劳,敢动她?天下人答应,老将军的旧部也不能答应,远的不说,如今裴昭她爹爹哥哥,昔日都是老将军座下,莫说我凤儿这般千好万好,她就是个毒妇,也没人能动得了她!” “你骂谁毒妇呢?”皇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越发放肆起来,当着小辈的面,连话都不会说了。” 大长公主笑呵呵:“打个比方,不要生气。我瞧着太子妃没有凤儿你说的那么聪明,我怕她不明白。” “所以你看,这内宫斗归斗,没人敢到皇后面前放肆,就是皇上来了,也得客气三分,他若不是娶了凤儿为后,这皇帝的位子能轮得到他吗?”大长公主嘲讽了一句,便不再多说:“喝茶,我这茶这么好,可不能因为这些人败了兴。” 谢意颜便不再多话,他心中有事,喝完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就又悄悄跑去找大长公主。 等了好一会儿,大长公主才回来,见他过来还打趣:“怎么,还想喝茶?你是沾光的,下次凤儿再想喝茶我再叫你吧。” “姑母,我是有事情想问问姑母。”谢意颜赶紧过来,屏退左右才小声说道:“有些事情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可就是没机会没处问去,姑母肯定知道,求姑母好歹把能跟我说的告诉我一点,我也安心些。” “你想问景儿的腿吧。”大长公主摆摆手,让谢意颜坐远些:“今天看你就脸色不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确实是为这事儿的。” “太子妃,你在宫里也住了些日子,可有什么感悟,说来听听。” 谢意颜如实回道:“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里波涛汹涌,每个人脸上都披着虚伪的假面,喊着姐姐妹妹转身就能捅刀子。” “不错,好歹还看出来点东西,没枉费我跟凤儿陪你浪费时间。”大长公主点点头,又看了谢意颜一眼:“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意颜答得自然:“我就是想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他,反而来问我?” 谢意颜:“这是伤心事,是小、是太子的伤疤,我不能戳他伤疤,但是我想知道来龙去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是太子,是有人要害他吗?” “就因为是太子,是国储,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按着额角,似乎是极为疲惫,看她的身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 “你是太子妃,跟你说也无妨。”大长公主叮嘱:“但以后不许拿到凤儿面前去说,要是让我知道,嘴给你撕了。” 凶狠得要命,谢意颜只知道大长公主不好惹,但对他一直还是和颜悦色的,这是头一次,谢意颜丝毫不怀疑,她是真的会撕了自己的嘴。 “那是四九的第三天,那年冬天格外冷,未央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也是老将军的五周年,凤儿带人去皇觉寺给老将军上香祈福去了,原本往年景儿也是都去的,就是那年天太冷了,凤儿怕山上更冷,孩子受不住,就将他留在了宫里,若早知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她定然不会离开景儿半步,也是我来得晚了。” 皇后离宫,暂为主事的便是当时极为受宠的贵妃苏雨,那苏贵妃平时就跟皇后有些不对付,但碍于皇后在前朝势力大,根本就奈何不了,仰仗着皇帝的宠爱生了个儿子还比太子小了大半岁,处处都被压着一头。 她想扳倒皇后但是没那个能力,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若没了,论长,便是她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恒王。”大长公主眼里淬着冰霜:“打的就是一个废长立幼的主意,可笑皇上竟然默许了。” “是她动手害了太子?!” 谢意颜立刻就想到,那苏贵妃据说在太子出世后就被打入冷宫,然后死在了冷宫,二皇子扶母灵柩归乡,自此再没回来过。 “谁知道呢,没证据了。”大长公主有些惆怅:“她撇得太干净了,天时地利人和,一点点证据都没有,可却把我景儿给废了,没证据又怎样?我照样要她的命!” 谢意颜听着大长公主的话,脑海里想着当时的画面,小太子冒着风雪来给父皇请安,因为贵妃一句想赏雪中红梅,不得不尽孝于殿下,他带着人去了红梅开得最好的未央湖畔,却失脚滑进了湖中。 “可笑呀可笑,未央湖上的冰每年都很厚,宫人在上面嬉戏玩耍都没有问题,那一年更是冷得厉害,冰自然也更厚,他一个孩子怎么就掉进去了?” 大长公主眼中带着恨意:“事后,我去查过太子身边的人,有个内侍无缘无故就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到他的老家,周遭人都说那家人发了大财,早就跑没影了。” “你可知,我唯一的证据是什么?”大长公主笑着笑着就按住了眼角,谢意颜看见她眼眶红了:“一条腰带,那内侍跟苏雨贱人的宫婢有一腿!凤儿对孩子心细,又知道宫里面这些腌臜事,她在景儿身上颇下功夫,就连宫人的衣着款式都着人统一配备,统一绣着名字的暗纹,本是给他们的恩宠,呵呵。” “那么深那么冷的未央湖,外面还下着大雪,我担心景儿伤寒未愈,他母亲又不在宫中,怕下面人不尽心,就想过来看看他。可谁知道,谁知道……”大长公主直接挥手甩掉了桌子上的茶盏:“人都掉下去了,苏雨那贱人还敢给我耽误,若非是我前去,她是要让我景儿葬身在湖底!” “孩子被救上来的时候,一张脸铁青,都不喘气了,我以为、我以为他就死了,他要是死了,岂不是连凤儿的命也一并给拿走了吗?” “你猜我做了什么?”谢意颜看着大长公主露出一个阴煞的笑容:“我抽了侍卫的剑,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我告诉他,若是景儿死了,他也别想活,不是都说我要谋逆造反吗?想了那么多年,我就造了又如何?” “他忌惮我,哈哈,他忌惮我天生的好命,忌惮我要兵有兵,要人有人。”大长公主笑着,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我要兵有兵要人有人,却护不住她的景儿,真是可笑至极。” “命是捡回来了,可未央湖里的水太冷,又耽搁了时间,冻伤了那孩子的筋脉跟心肺,他从此再不能站起来,心肺受损之后身体也越发不好,时常咳嗽,阴天下雨就腿疼。”大长公主缓了一会儿:“那之后就落下了毛病,一直将养了这些年都没有好。” “至于苏雨那贱人,我再跋扈也不能凭一条腰带就杀她全家,所以就送了她一条腰带,他那儿子也让我废了,我景儿就是不要那皇位也轮不到他!” 谢意颜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不懂,他性子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姑母既然有兵有人,为何当初没有取而代之呢?” 他是真不懂,大长公主跟皇后感情好,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如果大长公主取而代之,那小景也许就不会遭此劫难,被这后宫阴谋奸计所害,不会受这个苦,会长成一个玉树兰芝的俊俏小伙子,脸上的笑也会更阳光。 “取而代之?”大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你是真敢说,我现在懂景儿为什么把你送进宫里来了。” “这话大逆不道怎么能说?你就是想,想想就行了,哪有说出来的?” “姑母面前自然敢说。” “行吧。”大长公主招招手让谢意颜过去:“这话我连凤儿都没说过,你问了,我便告诉你。” “想必你也听过朝中那些谣言,说什么父皇要废掉当时的太子立我这个皇长女,其实没有,父皇并没有这个打算,他老人家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小孙子,三岁看老,景儿小时候便能看出是个不俗的孩子,日后定然能顶起大夏的天下。”大长公主平铺直叙说着过往:“自然不会动景儿的父亲,我确实得宠,但父皇并没有要将那个位置给我的打算,而且我也没那个志向,只是后来谣言传出来了,父皇宠我太甚想挽回都来不及,知道他若仙逝我必然遭殃,所以才给我准备了一些人手兵马。” “足以让人忌惮,待到景儿成年,我可助他登大位,那时我便功成身退。”大长公主的手指在杯沿慢慢划过:“你问我为何不取而代之,我若这样做了便是违逆父皇,是不孝。” “还有,我不能不管凤儿,我若那样做了,置凤儿于何地?又置太子于何地?他本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忽然我来了个篡位,中间绕这么一下,平白往他们娘俩身上抹黑,想着便是忍耐上个几年,待景儿大些,能撑得起这个天下,我就助他登基称帝。” “可谁料到,中间竟然出了这么大个意外。”大长公主捏紧了杯子:“是我没护好他们母子。” “太子妃记住了,人心叵测,明箭易挡暗箭难防,行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谢意颜看着一脸疲惫的大长公主,放缓了语气:“姑母,不怪你,也不怪母后,殿下的腿能治好的,一定能!” “你个小丫头,怪不得景儿护着,行了,你才几岁还想着安慰我,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里还用你安慰。”大长公主告诫他:“只一点,不许在凤儿面前提。” “不然我撕了你的嘴!” 谢意颜立马捂嘴:“死都不提!” 大长公主满意地点头:“乖。” 第58章 前因后果他已经大概了解,同时也更加难过,怪不得小景后来就搬出了皇宫,这地方确实是会吃人的,就在你还没发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你吞没。 谢意颜头一次真的意识到,原来人心是如此可怖的。 这内宫里的女人,个顶个的漂亮好看,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就好像是漂亮的食人花,在看不见的地方都沾着血。 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他想回家,想跟小景在一起,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柳君到底有没有找到木神医,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小景该有多冷呀,好想过去抱抱他。 叹了一口气,谢意颜拎着裙摆靠坐在栏杆旁,望着外面的树影有些惆怅,情绪丝丝蔓蔓而来,将他缠绕,谢意颜将额头抵在微凉的栏杆上,他想,他可能是生病了。 “太子妃,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能要变天下雨,快些回去吧。” “真要下雨?”谢意颜抬头,看着越发阴沉的天色,立刻站了起来,往皇后那边飞快地走了过去。 看这天色像是有一场大雨,小景的腿不好,雨大了肯定又疼又难受,他得回去守着小景才行! 才刚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皇后好像在见客,谢意颜就收了脚步,他想着自己不方便进去,不如等一会儿再来,同时心中也焦急得很,就怕再晚一会儿宫门落锁,他就出不去了。 脚尖抬起还没落下,就听见里面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是小景?”谢意颜脸上立刻露出来惊喜的神色,跟了进去。 “我就说这还用叫,太子妃闻着味儿,自己就找过来了。” 打趣他的还是大长公主,就是之前还一脸伤心几欲落泪的大长公主这会儿已经不见半丝方才难过的样子,她甚至还沐浴更衣了。 谢意颜:“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进了殿里,眼里就只装得下一个小景,都不用人叫,自己就跑了过去,就跟李晟景身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勾他的魂儿一样。 小太子每天下了早朝会来看看他,顺路地很,一块儿用个早膳再说两句话,李晟景就要忙公务去,谢意颜则开启他这一天之中的“看戏”篇章,一天中两人仅仅能相处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非常难得,以至于谢意颜最盼着的就是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见到小景。 虽然谢意颜过来找皇后是希望能回去看看小太子的,但皇后能不能放他走,他可没有一点把握,所以这会儿见到李晟景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非常喜。 “太子殿下挂念太子妃,说什么府上新做了太子妃喜欢吃的糕点,特意拿来给太子妃尝尝的。”大长公主歪着半边身体,口气里全是揶揄打趣:“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糕点,我们能不能尝尝呀?这宫里的厨子越发不上心了,竟然连块儿好吃的糕点都做不出来,凤儿,你也不管管。” 似娇似嗔眼波流转,扯着皇后的袖子,像是撒娇要吃糕点的孩子一样。 皇后端坐着,把自己的袖子拉回来,没看她:“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吃的,你也不害臊。” “太子与太子妃想必有体己话要说,你们自去吧,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要歇息,不用再来请安。” “凤儿你等我一下。”大长公主立刻站起来:“颜儿好吃的糕点给我留点,姑母这么疼你,你得记着孝顺知道吗?” 然后追着人就进了内殿,只留下一片衣角。 “小景你怎么来了?真给我送糕点呀?”谢意颜还有点受宠若惊,这得是多好吃的糕点让小太子亲自往这儿送,难不成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其实也不用送的,有点兴师动众,但小景来送我还是很高兴的。”谢意颜推着轮椅,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走走,正好我那儿还有一壶茉莉茶,配着一块儿刚刚好。” 嘴上是这么说的,那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笑得嘴角都合不上了。 外面起风了,凉意越甚,夹杂潮湿的气息,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降下来。 谢意颜先给李晟景找了毯子,又让人准备厚衣服,烧好暖炉备上热茶,脚不沾地,李晟景看着他在屋子里转悠着忙个不停就喊他:“太子妃别忙了,孤来说句话,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什么去呀回去,你看外面天都要下雨了。”谢意颜不答应:“你晚上就留下,我给你暖被窝。” 有宫女听见这话,悄悄捂着嘴笑起来。 谢意颜嘴快,说完才看见那几个宫女正捂着嘴偷笑他,一时间也有点不自在,挥挥手把人都打发走,自己给小太子盖上厚毯子。 “你看看外面的天,还不等你回去估计就要下雨,晚上回去肯定受凉又难受。”谢意颜往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用内力帮你暖着,肯定不会再疼。” 他说完还不等李晟景反应,自己又想起来什么:“是不是不方便?那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说着就站起来,真的是行动派。 “没有不方便。”李晟景伸手拉住他,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太子妃倒是有长进,都知道不方便了。” “能不知道么,你是不知道呀,我这两天都看了点什么。” 信上写的是一回事,当面说的又是另一回事,谢意颜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又把自己最近的经历都跟小太子好好说了说,听着有点像诉苦。 “这后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那心也一个比一个狠。”他说完就一个劲儿的摇头:“小景,你以后要是做皇帝了,可不能留这么多心狠的女人在后宫,家宅不宁呀。” “不会。”李晟景看着太子妃好无所觉的样子,轻声说道:“自然不会的。” “我也是为了你好,老婆娶那么多可消受不起,都说什么坐享齐人之福,依我看,这福气也不是好享的。” “太子妃说得对,齐人之福是祸非福。”李晟景配合点头。 谢意颜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就赶紧换话题:“那个,糕点,我泡茶去。” “不慌,孤来是另外有事。”李晟景按住了谢意颜的手腕,看着太子妃还是一脸纯真的样子,只得说道:“不是专门送糕点来的。” 皇宫里什么糕点没有,他犯得着特意过来送个糕点吗?实在没必要,只是借口托词而已,没人把这个托词当回事,只有太子妃傻傻地当了真。 “那是有什么事?”谢意颜拧眉:“很大的事情吗?怎么还特意跑一趟,是不是那案子有眉目了?我能回家了吗?” 眼里都快冒光了。 “是有一点眉目,但也不是这个,是你家那婢子有信给你。”李晟景拿出一封信,故意揶揄太子妃:“说是太子妃据点的那位探子送来的,我怕耽误了太子妃的事,所以特意送来。” “柳君的信?” 谢意颜也顾不上小太子打趣他,立刻接过新三下五除二撕开,当着李晟景的面一目十行就把信看完了。 然后那表情更显得激动。 “柳君有消息了,她找到人了。”信纸拿在手里,谢意颜激动得直接原地转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什么好消息,太子妃激动成这样?” 李晟景见他高兴哇,眼里也带着一抹喜色:“可能分享一二?” “柳君找到圣手木神医了,她说不日就要返京。”谢意颜攥紧了信纸:“小景,我找到木神医了!” “是吗?”李晟景眼里的喜色淡了去,表情也尽量控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在为太子妃高兴:“是好事。” 他为太子妃的喜悦而喜悦,但这个喜悦却与那神医无关,与自己无关。 “是吧?”谢意颜还兀自高兴着:“找到木神医就好了,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圣手,筋脉断了都能接上,小景你的腿也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信心满满,充满希望,李晟景却始终都没什么太多的反应,眼神里的温柔依旧,但也只有这么多了。 “对了,糕点还要不要吃?正好跟你说说外面的案子,我查到了一点东西。”等太子妃高兴得差不多了,李晟景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也有些细节想跟太子妃确定一下。” “没问题,我泡茶,茉莉可香了,小景你冷不冷?”谢意颜听到了雨声,果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问完也不等李晟景回答,自己主动过来握住李晟景的手,渡了一股暖流过去。 从前还遮遮掩掩,就是想给小太子暖暖也得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光明正大,还要邀功。 看着太子妃邀功一般的眼神,李晟景想抽没抽回来的手,缓缓回握住了太子妃的,暖流从指尖流遍全身,那瞬间,他有些沉迷。 半晌后,谢意颜才松开李晟景的手:“舒服些没?” 李晟景:“练功不是让你做这个的,下次不要这样了,过于损耗自身,我又不冷。” “小景,你这话不对,武功固然有很多作用,但我就想用内力帮你暖身体,而且不损耗呀,我又不出去跟什么武林高手比武过招,睡一觉就过来了,能损耗什么,一点儿都不打紧。” 太子妃如此这般的,倒让李晟景无话可说,只能略显无奈地来了一句:“那也不许。” 这个不许里并无太多力道,轻飘飘的,跟小猫的肉垫轻轻拍了两下的感觉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江湖大侠:我要练功称霸武林! 太子妃:我要练功给媳妇儿暖身体! 第59章 一壶茉莉香茶,一盘精致的小点心,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李晟景在给谢意颜讲他最近的调查。 可惜,太子妃虽然出去跑了一圈,但依旧知之甚少,懵懂得很,李晟景说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所以那三家护着的其实另外有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剑谱?那是什么东西?” “暂时还在查,林家满门被灭,现在想来应该是殊死抵抗过的,只留下一个小子,那孩子年纪小又受了惊吓,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李晟景跟他分析:“倒是剩下的那两家,那个李杨你跟他交过手,只有他一人笃定凶手就是你,至于苏家那位长子,这些天冷静下来,觉得事情不对劲,他像是有话要说,但迟迟未决,我让周方盯着了。” “至于刑部关着的那个藏力,现在已经证明是假的,刑部那边自有一番处置,现在我们要找到真的藏力,找到了他,那杀人的事情就能有个交代。” “刑部那个是假的?那是谁放走了真的藏力?跟我爹的那个人有没有关系?我爹会不会被牵连?” 谢意颜有点急,李晟景只得安抚他:“刑部多年来都是第二大部,除吏部外朝中无人敢随意置喙的一个地方,就怕自己将来有一天不小心落到这些人手里,长此以往就导致刑部内部也是杂乱得很,是有人从中钻了漏洞。那位侍郎难逃干系,这件事少不了治他一个督下不利的罪,跟其他人比起来算是轻的,刑部这次必须好好整治,也是借着这件事除除那里面的毒瘤了。” “接下来,我会让赤虎暗中查探藏力的下落,就想问问太子妃,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尽快找到此人。”李晟景神色严峻:“只有抓住了他,才能洗清太子妃身上的罪名。” “那要抓住他,没有证据怎么办?”谢意颜还是很担心。 李晟景听着窗外的雨声,看了一眼纯良的太子妃,袖子里的手攥紧,语气温和:“那人是你杀的吗?” “自然不是!” “是他杀的吗?”李晟景又问。 谢意颜点头:“其他两家我不确定,但苏家老爷子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就够了。”李晟景移开了视线,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多了几分阴冷:“没有证据制造证据,能将凶手伏诛还太子妃清白便可。” “他不冤枉,若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就放恶鬼于人间,那死在他手上的几十条冤魂又该何去何从?” 李晟景说完就沉默了,袖子里得手指越捏越紧,他不像太子妃想的那般软弱无能,东宫太子难做,比东宫太子更难做的是双腿残疾还出宫自立府邸的太子。 他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见血腥的,有些人死便死了,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所谓?人死之后要多少证据就有多少证据,死人是不会开口反驳的。 太子妃不一样,太子妃干净纯粹,连那江湖上的恶鬼他都要说什么证据,好像只有证据齐了才能治罪一样,人家当面栽赃给他,他还纠结没有证据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人死了,就什么都好办了。 其实这些李晟景原本可以不说,他只要找到了人,办完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本该是极为难熬的时刻,因为太子妃在身边,连痛都几乎不曾存在过。 就说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干干脆脆。 说完了,心中又是一阵忐忑,忐忑些什么?太子妃会不会觉得他心狠手辣?会不会觉得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不会…… 李晟景捏紧了衣袖,一瞬间,他觉得胸口发闷,堵着一口气似的,让他无法顺畅地呼吸。 “这也行?”谢意颜显然惊讶得很:“小景你太聪明了,就是呀,他就是一个渣子混蛋玩意的,没证据我们就制造证据,就只能他诬陷我,我还不能诬陷他?” “不对,我那也不叫诬陷,他杀人是事实。”谢意颜重重放下茶杯:“先抓人,找到证据咱就名正言顺弄他,找不到证据,咱就制造证据再名正言顺地弄他!” “对付非常人,就用非常的办法,小景还是你聪明。” 李晟景看着他,动了动手指,才觉得有些僵硬,他藏在袖子里面自己悄悄活动了一下,佯装不经意地问:“你不觉得这么做,很阴险毒辣?” “小景你说什么呢。”谢意颜就是再心大也听出来这话里面的不对:“怎么就阴险毒辣了,难道事事板正规矩,等着别人栽赃陷害吗?别说还是他先栽赃嫁祸我的,就算没有跟我的这些恩怨,他一个杀人凶手,就像小景你说的,没有证据就任由他逍遥法外吗?这种人,一旦放他出去,谁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那等迂腐之事,是迂腐人才做的,我看起来很迂腐的样子吗?” “再说了。”谢意颜想了想:“我怎么也算半个江湖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道理这么简单,难道我不懂吗?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小景你也别这么说自己,太子难做谁不知道。”谢意颜叹气,伸手拉住了李晟景的手腕:“什么阴险毒辣,那说的是你吗?在我眼里,我们太子殿下最是温良敦厚的,我爹的眼光不会错,他说你好,你就是最好的。” “而且,大长公主还跟我说了,说你呀,小时候就特别聪明,小时候聪明不稀罕,难得的是你这孩子,从小就知道怜悯苍生,是心怀天下的。”谢意颜很认真:“大是大非大善大恶面前,那些许的微末手段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大事者到底拘不拘泥于小节谢意颜不关心,他只是不想小太子过于拘泥这些,李晟景嘴上是这样说的,可谢意颜心里明白得很,他可是太子,便是有大长公主自幼相护,那也少不了阴谋算计。 要是没点手段,他能不能活到今天还不一定呢! 他就在内宫里住了几天,这几天里见到的东西都已经让谢意颜觉得心惊不已,着还只是那些人自己的利益纠葛,更不用小景这种身份,前朝内宫但凡有一丝疏忽,他怕是连个全尸都难留下。 “太子妃,孤说的不是这个。”李晟景听着太子妃的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没说明白,太子妃性子简单,或者他没想到那一层,便又说道:“孤是想说……” “我懂,你不要说了。”谢意颜就势拍了拍李晟景的手背:“你是太子呀,怎么在意这个?做太子的,可不能心慈手软,不然人家要欺负你的。” “不过小景你放心,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去给你报仇。”谢意颜拍了拍自己腰,暗示李晟景那儿可藏着一柄软剑的,笑得得意:“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我看谁还敢。” “不敢,没人敢欺负我。” 李晟景也笑了一下,敢欺负他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不过,他还是得提醒太子妃一下。 “这是宫里,你小心些,带着兵器进宫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谋逆的死罪。” “啊?”谢意颜蒙了:“那现在怎么办?” “不对,我知道的,进宫面圣不能带兵器的,我怎么就给带进来了。”谢意颜心虚:“我就是没想起来,也不是没想起来,就是,我最近一直带着它的,就给忘了,我拿它当腰带用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剑客手不离剑,他虽然不是正经剑客,但对剑还是很上心的,软剑回来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晚上睡觉都带着的那种,说进宫就进宫了,他也没想那么多,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儿,就这么给带进来了。 毕竟,太子妃的身,还是没人敢搜的。 “要不……不行不行,还是得我带着才行。” 谢意颜本来想说不然让小景给他带出去算了,后来一想更不对劲,小景明天要早朝的,万一让人给发现了,带兵器上早朝,这是要干嘛?造反吗? 看着太子妃一脸的惊慌失措,李晟景真的很想提醒他一下,怎么每次的担心都来得有点晚? 不说便无所觉,大大咧咧带着要命的兵器进宫都一点儿不当回事,说了以后才知道担心,跟个小孩儿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性子,却总是知道安慰他,知道哄他高兴,天冷加衣细微处也总不忘,也不知到底是该说他粗心还是细心。 “想带便带着吧,只是小心些,别让人察觉了。”李晟景叮嘱他:“等外面事情有些眉目就带你回去,左右再等些日子。” “不会让人发现的,我这可是贴身藏着的东西,除非有人过来脱我衣服,不然怎么可能被发现。”谢意颜大大咧咧:“我能站着不动让人脱我衣服吗?这么多年都白练了?” 李晟景:……他是说这个吗?他想说的是这个吗?算了,随他吧。 第60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若是往常定然又是难以入眠的一夜,但有太子妃在旁,丝丝暖流一直护着他,李晟景几乎感觉不到冷雨给他带来的影响。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于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太子妃今天心情很好。 不对,是非常好。 谢意颜收起枕边留着的信,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小景早朝时间早,他起来替小景收拾一番自己就又回去睡了,谁知再醒来的时候枕边就多了一封信,上面有两句小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的,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昨夜清风昨夜雨,一衾暖香入梦来。” “暖香入梦来,小景昨天晚上肯定没冷着。”谢意颜觉得自己很有用:“果然当初听师父的话,学好内力没有错。” 谢意颜入宫这么多天,就数今天心情最好,之前那几天尽管他努力遮掩尽量掩饰,可强颜欢笑的那样子谁看不出来? 只有今天这萧,是发自内心的。 皇后跟大长公主在下棋,谢意颜旁观,时不时德给添茶倒水,十分孝顺。 大长公主棋下不赢皇后,嘴上就开始不停事的揶揄谢意颜:“太子妃今日瞧着面色红润地很,气色好呀。” 这话一说,连皇后都看了他两眼,点头肯定:“今日瞧着确实气色好。” “岂止气色好,心情还好呢。”大长公主捂着嘴笑:“哪像前几日似的,活像是让人欺负的小媳妇儿一样。看来太子还是得时不常地过来陪陪,说说体己话才行。” “非本宫留你,太子若是事情办完了,太子妃可随时回去。”皇后也点头:“新婚夫妻确实不宜久别。” “母后姑母莫要打趣颜儿了,可能今天换了新胭脂所以显得气色好。” 大长公主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换什么胭脂呀,你就没用胭脂,那小脸蛋儿一看就是羞红的。” “公主,太子妃脸皮薄,你莫要再逗她。”皇后嘴上是这么说的,谢意颜以为是要替他解围,却不料还有下一句:“若是太子知道你这般欺负太子妃,可不会饶你。” “不敢不敢,我哪儿敢欺负太子妃呀。”大长公主故意放慢了语速:“便是欺负,那也是太子欺负的,跟我可没关系。” 谢意颜:………… “行了,太子妃自去玩耍吧,本宫与公主商量些事情。”皇后说完又不忘叮嘱一句:“若在外面碰见了苏妃,离她远些。” 谢意颜知道是那个怀了孕的妃子,而且她姐姐还害小景伤了腿,便点头:“我知道。” 太子妃前脚走了,后脚大长公主就掀了棋盘,下不赢她就不下了,耍赖耍得十分理所当然。 “没想到这小两口倒是真的情投意合,我原以为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大长公主感叹了一句:“这太子妃进宫这些天,加起来的笑脸都没今天早上多,不就是夫君昨日来探望她一回,也是忒没出息。” “倒也算是意外了。”皇后眼里确实都是欣慰,脸上表情都柔和了很多:“当日邺京城那般谣言,说什么不愿嫁太子,又是上吊又是服毒的,把我给气得不行,我景儿哪里不好?怎容她这般挑剔?当时便压着怒意罚了她一回,谁知道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也不记仇。” “不记仇是不记仇,就是怕你怕得厉害。”大长公主笑:“我说怎么好端端地非要演个恶婆婆,原来是在这儿呢,行了,瞧那小媳妇儿的样子,你这回能放心了吧?” 皇后收拾着棋盘:“但愿吧。” “不过凤儿。”大长公主有几分不解:“我是听你说这太子妃聪明,说谢家人都是狐狸脱胎成精的,可我怎么看她就不像呢?这哪像是狐狸窝里出来的,瞧着跟西苑里养着的那条大狗似的,蠢得很。” 皇后也顿了一下,半晌有些无奈:“也不至于那么蠢。” “凤儿你……哈哈,你笑死我了。”大长公主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后悔不后悔?本来想找个聪明的儿媳妇,结果有点不尽如人意呀。” “也不尽然。”皇后拾着棋子:“她性子倒是直爽,也合太子的脾性,许是天意吧。” 大长公主点头:“也对,咱家景儿吧,其实防备心还是重的,都这么多年了他都不肯用内侍,宁愿自己在路边捡个乞丐服侍都不要宫里的人,太子妃这般心性,倒是容易能让景儿接受。” “咱呀,是不用操心太子的姻缘了。”大长公主按住了皇后的手腕:“又了一桩事,还剩最后一件,做完那最后一件,凤儿,你也该轻松轻松了。” 谢意颜其实没想出去溜达的,要是刚来,他也就去了,但住了几天之后,自然不可能还像刚来事那样懵懂,这是一个处处都暗藏杀机的地方,他别的不怕,就怕会给小景惹麻烦。 本来是打算回房间看书的,他也确实看了,看的是一本奇花异草的图册,看着看着就发现里面还真有几个比较不错的品种,而且宫里还种有。 太子府里那个小花园现在整得差不多了,谢意颜一直想着再添些好看的花草,他是心中几下犹豫,最后才带着几个人去看花的。 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是皇后给安排过来的,都十分妥当,谢意颜以为带着她们,就算有人要找麻烦,也能应付一下。 却没想到,有些麻烦,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皇宫里面圈养这么多的女人,皇上又不可能天天陪着她们,这些女人自然要自己找事情做,三五不时地聚聚会,勾心斗角一下,都成了她们日常生活的主要活动。 能碰上并不意外。 “太子妃也来赏花吗?”谢意颜转身是想走的,却被人生生叫住,这会儿只得不尴不尬地说道:“倒也不是,是母后说这园子里的花开得花,叫我带人摘几朵回去,几位娘娘赏花,我就不打扰了。” “哎,来都来了,怎么这么就走,太子妃入宫也好些日子了,知道的说是太子妃爱清静不喜与我们胡闹,若是不知道的,还当太子妃是心高气傲不愿与我等交往。”那妃子笑意盈盈要来拉谢意颜,被谢意颜虚闪了过去,她察觉了,面上倒也不显,继续说道:“若是传出去,让外面人知道了,会说不会说的,凭白让人家看笑话。” 谢意颜:…… 嘴巴好厉害的女人,这三两句话说的,每一句是说他好的,什么不喜什么心高气傲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娘娘言重了。”谢意颜见这女人总想来拉自己,就跟她保持距离:“实在是母后那边交代了,不好耽搁,下次再与诸位娘娘一起赏花。” “怎么就耽搁了,杏儿你们几个去帮太子妃摘几朵开得正好颜色艳丽些的,让我们姐妹跟太子妃也说说话。”那位娘娘又要来拉谢意颜,谢意颜又躲了一次。 “苏姐姐,太子妃想来是不愿给我们这个面子的。”后面又有人说话了,谢意颜见过,好像是死了宫女的那位,但想不起来到底叫什么了。 不过,她喊得这“苏姐姐”不会是那个怀了孕的苏妃吧? 谢意颜瞬间惊觉起来,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可知道,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皇后还跟他说了,得离这个女人远点! “瞧太子妃这一脸警惕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呢。”那苏妃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罢了,太子妃不愿与我赏花,便请自去吧。” 说完扭脸就走了。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她又说道:“说来也是不知礼数的,太子妃怎样都是小一辈,今日便是太子在这儿,本宫说请他赏花,他就算不给本宫面子,也得给陛下面子吧?太子妃架子大,谁的面子都不买账,想来大抵只有皇后才能驱使一二,真当这后宫是她秦家的了,嚣张成这样。”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谢意颜这会儿就是想走都走不了,生生被架在这儿了,就是赏个花,大不了他小心这个女人,离她远远的就是了。 走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只能留下来虚与委蛇一番,谢意颜始终都防着那个苏娘娘,一举一动都时时刻刻防着她。 那位苏娘娘后来倒也没作什么幺蛾子,甚至还有点被扫兴的感觉,草草喝了两口茶,就走了,谢意颜松了一口气。 “咦,太子妃的宫绦好生别致,不像是宫里的款式,是外面流行的吗?我看看。” 谢意颜旁边坐着的一个瓜子小脸大眼睛的姑娘,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正好奇地要伸手去摸谢意颜的宫绦。 眼看着那手就伸了过来,谢意颜腰间可是藏着软剑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抬手就挡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那娘娘弱柳随风一般就顺着他的力道倒了下去,再紧接着就是宫女惊慌的声音。 “怡娘娘,怡娘娘怎么了?太子妃为何要对我家娘娘下此狠手,来人,快叫太医呀!娘娘,娘娘!” 谢意颜人都傻了,他就看见那娘娘身下的裙子都让血给沾透了,他只是挡了一下,根本就没用劲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谢意颜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可他想不出来,后退了两步,脸上同样是惊慌的神色。 除非她是怀孕了,怡娘娘,怡娘娘?难道她才是那个怀孕的苏怡?那刚才那个苏娘娘又是谁?难道他认错了人吗? 谢意颜手脚冰凉,他听皇后说过,苏怡这个孩子留不住,肯定是要栽赃出去的,而且是要栽赃到皇后的身上,那现在呢?是借他要往皇后身上栽赃吗?他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娘娘:宫里三千佳丽,姓苏的只能有一个吗?老娘来的时候苏怡那黄毛丫头还喝奶呢! 怡娘娘:好漂亮的宫绦,给我看看。 谢意颜:看剑!!! 李晟景:唉,也该接太子妃回家了。 第61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谢意颜看着看着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在其中,又好像不在其中,他看着被宫女扶住的怡妃,好像看见她笑了,可再看时,又是满脸的痛苦神色。 “这是干嘛呢?怎么这么热闹?”熟悉的声音,手腕被人扣住,谢意颜就被大长公主拉到了身边,瞧了他一眼,才说道:“慌什么。” 那口气那语调,十分能镇得住场子。 然后一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位,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各位娘娘喝茶赏花如此好的雅兴,怎么也不让人叫我一声?是本公主这些天没进宫,生分了吗?” 这话一说,各宫娘娘纷纷低头说不敢,有点眼力见的就已经过来跟大长公主问安,然后借机离开。 平时看热闹也就看了,这位可是惹不起的主儿,那苏怡定然是脑子里装的都是水竟然敢把这事儿跟皇后牵扯上,真是得了两天宠就不记得她那个姐姐是怎么死的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长公主这才好像刚看见还在地上的苏怡,苏怡嘴唇咬得泛白,大长公主弯腰将人扶起来递给了身边的女官,好像没有看见那一身的血一样。 “今日天气甚好,本公主新泡了一壶白茶正想找个人尝尝,听说怡妃是懂茶之人,趁着大好景色,随本公主去尝尝可好?” “可好”二字才落下,女官就架走了苏怡,根本就没有给她说“不”的机会,苏怡也有忠心的宫女,一脸惊慌且义愤地要拦:“公主要带我家娘娘去哪儿?娘娘现在要看太医,娘娘腹中还有小皇子,若是……”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放肆,丫头你进宫前家里没活人了是吗?”大长公主冷眼扫过:“滚!” 这么一行人就架着满身血的苏怡回了福寿宫,一路上好似都没人看见苏怡那一身的血一样,只有谢意颜跟在大长公主的身后,视线一直在苏怡的血衣上徘徊。 他在想,这女人是真的狠,怎么能狠到这种程度? “宫门落锁!” 大长公主转身看着谢意颜,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叹了口气:“太子妃受惊了,自去歇着吧。” “太子妃过来。”是皇后。 “既然赶上了,那便看看,也不枉入宫一趟,进来吧。” 大长公主上前坐到了皇后右手边,女官将苏怡扔在地上,谢意颜感觉那苏怡的气息都是微弱的。 本来他是怀疑苏怡身上的血是假的,是早做的准备,现在看来像是真的,不免更是心骇不已,这深宫的女人,看似娇小柔软,可要狠起来,也真的让人心惊。 谢意颜坐在皇后下首,皇后看了地上的苏怡一眼,没搭理,反而跟谢意颜说话:“不是让你离她远些,怎么还是着了道?本宫都白教了吗?” 大长公主动了动嘴唇,显然是想说什么,但没说,给皇后打着扇子。 “是颜儿粗心,我认错人了。”谢意颜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还能认错人?”大长公主很是诧异,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太子妃竟然真能蠢成这样。 “当时还有谁,你防着谁呢?” “有个苏娘娘,很是……我本来想走的,她嘴巴太厉害,我没走掉,才留下来的,我以为……是那个苏娘娘,就一直小心着。”谢意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后来那个苏娘娘走了,她又上来动手扯我腰带,我一时着急,就挡了一下,谁知道她就……流了血。” “她流血以后你才发现认错人的?”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你先前碰见的那是苏琪哈雅,是羌衣族进献来的,是个公主,娇宠得厉害性子跋扈了些,不过远不如我。” “要是苏琪哈雅也不奇怪,她性子烈,又爱惹事看热闹,你不说走还好,你说要走,她不跟你刺上几句倒是奇怪,这宫里这么多人,我就喜欢跟她斗嘴。”大长公主解释:“苏琪哈雅入宫时间早,她与咱们外朝没有利益纠葛,所以很少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也就当着凤儿的面才略微收敛一二。” “所以,你防着苏琪哈雅时,咱们这位怡妃娘娘早就瞅准了,倒是好眼色,苏琪哈雅一走,她就发难于你,那会儿你正是松了一口气不防备的时候。”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咱们太子妃单纯,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呀。” “啧啧啧,就是可怜了这小娃娃,四个多月了呢,娘亲这般狠心,以后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去找你娘索命!”大长公主略一颔首:“给她灌下去!” “我不喝!你给我喝什么?我不喝!放手!”苏怡还在挣扎,浑身已经抖作一团:“陛下!陛下救命,我不喝,秦凤你动用私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喝!啊!” “啧啧,还挣扎呢。”大长公主继续给皇后打扇,一边连连摇头:“我请你喝的茶,关我们凤儿什么事情?苏怡,我若是你,就自己惜命,躲着点走,可你是真没脑子呀,竟然还自己往上撞,啧啧啧,我见过不想活的,没见过贪生怕死还要招惹我的。” 皇后抬手制止了大长公主的话,沉声说道:“本宫只是肃清后宫,留着你肚子里的杂种,毁我皇家声誉吗?怡妃,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几个月,它亲父又是谁,你不清楚吗?” “你……你胡说八道!”苏怡脸上血色已经褪尽,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直接打翻了药碗,褐色的汤汁洒了她一身,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娇俏的影子。 “呦,你怎么打翻了这药?”大长公主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先前给自己下了药,难为你撑着一口气还过来栽赃我们太子妃,可你这胎儿未除尽,若不快些,残余留在体内,伤的可还是自己的,别死在这儿了,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公主。”皇后抬了抬手:“怡妃,你□□宫闱可认?” “不认!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秦凤你敢这么对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你害了我的孩子,陛下……陛下一定会为我撑腰的!” “陛下?陛下知道那孩子四个月了吗?”皇后冷笑了一声:“四个月前,陛下可没碰你吧?若非你说有孕,陛下能再去看你吗?便是陛下老眼昏花不记得了,起居注上可记得明明白白,怡妃,你说陛下要是知道你前半夜侍寝后半夜招人,是给你撑腰还是给本宫撑腰?” “内宫之中,胆子这么大的也就你了。” “你胡说!”苏怡已经没有什么劲儿了。 谢意颜能看出来她是在挣扎,皇后说的全都是真的,苏怡就是在挣扎,大概是赌着皇后没有证据,毕竟她敢做这种事情,肯定也是有准备的,不然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还撑着呢,带奸夫让她死个明白。”大长公主一抬手就有人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看不清楚脸,却让地上的苏怡抖了起来。 大长公主踱步过来,冲苏怡脸上扔了一方手帕:“唉,也不想想,若是行得通的法子还轮得到你吗?后宫多少女人,难道只有你能想到通奸?呵呵,真是好大的笑话,你要是只通奸也就算了,谁管你晚上跟谁睡,可你不该打孩子的主意,内宫有多久没有传出喜讯你知道吗?你知道原因吗?” 手帕一晃而过,谢意颜就看见上面好像有鸳鸯图案,剩下的都是血迹,应该是奸夫的血。 “我来告诉你,因为咱们陛下早就没了生育的能力。”大长公主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扶着女官的手笑个不停:“也就是你个丫头片子蠢得很,还打这个主意,这宫里哪个姐姐妹妹不比你有心机?争抢归争抢,抢的都是本公主允许的,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碰吗?知道你姐是怎么死的吗?我跟你们苏家可是有仇的,不过看着蠢成这样的你,我报仇都下不去手了呢。” “公主。”皇后喊了大长公主一声,吩咐宫女:“再给怡妃准备一碗参汤来。” 看着苏怡眼神无波:“怡妃,这孩子你便痛快拿了,今日你到我宫中只是与公主赏花喝茶,三日后自己像个法子遮掩过去,否则……” 皇后目光转冷:“安太医在这儿,四个月的孩子了,安太医可是能做滴血认亲的,到时候你上哪儿给陛下找个血脉来交差?本宫都替你发愁。” 那奸夫还押在苏怡的面前,染血的手帕依旧在地上,苏怡低着头,好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好,还是皇后狠,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嚣张至此,将我掳至福寿宫,我今日便是死在这儿,怕是都无人知道。” “那自然是有人知道的,就是你的陛下不知道罢了。”大长公主依旧在笑:“你还是太嫩了,当如今的后宫还是从前的后宫吗?单纯了些,你说如今我们是人证物证都有,连太医都能给你认个亲,便是说理你上哪儿说去?我也懒得跟你说理,凤儿的话你听清楚了,三日后自己解决了这个麻烦,至于今日,太子妃来了这些日子你也不来见见,害得太子妃都认错了人,只当今日是给太子妃送个见面礼,也让我们太子妃长长见识。” “最后提醒你一句。”大长公主转身,盯着地上死人一般的苏怡:“勾心斗角是你们玩的,别拿那一套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 “皇后仁善,留你一命,若犯到我手里,你这会儿已经过了奈何桥,懂吗?” 敲打得差不多了,看着苏怡喝下了剩下的打胎药,才点点头:“送怡妃回宫吧,那桃花酥怡妃甚是喜欢,给她带上些。” 一身血污的怡妃被人破布一般扔来扔去穿越了大半个内宫,可所有人都当是不曾看见一般,眼光依旧刺眼,在光之下总有黑暗伴生。 怡妃出事的事儿皇上知道不知道的暂时不好说,太子却是知道了,拧着眉听人回话后问道:“你说当时太子妃在场,她要嫁祸太子妃?” “是。”来人回:“不过后来大长公主带着人回了福寿宫,福寿宫中发生了什么咱们就不知道,只知道再出来时那怡妃好像只剩了半口气,不过吊着命罢了。” 拳头握紧又松开,李晟景吩咐:“进宫。” 这会儿的太子妃还在上课,不过这次给他复盘的人是皇后,大长公主依旧在边上打扇,有点意兴阑珊的,显然不是很想再听一遍。 “我说颜儿,你可真是……算了算了,我觉得是教不会你了,凡事得留有后手,才能先发制人,懂吗?” 皇后还在耐心跟谢意颜分析,一改之前的端着架子,显得有点操心,说了半天,再看谢意颜,也叹了口气:“算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回去歇着吧,内宫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你也放松一下。” “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大长公主扇子摇呀摇的:“这叫什么事情,想当初……” “公主。” “好好好,不说了,当初呀都过去了,再提就没意思。” 谢意颜知道,这个当初定然比他今日看到的要险恶很多,那时候的皇后跟大长公主也不如现在这般威风,定然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如果不是大长公主及时赶到,如果消息传出去了,被皇上知道,如果苏怡动作够快,他这谋害皇嗣的罪名肯定就跑不了。 他自己也就算了,后面站着的可是皇后跟太子,若因他一人之时,酿成大祸,那小景要怎么办? 东宫太子难做,比太子更难做的是离宫自立的太子,他这个太子妃还在后面扯后腿,此刻的谢意颜懊恼得很,他帮不上什么忙,还净惹祸。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我去哄太子妃了,有事留言。 第62章 谢意颜情绪难免低落,入宫之前他从未深想过这些,最让他为难的事情就是怕身份会被小景发现,可就是发现了也没事,他知道小景不会伤害他,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真正伤害他。 可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今日那满身是血的苏怡,都让谢意颜觉得十分压抑,是他不够小心仔细,是他没有及时察觉,如果真的着了苏怡的道,那满身是血的人会是谁? 是他?还是小景…… “太子妃不来用膳?”皇后抬手:“给她备些清淡的小粥送去。” 女官福了一礼,领命去了。 大长公主放下筷子:“这太子妃……凤儿,你觉得她真能坐得住这个位子?从前你说她聪明,我真当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可现在看来,也就是那张脸长得聪明,这脑子……也不知道谢家夫妇是这么教养出来的,委实天真了些,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白白嫩嫩的,还不够给人当下酒菜嚼巴的。” “再看看吧。”皇后也有些发愁:“本以为谢家女儿定然是极为聪颖的,可她却半点不像是谢家人,不过也情有可原,谢家门风严谨,谢大人高居首辅之位,却极为敬重夫人,他二人大半辈子举案齐眉,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内院清静,她便是如此心性也不足为奇。” “说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以后是要……” “启禀皇后,公主,太子殿下求见。” “这个时候?”大长公主拧眉:“想来也是知道了苏怡的事儿,这会儿是……”大长公主看了皇后一眼:“不会是哄媳妇儿来的吧?” 皇后轻声笑了一下,吩咐:“告诉太子不必来请安了,太子妃身体不适,让他先去看看。” 然后才慢条斯理拿起了勺子,搅着面前的一碗甜汤:“万事皆有缘法,也许太子妃命好,不必受我这等苦,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可是……”大长公主似乎还有话说,旋即又想开一般:“是了,这俗话说得好,傻人就是有傻福呢,这一家人总要有个没心眼的,不然天天勾心斗角日子可怎么过,来凤儿吃菜。” 宫女掌灯,谢意颜还在发呆,直到他听见了熟悉的木轮碾压在地板上的声音,才惊醒过来,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走,守在他身边的宫女还挺诧异:“太子妃您要上哪儿去?外面风凉,披件衣服吧。” 衣服还没拿上,太子妃已经不见了人影,宫女赶紧去追,追到外面就看见坐在太子殿下跟太子妃两人。 太子殿下坐在轮椅上,太子妃蹲在他面前,瞧着像是拉着手,然后就见太子抬手帮太子妃扶了扶太子妃有些歪斜的簪子,宫女不敢再看,垂眸盯着地面,和这殿外的花草树木一般无二。 “跑这么急做什么?”李晟景帮谢意颜整理了一下头发,语气温和:“下次慢些,知道你耳朵灵,也给下面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谢意颜:“你怎么来了?又送糕点吗?” 谢意颜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看着面前的李晟景,他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说,可又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看着小太子一如既往温润的目光,他心里那些焦躁不安,好像也都慢慢平息下来。 “哪有天天送糕点的道理。”李晟景笑:“宫里又不是没有糕点师,来看看你。” “是不是吓着了?”李晟景拍拍谢意颜的手,让他先起来:“外面起风了,先进去。” “对,先进屋里,小景不能着凉。” 谢意颜着急忙慌推着李晟景回内殿,根本就没想过是他自己一身单薄的夏装比较容易着凉,至于太子殿下从外面过来的,身上的披风都没摘,便是凉,也不至于。 宫人们都很有颜色,合上门尽数退下,谢意颜给李晟景端了热茶,给他放到手里,依旧是忙碌的样子,却总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别忙了,你过来。”李晟景把茶杯放下,看着太子妃这模样,有些不忍心:“明日一早,随我回去吧。” “回哪儿?”谢意颜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傻地问了一句,问完以后才回过神:“回家吗?” 回家。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浅浅地在李晟景心里划下痕迹,他笑着点了点头:“对,回家,这些天太子妃受委屈了。” “小景,你……是不是知道了怡妃的事情才特意进宫来的。”谢意颜望着李晟景,半晌低下头:“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今天要不是姑母来得及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我自己就算了,肯定会牵连到你的。” “姑母一定会去的,就算这次躲过去了,也有下次。”李晟景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我原本让你进宫一则是为了躲躲外面的事情,二来也是想让你进宫看看人心险恶,谢家将你护得太好了,太子妃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都是快活潇洒,恣意畅快的,你见到人除了大恶之流,便都是心存善意之士。” “尤其是外面那些江湖人士,他们不拘小节,痛快来去,便是有些弯弯肠子也不足为道。”李晟景手腕动了动,像是想去握一下太子妃的手,不过他只是抬起又放下,并没有伸出去,继续说道:“可宫里不一样,我想让你进来看看,这里面的世界跟外面是不一样的,太子妃心善单纯,质朴,有些东西,你总得见见才能去做选择。” “什么选择?”谢意颜下意识伸手扣住了李晟景的手腕:“我做什么选择?小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晟景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想让太子妃看看他出生的地方,看看他长大的地方,看看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他,是不可能像太子妃在外边那样干净的。 与他直接或间接相关,总是了不少人的血。 看看,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所见处处皆美好,看看,看过之后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站在我身边! 李晟景合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后悔了。 “明天就回去,太子妃今日也早些休息吧。” “我不回去。”谢意颜却并不如李晟景想的那般好说话,他按住了轮椅,眼神倔强:“小景,你小瞧我了,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害怕了?笑话,我怎么可能害怕,我是谁呀?你可别忘,我可是……” 谢意颜本想很狂地喊出自己的名号,可这是在宫里,他环顾一圈后凑在李晟景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可是鬼面阎罗,我跟阎罗王称兄道弟,我会怕?” “我就是怕会连累你,除此之外,我才不怕。”谢意颜说着就懊恼起来:“都怪我太笨了,明明母后都提醒过的,结果我还是认错人。” 语气懊恼得很。 “我只要一想到,万一姑母晚来一步,让她奸计得逞,会连累到你,我就……心里就憋得慌。” “不是的。”李晟景视线扫过谢意颜握着的地方,像是出神了一小下,才说道:“你搞错因果关系了,这件事里面,你只是因为太子妃的身份才会被牵连进来,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自然不会有这些事,她们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也不会去设计陷害,所以归根究底说连累也是我连累的你。” “再有,我方才跟你说过,姑母一定会去,这事儿没有什么巧合之说。”李晟景沉声说道:“内宫生存本就如此,若不早做应对,便只剩被动,母后与姑母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就怡妃那点小动作她们心里都有数,故意拖着未动也是……也是想让你看看。” “说白了,今日发生的种种,看似是怡妃主动为了嫁祸给你,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在戏台上以为自己是主角的配角而已,她要做的一切母后姑母心中都有数,只是配合着演完了这出戏。”李晟景移开了视线:“今日你在不在都一样。” “什么我在不在都一样,当然不一样!”谢意颜肯定道:“她是配角,我是主角,如果没有我,这唱给谁看?再说了,我知道的,小景你别担心了,不就住两天,我又不怵,你先忙外面的事情,等找到了藏力,查清楚还我清白,到时候我再跟你回家,咱回也是堂堂正正地回,我不能因为在外面惹了事情就躲到宫里来,宫里惹了事情再躲到外面去,要真这么怂,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再说了。”谢意颜执意要拉着李晟景的手腕:“我也不想因为自己以后再不小心连累了你,我自问自己没什么聪明才智,心机算计更是一窍不通的,但我既然来了,就多看看,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就算栽遇上别的事情,我也能有个提防的准备。” “这次就是认错人了,我要不认错人,应该也不会出事。”稍微往回找补了一下,维护下自己的颜面,谢意颜又说道:“小景,你信我,我能应付得来。” 似是保证的话,又像是在宽慰他,李晟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明他是要来安慰太子妃的,怎么到头来好像是自己被哄了? 手腕还被人捏着,李晟景看了看,忽然问他:“你为什么总喜欢拉我的手?” “什么?”这一问让谢意颜也没忍住低头看了下来,小太子的手乖乖放着,而他十分唐突地拉着人家的手腕,好像一定要肌肤接触才能说话一样。 谢意颜:……他也不知道呀!怎么就动手了呢?小景要是不提醒,他可能就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要是挪开又十分刻意,于是,谢意颜硬着头皮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怕你冷,摸摸你手凉不凉。” “凉不凉?”李晟景笑着,想抽回来,谢意颜直接往下,两人十指交缠,他一本正经:“今天不凉。” 作者有话要说:没榜单没收益还没评论,太难了吧 求评论 收点尾巴就回家治腿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63章 岂止是不凉,还有一点暖。 晚上的时候照例还是太子妃主动给暖被窝,相当的体贴周到,李晟景其实也习惯了谢意颜睡在他身边的感觉,太子妃进宫来的这几天,其实他都没有休息得很好,也就是这两天借故又睡在太子妃的身边,他才睡得沉,好像已经习惯了那个温度以后,就再难割舍。 “小景,你怎么不盖好被子。”谢意颜卸钗环过来就看见小太子的被子只盖了一半,虚虚地搭在身上而已,就要给他盖好,却被李晟景被挡了一下:“不用,最近天气已经有点热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吗?冷的话,再盖不迟。” 他是怕寒的,如果着了凉腿疼不说,还会咳嗽个不停,但太子妃又不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现在这个天气,太子妃肯定是会热的,再说了,有他在身后护着,李晟景也没觉得有多冷。 “那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叫我。”谢意颜翻身上·床,侧身睡在了李晟景的里面:“还要看书吗?多费眼睛呀,不然我给你念吧?” 李晟景卷起了手上的书,扭头就看见了太子妃脖颈处的那一点,视线流连。 谢意颜也察觉到了李晟景在看他的喉结,十分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其实小景你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后面的事情,是不是你也不会拆穿我?” “我,我可以吗?”李晟景往前伸了伸手,那意思很明显。 谢意颜把自己的脖子往前一送,直接送到小太子的指尖:“你摸,又不是假的。” 好像人家太子殿下是想亲自来验证一番他这喉结到底是真是假一样。 微凉的指尖点在喉结上,轻轻划过,谢意颜只觉得浑身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躲开,可身体就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半点也动弹不了,只能乖乖地将自己的喉咙送到小太子的手中。 那一点凉只是很短暂的停留,轻轻划过之后李晟景就收回了手,谢意颜却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去看,却又没有,只是小景的手一离开,他就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好像希望他能摸得再久一点,最好再重一点。 时光凝滞,李晟景收回了手,却并未说话,往常有些跟不上趟儿的谢意颜这次却聪明了一回,他及时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那种怪怪的气氛,自己主动上手握住了李晟景的手指,带着他又摸了一边喉结,然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对李晟景说道:“小景我跟你说,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不可能造假。” ”我就是……就是看一下。”李晟景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没怀疑是假的,这种事情怎么能造假。” “怎么不能造假,我假装女儿身都能混这么多年,当然也能假装男儿身。” “净说胡话。”李晟景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意颜,将手指拢在袖子中藏起:“快睡吧。” “小景你再跟我说会儿话呗。”谢意颜追过去,扳着李晟景的肩膀,要把人扳过来:“我现在睡不着,我……今天发生很多事情,我想跟你说会儿话再睡,行不行?” 李晟景并未转身过来:“快睡吧,闭着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景,说一会儿话,就说一会儿。”谢意颜依旧不罢休,还在拉扯着李晟景的肩膀。 半边身体都凑了过去,缠着李晟景要跟他说话。 李晟景身上穿着单薄的寝衣,睡觉穿的衣服自然图的就是一个舒服,领口开的稍微大了一点,若是正常穿着自然不会露出来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可李晟景侧着身体,再加上谢意颜那手劲儿,三两下这么一拉扯,衣裳就直接被拉得十分凌乱,领口处大开,起先谢意颜都没注意,还是李晟景自己察觉了,他要去往回合拢时,谢意颜才看见。 这往里一看,就看见了一抹雪色,以及那一对儿让他移不开眼睛的锁骨,谢意颜呆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李晟景看得没奈何,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轻声斥道:“你看什么,还不去睡觉!”然后迅速将衣襟合拢,那点招人的雪色全都被他藏了起来。 若是仔细听,肯定能听出那声斥责里面带着几分的嗔与羞。 “睡,睡。”被李晟景轻呵了一声,谢意颜终于放开了手,自己平躺在床上,他人是回来了,脑子显然还没回来,呆呆地说:“小景明天还要早朝,是要睡觉了。” 李晟景没搭理他,只是将领口捏得更紧了一些,闭上眼睛,好似已经睡熟了一般,只是那张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点点桃花般的红。 谢意颜这一晚上睡得可不踏实,他感觉自己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怡妃一身的血朝着他笑,一会儿那血就又跑到了他身上,很是吓人,梦里他在不停的奔跑,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就跑呀跑,最后跑见了一个小木屋,他仓皇躲进木屋里,然后就在木屋里面看见了小景。 小景坐在床上看书,谢意颜见是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带着几分委屈要去跟小景告状,床上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招手:“你过来。” 谢意颜过去了,然后小景的手摸了他的脸,顺着脸又往下,摸到了他的喉结,如谢意颜所愿,他这次没有碰一下就松开,几次流连,明明应该是凉凉的手指,却像是带着火一样,一点点燎着原,是谢意颜想的那种感觉,是谢意颜想的那种力道,小景的手就在他身上点火,谢意颜就觉得口干舌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却不知为何,他一动手拉扯,小景的领口却开了,谢意颜的动作顿住,他往前了一点,像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一个不小心就栽倒在了小景的身上。 梦还在继续,晋江却不能看了。 谢意颜一觉醒来的时候,李晟景已经早朝去了,他还有点恍惚,那梦里的事情对他有点刺激,正要翻个身,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拉过来被子,手往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点那什么后的痕迹,谢意颜当时脸色就变了,直接把被子拉过来蒙住了头,然后竟然在被子里面还闻到了一些味道,更是窘得不行,又立刻把被子掀开,自己大口地喘着气。 他以为只是梦里的,哪知…… 这种事情,他不能说陌生,但也绝对不熟悉。 他懂事晚很多,师父曾经打趣他说人家都当孩子的爹了,他才第一次发梦。 谢意颜也不当一回事,他平时的精力都消耗在练武上面了,晚上倒头就睡,哪里有那种闲心思?便是有,也是极少的,比划两套剑法不比什么强?师父还夸他呢,说他不重欲念,心思纯净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更是倾囊相授,谢意颜忙着练绝世精妙的剑法,这种世俗的欲念,就真的少到可怜的程度。 拉开被子又闻了闻,味道好像还是隐隐约约的,他往李晟景睡的那个位置挪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小景有没有闻到什么不该闻的味道? 一定是最近疏于练剑,他精力没处发泄才造成的,谢意颜愤愤地想着,可脑子里却不有自主想着昨天夜里梦到画面跟场景,还有那种感觉,被子再度蒙到了头上,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宫里发生的事情能有什么秘密?谢意颜只能厚着脸皮让人把床铺收拾了,也幸好昨夜里是小景在这儿睡的,便是有点什么,也算是正常的,他心里面忐忑得很,就怕会被皇后或者大长公主问起来,可那两人竟然好像都不知道,谁也没有提这茬事,谢意颜才松了一口气。 他却不知,皇后与大长公主自然是悄悄沟通了一番的,只是知道小两口脸皮薄,也知道他们感情好,自然是不会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这种闺房之事,就是皇后已经开始着人准备小皇孙的虎头鞋就是了。 经过怡妃的这桩事情,谢意颜也不再避着宫里面那些娘娘的勾心斗角,他都想明白了,反正人都已经来了,而且他现在身后还有皇后跟大长公主撑腰,外加先前怡妃的事情也给一些人敲了警钟的,他大可以肆无忌惮一些,当然也不是说要干什么,就是他可以大着胆子去跟那些女人们好好“喝茶聊天”。 深宫寂寞,总是少不了各种茶会,谢意颜以前是不情愿去的,几乎都是皇后领着他去,现在就不用皇后领着了,他自己去,一局又一局,而且是来者不拒,身在戏园之中,不花钱看免费的戏,还能长点见识多点警觉,他这是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之后的日子就是太子妃带着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赴各宫娘娘的邀约,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相当敬业,渐渐地看得多了,还真是让他给看出来一点儿心得出来,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在个宫里住了这么些天,总是学会了防人之心这一点,也算是有所长进。 而李晟景那边也没有闲着,他着赤虎那边一直追踪藏力的下落,瞎了眼睛的藏力哪里是赤虎的对手,追踪了这些天之后,终于是让赤虎给拿了个正着,不过这次,李晟景没把人送进官府的大牢,他让赤虎找个地方先暂时将藏力藏了起来,静待时机。 至于那三家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李晟景也查出来了一点眉目。 林家只有一个小子还活着,小家伙说不上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他身上却带着一件有用的东西出,那小孩儿脖子上始终挂着一个挂坠儿,周方几经周转之后,小孩儿终于肯开口说,当日灭他家满门的人想要的东西其实是他脖子上的吊坠,他爹临终之前将他藏了起来,说以后拿着这个吊坠找到朝廷的人,就能报仇。 “那小孩儿的话跟苏家长子的话一般无二。”周方将吊坠呈上:“苏家老爷子临终前将全家召集到祠堂,说他们家藏着的其实是一处矿脉的地图,至于什么藏宝图还有剑谱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那处矿脉据说是高祖时下令封掉了,说是若无敌军来犯,我大夏无抵挡之力,则不可再启,那矿脉的地图被他三家分藏之,若要开启需后世携传国玉玺方可。” 李晟景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银灰色的小吊坠仔细看了看,才说道:“是钴石,所以他们三家藏着的东西是钴石矿脉。” “钴石矿脉?”周方很是诧异:“莫非是前朝……” “不错。”李晟景点了点头:“前朝祸乱,因此而起,后高祖平息了战乱才也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夏,这东西是造兵器的神兵。” 周方一听这话,神色就严肃起来:“殿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李晟景扣上了盒子:“东西还给那小孩儿,另外查清古煞教背后的势力,还有,让人盯着恒王那边,一有动静,立刻告知于孤,必要时可先下手。” “明白。” 周方准备告退时,却被太子殿下叫住:“等下,周方你觉得这件事跟太子妃可有什么联系?” “联系?”周方最近都没见到太子妃,据说是入宫了,想也知道,那件事之后太子殿下肯定要略微薄惩一下的,那也太胡闹了点,这会儿听殿下忽然提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殿下想问什么联系?” 李晟景直言:“你觉得古煞教中人,知道太子妃的身份吗?” “不知道。”周方肯定回答:“据卑职这段时间的调查,太子妃,不对,应该说是闫毅,是藏力跟闫毅之间有私仇,上次藏力被抓住时是闫毅出的手,他便记恨在心,后续种种只能算是他的报复,古煞教应该不知情。” “若是古煞教知道,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肯定会就太子妃的身份问题做出下一步的动作,甚至可能牵连到太子殿下,但最近古煞教低调得很,明显是不愿意招惹上朝廷的,若他们知道太子妃的身份,还让藏力故意栽赃,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再者……”周方悄悄看了的太子一眼,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太子妃身份隐秘,除了太子殿下,卑职猜测恐怕再无人知道了,莫说那古煞教是江湖教派,就是……总之,寻常人怕是难以察觉到太子妃的身份。” 周方其实想吐槽,殿下这个枕边人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古煞教远到哪门子去了,怎么可能知道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是个男人,还是个武林高手,剑客榜上排名第一顶尖高手,这事儿谁敢想? “孤也是这么想的。”李晟景点了点头:“继续追查古煞教,另外,你安排一下,尽快捉拿真凶藏力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他安排太子妃入宫,就是担心这些人后续还有什么动作,若是太子妃的身份被发现了,那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后面一定还有后招,李晟景就一直等着,等了这么多天对方不仅没什么后招,反而在他查到此事与钴石矿脉有关联之后,开始谨小慎微起来,看来他们的目的就只是矿脉,并非太子妃。 既然跟太子妃没有干系,那也差不多该接太子妃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不可见部分有缘再见 暗号文章全名加章节号 第64章 李晟景追着线索一直查到了钴石矿脉这个重要的存在,但再要往深处去查,却没了进展,唯一与此事有联系的古煞教像是得了什么讯息一样,在李晟景查过来的时候立刻就缩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不惜斩断了自己的几处据点,李晟景派去的人就只找到一堆的废墟。 线索就这么断了。 真要将事情彻底查清暂时是做不到,但还鬼面阎罗一个清白还是可以的,那林李苏三家的案子本就稀里糊涂,苏家长子知道朝廷的人插手,再加上父亲临终前的那番话,便知道这事儿与朝廷脱不了干系,他爹也并非死在闫毅手中,脑子终于转过了弯,于是投诚选择跟太子殿下合作。 不仅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他还手绘了一份苏家的藏图。 “那恶贼当日杀死我父亲,抢走了我家的图纸,万幸那图纸小时候父亲教我背过简图,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就稀里糊涂背了,谁能想到今日竟然会用得上。”苏家长子眼眶通红:“就是这图纸我只记得一半,也只能画出来一半,那恶贼定然已经集齐了全部的图纸,若是让他们找到了矿脉的位置,恐怕天下苍生便再无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李晟景将简图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才对那苏家长子说道:“既然如此,那闫毅也不曾抢过你家的图纸,你也亲眼见了杀你爹的凶手,届时望能如实告知那些为你们抱不平的江湖侠义之士。” 苏家长子只觉得怎么这朝廷的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让人听不懂,他听着这个意思怎么好像是对那些江湖人不满意似的? 但也不敢多问:“若能缉拿真凶,自然不干那闫毅的事。” “真凶自然缉拿,到时候还需要你去指认。” 李晟景拿了图纸就走了,周方提着剑追过来,跟在李晟景身边,低声询问:“苏家这边是搞定了,林家那小子也好说,他手里的面具也是捡来的,卑职找人将面具重新熔了,粗得很,跟闫毅的确实不是同一批次,现在能确定面具造假是有人故意栽赃。” “难就在李家了。”周方叹气:“那个李扬非说他自己亲眼见过了,还说闫毅要杀他,死都不改口,这可怎么办?” 李晟景扭脸看周方,语气淡淡地:“你问孤?” 周方瞬间哑口无言,只得跟上去:“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有些不大厚道,来请太子殿下示意。” “说。” 周方这才赶紧说道:“那李扬显然是跟古煞教有联系的,想来已经被他们收买,古煞教现在已经全无踪迹,江湖上根本就找不到他们,可见是藏了起来,如何把藏力已经抓住,咱们大可以大张旗鼓将此事公开,问斩藏力,至于那李扬,李家老爷子到底怎么死的还是个未知数呢,李扬吃里扒外谋害亲父也不是没有可能,卑职派人把这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不想认也没办法。” “眼下江湖上的那些人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来讨伐闫毅的,一旦师出无名他们自己也就散了,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一群散沙而已。”周方又说道:“至于传言的不管是藏宝图也好,剑谱也罢,到时候只要林苏两家配合,都好说。” “江湖年年有宝图出,这些人也就是闲来无事图个热闹。”周方解释:“不出几个月,又有别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闫毅最近低调些许,不再出去惹事,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江湖……倒是热闹得很。” 李晟景轻轻念了一句,周方还听着这话有点不太对劲,正琢磨是不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比如古煞教现在还没下落,要不要再继续找一找之类的。 就听太子殿下又吩咐:“尽快了解这个案子,另外那些不利的谣言也都处理干净。” “明白。” 不利的谣言能是什么,就是太子妃那些个谣言呗,周方懂,这事儿他虽然处理起来不是很擅长,但周方觉得这种类似的事情他以后肯定会经常要去处理一下,所以确实得尽快熟悉起来才行。 李晟景接太子妃回家,却未曾料到,太子妃好像有些乐不思蜀了。 “跟那几位打牌九去了。”皇后烹茶,亲自给李晟景倒了一杯:“太子妃这两日忙得很,连晚膳都不会用的,太子着急吗?若是不急,就让她打完再回来吧。” 李晟景端着茶杯,轻呡了一口:“这段时日劳烦母后照顾太子妃了。” “那确实是比较辛苦的,你这个太子妃呀,也就是长得好看些,我看她是半点都没遗传谢家人的聪明。”大长公主叹气:“不过这两天倒是好些,可能傻人也有傻福吧,他只要惊醒些,倒也不至于太蠢,这几天都是能混地开,不像刚来的时候跟小羊羔子进了狼窝里一样,现在起码知道给自己披个狼皮假装一下了。” 正说着呢,就听宫人来禀,说裴家小姐求见公主。 “阿昭?她怎么来了?”大长公主放下了手里的瓜子,抻了抻裙摆:“让她进来。景儿,你且去偏殿等会儿太子妃吧,估摸着一会儿她就回来了,阿昭可能有什么事。” 裴昭。李晟景想到这个名字,紧接着就是跟在这个名字后面的熏香味,他不动声色端着茶杯:“姑母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显然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长公主:“都是女儿家的私房话,你要听便听了,就是可别吓唬人家姑娘,阿昭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到底是个姑娘呢。” 皇后闻言:“你与她有话,不如自去说去,我与太子在此喝茶。” “才不。”大长公主义正言辞:“我改好了的,谁跟她一个二八的姑娘私下里会话,凭白坏我名声,我才不去,我就当着凤儿的面,这样我才安心。” 这边话才说完,裴昭就进来了。 跟李晟景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他只见过裴昭一次,当日里一身的男装手执一把折扇端地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潇洒非常。 今日却不一样,一身红裙金簪,走路摇曳生姿,从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已然变成了娇俏的佳人模样。 李晟景低头喝茶,却也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他第一次见裴昭时并未多想什么,只是后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再看面前这娇俏的女子,那股子熏香好像隔着老远的时光再度让他不适起来,李晟景掩唇轻咳了一声,然后将茶杯里一饮而尽,捏着空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裴昭已经坐了过来,像是生了什么气,脸色也不好看,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她眼角的微红。 李晟景要说心思不在她身上,其实也在那么一点,可裴昭带着几分哭腔到底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到心里去,就只是觉得,女孩子这般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确实很招人心疼,今日若是太子妃在这儿,会不会也像姑母这般揽着她的肩膀,柔声细哄? 她与太子妃交好,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会去找太子妃哭诉?还是说,在外面没找到,才特意追到宫里来的? 手上的茶杯恍若重了千斤一般,让人拿不住。 李晟景就有点后悔了,他不该这样的。 也不知是怎样的鬼使神差竟然就留下来,他留下来是要怎样?看看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裴昭小姐吗?男装飒爽英姿女装娇俏可爱,真不愧是姑母眼前的红人,确实有几分颜色的。 “殿下?殿下?”正暗自懊恼着,就听见了太子妃没点规矩的喊声,显然是惊喜的。 人还没进来,李晟景就得现替他告罪:“太子妃失了规矩,还请母后……” “行了,她在母后面前失的规矩还少吗?”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还主动为太子妃说话:“大概是知道你在这儿,也在外面玩不住了,行了,你们且去吧。” “颜姐姐也在?”裴昭红着眼睛,还带着哭腔:“我还没见颜姐姐,且容我跟颜姐姐说句话。” 李晟景:…… 到底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颜姐姐? 他还在想,要怎么去拦一下,并不是很想让太子妃见到此刻梨花带雨的裴昭,太子妃就已经进来了,看样子还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颈花也随着他的有些乱的呼吸轻轻抖动,别是一番滋味。 比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还要娇俏三分。 “你,来了?” 方才在外面还急得不行,这会儿见了小太子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问:“我们现在就走吗?” “啧啧啧,这一眼万年的。”大长公主实在不想打断,但也实在不想看这副画面,酸得厉害着呢。 “走什么走呀,马上午膳了,知道你们小两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恨不得赶紧回去,但也耐耐性子,陪我们老人家再吃一顿饭总行吧?” 谢意颜昨天就收到了李晟景的来信,跟他说今日回带他回太子府,他早上起了个大早,自己在殿里呆坐了一个时辰,真真是度日如年,最后为了打发时间才跑出去打的牌九。 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宫人,太子若是来了,务必第一时间通知他,那边牌拿到手里,那边就小景就到了,他扔了手里的牌就跑了回来,只恨是在宫里不能用轻功。 要回家了,怎么能不心切。 “颜姐姐,你什么时候进宫的?怪不得我去太子府上找你都没找到。” 谢意颜还蒙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一声“颜姐姐”喊的是自己。 等下,裴小姐,我什么时候跟你熟稔到这地步了? 然后谢意颜就听见小太子说道:“裴小姐遇上了伤心事,又与太子妃交好,太子妃还不去安慰安慰裴小姐。” “孤待会儿还有公务,今日就不多久留了,太子妃便在宫内与裴小姐叙个旧,届时孤再派人来接你。” 啥意思?这就不接他回去了?那必须不行呀! “叙旧……以后也能叙旧,我回去也有事儿呢,特别急的急事!”谢意颜马上站到李晟景身后,恨不得随时就跟小太子离开。 “颜姐姐,我心里难过,你就留下来咱们说说话吧。” 谢意颜拒绝:“下次再说吧,我真有事,你要是想说说话去找明钰,你们不是关系好吗?” 他着急要跟小景回家,想什么就说什么,这一说完就见裴昭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是大长公主嗔怪他一眼:“颜儿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钰要是搭理她,她能跑这儿来哭鼻子?” “行了,行了,你还是走吧,你们两个有情人也别在这儿刺激她一个伤心人,午膳不留了,自己回去吃吧。” 谢意颜看看李晟景,又看看裴昭,果断认了这个有情人,反正他现在就只想回家,什么美人失意不失意,掉不掉眼泪的,跟他哪有半点关系? 裴昭似乎还想再留留他:“颜姐姐,你真不跟我说说话?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李晟景转动轮椅,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走了。 谢意颜敷衍着答应:“好好好,到时候我给你煮茶喝。” “谁喝你的茶,我就请姐姐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将我们太子殿下的心给哄回来了的。”她这会儿十足十是个失意人,看见谢意颜就想取经:“我们自家人,你可不许藏私。” “不藏不藏。”谢意颜继续敷衍,显然是很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裴昭还在念念叨叨:“你现在是心里眼里只有太子殿下了,一点儿都不讲义气。” 谢意颜真不想跟一个情场失意的丫头在这儿碎嘴,他想回家呀,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裴昭的话。 倒是李晟景听了这么半天也琢磨出来点什么,他转动轮椅,目光平静地看着裴昭,跟裴昭说了第一句话:“要取经裴小姐也该向孤取取经吧?你难道不知,太子妃婚前可不情愿嫁给孤的,至于现在你说的心里眼里,那也该是孤哄了他才对。” 简简单单一句话,暗含着警告,裴昭看明白了,立刻捂嘴:“殿下慢走,不送。” 找太子取经?当她听不出来那是讽刺的意思吗?吓死个人了,什么时候太子殿下这么护妻的?怎么连说两句话都不行吗? 好生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个错误 之前裴昭小姐姐的闺中密友那个名字我用过了,后面忘记又用了一遍,出场不多我把前文改了,不影响 李晟景看着时男时女的裴昭 李晟景:谁都行,你不可以。 裴昭:不是吧?女人的醋你也吃?太子妃又不好我这口。 李晟景冷笑:那谁说得准呢。 第64章 不仅裴昭觉得奇怪,谢意颜也觉得今天的小景有点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认真说的话,好像是有点对那裴小姐不满意。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绕路去下烟霞阁,看柳君回来了没有。” 不过那都不重要,这段时间谢意颜住在内宫,通讯到底是不方便的,这一出来,他最惦记的事情就是柳君到底有没有把木神医带回来。 “好。”他说去就去,李晟景并没有什么意见。 烟霞阁还是只有一个小姑娘守着,说是掌柜的南下进货去了,暂时还没回来,谢意颜有些失望,倒是李晟景没事儿人一样,他甚至还给谢意颜挑选了两盒胭脂。 “买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用,再说府上这东西多着呢,我后半辈子都用不完。”谢意颜要放回去:“以前那都是借口买胭脂出来找柳君的,谁没事儿天天往家里买胭脂呀。” “这个颜色好。”李晟景到底是留了一盒:“给你那丫鬟,话说,是不是也顺路一道去趟谢府,将她也一并接回来?” “你给秋月买胭脂?”谢意颜拿着手里的胭脂怎么看颜色都有些过于亮眼,不适合秋月的低调素雅:“她平时不用这个的,买胭脂不如多给她赏点银子比较实在。” “接人吗?”胭脂买不买的都无所谓,李晟景的目的显然不在这上面。 “接,还是不接?” 谢意颜一个“接”字刚刚说完,就意识到哪儿可能有点不对劲,顺嘴就拐了个弯儿。 他也还是那个他,但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也是经过熏陶的,什么叫听话看人脸色,也是明白一点,尤其是要听那话里面的深意。 好端端的,小景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秋月? 他上次出门假装回谢家,秋月是跟着一块儿回去的,后来谢意颜在大牢里被小太子带出来,然后打包就送进了宫,秋月这丫头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又提她是什么意思? “问我做什么,那是你的贴身丫头,接不接不都是看你心意。” “等下小景。”谢意颜按住了轮椅,恍惚中好像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秋月可不是我的什么贴身丫鬟。”谢意颜见四下无人,才凑在李晟景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什么贴身丫鬟,那也太不像话了些,她是我娘的丫鬟,因为大婚才借给我用用而已。” 说着话,视线就略过了小太子的耳垂,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垂,水滴的形状,谢意颜看着看着就移开了视线。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怎么好像从那晚之后,就越发有些控制不住那种澎湃的感觉,尤其是,好像再不能跟小景如往常那般自然的相处。 “不接了,本就是我娘的丫鬟,是怕露馅才让她跟我进府的。”谢意颜悄悄站开了一些,不敢离小太子太近,他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有些东西好像已经不在他的预想之内了。 “所以现在已经露馅,也就不需要她了?”李晟景接话:“算了,还是派人接回来吧,总有用到的时候。” “不过。”李晟景还有后半句:“接回来是接回来,毕竟还是授受不亲的,那丫鬟往后不用住在东苑了,让人再给她安排个住处,太子妃需要的时候再叫她便是。” “行,小景你安排就好。” 谢意颜心大,根本就没往远处去想,直到回了东苑,柳枝打到了他的额头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 男女授受不亲,那……男男呢? 柳君的动作慢很多,谢意颜原本以为回来以后就能见到木神医,结果这人还没到邺京,不过他也不急,趁着这段时间在府上给木神医安顿了一个好住处,离着东苑近得很,他是B把木神医当成是座上宾来招待的,所有准备的东西都是上上乘,甚至还开了太子的私库,从里面挑了几个相当名贵的摆件。 李晟景也随着他折腾,一直都是没什么太多的反应,太子妃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但绝不多问,那态度若是细品自然会发现其中大有问题。 但谢意颜显然还是品不出来的,他忙着收拾屋子,还要去监工小花园,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小花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正是季节,园子里面已经开了各色的花卉,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谢意颜四处看了看,脚尖点着正踩着的鹅卵石小路:“这谁安排的?不知道府里的路一定要平整呢?谁弄的这个东西,还不给我去了。” “启禀太子妃,这个……一开始是准备铺成青石板的。”工匠赶紧过来解释:“是那几日太子妃进宫了,我们把图纸拿给殿下看,殿下说青石板少了韵味,让换成这鹅卵石的小路,说有雅致。” “雅致个……”谢意颜一句脏话没骂出来,想着是小景的意思,到底忍住,拧眉四下看看:“这儿,从这儿再给我铺一条青石板的,宽一点,要……”他站过去拿脚量了量距离:“要这么宽才行,在府上做事就不能长长脑子?太子要雅致,你们就能偷懒省事?路是人走的,光有雅致不走人吗?” 这花丛中间一条小路确实是雅致很多,但铺一条鹅卵石的小路是让谁走的? “谨遵太子妃吩咐。”工匠赶紧点头答应:“马上就再重开一条。” “还有,这边花的高度要错落有致,别弄那么死板,都无趣了。” “是是是。” 工匠们连声答应。 李晟景到小园子的时候就看见太子妃认真的样子,还未上前,太子妃就已经冲他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还没收拾好呢,都是土,怪脏的,我们快出去吧。” “瞧着倒是不错。”李晟景赞许地点点头:“太子妃眼光确实好。” “也没有了。”谢意颜很不好意思:“我让人在那边那个角落里种了竹子,是那种能出笋的竹子,到时候又能赏景还能有笋吃。” “太子妃有心。” “对了小景,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位柳君掌柜赶着一辆马车在后门,我想着到底不便,就让人将她带去了别院。”李晟景想了想又说道:“与她随行的还有一位江湖上的朋友。” “那是李亮,人称快手剑的。”谢意颜眼睛都亮了起来:“别院,我去别院找他们!” “不对,你跟我一起去,他们肯定找到木神医了,小景你的腿有救了!” 李晟景眼眸里的光暗了暗:“人家大老远辛苦一趟,不如先让他们安顿休息可好?” “好好好,还是小景想得周到,让他们休息。”谢意颜急得直搓手:“我去把房间再收拾收拾,到时候请木神医直接住进来,对了还有药材也要准备,还要什么,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李晟景嘴角温柔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他移开视线没再去看太子妃激动的表情,淡声说道:“不着急,急也不是这一时片刻的。” “对,不着急,我就是有点激动。” 他是激动的,但这个激动却丝毫未传到李晟景这里,谢意颜不知道的是,后面还有个难关在等着他。 不管是木神医也好,还是太子殿下也好,都不是那么好安排的,少不得他还要再费些心思。 第65章 谢意颜是安耐不住要立刻就去找柳君还有木神医他们的,但是小景说人家远道回来的,总要先休整一番,他这样上门去实在是打扰了,不如等他们一行人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哪里就在乎这休息的时间? 谢意颜不想等,他是一刻也不想等,但小景的话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神医远道而来的,总要先洗洗风·尘才好,再说了,他要上门拜访,还是得给神医准备些礼物的。 礼物方面,他是跟华大夫打听过的,这位木神医不爱金银不爱财宝,唯有在美食方面有那么一点小癖好,这东西必须得新鲜的才行,谢意颜就亲自带着人去把邺京城内的美食都搜罗了一个遍,带着大包小包的,才要登门去拜访。 就又被小景给拦住了。 “姑母病了,太子妃于情于理得去看看才好。” “这个时候吗?我能不能先去看了木神医再去看姑母?说不定还能让木神医一块儿给姑母看看病。” 脸都已经苦了起来,他东西都收拾好,马车就在外面等着的,怎么好端端的这个节骨眼上大长公主还又病了? “还是姑母要紧。”李晟景说道:“姑母年岁到底是大了些,说是昨日贪凉吃了些冰瓜果今日起来就不舒服了,今日下朝母后特意派人过来吩咐说让我去瞧瞧姑母去,只是我那边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理,少不得要麻烦太子妃一二。” “我先去找木神医,再带木神医一块儿去看姑母也不行吗?” 谢意颜现在心里眼里都是那个神医,他已经等不及了。 “不方便的,姑母只是着凉,宫里的太医都在,再者,姑母也不见得愿意见他,还是先去探望姑母,回来再去见神医也不迟。”李晟景柔声缓劝:“总归神医就在邺京,再多等两日也无妨的。” “那好吧。”谢意颜只得点头先答应:“那这些东西,我让人先送去。” “好。”李晟景答应:“我派人去送,太子妃先去探望姑母吧。” 然后就直接把谢意颜送到了公主府上。 大长公主那边见到谢意颜也挺欣慰的,她是有点不舒服,年纪大了,身体上有个什么疼呀痒的,就喜欢小一辈在身边,这会儿公主府上人还挺多的,裴昭、明钰几个都在,这人一多就热闹,一热闹就难脱身,谢意颜就生生在那公主府上待到了傍晚才被放行离开。 望着天边的彩霞,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踏实,坐在马车里就吩咐外面:“掉头,去别院,我还是得先去看看木神医才行。” 太子府的书房里,李晟景听着下面人的吩咐,合上了手里的棋谱:“他还是去了别院?” “是,太子妃从公主府上出来就掉头去了别院,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李晟景没说话,将手中的棋谱放下,良久之后,才说道:“退下吧。” 书房是里寂静无声,他觉得有些难受,手撑着额角,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又是何苦呢?” 谢意颜到别院的时候,月亮都已经挂在了天边,他以为别院不远,很近的那种,毕竟小景是知道他有多看重这个木神医,就算是安排也该安排得近一点图方便才对,那知道马车晃晃悠悠,都快走到山里去了,谢意颜的眉心也是越拧越厉害,他有点想不明白小景怎么会把人安排得这么远,还是说,太子的别院都是这么远的?那要是这样,为什么不就近找个客栈先住着?反正也住不了两天,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要干什么? 下了马车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别院里也掌了灯。 “太子妃当心。”有侍从过来打着灯笼走到前面给他领路。 这路走得确实小心,恨不得挪着往前,谢意颜不耐烦自己接过了灯笼,问:“是前面的院子吗?”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自己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身边的侍从还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是来见什么人,怎么就着急成这样,就见太子妃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就将灯笼交给身后的人,招手过来吩咐:“你先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长相很周正的男人,如果有,你先把他给我的打发了,我只见里面的姑娘,快去。” 然后自己才闪身进了旁边的偏殿,直接关上了门。 谢意颜关上门以后,才呼了一口气。 他太着急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女装的打扮,以及跟柳君一块儿回来的还有李亮。 要是让李亮看见他的女装,还得一通解释,麻烦死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侍从就回来了,点点头:“已经按照太子妃的吩咐,将那男人另院安置了,这会儿那位姑娘正等着。” “好。” 结果开门就只见到了柳君一个,谢意颜脸色立马就不好起来:“人呢?不是说把人带回来了?” 柳君也是一脸的难言之隐,看了一眼谢意颜身后跟着的人,谢意颜立刻说道:“都下去吧,不用跟着,等下,派个人回府给太子殿下报个信,就说我今晚先不回去,请殿下先歇息。” 等人都走了以后,柳君才说道:“太、夫人这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怕当面叫破了谢意颜太子妃的身份,生生拐了个弯儿另外叫了个称呼。 “怎么了?木神医人呢?” 柳君往后让了一步,朝里面床幔的地方努努嘴:“那儿呢。” 谢意颜往里看了一眼,就看见里面床上放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头发花白一片,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着还是睡着,谢意颜急了,压低了声音:“你绑他干什么?!” “那不是夫人您吩咐的?说不管怎么样,就是绑也得把人绑来?”柳君也急了:“我找到他的时候,这位神医根本就不配合,我跟在他南边磨了将近一个月,是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我全都用尽了,甚至还许诺,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全都答应,只要他肯上邺京来一趟,结果这人顽固得很,他是怎么都不肯北上的,然后李大哥就找来了,李大哥说夫人你很着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就当机立断直接把人敲晕一路绑到邺京来的。” “这一路上我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就是不配合,就是昨天还差点儿跑了呢,要不是这别院里守卫森严,这会儿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呢。” “那你也不能绑人呀!”谢意颜也急:“我说是那么说的,谁让你这真绑了?他那么大的年纪受得了这个?还不快去给解开!” 柳君慌慌张张地解释:“因为没有硬绑的,在路上的时候李大哥看着他,也会松开让他出来活动活动,没敢怠慢。” “都这样了,还不叫怠慢?我这是有求于人家的,柳君呀柳君,我平时看你挺会做事的,这么大的事情我交给你去办,你就……你就是这么给我办的?咱是有求于人家呀?我当时那就是一句……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你赶紧给我把人解开!我都让你给气死了!” “我说哪里来的刁奴,原来这奴才的主人也是个四六不着的。”床上捆着的人幽幽一句,然后自己往里转了个身:“不让解,解什么呀,当初绑老夫的时候那般能耐,你解什么呀?不解,就这么绑着。” “木神医,是下面人不懂事怠慢了您,我跟你道歉赔罪,咱先把这绳子解开了吧,不然勒着也不舒服。”谢意颜瞪了柳君一眼,自己过来亲自给木神医松绑。 奈何人家老人家就不给他这个面子。 “不用,舒服,你那丫头心善得很呢,还给往这绳子里面垫着了棉花的,这一路上她是丝绸棉麻各种东西想着法儿的给我绑,都绑出来经验了,怎么能不舒服,舒服,舒服极了!” 柳君让他给说得抬不起来头,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您老要打要罚都随意,只求发个善心。” “善心,那是什么狗屁东西,我没有,我哪有你这丫头心善,你倒是心善得很。” 冷嘲热讽这一路上柳君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这会儿当着主子的面,便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给您老道歉,您想怎么样都行,我下半辈子为奴为婢伺候您。” “刁奴我不敢用。”木神医把眼睛一闭:“都滚吧,年纪大了,我要睡觉。” 谢意颜无法:“好歹先把绳子解开再睡,下面人做错了事,实在是我管教不周,我跟您道歉,对不起,您老这一路上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们斗升小民哪儿敢委屈。”木神医冷笑一声:“就是有一点,江湖上行走的,都知道一句刀剑无眼,好歹都给我们这些个大夫一点儿薄面,这丫头的那个哥我倒也认得,快手剑么,老夫就是想问问那快手剑,他敢把我掳到京城来,这是打算以后江湖上都不再见老夫了吗?呵,这人谁都没有长前后眼,他就保证自己以后就没有求到我手里的时候?” “老夫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待遇,你们倒是厉害得很呢!”他这才扭脸看了谢意颜一眼:“邺京城富贵乡,想来这位夫人……这位公子也不是等闲人吧,竟然能驱使得动快手剑,怎么,你是要死了吗?瞧着也不像呀。” 他只看了一眼,就道破了谢意颜的伪装,旁边的柳君是大惊,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敢上前。 “木神医果然高明,我就知道这区区伪装骗不过木神医。”谢意颜倒也坦然,直接摘下了脖子上的颈花:“不是我病了,是我一个朋友,确实有求于木神医。” “不救,等死吧。” 木神医又转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再跟他废话的。 谢意颜:“您要怎样才肯治?” “不管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都愿意。”谢意颜上前了一步:“都知道木神医是圣手圣心,最是乐善好施,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我也知道神医高节,金银器物我不敢提,只求神医看我一片真心的份上,不管您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只求神医能先看看病人。” “不管我提什么要求?”木神医又转了过来,依旧是嘲讽的语气:“小子,我要你的命,你给我吗?” 谢意颜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当时就愣了一下,没接上木神医的话。 “说的那么好听,我说要你的命,你怎么不马上答应给我?” 谢意颜迟疑了片刻:“您要我的命是要我立刻去死?还是有别的用处?若叫我立刻去死,那意义何在?只为出气吗?因为我的人将您一路绑来,您为这个出气?随意草菅人命这不像是神医的为人作风,若是另外用处,譬如……” “还譬如?你这小子倒是挺狂呀,还意义何在,你对我能有什么意义?我就让你立刻去死!” 谢意颜这次不说话了,他听出来了,这位木神医就是赌气的状态,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上前去解木神医手脚上的绳子,他也不说话,拿了匕首上去两下就把绳子割断了,然后继续说道:“请您去看的病人对我非常重要,若您要我的命拿来供您驱使,只要不是为非作歹,我都能答应。” “小子,你手上也有点功夫吧?”木神医揉了揉手腕,然后随意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谢意颜身上的女装身上,叹了一口气:“那丫头你过来。” 柳君赶忙上前:“您有何吩咐?” “我也没生你这刁奴的气。”木神医说道:“之前在南边你也好生好气求过我,我家的门口你也跪过,我这人还是明是非的,要不是那个快手剑过来,丫头你也做不出来硬绑人的事儿,这一路上你也细心妥帖的,这事儿我要怪我也怪他,不会怪你。” “多谢前辈,只是李大哥他也是为了……” “你少替他求情,管好自己。”木神医的好脾气马上就要用完:“一码事是一码事,你的事儿揭过去了,他的事儿我另跟他算。” “至于你,小子。”木神医打发完了柳君,才看向谢意颜:“你这一身打扮也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我也不跟你为难,称上百两黄金即刻送我回去,往后在外面遇见了,我也不跟你算今日的恩怨。” “神医,我想请您看看我朋友的伤。” “不看。”木神医有些不耐烦:“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还不懂吗?怎么这年轻一辈是越来越不成器了?我说过了,不管他是什么病,不看,等死吧,就这么一句,没了,还不明白吗?你要是想跟他一块儿死也成,我这儿也有穿肠的毒·药,可以免费送你。” “神医你说不看,总要有个理由吧?”谢意颜恼了:“外面人谁不知道木神医宅心仁厚,就是路上看到个叫花子都愿意给他施药问诊的,是我家婢子无理礼在先,我跟您道歉,您要打要罚只要留我一口气就行,您要怎么样出气就怎么出气,我只求您看看病人!” 他想不明白是真想不明白。 谢意颜把希望放在木神医身上,当然是因为木神医医术高超,生死人肉白骨的,尤其是于筋脉一道最是精通,江湖人练功夫伤到筋脉得不再少数,便是那筋脉尽断的,他都能给想办法接上,就小景这种的,只是冻伤而已,只要木神医肯,他相信是一定能治好的。 这人也是出了名的仁善,是个大善人,医者仁心放在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木神医常年在外行医问诊,哪里有病人哪里就有他,若是碰见没钱的,他不仅分文不取还主动赠药,称一句在世菩萨都不足为过,可怎么就到了他这儿,这事儿怎么就变得这么难? 木神医见他这般,沉默了起来,就在谢意颜以为他会软化松动的时候,木神医开口了。 “小子,你这一身绫罗绸缎金簪玉环,住这样大的豪宅,你是官府的人吧?实话告诉你,我救猫救狗救路边的叫花子救混世魔头,都救得,但官府里的人,我不救!”木神医眼神转冷,冷笑一声:“我木某人,此生不进邺京城不救官府里的人,不,不仅是官府里的人,就是官府里的猫猫狗狗我也不救!” “现在听明白了吗?”木神医哼了一声:“等死吧,慢走不送!” 第66章 谢意颜还想再问个缘由,那木神医就已经不耐烦了。 “滚!” 这种状态确实是没法儿再说下去,他只能先带着柳君离开。 木神医这样的态度,确实很让谢意颜为难,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点木神医肯定是跟官府有过什么过节,可到底是什么过节,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也辛苦一趟,好生休息吧。” 谢意颜有些疲惫,柳君很自责:“对不起,公子,是我把事情办砸了。” “不在你。”谢意颜靠在廊柱上,看着天上清冷的月亮,叹了口气:“你可曾听过木神医跟官府有过什么仇怨吗?” 柳君摇摇头:“不曾,可要去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吧。”谢意颜觉得非常头疼:“你说那得是多大的仇怨,他连官府的猫狗都不愿意救?如果真有这么大的仇怨,你说,那我要想什么办法,才能让他答应帮小景治腿?” 柳君:“公子,以我之见此事记不得,还是得先找到原因,才好对症下药,不管是什么仇怨,只要找到因果,便总能化解。” “对,你说得很对,先去查,关于这个木神医的所有事情,不管有多小的,都查一下。” 谢意颜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总不能因为一点儿挫折就受打击,小景的腿我是一定要治好的,不管什么挫折都不能拦住我,师父从小就教我有志者事竟成,起码我们现在找到了人,也还是算有收获的。” 谢意颜一·夜未归,李晟景也一·夜未眠。 太子妃去做什么了,李晟景心里面有数,跟谢意颜抱着极大的热忱不一样,李晟景不抱任何希望。 没有了太子妃的被衾冷了很多,明明已经是入夏的季节,明明太子妃在的时候他只要一条薄被就够的,可今天晚上却又觉得分外凉。 李晟景轻咳了两声,手按在自己的腿上,一点点往下,他的腿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感觉,去碰触,他好像就没有了两条腿一样。 治?怎么可能治得好? 便是能治好也早就治好了,耽误了这么多年,还怎么治?便是活佛在世恐怕都没办法的,这么多年了,他看过的名医还少吗?不说宫里的太医,便是宫外,数以百计的大夫他都是看过的,可是有用吗? 根本就没有! 那些人只会看看他的腿,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扎针用药泡药所有的路数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然后得到的答案也无非就是两种,没有办法,以及太晚了。 对呀,太晚了,若是早些兴许还值得一试,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命运于他不公,便是这原本能治的伤,耽误下来,也早就不能治了,他此生都要坐在轮椅之上,想要再站起来,比登天还难! 一遍遍的试,一次次的失望,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只是让那些人一次次再用怜悯的目光,可惜的语气再跟他复述一遍毫无意义的话,这些话他听了这么多年,早就听腻歪了,他自己都已经会背了,哪里还需要再听一遍? 但他不想扫了太子妃的兴。 就权当是陪太子妃演这么一场戏。 李晟景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能完美地将这出戏演下去。 在他最开始的计划里,不管太子妃做什么,他都会做出一副尽全力配合的样子出来,可直到太子妃真的把那什么见鬼的神医找到以后,李晟景忽然觉得很疲惫,他不想配合了,他配合不下去,他不愿意再听一遍那种无意义的话,尤其是当着太子妃的面。 他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也会怜悯同情吗? 拳头攥紧,李晟景使劲儿捏了一把自己的腿,迟钝的痛意缓缓传来,他嘴角带着一点苦涩的笑,他不想,实在是不想让太子妃看到那样的场景,他也实在不想在太子妃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可恨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副残废的身躯。 别院实在太远,谢意颜一来一回再加上耽误的时间,等他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小太子早朝的时间,李晟景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谢意颜才回来。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太子眼睛下面的一点青黑,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睡好,顿时就心疼起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夜里又冷了?怎么不叫人拿个暖炉,好歹用着。”又看了看李晟景身上没有披风,又怪下面的人:“早上起来还有些凉,殿下的披风呢?怎么不准备好?你们这些人,一句话不说到就要偷懒。” “正要穿呢,你就回来了。”李晟景主动说道:“倒不是没有睡着,是多看了一会儿奏折,耽搁得晚了些。” “我不在你就不好好睡觉。”谢意颜有些不高兴:“什么大不了的奏折非得熬夜看?看不了就不看了,让下面人看不行吗?” “是今日早朝要用的。”李晟景乖乖保证:“下次,若是不急就不赶着看了,太子妃奔波许久,想必也累了,赶紧歇息去。” “我不累。”谢意颜不想把木神医的事情跟李晟景说,但他回来这么晚也是要交代一下的,便开口说道:“那位神医跟我一见如故,非拉着我聊天,这才耽误了时间,小景你别担心。” “是吗?”李晟景转动了一下轮椅,躲开了谢意颜专注的眼神,佯装自然地问道:“那神医何时有空?孤也好安排下时间,最近朝中事情繁多,恐怕要抽时间也不容易。” “不急不急,小景你先忙着。”谢意颜赶紧说道:“神医说了,他第一次到邺京来,知道邺京有很多好吃的,风光也不错,还想多领略一番,等小景你忙完了,神医那边也领略得差不多,我们再专心说治伤的事情。” “如此那便由太子妃安排。” 李晟景是何等精明之人,谢意颜那么两句话他就听出来有问题了。 那位神医那边定然是有什么差池,不如太子妃先前预料那般顺遂。 不然以太子妃如此着急的样子,赶着非要见人,哪里还能等那神医慢慢领略邺京风光?太子妃可不是那等好脾气之人,他能这么说,只能说明,那个神医多半就是吹出来的,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敢贸然前来所以故意推脱。 李晟景也不觉得意外,这种事情以前自然也是发生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这样也好,只希望那“神医”赶紧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再让太子妃在他身上耽误时间。 小景上朝去了,谢意颜自己枕着胳膊,却怎么都合不上眼睛,他干脆又爬了起来,直接去找了华大夫。 天蒙蒙亮,华大夫这儿也才刚起来,收拾了一下药材,太子妃就亲自登门拜访了,他还非常诧异,忙着端茶倒水,不知道太子妃这一大早就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太子妃可是身体不适?差人叫我一声便是,怎么亲自过来了?” “不是,有事儿问你。”谢意颜也顾不上寒暄,直接上来就点题:“我找到木神医了,眼下他就在别院住着。” “找到师父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殿下的腿有救了!”华大夫也很激动:“不过,怎么住到别院去了,请师父过来与我同住不好吗?可是殿下要去别院治疗?” “暂住别院。”谢意颜略过了帮绑人的那一段,只把后面木神医的话说了一下:“他说不给官府人治病,连官府的猫猫狗狗都不治,你是他的徒弟,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给官府人治病?”华大夫也有些茫然:“我从未听过这一茬呀。” “你不知道?”谢意颜拧眉:“你不是他徒弟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华大夫也很为难:“我是跟着师父学过几年的医术,承蒙他老人家指点开恩也叫一声师父,可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而且我们当时都在南边那一带,师父平时为人是乐善好施的,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出来义诊,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不给官府人治病呀。” “你的意思是,他看出来我是官府的人,故意拿这个推脱我的?”谢意颜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不是,我师父不是那种人,他说有就肯定有的,绝对不会是推脱。”华大夫仔细想了想:“不过也有可能的,师父治病救人大部分好像都是百姓,剩下的就是江湖上的人,他自己也算是半个江湖人,那江湖人跟朝廷官府自然是两个世界的,彼此都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官府人就是生了病,应该也不会找他吧。” 华大夫很为难:“可能真的有这么回事?之前广招名医的时候,我要来,师父还对我甩了几天的冷脸,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我说上邺京的时候,师父他才不高兴,不过倒也没为难我,只说人各有志,只是自打那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 “凡事总要有个因果,你能帮我想想官府跟木神医之间能有什么恩怨吗?” “这个,实在是想不起来呀,他就是一个大夫,平时治病救人的,能跟官府有什么恩怨?” 而且这恩怨看起来还不小,能是什么恩怨? “对呀,一个大夫能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除非是……”谢意颜话说到一半立刻惊醒起来:“你师父有没有什么家人?妻儿?” 连官府里的猫猫狗狗都不救,猫狗何其无辜,他一个素有善人之称的大夫,怎么能恨到连无辜的猫猫狗狗到不救? “妻儿?不曾听说师父有过妻儿。”华大夫摇头:“不过师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的,平时有些媒婆跟他开玩笑说让他寻门亲事,他都说惧内,怕往后见了夫人没法儿交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可能有过师娘,只是师娘已经不在了。” “可有说过原因吗?”谢意颜急切地追问。 华大夫无奈摇头:“师父很少会说他的私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从华大夫这里得到的讯息并不是很多,就那么一条还是模棱两可的,不过谢意颜觉得就算发生过是什么事情,这个事情也一定是发生在邺京城的,不然木神医不会说他这辈子都不进邺京城,在邺京城就好办了,到底还是自己的地盘,要查总能查出来点线索的。 之后的几天,谢意颜就每天都会往别院去一趟,好吃好喝地供着木神医,也不管木神医跟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他全都接受,然后拐着弯儿地想打听打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木神医跟官府的恩怨又是什么,可惜木神医除了对他不假辞色之外,别的有用的东西是一点儿都不跟他说。 要说还有什么值得谢意颜欣慰那么一下的,也只有他每次送去的好吃的,都被木神医留下了,并没有给他直接扔出去。 事情走到这一步,好像就停在了原地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谢意颜着急,可着急他也丝毫都没有办法,他甚至还回家摆脱了他爹,到底是个大首辅,就是想他爹走走门路,看看能不能查查这个木神医到底跟官府有什么仇什么怨。 然后被他爹骂了一顿。 “你什么都不知道,大海捞针一样怎么查?好歹知道是时间,或者知道个大概的事由?就说有仇有怨,那万一是他自己单方面这么觉得呢?还官府,官府这么多,邺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府有多少个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万一就是他家的什么猫呀狗的丢了,怪官府没有尽心给他找回来,这难道也算吗?” 谢首辅真是骂起儿子来一点儿都不带嘴软的:“你就是蠢的,直接问他去,这样兜兜转转,你打听到猴年马月你也打听不出来。” “他不说呀。”谢意颜更为难:“明显就是伤心事不愿意多提,我这都打听多少天了,真要能问出来早就问出来了。” 谢首辅气:“笨死你算了,他不说你就不会换个法子再问?” “儿子,你试试用激将法。”谢夫人好心提醒:“那神医听着也是个直脾气的,你用激将法试试看,说不定能套出话来。” “激将法?怎么激将?” “蠢,这还得人教?自己想!”谢首辅显然是不愿意再教了。 谢夫人舍不得儿子辛苦,便拉着他如此这般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几分忧心地问:“那个神医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真的能治好太子的腿疾?” “娘,太子的伤在筋脉,他又精通筋脉上的伤势,试试看总是好的。”谢意颜对木神医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肯定能治好的。” “但愿吧。”谢夫人想到了什么,又提醒谢意颜:“儿呀,你请神医的时候,太子是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谢意颜不是很懂:“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太子他是积极主动呢,还是淡漠以对?” 谢首辅闻言也问:“你那神医不愿意给太子治病,太子是什么反应?” “小景不知道神医不愿意治病的,我没告诉他。”谢意颜答得理所当然:“至于我娘说的,当然是积极主动的,治病呀,怎么会不积极主动。” 谢夫人叹气:“就怕这个,你这孩子心大,太子便是有什么心思,我怕你也看不出来,你回去以后,小心观察下太子的反应,可千万别弄巧成拙了。”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意颜拧眉:“太子能有什么心思是我看不出来的?我肯定都能看出来。” 谢首辅闻言也是叹了口气:“你不懂,那太子的腿伤了这些年,早年也是看过各种大夫的,可惜都没有成效,只是这几年便再没了动静,瞧着像是放弃了一样,你这会儿冷不丁地弄个大夫过来,太子那边会不会配合还是两说。” “为什么不配合?”谢意颜更不理解。 “失望太多次了,便不再抱希望。” 谢意颜不赞同:“小景才不会,他肯定是抱希望的,爹你别瞎说,等我把木神医那边的麻烦解决了,小景肯定会配合治疗的,才不会像你说的什么放弃希望,小景就不是那种会放弃希望的人。” “但愿吧。” 谢首辅没再多说什么,但是谢意颜心里面却是忐忑的,他想起了华大夫跟他说的话,之前府上也有很多的大夫,每月都会去给太子殿下针扎问药的,但是后来,就都被撵走了,就只剩下那一个,还是因为他常年在外面义诊,太子不过就是养着他在府里而已,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让他给看过腿疾了。 不想也还好,他就笃定小景肯定是愿意治的,让爹娘那么一说,再联系华大夫的话那么一想,谢意颜就不太肯定起来,他一不肯定就心慌,这心一慌就忐忑,一忐忑起来就什么事儿都做不好,干脆自己蹲在门口就等着小景回来。 李晟景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太子妃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蹲在那儿,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立刻就要飞奔过来,大约是蹲得久了些,脚麻一下子都没起来,还差点踉跄着摔了,李晟景坐在轮椅上摇头:“你慢些,急什么。” “小景你回来了。” 谢意颜很急,非常着急想问问小景,对治腿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跟他一样,态度积极乐观,可话到嘴边就又觉得十分突兀,自己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厨房准备了好吃的点心,小景,你好长时间都没有陪我下棋了,我们下会儿棋怎么样?” “好呀。” 太子妃这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有事情,果然,棋才刚走几步,太子妃就憋不住了。 “小景,你怎么不问问我,神医那边的情况呀?你好像都不关心。” 李晟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自然是关心的,但是太子妃不是说了,神医想先领略一下邺京风光,若不是我这几日忙,这会儿都该上门去拜访了。” “我就知道你是关心的。”谢意颜大松了一口气:“关心就好,关心就好,神医那边再让他玩两天,先让他玩好了,到时候再收收心,好好给你治病。” 李晟景还是温和地笑:“都听太子妃的安排。” 只是下手却非常狠,根本就没谢意颜反应的机会,就连吃了他一大片的城池,这一局棋马上就下不下去了。 “太子妃先想想今日这一局,孤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好,你忙你忙,我自己看一会儿。” 只要小太子是配合的,谢意颜就没什么问题,至于木神医那边,他总能想办法解决,所以小景配合他就不用担心了。 却不知,另一边的太子殿下却不是这么想的。 抬手叫来人:“去别院那边,跟那位大夫说一声,给他百两黄金想走就趁早,记着,不许教太子妃知道。” 在太子妃这里,他自然是关心自然是盼望自然是配合的,但也只到此为止,若大夫先走了,后面的戏他也就不用再唱,如此便是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无人问津的我,求留言呀~~~~ 第68章 别院里,华大夫跟小心翼翼跟木神医说话,几次观察师父的脸色,生怕那一句没说对,会被师父直接打出去,但幸好,师父虽然不耐烦他,暂时也还没有要动手的程度。 他是奉太子妃的命来这儿打探消息的,就想拐弯抹角问问师父之前到底什么恩怨,太子妃的身份可不一般,人家是谢首辅的嫡女,又是太子妃,这双重身份之下,师父有什么仇怨说不定都能给解决,犯不着这样僵着。 “师父,您喝茶,这茶是今年新上来的,特别好。” 木神医品了一口:“特确实好,这是岭南进贡的上等好茶,没想到我这糟老头子还能喝上,你那新主子,身份不简单吧。” “师父,您这话说的埋汰徒弟了,什么新主子不新主子的,那是……”华大夫没觉得怎么就主子了,他是住在太子府上,花太子的钱给老百姓治病,但那是太子呀,心系苍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吗? “哼,脊梁给我挺直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奴颜婢膝的,以后就别叫我师父!” 华大夫被训斥了一通,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就有人捧着一个木箱子走来,先是客客气气地问好,然后才说明来意:“我家主子说,辛苦大夫跑一趟,这是大夫的辛苦费,您若是还有别事要忙,便可自行安排,不用在我们这儿耽误时间,大夫慈悲心肠还有诸多病患等着您,多耽误一日便多一个人无法被及时诊治,这是您这次的出诊费。” “一百两黄金?”木神医过来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条,他合上箱子,哼了一声:“早拿来不就没事了,行了,东西放下,准备马车,现在就走。” 那语气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师父,你要走?”华大夫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拦着:“师父先等等,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呀,您要是走了,那太子的腿就没人能治了!” 华大夫是太子府的食客,这些年都住在太子府上,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好的储君,以后大夏国的希望也都在太子身上了,这样好的一个人,偏生腿坏了,治好他的腿就等于是造福万民。 师父这次走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来,可太子的腿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说是太子?”木神医停下了脚步:“那个残废的太子?是他要请我治病?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子又是谁?” “什么男扮女装,师父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木神医皱眉:“亏你还跟我这么长时间,那小子男扮女装你都看不出来?学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华大夫沉默了片刻。 “您说的不会是太子妃吧?”华大夫深呼了一口气:“最近天天来看您,各种好东西都往这儿送的那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美人,那是太子妃,您是说太子妃是男扮女装的?” 他这一口气都差点背过去。 这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他在太子府上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师父才来几天就给爆出来了? “师父,您不会看错吧?那可是太子妃呀,是谢首辅家的千金,皇家太子妃,怎么能是……那怎么能是,是个男的呢?” “太子妃怎么就不能是男的了?!”木神医吹胡子瞪眼睛,骂了徒弟一顿,倒是不急着说走的事情了。 “你过来,跟我说说,那太子的腿是怎么残废的?” 华大夫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只捡着自己知道的大概说了说:“应该是冻伤了筋脉,再加上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所以才弄成现在这样。” “堂堂大夏太子也有遭人暗算的时候,可见这世道昏暗。”木神医拍了一把桌子:“行了,你走吧。” “师父,那您……”华大夫还想劝:“要不,您先去看看太子的伤?景太子是个好太子,您常年在外不知道,这些年景太子可给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不说别的,您是没见邺京城的收容所,那是太子殿下一手建立起来的,当时多少人反对呀,只有他自己坚持,做到现在,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还给他们请夫子上课教学,而且还有义诊堂,徒儿现在就在那义诊堂里做事。” “太子是心系天下苍生的,师父,我等医者能治的只有小病小伤,太子治的那是大病大伤,太子有雄韬伟略,若因为这腿疾让他终生都不能下地行走,师父,何安呐?!” “何安?你问我何安?”木神医显然是恼了,他视线略过不远处,看见一抹烟霞色的裙角,冷哼一声骂道:“他太子的命是命,腿是腿,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跟我说何安?我安得很!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是跟朝廷跟官府有仇,杀子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现在跟我卖惨,说太子可怜?他可怜我就不可怜吗?狗官掳我妻子,凌虐我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日?”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呵,这世道还有什么公理可以讲?想我给他治病,好呀,还我妻儿,他不是本事大有能耐心怀天下吗?只要他还我妻儿,莫说是治腿,我这条命给他都行!” “滚!” 谢意颜在墙角听完了全部,他猜到可能是大仇大恨,是以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十分惊讶,只能说还算在预料之内。 “神医,可否详细说说。” 谢意颜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有给木神医准备的礼物,他每次过来都诚意十足,但木神医从来不搭理他,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今天也不知道华大夫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让他开口,还说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谢意颜打算趁热打铁。 先把事情搞清楚,在找解决的办法,事在人为,他就不信搞不定这个神医,便是杀人害命,只要查清楚他赔一命便是! “说个屁,滚,都滚!” 木神医显然是恼了,直接砸了桌子上的茶具,对谢意颜也是半点都不假辞色:“怎么,顶着太子的名号你是想做什么?仗势欺人吗?邺京城的狗官们难道就只会这些,这么多年了,还丝毫长进都没有,哈哈,我告诉你,没有用的!” “神医,你放才说来,只要能还你妻儿,你便答应给太子治腿。”谢意颜很冷静:“你先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帮你完成所愿,你帮太子治腿。” “你说还就还?人都死了,你拿什么还?”木神医似是癫狂一般,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样,谢意颜看了心里不忍,想上前劝慰,直接被推搡了出去。 “滚,我再说一遍滚!我看见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我就恶心,还等我给他治病,等去吧,我死都不会给你们这些官府的走狗治病的,等死吧!都等死吧!” “懦夫!”谢意颜也恼了,电光石闪间他就想到了他娘说的激将法,顺手牌开木神医,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懦夫!什么妻儿,也根本就不在你心里,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懦夫!如果真是哪个狗官对不起你们一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给妻儿报仇,杀了狗官偿命!你呢?” “你自己想想你做了什么,你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藏了起来,还报仇呢,连你妻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人害,又是被何人所害的你都不敢说,你能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你躲起来了!”谢意颜冷嘲热讽:“躲得好远呢,亏得大夏疆土只有这么大,若是再大一些,你是不是就躲到那天涯海角去?不进邺京城不给当官的治病,这就是你给妻儿报仇的方法吗?堂堂七尺男儿,你羞不羞?!” “你把邺京当成是伤心地,这么多年了,你有回来给他们扫过坟上过香祭拜过吗?他们九泉之下知道你像个懦夫一样一躲就这么多年吗?别给他们报仇了,连仇人的名字都不敢提,你还配为人夫为人父吗?!” 华大夫在一边听地那叫一个心惊胆颤呀,他师父好歹是个神医,江湖上被吹捧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怪脾气的,太子妃这么戳着心窝子骂,谁能受得了? 会不会弄巧成拙? 眼珠子一会儿看看师父,一会儿又看看太子妃,身上都冒了一层层的冷汗,生怕是会儿失态就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谢意颜冷静得很。 他骂是骂了,骂得也比较狠,但他知道木神医到底想要什么,他已经跟木神医纠缠这么多天了,这家伙就是死鸭子嘴硬,谢意颜一点儿关键线索都没翘出来,他是一天比一天着急。 可今天不一样。 不能说是他来得巧,只能说,木神医在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要治病的人是太子之后,他自己改了主意,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谢意颜听的。 他的这桩仇,可不是轻易能报的,不然何至于远走伤心地这么多年?可若这个人是太子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国之储君,若是连太子都不能还他一个公道,那这世道也就真的完了。 木神医知道,他要报仇就必须得抓紧太子这个藤条,而谢意颜也明白,所以,他愿意做这个中间人,搭起一架桥梁,为木神医报仇除遗憾,也帮小景治病。 忙活这么久,总算是能看到点希望了。 谢意颜从木神医这儿听了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回去的时候整个人情绪都是低落的,那个罪魁祸首他也认得,甚至去年还来给他爹祝过寿,看着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轻轻呼了一口气,谢意颜有些烦躁地翻着手里的话本子,这是小景买来给他打发时间用的,故事都新颖有趣得很,只是这话本子里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么到了现实里,那为非作歹的恶人不但没有恶报,他反而步步高升,现在都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这么大的官,一个草民,怎么可能斗得过? 他现在就有点懊恼,激将法的时候好像骂人骂得太狠了些,唉,改天还是得去给神医赔个罪才是。 李晟景回来的时候下面人就说太子妃在书房等着他呢,瞧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过去一看,果然是有心事,那张俊俏的脸上都快被心事给写满了。 第69章 这得是多大的烦心事才能愁成这个样子? 眼下唯一能让太子妃心烦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看来是那个江湖郎中是已经拿了钱打算走人,所以太子妃才如此发愁,李晟景打算安慰太子妃一下,就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他这儿还没准备安慰太子妃呢,谢意颜就先叹气起来:“有一件事我本来是没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发展到现在,不告诉你也不行了,我自己实在是处理不了。” 李晟景一听这话就不对劲,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什么事,你说。” 太子殿下的沉稳对谢意颜来说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只要小景在,那天大的事情好像就都不是事儿了。 谢意颜过来,推着李晟景坐到书桌前,摊开上面的纸张,写下了一个名字。 “张九棕?”李晟景不是很懂:“你在烦的事跟张大人有关?” “岂止是有关,我就在烦他呀!”谢意颜扔了比:“这个户部尚书看起来老好人一样,谁知道他背地里做那么多坏事,他去年还给我爹送过生辰贺礼,我要回去找找给他扔回去!” “怎么会有这么丧尽天良的人,他还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子,这多大的官呀,多重要的位置,事关民生的大事儿,怎么能是他这样的人?” 岂止是气呀,谢意颜现在都快气炸了,恨不得自己提剑就去把那张大人痛殴一顿,但,他不能,他得找个能解决这事儿的人,必须得从根上解决才行! “究竟是何事?太子妃不妨详细说说。” “说来,话也不长。”谢意颜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把事情办好一样,下意识握住了李晟景的手腕:“小景,我之前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就是那个,我以为这事儿我能处理好,谁知道牵扯这么大,那是户部尚书,那么大的官,我实在是……能力不足。” 要是别的,他处理就处理了,哪怕是寻私仇,为了小景,这个私仇他也能寻,可那是六部尚书呀,他爹平时还得客客气气的,他倒是想,可他没那个本事,最后还是得把这个事儿交到小景手里才行。 处理一部长官,非得太子这个储君不可。 “那个木神医,他说只有帮他申冤报仇,将害死他妻儿的凶手严惩还他公道,他才肯帮忙治病。”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都不敢直视李晟景的眼睛了。 他想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什么事都不让小景操心,小景到时候只要听大夫的话,好好把腿治了就行,谁知道他不仅托大了,还托得特别大,那六部的长官能是轻易动的吗?到头来还是得来跟太子殿下求救。 就很窝囊,同时也很自责。 “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晟景顺势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宽慰他道:“这本就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张九棕乃是户部尚书,这些年他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很稳,便是有些错处,父皇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了,你若要与他为难,反而不利。” 见谢意颜还是有些失落,李晟景就开玩笑:“太子妃还是长进了很多的,这不,都知道回来告状了,放心,孤会给你撑腰的。” 两句话就让谢意颜原本还别扭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最后一句不对。 “不是给我撑腰,是给木神医撑腰。”谢意颜语气严肃:“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他有冤都无处申诉,伤心无奈之下,才远走他乡,并且这辈子都不愿意踏足邺京这个伤心地,小景,太子,便是不为治你的腿,这个事儿咱也得管!” “那个张九棕就不是什么好人,放着这样的人在朝为官,他们只会欺压无辜的百姓。”谢意颜气愤得不行:“木神医一家原本在邺京开一个小医馆的,一家三口过人家的安稳日子,结果呢?那个狗东西他看人家媳妇儿长得漂亮就动歪脑筋,趁木神医出城采药就敢动手强抢,木夫人宁死不屈,小孩儿也被活生生打死了,好好的一家人遭此横祸,还是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就这么官官相护,让百姓无处申冤,小景,这是大夏的百姓呀,这些人一定要严惩不贷才行!” 谢意颜是一心要给李晟景治腿的,但这个事儿不管木神医最后能不能答应给治,都得管! 天理昭昭,这种朝廷的蛀虫要不及时铲除,那毁的就是大夏的根基! “太子妃,不要这么激动。”李晟景握住谢意颜的手:“你这样掐自己,当心掐出血来,这件事孤一定会管,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张九棕孤一直想办他的,奈何他惯于谄媚,很得父皇的欢心,朝中也有党羽拥护,几次弹劾都不了了之。”李晟景继续往下说:“若只是因此一案想要扳倒他还是不够的,需要更多,也需要时间。” “没有那么多时间。” 谢意颜这会儿又冷静了下来。 虽然一码事是一码事,木神医肯定是愿意给这个时间的,都已经这么多年,便是多等些时日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但对谢意颜来说不一样。 他必须尽快,必须尽快把木神医的事儿给处理好,木神医才能尽快给小景治腿,不能再耽搁了,他连一天都不想再耽搁下去! “殿下不是说过,朱衣卫手中有朝中各官员的明细册子,那想必也有张九棕的,找朱衣卫拿到册子,然后再扳倒他!”谢意颜很急切:“小景,我不想多等,我去找朱衣卫拿册子,拿到之后你来安排,务必尽快!” 李晟景看他,太子妃是真的很急,他眼里的急切都快装不下,让李晟景心软,也无法直视。 “那是朱衣卫的核心机密,他们不会轻易给你的,不要妄动。” “我只要张九棕的。”谢意颜打定了主意:“不给我就抢,我就不信赤虎能拦得住我。” “拦得住。”是赤虎的声音。 他已经从窗户悄然跃了进来,先对太子行礼,又对太子妃行礼,然后才继续说道:“太子妃想要也行,但朱衣卫有朱衣卫的规矩,您要硬抢是抢不到的,我们兄弟便是护不住也能毁了它,但只要太子妃过了我们的六十四阵法,那太子妃要的东西赤虎双手奉上。” “过!怎么过,你跟我说说。” 说着就要去跟赤虎比划比划。 “太子妃!”李晟景喊了一声,没喊回来,便有些急:“谢意颜,你给我回来!” 谢意颜停下了脚步,回头见看见小景好像生气了,他赶紧又折返回来:“我就去看看。” 怂怂的,生怕小景会生气。 “看过以后呢?你就看看?你自己信吗?”李晟景语气不太好:“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就跟去?” “看看不就知道了。”谢意颜低声反驳:“我总要拿到那册子的,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也要拿的。” “你还跟我辩驳。”李晟景这明显就是动气了。 俩人成亲这么久以来,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好脾气的,哪怕谢意颜在性别这么大的事情上面瞒他,他都没恼过,怎么一听那什么六十四阵就恼成这样? 难道那阵不能随便开? “没辩没辩,是小景你说的,朱衣卫的册子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咱留这些人也没什么用呀。” 赤虎:……倒也不必当面这么说。 “我是说总要拿的,可我没说让你去闯什么朱衣阵,不许去!” “小景。”谢意颜扶着李晟景的膝盖:“你好歹跟我说说那阵是怎么回事,然后再说能不能去,别这样一棒子打死呀,我功夫还可以的,哦,对了,你没见我打过架,其实我打架可厉害呢,他们那什么阵法说不定在我面前就是小菜一碟,你不用那么担心。”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听听听,我肯定听的。”这个关头,谢意颜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忤逆小太子,得先顺着来,既然小景不跟他说,他问朱衣卫统领总行吧? “你说,那六十四朱衣阵到底怎么回事?很厉害吗?” 赤虎:“是我们六十四个兄弟组成的阵法,太子妃想要拿到东西,必须破阵才行,同时还要提防我们六十四个人的攻击,简单点来说,就是以一对六十四,同时还有机关在暗,厉害不厉害的不敢说,但迄今为止还没人能闯得过去。” 谢意颜嘴快:“那是没遇见我。” “谢意颜!”李晟景转动轮椅:“你给我打消这个念头,我再说一遍,不许就是不许!” 谢意颜不说话了,气氛有一点点的凝重,李晟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刚才是动了怒,这会儿还在平息。 要是往常,谢意颜肯定不会这么跟小太子说话,能哄他就哄了,他绝对不想看见小景不高兴的样子,更不用说还要惹他生气,但这次不一样,他有他的坚持。 “你要的公道我会给你,张九棕我也一定会把他扳下台,但这事儿急不在一时三刻,你不要这么冲动,那朱衣阵不是闹着玩的。”李晟景缓了语气,跟谢意颜解释:“那是置人于死地的杀阵,从建朱衣卫以来,这支队伍一直都在历代皇帝手中,皇帝若要去用秘册那是顺理成章,若是除了皇帝以外的人想取,就必须过朱衣阵,那目的不是让你去过阵的,是为了将有心取秘册之人诛杀于阵中,你明白吗?!” “可那又不一样,小景你现在虽然不是皇帝,但也是朱衣卫的主子,那阵是为了杀外人,是那些别有居心的人,难道自家主子也杀吗?我觉得不是这个道理。”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眼看小景又要生气,谢意颜马上说道:“不去,不去,我不去总行了吧。” 李晟景却并不放心,太子妃什么样子他还是有点了解的,按住了谢意颜的手腕,吩咐赤虎:“若叫孤知道朱衣卫敢擅自放太子妃闯阵,赤虎,这朱衣卫孤也没必要留了!你可明白?”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求评~~~ 太子妃:说不去就不去 小太子:我信了你的邪! 第70章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晚上临睡的时候还花大力气哄了小景一番,等到夜半三更,本该睡着的谢意颜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人,伸手戳了他的睡穴,才轻声道歉。 “对不起小景,我必须得去,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谢意颜给小太子拢了拢被子,又让人拿了暖炉隔着被子放在外面,既不会冷着也不会热着。 “那可是个尚书,一部之首,想要扳倒他必定要细细谋划,便是快些没有三两个月都做不成,我一天都不愿意多等。”看着小太子清俊的容颜,谢意颜想伸手摸摸,手伸到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华大夫跟我说,你的伤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从前就耽搁过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他说你的腿现在已经快没有感觉了,最近疼得少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彻底没有了知觉,便是木神医想治都难。” “小景,我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等慢慢来,必须尽快,早一点扳倒狗贼,木神医早一点解开心结,你的腿就能早一点好起来。” “所以,我必须去。”谢意颜说着又自己笑起来:“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了,都是自己人,难道他们还不给我放水吗?跟自家主子真刀真枪的干,这帮人以后还想不想混了,肯定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小景你放心,睡一觉起来,我就把狗贼的证据都拿回来了,一点儿事都不会有的。” “你好好睡,天亮我就回来了。” 谢意颜披了一件小太子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拢起,拎着软剑就开门出来了,东苑守卫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全都假装自己是个死人,连气都不敢出。 他们是能躲,朱衣卫却是躲不过去,被点名叫出来的赤虎很是为难:“太子妃,今日殿下的吩咐您也都听见了,这阵,我们是不能带你去闯的,太子妃还是回去安寝吧。” 谢意颜没多话,掌心松开向下,一枚乌木的令牌从他手里垂下,谢意颜淡声说道:“这样总行了吧?” “乌衣令?!怎么会在……” “一直都在我手里。”谢意颜收起令牌大步向前:“别跟我磨叽,一会儿殿下醒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快点办正事。” 朱衣卫听令行事,可也认主,不是谁拿令牌都管用的,得先认了主,这主子的令牌才有用,这会儿太子妃显然没有搞清楚顺序问题,赤虎有心想提醒他,但太子妃架势很足,他这会儿提醒估计也没什么用,只能跟上去拦了一下:“太子妃不若还是回去再跟殿下商量商量吧。” 谢意颜反手就拍了过去:“不闯阵也行,那我就硬抢了,统领大人今日秘册我是一定要拿的,您看怎么办吧。” 说话间就已经过了十数招,他一点儿不留情,赤虎不敢跟他硬碰,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几道。 “太子妃您不要为难我们。” “那也行,你现在把东西给我,我就回去睡觉了。”谢意颜收了剑:“当谁愿意大晚上跟你们磨蹭时间呢。” 赤虎更无言:“太子妃,这也不行。” 谢意颜:“我照你们的规矩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赤虎你是朱衣卫统领,可知道朱衣卫使命何在?” “为国尽忠。” “好个大义凛然的为国尽忠。”谢意颜往里看了一眼,像是透过门窗去看里面的人:“我为什么要那东西你们不知道吗?我只要拿到东西,扳倒张九棕狗贼为木神医报仇雪恨,他才肯给殿下治腿,你们要为国尽忠便尽你们的忠去,我只要小景的腿好起来,懂吗?!今日谁再拦我,那就剑下见真招吧!” 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赤虎等人与谢意颜僵持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让步,拱手行礼:“太子妃请。” 朱衣卫自有他们的据点,谢意颜跟在赤虎一行人后面,兜兜转转也不知道去了个什么地方,看起来就是个荒僻的老宅子,不过宅子还挺大,确实像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这不会是你们的大本营吧?” “只是一个据点。”赤虎抬手,不多时六十四朱衣卫便到齐了,他才说道:“太子妃要的东西属下已经派人取来,太子妃过了这朱衣阵,我必双手奉上,请吧。” 这就摆阵了,谢意颜也没放松,故作轻松地打岔问道:“咱都是自己人,赤虎统领会给我放放水吗?” 赤虎:…… “不会,太子妃当心了!” 这六十四朱衣阵就是为了护住他们藏起来的秘册不被有心人抢夺,所以李晟景才会说这是杀局,入了阵便是不留活口的。 谢意颜闯是闯,但该说的他还要说一下:“诸位,不放水没关系,但只别把我砍死了,好歹留条命,咱们都好交代。” 朱衣卫:……这活儿真难,不想干了! 这阵确实不好闯,这就是一对六十四而且还是车轮战,谢意颜功夫是不错,但要跟这么多人实打实地对打,还是要费些功夫的,提剑格挡,脸上全是警惕的神色,便是如此,胳膊上也还是被砍了两刀,谢意颜瞅了一眼,有点后悔他,他不该穿小景的衣服出来,这回去可算是没法儿解释了。 耳朵微动,就听见了利刃破空的声音,谢意颜一个旋身躲过去,还未站好就又察觉到不对,腰肢往后一倒,堪堪躲过去几枚银针。 说有暗器还真有,一点儿都没含糊呀。 “我说,你们这暗器上有没有喂毒?” 赤虎挡了一把,后退到外面,立刻有人又补上他的位置,他才回话:“不曾。” “这不行呀,不喂毒整这些暗器做什么,吓唬人玩吗?” 赤虎:“那毒见血封喉没有解药,属下怕出意外,便让人撤了。” “哈哈。”谢意颜反手格挡,肩上又被伤了一处,他倒是很高兴:“统领大人还说不给我放水,行了,先谢过。” 这阵不是好闯的,谢意颜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基本上都是一对一的切磋,啥时候跟人打过群架,还是别人打他一个,车轮战到后面体力难免撑不过,人家还有阵法,看得人是眼花缭乱,若非他功底过人,怕是早就折在里面了。 撑着剑喘了口气,谢意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不伤及肺腑,说不放水是不可能的,这是杀局,朱衣卫便是再能耐也不能真把他诛杀在里面,那还玩什么? 他们不伤他性命,谢意颜自然也不会动手伤这些人的性命,都是殿下的好帮手,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少一个都血亏,不过都伤得不轻就是了。 凡是被谢意颜杀招留命的人都会被赤虎撤下,打了一夜,天都亮了,眼前还剩下十几个人,谢意颜看了一眼日出的方向,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完了,我托大了,这会儿都到了早朝的时间,小景肯定醒了,他要恼我的。” “诸位,反正都是要放水的,你们这阵我看也不够人数摆了,咱们速战速决,你们一块儿上吧,痛痛快快打一架然后把东西给我,怎么样?” 能怎么样?怎样不怎样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赤虎算是对太子妃身份有一点了解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便是首辅家的公子,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功夫,还有不要命的架势。 手上兵器被挑掉,赤虎站着没动,太子妃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因为没收好力道还给他划了一道,若是再重些,可能脑袋就要搬家。 赤虎:……怎么打到后面太子妃就不讲无德了呢?是仗着他们不敢真伤到他,所以就干脆肆无忌惮,也不做防守了呗? “属下甘拜下风。” “不用。”谢意颜抽回了剑,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喘着气:“我……算了,你赶紧拿东西给我,统领大恩大德我都记着呢,有什么事儿我自己担着,绝对不叫你们为难,你们也不容易,咱这规矩算是走过了,彼此不为难,我还谢谢你们放我一马。” “今日也算是领教,我以后再出去跟人吹牛都有资本。”谢意颜苦笑:“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就是了,统领别笑话我就成。” 车轮战了一夜,他体力消耗太严重,这会儿别说站起来连剑都拿不住,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赤虎已经将秘册取来。 “太子妃要的东西。” “再给我准备伤药还有干净的衣服,一辆马车,我得坐车回去。”谢意颜起了一下,没起来被赤虎扶住,他拍拍赤虎的肩膀:“你这两天自己找个地方躲躲去,等殿下气消了再回来。” “多谢太子妃求情。” “我谢你们才是。”谢意颜将东西放好:“行了,都散吧,我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东苑里,气氛凝重得很,活人连气都不敢喘,留在府里保护殿下安全的几个朱衣卫尽数跪在地上,旁边站着的东苑侍卫也很忐忑,太子妃再不回来,他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东苑里的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就在他们提心吊胆的时候,终于有动静了。 “咦,怎么这么多人?你们这是干嘛呢?” 谢意颜一身简单干净的男装,发髻高高束起,蓝色长袍白玉腰带,那模样就是个俊俏的世家公子,但却无人敢看他,东苑里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谢意颜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他撑着笑:“小景今日没上早朝呀?赶巧了你说是不是,我看西街王婆家的炸油饼刚做好,趁着热乎的给你带了几个,你尝尝,里面裹了白糖的,特别好吃。” “你去哪儿了?”李晟景抬头,眼睛带着一丝的红:“我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谢意颜,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吗?” “小景,你别生气呀,我不是……” 他手上还拿着刚出锅的炸油饼,要往小太子跟前凑,想先哄哄小景,可东西没送出去就被李晟景抬手打掉了,油饼从谢意颜手里脱落,他想去捞回来的,可车轮战一夜之后,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能站在这儿都是硬撑着的,小太子是真的生气,挥手那一下也没控制好,油饼就生生被他打了出去,掉在地上,滚了一圈,脏了。 谢意颜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李晟景抓住,小景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眼圈好像更红:“你受伤了!太医呢?叫太医!” “没伤!没伤!”谢意颜赶紧拦:“别叫太医,那个让华大夫过来一下就行。” 他顺势握住小景的手:“就一点皮外伤,别兴师动众的,让人发现了更麻烦。” “小景,我把东西拿回来了,给你。” 第71章 册子上还带着太子妃的体温,李晟景攥紧了手指,将东西接过来递给了旁边的人,吩咐:“拿去让人印出来,直接在京城里散播出去,只要识字的人手一份。” “小景你不准备准备就这么硬来?”谢意颜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走向,他以为小景总要先看看,然后再谋划一下,虽然他很着急,但也不急这一点,哪有这么生猛,上来就要直接往外散?连看都不看看的? “你还操心这个,让我看看你的伤。”李晟景行动不便,他想看看可到底因为无法站起来,只能冲谢意颜伸了手。 谢意颜:“先让他们都下去吧,我真没事儿,就一点皮外伤我也都包扎好的。” “下去吧。”李晟景叹气。 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明显不是太好。 人都走完了,谢意颜才稍微放下一点心,自己过去半跪在李晟景面前,直接就脱了衣裳,将里面的纱布露出来给李晟景看。 “真的没伤到,那是自己人呀,怎么会真的伤我,就是一点皮外伤,上了药没几天就能好全。”谢意颜还要继续说,李晟景颤抖的手指就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那一处的伤口已经崩裂,纱布上也已经渗了血,看着就有了点吓人。 除此之外,还有肩膀上,腰腹上,胸口处,一层层的纱布裹着,谢意颜身上几乎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了。 “这伤没有处理好,一会儿大夫来了,再让他给你好好处理下,给你的药膏还有吗?拿来一块儿用了。”李晟景说了几句就不想再说话了,心口闷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像是疲倦极的样子。 谢意颜自知理亏,这会儿就想着好好认错,但李晟景没给他这个机会:“去躺着。” “小景,你别生气呀,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肯定听你的话,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可是我们考虑的不一样,我去闯一次阵就能省下好多功夫,朱衣卫是咱们自己人,赤虎好歹还要在你手下做事的,他们有分寸。” “就你知道这些?难道我就不知道,还要让你来劝?”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谢意颜:“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便是有把握又如何?刀剑无眼,你有把握他有分寸你还一身的伤回来见我?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缠斗一夜,你好本事呢,是不是还要夸你?” “小景……” 谢意颜感觉到小太子的情绪不对劲,赶紧想着先认错低头:“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了。” “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李晟景苦笑一声:“如果真的知道,就不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白添一身的伤,你以为你在给我争取时间吗?你以为你给那大夫报了仇他就能给我治腿吗?谢意颜,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的腿早就废了,如果能治好,还轮得到他吗?人家两句话都当真,就豁出命去,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小景……殿下,你……”谢意颜慌了,赶紧从床上下来,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连鞋都没有穿,赶忙跑到李晟景面前,果然就见那双大眼睛里,装满了泪。 谢意颜顿时就手足无措了。 “你别哭呀,我保证,保证以后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什么之前都跟你商量,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受伤了,小景你别哭呀,你怎么哭了。” “没有。”李晟景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抬手要去擦掉眼里的湿润,就被谢意颜抢了先,袖子一点点擦掉小太子脸上的泪痕,谢意颜叹气:“你可别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伤口好像开始疼了,奇怪,刀砍上去的时候都没觉得疼,怎么你一哭它就开始疼了。” “伤口疼?大夫呢?怎么还没来!”李晟景很急。 大夫早就来了,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夫妻两个人你侬我侬的,他也不好意思往里进,就自己在外面候着,这会儿一听太子喊,赶紧拎着药箱进来。 一进来就被太子妃那一身的纱布给吓了一跳。 “这怎么伤成这样?” 华大夫是脱口而出的,说这话就是纯粹的诧异,这可是太子府上,受伤的人可是太子妃,这得什么情况,才能把太子妃伤成这样?去趟战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华大夫你看你一个大夫怎么也大惊小怪的,小伤,都是皮外伤,没事的。”谢意颜一个劲儿给华大夫使眼色,华大夫也才回过神,太子妃伤成这样,那太子肯定是心疼了呀。 华大夫懂了,但他没配合太子妃接话,反而比较谨慎,先过来看了看纱布,才对太子殿下说道:“这伤口处理得比较粗糙,药可能也没有上好,没有止住血才会渗出来,得拆开重新包扎处理才行。” “那还不快些。”李晟景腾开一点位置,催促谢意颜:“你去床上,谁让你下来的。” 谢意颜:“好,那你别……”话说到一半又看了华大夫一眼,然后想到估计刚才华大夫在门口也都听见了,又给小太子擦了擦眼睛,小声地说:“那你别哭了。” 当着外人的面,太子殿下面子上还是过不去的,嗔怪地瞪了谢意颜一眼,那意思就是不让他乱说话,谢意颜也是讨好的笑,然后乖乖等着大夫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华大夫药箱打开,剪刀才刚拿到手里,打算先把太子妃身上裹得乱七八糟的纱布剪开,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就跟了过来,他倒是不紧张,紧张的显然是伤者自己。 “小景,不然你去看会儿书?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你别在这儿看着,人家大夫怕你,他紧张。” “是他怕还是你怕?”李晟景问了一句,就没理他,专心看着华大夫怎么拆开旧纱布,等华大夫拆完一处,他就看见里面狰狞的伤口,就这还是他们知道把握懂得分寸,那要是不知道呢?要是万一有个什么纰漏呢? 小太子身上开始往外冒寒气,一丝丝一缕缕冻得人头皮发麻。 谢意颜仰着下巴笑:“我才不怕,我怕你做什么,我喜……” “你什么?” “没,没什么。”谢意颜一时怂了,差点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然后痴痴地看着李晟景:“只要你不生我气,我就什么都不怕。” 这俩人在这儿如若无旁人一般地你来我往,华大夫在一边是心里直叹气,这小两口关系也太好了点,怪不得太子妃是宁愿扮女装也要嫁进来,如此深情感天动地,就是世俗不容。 不行,他得再去劝劝师父,太子跟太子妃已经这么不容易了,怎么都得把太子殿下的腿给治好,可不能让他们再受苦。 华大夫一边想着,一边重新给太子妃的伤处上药,他这儿才处理了一处伤口,就听太子殿下说道:“剪刀给孤。” “啊?这……”华大夫迟疑了一下,才将剪刀递过去,就见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太子妃胳膊上的纱布,太子妃特别配合,那腰恨不得再往前挪挪,生怕会累到殿下的手,就是这个姿势有点费腰,作为一个大夫,他不得不夸一句,太子妃真是好韧的腰。 “早知道小景你不生气,我就不自己弄了,白费工夫还累手。”谢意颜见小景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就有点上头。 “谁跟你说我不生气的?”李晟景淡淡一句,谢意颜就又哑口无言,自己铺垫好一会儿:“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没生你的气。”李晟景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把剪开的纱布一点点收拢起来,伤口上的血沾到了他指尖,谢意颜刚要开口提醒,李晟景自己就看着手指上的血发了呆。 “快擦擦,你别弄了,让大夫来,别沾手上血。” 好像小太子葱白的指尖沾上一点血就已经开始让他心疼了。 “值得吗?” “什么?”谢意颜没懂小太子话里的意思:“什么值得吗?小景你问我什么?” “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也许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治好我的腿,也许我的腿早就废了,再无医治的可能,就为了那一星一毫的希望,你就这么豁出去,如果万一出意外呢?万一朱衣卫中有人别有他心呢?万一刀剑无眼,错了一分呢?”李晟景的手顺着谢意颜的伤口往下挪:“若是伤在这儿,若是再重一点,你还能再拿剑吗?” “值得吗?” “小景,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得我心里难受。”谢意颜脸苦成一团:“什么一星一毫,那可是木神医,他肯定能给你治好的,华大夫你说是不是?你师父那么厉害,断掉的筋脉他都能接上,殿下只是冻了一下,一定能治好的对不对?” 旁观者清,华大夫明白太子妃这是想求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越是在意才越是紧张,太子妃嘴上说得笃定,可他心里面是没有把握的。 就像太子说的那样,他赌的就是一星一毫的可能,便是为了那一星一毫的可能,他都愿意为之赔上所有也在所不惜。 “能的,师父医术高明,一定能!” “小景你看,连华大夫都这么说,我就说一定是能的。”谢意颜脸上露出来灿烂的笑,拉着李晟景的手晃悠了一下:“别生气好不好?只要能治好你的腿,我流这点血算什么呀。” “你……”李晟景语竭,良久他抬手抚上了太子妃的脸,唇角弯起带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我何德何能,担得起你这般情谊,意颜,是孤对不住你。” 谢意颜按住李晟景的手,笑得跟个大傻子一样:“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旁观的华大夫:……太子妃,这话不是这么接的,怎么好端端情愫瞬间就被你一句话给搅和没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赤虎:你们是不是还在秀?我要躲到何年何月?看在我放了一条河,哦不,一片海的份上,能不能从轻处罚? 第72章 华大夫小心翼翼又给太子妃重新处理了伤口,伤成这样他还担心怕后面伤口感染会发热,又开了药方让人熬药,忙完了所有,一擦汗,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现在算不算是知道了太子府里的惊天大秘密?太子妃不仅是个男人,而且还会使剑,怎么看都不简单吧,哎呀呀,他不想知道这个秘密呀! 药箱合好,见太子跟太子妃眼里只有彼此,好像都没想起来要叮嘱他两句,华大夫只好自己说:“今日发生之事,华某均不知情,太子妃的伤口不能沾水,若无别事,我就先退下了。” “哦,好,你走吧。”太子妃果然大大咧咧没往心里去,华大夫还没来得及挪动脚尖,就听太子殿下又吩咐:“再给太子妃熬一副补血养颜调养的方子。” “嗯?”谢意颜懵懂:“什么补血养颜,我养什么颜?不用了吧。” 华大夫却是明白过来,赶紧点头:“太子妃经期失血,是该调养,我这就去安排。” 老借口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华大夫想起之前太子妃衣服上也沾过血,就是这么被太子殿下给遮掩过去的。 药很快就熬好了,满满一碗,看着就苦涩得很,谢意颜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会吃饭就会吃药,他倒是不怵喝药,就是小景老看着他,让他觉得有点不大自在。 端着药碗吹了吹热气,谢意颜手腕忽然轻颤了一下,差点没端稳,他车轮战了一夜,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就是在太子面前强撑罢了,这会儿要是没人,他躺着都不愿意动弹,谁知强撑了这么半天,让一碗药给泄了原型。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李晟景有些担心,接过了谢意颜手里的药碗。 “不疼。”谢意颜赶紧解释:“可能就是昨晚拿剑太久了,手腕有点酸,这会儿没缓过来劲儿呢,歇歇就好。” “手给我。”李晟景将药碗放到一边,握着谢意颜的手腕替他轻轻揉着,气氛融洽,谁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谢意颜看着小景还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涌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好了,小景,不酸了,你把药给我吧。” 李晟景端起了药碗却并没有直接给他,勺子搅拌了一会儿,喂到了谢意颜嘴边。 谢意颜嘴唇碰在勺子上,张嘴喝了。 “你要喂我呀。” “有何不可?”李晟景端着药碗,喂地认真:“你手上没力气,端不住的。” 谢意颜抬起手腕扭动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像是,那辛苦小景了。” 一碗药,他端着就喝了,被小景这样一勺勺喂的待遇,大概要追溯到幼儿时期,后来他长大一些,知道长苦不如短苦,都是一碗药,一口苦完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谢意颜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法子喝过药了。 奇怪,明明是小时候觉得很苦的喝药方法,怎么到了小景手里,这一勺勺喂过来的,好像不是苦涩的药汁,像是掺了糖的蜂蜜。 “你笑什么?”一碗药已经去了大半,李晟景喂着喂着就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开始弯着眉眼冲他乐了。 本来就长得俊俏,偏偏还要笑得这么好看,真是让人…… 李晟景把最后一勺子喂完,故意板着脸:“别以为笑两下这事儿就过去了,等你好了以后我再跟你算账!” “还算什么账呀。”谢意颜开始耍赖,他是看出来的,小景根本就舍不得骂他,这气已经到这儿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都是余韵,哄哄就好。 “你说算什么账?”李晟景瞪他:“无法无天,你胆子就大成这样?” “我胆子不大。”谢意颜拽拽李晟景的袖子:“好景儿,这一遭就过去吧,权当看我我也是一片真心的份上,就是欠妥当了些,不也还有你吗?对不对?” “对什么。”李晟景把袖子拽回来:“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最近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府上安心养伤。” 谢意颜赶紧点头:“我都听小景安排。” “赤虎呢?” “我让他先躲躲去,过两天等你气消了再让他回来。” “让他滚回来,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他去办。” “好,让他滚回来。”鹦鹉学舌一般,眼睛一直都在小太子的身上,小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小太子说完了,才问了一句:“你现在走吗?” “嗯,你好好休息,晚上记得让大夫换药,我会让秋月过来照顾。” “好。” 李晟景又给他拉了下被子,才转动轮椅离开,听着轮椅声远去,谢意颜绷着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是怕被小景看出来的,打了一夜,岂止手腕没力气,他是浑身酸疼,自己躺着,没多大会儿就没了意识,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他以为他只是睡了一会儿,睡得比较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就是饿得很,可能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会儿缓过来劲儿就觉得很饿,揉了下肚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正疑惑,就听见小太子担忧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快去叫华大夫过来再看看。”又问谢意颜:“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冷不冷?头晕不晕?” 谢意颜稀里糊涂:“都好着呢,不冷也不晕,小景你怎么了?我就睡一觉,怎么担心成这样?” 旁边一直守着的秋月赶紧说道:“哪里是睡了一觉,这都昏迷了两天一夜,可把太子殿下给担心坏了。” “两天一夜还昏迷?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谢意颜挠挠头:“就是有点饿。” “快给太子妃准备吃的。”李晟景吩咐完又不忘叮嘱:“清淡些,他刚醒。” 秋月见状便就赶紧先退下准备吃的去了。 “小景,你不会一直没休息吧?”谢意颜正想说自己这一觉睡得也太久了一些,就看见小太子眼下的青黑,还有眼睛里面的红血丝,怎么都不像是睡好觉的样子,顿时急起来:“你怎么不睡觉呢,我睡我的,你睡你的,这也不耽误呀,我好好的呢。” “睡了的。”李晟景应了一句:“不过这两天有些忙。” 他一说,谢意颜就立刻想到了什么,如果他昏睡了两天,那这两天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小景忙活了这两天? 谢意颜的眼睛都亮了,拉着小太子的袖子:“张九棕呢?” 李晟景:“在牢里。” “真的?”谢意颜激动了起来,差点扯到身上的伤口,又赶紧按着肩膀,尽量让自己不要太激动:“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正激动着,秋月已经带着人准备了吃的过来,李晟景自然没有再往下说:“先吃东西。” 谢意颜这会儿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饿,但小景都让他先吃饭了,那也只能先吃饭。 “我边吃,你边说,总行吧?” 李晟景没办法,只得顺他的意。 “那天拿到秘册以后就安排人四处散播,不过半天时间,张九棕的事迹就已经妇孺皆知了,那会儿不过是才刚下早朝,趁着这个时机,我又请了几位大人联名上书再次弹劾于他。”李晟景给谢意颜盛了一碗汤:“慢些吃。之后便让赤虎等人盯着他了。” 秘册里面可不仅有他犯下来的各种案子,甚至还有他贪污受贿私自增加赋税的各种证据,就连他藏银子的宅子都写得明明白白,李晟景别的没做,就去起底了这些脏银。 他动作太快,直接杀了张九棕一个措手不及,别院脏银都挖出来不知几多,那边皇上才得了消息,李晟景就将那脏银数目呈报上去。 “几处宅子里收拾出来的银子,足矣抵得上半个国库了。”李晟景叹气:“他在户部的位置多年,那又是个肥缺,偏生父皇又宠溺于他,惯是能说会道,这么多年来,就连地方进贡都得从他手里过一层,那能少吗?” “皇上什么反应?”谢意颜拿着筷子不动,听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自然是震怒。”李晟景笑着说:“若是别的还好,你想想,他贪污那么多的银子,半个国库了,父皇岂能容他?已经关在大牢里了,剩下的只要刑部搜集齐全了他的罪证,便能处决。” “那木神医的案子?” “也在其中。”李晟景解释:“要办他,寻常的官司是动不了根基的,不管是在他还是在父皇眼里,只是一桩人命官司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必须得先用这大罪将他拉下来,拉下来以后自然慢慢审他,木大夫妻子一案,也会一并处理,届时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那就好。”谢意颜大松一口气:“关进大牢就行,小景你动作是真快呀,我还以为还要再耽搁几天。” “我敢慢吗?”李晟景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太子妃拼了这一身的伤,流那么多血,我哪里还敢怠慢?” “你本来也没怠慢。”谢意颜赶紧讨好:“我知道小景你肯定也想早点把这个恶贼给拉下来,我这就是稍微给你添点助力。” “你这几天就安心养伤,后续还有张九棕的余党。”李晟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趁着这次的事情,正好彻底将六部的贪腐整治一番,我最近可能会很忙,顾不得提醒你换药,你自己上点心,这么多的伤,若是不小心处理,以后会留疤的。” “小景。”谢意颜放下了筷子。 若是之前,他肯定听不出来这话里面隐藏的几层深意,但现在不一样,一则他到底还是经历了一点事的,知道听话不能只听表面,得往里面想想,二则,说这话的人是李晟景,对别人他可能没这个心思,对李晟景他还真就有了。 “你是真忙还是假忙?”谢意颜也很认真:“张九棕已经入狱,木神医那边我就能交代了,我昏迷这两天你有没有派人去见他,去把他接进府里来?” “孤这两日都忙着处理张九棕的事情,还要牵挂太子妃的伤势,没抽出时间。” “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谢意颜坐不住了,扭脸带着几分凶巴巴的样子看着李晟景:“殿下,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木神医你必须见,不想见也得见,这个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能把他绑来,也能绑你,不信咱就试试!” “我不管你是真忙还是假忙,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件事重要,来人,现在就去给我请木神医过来,一刻都不许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73章 太子妃的态度那是相当坚决的,根本就容不得小太子说上半句狡辩的话,反正就是这个态度,不配合不行,李晟景满口还想再推脱一下的话,看着太子妃如此坚决的态度,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便是没有希望,为了他再试一次又何妨? “好,都听你安排便是。” “不是敷衍我?”谢意颜这次学聪明了。 这个事情其实主要还是在小太子的,如果李晟景不配合,他做什么都白搭,而只要小景肯好好配合,肯听大夫的话,积极配合治疗,那就容易很多了。 “不敷衍。”李晟景看着谢意颜还带着几分苍白的脸,领口处露出来的纱布,终究是不忍心:“便是为了太子妃这一身的伤,也不敷衍。” “那你还跟我说你忙?”谢意颜反呛回去:“所以之前就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也是真的忙。”李晟景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不打算再就这个问题在深更半夜聊下去,便催着谢意颜去休息,他打算离开。 谢意颜:“睡觉就睡觉,你去哪儿?” 李晟景是没打算跟他一起睡的,太子妃问了便如实回道:“你睡便是,我去书房。” “这个点还去什么书房。”谢意颜不愿意,自己过来推动李晟景的轮椅:“睡觉了。” 他推还不算,还要去抱李晟景。 平时抱也就抱了,李晟景都是默许的,有太子妃在身边不麻烦下面人自然是方便很多,但现在怎么能行。 “你快放我下来,伤口,当心伤口裂开!” “不碍事,我有分寸,小景那么瘦,我抱你还是没问题的。”嘴上说着没问题,那身体到底还是亏的,他这是才醒外加刚吃饱饭,抱着小太子都不如往常轻松,用的几乎是蛮力,也还好小太子轻,不然,还真是有可能会翻车。 “胡闹!”李晟景可不赞同,扭脸看着谢意颜带着几分喘,按住了他的胳膊,果然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在轻颤,就知道他是逞能了。 “你是不是胡来?华大夫说了,伤口要好好保养,最近几天都不宜大动,你怎么就这么胡来?” 谢意颜十分无辜:“他也没告诉我呀,而且小景你太小题大做了,真的不碍事,都是点皮外伤,一会儿就能好的。” “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李晟景伸手掐了他的手心一下:“怎么,难道谢大公子还经常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这话就是个坑,谢意颜只能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哪儿来的经验,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好好养着你就好好养着,怎么非要找事情?” “没说不养呀。”谢意颜也委屈,拉着小太子的衣袖:“那也没说不让睡一起,不用去书房,书房太冷。” “书房不冷,而且我去书房是处理张九棕党羽一事,孤堂堂一个太子,难道除了这里我就只能睡书房了吗?” 谢意颜一下子明白过来:“哦,那小景你肯定是睡主院了,对了,我们搬回去住吧,我还跟着你来的,咱俩傻不傻,好好的正屋不睡跑这儿挤了这么几个月,那边屋子都是新收拾的,白白空着也是浪费。” 李晟景不说话了,动了动身体挪了下位置:“睡觉。” “小景,你别生气了。”谢意颜没跟上去,他只是握住了李晟景的手,闭上眼睛:“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真的,我特别满足,便是……也值得。” 他自然是知道小太子气还不顺呢,这要不是他还受着伤,让小景打他一顿出出气都行的。 床幔放下来,微弱的烛光摇曳,李晟景的手一直被太子妃握着,就像往常一样,李晟景却半丝睡意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听到身后人均匀的呼吸,李晟景知道他是睡着了,他才躺平回来,从谢意颜的掌心挣脱,单手抚上了太子妃俊美的侧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白吗?”说完自己又低头苦笑一声:“真是个大傻子。” “也不知是你傻还是我傻,是你果真有此意,还是……”剩下半句话,他说不出口,只能随着一声叹息,藏在心里。 是你果真有此意呢,还是我会错了意。 寂静的人,有人睡得踏实,有人彻夜难眠,有人相当激动。 激动的人正是木神医。 要说邺京城这两天发生的大事,那自然是户部尚书倒台,这多大的事情呀,简直就跟晴天霹雳一样,垮擦一道天雷上来就把这个狗东西给劈了。 木神医还想着这个事情可能没那么快就处理,毕竟是个户部尚书,就算是太子,那也得悠着点儿来呀,万一一个处理不好,半个朝堂都得动荡,谁能想到,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人都已经进了刑部大牢,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那大街上传着的小册子木神医也看了,桩桩件件的,够那张九棕死个十回八回的,贪赃枉法不说了,便是人命案子他都没少背,木神医还担心自己的事儿太小,不能列为罪,可没想到,他的冤案亦在里面,刑部的大人还找他录了口供。 从刑部回来的时候,木神医眼眶都湿润了,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为妻儿报仇,这么大的京官,他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现如今大仇得报,半夜还给妻儿焚香,激动得睡不着。 也幸好是没睡着,太子府里派来的人也是半夜到的,他们到的时候动静小,原本还怕这传说中的神医脾气大,半夜三更的怕是会惹恼人家,结果神医好脾气得很,说走就走,半句废话都没有,来办差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谢意颜一早醒过来的时候,太子已经上早朝去了,他这满打满算睡了好几天,精神气都睡回来了,毕竟是年轻力壮还是习武之身,比常人还是有那么一点优势的。 一大早华大夫就过来给他换药,脸上也全是喜色,谢意颜还当他是有什么喜事,谁知华大夫笑着说:“哪是我有什么喜事,太子妃昨夜不是请了师父过来,我这是替殿下高兴呢。” “木神医到了?”谢意颜马上站起来,也顾不上身上还没缠好的纱布,就要往外跑,华大夫还是赶紧拦:“在府里呢,人又跑不了,太子妃还是先换药,不然殿下回来了怪罪,我这儿可没法儿交代。” “那你倒是快点。” 那急得,跟他现在就要去看病一样。 华大夫笑他:“太子妃不急,殿下这会儿不是还没下朝吗?你急也没用呀。” 谢意颜:“我先去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华大夫把纱布缠好,剪刀放回去:“好了。” 话音刚落,太子妃拎着一件外袍就跑了,华大夫看着匆忙而去的背影,太子妃拿的分明是殿下的常服。 往常太子妃还总是装扮一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这般不拘泥了呢? 华大夫摇摇头也跟了上去,这太子是真宠着太子妃,府内上下皆对太子妃的身份视若无睹,太子妃能在府里无拘无束少不了太子殿下的功劳,真是好一对眷侣,就是这身份上,到底不尽如人意。 叹了口气,他也跟了上去,闲着也是闲着,再去跟师父取取经。 华大夫来得慢些,他一来就撞见了太子妃正在威胁他师父。 也不能说是威胁,应该是在跟师父对词,准确地说是逼师父一定要按照他的台词来说。 “反正第一,你必须给我表现得有十足把握,不能犹犹豫豫一脸的苦丧样,在你手里必须是小菜一碟,你肯定能给他治好!” “懂。”木神医很是无奈,拍了一把谢意颜的胳膊:“你给我下去,踩着我的凳子了。” “第二,不许吓唬他。”谢意颜放下脚,又伸出来两根手指头:“小景听到的那种话太多了,咱说归说,不能把这事往大了说,什么吓唬人的话,你跟我说,别跟他说,你得宽他的心,不能给他压力!” “明白。”木神医一脸不耐烦:“还有什么?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啰嗦。” “不是我啰嗦,是……”谢意颜捞了个凳子过来,见华大夫也过来了,冲他招招手,叫人过来,才说道:“太子的伤华大夫是知道的,他在府上也几年了,太子这个伤看了不少的大夫,不管是宫里的太医也好,外面的名医也罢,他看得多了,对这个事情是有些排斥的,木神医医术高明,于筋脉一道又是精通,有你在肯定是没问题,我就怕他不肯配合,所以才这般叮嘱一番。” 木神医:“那么多人都看不好,小子你也太高看我了,如果我也治不好呢?” “不会。”谢意颜看着他:“江湖上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就算治不好他的筋脉,您不是还有个独门的绝学以筋换筋吗?我愿意一试。” “小子,你怎么知道的?”木神医脸色当即就变了,手里的茶也不喝了,立刻放下了茶杯,还去把门关上,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你是江湖人?” “半个吧。”谢意颜说道:“不然不会求到您这儿来,我别的要求都没有,您就放心大胆去治。” “小子,我看你手上也是有点功夫的,你可知道这要是换了,你可就完了。” 谢意颜笑:“什么就完了,您这话说得不对,我倒觉得能换他重新站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至于武功什么的,我本来就是练着玩的,能换他重新站起来,不枉费我这些年的寒来暑往,更值!” “师父,什么是以筋换筋?我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华大夫满头的雾水:“要是换了以后会怎么样?被换的人是不是就废了?” 木神医叹气:“这是个极为凶险的法子,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施术过一次,抽出一条完好的筋换上去辅助原本受损的筋,若是成了两个人就都能恢复到七成左右,若是失败,那取筋之人便毁了一条筋,成了半个废人。” “小子,你找到我的时候便已经做了这个打算的,是不是?”木神医看着谢意颜,脸上有些莫名的惆怅:“像你这般的年轻人不多了,你、倒是下得了这个狠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们也不容易。” “什么情为何物,我只是想帮太子恢复正常而已,怎么就情为何物了。”谢意颜被木神医给说了一个不自在:“再说,我们不是……” “太子妃这般深情,确实世间少见,师父,他们二人情深义重,太子妃男儿身扮作女儿才能嫁给心上人,现如今他们还受这样的苦难,师父,您无论如何也得治好太子殿下,别用那什么换筋的法子。” “我总要看过病人才能下决断吧?你们一个两个的跑来几趟了,还连我的独门秘术都打听得这么清楚,怎么就是不安排病人来见见我?到底能不能治,怎么治,好不好治都得先见了病人再说吧?一个个的就知道在这里跟我费口舌,有什么用?去去去,你这小子,满腔深情对着你家太子去,跟我一个糟老头子卖的什么酸,快走,别打扰我看医书。” 谢意颜还是一脸懵的就被木神医给撵走了,跟他一道儿被撵走的还有取经不成的华大夫,华大夫抖了抖衣衫,还安慰一脸“担忧”的太子妃:“放心吧,师父医术好得很,定然不会用那什么换筋的法子的,说不定几针下去,泡几幅汤药就好了呢,太子妃不必太过忧心,就是得快些安排师父跟太子殿下见面才好。” “太子下了朝就见面。”谢意颜呆了一会儿,跟着华大夫走了两步,忽然一把将人拉回来:“你方才说我与太子二人,情深义重?”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华大夫不是很明白,难道这皇家里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体统,比如感情好的小两口不能用情深义重这个词儿? 奇了怪了,这词儿也没什么不对,怎么就不能用了? “不能用的话那就换一个,鹣鲽情深、伉俪情深这总可以吧?” “你什么意思?”谢意颜松开手,眉心拧在一起:“我与他并无,不对,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知道的,我跟他哪里来的什么情深义重还伉俪情深?你这话是不是不对?” 华大夫意识到有些地方可能有点不太对劲,尤其是看着太子妃果真是茫然里面还带着一丝焦灼的模样,瞧着那样子根本就是情窦未开,顿时心下大骇,他不会是说错话了吧? “太子妃这个……”华大夫现在是真的为难了,他越看越觉得是,他才试探着开口问:“太子妃可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当然懂,你当我是白痴吗?”谢意颜很想翻白眼:“你说的那些不就是男女之情吗?都是男女之情你怎么拿来用在我跟太子的身上?很奇怪。” “这个,这个也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华大夫闭眼,认命豁了出去:“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成婚这么久了,难道就不曾对殿下产生过亲近的想法?我瞧着太子妃对太子的态度,那神情那语态,分明是早已心仪太子殿下,所以自然是情深义重,至于那鹣鲽情深伉俪情深之词,其实也不见得就一定要用于男女之情,只要是恩爱的双方自然是都可以的。” “我知道的,就像是百花宴会上的那些人一样。”谢意颜喃喃开口,像是又什么东西破雾而来,不对,一些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东西,一点点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是想亲近小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的眼睛就长在小景的身上,甚至他还做过那样的梦,只是从来都不曾再往深处里想一想原因,他知道的,这世上本就有这样的人,既然可以有百花宴会上那些女人,自然也能有男人,那这个男人自然也能是他。 是了,他对小景动了心思,是那样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去看不该看的非礼勿视,夜里梦见不该梦的隐晦之情,看见小景掉眼泪,他胸口发闷伤口疼,小景笑一笑,他魂儿都要跟着飞了,为了能让小景重新站起来,他甘愿付出所有。 自幼扮作女孩儿,男女之事对他来说更是不能碰触的禁·忌,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起过这些,他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知道那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他看过百花宴会上的种种,知道这世间还可以有另类的恩爱白首,可再多的就不知了,这些种种都无法与他自身感触联系起来,别人的故事他看过笑过也就算了,所以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这般的后知后觉。 谢意颜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他扶华大夫,有点傻地问:“我那个,太子呢?若我是心仪太子的,那他呢?他喜欢我吗?” 很是急切,非常想要知道答案。 华大夫:……救命,这是他该回答的问题吗? 不过,这俩人的相处模式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不是因为情深义重太子妃不惜扮做女装成婚,那难道是婚后日久生情的?那太子妃为什么要扮女装嫁进来?哦,也不一定是太子妃就愿意嫁的,婚前邺京城的流言蜚语他可还记得,那会儿可都是说太子妃不愿意嫁的,所以这到底是一段怎样的佳话呀? “你快说呀!” 他急了,他急了,他已经急红眼睛了! 华大夫无奈叹气:“太子妃,这感情之事还需自己慢慢领会,这个你让我怎么说?实在不能说呀。” “怎么不能说,你刚才不是都说了,你快说,他到底是不是也心仪我的?” 华大夫:“这个得需要自己用心去感受,你让我说,我说了也没有用,那太子喜欢不喜欢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太子妃理直气壮:“你刚才就能说我喜欢他的,现在怎么就不能说他喜欢我了?” 华大夫:???难道他这嘴是开光的锦鲤吗?他说一下就能喜欢上?那要是这样,他也不用做什么大夫了,干脆明天扯个幡去外面摆摊给人算姻缘得了。 再一看太子妃确实是对这情感上面不太开窍的样子,华大夫没忍住叹气,只能老实讲:“若照我们外人看来,那自然是两厢情愿的,只是到底如何,这个还是得太子妃自己去感受才行,感情这个东西做不得假,你若用心,自然能感受到殿下的那份情谊。” “我怎么感受?” 华大夫:“这个,不如太子妃多看几本话本子?别看那些武侠江湖类的,多找些儿女情长的看一看?” “你有吗?借我两本。”那语气真的是十分殷切了。 华大夫:“没有,太子妃让身边的丫鬟去书市买吧,让姑娘家的去挑,姑娘家眼光好,那花好月圆的故事她们一挑一个准,太子妃多看看,兴许就通了。” “多谢华大夫,改天请你喝酒。” 太子妃扔下人扭脸就跑了,另一边秋月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去买书?都要呀?太子妃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你别管,反正你尽管挑,算了,还是别买那么多,我不好放,你就先买个十本回来。”谢意颜扔过去一个钱袋子:“悄悄给我,别让太子发现了。” 秋月是个顶聪明的丫鬟,一听太子妃的安排,她就已经猜到了点儿东西,收起钱袋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太子妃,才小声说道:“公子,可是有了哪家心仪的姑娘?” “不是姑娘。”谢意颜开口就反驳了回去,想了想,又没往外说:“你嘴巴严些,别告诉我娘,不然我就不留你了,行了,快去。” “公子。”秋月其实很少管谢意颜叫公子的,往常在府里就叫大小姐,到了太子府上就叫太子妃,她是最懂规矩的丫鬟,今天一连叫了两次,已经是提醒的意思了。 谢意颜看懂了她眼里的担心,笑了一下:“秋月姐姐,你家公子若有了心仪之人,难道不该是开心的事情吗?你若不能为我感到高兴,那便也不是我身边的好姐姐了,姐姐,此生若能得一情深义重之人,那是我的福气,不是吗?” “是,自然是该高兴的。”秋月脸上的笑意有些虚浮,她想高兴,但一想到那人的身份便又高兴不起来,若是旁人,哪管什么男女,只要公子高兴就好,可那人是谁?今日的太子,明日的皇帝,又岂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但这话她看着公子的笑脸说不出来,只能也陪着笑,只愿她那一点担忧是多虑的,只愿公子此生能得偿所愿,与情深义重之人恩爱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我悟了! 华大夫:开光的嘴,说喜欢就喜欢,八两一说,童叟无欺,这边交钱领号,排队慢慢来。 第74章 谢意颜算着时间就在等着了,他甚至还担心小太子借口推脱他什么公务繁忙,想着要不要干脆就去把人抓回来,做一回“悍妇河东狮”,他这儿正想着呢,小太子就如约准时回来了,并没有刻意躲着,谢意颜是大松一口气。 “太子妃这样子,好像孤会失信一样。”李晟景是没办法。 他倒是想再推推,可太子妃态度过于坚决,他是躲不过去的,既然答应了他要再试一次,那就再试一次,他也不是那等说话不算话之人。 “没有没有,我在这儿等着殿下呢。”谢意颜赶紧麻溜带着人就往后院去,真是一刻都不想耽误。 木神医的住处他安排得离东苑很近,左右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同样严阵以待的还有木神医本人。 按理说他是最不应该紧张的,可让那假姑娘的太子妃给神经叨叨了几次之后,木神医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听着外面的轮椅上,他把打开的药箱又合上,又觉得合上不合适再打开,最后骂骂咧咧了一句。 真他娘的,这叫个什么事儿呀,他还能有看见病人紧张的时候,不过木神医也是真的担心,他知道太子妃对这件事抱着必成的态度,若是能医治便罢,如果那太子的伤势过于严重,真到了非得换筋的程度,那恐怕…… 剩下的木神医就不敢想了,只能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 “神医,我们来了。” “来了就进来,难道还要让我请?”木神医故意摆出来一副不客气的态度,但还是站起来到门口来迎。 只是这一抬头就看见一身女装的谢意颜想,眼角抽了抽:“我说你这小子,好端端怎么又弄这么一身,我年纪大了,你要吓唬谁?” “这一身怎么了?”谢意颜浑然不在意:“我从小穿到大的,神医您且忍耐忍耐吧,对了,你在外面不许叫破我的身份,知道不知道,这可是大罪,要死人的。” 木神医敷衍着点头:“行了,知道。” 李晟景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了几句,才询问木神医:“先生竟然知道太子妃的身份?” 他疑心是谢意颜主动告知的,便顺道多看了谢意颜一眼。 看得谢意颜叹气:“那可不是,第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 “我跟你说,神医就是神医,他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是男扮女装,厉害着呢。”于是,谢意颜又用一百零八种方法好好吹嘘了木神医一番,只把木神医给吹得抬不起头,要不是胡子挡着,一张老脸都能让他给臊红。 “小子,你罗里吧嗦怎么没完,还治病不治了?” “治治治。”谢意颜赶紧闭嘴:“您请。” 木神医还未上前,李晟景就拍了拍谢意颜的手背,谢意颜赶紧弯腰低头:“怎么了?小景你也紧张,大夫医术可好了,断掉的筋脉都能给接上,你这都是小问题。” “太子妃不如在外面等着可好?”李晟景轻声说道。 “不行。”谢意颜想都没想就拒绝:“要是我走了,你不配合怎么办?” 不是谢意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小太子这个样子就不像是好搞定的,他要是不在身边看着点,万一让小太子三两句话就把木神医给吓唬住了,再把实话给秃噜出来,这腿还怎么治? 所以,他必须得看着才行,不仅看着小太子,也要看着木神医。 李晟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道:“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会配合,你先出去好不好?” 他眼里隐忍的表情一闪而过,那双腿已经残废了多年,经年累月之下,早就已经不像是正常人的双腿了,它丑陋恶心,怎么能让人看见,更不用说那个人还是太子妃。 李晟景下意识捏紧了腿上盖着的薄毯,脸色有些异样。 “可我……”谢意颜还想再争取一下,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小太子脸上异样的神色,就赶紧让步:“我在外面,在外面等着这样可以吗?” 带着几分小心,又扬起笑脸,故意说道:“那你可不许为难人家木神医。” 笑闹着说了几句话,顺手把小太子的头发捋顺,带着几分不舍:“那我现在外面等你,有事儿你就喊我,就在门口。” “好。”李晟景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谢意颜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松开,给了木神医一个眼神,才关上门守在外面。 说是守在外面,门一关上他扭脸就翻身上了屋顶,府里的侍卫们纷纷扭脸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太子妃晚上的时候飞来跳去的也就算了,怎么这大白天也要上屋顶,还穿着女装,实在是,让人替他捏把汗。 屋里,木神医正敛着神色给李晟景检查腿部的筋脉受损情况,李晟景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那双腿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想看。 木神医是真的医者平常心,只当面前这人跟寻常的病患一样,该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丝毫都没有因为他是太子的身份而有所顾忌,这里捏捏,那边揉揉,又对着李晟景的腿拍拍打打,脸也是越来越臭。 本是想说什么的,但是想到了之前太子妃叮嘱的话,到底是没说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言辞。 他检查一遍之后,才对李晟景说道:“殿下这伤不碍事,确实是冻着了,针灸辅以药敷、浸泡,两个月就能疏通筋脉,再之后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就看殿下自己了。” 那语气十分稀松平常,李晟景闻言有些微的诧异:“两个月?这么快?” 曾经他为了这双腿也没少折腾,什么针灸药敷自然是用过的,有没有用暂且不说,这两个月的时间也太短了点吧?就算是敷衍一下,那这也太敷衍了点。 “殿下这眼神,是觉得我吹牛说大话?”木神医冷哼了一声:“这也就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早些,刚出事就将我找来,两幅药下去发发汗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至于遭这么多年的罪。” 神医就是神医,说话也非常狂:“不过这也不怪你怀疑我,是那些庸医不中用,便是再晚点,扎扎针也是能行的,我都能保证你能站起来,现在我只能给你用药疏通筋脉,最后能不能站起来像常人一样行走,这个还是得看你自己,我就保证不了。” 他这一开口就要说个不停,屋顶上的谢意颜听得差不多,赶紧咳嗽一声提醒他到此为止别说了。 “这小子。”木神医收拾了东西,冲屋顶喊:“小子,你穿个裙子爬屋顶,成何统呀?真是仗着人家太子纵容,你还要上房揭瓦呢?看完了,还不下来。” “成不成统的您就不用操心了。”谢意颜推开门,先看了小太子一眼,才去问木神医:“两个月真能行?” “他不信我,你也不信我?”木神医不大高兴:“一个个眼神都不行了,爱信不信,我先说好,两个月是两个月,但这两个月必须听我安排,还有,我要用的药材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麻烦,总之,就是听我的,我保证两个月以后能疏通他的筋脉。” “等下。”谢意颜有问题:“那您刚才说的两个月之后能不能站起来这个得看他自己,是怎么个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木神医蹲下来敲了敲李晟景的膝盖:“你这太子心里有魔怔,我就是给他疏通了筋脉,到底能不能站起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他这么长时间都在轮椅上坐着,怕是也早就忘了两条腿走路的感觉,想好好站起来好好走路,还得吃苦头。” “咳!”谢意颜又咳嗽一声,木神医都想翻他白眼了,怎么实话都不让说,他这应该不叫吓唬吧? 算了,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呀,都护短护得厉害。 “那什么时候开始治?” 木神医:“我一会儿写个方子,你派人去准备药材,晚上我教你,固定时辰固定水温固定水量浸泡,先泡上三天,三天后再施针。” “行,我马上就让人去准备东西。” 木神医又提醒:“这里面有些药材可能不好找,我先问清楚,殿下这治腿的事儿是不是悄悄进行?需不需要瞒着外面不能走漏消息?” “不用呀,殿下治腿是好事,有什么要瞒着的。” 太子妃十分天真,木神医刚想开口说要是需要遮掩,他就再写个遮掩的方子出来瞒着拿药,谁知道太子妃如此磊落坦然,倒显得他想多了一样。 “慢些。”李晟景适时按住了太子妃的手腕,目光认真:“先生果真能治好孤的腿?” “哎,你这人,是腿坏了又不是耳朵坏了,怎么还罗里吧嗦的,小子,他是不是不想治?我可跟你说,我不管他想不想治,我承了你的情,必须还你,我不管他什么态度,这两个月你给我想办法必须让他配合我。” 木神医跟谢意颜一样半个江湖人,说话也直来直去,见自己的能力再度被怀疑,就很是不高兴:“别以为是个太子就了不起,在我这儿就没例外的,你就是太子,也是我的病人!” “他不是那个意思。”谢意颜赶紧回握住李晟景的手,那眼神也不善,分明像是威胁,李晟景看着就笑了:“干嘛这么看着孤?孤只是确定一下。” “你还确定,我说能,现在没疑问了吧?”木神医都快吹胡子瞪眼睛了,他行医这么多年,遇见的都是上门求他的,这是头一个怀疑他的能力,真是肺都快气炸了。 “如此,那便辛苦先生了。”李晟景终于点了头,只是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很多:“需要隐瞒,先生先把方子备好,孤会让人准备。” “实话跟你说吧,那药方里面有些是宫里才有的,每年西南进贡的药材,那些太医不识货多半也是放着了,但拿来治你的腿却是必不可少的药材。”木神医叹气:“西南咱是不能去了,也来不及,只能从宫里拿,你要是能悄无声息取来那倒是好,要是不能我就再给你写个方子,咱光明正大把药材骗来。” “进贡的药材?那好取吗?”谢意颜隐约有点印象:“那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吧?一次两次还行,咱要用很多的话是不是比较麻烦?神医,怎么骗?” “这个……”木神医揉揉鼻子,没敢看谢意颜,背过身:“我这里有一方安胎的药方,正好里面有味药就重了,你只要拿这个方子去,保证宫里没人会拦着,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谢意颜的表情都裂开了:“你说什么方子?” “安胎的。”木神医叹气:“小子你说你长成这样,怎么就是个男儿身呢?搞得好像我给你出难题一样。” “行!安胎就安胎!”谢意颜一咬牙一狠心:“我是不是还得假装怀孕呢?行,装就装了,我认!” “颜儿胡闹。”李晟景赶紧拦着他:“不过些许药材,哪需这般费功夫,孤自会让人取来,先生也莫要出歪点子,颜儿心性单纯,他会当真。” 木神医:我本来也没开玩笑呀。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我怀孕了,愚人节快乐:) 辟谣:不生子不怀孕,开个玩笑 第75章 说归说闹归闹,这治腿的事儿算是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去的路上,谢意颜还领着李晟景去新修建的小花园转了转,花园里的合欢树都已经种上了,花匠说若是长得好,再有月余功夫就能顺利开花。 “那花期正好,到时候咱们温一壶酒,就摆在花树下面,好好庆祝庆祝。” 谢意颜在李晟景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轻松,他尽量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李晟景,也不愿意给他太多的压力,就好像只是一个小毛病,大夫开一贴药用上几次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一直都努力把这件事弱化。 但李晟景知道,其实他也很紧张,也非常在意和担心,之所以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都是为了让他放松,都是为了宽他的心。 “对了小景,木神医说的那味药你真的能拿来?进贡的东西,不说重要不重要,手续应该很繁琐吧?”谢意颜说着就压低了声音:“那可是进贡给皇上的,你若私自取用,会不会惹麻烦?虽然木神医的点子是糟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然咱还是别冒险了。” “什么是冒险你懂吗?”李晟景叹气,抬手拂掉了腿上风吹来的一片叶子,语重心长道:“做事不能只看眼前的,那木先生就是拿你开玩笑的,怎么这也看不出来,还当真,太子妃莫非三岁吗?” “小景,你取笑我。” 李晟景:“不是取笑你,是你想想,那话是能说的吗?你是什么身份呀,可是太子妃,太子妃若是有孕乃是大事,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假怀孕就算了,难道你还能去弄个孩子出来?你又去哪儿找个孩子?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可比你男扮女装重多了,莫说是你,真要问下来,连我都受不住,可懂?” “啊?”谢意颜傻眼了:“我没想那么多。” 不是没想那么多,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如果不是小景提醒,他就想不到这一茬。 “凡事多想想,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道理跟下棋是一样的。”李晟景教起太子妃来还是很认真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说给太子妃听,丝毫都不嫌弃太子妃的蠢笨。 “至于你担心的药材问题,那是想多了,不过些许药材而已,孤可是太子,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这太子早就该拱手让人了。” 小太子这番话一说出来,谢意颜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了,太子殿下最近的气势都不太明显了,尤其是因为治腿的问题,李晟景嘴上不说,那很明显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的,他在这上面受挫,这会儿这话一说出来,谢意颜就知道太子殿下还是那个太子殿下。 从来都没有改变,也不会被困难打倒。 “我就知道你会听神医的话好好配合的。”谢意颜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李晟景反问:“我什么时候说不配合了吗?” “小景,其实他们都跟我说你会抵触这件事,但我不这么觉得,我知道你不抵触。”谢意颜替李晟景把头发拢到一边,低头看着他侧脸,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又知道什么。”李晟景没再跟他说这个,反而问:“最近的棋谱看了吗?是不是又懈怠了?今日无事,不如再陪你下一盘。” “小景,明明是我陪你下棋。”谢意颜跟上去帮他推轮椅:“今天不下了,我还有很多东西得准备,先送你回去,我再去看看木神医那边需要什么。” 李晟景不是第一次泡药浴,但谢意颜却是第一次看他泡药浴。 木神医把药材都准备好,一个大木桶里面划了一道指给谢意颜看:“水必须在这个位置,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须得覆盖住他腰腹的穴位,懂吗?” “懂。”谢意颜抱着药筐点头。 木神医又塞给他一个琉璃小球,里面有一条银色的柱子,谢意颜没见过,拿在手里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臭小子,你给我拿好了!这个东西是测温计,看见那里面的东西了吗?那是水银柱,要是碎了,里面的东西剧毒要人命的!”木神医小心翼翼教谢意颜怎么使用:“用它测水温,柱子走到这个位置温度正好,你小子正好练武,倒也省劲儿了,你就用内力给我护着这桶水,只能热不能凉一分,敢偷懒,他的腿就不用治了!” 木神医凶巴巴,但每一把药都用得极为小心,谢意颜跟在他后面使劲儿点头,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微凝重,木神医放好了药,又试了试水温,拧眉对谢意颜说道:“不够,这水运过来就已经凉了,小子快点过来。” “哦,好。”谢意颜赶紧放下药筐,双腿盘起坐下,运功给木桶加热:“这样可以吗?” 桶里开始冒热气,李晟景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木神医看了看:“行,就这样,你保持住,这药浴他得泡上一个时辰才行。” “太子妃身上有伤,换个人来。”李晟景热气熏得李晟景脸颊发红,这会儿不仅额头上是汗,连身上穿着的寝衣都被汗湿了。 “不用,那是皮外伤不碍事。”谢意颜没松手:“你好好泡着,别管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就是热个水而已,小景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李晟景眉心拧着,唇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但依旧柔声哄着:“你听话,让他们来,身上伤没好,不许逞强。” “不逞强。”谢意颜坚持着:“我想陪着你。” 然而李晟景却没心力再跟他磨嘴皮子,像是忍耐到了极致,他咬住唇还是发出了一身闷哼,像是极为难忍。 “喂,他怎么了?小景,你是不是难受?神医,他难受!” “你闭嘴!”木神医忍不住,敲了谢意颜的脑袋一下:“小子话怎么这么多,能不难受吗?我告诉你这才刚开始,这药浴泡上去,刚开始不显,往后就药力进去就开始疼,疼是好事,这是拔出寒气,不疼才麻烦,他必须得受这份疼,要是不疼没感觉了,你就等着哭吧。” “泡药的这一个时辰他都得疼着,而且后面还会更疼,现在就开始心疼了,这腿还治不治?怎么婆婆妈妈的,好好热着药浴,不许叫凉了!” 谢意颜被呵斥了一通,他是关心则乱,让木神医两句话给怼了回来,只得老老实实的。 “小景,你跟我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很快就不疼了。”谢意颜是真心疼呀,要是允许,他都想替小景去疼。 小太子那细皮嫩肉的,浑身上下像雪一样白,哪里能受这个罪,不仅不能受这个罪,谢意颜都不想看他受任何的罪,什么都不行! “不疼的,真没事儿。”李晟景缓了一口气来安慰太子妃:“木先生说得对,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种真实的感触了,疼是好事,疼说明还有得救,太子妃不用太担心。” “好,疼是好事。”谢意颜也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疼是好事,虽然他心疼舍不得,但疼就是好事,能有感觉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现在疼以后就不疼了,是好事就不用这样悲悲戚戚的,应该高兴才是。 “我们说说话吧,一个时辰其实过得也很快。”谢意颜尽力想去分散小太子的注意力。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吧。”谢意颜随便找了个话题算切入:“其实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的茫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不太清楚的,尤其是我爹娘给我穿女装,但他们又不把我当女儿来看,我就经常分不清楚性别这回事,还闹了很多的笑话。” 他说这些就是当成趣事想说给李晟景听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谁知李晟景却听进去了。 腿上一阵阵麻麻的疼,像是蚂蚁钻进去在啃噬他的骨肉,太子妃的声音就把他从这种难以言说的切肤之痛里带了出来,听着谢意颜说他小时候闹的乌龙事,就觉得,一股股暖流缓解者身上的疼。 “后来呢?” “后来我师父就来了。”谢意颜扫了一眼测温计,确定温度还好,才继续往下说:“我爹娘说就是我师父跟他们说我们谢家养不住男孩儿,一定要把我当女孩儿养才能养活,他们听了师父的话,我的身体也才慢慢变好,师父来了以后看我根骨还可以就开始教我练武,然后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会儿也都大了,懂事以后就不会再困扰于性别,我知道自己是男人,虽然我穿女装,但那只是我的伪装,我骨子里还是个男子汉的。” 李晟景听着这话,笑了一下:“太子妃确实是。” “小景,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谢意颜的伤到底还是没好,之前那次车轮战对他也是有损伤的,运功到现在他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不过幸好,小太子也看不见,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他还能撑得住。 “太子妃想问什么?” “问你为什么总喊我太子妃却很少叫我名字。”谢意颜问得真心实意,这个问题在他心里面存了很久,倒不是说他对太子妃这个称呼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这么叫有点过于生疏了些,不太亲近。 小景怎么能总是这么生疏的叫他呢?这样叫来叫去的,他都没法儿判断小景到底是不是也喜欢他了,很难的好不好? 他这一问,直接把李晟景给问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问谢意颜:“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叫……算了还是叫太子妃吧。”忽然丧气,因为谢意颜发现不管李晟景怎么叫他,好像都不能叫出来那种他想要的感觉,叫阿意?叫颜儿?也不是不能叫,就是跟他想的感觉不一样,他想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太子妃可有字?” “没有,我爹说既然当女儿养了,就不取字。”谢意颜一下子明白过来:“殿下要替我取字吗?好呀好呀,你取你取。” 那眼睛都快要冒光了,小景给他取字的话,那以后他就有一个只有小景才可以叫的名字了。 “叫子安可好?” “子安?”谢意颜没懂:“什么意思?希望我平平安安吗?” 腿上的痛意已经开始慢慢褪去,李晟景闻言轻声笑了一下肯定道:“对,就是希望你平安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子安:传说中的仙人。《南齐书·州郡志下》:“夏口城据黄鹄矶,世传仙人子安乘黄鹄过此上也。” 太子:太子妃如此天人之姿,就叫子安吧。 太子妃:夸我呢,快鼓掌 谢意颜:别叫太子妃了,叫夫君 第76章 这药浴泡起来可不是好受的,原本被热气熏红的脸这会儿也慢慢变得苍白透明,谢意颜心疼地给小太子盖好被子,忙个不停,木神医看着不耐烦,喊他:“行了,偌大一个太子府难道还没人伺候他?小子你过来,我交代你几句话。” “等下,马上就来。”谢意颜又摸摸李晟景的手,好歹不是很冷,才叮嘱:“你先歇着,我看看神医交代什么,对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无碍,歇会儿就好,你别担心。” 那药劲儿过后是会比较难受,双腿一会儿仿佛重若千斤,一会儿又跟棉花似的轻飘飘,是李晟景从前没有过的感受,想来也是好事,有感觉总比没感觉强。 “那你先睡会儿。”谢意颜撩了撩李晟景额前的碎发,眼睛眨呀眨,舍不得走:“小景,你再叫我一声。” “子安,快去吧,莫叫木先生多等。” 谢意颜:“再叫一声。” “子安。”李晟景略显无奈又很纵容:“还要叫吗?” “小景起的名字就是好听。”谢意颜笑得满足:“那我去了,一会儿就回。” “快去吧。”李晟景说完,又看见谢意颜闪着光的眼睛,淡笑着补上:“子安。” “嗯。” 木神医正等得不耐烦,就看见那傻小子一脸傻笑地出来,实在没忍住吐槽他:“屋子就没镜子吗?你看看你那样子,好端端的模样都让你给糟蹋了,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闻见肉香的……”木神医话到嘴边没说下去:“你过来,我正经跟你叮嘱两句话,别流哈喇子了,也不嫌丢人!” “您也知道我喜欢小景了?”谢意颜跟上去,脸上全是笑:“我丢什么人,那是我喜欢的人,我想他好有错吗?神医神医,您是前辈见多识广的,您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木神医气得想抽他:“我管呢?我是来治腿的,我是来给你们撮合姻缘的吗?你听不听,不听我回去睡觉了,年轻人脑子里面就不装点正经东西,不成器!” “我就问问。”谢意颜赶紧问:“您要跟我叮嘱什么?” “今天药浴你那太子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一些,我起先以为第一天泡药他应该不会有感觉,但现在既然能感觉到疼就是好事,我跟你说,他现在是在把腿上的寒气一点点往外拔,这个过程必定痛苦难当,今天已经用了药,之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木神医一脸严肃:“寒气一旦开始往外拔,子夜与晨初这两个时间段他必定要受疼的,这个时候,你不能放着他疼,需要用你的内力助他抻展筋脉,会更疼,但这是为他好,挺过去之后,才能好起来。” “懂了吗?” 谢意颜点头:“那会有多疼?”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疼过,反正绝对比他刚才要疼得多,你有个心理准备吧。”木神医看他一脸舍不得又心疼的样子,叹了口气:“别心软,别看他疼就舍不得下手,我跟你说,现在受疼是为了以后,可不能心慈手软知道吗?” “知道。”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我懂,现在疼一疼,这腿就治好了,我就是心疼。” “我看着他疼,我就难受,恨不得替他受疼。” “滚滚滚!”木神医实在不愿意看:“一把年纪最不爱看你们这些个儿女情长,烦人,还不走,你那太子不是等着你,跟我老头子磨叽个什么劲,你心疼你去跟他说,跟我说什么,有意思吗?” 谢意颜挠挠头,有点傻的乐呵了一下:“那您倒是跟我说说,小景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呀?我琢磨好几天了,华大夫说让我看看话本,我买是买了,可也没顾上看。” “你不会去问他。”木神医想翻白眼。 “直接问?” “不然呢?你不问怎么知道?” “那他要不是怎么办?”谢意颜又哭丧着脸:“算了算了,还是先别问了,给小景治腿比较重要,先治腿然后我再问他,他要是喜欢我当然好,他要是还不喜欢我,那我就努力争取让他喜欢上我!” 这还信誓旦旦的,木神医没眼看这傻小子,愣头青一个,不过愣头青也有愣头青的福气。 太子妃在外面跟木先生说了许久的话,李晟景在屋里也没有睡,他感觉腿上隐隐约约还是有些疼,那种酥麻的疼让他觉得有点舒服,手顺着往下摸了摸,干瘪的腿上毫无手感可言,李晟景又把手收回来,良久之后,自己又摸了过去。 他是不是,真的能再次站起来?这双腿还能恢复成跟正常人一样吗? “小景?你怎么还没睡呀。”谢意颜回来就看见小太子好像是在发呆,还有点难受的样子,赶紧上前询问:“是不是不舒服?神医跟我说泡了药以后可能会疼,你是不是疼了?哪儿疼跟我说。” “没疼。”李晟景摇摇头:“等你呢,回来了就快睡吧。” “等我呀。”谢意颜脱掉了外衫,翻身睡到里面,顺势直接把小太子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我给你暖着。” “不用,你这样我怎么睡。”被搂得太紧了,李晟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稍微动了动:“快松开,我自己能睡,你搂着我也不嫌热。” 六月的天了,李晟景自己是不会觉得热的,相反他因为受寒,身上一直都偏凉,哪怕是六月天也得盖着薄被才行,可太子妃不一样。 “小景身上凉凉的,我抱着舒服,我给你暖着,你身上凉凉的我挨着也舒服,正好。” 若是往常这话他还能说得理直气壮,现在就不太行了,哪怕嘴上再理直气壮,耳朵都有点发热,烧得慌。 他这样算不算是占了小景的便宜? 想是这么想的,搂着人的手却没松,他可是正经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怎么能叫占便宜,对,这就是发乎情而已。 发乎情止乎礼,他就这么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能再拉拉手就更好,这么想着,谢意颜的手就伸过去握住了小太子的手指。 “做什么?”李晟景闭着眼睛,感觉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穿插进他的手指,然后便是十指交扣。 “睡觉。”谢意颜理直气壮不起来了,干脆糊弄,闭眼睛睡觉,好像那小动作不是他做的一样。 夜无声,李晟景感觉着指尖的温度,有些发烫,睫毛颤了颤,到底没睁开。 谢意颜是被怀里人的动静惊醒的,睡到半夜的时候,李晟景忽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他正咬着嘴唇拼命地忍耐,若不是谢意颜一直抱着他,恐怕都不能发现小景的异常。 子夜已至,确实像木神医说的那样,小景开始疼了。 “你别咬自己,疼就喊出来。”谢意颜有些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神医说过的,必须得经过这一遭才行,他轻拍着小太子的背:“小景,你别咬自己,不然,你咬我。” 说着就想把手伸过去,伸到一半又想起来:“不行呀,神医让我用内力帮你抻筋脉的,小景,你醒醒别咬自己。” 谢意颜急得翻来找去,最后在枕头下面找到一块儿他之前学着绣了一半的手帕,将手帕一卷,然后半强硬地塞进了李晟景的嘴里。 “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若是细看定能发现谢意颜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怜惜地给小太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才小声说道:“我现在给你开筋脉,会很疼,小景你忍忍。” 明明是他在哄人,听着那语气却是他要哭出来一般。 抬起手刚要覆上李晟景的腿,怀里的人就剧烈挣扎起来,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摇着头“呜呜”了两声,想拒绝。 “你说什么?”谢意颜赶紧又把手帕拿下来,凑到李晟景跟前:“你说,我听着。” “你别,别看。”李晟景说了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看,丑。” 开始谢意颜还没懂李晟景不让他看什么,直到小太子别过脸不愿与他对视时,谢意颜才明白过来,小景是不想让他看他的腿,拳头瞬间捏紧,心口像是针在密密麻麻扎着他一样的疼,谢意颜努力扬起笑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一些:“好,我不看,小景不让看就不看,我就帮你揉揉捏捏开筋脉,开了筋脉才能好得快些,小景听话,好不好?” “丑,不要看。”李晟景已经被疼得意识模糊了,其实他并不能完全听清楚太子妃到底都说了什么,脑海里面只有那一个念头,他不想让太子妃看见那双丑陋畸形的腿。 谢意颜看着李晟景眼角划过的那一点泪痕,心跟刀割一样,他想也不想就俯身过去,一点点将泪吻去,在李晟景耳边低声软语:“我不看,小景不让看就不看,但是小景不丑,一点儿也不丑,在我心里小景是最好的,可俊了,一点儿都不丑。” 吻顺着眼角一点点吻到李晟景的耳垂,谢意颜一句句重复着,感觉到李晟景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才顺势将手覆在了那双单薄的腿上。 “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谢意颜运了功才刚刚用了一点的力气,李晟景就疼得厉害,整个人在他怀里抖个不停,五分力道收成了三分,不仅李晟景难熬,谢意颜更难熬,也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李晟景才慢慢缓过来那个劲儿。 半眯着眼睛抬了抬手,谢意颜赶紧把他嘴里的手绢拿出来,俯身过去轻轻问:“小景,怎么样?” “没事,不疼了。”说着不疼了,嘴唇却因为之前咬得太用力还有些发缠,谢意颜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有哽咽:“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我也觉得会。”李晟景犹豫着,到底还是抬头也回抱住谢意颜,那受疼的劲儿已经慢慢过去,他的精神也好一些,甚至还笑了一下:“子安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种真实的痛意了,虽然很疼,但很真实,我能感觉到。” “对,一定能好起来。”谢意颜很是怜惜,拍着李晟景的背柔声哄着:“就受这一回罪,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疼!” 长夜漫漫,而晨初还未至,谢意颜哄着李晟景好歹睡了一会儿,等着他们的还有这一晚的第二次煎熬,幸好,黎明前的黑暗总会过去,希望也总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脸颊泛红,轻咬唇:疼~ 谢意颜满头汗:乖,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第77章 一晚上疼两次,每一次都是分筋错骨一般,李晟景哪里还有劲儿起来上早朝,早朝外面的白离低声提醒了一句就被谢意颜给撵走了,小景这个样子还上什么早朝,天大的事情能有小景的腿重要吗? “不行的。”他刚打发走白离,李晟景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半撑着身体要起来:“早朝不能耽搁,必须得去。” “什么必须得去,就没有必须的事情,晨晨初又疼一次,你才闭上眼睛多久,这会儿就早朝,那劲儿还没缓过来,天下大事再重要,也不能豁出身体去。”谢意颜看着小太子苍白的唇,赌气的话直接就脱口而出:“再说,你现在还只是太子,天大的事情上面有皇帝下面有百官,便是休息几天又怎么了?” 李晟景依旧坚持要起来。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快点,不然一会儿该耽搁了。” 他现在已经能很习惯地麻烦太子妃,被谢意颜抱来抱去也不会觉得不自在,甚至还能催一催,哪知这一催,就直接把太子妃给催毛了,谢意颜伸手一按,把小太子重新按回来,扣到自己怀里:“不许去,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脸色,上什么朝,白离给殿下告个病假,今日不朝。” 说完把腿还蛮横地压在李晟景的身上:“睡觉!” 李晟景哭笑不得:“别闹。” “谁闹了,就不去,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拿来也能处理。”谢意颜说着就替小太子委屈:“我爹还有偷懒不想早朝就请病假的时候呢,小景你真生病都不请假,反正这三天不许去,后面看木神医怎么说,看你这样我心疼。” “你压着我了,胸口闷还怎么睡觉?”李晟景动了动胳膊,谢意颜才抬手往下移了一点儿,手放在小太子的腰上,闭着眼睛想,小景的腰真的好细呀,他一只胳膊都能圈住,抱起来也很舒服,刚刚好。 “子安,你知道眼下这场景叫什么吗?” “叫什么?” “恃宠而骄。”李晟景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点笑:“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你敢这样做了,睡吧,再睡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谢意颜琢磨了一下恃宠而骄这几个字,想问问小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着李晟景已经闭眼睛睡觉了,脸色还苍白着,他又不忍心打扰,只能自己干瞪着眼睛挺尸。 小景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呀?不然他为什么说恃宠而骄?这个恃宠而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是宠了吗?那宠跟喜欢又是不是一个意思?想呀想的,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按照木神医的要求,李晟景是老老实实泡了三天的药浴,也生生疼了三个晚上,谢意颜始终都陪着,这三天李晟景都没去上早朝,对外说是偶感风寒应付一下。 这借口能应付得了外面的人,却应付不了宫里的人,皇后听完下面的话,眉心蹙着:“去请定安公主入宫,本宫有事与她商议。” 大长公主来的时候,皇后正在看书,她接过宫女的扇子自己给皇后扇着凉风:“凤儿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怎么着急忙慌把我叫来了?我那儿还摆了戏台子,一曲没唱完我就巴巴过来了。” 皇后抬手挡了下她的扇子,放下书问:“太子三日未上早朝的事你可知道?” “没上朝?”大长公主摇摇头:“不知道,难道是病了?太医去看过没?” “不曾宣过太医。”皇后叹气:“那孩子素来要强,便是病着也未曾三日不上朝,我有些担心,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在太子身边放了几个嬷嬷吗?” “上次就让他给撵回来了,哪儿还有什么人。”皇后按着眉心:“那孩子大了,主意也正,他不喜欢我总看着他,只是这三日不上朝,实在是有些过了。” “说不定是人家小两口……”大长公主话说一半赶紧收回:“我说着玩的,咱景儿不是那等耽于享乐之人。” “凤儿你担心什么?” 皇后示意左右退下,才说道:“前日户部尚书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那张九棕早就该收拾了,咱景儿雷霆手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大快人心。” “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皇后叹气:“太子早就有意弹劾张九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只可惜手中一直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不能拉他下台,怎么这会儿忽然就雷霆手段了呢?” “你是说……”大长公主明白过来:“景儿拿到朱衣卫的秘册了?” 她立刻高兴起来:“这不是好事吗?那朱衣卫可是认主的,便是在我手里这几年,也只是护卫我周全,听我调令安排,可那秘册朱衣卫是只给皇上的,景儿拿到秘册,说明他已经收服了朱衣卫,这不是好事吗?你担心什么?” “事有两面,我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皇后有些头痛:“这个时候,户部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张九棕连同党羽被彻查得如此干净,难保不会有人想到秘册上,若是如此,那朝中自然人心惶惶,更何况皇上那边,怕也会有动静,我怕因此事让太子在朝中举步维艰,现在动用秘册为时尚早,他心急了些。” 让皇后这么一说,大长公主也点了头:“确实是急了些,你怕太子后续还有动作?” “他现在自己有主张,刑部才刚刚整治没多久,后面就动了户部尚书,我怕他冒进,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后眼里带着忧思:“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心思重,如此大的动作实在不是良策,他这么一动,朝中那些底子不干净的大臣难免心中忧惧,若在这个时候惹出别的乱子那才是得不偿失,那些人留待日后慢慢收拾便可,这个时候该缓缓就缓缓,逼急了对太子没有好处。” “那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很是犹豫:“让太子出去?离京计划提前?可他的腿还……” “若是治不好呢?!”皇后抬头去看大长公主,眼睛里面已经噙着泪:“若是治不好也这么耽搁下去吗?我的意思是就趁着这次,找机会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国之储君整日圈养在京城之中,不出去见见民生百态,如何知道百姓疾苦,日后又如何为万民谋福祉?他的腿是站不起来了,可总不能因为站不起来就不往前走了吧?” 皇后的情绪失控也只是短暂的一下,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出去历练历练,见见外面真实的世界,看看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再回来就能名正言顺地监国登基继位,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再往后就到底能不能坐稳这江山就看他自己了。” “凤儿,你别哭。”大长公主拿着手帕给皇后擦了眼泪:“好,这样就好,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咱景儿以后肯定是个为民造福的好皇帝,这样安排就很好。” 皇后接过大长公主的手帕,自己拿着:“借着这个机会一是让那些因为担心秘册而惴惴不安的人稍微缓口气,让朝堂的气氛不至于那么紧张,二来,太子离京自然有心人要搞小动作,趁着这个机会一网打尽,还有三也该行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还能不懂你的意思么。”大公主故意笑起来,揽着皇后的肩膀:“行,凤儿既然决定了,那咱就去干,左右就这最后一次了,我再给他出把力,只是先说好,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否则,我这儿可不能饶你!” “既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好,交给我来安排吧,就这一两个月,不拘何处我给景儿安排妥当便是。” 太子府里,谢意颜正聚精会神,眼睛都快戳到木神医的身上了,一块儿来的还有华大夫,他自知学艺不精,跟过来学习的。 唯有李晟景这个当事人算是几个人中最淡定的一个了,扎针他也不是没有扎针,之前的用药也让他对这位木先生刮目相看,多了几分希望之后,态度自然也就坦然很多。 “去去去,挡光了你们两个!”然后就见他取来针袋子打开里面一排银光闪闪,木神医取出一根来,谢意颜直接惊呼出声:“这么粗?这是什么针?这一针下去得多疼呀!” “你小子就知道疼,除了疼你还知道什么?他那伤不疼能治好吗?”木神医嫌弃极了:“我这针是专门给他量身打造的,长短粗细都是有讲究的,这一针下去慢慢将寒气导出,比那寻常的针强多了,事半功倍。” “庸医治不好病,就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对症,你家太子寒气入体,非这针不可,心疼也是白心疼,我可不会手软。”然后才转向华大夫,向他教学:“记住了,这用针必须得用药浸泡十二个时辰,泡够了才有效果,他这个毛病只扎腿是不行的。” 木神医的手往李晟景腰上三寸的位置一点:“从这儿开始往下才行,记住了吗?” 华大夫赶紧点头,木神医这才说道:“那便开始吧。” 谢意颜过来,蹲在李晟景面前:“我在外面等你,要是疼了,你就喊出来,别咬着自己。” “子安。”李晟景欲言又止。 太子妃的担心他都看在眼里,若说他都愿意让华大夫在旁,那太子妃应该也是可以的,但一想到衣服下那双腿干瘪畸形,那么丑陋,他就害怕会被太子妃看见,心里面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没事,小景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谢意颜握着李晟景的手:“但你记住,在我心里小景最好看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半夜闯太子府看到你的那次吗?” 李晟景下意识点头,就听太子妃继续说:“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太子长得多俊呀,怎么就便宜了我呢。” 说完以后又笑了一下,轻轻环住李晟景:“小景最好看,在我心里再没有比你还好看的了,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都会好起来的。” 房门紧闭上,李晟景的衣衫褪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捏紧了手上的帕子,那是那天晚上太子妃让他咬着的帕子,醒来后李晟景就收了起来。 他记得这方帕子,原本就是他的一方素帕,被太子妃拿去说要给他绣花,结果绣了这么久,上面只有两片奇奇怪怪的叶子,甚是可爱。 “先生,孤的腿还能像常人一样吗?” “太子这是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缘故,肌肉有些萎缩,不过不是大毛病,你那太子妃成天上窜下跳的,等你好了能站起来走路,让他带你跑上两个月,保证好得跟正常人一样。” “你呀也不用担心这个,那傻小子心里眼里全是你,他怎么会在意这些。”木神医摆好了针,直言说道:“是你自己在意罢了。” 手帕上的叶子垂下来仿佛是一个笑脸在冲他乐呵,跟太子妃一样,李晟景看着看着忽然也笑了起来:“先生说得对,是孤愚钝了。” 第78章 木神医的医术确实是非常了得,跟李晟景从前接触过的那些都不一样,不管是用药还是扎针都很猛,下手是丝毫都不留情的,李晟景每次都被折腾到死去活来,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晟景的腿才开始慢慢好转,除了痛意,他慢慢也能有别的感觉。 就好像是枯木,开始逐渐发芽,那种感觉是令人欣喜的。 又一次完针,李晟景额头上全是汗意,轻轻喘着气按着自己的腿,问木神医:“孤方才,好像感觉到这里轻轻跳动的感觉。” “这是正常的,说明你的筋脉现在已经活过来了。”木神医收起银针:“现在开始就不能这么猛了,得慢慢调,针隔日扎一次就行,但药还是得天天泡,不过你那太子妃天天拿内力给你烘热水的也不行,我前两天听下面人说府上有个温泉,那倒是个好东西,我去看过,把那温泉水收拾收拾,你以后直接去泡温泉,既然温养也省了那小子的力气。” “喂,你瞎出什么主意呀,就这样就行,我能温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候在门外的谢意颜听见了屋里木神医说温泉的事情,赶紧阻止他:“你别打那温泉的主意,不行!” “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木神医拉开门,对谢意颜不怎么客气地说道:“好好的温泉为什么不用?你烧的热水能抵得过那天然的温泉水吗?我跟你说,温泉水更有利于药效的发挥,你个傻小子别不懂就乱说话。” “你才别不懂就乱说话。” 相处这么多天,谢意颜也不像之前那样对着木神医小心翼翼,两个性子直的人凑在一起就容易斗嘴,斗来斗去也十分欢乐,让治病的过程都多了很多的欢乐,气氛也更加轻松。 “什么我不懂?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能用?你要是不说出来个子丑寅卯我还就非用不可!” “你这老头怎么就非要强人所难了?” “怎么强人所难了?我还说你这小子怎么不懂事呢!”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还是李晟景开口唤回了谢意颜:“子安,便听先生的安排吧。” “可是你……”谢意颜当着木神医的面不想说小太子怕水的事情,但眼里明显是紧张的。 “不碍事。”李晟景宽慰他:“温泉水应该不碍事的,再说,不还有你陪着孤,不要紧的。” “喂,老头,温泉水真的比寻常的水好用吗?哪里好用了,就非得用那个?” “你小子就是见识短浅。”木神医虽然很嫌弃,但还是跟他说:“你们家里的这个温泉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这是人工特意引来的,也是破费功夫,想来当初那引水之人也是为了治疗他的腿疾,可惜,庸医们没用对地方,所以才显得没效果,白白把好东西搁置了。” “但凡我要是早点来,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就简单跟你说,那温泉水里面富含硫磺等等一系列的矿物质,再用上我的药,那当然是事半功倍。” “你说多少次事半功倍了,干啥你都事半功倍,就不能事倍一下吗?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哎,你个混小子,我之前跟你说两个月是不是,你现在再看看他的腿。”木神医走过来,很是不服气地过来把李晟景的腿交叠放好,然后直接一掌劈下去。 “动了!动了!它动了!” 谢意颜见木神医的动作都要骂人的,谁知道木神医一掌下去之后,李晟景的腿竟然有了反应,顿时激动得不行。 “哼,怎么样,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不是我跟你说大话,之前那两个月是常规下我要用的时间,谁知道你们太子府上条件这么好,现在跟你说,用不了两个月,我估摸着再有四十多天,就差不多了。”木神医背着手,有点得意:“还有,你也别闲着,最近就可以开始给他按摩抻拉肌肉,等我这边筋脉调理得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准备下地,那才是苦差事,是最难过的一关。” “好好好。”谢意颜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眼里全是欣喜的神色,冲着李晟景一个劲儿的傻乐呵:“小景,再有四十天,四十天就好了。” “嗯,听见了。”李晟景摸摸他的头发:“子安辛苦。” “我辛苦什么,明明是你辛苦,这些天天天晚上疼得睡不着,白天扎针疼,晚上泡药疼,半夜还是疼,疼得我都……幸好,最近好多了,起码晚上没那么疼,都能睡个好觉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他把李晟景腿上的毯子盖好,才送李晟景回书房处理政事,然后自己去看看温泉的情况,到底还是有点担心的,既然泡温泉不能避免,那他记得库房里面好像还有点夜明珠,拿来扔在里面不知道能不能把温泉池子照亮堂一点。 谢意颜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带着人搬了一箱子的夜明珠,直接把太子殿下的库房都搬空了,也很是财大气粗,他这边指挥人怎么安排布置,那边木神医也过来准备放药,一进来就被那一大箱的夜明珠给闪花了眼睛。 他过去看了看,箱子里面的夜明珠有大有小,小的就只有一点点,拇指尖那么点,可能是用在首饰上的点缀,大的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一看就价值不菲。 让人直呼一声好家伙。 “小子,你这也太腐败了吧?这么多的夜明珠你是要干什么?怎么你们家的太子殿下泡个澡还得用夜明珠打底子呢?没有夜明珠他就不泡了?”木神医嘲讽:“我怎么听说你们家这太子殿下最是忧国忧民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就这奢靡的作风,你知道这一颗夜明珠够养活多少普通老百姓吗?” “拿过来。”谢意颜从他手里抢过那颗小孩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左右看了看,挑了个位置:“放着儿,这里再亮堂点,还有你们几个在上面这个位置给我弄一个吊灯,要足够大足够亮,还有墙壁四周,蜡烛还是少了,而且昏暗,都换成琉璃灯,更透亮效果也好。” “这么大手笔,你这是要干什么?”木神医对这小两口也是有点了解的,别的不说,太子跟太子妃俩人平时还是挺朴素的,不像是会搞这么大阵仗的人,冷不丁这么一奢侈,肯定是有内情的。 “你那太子他怕黑?” 木神医挑着夜明珠问得随意:“他都多大人了,还怕黑呀?” “你不懂就别乱说话。”谢意颜本来不耐烦的,他不乐意把小景的事情跟别人说,但木神医一个劲儿要问,问得谢意颜不耐烦:“你话怎么这么多?让你来治病的是让你来打听人家私事的吗?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不识好人心。”木神医才懒得搭理他,也自顾自去安排药浴的事情,忙活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扭脸跟谢意颜说道:“喂,小子,我跟你投缘才问的,你那小太子有心魔,我看你多半也是知道一点的,他怕不怕黑我不管,但是你记着点,这心魔若是不除,他恐怕也会怕站起来,别等我腿给他治好了,他都站不起来,砸我招牌。” “什么意思?”谢意颜手里的夜明珠没放好,直接拿着过来跑到木神医跟前:“什么叫腿治好了,他也怕站起来?” “你不是知道吗?”木神医拍拍手上的脏东西,环顾一周:“你这样不行,不能因为他怕你就惯着他,有些东西还是得直面的,如果一直躲着,那心魔一直在,他还怎么好?” 见谢意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木神医叹气:“我话尽于此,你好好想想,知道你是心疼他,但不能过于纵了,有时候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可是……”谢意颜攥紧了手里的夜明珠:“不能慢慢来吗?小景他,我不想让他一次就经历这么多,先把腿治好,至于心魔的事情,慢慢来也没关系,我等他,也陪着他,总会好起来的。” “心慈手软。” 木神医甩甩袖子给了谢意颜一句评价,然后就懒得搭理他了。 被骂了心慈手软的谢意颜也不恼,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他跟木神医的想法不一样,什么心魔不心魔的,他就不信小景会不敢站起来,那跟怕水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怕水是怕水,小景是渴望站起来的,又怎么会怕,这样也太小瞧他的太子殿下了。 至于怕水这件事,谢意颜更是从未去想过要让小景去克服,没有必要的,他听大长公主说过当时的情况,那种情况之下小景留下心理阴影情有可原,为什么一定要克服,如果他怕水,那谢意颜就尽量避免他再接到那种环境不就好了,何必一定要去再受一遍折磨。 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对于泡温泉这件事李晟景心里面也是有点担心的,那温泉池子当初修的时候建得极大,他只在最初的时候去过一次,原本以为是能接受的,毕竟温泉池子跟湖水又不一样,可他都没下水,只是在池子边就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最后还是没用上。 这次为了治腿,李晟景是做了心里铺垫的,甚至他都想好了,如果反应还是很剧烈,就直接让太子妃把他扔进去算了,不用考虑他的感觉,左右也不会死人,好好泡完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结果一进去,李晟景就大吃一惊,整个室内都是被全新布置的,点着各种的灯火,非常亮堂,太子妃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扇画着桃花的屏风立在汤池边上,汤池里还另外新弄了一个小台子,上面摆了棋盘,还特意准备了糕点茶水甚至连酒都温上了。 池底泛着盈盈的白光,李晟景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好奇:“那水里面是什么?怎么还发亮?” “夜明珠。”谢意颜抱着人,解开了李晟景的外袍,他按照以前的做法没有把小景的衣服脱完,留下了白色的里衣,才抱着人,一步步十分小心地往池边走,一边走还一边担着着李晟景的情况,每多走一步,都要紧盯着李晟景的表情,生怕小太子会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不碍事,我觉得好像跟在房间里沐浴一样。”李晟景的手搭在谢意颜的胳膊上,冲他笑了一下,语气舒缓:“子安有心了,如果是这种的水,我应该不会怕。” “要是不舒服,你就告诉我。”谢意颜把人放进水里,他没顾上管自己,收拾好了小太子,他自己的衣服也早就湿了,李晟景知道他是要陪的,便说道:“不如宽衣一块儿泡泡吧,木先生这药材是疏通筋脉的,你是练武之人,泡一泡应该也没坏处。” “我脱衣服吗?”谢意颜一听小景这么说,瞬间犹豫:“那我要全脱,还是留一件?” 怎么办,跟小景一起泡澡了,可他也没有当着小景的面脱衣服呀,好紧张,现在到底是脱还是不脱?不脱的话,小景都说了,会不会显得他很扭捏? 不对呀,都是正经拜堂的喝过交杯酒的,一起泡澡怎么了?脱就脱,谁怕谁了! 脱! 第79章 脑子里面想着要脱的,但真到了要脱的时候,谢意颜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没那么豪放,自小便是这样养出来的,在人前只想着遮掩自己的身份,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当着人的面就把自己脱干净,最后犹犹豫豫也还是学了小景,只留了白色的里衣,倒也是规规矩矩的。 李晟景其实注意到了,太子妃脱衣服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他,而且耳垂开始泛红,那明显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手在水里面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腿。 最近泡药浴的痛意已经缓解了很多,还是会有点疼,但已经不那么难受,完全在李晟景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按了两下,才伸手撩了一下水面,感觉很好,很舒服。 “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把这里布置成这样?” 谢意颜一直都小心翼翼护着李晟景的,他怕池子太深,还特意让人做了脚踏,可以稳稳当当踩在里面,听李晟景问了,才说:“也没别的,我就想着弄得亮堂一点应该会好很多,而且这是温泉水,水是热的,只要不那么深不见底,再亮一点,小景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 李晟景摸出了夜明珠,一颗颗的还不少,拿出来一个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笑:“若我没记错,这个应该是姑母前年送的生辰礼物,太子妃倒是好眼光。” “小景呀。”谢意颜也顺势摸出来一颗,然老实交代:“那什么,我把你库房里的夜明珠全都搜罗出来了,一大箱子,这会儿都在这儿。” “看出来了。”李晟景重新把夜明珠放回去,倒是没什么太多的反应。 谢意颜有点奇怪:“你就不怕我搬空你的库房?”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李晟景想往后靠靠,他才刚一动,谢意颜就把胳膊递了过去,让小太子可以靠着他的胳膊,更舒服一点。 “搬空就搬空吧,太子妃喜欢就好。” “我也看出来了。”谢意颜跟过去,笑着学了李晟景一句,揶揄他:“你说你怎么着也是个太子,库房里实在没多少值钱的东西,有点寒酸了。” 李晟景闭着眼睛,药劲儿有点上来,他开始觉得有些疼,但现在的这种疼已经不是让他难受的感觉,李晟景开始享受这种疼,这种疼带给他的感觉是另外一种舒服。 谢意颜一直跟着他的,自然知道这种转变的过程,从一开始痛到恨不得打滚,到现在小景慢慢享受在其中,这中间经历了什么,再没有人比谢意颜更清楚。 “子安这是嫌孤寒酸了?”李晟景眼皮子都没抬:“放心,还是能养得起你。” “我哪用你养。”谢意颜嘴快:“若是你哪天不做太子了,我还能养你。” “哦,莫非子安还有私房钱?”李晟景问完又想起来:“是了,你还有嫁妆。” “小景你就知道打趣我。”谢意颜的身体不自觉地就又往李晟景那边挪了挪,这会儿两个人在水里就是近距离的肌肤相亲,十分暧昧,可惜,一个是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是恋着那灼人的温度,谁都没有往旖旎的地方想。 “我这身份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这些年也准备了一点薄产,不仅养活我自己没问题,还能养活……” 谢意颜的话刚要说出来,看着李晟景俊美的脸颊就后半句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温泉水已经将李晟景的衣衫打湿,白色的里衣近乎是透明的,领口开着,谢意颜看到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对儿锁骨,以及往下,还有两处红色的茱萸,他的视线好像被烫了一下,呼吸陡然紧促了几分,急忙转开脸,不敢再看。 心里暗自懊恼着,总算是明白了圣人所言的非礼勿视,这非礼是当真不能随便看的,看一眼他都觉得内息紊乱,差点走乱了真气。 好险。 “还能养活什么?” 谢意颜看了什么想了什么李晟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没听见太子妃的后半句话,所以睁开眼睛看看,这一看就看见太子妃脸颊微微泛红,视线不自觉地躲着他,李晟景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也能养活你!” 慌乱地补完后半句,谢意颜觉得自己不能再泡下去了,这水越来越热,热得他十分焦躁,尤其是在小景的身边,看着小景的红唇锁骨还有细腰,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要死人的。 “那个小景你不怕的话,我就先上去了,衣服都湿了,我给你拿衣服去。” 李晟景看了一眼屏风处的托盘上,疑惑:“那不是衣服吗?” 谢意颜卡壳:“那个……我不能泡了。” 看着太子妃越来越红的脸,李晟景到底是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点了点头:“好,那我再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让白离来伺候更衣。” “我不回去,我就上去透透气。” 谢意颜又给自己找借口:“这药材我可能不能泡太久,有点不太舒服,我上去缓缓,就在边上等着你就行,不回去。” 这话说得实在是奇奇怪怪的,李晟景听着只觉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谢意颜没有想说,他也就没有追问,由着谢意颜上岸。 离开热水还有小太子的谢意颜终于是缓了一口气,给自己猛灌了一大杯茶水,将心里的那点焦躁的感觉压下去,他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很不对劲,怎么好像还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最近都没有练剑的原因?不然今天晚上还是找人打一架吧。 李晟景的温泉泡足了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精神明显好很多,随着木神医用药的深入,最近每一次药浴之后,李晟景的状态都要好上很多,这段时间吃的苦受的痛都是值得的。 “来,快擦擦干净。”把李晟景抱出来,大毯子裹住擦干净,谢意颜拿来了干净的里衣,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一手按着衣服,一只手还揽着小太子的纤细的腰肢,低头看着小太子,放低了声音询问他的意思:“让我帮你好不好?” 李晟景一直都避免让谢意颜看见他被衣服裹住的那双腿,怕难看怕畸形怕丑,谢意颜也一直都尊重他的意思,每次李晟景要换衣服或者不方便的时候,他都主动回避,但今天,他不想回避了。 他想看看,不管小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都想看! 谢意颜的话才落下,李晟景就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的,他下意识想去抓住点什么,然后就抓住了谢意颜的手,谢意颜回握住,再度问了一遍:“小景,我想看,我们是夫妻,我能看的,我不会觉得丑不好看,小景在我心里面就是好看的,天底下最好看。” “可是,真的很丑。”李晟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自己都不敢直面,怎么让谢意颜看? “不会的。”谢意颜腾出一只手,缓缓摸上李晟景的腿,认真说道:“我师父说过,与人的皮相相比骨相才能最真实地反应一个人的相貌美丑,虽然我还没见过小景的腿,但我摸过,我摸过你的骨相,很美,小景信我好不好?” 李晟景的脑海里浮现了木神医的那句话,他怎么会在意这些,是你自己在意罢了。 是他自己在意,太子妃他从来都不在意,果真就能在意吗?那双腿早就畸形了,怎么能不在意? 眉心忽然被人按住,谢意颜的手温热,抚平了李晟景拧着的眉:“算了,我不看了,小景你别难过,我不看就是了。” “你真的不介意吗?”李晟景抬着眼眸去看谢意颜,那眼睛里面装着小心,哪里还有半分太子殿下的气势,像极了无助的小孩儿。 谢意颜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不介意,一点儿都不,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好,你看吧。”李晟景闭上了眼睛,松开谢意颜的手,自己主动扯了一下衣服,拉着谢意颜的手放了上去。 谢意颜的动作小心得很,他是真拿小太子当宝贝,稀世珍宝还是易碎的那种,动作轻又柔,生怕会弄疼了李晟景,衣衫慢慢褪下,包裹在里面的那双腿终于露了出来。 不像李晟景想的那样,只是单薄得厉害,腿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感,纤细得很,就是一层皮裹着骨头,但不丑,也没有李晟景担心的那种畸形,相反,还有一种瘦弱的美感,谢意颜的手轻轻放上去摸了一下,光滑的触感,让他心尖跟着一跳,还想再碰一下,但生怕自己过于孟浪,到底还是忍着心底的欲望,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景,你骗人。” “怎么还闭着眼睛?是怕撒了谎,不敢见我吗?你睁开眼睛,让我好好骂骂你,怎么能骗我呢?”谢意颜移开视线,毯子裹住李晟景的腿,不让他着凉,才拥着人在他耳边叹气:“哪里丑了,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美丑不分,若这样你都说丑,那我呢?唉,我好丢人呀,天天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我还假扮女装,没想到我们太子殿下眼光这般高,我哪儿来的脸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地得瑟,丢死人了。” “谁知道我们小景要求这么高呢,我算是完蛋了。” 故意夸张的语气,唉声又叹气的样子,多了几分的可爱。 李晟景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先是看了谢意颜一眼,想看看他真实的反应,太子妃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李晟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这么一眼看过去,谢意颜的眼神干净澄澈,并无半分的嫌弃,他是真的不觉得那双·腿是丑陋就畸形的。 “真的不丑吗?”李晟景自己不太信,他又伸手摸了摸,瘦骨嶙峋干巴巴只有两条骨头而已,怎么可能不丑。 “小景呀,真的不丑。”谢意颜的下巴抵在李晟景的肩膀上:“我怀疑你对美丑的分辨有什么问题,不过不要紧,还好我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你以后就听我的,我说不丑就不丑,不仅不丑还很好看,你腿型多好呀,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太瘦了点,以后得好好吃饭,得稍微长点肉。” “子安,你真的不觉得……” “我真的不觉得,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谢意颜重重叹气:“我的太子殿下呀,你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大的误解?才能误会成这个样子?小景你信我,以后别再这么说自己了,还有就是,以后也别避着我了,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好不好?” 他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李晟景之前种种的顾忌全都烟消云散了,李晟景轻轻抿着唇,稍微往后靠了靠,才小声说道:“也就是你才不嫌弃我丑,净会哄我,就你嘴甜。” “我才没有哄你。” 谢意颜不承认,拿过干净的里衣伺候李晟景换上,换衣服的时候本该是心无旁骛的,可李晟景的衣服已经被他给拉开了个七七八八,两条腿都直接那么露着,谢意颜想移开视线,非礼勿视,可移开视线又怎么换衣服,只能就那么看了,他既不能心无旁骛,那自然是要想入非非的,不过就是简单的换个衣服而已,都弄得自己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子安,你很热吗?” “没,不热。” 他就是躁得慌。 轮椅也没有派上用场,谢意颜最后是直接抱着小太子回的东苑,给李晟景安排好之后,他自己就拎着剑出去了,李晟景看着他拿剑还有点奇怪:“你拿剑做什么?” 谢意颜这会儿真的非常需要跟人打上一架发泄一下,不然他都没法儿直视小太子了,连多看一眼就都觉得热得很,浑身上下想冒汗,难受得紧,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破土而出一样,他现在就非常需要发泄一下,谢意颜能想到的唯一发泄的方法就是出去跟人打上一架。 “那个,很久没有练剑了,我怕手生,出去比划比划。” “可你的伤还没有好全。”李晟景比较担心:“等伤好了再比划不行吗?” “不碍事,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晟景还想再劝劝,谢意颜就已经拦不住跑出去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就看见太子妃脚尖一点飞出去,然后叫了朱衣卫还有东苑的守卫,一共来了三个人,谢意颜手执长剑立在树下,很是英俊潇洒。 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李晟景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人。 此前他并未真的见过太子妃舞剑,唯一一次还是之前那次在画舫上,太子妃借着舞蹈的名义给他来了那么一段,比较含蓄内敛,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手里多了一把剑,谢意颜整个人的气势都凌冽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剑客,是江湖上的那个鬼面阎罗。 谢意颜的剑法非常快,他的武功也扎实,再加上之前跟朱衣卫的车轮战谢意颜现在已经有了丰富的对战皇家侍卫的经验,区区这三个人完全不够他的下酒菜,他都没有热身,这三个人就已经败下阵来,实在是不够打的,躁意还都没有发泄出来,谢意颜不是很满意。 “你们统领呢?叫赤虎出来跟我打。” 朱衣卫们很是犹豫:“太子殿下吩咐,统领不许再与太子妃交手。” “什么时候吩咐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意颜喜欢跟赤虎比划,练武之人切磋武艺都喜欢找那个棋逢对手的人,赤虎功夫跟他不是一个路数的,但两个人也勉强算得上是棋逢对手,之前车轮战的时候赤虎给他放了一片海,不然就以谢意颜的水平,他能跟赤虎单打独斗,却不能跟加了赤虎的六十四朱衣卫车轮战一晚上,他毕竟也是个人呀。 “这个,上次闯阵之后。”朱衣卫们老实回答。 谢意颜的剑还拿在手里呢,听见这话,急忙去看窗户,果然见小景也在往外看,他两下就到了李晟景面前,眼巴巴看着李晟景:“我要跟赤虎打,他们不行,他们太弱了,还不够下酒菜的。” 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了,李晟景抬手拿袖子给他擦干净,语气平淡:“不许,赤虎下手没个轻重,你忘了上次你那一身的伤?现在还没好透,你还跟他打,不许,活动活动筋骨就回来吧。” “不行!”谢意颜干脆扯住了李晟景的袖子,晃悠了两下,明显是撒娇:“那不一样的,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我这次跟他单打独斗他还不一定能赢我,小景,我没打痛快,我不舒服,你就让赤虎跟我打一场吧,我求你了。” 这哪儿还用求呀,就太子妃勾魂一般的眼神往李晟景身上一放,李晟景就不由自主地想躲开,不敢与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想收回自己的袖子,奈何太子妃拉得太紧,他收了一下都没收回来,李晟景有些无可奈何:“那就比划一下,意思意思。” “好好好。”得了太子殿下的许可,谢意颜立刻松开了李晟景的袖子就去喊赤虎:“快点出来,太子殿下准许了。” 赤虎是真不想跟太子妃打了,太子妃的功夫不弱,真要动起手来,两个人倒是能切磋切磋的,若是寻常时候,赤虎也乐意跟个高手比划两下,可这个人是太子妃呀,他哪儿敢真的动手,以至于打起来就难免手术手脚,他一束手束脚太子妃还不高兴,高手比武过招那是能控制的吗? 他倒是有心想控制,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控制的,划上一两下都是家常便饭,可太子妃不一样呀!太子妃是一下都不能被划到的,简直太难了! 他的难处谢意颜可不知道,他是找来了合心意的对手,手里的剑丝毫都不带留情地就招呼了过去。 心里憋着火气呢,跟赤虎打起来根本就不收敛,他就是要找个厉害的对手把心里面的那点火气给发泄出来,很快赤虎就发现了太子妃的不同之处,也只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力跟他对打。 窗户里的李晟景是看不明白的,他只能看到太子妃的身法相当的飘移俊秀,半空中飞来舞去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晚,如果是他抚琴太子妃舞的是剑那应该又别是一番滋味了吧? 谢意颜跟赤虎痛痛快快打了一架,自以为发泄了那多余的精力,然而有些事情一旦萌了芽,那便不是他能控制的,半夜时,李晟景就发现身边的人好像做了什么梦,紧紧抓着他的手,梦里还叫着他的名字,李晟景凑过去看了看,就见太子妃脸颊潮红一片,额头上也是细密的汗珠,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喊着他,还无意识地shenyin着,像是极为痛苦,又像是极为欢愉。 李晟景起先还没明白,以为他是做了什么噩梦,想把人叫醒,正当他要叫人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什么,视线顺着太子妃的脸颊往他的脖颈处看了一眼,那处喉结动了动,他又接着往下去看,隔着被子看不甚清楚,李晟景干脆就将被子拉过来一点,将太子妃身上的那点被子直接拉掉,然后果然就看到了那一处,他手上的动作直接顿住,一张脸也瞬间通红起来,匆忙松开手,转过了脸没有再去看,可他的一只手还被太子妃紧紧搂着,李晟景感觉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传来的温度是滚烫的,烫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边的人还在梦着,李晟景缓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又把被子给太子妃盖上,然后再度闭上眼睛,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而另一边的谢意颜在梦里沉沉浮浮,到底还是被折磨醒了,他低声喘着,先是看了一下身边的人,见小景还睡着,才松了一口气,又想到梦的内容,莫名地心虚了一下,自己松开了握着的人,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又看了看李晟景,给李晟景拉了一下被子,大概是因为心虚吧,他并没有发现闭着眼睛的人有什么不同,自己缓了一会儿之后,到底是没缓个过来,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然后腾空着身体悄摸摸从床上下来,然后开门出去了。 太子妃前脚刚把门合上,李晟景后脚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也松了一口气,他先是伸手在谢意颜方才睡过的地方摸了一下,还留着太子妃的体温,又想起方才的种种,李晟景才缓缓抬手将眼睛遮上,他记得太子妃刚才叫着他名字时的样子,至于他到底梦见了什么,看那场景不用说也猜得到,李晟景没想到他会在晚上就梦到这些,可想想又好像理所当然。 太子妃正直气血方刚的年纪,白日里才泡过药浴,又跟人比划了那么久,会有反应也是在所难免的,就是太子妃的心乱成这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今天药浴的时候,他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后来又急匆匆找人比武,是不是那时就已经这样了,李晟景拉过被子蒙住了自己,觉得心跳得越发快了起来。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外面的人自己又练了半宿的剑,屋里的人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无数次最后视线一直在往外瞟,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屋里的人开始装睡,外面的人又悄摸摸自己偷偷溜回来,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戏码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无数次地出现,直到其中一方主动出手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这个梦到啥我没写,可能以后番外会写吧 反正现在就是没有 肾虚写不动 感谢捉虫~ 第80章 花园里的新修的青石板已经铺好,就连合·欢树都打了花骨朵等着一场雨随时都要开花,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李晟景的治疗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然而却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木神医犯了难,这两天他都只是照例给李晟景用药,却不敢再轻易扎针。 起先谢意颜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还以为是治疗已经进行得差不多,神医自有他的安排,但连着两天都没有下一步的安排,谢意颜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在别的地方大上心,大大咧咧的粗得很,但在李晟景身上却是粗中有细,甚至这个细致的心思让他很快察觉到神医可能遇到了麻烦。 谢意颜找了一个时间,特意避开了小太子自己单独去找了木神医。 他也没兜圈子,上来就直接说明了来意,木神医也没有瞒着他:“若按我的计划,针灸确实是不能停的,但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太好。” 木神医指着外面的天给谢意颜看,谢意颜看着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蓝天,不是很理解木神医的意思:“怎么个时间段不好法?” “蠢得很,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木神医走到外面指着地上的蚂蚁给谢意颜看:“看见了吗?蚂蚁搬家,今天晚上说不定就有一场大雨,他腿上的寒气现在已经祛得七七八八,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风险,大雨天他更受罪。” “那怎么办?”谢意颜拧着眉,有点急:“等下去?等天好了再继续?” “眼下也只能暂时放缓节奏,先用药浴稳着点来。”木神医点头:“起码等过了这段时间,不受这个罪,你小子不是最心疼,这阴天下雨他本来就不好受,这种潮湿的环境也不适合针灸,还是先用药吧。” “照神医这么说,岂不是得等上好几个月?” “那也得等,若是之前他可能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这一场场的大暴雨肯定会加深他筋脉的受损的程度,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我给他调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用药护着,只会好不会坏,等这段时间过去,天气不再阴晴不定秋高气爽的时候,直接一鼓作气,那就没问题了。”木神医拍拍谢意颜的肩膀:“你呀,就再忍耐这几个月。” “也只能如此了。”谢意颜闻言叹了口气:“不过您得找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小景他不信的。” “我找什么解释,我一个大夫,我照实说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木神医吹胡子瞪眼睛,然后教育谢意颜:“你小子这种想法就不对,他那么大一个人了,你还总想着这也不跟他说,那也不跟他讲,你什么都不跟他说,那他能知道吗?他知道个屁!” “你就是个怂小子,自己都愿意放弃一身武功来救他的腿了,结果呢,连对人家有好感都不敢告诉人家,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怂的小子。”教育完了看着谢意颜一身的女装也很不顺眼:“我看你就是丫头装多了,做事也扭扭捏捏的,拿出你男子汉的气魄来行不行?” 谢意颜色厉内荏:“谁说我不说了,这不是时机不到么?谁让你磨磨蹭蹭的,你赶紧把小景给我治好了,我肯定马上就跟他坦白心意,那事情还分个轻重缓急,自然是小景的腿疾比较重要,我这点事情怎么能在这种关头说出来,那不是扰乱他的心绪吗?你懂个什么。” “行,你有轻重缓急。”木神医懒得拆穿他:“缓你的急去吧,别跟我在这儿叨叨叨,不过你说这太子殿下院子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等他的腿好了以后会不会再娶漂亮女人回来?人家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太子怎么着也得三十六吧?我好像听说之前是因为他这腿上有毛病,所以内院才一直没人,你说等他好了以后是不是就……” “他才不会!你少胡说八道了!”谢意颜立刻急眼:“你一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那么碎嘴,什么话都说,皇家之事你也敢瞎说,你胆子也太大了!” “反正比你胆子大就行了。”木神医嘲笑他:“小子,我告诉你,这世道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前人之言句句皆肺腑,你就怂着吧,饿死拉倒。” 谢意颜说不过他,铁青着一张脸走了。 他觉得自己不怂,只是小心一些,怎么就怂了呢?小景现在的腿还没有好,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小景治腿,那儿女情长的时候等腿治好了以后再慢慢说也不迟,而且到那时候岂不是等来一个双喜临门? 谁知道中间还出岔子,双喜临门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往后推,再加上让木神医那一番话给刺激了一下,谢意颜这会儿就有点急眼。 小景会不会再纳新人他不知道,但皇后那边呢?保不齐真的有可能再给小景添上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毕竟他不能生呀!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他走过小花园,旁边的合·欢树已经开了几朵花,粉色的花点缀在树上,精致又好看,原本想着等合·欢花开的时候,小景的腿就能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在花树下温酒,便到那时他再开口坦白自己的心意也不迟的,可现在……谢意颜真的犹豫了,他头一次遇见感情上的事情,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打明确自己的心意以来,他这心里面就一会儿七上一会儿八下的,尤其是再面对小景的时候都不如之前那么坦然,他承认自己是不够君子了,不仅眼睛会控制不住的乱看,甚至晚上做梦还会梦见小景,他已经好几次半夜睡着睡着就被那种难耐的感觉弄醒,再看一眼身边的人,只能自己爬起来去院子里面练剑发泄。 他对小景的心思早就不纯了,既然如此,那要不要…… “子安?子安,你在发什么呆?” 李晟景过来找太子妃是有事的,他是知道谢意颜去了木神医处,原本是想让人去叫太子妃的,但转念一想正好顺路去看看太子妃的小花园,他便自己来了,谁知远远的就看见太子妃自己一个人站在花树下,盯着树梢的一朵半开的合·欢花在发呆。 呆到他都已经到了太子妃的身边他还没有察觉,这实在是太异常了。 太子妃可是习武之人,就算跟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不一样,太子妃该有的警觉也还是有的,尤其是习武之人这个耳力过人,以往李晟景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谢意颜就总能及时察觉,怎么也不至于他推着轮椅,都已经到了太子妃的身边,甚至还喊了他两声都没反应的程度。 李晟景有些担心:“子安?” 干脆伸手拉了一下谢意颜的衣袖:“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什么?小景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意颜是真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见小太子就在他身边,再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难免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你来找神医吗?那个我问过了,神医说最近天气变化多端可能经常会有大暴雨,所以不适合施诊,最近就只能先用药物,可能得等到天好一些才能继续治疗。”谢意颜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木神医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主要怕小景会失望,重复完还又连忙补充:“不过不碍事的,神医说了,现在只是放慢了进程而已,小景你的情况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们先稳着点来也没事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你有心事?” 李晟景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太子妃,不知道他这是忽然怎么了,应该也不是为治病的事情担心,倒像是有了别的心事。 怎么忽然就有了别的心事?会是什么心事? 太子妃心思简单得很,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放在脸上,包括前两天担心木神医不再继续扎针就有些食不下咽,偏偏还要在他面前假装一切正常,其实李晟景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最有感觉,他倒是不担心这个,眼下既然已经开始好转,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他现在比较担心太子妃。 “子安,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是李晟景唯二能想到会让太子妃心神恍惚的原因了,而且他更倾向于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还是你要出去?”李晟景又想了想,这段时间太子妃一直陪着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府门了,他不是能圈养的人,时不时就得放出去透透气才行,难道是在府里面呆久了,觉得不舒服? “小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谢意颜一脸的为难,他先摇了摇头:“外面没事,就是我……那个,今天神医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直接坦白他还是怂的,但是谢意颜又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是女扮男装嫁进的太子府,从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下意识把自己跟小景当成是正经的夫妻关系,他们是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那小景呢?他是不是也这样想?会不会觉得他是男子,这桩婚事便不作数了? 再想起刚刚入府的那段时间,小太子更是动不动就想安排他到别院去住,又或者给他准备各种的退路,那现在呢?是不是他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原本就烦心得很,再把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谢意颜就更发愁,那一张脸上全是苦涩,望着李晟景都快成哀怨了。 “到底怎么了?”李晟景察觉到了太子妃情绪的不佳,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来原因,还是从木神医那里起的头,难道还是跟他的腿有关系? 李晟景拧眉:“是不是,我的腿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你不要瞒着我,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 “不是的。”谢意颜见小太子想岔了,干脆一闭眼一咬牙,认命一般地说道:“木神医知道我是男儿身,他跟我说我这样的身份在太子府里是留不长的,等小景你的腿好了以后,肯定会再迎娶新的太子妃,至于我,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个大夫不好好钻研医术怎么学得鹦鹉一般咬舌根,还要来挑拨别人的关系吗?”李晟景先是一愣,旋即就不高兴起来:“太子妃以后少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留不长,又哪儿来的什么新太子妃?孤的太子妃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你听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木神医:……我原话是这样说的?臭小子就知道往我身上泼脏水,怂货! 谢意颜自然是不好意思说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木神医就是刺激了他两句话而已,他这会儿只是吧木神医搬出来顶了锅,但让小景这么一说,他的那点担心好像又都消失不见了,压在心口郁闷的情绪都消减了几分,但仍然还是有些不大放心的。 “可我是男人呀,自古以来就没有男人做太子妃的。” “那你不也做了吗?”李晟景答得随意,见太子妃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总问我为什么总是叫你太子妃却很少叫你的名字,现在可懂了?” “什么?”谢意颜没懂,岂止是没懂,他觉得这句话里面藏着的一层很深的含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个,眼巴巴望着李晟景,希望小太子能多说两句,说着说得再清楚一些。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过于炙热了一些,李晟景只看了一下,就没有再看下去,自己转动轮椅去看旁边的花草,对着花花草草继续往下说:“因为你就是太子妃,是孤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太子妃,什么如何安置的话,以后休要再提,太子妃自然是站在太子身边的,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身边。” 谢意颜傻了,他觉得小景这话的意思好像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这两天也稍微得空了一点,那儿女情长的话本子他也看了一点点,虽然还是不大开窍,但有一句话是对的,若那人当真对你有情有心,是能感觉出来的。 所以,是吗?小景是那个意思吗?也是对他有意的,所以这番话其实是对他的承诺? “我还有问题。”谢意颜急了,绕到李晟景跟前:“那我们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殿下,大长公主请见,此刻正在议事厅等候。” 来通禀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谈话,他也是着急忙慌过来的,只当太子与太子妃那是在赏花,就赶紧回话:“说是有要紧事情要与殿下商议,请殿下速速前往议事厅。” “知道了,请公主稍后,孤这就过去。”李晟景抬了抬手打发了人,才去问太子妃:“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算了,你先去忙吧,姑母找你应该是有急事的,别耽误了正事。”谢意颜说完犹有些不甘心:“你刚才答应了我的,你别忘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强势了,不够温柔体贴,又自己补了一句:“你忘了也不要紧,反正我记着。” 李晟景知道他的意思,笑了一下:“既答应了你的便不会忘,放心吧,以后别胡思乱想,便有不懂之处来问我便是,也别听旁人碎嘴胡说八道。” “好,我不听他们胡说。” 谢意颜心虚地受教,心里悄悄给木神医记上了一功,赶明得给他多买点好吃的补偿一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专栏预收 今日清明禁娱,是不是可以……? 第81章 太子殿下先去议事厅见大长公主,谢意颜自己又在小花园里待了一会儿,反正只要张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妃这会儿心情很好,那不是一般好,是相当得好,至于原因嘛,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揣测的,朱衣卫们也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心情好的话,那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找他们比武切磋了? 跟太子妃切磋可实在是太难了,赢也不好赢输也不好输,就没办过比这还难的差事! 另一边,李晟景也见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并不常来见他,甚至几乎都没怎么上他这太子府上来过,也就早些年府邸刚刚建成的时候,大长公主帮忙参考了一下温泉的修建,再之后就是每年李晟景生辰的时候大长公主会派人来给他送贺礼。 他这姑母对他好是真的好,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亲近,除了在福寿宫里偶尔能见到之外,在外面李晟景很少有能见到大长公主的时候,更不用说,还是她老人家亲自登门。 “不知姑母到来,实在是怠慢。”李晟景刚要客气两句,大长公主就拦着了,反手递给李晟景一道折子:“景儿这才几天没见姑母,就这般生疏了?行了,不必客气那么多,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正经事情要交代的。” “你先看看,这是南边上来的折子。” “南边?” 他这姑母神通广大李晟景自然是知道的,她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人脉,有李晟景不知道的消息也正常,就是不知道这个南边,说的是那一边。 “安抚顺州。”大长公主随口说了一个地名:“三省交界处,贸易枢纽交通要塞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哦,你大概不知道,那是你皇爷爷留给我以后养老的地方。” “风景秀丽得很,民风也淳朴,最重要的是那边盛产美食美女。”大长公主那语气,有点嘚瑟:“一年四季如春,那可是比天堂还要美的地方呀。” “姑母,这折子上面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晟景已经打开了奏折,有些无奈:“上面说这地方穷山恶水不说,百姓日子也过得十分艰苦,已经连续几年都无法保证收成了,这是当地属官来向朝廷要粮的折子,跟姑母说的这好像不是一个地方。” “是吗?那大概是他们写错了吧。”大长公主丝毫不以为意:“安抚顺州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是好地方你皇爷爷能留给我吗?你个傻孩子怎么也不想想,你年年吃的贡橘,甜滋滋的那个,不就是人家那边进贡过来的,我跟你说这地方好就是好,姑母还能骗你吗?” “姑母,究竟何意?” “地方真的是个好地方,你就不想去看看?”大长公主说出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这道折子上去,皇上肯定会对安抚那边的情况产生疑惑,怎么这自古富庶的地方还要上来找朝廷要粮,是不是他们当地官员不办人事,贪腐了?还是当地的地理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种不出来粮食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种,朝廷肯定得派个人去看看。” 李晟景懂了,但又没懂:“要去调查自有钦差,如何让我去?” “不好说。”大长公主端着茶杯,慢悠悠品着茶:“这折子奏上去,你说皇上他会不会想自己去看看?” “不会,父皇的身体撑不住如此远途的奔波,他不会做此等犯险之事。”李晟景想了想又说道:“那他也不会让我去,还有,姑母此为究竟有何深意?这安抚顺州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大长公主态度认真:“我给自己挑的养老的地儿能差吗?就是稍微远了点,要不是离……离邺京太远,我早就过去养老了。” 大长公主感叹:“景儿呀,你看你这太子妃也娶了,家都成了也该立业,出去闯荡闯荡看看民生百态,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话李晟景懂了,这应该是给他的考验,也是让他去体察民生的,是让他在登上那么位置之前,对百姓的生活有一个更真实的认知,以后才能真的做好那个位置。 “是母后的意思?” “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李晟景的腿,叹了口气:“其实凤儿她也一直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走这一步,但景儿呀,你母后有句话是对的,人总得往前走,不能因为站不起来就不往前走了,这是你的路,你必须去走,明白吗?” “届时姑母会再给你挑选一队精兵护卫,你身边有朱衣卫还有太子府的护卫,此次南下只有一个目的,好好去看看大夏的江山,去看看大夏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待你归来时,便是我大夏的天之骄子了,你母后也能……” 大长公主的话没有往下说,眼里带着一点晶莹的光,她抬了抬袖子,将那一点晶莹拭去,便又笑道:“好了,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你最近做个心理准备,这折子过两日就会递到御书房,应该要不了两天太子你代君南下的旨意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就去吧,京城里的事情不必挂念,有姑母在,任是谁我也不能让他翻了这个天。” “姑母安排自是妥当的,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懂。”李晟景坦然:“这安抚顺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父皇真的会派我南下巡视吗?” “他会的,你父皇那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前脚收拾张九棕的事情他心里面埋了线的,别人不好说,他肯定能猜到朱衣卫的秘册在你手里,自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你弄出去,然后趁机削弱你在朝中的势力,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显然大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把这点本事放在眼里:“所以,他一定会让人你去的,放心,这差事就是你的,绝对跑不了,就是路上少不了要危机四伏,你多带点人便是。” “姑母还未说安抚顺州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晟景追问了一句。 大长公主很无辜:“我不知道呀,这地方是我现挑的,我找来找去,就觉得这地方不错,环境好风景美,离着邺京也有点距离,景儿你又没出过远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自然得走个远点的地方,一路上多看几个民生百态,也不枉咱们出去一趟不是。” “那这折子是?” 大长公主很无辜:“我先让人写的,折子你别当回事,我不是都说了么,他们可能写错了。” 李晟景很是无奈:“那姑母先前还说这是皇爷爷给你的封地,难道这也是假的?” “那倒不是。”大长公主挺认真:“其实你皇爷爷就没给我指定那个地方做为封地,就给我了一道圣旨,让我自己挑个喜欢的地方,我这不就选了安抚顺州吗?景儿呀,你可不能白去这一趟,去都去了,你把姑母以后养老的地儿好好拾掇拾掇,姑母以后能不能有个舒坦的晚年生活可就全指望着你了。” “姑母何必去那偏远的地方养老,邺京难道不够吗?” 听着大长公主这意思,李晟景轻声叹气:“留在邺京,景儿给姑母养老,自然比外面舒坦。” “那可不行,我这京城里都住了几十年了,早就想出去外面看看,也就是……”大长公主及时收住了话:“总之,路线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也尽早准备准备,估摸着月底就该启程,别的姑母也不担心,就只一点,外面能人多,景儿呀,若是遇见了好大夫,你也别拘,好歹试试,说不能有收获呢。” “姑母。”李晟景有些动容。 姑母始终都惦记着他的腿,不仅是姑母,连母后也一样,伤是在他身上,但这么多年了,不管是母后也好姑母也罢,她们都觉得是当初自己没有做好,没有及时护住自己才会酿成这般惨祸,其实这也是李晟景执意要从宫里搬出来住的原因之一,他实在不想看见母后自责愧疚的眼神,离开那个环境彼此都能少受些折磨。 “姑母,其实我的腿已经在治疗了,也有些效果,只是离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李晟景垂着眼眸:“抱歉没有及时告诉您还有母后,我本意是想再等等,等到好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你们,也是怕万一说得太早了,白让大家跟着闹腾一场,幸好,眼下还算是有些进展的。” “真的?”大长公主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来了惊喜的神色,赶紧站了起来到李晟景的跟前,想伸手摸摸他的腿,有些不敢置信,手指都是颤抖的,一滴豆大的泪珠直接掉了下来:“是真的吗?景儿你再跟姑母说一遍,是真的吗?你的腿真的有救了?是谁?那位大夫呢?快请来我见见,他要什么赏赐,都给他,只要能治好你的腿,便是裂土封候也使得!” “姑母,木先生是江湖人士他不在意这些,太子妃也是许诺了各种赏赐的,人家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唯独对那西街的汤包情有独钟,太子妃天天早上去给他买。”说到这里时,李晟景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姑母不必再担心景儿的腿了,木先生说了,眼下六月天阴晴不定不宜大动,等过了这段日子就能肃清体内的寒气,到时候我就能站起来了。” “太子妃?难道这名医还是太子妃请来的?”大长公主有些诧异:“太子妃倒是有心,也上心了,不仅请了名医,竟然还能放下身段去给人家买吃的,看得出来确实是费了心思的,很好,颜儿也是个好孩子,都好。” “是,太子妃他很上心,若不是他……”李晟景的手放在腿上,眼里带着一点的温柔:“我就已经放弃了。” “真好,好,真是太好了,我去告诉凤儿,她一定也高兴得很。”大长公主红着眼眶:“你这孩子也是的,这么大的消息,怎么还瞒着呢?” “并非有意隐瞒姑母与母后,是我另有打算。” 李晟景:“原是想着等有些进展彻底好起来的时候再告诉母后姑母,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收拾一些不安分的人,所以这个消息还是不能泄露出去。若非姑母安排南下,我也不会说出来,若是此番就走了,姑母母后未免挂心,所以才提前告知,说不定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好了呢。” “好事,好事,好得很。”大长公主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自己擦着眼泪:“我现在就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凤儿,你的信儿我是带到了,你自己先准备着,这下好了,这下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好,好得很。” 送走了红着眼眶的大长公主,李晟景自己的情绪也有一点小小的起伏,他本是想着自己消化一下情绪再回去见太子妃的,结果大长公主才刚刚走,太子妃就拿着伞过来了。 “那个,木神医今天给我看了蚂蚁搬家,他说老人家说了蚂蚁搬家大雨到,今天肯定要下雨的。”谢意颜干巴巴地解释:“我来给你送伞,接你回东苑。” 外面大太阳还高高挂着,丝毫看不出来要下雨的样子,李晟景看着太子妃笑了笑,冲他招手:“过来吧,今日可要下棋?” “好呀,也好久都没有下棋了。”谢意颜抱着伞就跑过去,自己收拾棋盘他还会摆上棋谱,才刚刚摆好就听小太子说道:“你就不想问问姑母过来所为何事?” “何事?”谢意颜是不在意的,李晟景让他问他也就随便问了,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答案,比起这个答案,他更在乎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但是说话也是要讲究个环境气氛的,他在话本里面看过,一旦错过了那个环境那个气氛就接不下去了,谢意颜打定了主意,下次要再找个适合的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小景,好歹把话问清楚了,不明不白的这叫什么事儿呢。 “姑母来传话的,母后要我月底南下巡视安抚顺州。” 谢意颜手里的棋子就掉了,滚到了地上滚了老远,他先是一愣,然后又赶紧问道:“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离邺京多远?几日路程?” “子安。”李晟景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你可以与我一道同去。” “所以,很远是不是?我说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什么州的。”谢意颜想堆起一个笑脸,但显然他失败了,情绪开始变得失落起来:“要是近一点,我换身衣服就跟你去了,可那什么地方我连听过都没听过,想也知道不会很近,说不定路上行程就得一两个月的,我怎么跟你去?我若走了,谁来扮演太子妃?别的不说,就是宫里传个话都敷衍不过去,从来没听过太子南下巡视还要带着太子妃一起的,成何体统啊?” 外面滚过来一道乌云,很快就遮住了太阳,原本还亮堂的天,瞬间就被乌云遮住了光,闪过几道闪电又跟着几道雷声,不过须臾的功夫,雨滴就砸了下来,木神医没有说错,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你看,真的下雨了,我的伞没有送错。” “这棋就不下了吧。”谢意颜想藏起眼里的失落,但失败了,他将棋盒收起,笑得干巴巴:“我们回去吧,下雨了,你又要难受的,回去泡个热水,好歹舒服一点。” “子安,你别这样的表情,我看了不舒服。”李晟景伸手,想去抚平谢意颜紧皱的眉心,可他坐在轮椅上,离着谢意颜还有些距离,一时间便有些情急。 他想伸手够过去,半边身体就直接离开了轮椅,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用自己的腿稳住,可那双·腿很久都没有用过,哪里撑得住他的重量,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所有的一切发生不过就是那短暂的一瞬间,谢意颜察觉到的时候立刻伸手过来搂住李晟景的腰。 他起得匆忙,生怕李晟景会跌倒,根本就顾不上别的,只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来,生怕摔到了小景,只想着第一时间把人护住,他是搂住了李晟景,但同时也被力道撞得失去了平衡,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谢意颜依旧记着要将李晟景护在身上。 意外就发生在这时,温热不过就是一触即分,快到谢意颜几乎都没有察觉到那是什么,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的脸贴着脸,刚才跌倒的时候,小景的唇确实真真切切落在了他的唇上,柔软的触感,非常真实,谢意颜还仰面躺在地上,李晟景被他抱着此刻趴在他的身上,他掐着小太子的细腰,觉得自己的呼吸重了几分,视线一直在那张薄唇上,盯着看了许久,然后抬头又贴了上去。 温热,柔软,还有点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谢意颜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他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李晟景,李晟景也好像是呆住了,同样就那么看着他,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淌而过,两个人就那样彼此看着,谁都没有动,外面瓢泼大雨还在继续,谢意颜的喉结动了动,然后伸手捂住了李晟景的眼睛,也同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做坏事,他不想让小景看见他想做坏事的想法。 掐着小景的腰微微用力就把人按在了下面,一只手护着小景的头,另一只手把人往自己怀里使劲儿地扣,挨着的唇始终都没有分开过。 谢意颜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便是这儿女情长也是他最近琢磨话本子才刚刚琢磨出来的,世面上话本子哪里会写那么详细,再往下应该怎么做,他就完全是模糊的,试探性地往里,小景的唇那么软,他又贴着亲了一下,像是吃牛乳一般吸了一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心“扑通扑通”地跳,一声声都快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他感觉到才小景好像抓住了他的衣服,那感觉有些无助一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外面雨声已经听不见了,谢意颜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知道他要做点什么,他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就快要炸开了。 【一个晋江不能看的吻】 雨声渐歇,谢意颜扣着李晟景的手腕把人搂到怀里,他始终不敢抬头,就干脆把脸放到了李晟景的颈窝处,自己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亲你了。” “嗯。”李晟景还抓着太子妃的衣服,呼吸有些不顺畅,他闭着的眼睛并未睁开。 “就嗯啊?我那个……轻薄你了。”谢意颜不大高兴:“你就这个反应?你不生气?不骂我?我做了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 李晟景听着他赌气一般的话,才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太子妃毛茸茸的脑袋,柔声说道:“傻不傻呀?不是才跟你说过,我们是拜过堂的,你可是我的太子妃,怎么好好的夫妻不做,非把自己说成登徒子?哪有你这样的。” “小景……” 谢意颜撑着身体,垂头看着李晟景,脸上的表情很纠结:“你是那个意思吗?你要跟我做夫妻吗?我喜欢你的,你……喜欢我吗?” 什么好的环境氛围,他全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就想知道答案,他现在就要把心里话都告诉小景,现在就要小景一个答案。 “喜欢的。”李晟景抬手,将太子妃方才弄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睛里明显有些羞涩,但到底还是看着谢意颜的眼睛,认真说道:“自然是喜欢的,不然何至于此?” 外面的雨好像又大了一点,大到谢意颜都听不清楚李晟景到底说了什么,他的脑袋嗡嗡地响,就看见小景的唇一动一动的,然后再度贴了上去,这次没有吻得那么过分,浅尝辄止之后,又追问了一遍:“你跟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说喜欢你,子安,我喜欢你的,一直都喜欢你。” “再说一遍。” “喜欢你。” 喜欢你给我的温暖和惊喜,喜欢你看着我笑时的样子,喜欢你明明到处都是破绽却依旧大大咧咧,喜欢你满心满眼全是我自己,喜欢你舞剑时的身姿,喜欢你下棋时悔棋的可爱模样,喜欢你不自觉时的撒娇,喜欢你偶尔的小霸道,喜欢你所有的一切,唯独不喜欢看见你委屈的模样。 “子安,你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人在邺京的,你可是我的太子妃,不是说好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站在太子的身边,不管我去哪儿,你都得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懂? 第82章 从前不曾说开的话,全都让李晟景给说开了。 他对太子妃的心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从大婚之日开始,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李晟景从未见过像谢意颜这样的人,他就像是暖阳,刺破乌云直接照进了李晟景原本清冷的世界,带来了温暖,带来了花开,但他却始终都不敢伸手去触碰,总是下意识跟太子妃保持着距离,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李晟景都是躲着谢意颜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细想竟然连他自己都不能分辨,人呀都是向往温暖的,沦陷在暖阳里也不足为奇,就像是冬日里晒着太阳一样,起先可能还犹豫,可当太阳一点点照过来,便升起了贪恋的心思,舍不得,想照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李晟景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并非太子妃的良配,这个想法一直都在他的心头萦绕徘徊始终压着他,哪怕他被谢意颜吸引,哪怕他贪恋着那份感觉,哪怕他是真的想留住太子妃的,可他不敢,他始终都不敢踏出那一步,就干脆装得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一般。 谢意颜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甚至也会有点自己的小心思,默许着纵容着,舍不得戳穿太子妃懵懂的小心思,太子妃所有的那些可能是无心的肌肤接触,在李晟景这里都不是无心的,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去提醒太子妃这样是不合适的,他不敢提,也不想提,想着就这么稀里糊涂能贪恋到什么时候就贪恋到什么时候。 其实他直到刚才都不敢对太子妃去表明心意。 哪怕神医已经说他的腿可以治好了,可长久以来压抑的自卑让他并不能去向太子妃表明心意,谢意颜原本可以有恣意洒脱的人生,他可以幸福快乐的过完这平安顺遂的一生,实在没有必要跟他搅和在一起,自由会被限制,还有很多的规矩要守着,甚至以后也会有非常多的麻烦事。 可就刚才的那一瞬间,太子妃委屈的眼神,生涩又急迫的吻,让他那些顾虑全都变得不再重要,他舍不得看见太子妃有任何委屈的地方,尤其是当这份委屈还是在他身上的时候,李晟景就更舍不得。 “只要你愿意,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李晟景嘴角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主动抱住了谢意颜,然后他就被反抱了回去,不仅抱了,谢意颜这会儿都乐傻了,抱完以后额头抵着小景的,傻呵呵蹭着鼻尖:“你打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不说做梦还好,一说做梦李晟景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某人做梦的样子,当即耳朵就更红了一点,抬头咬住了谢意颜的唇,学着谢意颜刚才咬他时的样子,轻轻咬了一下:“疼吗?” “不疼,我不是真的在做梦吧?”谢意颜慌了。 那种肉眼可见的慌乱,让李晟景忍俊不禁,垂着眼眸看谢意颜,最后又咬了一下,这次加重了一点力气,再度轻声问:“这次呢?” “有点麻。”谢意颜傻乎乎按着自己的唇:“小景,你再用点力。” 眼神痴恋又迷离,李晟景这次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让往自己的方向拉下来一点,轻轻蹭着谢意颜的唇:“我舍不得,傻瓜不是做梦。” 然后谢意颜就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他总觉得是在做梦,所以这一下掐得非常狠,等李晟景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疼到龇牙咧嘴,虽然龇牙咧嘴可依旧笑得开心。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小景你也喜欢我的,太好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眼睛里的光会在看着那个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流露出来,李晟景看着太子妃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现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就傻傻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颊耳垂都带着淡淡的粉色。 谢意颜的视线慢慢转移到了李晟景的唇上,粉色的唇上还带着水光,颜色要比往常艳丽很多,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身体也往李晟景这边贴了贴,抱着李晟景又紧了几分力道,声音蒙上了一层纱:“小景,我还想……还想再亲一次。” 这回不仅眼里的光藏不住,连yuwang都藏不住了。 李晟景轻轻点了下头,又觉得好像不够,刚要迎上去想主动一下,就被太子妃按住手腕非常急迫地亲了过来,唇上的热度让人疯狂,李晟景闭上眼睛,觉得心里很满。 外面的雨还在下,也不知究竟亲了多久,又亲了几次,一直到李晟景觉得嘴唇有些发麻的时候,太子妃才把他松开,脸上原本还痴迷的表情变得有些担忧和自责,李晟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谢意颜就揽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到了怀里。 语气明显紧张:“小景你腿疼不疼呀?都怪我,我给忘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难受不难受?腿是不是疼了?都怨我,我怎么脑子被糊住,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是真的非常急切,抱着李晟景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李晟景赶紧按住太子妃的胳膊,在他怀里轻轻摇摇头:“不疼的,真的不疼,我都没感觉到。” 是真没感觉到,不是那种麻木得感觉不到痛意,他是真的忽略了腿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 这段时间的治疗是非常有效的,腿上的痛意也开始变得正常起来,还是会疼,但痛感是没有那么深,再加上他刚才跟太子妃两个人沉浸在一个又一个的亲吻里,心思也根本就不在这上面,那一点痛的感觉都直接被他忽略了。 “怎么会不疼,木神医跟我说还是要疼一下的,他还说腿好治,但这个下雨就疼的毛病比较麻烦,非得调养个好几年才能彻底好全,甚至可能……” 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就算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来,阴天下雨就犯疼的毛病也摆脱不了,这是损伤了神经,不是那么容易治的。 小景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我们快回去吧,泡个热水,我再给你揉揉可能会好一点。” “不急,你先放我下来一下。”李晟景这会儿才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他想下来,谢意颜却不让:“不行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外面下着雨,我抱你回去,不坐那个了。” 谢意颜以为李晟景是想回去坐轮椅,他才不呢,他现在就要抱着小景才行,哪里肯松手。 可李晟景说得却不是这个。 “你先放我下来,我想站一下。”李晟景跟他解释:“刚才摔倒之前,我感觉到腿上好像有点力气,就是一时没有平衡好才摔的,你扶着我,我再试一下。” “一会儿再抱。” 后面这一句说出来的时候,李晟景并没有看谢意颜,甚至还有意躲了一下,那种欲盖弥彰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明显。 谢意颜也没想到李晟景竟是提出这个,他抱着怀里的人,有几分犹豫:“现在吗?可是外面在下雨,你腿还疼着,不如我们明天再试?” “我想现在再感觉一下。”李晟景坚持:“没关系的,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感觉到,真的不疼。” “那我扶着你,我们就试一下,就试一下。” 谢意颜是真的非常担心,他把李晟景放下来以后,一只胳膊护在李晟景的背上,一只胳膊就护在前面,把李晟景整个人都圈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生怕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 “你扶着我,对,扶着我的胳膊。”谢意颜拥着李晟景,眼里全是担心和紧张:“我现在松手吗?还是不松手?你要靠着我吗?” “我扶着你。”李晟景按住谢意颜的胳膊,他的脚沾上地,痛意明显加剧,但李晟景没有吭声他忍住了那股钻心的疼,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被一直小心注意着他的谢意颜看见了,谢意颜下意识就想把人抱回来,但最终还是攥紧了拳头没有动,声音都发颤:“就试一下,不能勉强。” “不勉强。”李晟景在地上站好之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子安,你松手。” “好,我松开。”谢意颜紧张地连呼吸都不会了,手掌慢慢移开,但也只移开了一点点的距离,始终把李晟景护在他的安全范围之内。 腿上传来被压迫的重力,李晟景觉得膝盖一软,他差点儿没站住要栽倒,谢意颜几乎立刻就去拉人,被李晟景阻止:“不要紧,我行的。” 嘴上说着行,额头上却已经开始冒汗,谢意颜整个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就见小景扶着他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身形有些不稳地稍微晃了一下,谢意颜要去扶的时候又很快站住,李晟景靠着自己的力气站好之后,就抬头去看谢意颜,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就软软地往后一靠,倒在了谢意颜的怀里。 “我真的,能站起来了。” 他只站起来了短短的一瞬间,甚至因为这一瞬间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的细汗,可就是这一瞬间,都已经足够让两个人雀跃,谢意颜一把将人抱起来,也很激动:“对,小景站起来了,很厉害,很棒,真的站起来了,我们去找神医看看,看他怎么说。” “今天不去。”李晟景是被谢意颜打横着抱起来的,他的手本来是抓着谢意颜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动作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自己就伸胳膊勾住了太子妃的脖子,很是乖巧地靠在谢意颜的胸口:“就一下而已,我就是想感觉一下那种真实的感觉,这都不叫站起来,木先生自有他的安排,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他,再说了,外面还下雨呢。” “什么这点小事,这是非常大的事情,今天一小步,明天一大步,说不定后天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李晟景笑了一下,显然他的心情也很好:“回去吧,不是说还要回去给我按按腿吗?刚才好像又有点疼了。” “好好好,回去我给你按,今天就先不去找他了,明天再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谢意颜并没有叫旁人,他抱着小太子,李晟景在他怀里撑着那把油纸伞,两个人就这么踩着雨,用一种并不是很方便但却足够亲昵的方式回了东苑。 随时等候差遣但最终都没有派上用场并且准备了很大伞的东苑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默默将他们的伞收了起来。 太子妃这么能干,是不是显得他们有点多余呀? “还疼吗?” 谢意颜轻轻给李晟景按摩,他之前专门去找华大夫学过这个的,虽然那个时候小景还是比较抗拒被他接触到腿,但谢意颜还是提前很认真地学了,每次都等到小景睡着之后,自己再悄悄给他按摩,那时候也不见得有什么用,但他就是想着能缓解一下小景的痛苦,就值得了。 所以,太子妃的手艺非常好。 如果他只是简单的按摩也就算了,在李晟景明确说了不疼之后,谢意颜按摩的动作就变了意思,他的手顺着李晟景纤细的小腿肚划过,指腹上的茧子擦过李晟景光洁的肌肤,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呼吸差点都跟着乱掉。 “子安,不疼了,不用再按。” “木神医说要多舒缓舒缓。”谢意颜的手并没拿开,他的眼睛跟着手一块儿,都快黏到李晟景的腿上了,李晟景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两个人才刚刚捅破那层窗户纸,太子妃对他这会儿正是上心的时候,自然是看什么都是眼热的。 可他就是不太愿意让太子妃一直盯着腿看,哪怕是到现在,他依旧觉得那双·腿是病态畸形的,不是很想让太子妃的注意力放在腿上。 “子安,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喊了一声,谢意颜才收起贪恋的目光,去到李晟景身边把人拥到怀里,再度确认:“真的不疼了吗?” “真的不疼了。”李晟景也再度肯定地回答他:“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了,可能现在月亮都出来了吧。” “明天还早朝吗?”谢意颜勾着李晟景的腰带问。 “不去早朝。”李晟景回他:“夜间这么大的雨我这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不去才是正常的,还有姑母应该会就南下巡视的事情做一番安排,我先避着点,这几天都不去了。” “真的?”谢意颜眼睛亮晶晶的,欺身过去凑在李晟景跟前:“那晚点睡好不好?” 他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想做什么,李晟景稍微躲了一下,声音低得很:“不行。” “小景,就再亲一下好不好?亲一下就睡。” 他整个人都快覆到李晟景身上了,说话的气息直接扑面而来,让李晟景躲无可躲,下意识就捏住了谢意颜的袖子:“那你轻点,别那么莽撞。” 谢意颜得寸进尺,拉开了李晟景的领口:“我还想亲这里。” 李晟景侧过脸不说话了,这种姿态分明就是默许的,谢意颜看着他红彤彤的耳垂,想也没想就低头噙住,温热的触感让李晟景瑟缩了一下,整个人都下意识想往谢意颜怀里钻,然后太子妃就拥住了他,吻在一点点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的没有二更了 肾虚得厉害 洗个澡睡觉了 大家晚安 另外文中只有加中括号特别声明的才会有彩蛋环节 没有中括号的就没有 看我苍白的微笑 第83章 不用早朝不知道有多幸福,谢意颜一早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搂着怀里的人使劲儿亲,那模样就跟大狗得了骨头一样,抱住就舍不得再撒手,李晟景让他亲的一脸口水,羞涩里又带着几分幸福。 “好了,起来,不闹了。” “哪儿闹了。”谢意颜不撒手,在李晟景身上蹭来蹭去的:“再等一会儿。” “虽然不用早朝,但我还要进宫一趟才行。”李晟景推了一下,没什么作用,反而被谢意颜扣住手腕往怀里按,直闹得衣衫不整气喘吁吁他才松开怀里的人,勾着李晟景的手指玩:“进宫做什么?” “求母后个恩典。”李晟景侧过脸看他,伸手摸了一下太子妃的脸,眼里全是深情:“总不好偷偷摸摸带你走,跟母后说一声。” “偷偷摸摸的话,岂不是成了私奔。”谢意颜好像对私奔这个事情比较感兴趣,下巴放在李晟景的肩膀上:“要是母后不答应我就偷偷摸摸跟去好不好?” “不用,母后会答应的。”温热的气息就在脖颈处,让李晟景有些分神。 好似梦一样,太子妃抱着他亲着他,那么的不真实。 “小景,你打我一下。” 只是过了一夜,不仅他觉得不真实,太子妃也觉得不够真实。 “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我感觉自己手脚都是轻飘飘的,你摸摸。” 十指交缠着,谢意颜嘴上说着感觉不真实,却又做着最真实的事情,贴着李晟景的唇良久才分开,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人心荡神怡。 好生快活。 他是快活了,李晟景就没那么快活,看着镜子里面略带红肿的嘴唇,有些无奈:“这个样子,我怎么进宫见母后?” 奇怪了,明明是两个人做的事情,怎么太子妃的嘴唇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只有他,这也太不公平了些。 “怎么不能见了。”谢意颜凑过来自己看了看,然又贴了上去,李晟景想躲都没躲开,看着谢意颜的眼神都带着几许的嗔怪:“还闹,你自己看。” “看不出来。”某人昧着良心,又实在不好过于昧良心,便赶紧说道:“擦点粉就好了,我有。” 那得瑟炫耀的语气,李晟景自然知道他有,只是这个是擦粉就能遮掩过的吗? “我来擦。”谢意颜兴致勃勃去翻找自己那一大堆的存货,他用的不多,但工具十分齐全,再加上平时也耳融目染的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技巧在,手指沾着粉一点点敷在李晟景泛红微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遮掩。 遮掩着遮着,手指就不动了,李晟景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按住太子妃的手腕,接过了他手里的粉盒:“我自己来。” 谢意颜没松开,还假装自己一点儿别的想法都没有:“我来,小景你不会弄这个。” 这话说得好像这是多有难度的一件事一样,可其实,也不过就是夫夫之乐罢了,甚至到底能不能遮住都还是个问题,但一个情趣盎然一个纵容体贴。 太子殿下收拾妥当就入宫求恩典去了,太子妃自己在家里收拾收拾被褥,他还特意不让下面人来收拾,一定要自己收拾,摆弄一下小太子的文房四宝甚至还把棋谱都给收拾了出来,想着以后出门的时候带着,路上无趣正好小景可以教他下棋。 屋子里收拾完了,才发现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明明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滴漏上显示小景才走了半个时辰,就很气,走这么慢,小景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甚至怀疑滴漏是不是坏了,自己鼓捣半天发现没坏,只好出来再找点事情做。 守在外面的朱衣卫跟东苑守卫们都很为难,谁还看不出来太子妃今天心情很好,眼瞎吗?但这个好也不是对他们的,就希望太子妃今天可千万不要再找他们练剑了,并不是很想去跟太子妃过招。 然而,事与愿违。 谢意颜院子里晃悠一圈还是觉得无聊,冲着半空喊:“来打一架吧。” 头顶乌鸦“嘎嘎”飞过,无人应他。 “喂,人都去哪儿了?来打架吧,打一架痛快痛快,我让你们。” 乌鸦:……嘎嘎嘎。 再度飞过,依旧无人搭理。 谢意颜:“怎么回事?这么不配合吗?我跟殿下告状了,快点!” 一说告状这才磨磨唧唧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朱衣卫一个东苑侍卫,看两个人出场的姿势以及脸上憋屈的表情,应该不是自己愿意的。 “太子妃今天心情好,不然就别打了吧?”东苑守卫稍微胆子大一点。 谢意颜:“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心情好?对呀,就是心情好才比划比划,快快,我让你们十招。” 东苑守卫:“您就是让我们十招我们也打不过呀。” 朱衣卫跟着点头,很想叹气,太子妃心情好了要过招,心里烦也要过招,他们这日子怎么就难么难过呢? “就这么不想跟我打?”谢意颜看出来了,也不强人所难:“行吧行吧,你们走吧,下次再打。” 这话一说完,俩人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得比兔子都快。”谢意颜收了他的软剑,还不忘叮嘱两句:“好好练功呀,功夫这么差还不如我呢,以后怎么保护太子殿下。” 侍卫们膝盖一痛,纷纷表示不想说话。 某人没有能成功炫耀还挺失落的,自己溜达一圈忽然想起来还有正经事要做,他得赶紧去找木神医说说小景昨天都能站起来的事情呀! 这才是正经事,当下就赶紧往木神医那儿去。 木神医一早就是被喜鹊叫醒的,叽叽喳喳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闹得人睡不好觉。 昨夜一场雨今天艳阳天,就想着趁着空气好出去逛逛太子府上的花园,他来这么多天了,还没认真逛过,不免有些遗憾。 这人才刚到花园里,还没溜达两步,远远地就看见个漂亮的身影,一身的女装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只有脸好看的太子妃。 木神医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小子怎么了?大清早的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还连路都不会走了,他这是要飞呢?”又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东西:“不会是让我刺激两句,傻小子不怂了吧?怪不得喜鹊叫,难道这是好事成了?他们好事成,喜鹊冲我叫什么叫?” “难道这小子是找我炫耀来的?”这么一想,木神医扭脸就想走。 “神医!神医,你怎么走了?等等我!”谢意颜显然也看见木神医了,立刻就喊,结果他越喊神医跑得越快。 谢意颜本来没想追的,但神医跑得太明显了,一副就是躲他的样子,于是他脚尖一点,轻轻松松就拦住了神医。 “干嘛?你跑什么?我喊着你还跑?是不是心虚?” 木神医扒拉了一下被谢意颜弄乱的衣服,继续往前走:“我没听见,你小子一大早找我有事?” “有。”谢意颜马上就又笑了起来。 木神医叹气:“可别笑了,找个镜子照照,都快成傻子了,人家太子不嫌弃你这傻样?” “小景才不嫌弃呢,我们现在可好了,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不对,应该是夫夫。” 他要是有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好了?”木神医也是暗自吃惊:“这么快?哦,你是找我拿药的对吧?等着,我回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这种事后药,要是没有你就等会儿,我现给你配。” “什么事后药?”谢意颜跟在木神医后面,不大明白:“我不是拿药的,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知道了。”木神医敷衍着,忽然想到一点不对劲:“等下,你家太子呢?” “进宫了。”谢意颜还在激动:“我跟你说。” “进宫了?!”木神医脸上的表情有点裂开,看着谢意颜的眼神也很不满意:“你也太不体贴了,怎么就让他进宫?他早上可有发热?” “发热?没有呀。”谢意颜更傻了:“神医你说什么呢?我怎么稀里糊涂的。” “难道你才是……”木神医心里跑过一万只羊驼,看着面前的傻小子两颊绯红的样子,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抬手就摸了下谢意颜的额头:“这也不热,你体质挺好的,那个,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没有。”谢意颜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了,他也不打马虎眼,直接说道:“我就是来跟你,小景昨天站起来了!” “什么?”这下木神医也顾不上那些小儿女床上的事情,赶紧问:“真的?真站起来了?” “对!”谢意颜肯定点头:“就是站了一下,但是真的站起来了,后来我就抱着他,我们就回去了,我今天是特意来跟你说这个消息的,是不是好消息?” 这确实是好消息了,木神医连忙说道:“走,快带我看看去。” “他进宫了。”谢意颜挠挠头:“回来再看吧,神医,我就想问问,你看小景这都站起来了,是不是离他彻底好起来就快多了?” 木神医带着他溜达:“是,比我原先预想得好多了,我跟你说,他要是能站起来,哪怕就一下,这事儿就成了八成。”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说他心有魔障,不止是他,这种常年生病的人,我不知道见了多少,都容易生魔障,说白了就是心病,我就算能给治好腿,这心里的病也得看他自己,原本以为他得克服克服,没想到,确实让我意外。” “你说得不对,小景才没有什么魔障,他的心理很强大的。”某人开始实力护:“你不了解他,你们都不了解,我就知道他肯定能行的!” 木神医:……得,就你了解行了吧? 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这么秀的,太气人了! 气归气,木神医最后还是给谢意颜塞了两个小巧精致的小瓶子让他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只给了东西却没说用途,谢意颜想多问两句就被撵走了。 太子妃拿着两个小瓶子一头雾水:“这到底什么东西呀?是你刚才就说要给我的吗?干嘛用的?你这大夫好不负责,给人药都不说明用途吗?是给小景敷腿吗?我看着也不像呀。” 木神医在屋里打开一扇窗户,恨铁不成钢:“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是怎么用的!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走!” “这老头,脾气怎么还越来越怪了。” 太子妃这边在府里是各种得瑟,那边小太子也正在被为难,或者说,是单方面招架不住两位长辈的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事前的太子妃:药? 事后的太子妃:药! 第84章 他入宫之前还特意擦了粉来遮掩唇上的红肿,却不知这种行为实在是欲盖弥彰得厉害,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想故意逗他几句。 咱们太子殿下那素来都是清冷无欲规规矩矩的好孩子,平日里哪有过这种让人把嘴唇都咬肿了的出格事?实在是让人想不说两句都不行。 尤其是碰上爱看热闹的大长公主,于是李晟景一到福寿宫还没说正事,就先被打趣了一番。 “景儿这气色瞧着好呀,啧啧,小脸粉噗噗的,是有什么好事情要跟我们说说吗?” 李晟景哪里听不出来这打趣的话,但他并不想接,还想转移话题:“姑母也在,是与母后说南下巡视之事吗?” “哦,说完了。”大长公主揶揄地看着他的嘴唇笑:“怎么今日没带太子妃入宫来请安?是不舒服吗?” “要不叫个太医去看看?” “太子妃很好,有劳姑母挂心。” “那是,我就说太子妃要是不舒服景儿也不能过来。”大长公主笑得开心:“不过我说景儿呀,你也太不小心了些,瞧把人家太子妃都惹恼了吧,你也是活该得很,对待女孩子要怜惜要体贴,赶明儿有空姑母给你上上课。” “公主。”皇后见这话题越说越过分,适当地断道:“太子入宫可是有事?” “确有一事,想来求母后恩典。” “呦,那这得是大事了吧?”他这话一说出来大长公主就猜到了,故意笑道:“这事儿你求凤儿恐怕不行,你不如求求我,说不定有点用,我还能帮你说说好话。” “公主知道太子所求何事?” “哪能不知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大长公主打着扇子笑,视线在李晟景的唇上逡巡片刻,故意卖关子:“凤儿呀,说起来这可是咱们景儿第一次来求你吧?不行,得难为他一下。” “姑母。”李晟景有些微的窘:“本就是来求恩典的,姑母不帮我说说,怎么还要为难。” “因为你这事实在是……不合规矩呀。”大长公主将扇子合起来,敲打着掌心:“你自己想想觉得合适吗?我原以为太子定然不是会为这等事情开口的人,没想到,果然情关难过。” 皇后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微微皱眉:“太子是想带太子妃一道南下巡视?” 来意已经被猜出来,李晟景只得坦然承认:“是。” “太子,此行乃是公事,太子妃随行不妥。” “母后。”直接被拒绝的李晟景不是很能接受,还想再说点什么,皇后就制止了他:“太子,母后知道你挂念太子妃,此行一去归期未定你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可做大事者哪里能为儿女私情就牵绊住脚步,不行就是不行,等你离京之后,母后自会将太子妃接到宫里来替你照顾她,你不必担心。” “可是母后……” “太子若无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 “看吧,我说这事儿你求凤儿没用,不如求我。”大长公主看完热闹,才拦住了要离开的皇后:“凤儿先别急,听我求句情可好?” “你也分不清轻重吗?”皇后明显不高兴了:“我让他出去,难道是去谈情说爱的?越发不成体统了!” “别急别急,听我先说。”大长公主冲太子使眼色:“景儿偏殿候着去,我哄哄你母后,替你说句好话。” 李晟景不太放心,但看母后的态度也知道他说是不管用的,只好听从安排去了偏殿等候消息,等人走了以后,大长公主才叹气。 “好了,孩子有心,你又何必?”将扇子摇开给皇后扇着风:“成大业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你看那孩子什么时候求过你?更不用说是为这事,你没看见呀,他那嘴上还……”说着大长公主就笑了起来:“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的,还没柔情蜜意上几天就要分离,谁受得了?再说了,我看太子妃也是懂规矩的,她跟着去还能宽太子的心,你要硬说公事私办跑出去谈恋爱也没什么,小年轻的有点血气是好事情,难道你喜欢景儿是那种为了什么所谓的大业就冷心冷情的人吗?” “可是他这次出去是办正事的,你见过哪个南巡的钦差出去办差还携家带口的?像话吗?”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大长公主跟着念叨两句:“但那不是咱景儿吗?那孩子懂的,他定然不会为这儿女私事就耽误了正事,景儿心里有数。” “还有,他那腿现在已经逐见好转,景儿的心思你就没往深里想想?”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名医是太子妃请来的,此番南下再回来的时候,景儿的腿说不定就好了,这种时候他肯定是想太子妃能第一个知道看到。” “景儿心思重,你看他们俩现在倒是恩爱得紧,可刚成婚那会儿呢?”大长公主提醒皇后:“腿伤是景儿心里的一道疤,他跟太子妃现在的感情这么好,我猜着多半也是因为这腿有得治,才出现的转机,他们之前看着也是好,可哪有今天这般模样?他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求你?” “规矩正事是一方面,可法理外尚有人情呢。”大长公继续劝:“你为景儿好,就不该抹掉这份人情。” “你就会帮着他说话,都是让你给惯的。”皇后很无奈:“太子南下又不是偷偷摸摸走的,他是奉命代君巡视,你让太子妃跟着算怎么回事?让百官看见了怎么说?百姓看见了又怎么说?知道的说他重情义,说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感情好,是幸事,那不知道的呢?人家会不会骂他贪图享乐,荒淫无度?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就先招骂名。” “你是宠他还是害他?” 大长公主一脸无辜:“我是心疼他。” “我知你也心疼他,凤儿,让太子妃跟着又没让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跟着,换身衣服不就行了,太子出门难道还不带人了?”大长公主附耳过去如此这般一交代:“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人家小两口也高兴,不耽误办正事,也没你顾虑的那些问题,还不成吗?” 皇后听完她的主意,也是无奈:“一天到晚就你歪主意多,既然如此就叫裴昭过去一趟,但此事不能再叫外人知道了。” “明白明白。”大长公主赶紧哄:“凤儿你也是,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今天一来就没好脸色,景儿的腿都能站起来了,你也不关心关心,等会儿可不能再摆脸色了,知道吗?” 李晟景都不知道姑母是怎么跟母后说的,反正再叫他的时候母后不仅不生气,还同意了,就很神奇。 他本来以为是少不了一番折腾的,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得顺利太多,李晟景都不敢相信。 “太子在外也要好生照顾自己。皇后说了几句关切的话,视线才落在李晟景的腿上,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开口,甚至还直接转移了话题:“太子妃这孩子心大,在外面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让裴家那孩子过去教教她,太子也多提点些,在外面不要惹麻烦,更不要耽误了正事。” “儿臣明白,多谢母后恩典。” 李晟景出了宫就奉命去接裴昭,裴昭提前得了信儿已经收拾好,甚至她还带了礼物,兴高采烈地跟过年一样,李晟景看着她那一身俊俏的男装,脸色就不太好看,但到底忍住了。 “有劳裴姑娘走一趟。” “这话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能看出来裴昭是真的高兴:“我跟颜姐姐也许久未见了,上次说去看她的,结果后来有点忙也就没顾上,正好这次能跟颜姐姐好好说说话,我都高兴死了。” 李晟景:……倒也不必如此高兴。 于是,谢意颜看到的就是一脸冷淡的太子殿下带着兴高采烈的裴昭姑娘回来了,说实话,在看见他们俩一块儿回来,尤其前提还是太子刚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谢意颜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看裴昭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 他可没忘,这姑娘很得大长公主的宠,她怎么跟小景一块儿回来了?这是要干嘛?! “来教太子妃如何女扮男装。” 李晟景无奈地看了裴昭一眼:“母后答应太子妃一道南下,前提是得扮成男装,就让裴姑娘来教教你。” “颜姐姐,别的我不敢说,扮男装上面我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潇洒俊俏的裴小姐“刷啦”一声打开扇子,故意跟谢意颜卖弄:“怎么样?” 谢意颜:……教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裴昭:我教你假扮男人! 谢意颜:禁止套娃!气人,我一个男人竟然要一个女人来教我怎么做男人?天理何在? 第85章 “你教我?女扮男装?”谢意颜满脸的不可置信,指指自己,又指指裴昭,最后求救一般地看向李晟景:“她教我?扮男装?” 开什么玩笑?!他需要一个姑娘来教他怎么加扮男人吗?还是说,他太不像男人了,以至于需要一个姑娘来教? 这也太荒谬了些,谢意颜根本就不能接受:“我不需要。” 裴昭很受伤:“颜姐姐,你怎么这样呀,我教你怎么了?难道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吗?你看看我,多俊一小伙子,我……” “你这一看就是假的,还教我。”谢意颜直接反驳回去:“哪个男人跟你似的娇滴滴的?” 裴昭:“怎么娇滴滴了?颜姐姐我哪儿娇滴滴了?我家世代武将出身,谁娇滴滴我都不可能娇滴滴!” 谢意颜:“没有哪个男人会张嘴闭嘴就姐姐长姐姐短的。” 一招致命,裴昭哼了一声:“我那是为了显示亲近才这么喊的,太子妃!”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斗嘴吵起来,李晟景伸手拽了一下太子妃的衣袖,半是无奈的语气:“母后让她来的。” 裴昭瞬间得意起来:“对呀,我奉命来的,太子妃还有意见吗?” “没有!”谢意颜说出来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都有点狰狞了。 他能有意见吗?他敢有意见吗?婆婆都大恩大德让他跟着一块儿出去了,还体贴周到的派个假小子过来教他怎么装“假小子”,就冲这份心意,他能有意见吗? 必须不能有呀。 “那可真是辛苦裴昭姑娘了。” 裴昭还挺纳闷:“不是,颜姐姐你怎么就那么排斥我教你怎么做男人?难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我扮得多好呀,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远看确实英俊潇洒得很,但谢意颜实在是不想拆穿她,当初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姑娘是女扮男装的,也就是她自己觉得自己装得挺好,其实处处都是破绽! 这么一想,谢意颜自己也跟着心虚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女装挺好的,可结果…… 瞅了一眼身边的人,怪不得小景当初说他破绽很多,那会儿谢意颜还不太服气,他现在服气了。 “给裴姑娘安排个住处暂时住下,这几日就有劳裴姑娘了。”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殿下分忧是裴昭的荣幸。”明明太子殿下也是和和气气的,但裴昭总觉得后背一丝凉意,他赶紧把自己的礼物交给谢意颜:“颜姐姐……那个谢公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男装,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裴昭眼光确实不错,谢意颜刚想说喜欢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侧脸一看,果然小景正装作无事一般转过了头,不肯与他对视。 谢意颜:“好看是好看,就是这颜色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我?当然裴姑娘一番好意还是很感谢的,殿下给我准备了不少的男装,这件我就不穿了,权当是礼物我好生收着。” 裴昭:“啧啧啧,行吧,原来是我多此一举,哼,就会秀恩爱,走了。我住哪儿?晚上再来教太子妃怎么像个男人一样吃饭。” 谢意颜:……我会,我天天像个男人一样吃饭。 等裴昭走了以后,谢意颜的脸才彻底垮下来,看着李晟景那表情明显是别扭的,就听他说道:“小景,你觉得我男人不男人?” 李晟景忍着笑:“何必跟她较真,不过敷衍一两日,我们就走了。” “不是,我认真的。” 是真的很认真了。 谢意颜以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虽然打小就扮女装,但他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像女人,而且他还有师父教,再加上谢家对他并没有什么约束,也就是衣服上面的区别,除此之外,谢意颜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但就刚才,他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头。 “我是不是真的不太像男人?不然他们怎么都不怀疑我?”谢意颜有点苦恼:“只有你怀疑了,其他人都没有。” “只有我吗?”李晟景提醒他:“府上的侍卫,朱衣卫他们不是都知道你的身份?子安不用为这个心烦,你就是你。” 李晟景说完,又不太好意思地加了一句:“很男人。” “那他们怎么都不怀疑?”谢意颜还在纠结。 却忘了,人家不怀疑他,难道不是好事情吗?哪有人上赶着要让人怀疑自己身份的,岂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 “因为,你长得好。”李晟景直言说到这儿的时候明显就更不好意思起来,他都没有看谢意颜,自己勾着衣袖,语气轻柔:“天人之姿,何论男女?” 如此直白的夸张就让谢意颜傻眼了。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又不是不照镜子的,他的长相随他娘,要知道他娘当初可是邺京第一大美女,他爹又不丑五官也十分端正清朗,生出来的他自然是好看的。 从小到大也没少被人夸奖,就是头一次,被人夸了以后,他整个人都跟踩着云一样,轻飘飘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好像比吃了蜜都甜。 “小景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搂着李晟景的腰就把人抱了起来,蹭着脖颈,到底是没忍住,寻着那片柔软的唇就欺了上去。 轻碾慢压,一点点勾缠。 良久才分开,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李晟景下意识捏紧了谢意颜的衣襟,半晌之后才松开,嘴唇发麻,被吮吸得有些红。 “有点甜。” 吃完还要再品鉴一下,也是够了。 “咳!能不能收敛点?” 木神医本来是要来看看太子殿下的情况,哪知道一来就看见小两口搂着亲热,要不要这么过分,这也太馋了点,果真是年轻的小伙子,一旦那啥了呀,就是容易控制不住。 “神医,你怎么来了?” 亲亲被人撞见,谢意颜很是不好意思,反而是他怀里的李晟景比较淡定一点,先拍了拍谢意颜的手臂,对木神医点了下头,才对谢意颜说道:“先放我下来。” 看着挺磊落坦然的,但耳朵上一层薄薄的红意还是出卖了他。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不高兴打扰你们亲热?那我可走了。” “不是,神医是来给小景看腿的吧,快给看看。” 木神医过来捏了捏李晟景的腿,又问了几个问题,眉心始终拧着,最后吩咐谢意颜:“你扶着,让他站起来我再看看。” 谢意颜依言将小太子扶起来,稍微撤开一点力道,神医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李晟景才被放回去。 “他这个情况,现在不好说。”木神医神色严肃:“老实说,我并不建议他这么快就开始站起来复原做康复训练的,会比较辛苦,但我看太子殿下应该也是不想等的,是不是?” “若能早些站起来,自然还是早一点得好。”李晟景点点头:“木先生看孤现在的情况,可以做康复训练吗?” “能。”木神医点头:“但你得忍着,我刚才也检查了你的腿部受力情况,理论上来说现在是没有大问题的,筋脉受损处已经可以承受重量,只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是可以开始复健的。” “但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现在就开始复健,可能一两个月之后就能站起来,过程是一定会很辛苦。”木神医坦然相告:“如果再等一等,再养养,等到天气好一点把剩下的针扎完,然后再开始复健训练,受的罪绝对比现在会少很多,殿下要自己考虑清楚,是现在就开始,还是再等等。” “现在就开始,孤不想再等了。” 李晟景根本就不用考虑,他的答案只有一个,自然是越快越好,中间吃什么苦受什么罪,他统统都能接受,只希望能尽快好起来,他想快点站起来,非常想! “我有问题。”谢意颜满眼的担心:“之前你还说剩下的针要扎完才行,那现在如果就开始康复训练没有扎完针,会不会影响康复效果,或者有没有后遗症?” “不会,他可以开始复健,之后扎针就是调养,反而能有效针对出现的问题及时调整,相反,如果先扎针那就是先调养,是未雨绸缪可以让他在之后的康复中少受罪。”木神医解释清楚:“太子殿下既然希望早日站起来恢复正常,那就不耽误时间,我今日回去就写一个康复的教程,再做一些辅助工具,等准备得差不多咱们就开始做康复训练。” “前提得先说好,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前功尽弃。”木神医语气严肃地警告:“若是因为受不了疼跟苦,就半途而废,那就全完了,殿下要三思。” “不会的。”李晟景就提出一点要求:“孤不日就要离京,先生早做准备,莫耽搁了时间。” “对对对,我们要南下的,神医你得一道儿走,你要准备什么快跟我说说,咱赶紧准备起来,可千万不能耽误了小景的行程,不然麻烦就大了。” 木神医:……为什么好端端又被喂一口狗粮? 想不通的还有裴昭。 她从前没有来过太子府,头一次来,只觉得这府邸是真大,晚上要去找颜姐姐教他怎样像个男人一样吃饭,结果之前走的时候没发觉异常,现在就觉得很不对劲。 “为什么把我安排得那么远?这不是空院子吗?我不能住?还是说这里住有别人?” 领路的随从:“招待贵客自然不敢怠慢。” “你是说把我放到一个很远很偏很犄角旮旯的地方这叫招待贵客?”裴昭哼了一声,都快笑出来了:“不是颜姐姐小心眼故意的吧?” 虽然她那什么,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身为太子妃的颜姐姐想让她住得离太子殿下远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裴昭大度地表示谅解。 “是殿下安排的。”侍从解释:“清歌苑安静优雅,最适合裴小姐暂住,太子殿下特意交代我们不能怠慢。” “是太子交代的?”裴昭晃晃手里的扇子:“那没事了,太子有心,我住那儿就挺好,安静。” 要是太子交代的,那就不存在什么小心眼不小心眼的问题了,就是……可能就是太子殿下高雅的审美吧,就是走起来有点费脚。 作者有话要说:裴昭:住得好远呀,太子妃是不是暗戳戳吃我的醋? 谢意颜:???谁吃醋? 第86章 裴昭说教他假扮男人,是真的在认真教,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吃饭的时候挑谢意颜的问题,吃完饭还要挑谢意颜的衣着,甚至还要跟谢意颜比划两招。 谢意颜:……大可不必。 “行吧,今天不比划就不比划了,不是我吹,我从小就跟着父兄一块儿练拳脚,平时在家里也跟那些侍卫比划两下,教你绝对没问题。” 谢意颜:谁给你的自信? 裴昭兴致勃勃,谢意颜意兴阑珊,随便敷衍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临走前裴昭还念念不忘:“谢公子,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再穿女装了,你得换衣服,换衣服知道吗?” “知道了!” 等裴昭走了以后,谢意颜才深呼一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刚才裴昭在的时候,光顾着听她絮絮叨叨个没完,什么拿筷子一定要靠上,坐姿一定要豪迈,腿一定要大开之类的,一点儿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裴昭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邪门歪道,是谁跟她说的男人坐着的时候就一定要把腿打开,拿筷子一定要拿到顶的? “她自小是跟着父兄一块儿在军队玩闹过的,多半是跟那里的人学来的。”李晟景给太子妃添菜:“军队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就是不拘小节,时间长了耳融目染她就觉得男人应该是那个样子的,也不足为奇。” “这还不奇怪呢?”谢意颜摇头:“照她那个标准,不仅我不像个男人,就连小景你也不像。” 这么一想,他心里面忽然平衡了起来,只怪裴昭那丫头没见识,谁说男人就只能有那一种的?像小景这样温润儒雅的不行吗?像他这样……这样长得好看的,不行吗?! “说起来,她有一点倒是对的,你的饭量很对。”李晟景忍着笑。 谢意颜拿着首里的筷子,马上就明白李晟景这话里的意思了。 “你现在就是拐回头看我笑话是不是?” 现在想来,谢意颜在吃饭这方面确实没有委屈过自己,就他这个饭量怎么都不像是寻常姑娘家的饭量,但李晟景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就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让谢意颜跟着放松警惕,谁知道,人家早就看穿了,只是不想揭穿他而已。 “子安,明日开始你便换回男装吧。”李晟景又想起来一件事:“这两天让人多赶制几套衣服出来。” “不用。”谢意颜拒绝:“我穿你的就行,再说了,咱们马上要出门,肯定不能穿得那么多,等出去以后让人去成衣店随便买几件寻常的,低调行事。” 这一点却是李晟景没有想到的,听太子妃这么一说,他也就点了头:“好,那就依你安排。” “真好,我还能跟你一块儿出门,想想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谢意颜带着几分的憧憬:“其实我偷偷想过,想着哪天就悄悄带你出去逛逛的,但是也只能想想,谁知道现在竟然可以光明正大一起出去,我可太满足了。” 太子南下巡视安抚顺州的旨意已经下来,这几天李晟景都不用再去早朝,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就成,太子殿下要离京,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安排的,李晟景日日早出晚归的忙碌着,谢意颜也没闲着,甚至他比小太子还要忙碌。 首先,打发不了奉命而来的裴昭。 谢意颜现在已经换成了男装,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在衣服上面挑选得都比较谨慎,遮盖住喉结部分,也尽量选一些浅色的中性色调,但是并不能让裴大小姐满意,裴昭天天拿着个扇子在他面前扇来扇去,还非要给谢意颜一把,谢意颜就搞不明白了,男人不男人的,跟拿不拿扇子有什么关系? 他理解不理解不重要,裴昭的坚持非常重要。 接了扇子还能扇风,谢意颜也不跟她犟嘴,最麻烦的时候,裴昭非要教他怎么比划比划,说什么为了锻炼他的男子气概,真是让谢意颜躲都躲不及,裴大小姐还给他安排了课程,什么上午学骑射,下午学骑马,甚至还从他们将军府里搞了弓箭靶子还有上好的军马,马被谢意颜扣下了,骑射之后的就免谈,这东西他是真不需要。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跟小太子大吐苦水。 “这裴家小姐的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她怎么比我还不靠谱呢?还骑射,她会吗?别到时候我还得救她,要真是这样,我不就露馅了。” 谢意颜拿着裴昭送过来的扇子给小太子扇风,李晟景正在看文书,他离京归期不定,许多事情都要做好妥善的安排,六部之内也要安排合适的人选,这两天都要忙到深夜,谢意颜看着心疼,但也没办法,只能研墨挑灯地陪着。 李晟景提笔准备写信,谢意颜就赶紧给他拿纸,两个人十分默契。 “子安你小瞧裴昭了。”李晟景蘸墨,一边写东西一边跟谢意颜介绍:“裴昭自幼就在军营玩耍,她性子活泼跳动,裴家也从未将她当成女儿一般娇养,裴家是时代簪缨之家,她父兄更是常年驻守边疆,裴昭别的不好说,骑射功夫确实是有的,而且还不弱,我听姑母说,她还熟读兵书,若非条件不允许,她呀,定能有一番作为。” “这么厉害?”谢意颜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以为裴昭就是邺京城里的大小姐,平时没事儿胡闹罢了,没想这看着不靠谱的小姑娘,本事还这么大呢。 “不然你以为姑母为什么那么宠她?” “因为她长得好看?”谢意颜的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就见小太子笔下的墨汁滴到纸张上,晕染了一块儿黑色的污渍,他马上改口:“我是说,姑母觉得她长得好看,我就觉得小景你长得最好看!” “她本来就容貌不俗。”李晟景淡淡地抽掉了已经脏污的纸,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张:“也勉强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她这样的本就是世家子弟争相追求的对象,莫说是姑母,便是寻常男子见了也要心生欢喜的。” “性格又活泼开朗,又能说会道哄人开心,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我不喜欢!”谢意颜这会儿求生欲真的是非常强,他就是再傻,也能听出来小景这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不仅是不太对劲,而且还是非常非常的不对劲,谢意颜一把按住了李晟景的首,态度万分认真:“那是一般男人,我不是,我就喜欢你,你别跟我这样说话,别别扭扭的,我听了心里面不舒服。” 不仅是不舒服,他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别的东西,眼珠子一转,马上接了下去:“小景,你这么夸人家裴小姐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觉得她这也好,那也好?什么长得好,性格好还会骑射还会读兵书,你很了解她吗?” 李晟景:“那边兵部的折子递给我,临走前还有个问题要跟他们交代。” “别打岔。”谢意颜面带微笑,按住了李晟景的首腕,逼近,最后干脆整个人靠在桌子上往前倾:“是她长得好看,还是我长得好看?” 太子妃凑得太近了,再近一点两个人都能直接亲上来,这段日子的亲亲自然是没有少过的,晚上睡觉前是各种很过分的亲亲,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也是要先亲亲才行,白天找到机会也要亲亲蹭蹭的,很容易就会勾起那种氛围,李晟景半垂着眼眸,没有回答太子妃的问题,然后就等来了一个惩罚性的亲亲。 谢意颜在这方面的功力真的是精进不少,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不是开始时的生涩懵懂,现在那一举一动都相当的纯熟老练,明明是两个人一块儿开始学的,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悄悄补了课,反正小太子现在就已经跟不上了,被亲得完全招架不住,抓着太子妃的衣服,有点想推开些,却被吻得完全没有力气,只能半靠在太子妃的怀里,由他为所欲为。 心满意足的谢意颜替小太子擦了一下唇上晶莹的水光,然后才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谁吃醋,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晟景气息不稳,伸首推开谢意颜。 他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哪里知道就这么轻轻一推,直接就把谢意颜给推了一个踉跄,差点从桌子上摔下去,李晟景慌得要赶紧去拉他,谢意颜已经自己歪歪斜斜站稳了,还一脸的无辜:“我亲你的时候重心都在你那边,你一推我就倒了。” 那确实是实话,他半边身体全在李晟景这里,如果让木神医看见了,一定会再赞一句少年好韧的腰,只可惜腰再韧没个支撑也是不行的,稍微加点外力,也得失去平衡,没摔到他完全是因为太子妃功夫俊,有底子在。 “不要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李晟景却是不敢再看谢意颜,自顾自去翻找什么东西,却忘了自己之前到底是在做什么。 还是太子妃好心,重新给他铺纸研墨,嘴角上扬心情很好:“你就是吃醋了,原来你吃裴昭的醋呀,她的醋有什么好吃的,她长得一般还有意中人,咱犯不着吃她的醋。” “她有意中人?”这个李晟景还真是不清楚:“我怎么不知道?她的意中人是谁?” “就是……那个谁呗。”谢意颜也没想到李晟景竟然不知道,附耳过去低语几句:“求而不得,别看裴昭天天傻乐呵的,其实她很苦的,小景我们可不能跟她一样,你那什么,要是下次再吃谁的醋,告诉我好不好?” “吃醋这种事情,不太好,不仅影响感情,还容易影响身体。” “谁吃醋了,你乱说什么。”李晟景低头假装忙碌:“你别捣乱了,我还一堆公事没处理完,自己要是闲着无聊去看棋谱,最近都没见你看棋谱,净看点坊间的小话本,没有营养,出门别带了,占地方。” 想到刚才的吻,李晟景耳朵还是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让小话本给教坏了。 “怎么没有营养,那话本里面道理可多了。”谢意颜马上护着自己的小话本:“占什么地方,一点儿都不占地方,要是嫌占地方少带两本棋谱就好,反正小景你也会教我的,小话本又没人能教,还是得带着的。” 李晟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连话本里面的内容也要教教吗?到底看了些什么不正经东西呀。 第87章 临行在即,木神医那边却有个麻烦事,别的药材方面的事情都好说,唯有他找人做一对拐杖却没能如期完工,眼看着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出发,这行程上面是肯定不能耽搁的,木神医天天去催,可人家工期那边实在给他完工不了,急得神医都上火。 “实在来不及就先取回来吧,剩下没完工的我自己做。” “你做?你能行吗?我这个要求比较复杂,可不是一般的拐杖,它得……”木神医拿着图纸跟谢意颜比划半天,也不知道谢意颜看明白没有,就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能行,不是说已经完成大半了吗?没问题的。” 谢意颜语气十分笃定:“神医你放心,给小景用的东西,我肯定不能大意。” 木神医准备定制的这副拐杖是用来辅助治疗帮助太子殿下练习站起来走路的,他在上面花了点心思,拐杖的受力有所不同,是可以调节的,所以制作起来也比较复杂。 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木神医到底还是将半成品先取回来交给了谢意颜,谢意颜也跟着一块儿找到那木匠,学了一整天才抱着半成品的可折叠拐杖回来。 回来以后他就闷头开始收拾,李晟景这边该安排妥当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就要出发,也清闲下来。 东苑里廊厦下,李晟景坐在轮椅上,谢意颜坐在走廊里,他看着书,他认真拿着工具认真打磨着手里的拐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景你摸摸,这样是不是顺一些?”谢意颜把自己打磨好的一部分拿给李晟景感觉,李晟景摸着温润的木头,笑:“倒是有劳太子妃如此费心。” “不费心。”谢意颜收过来继续折腾:“木神医说了,在路上条件不好,但小景的训练不能停,必须得有个趁手的东西才行,这个我已经快做完了,争取早点派上用场。” 阳光洒下,李晟景看着太子妃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小汗珠,冲他招招手:“过来,一头的汗,擦擦。” “小景给我擦。”谢意颜直接凑过去,把脸伸到李晟景跟前,亮晶晶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他,看得李晟景十分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伸手用袖子给他擦了。 “小景。”擦完了,某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仰着头看着小太子,眼神好像带着火一样,就那么看着李晟景,见李晟景脸颊微红但是没别的动作,还忍不住要提醒一下:“亲一下。” 李晟景:“别闹,在外面呢,刚才还没亲够?” 谢意颜拽了拽他的袖子,显然是不亲一下不罢休的。 没有亲密接触的时候还好,虽然总是忍不住想亲近碰触,但到底还能控制些,一旦食髓知味之后,就再难忍耐,就像是小孩儿吃到了好吃的糖果,总是忍不住吃了一口还要再要一口,怎么都嫌不够。 视线黏着,李晟景贴着太子妃的唇轻轻擦过,跟哄小孩儿一样哄着他亲了一下,某人尤不满足,正要扔了手里的活计,再来一次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赶紧装模作样地帮小太子拉拉衣襟,好像他没有打算做坏事一样。 李晟景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想笑,自然也是知道太子妃这好耳力应该是听见有人来了,不然,他才不会这么乖。 “呦,小两口干嘛呢?” 绯红色衣衫人影窈窕,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女官,动静这么大,来人正是大长公主。 一见谢意颜就立刻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是上下左右打量个不停,一边看还一边点头:“不错不错,咱们颜儿这身量高挑,可把这衣裳都穿活了,比阿昭好看,俊俏。” “不过,这衣裳瞧着眼熟,是景儿的吧?”大长公主眼里全是揶揄打趣:“怎么咱们太子府上竟穷成这样?连几身新衣服都舍不得给我们太子妃置办。” “是我来得巧,正好给你添件新衣裳。”说着就从身后的女官手里接过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直接打开:“太子离京的日子订在了三日后,届时我就不去送了,就当今日来为你们送个行,正好这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太子妃就拿着用吧,外面凶险,注意安全。” “这是……”谢意颜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非比寻常,他不是很敢确定,下意识去看李晟景,就见李晟景点了头:“是金丝软甲。” “没错,就是这东西,刀剑不入留着防身吧。”大长公主将东西交给了谢意颜,又软语笑道:“景儿可别吃醋,姑母就这一件,都给你媳妇儿了,你俩可不许打架。” “姑母说得哪里话。”李晟景也笑了一下,耳垂红红的:“莫要打趣我们了。” “呦呦呦,这就我们上了,可真是恩爱羡煞旁人。”大长公主一抬手臂:“来这一趟除了这软甲另外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点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怎么样,能不能换姑母一顿饭的?” 大长公主来就是送东西的,说吃饭也就是意思一下,饭桌上多加了一个裴昭作陪,裴昭很得大长公主的宠爱,席间屡次表示了对他们小两口能一块儿出去玩的羡慕,惹得大长公主头都大了,最后放话:“你要想去不怕碍眼多余你就跟着一块儿去,左右有什么不是我给你担着,行了吧?哼哼唧唧没了还。” “我才不跟他们去。”裴昭戳着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开心:“人家神仙眷侣我跟着干什么,就算要,我也自有想带的人。” 大长公主看了裴昭一眼,叹气:“你又是何必呢。算了,自己看开点吧。” 然后扭脸拍了拍谢意颜的手:“颜儿景儿,你们两个可不许淘气,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小夫妻两个人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多商量,可不许生闲气,别枉费了你母后的这番恩典。” 大长公主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几分伤:“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等幸事是上天给的福分,万莫辜负。” 这话是有深意的,谢意颜听得懵懂,李晟景却若有所思,大长公主并未逗留多久,跟两人叙话一番之后,就带着人走了,而裴昭也完成了她的教学任务,虽然太子妃不是很配合,但既然大长公主都说太子妃的男装扮相可以,她也就没什么好教的,临走前还记得给谢意颜留了一个关于注意事项的小册子,也很用心。 外人都走了,谢意颜才去看那金丝软甲,这东西他只听说过,是稀世难得的珍宝,没想到大长公主手里竟然连这东西都有。 铺开软甲抽出长剑,谢意颜扭脸对李晟景叮嘱:“我要是砍坏了,姑母不会生气吧?” “不会。”李晟景想了想:“她不知道,砍坏了不告诉她就是。” “来了!” 他就是想试试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结果一剑下去,软甲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 “神了。”谢意颜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再试试。” 他的剑也是一把名剑,是师父特意送他的出师礼,行走江湖没个利刃怎么能行,结果他几剑下去这软甲都丝毫未损,确实是个宝贝。 “这东西好,太好了!”谢意颜拿着软甲就跑过来要去解李晟景的衣服:“快换上,有了它就不怕出什么意外了。” “子安。”谢意颜动作太快,李晟景只来得及按住自己的领口,腰带都已经被解开了,他一脸无奈:“那是姑母给你的,你收着便是。” “小景,你当我傻呀?”谢意颜手上动作未停,一定要给李晟景穿上:“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我都看出来了,这东西就是给你的,我哪里用得着这个?你可是太子,一国之储君,一点儿疏忽都不能有。” “你错了。”李晟景按着他的手:“姑母说给你,自然是给你的,她如何能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便是给了我,我也要留给你,索性不如直接给你,懂了吗?” “不懂。”李晟景的手劲儿自然没有谢意颜的大,再加上谢意颜还玩赖的,手指在小太子腰上戳了两下,李晟景就毫无招架之力,三下五除二就被太子妃将衣衫除去,软甲穿在里面。 谢意颜动作快得很,穿好软甲之后又给他收拾好衣襟系好腰带,根本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等他把小太子收拾好以后,又有点后知后觉,手放在小太子的腰上来回抚摸,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把衣服穿得那么快,还想再躲摸两下。 他的君子之风,此刻早就不知道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闹够了没有?”李晟景的气息有些不闻,再加上刚才没抢赢,这会儿有些微的不太痛快,偏又被按着腰,摩擦着软肉,那点不痛快都发泄不出来。 “给你就收着,我自有人相护,若真是出了事情,他们第一个要护的人肯定是我,那你呢?给你软甲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你怎么胡来?”李晟景稍微挣扎了一下:“再说,出去以后,你还能安分得了?穿着软甲防身我也安心一些。” “小景别动。”谢意颜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暗鸦,整个人趴在李晟景的身上,气息都是灼热的,最后缓了一会儿也没缓过来,恼羞一般地在李晟景的脖子上啃咬了一口,然后自己落荒而逃了。 李晟景摸着脖子,想到了太子妃身上的热度,脸色也变得不自在起来,抻了抻衣裳,半晌才小声哼了一声。 “跑什么跑,以为跑了就没事了吗?”又摸到衣服里面的金丝软甲,半晌叹了口气:“怎么就不听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看我动作是不是很快得瑟.jpg 读者:看傻子一样.jpg 新文求预收《前男友诈尸了》 季言大二那年惨遭重大变故,好好的男朋友说死就死了,前脚哀悼完男朋友,后脚就发现自己竟然怀了孩子,想着是男朋友唯一的血脉,他放弃学业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日子快熬出了头,谁知道男朋友竟然又人模人样地出现了。 哦,不,是前男友了。 季言:有些人他活着,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呢:) 第88章 听话自然也是要分时候的,有些时候有些话肯定要听,但有一些就不能听了,譬如金丝软甲那是护命的宝贝,他好歹也是剑客榜上有名的高手,寻常人可伤不了他,这么珍贵的保命的东西,那必须得给小景才行。 李晟景跟他想的又不一样,他身份特殊,这次出门侍卫自然不少带,身边还有朱衣暗卫,这些人自然都是以他为主为先的,太子妃又不可能安生,路上少不得有些枝节,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大长公主也没想到自己能一语成谶,小两口还真是为这个软甲吵了几句嘴,最后又因为全都舍不得跟对方生气,而不得不妥协。 当然是太子殿下不得不妥协,因为他单方面就打不过太子妃,太子妃一只手就能制服他,李晟景几次反抗无果,每次都被招惹得气喘吁吁,然后还要被按住这样那样亲来亲去,简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太子妃在这上面一点武德都不讲,彻彻底底将仗势欺人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完事之后还一脸无辜,气得李晟景直拿手掐他,偏又舍不得下重手,于是太子妃便更娇纵了。 “怎么样?我就穿这个吧。” 束口窄袖的侍卫装扮,越发显得太子妃俊朗无双,李晟景摇摇头:“没必要这般伪装,你这样出挑便是放在侍卫堆里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好好换了衣服,随我坐马车,不许乱来。” “怎么乱来了,我给你做侍卫多好,离得近还。”谢意颜没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当:“走的时候还有人送呢,我这么大一个人直接钻太子殿下马车里,万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就别惹这个麻烦了。” 这话说得确实有理,让李晟景无法反驳,他看了太子妃一眼,有些纳闷,怎么感觉好像变聪明了些?难道是他的错觉? 太子出城那天,永嘉帝率领百官亲自送到城门外,那阵仗让躲在角落里的谢意颜都十分吃惊,不仅仅是吃惊,他还觉得有问题,太子代皇帝南下巡视这种事情算是公差,可就算是公差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 难道不应该低调行事? 搞这么大的动静,太子还没出去呢,外面人就都知道了,他还巡视什么?又能看到什么?而且还容易引来祸患。 谢意颜越想眉心拧得越紧,不自觉就落后了些许,跟木神医的马车并行了,木神医起先没认出来他,后来还是看骨相瞧着有点像,才认出来的。 “我说你小子,怎么把脸抹成这样?灰头土脸地干什么?” 谢意颜勒紧了缰绳,压低声音:“你低点儿声,怎么了?可是有事?路上辛苦,您老多担待点儿。” “我瞧着稀罕,看看热闹。”木神医听他的话,压低了声音:“小子你说,这太子出门的阵仗可不小呀,他这到底干什么去?弘扬天威?还是体察民情?这样子可体察不出来民情的。” 虽然谢意颜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很护着小太子:“你不懂,这不还没离开京城吗?那太子出来不得送送?这是朝廷的仪式,你懂什么,快坐回去。” 木神医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赶紧叮嘱:“哎,晚上让他泡上药水,我要配个药,可能晚点,你们别睡听到没有?” 可别等他去了,小两口都睡了,要是单纯的睡也不碍事,就怕是小两口的业余时间,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知道了。” 谢意颜拍马赶上了太子的车队,他坐在马上无聊地四处张望,这一望不打紧,就跟一道视线撞到了一起,谢意颜手里的缰绳立刻就捏紧了,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看着他的人正是他亲爹,当朝首辅大人! 可不是嘛,永嘉帝带人来送的,他爹怎么可能不来? 他要跟太子南下的事儿就没跟家里人说,这几天心思都在小太子身上,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被亲爹鹰一般的眼睛盯着,谢意颜真的心虚,急忙低头,悄悄藏进了侍卫的队伍里。 等队伍远去谢意颜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太子殿下的车帘拉开,赶紧过去,果然就见李晟景正在往外看,是寻他的身影。 “殿下?” “你上来,孤有话交代。” 太子殿下端着仪态放下了车帘,谢意颜都没来得及拒绝,只好上了马车,一进来就被小太子塞过来一块儿手帕:“擦擦脸。” “好。”外面晒着,他这会儿额头上也是一层的薄汗,没想那么多伸手接过来就擦了,谁知道擦完以后好好的一方手帕就变成了花色,同样变花的还有他的脸。 “方才就想问你,脸上抹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个样子?”李晟景伸手给蹭了一下,指尖也沾上一点颜色,顺手又给太子妃点在了已经露出本来颜色的额头上。 带着几分的调皮,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临走前让柳君给我找的,不然我怕被人发现。” 谢意颜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想起来刚才的事儿,往小太子跟前凑了凑:“我爹好像看见我了,不知道回去会不会生气。” “生气你偷跑?”李晟景也笑:“放心,回来我替你说情,不让岳丈大人责罚于你便是。” “小景你学坏了。”小太子揶揄的语气谢意颜怎么会听不出来,端着凉茶喝了两口:“那可说好了,你得替我说情,不能让我爹骂我。” “不会,他不敢。”李晟景淡声提醒:“你可是太子妃,他敢骂你?” “那确实不敢。”谢意颜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他要骂我,我就拿出我太子妃的身份出来,看他还怎么骂。” 看着太子妃得意的劲儿,好像终于长大了的孩子,找到自己的靠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做了错事会被父亲责骂。 “嗯,有孤给你撑腰,自然不用担心这些。” 李晟景又给他添了一杯凉茶:“外面晒着了吧?看这脖子都红了,你就在这儿,别出去了。” 那语气十足十的心疼跟舍不得。 谢意颜看着外面的车队,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咱走的这是官道,这么一路招摇着下去,能行吗?” “自然不能行的。”李晟景又拿了一块儿干净的手帕给他:“把脸擦干净吧,看着怪别扭的。” “这是京城范围内,咱们还没走呢下面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无所谓招摇不招摇都一样,等过了京畿的管辖范围再往南走上一段,就不能这样了。” “微服!”谢意颜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才是他最期待的环节:“我知道,到时候我们少带几个人轻车简行,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对不对?” “对。”李晟景含笑点头:“不过,你到时候得听我的,不许擅自行动,知道吗?” “小景你这话说的,我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 “也没见你多听话。”李晟景的表情带着几丝的嗔怪:“就会哄我。” “哪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不反驳的。” 小两口斗着无伤大雅的嘴,这一路上倒也不会觉得烦闷,天色晚些的时候就宿在了官舍,条件虽然不是很好,没有谢意颜之前在外面住的高档客栈清雅,但也没办法,各方面原因只能暂时这么住着。 太子妃亲自给铺床叠被,打来热水伺候小太子沐浴,然后李晟景沐浴的时候就把他赶走了,不为别的,太子妃年轻气盛的,稍有不注意可能就惹火烧身,所以该有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小景你先泡着,我就在外面,有事儿你喊我一声。” 某人的视线在小太子光果的肩膀上逡巡片刻后,终于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自己叹了一口气飞身上了屋顶,听着里面的水声,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是滋味,燥得慌,挺烦的。 他这儿才刚开始烦,注意力都在屋里正沐浴的小太子身上,就发现官舍的后门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正在与侍卫交涉,侍卫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拦着没让他进,就往这边通报来了。 谢意颜从屋顶上掠下来,拦住了侍卫,问道:“那是什么人?” 侍卫:“是谢首辅派来传话的,有要事要禀告殿下,卑职前来通禀。” “谢首辅?”谢意颜心里咯噔一声,他爹不会这个时候找太子,要有什么事儿早就说了,不至于等到今天,那肯定是之前看见了他,然后才要找的太子。 “领他来见我。” 来人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谢意颜一开始就没认出来,等来人走进了以后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首辅大人派来的人,来的分明就是首辅大人本人! “爹?您怎么来了?” 谢首辅也很惊讶,他也没想到到官舍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但惊讶也只是一瞬间,谢首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谢意颜跟着太子殿下离京并非是他所想的擅自行动,这绝对是太子殿下应允的,也就是说,谢意颜他的身份早就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闪过的瞬间,谢首辅当机立断抬手就冲着儿子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混账东西!” 他打得非常狠,而且出其不意,谢意颜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生受了这一巴掌,半边脸都被扇肿了,嘴角渗出来一丝的血痕,谢意颜都被打蒙了。 “爹?”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哪怕是小时候做过再过分的时候,顶多也就是罚抄两页书了不起了,这还是他爹第一次动手打他,谢意颜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就惹得他爹这么生气,不就是跟着太子一块儿离京,那宫里的皇后都答应的,怎么到爹这儿就好像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看着儿子委屈的表情,谢首辅也是心疼得厉害,但眼下不是心疼儿子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问谢意颜:“太子什么时候发现你身份的?” “爹问这个做什么?”谢意颜不大高兴,不想跟亲爹说这个问题,才刚打一巴掌,他脸现在还生疼呢。 “我还没问爹追过来干什么,找太子殿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说什么要紧事?!”谢首辅气得不行,但是现在不是跟谢意颜算这个账的时候,他又继续问:“太子发现你是男子身份,是什么反应?有没有怪罪?还有你,怎么会跟殿下一道儿离京?你这是要惹事呀你!” “爹。”谢意颜更不高兴:“怎么就惹事?我怎么就一定要惹事?我不能出来保护小景吗?这次南巡危机四伏的,我保护他不行吗?” “太子让你跟来保护的?”谢首辅又问。 “我自己要来的。”谢意颜知道他爹要问什么,干脆直接说道:“小景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爹你现在问这个没有意思,他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的,小景他……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后面这半句话谢意颜有点不大能说出口,但是不说今天他爹这一关就不好过,还不知道老头子能想到什么地方去,谢意颜就干脆先堵住他的嘴再说。 谢首辅脸上的神色有些严峻,问他:“什么叫在一起?” “就是在一起,像夫妻一样地在一起,您怎么跟我娘在一起的,我就怎么跟小景在一起了,这有什么可不懂的?”谢意颜赌气:“我光明正大嫁过去的太子妃,跟太子在一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有什么问题?”谢首辅一听他这话,从见到谢意颜开始就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断了。 “在一起,你说得倒是轻巧得很,他是什么身份?那是太子,大夏的国祚都在他身上,你今天说在一起,明天呢?”谢首辅压低了声音:“混小子,就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怎么做事这般……” 两个人正在院子角落里争执,谢意颜就听见了小太子喊他,马上回他爹:“小景叫我了,爹你要只为这件事来的,那就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抓住把柄你还说不清楚,我进去了,小景叫我呢。” “你给我站住!”谢首辅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往四周看了一眼,心里猜到些什么,忽然扬手又给了谢意颜一巴掌,依旧是之前的位置,打得非常准,打完以后就松了手。 “爹!你干什么?”谢意颜都快让这两巴掌给打晕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爹这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就听谢首辅哼了一声:“太子殿下不是在叫你,还不赶快去,告诉殿下一声,我有事要禀,务必请见!” 谢意颜觉得他爹今天非常奇怪,非常非常奇怪,首先打他这一点就非常奇怪,打完以后的反应也非常奇怪,他这都挨了两巴掌,那脸还能看吗?他还怎么去见小景? 磨磨蹭蹭到门口,反正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一咬牙一闭眼深呼一口气开门进去,李晟景已经换好了衣服,摆了棋盘在等太子妃回来,听见动静都没抬头,捏着棋子问他:“去哪儿了?还说守着我,喊你都不应。” “罚你过来陪我下一局。”李晟景摆好了棋盘,一抬头就看见太子妃背着半边身体,扭扭捏捏不愿意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我爹追过来了,说有事儿要跟殿下说。”谢意颜一紧张,张嘴说话的时候就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没忍住“嘶”了一声,李晟景立刻就察觉到了点什么。 “过来。” “我爹还在外面等着,我去叫他进来吧。” 谢意颜不太想往跟前凑,想拖延一下时间,趁着他爹跟太子说话的功夫先去找木神医处理一下,也不知道给打成什么样子了,总不好吓着小景。 脚尖还没动,李晟景就已经开口:“你不过来,是要我过去吗?子安,你是在让我过去吗?” 这话简直掐谢意颜的命脉,尤其是那种淡淡的,带着几分疏冷的语气,都不用什么特别重的词语,就足够让谢意颜投降,乖乖蹭过去,但也还是不敢抬头。 李晟景没再说什么,拉着谢意颜的袖子把人往自己这里拉,他倒也没用什么力气,轻轻拽了两下,谢意颜就主动过来,李晟景坐着,原本就矮一点再加上谢意颜下意识是一个低头的状态,反而让李晟景看见了他脸上的伤。 半边脸已经红肿,还带着隐隐的青紫色,嘴角也破了皮有血色,李晟景的手颤了一下,想抬都没抬起。 “你过来,让我看看。”声音有些微弱,若非谢意颜离得近耳力又好,恐怕都听不见小太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要紧,小景你别担心,就是……”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看小景这表情就知道肯定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想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吭哧吭哧半晌憋出来一句:“我要是毁容了,你不会嫌弃吧?” “我爹也是的,太过分了,打哪儿不行,干什么非打我脸?” “来人,速请木先生过来。” “我自己去找神医就行。”谢意颜赶紧拦着:“那个我爹还等着见你呢,说有重要的事情。” “让他等着!”李晟景的语气并不怎么好,甚至语气里的怒意已经是丝毫不带掩饰,但看向谢意颜时,又带着三分的怜惜,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子安的伤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谢爸看见儿子男装瞳孔震惊,以为儿子私自行动这一路上肯定要被太子发现身份 一路着急忙慌赶来发现自己晚了一步,儿子身份不仅被发现还跟太子搞到一起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那位可是太子呀,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他们老谢家可以养不住儿子,那皇帝家呢? 儿子这么傻,当爸的不帮他帮谁? 谢爸:算了,就牺牲自己一把吧,只要太子对我儿子是真心的,我死也值了! 谢意颜:爸,你干啥打我脸! 谢爸:不打脸太子怎么看见?太子看不见怎么心疼你?这么傻的儿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明明老子跟他娘都绝顶聪明,难道是正正得负? 第89章 木神医那边正在收拾药品,就来人喊他,还着急忙慌很紧张的样子,他下意识就以为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赶紧拿着药箱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结果,并不是太子殿下。 药一点点给谢意颜擦到脸上,木神医看着太子妃这样俊俏的一张脸变成这副模样,又悄悄去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只见殿下冷着脸,脸上的不痛快简直太明显了,他就以为是这小两口吵架,然后动手了。 药擦好以后,木神医收拾药箱,给谢意颜留下伤药:“不小心蹭掉了记得补上,你这个伤没有三五天是好不了的,多注意些。” “不毁容就行。”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谢意颜伸手刚要碰一下唇角,就被小太子呵斥:“别碰!” 谢意颜听话地赶紧把手拿下来,那动作那表情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 木神医看着直摇头,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他本来是不该说的,但看着谢意颜脸上的伤,到底还是没法儿忤逆本心,放下药箱语重心长:“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便是……你躲躲不行吗?瞧把这脸打的,俩人谁也不好受,何必呢?听我老人一句劝,下次吵架可别动手了,你说你一个手上有功夫的,你就是舍不得动他一下,你躲躲总会吧?脸被打成这样,你还怎么出去见人?”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神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东西? 李晟景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谢意颜的脸上,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身上的威压简直一触即发,而他也一直都在刻意忍耐罢了。 “太子殿下也是,既然心疼,那就不能动手!”木神医也是看这俩孩子可怜,才想劝劝的:“打在他脸上,那最后还不是疼在你心里?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骂两句,两个人吵个嘴什么的都好,俗话说的好,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不管怎么说,动手都是不对的。” “等下,我这伤不是小景打的。”谢意颜拍了木神医的肩膀一下:“怎么胡说八道,小景怎么会打我,你这也太奇怪了,快点收拾东西赶紧走,还有事儿呢。” “不是太子打的?”木神医更惊讶了。 敢太子妃扇耳光的人这里应该没有吧?看那手印也不像是他自己打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木神医稀里糊涂就被谢意颜给撵走了。 “现在见我爹吗?”撵走了大夫,谢意颜问得小心,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小景这会儿的心情有多差。 谢意颜也暗自腹诽着,他爹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动什么手打什么人,不知道他现在很受宠吗?这两巴掌打下来,小景能轻饶了他爹才怪呢! “我爹那个也不是故意的,小景你等会儿别为难他好不好?”谢意颜蹭到李晟景身边,主动将人环住,下巴放在小太子的肩膀上,轻轻撒着娇:“他可能就是气狠了绝对不是诚心,不信你看他一会儿还得跟我道歉,不道歉我都不原谅他!” 亲爹道歉不道歉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景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就跟他爹闹矛盾,尤其还是因为他闹矛盾,那就完蛋了。 这两个人都是对他好的,要是针锋相对谢意颜可怎么办? “他打你,你就不知道躲吗?”李晟景动了动肩膀:“转过来让我看。” 刚才神医处理伤口时他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根本就不敢近看,这会儿人就在跟前,李晟景才终于将手放到了谢意颜的侧脸上,指尖在没有受伤的地方慢慢划过,眼睛有些发红:“你就站着让他打,是不是傻?” “没事儿,真不疼的,小景你别担心了,你这样我看着也心疼。” 完美闭环,伤在你身我瞧着心疼,看你心疼我亦疼,疼上加疼,爱情可真是个又酸又爽的好东西。 “亲爹打儿子那有什么的,左右打不出来仇,小景你帮我骂他两句给我出气。”谢意颜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来逗小太子:“真是的,打就打了,打别的地方不行么,偏要打我脸,太过分了!” “他敢跟太子妃动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李晟景的眼眸微沉,怒意十分明显,那感觉只要他再说一句话,外面候着的谢首辅就彻底完蛋。 “小景。”谢意颜赶紧拉小太子的袖子:“别呀,虽然是跟太子妃动手了,那我又不光是太子妃,我还是他儿子,我爹可疼我了,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跟我动过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小景你骂他两句就行了,可千万别治罪,那是我爹呀。” 李晟景的手碰了一下谢意颜的唇角,轻叹一口气:“知道了,但他也太放肆了些。” “那喊我爹进来?” “嗯。” 谢意颜要去喊人,就听李晟景又说道:“你去找木先生说会儿话吧。” “不去行吗?”谢意颜扭脸:“我想听听我爹来干嘛的。” “自然是为你来的,他要说什么我事后会告诉你的,不用担心这个。” 谢意颜又问:“那为什么我不能在?” 李晟景:“以什么身份?太子妃还是他儿子?不能让他白打你这一巴掌,他必须得给孤一个说法!” 李晟景的眼神已经凌厉,谢意颜知道小太子这是怕自己为难,这一巴掌打过来,小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爹肯定要受为难,想到这里眉心又拧起来。 “小景,我再给我爹求个情行吗?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谢意颜一脸不想走,他是真怕小太子一个恼怒,他爹岂不是完蛋? 虽然才被打,但那是亲爹,亲父子可不记仇。 “子安,那是你父亲,我便是想为难他,难道也不顾你吗?”小太子真的是无话可说:“放心吧,有些事情总是要说的,不让你在这儿是不合适,我跟你保证,这样总行了吧?” 太子妃的眼神实在是太殷切了,李晟景原本生的气都让他的眼神给弄得不知该如何发作,偏还得哄着点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外面候了很长时间的谢首辅不仅没着急,反而因为等的时间越来越久,心情也越来越放松,甚至嘴角都挂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爹,太子让你进去。” 谢意颜出来就见他爹背着手,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在是不能理解:“您这是……” “擦过药了?”谢首辅看了他的脸,确实是处理好的样子,点点头:“行了,自己找地儿玩吧,为父与殿下说点正事,你就别过来了。” 谢意颜:……搞歧视是不是? 一个两个的,这是要背着他说点啥?不偷听就不是他的作风,谢意颜瞅着他爹进屋关门,然后正准备找个近点的地方猫着偷听,赤虎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脸为难地挡着他。 谢意颜:“殿下让你拦着我的?” 赤虎点头:“太子妃不要为难属下。” “出门在外叫什么太子妃呀,太子妃在京城里好好的,你可别给我叫露馅了。”谢意颜表面上带着笑,过来亲热地拍了拍赤虎的肩膀,然后一个横扫就去偷袭,赤虎料到他可能偷袭,也闪得很快。 但没想到太子妃还有后招,谢意颜闪到赤虎面前,有点得意:“你就在这儿乖乖待着,我听一下就回来,你不说没人能发现。” 被点住穴道的赤虎:……怎么感觉太子妃不讲武德了呢?这也太耍赖了吧?还有没有人管了? 谢意颜趴在屋顶上,左耳朵换右耳朵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不是他耳朵的问题,是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气氛有些凝重。 太子殿下拿着一卷书表面上看着是在看书,实则那书一页都没动过,谢首辅垂手站立,看似低眉敛目一派恭谨,可其实隐隐有与太子对峙的姿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首辅袖子里面捏着的拳头隐隐发麻才听太子殿下开口:“谢大人星夜兼程地追来,是有何要紧事?” “殿下。”谢首辅拱手正要说话,小太子后面一句就接上来:“还是说,你追上来就为了打太子妃一巴掌?” “谢大人,是否过分了些?”李晟景扔了手里的书,语调没什么起伏,但怒意是丝毫不掩饰的:“你可知今日你打的是谁?他既与孤成婚,要管教自有孤亲自来教,谢大人动手伤了太子妃,你可知这是何罪?” 李晟景盯着谢首辅,压低了声音:“他现在是太子妃,你打他就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你有几条命敢动他?” 微微俯身刻意压低的声音是怕被某人听见,但那气势却丝毫不弱,即便谢首明知不会有事,掌心依旧出了汗。 “臣不敢!” “你不是已经敢了吗?”李晟景坐正,重新拿起书卷,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若非太子妃求情,孤念在他孝心一片的份上,谢大人你今次可是犯了大错了!” “臣知罪。” “说吧,找孤何事?”太子殿下把该铺垫的都铺垫完了,就这他这岳丈打算怎么往下唱这出戏。 太子妃不是无缘无故被打的,那一巴掌就是打给他看的,他这岳丈老狐狸一个,小太子也就面上看着占优势,其实他这会儿心里面是真没谱。 “殿下既已知晓小儿的身份,敢问殿下将他留在身边是有何打算?”谢首辅一副认罪的态度:“我家欺瞒在先,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儿自幼身体不好,当女儿养大也是为了他能多活两年,实在未曾料到会横生此番枝节,殿下要怪罪全是臣一人之罪,臣请罪,还请殿下看在小儿无辜且一心忠于殿下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谢大人说的饶了他,是什么意思?” 谢首辅:“他不过一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便是犯了错也是我这个父亲没有教好,殿下大恩臣铭记在心。” “谢大人。”李晟景捏着手里的书卷,短暂地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教得很好,太子妃甚得孤心。” “不敢。”谢首辅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得殿下青眼是他的福气,但求殿下垂爱,放他一条活路。” “放肆!难道跟着孤便是死路了吗?”李晟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谢晋,你莫以为孤不知你为何而来,看在你也是一心为太子妃的份上,孤不与你计较那么多,但你记住了,他既已经与我成婚,那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孤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你再敢如此,休要怪孤不念太子妃的面子!” “殿下是真拿他当太子妃吗?”谢首辅不卑不亢,抬头直视太子殿下:“他一介男儿身,既不能为殿下红袖添香又不能为皇家生儿育女添子嗣,这太子妃有名无实的,他傻他不懂,难道殿下也不懂吗?” “还是说,殿下留他占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过是个靶子而已,有他挡在这里,自然能为殿下减少很多麻烦,不是吗?” 谢首辅一番话说出口,屋顶上的谢意颜就拧了眉,这□□味也太重了,他爹这话说得不对,怎么能这么想小景呢,小景多善良多可爱,这不是往小景身上泼脏水? 小景不会生气吧? 谢意颜提心吊胆着,屋里的李晟景放下书,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他在等谢首辅着急,果然,谢首辅那一番话说完之后见太子殿下迟迟不给反应,果真急了。 “殿下可以拿他当靶子,但我只求殿下不要糊弄诓骗那孩子,他不懂事,殿下要用便用,不要……不要欺骗他的感情!” 一个老父亲,他是真的挂念自己的孩子,不然老狐狸一般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会儿不仅他紧张,同样紧张的还有太子殿下。 虽说这个气氛这个环境这个状态都不太正常,但这确实是李晟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岳父,他难道不想和乐融融吗?关键他没这个机会! “岳父大人尽管放心便是,孤从不做那等违心之事。”李晟景终于抬了手,让跪着的人起来:“你来此一趟不过就是想看看孤的态度,孤给你看了,太子妃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孤的太子妃,任何人伤他辱他欺他孤都不会答应,包括岳父大人你在内,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大人:我是岳父?我是吗? 谢意颜:爹,叫啥不重要,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第90章 “太子可是真心?” “何必多此一问。”虽是如此,李晟景还是认真地说了一遍:“真心,绝无半丝假意,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他对我来说,非比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谢首辅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一定要逼问下去:“我那儿子憨傻得很,既不会哄人开心,也不会说甜言蜜语,也就那张脸还能看一点,可我看,太子殿下不像是以貌取人的,他有什么好,能入太子殿下的法眼?” “他的好,我自然知道,我可以跟岳父大人保证此生必不会负他!” “现在你能跟说这种话,那以后呢?殿下日后是要等大位的,他现在可以藏着掖着做个太子妃,以后呢?殿下以后打算怎么安排他?他在我家藏头露尾这些年,我原想着等他再大些,我就辞官,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恢复他男儿之身,这孩子已经受了这些年的委屈,我可不想,他以后也这么委屈下去!” “那依岳父大人之见?” “不敢当。”谢首辅拱手:“我就这一个孩子,从来都对他没有过多的要求,只盼他今生能平安喜乐,不愿他受半点委屈。” “今日也不求殿下给什么空口的许诺,我只求若有朝一日他不愿在殿下左右伺候时,殿下能记住今日所言,放他一条生路!” “好,我答应你。” 李晟景的拳头捏紧,这一场交锋看似他占了上分,其实他是处于下风的,还有浓浓的无力感。 不管是太子妃被打,还是后面岳父大人的据理力争,这个前提都是对太子妃的爱护。 那是个做父亲的,宁愿冒险来直面他这个太子,也不愿意自己孩子受委屈的一片拳拳之心,他能如何? 能说不吗?说我不会放手,他谢意颜既然已经与我成婚,既然已经跟我两情相悦,此生都必须留在我身边吗?他想的,非常想,但是他不能。 “谢殿下恩典。”谢首辅又给太子殿下磕了一个头,起身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自在很多:“那我就不远送殿下了,祝殿下一路顺风。” 李晟景则略显疲惫,等谢首辅走了以后,他才抬头看了看屋顶,神色有些恍惚,然后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柔声对上面说道:“你不去送送?” 这话就是对谢意颜说的,趴在屋顶上的谢意颜只好下来,从窗户跳进来,像做了错事的小孩,没敢凑近小太子。 “你知道我在上面?” “嗯。”李晟景没多说,他好像有点累:“去送送吧,岳父大人很舍不得你,此一去不知几时才回,送送吧。” “小景,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爹他说话气着你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年纪大了。”谢意颜虽然不知道小太子到底是为什么情绪不对劲,但他就是能看出来,李晟景脸上的疲惫之色。 “没事,可能赶路有些累,你快去送送,不然他该走远了。” 谢意颜本想说,不送也没关系,他爹那么大个人了,能自己追过来还不能自己回去,但太子殿下坚持,他才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追着送亲爹。 然而亲爹并未走远,甚至连院子都没出,显然就是在等他。 谢意颜脸有点臭:“爹你知道我要来送?” “嗯。”谢首辅转身:“陪我走走,叮嘱你两句话。”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又不是什么人都像这傻儿子一样,他自然料定了太子会让谢意颜来送,太子也知道他还有话要跟儿子交代。 夜色下,谢意颜给他爹牵着马,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谢首辅告诉他出门在外不能惹事,这次跟他之前在外面玩不一样,需得小心谨慎,不能太过放肆胡为。 “还有,不要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就得瑟,外面能人多了去,太子这次出巡有心人少不得要盯着,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先护好自己!” 这话谢意颜一听就不对劲:“什么叫先护好自己,我肯定能护好我们两个!” “你是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谢老爹有些头疼。 谢意颜上来就打断了他爹的话:“我懂,但我不会那么做,如果真像爹说的那样,我必不会抛下小景一个人!” “你!”谢首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指着儿子半天:“他是太子,身边有的是人护着他,你呢?你现在偷偷摸摸跟来,就是死在半道上谁知道?你不管自己谁管你?!” “我不需要人管!”谢意颜义正言辞:“他们保护太子,是他们的职责,我保护小景,是我心之所向。” “你对他竟到了如此地步。”谢首辅看着儿子,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儿女情长这些事情你又懂几分?便是再浓的深情你也该给自己留三分余地,颜儿,不能因为你现在喜欢他,就把自己搭进去,你……” “我以后也喜欢他,我这辈子都喜欢他,那可以搭进去吗?” “我白为你说那么多话了!” 谢首辅气得摔袖子,从谢意颜手里抢过缰绳就要走,显然是让谢意颜气得不轻。 “爹!”谢意颜追了两步,但他爹一眼上马,他只好大声说道:“爹只说让我给自己留三分余地,那爹娘可曾给自己留那三分的余地?我喜欢他,我知爹是为我好,但那三分我不想留,我只愿此生能得一知心人,如爹娘一般毫无保留地过完这一生!” 如此信誓旦旦的话,让谢首辅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也是这样一腔热血? 他勒紧缰绳掉头回来,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臭小子,敢跟爹娘比?能比吗?他是太子,你知道皇上有多少个妃子?你爹这辈子只有你娘一个,他能保证只有你一个吗?” “那我娘当初嫁给爹的时候,爹怎么就知道她一定能保证您这一辈子就只有她一个?” 跟自己亲爹吵架那就一个口齿伶俐,思维敏捷,直把亲爹气得吹胡子:“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小景也不是那样的人!”谢意颜非常冷静地他爹:“他是我认定的人,我相信他。” 第91章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知道,谢首辅盯着谢意颜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记住今天的话,那是你自己选的人,以后要是吃了苦受了罪,也是你自己选的,咬着牙你也得给我咽下去,懂不懂?”谢首辅压低了声音:“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你一心逍遥,真要跟他在一起,你要牺牲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谢意颜:“明白,在他身边,我就逍遥。” “最好如此。” 谢首辅本想交代儿子,如果真的受了委屈不要勉强自己,天地之大自有他逍遥快活的地方,但看儿子这么犟,他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就且等着吧,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能让儿子在那种地方待上一辈子! “行了,滚回去吧,别一脸地跟我要棒打鸳鸯一样。”谢首辅脸也臭臭的:“爹就不送你了,等你回来,记得去给你娘赔罪,混蛋玩意儿说跑就跑,你娘那儿我怎么交代。” 谢意颜到底还是又送了一段才回来,等他到再回官舍的时候,就见屋里的灯依旧亮着,小景还没有睡着,顿时又心疼起来,本来路上就辛苦,条件也不好,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这会儿都不睡觉,那身体能撑得住吗? 他这儿刚要哄人睡觉呢,李晟景就端出了一番要谈谈的架势。 谢意颜:“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睡觉的时间都过了。” 李晟景摇摇头:“方才我与岳父大人的话你也都听见了,索性便一次说个明白,子安你过来。” 谢意颜:“小景你别跟我爹一般见识,他那人就那样,别跟他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打我的,可能就是以为我偷偷跟来的,有点生气,没别的。我爹其实还挺疼我的,小时候我往供桌上爬,他都不说什么,真的,我爹那儿没有一点儿事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自然知道他是疼你的。”李晟景看着他笑了一下:“傻子,那一巴掌是打给我看的,不然岳父大人怎么舍得动手打你?他就是打你一巴掌,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对你是不是真感情,想测试一下我的反应,只有你才会觉得他是生你的气,那是你父亲,他怎么会跟你生气,便是生气,也是跟我。” “不会,不生我气就更不会生你的气。”谢意颜过来把李晟景抱到怀里:“俗话说得好,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我正经有句话跟你说。”李晟景拉开了谢意颜的胳膊,语气尽量正常:“你在屋顶也听见了,我跟岳父大人承诺过,子安,若有一日,你觉得还是外面的江湖世界更好,更自由自在,觉得那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告诉我,我……我不会拦着你。” 李晟景已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他以为他能很自然地将这番话说出来,那是为了太子妃好,他是愿意的,他既然愿意又有什么不能说呢?他以为他能很淡然地接受,可等到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李晟景才知道,这远比他想得难太多。 已经拥有过,让他如何能轻易放手? 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甚至他还想笑一下,想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完剩下的话,但是他真的做不到了。 “我为什么会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好?我不会那么觉得的!”谢意颜拧眉,按住李晟景的胳膊:“小景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都不会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好,你怎么跟我爹说的话一样,对我来说,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是自由自在的,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也不会想走。”谢意颜的语气相当笃定,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为什么总是盼着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跟我说明白,还有,就算我想走又怎么了?那夫妻两个人,不对我们应该是夫夫,那两个人在一起总有吵架闹矛盾的时候,我娘以前还闹着要回娘家,我爹不都是自己巴巴凑上去留她哄她,就算真回了娘家,去赔罪把人接回来不就好了。”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么,咱俩要是吵架你就撒手不管了?那意思就是随便我呗?想去哪儿去哪儿,你也不拦着也不留我,这还像话吗?” “就算我要走,你就能拦着?你就不会留留我?”谢意颜说得委屈极了:“我那么喜欢你,你一留我,我肯定就哪儿都不去了,只要你说句话就行,难道你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能对我说吗?说了会怎么样?有损你太子殿下的颜面还是让你蒙受多大的羞耻?” “我没有,我留,我肯定留你!”被太子妃劈头盖脸这么一顿,李晟景都慌了神,只能顺着太子妃的意思,可说完,自己又低下了头,手指勾着谢意颜的衣角:“我怎么留呀,你本是天上的鸿雁,却要跟我一起待在牢笼里,你让我如何舍得留你在那个地方?子安,那是属于我的囚笼,却不是你的,如果有一天,你待的不开心了,还是走吧,我舍不得留你。” “什么都囚笼不囚笼的,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意颜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搂着人往怀里一按,抵着小太子的额头:“你就说,你想不想留我?” 温热的气息,让李晟景有些难耐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抓住太子妃的衣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想不想,怎么可能不想,根本就舍不得放手,想一直抓着他,想把他留在身边,哪怕是囚笼也想有这样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多自私的想法呀,但他真的想,很想很想。 “我想。” “那不就得了。”谢意颜满意极了,凑过去在小太子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心满意足:“你想我也想,其他都不重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撵我都不走。” 听完这话,李晟景忽然抬手勾住了太子妃的脖子,将人直接拉下来,然后咬上了太子妃的唇,带着一丝的生涩,加深了那个吻。 在这段感情里,他始终都是被动的那一个,动心不敢爱,想留不能留。 他没有主动权,所有的主动权都在谢意颜的手里,谢意颜愿意跟他好,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表露出自己的喜欢,谢意颜若不愿意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资格去强留,从前他自卑于身体的残疾,便是动心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而不敢爱,以后,他必身陷牢笼,终其这一生都会被困在那个地方,担着肩上的责任负重前行,可谢意颜不一样,他原本可以恣意潇洒过完这一辈子,天涯浪客自在畅快,要跟他一起被束缚在深宫高墙之内,短期内他可能会觉得新鲜,若是长期呢?三年五年,八年十年,又或者一辈子那么长,他还会觉得快乐吗? 深宫本就是个磋磨人的地方,李晟景看得比谁都明白,他不希望他喜欢的人有朝一日变得跟母后一样,脸上原本灿烂的笑颜被一日日消磨殆尽,他做不到。 许下这个承诺是给两个人的解脱,若真有那一日,他希望放他的雁去飞。 作者有话要说:李晟景:相爱不敢爱,想留不能留。 谢意颜:我媳妇儿想啥呢?什么乱七八糟一套一套的,他的意思是不是以后要是吵架了,得我先去哄他?行,明白了,我先哄。 李晟景:早知道媳妇儿这么傻,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谢意颜:等下?咱俩到底谁是媳妇儿?木神医给我的话本上不是这么说的,小景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第92章 “不然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谢意颜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李晟景身后,看着小景背上渗出来的汗,心疼得不行,他这儿还没等再心疼上两句,木神医就急了,上来就拿手里的药包砸了谢意颜一下。 恼怒着说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慈母多败儿!这才到哪儿就心疼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你给我闭嘴站一边去,我看着他!” 谢意颜被砸被训也不生气,还是眼巴巴跟在小太子的身后,眼睛都没挪开一下,随口应付木神医:“你这话不对,怎么一把年纪连话都不会说,还慈母多败儿让人听见笑话。” “打个比方。” “还要多久?”谢意颜想伸手扶一下,被李晟景挡开:“我自己能行。” 这已经是他开始下地走路的第三天,这三天有多难熬不肖多说,开始的时候腿撑在地上就能疼出来一身汗,走上两步直接要他半条命,谢意颜守在跟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别提多难受了。 熬过了最初的两天,筋也在一点点打开,后面虽然还是疼得厉害,但起码他能撑着拐杖多走两步。 官舍的房间不大,木神医给安排的任务是每天必须从头到尾走上这么一段,但李晟景要强,他偏要撑着走上一个来回,木神医在检查过之后也默许了他的要强。 只有谢意颜心疼得不行。 一个来回终于走完,谢意颜赶紧把人拦腰抱住,拿走了小太子手里的拐杖,摸着李晟景后背上的汗,眉心拧得很紧:“先去泡澡,这一身汗,着凉了可不行,出门在外又不方便。” 木神医抄起一个药包递过去:“药,泡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他对这个太子殿下的毅力和忍耐力都是非常钦佩的,身为医者,他见过太多的受伤的人,尤其是伤在筋脉上,那种痛苦远非常人能忍耐,便是练过功夫的粗糙大汉都不见得能撑得住,可这太子不一样,明明是身娇肉嫩的矜贵公子,金尊玉贵一般长大,平日出门都还得有专人给打伞遮着太阳的那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一个,他竟然能受住这种痛苦,而且真的是咬着牙生受了,连句哼哼都没有。 就是那个太子妃,小媳妇儿一样嗷嗷个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忒没出息。 “明天,能不能再加一个来回?”李晟景虚弱地靠在谢意颜的怀里,两条腿都已经是没有知觉的状态,不知道是疼得麻木,还是累狠了。 绕是如此,他还要再加量训练。 “不行!” 木神医还没开口,就被谢意颜打断,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看着李晟景发颤的腿,责怪地说道:“欲速则不达,你看你累的,腿上的筋都在跳,现在的强度已经是为难了,还加什么加,不许加!” 李晟景的手在谢意颜的胳膊上轻轻划过,带着几分安抚:“真没事,我觉得还能再加,木先生看呢?” 木神医:……不是很想看。 就太子妃那眼神,恨不得他只要张嘴说点什么,就能用眼神杀死他,这氛围,还让人怎么说话? “他觉得不能加了。” 木神医:“我没这么说,这话是你说的,跟我可没关系。” “你这老头,到底几个意思?”谢意颜有点恼:“你还故意拱火是不是?欲速不达是不是你说的?” 木神医很无辜:“是我说得没错,但凡事都有个例外,我瞧着太子这腿恢复得还可以,再加一圈应该他也能受得住。” “嗯,我能行。” “能行什么就能行了?”谢意颜自然是不放心的,可低头一看小景那般期盼的眼神,要凶的话就说不出口,半晌才憋着问木神医:“真能行?你看他今天都疼出一身汗了,再加,那万一……” “还是一身汗。”木神医倒是很淡定:“加吧,他自己有这个想法,而且也能受得住,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要是……” “一会儿万一一会儿要是的,你也太啰嗦了。”木神医不耐烦:“你守着他,能有什么事?撑不住就不撑了呗,罗里吧嗦的,还不赶快去泡澡。” 温热的水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人觉得困倦想睡觉,李晟景自己泡在里面,往外看了一眼,谢意颜靠在屏风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单看一个背影就知道他有心事。 手指撩过水面,水滴慢慢低落,在浴桶里面溅出一层层的涟漪。 从出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泡澡的时候太子妃就在外面等着,规规矩矩不乱看不乱动,除了帮他宽衣时总有些控制不住,其他时候都很乖。 想到这里,李晟景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很多,太子妃身上的那种克制他全都看在眼里,有时候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明明眼睛里全是想要的欲望,但因为要守着某些规矩不得不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藏起来,可藏得又很不好,眼神总是会露馅。 “子安。”李晟景叫了他一声:“我洗好了,你抱我出来吧。” 谢意颜这才回神,把人抱出来视线都没有乱瞟,李晟景被他收拾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划过谢意颜的胸口,仿佛不经意间的碰触,见今日太子妃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多的反应,才问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这么摸都没反应,不太正常呀?要是跟之前一样,不该早就亲过来了? “小景,我还是很担心,不然别加量了。”谢意颜给小太子按摩着腿,放他放松:“咱也不差那点时间,不用这么急,还是稳着点来。” “急。”李晟景就猜到他在担心这个,宽慰道:“木先生也说了,不碍事的,我多走一点省得以后麻烦,咱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这一路上一直走官道住官舍,不过就是敷衍应付地看看地方的政务,再往前就不能这样了,必须得快些才行。” 他们这一路走出来,基本上就是照着程式来的,冠官话一套套的,这也早在李晟景的预料之内,但确实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往南走,马上就会离开京畿的管辖范围,他们也该有点动作。 如果到那个时候他的腿还没有好起来,就会很麻烦。 但如果能尽快好起来,不用多,他只要能离开轮椅正常出行就没问题,到时候就能巧妙地将行踪隐藏起来,毕竟景太子双腿残疾这事儿也算是天下尽知了,没人会知道他的腿好起来,他办事也更方便。 “可是,急也不是这么急的。”谢意颜心疼舍不得,但也没有再多拦着,小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能做的就只有支持。 “练归练,咱得先说好量力而行。”谢意颜继续叮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万事都没有你的腿重要,可千万不能过了头。” “我会看着你的。” “好,我答应你。”李晟景的手一点点勾着太子妃的衣领,小动作有点多,只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时,谢意颜忽然就变了脸,推着李晟景往里一塞,躲过了一道闪光,转身就抽出了软剑。 与此同时,守在外面的朱衣卫也破门而入,与一伙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谢意颜没敢大意,他不会贸然行动,就护在李晟景身前,朱衣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留活口!”谢意颜正要去拦赤虎的兵器,李晟景就已经下了命令:“不必。” 手里刀落人已经死了,打斗过的房间里一片狼藉,赤虎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惊扰了太子太子妃,自请领罚。” “下不为例。”李晟景问道:“这是第几波了?” 谢意颜:???什么第几波?这不是第一波吗?什么时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其他刺客了?他的警惕性也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第四波,跟先前一样,是来探底的。” “嗯,下去吧。”李晟景这才抬头冲谢意颜伸手:“换个房间睡,都是血腥气,难闻。” 换房间是肯定的,这屋里刚死人,就是小景不提,谢意颜也不会让他再住下去,只是这个第四波这个事儿就很让谢意颜受挫。 重新收拾好床铺,抱着人进被窝,谢意颜搂着李晟景的腰才问:“之前还有三波吗?我怎么都不知道?小景,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就没有离开过你的身边,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也不是一般的受挫,是相当受挫,他还要保护小太子,结果前面都出现三波刺客了,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还有,为什么不留活口?你不想知道是谁要对你下手吗?” “我自然知道。” 让那些刺客一搅和,李晟景那点心思也没了,乖乖躺在谢意颜的怀里,跟他解释:“没必要留活口,都是些死士,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至于你说谁会对我下手,这种问题问得太傻了,我是太子,想我死的人自然很多,但能动手的却很少。” “恒王?”谢意颜拧眉:“他也太大胆了,怎么能……” “两批人。”李晟景见谢意颜情绪有些激动,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问:“恒王是一批,还有另外一批人,你还记得钴石矿脉吗?嫁祸给你的那三家命案。” “这怎么能扯上关系?”谢意颜更糊涂了,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矿脉应该已经被找到了。”李晟景叹了一口气:“这两批人其中有一批用的兵器就是钴石所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恒王拿到了矿脉,如果不是恒王,那就只能是……” 李晟景最后的声音低了很多,以至于谢意颜都没听清楚:“谁?小景你说刺客有两批人,其中一批用的是钴石打造的兵器,这里面有一批人是恒王的,但你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恒王的人拿到了钴石矿脉,如果不是他,那剩下那个人会是谁?” “你不留活口,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谢意颜眉心越拧越紧,恒王在明处,他能理解,如果不是恒王,那还会是谁?还有谁会对皇位有意,想要杀了小景取而代之,并且他的能力还与恒王不相上下,谢意颜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皇室中还有什么人会有这个本事。 要知道,自从小景出事以后,皇家那几个兄弟早就七零八落了,唯一的恒王还是因为他年纪大些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势利,又远远避开了京城,但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太子殿下跟大长公主的监视之下,会搞些小动作不假,但一切也都在预料之内。 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又是谁?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谢意颜想不明白。 “小景,你知道就告诉我,我实在想不到。” “想要皇位的人才会想我死。”李晟景往谢意颜怀里钻了钻,汲取着太子妃身上的暖意:“可那个位置除了没登上去的人想要之外,已经坐上去的人,他也舍不得呀。” “你是说……皇上?!” 这个答案是谢意颜万万没有想到的,皇上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小景可是他儿子,怎么会有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嗯。”李晟景轻声应了一下,抱住了谢意颜,靠在他怀里小声说道:“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我离开京城?这南下巡视可是给我这个太子立威收民心的大好机会,姑母提出来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是在为以后的登基造势了,出来这一趟再回去,我便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他怎么会轻易答应呢?” “只有一个,出来便再也回不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能成,就能彻底解决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太子。” “可是……他早晚会老会死,皇位还不是要传下去?” 李晟景摇摇头:“不一样的,他可以再立一个年级小又听话的,也能在那个位置上再多坐两年,为自己谋一个安生的晚年。” 见太子妃还是一脸震惊与不解,李晟景又说道:“你可知,我皇爷爷并不是病死的。” “是皇上?”谢意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喉咙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一样,他实在不敢去想,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等违逆人伦的事情。 李晟景点了点头:“当初满城风雨地传着皇爷爷有改立皇长女的想法,然后他就先下手为强了,可能因为自己做过这种事情,所以一直也怕会步皇爷爷的后尘。” “立我为太子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压不住母后身后的秦家,更抗不住姑母的势力,所以这些年我这个太子的位置一直都没人能动摇。” “可现在不一样了,从前是我小羽翼未丰时或可忍耐些许,可现在不一样了,朱衣卫在我手上,姑母手中的兵权也能随时给我,裴家是秦家旧部,如今也是我的助力,朝中大臣年轻一代是我挑选提拔上来的,老一辈也早就承认了我的能力,皇位我随时可拿,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担心自己哪天就忽然醒不过来了,自然想先下手为强。” 李晟景单手抚着谢意颜的侧脸:“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怕不怕?” 那声音又轻又柔,还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 像是怕会被嫌弃。 第93章 这话简直就是在往谢意颜的心上挠痒痒。 他怕什么,他有什么可怕的,就是一想到小景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生活的,心里就跟着难受,捏着李晟景的手,凑过去亲了亲。 不带什么yuwang,跟小孩儿示好一样,亲完就把人抱怀里:“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小景。” “真的不怕?”李晟景抬头看着他:“哪怕我不是你心里面那个人,也不怕?你看,我其实还挺狠的,我要那个位置,就必然会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也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纯良,也不怕?” 谢意颜这才反应过来,李晟景说怕,根本就不是问他怕不怕他说的那些事情,他问的是怕不怕小太子这个人! 绕了一圈脑袋瞬间清醒的谢意颜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且还越笑越大声,笑得李晟景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了,拉着谢意颜的袖子,担忧地问:“你笑什么?” “你说我笑什么?”谢意颜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低头蹭着李晟景的额头:“怎么那么可爱呢,还问我怕不怕,我怕什么?怕你吗?小景,你也太可爱了点,我怕什么都不可能怕你的好不好?你有什么可怕的,长这么好看,还乖,你说我怕你什么?不行了,我还是很想笑,不行,不行。”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笑起来就停不住,李晟景被他笑得窘迫极了,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好像全都被拆开放在了太子妃面前,耳朵都是热的,越发别扭起来,伸手就去捂谢意颜的嘴。 “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不笑了。”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嘴角的笑还是憋不住,李晟景一时心急,撑着半边身体就吻了上去。 吻之前他就没想那么多,两个人最近经常性的亲亲,各种各样的亲,谢意颜很喜欢跟他亲亲,不管是深的浅的,每天都要亲上好几回,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只是不想让谢意颜再这么笑下去了,怪丢人的。 可谁知道,他的主动就给谢意颜点了一把火,平时再怎么亲,他都是配合的那一个,这次这么积极主动,感觉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谢意颜都被刺激得红了眼睛,在被小太子主动勾yin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亲着摸着,星星之火就有燎原之势。 谢意颜按着怀里人的腰,下巴抵在李晟景的颈窝处,喘气声越来越控制不住,尤其身体的不舒服实在是太明显了,两个人挨得这么近,他想遮掩都遮掩不住,小景一定也发现了,完蛋,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我,我出去一下。”谢意颜有些慌乱地起身:“忽然想起来好久没练剑了,我出去比划两下。” 惯用的借口,之前也不是没有用过,他只要控制不住自己的yuwang,都会出去跟人打一架发泄发泄,可今天这个借口说出来就很别扭,十分别扭。 刚一动,衣服就被人拉住了,李晟景眼眸低垂,勾着他的腰带一点点地往回拽:“大半夜的,你练什么剑?不陪我睡觉吗?” 谢意颜咽了下口水,想把自己的腰带拽回来,奈何他拽不动。 “刚才那么多人,还见血了,我睡不着。”李晟景抬了抬眼眸,眼里一片水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亲出来的:“你再一走,屋里就没人了。” “练剑比我还重要吗?” 练剑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但问题的关键不是练剑不练剑的事儿,问题是他,他那什么了呀! “小景。”谢意颜用求饶地语气低声说道:“就比划两下,我洗个澡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快不了的。”李晟景的手还在往里用劲儿,那架势就是想把谢意颜给拉回来:“你出去也没人跟你打,我不让,他们不敢。” “小景,那我去洗个澡。” “又洗凉水澡吗?”李晟景用了点力,这次终于把人拉回来了,贴着谢意颜的耳朵,柔声说道:“木先生难道没告诉你,凉水澡洗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意颜觉得自己快死了,或者,他已经死了。 “傻不傻,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 “夫夫。”谢意颜梗着喉咙吐出来两个字,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稍微动静大一点就会出事。 李晟景轻笑了一声:“好,是夫夫。” “既然是夫夫你总躲我做什么?”李晟景扯着腰带就给他解开了:“还说不是怕我,如果不怕,你躲什么?” “小景,别……”谢意颜这会儿整个人都快着了,听那声音再有一点别的东西,他整个人都能炸掉。 “傻子,那么多话本子你都看到什么地方去了?”李晟景轻叹一口气,然后在谢意颜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怎么还这么傻,愣头青一样的,你想要可以告诉我,虽然……虽然不能陪你做完,但解决一下还是可以的。” “让我帮你。” 【此处省略若干字,请自行想象。】 谢意颜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又活了一回,可能也不是一回,他生生死死好几次,整个人都是晕乎的,以至于这一·夜都几乎没有闭眼睛,别问,问就是毫无睡意,反而是怀里的小景,大概还是累着了,躺在他怀里睡得很踏实,谢意颜很满足。 木神医一早来就发现这两人的奇怪不是很对劲,左看看又看看,又觉得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可如果都对劲,那小子跟个傻子一样地笑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这是今天的药,记得敷。”木神医把药放好,还叮嘱谢意颜:“路上的时候,你记得多给他按按腿开开筋,这样晚上再练习的时候会好受一点,不至于那么疼。” 谢意颜满口答应着,兢兢业业给小太子按腿,越看越是想讨好的意思。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的,离开京畿管辖范围之后,李晟景是不赶行程了,但是对腿上的训练一直在加码,后来干脆在一个位置比较好的州府一连住了十几天,直把人家的地方官给住得胆颤心惊,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怕太子殿下给自己找麻烦,却并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就在他们已经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李晟景终于再次启程了。 只不过这次,大队伍已经悄悄分成了两批。 “赤舞已经伪装成殿下的样子跟大部队一起继续南下了,属下自领了一队人马,悄悄潜伏在暗处。”赤虎将自己的安排一一汇报:“随时注意保护殿下的安全,殿下还有何吩咐?” “这样就可以。”李晟景扶着谢意颜的胳膊正在慢慢地走:“不要跟得太近,若非必要尽量不要现身。” “明白。” “下去吧。” 等赤虎走了以后,谢意颜才揽住了小太子的腰:“好了,今天不走了,才把拐杖放下,别太勉强自己。” “不勉强,我真的不用拐杖吗?”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三四成,用拐杖辅助自己可以慢慢地走,但太子妃不让,理由也很荒谬,说什么他都在身边,还要拐杖做什么,占他的位置。 跟两条木棍吃醋的人也是少见得很,更不用说,那两条木棍还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那个什么赤舞能行吗?会不会被发现?难道她会易容术?你怎么也不让我见见,我好看看像不像。” 李晟景撑着谢意颜的胳膊慢慢走着:“什么像不像,怎么可能会像,你又不是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易容术这种东西玄妙得很,能做好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哪里有这个本事,自然是不像的。” “那你还让她去冒充你?就不怕露馅?” 李晟景笑:“邺京城内知道我长什么模样的人都不多,你觉得到外面还能有几个人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脸可以不像,气势到就行了,赤舞是新挑选出来的替身,身形与我相仿,言行举止方面多留心一下,是不会有太大问题。” 说到这儿他还跟谢意颜解释:“皇家挑选替身其实很忌讳长得像,只要身形上像个六七成就够了,尤其是脸,很多皇家替身的脸都是被直接毁掉的。” “哦,懂了。” “对了,我们要乔装改扮吗?”谢意颜又问:“扮成夫妻,我要不要穿回女装?我没准备,要不要再去置办两身衣服?” 谢意颜说得认真,他就是这么想的,出门在外自然是方便为主,如果要小心低调行事,那扮成夫妻是最合适不过的,所以他才这么提议。 但被李晟景否决了。 “不用,好好的扮那个做什么。”李晟景说完,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给谢意颜承诺:“以后都不用,你就做自己就好,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不用在意这个。” 谢意颜:“嗯,那我听你的,可咱们怎么走?总得有个身份,还有木神医那边也要安置一下吧?” “求医问药之人。”李晟景狡猾地笑了一下:“木先生本就是江湖人,他领路,你我只是跟随他的求医问药之人,刚好,我还伤着,岂不是正好得很?” “好主意呀!”谢意颜立刻喜上眉梢:“他是有身份的,江湖人跟朝廷绝对扯不上关系,而且他名声在外,不进邺京不与官府之人打交道,让他领路咱们跟着,绝对不会引人怀疑,小景你怎么那么聪明呢。” 被夸的人有些不太好意思,扶着谢意颜的手腕:“还要改个名字,你我的名字都不能用了,闫毅也不能用,你再想个新的吧。” “谢子安呗。”谢意颜张嘴就来:“小景你呢就叫谢景,跟我姓成吗?” 一个化名而已,李晟景才不在意这个,自然是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就应了这个名字:“那在外面就这么叫,你再陪我走走,我觉得今天还能多走一点。” “我觉得今天差不多了。”谢意颜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做他的拐杖。 每次都是这样的,小太子总是在要求多加码练习,不管是疼还是苦他都忍着受着,而旁边的谢意颜就总是在心疼,总是劝小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然后又在李晟景的坚持之下默默陪伴着,给了李晟景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作者有话要说:咳! 第94章 林间小路上,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正在晃悠悠前行,赶车的人戴着一顶渔夫帽,下面垂着的轻纱遮住了半边俊俏的脸。 赶车的人显然并不是很熟悉他的这项业务,马车走着走着就会稍微晃悠一下,引得坐在车里的人很是不满意。 “我说你小子,到底会不会赶车?你要不会就找个会的,就算你把里面拾掇得再舒服,也架不住这么颠簸,我这一把老骨头,你能不能体谅体谅?” 谢意颜扬着手中的鞭子替自己辩解:“我当然会,是路不好,跟我没关系呀,老头你再忍忍,马上就进城了,我家小景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大的意见,不乐意坐自己下来走。” 木神医吹胡子瞪眼睛:“你家你家,除了这两字你就不会说别的了,哼,耙耳朵!” “啥?”谢意颜不懂。 “蜀中方言,夸你好看。”马车里伸出来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手里有一方白色的手帕,上面绣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看起来就是相当得一言难尽。 “擦擦汗,脖子都晒红了,叫赤虎来赶车,你进来歇歇,喝口水。” “不碍事。”嘴上说着不碍事,某人去撩起了头上面前的轻纱往后侧身,等着被人擦汗服侍,别提多知道了。 “没眼看!”木神医摇头叹气:“要不我还是出去给你俩赶车吧,我皮糙肉厚不怕晒。” 谢意颜:“那不行,您老一把年纪了,万一再晒出个好歹来,我家小景可怎么办?” 木神医:……感情不是担心我的身体,是怕我半路上折了,没人管你家小景了,也是气人得很。 “歇歇再走。” 李晟景扯了一把谢意颜的衣袖:“那边有树荫,等日头过去了,再走也不迟。” “不行的。”谢意颜举着水囊随便灌了两口,看了看天色:“现在不走,我怕晚上就进不了城,那就得在外面过夜,风餐露宿的怎么能行。” “如何不能行?”李晟景不仅不嫌弃,反而还有点期待:“你没在外面过过夜吗?我觉得挺好,也可以试一下。” “不好。”谢意颜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是十足的嫌弃:“一点儿也不好,小景你可别想着什么在外面过夜,折腾死人的,睡觉都没地方,咱还是老老实实赶路,趁着天黑之前进城踏踏实实找个舒服的客栈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才舍不得让小景跟着风餐露宿,那得多遭罪呀。 小两口一路上你侬我侬的,只能让木神医感叹一句,见过黏糊的,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尤其是那太子殿下的腿还不太行,谢意颜就随时给做拐杖,两个人就跟一个人一样,根本就分不开。 马车虽然赶得不太稳,但还是在夕阳未落之前进了城,打算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客栈落脚,谢意颜也算是有点行走江湖的经验,挑选客栈方面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小景我跟你说,这陶城最有名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晟景还没说话,木神医就已经跳下了马车,哼了一声:“用你说,陶器呗,瞧你那得瑟样儿,也就哄哄没出过门的太……没出过门的小公子,行了,客栈都到了,赶紧开房准备睡觉,这一路上可把我这老骨头给折腾散了。” “你知道什么呀,你给我打岔。”谢意颜扶着李晟景慢慢下来,对拆他台的木神医表示了十分的不满:“最出名的是陶饼,陶城的陶饼堪称一觉,用的是他们当地的陶器做烤饼的工具,那饼烤出来色香味俱全,说是带着什么纯正的乡土气息,小景你一定得尝尝,我一会儿问问哪家的陶饼最正宗,多买点咱路上带着当干粮吃。” “是用陶器来烤饼吗?这个还真是没听说过。”李晟景听了有些惊奇:“倒要尝尝看。” “小子,你知道的还挺多,连陶城的陶饼都知道,这东西也就在他们这里出名,远的都不知道,我看你也不像是出过远门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已经往客栈里去的木神医停下脚步,有些好奇。 “朋友多,不行吗?”谢意颜扬了扬下巴,与其说是对木神医解释,不如说他是对小景解释:“江湖朋友跟我说的,我虽然没来过,但江湖上的趣事总还是知道一些。” “买些尝尝。”李晟景点着头,半边身体靠在谢意颜的身上,两个人说着跟陶饼有关的小话,忽然谢意颜就停下了脚步,喊了木神医一声:“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木神医被他一喊,扭脸也看见了小巷深处好像有几个人在寻衅滋事,里面好像还听到有小女孩的哭成。 木神医抬腿就要过去,刚一动就收回了脚:“等下,你怎么不去?你还会武功,我去万一被人打了怎么办?” “你去看看,把人吓走。”谢意颜理直气壮:“小景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他是不会离开小景半步的,但江湖人的狭义心肠也不允许他看见有人欺凌弱小而无动于衷假装没看见,那就只能使唤一下眼前的木神医。 “放心,他们都不会武功,就是寻常打手。”谢意颜还给木神医吃安心丸:“你去,要是真动手了,会有人帮你的,咱后面还有人呢,快去,我能让你出事?你要是伤了折了,我家小景怎么办?快点儿,怎么还罗里吧嗦的。” “为人医者,你的乐善好施去哪儿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懂不懂?” 木神医指着他,半晌都没说出来话,咬着牙拔刀相助去了。 谢意颜就是纯路见不平,要不是小景在身边他肯定自己去拔刀相助,让木神医去也没什么,身边有暗卫跟着,真要动手,那些人可占不着便宜。 开好了房间,谢意颜现安顿了李晟景,又叫了饭菜,正在跟小景打商量能不能再叫壶九解解乏。 “反正我们得在这儿住几天的,又没什么事,我就少喝一点,也不行吗?” 李晟景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妥协:“那只能喝一点,意思意思就收,知道吗?” 先前说话的,为了怕在外面出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滴酒不沾时刻保持清醒,但谢意颜这人吧,有规矩框着他的时候他也能老实,一旦没有了条条框框就开始变得潇洒起来。 就比如现在,草帽一戴就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浪迹江湖的时候,那怎么能没有救?路上不能喝,到了客栈都休息了,少喝两口意思下总是没问题的。 他这儿酒菜都准备好了,都不见木神医回来,谢意颜觉得有点不对劲,打了个暗号便有赤虎悄然无声地跳下来。 谢意颜叮嘱:“去看看木神医怎么还不回来。” 见他如此严阵以待,李晟景倒是笑了:“你去吧,哪儿用得着这么紧张,放心。” “不放心。”谢意颜没多说别的,只是握住了李晟景的手:“出门在外的,我还记得前面那几波刺客,如赤虎去就行,我守着你。” “应该是出了岔子。”李晟景拍拍他的胳膊:“不是动手能解决的事情,若是简单拳脚就能解决,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暗卫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还是你去看看吧,赤虎留在这儿守着我没问题的。” 谢意颜还在犹豫,李晟景推了他一把:“去吧,别耽误了事情,忘了咱们出来是干什么的?” “微服私巡。” 李晟景笑:“是微服私巡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谢大侠,快去,既然助了就好好助。” “那你等我。” 依依不舍讨了一个亲亲,临走前还记得给关好门,安排几个暗卫守着之后,才出去找木神医。 果然不出李晟景所料,木神医那边是真的遇到了麻烦,谢意颜到的时候他正护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衣衫褴褛的,胳膊上还有被鞭打的痕迹,就连那张脸上都有鞭痕,一看就是让人给虐待了。 “怎么回事?” 见谢意颜过来,木神医从松了一口气:。小子,你快过来,这帮人都是恶霸,欺辱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在木神医的身后红着眼睛,表情冷漠一声都没吭,谢意颜注意到她正死死地攥住拳头,正在极力隐忍着。 “什么叫欺辱?你这老头说话讲不讲道理?她要跟我们赌的,怎么现在赌输了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告诉你,要么乖乖把钱的赌钱还了,要么今天就得跟我们走!” “胡说八道,她才几岁跟你们赌什么赌?”木神医据理力争:“一定是你们仗势欺人。” “她亲手立的字据,老头你刚才都看过了,还在这儿胡搅蛮缠,见你年级一大把不想动你,赶紧给我让开听到没有?否则可别怪我们哥几个不客气!” 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的意思。 “等下。”谢意颜伸手挡在了前面,他带着面纱,颇有那么几分江湖侠客的感觉,这几个人也都不敢跟他硬碰,见状便说道:“这位朋友,我劝你别插手这事儿,我们就是追赌债的,这丫头欠了赌钱不还,要都是她这样来砸场子,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她欠赌债?她才几岁,怎么就能去赌?”谢意颜冷声:“还是说,谁要压了她去还赌钱?谁欠了债你们找谁,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 “怎么一个两个都听不懂,就是她欠的!”有个大汉不耐烦起来:“她自己进来我们赌场要跟我们赌,拿了个两文钱都不值的破簪子,不跟她赌还不愿意要闹,最后也是她自己签字画押把自己抵给赌场才上的桌,这会儿装他娘的什么无辜!” 谢意颜这才听明白,扭脸看着那小姑娘,问她:“你去赌?为什么?” 怎么听着都那么不靠谱呢?这丫头才几岁?她知道赌博是干嘛的?知道赌场朝哪儿开吗? “我要救我娘,赎我娘出来!”小姑娘眼里确实隐忍的神色:“我没钱,只能跟他们赌。” 结果赌输了,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第95章 这一听就是有难言之隐的,谢大侠怎么可能不管,扬声问道:“她欠你们多少钱,我替她还?” “不多,一百两。”为首那人看出来这两人不好惹,也不愿意生事,只要拿回钱,就没打算再为难他们:“利息五十两。” “高利贷呀。”谢意颜眉毛挑了挑:“公然放高利贷,就没人管?” “什么高利贷,我们福康庄就是这么个利,你可这整个陶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那人的口气极其嚣张,木神医以为谢意颜一定会跟对方因为这个高利贷的问题起冲突,谁知道谢意颜痛快地给了钱:“现在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吧?” 为首的人拿了钱让了步,谢意颜才带着一老一小回客栈。 路上,木神医很是不能理解:“你怎么能给他们钱?那钱就不应该给,又是赌债又是高利贷的,分明就是恶霸欺压百姓的常用手段。” “是吗?”谢意颜点了点头:“你回去把还有哪些手段都跟小景说说。” 木神医:……我是说这个吗?真是看不惯某些人除了炫耀还会点什么? 看了一眼谢意颜的荷包,木神医故意说他:“你家小景总共就给你那么一点零花钱,你全都花完了,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他交代,一百五十两买个漂亮丫头,值得很。” 谢意颜本来没当一回事,后来听到木神医后半句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你别乱说,什么买个丫头我没买她!” 然后又扭脸急急忙忙跟小姑娘解释:“我没买你,我只是带你回去问你几个跟赌场有关的问题,问完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是买你的意思,你知道吗?” 小姑娘点点头:“我要救我娘。” “救,救,等你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那赌场要是真害人,我们肯定帮你救你娘,救完人咱们就没牵扯了,懂吗?” “懂。”小姑娘继续点头:“大哥哥你好啰嗦。” 谢意颜:…… 不是他想啰嗦,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什么救人于水火之中,下一场戏就是女主角要以身相许了,这完蛋的剧情多吓人呀,万一这小姑娘也想来个什么之类的,他还活不活? 一旁等着看笑话的木神医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我说你这也太……她才几岁?懂什么,你就这么紧张,耙耳朵!” “到底耙耳朵是什么意思?”谢意颜学了一句,觉得自己学起来很奇怪,他本来没在意,但都已经听第二遍了,看起来不像是个好词。 “夸你长得好看。”木神医敷衍:“快走吧,别让你家小景等急了。” 说完就先一步走了,落后半拍的谢意颜刚要跟上去,袖子就被小姑娘拉了一下,问道:小景你是媳妇吗?大哥哥钱我会还给你的,你花那么多钱你媳妇儿会不会生气骂你?我给你写借条好不好?” 谢意颜被媳妇儿这两个字搞得有点头晕脑胀,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一方面觉得这两个字用在小景身上并不合适,还有点冒犯的感觉,可同时,他又觉得叫媳妇儿有点爽,让他听了觉得心里面很舒坦,就很奇怪。 “小丫头别乱说话,他不会嫌我花钱的。” 结果小姑娘又说道:“大哥哥你别瞒着了,我知道,耙耳朵是怕老婆的意思,那么多钱,你媳妇儿肯定要骂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呀?” 谢意颜:“等等,耙耳朵是怕老婆?谁跟你说的?” 就算不是夸他长得好看,那谢意颜也没往这上面想,怎么就变成怕老婆了?还有,小景其实一早就知道这话的意思,还故意跟他说是夸他的,所以就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他怎么怕老婆了,才不怕的好不好,也不对,这样说的话,那小景岂非自己承认了就是他老婆? 本来还有点不服气的谢意颜心情瞬间开朗,摸摸小姑娘的头:“对了,小景就是我媳妇儿。” 说完这话就走了,小姑娘跟在他后面,就觉得这个大哥哥真的很奇怪,动不动就炫耀媳妇儿,好像只有他自己有媳妇儿一样。 客栈里,李晟景听见动静就过来给开了门。 他现在正在恢复期,能自己动两步的绝对不麻烦别人,他这才刚开门,谢意颜就领着人进来,赶紧第一时间就扶住了他的腰,眼里全是担心:“你怎么不用拐杖,万一摔着呢?” “不是你不让用的。”李晟景眼里含笑故意说道:“就没用呀。” 谢意颜:“我是说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不用,我不在当然要用,万一没站稳怎么办?” “不要紧,我现在已经能站得很稳了,不信你看。”李晟景说着就推开谢意颜的搀扶,自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非常稳,然后又落到了谢意颜的怀里:“怎么样?我说没问题吧?是你总是太担心,一惊一乍的。” “大哥哥的媳妇儿是男的呀。” 小姑娘跟在木神医的后面,有点目瞪口呆,她还没见过男人也可以做媳妇儿的,有点惊奇,一直盯着李晟景看,看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那是,我家小景就是最好的,小丫头你还挺有眼光。”谢意颜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叫小姑娘过来:“来,跟这个好看的哥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娘又是怎么回事,他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你长的也好看,你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帮我的吗?神仙神仙,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一定要救我娘!” 小姑娘眼看着就要扑过来哭喊,被木神医一把拉住,按住了她的肩膀:“嚎什么嚎,他俩一个比一个好看都是好看哥哥,还都神仙了,我呢?老头子可是第一个去救你的,感情你这小丫头是看脸认人的,怎么长得好看的就是好人,就是神仙,长得不好看的就是坏人了吗?” “你就不怕他俩是人贩子,把你卖到怡红院去?”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显然是被吓着了,瞅了瞅木神医,又看了看两个好看的哥哥,才小声说道:“可我也不值一百五十两银子呀。” “木先生不要吓她。”李晟景冲小姑娘温和地笑了一下,拿了桌子上的果子给她:“你叫什么名字?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你?还有救你娘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姑娘松了手,慢慢走过去接了果子:“好看哥哥,我叫柳宁,他们是赌坊里的人,我去赌坊赌钱了,想赌钱去救我娘,但是我输了,他们就说借我钱,我借了以后又输了,然后我就跑了,是这个大哥哥最后用一百五十两把我救下来的,好看哥哥,你别生他的气,他是好人,那钱算是我借的,我会还。” “柳宁,不用这么叫我,你可以叫我……” 李晟景刚开个口,柳宁就马上说道:“我知道,小景哥哥!” “嗯?”会这么叫他的只有谢意颜了,李晟景抬头看了谢意颜一眼,果然见他很是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假装无事发生。 “都可以。”李晟景摸摸她的头:“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现在先告诉我,你娘怎么了?” “我娘……被卖掉了。”柳宁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眼睛眨呀眨的,最后还是掉了眼泪出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没哭,哭是没用的,我要把我娘救回来!我一定能!” “怎么被卖掉的?”李晟景敛了神色:“你仔细跟我说说,说得详细一些,是谁卖的你娘,又是因为什么?” “被我爹卖的。”小姑娘的声音都哑了:“我爹去赌博,他没钱,赌到最后把家里的钱都赌完了,人家来要赌债又是他没钱还,就把我娘卖了。” 小姑娘说着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还要卖我,我跑了,我要赎回我娘,带我娘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小姑娘的情绪一瞬间就崩溃了,李晟景握着她的手轻声哄着,又给她擦眼泪又连声保证了好几句,说一点会救出她娘,柳宁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一抽一抽地道谢:“小景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谢意颜: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呢? 旁边的木神医看了他一眼,想笑又忍住了,毕竟现在这个气氛还不是逗这傻小子的时候,轻咳一声问柳宁:“丫头,你爹呢?你知道不知道你娘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我爹现在在哪儿,他可能又去赌了,说不定都被福康庄的人打死了,他欠了很多钱,还不起钱的人要么被打死要么就被拉去做苦力,但做苦力只要年轻力壮的,我爹身体不好,做苦力人家都不要他。” 奇怪的是,柳宁说起她的父亲时,除了恼恨之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按理说,这等赌徒,连妻儿都卖了要去赌的人,一点儿人性都没有的东西,柳宁这小丫头对他应该是恨的,可仔细看,这恨又不真切,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果然,李晟景刚刚想到,谢意颜就先一步问了出来。 “看你这样子,难道你爹不是自愿去赌的?” 小姑娘的情绪彻底憋不住了,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家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爹他以前不坏,是坏人把他带坏了,还我爹,还我娘!” 这次是真的哭得撕心裂肺,直接把谢意颜给哭傻了,手忙脚乱觉得自己刚才不该问那么愚蠢的问题,现在可好,把小姑娘惹得哭成这样,这还怎么哄? 第96章 看着谢意颜犯了错的模样,想哄小女孩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哄,李晟景无奈摇头,给他使了个颜色,谢意颜才想起来赶紧去给洗了个干净的毛巾过来,拿到手里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最后还是李晟景给接了过来。 “小宁乖,不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李晟景放缓了声音,一边给小姑娘擦脸一边安抚她:“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找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才能帮你解决,好不好?不哭了,来擦擦脸。” 小景实在是太温柔了,谢意颜在旁边看着,如果小景这么哄他的话,他肯定就不哭了,果然这小姑娘也是,在被轻声软语地哄了几句之后,真的就不哭了,抽抽噎噎地仰着小脸让李晟景给她擦脸,旁边看着的谢意颜视线挪了挪,脚尖下意识地搓着地面。 小景都没这么伺候过他,这小姑娘真的太有福气了。 一旁的木神医实在是看不下去,伸脚踩了他一脚,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坐着。 “我爹……我爹以前不是这样的。”柳宁哭得有点狠,再说话的时候就断断续续,一抽一抽的,李晟景又亲自给她端了热茶,让她润着喉咙慢慢说。 可能是神仙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又那么温柔,小姑娘的情绪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说话的条理也清楚了很多。 “我们家以前其实挺好的,爹娘也很恩爱,我娘最会做陶饼,家里的铺子生意特别好,我爹就负责看铺子,我娘就负责做饼子,可谁知道后来就出了事。”小姑娘一提起来就又想哭,但这次她忍住了。 “铺子生意好,我爹就想扩大一点,把隔壁的店也盘下来。” “他没钱就去赌了?”谢意颜嘴快,直接问了出来。 “才没有,那不是好东西,我爹根本就没有去,我们攒够了钱的。”柳宁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嘴唇都快被她给咬破了。 “那间铺子本来就已经说好要盘给我们家,可是事到临头我爹都拿着银票去了,结果那些人不仅抢走了银票还把我爹打了一顿。”小姑娘说起来就是咬牙切齿的恨:“我爹回家,胳膊都折了,铺子没盘下来不说,家里的钱也全都没有了,这还不算,从那以后,我们原本的店也经常会受到那些人的骚扰,大家都不来我家买饼子了,生意变差,日子就过不下去,爹娘日日守着铺子看着饼子一点点坏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后他们打算把铺子盘出去回乡下算了。” 小姑娘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就是这个时候出的事情,盘铺子的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骗我爹是盘铺子的,其实就是把我爹带到了赌桌上,把地契压了出去,我爹根本就不知道,他以为拿回来的银子是盘铺子的钱,都准备收拾东西带我们回乡下了,可讨债的来了,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盘铺子的钱,是我爹赊他们的赌账,用的是我家的地契做抵押,这笔钱只能拿来赌,如果赌赢了就能拿回地契钱也是我们的。” “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设的圈套,我家不仅没了地契,我爹还欠上了赌债,是还不清的赌债!”小姑娘的眼睛已经彻底红了起来,谢意颜看见她的拳头紧紧握着,该是滔天的恨意才是。 “松手,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李晟景轻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里护着:“然后呢?” “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小姑娘抓住李晟景的手,再次哭了起来:“从那以后我爹就变了,明明是别人骗他,别人哄他,他就认了命,把拿回来的钱也放到了赌场里,最后不仅输没了钱,输没了地契,还把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输进去了,到最后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抵,他就把我娘卖了!” 小姑娘都快哭晕过去了,李晟景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话都没有说,小姑娘一直哭一直哭,他就一直拍着,等小姑娘把情绪发泄完了,才柔软小姑娘的头发:“柳宁,你放心,哥哥跟你保证一定会把你娘接回来,不哭了好吗?等你娘回来,看见你眼睛都哭肿了,她一定会心疼的。” “还有这胳膊上的伤,一会儿也让先生给你看看,先生医术很好,先把伤处理好,等你娘回来看见你还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才会放心的,对不对?不然如果等她回来,看见你身上又是伤,一定觉得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她会心疼,也会自责的。” “乖,你是大孩子了,要知道照顾自己,先照顾好自己,等哥哥把你娘接回来,以后柳宁也能照顾娘亲,好不好?” “我能,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我娘。”小姑娘红着眼睛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眼巴巴地看着李晟景:“可是小景哥哥你真的能帮我救回我娘吗?他们很厉害的,在陶城没人敢跟那些人做对。” “可以,我答应了你,就一定能做到,柳宁放心。”李晟景擦掉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才对木神医说道:“这小姑娘就有劳先生先代为照顾两天,帮她把身上的伤也处理一下。” “公子放心交给我。”木神医就等着这个活儿呢,不然他早就走了,过去牵住小姑娘的手:“走吧,跟爷爷一块儿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再带你吃顿好的。” 小姑娘临走前还眼巴巴回头看着李晟景,李晟景冲她招招手,脸上的笑始终都很温柔。 等小孩儿走了以后,谢意颜才一个健步上去就把门给关上了,转身看着李晟景没说话。 他没见过小景对其他人这么温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小景好像就只有对他的时候才会那么温柔,但是就刚刚,就刚刚哄孩子的那个样子,谢意颜仔细想了想,小景哄他都没那么温柔,他被一个孩子给比下去了! 比下去! “怎么了?”李晟景端着茶杯见谢意颜不过来,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谢意颜这才磨磨蹭蹭走过来,凑在李晟景跟前,不大高兴地说道:“那小孩儿真是,明明是我带她回来的,我还给她出钱了呢,结果眼里只有你,小景哥哥长小景哥哥短的,也没见喊我一声,小没良心的!” 李晟景戳了一下他的腮帮子:“怎么没叫?刚进来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大哥哥长大哥哥短的,叫得多甜呀,你没听见?还是我听错了?” “那也没有叫你叫得亲。” 李晟景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怎么还跟个孩子吃醋?她才几岁?那孩子确实苦了些,这事儿我们必须得管。” “管是肯定管的,就是我觉得很奇怪。”谢意颜之前就觉得奇怪了,捏紧了李晟景的手指,问他:“我怎么觉得这好像就是故意针对他们家的一个局,那姑娘的爹看着也不像是个不通情理之人,按道理来说不至于一步步走到这种程度,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是那小姑娘没说明白,或者是她不知道的?” “嗯。”李晟景点点头:“那些人最终的目的应该就是她娘,你瞧那女孩儿长得清秀极了,现在还一点儿大没长大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不俗的,若是容貌随了她娘的话,那她娘应该是个大美人,设计这么一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美人也是能说得过去。” 谢意颜:???!!! “我怎么没看出来?她长得很好看吗?”谢意颜只是直觉不对劲,但若说到底怎么个不对劲法儿,他还真是看不出来,但是让小景这么一说,又好像是有点道理。 “所以,你是说,那些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强求她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娘,然后他爹呢?他爹怎么会……” 李晟景继续解释:“若是你,夫人被强人惦记,你没能力没本事根本就留不住,如果强留可能还会害了夫人跟女儿的性命,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可能!”谢意颜的态度相当强势:“敢从我手里抢人,我一剑削了他!” “他不是你,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李晟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假设,那柳宁的父亲应该是在后面的时候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是他夫人,他做出一番不思进取甘心堕·落的模样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想让夫人对他失望,然后离开他的身边,他可能还做有别的安排,比如将夫人跟女儿送走之类的,只是最后都没有成功,无可奈何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让夫人对他彻底失望,被人抢走之后能记恨他,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柳夫人长相不俗,能被人如此惦记,若她能虚与委蛇小心讨好,情况可能会不一样。” “什么意思?”谢意颜又不懂了:“所以柳宁说她爹卖了她娘是她爹想让她娘能跟那恶人一块儿生活?” “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 “我只是猜测而已。”李晟景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得先查清楚这件事背后的主使到底是什么人,还要找到柳宁的爹,问一下中间柳宁没有说清楚的地方。” 说是猜测,但李晟景的这个猜测并不是毫无依据的,他的这个猜测起码有八分都是准确的,剩下的那两分只是有待验证而已。 调查是朱衣卫最擅长的事情了,赤虎这边派了几个人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等有结果,谢意颜跟李晟景就又有了新的发现。 半夜住在客栈,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就睡了,赶了一天的路都乏得很,李晟景很快就睡着了,但谢意颜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外加世家公子哥平时也很娇得很,“大小姐”长这么大基本上就没受过什么罪,就是出门在外也必须是天字一号房,环境必须非常好,他从来都没有在半夜三更时被人吵醒过! 尤其还是这么吵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就在楼下,也有可能就是隔着一堵墙,谢意颜都快被折磨疯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打算起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这么吵,半夜三更在赶集吗? 那这不得是鬼市?! 他正要起来,李晟景就也跟着醒了过来,见谢意颜脸上明显的烦躁气,下意识伸手搂住了谢意颜,给他摸了一下,呼噜毛一样,让谢意颜那点儿气瞬间就散了下去。 “小景你睡,我出去看看。” “吵着你了吗?”谢意颜困的时候没察觉,这会儿醒了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声音在吵,好像是很多人在说话,他都能听见,那更何况是谢意颜这个练武的,迷迷瞪瞪地伸手给谢意颜捂住耳朵:“我给你捂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还吵不吵?” 虽然还是能听见,但竟然不觉得吵了,本来想起身的人,又重新躺了回去,小景给他捂了一会儿大概也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傻,就要放下来,就被谢意颜给拦住了:“捂着就不吵了。” 李晟景已经醒了过来,顺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怎么可能。” 然后问他:“你一直没睡吗?外面到底是什么声音,怎么会这么吵?” 谢意颜拿开了李晟景的手,又仔细听了一遍,其实声音离他们是远的,只是因为太过吵闹传过来的,虽然能听见,但并不能听得很真切,谢意颜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之后,才不确定地说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喊大小,你说会不会是赌场?”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呀,没人给我留言了吗? 咋回事,我好寂寞的~ 深夜畅聊不来吗? 第97章 “赌场?” 李晟景只能听见隐约的吵闹声,但再多的他就听不见了,想了想,拉了拉谢意颜的袖子:“我们去看看。” 说着就要起来,谢意颜让他这么突然的动作给搞得懵:“现在去?” “对,就现在,这么吵你也睡不着,正好去打探打探消息。” “我是无所谓的,但是小景你得休息呀。”谢意颜没动,不仅没动,他还拦住了李晟景要起的动作:“白天才赶了一天的路,怎么能不睡觉,还是睡觉吧,想看等明天再看也不迟。” “不想等。”李晟景又拽了他一下:“白天的时候你有听见这动静吗?我怀疑如果真的是赌场的话,应该只是夜里营业,就现在去看看。” “小景你怎么那么心急。”谢意颜还想劝,但到底还是没劝住:“行行行,现在就去,外面可能还有点凉,带件披风。” 李晟景的腿还没有彻底好起来,行动其实并不是很方便,再加上还是大晚上出门,谢意颜就十分小心叫了赤虎在暗处随时待命,才敢带着李晟景出去。 出了客栈走到街道上,喧闹的声音越发明显起来,明明是寂静空旷无人的街道,却隐有鼎沸之声,十分古怪。 谢意颜单手搂着李晟景的腰,将他的大部分重量都卸在自己身上,才带着小景寻着声音找去。 这一找不要紧,还真是让他们给找到了个好地方。 “这可真是个销金窟呀。”站在街口的谢意颜都呆住了。 白天来的时候他们也根本就没有顾上细细逛过,先找了客栈落脚,这一路跟过来才发现距离客栈不远处藏着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不仅人生鼎沸十分热闹,关键是还相当的奢侈,从这整条街望过去,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富贵,非常富丽堂皇,一家家的门口挂着的招牌灯笼,一个比一个炫彩招摇,便是在邺京城他都没有见过此等豪华的地界。 让谢意颜不得不大呼一声真是开了眼界了。 “陶城算不得什么大地方吧?”谢意颜还特意跟李晟景确定了一下:“这一个三·级地方小城,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千万两有余,怎么会有这么奢华的地方?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怕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处。”李晟景脸上的神色有些冷,抬了抬下巴让谢意颜看街口挂着的牌匾:“看见了吗?右下角有个小字标记,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序号,这上面标的三,在它前面起码还应该有两个才对。” “还有两个?”谢意颜下巴都快惊掉了,很快有意识到其实有可能不止是这三个,如果这是三,那三后面还有几个? “陶城没多大吧?”谢意颜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为何,他有点紧张。 “三·级辖域占地面积千顷有余,说大不说说小也不小,弄这么几条街绰绰有余的。”李晟景的脸色更冷了,不等谢意颜带他,就自己要往里面进,可把谢意颜给吓着了,赶紧追上去:“小景你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你腿还没好呢,慢点儿。” 嘴上说着关切的话,心里却是提着的。 他知道小景为什么会是这般反应,陶城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如果这样一个小地方有且不仅只有一个这样的销金窟,那这个地方就真的大有问题了,地方官员是吃白饭的吗?还是说,地方官员也早就被拉下水了? 销金窟一条街真是让谢意颜开了眼,一路走过去,几乎每一家店里面都热闹得很,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一条街全都是赌坊,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赌坊,整整一条街的赌坊,那玩的得有多大? 他正暗自心惊着,就见一家门口外被扔出来一个人。 那人是真的被扔出来的,整个人直接飞到了街道上,谢意颜就看见他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后面就又跟出来几个打手,冲他一顿拳脚,把人狠狠打了一顿,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死是活,只是趴在地上不动了。 李晟景见此情景就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意颜,见谢意颜并没有什么反应,用胳膊动了动他:“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 “那个人。”李晟景再度提醒:“被打得很惨,你不去看看吗?” “我要去看吗?”谢意颜拧着眉:“还是小景你有什么话要问他?我看还是别了吧,那样的人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他不过就个行尸走肉。” “谢大侠不路见不平一下吗?”李晟景笑他。 “不一样的。”谢意颜态度还是比较严肃:“我路见不着平救的是弱势无辜被欺压之人,他一个赌徒我犯得着花力气去救他吗?” “难道你仗剑相助还看对象?”李晟景又问。 谢意颜反问:“为什么不看?” “你是侠客自然是要看的。”李晟景没回答谢意颜的问题,点了点头,却朝着被打的人走了过去。 谢意颜有些急,赶紧追上去:“小景你管他做什么,那种人就是赌狠了,犯不着。” “若我只是一个过路之人自然不会管他,可我不是,他是个赌徒,可赌徒也是人,是陶城的百姓,是大夏的百姓,我如何能看着他死在这儿?”李晟景的眼里带着一丝的怜悯:“赌徒有错,可错不至于死,你看,如果我不管他,可能就没人能管他了,今夜他必死在这里。” 李晟景一步步朝着那个赌徒走了过去,谢意颜却留在原地有些痴迷。 他开始就没懂李晟景的意思,等看着李晟景一步步走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管那个人是赌徒也好,酒鬼也罢,亦或者别的其他什么身份都好,李晟景都不会放任这人死在这里,他是悲天悯人的太子殿下,日后还会成为大夏的皇帝,这些人在他眼里其实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夏的子民。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楚,脑海里面闪现的是曾经李晟景跟他说过的话,是那一次李晟景跟他说,如果以后想走,可以答应放他自由,什么留不留之类的话,那时候谢意颜其实并不是很懂这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两个人拌嘴吵架之类的小事情,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其实不是的。 就像小景刚才说的那样,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这样一个赌徒就是死在路上他都不会管,可他不是,他不仅仅是李晟景,又或者说,李晟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之下,必然有许多事情是他一定要去做的,甚至有可能这个事情会跟谢意颜的选择完全相反,两个人也会因此出现各种矛盾和分歧,到那时候李晟景哪怕心里跟他想的一样,可因为这样一个身份,也不得不做出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谢意颜看着李晟景的背影,握紧了拳头,然后大步追了上去,赶在李晟景弯腰之前,将地上的人搀扶了起来,那人已经奄奄一息,鼻青脸肿不说,右手上还少了三根手指头,有一根应该是刚刚被砍掉的,还鲜血淋漓的,血腥气有点冲人。 “小景你往后些,别弄身上血。” “将他交给赤虎找个医馆安置便是。”李晟景依言并未上前,反而对谢意颜说道:“你跟我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谢意颜以为李晟景会亲自送人去救治,或者有可能会把人带客栈之类的,但没想到李晟景并没有这么做,朱衣卫来人将那人带走,李晟景并未多问一句,扶着谢意颜的胳膊就进了身后的赌坊。 方才他二人在门口的行为已经让赌坊里面的人看见了,这会儿他们进去,自然就有人迎了过来,八字胡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那几个打手,八字胡将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公子瞧着眼生呀,怎么这是打算来多管闲事的?” “不是,路过进来凑个热闹。”李晟景面带微笑,瞧着十分和气:“不过在下信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不得罪不得罪,让人死在我们门口也是晦气,倒是我们该谢谢公子才是。”八字胡收了扇子上来自我介绍:“在下胡三,是这赌场的管事,公子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想凑个热闹?” “我倒是无所谓,我这位兄弟喜欢这个,他想来凑个热闹。”李晟景扶着谢意颜的手,悄悄用了点儿劲儿:“我嘛,看看就行。” 谢意颜忽然被掐了一把,他的注意力还在李晟景口中的兄弟上面,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被李晟景掐了一把之后,才冷不丁地意识到这声兄弟喊的就是他。 “我怎么是你兄弟了?” 那胡三也是个聪明人,相当有眼力见,见这俩人行动间十分亲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笑呵呵帮衬:“兄弟好,兄弟亲,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呀?” “谢景,我兄弟谢子安。”李晟景报出了假名,随口问道:“我们是回乡探亲的,路过贵宝地,生得很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那看二位想玩点什么?进来看看,咱们这里花样多着呢,是想玩点传统的,还是瞧瞧稀罕的?”胡三叫来了个丫鬟,捧着一摞的筹码过来:“二位打算先玩多少?看在刚才二位帮忙收尸的份上,不管你们今天玩多少,我胡某人都送你们一成,如何?” “胡爷客气。”李晟景摘掉了谢意颜新新装好的荷包,递给了那丫鬟:“劳烦姑娘给数数,全换了。” 丫鬟打开,里面是一摞的银票,还没开始数呢,李晟景身边的谢意颜就有点急:“那荷包里面是……” “你怎么还嫌少呢?”李晟景打断了谢意颜的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试试手气,上来就玩太大不好,算了算了,本就是匆忙而来,没带那么多现银,我这里还有个玉佩,胡爷看事儿给数,一并换了吧。” 谢意颜一口气都没喘匀,就被李晟景掐住了胳膊,眼眸朝他扫了一眼,分明就是不让他再说话,谢意颜的心在滴血。 荷包是他睡觉前才新装的,里面有几张大额银票,想着明天天亮去给小景置办点好东西,他怕万一碰见什么喜欢的稀罕玩意儿钱不够,至于小景身上的那块儿玉佩,太子殿下身上能带便宜的玉佩吗?也幸好那只是普通的玉佩,虽然是贵了点,但并不是皇家之物,压出去也没事儿,要是平日在京城里带的,这要是让人认出来,那还了得? “公子出手阔气得很,我看看,这玉佩成色倒是不错,我也不欺公子,五百两怎么样?” “什么?!”谢意颜的语气立马就变了,直接伸手拽回来玉佩:“五百两?你买个穗子都不够!识货不识货?” “呦呦呦,公子怎么还急了呢?玉这东西本来就不好估价呀。”见谢意颜急眼了,那胡三才又赶紧奉承道:“我再看看,公子这玉确实晶莹剔透的,刚才是光线不好,我看拙了眼,这样,算我给二位个公子赔罪,两千两总够了吧?” 谢意颜还要说话,手腕就被李晟景按住了,从他手里拿过玉佩抛给胡三:“一万抵给你,姑娘荷包可查清了?” 身后的丫鬟赶紧回:“荷包现银一万一千两。” 李晟景微笑:“胡爷给换两万两吧,剩下的算是请胡爷喝茶了。” 胡三带笑不笑地晃悠着扇子,李晟景也始终挂着那副温和的表情看着他,最后还是胡三先低了头:“成,公子第一次来,我吃点亏就吃点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交个朋友,公子下次可多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翠儿还不给二位公子换筹码。” 李晟景只从筹码里面拿了一个,剩下的全都推给了谢意颜:“你玩。” 四周都是人,身后只有那个叫翠儿的丫鬟跟着他们,确定那丫头不会功夫,谢意颜才凑到李晟景耳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李晟景说话:“我不会呀。” “你会的。”李晟景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故意扬声:“玩个简单的,就这个比大小吧,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我押小。” “该你押。” 谢意颜深呼一口气,他虽然不懂小景到底是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要去押注,却又被李晟景按住了手腕,谢意颜还没反应过来,李晟景只是按了他一小下,很快就松开了他,拍拍他的胳膊:“快呀,人家马上就要开了,你再不押就只能到下一局了。” “大。” 随便押了一个,开出来是个小,李晟景很高兴地拿回了他的筹码,还乐滋滋跟谢意颜炫耀,之后两个人又分别押了两把,李晟景运气一直很好,从一个筹码赢到两个筹码,反倒是谢意颜,一连输了好几个,但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每次他要押注的时候,小景都会拦他一下,并不是上来就押注,而是等那摇色子的人摇完色子扣住色盅之后才会让他去押注,开始时李晟景并不懂,但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 他耳朵好使,内力也不错,那色子摇过之后落地究竟是大还是小,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谢意颜听了几次之后,终于给听出来了,浅浅地呼了一口气,等色盅落地之后,谢意颜第一次主动押出了自己的筹码。 “大。” “四五六,大!” 李晟景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次他输光了手里的所有筹码,挽着谢意颜的胳膊,软软的声音有点像是在撒娇:“看吧,我就说你会,好了,你玩吧。” “你不玩吗?跟我押就行。” “不了。”李晟景打了个哈欠,语气有点漫不经心:“赌徒是不能上赌桌的,我怕会输到倾家荡产。” 第98章 谢意颜一见他打瞌睡,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筹码,单手揽着李晟景的腰,眼里全是担心跟关怀。 “困了我们就回去睡觉。” “傻子,真当我带你来玩的?”李晟景干脆借力半边身体靠在谢意颜的身上,小声跟他说小话:“想要摸清楚这赌场的底细,不进来看看怎么知道?你先玩着,等玩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知道这里有条大鱼可以钓,自然不会放过你这个人傻钱多的,到时候就有机会接触内幕消息,懂了吗?” “我明白了。”谢意颜立刻就懂了小景的意思,本来还意兴阑珊的,这会儿就精神了起来,他是带使命带任务来的,于是越发努力认真去听。 几局之后,谢意颜桌面上的筹码就已经翻了一番,旁边的李晟景又悄悄掐了他一把:“你别总赢,赌场有赢就有输,我们换的那些筹码,今天得输出去三分之一,悠点来。” 谢意颜是没进过赌场的,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赌场里赢了钱的,尤其是大量赢钱的,怎么可能轻易脱身?得输才行,不仅要输,还要输得起,告诉这幕后之人,大爷不差钱,就是来玩个高兴的。 这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在李晟景的指挥之下,谢意颜输输赢赢最后手里的筹码还剩下一大半,显然是没有按照李晟景的要求输出去三分之一。 谢意颜还解释呢。 “我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意思到了就行,不用非得扔进去那么多,咱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实际上,他是真的舍不得把钱往赌场里面扔。 虽然小景的安排有他的道理,谢意颜也是支持的,但能省下来一点还是要省下来的。 “你呀。”李晟景扶着他的胳膊,无声地笑了一下,将那些筹码交给丫鬟换回了他们的钱,才压声音在谢意颜耳边说道:“你做得很好。” 温热的气息擦过耳边,谢意颜手上动作一紧,直接就把人往怀里扣了扣,喉结夜跟动了动,想亲亲了。 他只是想了一下而已,谁知道李晟景下一秒就转身贴他的唇就过去了。 羽毛般轻盈,扫过谢意颜的心尖,完蛋了,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小景你……在外面呢。” 李晟景藏着笑:“我知道。” 知道是在外面,就是在宣誓主权罢了。 “哎呦呦,二位兄弟感情真好,就是今天这手气稍微差了一点,俗话怎么说来着?”胡三晃悠扇子亲自给他们送银子过来。 “赌场失意,情场就得意了,是这个理吧?” “胡爷哪里话,怎么就失意了呢。”李晟景接过了他们的银票,慢条斯理地放进谢意颜的荷包里:“不过试一下手气而已,算不上什么的。” “是我不会说话了。”胡三继续乐呵呵的:“二位公子,咱们今天晚上还有个活动,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来,怎么不来。”李晟景答应下来:“胡爷那今晚再见了,我这儿也累了,回去补个觉。” “慢走不送。” 谢意颜揽着李晟景出了门,眉心才拧起来:“晚上还来?” “嗯。”李晟景点头:“回去说,我有话跟你交代。” 两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木神医已经起了,正带柳宁那丫头吃早餐,见他俩是从外面进来的,还很是诧异:“这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出去逛逛不行吗?” 李晟景:“后面有条街全是赌场,睡不去看了看。” “你们去了福康庄的地盘。”柳宁那小姑娘立刻紧张起来:“会输很多钱的,在那儿赌钱根本就赢不了!” “小丫头你之前也是在那儿赌的?”木神医放下筷子,开始教育小孩儿:“你才多大一点,好的不学就学坏的,这是我们好心救你回来,不然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柳宁低着头,捏紧了筷子,好半天才说道:“我没有办法了。” 李晟景过来问她:“我们昨天去的是客栈后面的那条街,柳宁,你知道像那样的街在陶城还有多少吗?” “有三处的,全都是赌博用的。”柳宁小声说:“客栈后面的那个是三街,专门是做晚上生意的,什么人都能进去,还有两处不是的,那两处生意更大一点,我听人家说,一个只招待大玩家,钱少了不让进,还有一个钱多钱少都不能随便进,得有人领才行。” “其他的你还知道吗?” 柳宁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 “好,谢谢你吃饭吧,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最重要。” 李晟景问了几句话之后见跟谢意颜回房间了,谢意颜让人准备了早饭拿进来,打算凑合吃点然后哄小景睡觉,熬这么一夜,黑眼圈都出来了。 李晟景却没什么胃口,坐在谢意颜身边搅碗里的粥跟他交代道:“你晚上再去的时候,筹码加大一点,然后表现得不是很尽兴的感觉,随便输赢几把,要求玩更大的,那胡三必定是个警惕人,他不会直接带你去,你不用跟他废话,一把堵上带去所有的钱,不管输赢,就这一把赌完就回来,明白吗?” “明白。”谢意颜点头:“小景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去前面那两处看看?” “对。”李晟景放下了筷子:“昨日也去看过了,三街上看热闹,其实里面都是小打小闹,吸收的都是散户散钱,我们脸生都能随便进,兑换的筹码也都不大,福康庄到底什么底细还得往那两处去看看。” “还看什么看,绝对是勾结了当地官府的,不然能……”谢意颜话到嘴边要说的,但看了看小景的脸色,生生收了回来,有点憋屈。 “你当我不知道吗?”李晟景也叹了口气:“官府有蛀虫是肯定的,现在就是不知道这虫子到底有多大,另外我们也得搜集证据,赌场肯定得铲除,可铲除之后呢?能不能除根?等我们走了以后会不会再度卷土重来?这些都是问题。” “这两日可能得辛苦你些。”李晟景握住谢意颜的手,有些歉疚:“跟我出来一趟,连个觉都睡不,一会儿用过膳,歇歇觉。” “小景你这说的什么话。”谢意颜反手握住李晟景的手,直接把人往怀里带:“我没睡好觉,你也没有呀,怎么说得好像你背完成偷偷睡觉了一样?” “吃饭,好好吃饭不要闹。” “谁闹了?明明是你不好好吃饭?”谢意颜把人拉过来并不是要做点什么的,他早就注意到了,小景一直在跟他说话,筷子就没动几下,还是得自己喂才行。 “折腾一晚上,你也多吃点。” “我自己吃就好。” “好什么好,你自己就没有吃。”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最后还是把早饭解决干净,然后重新补觉,谢意颜都闭上眼睛了,李晟景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只许押注,不许干别的。” “什么别的?”谢意颜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许吃他们的东西,也不许喝他们的酒,反正就是滴水不沾明白吗?”李晟景语气严肃:“晚上我让人给你准备好,那赌坊里的任何东西都别沾。” 谢意颜下意识点头,就听见小景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许乱看那些姑娘。” 声音很低,但谢意颜听得真切。 他顿时就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景,你不会又吃醋吧?” 李晟景:“跟你说正经的。” “我没不正经呀。” “那你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谢意颜连忙答应:“不过小景你不跟我去了吗?我自己去?把你自己留在客栈我不放心。” “只能你去,我只放心你去。”李晟景的手贴着谢意颜的脸,凑过去吻了他一下:“子安是我信任的人,这件事你去办我才放心。” “你心性坚韧赤城,那地方对你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你能来去自如,不会起贪念生贪欲,别人我不放心。” “那不能还像昨晚一样,我们一起去吗?你也能提醒我一点儿。” 李晟景:“我不能,我是个赌徒呀,赌徒是不能进赌场的,我怕输到血本无归。” 李晟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谢意颜看,直把谢意颜看了进去,寻着那柔软的唇就亲了过去,光亲还不够,他亲着亲着就拉李晟景的手开始往下。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帮忙,就容易惦记,而且一回生两回熟,现在的谢意颜几乎已经是轻车熟路一般,而李晟景也纵容他,两个人蒙在被子里胡闹了一番,才睡去。 谢意颜不知道的是,怀里的人怕吵到他,在他睡觉的时候,一直用手捂他的耳朵,望向他的神情温柔又眷恋,满到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晚上,谢意颜被再三叮嘱之后,自己又去了赌坊,木神医被叫过来盯着李晟景做康复训练,说是盯着,其实木神医没啥大用处,他又不像那小子,还能给太子殿下做个拐杖,太子殿下根本就不需要他好不好? 一边磕瓜子,木神医一边好奇:“你就放心让那小子自己去赌?不去看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李晟景额头上都是汗,他现在练的这个比较难,木神医给他腿上加了负重,两条腿重得很,坠生疼,他都咬牙忍了。 “你说不会就不会。”木神医扔了一把瓜子皮,继续说道:“我看你还是去看吧,那小子有点傻,他万一让人给忽悠了,你不心疼?” “子安很聪明,他只是心性纯良,赤子之心而已,木先生低估他了。” 木神医看出来了:“你是不愿意进赌场吧?哎,奇了怪了,你说你这身份,不应该跟赌场有什么交集,你怎么还怕进赌场呢?怕自己去玩?不对呀,我看你也不像是会赌的人,怎么能……” “先生看错了。”李晟景停下来擦了一把汗,冲木神医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几分的无奈:“我是个赌徒,我这一生都在赌,各种各样的赌注,我赌得很大,所以,赌场我不能进,我想赢,也怕输。” 他这话一说,直接把木神医给弄懵了,反应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小心地问:“不会是说跟那小子的姻缘也是你赌来的吧?” 李晟景不置可否,继续迈沉重的腿练习。 是夜,谢意颜回来就看见小景正在看书,他没当回事,还有些责怪:“怎么大半夜还不睡,不是跟你说别等我吗?” 然后就看见李晟景把手里正在看的东西藏了起来。 他藏起来了,竟然藏起来了,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藏起来,还不能让他看见? 谢意颜好奇极了。 第99章 不藏还好,一藏谢意颜就更想看了,就跟媳妇儿有什么小秘密一样,这怎么可以,小景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谢意颜要去抢,就被李晟景轻飘飘挡住了,小景单手撑着谢意颜的胸口,把枕头放正,自己靠上去,确定不会被拿到之后才转移话题:“怎么回来这么早?” 比他预料得早多了,不然他也不敢拿出来看,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藏了起来,不然岂不是要丢大人。 “小景,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我知道?” 谢意颜蹭过去,哄着想从李晟景身后把东西拿出来,两个人的姿势及其暧昧,谢意颜几乎都把李晟景全部搂到怀里了,按理说平时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也不少,但他今天专心在小景身后,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他是没注意到,不代表别人也没注意到,李晟景让他给弄有点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失去阵地,情急之下,张嘴就咬住了谢意颜的脖子。 “你不许硬抢。”红着眼睛喘着气:“仗着力气大,欺负人是不是?” “没有,我怎么会欺负你。”谢意颜立刻不敢抢了,乖得不行:“我就想看看你藏什么东西呢,看着还是本书,是什么我不能看的?” 首先肯定不是正事方面的,在这方面小景从不瞒他,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连奏折他都能随便看,没道理到这儿连本书都不让看了,那书里面肯定有古怪。 越是如此,谢意颜就越好奇。 他越是好奇,就越想知道。 手指头一点点往李晟景枕头下面摸,被李晟景横过去打断了他的动作:“反正就是你不能看的东西。” “小景,你跟我都有秘密了吗?”谢意颜撑着胳膊,有点无辜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李晟景看,差点看得李晟景心软,但最后还是坚持住了。 “对呀,我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吗?”李晟景将人推开一点:“反正就是不能给你看,起来,说说晚上的事情,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出岔子吧?” “不想说,你都有小秘密了,还使唤我,不高兴说了。” 李晟景真是哭笑不得,再度按住谢意颜想偷袭的手,坚定摇头:“不行,不能看,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这话倒是让谢意颜很惊奇,再一看果然发现小景耳垂红红的,分明就是不好意思了,这模样实在是太勾人。 谢意颜忽然就不想知道枕头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了,能看见小景这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自己把手拿回来,一副十分大度又听话的样子:“好,小景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这样总行吧?” “那我都不看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的。” 奖励很丰厚,谢意颜觉得很满足,非常值得了,不仅值得,他还发现小景现在真是越来越会了,上次半夜那回留他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是小景那么主动,现在谢意颜恐怕都还得自力更生半夜找人打架,辛苦着呢。 “今天我就按照你说的那样,上去随便玩了几局,然后就说没意思,要求加码,但是那个胡三就打马虎,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手里的筹码全押了。” “输了吗?” “赢了呀。”谢意颜扣着李晟景的腰:“我还是觉得舍不得,就干脆赢了一把,但是我赢了以后还装出不满意不过瘾的样子,走的时候都故意冷着脸的。” “你赢了他还让你走?”李晟景拧眉:“怎么可能,没动手?他们不该强留你继续玩吗?赌场的规矩赢了钱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想拦来着。”谢意颜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出来了,赢钱不让走的,我就故意埋汰了他一顿,直接把赢的钱砸给他了,说他们没诚意没意思,玩这么大点儿哪儿来的资格留人,就这么一点钱都看在眼里,可见都没什么气候,不就是想要钱,给他们就是了,我扔完钱就打算走,那个胡三就赶紧追上来说不是那个意思,又低声下气把钱还给我了,还说让我明天继续再去玩,到时候可以给我引荐个大玩家,我明天再去。” “明天不去。” “不去吗?”谢意颜重复一遍:“明天给我引荐大玩家呀,说不定就是契机呢,真不去?” “刚才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又转不过来了?”李晟景跟他解释:“先吊着他们,明天你就算去了,也不见得就能接触到什么重量级的人物,这两天他们肯定也在调查咱们,你明天带着带着木先生一块儿,装得富贵一点,找几个地方花花钱,越纨绔越好,然后再不经意地抛出在这儿待不了两天,没什么意思可能过几天就要起程离开。” “我懂了。”谢意颜马上兴奋起来:“我现在就是过路的肥羊,如果他们不抓紧时间过来宰我,那就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到时候想宰都宰不到,基于这个前提,他们会急切一些,警惕性也会降低。” “小景你好聪明呀。” “你也聪明呀。”李晟景含笑赞扬:“赢了钱还能脱身,多了不起,木先生还担心会被为难,我就知道子安一定能行的。” 木神医如果听见这话,一定忍不住要吐槽一下,就拿那傻小子也有人能昧着良心夸聪明?他跟聪明两个字就没有缘分好不好?大概天底下也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会觉得傻小子是聪明的。 按照李晟景的交代,第二天谢意颜就花钱去了,只要不把钱往赌场里面砸,他还是很舍得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钱都花在了小太子身上,所以格外舍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料子都不错,按照这个款式给我一样做两套。”纨绔公子上线,谢意颜这次还用上了裴昭给他的扇子,瞧着确实像是那么回事。 “公子,制衣需要尺寸,您这边请,我们先量个尺寸。” “尺寸?”谢意颜伸手回忆了一下小景的尺寸:“腰这么细,腿到这儿,个头跟我差不多,我能穿他的衣服,但他穿我的衣服稍微有点宽,唉,小景还是太瘦了。” “小子你有完没完?买个衣服怎么磨磨唧唧的?”木神医早就等得不耐烦起来:“事儿吧唧的,快点。” “还有这几套,给我装起来。”谢意颜大手一挥,交钱:“做好以后送到这个客栈去,要尽快。” “老头,那儿有个书店,你再陪我买两本话本咱就回,我之前的那些看完了。” 拉着木神医就找了一家书肆,看他还在翻那些小儿女情长的故事书,木神医都觉得很奇怪。 “小子,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感觉好像不太通那方面的事,这话本看看就行了,你这是上瘾了?” “什么事?”谢意颜问得随意,正在两本书中间挑选,他不能买太多,不然回去要被小景说的。 “你说哪方面?正常人就你跟你家小景这种状态,该看的不是这个吧?”木神医随手翻了翻,脸上的嫌弃之色不言而喻:“我说,你不会没看过那个吧?” “哪个?” “你真没看过?” “看过什么东西?”谢意颜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说清楚呀,遮遮掩掩的,到底什么东西?” “男人都会看的,便是姑娘家嫁人时也要陪送一本做嫁妆来压箱底的,你不会真没看过吧?”木神医本来还觉得不大可能,但再一看这小子的愣头青样子,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们不会还没……没圆房吧?艹,我那药白给了?!” 谁能想到天天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竟然还没有圆房,那腻歪个什么劲儿呢还?木神医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他该怎么说?他还有什么话话说? 谢意颜:“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春G图。”店小二轻飘飘接了一句,然后扔过来一本:“今日大酬宾,买二送一。” 谢意颜顿时窘得不行,他家教甚严,哪里看过这种东西,拿到手里跟烫手山芋一样,左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打开翻翻又觉得不合适,盯着封面看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还回去。 “怎么?你不要呀?”店小二还挺奇怪。 谢意颜结结巴巴:“不是,要的,就是有没有那个……那种……” “想要劲爆的?”店小二一副了然的模样:“有是有,不过不送,得自己买才行,这可是我们店里的畅销品,做工非常精美,夫人也能一块儿欣赏,增进夫妻情趣。” 说着果真油拿出来一本,确实做工很精良,但也不是谢意颜要的。 他这会儿就已经跟煮熟的虾子一样,那么大一个人,都快蜷缩成一块儿了,脸红得不行,整个人马上要被煮熟,也是纯情地很。 木神医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过去跟店小二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重新给他拿了一本回来,直接塞进了谢意颜的怀里:“傻小子,背着点你家小景自己学学,这种事情难道你还等他主动?像话吗?” 谢意颜回来的时候,李晟景正在听朱衣卫汇报这两天的调查结果,他正要叫谢意颜过来一块儿听听,哪知道谢意颜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仅拒绝得很干脆,还自己偷偷摸摸不知道是在藏什么东西。 别怪李晟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在藏东西,因为太子妃这张脸上根本就瞒不住事情,更何况还是在他面前,李晟景就几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事。 新买的话本子难道有什么问题?李晟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立刻就又想到了别的东西,脸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起来,他该不会是去买了那个吧?所以才会怕被看见,要是真的是的话,那…… “属下调查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朱衣卫已经汇报完了情况。 然后后面的,李晟景一句都没听进去,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你再说一遍。” 朱衣卫:……????为什么我要再说一遍? “子安,你来一块儿听听。”大概也觉得再说一遍自己一个人听很奇怪,李晟景及时叫住了谢意颜,于是朱衣卫又重新把调查出来的结果再度说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殿下还是一副没有听过的样子,甚至连细节都要重新确认。 朱衣卫: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我要多讲一遍?兄弟们,下次汇报记得找太子妃在家的时候,不然同样的话还得再说两遍,累。 第100章 “福康庄其实并不是一家赌场,它只是一个钱庄,在陶城的分号有三家,生意做得很大,家里稍微有点资产基本上都跟福康庄打过交道。” 朱衣卫继续汇报调查的结果。 “福康庄背后的老板叫孙简,是当地有名的商人,他不仅开有钱庄,还有酒楼茶馆等等,几乎陶城数得上的生意都有他的份儿。” “赌场呢?”谢意颜问:“赌场肯定也是他开的吧?” 朱衣卫摇头:“赌场背后的老板叫周茂,陶城三条街的赌场是他的,这两个人是合作关系,周茂开赌场背后靠着的就是福康庄的钱庄,大量的赌钱都是通过福康庄洗白流转的。” “这二人表面上关系不错,其实私下里应该不合才对,有小道消息说,孙简几次要给赌场加利息,两个人还有点摩擦,但最后好像都不了了之了。” “这就奇怪了,我以为他们关系应该很好才对。”谢意颜往李晟景身边挤了挤:“小景你说是不是?” “陶城属地官员的资料呢?” “已经整理成册。”朱衣卫递过来一本册子:“目前还没有发现属地官员与这两个人中间有什么联系。” “没发现?那不应该呀,着两个人这么嚣张,几乎霸占了整个陶城,如果没有属地官员的保驾护航,他们怎么能嚣张到如此程度?” “下去吧。”李晟景翻着朱衣卫交上来的册子,看得仔细,谢意颜给他挑了灯,然后也挤过去一块儿看。 一边看还一边给小景打扇子,别提多体贴了。 李晟景顺势就把腿搭在谢意颜身上,整个人都靠了过去,歪斜着有点慵懒的感觉,随手翻了一页,没抬头问谢意颜:“你怎么看?” “看什么?” “陶城是个小城,像这种小城的属地官员并非是朝廷指派的,多是由当地推选而出,或者上峰举荐之类,一般在当地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谢意颜指着册子上的关系网给谢意颜看:“不管是开赌坊的周茂,钱庄的孙简表面上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按理说,他们应该很熟才对,甚至彼此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才对,可这等一眼看过去干干净净的关系网,难道不奇怪吗?” 本来不奇怪的,但是让小景这么一说,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看这里。”李晟景见他不理解,指着册子上的一页给谢意颜看:“陶城县守郑功他并非祖籍在此,是随父亲迁居至陶城的,相当于是外来户,那他在陶城是毫无根基可言,若你是他,你做了这当地的父母官,身后又没有一点根基支撑,你会怎么做?” “就坐不上去。”谢意颜没有顺着李晟景的思路往下想,他反而提出:“小景你之前不是也说了,这小地方的官都是他们自己人选的,那按理说应该选的都是当地的宗族大户,他一个外来的,就是算上他儿子连三代都没有,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除非那些大户他能全都收拢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谢意颜摇摇头:“他有问题。” 李晟景笑:“还有呢?” “还有什么?”谢意颜实在想不出来:“我会怎么做?” “嗯。”李晟景点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感觉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他就是个傀儡而已,就是被人推上去的。”谢意颜大胆推测:“比如那些人不想自己坐官,又或者是……” “是两家不协调无法达成共识,都想让自己的人上,最后便宜了他这个外乡客。”李晟景点出谢意颜没想到的一个点:“再之后,这个郑功就成了两家相互制约的存在,至于郑功究竟在中间起着什么作用,还需要再仔细查查。” “哦,我明白了!”谢意颜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那钱庄跟赌场都想坐大压对方一头,但两方势力均衡,没办法动对方,所以就把这个什么功的给推上去了。” 谢意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如果之前他是被动的,那到现在可能是三家均衡的状态,甚至这个什么功还有可能压了那两家一头,不然不会有说钱庄要加利息,最后却不了了之,这个人不仅平衡了双方的势利,他还能化为己用。” “这人也太厉害了。” “不错,是开窍了点。”李晟景含笑着点头:“我们得找机会接近郑功才行。” “交给我。”谢意颜主动要求:“反正我现在已经进赌场了,只要再跟钱庄搭上线,接触到郑功绝对不是问题。” “你打算怎么接触钱庄?” “那小姑娘说什么福康庄的地盘你还记得吗?”谢意颜有点得意地扇着扇子:“我猜,赌场那条街应该是钱庄的地盘,他们有合作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是一家人的感觉,其实两家有嫌隙这个事情外人是不知道。” “我这么大一条鱼,不拿出来溜溜怎么行?” 看着谢意颜明显得意的模样,李晟景眼里的笑意更重了,将手中的册子交给谢意颜叮嘱他好好看,然后话锋一转,轻声问:“今日上街可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什么好东西,没买的,没买什么。”谢意颜的眼神都慌乱了起来,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拿住要打到李晟景,赶紧拽回来,感觉背后都出了一层的虚汗。 “是吗?”李晟景带着几分不解:“我怎么见他们大包小包往回拿,真没买什么好东西?” “真没有!” 再说下去某人可能就绷不住了,李晟景也没再逗他,扶着谢意颜的胳膊:“陪我练习一会儿,木先生现在加了负重,走起来有点累。” “怎么又加负重了。”谢意颜立刻心疼起来:“上次不是才加过,这样会不会不好?太多了吧?” “不碍事,先生说现在吃点苦,以后才能少受罪。” 谢意颜赶紧扔了扇子,过来帮李晟景准备装备,然后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盯着李晟景,生怕有一点的闪失。 他这边担心受怕,李晟景却不是这样的,眼稍带过谢意颜紧张的神色,忽然“哎呦”了一声,谢意颜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第一时间就把人接住,慌忙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什么地方,快给我看看。” 等搂住了人以后才发觉不对劲,怀里的人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脸上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笑。 “小景,你故意吓我。”谢意颜嘴上嘟囔着,却并没有松手,还是有点担心:“确定没事吧?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摸李晟景的腿,李晟景让他摸的痒痒的,赶紧挣开:“你往哪儿摸呢,动手动脚。” “什么动手动脚,我就看看。” 李晟景想起身的,就被谢意颜伸手抓了回来,是真的想认真看看李晟景就的腿。 李晟景见他认真得很,不是玩着闹,也由着他检查了,但检查检查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李晟景明显感觉到谢意颜的手在乱动,赶紧第一时间就给他按住了。 有些微的喘气:“你刚才怎么说的?” “小景。”谢意颜的手放过了李晟景的腿,顺着往上就到了腰间,勾着李晟景的腰带:“亲一下。” 李晟景还想推一下,就被推着亲了。 原本只是一个亲亲而已,几乎每天都要亲,便是亲得过火些也不碍事,因为某人还是比较规矩又克制的。 但今天显然不一样,谢意颜不仅亲了,亲的时候还一直在李晟景身上来回滑过,很明显他这是学到了点什么,李晟景很想推推他的肩膀,问问到底是从哪儿学的,不是说出去什么也没买吗? 现在看来,不仅买了藏了,恐怕回来之前还自己偷偷看了吧。 真是个坏家伙。 “你……做什么?”李晟景有些撑不住,他的神思已经乱了,只感觉到谢意颜在他脖颈上轻咬了一下,浑身难受。 “我帮小景。”谢意颜的吻还在继续:“礼尚往来。” 两个人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比较克制的,一个是谢意颜比较守规矩,他家教严格自己还练武功,那点多余的精力才刚刚开始发泄,并不过分,偶尔几次李晟景动手帮他,他还很不好意思,虽然是非常舒坦的,但事后总是不敢直面李晟景。 而李晟景又不一样,他是身体不好,拖拖拖踏踏病了这些年,体内的寒气伤他不轻,虽然会对谢意颜的亲密接触产生□□,但不重,所以缓过来就好,根本就不需要发泄。 两个人的亲密接触大部分都是李晟景在帮谢意颜,帮完以后两个人都累得不轻,也就草草睡了,基本无后续,但今天显然不一样。 回来的路上,谢意颜问过木神医了,虽然被神医嘲讽了一番,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跟小景还没圆房呢,一想到这个,他就略显有些急躁。 这可是大事儿,得赶紧把大事办了才行! “不要胡闹。”李晟景的胳膊搭在脸上,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只剩下呼吸声,好半晌之后他才缓过来劲儿,起身看着谢意颜汗津津的脸,带着几许责备:“你胡闹,大白天的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看看我这一身,一会儿还怎么见人?” “见人?!”谢意颜表情裂开,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分:“见什么人?不见人呀,今天不见人了,哪儿都不许去!” 他好不容易才拿到秘籍,想跟小景好好实践一把的,这个时候扫什么兴?见什么人?什么人能有他的事情重要吗? 不能! 谢意颜脸上委屈的表情太浓了,浓到李晟景都不忍心,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安抚性地吻着,一直把谢意颜那点火气给他勾上来,才撑开了谢意颜的胸膛,请扭过脸只留给谢意颜一个通红的耳垂。 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今天不行,约了人下棋的。” “你快收拾收拾,让人看见了笑话。” 谢意颜下半身滚烫,自暴自弃地倒在李晟景身上:“小景,你不负责任,我才伺候了你,你就不管我了,还下棋,下棋能有我重要?我收拾不了。” 李晟景转过来一点:“你快一点,我也帮你。” “快不起来。”谢意颜更委屈:“你去下棋吧,别管我了,让我自己死在这儿算了。” 话是这么说的,李晟景能真不管?于是这约定好的棋局,就不得不往后挪挪,某人恃宠而骄了一把,通体舒坦,等李晟景走了以后,才偷偷摸摸翻出来今天买的好东西,抓紧时间补课。 作者有话要说:百章福利,本章留评发红包 截止到我下一章更新 感恩,比心,谢谢支持 第101章 李晟景约下棋的不是别人,正是陶城望族周家的一位长者,这老人家就爱下棋,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谢意颜查探出来以后,寻了个机会,偶尔间在茶馆里跟老人家过了一局,一局残棋,然后他假借有事就先走了。 特意留了地址,等着老人自己找上门来。 吊足了胃口,就是为了打探点内幕消息。 老人姓名周名华,是周家一个偏房,辈分长一点但说不上什么话,就是个闲散人而已,李晟景套话方面可是一流的,一盘残棋都没有下完,就已经混成了忘年交。 “我是外乡过路人,到了咱这陶城也实在是羡慕得很,民风淳朴不说,瞧着也富庶得很,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呀。” 李晟景手里的棋子轻飘飘按下,堵死了周平的路,果然就见周华拧紧眉头,正在思考下一步棋应该往哪儿走。 “可见咱这当地的父母官真是不简单,陶城能有今日,可少不了这些大人们殚精力竭。”李晟景慢悠悠抛下另外一句话:“想必咱这大人也很受百姓爱戴吧。” 果然这话一出,周华就不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个外来的小子,要不是给他脸,他能有今天。” “此话何意呀?我怎么没听明白?”李晟景瞅了一眼棋盘,故意低声提醒:“您老当真要放这里?那我可就……” “等等,等等,容我再想想。” “慢慢想,不着急。”李晟景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外来的?我是抚州人,我们抚州的县守可是推举出来的,是宗族里选的,怎么外人还能当选吗?还是说,地方不一样,规矩也不一样。” “差不多也是这规矩,就是我们陶城这儿吧,情况有点复杂。”周华认真看着棋盘,一边思考往哪儿下棋,一边跟李晟景说道:“我本家周家,除了我们家之外,陶城还有个孙家,这两家百年前其实是一家,但是呢,出了个逆子,自己改了娘的姓名出去姓孙了,这不就是打我们周家人的脸吗?” 周华有些愤愤:“这两家就这么对上了,成天不是你跟我闹,就是我跟你吵,怎么都谈不拢,一直这么多年了,咱这县守都不安生,如果是周家提出来的人,那孙家一定不乐意,就各种找麻烦,反之亦然。” “后来呢?”李晟景见他实在想不出来下一步棋应该怎么下,终还是给提了个醒,他又不是来下棋的,打探消息才最主要。 “后来,郑功那小子就来了。”周华说起这个就来气:“也不知道这郑功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两家的主事都以为他是自己人,替对方说话那是也是为了自己,就跟下迷魂汤一样,结果这县守的位子就让他给坐了。” “竟是如此,看来这县守还是个能人呀。”李晟景感叹了一句,适可而止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棋子落下,开始闲话。 “我听说咱这陶城陶饼做得最好,您老有没有给推荐的?我想临走前买些带着路上吃。” “说起这个就更气人。”周华捏着棋子,放到一边,也不下棋了,自己灌了一口茶:“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陶饼,就吃中了小柳家的,小柳那娘子是个手巧的,她做的陶饼味道绝得很。” “那您可得给我推荐推荐才行。” 李晟景一听这个名字就猜到了点什么,引着他往下说:“那店铺何在?听您说得这么好,是不是还得排队才能买到?” “排什么队呀,家破人亡了。” “什么?”李晟景表情惊讶:“怎么就……出什么事情了吗?做陶饼的怎么会家破人亡,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作孽!”周华叹了口气:“先前不是跟你说,小柳子的娘子吗?那媳妇儿长得俊俏,一双手又巧得很,是咱们陶城出了名的美人,可问题也出在这儿,让人惦记上了。” 后面的故事就跟李晟景之前推测的差不多,柳家的铺子让人给设计了,柳宁的爹被引进赌坊,输了个倾家荡产,还卖了她娘,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让人给折腾散了。 “那这柳掌柜的呢?”李晟景问。 “让人给打死了。”周华叹了口气:“小柳的丫头丢了,他疑心是让郑功给掳走拿去要挟柳家娘子的,就上门去找,结果就让人给活活打死了,街坊几个凑了点钱,趁着夜里无人就悄悄把他给埋了,原本是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给毁了。” “打死了?”李晟景手里的茶放了下来:“您说是郑大人给打死的?难道那柳家娘子也是他让人掳走的?他是幕后之人?” “哼,不是他还能有谁?”周华很是不屑:“小柳的媳妇儿长得好看,姓郑的不是东西,早就惦记上了,可惜人家一家人幸福美满的,他哪里能得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出的馊主意,孙家跟周家那边一合计,就整了这么一出,小柳欠了高利贷,还不上,又被他们带去了赌场,自此就堕·落了,那媳妇儿,他怎么可能还护得住?命呀,人家家破人亡,姓郑的过两天就打算办喜事,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要办喜事?”李晟景又问:“那岂不是很热闹?我们外乡人也能去讨杯喜酒喝吗?” “你喝他的喜酒干什么?”周华小声警告:“你们是外乡人,住两天就赶紧走吧,我瞧着公子你也是个富贵人,在陶城就是雁过都得拔毛的,你当心赔个底儿掉!” “这话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赌场的事情郑大人也有参与?” “不然呢?”周华叹气:“虽是本家,但,这话我也就跟你说了,陶城现在赌场能做的这么大,有郑功在里面出力,周家本来是有两个赌场,但都没这么大,也没这么过分,明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不会放黑钱,也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你再看看现在?良心都让狗吃了,都是被郑功一点点喂出来的。” “这么说来,那这位郑大人确实不一般呀。”李晟景慢慢往外抛:“按您所说,这两家不合他都能拉到一块儿来,还胆子这么大,枉顾朝廷的法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你一看就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面。”周华摇头:“就是看钱而已,郑功没别的本事,他就是把两家的生意掺和到一块儿去了,本来嘛,两家彼此不对付,自然是不可能合作的,让他这么一撺掇,生意上就搅和到了一块儿,孙家开着钱庄放着高利贷,周家那边开着赌场,有他在中间搭桥,这一旦牵扯上利益的关系,就没那么容易再拆分,就是想翻脸都翻不了,他就是拿着一层的利益关系稳住的这两个人,也坐稳了他的位置。” “我听说,还打算要往上升呢。”周华叹气:“陶城的天都快让他们折腾塌了,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你看看这大街上的,都是他们敛财的工具,他们三个人一起敛走了陶城大部分的钱财,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是紧巴巴地过日子,还有些人因为赌博上了瘾,要把家里吃饭的钱都拿去赌,像小柳那样卖媳妇儿的,也不在少数。” “还说什么瞧着富庶得很,还安居乐业,这就是个人间炼狱!” 周华是越说越气,气到都不想下棋了,反正他也想不出来应该下到什么地方,缠着李晟景非要跟他解释解释讲讲这一盘棋,李晟景就又好脾气地给他讲解了一番,等说完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周华依依不舍地走了,还说要约李晟景下次接着下。 等周华走了以后,谢意颜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他本来是自己在房间里看图册的,小景要跟人下棋,他自然是知道又从正经事要谈,不然,跟他下棋不好吗?还要找别人下?小景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自己在屋里翻了一会儿,越翻越觉得心浮气躁,干脆就扔了图册自己溜到屋顶上,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他说的这些小景你大部分都已经想到了,我现在就是不明白一点,这个郑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是怎么做到的?”谢意颜下来,见李晟景要起,就想去扶,李晟景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自己来。” “你方才也听见了,依周华所言,郑功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才将这两家联合在一起的,因为利益驱使,两家不得不妥协,毕竟是挣钱的东西,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李晟景回他:“了不起就是他前期花言巧语了一些,把那两个人给哄骗住了而已。” “子安,你也听了这么多,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你可有想法?” “我?”谢意颜不懂:“我什么想法?那就给赤舞写信,让她带着太子的人马直接过来,咱就办他们呗,还能怎么样?” “莫急,是要办,但不是等他们来办,是我们自己办。” “我们?就我们几个人?怎么弄?”谢意颜皱眉,不是很放心:“咱还是别托大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直接搬出来太子微服的身份我都担心人家不买账,就这地方,说打死人就打死人了,万一真惹出来点什么麻烦,我带你跑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稍微显得有点狼狈。” “谁说要打了。”李晟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等着谢意颜跟上,才歪到谢意颜的身上,谢意颜直接接住他:“累了吧?我扶着你。” “不跟他们打,瓦解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和睦的关系,就是利益瓜葛而已,咱来都来了,给他搅和散。”李晟景眼里淬着冷意:“让他们狗咬狗窝里斗,最后再一举歼灭。” 李晟景:“就以陶城为例,这县守的选任方法也得改改了,世家之族若再得官府之力就能在当地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的话,那百姓还有日子过吗?” 小太子这一番话,真的是有点威风,谢意颜看着他,心里的感觉是与有荣焉的,这是他喜欢的人,这个人他心怀天下,他的身上好像带着光芒,他站在这里,就能照亮一片,驱散黑暗势力,给百姓带来希望,也给大夏带来希望,大夏有他这样的储君,是国之幸,是万民之幸,而这个人,现在在他怀里,更是他之幸! 被幸运之光笼罩的谢意颜,有点忍不住,凑过去就咬住了李晟景的嘴唇,捏着人的手腕就把人往自己怀里按,他不仅想要幸,还想要更多的幸,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鲁莽了,小景会不会恼?好烦呀,第一次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始? 言情话本里面只有前面讲感情的铺垫,新买的图册上来就是办正事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中间衔接的步骤?到底应该怎么从上一步直接跨到第二步的?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好好展开来说说?烦人! 懵懂的少年人不知道,这中间差的其实就是一个契机而已,属于他的那个契机很快就要到了。 第102章 之后几天就是李晟景带着谢意颜四处撒钱,一副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样子,搞得谢意颜心里面直发慌,小太子还是挺穷的,他们是微服,那当然一路上花的都是自己的小私库,小景的私库可不厚实,这一点谢意颜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他之前搬夜明珠的时候看过的,在京城不花钱也看不出来什么,这一出来花钱如流水一般,万一私库存不住怎么办? 他还挺担心的,琢磨着要不要回亲爹写封信,送点钱来。 谢意颜的那点担心看到李晟景眼里就觉得他十分可爱,尤其是谢意颜脸上还藏不住事情,每天拿着钱袋子犹犹豫豫的样子,总是能逗李晟景开心。 “子安要不要数数咱这钱还够不够一路走到安抚顺州去?要是不够的话,可能还得沿途找点挣钱的买卖来做做。” “你又笑话我。”谢意颜收起了钱袋,叹气道:“不是,咱这钱也花了,他怎么还没动静?小景,再这么撒下去,咱可真没钱了。” “放心,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晟景推了谢意颜的胳膊一下:“你坐那边,表情注意一点,现在你是大爷。” “大爷来了。” 说来就说来,他现在让李晟景给教得相当到尾,往椅子上一歪斜,手里的扇子扇得漫不经心,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屑一顾的,好像全天下都不在他眼里,确实是大爷。 “呦,二位公子也来喝茶?真是巧了不是,您二位还真是好眼光,咱们陶城就这儿的茶好,而且景儿也美,赏心悦目呀。”胡三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脖子上挂着一串的大佛珠,手上戴着一枚大金戒指,瞧着浮夸得很。 谢意颜连眼睛都没抬,是李晟景起来让的座:“胡爷,确实巧了,您也来喝茶?” “收账来的。”胡三不在意,催着手下几个人去办事,他自己坐过来:“怎么二位在咱这儿住得还好?陶城有趣的地方多得很。” “是,确实也领略了一些。” “无聊得很。”谢意颜配合打话:“我早说走了,小景你非不,考察考察,考察什么呀,就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商机,别净耽误爷的功夫,有这点时间,咱再往南走走,几家铺子都开起来了。” “子安,你又毛燥。”李晟景语气纵容,还对胡三道了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子安他这人脾气急躁了些。” 胡三:“听着大公子的意思您二位感情不是探亲路过,是来做买卖的呀?” 李晟景故意露出来一个为难的表情,还责怪地看了谢意颜一眼,像是在怨他说错话一样,谢意颜一副自觉理亏不敢看他,就跟胡三硬杠的架势:“我们做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 “不是不是。”胡三明显好说话很多,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不知道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北穆家你可知?这是我们家少主子。”李晟景慢悠悠往外说:“我二人这次是想寻摸点新的路子,出来看看。” “穆家?可是那个号称丝绸之乡的穆家?”胡三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可您二位不是姓谢吗?” “穆家招牌太大了,化名而已。”李晟景笑。 “你这人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咱不是一路人,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谢意颜懒羊羊地催着李晟景:“小景走吧,我还得去钱庄一趟,真烦人,小地方就是麻烦。” 不敢再说了,什么穆家不穆家的,他都没听过,万一要是再接不上,那岂不是要露馅? “大公子这怎么说的,咱之前不是玩得挺好。”胡三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身体也上前,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谁跟你玩得好。”谢意颜一点儿都不买账:“白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连生意都不会做,白瞎。” 李晟景感觉差不多了,才往回拉:“胡爷别见怪,他这几天是有点……你懂得,他爱玩,这两天又没尽兴,所以脾气有点急躁些,不是故意针对你。” 胡三赶紧说:“懂,自然懂,大公子要是嫌玩得不痛快,不如我给公子引荐一下,咱们换个地方再试试可好?来都来了,总不能败兴而归,您说是吧?” “引荐?你能引荐什么好地方,既然能引荐怎么不早引荐?”谢意颜不感兴趣:“要我说,收拾收拾走吧,今早去郡州,说不定那边有好玩的。” “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山好水好的,若是能在这儿开个分店,应该还行,我还想再考察一下。” “行吧行吧,我是看不出来哪儿好。”谢意颜还在不耐烦。 胡三见缝插话:“二公子是打算在咱这儿开店?是穆家的丝绸铺子吗?” “那是能跟你说的吗?”李晟景面带微笑,话却说得毫不留情:“不过看看而已,也许不合适就不了吧。” “子安,你还喝茶吗?不喝的话再陪我去转转。” 说着就要走,丝毫没有对胡三的话有兴趣的样子,胡三急了,赶紧拦着。 “且慢且慢,大公子想玩得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是这样的,我家主子那儿还有个地儿二位公子可以去看快,绝对跟之前不一样,我保证能让你们玩得痛快!”胡三一点笃定:“怎么样?去试试?反正来都来了,不去试试岂不是可惜?” 这两个人可是大肥羊,在陶城的这段时间话费不少,但是绸缎铺子就不知道扔进去多少,谁家买衣服能那么买的?确实应该是出来考察行情的,至于那两北穆家,他也有所耳闻,穆家有钱得很,确实像是这两个人的做派。 胡三之前放走了这条大鱼,这会儿自然懊恼得紧,上面特意叮嘱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大主顾拉回来,他这才巴巴自己上门主动找过来的。 人呀,就是这种尿性,尤其是当别人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时,他就容易上钩,谢意颜越是表现得瞧不起他们,就越容易引他们上钩。 胡三说得信誓旦旦,谢意颜才一副被他说烦了的态度:“行吧行吧,看你这么认真,那我就去看看,要是还没意思,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绝对不会让大公子失望的。” “行,那还是晚上见。” 胡三赶紧又说道:“不晚上了,我这次带大公子去的地方跟那夜场不一样,明天,明天我亲自来接大公子可好?” “也行。”谢意颜点头:“不要太早,扰了公子清梦可不行。” “那是自然。” 胡三殷切奉承两句,才告辞离去,等人走了以后,谢意颜慌了起来,拉着小景的袖子有点没谱儿:“我真去呀?万一他们玩别的,我又不会那怎么办?” 赌场里面把戏多,他凭借自己那点内力加耳力是能混着玩个色子,可要是换了别的,比如什么牌之类的,那不是全完蛋? 李晟景:“怎么又傻了?你是金主自然你说了算的,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那要是玩得太大,咱钱不够怎么办?” 李晟景无奈起身:“难怎么总担心这个问题?难道我真的很穷,还怕养不起你?” 谢意颜:“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小景你好像确实也没多少钱。” 太子殿下毕竟是忧国忧民的,他那点私库一直都在补贴外面,能存住多少钱?也是幸亏在京城不花钱,不然,谢意颜都要怀疑太子殿下还能不能吃饱饭。 李晟景摇头:“你莫不是以为两北穆家是我搬出来糊弄他的?” “难道不是吗?” “穆家是我的私产。”李晟景无奈摇头:“怎么也不至于穷成你说的那样,其实我一直都有置办私产,除了两北的穆家,还有陵川的牧家,西北的慕容家等等吧,这几处产业都比较大一点,其他的小地方我也记不住,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里面带着揶揄的成分,当初谢意颜也是这么信誓旦旦表示可以用自己的嫁妆来李晟景,不过是两个人换了个换语境而已。 “你还藏私呢?”谢意颜简直目瞪口呆,随机就立刻想到了身边的木神医:“他不会也是你的人,然后故意跟我回的京城?” 听小景这名号的习惯,分明就是把李姓拆开取了上半部分,那木神医也姓木,保不齐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你想什么呢,如果我早知道他,还用耽搁到现在?”李晟景伸手戳了谢意颜的脑门一下:“胡思乱想,就是重了而已。对了,明天你去的时候应该会碰见周家的周茂,跟他搞好关系,按照我交代你的,他本来就对福康庄不满意,你只要往上浇油,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那小景你呢?” 李晟景:“我自然是找机会去会会这位郑大人,据说他要纳新人了,我去讨杯喜酒喝。” “你又不跟我一起,我担心你呀。” 谢意颜都不想去赌场了。 “不然,我先跟你去参加婚礼,然后再去打探消息,行不行?” “别胡闹。”李晟景安抚他:“先跟周家打牢关系,让周茂信任你,拿你当兄弟,然后我们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动,记着了,好好玩,别总省那点钱,花出去的钱最后都能收回来,便是收不回来,也是拿给陶城的百姓做补助了,最后肯定不会落在这些人身上,明白吗?” “可我担心你的安全。”谢意颜搂着李晟景的腰:“虽然我们现在低调,行踪也都隐秘,可万一呢?万一有人图谋不轨怎么办?你还没查清楚到底是皇上还是恒王拿到了钴石的矿脉,万一再有刺客怎么办?我都不在你身边,我很担心的,我不想分开行动。” “子安?你是在撒娇吗?” 李晟景的手轻轻放在谢意颜的头顶,摸了摸,柔声笑道:“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但总要做事的,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人,总不能让木先生去替我办事吧?子安,乖,等事情结束我给你补偿好不好?” “什么补偿?” 谢意颜不依不饶。 “你想要什么补偿?” 谢意颜不说话了,他是有想要的,但是他不敢说,自己憋闷了半天,才心虚着小声说道:“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到时候不许……不许拒绝我。” “我何时拒绝过你?”李晟景的眼神温柔似水,直接化进了谢意颜的心里。 可不是,小景都没拒绝过他,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情,小景对他都是那么的纵容,甚至很过分的事情都为他做过了,谢意颜的底气顿时足了很多,他觉得没问题了,简直豁然开朗。 小景根本就舍不得拒绝他呀,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得趁早把这事儿提上日程才行! 第103章 谢意颜跟着胡三去了新的场地,别说,还真是不一样,之前那个夜场就是个大排档,现在这个环境要安静很多,没那么吵吵,都是自己单开房间自己玩的。 谢意颜是真没来过,难免有些好奇,他的这种好奇看到胡三眼里,也是一种笃定,肥羊都上门了,岂有不宰的道理? “大公子这边请。” 胡三前面领路,谢意颜看了两眼之后就收回了心思,跟着上了三楼的雅间,雅间里没别人,就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谢意颜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问胡三:“你要给我引荐什么人?可别再扫了爷的兴。” “不会,不会,这是我们掌柜的。”胡三赶紧给介绍:“掌柜,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谢公子,谢公子喜欢玩大的,今天特意给掌柜的引荐引荐。” 谢意颜知道这就是小景说的周茂了,点了点头:“不知道你们这儿都是怎么玩的,我这初来乍到也学个规矩。” 上来就把扇子给撩桌子上了,手腕一撸,一副有瘾的样子:“快些叫人吧。” “谢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周茂给了胡三一个眼神:“正好,我今天有几个朋友在,他们也喜欢玩大的,周某人就做个东,给谢公子铺个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要是玩得好,大家也做个朋友。” “好说好说。” 废话几句之后,周茂就带着谢意颜去了赌桌,来之前小景给他交代了,出手一定要阔,不能小气,虽然谢意颜心里面在滴血,但还是面带微笑把一把把的筹码往桌子上扔,扔得那叫一个大气,就跟不是钱一样。 这次他很小心,输输赢赢的玩,好像就是玩个高兴一样,最后也输了一点钱,也算还在谢意颜的接受范围之内,他表示明天还可以再来玩。 “这赌场上就是有输有赢的,谢公子状态不错,明天说不定手气更好。”周茂今天赢了钱,脸上是油光满面的,相当滋润:“谢公子为人豁达得很,不像有些人,目光短视太把输赢放在心上。” 谢意颜晃悠着手里的扇子:“倒也是,我家又不差这点钱,走了,周兄改日再聚。” 周茂等他走了以后才吩咐身边人:“这人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差不多查清楚了,开始他说是探亲的,我们都没信。”胡三低声交代:“家里确实有钱,就他们两个这几天在咱们陶城的话费,得这个数不止!” 胡三伸出来个手指头晃了晃:“就是说是两北穆家的人有点不太确定,我正让人往北边打听,争取弄张穆家公子的画像,到时候就能确定了。” “嗯,老三你办事妥当,不过我看八成是真的。”周茂揣着手,老神在在道:“看人不能只看他表面,就他那样的,要不是有钱人家能养出来那种气度?寻常人可假装不出来,没点家底不敢这么乱来的。也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不在乎这点,你觉得咱这场子玩的打吗?” “不小了。”胡三回:“咱这一码都是百两银起的。” “对人家来说,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就不是来赌钱的,他是来花钱来玩色子的,明白吗?”周茂拍拍胡三的胸口:“明天再安排几个人,往大了整!” “还往大了整?”胡三有点担心:“太大我怕没人敢跟他上桌。” “放心,我担着,去安排。”周茂整整衣襟:“这是条大鱼,你不是说他们还打算在咱们陶城开丝绸铺子吗?这大鱼既然进了咱的池塘,还怕以后没生意做?” 确实是去玩色子的谢意颜回了客栈,就见李晟景正在忙活,桌子上摊开了一堆的纸张,乱七八糟的,小景素来是个爱整洁的好孩子,这么乱的桌子,谢意颜以前可没见过。 “你在看什么?”凑过去挤着坐一起,谢意颜随手拿了一张纸,发现是陶城几个大望族的关系清单,谁家跟谁家是什么关系,谁家跟谁家有亲戚,谁家跟谁家有仇,列得那叫一个详细,谢意颜看得头晕眼花。 赶紧放下来,深呼一口气:“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玩得开心吗?”李晟景抬头看着谢意颜,给他倒了一杯茶:“见到周茂没有?他怎么样?” “见到了,没感觉什么怎么样。”谢意颜接过来喝了,然后继续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眼下的陶城是三方微妙平衡的状态,郑功在中间,周家跟孙家两方虽然彼此不满,但郑功的牵线让他们因为利益不得不搅和在一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平衡,我已经安排人手,以两北穆家名义过来投资,插入第三方的势利,打破他们的平衡,到时候利益不均衡,自然会闹起来。” “你看这里。”李晟景把桌子上整理出来的东西拿给谢意颜看:“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到时候稍微利用一下,就能从内部攻破。” “这是什么?”谢意颜看到一本账册,拿过来翻了翻发现有点不对劲:“这是小景你的字迹吧?” 李晟景想给他拿回来,但没谢意颜动作快,只好承认:“是我写的。” “郑功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谢意颜翻着看了看就大概看明白过来:“这是……假的吧?” “你要拿这给给郑功定罪吗?” 李晟景摇头:“不是,挑拨离间,这东西你找机会放到周家那边,等郑功发现就行。” “那郑功会信吗?”谢意颜不大懂:“如果真是他收受赃款的账目,他自己心里面应该有个大概的数吧。” “你也说了,大概的数。”李晟景解释:“这东西不是我凭白编造,是根据这几天民间调查的结果,别的不说,这修桥铺路维护救急这些款项,确都八九不离十,我把这些放到了前面,后面他可能也翻不到。” 谢意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小景你厉害。” “以备不时之需先放着吧。”李晟景又说道:“对了,我让人准备了一点贺礼,准备等郑功大婚的时候给他送去,我想了想,不如我们一起去,到时候你直接把那新娘子给劫出来,给那丫头送过去,也省心。” “你不是说分头行动,不带我的。”谢意颜嘴上说着委屈,脸上的表情却很高兴:“好,我跟宁去抢亲。” “什么叫跟我去抢亲。”李晟景哭笑不得:“你别乱说话呀,抢亲是这么用的?你要抢谁?给谁抢的?让人家听见了笑话。” “谁笑话?就你老笑话我。”谢意颜蹭过来:“小景,你说,那丫头的爹都让人打死了,他们娘俩以后怎么过日子?不会被人欺负吗?” 李晟景也叹了一口气:“肯定不好过,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有个人选可以安排过来做这里的县守,那人最是清正廉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让他守着陶城照应这些弱势无辜之人是没有问题的。” “谁呀?小景你这么夸他?”谢意颜下意识就问:“我怎么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号人物?那人家乐意到这小地方来当官吗?你这会不会不靠谱呀?你跟我说说是谁,我让我爹去查查他去,万一是个谄媚的家伙,就会嘴上哄人怎么办?” 李晟景扬眉看着他微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我怎么会怀疑你看人的眼光,就是帮你打探打探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靠谱,不然人家一个京官干什么跑到这小地方来,我觉得还是得谨慎些。” “哦,是户部主事王大人。” 李晟景慢条斯理:“他与岳父大人应该是至交好友才对,据说还经常一块儿喝酒,怎么还要查查吗?” “王伯伯呀。”谢意颜尴了个尬:“那不用,王伯伯是个好人,好得很,我爹一辈子就欣赏他,朝中那么多人就喜欢跟他喝两口,王伯伯快退休了吧?哎,我想起来了,他老家是不是就在这哪儿一片,你不说我还没印象,他合适呀,正好离着老家也近,正好退休回来颐养天年不耽误,一举两得。。” “不错不错,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小景你眼光确实好。” 说完还摸摸鼻子,假装自己并没有多想,只是那眼神确也不敢再去看李晟景,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丢人。 李晟景伸手晃了下他的手臂,歪着头追过去问:“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谁?是新科状元冯大人吗?长得确实俊俏,不过他娶妻了呀,还是说工部的那个人称塞潘安的吴大人?他是没婚配,不过据说老家有个青梅竹马打算过两年就接进京的,还是说……” “小景,你这样不行,你怎么了解那么清楚,连人家家里有个青梅竹马你都知道,而且你怎么就记着这几个人?”某人本来还窘迫着,这会儿已经酸了起来:“朝中拢共也就这几个人了,你全都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还调查了人家的家世。” “自然。”李晟景点头:“这些人都是新一届的后起之秀,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之人,我要用他们当然要调查清楚,不清不楚怎么能委于重任?” “子安,今日莫不是想吃饺子了?” “什么?” “饺子蘸醋,味道甚美。”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让我看看小景今天夸谁了?是状元郎还是塞潘安,哦王伯伯呀,那没事了 第104章 县守大婚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得亏于李晟景最近这段时间的交际往来,下棋下出来的感情到底是让他攀上了周家的线。 经过周华的引荐,外加上谢意颜最近这段时间在周茂赌场输的钱,他们俩成功地把自己包装成了周家的好友。 理所应当地跟着混去了婚礼。 李晟景还做出一副要求人办事的姿态出来,贺礼给准备了不少,好像他真的是要来扩展门户的商人,甚至还在酒桌上跟人攀谈起了生意经。 “一会儿,你找机会溜进去找人。”趁着酒席上热闹,李晟景叮嘱谢意颜:“这会儿新人应该正在婚房里,我找借口拖住郑功,给你拖延时间。” 谢意颜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有点担心:“你别喝多了。” “放心,不会的。” 婚宴上喜庆又热闹,李晟景是跟着周华来的,老人家对他还是比较钟意,知道他是来做生意的,要求着郑功办事,也帮他牵线搭桥,引荐着见了几个周家的本家。 正客套着,就有人簇拥着过来了。 “中间那个就是郑功。”周华小声提醒:“左边是我那正房的侄子,也是现在周家的当家人周茂,一会儿我找机会带你们认识认识,你要在陶城办什么事儿,他说一句话好使。” “那还要有劳您老人家。” “客气啥。”周华又低声跟他说:“右边那个就是孙家的当家人,也是福康庄的孙简。” 这三个人在一起,看着倒是跟好兄弟一样,其中一位兄弟成婚,另外两个人都是过来热络地帮忙,外人看起来感情是真的好。 郑功敬酒敬了一圈,终于走到了李晟景这里,李晟景客客气气端了酒杯,另外又递过去一个小盒子:“郑大人新婚之喜,本来这东西应该放到礼单里的,但是我怕下面人给弄丢了,特意给郑大人亲自送来。” “这位是……”郑功见他眼生,又跟周家人坐在一起,不大认识,还以为是周家的什么人,就去看周茂。 周茂是提前打听过的,立刻给介绍:“这是谢二公子,到咱们陶城是打算开铺子来的,正好赶上咱们郑大人的大喜事,就过来讨杯喜酒。” “同喜同喜。”郑功一听周茂的介绍,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周家人吃了甜头,想给这姓谢的搭个桥。 郑功也很给面子,点头接过了李晟景的礼盒:“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一点小心意。”李晟景微笑,声音压低:“这可是好东西,给大人新婚夜添兴,大人不要嫌弃才好,另外还有大礼恭祝大人新婚。” “哦?什么好东西?”郑功带着几分兴趣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枚丸药,郑功收了东西,举了举酒杯,含笑道:“谢公子有心了。” 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又说了几句恭维的闲话,周茂才想起来问:“对了,怎么不见大公子?” 他说得熟稔,引得旁边的孙简多看了他们一眼,李晟景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故意说道:“我还要问周爷呢,他听说你也来了,非要找你去,我拦都拦不住,周爷不如在这儿等会儿可好?免得一会儿他又找不到人。” “我也正好跟咱们郑大人多喝两杯,如何?” “不知这大公子是哪位?”郑功问:“与阿茂关系很好呀?” “是新认识的朋友,谢公子的兄弟。”说到兄弟两个字时,周茂挤眉弄眼了一下,李晟景装作没看见。 就听周茂又说道:“大公子长得俊俏极了,待会儿认来了,可得给咱们周大人引荐引荐,看看是新娘子漂亮,还是谢大公子更好看。” “不敢,他哪儿比得上新娘子。”李晟景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手里的酒杯捏得更紧了些,藏在暗处的锋芒一闪而过:“对了,听说咱们陶城打算修个城隍庙,说是还差点工程款,谢某这里正好有些余钱,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帮上忙。” “是吗?那感情好呀。”周茂赶紧去看郑功:“好事好事,这可是双喜临门了,郑大人,你看,我说得不错吧?这谢公子就是大善人,往后要是在咱们陶城发展,那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得仰仗像郑大人这样的父母官,还有像周爷这样的好帮手。”李晟景说完了以后,仿佛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孙简,连忙补充道:“自然,还有这位爷,以后还望多多照顾兄弟一把,有钱大家一起赚才好。” 客套的话,却像针一样直接往孙简的心窝子里面插。 本来是是个平衡的局面,李晟景这么一来,上来就把自己框到了周茂的势利范围之内,他还要再拉着郑功,如此在孙简的眼中,那就是周茂找了外援来对付他孙家。 只要再把他这个外援身后就是两北穆家的消息往外一泄露,孙简就会自乱阵脚,不用再多做什么,他自己会跟周茂还是争夺地盘,到那时候,李晟景只要适时地往里面添火就行了。 他这边拉着郑功一行人喝酒,另一边的谢意颜也成功地潜入了后院,找到了婚房位置,敲晕门口的两个侍卫,直接进了屋里。 “一个小小的县守,都敢住得这么豪华,还真是不要脸呀,他一年的俸禄能不能买这么一个瓶子都成问题。” 谢意颜嘟囔了一声,屋里还有一堆的丫鬟婆娘,冷不丁见到一个蒙着脸的人进来,吓得抖成了筛子,喜婆哆哆嗦嗦往前一步,稍微拦了拦:“这位大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呀?这是人家新人的新房,都是女眷,受不得惊吓,大侠要是吃酒,往前厅去,前厅有人招待。” “没走错,我奉人之命抢亲来的。”谢意颜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过来:“都说新娘子长得漂亮,让爷瞧瞧是不是真漂亮,怎么一个两个都惦记着。”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抄起了桌子上放的合卺酒,完全就是一副流氓架势:“要是真好看,就陪爷喝杯酒,爷自己就把这美人带走了。” 说着就拽掉了小娘子头上的红盖头,然后愣住了。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成亲还绑着人塞着嘴的?” 新娘子眼里噙着泪,冲谢意颜不停地摇头,谢意颜拿走了她嘴里的塞着的东西,问:“你可是柳家娘子?” “是,是我,求大侠救命,我有夫有子,是郑功那个恶人要强我,求大侠救命呀!” 谢意颜一听这柳家娘子凄苦的哭诉声,便冷了脸色,撩开半截的面纱把杯子里的酒喝了,才勉强压下满腔的怒意:“我奉人之命来带你离开,你可愿跟我走?” “愿意,我愿意!”柳家娘子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能看出来面前的这位少侠一身正气凛然不绝,是个侠义之人,能救她于水火。 “好,你起来。”谢意颜给她把绳索解开,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媒婆,单手就制住了媒婆:“给她换上你的衣服。” 他自己往外走了两步避嫌,把那些小丫鬟们的穴道都点住了,才说道:“我不伤你们性命,都老老实实待着,等大人来洞房发现人不见的时候,记得告诉他,新娘子长得漂亮,他惦记自然也有别人惦记着,就先带走了,改日碰见好的再来孝敬大人。” 他这是埋疑心呢,小景交代的,在陶城郑功想要的人只有那两家的人才敢想,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把抢人的嫌疑推到那两家,到时候三方各自有嫌隙,便是金钱的利益也不能再让他们互相帮衬。 “恩人,我好了。”柳家娘子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立在谢意颜身边:“这府衙非常大,把守也很严,我们怎么走?” “有人接应。”谢意颜打开门,冲外面打了个响指,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下来一个人,他把柳家娘子往外推了一把:“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会有人在那儿等你,去吧。” “恩人!”柳家娘子脸上全是担心之色:“我……” 谢意颜低声跟她说道:“托我之人,单名宁字,你只管他跟他走,届时自会见到,快走吧。” 柳家娘子瞬间就红了眼眶,点着头被朱衣卫带走了。 人走了以后,谢意颜又把房间恢复成原本的样子,给喜婆盖上红盖头,缓了一口气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感觉有点热,有点晕,好像是酒意上头。 不敢耽搁,谢意颜收拾完以后就赶紧去前厅找了李晟景,他才过去,就看见李晟景正跟人划拳喝酒,赶紧走过去把人护住。 “你怎么还喝上了,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喝他一个?太不够意思了吧!” 那姿势像极了老母鸡护犊子,仔细去看,他眼睛都已经红了。 “大公子来了?哎呦,大公子这也没少喝,瞧着都醉了。”周茂先开腔:“我们可没欺负你兄弟,来来来,一块儿坐,你这喝了多少,先喝杯茶醒醒酒。” “子安?”李晟景也吓着了,看着满脸通红的谢意颜,赶紧把人扶住:“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子安?” “我没事……”谢意颜嘴上说着没事,额头上却冒了点汗出来,敷衍两句,故意装出醉酒的样子:“你们别欺负我家小景,要喝跟我喝,我还能喝!” “兄弟你这上哪儿喝的,怎么醉成这样。” 周茂想扶他一把,谢意颜躲开了。 “那边,有几个怂货,非要跟我喝,我就把他们喝趴下了。”谢意颜蹭到李晟景身上,靠着他,喘着气:“小景,不喝了想吐。” “好,不喝了。”李晟景拉着他的手,跟大家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他好像喝多了,不敢扫郑大人的兴,我们改日赔罪,今天就先告辞。” 李晟景以为谢意颜是真喝多了,谁知道回去的马车上,谢意颜自己坐得规规矩矩,根本就没有半分醉酒的意思,就是耳朵脸越来越红,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不像是醉酒,更像是生病。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能写到契机的,但是来不及了 临时要去医院,今天也没二更 鞠躬道歉 第105章 “子安,你还好吗?” 李晟景的手搭在谢意颜的手背上,刚刚放下去,谢意颜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火速将手撤开,着急忙慌去给自己倒凉茶,结果手也不稳,茶水晃荡着撒了出来。 “我没事,那个柳宁她娘已经让朱衣卫带走了,她们母女暂时就先安顿着藏起来,等这边事情都结束以后再露面。”谢意颜几乎是慌乱地拿袖子去擦桌面的水,却是越擦越乱。 “别弄了。”李晟景拉住了他的袖子,眼里都是焦急的关心:“让我看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你跟我好不好?别自己硬撑着。” “没有不舒服。” 嘴上说着没有不舒服,却一个劲儿躲着李晟景的碰触,几次之后,李晟景终于按耐不住,直接过去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来,伸手去摸了摸谢意颜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就喝了一口酒。” 小景身上是凉凉的感觉,谢意颜有些贪恋,他本来就极其喜欢黏在李晟景的身上,两个人的亲密接触会让他觉得很舒服,现在则更胜往常十倍不止。 搂着小景的腰,脸埋在李晟景的脖颈处,小声地哼哼着撒娇:“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呀。” 刚才还死撑着不愿意说,这会儿被人抱着,瞬间就软起来开始撒娇,李晟景自然是柔声软语地哄着他,低着头侧着半边脸,温柔似水。 谢意颜的呼吸都是热的,眼睛盯着李晟景的唇看了半天,想凑上去亲一下,但是又没有动,他知道自己哪儿不舒服,而且这个不舒服来得很不正常,便是傻子也知道他这是中了招的,又哪里敢随意动作? 他怕会伤到小景。 他没动,小景却动了。 主动贴着他的唇,送上一个凉凉的吻,带着安抚的意思,手在谢意颜的腰上轻轻抚过:“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让木先生给你看看哪儿不舒服好不好?” “不让他看。” 谢意颜勾着小景的脖子,不甘心于那个浅浅的吻,他还想要。 “小景,你再亲我一下。”谢意颜拉着李晟景的手:“你亲得舒服。” 李晟景依着他的意思,慢慢吻着,只是一个简单的吻,就能感觉到谢意颜身上烫人的温度,李晟景大概也猜到了点什么,顺着往下探了探,果然是起了反应的。 “怎么弄的?”贴着谢意颜的唇角,轻啄一下。 谢意颜现在被撩得不行,浑身都焦躁得厉害,他想亲亲,想抱抱,还想让小景给碰碰,但他知道现在不行,他中招了,不能胡来。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自己要伸手就端水喝,被李晟景抢了先,拿着茶杯喂他:“慢点喝。” 茶杯见底,李晟景拍着他的背,又问了一遍。 谢意颜才委委屈屈地说道:“可能是新房里面的酒有问题。” 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捏着小景的手指头撒娇:“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当时气得狠了,这帮人太坏,把人绑起来逼着,小景你是没见那柳家娘子,整个人都憔悴得不像样子,我一看火气就上来了,没想那么多就喝了一口。” 说完他还主动强调:“真的就是一口,谁知道会是这样,酒里面应该是加了东西的,下作!” 很气愤! 往新娘子喝的酒里面加料,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不过这帮人,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同时很心虚。 小景之前就交代过他,不能在外面随便喝酒吃东西什么的,在赌场的时候他都特别小心,自己带着酒壶里面装着茶水之类的,不碰外面的东西,哪知道今天就不小心中了招,虽然不是针对他的,但还是因为他大意才会如此,都不敢看小景了,怕会被骂。 谢意颜靠在李晟景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药劲儿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越是强忍着就越难受,蹭着李晟景哼哼唧唧。 李晟景握紧了他的手,擦了擦谢意颜脸上的汗:“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浓炙,李晟景为了不让他那么难受,一直都在他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谢意颜意识都有点涣散了,靠在小景得身上,黏人得很。 “你怎么都不骂我?我那么不小心,犯这种低级错误,好蠢呀。” “骂你做什么?”李晟景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红彤彤的脸颊和耳垂,心疼极了,想亲亲安慰一下,又怕在这个关键时刻火上浇油,只能拿手帕一直给谢意颜擦着汗。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别说是谢意颜就是李晟景后背都湿了一块儿,可见这一路是多么难熬。 李晟景的腿还在康复期,以往都是他靠在谢意颜的身上,谢意颜撑起提他大部分的力量,今天情况就反了过来,谢意颜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李晟景就扶着他的腰,想像之前一样撑着谢意颜。 “不,我自己能走,小景你别管我!” 脚才踩到地上,甚至都没有站稳,谢意颜就立刻松开了李晟景的手,生怕自己会压到小景:“我很重的,我自己走。” “好,你自己走。” 药劲儿上来,李晟景知道谢意颜这会儿的脑子并不是很清醒,也不跟他讲道理,就顺着他:“我给你带路好不好?你知道我们的房间在哪儿吗?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在这边,二楼最里面!” 说得笃定,脚下却没有动,他眼前一阵阵发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我带你走好不好?”李晟景扶着他的胳膊小声哄:“我扶着你,给你领路,不然走丢了我还得去找你,对不对?” 跟哄小孩儿一样,重新把谢意颜圈回自己怀里,默默地撑着他回房间。 这对李晟景来说,真的是一项大工程。 他的腿就没有好全,自己走路都还是勉勉强强的,再架着一个很喝醉酒没两样的谢意颜,这难度可想而知。 但李晟景始终都没有叫人。 他就自己撑着,一步步圈着谢意颜回了房间,把人放到床上的时候,自己也累了一头的汗出来。 “子安,你先躺着,我们叫木先生来看快好不好?木先生给开个药,吃了就不难受了。” “不行!”谢意颜一急,伸手就拉住了李晟景的袖子,不让他走:“不让他看,不让别人看,不要!” 他很急,拉着李晟景的时候眼眶都有点泛红,越发显得很委屈。 “只给小景看。” 李晟景开始就没反应过来,还在哄着谢意颜,跟他说不舒服要看大夫,一连说了好几遍,但谢意颜都很固执,坚持拉着他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不让别人看的话。 一直到谢意颜开始往他怀里蹭,拉着李晟景的手往下,在他耳边哈着热气小声地说着“小景给我看看”时,李晟景才明白他的意思。 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想挣脱谢意颜的手腕,但这家伙现在有点不讲理,很能闹腾。 “看看,小景帮帮我,难受。”谢意颜急切得很,衣服都已经拉扯得不成样子,李晟景见不得他这样,轻咬着v嘴唇,跟谢意颜交代:“那我先帮你,帮完我们就看大夫好不好?” “我怕这个药有问题,对你身体不好,弄出来就看大夫。” 谢意颜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搂着李晟景就往怀里带。 可能是舒服的床外加是他熟悉的环境,能给他带了一种格外不一样的放纵感,贴着李晟景的唇,非常急切地就吻了过去,好像要把李晟景拆穿入腹,直接吃掉。 油里滴进了水一般,劈哩叭啦火花四溅,李晟景的手都已经酸了,谢意颜还是不知满足,在他脖子上亲来亲去,像大狗在找食儿一样,尤不满足。 “还想要。” 李晟景纵容着他,谢意颜却按住了李晟景的手:“不是这样的,小景手累。” “没有累。”李晟景想哄他。 奈何今天的谢意颜却不是那么好哄的,咬着头,小狗一样继续在李晟景身上蹭来蹭去:“我想要那个。” “哪个?” 他这状态,李晟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过就是故意装着糊涂罢了。 虽说两个人是拜过堂的正经夫夫,可自打在一起一来,都很守规矩,谢意颜还有点懵懂的感觉,最多也就到刚才那一步,甚至还是李晟景股主动教他的。 但现在李晟景有点犹豫,也有点害羞,脸烫得很,故意装作自己不明白,被谢意颜拉扯着衣服还要欲拒还迎一下。 “书上不是这么画的,还有。”谢意颜早就没了理智,现在脑子里面全是某本画册上的画面,将那人物的脸都代入到了小景,他想跟小景做画册上的那些事情,想更亲近,还想要更多,比现在还要多。 “什么书上?我怎么不知道?” 李晟景捧着他的脸,贴上去蹭蹭:“你偷偷看了什么书?” “就是……我买的,不能告诉你。”谢意颜坚持着。 “真的不能告诉我?” “不能!” 李晟景语气惋惜:“那我不要跟你做那种事情,我都不知道你看了什么书,怎么做,不做。” “我给你看。”投降只是一瞬间,不用李晟景再说什么,谢意颜就主动交代了:“就买了一本,我藏起来了,给你拿,我们一起看,一起做好不好?” 药劲儿下的谢意颜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李晟景都不敢多看他,慌乱地点着头:“放哪儿了,我去拿。” “我自己去。”想自己去,奈何起得猛了有点晕,谢意颜搂着李晟景不撒手:“你去吧,在下面第三个格子的衣服下面压着。” “藏得倒是深。”李晟景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却动不了身:“你松手呀,不松手我怎么去拿?” 谢意颜根本就没听见去他到底说了什么,在李晟景的脖子上就开始胡乱亲起来,蹭着他,滚烫又羞涩。 李晟景无奈,伸手在床板下面摸了摸,抽出来一本册子,如果谢意颜这会儿能睁开眼睛看快的话,就会发现,这册子眼熟得很,不就是之前小景偷着看的那本吗? 其实有些东西,李晟景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了,只是没让谢意颜知道而已,两个人脸皮都薄,再加上谢意颜从小是当女孩儿养大的,这方面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经验,那就只能是李晟景来偷偷补课。 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他悄悄补着课,都赶不上谢意颜囫囵吞枣似地翻了两天书,这会儿让谢意颜拱地心烦意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种情绪,书扔在床上,李晟景时不时瞟一眼,他怕自己太生疏,会跟不上这个也自己偷偷补了课的家伙。 “这怎么跟我看的不一样?”谢意颜伸头过去看了一眼,就想拿过去仔细看看,被李晟景很快挡住,搂着他的脖子,脚趾头在谢意颜的腿上蹭了一下:“你还要不要了?” 谢意颜哪里受得了这个,什么一样不一样早的早就顾不上了,一翻身就把李晟景压在身上,浓重的喘气声,生涩的交流声,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情话,李晟景自己偷看着小册子然后再手把手地教给谢意颜。 【此处打码不可见。】 虽然生涩,虽然笨拙,虽然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但真正融合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心里都是甜甜的满足,只有真正在一起,才是心与灵的真正契合。 胡闹一场,谢意颜的药劲儿下去以后,人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谢意颜拖着疲惫的身躯披着件外袍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让人找来了木神医。 木神医一进来就闻到了不对劲的气味,不用说也之前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小两口才折腾完就把他喊来,难道是臭小子不懂事,把人家太子弄伤了? “他怎么倒下了?” 事情的发展跟木神医想的不太一样,他以为就算要晕,也该是柔弱的太子殿下撑不住才对。 臭小子还是个练武功的,人家太子殿下多娇弱呀,走两步都气喘的,怎么闹腾下来,娇弱的太子殿下还好好的,反倒是那个却先晕了? 木神医再一看谢意颜,才发现太子殿下也不能算好好的,甚至跟好就挂不上边,虽然他已经收拾过自己了,但身上的痕迹,嘴唇上还有被咬伤的残血,以及明显僵硬的动作。 本来腿脚就不灵活,现在走路更麻烦了,木神医暗自腹诽,幸好他们暂时不赶路,在这儿还能多住些日子,这要是还要赶路的话,岂不是更惨? “是睡了。”李晟景从被子里面将谢意颜的手腕拉出来,摆得规规矩矩给木神医诊脉。 木神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咳嗽一声:“他不会没穿衣服吧?” 李晟景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谢意颜之前不小心中招的情况跟木神医说了说:“他说只喝了一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先生给看看。” “一口?”木神医捏着谢意颜的脉搏顺嘴说道:“那不应该吧,一口的话,顶多也就是上个头,起点兴致,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简单来说,就喝一口的话,随便撸一把可能就完事了,怎么也做不到如此激烈的程度,做完还把自己整倒下了,就很不像话。 “是吗?那药是不是有问题?”李晟景立刻紧张起来,眉头紧锁:“他要多久才能醒?对身体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木神医抬头看他,语气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觉得他可能是故意想借着这个借口逞凶办坏事呢?” 这多好的借口呀,如果小两口之前没圆房,那借着这个机会不会把事儿办了,还管什么药不药,影响不影响的。 而且他都说了这药没影响,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人家太子殿下竟然第一时间还担心臭小子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被骗着吃干抹净了。 反而还一直担心那个傻小子。 木神医摇摇头,认真把脉,然后确定:“药没事儿,就是助兴的东西。” “那他怎么……”李晟景的语气还是有点急切。 木神医:“你俩这是第一次吧?愣头青的傻小子容易控制不住自己,那药虽然对他的身体没造成什么影响,但很上头,又是第一次,可能是兴奋过头之后身体出现的保护反应,过过度亢奋,休息休息睡一觉就没啥事。” “他没事,你这……可不太好说呀。”木神医的视线落在李晟景的身上,摇摇头:“你也太宠着他了,他是药劲儿上头自己没个轻重,你呢?你又没让人下药,就任由他不管不顾随便胡来?你这身上的伤,得养上几天才行,药我放这儿,等他醒了让他给你上药。” “另外这几天忌房事,身体最重要。”木神医神色坦然,医者典范:“刚开荤容易把持不住正常,不然你们就晚上分开睡,可千万不能再让他胡来了,伤上加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别以为年轻就任性胡为,现在不保养身体,以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做大夫的说话肯定不会顾忌那么多,反正他自己说爽了就行,哪管听的人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他是只管把话说到就行。 “他确定没事吗?”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木神医再三肯定之后,李晟景才稍微安心一些。 靠在床头看着睡着的人,眉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泄出来的虽然身上还是很难受,但那点难受都不重要。 手指一点点在谢意颜眉毛、鼻子、眼睛、嘴巴上面慢慢抚过,最后又蹭了蹭他的脸。 太子妃长得好看,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会儿越看就越觉得好看,赏心悦目怎么都看不够,尤其是……是他搂着自己时的样子,足以让人为他沉沦。 动了动酸涩还有些疼的身体,李晟景自己在谢意颜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谢意颜也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谢意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他记得跟小景这样那样的时候还微微泛着白,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深夜。 怀里的人浅浅的呼吸着,谢意颜一低头就看见了李晟景凌乱的领口,以及自己留下来的痕迹,耳朵立刻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那一刻真是又满足又舒坦,好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抱住了就舍不得撒手。 真好,他跟小景圆房了,终于圆房了,以后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夫。 圆房真的太好了,圆房真的太舒服了,圆房真的让人……还想再来圆一次。 他还沉浸在圆房的美好里,怀里的人忽然就拧着眉头“嘶”了一声,似是及其不舒服的样子,谢意颜一慌,这才回过神来,小景的体温跟之前不一样,热得厉害。 小景是落水以后的毛病,身体一直不好,就是夏天身上摸着也是凉凉的感觉,就是被人抱着,谢意颜出一身汗,他都不见得能有多热,可现在这个温度,就明显不正常! 低头一试,果然烫得吓人。 “小景,醒醒,先醒醒。”谢意颜不敢让他再睡:“你发烧了,身上难受不难受?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烧?来人,嗯快叫木神医过来一下,小景发烧了!” 李晟景本来就睡得迷糊,一会儿梦见自己在抱着一个大火炉子热得很,一会儿又在寒潭底下,又黑又冷,偏偏身上还百般难受,像是被人鞭笞了几百下一样,正是分辨不能的时候,听见了谢意颜的声音,才慢慢找回了现实。 就听见谢意颜要叫人。 他赶紧拦着:“别,别叫人。” “还不叫人呢,你发烧了,烫得很。”谢意颜满脸自责:“都怪我,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都是我粗心。” “热吗?”李晟景确实烧得有点厉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摸出来点什么,放下胳膊就看了谢意颜一眼,他的胸口上还留有李晟景的抓痕,扭过脸声音有点别扭:“你先把衣服穿好。” “先看大夫呀,我穿什么衣服……我穿好衣服然后看大夫!” 谢意颜根本就没有主意自己的样子,让李晟景一提醒注意到自己这会儿的模样,知道小景这是害羞了,赶紧找了衣服自己穿上,穿好以后又看了看小景,之前两个人闹得太累了,谢意颜都没注意那么多,这会儿小景身上的衣服都是穿得好好的,应该是中间又醒过来的。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难受也不叫我一声。” 李晟景摇摇头:“不难受,就是,那有药你帮我上一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李晟景十分的不好意思,但上药这种事情,他自己实在做不来,而且也不方便,反正都已经圆房了,虽然害羞得很,但该上药还是要上药的。 谢意颜真实头一次,愣头青一个,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外加之前药物对他的影响,办事儿的时候他脑子基本上都是混沌的,这会儿清醒过来,拿着药膏自己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怎么用的,脸上顿时就布满了自责。 “我弄伤你了。”仔细看,手指头还有点颤抖,小心翼翼地都不敢去碰触李晟景。 “傻子。” 一听他这语气,李晟景就知道他这是自责内疚了,握着谢意颜的指尖,拉到唇边轻吻一下,笑着安慰:“第一次难免的,如果你很有经验……” 说到这儿李晟景就不好意思往下说了,自己转身趴到枕头上,小声催促:“快点。” 这次谢意颜明白了。 赶紧过去在小景耳边慢慢说道:“这次我没有经验,以后的经验我们慢慢攒起来,我以后肯定不让你受伤了。” 李晟景又把脸往枕头里面埋了埋。 太子妃说过这话,不同类型的。 李晟景腿疼的时候,谢意颜跟他说过以后都不会再让他疼,结果还不是食言了,如果以后再受伤的话,那就……那就让他好看! 李晟景的伤并不是很重,就是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实在是有点过分了,过分到谢意颜自己都没眼看,又找了去淤痕的伤药小心地给小景擦了药之后,才哄着人点头答应见大夫。 一晚上被叫来两次的木神医,人都麻了。 这次还是大半夜的,他整个人都带着起床气,见这次起来的人是谢意颜,就更没有好脸色,放下药箱,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叫我?早干嘛了?自己办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个轻重呢?你看看你把人折腾的,你还好意思,脸红什么,我在教育你呢!” 谢意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快别教育我了,给小景看看吧,他发烧,烧得很厉害。” “正常,第一次一般都要发烧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木神医还是给看了看,确定是真的没啥事儿之后,才给谢意颜使了个眼色把人叫出来交代。 “一会儿给他喝点退烧的药,天亮应该就没事儿了,愣头青的臭小子,你看看你把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木神医拉着谢意颜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低声跟他嘱咐:“这男男行房事的时候得注意,我看你就什么都不懂,人家可是矜贵的太子,哪受过这种罪,这事儿你得多知道点,要体贴知道吗?不然他以后要受罪的。” 谢意颜很受教,他生活在谢府内院,根本就不会接触到这些事情,白纸一样长这么大,不然也不至于跟小景都互相心仪这么久了,连告白的话都已经互相说过,可圆房的事情一直迟迟没有做,要不是那一杯加了料的酒,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房事于他,还真就是纸上谈兵,这个纸上还是前几天才补的,经验实在是不足,大的方面都才刚刚掌握,更何况细节问题。 “算了算了,我给你写个注意事项,你多注意。”木神医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明明他是来给那太子治腿的,眼看着腿快治好了,怎么还要教这个? 想来想去就觉得很不愤:“你爹都是怎么教你的?” 谢意颜很无辜:“我爹没教过我。” “谁家男娃娃不教孩子这个?小时候不教大也不教?你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懂事的时候家里就没养个那什么。” “什么?” “通房丫鬟呀!”木神医声音大了一点儿,很是吃惊:“大户人家家里不都有这个的?” “喂喂!你别乱说话,小景听见要生气的!”谢意颜赶紧过来捂他的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家门风很正的,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些歪风邪气。” “而且,算了,跟你说不着。”谢意颜收回了话头,他是当女儿养大的,家里面这方面一直都避讳得很,懂事的时候还是师父寥寥地跟他说过几句,外加上谢意颜一直醉心于剑术,这方面的事儿基本上都是遇见李晟景之后,才慢慢开的窍。 “行吧,就跟你叮嘱一下,这两天都不能行房,你别才吃上肉就不知道个度,他的身体得养养才行。”木神医提醒:“还有,我之前给你的药膏得用上,两个人都舒坦,用了没?” 谢意颜又窘起来:“不,不记得了。” 兵荒马乱的他真的很多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很多的细节好像都是小景的引导着他。 “事后也是他自己清洗的?”木神医一脸“你绝了”的表情看着谢意颜,最后摇头:“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合着他这就是纯伺候你,把你这大爷伺候舒坦了,你眼睛一闭睡了,人家自己给自己收拾,他腿还不好呢,都这么纵着你,小子,你这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让他这么一说,谢意颜更是内疚得不行,催着木神医赶紧去写那什么注意事项,他一定好好学习,努力学习,认真学习,绝对不让小景再受这委屈。 木神医摇头,真是傻子有傻福,那李晟景是什么人?一国储君的太子,愿意为了他甘居人下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别说是太子了,就是寻常男子,哪一个做了承受一方事后不是娇滴滴等着伺候的?这位可好,本身腿脚不好就不说了,傻小子没轻没重的把人折腾成那样,人家愣是一个字没说,还让这傻子睡得那么舒坦,好像遭罪的是这傻子,不是里面那位一样。 这一看就是傻小子把人家给吃得透透的了,以后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那位绝对舍不得拒绝他,这得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呀。 身在福中还不知的谢意颜端着煮好的汤药,吹凉了慢慢喂着李晟景,气氛是融洽的,但前提是得忽略谢意颜脸上的小心翼翼,他现在看着李晟景,就跟看着易碎的瓷娃娃一样,是轻不得重不得,拿在手里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心思别提多复杂了。 那眼神那态度,直把李晟景给看的没一点儿脾气。 “你这是怎么了?我真没事的,别蔫头耷脑的。”李晟景伸手揉揉谢意颜的脑袋:“还是说,圆房了你不高兴?” “高兴的。”谢意颜看着手里的药碗,往李晟景跟前去了一点:“就是小景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大狗狗犯了错似的,在他面前乖巧道歉,李晟景的心都快着化了,真的很想再多宠他一点点。 “不委屈呀,这不是喜事吗?”李晟景逗着他:“不过是在外面不方便了,要是还在京城,应该摆个宴席才好,外面就从简吧,明天买点喜糖给他们分分。” “买喜糖?” 这是谢意颜没有想过的操作,他根本就没有往这上面想。 “是呀,是喜事自然有喜糖。” 李晟景坦然接受,在这方面他虽说也没什么经验,但真的比谢意颜稍微老成一点点。 看出来太子妃是不好意思,有点紧张,外加还有一些对他的歉疚,李晟景就干脆换了个思路,把这个事情搞成一件喜庆的事情,就算他这会儿发着高烧还要喝药,那也是喜事带来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我去买喜糖,买很多,都给他们发。” 两个人喝药都有个同样的毛病,那就是自己喝的时候直接端着碗干,一旦有人喂了,就非得一口口地用勺子喂,哪怕这个过程会很长,药会很苦,也甘之如饴。 小两口圆房的第二天,不仅是暗处的朱衣卫得到了一大袋的喜糖,还有隔壁的木神医,街边玩耍的小孩儿,过路的路人,甚至跟谢意颜一块儿上过赌桌的不认识的人,都得到了来自太子妃的喜糖。 相当大的手笔,这次是一点儿都不嫌弃花钱了,恨不得把他跟小景圆房的事情昭告全世界,这么喜庆这么高调,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这是要喜得贵子了。 还好李晟景有谱一点,暗中让人传了消息说是两北穆家跟陶城周家的合作项目有了新进展,虽然都是发喜糖,但并不妨碍李晟景继续搅和陶城的浑水。 他们两个人才圆房,李晟景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谢意颜自然是哪儿都不去天天就守着小景,喂吃喂喝,各种牵牵手搂搂腰讨个亲亲,腻歪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但也只到这个程度了,再多一点的,谢意颜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甚至他还怕自己晚上会控制不住提出来要分房睡,最后背李晟景单方面否决,睡还是睡在一起,却比之前还要更规矩。 睡之前还要找地方跟赤虎打一架,吃了糖的赤虎只能认命陪打,一点儿别的办法都没有。 倒是木神医还夸了谢意颜一回,说他愣头青刚吃肉,竟然能守着这么一块儿美味的肉,看着舔着就是不动嘴去咬,实在是太难得了。 要是没吃过也就算了,他这吃过的都能把持住,真不是一般人。 谢意颜让他说得很心虚,他一点儿也不能把持,天知道他晚上跟小景搂在一起睡觉有多煎熬,但顾虑到小景的伤没好全,禽,兽他是不能做的,也只能乖一点。 这边甜蜜得冒泡,而陶城也有风言风语在传,说是县守的新娶的新娘子在新婚夜让人给掳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敢很县守抢人的,陶城还真是没有几个,听说县守大人震怒,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找出来,现在正挨家挨户地查着。 “小景,你安排的那地方靠谱吗?会不会被人给找到?”谢意颜正在给李晟景削苹果,他一手的好剑法用来削苹果也很给力,苹果皮一点儿都不断,李晟景盯着看就觉得很神奇,伸手碰了碰苹果皮,才跟谢意颜说:“那是周家的老宅,年久失修没人住,里面藏她们娘俩绰绰有余的。” “周家老宅?你怎么想到的,太厉害了,郑功就是想破天也不会猜到人就藏在周家的老宅子里。” “是周华随口说起的。”李晟景接过谢意颜削好的苹果:“周茂嫌弃那宅子不够奢华,再加上老一辈也没几个人了,他就废弃了老宅子自己又新起了一座府邸,这宅子放着可惜,周华心疼很久了。” “对了子安,周茂看中了花楼里的一个姑娘,但是一直没接人回去,过两天你撺掇他一下,让他把那姑娘接回去,到时候再往郑功那儿散点消息,让他以为花楼里接回去的人就是从婚房里被掳走的新娘子。” “我怎么撺掇?还是花楼里的姑娘,你让我跟他上花楼去?”谢意颜不大高兴:“花楼,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吗?我不去,你吃醋怎么办?” 那是什么地方,他这么正派的人怎么能上花楼去喝花酒,实在是不像话,再说,他都成亲了,都圆房了,更不能去那种地方,回去会被罚跪搓衣板的! “谁罚你呀?”李晟景苦笑不得:“你是去办正事的,我不吃醋,真的不吃。” 李晟景这儿都没吃醋呢,谢意颜就已经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那不是一般的守男德,是相当会守。 “跟他这种人酒桌上才好谈事情,我得到消息,孙家打算提高赌场借钱的利息,还要收紧给他们的放贷,周茂这两天正着急呢,你请他喝酒,表示咱们可以帮他甩开孙家,只要他能帮我们在陶城立足,放贷的事儿我们帮他办,甚至可以帮他开自己的钱庄,再也不用受孙简的气。” 一说正经事谢意颜就没法儿反驳了,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点了头:“行吧,你跟我一起去。” 李晟景闻言婉儿一笑:“确定要我去花楼?我不会因为这个吃醋,你确定你不会吃醋?” “我……我不会!”谢意颜一口气说完又气馁起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会不会吃醋这个真是不好说,所以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第106章 小情侣说好了的,谢意颜这两天就放心去跟周茂“鬼混”,白天赌博晚上喝花酒,因为已经中招过次了,谢意颜这次长了心,花楼里面不喝人家的酒他还头个,周茂搂着女人笑着打趣他:“大公子怎么还这么拘束,都到这儿来了,也尝尝别的滋味是不是?去,给大公子斟酒。” 花楼里的姑娘那是个比个会看人眼色,谢意颜往这儿坐就是副对她们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所以这些人也只敢对着周茂大献殷勤,并不敢随意去招惹谢意颜,这会儿得了周茂的吩咐,才有个小点的姑娘端着酒杯想过来讨个便宜。 “不必。”谢意颜扇子挡,脸上的嫌恶之色十分明显。 小景交代他过来是跟周茂打好关系的,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谢意颜隔开了那名女子,直接对周茂直言:“周兄弟我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看你是个朋友的份上,我愿意陪你到这儿来热闹热闹,换成是别人,我可不来的。” “别恼别恼。”周茂见他脸色不对,知道试探过了头,赶紧让人回来,自己乐呵呵给他解围:“知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好,我不为难你,这不也是想着怕你是……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来喝酒总行了吧?” 他举杯,谢意颜用自己的酒壶,两个人碰了下之后,周茂才故作感慨:“我总见大公子随身带着酒壶,可是外面的酒不入口?” 谢意颜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知道周茂这是在试探她,故意说道:“不样,这是小景给我准备的,我平时只喝这个。” 他这说的是实话,听到周茂耳朵里那就是在秀恩爱,不过这两个人秀恩爱也点儿都不背着人,他自然也就接受了。 “我怎么听说,二公子最近直都在跟郑大人接触,不是起吃饭就块儿去看什么项目的,前日好像还陪着郑大人参加了个什么聚会,这二公子可是有什么打算?” “我们有什么打算,周兄你不清楚吗?”谢意颜故意说道:“周兄不会真以为我就是见天没事儿跑来跟你赌博喝酒的吧?我们兄弟两个也是要办正经事的,实话告诉你,小景是打算打通穆家南北这条商线,正好陶城是他选中的地方,到时候就以陶城为枢纽,连接穆家这两边的生意,所以他很重视,才安排我过来跟周兄弟你接触,想跟你们合作。” “毕竟陶城是你们的地盘,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们做事情才方便,谁不知道陶城大族可是周家,你周爷句话我们少跑多少路。”谢意颜感慨道:“至于那郑大人,他其实不重要,可到底是朝廷里的人,不打点好,万以后他要为难我们,我们平头百姓的还是不跟当官的般见识,先笼络好他,免得日后麻烦。” “哦,我说大公子怎么连几天在我那儿输了那么多银子眼睛都不眨下的,感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周茂的酒杯空了,身边的女人立刻给他满上,他顺手逗着那女人调笑了阵,谢意颜觉得辣眼睛,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活儿真的太为难了,回去以后无论如何都得让小景给他补偿才行。 “那不算什么。”谢意颜又说道:“就当是给周爷的见面礼,以后咱们都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指望着周爷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周茂继续问:“只是你们做丝绸生意的,跟我这儿也不搭边呀,谁不知道我是开赌坊的,倒是可以多买你们家点布料是真的。” “周爷格局小了些。”谢意颜打开扇子,笑得别有深意:“偌大个陶城,周爷怎么就把自己局限在此?赌坊的生意是好,可到底是有些……容易惹是非,别的不说,就我们刚到陶城来的那晚上,多血腥呀,万出了事儿,对周爷你的名声也不好,人家可不会说什么你是正经生意,只会说你周茂放高利贷,草菅人命,说你挣的钱上面都沾满了人血,诅咒骂你都是轻的,哪比得上人家那有心计有谋略的,什么都不做,由着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自己倒是把钱都挣了,还白落个好名声。” 谢意颜这话就是明指孙家的。 孙家开的是钱庄,就算放高利贷走的也是周茂那边,说来也是在赌场里借了高利贷,他把钱挣了,骂名都让周茂给担着,当然,本地人肯定知道他们是沆瀣气蛇鼠窝的,但架不住这两个人原本就心里面有嫌隙,只要稍微挑挑,就能往火上浇油,谢意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说孙简?” 果然,这话说,周茂的脸色就变了,直接打发走了那倒酒的女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谢意颜赶紧说道:“不是,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好,说这话实在是不应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罪过罪过,我赔罪,我先自罚杯。” “大公子客气。”周茂赔了杯酒,然后又问谢意颜:“此话何意?” “其实我也不太懂,是小景跟我说的。”谢意颜爱妻人设坚决不倒,端出来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其实小景还犹豫要不要在陶城,我们住了几天之后他才做的决定,小景当时犹豫时说陶城千好万好就有天不好,颗老鼠屎坏了锅的粥。” “是说孙家?大公子不妨详细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都知道你两家关系好,亲如兄弟般的,可问题是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有没有把你当兄弟呀?”谢意颜苦口婆心:“我们才来几天呀,大街上听到的全是说周爷你这边开赌场多祸害人,放高利贷让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说法更是比比皆是,可那孙家就不样了,说起来就是什么青年才俊,又是铺桥修路又是乐善好施的,说得跟他是陶城第大善人样,可实际情况真是这样吗?” 谢意颜这话也是李晟景才教给他的。 不能说全是实话,但也没什么假话,在陶城骂周茂的人确实比骂孙简的人多点,尤其是那些年轻点的,不知道这两家里面弯弯绕绕的那些人,多半都是骂周茂的,而孙简为人要比周茂多些的城府,这也是为什么李晟景选了周家作为突破口,孙简更道貌岸然些,就是喂颗毒·药外面也要裹层蜂蜜,把自己装得老好人样。、 这点,周茂自己都是心知肚明的,从前他是不屑顾,也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现在谢意颜老话重提,而且捡着重点重提,直接往周茂的心窝里扎刀子,他怎么可能还不在意? “外面骂你骂得那么厉害,赌咒骂你断子绝孙的都有,可他孙家呢?”谢意颜心直口快就把断子绝孙的话直接秃噜出来,然后继续往下铺垫:“好家伙,钱他孙家是没挣吗?你们两家关系好,这么多年了,你挣的钱他没分份?说什么玩笑话呢?说不定最后还都是你给人家打工,我怎么听说他现在还要给赌场加利息?这人也太不要脸了,以为自己有个钱庄就了不起样,他那钱庄里的钱是他自己的吗?那不都是陶城老百姓的?他能挣你怎么就不能挣?如果没有你在前面给他开路,他孙家能有今天?” 谢意颜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恼怒:“就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根本就不是合适的合作伙伴,小景就是担心这点,陶城是千好万好,架不住背后有阴人呀,所以他才直犹豫不决。” “那最后二公子怎么做的决定?” 周茂已经把谢意颜的话听见去了,原本还不怎么在意,这会儿周茂已经没了喝酒的兴致,甚至脸色都开始变得铁青。 他跟孙家不和不是天两天的,要不是因为两家的生意牵扯在起,周茂才懒得跟孙家有什么的牵扯,这谢大公子说得点儿也没错,这些年暗地里骂他的人少吗?可孙简呢?拿着从他这儿挣来的高额利息,扭头撒点薄利就赢了好口碑,凭什么?要是没有他这赌场,能有他孙简什么事儿? 局外人看得最明白,他捏紧了拳头,越来越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什么怎么决定,就这么决定了呗。”谢意颜语气轻松:“陶城是个好地方,走这儿我们以后能省下来笔很大的交通运输费用,小景思索再三决定还得干,至于老鼠屎,不就是个钱庄,我们不用他家的钱庄,小景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两边的生意搭起来以后,直接弄个自己的钱庄方便又快捷,各干各的不跟他们孙家掺和,那种人太阴了,小景不喜欢跟那种人做生意,万哪天让人给算计了,还不够瞎折腾的。” 那语气里满满的骄傲跟自豪,根本就不带掩饰的,炫耀又嘚瑟的语气,好像他家小景就是最厉害的人,什么麻烦的问题都了他家小景手里,就都不是事儿,不就是个钱庄,看不惯他就弄他呗,干什么挣钱还要分他分?傻的吗? 周茂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正想往下问点什么,就听谢意颜又说道:“不过开钱庄也麻烦,我们又不是本地人,在本地开钱庄的话百姓不样信任,这东西就比较玄学,要是人家信任你,肯把钱拿给你管理,那当然是好事,你开了钱庄百姓都不上你这儿来存钱,那也是白搭,小景还没有想好,走步看步吧,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我们自己开自己存了,虽然不挣什么钱,但总归是省心的,不用跟孙家这种阴险狡诈的人打麻缠。” 谢意颜说着又晃了晃扇子,十分遗憾:“我与周兄你见如故,你说当初这陶城这么大块儿的利益你怎么就愿意拱手让给别人呢?要是你能做主,小景哪儿还有担心这个问题,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才来几天,他都瘦了,我看着都心疼。” 周茂:“大公子的意思是?” “你既然开了赌场,就不能把钱庄的生意让出去呀。”谢意颜理所当然:“我们家虽然不做赌场的生意,但我自己喜欢玩两把,这从南到北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闹的,哪个开赌坊的不得把这来钱的路子紧紧握到自己手里?我见这陶城也是仅此家了,周兄你是心真大,万哪天孙家给你断了资金链,你这生意岂不是要完?” 其实都不用说得很严重,只要瓦解下就够了,谢意颜见自己撺掇得差不多了,就适可而止,立马换了话题:“说这个干什么,你们两家关系好,他对别人道貌岸然的,对周兄你肯定不会,我那都是替我家小景担心的,我们跟你们又不样,我听人家说你们两家早年就是家人的,这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可怎么能比?” “周兄我跟你就是这么说,拿你当兄弟我才说的,你别往外说。”谢意颜举着自己的酒壶,脸的惆怅:“我就是太心疼我家小景了,要是没这事儿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唉,喝酒喝酒。” 周茂也端着酒杯跟他碰杯。 谢意颜的话都是往他心窝子里面戳的,外人只当他们两家关系好,说什么家人都不足为过,却不知道,从前确实是家人,但那是因为结了仇才分的家,他跟孙家那是祖辈上的仇,要是别人还好说点,这些年,孙家难道没有背地里阴过他吗?少吗? 酒过三巡之后,两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谢意颜,他酒量其实般,小景给他准备的也都是低度数的果酒,就是甜滋滋哄人玩的,劲儿不大,他故意装得自己醉得不行,拉着周茂说什么改日再聚,然后踉跄着走了,临走之前还冲着周茂暧·昧地笑了几句:“人家绿星姑娘可巴巴等着周兄你带人家回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别让人家姑娘再失望。” 扶着周茂的姑娘感激地冲谢意颜笑了笑,谢意颜扬扬手表示并不在意,反正不管怎么样,周茂都会从花楼里面带着姑娘走,今天不带明天也得带,就是谢意颜少不得要多跟他来喝几次花酒,早点谢意颜就能早点解脱。 “哈哈,借大公子吉言,今日就跟爷回家去。”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谢意颜上了马车往客栈回,靠在车壁上的时候,看见路边有正在卖花的老奶奶,篮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五彩斑斓十分好看,他心里动,立刻叫停了车夫自己跳下去买了篮子的花,才抱着花回了客栈。 “呦,傻小子都知道买花哄心上人了。” 木神医也凑巧义诊回来,刚走到谢意颜身边就拧了眉,然后摇头:“你这不行,你就是买上十篮子的花估计都免不了今天晚上要进不了屋,我劝你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吧。” 身的胭脂香粉的味道,也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就这还去送花?真不会被打吗? “你说什么?”谢意颜瞅着自己的花篮还很满意:“这花这么好看,小景定会喜欢的。” “花是好看,你不行呀。”木神医摇头,不想提醒他:“做人得规矩,你这可好,前脚才刚刚尝到甜头,后脚就不规矩,我不管你,活该被收拾。” 然后就要走,被谢意颜挡住:“等下,那个神医你之前说给我的注意事项写完了没有?” 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充满了期待,还有点真诚。 要不是那身的胭脂香味,木神医都会被他的真诚打动,但现在没有用,绕过谢意颜:“我觉得你现在可能用不到那东西了,先去见你家小景吧,要是还能活着出来,再说也不迟。” “你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 “你怎么不说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谢意颜终于明白:“哦,我去花楼了。” 那神色真的是坦然极了。 木神医都快被他气笑:“你去花楼你还有理是不是?”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你不能因为人家喜欢你心疼你又惯着你,你就胡来!他现在是不能行房事,你也是刚刚开荤,那就不能忍上两天吗?这个时候你去花楼,你想死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谢意颜义正言辞:“我是去谈正经事的,才不是去……你这人真是老不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什么正经事不能去正经地方谈?”木神医拆他的台:“哼,男人本色罢了,我告诉你,你不好好珍惜眼前人,早晚你有哭的时候,爱咋咋地,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实诚人,没想到我看错了眼,原来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喂,小景让我去的好不好?!”谢意颜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感情他这趟花楼回来,名声都差点被毁了,更加生气:“要不是小景我才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他让你去?”木神医也是懵了下,再闻着谢意颜那身的胭脂味,然后摇摇头:“那你也完了。” 然后就要走,谢意颜更不懂,赶紧追上去:“啥意思?他让我去的,他也会生气?” 他在感情上还稍微欠缺了那么点,外加上木神医最近真的给了他很多的帮助,谢意颜就把他当前辈来看,家里大人没教过的,总想过来多问两句,攒点经验。 “那还用说吗?”木神医小声跟他嘀嘀咕咕:“这人呀,就是这个样子的,表面上表现得很大度,说你去谈正经事没关系,你弄身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回来,他能高兴才怪,肯定要憋着醋劲儿,你自求多福吧,不过既然他答应的,那也应该不会太为难你,晚上还是能进门的。” 然而,谢意颜的重点却不是在这里。 他想到了另外个事情,个其实已经有点久远,如果不是这次他可能就不会再想起来的事情。 曾经有那么次,他被裴昭拉着去买东西,然后身上好像沾了点裴昭的香味,那天回来的时候小景就直不高兴,还撵着他去洗澡,那是谢意颜第次在小景面前洗澡,甚至那个时候他的身份都还没有被揭穿,他是以女人的身份陪裴昭买的东西,也是以女人的身份沾了身的香味,结果小景依旧是不高兴的。 所以那个时候,小景的什么不舒服让他去洗澡根本就是借口吧?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吃醋了吗?真的有这么早?谢意颜暗自吃惊,他自己反应慢点,是到后来才意识到他对小景的喜欢,那小景呢?这个问题谢意颜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也没有想过,直到现在,才恍惚中意识到,小景其实早就对他用了心吧?如果自己不说的话,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说? 漫上了心疼几乎把谢意颜淹没,抱着花篮就跑上了楼,木神医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呢,他人就已经不见了,着急忙慌地样子看着就是去道歉的,木神医摇摇头:“年轻人呀,还是太年轻,做事情就是顾头不顾尾的。” 李晟景正在看东西,听见动静就知道是谢意颜回来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放下了手里正在忙的事情,就等着谢意颜进来,果然下刻,门被大力撞开,谢意颜直接跑进来,然后停在了他三步开外的地方,手里还捧着个花篮,漂亮的男人抱着个漂亮的花篮,那画面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李晟景看着就觉得美。 “给我买的?” 他正要去接,谢意颜就往后退了两步,反而把花篮往前递了递:“我那个,身上有胭脂的味道,我先洗澡。” 脚尖在地上磋磨了下,谢意颜又去看李晟景,非常乖地主动交代:“我没喝他们的酒,没吃他们的东西,也没人那些女人挨着我,就是听了个曲儿鼓了三次掌,胭脂可能是屋子里味道太重沾上的。” 交代得这么可爱,让李晟景都忍俊不禁起来:“谁提醒你有胭脂味的?” 他走过去接住了谢意颜手里的花篮,胭脂味道确实有点,但并不是很浓,是在屋子里沾上的没错,但被谢意颜这么老实巴交地解释番,就变得很有趣。 李晟景把玩着花瓣故意问他:“怕我生气?我会因为这个生气?是我让你去的呀,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为什么以前会,现在就不会了?”谢意颜见谢意颜好像真的没有生气,直接过去把人搂到怀里。 李晟景没有挣开,问道:“什么以前现在的?你以前还去过花楼?什么时候,快点老实交代?” “你忘了有次我身上不小心沾了裴昭的香味,然后那次你就赶我去洗澡,当自己盯着洗的那次。”谢意颜提醒他:“为什么那次生气,这次就不生气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李晟景很不好意思地扭过脸,给自己找补:“以前也没有,我那时候是不舒服,你别闹了,快去洗澡。” “块儿洗吧,你身上也有胭脂味了。” 小景不说,谢意颜也明白过来,那时候他们没有捅破窗户纸,小景对他是不确定的在意,所以会不舒服,但现在不样了,他们彼此笃定,不仅窗户纸都捅破了,连房都圆过,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种不确定下的小心试探,那时候的小景肯定是吃了裴昭的醋,但现在自然不样,他不需要再为任何事情吃醋。 当然,情趣除外。 第107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已经在陶城逗留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原本是没打算待这么久,只想着给小景尝一尝陶城的陶饼然后他们就启程赶往下一站,但到了陶城以后行程有变,小景又有了别的安排,他想一陶城为第一站整顿地方的政务,也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要不要再让人准备个暖炉暖着一点?我怕你腿疼。”谢意颜给李晟景拿了毯子盖在腿上,这在这天气雨水比较频繁,显然已经进入了雨季,是对李晟景来说最煎熬的日子,他的腿遇上阴天下雨就疼,更不用说这种连绵的雨,自然是更不好受。 最近下雨,谢意颜就哪儿都不让他去,推说生病了,连郑功的几次邀约都直接拒绝掉,李晟景是想去的,他好不容易才跟郑功那边搭上关系,郑功是有野心的,自然不甘心受制于本地的两大家族,有这两大家族在,他就始终是个外乡人,不自觉就低了一等。 但李晟景的身份就不一样,郑功自然是希望借助李晟景的外来力量来适当地打压两大家族,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了一致,郑功这条鱼已经上钩,剩下的就看李晟景怎么撒饵。 然后就下雨了,李晟景的腿时不时就要疼,谢意颜哪儿都不让他去,别说是郑功,就是天大的事情都必须得让那人自己上门来谈,让他的小景出去,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想到不要想! “周茂前两天不是跟你商量好了要开钱庄的事情吗?他动作快得很,我让人打听了,已经选好了地方,连名字都起好了,都是现成的,估计挑个日子就打算开张了,孙简那边也有动作,他已经直接断了周茂几家赌场的资金,很多赌徒在周茂的赌场赊到不银子,就转头去了孙简介绍的地方,这两家现在已经竞争起来了。” 谢意颜捧着热茶递到李晟景的手里:“咱们还有多久能离开这儿?老这么下雨也不是个办法,得去个天好点的地方。” 在谢意颜看来,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那肯定得找个好地方才行,陶城之前还不错,但是现在已经开始下雨了,而且这雨还有越下越大趋势,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谢意颜就想着赶紧处理了这边的情况,带着小景去找太阳。 “找个天好点的地方?你小子知道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季节?就是下雨的时候,没听过吗?南岭五江淮六两北七八·九回头,现在八月初,咱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就卡两北的北上,这雨起码得下一个月,有你往南走的功夫,雨季也过完了,是你的脚程快还是老天爷的脚程快?你还能跑到老天爷前面去?”木神医拿着新做出来的膏药过来,对谢意颜表示了极大的嘲讽:“这么大个人,成天竟说孩子气的话。” 摇摇头把膏药递给李晟景:“都是你惯出来的,这是膏药,阴天下雨腿疼的时候就哪儿疼往哪儿贴,不治根但起码能止止疼,也好受些。” “多谢木先生。” “客气什么,我呀现在就只为你一个人服务,赶紧把你这腿治好了,我心里也踏实。”木神医话音一转,又变得得意出来:“以后出门也能吹个牛,你就是我的活字招牌。” 谢意颜:“喂,老头,他敢给你当招牌你敢用吗?” “我怎么不敢用?”木神医很是不屑:“不就是个,咳,他就是以后当了那什么,我也敢用,老子以后就去扯个幡,你给我题个字,到时候朱笔御批我就挂我家门口,你看我敢用不敢,到时候得有多少人来找我看病?” “好,等回了京我就给您写。” “那你写好了让人给我送家里去吧。”木神医喟叹一声:“邺京城我就不去了,这次就跟你们出来,等把你的腿治得差不多,我就不再往回返了。” “那后面的治疗呢?”谢意颜一听这话就着急:“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过了雨季之后要给小景扎针拔寒气,怎么现在又说这个,你不跟我们回去寒气怎么拔,你这老头怎么还说话不算话?” “你这臭小子自己不会算时间?”木神医都想给他翻白眼:“你自己算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才走到哪儿?还要往安抚顺州去,等你们到了,我估摸着今年得在安抚过年,他有几条腿我给他治不好?” “你是嫌我们磨叽。”谢意颜才懒得理他:“你懂什么,我家小景那是有大事要做的,你以为在陶城待着就是看他们狗咬狗的,小景那是打算改革一下这地方官员的选任制度,就打算从陶城开刀的,地方官虽然小,但离老百姓最近,父母官父母官那必须能办事才行,老百姓过得好不好就全看父母官领导得好不好,别的不说,就这陶城这官,能行?” “乡绅大户垄断确实不行,但也有利有弊,这个事情肯定是不能一刀切的,你得因地制宜,那有的地方就需要当地的人来管事,当地百姓就听,你换个外来的,又不了解人家的民风习俗,甚至有些语言都不通,你怎么办?” “先生不妨详细说说。” 李晟景很虚心受教,木神医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事儿没见过,他要跟李晟景说,那基本上都能说到点子上,而且他也愿意跟李晟景多说说,太子殿下身份不一般,他多说一点,李晟景多关心一点,以后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就这么着,两个人谈论了半天,开始谢意颜还聚精会神地跟着听,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也不是说木神医讲的不好,很多东西他都说得比较透彻一些,而且是站在底层老百姓的角度来讲的,谢意颜要听肯定能听进去,但他的注意力容易分散,没听多大会儿就开始往李晟景身上蹭,一会儿摸摸李晟景的手指头,一会儿扯扯李晟景的腰带,总之,就是一副差生模式。 “主子,京城来信。” 正说到兴头上,朱衣卫那边过来就递了一封封着蜜蜡的信,木神医也识趣,知道这是正经事,便赶紧说道:“就先不说了,对了,膏药你记得贴上,三四个时辰换一换,用完了再去找我拿。” “先生慢走,就不送了。” 李晟景接过信来,谢意颜赶紧往跟前凑:“京城来信?谁写来的?咱们的位置不是一直都保密吗?怎么会那信送到这儿来?” 李晟景:“从赤舞那边转过来的,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跟大部队失去联系了吧?” 只是低调出来一下而已,大部队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是会及时汇报的,怎么让谢意颜一说好像他们已经脱离原先的大部队彻底单独行动了,要真是那样,岂不是要坏菜。 谢意颜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坐在小景的身边,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李晟景扫他一眼就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话音一转又轻哄道:“你没注意到也不怪你,是最近我有太多事情交代你去办,平时你还要照顾我,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微末的细节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你分内的事情,若是你连这些都注意到了,那朱衣卫未免也太无能了些,留他们何用?你说是不是?” 暗处的赤虎觉得自己很委屈,怎么活儿也干了,还要被主子内涵?以往的朱衣卫们也都这么难做吗?还是只有他们这么难? “小景你别哄我了,快看看到底是谁来的信,信上说了什么。” 李晟景按住了信封上大长公主的徽记,假装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来的信,打开看了以后才说道:“是姑母,信上说庆阳郡接连大雨,已经下了有一个月,当地郡守上书说恐堤坝维系不住,希望朝廷能派人前去治水。” “让你去?”谢意颜拧眉:“这不应该是工部派人去吗?你去也没用呀,你又不会治水。” “工部派人了。”李晟景将信递给谢意颜,让他慢慢看:“派了金大同,还另外拨了八十万两的赈灾银。” 李晟景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怎么就派了这个废物,怪不得姑母要来信催我过去一趟。” “金大同?我怎么没有印象?” 谢意颜把信大概看了一遍,其实也没看出什么,信上都是大长公主的痛骂,骂那个金大同也骂皇上,派金大同是皇上的一意孤行,群臣都反对但皇上执意如此,大概是因为李晟景这么太子不在朝中,皇上的龙威更甚,越是大臣反对的他就越要坚持,毕竟还是坐着那个位置,圣旨一下来,这事儿就定了下来,大长公主气得差点闯进御书房去大闹一场,最后还是被皇后给拦了下来。 谢意颜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大长公主的信上最后要特意写一下皇后是怎么拦她又是怎么劝她的,就觉得有点突兀,皇后拦完劝完之后,大长公主表示自己压住了火气,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惹乱子得好,就让李晟景借机过去看看,盯着点那个金大同,顺便也过去汲取点地方经验,免得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不知道处理,信在末尾对李晟景还进行了一番叮嘱和问候,要他务必尽快前往庆阳郡不可耽误。 “是锦华殿金妃的哥哥,此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贪财好·色的纨绔一个,就因为有个妹妹在宫里还算得宠,得以在工部谋个闲事,一个月里能去上工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早就想把这些贵戚给收拾出来了,可母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朝中现在挂着闲差的那些基本上都是各宫娘娘的亲眷,我动手不方便,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事,就再容忍他们两年。” 李晟景攥紧了拳头:“谁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父皇竟然派了他来,简直就是胡闹!” 谢意颜点头:“这一看就是那个金妃吹的耳边风,皇上的耳根子也太软了,小景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枕边风这种最害人,人在床上的时候理智就不清楚,容易做错决定。” 李晟景本来对这件事是非常气愤的,结果一听谢意颜这话,气都顾不上气了,嘴角自己就开始往上翘,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就要逗谢意颜:“枕边风是你来吹吗?枕边风确实害人不浅,子安最是懂事,这种事情你肯定不会做的,只要你不做,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 谢意颜:……他是这个意思吗?他说的是这个吗?怎么好像让小景给调·戏了一回? 不行,他得调·戏回来才行。 看着忍笑的李晟景,谢意颜直接一个饿虎扑食就把人给搂到了怀里,什么枕边风不枕边风,管它什么风的,先吹了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给力不给? 第108章 时间紧事儿还比较多,李晟景接到大长公主的信之后就立刻往京城也去了一封密信,安排王大人尽快退休返乡的事宜,等大部队过来也就差不多了能赶过来接任。 周家那边忙活热络地重开了他们自家的钱庄,跟孙简那边竞争得你死我活,孙简哪里是吃素的,周茂要动手拆他的台,他自然也是要回击的,周茂开赌场可没少沾上不干净的事情,孙简直接全给抖落了出来,一时间也是骂名满天飞。 最为难的人就是郑功,本来这两家就是他撺掇到一起的,他也知道两家是不对付,这些年都是利益捆绑在一起,可谁知道周茂哪根筋不对付,来这么一出,好好的合作关系,说散伙就散伙了,人心是最难衡量的东西,一旦起了嫌隙,就更是再难彼此相信。 郑功前脚丢了娘子,找了那么多天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后脚周茂就纳了妾,风言风语就传到了郑功的耳朵里,说什么周茂的那个娘子有人见过,就是那个谁家的,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睛的,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郑功听了心里能好受? 怎么就那么巧,他这儿才丢个人,周茂那边就得个人?偌大是个陶城,除了周茂谁还跟跟他抢人? “周家的赌场前两天因为有人闹事,已经将让郑功给查了一家,现在在停业整顿。” 谢意颜正在给李晟景贴膏药,这膏药用起来很麻烦,必须得先用火慢慢烧热,但又不能太热,否则会烫到小景,他就烧好以后再吹吹,然后贴到李晟景的腿上。 膏药有股子淡淡的药味,李晟景不是很喜欢,他对贴膏药是有点抵触的,要不是谢意颜一直盯着,真是不太愿意贴。 膏药贴好了,谢意颜也注意到了小景脸上不怎么情愿的表情,小景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表情,嘴唇微微嘟着,很是纠结的样子。 看得谢意颜心里痒痒的,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就是有一点味道,不浓的,贴上好受一点,不会那么疼。” 李晟景想拍开他的手,被谢意颜反手抓住了手指头,有点得意地避了过去:“好了,再贴几天,等天好些就不贴了。” “不贴也不会很疼,我都习惯了。” “我不习惯。”谢意颜捏着李晟景的手指头,一点点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然后低头吻着李晟景的唇。 “我不会习惯的,我不想让你疼。” 再听到这话的李晟景耳朵热着,推了谢意颜一下:“大白天的别闹。” “怎么闹了,我没有。”谢意颜一本正经仿佛自己在说正事,其实那眼睛一直在往李晟景的身上瞟。 从圆房到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小景的伤也早就好全,尝到了肉滋味的谢意颜在惦记着下一次吃肉的时间,难免有些心里发痒。 李晟景又推了推他:“那个我造假的记账册子你夹在我们给周茂的往来账务明细里面,郑功不会就查他这一次,肯定还有下一次。” “放心好了小景,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得好好的。”谢意颜蹭过来以后就不想走:“而且,听周茂的口风他应该还知道不少郑功的事情,手里应该真的东西,到时候让他哪出来,直接扳倒郑功不是问题。” “偏了。”李晟景提醒他:“扳倒郑功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当地的这些个望族有个底线,知道有朝廷在关着,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们心里面得有数。” “过两天就把朝廷派钦差到陶城来巡视的消息告诉郑功,到时候他必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整治陶城一番。”李晟景半边身体靠在谢意颜的身上,手指下意识去摸腿上的膏药,有点想撕下来的意思,他还没动手,就已经被谢意颜捏住了手腕。 李晟景抽了抽没抽出来,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谢意颜说道:“现在郑功已经对周茂不满意,这对他来说就是个机会,郑功一定会从周家的赌场开始动手解决,解决了赌场就能给上面的钦差留下一个治理有方的好印象,他才有机会攀上高枝往上走。” 郑功要对付周家的赌场,周茂自然是不甘心的,他这边也有准备,郑功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顶着名的县守而已,还是看他们家的面子才上的位,现在翅膀硬了还想对付他,不让他知道点厉害,他就不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陶城本来就是一摊子的浑水,让李晟景这么三两不搅和,更是混浊不堪,郑功本意是想敲打敲打周茂,让他别太过分,钦差面前留个好印象,结果周茂才不吃他那一套,郑功跟孙家往来密切,周茂就来横的。 他手里可不仅开赌场,还养着好些的打手,跟孙家更是因为钱庄的事情彻底闹掰,他自己另起了炉灶,外加觉得自己有了两北穆家的支持,以后就是做大生意的,更不把郑功跟孙家看在眼里,已经嚣张跋扈到了极致。 火窜起来了,李晟景的安排也都到位,剩下的就是看戏。 安排好的钦差是从大部队里面跟过来的一个文隶,也算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得了李晟景的指示安排,到陶城带着郑功这么一溜达,上来就先把周茂给按到了大牢里。 周茂这些日子多嚣张呀,哪里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郑功敢在他头上动土,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这边进了大牢也不安生,周家是陶城的望族,把人家的当家人都弄到大牢里去了,周家人能愿意? “衙门门口聚集了不少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年一辈的,围在衙门门口一定要个说法,这些人年纪也大了,衙役也不敢硬来,殿下,您说这可怎么办?” 钦差是李晟景临时安排的钦差,活儿都给干了,但也有遇见麻烦的时候,只能趁着夜色让朱衣卫给偷渡进来,把自己的难处跟太子殿下说了一遍。 “聚众闹事你问我怎么办?”李晟景不悦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让你来干什么?聚众闹事,全都羁押。” “可他们年纪都大了,而且都是……” “年纪大就能罔顾法纪?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想用辈分来压朝廷,是不是过了些?”李晟景提点他:“他们在当地是有些名望,但这些名望只是针对本地老百姓,若能做些有利于百姓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他们拿来压榨百姓,朝廷也要纵容吗?” “殿下说的是。” “殿下喝口水。” 殿下正在教育下属,谢意颜见李晟景的嘴唇都说干了,觉得这个下属实在是太笨,怎么小景教了这么久都教不明白,看,把小景的嘴都说干了。 同时也给那钦差使了个眼色:“你也太实诚了一点,知道你担心这些老家伙怕他们经不起折腾,不要紧,你把他们一块儿押大牢里去,我给你出个招儿,我这儿有个大夫医术十分高明,你一块儿带走,到时候这些人胳膊腿哪儿的不舒服,咱有现成的大夫。” “小景你说是不是?” 李晟景接过他的茶杯,见他一脸邀功似的表情,脸上表情缓和了些许:“嗯,你说得对。” 然后又问那钦差:“听明白了吗?不日户部王大人就会调任过来,到时候你负责配合他,将陶城的这些事情处理干净。” 钦差没见过谢意颜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放肆,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 才看了一眼,就感觉后背冷飕飕的,赶紧低头,就听太子殿下又吩咐道:“周茂是重点羁押对象,现在动不得他,容易引起动乱,万一惹急了,这些人闹起来也是大麻烦,他就关着,不给期限,告诉周家那些老人,想要赎人回去,就必须在陶城立个榜样出来,修桥铺路救济贫苦,该是他们这些望族做的,都好好做起来,他们行善积德周茂才有好日子过,做得好周茂日子过得好,要是能让百姓给他周家立碑,他周茂有生之年还有活着出来的希望,否则,这一个是周茂,下一个就是周茂的儿子孙子,看看他周家能有几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明白了没有?”谢意颜又插话:“殿下这次是要杀鸡给猴看的,你多上点心,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能行。” 李晟景看了谢意颜一眼,然后伸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拽拽:“我腿疼。” 谢意颜立马着急:“让你贴膏药你不听,现在疼了吧,你就是不听话,膏药呢,我来贴。” 见那钦差还是一脸无所知觉的样子,李晟景只得自己主动往外解释:“这是主母,跟在孤身边这么久了,连主母都不认得?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行了,你退下吧。” 谢意颜手里拿着膏药吹了吹,眼神滴溜溜在李晟景身上转悠,李晟景摇头无奈:“想说什么说就是了,怎么还怕我骂你?” 刚才他骂那人的时候,太子妃就一脸纠结又担心的样子,还知道借着给自己倒茶给人开脱,他呀,虽然还不会吹枕边风,但已经有几分主母的样子了,可是想象以后到他这儿来求情的人一定不会少。 “不是,小景才不会骂我。”谢意颜吹我膏药,贴到李晟景腿上,又给揉了揉才小声说道:“你跟他说我是主母,不就是把我的身份说出了吗?” 李晟景只当他是担心,便安慰他:“不妨事,母后让你跟来的,他们知道也不要紧。” “不是。”谢意颜继续说道:“我不担心这个,关键是,我……我没掩饰身份呀,在外一直都是男子装扮,跟女扮男装不一样,稍微留心点就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那我们不就露馅了吗?” “母后是知道我跟来,可母后不知道我是男的呀。” 跟扮女装不一样,谢意颜之前女装是小心掩饰的,各种道具都准备得很齐全,可在外面他相当放飞自己,就他这状态谁敢说他是女的?女扮男装也不是这么扮的,但凡是个有心的,肯定能发现这里面有猫腻。 李晟景显然是没想到这茬,两个人彼此看了看,还是李晟景先笑出来:“子安现在长进了,也心细了些,不错,值得表扬。” “不是呀,小景你不担心?” “不太担心。”李晟景坦然承认:“知道你怕母后知道会生气,但,这婚事是命定的,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到时候子安嘴甜一点,母后就只当生了两个儿子,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 谢意颜:……好像不是这么个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生理期加卡文没二更 鞠躬道歉 第109章 陶城开始变天了。 谁都能看出来,周家的几位长辈都直接被关进了大牢里,据说里面还有快八十岁的老太爷,一时间陶城议论纷纷,有人说该的,谁让他们横行霸道,也有族内之人愤愤不平,骂着郑功跟孙家,说他们沆瀣一气故意要整周家,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确实没完。 表面上看是郑功联合孙家跟钦差一块儿拿周家开的刀,可若真是这么简单,李晟景也不至于白谋划这么一场,他安排谢意颜去跟周茂打交道,自己还亲自陪着那周家旁系下棋谈人生,就是为了今日的铺垫。 “周家有郑功贪污受贿的证据这消息郑功已经知道了。” 今日外面天好一些,阴雨了几日终于放了晴,谢意颜就领着李晟景出来逛逛街,透透气也松散松散。 “趁着这次周家倒台,郑功要下狠手的,我估摸着他是想直接整死周家,就最近这几天,不光是周家的赌场,外面的酒楼铺子等等,没少被郑功查,再加上孙家的挤兑,周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谢意颜声音压得很低,混杂街边的叫卖声中,准确地传入李晟景耳中,李晟景轻声应了一句,然后转头去看向街边的包子摊:“我想吃这个。” “老板,来一笼。” 拉着李晟景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街边就放了两条板凳,十分的简谱,谢意颜正要给李晟景擦擦凳子,李晟景就先一步坐了下来。 “哪有那么讲究。”然后歪头看着店家熟练地给他们拿包子,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装了一笼,量很大,李晟景有点咋舌:“吃不完吧,这也太实在了些。” “吃不完打包,让人给木神医送大牢里去,让他尝尝外面新鲜的大包子。” 木神医:……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 李晟景笑:“他不骂你才怪。” “反正也骂过了,无所谓。”谢意颜又叫了小菜,两个人一笼包子一碟儿小菜,别是一番滋味。 “小景要是喜欢,下次我们再找个地方吃。”见李晟景有点吃不完手里的包子,他就给接了过来:“别撑着,给我。” 李晟景由着他拿走了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包子,看着谢意颜两三口就把包子吃完,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眼里全是笑意:“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哪个寻常的姑娘家能有这么大的饭量,关键是怎么只见吃饭就不见长肉,也是奇怪得很。” 这是说谢意颜刚刚嫁到太子府的时候,一想到这些往事,谢意颜也想笑:“没有好不好,我其实前两天都没有吃饱,还让秋月悄悄给我准备干粮的。” “那是委屈子安了。”李晟景揶揄他:“后来怎么就装不下去了?” “唉。”谢意颜叹气:“这个东西不是好装的,我不能不吃饭天天饿着吧?” 其实开始他就装了两天,后来发现小景对他的态度比较纵容,对,那个时候谢意颜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小太子对他的纵容,想着反正就是多吃一点饭而已,偌大一个太子府难道还管不起太子妃多吃两碗饭?之后就彻底放开了自己,当然,小景也没说什么,一点儿异议都没提,现在想来,他当初露出来的马脚是真不少。 “走去那边看看还有卖什么东西的,这街上越发热闹起来了。” “那是自然。”李晟景搭在谢意颜伸过来的手腕上,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以后才说道:“之前百姓一直让那那两家压着,许多事情都是周家说了算的,他们的地盘不许摆摊卖东西,就是卖了也要收很高的地摊费用,现在自然不一样,周家已经不成气候,环境就轻松很多。” 刚到陶城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一个相当阔气的小地方,当日还不明白,谢意颜现在懂了,那种阔气是格格不入的,看着好像富庶得很,百姓都应该腰缠万贯才对,可其实那种流露在市井之内的颓然,几乎将这个小城吞噬。 繁华的背面就是腐朽,哪里有半丝生机可言。 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街上有卖小吃的小贩,还有路边卖着新鲜蔬菜的老者,虽然都是些零碎的小东西,但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新的生机,连菜叶子都是新鲜的,沾着晨起的露珠,生活都有了活力。 “看来这种恶霸真的要好好整治才行。”谢意颜单手搂着李晟景的腰,怕他被人挤到,又小声地问:“周家是不行了,那孙家呢?这可是另外一个恶霸,孙家怎么办?咱们一直也没跟孙家接触,要怎么收拾他们?” “不着急。” 李晟景慢慢走着,一路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多看两眼,谢意颜总是注意着他,见他有喜欢的就想掏钱买,跟之前那个在赌场里扣扣索索的谢意颜完全不一样,这才真的是一片赤城之心。 很快,谢意颜就知道了小景口中的不着急是什么意思。 周家在陶城也是这么多年的根基了,怎么可能由着郑功随便打压,经过些事情的长辈们一合计也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些年不肖子孙越来越混账,但老家伙们还是很敏锐的。 现在世道变了,陶城已经不是他们的天下,要是还想有个好下场,那就必须得夹起尾巴做人。 可在夹尾巴之前,也得先递个投名状才行。 这个投名状就是郑功的一系列罪证。 贪污受贿这些就不用提了,里面最重要的还有一项私吞朝廷的救济款,而且这个时间长达十年有余,这可是个大罪,至于那孙家更是直接被牵连在内,帮助郑功放高利贷草菅人命等等。 原本是三个人在一条船上,现在的结果就是船要翻,周茂先给踢了下来,然后船翻了,郑功与孙简两个人一块儿掉下来。 钦差大人表面上是与郑功有来有往,暗地里可是搜集了不少的证据,趁着与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接把这两个人给按了个囫囵,双双都进了大牢。 “剩下的就等王大人了。” 李晟景揉了揉手腕,把整理的资料档案之类的归纳好,继续慢慢抄写:“整理好这些我们就启程出发去庆阳郡,对了,那对母女你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下了。” “怎么安排?”谢意颜过来给他研墨,手指不经意就沾上了墨汁,坏心起的谢意颜看着自己指尖的墨汁,趁着李晟景不注意就点到了李晟景的脸上。 太子殿下那张俊俏的脸,瞬间就成了花猫。 从来也没人跟李晟景这样玩过,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就是愣神的功夫,谢意颜又蘸了墨,在他鼻子上又点了一下,花猫变得有些滑稽起来,也是可爱得很。 “子安。”李晟景举起手里的毛笔就准备还击,奈何谢意颜已经跑了,他就在后面追:“你过来,别躲。” 谢意颜怎么可能不躲,但他也顾忌着小景的腿,并没有走得很快,两个人就跟小朋友一样,左边绕一下,右边躲一下,像是猫在逗老鼠,谢意颜在逗李晟景。 眼看着怎么都抓不到人,李晟景看着谢意颜得意的模样,故意停顿了一下,站在原地“哎呦”了一声。 这一声就跟唤魂一样,直接就把谢意颜给叫了回来,急忙扶着小景的腰,一脸着急地问:“怎么了?是磕着还是腿不舒服?” “抓到了。”李晟景抬起手里的毛笔就往谢意颜脸上画了一道,别提多得意,画完以后扔了笔,勾着谢意颜的脖子:“我故意的,你没听出来?” “现在好像听出来了。”谢意颜掐着他的腰:“故意吓我?” “那你生气不生气?”李晟景笑得灿烂。 “不过你刚才那一声真的很假。”谢意颜自己也笑了起来:“我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子安。”李晟景贴上去在谢意颜干净的侧脸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谢意颜:!完蛋了,有点想做坏事。 他最近把木神医给的各种注意事项都认真看了好几遍,已经到了能倒背如流的程度,但并没有再吃一次肉,不为别的,就是越是期待也是想,就越小心翼翼。 上次他是被药物影响的,很多细节都模糊了起来,谢意颜自己都不愿意回想,那第二次他想更认真一点,也给小景一个很舒服的体验,所以就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可今天,有点想动了。 搂着李晟景腰的手慢慢收紧,谢意颜抬袖子一点点把李晟景的脸擦干净,盯着他的眼睛就慢慢吻了上去。 亲吻已经十分的老练,练习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如何通过一个吻来把两个人的气氛点燃,呼吸渐渐乱起来,谢意颜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轻柔地放到床上,在李晟景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伸手去解了李晟景的衣服。 他只解开了腰带,而后动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微别扭的神色,到底还是凑到小景耳边,小声询问:“我想要,跟上次一样的那种,好吗?” “衣服都让你脱了,还问什么。”李晟景让他撩拨得不行,胳膊搭在脸上也很不好意思,哑着声音:“轻点,说了不让我疼的,要是再疼,你就是食言了。” “我保证这次肯定不疼!”保证完又怕自己说大话,赶紧又问:“那个,木神医说有药可以用,我之前收着药的,后来找不到弄哪儿了,小景你看见了吗?” “枕头下面。”李晟景这次脸都烧了起来,假意推了谢意颜一下:“不许说话了,你好烦呀。” “好,不说了。”谢意颜笑着在李晟景耳垂上亲了一下,又嫌不过瘾干脆动牙轻轻咬了一下,果然怀里的人战栗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始了全新的探索旅程。 答应了说不会疼,到底还是没做到,只是刚开始疼了一下,李晟景还故意矫情地哼哼了两声想让谢意颜为难一下,结果他还是错了,也不知道谢意颜到底自己偷偷补了多少课,明明第一次的时候还一派茫然无措,需要李晟景来主动引导,结果这次就已经可以把李晟景搞得招架不住,最后喊得嗓子都哑掉了,甚至还流了眼泪出来,忙活半宿还知道帮他清理,李晟景就只记得他睡着前谢意颜还在给他揉腰,体贴又温柔,长进了不是一点半点。 舒服是真的很舒服。 李晟景从前以为做这种事情,舒服的肯定是上面那个,作为承受的一方,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适的感觉,就算不疼那也应该跟舒服扯不上什么边的,就像上次一样,太子妃肯定是舒服了,他就有点……不太好说。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李晟景觉得自己好像在云霄上上下下好几次,那种快乐,是难以言喻的,而且这种快乐还不是一个人的,这是属于两个人共同的快乐,他也终于明白,所谓鱼水,之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其实还想再多试一次,想让这种快乐可以留得久一点,当然这种想法肯定是不能告诉太子妃的,否则呀,那就不是多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第110章 主要工作已经做完,剩下就是一些收尾,李晟景这边安排了两北穆家那边的人过来接手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着挂着穆家名号实际上是太子殿下私产的穆家,也算是皇家产业了,李晟景不仅靠着他们给自己挣小金库,同时他也用这份产业盘着大夏的商业板块儿,有穆家在陶城这个小城的生意经方面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待日后慢慢走上正轨。 同时借着陶城的事情,李晟景也整理了一份关于地方县级官员新的选任制度,做了一个初步的规划,往京城里递了递,只等回去以后再细化然后就颁布实施。 李晟景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谢意颜也没闲着,他答应了要帮柳家母女安顿生活,就真的一板一眼去做了。 柳家娘子会手艺,谢意颜就帮他们重新选址开了个铺子,专门做陶饼,他这店铺选的非常好,就在县衙门口。 王大人到的时候,陶饼铺子已经开张了,谢意颜直接带着王大人去排队买了一袋子新鲜出炉的陶饼。 “王伯伯你来得好快,我跟小景还说起码到下月你才能到,没想到我们还没走你就先到了。” 王大人拿着一个陶饼咬了一口:“接到信儿当天晚上就出发了,日夜没敢停,这一路上跑废了多少匹马,你王伯伯年纪大了,差点没给折腾散架。” “不过颜丫头,你也胆子够大的,竟然都敢跟太子殿下私奔,厉害。” “咳咳咳!”谢意颜一口陶饼差点没噎死,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大人又说道:“不过你这一身男娃娃的样子也蛮好,挺像那么回事的,你爹呀,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男娃娃,可怜你上面那两个哥哥,看我说这个干什么,谢老弟能有颜丫头这么一个也该知足了,咱丫头长得多俊呀。” “王伯伯说笑。”谢意颜赶紧说正经事:“您也看见了,这娘俩实在是可怜,我答应了要照顾她们的,以后伯伯在这儿当职,可得提我多多关照。” “你都把人这铺子开到府衙门口了,还想让我怎么关照?”王大人摇头:“行了,放心吧,我知道殿下的意思,陶城这块儿就看我的,殿下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辜负殿下。” “丫头呀,你们接下来是要往哪儿走?” “去庆阳,说是那边大雨朝廷派了个不中用的金什么去治水,小景放心不下,我们去看看情况。” “金大同。”王大人也叹气:“陛下真是老了,也糊涂了,怎么就派金大同去。” “可不是,一看就是让人给吹了枕边风的,唉。” “什么枕边风?”王大人想起来:“你是说金妃吧?还吹枕边风呢,金妃可不想让她兄弟去,枕边风吹没吹不好说,我可听说金大同被委命之后那金妃哭着求着想让陛下换个人去,就连金大同自己也不愿意,借酒浇愁了好几天,跟他那些一块儿玩闹的都知道,愁眉苦脸的还要装病躲过去呢,最后被陛下叫到宫里痛骂了一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庆阳。” “他不愿意去?这不是肥差吗?为什么不愿意去?” 众所周知,这种差事里面油水很大,不说地方尽的孝心,但是朝廷拨下来的工程款就有一大笔,胆子大的敢直接对半拿,胆子小的边边角角凑一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谢意颜以为金大同是挤破了头,又让自己亲妹妹去吹了枕边风才得来的。 结果,他并不想去? “是呀,金大同虽然是个纨绔,但他自己有数知道自己是个纨绔,仗妹妹前两年得宠混个闲差在京城混日子,平时也不给家里惹麻烦,更不会给他妹妹惹麻烦。”王大人知道的内情稍微多一些:“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尤其这两年,金妃也没那么得宠,他就收敛了许多,日常就是喝喝酒,遇见事儿能躲就躲,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耐,怎么可能给自己揽这个活儿?” “那怎么选了他?” 王大人叹气:“要不怎么说陛下是老眼昏花呢,非说他忠厚老实,最适合去赈灾治水,根本就不容旁人反驳,若是殿下还在朝中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殿下不在,圣旨就直接下了,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殿下过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幸好殿下在,咱们殿下呀……”之后就是王大人长达半个时辰对太子殿下的各种夸赞,谢意颜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小景这么好,当然值得被夸夸。 “你买这么多的陶饼做什么?又吃不完。”李晟景看着谢意颜收拾两个人的行李,光是陶饼就单独装了一个包袱,一路上只吃它都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没关系,给木神医吃,他喜欢吃这个,就当是给他赔罪了。”谢意颜笑呵呵:“害他一次牢狱之灾,这老头现在还记恨我呢,拿陶饼哄哄他。” 李晟景失笑:“那他也吃不完呀。” “柳家的铺子新开张,我怕她们卖不出去,就多买了点。”谢意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问李晟景:“咱们走吗?是直接跟大部队汇合还是悄悄去庆阳?” “悄悄去,大部队往安抚顺州去,行程不能再耽误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安抚汇合。” 谢意颜点点头:“都听你安排。” “不过,咱悄悄也悄悄不到哪儿去,王伯伯跟我说的朝中人其实都知道你肯定要悄悄行动,包括这次王伯伯的调动,很多人都猜到了咱们的行程。”谢意颜拿出来一件披风:“还有庆阳也是,王伯伯一来也是说你得去趟庆阳郡,朝中人一听说派了金大同都希望你能去庆阳。” 李晟景接过来披风:“也无所谓,反正都一样,我们自己去就只当是低调了一些,起码不扰民,他们知道是他们知道,别扰了民就好。” “小景你看还要准备些什么吗?我再去买,不然路上不方便了。” “哎呀你这也太婆婆妈妈的,这么半天还没好,还买什么?”木神医已经提着他的东西过来催:“再不走天就黑了,干脆明天再走吧。” 木神医上来就对谢意颜没什么好脸色,扔给他一包药:“这是新的,这两天天气不好,你们要去的那什么庆阳郡更严重,听说已经下了快一个月的大暴雨,他的腿不行,从今天晚上开始继续泡药浴。” “想不通你们了,去什么地方不好,找天好的地方去不行?还有你,前面还要带他去追赶太阳,现在他追着下雨天走你也不拦着点,合着心疼都是假的呀!” 木神医是有气的,他好好在外面做义诊,莫名其妙就让抓进大牢里住了好几天,虽然也是好吃好喝,但大牢里面能有多舒坦? 等出来以后才搞明白,全是这小两口的歪主意,让他去大牢盯着那些大爷们也不是不行,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也能理解,但是能不能提前给个通知,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会儿看这两人就来气,更不用说,他俩后面办的事儿也让身为大夫的木神医很不痛快。 明知道这腿不能见风雨,最好不要在阴湿的环境下,能多晒太阳就多晒太阳,结果可好,一扭脸哪儿雨下得大就往哪儿跑,任性的小孩儿也没这么任性的。 “小景是去办正经事的,不然你以为我不想?”谢意颜差点要摔手里的包袱,跟木神医对掐起来:“我不知道心疼他吗?要是能不去,我会让他去?庆阳那么大的雨,堤坝可能都撑不住,皇上派个无能的纨绔去治水,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有,小景不去怎么办?万一堤坝顶不住溃堤了,庆阳的百姓怎么办?等死吗?!” 噼里啪啦一通吵了木神医一顿,本来木神医只是想絮叨两句,哪知道怎么就点了这个□□桶,他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臭小子心里面是不舒服呢,舍不得他这小太子往那地方去,可现实又不得不去,他舍不得对小太子发脾气,就把这火气全往自己这儿撒了,木神医也是点背,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行行行,我就来催催你们,马上赶路了怎么还那么磨叽,努慢慢磨叽,我出去看看马喂好了没。”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脚底抹油先溜吧,免得一会儿这臭小子心里面不痛快,又找他的麻烦。 木神医走了,李晟景也反应过来那个味儿,主动到谢意颜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带着几分的小心示好:“子安,你别不高兴,我会好好治疗的,也会按时泡药,绝对不会……” 谢意颜伸手抱住了李晟景,很用力,想把他嵌在身体里,平息了一下之后,才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跟小景说:“我没不高兴,就是那老家伙太烦人,本来东西就没收拾好,他还来打岔,烦人。” “我知道的,小景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这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你是太子呀,又不仅仅是我的小景,百姓民生是你不得不挑起来的责任,我都能理解。”嘴上说着理解,可心里面却不是那个滋味:“我就是心疼,我不想你难受,一点也不想,如果可以让我替你疼我都愿意。”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让你受这样的罪,我就是舍不得。” “傻瓜。”李晟景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上天是公平的,有舍才有得,我得到了你,那些就都不算什么了,子安,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因为有你,我也舍不得。” 第111章 庆阳郡的雨下得很大,谢意颜撑着伞眉心紧锁着,他想过天可能会不好,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差,街边上寥寥无几的几个行人,裹着蓑衣走得匆忙,街上的店铺全都关闭了,门口堆着装了沙子的麻袋。 “子安你进来,外面雨太大了。” 李晟景撩开车帘,眼里夹杂着心疼:“你衣服都湿了。” “没湿,我穿着蓑衣还打了伞不要紧的。”谢意颜赶紧把车帘放下来:“你别出来,一会儿就到了。” “庆阳这边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一点,小景,咱们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客栈。” 李晟景却不这么认为:“比我想的好很多了,你看见街上那些麻袋了没有?说明本多官员还是尽心做了准备的,就是老天爷硬要找麻烦。” 同在马车里面的木神医也往外看,跟谢意颜解释:“小子,你在京城长大的不懂,像这种沙袋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说明这当地有能办事的人,你家小景也能省点心。” “我现在比较操心咱们上哪儿投宿去,大街上的客栈都闭门不做生意了。” 正说着呢,街边拐角就走过来一群人,脸上神色也都匆匆忙忙的,有人手里拿着干活的工具,有人拿着布袋,有些身上还穿着蓑衣,有一些就批了一层雨布,像是要去做什么。 谢意颜赶紧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干什么去呀?” “去堤坝上看看,万一大人有用到我们的地方也去帮帮忙。”有人见他还赶着马车,只当是外乡人,赶紧说道:“过路的赶紧往西走,那边地势高,别在这儿耽误,天不好。” “现在去堤坝,是堤坝上有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们就去看看,从进雨季开始我们大人就开始加固堤坝了,可雨太大了,不去看看万一有点什么纰漏不及时处理,那就麻烦了。” 雨声嘈杂,说话的声音都是靠喊出来的,跟谢意颜说了两句之后,那一行人就神色匆忙地走了。 “子安,跟着他们去堤坝。” 谢意颜回来还没跟小景回话,李晟景就已经听完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去堤坝上看看情况再说。” “这么大的雨,你现在去?”木神医瞧了一眼李晟景的腿,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来:“那晚上加药吧。” “木先生就别去了。”李晟景取了一块儿令牌给木神医:“你往前走找到官舍,拿我的令牌去先安顿下,这风大雨大的,先生不用跟着辛苦。” “也行。”木神医也没有要跟着去,他去也没什么作用,说不定要添乱的。 “子安,我们走。” 说着就要下车,木神医赶紧拦:“你们坐车去呗,两步路我自己走着就到官舍了。” 谢意颜也在看李晟景,李晟景扶着谢意颜的手臂,无奈摇头一笑:“木先生快去吧,剩下的路马车是坐不了的。” 木神医一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要上堤坝还坐什么马车,只能靠两条腿,不仅如此,这以后要靠两条腿的时候还多着呢,明明是娇贵的太子殿下,却能吃得下这份苦,木神医是由衷地佩服,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我到地方给你们煮姜汤,这地方寒气重可千万不能生病。” “有劳先生。” 对于李晟景的决定,谢意颜全程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李晟景要下马车的时候,直接把手里的伞塞到了小景手里,然后把人起来,跟上了前面那一波人。 他舍不得,他心疼,他没办法阻止,他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 李晟景也没反抗,乖乖就让谢意颜抱了,搂着谢意颜的脖子很是柔顺地蹭了蹭:“子安辛苦了。” “冷的话,告诉我。” 太多的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如果小景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必担着肩上的担子,那谢意颜也一点会想着任性一些,不许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可小景不是,他也不能,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就是他们的路,虽然难走,但他会一直在小景身边,小景腿疼,他就抱着他往前走。 大雨瓢泼而下,雨幕里两个人相依偎撑着一把伞,慢慢走远,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涟漪。 到地方的时候李晟景就不让谢意颜抱着他了,换成了搀扶的姿势,谢意颜一把大伞几乎都撑在李晟景的头顶,可因为有风,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衣服。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堤坝,谢意颜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堤坝就是一个大型水库,那小景他…… “不然你别上去了。” 他没有提小景怕水的事情,但眼里的担心却是满满的:“我上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跟说。” “没事。”李晟景的指尖轻颤着,手指冰凉,他努力挤出来一丝微笑,想让谢意颜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总得……总得面对,不能一直被心魔桎梏,子安在我身边,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可你……” “我会怕。”李晟景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也有些勉强:“可怕也得去呀,我不做胆小鬼,我不去面对怎么打败心魔?子安,庆阳有几万的百姓,堤坝决定了他们的生死,不去看看我心不安,我的害怕跟恐惧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凉凉的指尖搭在谢意颜的手腕上,谢意颜的心都跟着颤了颤,抿着唇低头抽出腰间的软件将腰带斩断一截,认认真真地将自己跟小景的手腕绑在一起,然后十指紧扣。 “怕也没关系,我就在这儿,我不会放手。” 说完自己又释然地笑了一下:“小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早地就找到你,不对,让我娘早早地找到你娘,我们从娘胎里就订娃娃亲,我看谁敢欺负我媳妇儿,揍不死他!” 放完狠话潇洒利落地把剑收好,带着李晟景往堤坝去:“走吧,大风大雨一起闯,谁让你是我的小景呢。” 李晟景跟着走了两步,又差察觉出来哪里不对劲,晃悠着手腕追问谢意颜:“喂,谁是谁媳妇儿?” 谢意颜一下子让他给问卡了壳,自己结结巴巴:“那个,我是你媳妇儿也行,都可以。” “在哪儿学的这些个。”李晟景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小话本少看点吧,把人都教坏了。” 原本还带着些微严肃的气氛,就被三言两语的笑闹声给冲散了,李晟景的紧张和害怕也淡了一些。 “喂,那边干什么的?这是玩的地方吗?谁带来的,赶紧下去,老张呢?让他看着点,怎么什么人都让往上上,那两人,赶紧下去!”一道相当嘹亮且暴躁的声音直冲着两个人就过来:“说你们呢没听见是不是?赶紧撤下去,这是什么地方,堤坝重地闲人不得入内,赶紧回去!”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还有点娃娃脸,身上脸上都是泥巴,他没撑伞也没穿蓑衣,浑身上下都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一身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来颜色,见到忽然冒出来的两个人,火气很大。 “什么时候还不知道点轻重,赶紧回家去!” “这位公子,我们想上堤坝上看看情况。” “你看什么?”年轻公子上去就急赤白眼地怼了谢意颜一顿:“你看看水就少了?你看看天就晴了?还你看看,你当自己是谁?大禹呢?滚滚滚,没功夫跟你废话,赶紧走,没人顾得上管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老张!老张!让你守着下面,你他娘的守的是个屁,这俩大活人怎么冒出来的?万一有不懂事的小孩儿上来呢?” 瞧着是个文雅的小公子,那一张嘴是真不饶人,把一个大汉骂得一脸急躁,最后还得跟他解释:“我咋知道我就扭个脸的功夫这俩人就跑上来了,真不怨我,你们俩,快点下去,别在这儿耽误事儿,这谁家的呀,都已经挨家挨户通知了,没有叫到的不许擅自到堤坝来,咋还这么不听话!” “哎,你们俩……你们俩穿成这样也不是来干活的吧。”老张又看了一眼两个人缠在一起的手腕,脸色更不好看:“玩来了?鳖犊子,这是玩的地方吗?滚滚滚,净添乱,害我被骂。” “小齐大人!小齐大人!小齐!堵上了,你交代的我都堵好了,你来看看。” 远处又是一道声音,堤坝上说话全是靠吼的,李晟景往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扯了一下谢意颜的手腕:“金大同。” “谁?”谢意颜非常吃吃惊,又往那边看了看,就看见一个跟面前这小公子差不多形象的人正往这边冲,也是没打伞没穿蓑衣,一身衣裳已经被泥裹得看不出来颜色,这人是金大同? 那个邺京城里不学无术的纨绔金大同?这……不是吧?跟谢意颜想的可不太一样,他迟疑着问李晟景:“没看错?这人是金大同?” “你们认识金大人?”先前冲他们嚷嚷的年轻人这才又看向了他们俩,脸上倒是有点喜色:“你们也是京城来的?是治水来的?” “小齐,我堵好了,你快去看看去。”金大同已经到了跟前,先跟那位小齐邀功,邀功完了以后才注意这边还多了两个人,他就扫了一眼,根本就没当回事,一眼过去之后又去看那小齐,正要说什么,忽然瞳孔震惊,又急忙转过来,脸色顿时就就变了。 “太,太……”舌头直接打结不会说话了,膝盖也跟着弯曲,差点要跪下来,被谢意颜先一步给他搀扶了起来。 李晟景知道他这是认出了自己,毕竟是内宫后妃的亲哥哥,没道理连太子都不认识,便点了点头:“在外不必见礼,一切便宜行事。” “您怎么来了,您的腿……好了?喜事,大喜事。”金大同是真的高兴,他的高兴很直接,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状态:“您来了就好,我还怕自己出事,您来了,就有主心骨了,庆阳的百姓就有救了,好好好,好!” “这位是?”那小齐大人还不甚明白,茫然地看着他们。 金大同赶紧要介绍,又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求救地去看太子殿下,见李晟景点了头,才赶紧介绍道:“这是庆阳郡守齐睿齐大人,多亏了他日夜守着堤坝,庆阳才能等到太子殿下的到来,齐大人,这是太子殿下,殿下亲自到庆阳来治水,庆阳之福呀!” 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齐睿万万没想到贸然上堤坝的人竟然会是太子殿下,当即就跪下行礼,又被谢意颜给单手捞了起来,太子妃很是无语:“出门在外不便见礼,从简即可,殿下刚才不是都说了,你没听见?” “孤是微服,身份不可泄露,齐大人便宜行事,不必虚礼。”李晟景扭头看了一眼堤坝:“方才你因何拦着不许上堤坝?上面情况怎么样?” 齐睿还没解释,金大同就先插了话:“小齐拦着不让上不是故意的,庆阳百姓都知道堤坝的重要性,这几天都派人轮流守着堤坝,乡亲太热情都想来,不管是男女老少豁出命也要守住堤坝,小齐就下了通知,只挑青壮年过来,剩下的都各自守在家里,不许他们擅自上堤坝,就怕出意外,可架不住有些人还是要偷偷摸摸地来,小齐就编了号,每天来多少人谁家的,都做了记录的,还让老张守在下面,就怕再有人偷溜上来。” 如此积极的金大同,都抢到了齐睿前面来说话,实在是有点违和感,让谢意颜觉得很不对劲,看了看金大同那一身,违和感更重,这可不像是纨绔子弟能干出来的事儿,难道这金大同转性了? “先上去看看情况,齐大人也把这边的情况详细说说。” “是。”齐睿跟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前面领路:“这边是二重闸,上面还有一重闸,目前情况还可以,但蓄水已经到了极限值,如果雨不停,情况可能不好,殿下……” “在外不必如此称呼,叫我谢景便好。”李晟景拍拍谢意颜的手:“谢子安,我二人是金大人门下,你也不必拘谨,该是怎样就怎样,万事以灾情为重。” 雨水打在齐睿的眼睛里,他在堤坝上守了这些天,头一次露出来真心的笑容。 “好,你们跟我来!” 第112章 堤坝的情况比李晟景就料想的要好上很多,齐睿工作做得很到位,已经提前做了各种的准备,沙袋也好都堆得很到位,甚至他还提前规划了泄洪的线路,已经是做足了准备,可以看得出,他确实是有经验,李晟景也跟着放了点心。 天灾不可怕,就怕遇见不靠谱的执行人,齐睿很靠谱,而且很专业,能看得出来,他在治水这方面确实是有能力的。 唯一让人觉得意外的就是金大同了。 按理说金大同这样一个纨绔,带着皇命来的,他官比齐睿大,后宫里还有个做皇妃的妹妹,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在邺京城那是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结果到这儿,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根本就不拿他那架子,齐睿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比哈巴狗都听话,哪里还有半分纨绔的样子? 沿着堤坝慢慢走着,谢意颜的步子始终放得很慢,他走在最里侧,紧紧握住小景的手,身体下意识挡住李晟景的视线,尽量不让他往蓄水的地方看。 就这种大水库,别说小景还是怕水的,就是胆子小一点站在这儿往外看,两条腿都得打哆嗦。 谢意颜是真担心,他能感觉到小景的手指开始颤抖,比方才还要更低的温度,齐睿在认真介绍自己的工作,尽量事无巨细把各种情况都跟太子殿下汇报一遍,开始的时候李晟景还能认真听他说,后来就不太行了。 身体上的恐惧跟反应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李晟景就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压抑起来,胸口的气也越来越少,他知道都是心理问题,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撑住,可齐睿的话却听不进去了,耳朵是一阵阵的嗡鸣声,下意识捏紧了谢意颜的手,李晟景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险些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歪在谢意颜的身上,压低了声音对谢意颜说:“你认真听他说,回去再给我讲一遍。” “小景,不然我送你先回去。”谢意颜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的担心一览无余。 手臂稳稳地搂着李晟景,如果不是因为不合适,他这会儿就直接把人抱起来了,看着小景难受,比往他心里扎刀子都难受。 太子殿下脸色不好,长个眼睛都能看出来,齐睿自然也看出来了,他说了一下庆阳现在的情况,堤坝的蓄水能力,把大概的都说完之后,才小心询问:“要不,前面就不去了吧?太子……谢大人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改日再去看看前面。” “无碍,只是一路赶来有些疲倦而已。”李晟景摇头拒绝:“来了就看完吧,前面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是应急的渠道。”齐睿赶紧解释:“想着从这儿开一条新的渠道出来,先找机会慢慢把水往外放一点,给堤坝减轻些负担。” 齐睿说着就叹了气:“如果天气慢慢好转也就罢了,就怕雨不停。” “这天跟漏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位龙王不作好,再下这么下去,百姓就没活路了。” “渠道通往何处?”李晟景忍着一阵阵的窒息感和头疼,死死掐住了谢意颜的掌心,他有些恶心,想吐。 谢意颜担心地看着他,悄悄运着内力,将热意慢慢渡过去,但效果并不大,李晟景是心理问题,身上上的难受远远比不上心理,他现在就是咬着牙撑着那一口气而已。 “是庄稼地。”齐睿苦涩一笑:“没办法,只有那一片地势低洼一些,只能往那儿泄水,庄稼地毁了总比堤坝毁了强些。” “堤坝加固了吗?”李晟景又问。 “已经在加固了,只是在加到前面一道闸。” “有问题?”李晟景眼前发晕,他往旁边挪了挪,离着水面稍微远了一些,又往谢意颜身上靠了靠。 “有一点,加固的材料不够,这雨一直下,路上交通也不方便,出去采买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一个肯过来送货的,我们的存货不够了,可能只够加固到第一道闸口,后面……”齐睿苦涩极了:“如果没有材料补充,就真的只能看命,看老天爷给不给活路。” “缺多少你统计一下,我来安排。”李晟景又问:“人手够吗?” “够!”齐睿语气多了几分骄傲:“庆阳百姓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保护庆阳的老人孩子献出自己的生命,瞧见他们了吗?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上了堤坝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一旦老天爷不开眼,那就是把命放在这儿了,可他们都不退缩,不仅不退缩还争先抢后地要上,谁都不愿意躲在后面,都是我庆阳的英雄!” “是英雄,都是英雄。”李晟景看着那边的人,扭脸对谢意颜吩咐:“把我们带来的人也安排进去,和大家一起保护堤坝。” 谢意颜闻言拧眉:“那些都是暗卫,是保护你安全的。” “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大夏子民的安全。”见谢意颜不是很赞同的样子,李晟景又握住了他的手:“担心什么,你在我身边不就保护我的安全了吗?就那几个人也不顶你一个,我的子安最厉害不过的,有你在,谁能近我身,安全自然也不用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李晟景往他怀里靠了靠:“听我的,好不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或者以后上哪儿你都捆着我,还不行吗?” 他半边身体靠在谢意颜的身上,也不顾忌还有外人在,轻声软语地哄着谢意颜:“子安也要对自己有点信心,你难道忘了当初自己孤身闯阵的事情了?我相信你的,你也要相信自己。” 谢意颜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干脆直接伸手把人揽到了自己怀里暖着,也不顾还当着外人的面了,眼下的小景眼里只有堤坝,他的眼里只有小景。 “那好,你答应我,半步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李晟景晃了晃两个人绑在一起的手腕,笑:“那是自然。” 齐睿不知道这个叫谢子安的人到底是谁,怎么又跟太子殿下如此亲密,他也不八卦,继续说着正事,可一直跟在后面的金大同就不一样了。 邺京里关于景太子的传闻可不少,首先一条就是不良于行,金大同第一个不明白怎么太子殿下离开邺京腿就好了,第二个不明白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成断袖的?怪道皇上赐婚的时候太子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还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原来是身边早就有了人。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被太子殿下藏得这么严实,还有就是,那太子妃可是谢首辅家的千金,谢家本来也不愿意把千金嫁给景太子的,景太子是个断袖那太子妃肯定是要受冷落的,让那谢家知道了,这事儿还了得? 等下,太子殿下刚才让叫他谢景,还介绍这位是谢子安,莫非跟谢家是有什么关系不成?他脑子里面本来装的就是浆糊,现在直接是淋了雨的浆糊。 从堤坝上下来,李晟景就撑不住了,直接找地方吐了起来,吐还不算,他根本就站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过去,谢意颜就顾不得许多,直接把李晟景打横抱了起来,直奔着官舍而去。 金大同本来是要跟着去的,他还有很多情况要跟太子殿下交代,奈何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齐睿使唤着去检查各家各户的防雨措施,虽然无奈但还是去了,一点儿怨言都没有,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哪里还有半丝纨绔的样子。 反而是齐睿跟着谢意颜往官舍去,他负责给二人打伞,谢意颜紧张担心小景的状况,齐睿怕尴尬就一直主动说话。 他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毕竟不熟,能说的也就是庆阳的灾情堤坝什么的,这话题又略显沉重,齐睿就说到了金大同。 “金大人真是个好官呀,本来以为上面派下来的肯定会很麻烦,有点真才实学的眼高于顶,或者就干脆派个草包过来,不干正事还添麻烦,那也就算了,最怕是他给你找麻烦。” 齐睿是心直口快的,再加上他对太子殿下的印象太好了,以至于对太子殿下的身边人也没什么防备,有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我们地方的,最怕就是上面来人,我当初上折子就是想让朝廷给送点钱呀粮呀之类的,没想到还给我送个人过来,我开始觉得这人太多余了。” “接触下来才发现金大人真是个大好官,一心为百姓着想,就他来这几天是怕苦不怕累,我在堤坝他就在堤坝,让他去干活他就去干活,一个京官让我使唤着。”齐睿说着又赶紧给自己解释:“不是我要使唤他,我哪儿敢呀,是他自己主动的,说什么他不懂治水救灾,全部由我指挥就行,说我有经验他都听我安排。” 李晟景窝在谢意颜怀里,虽然难受得厉害,但还是听着齐睿的絮絮叨叨,也能帮他分散一点注意力。 “齐大人确实有经验,他听你的没有错,不光是他,以后我也听你的安排,庆阳事宜还是由齐大人全权做主,我们只是配合。” “我在庆阳这么些年是有一点经验了。”齐睿不大好意思。 “伞高点。”谢意颜打断了他得话,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金大同。” 怀里的李晟景悄悄掐了谢意颜一下,没用劲儿,但确实有点揶揄他的意思,要不是实在难受得厉害,这会儿都想笑太子妃两句,他是想来着,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脑袋一阵阵抽着疼,好像有个小人在他脑袋里面打洞一样,听着声音也是嗡嗡作响,还不仅仅只是脑袋疼,腿也在疼,浑身上下好像无一处不在疼,几乎快要将他碾碎。 “哦金大人,金大人能吃亏又耐劳,没一句怨言,还十分体恤百姓,自己拿银子出来补贴大家伙儿,真是难得的好官,我以前对京官总是带着一些偏见的,这次金大人让我知道是自己格局小了。” 齐睿还在絮絮叨叨,谢意颜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说些什么,低头看着小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脚步更加快了起来。 地上的雨水四溅,衣摆上已经泥泞不堪,谢意颜眉头越拧越紧,后来干脆点起脚尖直接抱着人用轻功飞走起来,连伞也不要了。 徒留齐睿在后面小跑着追,追了半晌也没追上,自己弯着靠在墙边直喘气,雨幕里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齐睿把伞一扔,自己坐在地上,坐着坐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大声。 “舟车劳顿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先上堤坝先顾百姓,得主如此大夏何其有幸。” “娘!等天晴了,我要进京去赶考!” “我要做更大的官!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呀,最近都没评论了 需要打鸡血 第113章 惊雷一声起,木神医往外看了一眼,脸上有些忧虑的神色,这庆阳的天实在不适合那小太子,真要在这儿待下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最晚。 炉子上的姜汤已经冒了泡泡,木神医掀开盖子看了看,把火熄了一部分,留着姜汤在炉子上温着,好让那俩人回来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得了,我也歇会儿去。”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院子里一阵作响,好像是门让人给踹了,木神医赶紧往外去看:“谁呀?这么大的雨,难道过路人?这不是官舍,过路人怎么……呦,他咋了?” 谢意颜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就抱着人冲进了屋内,看着冷冰冰的床板上连床被子都没有,更是气急:“你怎么回事?连个被子都不知道给铺?” 木神医无端被骂,也是无奈得很,他这哪儿顾得上,一进官舍就忙着收拾药材给熬姜汤烧热水,还给他俩收拾被子,他自己的被子都没收拾。 再说了,他是丫鬟吗?吆五喝六使唤谁呢? 但也只是这么在心里吐槽一样,臭小子那脸已经不是脸了,小太子瞧着好像还晕了刚出去,明明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破布娃娃,臭小子不炸才怪。 木神医不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现在就没有神志,就算要见识以后慢慢见识也来得及,他就先给把床铺了。 连日阴雨,那被子也潮地很,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凑合用,木神医给他铺了两床,耐着性子:“你先把人放下来,我给他看看。”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木神医摸了一把李晟景的额头,拧眉:“他这烧起得怪异,就这么大会儿又没怎样怎么会忽然发烧?” “先退烧。” “还用问你说。”木神医搭着脉搏听了一会儿,又拧眉:“气血凝滞,神思不稳,看脉象应该是心中有郁结才对,那这就对上了,他是在堤坝上让人给气着了?我开剂疏散的药先试试看。” “等下。”谢意颜一把拉住了要去熬药的木神医,看着床上已经昏过去,脸色苍白的李晟景,迟疑了半晌之后,才将木神医拉到窗口,压低声音说道:“你之前说过的,他有心疾。” “是说过,他不是已经能站起来不碍事了吗?”木神医不知谢意颜为何又提起这件事,当初只是给他做个预防而已,毕竟小太子不良于行太久,受制于一把轮椅,木神医见多了这种人,心理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问题,但太子殿下并没有,他已经克服困难重新站了起来,现在提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有心疾,但不在腿上,他……他怕水。”这会儿的谢意颜就是想抱一根浮木,带着希望一般用渴求的眼光看着木神医:“能不能治?” “怕水?怕水他还……”木神医的话没说完,就让谢意颜给看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怕水还硬要上堤坝去,那堤坝是什么地方?别说怕水了,胆子小一点的站在上面往下看都受不了。 怪不得去的时候还好好一个人,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他一个外人都看了于心不忍,更何况谢意颜呢。 “你也说了是心疾,心疾还需心药医,我只能给他开点安神的药。”木神医叹了口气:“其实照你说的这种情况,外加他还这么大的反应,从一个大夫的角度来说,我是不赞同他这样做的。”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如果真的克服不了,不如就选择避开一点,你也劝劝他,他这个身份其实没必要……” “不一样的。”谢意颜摇头。 他懂木神医的意思,小景是什么身份,那是太子呀,他在这儿就已经足够,实在没必要自己还亲自往堤坝上去,他还怕这个,实在犯不着。 可李晟景不一样,他心系百姓,他的心就在那儿,不去是不可能的。 “谁?”谢意颜一把推开窗户,就看见外面还淋着雨的齐睿,他手里拿着伞,站在外面有些无措,应该是听见了谢意颜方才的话,眼睛红红的,大受感动一般。 “我,告诉太子殿下,堤坝他不方便上不去也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守住堤坝的,堤在我在!”铿锵有力的保证声,说完冲着屋子里面鞠了一躬,然后扭脸就跑了。 看方向是重新回了堤坝。 “这是庆阳的父母官?”木神医看出来一点,感叹点头:“也是个好官,咱们大夏有这样的储君,还有这样的好官,百姓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小子,炉子上有姜汤你自己喝一碗,一会儿等他醒来也喂他一碗,我去熬药。” 屋内,谢意颜握住李晟景冰凉的手,小景的状态不好,拧着眉脸上也都是痛苦得神色,他这么难受,而谢意颜却什么都做不了。 沾了水的帕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熬好的药勉强喂进去一点,一直等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李晟景才慢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茫然着:“子安?我睡了很久吗?” 伸手想去摸摸谢意颜的脸,太子妃长得俊俏,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可现在,那张脸上满是憔悴,眼里全是血丝,眼下也是青黑一片,看起来生病的人像是他一样。 “没有很久,就睡了一小会儿。”谢意颜端了药过来:“看,天都没黑。” “那就好。”李晟景松了口气,玩笑道:“还没上任我就先倒下了,可别让人笑话。” “没有人。”谢意颜安他的心:“齐睿来过了,见你病着他又去了堤坝,说让你放心,堤坝他守着,他在堤坝在,你好好养病。” “我来又不是养病来的。”李晟景叹了口气:“没事儿,不是什么大毛病,缓过来就好了,倒是让你担心。” “小景……要不堤坝就别去了。”谢意颜想劝,捏紧了药碗:“你撑不住的,我很怕。” 这是谢意颜第一次跟李晟景说这个,他什么都不怕,可谢意颜苍白的脸,颤抖冰冷的手,昏迷时的样子,那种感觉让谢意颜觉得很无助,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在一片大海里,海浪扑过来,他无力支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李晟景有些愧疚,可不去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望着谢意颜想说自己没事儿也说不出来,这是两难。 “做太子好难呀。”谢意颜挤出来一个苍白无奈的笑,继续给李晟景喂药:“如果可以,真想把你拐走,做什么太子,就做我家的小媳妇儿,什么事儿都不管,我就天天守着你看着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哪像现在样子。” “算了,我说再多也白搭,就,尽量好不好?能不勉强自己就不勉强,算我求你了,咱啥事儿别硬上,还有那么多人呢,最不济你还要我,我没什么本事,给你跑跑腿总成吧?” “子安。” 谢意颜这话把李晟景说得难受极了,自己往谢意颜怀里蹭了蹭,像是撒娇的猫咪,在谢意颜怀里哼哼两声:“你别这么说自己,子安在我心里最厉害了,还俊俏好看,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完美的人,我何其有幸,才能留你在身边。” “少来。”谢意颜动了动肩膀:“夸我也没用,也不夸点好的,合着我在你心里就剩下长得好看这一点优点了?” 他以前就知道小景喜欢他好看,那会儿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长到了小景心坎儿是好事,现在就不这么觉得了,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为了以色事人? 奇奇怪怪的感觉。 “有呀,当然有。”李晟景赶紧顺着哄:“子安能文能武不说,心善人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 顶着谢意颜威胁的眼神,李晟景憋着笑说不下去了,笑倒在谢意颜身上:“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么好,尤其是特别善解人意。” “重点就在善解人意呗。”谢意颜哼哼两声:“给我扣高帽子,怕我又说你是不是?” “不是。”李晟景的手轻轻抚在谢意颜心口,悠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子安是理解我的,也是心疼我的,但你也说了,谁让是为我呢。” “你就多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你就捏准了我。”谢意颜真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顺手搭在李晟景的腿上,缓声问道:“腿呢?疼不疼?” 李晟景撒娇着点头:“疼,密密麻麻的疼,又酸又疼,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不揉。”谢意颜把手拿回来。 李晟景主动蹭过去,继续像猫咪一样撒娇,几乎是赖在谢意颜的身上哼哼唧唧:“帮我揉揉吧,真的疼,子安最好了。” 谢意颜直接把人抱起来,叹气:“一会儿揉,神医交代了,醒来以后先泡药浴,必须每天都要泡才行,泡完再给你按。” 李晟景赶紧搂住谢意颜的脖子,凑过去在谢意颜脸上亲了一下,乖得不行:“我就知道子安舍不得,子安最心疼我了。” “你也心疼心疼我吧,祖宗。” 祖宗笑嘻嘻地靠在谢意颜的怀里,感觉着温暖,轻声说道:“子安,我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那么怕,我想试试……” “知道你想说什么。”谢意颜把人抱到木桶边,解了李晟景的衣服,试了试水才把人放进去:“但我不同意,以身犯险的事情不能做。” “不犯险。”李晟景还想再争取一下:“兴许就好了呢?” 谢意颜迟疑着:“就算要试,也不能是现在,等以后回了京再说,现在不说这个问题,你给我好好的,如非必要不上堤坝,就这样。” “你好霸道呀。”李晟景伸手撩水去泼谢意颜:“这多好的机会,你就给我拴个绳往堤坝下面一扔,来回多扔几次,什么病都能给治好。” 谢意颜都让他给气笑了,反手撩回去:“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还拴个绳,我都想找根绳把你拴我裤腰带上。” “你拴,我又没说不让你拴,不然晚上我教你怎么拴?” “不许胡闹。”谢意颜按住了李晟景想作怪的手,声音哑了几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闹,身体顾不顾了?腿不疼了?” “你抱着我就不那么疼。”李晟景忍着笑,继续动手:“再说了,做点别的也能转移注意力,可能就忘记疼了。” “那也不行!”谢意颜匆忙起身,不伺候他了,背过身:“你自己泡,我在外面等着。” 看着太子妃几乎同手同脚地离开,李晟景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不是要做什么,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真要做,他都不用下床了,就是看不得太子妃脸上那种表情,谢意颜心疼他,替他难受,李晟景何尝不心疼? 靠在浴桶里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李晟景叹了口气,他那主意是真心的,拴个绳往下一扔又不会死人,不破不立。 他都多长时间没接触过冰冷的湖水了,就算是怕也是记忆深处里的怕,说不定再经历一次就会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就不怕了呢? 但谢意颜不会答应,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第114章 李晟景烧退得快,晚上小心照料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就好得差不多了,他也顾不上休息,昨天去了堤坝,今天第一时间就去走访百姓家。 要摸摸庆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意颜没拦着,只能陪着去,一天下来大街小巷走了一个遍,别人可能还好,李晟景就不行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小腿都是淤肿的。 没办法,还是得泡热水,谢意颜端着热水给他泡脚,一边泡还要一边给按摩,手法相当到位,酸酸疼疼的感觉也减缓了许多。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见闻,谢意颜虽然在外面混过江湖,但他都是去玩的,其实也没接触过真正的百姓生活,老百姓过什么日子他还不见得有李晟景了解得多。 李晟景就掰开了揉碎了把很多小问题一点点讲给他听,从前在谢家,谢首辅从来都不会教儿子这些,是从来都不指望儿子当官为民做主什么的,但李晟景这儿就不一样,他下意识就想把谢意颜往他身边拉,这些事情是他必须去操心的,那身为太子妃的谢意颜自然也该懂一点,日后才好帮他。 这边气氛正浓,就有那人不长眼非要来打岔。 金大同来的时候,两个人正是柔情蜜意,虽然也没干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但难得放松一会儿,就这么被人打断,换谁谁高兴? “他来干什么?烦人。”谢意颜就差把骂骂咧咧些到脸上了,给小景披好衣服,愤愤道:“要是没点正经事,看我不弄死他!” “这么凶。”李晟景合拢了衣襟,轻声笑道:“他自然该来的,昨日也没顾上说两句话,你去开门吧。” “一个草包能有什么话好说,跟齐睿说两句还差不多,他知道点什么。” 金大同是草包,但草包今天是真有事。 而且草包不是空着手来的,进门就先给谢意颜塞了一大包的补品。 “昨日回来晚了,不敢来打扰殿下。” 谢意颜撤开一步,没接他的东西:“今天也不早,殿下都要休息了。”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金大同脸上全是谄媚之色:“听说殿下舟车劳顿生病了,这些补品大人先拿着,给殿下补补身体,庆阳情况复杂,殿下少不得要劳身劳心,补补,补补。” 扫了一眼他再度递过来的补品,谢意颜发现还真是有点好东西,要是在邺京城这点儿东西谁也不放在眼里,可眼下条件不允许,能有点好东西给小景补补身体也是不错的。 问题在于,这东西是什么来路。 从前谢意颜可不会想这些问题,跟着小景这一趟趟的,每每都被小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白跟小景睡一张床上了。 “东西哪儿来的?眼下庆阳遭灾,你不好好治水,反倒寻思这些东西,说,谁孝敬的?” 敢说出名字来,他就敢提剑抄家去!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路上用了一些,还剩这么多,殿下别嫌弃才好。”金大同很心虚,但还是老实交代:“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边条件不好,我这不是……呵呵,我怕那个身体吃不消,殿下也知道,我就那个虚呗,平时在京城身体都让酒肉给掏空了,我怕上这儿来自己撑不住,就备了一点。” “并不是谁孝敬的。”金大同挠挠头:“再说了,人庆阳这儿在齐大人的领导下,民风淳朴可不兴这个,殿下昨日也见了堤坝,那都是人家庆阳百姓自己年年集资维护的,有这个钱人家都拿去修堤坝了,谁给当官的送礼呀,那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钱花到堤坝上还能保一方平安,花到当官的身上跟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听着金大同的语气还有点不屑的感觉,谢意颜主动接话:“那既然是你孝敬殿下的,我就替殿下收下了,算你一片孝心。” 出门在外还是要给小景好好补补身体的,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李晟景无奈摇头,才问金大同:“你有何事?” “是有点事儿。”金大同上前,面上有些难色:“如今殿下也来了,庆阳自然是有管事的,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不给大家伙儿添麻烦,这两天齐大人让我去给各家各户检查下他们的应急措施,看看家里面东西都准备的齐全不齐全,我就去了。” “可遇见什么人为难你?” “没有没有,乡亲们都很配合,毕竟不是小事儿。”金大同赶紧摆手:“就是我发现了个问题,我跟齐大人说过,但他不往心里去,我琢磨着这事儿还是得跟殿下说说,我觉得这事儿不是小事情。” “你说。” 谢意颜过来给李晟景的腿上搭了条毯子,他们说正经事谢意颜也插不上话,就低声跟李晟景说:“你们先说着,我去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 送来的补品不能浪费了,谢意颜看见里面还有根人参,他打算拿这根人参给小景炖个鸡汤,补补元气。 “好。”李晟景含笑点头,看着谢意颜的眼神里全是柔情,还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怎么看都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完全被无视的金大同满心的震惊都来不及反应,他现在真的对殿下的这个身边人很好奇,但也不敢把这个好奇表露出来,只得匆忙低头,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谢意颜走了以后,李晟景才抬头看了金大同一眼,语气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你很想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这话听到金大同耳朵里,跟夺命催魂的咒语没什么分别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臣不敢!” 太子殿下养男宠这事儿在京城可从未有过传闻,金大同是什么人?那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宫里做娘娘的妹妹还算得宠,他知道了太子殿下在身边养着个男宠,传入宫中那会是什么后果? 金大同自己都不敢想,如果他是太子,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管得住这张嘴,太子殿下能轻易放过他? 指定不能呀! “臣绝对不会乱说话的,臣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往外说!”金大同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这会儿整个人虚得不行,都快跪不住。 太子殿下要是心狠一点,他肯定就完蛋了呀,说不准小命都得扔到这儿! 太子殿下是何等的城府心机,在京城一点儿消息都没露,出了京城就遇见他,这往后万一走露点什么消息,不全是他的锅?太子殿下能放过他? 金大同是越想越害怕,背后一层层的冷汗,他就知道离开京城就没什么好事! “金大人这是何意?”李晟景这才慢悠悠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警告地差不多了,才问他正事:“你方才要说什么?” “啊?哦,是这样的,臣这几天在百姓家里面发现了一件说不上是大还是小的事情。”金大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强迫自己收回心绪,赶紧回禀:“这雨下了这么多天,环境潮湿得很,我发现不少百姓家里面的粮食都发霉了,瓜果蔬菜类的更是,都烂了。” 金大同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我让他们都扔了,那发霉烂掉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吃的,人吃了要生病,这节骨眼上万一再生了什么病缺医少药的岂不是更麻烦?” “你说得很对。” 李晟景敛了神色,带着几许认真:“考虑得周到,确实应该扔。” 被夸奖的金大同并没有松口气,继续愁眉苦脸:“可没人听我的呀,那老百姓嘴上都是敷衍,实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的话他们根本不往心里去。” “还说什么我是京城来的大人,娇贵,他们是地里的老百姓粗糙得很,不碍事也不会生病,该吃就还继续吃,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李晟景拧眉:“你没让齐大人去说说?毕竟他是当地父母官,在百姓心中说话也有份量些。” “就是这个齐睿!”金大同急得直接喊了齐睿的名字:“他也这么认为的,还说什么不要紧,雨季谁家没有点发霉的粮食,打小就这么吃着长大的,不也没事?我看出来了,他也嫌我事儿多矫情,还说什么自己一大堆的事情,不让我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他耽误时间。” “殿下,您说这事儿能成吗?” “叫齐大人过来一趟。” 金大同嘴快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往回找补:“那个什么,我不是告齐大人的状,齐大人做得很好了,他上心得很,就是这个事情他不当一回事,我觉得这不对,不应该这样,但他也没错,就是……” “我知道了,不会降罪于他,你且回去吧,明日带我去查看一下百姓家中的储藏,等齐睿来了,我自与他分说,下去吧。” 金大同犹犹豫豫沿着门缝溜达了几步最后还是没走,自己蹲在官舍外一直等到齐睿过来。 齐大人已经不像个人样了,那一身的泥泞,明明也是个俊俏的小哥,这些天把他磋磨得都快没人样了。 “金大人?你怎么在这儿蹲着呢?” 齐睿也没打伞,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衣服了,人家给他个蓑衣他还嫌弃碍事,反正都已经湿透了,无所谓再穿不穿,就干脆这么着了。 “殿下也……谢大人也叫你过来了?是有什么紧急安排吧?” 金大同看着这个样子的齐睿更心虚得不行。 齐睿在堤坝上忙活着,他还跑太子这儿来告状,虽然本意不是告状,但这事儿在齐睿眼中肯定跟告状无疑了,他会不会跟自己生气呀? 金大同有点慌。 “那个,齐大人是这样的,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粮食发霉的事情,你不当一回事我觉得不行,就……就跟殿下说了。”金大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夹杂在雨滴,几乎听不见声音了。 齐睿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你担心谢大人一会儿骂我?没事儿,你们还不了解情况,这种天气粮食珍贵得很,老百姓舍不得扔,有霉的吃总比饿肚子好吧?” “好了金大人,风大雨大的你也辛苦了,我会跟谢大人解释清楚,不怪你。” 齐睿拍了拍金大同的肩膀,踩过水坑就往里去了,跟在他后面的金大同看着雨幕里的人,想了一会儿又跟了上去,到底也没有先走。 第115章 叫齐睿回来也不全是问他关于粮食发霉的事情,李晟景看着面前湿漉漉齐睿,叹了口气,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 “齐大人辛苦,也需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李晟景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倒下了,可叫庆阳的百姓怎么办?” 齐睿乐呵呵一笑:“我身体好,不碍事的,我刚才听金大人说了粮食的事情,谢大人也想问这个吧。” “情况是这样的……”齐睿正要说话,李晟景就摆了摆手:“此事明日再说,先去看看具体情况,你有你的考量,但还需看过之后再作商议。” “齐大人今日就在官舍歇下,我随行有位大夫医术十分高明,也给齐大人看看,今日先修整一番。” “可我那边还……” “齐大人,你总不能不休息吧?不眠不休住在堤坝上也不行,只有休息好了,从能更好的做事情,这一点齐大人不会不明白。”李晟景安抚他:“堤坝那边我会安排人盯着,不会有事。” 齐睿还想再说点什么坚持一下,可到底没有坚持住。 之前太子殿下没来的时候,他只能自己咬牙坚持,一点儿都不敢放松,可现在不一样了,身后有了支持和依靠,心就跟着踏实下来。 齐睿被叫到官舍里休息,另一边的金大同门口蹲了半天就听见厨房那边有动静,他只是是殿下身边的那个男宠在厨房里折腾,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厨房里动静太大了,鸡飞狗跳的,金大同怕他有个什么事情,毕竟是殿下跟前的红人,万一出事了也不好,再说他要是能过去搭把手,说不定这人还能在殿下面前给他美言两句,金大同也不图什么好不好的,他就是希望殿下可千万别怪罪他,能平平安安回去就成。 一进去就看见那位拿着一把菜刀正在剁鸡,鸡倒是洗干净了,就是被剁得有点惨,谢意颜眼神都没分给他,拿着菜刀还在“哐哐”乱剁。 “你来做什么?小景叫我吗?” “那个殿下正在跟齐大人说事情。”对于这位直呼太子殿下的大名还叫得那么亲热,金大同只当自己没听见:“小谢大人是要炖鸡汤吗?” “别叫我大人,我又不是什么大人。”谢谢意颜把剁好的鸡肉扔到砂锅里,顺嘴回他:“你叫我……” 叫什么?叫谢子安?那不行呀,虽然是在外面的化名,但这个名字目前只有小景叫过,谢意颜还不想让别人这么叫他,叫本命?更不行了,金大同还是皇亲,万一让他知道跟太子妃同名怎么办?叫闫毅?也不成,太子殿下怎么能跟江湖人扯上关系,对太子殿下的名声不好,想了一圈,谢意颜竟然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称呼,他那么多的马甲,这会儿竟然没有一个能用的,就很尴尬。 “还是叫大人吧。”谢意颜继续剁他的鸡块,在心里面给自己铺了个台阶。 他爹是谢大人,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大概率也是要入朝为官的,那叫他一声小谢大人也不为过,就厚着脸皮应了吧。 不过还真是有意思得很,之前在陶城的时候叫他谢大公子,叫小景是小公子,到这儿小景成了谢大人,他变成了小谢大人,这些人是怎么胡乱叫的? “鸡块应该再小一点,不然太大了不好炖。” 金大同主动给谢意颜点火看炉子,有点没事儿找事儿的感觉。 谢意颜看了看案板上的鸡块儿拧眉:“大吗?” “老实说,有一点。” 虽然金大同也不会下厨,但纨绔本绔吃的美食可不少,没做过总见过,鸡汤不是这么炖的。 谢意颜哪里会这些个,他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会拿刀那是因为他会拿剑,能杀鸡不代表就会炖鸡汤。 “你……你会?”他不会不代表他就相信金大同,毕竟没谁会跟一个纨绔取经,谢意颜也不好,相较于相信金大同,他还是更相信自己些。 金大同明显感觉到了他略带鄙视的眼神,那点少年人的意气有点被激发出来,点了点头:“知道一点吧。” 他也不敢在太子殿下的红人眼前说大话,只是比较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在美食方面也算是个专家,不然不至于出门还自己带那么一堆的补品,但谢意颜并不买账。 “会吃不代表会做呀。”鸡块儿扔进砂锅里面,他嘴快:“公子哥一个,你知道厨房门儿朝哪儿开吗?” 这话倒也不是诚心埋汰金大同,他自己也不知道厨房门朝哪儿开,这么说就是实事求是说的实话。 “我怎么就公子哥了。”金大同有点不服气。 公子哥这三个字本身没有问题,他也确实是,可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很不是那个意思,金大同现在不能听这个,总觉得别别扭扭,有点丢人的感觉。 “你不是?”谢意颜拿着公子哥才送来的人参手起刀落切成几段扔进砂锅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能是因为金大同这两天的表现没那么招人不待见,也可能是吃了人家的嘴软,谢意颜揶揄了他两句就作罢。 “行了,我也没说你的意思,金大人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殿下很满意,放心吧。” 架上锅开始炖鸡汤,金大同见他要往里放盐赶紧提醒:“晚点放,更鲜美。” “金大人确实挺让我们刮目相看的。”谢意颜找了个小凳子跟金大同一块儿守着鸡汤,说点闲话:“你是不知道,小景刚听说派了你来庆阳的时候急得不行,没想到你还有点用,没我们想得那么差劲。” 当人面说这种话,也就是他了,这要换个人指不定就要挨打,不过也无所谓,论打架太子妃还是不怵的。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金大同愁眉苦脸:“我啥水平我自己不知道吗?承蒙娘娘恩典谋个闲差,他们都烦我,我也知道,我就也不给他们添乱,我混我的日子大家安好,可谁知道就出这个岔子。” 金大同叹气:“我不想来的,也求了娘娘的,可皇上执意要派我过来,真不是我说的,我都怀疑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个事情怎么能派我来?我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肯定给搞砸呀。” “幸好还有齐大人坐镇。”金大同想起来就后怕:“齐大人是有真水平的,有他在这儿才没出乱子,要是换成别人,一见朝廷都来人了,肯定自己往外撇关系,齐大人不是,他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就给他打配合,才能撑到现在,撑到殿下来主持大局,不然,要是靠我庆阳危险得很。” 谢意颜听着他的话,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来,有点心不在焉的损了金大同一句:“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没给人家齐大人添麻烦,也没把你那纨绔的习性带过来,他还以为你是个好官呢,净跟小景那儿夸你来着。” “他夸我了?”金大同一瞬间有点激动,激动半晌之后又想起来自己从前在邺京城的所作所为可真称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一张脸都快给憋成了猪肝色。 “那个,小谢大人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求个事儿? 谢意颜一瞬间激灵了一下,当时就想起小景之前说的吹枕边风,下意识离金大同远了很多,吹枕边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干的! “别,别求我,你有什么事情自己去跟殿下说去,我不管,我也管不着!” “不是,不求殿下,就是我在京城那些事情,小谢大人可千万帮我保密,别让齐大人知道了。” “就这事儿?”谢意颜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这家伙要让他去找小景求情什么的,原来就是帮他瞒着点京城里的那些混账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 “我为什么要帮你?自己做的事情这会儿觉得害臊了?这会儿觉得丢人现眼了?该!” 纨绔子弟在京城花钱流水,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今天呢? 谢意颜是知道小景最烦他们这些沾着点皇亲挂着个闲差就成天在京城混日子的人,要不是因为金大同这两天表现确实还可以,他连个眼神都欠奉,还帮他瞒着齐大人,做什么白日梦呢? “人齐大人多高风亮节呀?你跟他比比,也不觉得羞愧。”谢意颜看着炉子,提点着金大同:“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人,这两天不是做得就很好?反正你都来了,没事儿多跟人家齐大人学学,等以后回了京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给你妹妹丢人。” “我……我其实……”金大同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劲儿点头:“我改,我肯定改,到这儿以后我才觉得自己以前多肤浅,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儿正经事都没干,我以后肯定改!” “那还差不多。”谢意颜扫了他一眼,见他确实不是敷衍才松了口:“我尽量吧,他要不问我就不说,人家要是问了,我可不给你兜底,你办的那事儿满邺京谁不知道,瞒不住的。” 得他一句话,金大同就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不能说,邺京城知道庆阳又不知道,大不了我以后……” “不回邺京了?”谢意颜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往下多说什么。 他心里面还记挂着刚才金大同的话,一时间想不明白,一直等到熬好了鸡汤撵走了金大同,谢意颜终于想明白了。 是个人都知道庆阳的情况危急,怎么还会派金大同个草包过来?如果派了金大同那在外巡视的太子定然不会不管,不管是王伯伯还是金大同,都知道庆阳这事儿要是没有太子坐镇就麻烦了。 小景也确实来了,可如果有人早就在庆阳布好局等他呢? 第116章 “子安炖的鸡汤?” “闻起来就很香,让人胃口大开。”李晟景嘴角带着甜甜的笑:“什么时候我的子安也会下厨房了,真是了不起。” 他可还记着曾经太子妃绣的手帕,一颗兰花草绣得歪七扭八,不是说不好看,在李晟景心里还是好看的,但太子妃确实不是沾染这些俗务的人。 洗手作羹汤这种事情更是想都不用想的。 “我尝尝。” 李晟景尝了一口,味道竟然是出人意料的鲜美,又盛了一碗出来给谢意颜:“好喝的,你也尝尝,子安手艺不错,比御厨做得还好。” “你喜欢就行,小景最近瘦了还多,得补补。”谢意颜给他捡了一个鸡腿:“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说着要把你养胖一点,结果还没养胖就又瘦了,以后回去,我天天给你炖鸡吃,一定养胖一点。” “还不胖呢?你摸摸我腰上的肉。”李晟景有点发愁:“哪像子安你身材那么好,再胖还要怎么胖?” “什么肉,哪有肉,我怎么没看见。” 谢意颜跟过去摸了摸,柔软的腰肢很好摸,有点让人舍不得松开,但他还是很老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确实不是玩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得把持住才行,不能耽误了正事。 “小景,我刚才炖汤的时候跟金大同聊了几句,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下。” “金大同?他怎么了?” “不是他怎么了,是……”李晟景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得:“我觉得这个事情有问题,金大同那样的人,都知道他肯定不能胜任的,就连金大同自己也说了,要不是因为齐睿现在的庆阳指不定成什么样子,那为什么还让他来?” 李晟景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谢意颜提个开头,李晟景就想到了后面,眼眸微微一沉,示意谢意颜继续往下说。 “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故意引你来的?” 谢意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皇上他的计策,想在这儿,在这儿对你动手?” 实在不是谢意颜多想,庆阳的情况对李晟景来说并不友好,小景怕水,庆阳那么大一个水库,稍微有点闪失,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 谢意颜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的是要在庆阳对小景下手的话,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谢意颜简直想不到还有比庆阳更合适的地方吗? 派一个草包过来,无非就是让小景放心不下,小景一定会来,庆阳这样复杂的环境,要下手真的太容易了,谢意颜想到这里的是时候就冒了一身的冷汗,是后怕。 “前几次的刺杀会不会只是试探?”谢意颜又说道:“我去把朱衣卫都召集回来!” “子安。”李晟景放下勺子,对谢意颜说道:“沉住气。” “我怎么沉得住气,要真是这样的,现在就很危险!” “不呀。”李晟景笑:“别忘了,我身边可有天下第一的剑客在呢,他们谁知道?不仅不危险,我还很安全。” “不是这么说的,做点防备总是没错。” “子安。”李晟景往谢意颜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着谢意颜有点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是小孩儿在哄谢意颜高兴。 “朱衣卫自有他们的任务,你稍安勿躁些,不是什么大事,把人都叫回来了,还唱的什么戏。” “什么唱戏,现在还唱什么戏,当然是要……”谢意颜明显着急,但他看着李晟景含笑的眼神,忽然好像明白过来:“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所以才把朱衣卫支开,你是故意把朱衣卫安排走的?!” 李晟景刚要开口解释一下,太子妃就炸了。 “李晟景!你这不是胡闹吗?多大人了还玩这个?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还有,这是儿戏吗?万一真的他们是有准备而来,你要干什么?这是以身犯险的事情你怎么能做?”谢意颜气得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带翻了凳子,看样子也知道他是真的很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让你任性回来的,万一有一点闪失,你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是太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安全有多重要?你就敢这么胡作非为?像话吗?!” 李晟景让他给咋呼懵了。 头一次见太子妃这么生气的样子。 太子妃在他这儿一直都是好脾气好说话的,而且还处处体谅关怀着他,永远都是充满了爱意地包容他体贴他,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李晟景其实被太子妃给惯坏了,这会儿一见太子妃生气,他确实是没了主意。 那模样,哪里还是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被凶完以后,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望着谢意颜,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感。 “子安,你别生气呀,你先听我跟你说好不好?” 自知理亏的李晟景轻轻晃了晃谢意颜的衣袖,被抽了出来,显而易见太子妃这次是真生气了。 此间种种异样他确实有所察觉,开始时只是觉得不对劲,怎么就会派了金大同这样的蠢才过来,可当他踏上前往庆阳的路上时,李晟景就琢磨了过来。 只能派个蠢才过来,只有派一个无能的纨绔公子,他才会放心不下庆阳,才会一定要到庆阳来。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局,等着李晟景往里跳,而且还是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局,看的就是谁能更胜一筹。 李晟景也是故意将朱衣卫都支走的,只有身边放松了警惕,才能引得那人动手,只有那人动了手,李晟景才有反击的机会。 不然,他不就成了大逆不道吗? 有些时候,被动并不一定是坏事,只有先被动了,才能后发而制人! 之所以没告诉太子妃,是李晟景觉得以太子妃单纯的心性,他不见得能看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跟他说了反而让太子妃跟着担心。 他不想让太子妃担心。 原本庆阳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人烦心的,太子妃始终牵挂着他,如果再加上这么件事,不是更让太子妃紧张难受吗? 李晟景的打算就是先解决庆阳的灾情问题,至于那些,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观其变,一旦他动手,主动权就回到了李晟景这边,局面瞬间就能发生变化,到那时候再跟太子妃慢慢解释也不迟。 就是没想到,出来一趟太子妃是真的长进了很多,他竟然自己就看出来了,确实是值得表扬的。 不愧是谢家人,聪慧得很。 “子安,子安,你别不理我。” 见太子妃起来要走,脸上的表情明显也是暴躁的,李晟景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袖子,那语气立马就变得可怜兮兮。 “你不理我的话,那我要腿疼了。” 谢意颜:……他娘的,想骂人! 袖子都没来得及甩开,李晟景就很主动地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直接扑满怀:“子安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这是跟我说不说的问题吗?你就不应该把朱衣卫使唤走,你要干嘛呀?” 谢意颜的语气是满满的无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李晟景还抱着他,微微仰着头,扯着谢意颜的袖子,声音很小:“我要做皇帝。” 谢意颜:“你……” 他真是没见过有人能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能把做皇帝说得跟要吃糖一样,三岁孩子也不过如此了。 “你这不是要做皇帝,你这是要作死!” 虽然很可爱,虽然很容易让人心软,但谢意颜还是板着脸,并没有放松表情。 小孩儿可爱不代表小孩儿犯了错就不能骂,虽然他舍不得骂。 “没有作死。”李晟景还抱着谢意颜,都没有撒手的意思,只把谢意颜给抱得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重新把人揽到怀里,还是不争气地服了软:“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事儿咱俩没完!” “喝口茶顺顺气,你听我慢慢说。” 李晟景很乖,真的给谢意颜顺了顺气,等着谢意颜接了他的茶,还奉上一个甜甜的笑:“子安接了我的茶,就不能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谢意颜哼了两声不置可否:“你快点解释,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解释,你就是糊弄我的?” “没有糊弄,我有解释!”李晟景赶紧说道:“我确实是故意调走的朱衣卫,这是要引蛇出洞,也是为了麻痹他们而已。” “能用自己的安危引蛇出洞吗?小景,这不是小事。” “你先听我说完。”李晟景握住谢意颜的手,语气正经:“子安,我一直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你明白吗?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外面,我一直都是被动的,只要我不在那个位置上,我就一直被动,我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我要逼他让位!”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但是子安,凡事都有风险,不冒风险我怎么成事?”李晟景望着他的眼睛,言辞恳切:“我已经把风险降到了最低,你别忘了,我现在身边可是有第一剑客闫毅在的,我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就算是朱衣卫能贴身保护吗?” “他们不能,但是你能,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安全的,这是大前提,你不能因为自己就把这个前提忽略掉。” “可是人多点总归是好的。”谢意颜并不能赞同李晟景的观点,但他又无力反驳:“双拳难敌四手,我……” “若事事周全妥当,我接下来的计划还怎么安排?”李晟景苦笑道:“有朱衣卫有你再加上随行侍卫,想要对我动手还有机会吗?我要让他动手,只有让他以为自己成事了,我才有机会反击,子安,你还不明白吗?太子此番必然遇刺,甚至,也可以死在这儿。” “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到主动权。” 李晟景悠悠叹了口气:“我等不起了,也不能再等了,你当真以为此番离开邺京只是为了体察民情吗?这是一,还有最重要的二,我与姑母的里应外合之计,只有太子遇刺,这计策才能开始。” “什么意思?”谢意颜糊涂了,他眼下的水平还不足以让他来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又跟大长公主牵扯上关系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的浆糊,整个人稀里糊涂的。 “在京城时,我只能推测父皇是想对我下手,但只是猜想而已。”李晟景干脆靠在谢意颜的肩膀上,慢悠悠地说道:“出来就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摆在明面上,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成王败寇的机会,可他能对我下手,我却不能反击,懂吗?” 谢意颜似懂非懂。 小景太子的身份注定有很多的制约,可皇上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心狠手辣,但小景若是做错了一点,便是日后登上那个位置也只会招来骂名,对他十分不利。 “所以我只能退一步,我在外退了这一步,他必然要进一步。”李晟景扣着谢意颜的掌心,玩着小情侣的把戏,才挠了两下就被谢意颜的手包住,不让他捣乱,李晟景轻声笑了一下,做坏事得逞的得意模样,瞅着谢意颜的脸色,才继续往下说:“其实,我怀疑发现钴石矿脉的人是恒王,只是恒王想接父皇的手来除掉我,他将这矿脉的消息告诉父皇,既表了忠心又得偿所愿,一举两得。” “父皇这些皇子里面,唯有恒王自小就得他宠爱,还堪称大器,剩下的那些都不成气候,恒王又听话得很,最会表孝心,若除了我,大位的继任者自然非恒王莫属。” “他二人必然早就已经联合了起来,就算没有这次也有下次,轻易不会罢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在我有准备的时候?”李晟景的声音有些微的凉意:“你看,多好的机会,大夏太子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奔赴灾情重地,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却惨遭刺客遇害,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候,还怎么收这个场!” “子安,这是一计,不仅是他们的计也是我的计。”李晟景晃了晃谢意颜的手:“你会支持我的,对吗?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能一直被动下去,再这么被动下去,我……我等不及了。” 李晟景的声音小小的,但却始终勾着谢意颜的心:“要是实在生气,你就骂我两句解解气,成吗?” 谢意颜搂着他的肩膀,自己跟自己赌气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如果我们吵架了怎么办?” “我哄哄你?”李晟景瞬间领会,耳朵脸一块儿变得通红起来,视线都不敢再去看谢意颜:“你说怎么哄,我都行,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种予取予求的态度,若是一般人还不得疯?谢意颜也很想疯,但他不能疯,被李晟景撩得直上上火,按着人使劲儿亲了一回,末了还不甘心地咬了李晟景一口。 “记账上,早晚我得要回来,到时候哭也没用!” 第117章 李晟景坦白以后,谢意颜就更加谨慎了,大长公主送的那件软甲天天盯着李晟景穿好,严丝合缝的一点儿都不许有差错,从前李晟景懒怠穿,他有时候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天天第一件事就是盯着李晟景把衣服穿好。 但凡李晟景敢哼哼两声,他就自己动手。 太子殿下那小身板肯定是经不起他三两不折腾,最后只能乖乖听话。 并且有点想念从前那个憨憨傻傻的太子妃,现在太子妃长见识了,也聪明心细了很多,再没有从前那么好忽悠,就很难。 “子安,你不用这样紧张,就照往常一样就可以。” “怎么能一样。” 谢意颜收拾好了自己的软剑,贴身放好了,确定不会出岔子才问李晟景:“今天还去走访?” “嗯,现在问题还挺大的。”李晟景掩唇咳嗽了几声,接过谢意颜递的热茶润了润嗓子:“你没看前日里,那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吃发霉的东西,金大同说得对,这样是要出问题的。” “我这两天也让木先生出去给大家讲讲这方面的问题,他是大夫,说话总归是靠谱些,有人会听的。” 谢意颜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外面还没停的雨,有些担心:“这雨再下下去,恐怕不妙。” “堤坝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先去解决粮食的问题,我已经安排人送了新的粮食过来,这些发霉的粮食就动员他们送到堤坝上去维护堤坝吧。”李晟景叹了一口气:“叫上齐睿,他说话大家听。” 粮食发霉这事儿确实不小,齐睿也有责任,他身为地方父母官并没有把这个事儿当成是一回事,李晟景提出来的时候,齐睿还在嘟囔,说着不碍事,有的吃总比饿着强。 他是怕后面朝廷不给发粮食,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别说发霉的,就是观音土都能拿来当饭吃,自然就舍不得。 最后还是李晟景再三保证,又安排人去采买了新的粮食,用新的换上旧的发霉的味道,这才算是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架不住还有一些老人家,思想上比较顽固一点,就是舍不得,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连日阴雨,终于还是吃病了一些人。 也是因为生病,再加上木神医的吓唬,大家才意识到这样是真的不行,虽然是省了粮食,可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病,甚至发展生疟疾,那就是惹了大麻烦,最后在齐睿的动员下,各家各户才把自己家里已经不能吃的粮食都拿出来去维护堤坝。 这事儿是解决了一桩,首先第一个庆阳的粮食是能供应上的,保证了百姓不至于饿着肚子,李晟景根本就没走朝廷的粮库,他是直接让穆家那边派人从外面现买的粮食,而且是长线供应,省去了中间啰嗦繁杂的步骤,第一时间供应百姓的补给。 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人心是不慌了,可老天爷并没有给面子。 大雨依旧瓢泼,从李晟景到庆阳开始,拢共就只就有那么两三天不下雨的日子,只要这雨一天不停,李晟景就跟着提一天的心。 他每天都会去堤坝上看一次,算是巡逻,齐睿陪着,看看水位境界线上的地平线看看齐睿让人新挖的排水河道,算着雨不停还能撑多久。 每次从堤坝上下来,他都要半夜发上一次烧,谢意颜心疼,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晟景发烧,他就守着,慢慢的,烧着烧着竟然不烧了,连木神医都说可能是身体起了免疫。 李晟景还打趣,自己觉得是好事,要跟谢意颜显摆:“我就说,我其实应该是不怕的,你瞧这才只是多去了几次,不就不发烧了吗?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就能彻底好了。” 可其实谢意颜知道,他并没有好,不发烧也许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坏事,虽然不发烧了,但李晟景在堤坝上的反应还是还很严重,甚至晚上也会做噩梦,每次都要谢意颜哄着哄着,才能慢慢恢复平静。 这对李晟景来说是心理上的折磨,对谢意颜来说更是。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看着小景难受痛苦却又无能无力的感觉,他想帮小景,可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插不上手,简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殿下,谢大人!谢大人!不好了!” 齐睿匆匆忙忙跑进来,喘着大粗气:“孔西村涨水了,现在整个村子都快被淹没了,有几家地势低一点的,人都困里面了,地势高些的现在出不来。” “除了孔西还有几个村子的情况也不好,得赶紧安排撤离救援,可我们的人手不够。” “召集城中的青壮年都去。”李晟景立刻站起来,跟着齐睿往外走,还不忘叮嘱谢意颜:“联系赤舞,让她带着大部队立刻过来支援,沿途联络周边府衙,立刻派人过来支援!” 大雨一直在下,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撑不住,之前就已经转移过了一批,但雨还在下,需要转移的人也更多。 不仅仅只是孔西村,连带着周围几个村落都要紧急转移,一时间忙成了一锅粥。 齐睿是一定要在前线的,金大同也主动承担了责任,按理说这个时候李晟景就不需要去了,谢意颜也担心忙中出乱,怕暗中之人趁着这个时候动手,就不放心,想劝李晟景就留在官舍听消息。 可李晟景如果不去,他就不是李晟景了,前线的救援李晟景始终都跟着帮忙安排部署,齐睿忙不上来的时候他就接替齐睿指挥着,就这么忙了三天三夜,李晟景的咳嗽越来越厉害。 开始只是轻微的咳,木神医给开了药慢慢喝着调养,有时候好一些一整天都不见一声咳嗽声,可慢慢的这种情况就变得严重起来,不说那药已经不管用,李晟景的咳嗽已经到了有时候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咳到脸色苍白。 木神医的脸色也越开越难看。 李晟景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让人担心了,他也不想的,可天灾之下,哪里有让他好好休息的空隙,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他必须得保这一方平安才行。 能做的只有身先士卒。 他也怕太子妃会担心,有时候喉咙痒得厉害就自己死撑着,实在撑不住了才压着唇低低地咳上两声,却不知道,他越是如此,就越是往谢意颜的心里面扎刀子。 眼见着太子妃越来越沉默,李晟景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总觉得这雨要是再不停下来,庆阳的情况要是再不好起来,太子妃可能就不理他了。 潮湿的被子护着两个人,李晟景往谢意颜的怀里钻了钻,挨着太子妃不仅暖和一些,心里面也踏实,喉咙里痒痒的,又想咳嗽了,李晟景怕太子妃听见又难受,还是想自己忍着,可到底是忍不住的。 “你呀,就好逞强。”谢意颜拍着他的背,端了一杯热茶慢慢喂过去:“好点没有?” “没事的。”李晟景捏着谢意颜的袖口,乖得像个宝宝:“我觉得神医最近改的药方吃着就很好,效果不错,等把这一批受灾百姓转移走,我就不去了,就在这儿好好养着,成不成?” “你哄我吧。”谢意颜抚着他的背,叹了一口气:“小景,我没这样想,我也没有立场不让你去做,我想,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想去找找我师傅,还记得之前我给你吃的那个丸药吗?那是我师傅的秘方,他临走前给我留下的,我觉得要是找到师父,兴许你的病就能治好,以后也不会咳嗽了。”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比爱人受苦难受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事情了,如果李晟景只是忙救灾,谢意颜还有点用武之地,他什么都不怕,能帮小景分担一些就分担一些,可现实却不是这样的。 小景忍受着巨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还要坚守在一线,甚至还要时刻担心着暗中的刺客,谢意颜能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他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一直压在谢意颜的心里面,这是一种无法排解的苦闷,涩到心里面,苦得人难受。 李晟景是何其聪慧,他最近确实很忙,难免也有忽略太子妃的时候,这会儿听着谢意颜的话就明白谢意颜这心里面是不舒坦了,这种不舒坦也只能他自己来安抚。 手掌轻轻放在谢意颜的胸口,李晟景主动凑过去轻吻着,他的吻技不如谢意颜,这方面可能也确实有天赋那么一说,明明两个人算是同时开始学习的,甚至还是彼此的老师,可谢意颜就是比他老练很多,李晟景也乐得享受这种被动的愉悦。 极少数的几次主动,全都是为了要哄哄谢意颜,这次也不例外。 一吻之后,李晟景靠在谢意颜的肩头,手指头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子安,我其实挺好的,尤其是你在我身边之后,真的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好,所以你不要这样难过好不好?我看着你难过,心里面也跟着不舒服的,怪自己这副身体不争气,让子安为我·操心。” “胡说什么。”谢意颜把人搂紧了一点,声音发颤,有些微的哽咽:“别瞎说。” “是我无能,什么也帮不了你。”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谢意颜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他从来在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管是在谢家做大小姐还是在外面做闫毅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种感觉,想做什么事情,可什么都做不了,他想帮小景,可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插手,他就只能看着,看着小景在他面前受罪。 甚至,很多次看着小景自己一个人在努力挣扎着,谢意颜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子安,你看着我。”李晟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捧着谢意颜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谢意颜不愿意,别过了脸,李晟景用了点力气,然后察觉到了指尖的一点温热,太子妃哭了。 “你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要强。”李晟景轻声叹了口气,贴上去一点点吻掉了谢意颜的泪,还故意尝了尝味道,轻声笑着说道:“是酸的。” “你别闹我。”谢意颜抬手要去擦掉脸上的泪痕,被谢意颜抢了先。 “子安呀,怪我忽略了你,也怪我跟你说了太多,其实你还不能接受那么多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应该慢慢来的。” 庆阳的事情本来就多又杂,李晟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谢意颜说了他谋定而后动的计划,别看谢意颜表面上好像很冷静,其实他心里面是紧张着急的,越是关心就越是紧张,神经也更容易紧绷着。 若是平常或许就还好些,可现在并不是平常时候,很多问题都堆积在这里,李晟景明明怕水还要每天上堤坝的心理问题,连日阴雨他的腿还一直疼,既要处理庆阳的一大堆问题,还要时时提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危机,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压在了谢意颜的心里面。 这些事情对李晟景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以说就是他的寻常生活而已,过往的从前他日日夜夜都是在这种环境下面生活的,随时随地都要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麻烦个危机,朝堂之下随时都有人给他挖坑设陷阱等着他犯错,他要保持警惕一步都不能走错,一个字都不能说错,下了朝回到太子府还要担心随时随地会出现的暗杀,毕竟太子这个位置从来在不是那么好坐的。 李晟景早就习惯了这种节奏,他根本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谢意颜不一样。 谢家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可以说谢意颜就没有见过很多太复杂的局面,眼下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为难的,如此种种全都一股脑地抛给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 尤其,这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还是李晟景自己,爱得越深才会越在乎,越是在乎越是爱,才会越觉得自己没有做好,才会觉得自己很无能,根本就不能护着心爱的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谢意颜现在的状态就是怀疑自己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我不能带给他□□ 李晟景递脐橙:你能 第118章 窗外有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谢意颜撑着半边身体主动靠近着谢意颜,单手要去解谢意颜的衣襟,被谢意颜拦住了,搂着李晟景的腰把人重新放回来。 “小景别闹。” “没闹,你都好多天没碰我了。”李晟景似是娇嗔了一句:“不对,是从到庆阳开始,你就没碰过我,是不是我变憔悴了,不得我们颜少侠欢心了?” 在房事上面谢意颜其实不如李晟景那么主动,虽然他确实对小景抱有这样那样的心思,甚至那种心思已经到了让他半夜睡不好觉需要去练剑发泄精力的程度,但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还秉持着自己的那点子君子之风,从来都不会乱来,除非小太子撩拨得太过火。 到了庆阳以后,李晟景的身体就一直不舒服,谢意颜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做这种事情,两个人之间最多就是亲亲抱抱的,小景已经很辛苦很累了,他怎么舍得,每天都恨不得催小景多睡一会儿才好,在这种事情做这种事情,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一个正人君子,根本就不会做禽·兽的事情,连想都不会想的那种。 李晟景自然是知道他的,但今天要这么撩拨不为别的,他就是想让太子妃感觉一下,他到底有多重要! “小景,别闹。”谢意颜拧着眉,要去拉李晟景的手。 却被李晟景灵巧地躲开了,滑得跟个泥鳅一下,三两下就躲过了谢意颜的追击,并且这次成功地解开了谢意颜的衣裳,他自己干脆就翻身到了谢意颜的身上,抵着谢意颜的额头,轻轻跟他碰着唇:“可是我想要了,身为太子妃,你还记得你的职责是什么吗?” “小景……”谢意颜喉咙动了几下,怕身上的人掉下来,扶住了他的腰,声音低了三分:“那我帮你。” “不要。”李晟景果断拒绝,趴在谢意颜身上,跟小鸡啄米一样亲着谢意颜:“我喜欢我们在一起时候的感觉,不要那样的,那不够。” “那现在也不行。”谢意颜依旧还是拒绝:“现在的情况不允许,等以后好不好?或者等天好一些,等你的身体不那么难受的时候,消耗太大了,我不想你受不了。” “傻不傻呀你,我就是受不了,那也是因为……”李晟景的声音低了几分,压在谢意颜的耳,低语了几句,夹杂在风声之中,很快就听不见了。 “子安,我就是想要你。”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的,尤其这也不是李晟景的第一次主动,相较于第一次他这次的业务更加熟练,几乎都没给谢意颜什么拒绝的机会,按着谢意颜的手腕,自己就把该做的准备全都做完了,箭在弦上那是不得不发的状态,而且这个箭还根本就不由他自己控制,谢意颜的后槽牙都快被咬掉了,小景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拦不住,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全都一样。 “你就闹吧!” 他肯定是不能由着小景自己胡来的,他来做好歹还知道个轻重,小景自己主动就真的是一点儿轻重都不知道了,横冲直撞完全就是凭借本能,这种做法很容易让他受伤的,谢意颜哪里舍得,李晟景就主动了个开头,意思意思一下而已,等箭发了以后他就把主动权交还给了谢意颜。 许久都没有过这种真正意义上的酣畅淋漓,舒服是真的很舒服,李晟景被伺候得很舒坦,指甲在谢意颜的背上无意识地挠出了几道血痕,最后搂着谢意颜的脖子舍不得撒手,喘着气蹭着谢意颜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轻轻摩擦着。 “子安好棒,好舒服。”李晟景的气息还不太稳,嘴角弯弯:“很快乐。” 谢意颜额头上还有些汗,不知道是忍的还是怎么回事,他搂着李晟景的腰:“去洗洗。” “一会儿去。”李晟景不松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哼咛着谢意颜:“你都没那个。” 这话的意思是,一会儿还得再来一次,非得让谢意颜也跟着一块儿舒坦了才行。 谢意颜可不禽·兽,他可以满足小景让小景舒服,但自己是肯定不愿意折腾小景的,所以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第二次,毕竟小景的身体最重要。 “子安。”李晟景的手指头划在谢意颜的胸口,琢磨着怎么说这个话。 其实他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大夏的太子景才思敏捷最是聪慧,朝堂之上可以舌战百官,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哄自己的爱人,这大抵是李晟景遇见过的,最难的事情了。 最难的事情,他选择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结果这个方法解决了他自己,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 脸颊红红的,李晟景又往谢意颜的怀里蹭了蹭:“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吧?” “怎么了?”谢意颜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晟景:“子安,我就是想告诉你,在我心里面你有多重要,跟你在一起我有多快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快乐,我选择用实际来告诉你,我很快乐,就像刚才那样的快乐,你明白吗?” “我知道你心里面会烦闷,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帮我什么,但是不是这么说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李晟景拉住了谢意颜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心口。 “这里,你知道吗?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其实都不知道心跳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天地万物在我眼中其实没有任何的区别,说了你不许笑我,在遇见你之前我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类应该有的那种情感,我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知道那是我的责任,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但只是那样而已,类似于麻木着做着机械一样的反应,做母后希望我的反应,做姑母希望我做的反应,做百官、黎民百姓希望我做的反应,那也只是那样了,我其实没有自己的感觉。” “我被禁锢在太子这个身份里,一个拥有名字的木偶人而已,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日复一日就在那样一个苍白的世界里,做着循规蹈矩的事情。”李晟景垂眸看着谢意颜:“但是我遇见了你,子安,是你让我的生命鲜活了起来,你为我做的那些,把我的生命点亮了,你明白吗?如果没有你,我就还是那个被禁锢在太子这个身份里面的一个木偶而已,我不会知道什么叫快乐,更不会知道什么叫幸福。” “但现在我很快乐,也很幸福,是你给我的,明白吗?”李晟景的腿勾着谢意颜的腰,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无限近,近到不能再近,近到他的呼吸就落在谢意颜的呼吸里,从继续说道:“你很重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此刻鲜活的我,所以,以后不许再有那种想法了。”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觉得我受罪了,觉得自己不能帮我分担什么,但你不需要帮我分担什么的,子安,你从来都不需要帮我分担什么。”李晟景贴着他的唇:“我肩上担着的那些,在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担着了,那是我生来的责任,但不是你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伤也好,我的病也罢,都不是因你而起,甚至因为有你,我现在都能站起来了,你已经做了很多,给我带来了很多,不要把那么多的事情都加在你身上,有你心疼我就够了。” “但是我只要你的心疼,我不要你的自责跟愧疚,也不要你觉得自己无能,子安,你记住了,可以心疼我,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心疼我没有关系,但是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就否定你自己,那是不对的。”李晟景轻声叹息:“这本来就是两码的事情,掺和在一起你就分不清楚了,记住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现在觉得很幸福,那些难受痛苦只是微乎其微的,相较于你带给我的快乐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允许你再怀疑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晟景趴在谢意颜的耳边,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如果下次再怀疑,要你好看!” 至于这个好看到底是怎么看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总之是可以让某人找到自信的那种好看,是可以重振雄风的那种好看,如果还不够,还可以更好看一点,毕竟太子殿下也不是吃素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 第119章 小太子为了哄自己的太子妃可谓是花了大功夫的,谢意颜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就是面临这种情况情绪上难眠有些波动,让李晟景一开解一沟通,也就能慢慢想开。 想开是能想开,但该做的事情是一样没少干,他现在的原则就是他多做一点,小景就能少操一点心。 灾民的转移还在继续,要转移走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几乎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大雨不停,除了灾民之外,李晟景最担心的还是堤坝。 堤坝蓄水是有一定的极限的,雨再这样下下去,堤坝早晚都会承受不住,到那时候可怎么办? “现在就开一道渠闸,把水从这个方向先放出来一批。”齐睿给李晟景看他画的草图:“这样做的话,这一块儿的地还有村庄就得牺牲进去,如果水量大可能还要再往前淹没一部分,出于安全考虑,必须尽快把这周围的百姓全部撤离出来,等人出来之后,就立刻准备开闸放水,情况紧急不能再等了。” “齐大人,你有经验,这雨大概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见小景脸上全是愁色,谢意颜跟着叹了一口气:“照这种情况下去还能再放几次水?庆阳还有多少地方可以淹?” 齐睿摇摇头:“今年雨水多,往年哪有这么大的雨,天跟漏了一样,说不好,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迁!”李晟景拍板做了决定:“不仅迁这个区域,齐大人你去安排,务必尽快。” 李晟景亲自在前线主持大局,迁移的工作展开得都很顺利,堤坝在半夜时分放了一次水,也是李晟景亲自去监督的,站在堤坝上面,听着水声,谢意颜握紧了小景的手,感觉到李晟景在颤抖,干脆就把人直接搂到了怀里来。 “没事的子安,我已经好很多了。”李晟景回抱住谢意颜,还主动宽慰他:“其实我觉得这是好事,我真没觉得自己在害怕这些东西,没有必要去害怕,也犯不着去害怕是不是?” “对,小景最厉害了,什么都不能打败你。” “谁说的,还是有人能打败我的。”李晟景轻声笑道:“能打败的我,只有你了。” 堤坝放水是大事,齐睿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顾不上吃饭,金大同带着人管着伙食给大家伙儿送饭,送到谢意颜这边的时候,还故意拉着谢意颜交代两句悄悄话:“小谢大人,这天儿也不早了,不然您就先带着殿下回去吧,堤坝放水我估计得一·夜,犯不着在这儿耗着不是?” “用得你说,他要是肯回去早就回去了。”谢意颜接过了金大同拿来的饭盒,打开自己看了看,才点头:“伙食不错,我问你,这是给小景单独准备的,还是大家都一样?” “都一样。”金大同挠挠头,不是很好意思:“我倒是想给殿下单独准备,可这条件实在不行,先凑合两口,等这边事情忙完回了京城我再孝敬殿下。” “呦,你不是还打算要在庆阳久待吗?”谢意颜拿着饭盒往那边人群里看了一眼,揶揄金大同:“怎么,嫌弃人家庆阳条件不好,又不想待了?你这可不行呀。” 两句话只把金大同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只能是落荒而逃,谢意颜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摇摇头,才回去找小景。 “饭菜还是热乎的,快趁热吃吧,刚才金大同过来说,这边起码得忙上一·夜。” 临时搭建雨棚条件很差,风一刮过来那雨就往里进,谢意颜见李晟景要出来,就赶紧快走两步,把人推进去:“你别往外来了,一会儿再着凉就麻烦了。” “不会的,哪有那么脆弱,我又不是泥人捏出来的。”说是这么说的,李晟景很是咳嗽了两声,谢意颜赶紧给他拿药,这儿也没有炉子,药都是木神医提前熬好的,装到酒壶里面,需要喝的时候都是谢意颜临时用内力给加热。 就他这一手的功夫,还让木神医给打趣了一番,说得亏有他这个人工炉子在,不然小太子更得吃苦。 “先把药喝了。” “子安。”李晟景接过了药,催着谢意颜:“你快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正说着呢,忽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谢意颜手里的药正要往下放,就被谢意颜抬手给接住了:“先把药喝完再说,多大的事儿也不差这一口。” 太子妃态度很坚决,李晟景也只好依他的,两口把药灌完,就听见外面是齐睿的声音。 “谢大人,谢大人!”齐睿匆匆忙忙的,一进来就先嚷嚷:“有新发现!” “什么情况?”李晟景站起来,脸上神色有些严肃,最近挺多了不怎么好的消息,现在只要见到神色匆忙的齐睿,李晟景第一想法就是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齐睿喘着粗气:“堤坝,堤坝有裂缝了,情况可能不好。” “什么?!去看看!” 李晟景站起来就跟着齐睿往外走,脚步十分匆忙,他腿脚又不好,到了这边以后腿疼就没有停下来过,药膏什么的几乎都已经没什么作用,这一起一走,匆忙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从走了两步之后,膝盖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腿一软,跟着就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走得匆忙,谢意颜只来得及跟上,见小景身形不稳,谢意颜急忙伸手去接,因为事发突然,两个人差点滚下去,幸好是齐睿反应快拉了一把,才把两个人给拉回来。 “你怎么样?” “不碍事,先去看看堤坝的情况。”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堤坝产生了裂缝,那就随时就有溃堤的风险,一条小小的裂缝就足以毁掉整个堤坝,乃至于整个庆阳,大事当前,李晟景怎么可能还顾得住他自己。 谢意颜的手按在李晟景的腿上,感觉腿上的筋脉好像在一跳一跳的,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肯定是不能让小景再继续走了,抓住李晟景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背上一放:“我背你去,齐睿还不带路!” 齐睿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连忙答应:“好,这边。” 一边走着还一边往回看了一眼,看着那位小谢大人背着太子殿下,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据说景太子是不·良于行的,但之前齐睿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再加上庆阳这边的事情太忙,他就忽略了这一点,再一联想到刚才的种种,齐睿心里不可谓不震撼呀。 “大人,大人就是这儿。” 堤坝上有工人见他们过来,赶紧招手,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之前还没有的,我跟老李一直看着,就怕出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这么个缝儿。” “先别急。” 齐睿正好安抚大家,谢意颜忽然就把背上的李晟景放了下来,交到齐睿手里:“扶着点儿。” 然后自己弯腰过去仔细看了看工人说的缝隙,越看眉心越拧得紧。 “子安?怎么了?” 谢意颜这才站起来,没有回答李晟景的问题,先问了那几个工人:“这缝隙你们觉得裂得正常吗?如果按照正常的水压,会造成这样的裂缝吗?” 被问话的人左右看了看,又跟自己的同伴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才摇摇头:“应该不会,最近我们齐大人一直都带着我们维护堤坝,就怕会出现问题,我们都小心维护的,该加固的地方就加固,更别说,咱们现在还在往外放水,那之前水位这么高的时候都没有事儿,怎么开始往外放水了,反而出现裂缝了,我也很奇怪呀。” “确实是这样的。”齐睿也点头。 谢意颜上来,给了李晟景一个眼神,李晟景点了点头,然后对齐睿说道:“再放,水位必须放到缝隙以下,然后立刻安排人手修补,连夜修补。” “好。”齐睿赶紧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等李晟景安排完之后,谢意颜才过来,他想抱着李晟景不让他再自己走路,被李晟景拒绝了,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离那些老乡远了一点之后,才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本来只是猜测的。”谢意颜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那老乡说话的时候,我就看了一眼堤坝的裂缝,瞧着不像是自然裂开的,更像是人为的,所以就过去看了看。”谢意颜压低了声音:“看着像是被人用内力震开的缝隙,但我不能确定,怎么会有人这么做?这不是……” 谢意颜的话说一半,立刻就想明白了过来:“是针对你的?” “子安你越来越敏锐了。”李晟景苦笑一声:“你这样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想瞒我都瞒不住。” “我猜,可能是他们要动手了吧。”李晟景的口气有些无所谓:“你看这天。” “天怎么了?”谢意颜不懂。 李晟景指着一个方向给他看:“瞧见了吗?那边的云快要散了,雨也小了很多,庆阳的危难之际马上就要过去了,或许天亮以后会出大太阳也说不定。” “什么?” 谢意颜还没明白过来,李晟景看着他微微一笑:“今晚就是他们的动手之际,你怕吗?” “今晚?”谢意颜震惊,立刻保持警惕,手伸到腰间就要去摸剑,被李晟景拍开了:“不要那么紧张,忘记我交代你的了?到时候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雨不会再怎么下了,堤坝上多一条缝隙就能把我引上来,我上来了一时半会儿就下不去,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李晟景挽着谢意颜的手慢慢走着:“你做好准备不要慌就成,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我穿着金丝软甲呢,必然不会有事,演上一场戏就好,再说了,这是庆阳离着皇城十万八千里地,那个齐睿应该也会很愿意配合你我好好演这么一场戏,都是安排好的,别紧张。” “嗯?”李晟景的腰被收紧,谢意颜神色严峻:“我不紧张,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那是自然。”李晟景笑:“我该安排好的都已经安排好了,等的就只是一个时机而已。” 李晟景真的给谢意颜做了很多的心里铺垫,所以当他看见面前这群黑衣人的时候,心里面是不慌的,抽出软剑将李晟景护在安全的范围内,朱衣卫被派出去大半,这会儿之后被分在这个堤坝上临近的几个人飞速地赶了过来,勉强应付招架。 谢意颜的剑很快,他就以李晟景为中心,来一个挥剑收拾一个,干脆利落得很,刺客人手虽然多,但根本就近不了李晟景的身,彼此对视了一眼,开始主要围攻谢意颜,如果是从前的单打独斗的剑客闫毅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这些刺客的攻击。 但他毕竟是闯过皇家朱衣卫的人,再加上这一路上跟赤虎这一伙人的见招拆招,谢意颜对这种有组织的打法已经十分熟悉了,这些人在朱衣卫的阵法面前只能说是大巫见小巫,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小景要撤走朱衣卫,这些刺客实在是有点弱鸡了,他一个差不多就能应付,如果朱衣卫还守在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打头。 这么想法才刚刚冒出来,谢意颜就不小心让人给砍了一刀,直接划在他的胳膊上。 不是他粗心大意,实在是对方的兵器过于锋利了一些,钴石打造的利刃确实非比寻常,他躲了一下没躲过去,血顺着胳膊就流了下来,火·辣辣的疼。 “子安!” 李晟景一见谢意颜受伤,脸色当即就是一变,谢意颜也注意到了,赶紧扬声冲他说道:“没事,小伤而已。” 同时为了不让小景担心顺手就又解决了跟前的两个人,他一脚踹出去以后,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斜眼看了一下伤口处,原本还是红色的血,这会儿竟然开始变黑,谢意颜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声,意识到了不妙,他赶紧封闭了伤口处的穴道,暗怪自己大意。 之前闯朱衣阵的时候,赤虎就跟他说过暗器会淬毒,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人去闯阵所以给他撤掉了,没想到,竟然还应在了这里,这些人打架确实一般,但没想到人家还有更阴毒的招数,兵器上如果抹了毒的话,那就麻烦了。 而且…… 谢意颜拧眉,迅速回到了李晟景身边:“先撤!” 小景的计划是以身犯险,就借用这次暗杀将计就计,但现在谢意颜不敢乱来,那些人兵器上有毒,他们还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他不能让小景再去冒这个风险,必须得先撤离才行,他揽着李晟景正要运轻功离开,眼前就一阵阵发黑,谢意颜心知是毒素发作了,更是不敢大意,挡掉了几个人的攻击,带着李晟景是边战斗边退,这边打斗的动静不小,离得近些的朱衣卫陆陆续续增援了几个过来,这种情况下,谢意颜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带着小景撤退离开的。 但意外就发生在毫秒之间。 当他听见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时,下意识就是把小景给挡在身后,暗箭破空而来的瞬间,他以为是他先发现了,却不知道,因为毒素的影响,他的听力耳力都跟着受了影响,他发现的同时他身边的李晟景自然也发现了。 谢意颜以为那箭是冲着李晟景来的,想要去帮李晟景挡箭,却不知道,李晟景已经先一步做了选择,只是轻轻拉了谢意颜一把,就调转了两个人的方向,箭夹杂着破空的力量,直接刺向了李晟景,谢意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李晟景踉跄了一下就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他要伸手去拉却没来得及,李晟景的肩膀被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重重踹了一脚,谢意颜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景从他眼前消失。 “啊!” 谢意颜发疯了一般的,拿着手里的剑砍向身边的黑衣人,红着眼睛杀出来一条血路,奔着李晟景方才跌落的方向,直接跃下。 冰冷的水扑面而来,谢意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在水里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一团的黑影,奋力向那团黑影游过去,将人抓到了自己怀里。 第120章 李晟景掉下来的时候意识还清醒着,他身上穿着金丝软甲,那箭矢锋利得很,但也只是刺破了软甲,他伤得不重,但掉下来的瞬间,被大量的冰水淹没的时候,李晟景就真的—瞬间慌了起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所有恐怖的记忆全都一瞬间被唤醒。 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冰冷的湖底,任是他如何挣扎如何奋力向上都毫无生机,—双黑色的手勒紧了他的脖子,夺走了他的呼吸,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抽离。 记忆深处的惶恐几乎瞬间就将他淹没,他还沉浸在冰冷漆黑的环境中,无法认清现实的时候,手上就传来了—点温热,李晟景努力挣扎着,才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人,是追过来太子妃,谢意颜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唇抵着李晟景的唇慢慢给他度气,是温热的。 李晟景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胸腔里有了热的气息,谢意颜搂着他的腰,带着他—块儿往上游,也不知道是游了多久,李晟景就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隐约中只感觉到谢意颜帮他度了好几次的气,他慢慢失去意识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难受。 那种曾经无数次折磨他的感觉,—点点消失了,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温暖的怀抱,是谢意颜温暖的怀抱,李晟景想着,等他醒过来,他—定要告诉谢意颜,他不怕水了,当他在水底跟谢意颜抱在一起的时候,当谢意颜—次次亲吻着他给他度气的时候,李晟景就知道自己不怕了,他的心是安的,充满了暖流,那种惶恐不安已经离他远去,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知道谢意颜会救他,就不会再害怕。 谢意颜是被耀眼的阳光刺醒的,他伸手挡了—下太阳,恍惚中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庆阳接连大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耀眼的太阳了,太阳这么大,烤在人的身上暖烘烘的,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腰上有很重的感觉,上半边的身体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腰部腿一下的位置确实发凉的,李晟景拍了拍腰上的胳膊:“子安?醒醒,子安。” 入手是滚烫的温度,比太阳照在身上还要发烫,谢意颜立刻察觉到不对,赶紧去查看谢意颜的情况,身边的人嘴唇发白,脸颊绯红身上滚烫,是发了高热,李晟景喊了几声都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已经是人事不知的状态。 “子安,你醒醒,醒醒呀子安!”任是李晟景怎么喊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李晟景半拖着谢意颜的身体抱到自己怀里,急忙去检查他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处不仅流脓而且还隐隐约约流着黑色的血,李晟景顿时就慌了神。 他们也不知道被水冲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一处浅滩,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昏迷了多久,不远处是一条小小的溪流,应该是顺着堤坝被冲到这里来的,李晟景想过去弄点水来帮谢意颜清理伤口,才发现他腰上系着—条腰带,谢意颜把两个人绑在了—起。 就是因为绑在了—起,所以才没有被冲散。 “子安,你不能有事,你—定不能有事,要是你……”李晟景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我怎么办呢?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你千万不能有事!答应我,千万不能有事!” 颤抖着手去解腰带,可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向逞强好胜的景太子这会儿眼里噙着泪,哭得像个没了家的孩子—样,好不容易解开了腰带,李晟景弄来了清水,先帮谢意颜把伤口清理,然后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学来的法子,—口口把谢意颜肩膀上的淤血吸出来。 他哪里有做这种事情的经验,等好不容易给谢意颜处理完,自己就已经累得不行,额头上满是细汗,连喘气都快喘不过来。 “子安,子安你醒醒好不好?”推了谢意颜几下,人都没有反应。 李晟景踉跄着站起来。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腿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了,勉强趴着站起来,也学着之前谢意颜的法子,用腰带把两个人捆在一起,他身体弱,肩胛骨还有伤,腿也不行,自己—个人走就已经十分勉强,更不用说还要拖着—个还高烧昏迷不醒的谢意颜,无异于是难上加难。 “子安,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大夫,去看大夫,你坚持住。” —声声喃喃自语,李晟景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他就是出于本能觉得不能原地等死,索性就沿着河道慢慢走,撑着—口气总是能找到有人的地方,只要找到人,子安就有救了。 “师父,这大雨下了好多天了,我都好久没有下山,这次可一定要多买些好吃的才行,这几天我净吃野菜,嘴都吃涩了,—会儿给我买个糖葫芦好不好?” 李晟景隐隐约约就听见有小孩儿的声音,他拖着谢意颜张了张嘴想求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来话,用尽了力气都没有喊出声来,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两条腿仿佛千斤重,便是如此,依旧把谢意颜往自己身上扶,脚下—个踉跄,整个人都站不稳跌倒了下去,他第一反应也是把自己垫在下面。 摔倒以后眼前开始发昏,想要再站起来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他—点儿力气都没有,伸手摸到几颗小石头,李晟景闭着眼睛,轻轻喘着气,然后一下下地砸着石头,—下又—下,在心里面默默祈祷着,希望有人能发现他们,来救救子安。 “师父,哪儿好像有人?” 小孩儿蹦蹦跳跳要往前,就被身后的大和尚—把拉了回来:“死人活人你就往前?去,小和尚往后站着去。” “那大和尚您往前请。”小和尚站着并没有动,伸着脑袋又看了看:“师父,好像是两个人,是活人,还在敲石头呢。” 然后不等身后的大和尚,自己就往前跑了过去。 大和尚摇摇头也跟了过去:“你可真是佛祖的亲传弟子。” “才不是,我是我师父的亲传弟子。”小和尚的声音飘过来,后又找补了—句:“以后也是师父您的亲传弟子。” “拉倒吧,我—个半路师父,要不是看你小和尚—个可怜,我才懒得管你。”大和尚在后面慢慢地走,还问小和尚:“怎么样?死人活人呀?” “师父,两个大活人!”小和尚凑过来看了—眼,然后立刻大声喊道:“不过快死了,师父你再走慢一点,就变成两个死人了!” 李晟景听见声音,看见—个光着脑袋的小孩儿,视线里又出现了—个一身僧袍的大和尚,他才松了—口气,握住谢意颜的手,说道:“救他,快救他。” “你说什么?”小和尚凑近了—点儿,就只看见这个人动嘴皮子就是听不见声音,他附耳过去,才依稀听见了两个字:“救他?喂,你别晕过去呀,你醒醒,师父!没音儿了!” 大和尚这才走过来,—脚在小和尚屁·股上踹了—下:“躲开点,我看看。” “师父你快点吧,别一会儿俩人都没气了,佛祖要怪你见死不救的。”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屁·股,哼哼两声,蹲在一边:“这两个人好奇怪,怎么还把自己绑在一起呢。” “想死—块儿呗。”大和尚不甚在意,将那人翻过来一看,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小谢?小谢怎么是你?小谢?小谢你醒醒呀,小谢!” “师父你认识这个人?”小和尚很是纳闷,又凑过去看了看:“刚才这个人说让救救你认识的这个人,你认识的这个人,这个小谢好像快不行了呀,师父怎么办?” 大和尚扔给小和尚—个钱袋子,然后解开两个人绑在身上的腰带,—边肩上扛上—个,对小和尚说道:“四方,山下药铺知道怎么走吗?师父跟你说几个药,你快去快回。” 四方拿着钱袋子急忙点头:“师父我知道了,不带他们去山下看大夫吗?” “山上近,我先带他回山上,你快点去快点回来,别耽误。” 小和尚听话地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犹豫了—下,到底是小孩儿的好奇心:“师父,这个小谢是谁呀?” “你大师兄。”大和尚意空叹了口气:“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 四方惊讶地啊了—声:“那大师兄怎么不是和尚?” “俗家弟子懂不懂?”意空已经开始撵人:“你再不去,你大师兄就没了!” “去去去。”四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意空架着两个人如履平地一般,脚尖轻点着,带着人回了山上庙里。 说是庙,就是山上两间破房子而已,门口歪歪斜斜挂着—个陈旧的牌匾,上面写着空山寺三个字,当年意空大和尚游访至此处,就进来讨了—杯水喝,可谁知道,这寺里面的主持得了重病,正是弥留之际,唯一的牵挂就是庙里面的小和尚。 喝了人家—口水,成了人家—段缘,住持就把那小和尚连带这空山寺一并托付给了意空大和尚。 大和尚是得了佛缘之人,既然有这么—段缘分,他也既来之则安之,自此就在空山寺住了下来,教导小和尚四方佛法,教教小和尚练武,原本是想着等小和尚再大一些,将这寺庙交托出去,他才好继续游历天下,再回去看看他的大徒弟,谁知道,还没等小和尚长大,大徒弟自己先找来了。 应该也不是找来的,瞧着这幅样子,怎一个惨子了得。 “小谢,你说你这是咋了?真的命中就有—劫?”意空看了看谢意颜的伤口,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毒难办呀,你说说你,师父怎么跟你说的?谢家养不活男娃娃,你好好在京城里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吗?怎么就是不听话?现在可好了,你这不是为难师父是什么?” 意空大和尚对他这个俗家弟子还是十分喜欢的,当然这个俗家弟子也是大和尚自己认的,人家谢家高门望族的,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家唯一的儿子跑去做和尚,就是俗家的没戏,那是意空大和尚自己封的,他觉得他都教了谢意颜这么长时间,谢意颜也师父长师父短的叫了他这么些年,那算个俗家弟子总是不过分吧? 大不了他这个师父就给弟子开个恩,佛门那些清规戒律什么的小谢完全可以不用遵守,大不了就是他这个师父多念几句佛的事儿。 意空大和尚还是很惦记他这个俗家弟子的,算着差不多时间还想着回去再看看他去,想着小谢这会儿应该是富贵双全的,却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还有这等变故。 “你说说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是什么地方?这离邺京城多远?你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意空大和尚叹着气,给谢意颜的伤口敷药,又端了汤药过来一口口喂给他喝,继续絮絮叨叨:“小谢的武功也不差,怎么还叫人给暗算了呢?师父教你去跟别人比武切磋,可没教你跟这些下三滥的人在一块儿玩吧?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师父。”四方已经给另一个人处理完了伤势,就见意空大和尚还在絮絮叨叨,忍不住说道:“师父你也太顾此失彼了—些,怎么就眼里面就只有大师兄呢?这个人你就不管管?师父,人家可是一路拖着大师兄走的,你没看他那膝盖,那腿上的伤,血呼啦擦的都不能见人了,你也太偏心了点。” “你懂个屁。”意空放下了手里的药碗,对四方招招手:“过来,你大师兄这是中毒了,看见他胳膊上的伤了没有?伤他的那人歹毒得很,兵器上面有毒,你大师兄就是太单纯了,让人给害了,你记住了,以后不管跟什么人交手,—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千万别中了奸人的计。” “阿弥陀佛。”四方双手合十,—派虔诚:“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是出家人,我不跟人打架。” “什么毒?” “这毒也不罕见,就是有点难解……”意空刚起了—个头,就看了四方一眼:“不是你问的?” 四方伸手往后指了指:“他醒了。” 李晟景撑着半边身体,又问了—遍:“什么毒?” “你醒了。”意空这才过来,给他把了把脉,然后点点头:“醒了就成,你没多大问题,就是身上有点皮外伤,后背上的箭已经取出来了,你那金丝软甲是救命的好东西,它替你挡了—下,箭上也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 “他中了什么毒?” 李晟景又问了—遍:“可有碍?为什么还不醒?” “这毒叫钩吻,若是没有点底子这会儿已经毒发身亡了。”意空叹了口气:“这小子内力深厚,再加上他当时应该是发现得早,及时点了穴道,毒素蔓延得比较慢,才让他撑到见到我,要是再晚—点儿,小命就没了。” “果然是谢家的小子,命中注定就有这么—劫。”意空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往回收:“那个,你没什么事儿,我跟这小子是旧相识,那啥,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可以下山了。他留下来,我得给他祛毒。” “我也留下来。” “那不行。”意空看了他—眼,直接拒绝:“佛门清净地,和尚我这儿不是善堂,不留外人,再说了,这位公子非富即贵的,我也不敢留,您还是哪儿来的,上哪儿去吧。” “师父既然已经猜到我的身份,那为何不知道他的身份?” 李晟景眼中无波,平静地看着意空:“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他。” “那也不行。”意空态度十分就坚决:“你在这儿,我没法儿给他祛毒,还是说,你想让他死?” 这就是吓唬李晟景了。 其实意空大和尚自己也心虚。 面前这人的身份他本来只是猜测,但现在已经肯定下来。 庆阳大雨受灾,朝廷派了个无能的庸官过来,那位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肯定是不放心要过来瞧瞧的,这是大前提。 其次就是李晟景身上的那件金丝软甲。 那等宝物,早年就听说在皇家的手里,意空一见就知道,这人一身细皮嫩肉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软甲,多半就是皇室中人,再加上他腿上的伤,意空就确定了这人正是邺京城那位景太子。 至于他这腿是怎么好的,那就不在意空的关心范围了,管他是怎么好的,那是人家的事儿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问题是,小谢的身份比较麻烦。 谢家藏着这个男娃娃那是秘密,小谢的身份就是秘密,意空并不知道小谢是用哪个身份跟在太子身边的,但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好叫太子知道了,不然小谢没法儿交差呀,怎么着也得等小谢醒了以后,他好好问个明白再说,现在就把人留下来,万—破绽越露越多,到时候小谢可怎么收场? 师徒也好些年没见面了,他总不能一见面就给小谢惹麻烦。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把人撵走,反正他这破庙就在这儿,人家是太子,大夏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他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可以来,只要等小谢醒过来,等他先跟小谢串好口供,剩下的,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了。 “我不能走。”李晟景正要解释他跟谢意颜的关系。 大和尚直接就翻脸了。 “行,你不走就让他走吧。”意空直接甩了脸色:“四方,把人抬山下扔了吧,怎么我说话还不当话是不是?佛门之地,你说不走就不走?佛祖答应了吗?” “师父,子安跟我是……” 他不说还好,—开口喊这个名字,意空大和尚就更加笃定谢意颜的身份不能暴露,立刻就站起来,拎着谢意颜就打算往外扔:“你不走,那你们就—块儿滚蛋!” 大和尚是什么人,早就料准了李晟景是不可能放任谢意颜不管的,不然能把两个人用裤腰带栓到一起?小谢现在都中毒了,他自然是要紧着小谢先解毒的,果然,意空一翻脸,李晟景就立刻妥协:“我走,我走,求您给他解毒,我走。” “只要您能治好他,我现在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意空:小谢的身份我来守护 小谢:我谢谢您:) 第121章 李晟景说走就真的走,只是临走之前看着谢意颜的眼神满是担忧,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给意空鞠了一躬。 “求您务必救他!”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背影决绝,让人看着就心酸。 四方眼巴巴看着人走了,才小声抱怨他师父:“师父,您太过分了吧?那位施主身上还有伤呢,咱是佛门慈悲之地,你怎么能把人往外撵?” “您的慈悲之心呢?”四方哼哼唧唧,不是很满意大和尚的做法。 意空一边给谢意颜检查伤口上的毒,一边叹气:“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呀。” “大夏景太子。” 四方一听,立刻就往外跑,追着往外看,但只能看见一个蹒跚的背影,他急得很:“师父,咱把人叫回来吧,那可是太子,你把他撵走怎么行。” “哼。小和尚天天佛祖说佛祖说,佛祖的话你记心里几句?”意空头也没抬:“佛祖说众生平等,不过是个太子,看你那样,没出息。” “也对,众生平等,太子也是众生。”小和尚念叨一句,自己又乖乖回来:“怪不得佛祖说众生皆苦,原来太子也苦,完成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意空取了匕首过来,吩咐小和尚拿了蜡烛点火。 四方:“师父,你看他都是太子了还这么惨,还要被我们救,可见佛祖说得没错,就是众生皆苦,太子也有太子的苦,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嗯。”意空敷衍了一句,专心给谢意颜清理毒创。 师父忙着,没空搭理他,四方溜达了一圈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好做,看厨房里没有水了,干脆自己拎着两个水桶打算去山下打点水来。 哼着佛经一路蹦蹦跳跳,路过半山腰的棚子处,又折返回来,看着棚子里面靠着的景太子,没动了。 李晟景有点累,正靠着一块儿木头休息,见那小和尚正盯着自己看,他也抬头往山上看了看,然后有些无奈:“这里也不行吗?那我再下去一些。” 说着就要起身往下走。 小和尚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你怎么没走呀?” 李晟景嘴角带着一丝苍白的笑意:“自然是等他。” “你要一直在这儿等吗?”四方看了看破败的小棚子,因为之前下雨,这棚子几乎已经没有顶了,之前也是修给过路人休息用的,现在这破败的样子,只怕来一阵大风就能给吹散了。 怎么看都不是歇脚的地方。 “不然,你去山下找个妥当的地方等也是一样的,我师父说了会救他的。” 李晟景摇摇头没说太多,继续闭上了眼睛养神:“小师父快打水去吧。” “你……” 四方看着他,犹豫犹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打水去了,他拎着水桶再上来的时候,又多看了棚子里的人几眼,回到庙里的时候,小脸就嘟了起来。 意空正在煎药,见小和尚惆怅的样子,那扇子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怎么回事?下山打个水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感情是想偷懒了?” “才没有偷懒,师父,我看见那位太子施主了。”小和尚过来坐在大和尚身边。 “他下山了?”大和尚点点头:“那就好。” “没下山。”四方扣着他师父的衣服袖子,有点抱怨:“在半山腰的小棚子里面,那棚子什么都没有,里面只有两块大石头,他说他就在那儿等着,师父,人家施主身上还有伤没有好,他在那儿吃什么喝什么晚上睡觉盖什么?师父你太狠心了,就不能让他回来吗?” “你知道什么。”意空扇着炉子,叹了口气:“知道你大师兄跟那人是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小和尚老实摇头:“应该是朋友吧?看着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意空叹气:“你大师兄身份不简单,我跟你说,他爹是当今的首辅大人,太子殿下有个太子妃是首辅的长女。” “那他们是亲戚呀。”四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不是好事?师父咱把他叫回来吧?” “你知道个屁!”意空又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脑袋:“谢家只有你大师兄一个,他就是从小当女孩儿养大的大小姐。” “那他们难道是夫妻?”小和尚不理解了:“可是……” “就是这个问题。”意空压低了声音:“皇上下的圣旨要给谢家赐婚,可谢家就你大师兄一个,哪来的女娃娃?” 四方挠挠头:“那他俩就成亲了呗。” “天真!”意空无奈道:“这是欺君之罪呀,要死人的。” “而且你没听见他喊你大师兄什么?什么安的,你大师兄那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安不安的,明显就是糊弄太子的假名。” “啊?” 意空又说道:“谢首辅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个老狐狸,我猜他可能不知道从哪儿收来一个女娃娃,当成是谢家的女孩儿嫁过去了,至于你大师兄是怎么又跑到太子身边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都不知道,得等他醒了以后问清楚才行。” “你别怪师父狠心,实在是这个事儿太大了,咱俩都不会说谎,那太子也是人精一个,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察觉到了你大师兄身份有问题,可就不是你大师兄自身安危,还要牵连到谢家,弄不会好这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知道吗?” 意空语重心长:“所以,撵他走也是为了你大师兄好,现在明白了没?” 四方拧着小脸,哭哈哈问:“大师兄为啥要当女孩儿养大?好奇怪。” “他命中有劫。”意空看着药罐,叹气:“当男娃娃养不活,只有当女娃娃养在深闺里面才能长命,你看他听话了吗?他要是不出来,好好做他的大小姐哪里会有这事儿,知道钩吻是什么毒吗?见血封喉要人命的,这毒最是难解,不仅解药难找,解毒的方法也很痛苦,若非他内力深厚,这会儿早就见了阎王爷。” “师父,大师兄的毒难么难解,你能解吗?” 意空:“我肯定是能的,你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我?我告诉你,算了算了,你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药好了,还不给你师兄倒出来。” “好嘞。”小和尚很勤快,倒完药以后又犹豫着问:“师父,那太子施主怎么办?他也没饭吃,也没地方睡,伤口都没人换药。” “去去去,想去就去,我拦着你了?”意空摆摆手:“记住我,不许跟他多说一句话,敢说漏了嘴,佛祖都不会放过你。” “不说,肯定不说。”小和尚捂住了嘴:“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他说,师父放心,绝对不给大师兄添麻烦。” “这还差不多。”意空点点头:“去吧,山上夜里冷,给他带床被子去。” “嗯嗯。” 四方一溜烟就跑了,意空看着小孩儿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呀,有佛心。” 夜间寒风起,李晟景搓了搓胳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神色有些呆滞,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星星了,大雨之后的星空被洗得干干净净,深邃的蓝,星空低到仿佛触手可及,他下意识地伸了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子安,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好起来。”李晟景祈祷般地念了一句,然后又低低地咳嗽起来,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如纸。 “施主?施主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小和尚自己背着一个铺盖卷,手里抱着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一路哼哧着小跑过来,进来先给李晟景塞了两个大馒头。 “施主你先吃,这个还是热的。” “小师父……” “叫我四方就成。”小和尚把被子放下来,跟李晟景解释:“山上冷,我师父让给施主送床被子,施主你别担心,我师父还是好心的,他就是……” 话说一半赶紧捂嘴:“反正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想走,在这儿也成,我以后每天来给你送吃的。” “多谢四方小师父,辛苦你了。”李晟景说着话的功夫又咳嗽了几声,扶着木棚子的柱子,模样很是憔悴。 “施主,你脸色不好。”四方犹犹豫豫:“我给你把个脉行吗?” 李晟景本想说不必麻烦,他的身体他知道,但小和尚殷切的眼神,他又不好拒绝,只能伸了手:“有劳小师父。” “没事儿。”四方搭上去,就皱了眉:“施主你在发烧,这样不行,而且心肺中有郁结之滞,我开个药给你吃。” 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李晟景不是很担心,他的心思全在谢意颜的身上,等小和尚把话说完了以后,才问道:“子安他还好吗?有没有醒过来?烧退了没有?” “没有,他还没醒,那个毒师父说有点厉害,得慢慢解毒,不过不要紧,师父给他喂了药,都喝进去了。”四方安慰他:“你别太担心,他没事儿,倒是你,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我看你好像有旧疾,也不能大意的,可别他醒了你反而倒下。” “小师父说得有理。”李晟景拿着手里的馒头,语气认真:“我会的,我会好好的,等他醒了,才好跟他赔罪。” 第112章 四方看着面前的施主,不是很懂他眼睛里的悲伤和自责,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最后犹犹豫豫从怀里摸出来一本佛经放在被褥上,轻声说道:“施主闲来无事可以看看佛经,开解一二。” 虽然他不懂,但佛祖肯定懂,不管这位施主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只要多看看佛经,一准儿能看开。 “所以,你就给他留了本佛经?”意空听完小和尚得话,真是哭笑不得:“你呀,他要是看开了怎么着?跟你一块儿出家当和尚吗?不过,佛经看看也好,那位也是心思重的,若真是看了能对他有点帮助,也是你的功德。” 四方稀里糊涂,并不是很懂意空的话,不过也不要紧,他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谢意颜的高烧复反反复复,意空给他用了不少的药材,跟小和尚两个人轮班看护,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高烧退了下去,人也悠悠转醒。 大和尚一口气还没喘匀乎呢,这位就又闹了起来。 “师父?我……师父怎么在这儿?小景呢?我在哪儿?师父,跟我一起的人呢?小景呢?”谢意颜中毒又高烧,哪里有什么力气,吐出来的几个字都不怎么清晰,还一个劲儿在问那个谁。 “你别急,他好着呢,好得很,来先把药喝了。”意空赶紧扶住人:“四方,快药!这药必须醒来以后马上就喝,不然你体内的毒素要压制不住的,先喝药。” “师父,小景呢?你先告诉我小景在哪儿,他怎么样?他人呢?他好不好呀!” 谢意颜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没有见到李晟景,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差点直接打翻意空手里的药碗。 小和尚在旁边嘴快,赶紧说道:“大师兄你别急,那位施主在寺外,他没事的,大师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你先喝药呀。” “寺外?为什么在寺外?你们不管他吗?小景他受伤了,他让人给射了一箭,他……” 谢意颜也顾不上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自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找他。” “你给我好好躺着!”意空一把将人按回去:“他好好的,倒是你,你自己的身体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还乱动,给我好好躺着,他他他,就知道惦记他,我问你,你跟那个太子是什么关系?” 谢意颜被他按住,挣扎着起来:“他是我的命。” “你这……”意空一把拉住他:“去,我让四方去把他带回来,你先跟我说,他知道你的身份吗?我是怕你身份泄露才把他撵出去的,你要接他进来,也得先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先串好口供成不成?” 意空一个没拉住,谢意颜已经踉跄着下了床,他赶紧把人按回来。 师父抓徒弟那还不是一抓一个准,更不用说谢意颜还身上有伤中了毒,在意空手里就跟小鸡崽没什么分别,关键这小鸡崽还不听话,使劲儿闹腾挣扎,都快把他这个师父当仇人了。 意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给我冷静点!”一巴掌拍到谢意颜背上:“我让四方带他回来,小谢,你先跟我吃交代清楚,你在太子那儿的身份是什么?他对你的情况又知道多少?” “我自己去。”谢意颜脸色不好,挣开他师父的手:“他受伤了,你们怎么能把他扔在外面?师父你太过分了!” 意空:……儿大不由师父呀,怎么还红眼睛呢。 “好好好,师父的错,师父错了还不行吗?现在就去接他,立刻就去,师父亲自去行不行?”意空看着他长大的,拿他当自己半个儿子看,这会儿小谢发脾气了,只能顺着哄着:“你先顾自己好不好?去床上歇着,我亲自把人给你带回来,成不?” “我自己去。”谢意颜坚持往外去,意空赶紧跟上,看着徒弟匆忙的样子,跟着叹了口气,只得赶紧跟上去。 他是不关心那位怎么样的,但是不能不关心自己的徒弟,哪怕徒弟给他甩脸色…… 等下,这臭小子为什么给他甩脸色?还说什么那是他的命,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意空脸色变了变,脑子里有个想法闪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谢意颜就已经没了人影,他只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先放下,追徒弟要紧。 “小景,小景?” 谢意颜顺着山路往下,跌跌撞撞,几次都差点踩空了台阶让意空把人给捞回来的,意空跟着他,见他着急的模样,此刻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得很。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破棚子,谢意颜的心都就根着往下沉,指着小破棚子问意空:“师父说的不会就是那个地方吧?” 意空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磕磕绊绊点了个头:“那是个歇脚的地方。” 还没等他解释两句,谢意颜人就已经冲着破棚子跑了过去,还给他留下来一句话:“师父你太过分了!” 李晟景半夜起着低烧,他挂念着山上的太子妃,外加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这两天一到半夜体温就会上来一些,他也习惯了,到了早上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会退烧,他留给病魔的就只有半夜意识模糊的那点空隙时间。 裹紧身上薄薄的潮湿的被子,李晟景恍惚中好像听见了谢意颜的声音,听见谢意颜在召集地喊着他的名字,李晟景的眉心不自觉地拧在一处,轻声应了一句。 “子安,子安,我好想你呀子安。” “小景?” 谢意颜看着破棚子里面蜷缩着的小景,薄薄的一床被子,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 几条木板搭起来的架子,棚子上面甚至连个顶都没有,抬头就能看见月亮,棚子里面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上放着一只碗,碗里还放着一个没吃完的馒头。 谢意颜的眼眶都红了,小景怎么能受这种委屈?这哪是人待的地方? “小景,醒醒,醒醒。”谢意颜的声音都哽咽了,摸着李晟景的手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不正常的体温,脸色更差:“他发烧了。” “子,子安?” 李晟景睁开眼睛,他浑身酸疼地厉害,本来以为是梦中的动静,可那声音越来越真实,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李晟景以为谢意颜就在他身边,正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 他恍惚着睁开了眼睛,就真的看见了谢意颜。 李晟景几乎喜极而泣,颤抖着手想去碰碰谢意颜的脸,他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并不敢真的碰过去,还是谢意颜一把将人的手按到自己脸上,让小景真实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在这儿呢,在这儿,醒了吗?”谢意颜半搂着他李晟景,轻声说话:“你发烧了,冷不冷?我们先离开这儿。” 他话说完就扭脸去看后面的意空,眼神明显转冷,语气也有点不耐烦:“小景为什么不能上山?这大半夜的,师父要把我们撵到哪儿去?” 意空:……怎么就成了大半夜的他把人撵到哪儿去?他能为自己辩解两句吗? “师父要是不让上山,那我们就走了,师父有缘再见吧。”说着就去扶李晟景:“小景我们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意空真的感觉到了徒弟的杀气,那种冰冷的杀气,如果小谢现在手里有剑的话,可能已经冲他砍过来了。 什么走不走,下山找大夫的话,那就是故意说出来埋汰意空的,徒弟这是跟他生气了,意空能怎么办,只能赶紧把人拦住。 “行了,多大点事儿怎么还跟师父闹脾气,我错了,我跟他赔罪,对不起怠慢了太子殿下。”意空扶了一把谢意颜:“就你这个样子还下山,你要往哪儿去?行了行了,我扶着他,先回去再说。” “不敢劳烦师父大驾。”谢意颜脸还是臭的,自己揽着怀里的人:“我自己来。” 然后又故意对李晟景解释:“我们就先去住一夜,等天亮我再带你下山,先委屈一夜。” 意空:合着是我委屈了人家呗? 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的意空,这会儿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看着两病号互相搀扶着,搞得自己像个大恶人一样,他到现在也琢磨过来点不对劲的东西,再看看自家徒弟,那可不是嫁出去的姑娘吗? 或者说是娶了媳妇儿的? 得得得,这次确实是他错了。 “子安,你怎么样?” 李晟景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并不敢让谢意颜撑着他,反而是自己挺直可背,甚至还想扶扶谢意颜,他真的很担心谢意颜的状态,哪怕现在人已经清醒了,好好地站在他身边,李晟景的担心也并没有减少半分。 “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着呢?”谢意颜哄着他:“倒是你,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多担心呀,他不让你上山你就听他的?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听话?” “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的,他一个出家人,凭什么把人往外撵?”谢意颜还在生气:“人家佛祖的庙,佛门之地,他把受伤生病的人往外撵,佛祖知道了也怪他。” “咳!”跟在后面的意空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出声提醒一下这小兔崽子自己还在后面呢,就是表达不满意,能不能低点声,能不能给师父留点面子? “小景你别怕,他要是敢欺负你,我跟他没完!”谢意颜扭脸警告地瞪了意空一眼:“小景发着烧呢,山上有没有退烧药呀?条件这么差还撵人,像话吗?” “你像话吗?”意空实在忍不下去:“你眼里还有没有师父?小景长小景短的,他是你什么人?什么人能让你这么跟师父讲话?你爹教你的尊师重道你都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真是……我不就是那啥了一点,道歉也道过了,怎么这是事儿还没完了呢?师父错了,早知道你俩是这关系,我不至于,真不至于,我那不也是担心你么?再给师父一次机会行不行?” 用最凶的语气说最软的话,要是能再给意空一个机会的话,他怎么也不至于办这种蠢事。 现在想想,他真是出家人做久了,对于俗世的那些迟钝了一点,现在拐回去想想,两个人死都要拴在一起,一个身居高位的太子守着个破棚子寸步不离的,能是为什么?一个一醒过来就先要找人,听不得那人有半点委屈,甚至连以往的刻在骨子里的君子之风都不管了,对他这个师父冷嘲热讽翻白眼放眼刀子,能是为什么? 不就是那点情情爱爱的事儿,合着他无意中做了一回棒打鸳鸯,得,先服软再说吧。 第123章 服软的意空大和尚巴巴给收拾了新的房间安顿这小太子,人是安顿好了,他徒弟却不回去休息,非要守着人家,生活不易,大和尚叹气。 “你也回去睡觉吧,师父替你守着还不行吗?”意空劝着:“别忘了,你身上的伤,你才是那个需要好好休息的人。” “小景的伤呢?他中了箭,情况怎么样?” “能有什么事儿,人家可是太子,金龙护身的。”意空瞧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声音压低:“再说了,他还有金丝软甲,针尖大的伤,就弱成这样,真是……” 在徒弟的眼神下,意空后半句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自己生生拐了个弯儿:“就是一点低烧,喝了药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小谢呀,师父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嘛,佛祖有云,不知者不罪,你就别跟师父生气了。” 谢意颜哼哼两声,给李晟景拉好被子,就昏睡中的李晟景有些不安稳,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才跟意空埋怨:“师父你也太狠心了,不管我们什么关系,他受着伤,身体还不好,你怎么能把人往外撵?慈悲心呢?” 现在跟徒弟说什么都没用了,意空只能承认错误,并且表示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还给徒弟做了许诺。 “师父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意空小声哄着徒弟:“你说咱们师徒也是好久没见面了,见面你就跟师父生气,是不是不好?我看今天晚你也是不打算睡了,快跟师父讲讲你跟这小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空劝不住干脆就自捞来一把一椅子,直接坐在了谢意颜的身边,反正徒弟也不会,不如趁机谈谈心。 “我们……”谢意颜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害羞了起来,耳朵圈都红了。 当着师父的面说这个事情了他还是会不太好意思。 “就是这样,我嫁过去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小景他人特别好,师父你不许对他有偏见。” “我什么时候对他有偏见了?”意空听完以后眉头还是拧着的:“你爹就这么答应了?我还以为他会想主意,那你的身份太子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谢意颜回得理所当然:“小景那么聪明,其实我早就露馅了,他还一直帮我遮掩,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还好的人了,肌师父你……” “我没偏见,之前那是我担心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怕出差子,行了你小子现在心里眼里就只有你那小太子。”意空叹气,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关键这事儿也不赖我,他叫你什么安的,一听就是假名字,我就以为是你编造了假身份来糊弄他的,谁知道还有这一出,他为什么那么叫你?” “子安,我的字。”谢意颜有点骄傲的感觉,下巴都不自觉地抬了抬:“小景给我取的。” 那语气,那骄傲的,那模样,真是开了屏的花孔雀什么样,他就什么样,实在是没眼看。 “德行,你要有个尾巴是不是得翘上天呀?” “师父,我还没问呢,我跟小景怎么会遇见您的?您怎么在这儿?” 谢意颜还真是好气,他师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平时一点儿信儿都没有,结果一出现就帮了大忙。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面还是很庆幸师父出现得及时,不然他跟小景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看了一眼还睡着的人,谢意颜尤不放心,摸了摸小景的额头,眼神温柔又缱绻,是化不开的深情。 “子安!” 睡梦中的好像是受了惊,惊呼了一声,脸色有些痛苦的神色,谢意颜赶紧握住他的手:“在呢,我在这儿,小景不怕,我在这儿呢。” “你说什么?” 听见床上的人又低声嘟囔了几句,谢意颜没听清楚,凑过去才听见李晟景一直在低声说着对不起,哪怕是在梦中,李晟景都是悲伤难过的,这下可把谢意颜给心疼坏了,他最见不得小景难受时的样子,又是好一通的哄着。 完全忘记了他师父还在呢,意空本来是想跟徒弟交流一下感情,都这么久没见面,他也很想徒弟的,但显然徒弟眼里根本就没有他,想趁着小太子睡觉聊天说话算是没机会了。 意空只得交代:“别只顾他,你也才刚想,睡一会儿。” 但,并无人搭理他。 李晟景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感觉到谢意颜就在他身边,可又看不真切,中间好像隔着一层层的大雾,触手却不可得,他就这么挣扎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来气,第二反应就顾不上自己了,他感觉到了身上的力道,几乎是立刻就转头去看,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睡在他身边的谢意颜。 脸上有些许的胡茬,眼睛下面泛着青黑,明显憔悴了很多,然后李晟景就去找了谢意颜的伤口。 胳膊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裹着纱布看起来还好,但伤口上还有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李晟景的手轻轻抚在谢意颜的脸上,眼睛就湿润了,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李晟景慌着忙去擦,却把谢意颜给惊醒了。 谢意颜本来睡得就不熟,就是惦记着李晟景,要不是因为身体受了损伤,他肯定不能睡过去,感觉到李晟景好像有动静,就立刻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见李晟景满脸的泪痕,马上就着急起来:“怎么了?是不是腿疼?还是哪儿不舒服?小景你别哭,说话呀,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好不好。” “师父!师父!” 一着急就要喊师父,被李晟景拉住了袖子:“没事,没事你别嚷嚷,把大家都吵醒了。” “是不是腿疼?” 李晟景笑了起来:“我多大的人了,还会因为腿疼就……” 后半句没说,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谢意颜帮他擦掉了眼泪,李晟景靠过去,感受着谢意颜的心跳,才开口:“子安,我对不起你。”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自责,那天谢意颜昏迷在他身边的时候,李晟景才心底涌上来的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在这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担忧,甚至那些刺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故意放任下的结果。 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他不去冒这个风险就可以避免,谢意颜也不会受伤。 是他的错,是他一意孤行,是他脑子里面只有那些阴谋算计,才会害了谢意颜,全都是他的错。 自责内疚,险些将他压垮。 “还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李晟景的声音低低的,他窝在谢意颜的怀里,用力把人紧紧抱住,舍不得再分开半分。 谢意颜其实也不是没事,他还需要解毒,意空大和尚解毒的法子比较麻烦一点,各种药材不说,还准备了一口大铁锅,准备来个铁锅炖小谢,谢意颜还自己反抗了几句,觉得他师父就是闹着玩,解毒就解毒,怎么把解毒弄得跟要把他清蒸了一样。 这也幸好师父是个和尚吃素的,不然,谢意颜是真的怀疑。 “大师兄,你快脱了衣服进去吧。”四方提着一个水桶,又往里面加了一桶水,叮嘱谢意颜:“师父说了,得蒸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我不就熟了?” 四方一本正经:“大师兄你想什么呢,就是汗蒸,师父说了用了药得用汗蒸才能把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 “你叫师父一声,我问他两句话。” “哦。”四方答应了一句,然后往外看了一眼,才小声跟谢意颜说道:“大师兄,那位施主真的是太子吗?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是太子?倒像是……” 四方挠挠头,没往下说了,小和尚的脸皮还是有点薄的,他还是个出家人,就更不好意思了。 小和尚没说完的话,谢意颜已经懂了。 不为别的,实在是小景自从上山以后的表现都十分的,怎么说呢,就是又温柔又体贴又乖又听话,而且很黏他,也就是他这会儿在大锅里面汗蒸小景没法儿跟过来,不然就是恨不得一步都不跟他分开。 确实不太像是书上写的那种杀伐果断又雷厉风行的太子,但谢意颜是知道的,他的小景论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可一点儿也不比书上的那些太子差,他就是…… 应该是吓到了。 小景心思重,肯定是把他受伤中毒这件事全都怪到了自己身上,偏他还不表现出来,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可谢意颜知道小景就是在怪自己,谢意颜倒是想说两句,可每次刚开个口,小景都会把这件事给岔过去,他并不想提。 谢意颜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赶紧把毒解了,他健健康康的,小景才能放心。 “着急叫我干什么?臭小子,好好蒸你的汗蒸,别想着偷懒。” “师父。”谢意颜趴在大锅的边上,语气认真:“您跟我说实话,我这毒什么时候能除尽?天天铁锅炖我,我看不像是想解毒,该不会是您想吃肉,故意找的借口吧?” “你信不信我真把你煮了?”意空都快被这臭小子给气死了,天天给他找麻烦,尤其是他那小太子上山以后,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的,难伺候死了。 一看就是个没出息,让那太子给吃得死死的。 “三天,再蒸三天就差不多了,你师父的手艺你还不信?” 意空拍拍手:“别忘了,你这小命都是我救回来的,算上这次,我救你两回,做了你两回的再生父母了。” “师父,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都造多少级浮屠了,再帮徒弟个忙怎么样?” “不管!”意空立刻拒绝:“他的事儿,我不管,管不了,没这个本事。” “师父,我这还没说什么事儿呢。”谢意颜急了:“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你那小太子寒气侵肺腑,常年咳嗽治不好的破毛病么,师父听他喘气就知道了。”意空一脸笃定,老神在在:“怎么,我说错了?不是为他求的我?” 看着谢意颜的表情那意思就是,你小子除了惦记那小太子,还能惦记点儿什么? “既然师父知道为什么不帮?”谢意颜更急:“难道说,小景的病很难治?治不好吗?那会怎么样?师父,求你想想办法治治他!” “难倒是不难,我也不是不能治,我是不敢治。”意空故意走到谢意颜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有些人呀,把人家放在心尖尖上,我这治病的法子太苦了,我怕有些人要跟我翻脸的,跟我闹的,所以不行,不能治不能治,他不就咳两声么,咳着吧,反正也不会死人。” 谢意颜:…………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第124章 就那小太子的毛病,意空大和尚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一直没提这茬事也不是说他不能治,治肯定是要治的,他就是怕谢意颜到时候又跟他叽叽歪歪,吃过一次亏的意空这次是长了记性,他得先发制人,先把这脑子里面只有媳妇儿的臭小子给他制住了,省得到时候治病的时候又叽叽歪歪,他先把道儿划明白了,到时候臭小子就没法儿跟他挑毛病。 不能他一边治病,还一边让臭小子挤兑,那还有点师父的排面吗? 必须不能行,得让谢意颜求着他,先把条件说好了,他才能开始治这个病。 “不治不治,他这破毛病又不死人的,就是难受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意空故意说话堵谢意颜:“再说了,平时也没什么毛病,就是阴天下雨难受一点儿,他现在还年轻呢,这毛病得老了以后才伤根儿,早着呢,不着急。” “师父,你认真的?”谢意颜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再跟我说一遍?” “怎么就不能说了?”意空继续瞎胡扯:“师父这是知道你心疼他,我要给他治病其实也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得折腾,得受罪,要是别的罪也就算了,你师父现在说的这个罪,别说你愿不愿意让他受,就是他自己乐意不乐意都是个问题,人家可是个太子,能跟我这儿受这个罪,这不是闹笑话吗?” “那你也没说什么罪呀,把话说明白行不行?有多大的罪小景都能受,师父你是不知道他那腿,你以为他腿好起来是那么容易的吗?” 见徒弟板脸要恼,意空赶紧解释:“不一样,你说的那是身体上的受罪,我说的这是心理上的受罪,也不能说是心理上,应该是心理跟身体的双重受罪。” 意空过来仔细解释:“师父不诓你,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你那太子,他那心肺是什么毛病你也知道,那是冻坏的,得慢慢调节他的心肺功能,怎么调节?” 谢意颜:“怎么调节?” 意空:“笨,你是练武之人,如果他也是,那简单得很,师父教他一套功夫,好好回去练练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关键他不是呀,就他那矜贵的身体骨能怎么调节?” “大和尚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谢意颜急了:“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不是练武之人,也没那个底子,就只能做点简单的劳动来锻炼心肺功能。”意空不敢再卖关子,怕一会儿徒弟真的起来跟他干架,直接说道:“说白了就一句话,他得去干活儿,他得动起来,我这山上能让他干什么活儿?无非就是山上山下挑水扫洒,反正就是苦行僧的修行,四方做什么他做什么,你知道苦行僧怎么回事吗?我敢给他治病你舍得让他跟着我像苦行僧一样的修行吗?你知道这山上山下有多远?他自己上来都费劲,更何况还得挑水提担子,你看看他那矜贵的样子,就那肩不挑手不能提的,你确定?” 意空叹气:“真不是师父不给他治,关键你得分情况不是?他是什么人,那是大夏国的太子,是国之储君,哦,我让储君伺候我,给我挑水给我做饭给我打扫院子?你师父的脸又不是佛祖的脸,贴着金箔的,就是你愿意,人家太子能愿意?开什么玩笑呢。” “万一我治到一半儿,好家伙,就你这……”意空上下扫了谢意颜一眼:“护犊子的样子,见不得人家有一丁点的不好,万一要是磕着碰着或者怎么着了,你还不得跟我玩命?我犯得着吗?不治不治,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说不定以后能遇见个更高明的大夫,不用我这法子喝上两幅汤药自己就好了,你说是吧?” 谢意颜:…… 他要是再听不出来他师父这话里面的反讽,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您这不就是不想让我插手管闲事,我保证,我不管行了吧?”谢意颜有些没精打采:“但您也悠着点儿来,锻炼心肺是锻炼心肺,怎么还打扫院子什么的,一听就是瞎胡扯,院子我扫,他可以上山下山,别的我做。” “不行。”意空坚持:“你懂什么,我跟你说了,不仅仅是锻炼他的身体,我也锻炼他的心理,你以为那心肺毛病就只是身体上的毛病?他没有心理上的问题?呵,就你看他哪儿哪儿都好,他要是哪儿哪儿都好,这两天至于见着你就一副惭愧的样子?师父要是没猜错,你中毒又受伤的,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我也实话告诉你,心上毛病治不好,他身体上的毛病也好不了!” “懂吗?” “师父,小景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提这事儿了。” “我不提就能当没发生?”意空直言:“他可是太子,微服身边也不可能没有人,怎么就遇见刺客连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要说他没个算计谁信?那不是糊弄鬼呢?” “不对,糊弄什么鬼,就是糊弄你个大傻子!”意空有点恨铁不成钢:“你爹就是太护着你了,外面的人心险恶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让人利用了你还给人数钱,要不是遇见我,你差点死他手里你知道不知道?就这还护着呢,他能有一次谁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二次,我怎么就不能收拾收拾他?” “大和尚!” 谢意颜听不得别人说小景一点点的不好,他师父也不行。 “你知道什么你就胡说八道?你以为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谢意颜怒声道:“你就是对他有偏见,就觉得他是太子就一定是阴险狡诈是算计人心的,可他从来都没有那样对过我,我们坦诚相待,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想法我全部都知道,同样的,他是太子,他有他的责任和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好做的吗?随时都有人要对他不利,他要是没有点算计,他能活到今天?他要是没有点心机,能护着我到今天?师父你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他一路护着,就我这种情况,欺君之罪抄家灭门的,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就胡说八道。” 谢意颜说着声音就有点哽咽:“我就求你治个病,你说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你知道他这病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他这一路太子做得有多难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去做那个太子试试呢?你以为别人就不想好好过日子吗?你以为谁都愿意算计这呀那的吗?你以为我不想带着他去过普通的日子吗?我们能吗?” “本来就已经那么难了,结果我自己的师父还这么对我,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这一个个的锤子都快砸得意空头晕眼花了。 “得得得,为师错了还不行?”意空整个手足无措:“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上了?小时候也没见你哭,就为了他就跟我哭,我没说不给他治病,我治病还不行吗?我那也不是说不治的意思,我不是怕你为难我。” “是我为难你,还是你要为难他?分明就是你不喜欢小景,你看他不顺眼,才故意想借着治病的由头想为难他,你还怕我因为你要为难他跟你生气,才故意这么兜兜转转要套路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得,我错了还不行?” 意空有点发愁,他发现从前那个傻了吧唧的徒弟好像聪明了一点,他确实是对那个太子不怎么满意的,尤其是知道自己徒弟跟他是那样的关系以后,那种不满意明显就又加深了很多,但意空不敢表现出来,他的徒弟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是让谢意颜知道他对那小太子不满意,肯定要跟他闹的,所以他才想着变着法儿的为难一下那个太子。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想出出气而已。 自家徒弟这次受伤中毒跟那太子脱不了关系,从那太子的自责愧疚里面意空就看出来了,要不是因为他,自家徒弟可能根本就不会受伤中毒,这得亏是遇见自己了,那要是没遇见呢?这傻徒弟说不定就真的一命呜呼了,那谢家可就真的注定了命中无子。 你说这事儿意空能不介意? “师父,小景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谢意颜看着他师父,语重心长:“因为我受伤这件事,他本来心里面就不好受,他已经很自责了,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开慰他,师父你帮我也就算了,你还火上浇油,你这哪像是个做师父的样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并不了解,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了那么多,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待他一片真心,他待我亦是一片赤诚,绝无半分假意。” “谁说假意了。”意空有些不大好意思,转过身想了想,才说道:“你不是说他因为你受伤的事情自责内疚吗?我有个主意,既能帮他治病也能减轻他的内疚,同时也能让师父我看看他对你的真心是不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不愿意试试?” “什么主意?可不能是歪主意。” “瞧你紧张那样。”意空背着手,慢悠悠说道:“简单,我呢就不告诉他说是给他治病,我就去跟他谈话,就说是为了给你解毒,让他帮我做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一方面呢他的病也治了,另一方面他能为你的伤毒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心里面的自责跟内疚也能减少一点,最后你师父我也能看看你嘴里的他的真心。” 意空怕徒弟护短,这次直接端了架子出来:“我可跟你说明白,我怎么着都算是你的长辈,你谢家就是你爹来了,他也得认我这个身份,我代表你父母考验考验他这个未来的儿婿不行吗?你们俩成亲那是皇帝的旨意,谢家本来是不答应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俩现在算是私定终生,长辈这一关压根就没过,现在我替你爹娘参谋参谋他,看他到底能不能过了长辈这一关,难道也不可以?” “可以可以,那要是过了呢?”谢意颜问得小心翼翼:“师父以后就不为难小景了?跟对我一样好好对他?” 意空不耐烦地哼哼两声:“再说吧,反正这期间你不许护短,我自有考量,保证不为难他就是了。” 意空的不为难指的是行动上不故意给李晟景加码,并不代表他言语上的不为难,这边忽悠完徒弟,那边他就找到了李晟景,同样的道理,但说法就不是那么个说法了,到了李晟景这儿,大和尚的姿态立马就高了起来,跟在徒弟面前完全不一样。 甭管对面的人是大夏的太子,到他这儿也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已。 “总之,就是在我给那小子解毒期间,我这庙里上上下下一切俗事你就得全权负责,每天水缸早晚两缸水得挑满,后院菜园子里的菜得浇水,庙里庙外得打扫一遍,一天三顿饭得做好,佛祖的金身每天擦一遍,香客点的长明灯得照应好,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四方会交代给你。”大和尚转着手里的佛珠,眼皮子朝上:“庙里不养闲人,想留下就得干活,懂吗?” 李晟景没什么反应,大和尚说完以后他就点了点头:“应该的,那我现在去挑水。” 还挺上道的。 意空点点头:“去吧,今天的两缸水挑满,别耽误了晚上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谢意颜:师父,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吗? 第125章 山上山下的距离可不近,四方犹犹豫豫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施主,脚步也放慢了一点挑水是个体力活,虽然他年纪小一点,但从小都是跟着师父一块儿锻炼出来的,师父拿大桶他拿小桶,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现在,他拿大桶换成了那位太子施主拿小桶,四方觉得自己长大了,要主动承担起责任,要知道照顾后来者。 “施主走这边,那边石头滑,会摔倒的。” “多谢小师父。” 李晟景听话地跟着小和尚走了另一边。 光是下山走到打水的地方,他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见四方已经开始拿桶打水,李晟景也顾不上休息,就学着四方的样子拿着水桶去打水,他的桶才刚刚放到河里,水都没有打上来,桶就差点顺着河流漂远了,李晟景正要去追,下游的人就把水桶给他捞了回来。 “子安你怎么来了?”李晟景赶紧往他那儿走:“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你下来做什么?” 谢意颜拿着水桶打了一桶水,放到岸边。 其实他也不见得比李晟景会多少,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谁也不比谁差,就是单纯力气大一点,才没有在小太子面前丢人。 “我来陪你的。”谢意颜说到做到,抢走了小和尚的木桶:“四方你回去吧,这水我们来打,不用你照顾他,我自己会照顾。” “大师兄,你确定?”小和尚犹犹豫豫:“师父说了,一天两大缸的水,得打满不能偷懒的。” “知道,还要做晚饭,放心,小和尚回去念经吧,我来就好。” “成,那大师兄再见。” 活儿有人抢着干,小和尚不偷懒才怪,干脆利落地把木桶就交给了大师兄,自己蹦蹦跳跳上山了。 李晟景提着水桶,还站在河里,那模样有些许的狼狈,谢意颜看着他笑了起来:“以前也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生活,来吧,打水干活!不然那家伙说不定就真的不让我们吃饭了。” “好。”看着元气满满恢复状态很好的谢意颜,李晟景也笑了起来:“我们比赛,看谁先装满水桶。” “那你可比不过我。”谢意颜晃悠着手里的水桶,有点小得意:“我已经装满了。” 正得意着,脚下踩了一个石子踉跄了一下,桶里的水又撒出来大半。 李晟景:“这才是不一定呢。” 两个都没干过活儿的人,彼此搭着手,打满水又回山上去做饭,狼狈有,鸡飞狗跳也有,同样,欢声笑语也有。 师父要考验小景,谢意颜没话说,那是他师父,他看师父如父亲一般,自然是希望师父能喜欢小景,能真的接受他们,然后祝福他们。 “盐,别忘了加盐。”谢意颜负责烧火,李晟景负责掌勺,掌勺的那个听话的放了盐巴进去,然后自己尝了尝,脸色有点奇怪:“好像加多了。” “我尝尝。”谢意颜凑过来,李晟景拿筷子给他夹了一口喂到了嘴边。 “好像是有点咸了。”谢意颜尝了尝大手一挥:“不过不要紧,加点水就成。” 小和尚四方蹲在外面,往里看了一眼,就见那俩人真的往锅里又加了水,叹了口气跑去找师父。 “师父,能别让他俩做饭了吗?今天又咸了,刚才师兄还加了水,这得成什么样子,还能吃吗?”四方苦哈哈的:“咱山上的食材本来就不多,不能这么浪费呀。” 一顿两顿就算了,架不住总是这么来。 “师父,我还小,我还要长身体的,跟大师兄说说,还是我做饭吧。” 意空敲着木鱼,眼皮子都没抬:“长身体就多吃一点,不能浪费。” 并不把他的诉求放在心上,好像这事儿根本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一样,他这个样子,小和尚可愿意了,过来拽着师父的袖子开始诉苦:“师父,但凡他们两个人能做出来点人吃的东西,我就不会提意见了,可您看看这都几顿了?师父您就可怜可怜徒弟行不行?让他们干点别的,就把厨房还给我吧。” “四方,你得给他们机会是不是?我看今天的早饭比昨天的就好很多,米粒都熟了的,这样,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就看今天晚饭要是还不行,就不让他们进厨房了,这样总行了吧?” “师父你说话算话!” 意空看着小和尚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拧了一把小和尚的脸,才说道:“你不知道,不管是你大师兄还是那位,可都没沾过这些俗务,来都来了,不让他们干点活儿,那不是白来一趟,你个小和尚也是吃过太子殿下做的饭,以后还能出去吹个牛,这还不好?” “谁要拿这个吹牛。” 四方坐在蒲团上,一本正经:“师父,他们都在这儿住好几天了,大师兄的毒也已经解得差不多,那个太子的病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什么时候走呀?” “怎么,这就不耐烦他们了?” “不是。”四方人虽然小,但意空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他说,小和尚知道的事儿可一点儿也不小,他把脑袋往意空这边伸了伸,小声说道:“师父你跟我说太子施主是让人给暗杀,那他不回去找暗杀他的人报仇吗?他可是太子呀,太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失踪了,岂不是要出大事,会不会惹大麻烦?” 四方挠挠头:“我以为他们会着急回去办正经事的,可大师兄不着急,太子也不着急,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人好像要在咱们寺里面长住的样子,我看那位太子施主还把咱们那几扇窗户都给新修了一下,师父,他们要是真的长住,那外面是不是要乱呀?” 意空摸摸四方的脑袋,并没有说话。 太子遇刺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乱,早就乱了呀。 至于那位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意空也想不明白,那小太子的心思太重了,便是连他此刻都不能去探究李晟景心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 “师父!吃饭了,快点来尝尝,小景今天炒了新鲜的空心菜,特别好吃,师父!四方!吃饭了!” 师徒四人的饭桌上,年纪最小的四方捧着一个碗一脸的苦色,他是真的不想再吃这两位做的饭了而,但是大师兄的淫威又不得不屈服,装模作样地夹了一筷子的菜就是开始抱着碗猛吃饭,生怕一会儿大师兄再逼他吃菜。 “小景的手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好吃。” 四方抬头看了看他大师兄,十分怀疑是不是大师兄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也不敢说,只能低头吃自己的饭,乖得很。 “师父,你吃菜呀。”谢意颜见他师父只吃饭,主动给师父夹菜,意空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这回直接把碗放下来了。 “小谢的毒素已经快清理得差不多了,殿下心肺上的伤是需要慢慢调养的,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意空问得很直接:“我这地儿小,也没什么香火,平时养活四方这么一个就已经很捉襟见肘了,现在多了你们两个大人,庙里的吃的眼看就不够了,你说怎么办吧?” “师父,你撵我们走呢?”谢意颜板着脸:“咱们是不是亲师徒了,师父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不就多吃你两顿饭,有不是白吃你的,这饭还是我跟小景做的呢。” 意空懒得搭理他,抬眸去看李晟景:“殿下也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外面这会儿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与其在我这儿消磨时间赎自己那点心理上的愧疚自责,不如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反正他傻了吧唧的也不会跟你一般计较。” 谢意颜就是再傻也能听出来师父这是骂他呢,当即放下筷子要理论一番,意空又说话了:“我这山上虽然清净,但到底不是久留的地方,殿下还是当以大局为重。” 意空的话点到即止,斋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他说完就自己先走了,四方一见师父走了,自然也不愿意多留,他怕晚了一步,就会被大师兄强留下来那难吃的要死还夹生的饭,反正也不是狠饿,他还偷藏了两块儿饼,晚上还能再对付一下。 “小景,师父他不是要撵我们走的意思,他就是担心。”谢意颜怕李晟景多想,就赶紧给解释:“他一个出家人,你知道的,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的。” “对了,赤虎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要是查得差不多了,咱也就回去吧,庆阳还有后续的收尾工作要做,我们这么冷不丁的一消失,也不知道齐睿还有金大同他们得着急成什么样子。”谢意颜嘟嘟囔囔说这以后的安排:“咱们先回去把庆阳的事情处理好。” 最近这段时间在山上住着,师父也认真帮小景调理了身体,小景的情况比较复杂一点儿,谢意颜拿到了他师父的独门秘方,剩下的就是日常的调养,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养回来的,得慢慢来,有师父在前面打样,谢意颜学会了不少,等以后回了邺京,他是是肯定不能让小景去挑水的,那做点别的,比如跑个步锻炼什么之类的还是可以试试看。 山上的日子确实过得很清闲也很舒服,说老实话谢意颜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乐不思蜀,虽然看着好像辛苦了一些,要每天做很多的杂务,但习惯了就也还好,可留恋是留恋,师父说得对,这毕竟不是久待的地方,小景还有后续的计划,还要调查那些刺客的背景,还有后发制人牵制住京城里的那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跟着小景去办,他们其实并没有很多的时间在这里过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我没有跟赤虎联系。”李晟景低头吃着自己炒的菜。 很咸,还有点糊了,很难吃,最近吃的这几顿饭都非常难吃,连四方那个小和尚都不愿意吃,只有他跟谢意颜两个人还吃得津津有味,大概因为是自己做出来的,所以哪怕是菜是咸的糊的米是夹生的,也依旧觉得很美味。 “没跟赤虎联系?”谢意颜都惊讶了,筷子差点没拿住:“你没跟他联系?这么多天一直都没联系?是没联系上还是怎么回事?赤虎怎么回事,他怎么办事的,怎么能失联这么多天?这得耽误多少事儿呀,不行,我下山去找他去!” “子安。”李晟景给谢意颜夹了菜:“吃饭吧,吃完饭去后院菜地里浇水,后面有几颗菠菜好像都不新鲜了,不知道是缺水还是长虫了,一会儿去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浇水还菜,我们得先跟赤虎联系呀,不然万一他们真的当你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那不是要乱套的!” 李晟景低头吃饭,并没有回谢意颜的问题,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迟钝如谢意颜,这会儿也发现了异常:“小景你,你是故意不跟赤虎联系的?故意让他们找不到你的?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跟赤虎联系?如果你不跟朱衣卫联系,京城那边就完全没有你的消息了,大长公主她该多着急,她们可能会真的以为你出事的,小景你、” “我真的出事了会怎么样?大夏离了我就不运作了吗?百姓离开我就不生活了吗?就让他们都当我死了,有什么不可以?”李晟景嘴角带出来一抹苍白的笑意:“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当我死了,我生来就是太子,从未想过还可以有别的身份,可现在你看,我可以有别的身份,我可以打水浇菜,我可以自己做饭,我还会修窗户,我也不是一定要做太子,也不是一定要那个位子的,不是吗?” 第126章 李晟景这一番话彻底把谢意颜给搞懵了,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有点严重,正想说点什么试劝一下小景,小景就已经起来收拾碗筷了。 谢意颜:……完蛋,堂堂太子殿下现在不想当太子,想去洗碗了,那天下苍生可怎么办? 更完蛋的是,他心里知道小景会有这种想法的原因就在他身上,谢意颜觉得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了,肯定得打折他的腿。 怎么就好好的忽然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呢?把人家励精图治的国之储君都给勾搭得不务正业了,要死要死! “别别别,小景你放着,我去洗碗。” 谢意颜赶紧拦着,主动包揽了碗筷,他是坚决不敢再让李晟景动手了。 本来以为小景这两天是想体验一下生活的,现在可好,体验生活不体验的不好说,他就怕现在这事儿没法儿收场。 晚饭后照例按照师父的要求给后院的小白菜浇水。 李晟景是真的很认真,撩着衣摆踩在泥地里,一瓢一瓢的,谢意颜跟在后面抓耳挠腮。 “子安有话想说?” “没!”谢意颜赶紧否决了。 他能感觉得到,现在的小景就更叛逆的小孩儿一样,他是一定不能主动再去提这件事的人小景表面上看着温柔没脾气,可其实心里面的主意大得很,他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那就不是说着玩的,谢意颜这个时候要是能劝到点子上当然好,可如果劝不到点子上,反而适得其反,更麻烦。 谢意颜现在可没这个把握。 “你看,这个菜长得多好?绿油油的,以前从来都没注意过,原来小蔬菜浇水以后这么水嫩,还挺好看的。” “是好看,也好吃。”李晟景点着头:“明天炒小白菜,再去山下买点馒头好不好?” “好。” 如此生活化的气息,谢意颜应该是高兴的,他其实潜意识里是希望能跟小景过那种田园一般的寻常生活,就跟他们这两天一样,谢意颜自己也是沉浸其中。 但那是在李晟景开口说自己不想当太子之前,之后他就提心吊胆了,这个事儿就有问题,李晟景说完就说完了,好像是通知谢意颜一般,谢意颜自己却愁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一大早就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意空看着徒弟的眼睛,摇摇头,想说他什么又觉得孩子大了,不能这么来,便委婉地提醒:“我这是佛门重地,你给我守点规矩,不然就滚下山去。” 谢意颜很无辜:“师父你一早就骂我,干什么呀?” 意空:“哼,不骂你骂谁?就说你没有入我佛门,可我到底也是你师父,你看看你那……算了,我都懒得说你,像话吗?你们俩晚上给我分开睡!” 至此,谢意颜终于明白师父到底在说什么了,一张脸窘得通红:“师父你别胡说八道,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还这么不守规矩,饭能乱吃,那话能乱说吗?你心里没有佛祖了!” 意空戳着他的脸:“看看你的脸色,眼下青黑一副纵谷欠过度,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你说你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确实没睡,我愁。”谢意颜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从这个角度能刚好看见厨房里正在忙活早饭的李晟景。 看着忙碌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意空:“你又心疼他?我看人家小太子自己挺自得其乐的,他还挺适应这种生活,你呀,别太护犊子。” “那可不是适应么,他都不想回去当太子了。”谢意颜语气幽幽:“师父,这事儿有点严重。” 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意空说了一遍,然后开始扣地:“小景本来就不是那种权利欲望很重的人,他做太子那是身份使然,他生来就是太子,这给身份对他来说其实就是桎梏,你别看他好像又是这种那种的算计,还说什么自己要做皇帝,可其实,他对那个位置并没有那些贪念,要是可以给他选择,他才不愿意去做。” “现在可好,也不用选择,他就不想出去了。”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谢意颜望过去,眸光沉沉:“师父,你说,我就这么带他走,行吗?” “行你大爷的!”意空一巴掌拍到了谢意颜的脑袋上:“他让刺激了一下脑子不清楚,你脑子也不清楚?糊涂!如果你那小太子是个什么不中用的,你们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他是吗?难自己都说了,他肩膀上那是担着大夏的国祚的,他走了,百姓的日子是照样过,太阳也照样升起来,可一日三餐顿顿有肉生活富足是过,颠沛流离卖儿卖女也是过,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一路你也出来看了,天下要是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那得乱成什么样子?百姓的日子是照样过,不过是水深火热的过,你要怎么样?还带他走?你这就是祸国殃民!狐狸精转世么你?混蛋玩意儿!你脑子进水了?” “我想一下不许吗?”谢意颜捂着脑袋委屈:“大道理谁都懂,还不许有点小心思了?” “就是我家小景太优秀了,但凡他要是平庸一点,也不用这么辛苦,不用挑这么重的担子。” 谢意颜发完牢骚开始无奈求助:“那现在怎么办?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问题是小景他现在的想法,他钻进牛角尖了,而且我还不知道怎么拉他出来,师父,你给我想个主意成吗?” 意空:“现在知道想着师父了?” “师父你是得道高僧,你肯定有主意帮我的,你就帮帮我们吧。”谢意颜拉着师父的袖子一边求饶一边撒娇:“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跟小景根本就走不了,哪儿都去不了,这是命,别说我们走了以后朝廷那边能不能真的就放过我们,就是小景他自己都不见得能放下,道理是道理,问题是,他现在状态不对呀,师父,我求你了,帮我好不好?” “帮你开解开解他?”意空看着自己徒弟那一脸的焦灼,忍不住故意逗他:“可你师父是出家人,你就不怕我开解完了,他跟我出家?” 谢意颜:………… “师父,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他要是跟你出家,他去哪儿我就追到哪儿,我非拆了你的和尚庙不可!” “佛祖庙前不可妄语,你小子真是一点儿忌讳都没有。”大和尚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才认真跟徒弟交代:“他的事儿交给我,我来劝,你别闲着,该干嘛干嘛去,太子无故失踪京城那边肯定乱了套,他现在状态不对能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那你就必须顶上,不能出纰漏,明白吗?” 大和尚点拨了徒弟几句,谢意颜那点没着没落总算是稍微好了一点,起码师父跟他说了一下现在应该做什么,总比天天看着小景挑水浇菜强多了。 太子殿下遇刺失踪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还在往外传,甚至当今皇上因为太子下落不明还生了一场重病,已经三天都没有早朝,这会儿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大家都在猜测太子多半是已经惨遭不测。 福寿宫内,皇后撑着额头,脸色很差。 “还没有景儿的消息吗?” “已经派人去找了,庆阳那边来的消息说是有个高人跟景儿一块儿掉下去的,那人武功很高,若有他护着景儿应该不会有事。” 大长公主亲自端着参茶送到皇后面前:“你好歹喝一口,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归来。” “是什么高人?朱衣卫都让他给指使出去了,连赤虎都找不到他的下落,这孩子这次是……”皇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怎么不跟朱衣卫联系?是不是、” “不会的!”大长公主语气笃定,攥紧了袖子:“你别胡思乱想,一定不会,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凤儿,皇上派了秘使趁这次要接恒王入京。”大长公主脸色神色冷峻:“我不能再等了,不管有没有景儿的下落,我都必须先下手为强!” “你要,现在动手?”皇后惊疑地抬头:“会不会太冒险?” “必须得冒险了。”大长公主握住了皇后的手:“若是事成,我亲自去找景儿回来,若是事败,凤儿这就是我们的命!” 乾明宫内一片寂静,绯色的长裙拖在地板上,偌大一个宫殿竟然没有一个随侍之人,大长公主单手拎着裙摆,另一只手上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碗,碗里面是褐色的汤汁。 “咳咳,咳,你……你要做什么?放肆,大胆,来人呐,来人!护驾!”永嘉帝脸色苍白,撑着身体剧烈的咳嗽起来:“你给朕吃的是什么?你要造反!来人,将逆贼拿下!” “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身体不适,我身为长姐来探病有何不可?” 大长公主身上穿的是宫装,她已经很多年都是没有穿过宫装了,此刻一袭华丽的长裙衬得她更美艳十分不止。 放下手里的托盘,大长公主笑了起来:“我已经让人送恒王回去了,皇帝又不是什么大碍,犯不着他千里奔波。” 拿着汤勺一口口将褐色的汤汁喂进永嘉帝的口中,永嘉帝咬紧了牙关,汤汁洒出来很多,大长公主拿着手帕给他擦干净。 声音慢慢的:“怎么不喝?皇帝,你还是喝了吧,因为你也不知道我今天给你的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不是吗?景儿下落不明,这个时候你还不能死,你若死了,我岂不是白忙一场?就算要你死,那也是等我找到景儿,接他回来,那才是你的死期,你呀,现在活着的用途比死了大,喝吧,听话。” “毒妇!” “我毒?”大长公主勾着唇笑了起来:“我哪有你毒?虎毒还不食子,你既能杀自己的父皇又能杀自己的儿子,毒还是你毒些,我可不敢当。” 褐色的汤汁喂了进去,永嘉帝又是一阵咳嗽,然后重重咳出来一口黑色的污血出来,就见刚才还能说话的人,此刻竟然只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出来。 大长公主松了手里的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哦,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你活着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作用,景儿若能平安归来自然好,若不能,江山皇位我自替他收了,至于你,自作孽不可活!” 床上的人还在奋力挣扎,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大长公主看着他眼神怜悯,然后轻笑出声:“你一定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毒手吧?可怜的皇帝呀,我从来都没有给你下过毒,这毒名叫绝命,熟悉吗?对,这是你拿来给我下的慢性穿肠的毒药,就是可惜,你用错了人,既然知道父皇疼我,怎么就不知道这内宫其实一直都是我在管呢?” “用人之前先查清楚底细。”大长公主俯身,嘲讽道:“那毒在你吩咐下去的第二天开始,就一直下在你每日清晨喝的那一碗枫露茶里,只需一味药引就能引得毒发,你刚才喝的那是药引。” “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开始祈祷景儿无事,他若无事你还能有条命禅位让贤,他若有个闪失,我不介意谋逆造反一次。”大长公主踢了一下地上的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你知道的,我顾念景儿的声誉,不然我能留你到今天?” “他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归来,想我了没有? 我想死你们啦 第127章 景太子遇刺下落不明,永嘉帝挂念太子安危也病重不能理朝政,朝中一些大臣都听到风声,说是要传恒王回京代理国事,这消息传得还挺真,可就在这消息往外传的时候,有几个官员就遭到了罢免,还没等他们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时,大长公主就亲自登朝临政了。 年轻一代的官员们可能不清楚,但老一辈的可都还知道,上次大长公主登朝还是先帝尚在时,那会儿大长公主可是要多得宠就有多得宠,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就是她小时候坐着长大的。 这会儿看着一身明艳宫装的大长公主,自然该明白,这大夏的天已经换了。 “小景,真要在后山盖房子?” 谢意颜搂着一个铁锹,脸色迟疑且犹豫:“咱就在师父那儿住着也行,还能做伴。” “那是出家人的寺庙,到底不方便。”李晟景收起了他的建筑图纸:“或者,你不喜欢山上?那我们也可以下山买个院子。” 李晟景的建筑图纸是他自己画的,两间敞亮的大房子,看着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他今天就是打算带着谢意颜去后山找个合适的位置,就打算把这两间大房子给盖好,从此以后就在这儿定居。 谢意颜心里面忐忑呀,不仅忐忑他还十分不安,这两天趁着小景不注意,他让四方悄悄去联系了一下朱衣卫,还不敢声张,就怕万一再引来刺客,动作一直很小心,可大概也是因为太小心了,朱衣卫到现在都没找过来。 要是再晚点,小景可就真的打算在这儿盖房子了! “这个位置怎么样?后面还有一片竹林,位置就朝向这边,背靠竹林别有一番滋味,如何?” “不错,位置很好。”谢意颜跟着点头,一边小心地打量李晟景的脸色,见他状态还不错的感觉,才试探着问:“咱真的在这儿盖房子?” 李晟景看他,谢意颜赶紧解释:“我就是觉得不太真实,有种恍惚的感觉,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天。” “以后,我们就一起过平凡普通的日子。”李晟景收起图纸,过来拉着谢意颜的手跟他畅享未来:“在这儿可以修一个篱笆,种上你喜欢的蔬菜,这里还能种一些花卉,你看这儿,我们以后在这里修一个鸡笼,养上几只鸡,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鸡蛋。” “还有,你看后山那些竹笋,等到了季节还有竹笋可以吃。”李晟景真的对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有很多规划,而且没一种想法都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描绘出来的,就是一个平凡普通又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就是谢意颜真的会愿意跟他一起过的生活,那种简单的美好,足以令人想要沉溺。 谢意颜太想沉溺了,要是这个时候能糊涂一点,他就拉着小景把这房子盖了,两间大房子就用竹子盖起来,外面再挂上一个小风铃,除了养鸡还要再养一只小狗给看门,门口再种上几株梅花树,他的人生能彻底圆满。 可想归想,这个糊涂真不是他能犯的。 放下了手里的工具,谢意颜搂着李晟景的肩膀,用十分委婉的方式说道:“好是很好的,我也很想放下一切就这么跟你归隐田园,过咱们的小日子。” “子安。”李晟景拍了拍他的手,嘴角是浅浅的笑意:“别说了,从前我没有选择,现在我想为自己选一次,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支持,我肯定支持你的,但是小景我们不能这么……” “能的。”李晟景十分坚持:“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是我以前的想法太理所当然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我应该做的,我把自己陷进去也就罢了,可我还把你也牵连进来,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为我付出那么多,也不用牺牲畅快自由的生活,我们可归隐山林也可以逍遥江湖,离开那个环境,不坐那个位子,我们的人生都可以有无数种的选择,难道这不好吗?” “你也不会因为我,再受到伤害。”李晟景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很低,这是他心里面的伤,永远无法愈合的伤,他无法忘怀在堤坝之上,就是因为他的阴谋算计,因为他的那一场赌注,就让谢意颜险些丧命。 解毒的日子,李晟景几乎夜夜都在做噩梦,梦里全都是谢意颜重伤不愈,在梦里他经历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李晟景不敢了,他不想因为那些他原本并不在意的事情,而失去此生挚爱。 “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我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李晟景的声音有些的哽咽,但他忍住了:“我就想,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仅此而已。” 表面上他身为太子还是储君,只要他回了邺京就可以立刻坐拥天下,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有谢意颜,他不敢也害怕再因为他的那些心机算计,让他失去唯一的拥有,他输不起了! “主上。” 竹林摇曳,赤虎带着几个人轻飘飘落下,神情十分激动:“属下终于找到主上了,主上平安便好。” 李晟景握紧了谢意颜的手,收敛的神色:“你们怎么找来的?” 赤虎赶忙回话:“自从那夜主上失踪之后,我等立刻就按照主上的吩咐,跟上线索找到了那伙刺客的据点,那些人确实是由恒王派出来的,但恒王只是负责安排刺客,真正下令之人在京城,查清之后便要立刻联系烛主上,却失去了主上的线索,无奈之下只能在庆阳变寻,直到今日方才找到主上。” 竹林有风吹过,谢意颜握紧了李晟景的手,有些紧张。 赤虎是他联系过来的,不然这朱衣卫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他就怕会被小景给看出来,表面上他还是站在小景这一边的,万一要是让小景看出来了,心里面又生别扭,又多想的话,那对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友好。 “嗯,知道了。” 李晟景神色淡淡的,他对赤虎的回话已经不再感兴趣了。 但赤虎还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回禀:“京城那边知道殿下失踪的消息之后,大长公主立刻派了亲信至庆阳搜寻殿下的下落,此刻庆阳城内到处都是大长公主的人,另外宫里陛下病重已经不能理朝政,如今是大长公主代理国事。” 李晟景点了点头:“应当如此,若无别的事情,让他们告诉姑母,我这里一切都好,姑母可以任意行事。” “还有。”赤虎脸色严肃:“恒王下落不明。” “原本京中陛下病重欲昭恒王进进辅佐朝政,被大长公主拦下送回了封地,但之后恒王就失去了消息,属下的人传来消息,恒王已经不知所踪。” “可是北上了?”李晟景想了想:“尽快将这个消息转告姑母,他若是北上了,提醒姑母小心应对。” 赤虎:“应该没有,沿途未曾发现恒王的踪迹,属下已经命人严加查询,一旦发现恒王的踪迹便立即来报。” “不用报给我,传予京城大长公主即可。”李晟景又说道:“你也是,往后有什么消息直接报予大长公主是,不必再来寻我。” “主上!”赤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听李晟景又说道:“朱衣卫原本就是姑母所有,今日之后,你便还是回去听从姑母示下吧,子安,一会儿记得把牌子给他。” 这一番话实在是震惊了赤虎,他看了看太子殿下,又去看太子妃,就见太子妃一脸的无奈,悄悄给他使了一个颜色,赤虎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没有再多问,一直等到太子妃找机会过来跟他汇合,才问出了心中疑惑。 知道真相之后的赤虎彻底慌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大长公主那边的旨意是找到殿下就即刻带他回京的,那殿下要是不愿意,大长公主那边怎么交代?”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谢意颜也很发愁,思来想去这个事儿真不是小事:“照实说吧,看看大长公主能有什么法子。” 京城,得到消息的大长公主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杯,眉心拧着,脸色也很不好看:“你是说,他平安无事,只是不想回来了,打算解甲归田以后就不做太子了?” “胡闹!荒唐!”大长公主站起来,脸色很不好看:“景儿从小就懂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有这种想法,庆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会无缘无故就冒出来这种想法的,还不细细跟我说清楚!” 回话的人才是稀里糊涂的,也根本就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原地踱步了几圈,最后就做了决定:“来人,即刻安排南下庆阳,我亲自去看看到底庆阳发生了什么事情!” 福寿宫里,皇后听完大长公主要南下的消息,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件事上面:“传信之人可说了太子妃的下落?那两个孩子是一起的,怎么只有太子的消息,却并不见太子妃的信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长公主心里也是一“咯噔”,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跟皇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大长公主赶紧说道:“不会的,不会出事。” 皇后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如果太子妃无事,那景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就闹这出?你说会不会就是太子妃出了意外,所以景儿才……”皇后很是担心:“我跟你一起去庆阳,那孩子重情谊,他将太子妃看得很重,如果太子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怕他做傻事。” “不行。”大长公主拒绝:“你不能去,庆阳我自己去就行,你在京城还要主持大局,凤儿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人给你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大长公主:是不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情? 大长公主:好家伙,好大一个太子妃呀,呵,这事儿谢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第128章 李晟景这一番举动在京城引起了多大的风波暂时不说,他们的林间小屋真的建起来了,本来谢意颜还觉得这可能会是个很大的工程,谁知道小景去山下找了一些工人,十来天的功夫就把房子给搭了起来。 而且还很像那么回事。 老实说,他真的很心动。 可心动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房子建好就要搬家,谢意颜再度找到了他师父。 意空大和尚是个出家人,这段时间也没少跟李晟景聊天,他开始以为这事儿可能就是小太子的一时意气,先放两天,到时候再晓之以理说一说天下苍生的辛苦,可能会唤醒李晟景对众生的怜悯之情。 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李晟景直接回了他一句众生皆苦,他亦是众生一员,我佛若是慈悲,为何不给他自渡的机会? 那佛理看得透透的,要不是知道他确实没有出家侍奉佛祖的意愿,意空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勘破了红尘。 “你先别急,过两天我要去村里面做法事,到时候我带着他一块儿去,感化感化他还不成吗?” 谢意颜:“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靠谱?” “我不靠谱,你自己怎么不劝?”意空反问回去:“你就知道宠着他,到现在都多少天了,你跟他好好深入地聊过吗?倒是我,天天人生道理佛法经事天南海北我就差跟他开一场辩论了,你就在后面护着是不是?” “我……”谢意颜迟疑着:“我没立场去说他呀,师父,小景他想归隐是为了我,在他心里面我是他的支柱了,如果我不支持他,那他该有多伤心多难过?他会觉得我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的。” “哼,我看就是你自己的私心,你呀,巴不得他以后不回去呢!”意空一甩袖子,也不再废话:“赶紧走,别在我这儿碍事,烦人。” 正说着呢,李晟景就已经简单地收拾了两个人的东西,过来催谢意颜:“子安,差不多可以了,我们走吧。” “这些日子多谢大师的照顾,不过到底是佛门重地,不敢再多叨扰,不过我们住得也近,我跟子安会时常来看望师父的。” 意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当真愿意放下所有就这么归隐山居吗?” “大师严重了,我觉得那不叫放下所有,或许那一切才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我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李晟景还礼之后,才看了谢意颜一眼,眸光深情又柔和:“为自己,也为我爱的人,再活一次。” 竹屋内,李晟景正在铺床,谢意颜在外面挑着一大堆的生活用品,进来就赶紧说道:“你别弄,我来收拾。” “没事儿,已经收拾好了,你去买了什么?”李晟景把枕头放好,就见谢意颜脸上一层薄汗,拿手帕给他擦干净:“这里好是好,就是山上到底有些不方便,累了吧?我沏茶给你喝。” “不累,也没多少路,方便地很。”谢意颜把自己买的东西跟小景汇报了一下,看着小景的脸色试探着说道:“我没买太多的米,城里刚刚水涝,百姓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就先买了一点,等吃得差不多了再补。” “好,你来安排就行。”李晟景端着茶杯,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城里米粮是有短缺吗?朝廷没有派粮过来?” “不知道,我看那几家铺子还是小景你之前安排穆家联络的,朝廷那边的粮过没过来我也不清楚,我买了东西就直接回来了,你要是想知道,我下次去问问齐睿。” “不必了。”李晟景摇摇头:“现在朝中是姑母掌权,她应该自有安排,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问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油爆竹笋好不好?我最近新学的一道菜,是四方小师父教我的。” 李晟景最近是真的学会了很多,甚至都让谢意颜觉得恍惚,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以后,小景真得轻松了很多,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去思虑,每天只要简单快乐就行了。 以至于谢意颜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他今日下山可不仅仅只是采买东西而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赤虎已经不被允许再上山来联系李晟景,完全被放逐了,谢意颜就只能暗中跟赤虎联系,他这次下山是因为赤虎有重要消息。 大长公主已经启程要来庆阳,路上脚程快一点的话,月余就能过来。 让谢意颜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 谢意颜没有经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如果大长公主能过来,起码也多了个主心骨,不至于太慌张。 烧好了泡脚水,谢意颜无意识地搅着水里的药,有些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小景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在发什么呆?” “你别蹲着,快点起来坐这儿,对膝盖不好的。” 本来在发呆的人也顾不上发呆了,一把将身边的人拉起来放到椅子上坐好。 那椅子是谢意颜跟四方一块儿做的摇椅,当然,主要是靠四方,别看四方是个孩子,在生活方面可比他们两个大人强多了,不仅能教小景做饭,还能教他做一些简单的家具,大大增强了谢意颜的动手能力。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一直过得很不真切,不仅是小景做了很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也做了很多从前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体验。 谢意颜帮李晟景脱了鞋袜,放到热水里面泡着脚,一下下帮他撩着水,暖暖的感觉,李晟景故意用脚踢了点水溅到了谢意颜的手腕上。 “问你呢,发什么呆?” “没,没发呆。”谢意颜的眼神都飘了,不敢看李晟景。 “下山见到赤虎了?” 他不看并不代表李晟景就看不出来他的心虚,弯了腰凑到谢意颜跟前,轻声笑:“你呀,什么事情都在脸上,见就见了,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联系了姑母?”李晟景问:“姑母那边怎么说的?” 已经被看穿了,谢意颜也只能点头承认:“赤虎说,大长公主已经启程要来庆阳。” “小景,你真的打算要放下所有,跟我归隐山林吗?” “我不是已经做了?”李晟景抚摸着谢意颜的侧脸,轻叹一口气:“姑母来了也好,有些话我也该跟她当面说的,子安,我这辈子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唯有你,是我不能舍弃的。”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很多的不借,也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你一直没提这件事是怕我跟你因为这件事生嫌隙。”李晟景收回了自己的手,轻轻晃悠着椅子:“我承认,一开始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是有意气的成分在,因为我的算计你受伤中毒差点就死了,我恼恨自己,也反思了自己,为了那个位置要失去我此生挚爱,我做不到,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但到今天,已经不是冲动的意气用事了。”李晟景轻轻踩着竹桶里的水,像是孩子一样玩闹着:“这里的生活不好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权利之争,放下那些之后,才觉得也许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子安,你不喜欢吗?” 李晟景的声音充满了魅惑,他就那么望着谢意颜,就把谢意颜看得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喜欢是喜欢的,就是觉得这样会不会有点自私了?”谢意颜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去看李晟景,他不是想说小景自私,就是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就这样放下一切就此归隐,好像真的有点自私。 他自己也就算了,不介意被人说自私,可他不想小景也这么被人说。 “傻子。”李晟景凑过去,在谢意颜唇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自私就自私这一回吧,也不仅仅只为这个,还有你我二人的身份,从前我还有那个心思去争斗一番,但现在懒得再去费这个心思了,我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你身上。” “我男子的身份么?”谢意颜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层在。 他的身份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小景想放下所有就是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费周折了,大夏的国祚不可能不传承,他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就此归隐或许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好事。 “姑母来时你也不用再隐藏着,就直接告诉她吧,有些事情总要做个了结。” 此时正在千里奔波赶路的大长公主还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问题有多么的令人火大,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太子妃惨遭不测,景儿痛失所爱之后失魂落魄,却万万没想到,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长公主是没有半点的准备,就直接迎接了她半辈子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从来都不少见,大长公主自己本人就是这出戏的最佳演绎者,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场戏还有完全不一样的唱法,她都快气晕过去了。 田园牧歌小竹林,这他娘的不就是她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吗?感情她这儿还什么都没着落呢,小兔崽子就先自己过上了,能不能讲究个先来后到?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第129章 山上竹林青翠欲滴,偶有风来刮着竹叶交错作响,天然的大自然交响乐,如此良辰美景确实容易让人心生懈怠,就愿意在这儿终老此生。 “但,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吗?太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长公主本来以为可能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情,可现在再一看,好家伙,人家小两口那日子过得叫一个滋润惬意,亏她着急上火,还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没法儿去跟凤儿交代。 合着,全都错付了! 再看了一眼身边一身男装的太子妃,大长公主眉心轻蹙,她总觉得太子妃有点不对劲,但具体那里不对劲还没有看出来,就觉得太子妃好像是在下意识躲着她,而且明显心虚。 这两个人中间绝对还有其他的事情! 但现在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想撂挑子不干,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三日后必须跟我启程,现在邺京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让你出来是让你来体验一下民生,你就是这么给我交代的?”大长公主的脸色很冷:“这一路上你做得不错,庆阳水患已经妥善解决,剩下的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田野牧歌的小日子你也体验过了,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话说到这儿,大长公主就已经很不客气:“三日后,西城门外等你,即刻回京,不得耽误。” 大长公主根本就没有给小两口什么磨磨唧唧的机会,她就是来逮人的,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就是到时间必须给我回去,不回也得回,真不愿意,她就直接把人绑回去! 真是的,孩子大了怎么还叛逆起来,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又听话的,这媳妇儿都娶了,现在开始闹脾气,还玩离家出走,当自己是三岁吗? 必须不能给这个机会,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她跟凤儿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清闲日子可以过了?想想都头疼。 “姑母。”李晟景先一步起来,伸手挡在了大长公主的身前:“姑母慢走,景儿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看着李晟景的腿,老实说,她心里那点高兴早就被冲散了,这孩子的腿是好了,跑起来也更起劲了,害得她从邺京追到这里来,天知道她现在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总之,就是看着心烦。 “我懒得跟你废话,太子该怎么做有数,你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我要不是担心太子妃出了什么意外,怕你承受不住,我跑到这儿来?我吃饱撑的。”大长公主直接截住了太子后面没说的话:“你好自为之,三日后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孩子不听话就应该好好打一顿,打就不必打了,但是该教训两句还是要教训的。 “姑母是为了太子妃才来的。”李晟景明白过来,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那姑母也没有来错,太子妃此番因为我的失误险些命丧于此,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会回去的。”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他真的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再无任何意义,请姑母体谅,就成全我们吧。” “京中大势已定,姑母可以执政,完全用不到我。”李晟景眼神执着:“姑母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我本来也是在姑母的教导下才长大的,如果没有姑母的教导提点,哪里还有今天的李晟景,更不用说什么太子之位了。” “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姑母德才兼备,若能登顶大位,是天下人之福。” “至于我,本就是庸碌之辈,以后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愿再沾染是非。” “求姑母成全。” 李晟景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慷慨激昂,他话音落下便直接跪在了大长公主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是赔罪也是执拗。 旁边的谢意颜愣神了一下,也赶紧跟着跪在了李晟景的身边。 大长公主惊得直接后退了一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脸色有点苍白。 “你起来。” 这兔崽子的腿才刚好点,就知道拿这招儿来压她了,好,真不愧是她亲自教出来的人,知道往哪儿拿捏她,真是不得了。 “求姑母成全。” 李晟景没起来,他的背挺得很直,脸上全是坚持的神色,仿佛只要大长公主不点头,他就不会起来。 那模样,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熟悉,就跟多年前凤儿不肯跟她离开皇宫时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母子两个呀,往人心窝子里面插刀的位置都分毫不错。 “你好,你有本事,你能耐了。求我成全?成全什么?你们两个今天就这么跪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棒打鸳鸯了吗?李晟景,我只是让你回去承担你的责任!”大长公主的手指都是颤抖的:“江山天下黎民百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什么选择题吗?你要美人美人拦着你,你带着你的美人回去,有谁拦着你了吗?你要跟太子妃和和美美过你们的日子你就过呀,换个地方而已,谁规定就一定要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过了?回邺京就不能过了吗?” 如果她当日能有这样的机会,别说是邺京城,就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的,怎么就到了这孩子这儿,就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屁大点儿事儿他就不乐意干了。 大长公主现在深深地怀疑,是不是他们把这孩子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才出来受点挫折就受了打击,可景儿也不是这样的呀,从前大事小事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怎么也不至于让这一点小困难给打倒。 她深呼了一口气,正想换个语气再好好跟景儿说说,就听太子妃说话了。 “他不想回去是因为不想我受责难,姑母有所不知,我其实……”谢意颜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然后抬头直视着大长公主:“是我身份的原因,我是男儿身,谢家从来都没有女儿,我是男扮女装嫁进的太子府。” “这次在庆阳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小景受到了打击,再加上我身份的原因,才让他萌生了这种想法。”谢意颜握紧了李晟景的手:“是我的错,请公主降罪!” “你什么东西?”大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谢意颜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双手,他一个习武之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大长公主就已经单手撕开了谢意颜的立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喉结。 这是他今天特意换上的一件立领衣服,因为心虚就是下意识还是想遮掩一下的,免得上来就让场面十分难看,但是现在这局面也并没有好看到什么地方去,身份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谢意颜只是不想大长公主再去为难李晟景。 他想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大长公主就算是怪罪也不会跟小景说太多难听的话。 也能把小景不愿意回邺京的原因都放到他的身上,毕竟太子妃是个男人,他们两个人还要厮守终身的话,其实是有点难度的,这样大长公主或许就能理解,不会再往深里去追究,不会再对小景说难听的话。 什么不负责任之类的,谢意颜听着就跟拿刀子在割他的肉一样,他不愿意听到小景被这么说,不管是做太子也好,不做太子也罢,小景从来都没有半点做得不好的地方,他现在只是累了,只是想换一种别的活法,虽然可能不太合适,但这并没有错。 谢意颜也不希望任何人来说他的小景有错,如果这个决定真的是错的,那他希望这个错在他这儿,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愿意一力承担下来。 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长公主。 “你是男人,谢家从来都没有女儿,皇家娶进门的太子妃是个不能传宗祭祀不会生孩子的男人。”大长公主十分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手指捏着谢意颜的下巴,忽然冷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太子不愿意回京的原因?因为你是个男人,所以他想跟你厮守终身就不愿意回去了?” 谢意颜刚想点头,大长公主就松了手,脸色更差。 “糊弄谁呢?”袖子直接甩到了谢意颜的脸上:“你是个男人他是今天才知道的吗?进了门的太子妃,以他的心智城府恐怕早在邺京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现在给我来这出?拿男人的身份出来当不想回京的借口,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太子妃是男人是女人都是你们关起门来自己的事情,他跟你睡又不是跟我睡,是男是女你自己只要能睡得下去就没人敢来掺和你们两个人的这些破事情,三天,我就给你三天的时候,三天之后给我收拾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邺京城你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大长公主这次是真的恼了:“你不愿意,你有想法,你不想担负这个责任,谁又愿意?家国天下总要有人去牺牲,生在皇家这就是你的命,你现在想撂挑子就撂挑子了,你考虑过你身后那些人吗?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到时候天下大乱你以为你还有小日子能过吗?” “李晟景,我告诉你,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大长公主拂袖而去,留两个人还跪在原地,谢意颜碰了碰李晟景的胳膊,悄悄看了一眼小景的脸色,然后把人搀扶起来:“她已经走了,先起来吧,你的腿才刚刚好,不能这么跪着的。” 李晟景扶着谢意颜的手臂,垂着眼眸忽然笑了起来:“她说得对,我确实自私,身为皇室子弟,我享了二十多年供奉,是老百姓拿自己的双手刨出来的粮食缴纳的赋税养活着我锦衣玉食,可我却要做个逃兵,我要抛下他们自己去做缩头乌龟,确实很让人失望。” 谢意颜觉得手臂上有点痛,小景抓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那种情绪浓到化不开,谢意颜知道他的煎熬,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心里正在受折磨。 “别这么说,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的,小景你听我说,你明明……” “我就是,就是自私。”李晟景终于抬头,他眼里盛着泪,嘴角却带着笑意:“我不回去,我想自私,我就想自私这么一回,便容我自私这么一回罢。” 哪怕是背负着良心的债就这么做个缩头乌龟过一辈子,他都想自私这一回,为了面前的这个人,就私自这一回,哪怕他用下辈子来换,也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会回去做个好皇帝的,小景现在就是状态不太好 有点钻牛角尖了 第130章 李晟景这个决定做了,他自己就不受折磨吗?心里面就真能过得去? 也不见得。 看着睡梦中还紧紧拧着眉的小景,谢意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关太难过了,聪慧如小景这般都无法释怀自己。 他要是真的就能这么放下,谢意颜觉得自己就算是顶着天大的压力,也要带他的小景离开,什么家国天下的他全都可以不顾,在他心里只有小景才是最重要的。 可小景不是,身为枕边人,谢意颜再清楚不过了,他的小景放不下,他只是困在了这种思绪里面,他走不了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谢意颜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的响动,给怀里的任盖好被子,谢意颜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 是赤虎来传话的。 “公主请太子妃下山面叙。” “我知道了。”谢意颜点点头:“我会找个借口过去,等晚一点的时候。” “公主还说不必隐瞒殿下,直接告诉殿下是公主传召。” “这是什么原因?” 谢意颜不理解了,他以为大长公主找他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小景的话要悄悄跟他说,但又不瞒着小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属下不知,公主只吩咐尽快。”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谢意颜再回竹屋的时候李晟景已经醒了,披着衣服正要下床,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才问:“我听着是赤虎的声音,他怎么又来了?” “大长公主要见我。”谢意颜过去,坐在床沿上有些不安:“她要跟我谈话,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一起去。” “别了。”谢意颜转过去,轻轻把人环抱住,才说道:“她是有话想跟我单独聊聊,我自己去就行,反正这事儿我早晚都得去面对。” 李晟景:“姑母应该不会为难你,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用理。” “我知道的。”谢意颜拍了拍李晟景的背,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小景,我还是想说,这次姑母也来了,这事儿不是小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明白,你那么聪明,能想明白很多我想不透的道理,我希望你能遵循自己的本心,不要让自己为难,也不要让自己有负担压力,做你想做的,选一条你不会后悔的路。” “不管这条路是乡村竹林的世外桃源,还是回到邺京的江山黎民,我都支持你,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不管我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谢意颜握紧了李晟景的手:“但是,我不希望你走一条违心的路,小景,遵从自己的心,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谢意颜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至于那些意外的小事,我知道我们小景是不会被这些小事情打败的,我也不会,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比武论招式可从来都没输过,信我,也信你自己,我们的以后一定是光明美满的,好不好?” “你现在也学会拐弯抹角地跟我说话了。”李晟景赌气似地拍了谢意颜一巴掌:“能耐了是不是?长本事了是不是?” “哪有,没有没有,我就是把心里话告诉你。”谢意颜贴过去,讨了一个亲吻,才笑呵呵地说道:“我就知道小景聪明,我说什么你都明白的,我那点儿花花肠子在你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是吗?”李晟景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戏谑:“都会着这么跟我绕弯子了,还自谦呢,今天会跟我拐弯抹角地讲大道理,那明天是不是要给我挖坑了?” “怎么会,小景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谢意颜赶紧积极地哄:“就这我还是想了好几天的,再说给你挖坑,我哪儿敢呀。” “要是敢的话,就能给挖了?” “我错了。”谢意颜觉得再说下去,他可能就完蛋了,不过看着小景好歹鲜活一点的表情,心里面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捏着李晟景的手指,拿过来轻吻一下:“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那么聪明,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让自己陷入困境,我相信你,也相信你能做好每一个决定,至于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李晟景看了身边的爱人一眼,抬手摸了摸他那张好看的脸,然后主动抱住了谢意颜。 这个人真的很好,他给了自己很多的温暖,抱着他,感觉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就让李晟景感觉到自己实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李晟景到大长公主暂居的别院时刚好碰见出来的齐睿跟金大同,这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兴高采烈,一个就是垂头丧气。 兴高采烈的齐睿先发现的谢意颜,一见他立刻激动起来:“小谢大人,你们果然平安,太子殿下呢?怎么不见殿下回来?那日出事以后可把我给急坏了,一直派人找你们呢,结果一点儿信儿都没有,殿下怎么样?好不好?我听说殿下还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一切都好。”谢意颜抽出了被齐睿拉着的胳膊,退后一步:“殿下另外安排,知道庆阳有齐大人主持大局不会出错,所以才放心去忙其他的。” “你们二位这是?” “公主召见。”齐睿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公主说我们治水有功,要给我升官,提拔我进京呢,我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再锻炼锻炼,谁知道公主直接就安排下来了,回京成以后我就去工部,跟金大人做同僚,以后一起为百姓做事。” 谢意颜一听这话,再看一眼旁边垂头丧气明显不怎么有兴致的金大同,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点了点头,跟齐睿道了喜。 “以后去了京城,我请小谢大人喝酒。” “自然是我请齐大人喝酒才是,我可是东道主呢。”谢意颜笑:“或者,金大人请也可以,金大人对邺京哪里有好酒再了解不过,到时候喝什么酒上哪儿喝去,都得请教金大人。” 金大同的脸色都快白了:“我,我也不太清楚。” “公主还等着召见,就不与二位闲话了,咱们有什么话以后回了京慢慢说不迟。” “小谢大人快去吧。”齐睿压低声音又提醒谢意颜:“我看公主脸色不是很好,待会儿小谢大人说话可要注意些,别惹恼了公主。” “我知道了。” 谢意颜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公主殿下心情不好他当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他还知道原因,今天这一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就只能求求公主殿下好歹别迁怒就成。 大长公主一夜都没睡,脸色能好得起来才怪。 从那竹林小屋离开之后,她的火气就没下来,自己自斟自饮借酒浇愁了一整夜,也得亏是酒量好,不然早就醉趴下了。 早上沐浴完还是越想越生气,天还不亮就让赤虎去把太子妃叫来训话了。 “参见公主。” “坐吧。”大长公主抬了抬手,看着谢意颜一身的男装,按住了额头:“你竟然是个男人,我的天,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还真是多亏了你娘那张脸。” 谢意颜:……这话让他怎么接? “不知公主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这么生分做什么?你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虽然是个男人这事儿有点荒唐,但这身份到底是没变,出来一趟就生分了?该怎么叫还怎么叫,我让你来也不是因为这个的。” 谢意颜看明白了,他是男是女大长公主根本就不在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意颜的那一点诧异,大长公主轻声笑了一下:“说你单纯你还真是单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我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邺京城里谁不知我……” “算了,跟你个小辈说这些做什么。”大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悲意。 她天之骄女,连天下都戳手可得,可唯一有那么一个人,从一开始就错过了,任她半生执着,都不得圆满。 “我听赤虎说景儿隐居的消息是你告诉他的?”大长公主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跟他归隐山林?” 这话说得有点儿像是不太满意,看着谢意颜的眼神也是那种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的意思,瞧着就像是家长来给孩子出气的。 谢意颜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老实交代。 “如果他真心归隐我自然是愿意的,去哪儿都行,我都愿意。”谢意颜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可我也知道,他走不了的,他根本就放不下,就算真的走了,往后余生也不得安宁,只是换一个地方受折磨罢了,我不想他那么煎熬,小景他只是,只是钻了牛角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开,等他自己调节好。” “自己调节?”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怎么调节的?” “姑母有所不知。”谢意颜着急哦替李晟景说话,语气里带着几分的焦灼:“他其实这段时间也很受煎熬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夜里也会不停地做梦,小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公主你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倒是想给他时间,可问题是有这么多时间可以给他吗?”大长公主冲谢意颜招了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才说道:“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亲自过来?就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了,他要是闹闹脾气,想在外面住一段时间,我是长辈,我自然纵容他的,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慢慢调整。” “你可能不知道。”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景儿遇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这边刚一遇刺下落不明,皇上就已经秘密派人接打算接恒王入京辅政了,是我半路上给截了下来,我是把人给拦住了,但不曾料到恒王也另有后招,我的人查探得知,他乔装改扮逃过了眼线的监视往西北方向去了,我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太妙,所以他必须尽快回京主持大局。” “叫你来就是探探你的想法,看你是不是那等祸国殃民之人。”大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一点玩笑和揶揄:“现在看来倒是不错,确实不愧是谢家人,你谢家肯把这唯一的长子都送给我们,看来那老狐狸早就已经做了打算,亏得我还在京城里防着他,早知道是个这,我早就撒手让他忙活去,反正忙来忙去,都是给他儿子儿媳妇儿忙活的,也不亏。” “我们家是白搭进去一个太子,还赔上一座江山,老狐狸这次赚大发了!” 第131章 半是揶揄半是打趣的口吻,直接让谢意颜招架不住,他哪里是大长公主的对手,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让人家把底儿都给他摸清楚了,再往下不过多问几句,谢意颜跟小太子在京城里的那点事儿,大长公主就弄得清楚明白。 “还真是让我给说着了,怪不得当日里景儿那般紧张你,原来还有这—层的原因。”大长公主端着茶杯又看了谢意颜—眼,才说道:“我也知道你心中定然有不安,放心吧,今日既然在这儿,我就敢跟你做这个保证,你二人这事儿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只要景儿无所谓,那旁人也不绝对不敢置喙你这太子妃半句,但有人敢闲言碎语,我定然不饶他。” 谢意颜确实是还有点担心的,看着大长公主根本就不把这事儿当—回事的样子,心里难免纳闷,他是藏不住事情的,什么心事都在脸上,这会儿自然也是藏不住,大长公主看了就问他:“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是,没有不放心,就是我隐瞒身份假借女装嫁入太子府这个事情怎么都不算是小事情吧?怎么到姑母这儿好像就,就跟过家家—样?”谢意颜问了心里话:“还有就是,我跟殿下同为男子的话,那日后……” 谢意颜说到这儿就磕巴了—下,低下头但态度还是有点坚决的:“我家家风正,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一生—世—双人的,他是太子我不敢多说什么,但,我应该没办法接受他有别的女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底气都是有的,甚至还有点强势,却偏偏又多了几分委屈的意思。 直接就把大长公主给逗笑了。 “你谢家那不是家风正,那是你爹溺爱你娘,还有点怕老婆,他怎么敢纳妾?”大长公主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毫不留情地拆台:“不说往上多数,就是到你爷爷那辈儿,我听说姨娘都好几个呢,什么家风正不正的,都是你爹自己吹嘘出来的。” 谢意颜不是很服气,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条金鱼,但是他又不能顶撞大长公主,就只好自己鼓着气不说话。 “行了,知道你担心子嗣的问题,景儿相比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不然之前他也不会那样,你们呀就还是年轻,这也算事儿?” “姑母这是何意?”听着大长公主的口风谢意颜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这还不算事情? “颜儿,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叫太子回去继承大位?”大长公主反问:“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太子,是皇帝的子嗣就得回去继承皇位吗?也确实是有这么—方面的原因,他是凤儿的孩子,是皇后膝下的嫡长子,论祖制就该继承皇位。” “但那是前期的原因,后面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知道培养出来一个太子不容易吗?多少大儒名师教导他长大的?培养出来一个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他说走就走,我上哪儿再有这么—二十年再去培养一个新的继位人?” “你们的情况跟我们当日又不—样,你们没孩子又不会死,又不下下落凄惨,还有大把的时间,到时候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好好培养不就完了,没有谁规定皇位的继承人就必须得是自己的亲生的吧?”大长公主嗤笑—声:“这些愚俗的想法怎么也把你套进去了?就这么大一点儿的事儿,至于还担心成这个样子吗?果然还是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了。” 是他经历的事情太少吗?谢意颜看着大长公主豁达通透的眼神,忽然就明白过来,不是他经历得太少,是他们总是把—些事情看得过于重了,反而忽略了这个事情的本质,若是去除那些不必要繁枝杂叶,确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姑母提点,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大长公主冲谢意颜招招手:“再提点你—句。” “什么?”谢意颜听话的附耳过去,大长公主忽然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冷哼一声:“骗我这么久,我还当你是个好孩子,谁能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也会看错人,气死我了!” 谢意颜再回去的时候耳朵就是红红的,大长公主下手是真的狠,半点情都没有留,谢意颜揉着耳朵生怕会被小景看见,但耳朵实在藏不住,他—回去,李晟景就发现了异常,第一眼就看见了谢意颜—只耳朵明显要红一些,—看就是被人拧出来的。 “她动手打你了?” 李晟景心疼得不行,手指轻轻抚在谢意颜的耳朵上,凑过去给他轻轻吹了吹:“你怎么就不知道躲躲?” 不吹还好,—吹感觉更热了,谢意颜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姑母没有动手,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顺带也开解了我—下。” “开解你?”李晟景拉着谢意颜的手,有些纳闷:“怎么开解的?” “能说吗?”谢意颜晃悠着李晟景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里有几分的讨好:“我怕你不高兴。” “说吧。”李晟景半靠在他怀里,嘴角温柔地笑:“你呀现在说什么都能说到我心坎儿里去,怎么也不会跟你不高兴。”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吧,可能同样一句话,谢意颜说跟别人说的效果就是不—样,如果将来有—天谢意颜真的要跟他吹枕边风,李晟景觉得他就是做—回昏君也是有可能的,幸好,幸好他的太子妃生性单纯善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觉得小景你其实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的。”谢意颜看着李晟景,抿着唇小声说道:“连我也没有告诉,如果这次真的能就此卸下重担过普通人的生活当然是好的,但你应该也还做了别的准备对不对?” “嗯?”李晟景扭脸看着身边的人,问他:“此话何解?” “就是感觉。”谢意颜玩着李晟景的手指头:“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但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能成功的几率小得可怜,你想借这个机会豁出去试—试,万—就成了呢?今天姑母跟我说,培养一个继承人有多不容易,期间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心血,又要请多少的名师大儒等等—系列时我就明白过来,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难卸,你是不是也料定了大长公主—定会过来一趟?” “子安,我发现你现在真的聪明了很多。”李晟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撩了—下谢意颜的头发,才说道:“怎么回事呀,难道是我以前低估了你?总觉得我的子安单纯得很,什么都不懂,还有点傻,是需要我来保护的,难道你以前是故意装出来骗我的?” “还是有个什么阀门被打开了?让我看看,检查一下是哪个阀门忽然被打开,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也—并开—下。”说着就在谢意颜身上摸来摸去。 他的课外知识也没少补,甚至比谢意颜看得还要再深层次一些,就这么两下就把谢意颜给摸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要去制住他,不让他再乱动。 “我再跟你说正经的,你别乱来。” “好,不乱来。”李晟景嘴角含着笑意,手轻轻往下拂过,然后自然地拿回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碰到,从容淡定地说道:“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来,子安,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不曾有半分假意,我知道很难,但是再难都要争取,争取到了自然好,如果争取不到的话……” “就做好后路的准备。”谢意颜接下了他的后半句话:“今日姑母把后路准备好了,她跟我说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皇位的继承从来都不看血缘,还说以后只要找个好苗子慢慢培养就可以,不会逼我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有她在,无人敢置喙我们半句。” “她真是这样说的?”李晟景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非常认真地问谢意颜:“怎么说的?—字—句跟我重复—遍,可别着了她的道儿了,姑母不是一般人的,她话里面万—藏了什么玄机你没听出来就会上她的当,先哄着你,再让你来哄我,把我们哄回去,她翻脸不认人就麻烦了。” “应该不会吧?”谢意颜让他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慌,赶紧把今天大长公主跟他说的话原样给李晟景复述了—遍,尽量还原,想了半天确定没有其他遗漏之后才说道:“就这些了,我觉得她应该就是认真的,听起来完全不把这件事当回事,而且不是之前就准备好来哄我的说法,毕竟在这之前她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呀,我瞧着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谢意颜说完之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都有点发白:“不对,小景不对,她承诺什么都没有用的,她只是大长公主,是姑母而已,那,那这事儿她说了也不算的,要说也应该是母后说才对,她是承诺了,那母后不愿意也不行呀。” “行的。”李晟景含笑把人拉回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她的话就是母后的话,不然为什么是她来?姑母既然敢这么说,那就说明母后那边也没有问题,她的意思就是母后的意思,她敢这么应你,那就说明她料定了母后若是知道也会这么应你。” “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母后那边不用担心。” “那我们要回去吗?”谢意颜又问了—句,李晟景却摇了摇头:“机会难得,我还是想再争取—次。” 他的机会难得,必须得好好争取才行,但李晟景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意外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说他的争取,就是大长公主给的三天时间都没有到,他们就不得不踏上了回京之路。 “西北传来战报,澜苍攻破我大夏三座城池,先锋裴旭战死。” 第132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谢意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小景。 李晟景明显沉默了很多,一直在听大长公主分析目前的局势情况,手里紧紧捏着那份战报,谢意颜收回视线,继续忙活手里面的行李。 他也没带什么太多的东西,就是这段时间两个人在竹屋里生活的一些小零碎,有一些他手工做的碗筷,有小景自己画的挂画,有竹叶编的小摆件等等。 不值什么钱,但都很有意义,以后回了邺京小景要是想了还能拿出来看看。 收到消息之后大长公主立刻就赶了过来,两个人关上门到底说了什么谢意颜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一刻起,小景就已经没了选择为自己争取的权利。 他是储君,边境战乱将军战死,他怎么可能躲在这偏安一隅里苟且生活,那不是他的小景。 再看一眼那边的人,谢意颜半垂着眼眸,手下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几分。 “那就这样,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直接骑马回去,景儿,你能行吗?” “不碍事,太子妃擅骑术,他可以带我。” 大长公主笑了下:“也行,看来咱们太子妃会的东西可比我想得多,我就说谢家养出来的人怎么也不会太差,我可期待着太子妃给我更多的惊喜。” 大长公主起身,勾了勾手指头,立刻有人过来等着听吩咐,就见她环视了一圈,点了点头说道:“找人看着点这屋子,位置环境都挺不错的,不能让也太子白辛苦这一遭,给我好生收拾。” 李晟景额头青筋隐隐想起来:“姑母就别惦记我的房子了。” 大长公准:“我就惦记惦记怎么了?让你给我找个养老的地方,你可好,给自己寻摸个安生的好地方,反正我不管,这房子我征收了,你要是想要也行,等我百年之后吧。” 说完就没给李晟景任何反驳的机会甩甩袖子就直接走了。 启程回京的路上,要比谢意颜原本想的还要再匆忙一点,一行人都是快马加鞭,除了大长公主带着的人以及李晟景的亲卫队之外,另外还加了齐睿齐大人一同返京,路上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碰见驿站官舍就歇个脚,碰不见就直接风餐露宿。 谁也没有多说过半个字,就连大长公主也是,谢意颜本以为她一个皇室里娇滴滴养大的公主,身份地位又那般高贵,怎么也不应该受过这种罪,谁知道,人家愣是一句话话都没有,吃馒头睡靠着大树睡觉都完全不在话下,直接把谢意颜给看愣神了。 夜晚歇脚又过了驿站,只能就近找了个有溪水的地方凑活一下,谢意颜看着侍卫抓鱼自己也手痒痒就跟着一块儿跳进去了。 他的软剑之前遇刺的时候就弄丢了,这会儿用的是从侍卫那儿拿来的长剑,不太顺手,但勉强也能用。 手起剑落,直接插上来两条鱼,身手十分了得。 “不错不错。”岸上有人鼓掌,谢意颜一抬头就看见大长公主直接从岸上跳了下来,单手捏着裙摆,另一只手接过了侍卫的剑,凝神也插了一条鱼上来:“年纪大了,还是不能跟你们小辈比。” 她说完又看了谢意颜一眼,带着几分打量:“从前没有留心过,方才我看了看,颜儿你是练过的吧?功夫应该还不错。” 这一说,就把谢意颜给说得更心虚了起来,吭哧半天才老实交代:“小时候为了强身健体是跟着师父学过一段时间的武功,不是有意隐瞒的。” “无妨。”大长公主拿着剑又往水深的地方走了两步:“你过来些,这里鱼多。” 谢意颜知道,这是有话想跟他说,扭脸看了一眼岸那边的小景,这会儿正在跟齐睿说着什么事情,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谢意颜看着小景对他做了一个口型:小心些。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才跟着大长公主往前走了几步。 就见大长公主意思意思踩了几下水之后,也是看了李晟景那边一眼,之后才对谢意颜说道:“先前不知道颜儿还有这般好的功夫,当日里景儿遇刺他身边的那个高手想必也是你吧,我还以为是朱衣卫里的人,现在看来,朱衣卫那些倒是不及你的好功夫,有机会定然要见识一番。” “也没有多好,就是防身而已。” “武功好是好事,怎么还害羞了,我这是真心实意地夸你。”大长公主很快就转了话锋:“这一身的好功夫干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岂不是浪费了。” 谢意颜听出来这是话里有话,他没应声,只是让大长公主继续往下说。 “北边战事你也知道了,裴旭战死,他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少了这么个前锋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边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这一身的好功夫倒是派得上用场,你有想过上战场吗?” 大长公主没有兜圈子,直接就把她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谢意颜:“你谢家也算是朝中顶梁,你又是名义上的太子妃,景儿那般护着你,往后自然是好日子等着你,但是你有没有自己想做点什么?” “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意颜捏紧了手中的剑,声音有些发虚:“我不懂。” 不仅不懂,他似乎觉得大长公主好像给他指了一条路,但谢意颜并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上战场立战功,然后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做他名正言顺的皇后。”大长公主直视着谢意颜的眼睛:“当然,你也可以不用去,有谢家有景儿,朝中自然无人敢置喙你分毫,只是你就不想靠自己为他做点什么吗?” “手中有兵有权,做个威风显赫的大将军,成为他的顶梁柱,助他执掌江山天下,而不是只是靠着母家的势利和夫君的宠爱安身立命。”大长公主过来拍了拍谢意颜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如今北边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也是你的机会,没人能逼你去。” “当然,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李晟景的方向,声音轻了很多:“他还不见得能同意。” “情情爱爱什么的都只是一时之乐,想要走得长远必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行。”大长公主撩了一把水,惊走了一条鱼,才慢悠悠说道:“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该明白,有些时候想要得,就必须得先学会舍,有舍才能有得,这个世道儿就是这么的公平。” 大长公主说完就走了,留谢意颜一个人站在水里面,他也顾不上再去插鱼,脑子里面想的全是大长公主的话。 那是谢意颜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方面,他一身的武艺只想过自己去仗剑天涯逍遥快活,从来都不知道这一身武艺其实还可以有别的用途,更远大的地方,可以报效国家,守卫一方平安,可以建功立业拥护他的小景,他还可以有另外一条路去走。 一条与他完全没有交集的路。 对,没有交集,哪怕谢意颜生再官宦之家,哪怕他爹是当朝首辅,谢家人也从来都没有教过他可以有这种报效国家的想法,他的成长理念就是逍遥快活,平安过此生就完事儿了,像这种上战场这种危险系数极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谢家的词典里面,压根就不会有这回事,没人跟他提过,谢意颜当然就不会知道。 他进了太子府跟小景在一起,想的也是以后入宫如何如何,从来都没有往外想过,更没有往那么远的边疆想过,那是谢意颜连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却被大长公主一句话就点到了。 溪水缓缓流过,谢意颜站在水里,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好像浸泡在这水里一样,他是平静的,平静的知道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平静的知道这是他渴望也愿意去做的事情。 前线需要人,他也适合,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大长公主的每一个字几乎都说到了谢意颜的心坎儿里,让他忍不住就心动,心动的同时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首先第一个小景不会同意,其次他爹娘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他要想去就得先说说服双方,没有一个是好容易办的。 手上的剑朝着一条鱼刺了过去,手起就抓到了一条鱼,谢意颜这次是真的发愁了。 前面遇刺的事儿还没过去,就已经在小景的心里面留下了一点不好的阴影,这会儿他怎么去提这个事情?感觉一点儿谱都没有。 就这么装着事儿,一路继续北上,谢意颜始终都没有找到机会来跟李晟景说他的想法,直到回了邺京城,他都没有开口,回京分别之前,大长公主又跟他通了气,确定谢意颜到底愿意不愿意去试试,谢意颜就很为难。 “我是愿意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怕他不同意。” “他肯定不同意呀。”大长公主压低了声音:“这就看你的本事了,他不同意,你就不能让他同意吗?景儿那孩子主意正得很,谁的话都不行,但你是例外,这事儿你自己去跟他说,磨上一磨再吹吹枕边风,我估计能成八分。” 谢意颜:……八分个屁,一分估计都玄乎。 “还有,你身份的事情我已经派人跟凤儿说过了。”大长公主又提醒他:“她那边大问题没有,但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你要是不想你这个男媳妇儿被婆婆刁难,就抓紧时间做一点成绩出来给你婆婆看看,朝廷马上就要往北边增兵,到时候会派王守平大将军带兵增援,你跟着王大将军还怕什么?出去挣一番功绩回来,封个小将军,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到时候他高居皇位你手握重兵,强强联合哪里不好?” 大长公主又悄悄看了一眼李晟景那边,声音压得非常低:“我再说得明白点,到那时候,就算你们真的遇见了什么麻烦,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两个人的路,你总指着他一个人担着所有,累不累?你心疼不心疼?你就不想为他分担点什么?” “听姑母一番话胜读十年书。”谢意颜握紧了袖子认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他答应的。” “那他要是不答应呢?”大长公主话音一转,直接刁难:“他不同意你去怎么办?他那个脾气,要是不同意恐怕就难办了,你又心软,这事儿还能成吗?” “他不同意……” 谢意颜还真是为难,看了一眼大长公主福至心灵:“请姑母赐教。” “他不同意你就跑呗。”大长公主抱着胳膊:“先斩后奏会不会?这还用我教你?放心,景儿肯定舍不得跟你置气。” 不同意就跑?谢意颜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就是觉得这个主意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姑母,子安你们在说什么?” 李晟景那边已经交代完了,直接就走了过来:“这一路上就背着我在说悄悄话,怎么都到了邺京城还在说悄悄话,子安,你说瞒着我什么呢?” “没有!”谢意颜真的是一张嘴就心虚,根本就不敢看李晟景,赶紧两步走到李晟景身后,慌慌张张地转移话题:“那个,我方才收到了家丁的传话,我爹让我得空回去看看我娘。” “那就现在去吧。”大长公主截了话:“你回谢府也好,景儿立刻就要进宫,正好也顾不上照应你,回去休息休息,也跟家里面话话家常,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宽解一下谢夫人的思念之情,毕竟这一分开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想必她也是惦念得很。” “太子妃一道进宫。”李晟景握住了谢意颜的手:“还未曾与母后请安。” “不急不急。”大长公主笑着拉开了他们两个人的手:“你母后那边暂时还是别去见得好,我怕她,景儿,知道你心急,知道你想带着太子妃赶紧去见凤儿表明心迹,但是你总得给你母后一个缓冲的时间不是?这会儿去,她万一要是怪罪太子妃的话,你拦着是不孝,不拦着你又心疼你的太子妃,倒不如放太子妃先回家去,让他一家人也团聚团聚,凤儿那边我先去帮你说说话,等你母后心情好些再见不迟。” 李晟景迟疑了,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带着几分警醒:“姑母没有别的安排?” 大长公主笑:“你人都回来了,我能有什么安排?眼下自然是大事要紧,你们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情真的不值一提,还是先与我进宫商谈战事要紧,大臣们可都等着呢。” 安排她肯定是有别的安排,前线现在就是缺兵少将的时候,太子妃这般好的条件,这样一个人才,就这么放到内宫里面实在是埋没了,大长公主一路上就没少给谢意颜灌输想法,然而说动谢意颜是小事,能不能把谢意颜派出去才是大事。 不给这小两口制造一点人为的困难,太子如何都舍不得把他那娇·妻送到战场上去的,太子妃那边也是一样,不给他一点压力,怎么逼他往前多走一步?总是站在太子的身侧,听着太子的安排,那怎么能行,他必须得有自己的决断自己的想法才行。 第133章 在大长公主的一力撺掇之下,谢意颜并没有跟李晟景进宫,而是直接回了谢家。 他一回京,谢家那边就得了消息,二老翘首以盼原本以为怎么也要好几天之后才能见到儿子,谁知道他前脚进京后脚就回家了。 谢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喜极而泣,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一会儿说瘦了,一会儿说晒黑了,一会儿瞧瞧这里,一会儿摸摸那边,还要怪谢意颜出京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面商量,害得家里人担惊受怕。 等她都说完了,谢首辅才看着儿子一身的男装叹气:“公主也知道你的身份了?” 谢意颜点头:“是。” “不过公主并未为难,还说会帮我的。”谢意颜老老实实把大长公主跟他说的那些保证都跟自己亲爹学了一遍:“爹,我觉得公主是能理解的。” “哼,她不理解谁理解,就她那点的破事,可着京城谁不知道,果然是……”谢首辅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年少时不痛快的经历,冷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就没安过好心!” “颜儿,你跟娘说,你真的要跟太子殿下约定厮守终身吗?”谢夫人有些发愁:“他可是太子呀,往后他要是对你不好可怎么办?” 当娘的就总是心疼自己孩子多一点,谢意颜宽慰谢夫人:“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两个人在一起都要互相尊重互相爱护才对,就像你跟爹一样,我跟小景也会好好的,娘不用担心。” “罢了,你自己选的人,自己甘心就行,娘肯定支持你的。”谢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出门在外辛苦了,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亲自给你下厨。” “娘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喜欢,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是有点馋了。” 母子间其乐融融,谢首辅脸上的笑容却在妻儿离开之后慢慢淡了下来。 妻子儿子都单纯,不知朝堂中事,他却知道大长公主这次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后面一定还有别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这个打算究竟是什么。 翌日下朝,谢首辅特意慢走了两步,留着等与大长公主说说话,大长公主显然也是知道他的意图,也给了他方便。 “谢首辅百忙之中怎么还有空来找我叙旧,谢夫人近来可好?我也许久未曾与夫人喝茶了。” 谢首辅脸色不大好:“劳公主惦念,夫人她很好。” 大长公主笑了起来:“你呀,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个醋坛子,你说说当年追你夫人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我不过与她喝了几次茶,就劳你惦记这么多久,朝上与我做对这些年,我都没想到你谢大人还有主动找到我的时候,真是稀罕得很。” “可是有什么事儿要求着我呀?”大长公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不等谢首辅开口,就又说道:“对了,先前不知道,原来你谢家藏龙卧虎的,听说太子妃还有个堂兄叫什么谢子安的,功夫十分了得,谢大人你是不是藏私?” “难道要求我事跟这位谢子安有关?”大长公主瞅着谢首辅,话里带着刺:“那可真是个人才,就是这么好的人藏着掖着干什么,难道害怕我跟你抢人不成?” “公主言重,实在不敢。” 谢首辅本来心中忐忑的,现在一听大长公主竟然主动给他找了个借口出来,堪堪圆住了儿子的身份,但他也知道,不会就这么简单的。 果然,就听大长公主又继续说道:“谢卿,你家也是国之栋梁,如今西北战事起,边境正是用人之际,我瞧着你谢家公子文武双全,可曾想过为国出一份力?” “你想让他上战场?!” 谢首辅终于反应过来了,当即就立刻拒绝道:“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我谢家就他一个孩子,那是跟上天抢回来的,你怎么能把他送到战场上去,万一有个好歹……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他不就是跟太子有点牵扯,如果你们皇家真的容不下,我带他走就是了,何必要赶尽杀绝!” “谢大人。”大长公主已经变了脸色,眼里淬着冷意:“谢大人说话三思,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什么叫赶尽杀绝,我犯得着跟他一个小情侣折腾这些吗?我跟你说边境战事,你跟我扯这些鸡毛蒜皮,这还是你一国首辅应该说的话吗?” “你担心他上战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大夏的儿郎难道不应该为保家护国出一份自己的力吗?”大长公主反问冷斥:“你家就他一个,难道别人家的儿子就能白白去送死?那裴家不是一个独子?裴旭尸骨无存你又怎么说?合着就你家的儿子是儿子,战场上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就都不是儿子了?那是泥捏出来的吗?” “谢大人,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我今日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来跟你商量意见的,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谢家自荐而已。”大长公主警告地看着他:“这是你的机会,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然你以为你期满主上,弄这么一出移花接木的婚事出来,你谢家还能有活路可走吗?” 谢首辅手都颤抖了,他确实没有选择,依着公主的话送儿子上战场,那太子府里的人就还是太子妃,谢家不过多了一个谢子安,若是不从,那就是他们谢家为了躲避赐婚移花接木欺君犯上的大罪! “公主,你……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大长公主背过身,看着面前的宫殿,半晌才说道:“你问我?这不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吗?” “谢大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王将军启程之前会招兵点将,届时我希望你能主动站出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看着谢首辅远去的背影,大长公主才叹了口气,真不是她要逼着人家小两口怎么样,关键是,太子继承大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太子妃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必须得给百官一个交代。 真以为这些在朝为官的都是吃干饭的,这又不是养着的男宠,要堂堂正正就得有实际功绩才行,得让那些人不敢有意见。 “他就是灯下黑,平时算计得跟老狐狸一样,到了自己儿子这儿就怎么都舍不得了。”大长公主给皇后剥着水果,放到一旁的小碟儿上:“不过,我也敲打过他了,等他自己回去想想就能想明白,这种事情总得有个人开头做恶人,我呀,不差他几句骂。” 皇后不放心:“太子那边恐怕不好说吧?” 她养的儿子她心里清楚:“太子对那孩子的感情太重了,不见得是好事。” “好事坏事都是他们的事,凤儿你也不必做那恶婆婆。”大长公主说道:“咱就打个时间差,这边拖着点太子,他只当你还生气太子妃男子的身份,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太子妃这边早就自己请缨了,就是要闹也是他们两口子自己闹。” “小两口打是亲骂是爱的,还能闹成什么样?”大长公主吊儿郎当:“太子妃也是通透的,我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都明白,景儿以后做皇帝,他难道就只守着偌大一个后宫做菟丝花吗?想也是不可能的,他但凡有点心思就知道,此次北上他是非去不可的。” 皇后瞧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大长公主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把他们俩的事情料理好,你也就不用操心了,别的我都没问题,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有一条你别忘了答应我的。” 宫灯摇曳处,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寂寞宫廷原以为只是困住了一个人,谁知到头来竟是一场牵连,是欲罢不能的羁绊。 “是我对不起你。” “说这些做什么,只愿命运不公,我若早些认识你,哪里能有今日。” 谢家厨房里,谢夫人挽着袖子认真做着糕点,谢意颜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左手一碟儿香酥糕右手一盘雪花酪,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娘你还记得不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你在厨房忙活,我就在旁边等着吃,后来有一次不小心烫着娘的手背了,从那以后爹就再也不然娘进厨房,娘想作什么好吃的都得背着点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才行。” 谢夫人笑:“可不是,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小娃娃都长成玉树临风的俊俏哥儿。” “我颜儿男装就是好看,俊得很。”谢夫人眼睛有点红:“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穿女装了?” 谢意颜赶紧给他娘擦眼泪:“不用吧,这次出去我碰见师父了,师父都没说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不用了,娘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儿子。” “你娘有福,就生了一个倒是体会了一把儿女双全的滋味。” “嘿嘿,要不怎么是我娘呢。”谢意颜撒着娇:“娘,那个糕点你再多做一点,我吃着好吃。” “这还不多?刚才已经吃了不少,当心积食不消化,晚上还有吃晚饭的。” “我那个,留着明天吃。” “明天娘再给你做新鲜的。” “娘你就今天做吧。” 谢意颜支支吾吾一脸不自然,耳朵尖都红了,谢夫人看着儿子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嘴角含笑:“想给太子吃?” “那娘做得不好,你不如亲手来做,这样太子肯定更喜欢。”谢夫人主动让出来位置:“娘在旁边教你。” “可是,娘做得好吃我才想给他带点的,我自己做的话肯定很难吃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小景也尝尝好吃的,他娘亲手做的糕点,如果换成是自己来做,那这糕点还能吃吗? “傻孩子,你亲手做的肯定比娘做得好吃。”谢夫人把儿子拉过来:“再说了,都是一样的面一样的做法,最多差再形状上,于口感是无碍的,你来。” “太子知道是你亲手做的一定喜欢得很。” 第134章 太子府书房,点着灯显得有些寂寥,可能是府里缺了点什么,有些过于安静了,李晟景正在看面前的奏折。 从他回来以后就没日没夜地忙碌着,经常看奏折到半夜然后天不亮就又要去上早朝,商议与西北沧澜的战事。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人就显得有点憔悴了。 趴在窗户口的谢意颜偷偷看了好一会儿,心疼得不行。 府内的朱衣卫看着吊挂在太子窗外的太子妃,真的是很无语。 也不知道这夫夫俩到底在玩什么,自家太子妃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来?非要偷偷摸摸这是要干什么? 就刚才,要不是他们头儿眼神好,差点就又要动手,真打起来太子妃是不怕的,关键是他们怕呀。 这差事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谢意颜专心致志偷看自己媳妇儿,看得太入神以至于没留心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糕点盒子,盒子不小心碰在木垣上发出一声轻响,惊动了李晟景。 “子安?是你吗?” 谢意颜让他忽然叫了一下,还有点没准备,自己从窗户进来,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这是太子府,你当是谁都能偷偷摸摸进来的吗?”李晟景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冲谢意颜招手:“你怎么来了?回来也不说一声,怎么还悄悄藏着?” “我偷偷回来的,不想让人知道。”谢意颜过去,打开自己的食盒:“晚上吃到一个好吃的糕点,带来给你尝尝,你尝完我就回去了。” 李晟景没去看糕点,反而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就这么不想家的?放你回去就不知道回来了?尝完就回去,那我不尝。” “我不是,就是陪我娘两天就回来了,住不了多久的,再说你这儿也忙着,我在这儿反而打扰你。” “谁说的?”李晟景有点小孩子闹脾气的感觉:“你都不在我身边怎么知道就是打扰?没人给我研墨总是不方便,灯暗了也没人帮我点,你就自己快活,我看早就把我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谢意颜发现出去一趟再回来,小景明显比之前更眷恋他了,换句话说就是更缠着他。 也不是以前不缠着,就是感觉不一样,以前的时候小景在他面前多少还有点太子的感觉,大概是有些放不下身段,可能就是这种环境下,他不会轻易跟自己低头撒娇示弱,但现在就不一样。 他们之间有过简单的普通生活,再回到这里时,那种感觉也依旧还在,小景会软软地跟他撒娇,真得是快把谢意颜给撩化了。 “好好好,我帮你研墨给你挑灯行不行?” 谢意颜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没有去动那些文房四宝,还是先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你尝尝呗,就当是宵夜,我吃着感觉还可以,香酥可口。” 李晟景看了一眼食盒里面的糕点,就注意到了太子妃明显不自然的神色,便猜到这糕点应该是太子妃亲手做的。 这么一想嘴角的笑意又温柔了几分。 “好吃,味道很好,确实口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夸自己太子妃那当然是不吝啬言辞的,如果可以李晟景能当场做一篇文章出来好好夸夸太子妃的好手艺。 就是可惜,太子妃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这么夸得我都心虚了。”谢意颜自己尝了一块,很是有点无奈的感觉:“完蛋,我现在吃不出来到底好不好吃。” “子安亲手做得当然好吃,再美味不过。”李晟景很给面子,哪怕他已经吃不下了,还是又多吃了两块:“怎么之前不知道你还有这般好的手艺。” “小景,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谢意颜蹭过来,挨着李晟景。 两个人挤在一处腻腻歪歪的,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自然是看出来的。”李晟景笑:“你一进来就很紧张,而且有点忐忑是不是怕我觉得不好?怎么会呢,只要是你做的,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况且是真的很好,味道很美味。” “小景喜欢就好,我以后还给你做。” 腻歪着说了半天的话,眼看着时间又走了一大截,谢意颜有些依依不舍:“我该回去了,你也快点睡,明早还要上朝。” 李晟景看了一眼滴漏,按住了谢意颜的手:“这个时候,你回哪儿去?” “回……”谢意颜一开口就被李晟景捂住了嘴,牵着他的手腕站起来:“哪儿也不回,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变得偷偷摸摸?你我是正经夫夫,又不是夜半私会的墙头君,今夜歇下,要陪娘亲明日再回去便是,哪里有半夜跑来跑去的道理。” 听着小景的话,谢意颜的关注点却在墙头君上,脸都变红了,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明显紧张。 “你,你怎么会知道墙头君?” 那是谢意颜自己偷偷砍的话本里面的主角,要是一般话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这个墙头君专爱□□头跟爱人这样那样的,话本里面全是香辣的桥段,谢意颜看了几页都快把持不住自己,就藏着没敢再看。 怎么就让小景给知道了呢。 李晟景扭脸看着他揶揄地笑:“下次可记得把东西藏好些,我看见了也无妨,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你谢大侠的一世英名可就荡然无存了。” “小景,你打趣我。” 谢意颜追着李晟景,缠上他的腰,惩罚似地讨了一个吻,半晌之类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些乱,谢意颜控制了一下自己,把人稍微拉开分毫,声音有些暗哑:“不行,你明天还要上朝的,不可以胡闹。” 这会儿要是闹下去,那明天的早朝可能就误了。 李晟景双颊水嫩泛红,一双含情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谢意颜:“你不想我吗?” 简直要了人的命了。 “那么久了,真的不想我?”李晟景主动搂着谢意颜的脖子,凑近了一些,含着谢意颜的唇,一点点拉着人共沉,沦。 想是肯定想的,在外面就不方便两个人都很规矩,回了京以后谢意颜就被打发回家了,这会儿温香软玉搂在怀里,小景还那么主动,他怎么可能不想。 他都快死了好吗? 想是一码事,做不做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谢意颜自认自己是个君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能仔这个时候干这种混账事,尤其是,他真的不能控制自己万一干了这个混账事还能不能让小景睡觉了。 眼下与沧澜战事正是紧要的时候,明天一早还有人等着跟小景商量正事,他晚上拖后腿,还是人吗? 必须不能呀! “今天不行,今天太晚了,睡觉要紧。” “不要紧。”李晟景的腿勾着谢意颜的腰:“你都来了,就真的忍心?子安,你快一点我还有觉能睡,要是再磨蹭下去,今晚大家都别想睡了。”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君子都不能反驳。 搂着怀里的美人尽兴地睡了一觉,谢意颜觉得人生是真的满足,不仅他满足,小景也很满足,只愿此刻长醉不愿醒,奈何,到底是有那扫兴的人。 天还没亮呢,谢意颜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这会儿也还不到早朝的时间,就算马上就要到了,可毕竟不是还没到,就不能让人多睡那么一小会会吗? “谁呀,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情不能上早朝上去说。” 谢意颜翻身把要起来的李晟景按了回去,他自己是没有起床气的,但就是不想小景起那么早。 “不差这一会儿。”李晟景拍拍他的手臂:“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一会儿直接上朝去了。” “谁呀?”谢意颜到底还是起来了,揉着眼睛:“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不然也不能直接找到太子家里来,天不亮就得把人从床上嚷嚷起来,谢意颜怀疑是不是沧澜那边的战事又有了新情况,脸色不由地紧张起来。 “是不是北边……” “不是,是裴昭。”李晟景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无奈:“这几天都是,从我一回来她就天天来堵我,早朝前,下朝后连母后那里都去堵,劲头大得很。” “裴昭?”谢意颜起来帮李晟景更衣,有些不解:“裴昭找你做什么?你躲她?为什么?” “也不是躲她,实在是她太难缠了,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能尽量躲着点。”李晟景解释:“裴旭战死,裴家老爷子在前线也病了一场,朝廷现在准备增兵派将过去增援,裴昭闹着要去,怎么说都不听,已经闹了好几天了。” 李晟景伸手方便谢意颜帮他整理袖子,又跟他解释:“裴家的长辈在京城的都没人能管得住她,唯有姑母还有母后的话她能听听,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地,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替兄上前线,裴老将军才痛失爱子,就仅剩这么一个闺女,我怎么也得把裴家这唯一留下来的血脉保护好。” “唉,她这两天就堵我,非要我点头答应,简直就是胡闹。” 李晟景按住衣襟,俯身过去亲了谢意颜一下:“你接着睡,我去打发了她。” “我跟你一起去!” 鬼使神差地谢意颜就跟上了李晟景,他听完那番话之后很想见见裴昭,听听裴昭的话,可能因为心里有鬼,说完以后自己就先心虚,并不敢直视李晟景的眼睛,匆忙跟在李晟景身后,多嘴地解释道: “我就去看看,反正也睡不着了,正好送你出门我也回家去。” 李晟景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正想多问一句,外面朱衣卫就又来回话了。 “殿下,裴小姐已经冲进内院了,属下不敢伤她,实在拦不住。” “废物,连一个裴昭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 然而在见到裴昭之后,谢意颜就明白为什么朱衣卫拦不住她了,不是拦不住,是不能拦也不敢拦,裴昭她是带着□□皇帝的圣御铁卷来的,莫说朱衣卫,便是当今皇上和太子见了圣御铁卷都得先行跪拜之礼,小小一个朱衣卫怎么敢拦? 第135章 “裴昭,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裴昭,脸色有点难看:“□□皇帝的铁卷你也敢惊动,裴昭你太胡闹了!” 裴家先祖是跟着□□皇帝打江山的,铁卷那是□□皇帝御赐,这么多年来裴家一直为大夏的江山鞠躬尽瘁,誓死守卫大夏的疆土,忠心耿耿,那铁卷不仅仅是给裴家的恩赐,更代表了大夏皇族对裴家的庇护,便是裴家来日造反也能留他们一命的东西。 御赐的铁卷一直被供奉在裴家的祠堂里面,也不知道裴昭到底是怎么把它拿出来的,实在是胡闹到没边了! “我要上前线!” 裴昭一身黑色的男装,手中举着铁卷,脸上的神色十分坚毅:“恳请殿下应允裴昭代替裴旭上前线,我裴家儿郎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裴旭已去,前线无人,裴昭自请出战!” “胡闹!”李晟景厉声呵斥:“你一个女孩子家上什么前线。” “殿下这话说得是不是有失偏颇了?”裴昭丝毫不畏惧李晟景的冷眼,直接就怼了回去:“我是女孩儿怎么了?裴家就没有缩头乌龟,我从小也是跟我哥我爹一块儿练出来的,裴旭会的我都会,骑马打仗排兵布阵我样样不差,从前前线用不到我,多一个不多,我听他们的话留在京城侍奉家长宗老,现在裴旭都死了,我爹年纪也大了,前线正是缺人的时候,正是用我的时机,我为何去不得?” “就因为我是女人吗?殿下,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好!”裴昭举着手中的铁卷:“□□皇帝铁卷在此,裴家第六代嫡系传人裴昭自请上战场,敢问景太子因何不允?” “你瞧不起女人,那就请殿下跟我比划比划,看看我到底行不行!”裴昭迎面看着李晟景,握紧了手中的铁卷:“竟不知道我大夏的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竟然也是个目光狭隘之人,女人怎么了?女人哪里差了半分?女人怎么就不能上战场了?我是女人,可我也是裴家的人,我们裴家只出将士,你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我们裴家,瞧不起我们裴家死在战场上的兄弟,瞧不起我们裴家流的鲜血,你就不配做大夏的皇帝!”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确实是裴家的人,一朵铿锵玫瑰。 但李晟景没有让他激怒,手腕轻碰了谢意颜一下,给了谢意颜一个眼神,才去跟裴昭说话:“阿昭你知道孤不是那个意思,孤知道你一心想上战场,但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孤并没有说就不让你去,但是得跟王将军商议,若是王将军应许,孤自然应你的,现在不是你激动的时候。” “胡说!你少来糊弄我,王将军那边已经出了此次上前线的名单,我几次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裴昭的气更明显了:“这次要不是我带着□□皇帝的圣喻我能见到你?殿下不要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哄着我玩,我今天带着□□皇帝铁卷来的,我要你当着□□皇帝的面,答应我今日早朝颁下旨意应允我。” “好。”李晟景点头。 裴昭:“真的?你答应了?” 她话音才刚刚落下,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她手中的铁卷已经被人给夺走了,裴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李晟景说道:“来人,把她给我带我裴家严加看管,哪里都不许去!” 李晟景接过了谢意颜拿回来的铁卷,冷着脸走到裴昭面前:“你简直就是胡闹!多大的人了?你爹你哥你裴家列祖列宗知道你拿着□□的铁卷就这么胡闹,不打折你的腿!” “李晟景你卑鄙无耻!”裴昭怒了,开始不停的挣扎起来,踢着腿就想过来踹李晟景。 她刚才是真的疏忽大意,以为李晟景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哪知道还有后面这一招,她本想用□□皇帝的旨意来逼李晟景答应她上前线的请求,现在可好,□□的铁卷都让她给弄丢了,裴昭这会儿的心情已经不仅仅用气愤来形容,她已经快气疯了。 “卑鄙无耻?”李晟景把玩着手里的铁卷:“你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吗?你就随便拿出来?简直胡闹,还说孤卑鄙无耻,就你那点本事,连孤都斗不过你怎么上前线?如果这是一份军机要情你就这么给敌人送到手里吗?” “我才不会!”裴昭还在不停的挣扎:“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阿昭你年纪太小,经验不足,前线并不适合你。” 裴昭却在听见李晟景这句话之后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着李晟景:“我知道我经验不足,但谁的经验是在京城这种繁华都市里面凭空长出来的?我爹当初带我哥上前线的时候,他兵书还没有我看得多,射箭还没有我准头大,结果呢?去了几年再回来,就已经是人人称赞的裴小将军了,我为什么不行?我是没有经验,但我可以去前线积攒经验,我们裴家没有缩头乌龟,我哥是我爹培养的下一位顶梁柱,现在这个柱子塌了,总要有人去顶上去,这个人只能是我,也必须是我!裴家守卫边疆的责任必须有下一个人扛起来,这个人也只能是我,只有我!” “我可以!” 她说着可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是血丝,像是盛了泪却始终不曾让泪珠落下,脸上的表情全是坚韧,仰着头,连下巴都不曾低过,她的身上有着裴家人与生俱来的倔强,她说她可以,她就一定可以,李晟景也相信她可以。 李晟景捏紧了手里的铁卷,转身没有再去看裴昭。 “来人,送她回去!” 裴昭是裴家仅存的血脉,李晟景不答应他无关能力与否,他只是不能这么做,裴家总还要留一个人,不是他不相信裴昭的能力,只是前线战场随时都有意外会发生,而谁都不知道意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必须得为裴家留下一个后人。 “李晟景!” 裴昭被架走了,她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谢意颜走到李晟景身边,眼神犹豫不定。 裴昭想上前线,他也想上前线,小景拒绝了裴昭的要求,那他呢?他要怎么才能开这个口?这也太难了,谢意颜看着他拒绝裴昭,就已经想到了自己被拒绝时的样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子安?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没有睡着?那丫头太胡闹了,现在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去。” “你要去早朝了吗?” 李晟景点了点头:“嗯,昨日商量的点将之事还没有定论,目前只定下了王将军一个,还要再挑几个年轻一辈的出去历练一下。” “裴昭有句话是对的,前线现在缺人才,朝廷打算挑选一些有才能的青年上前线去历练,经验不是凭空长出来的,这次的战事是一次机会。”李晟景说了两句,见太子妃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奇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伸手摸了摸谢意颜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你快去吧,别一会儿耽误了时间。” “对了,你把这个铁卷收好,等我空了找个机会再给裴家送去,这是供在宗祠里的,也不知道裴昭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拿出来的,就该罚她跪祖宗。” “好。” 李晟景前脚出门,后脚谢意颜就跟了出去,他知道他爹每天上朝的时间,直接抄近道拦住了谢首辅的轿子,谢首辅一大早被儿子拦住轿子,再一看儿子这一身的衣裳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是偷偷跑出去了,至于跑到什么地方去,他也懒得多问。 反正都已经是嫁出去的儿子,也没什么所谓的。 “你这是干什么?一会儿耽误我上朝的时间。” 李晟景没有废话:“爹,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早朝上要商量去前线的事儿?” 谢首辅看了他一眼,脸色有点不太好:“知道,朝廷要点将,怎么了?” 岂止是要点将,大长公主是给了他时间的,三天之内谢首辅必须自己主动把谢子安的名字报上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谢首辅看着儿子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他找过来的意思了,能赶在这个时间点上,那肯定是从太子那儿得了什么信儿,谢首辅直接按兵不动,就看谢意颜到底是要怎样。 “我,我有个想法。” “免谈,别说你爹不答应,就是太子都不能答应。”谢首辅打算用一招借力打力。 大长公主逼他送儿子上前线,他是怎么想都觉得放不下,谢家就这一个孩子,万一这孩子上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儿,那夫人可怎么办?到时候这个家一样是散,他就不相信如果太子执意不让,大长公主能怎么办,谢首辅就打算等太子那边的下令,到时候看谁敢让他儿子上前线去! 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龌龊很自私,很不应该,人家的儿子都能去得怎么就他的儿子去不得?可,为人父母的哪有不自私?今天就是让他去,他都没有二话,可让谢意颜去,他真的做不到呀。 “爹知道我的想法?”谢意颜赶紧拉住他爹的衣袖:“求爹在殿下面前帮我说说,我真的想去,咱们谢家也是一家忠良的,现在朝廷前线正是用人的时候,儿子一身的好功夫,若是能去前线必定大有所为,爹,小景那边只有爹能帮我了,您是我亲爹还是当朝的首辅,如果您开口为我说话,肯定能行的,爹你帮我去跟他说好吗?您去说就是国之大事,我跟他说就是儿女情长的小事,我……” 谢首辅拉开了儿子的手,后退一步:“你亲爹也并不愿意让你去,明白吗?你给我老实呆着,不管大长公主跟你说了些什么,快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统统放下,老老实实做你的太子妃不必什么都强!” “爹!” “滚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裴昭:实不相瞒,我打算自己偷溜:) 谢意颜:听说裴昭自己跑了?我也能跑吗?【星星眼.jpg】 李晟景:抱歉你不能 第136章 亲爹完全不给面子,谢意颜被呵斥了一顿,想再争取一下,亲爹就已经甩袖子走人了,失魂落魄的谢意颜只能回家找他娘。 谢夫人见儿子是从外面回来的,自然也知道他肯定是昨天夜里偷偷溜出去见太子去了,顿时心里面有种女儿养大了要出去私会情郎的感觉,心里面真的是五味杂陈。 再一想儿子都已经成亲了,那滋味更是不好受。 “颜儿回来了?可用过早饭?你爹刚走,没吃饭的话陪娘一块儿吃。” 谢意颜并没有心思吃早饭,他坐到谢夫人身边,筷子挑着菜一脸的“我有心事”的样子。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心里面最清楚,谢夫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心事,给儿子盛了一碗粥:“怎么了?跟太子吵嘴了吗?昨天不是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今天就撅着嘴板着脸,有什么事你跟娘说说,娘帮你呀。” 谢夫人温温柔柔,谢意颜心里面压力很大。 他不敢主动跟小景说,同样的,也不敢主动跟他娘交代,这么一想更是坐如针毡,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 “颜儿到底怎么了?” 他越是这样,谢夫人就越是着急,再三逼问之下,谢意颜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娘,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出去历练历练的话,您会同意吗?” 他已经尽量用委婉的说法了,奈何谢家就没有笨蛋,谢夫人虽然温柔,但脑子也是好使的,谢意颜这话一说出来,她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手里的筷子直接掉了下来。 仓惶起身,手都是抖的。 “怪不得你爹这两天心事重重,我问他也不说,原来是这样,你……颜儿呀,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想着去,你想历练哪里不行,为什么一定要以身涉险,娘只有你一个。” 谢夫人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音,她背过身,不再去看儿子:“我不同意。” 哽咽着,扶着桌子勉强让自己站稳:“你怎么能这么做。” “娘。”谢意颜心里面也难受得很,过去扶着谢夫人:“娘,我知道是心疼是担心,但是现在前线正是用人之际,我想去,报效祖国是每一个大夏儿郎都应该做的事情,我想去是因为我想做点什么,娘,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这二十多年没有做过什么,一直都被您和爹护着,后来跟小景成亲又被小景护着,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我想强大起来,也想护着小景,以后也能护着你们。” “可是那不是寻常的地方呀。”谢夫人眼睛都哭红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还怎么活?” “娘,你相信我,我能行的。”谢意颜笑着保证:“我的功夫您不知道吗?我那么厉害,肯定能荡平贼寇,立个军功然后风风光光地回来见您,到时候年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谢夫人拿手帕擦着眼泪:“主意你已经拿定了是不是?这事儿我看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要只是你自己这么想,你爹不会这么发愁,他就是打你一顿也不至于如此,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他抵抗不了的因素,定是……” 谢夫人话说到一半就没再往下说了,她已经明白夫君的想法,这定然是一个两厢较量的局面,他们家肯定是不愿意颜儿去的,可那边就不一定了,这最终还是得看太子的意思,若是太子不愿意,便是谁都不能让颜儿去上这个前线。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谢夫人就稳了下来,握住儿子的手问他:“你这想法有跟殿下提过吗?他知道不知道?” “就为这个发愁呢。”谢意颜苦着脸:“小景那儿我肯定没法儿说,他一准儿不同意,我还想让爹去帮我说说,求个情,结果爹根本就不同意,还骂了我一顿。” 那就好。 谢夫人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依娘的意思,这事儿瞒不住的,你还是跟他说一声,你自己说是你们两个人的场合,他便是不高兴,你哄哄也总有台阶能下,你上去就让你爹在公开场合说这个事情,他又不知道,那面子上总是不好看的,到时候岂不是更难说?” 儿子打的主意谢夫人已经明白了,他就是想在太子那边先斩后奏,等把所有障碍都扫清以后太子就是不情愿,估计也得答应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他这么做,肯定得先让太子知道,到时候自然有太子拦着他,只要太子把人拦下来了,那剩下的也就都不是问题。 理清楚思绪之后,谢夫人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颜儿,你不用在家里住着了,这两天也陪过娘,娘看见你都好,心里面就踏实,你今日就回太子府上吧。” “娘还有句话要跟你说。”谢夫人拉着儿子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叮嘱道:“你跟太子是新做的夫妻,两个人总还要许多的地方要磨合,你总是这样瞒着他自己做主张,寻常夫妻都是要出问题的,更何况他还是太子?” “再说了,这事儿你是瞒不住的,他早晚都要知道,与其让他从别处知道,不如你自己去跟他坦白,把你的想法好好地都告诉他,然后你去说服他。”谢夫人拍着儿子的手,咬着牙继续说道:“娘是舍不得你,但娘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说的道理娘都明白,只要太子那边答应你,娘绝对没有二话,你若去了前线,娘就每天上香祈祷你平安,等你得胜归来。” 好家伙,这一番话直接把谢意颜给说激动了,不仅半点没觉得他娘这话里面有坑,这是一个陷阱,反而自己乐颠颠地就跳了进去,觉得他娘的话非常有道理,怪不得爹娘感情数十年数一日得好,能这么恩爱,果然娘亲是深谙夫妻相处之道。 一句话,听娘的准没有错。 自以为得了金科玉律的谢意颜,兴滋滋地就回了太子府,自己琢磨着要怎么样去跟小景交代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都黑了,都没有等到小景回来,让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出事了。 裴家那位大小姐真不是个省心的。 她在李晟景这里碰壁之后就被人带回裴家看管了起来,按理说这应该不会再翻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可不过半天多的功夫,这人就凭空消失了,李晟景派去的人还守着呢,就只知道中午送饭过去敲门,怎么敲都不应,把门打开一看,房间里面已然空无一人。 好端端的人说跑就跑掉了,李晟景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就立刻安排人去找去追,下了命令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人给带回来。 等李晟景回来天早就黑了,谢意颜自己准备了一天的话,看着小景疲惫的脸色,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忙中添乱,前面裴昭才跑掉,小景这里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再说这个,怎么看都有点不够体贴。 不然还是明天再说吧,反正离出征还有几天的时间,他还有机会,等明天小景休息得好一点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子安,你没有回去吗?” 李晟景以为太子妃已经回了谢家,所以才耽搁得到这么晚的,他要是知道太子妃等着他,应该会回来得早一点,不让太子妃等得这么辛苦。 “用过晚膳没有?” 李晟景忙了一整天,这会儿膝盖有点发软,扶着谢意颜的手臂坐下来,接过茶水自己喝了一口,才叹气:“你在家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早些回来陪陪你,这几天实在是有点太忙。” “你忙你的,我就是,我是回来陪你的。”谢意颜给李晟景捏着肩膀:“我不在家你也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我想来想去都不放心,所以就决定提前回来看着你,看着你吃饭睡觉,只有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处理那些事情,对不对?” “对,你呀,一直都是这么有道理。”李晟景的手搭在谢意颜的手上,往后靠了靠,感觉着谢意颜的温暖,才叹气:“裴昭那丫头跑了,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省心,快气死我了,等把她找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把她扔进内宫去,让母后看着她,裴老将军不回来,就不许她离开皇宫半步,我看她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小景你也别太生气。”谢意颜帮他按着太阳穴,缓解着李晟景的疲惫,挑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跟他说了说。 谢意颜说的都是他这两天在家里面的事情,没什么重要的,就是随口说来哄着李晟景放松,所以他说得并不是很专心,自己有点出神,再加上心里面还是有事情的,所以说着说着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李晟景却始终都没有提醒他,就好像一直都没听出来太子妃的不对劲。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李晟景按住了谢意颜的手腕,目光温和:“今日有子安陪着,确实舒心很多,不过我想着不如你还是先回谢家那边去,一来我这两天确实忙,边境战事起,朝中大事小事都要张罗,实在是怕冷落了太子妃,二来,谢家二老膝下就你一个,咱们又出去这么久,你该多陪陪父母才是,谢夫人一定很舍不得你就这么回来的,等忙过了这段日子,我再亲自去接你回来。” “没事儿呀,是我娘让我回来的。”谢意颜嘴快,说完以后又赶紧往回找补:“就我老往家里面跑也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太子妃,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太子妃是有话想跟他说的,但李晟景并不想听他说这番话,他能做的就是顺势干脆让太子妃就待在谢家不要回来,只要两个人没有那么多的接触,太子妃就没有机会开口跟他说那番话,那样的话,李晟景就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直接盖棺定论,这事儿就直接翻篇了。 姑母与岳父大人的那点较量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姑母这一路上跟太子妃两个人背地里谈论了多少,李晟景表面上不知情,其实心里面明镜一样,太子妃被姑母撺掇着一心想去前线,谢家那边肯定是不愿意的,他那岳父大人不是吃白饭的,正顶着压力跟姑母较劲,而这中间最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李晟景自己。 他自己是不愿意太子妃去的,可这个不愿意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一旦这个事情被放到了明面上,就不再受他控制。 李晟景的策略就是余者一概不管,胡子眉毛一把抓,他这两天就能把北去的相关事宜商议完,太子妃的身份本就极为隐蔽,根本就没人知道谢家还有一个他的存在,只要他那岳父大人再撑上两天,李晟景就能直接把大军送出去,铺盖一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届时姑母就是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唯一的变数就是太子妃。 李晟景不确定,如果太子妃真的当面跟他提这个事情,他还能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一份私心进行到底。 “小景,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愿意我回来?”谢意颜拧着眉,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为什么不愿意我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小景,你看着我,你别躲我,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要撵我走?” 李晟景扭开视线,不愿与太子妃对视,听着太子妃的话,他闭上眼睛,推开了谢意颜的胳膊。 “是我要撵你走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走?我不想让你回来,就是因为我不想听见你跟我说这个,子安,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要说什么就今天说,过了今晚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李晟景的语气几乎是卑微的,看着谢意颜的眼神也带着一点的祈求。 “你知道我的态度,我不能接受。”李晟景苦笑了一下:“我其实不想给你这个机会的,因为站在我这个位置,你若什么都不说对我才是最好的,我有更多处置的余地,可你当你对我开了这个口,就等于是把我逼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子安,我就没路可以走了。” 第137章 带着嘶哑的声音直接就把谢意颜给说难过了。 他搂着李晟景手足无措,这会儿也知道自己那点小九九早就已经被知道了,小景只是不愿意来面对这个事情,不想去听他说那些话而已,所以才让自己一直待在谢家,如果谢意颜不回来,可能用不了多久,大军就会出发,他也就再没机会去说这些。 甚至这个用不了多久应该会很快,至于到底有多块,谢意颜想一定比他原本预料得还好快得多。 “我,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谢意颜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但他真的感觉到了小景的伤心。 那么一瞬间,谢意颜有些恍惚,他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的,他是不是不应该做这个决定?他这样做是不是对小景就不公平?他让小景为难,也让小景伤心难过了。 “对不起,我不是……我……” 谢意颜慌不择乱地道歉,被李晟景按住了嘴唇,轻轻摇头:“不是,不是难过,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子安,你让我骄傲,抛去所有的这些你很勇敢,让人钦佩的勇敢,但是,我真的不想你去,我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我想让你留下来。” “可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谢意颜揽着李晟景的腰,小声地跟他说:“姑母说,只要我能出去历练一番,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没人敢小瞧我,到那时候,我可以在朝堂上为你撑起一片天,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如果你累了,那我就可以变成你的依靠,你可以靠着我休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不能帮忙,我也想站在一个可以有话语权的地方。” 李晟景看着他,然后慢慢靠回去,情绪有些低落:“你知道吗?我可以有无数个理由来拒绝你,甚至只要你不是今天,我可以明天一早就立刻派大军出发,到时候你就是想追都追不上的,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安排的,我不愿意,我有私心,我就是不想。” “但是我也不想你不开心,不然你失望。”李晟景握着谢意颜的手指头:“如果这不是你的真是意愿,如果这是别人逼你的,甚至是诱·惑你的,我全都可以不管,但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若执意拦着你,只会让你不高兴,你心里面不会痛快,这会成为你的一个遗憾。” “子安,我答应你便是。”李晟景长出了一口气:“大丈夫志在千里,你从来就不应该是养在个内院里的,你有你的想法,也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你想去,我就答应你,我们堂堂正正地去,光明正大的去。” 李晟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但是,你务必答应我一点,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什么不能受伤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可以受伤,也不必瞒着我,不管大伤小伤都要让我知道,哪怕是缺胳膊断腿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平安,不许瞒我,分毫都不许!” 十分平静的语气,如果单听这说话的声音,那一定看不出来此刻声音的主人情绪有多崩溃,李晟景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可依旧无法控制越来越抖的身体,最后被谢意颜重重地抱在怀里,把人紧紧搂着,像是想用力把他融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谢意颜沉声说道:“我答应你,不隐瞒,不管大事小事全都如实上报,小景,你也要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就是想着你,我也不会,因为我舍不得你。” “你最好能做到。”李晟景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重新说了一遍:“你一定要跟给我做到,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就怎么样呢?李晟景说不下去了,手指无意识地在谢意颜的手背上画着圈圈,一滴泪又滑了下来:“否则,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守着这江山孤独终老了,我甚至都不能去找你,漫漫无涯的岁月,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苦苦地捱?” “呸呸呸,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李晟景抬了抬袖子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我相信你,你去吧,等再回来就是我的大将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的以后,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这是你的意愿,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的。” 说支持就是支持,第二天的早朝上,李晟景就钦点了一名姓谢名子安的谢家小将为参将,随王大将军领兵北上。 这道旨意下来,直接让一干人都大吃一惊。 这个什么谢子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先前都没听过他这一号人物,还说什么姓谢,难道是谢首辅家的远亲?可若真是谢家的远亲,得太子殿下如此重视,不仅钦点还再三叮嘱王大将军要好生照顾,这份殊荣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按理说那谢大人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臭着一张脸,好像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一时间上下都议论纷纷,唯一真心实意替谢意颜高兴的只有刚刚进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齐睿,以及傻了吧唧跟着齐睿一块儿高兴的金大同。 金大同好歹还知道的多一点,他知道谢家是肯定没有谢子安这号人物的,正想拉着齐睿过来打听打听这位小谢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见谢首辅背着手走了过来。 谢意颜摸了摸鼻子,主动给他爹行了礼:“见过谢大人。” 就见谢大人脸色更差了,甩了袖子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是。” 谢意颜刚迈腿,金大同赶紧一把拉住他:“小谢大人,小谢大人,你是不是跟谢大人有什么过节?我看他脸色不大好,不然你还是别去了,我与谢大人有些交情的,我替你去说句话,你这马上就要出征在即,可千万别得罪了当朝首辅。” 谢意颜看了看他,心说你一个纨绔子弟能跟我爹有什么交情?但这一番好心还是要领的,于是他拒绝了。 “无碍,谢大人与我并没有过节,我们是一家人。”谢意颜云淡风轻,想来自己又多了一重新的身份,早晚都是要让大家知道的,就干脆直接说道:“那是我爹。” 然后就追着自己亲爹去上赶着等挨骂了。 金大同都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去找身边的齐睿:“他,他刚才说什么?谁是他爹?” “反正不是你。”齐睿自然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你是谁爹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然后也走了。 金大同一脸的憋屈,他忘了,齐睿还在跟他生气,已经好长时间都不理他了,而且还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现在的金大同就非常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再也不跟那些人瞎胡混了。 但一码是一码,他真的没有当爹呀! 第138章 今日早朝上,当谢首辅听到太子殿下点儿子名字时就明白过来,这两人已经私下里决定好了。 本以为自家那个儿子肯定是不敢去跟太子提这个事情的,只要稍微拖延一点时间,到时候就能把这个事儿给拖过去,可谁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平时那么憨了吧唧的傻小子,这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对了,竟然出其不意来了这么一手,他竟然还把太子给说动了。 真是……儿子长大了! “爹。” 谢意颜跟在谢首辅的身后,乖得很:“爹叫我有什么吩咐?” 谢首辅抬手就捶了儿子的肩膀一下:“你能耐,我是不是说不同意你上前线?” “爹不同意也没用,我娘同意的。” “你娘……”谢首辅正要骂人,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你娘同意的?” “对呀。”谢意颜十分认真:“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但是我娘说了,只要我愿意我能说服小景,她就支持我的决定。” “所以你就跑去说服太子殿下?” 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他们这两边都在僵持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太子的心意。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到底是怎么说服太子的,这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了,实在是,谢首辅看着儿子,想气又气不上来:“你是不是傻?” “爹,你说这话合适吗?”谢意颜十分委屈:“我可是您亲儿子,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就是,我看人家小谢是深明大义,看得长远,明我深意,谢大人,你格局小了。”大长公主踱步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后娘娘有请,二位这边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堂堂定国长公主就成了皇后的传话筒,不仅要传话,而且还是自己人亲自跑来传话,一点儿都不嫌跑得慌。 福寿宫里,太子正在给皇后斟茶,母子两个的气氛看着倒是挺好的,没有谢意颜想的那么剑拔弩张。 老实说,他心里面是没谱儿的。 身份被揭穿之后,这是他多一次入宫面见皇后,丑媳妇儿不怕见婆婆,男媳妇儿才怕。 “免礼平身吧。”皇后抬了抬手,让人起来,仔细看了看一身男装的谢意颜,然后叹了口气:“这模样确实俊。” 谢意颜:???怎么感觉好像不是这个走向?好端端地怎么夸他长得俊? “叫子安是吧?”皇后又说道:“听说这个字还是太子取的,倒也不错,那本宫也叫你一声子安,你过来。” 谢意颜听话地上前,皇后拂开了太子的手:“你来。” 李晟景便主动让出了位子,并且给谢意颜使了个眼色。 谢意颜这会儿就有点发懵,这是要敬茶的意思? 李晟景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次谢意颜是实打实理解了。 赶紧捧茶奉上:“母后喝茶。” “好。”皇后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就有女官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赫然放着一把古剑,谢意颜是懂剑之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把名剑,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太子说你常用的那柄剑给弄丢了,正好本宫这里收藏有一把,放着也无用,宝剑赠予太子妃倒也很合适,你且收着吧。” “多谢母后赏赐。” 见太子妃傻了眼,李晟景赶紧拉着谢意颜跪下来磕头,谢意颜这才明白过来,这是皇后对他们的认可。 之前他还一直忐忑自己男子的身份一旦被发现皇后那一关肯定不好过,谁能想到不仅没有不好过,反而过得如此轻松,让谢意颜惊喜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整个人显得又呆又傻,让人不忍直视。 “好了好了,收到礼物怎么就高兴成这样,又不是小孩子。”大长公主过来打了个圆场:“谢大人你说是不是?跟小孩儿似的。” 说老实话,谢首辅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还有点和乐融融的感觉,怎么都跟他想得不太一样,竟然就一点儿都不被为难? “咳,确实是。”谢首辅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子安这次远行想必谢大人定然十分不舍,只是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去撑起一片天,不是我们能一直护着的时候了。”皇后含笑对谢首辅点着头:“往后的路得靠他们自己走,咱们也应该适当放手,谢大人说是不是?” “再者,本宫有私心,既然都是一家人不妨与谢大人明说了吧。”皇后叹了口气:“军中大权原本都在裴家手中,可如今裴家失去长子和继承人,往后恐生变故,让子安去,就是想把这军权拿回来,放到自己手里,谢大人为官多载,想必也明白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日后皇帝执掌朝政,皇后手握军权,这江山天下才能安定,谢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大长公主继续接着皇后的话往下说,她还站起来,自己给谢首辅递了杯茶:“知道谢大人心疼孩子,那颜儿也是我们家的人,你心疼我们也心疼,可心疼是心疼,有些事儿该做还是得去做。” “咱家这孩子不是能养在深闺里的,谢大人你从小将他拘束在内院,心态上也不一样,可现在局势不同了,得给他们天空让他们去飞翔,咱们颜儿是振翅的雄鹰,拘束在深宫内院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这话说得点到即止,就等于是给谢首辅一点安慰,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总要人谢家人心里面过得去也才行,今天这一趟其实就是两家人的一个简单碰面,等于就是把谢意颜男儿身的事情坐实了,也统一一个口径,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必须是一条船上,都必须是一个立场的,皇家那边不会拿谢意颜男子的身份再说事,就是给了谢家一个保证而已。 “今日便在宫内摆个家宴,算是给子安送行,此去前路漫漫,要记得时常写信回来,也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贵为皇后,但也是做母亲的,这顿家宴上,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宴席结束之后,谢意颜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去哄哄他爹,谁知道并不用,他爹已经自己想开了,直接把儿子推到了太子身边:“你回去吧,不日就要出征,也没多少时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跟你娘得空再去送你便是。” 这就是给他们机会,让小两口好好话别呢。 “我爹好像也没有我想得那么顽固,我以为他肯定要生气的。” 回去的路上,谢意颜的状态就轻松了很多,他这会儿真的是一点儿负担都没有了,但李晟景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拍打了他一下,尤嫌不够,最后干脆就动手去拧谢意颜的大·腿:“你很高兴是不是?离开我就这么兴奋?” “哪里的话,小景我又不是说这个,你怎么好不高兴呢,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谢意颜赶紧求饶:“我会给你写信的。” “哼。”李晟景松了手:“你以为我是真的愿意让你去的?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谢意颜我告诉你,我其实心里面可不愿意让你去,你给我记住了,少得意!” “没得意。”谢意颜蹭过来,主动揽住人:“我真没得意。” “还说没得意,你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嘴角都扯开了。”李晟景横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小老婆,嘚瑟得不行。” “小景你这比喻可有点不太恰当,这样是不对的。” 两个人一路嬉闹着回了太子府,一回去李晟景就顾不上跟谢意颜斗嘴了,要收拾东西去前线,李晟景是什么都想给他带着,这也嫌不够,那也嫌少的,单单是伤药之后的就装备了两大箱子,直接把谢意颜给吓了一大跳,他想说这也太夸张了一点,但看着小景的脸色就不敢多嘴。 算了,让带着就带着吧,只要小景心安,他路上多带点东西也没什么的,反正小景带的东西应该都能用得上。 不仅是带着东西,临出发没几天的时间,李晟景就缠着谢意颜各种亲热,两个人几乎是黏在一起的,要把这以后的份额全都补回来一样,非常疯狂地缠·绵,谢意颜都怕小景会撑不住,万一伤了身体可怎么办,但这种事情也真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得住的,尤其是想到要分离一段时间,也就越发地放纵起来。 大军开拔之日,景太子亲自送行,这一送就送到五十里之外,大军的旗帜都已经看不见了,李晟景还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去的旗帜,身影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邺京城的百姓最近都爱出来喝茶,不为别的,就是京城中最近这八卦消息实在是有点多,什么内阁学士的夫人吵吵嚷嚷着要和离,还打了官司一路闹到了府衙,闹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两家都是官宦人家,哪里丢得起这个人,偏那夫人是个性子倔强的,一定要和离,最后好像闹到了景太子跟前,最后是景太子给判的离,然后那夫人和离之后就没了踪迹,凭空消失了一样。 还有京城最近风气隐隐约约有了变化,以前茶楼酒馆里总有一些纨绔子弟喝酒逗乐,不是遛鸟儿就是斗蛐蛐,总之就是不干什么正经事,但最近这些现象全都不见了,好像一·夜之间这些纨绔子弟全都改好了。 有消息灵通的说,好像是朝廷颁布了一个什么什么法令,把那些个的二世祖全都给革了职,这些人就只能自己自食其力,没了人仰仗养活自己都难,还养什么鸟儿蛐蛐的,当然了,还有一些纨绔很有眼力见直接从良,就比如那金什么,家里有个妹妹还是做皇妃的,从前要多得意就多得意,现在自请降职做了个八品的小官,没事儿就帮老百姓写折子打官司什么的,连谁家丢了只狗他都愿意帮忙,瞧着像是要改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为了躲风头,总之先看看也没坏处。 这些都是小事,要说大事呢,肯定也是有的。 北边的战事接连大胜,之前丢的那几座城池全都拿了回来,这还不算,听说朝廷这次派出去的都是精兵强将直接追赶北蛮子几十里,还捣掉了他们几个老窝,说不定能直接搞掉他们的老巢呢,以后咱边境就安稳了。 当然,这都是外面的大事,要说这皇城里面呀,也有大事。 隔壁王二的姨奶奶的外孙的妹妹说是在宫里面当差的,传的消息出来,说现在皇帝身体不好,就是一口气吊着,已经有了退位让贤的打算,听说已经写好了诏书,不过太子殿下推辞了,这推辞也是风俗,古往今来继承大位者不都得三辞之后才能受之,说不定明年春天大夏就要换成新皇帝了。 这新皇帝也就是那个景太子,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残疾的太子,其实他的腿也早就好了,今年冬天还要亲自上太庙去拜祖宗呢,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家后悔当初没把自己的闺女嫁到太子府上去,当初还背地里暗戳戳嫌弃人家是个残疾,担心人家这太子的位子坐不稳,怕把自己也牵连进去,现在急得眼睛都红了,可惜,没用,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好得很,现在上奏请求太子纳妃的那些人,全都被贬到外面去了,也是惨得很呢。 第139章 西北大营,谢意颜正趴在桌子上给小景写信,一只手不太方便,吊着的那只胳膊上面有明显的血痕,他们刚刚打败了一支澜苍的流队,缴获了一批兵器,谢意颜的桌子上就放着一支断刃,赫然正是之前小景给他看过的钴石打造的兵器,谢意颜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写在了信上,说完了正事,咬着笔杆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伤势不重,就是被砍了一刀,这在战场上就是常有的事情,在这儿比他受伤重的人多了去,犹豫再三,他还是在信上写下了一切安好的字。 “王将军最近给了我好几本兵书,他说我功夫可以,就是理论知识差了一点,遇到时候就只能猛冲猛干,不知道瞻前顾后运用兵法,说我这方面不如裴昭。”谢意颜一边写一边小声絮叨:“裴昭你知道吗?这家伙真的是很会用兵法,当初她偷偷从邺京跑掉,你派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她,结果你猜怎么照?我后来遇见她,才知道,这家伙当时根本就没有走,她就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了,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一直藏到王将军的大军开拔,她才偷偷跟在大军的后面,一路跟到了西北大营,王将军知道的时候,吓地脸都白了。” “小景,我有点想你了,这里风很大,裹着黄沙,夕阳西下的时候很美,晚上的星空很亮,每到这种事情我就格外的想你,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想你有没有好好休息,不用太挂念我,这里一切都好,将士们对我也很好,到了军营才知道有兄弟是怎么一回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我很高兴,也很知足。” 他经常会给小景写信,而且每次都写得很厚,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他在这儿有专门的信差,可以直接往京城送信,这也算是身为太子妃到这儿以后唯一的特殊待遇了,当然这个特殊待遇不仅仅是方便了他自己,也方便了邺京与西北大营的直接联系,这边有什么军事情报都直接走他这条线,比以往的军事快报还能快上两天,以至于后来王将军要往京城送个什么信儿的,也都拿到他这儿来。 不过王将军并不知道谢子安身份下面的另一层皮,只当他是谢家人,又得太子重视而已,根本就没有想过跟他一块儿在战场上杀敌的人,竟然会是当今的太子妃。 唯一知道谢意颜身份的人就是裴昭。 正念叨着裴昭的时候,谢意颜的帐子就被人打开了,来人也不说打声招呼,自己就往里闯了进来,过来就给谢意颜扔了两样东西,一个小药瓶,还有一封信。 “王将军说了,让你尽快把这封信送进京,澜苍那边可能有新的动作。”裴昭拧着眉:“这次咱们是险胜,他们的兵器太过锋利了,王将军让你多带句话,让兵部工部的人动动脑子,能不能再改良一下咱们的武器,或者重新造一批盔甲,如果澜苍的这种兵器大面积使用的话,我们要吃亏的。” “就这些,走了。” “哎,你等下。”谢意颜手里的笔赶紧放下来:“有个事儿跟你说。”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裴昭脸色不怎么好看。 冲着谢意颜冷哼了一声:“这次让你抢了功劳,下次你看我不抢回来,你就那点冒冲的劲儿,对方这次但凡设个陷阱,你回不回得来都两说。” “还生我气呢?” 谢意颜也是很无奈。 其实裴昭刚刚进到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会儿裴昭见到他就特别兴奋,兴奋劲儿反应过来之后就意识到不对,再紧接着就知道了谢意颜真实身份,那会儿她正在被王将军教训,说她一个姑娘真的不适合进军营,非要让人送她回去,裴昭差点就嘴快说谢意颜也是个女人,怎么就不撵她走? 被谢意颜眼疾手快给捂住了嘴,只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老老实实告诉她。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捅了马蜂窝了,裴昭气他隐瞒,说什么姐姐妹妹叫了那么长时间,人家真心那她当姐妹的,结果竟然被骗了,这也就算了,如果只是被骗,谢意颜哄哄也能哄过来,关键是王将军对他们俩的态度是迥然不同。 谢子安,那是太子殿下钦点的,裴昭呢?裴家的大小姐一个,虽然有那么点本事,但到底是个大小姐,而且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谁不知道太子当初在京城找她找的有多着急,简直跟烫手山芋一样,王将军怎么可能留得住她? 就想着各种主意一定要送裴昭回去,可裴昭哪里肯,她自己剪掉了长发,换上了军装盔甲,直接找了个帐篷就地安营扎寨,跟着将士们一块儿训练,一块儿出操,遇上要追贼寇她拿着兵器跟着就上,反正就是不走,死皮赖脸也要留下来的那种。 王将军是被这小姑娘的韧劲给打败的,亲眼看着裴昭吃了各种的苦,也看着裴昭半夜自己偷偷抹眼泪,早上红着眼睛去练对抗,一身的伤半句话都不说,她身上有裴家世代传承的勇者精神,都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王将军也被这小姑娘给打动了,干脆就自作主张把裴昭给带到了身边。 跟谢子安一样,一左一右做了王将军的先锋。 两个人特点不一样,谢意颜是功夫好,打法出其不意,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缺点就是他基本不懂兵法,算是一头独狼,裴昭就不一样了,跟谢意颜比起来,裴昭是正规军出身的,别人家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裴家的孩子就已经在玩用泥巴做的刀枪剑戟了,别人家小孩儿还在看连环画,裴家小孩儿就已经在读三十六计。 总之这两个人就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王将军用起来就很顺手,顺手之外还有不顺心的事。 就是这两人不合。 简单来说,是裴昭单方面跟谢意颜的不合。 她生谢意颜的气,各种赌气,就是好姐妹背板自己的那种赌气,凡事都要跟谢意颜争个上下,一定要跟谢意颜比,这次袭击也一样,本来派的是裴昭去,结果裴昭那边临时又被安排了新的任务,王将军就让谢意颜去了,谢意颜去了以后大获全胜,不仅活捉了一批俘虏,还夺了敌人一批兵刃,军功上面又比她多了一笔,裴昭就很不服气。 不服气是不服气,见谢意颜受伤了,她也还是找借口送信,顺带把伤药给谢意颜送过来。 “阿昭,你还要气我到什么时候?”谢意颜叹了口气:“这药我不能用,你拿回去,我这儿点伤不碍事的,你的脸比较重要,大夫说了,你好好擦药的话,应该不会留疤。” 谢意颜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裴昭就炸了。 “留不留疤管你什么事?留疤怎么了?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反正我又不嫁人,丑就丑了,这是我的军功章,我的荣誉!” 裴昭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得话是看不出来的。 那是有一次她追敌时不小心受的伤,刀刃直接划在了脸上,那一仗是打赢了,但裴昭却满脸血地回来,可把王将军给吓坏了,召集了一大批的军医一定要给她好好治,说什么都不能让留疤,但裴昭自己却并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她只是摸着脸上的纱布奇奇怪怪地看了谢意颜一眼,然后当天晚上谢意颜的营帐里就多了一张面具。 还有裴昭阴阳怪气的一封信,说什么她跟谢意颜不一样,她不靠脸所以无所谓,谢意颜就不一样了,毕竟以后还要回京城靠脸吃饭,所以送他一张面具,免得步了她的后尘以后被人嫌弃没人要,毕竟那谁的身边少不了美人。 可把谢意颜给弄的,又是心疼她,又是生气,要不是看她受伤,就想找她去打一架,这丫头真的是太欠了! 俩人就这么在西北无伤大雅地打打闹闹,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每天不斗上两句嘴反而不舒坦,而且这种互相攀比争斗的气氛下,他们两个人都在飞速地成长,其实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 “阿昭,你先别走,有事儿跟你说。” “懒得跟你说,姑奶奶还要去睡觉。” 谢意颜递过去一封信:“小景给我的信,说了个事儿,那个明钰已经和离了,她离开了邺京现在下落不明,小景说她可能会来找你,让你多留心一点,这一路凶险得很,若是得了消息让我们也给京城去一封信,她到底是明家人,那边也很担心。” 裴昭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不怎么好看,半晌之后才说道:“让你盯着你就盯着,这是太子给你的命令,你跟我说什么,跟我有关系吗?她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管得着她?走了,明天一早还要训练,你别以为受伤就能偷懒,谢子安,明天你不陪我过百招你就是个狗熊!” 说完撩开营帐就走了,只是听见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被她踢噼里啪啦作响,一看就是火气很大。 谢意颜原地叹气,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但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一桩公案,想了想又继续回去给小景写信。 “裴昭很生明钰的气,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和好,小景,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们离得这样远,你生气了,我都没办法哄你,我会很难过的。” 远在京城的李晟景收到了太子妃的来信,随信还附上了一支来自西北的干花,不知道是什么花,紫色的小花夹在信封里面,带来了西风的味道,李晟景小心地将花夹在他常看的书里面,抚摸着花枝良久,眼里的思念在一点点蔓延。 第140章 风刮过,云朵沉沉,谢意颜看着天色吐掉了嘴里的干草,他现在越来越糙了,从前在邺京城的精致模样早就被西风吹得半点不剩,瞧着现在的模样,任是谁都不会想到他曾经扮过女装,并且没有半点纰漏。 “小谢,你过来。” 王将军冲谢意颜招了招手,谢意颜扶着自己的剑快步过去:“将军,怎么了?” “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王将军让谢意颜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信:“我派出去的人确实查到澜苍那边有个股神秘力量,包括这几次的突袭,还有你说的兵器,应该都是来自我们大夏,咱们这儿出了内鬼!” “不是内鬼。”谢意颜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恒王,他可能投敌了。” “什么?” 王将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恒王怎么会投敌?” “将军有所不知。”谢意颜拿着钴石打造的断刃跟他解释:“这兵刃锋利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材质锻造出来的,我之前见过,在太子遇刺的时候,当时我们就已经查到幕后的主事之人可能是恒王,但因为中途出了差子,并没有继续追踪下去,让这些人给跑了。” “再后来就是恒王无故失踪,到现在都下落不明,朝中也一直在找恒王的下落,我猜的他可能是想借助澜苍的势力。” “他要造反?” “那就不叫造反了王将军。”谢意颜冷着脸:“他那是通敌卖国!王将军,这次就是咱们立功的时候了,若是能一举歼灭澜苍,缉拿通敌卖国的奸贼,咱们这一趟就赚了一把大的。” 谢意颜已经摩拳擦掌了。 同时另一边,邺京城也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太子有篡位之心,永嘉帝此刻已经被太子控制,痛斥太子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德不配位。 还说什么太子对手足痛下狠手,对亲兄弟赶尽杀绝,说的全都是恒王被太子迫害的事情,几乎要把景太子说成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但在民间的反响并不是很大,老百姓普遍对这种说法并不买账,现在人也不是傻子,那景太子当政这么久了,要真是有篡位之心,这天下早就换了,至于现在还顶着个太子的名义被人骂吗? 再说了,景太子当政以来,百姓受到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别的不说,家里餐桌上的菜肴都比之前多了几道,老百姓吃得饱吃得好,日子过得富庶自在,至于传的那些东西,哼,那太子要不招人恨,他的腿能残疾? 李晟景端着一碗褐色的汤汁,一口口喂给永嘉帝,永嘉帝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连坐起来都十分勉强,他不想喝李晟景喂过来的汤药,但也无力拒绝。 看着李晟景的眼神,是冰冷且带着恨的。 “父皇这又是何必。”李晟景给他擦了一下嘴角:“好好养着身体,儿臣也好放心些,最近朝中事多,不能常来探望父皇,是儿臣不孝。” 永嘉帝喘着气:“逆子!” 李晟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父皇这又是何必呢?我是逆子,那谁才是父皇心中的好儿子?李茂吗?父皇可知恒王如今在何处?又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按理说,我们父子兄弟之间的事儿,如何打杀都是成王败寇,万万不该拿江山百姓来做赌注,父皇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与澜苍结盟,不顾大夏边境安危,裴家对大夏忠心耿耿,唯一的爱子现如今尸骨无存,我是不孝子,那他呢?他是不是大夏的罪人?” 李晟景长舒了一口气:“父皇可知,其实我并不愿意再回来的,若江山有可托之人,若他李茂当真能肩负得起这个责任,我自有我的快活日子,犯得着如此吗?” “不是每个人都把权利看得那么重要的,若是这么说来,倒是他更像是父皇的儿子,我确实在这方面不如他。” 李晟景站了起来,看着已经年迈的永嘉帝:“父皇可知,我年幼时一直都很崇拜您,您在我心中如天神一般伟大,但我的天神在我最危险的最需要您的时候,不仅没有管我,反而把我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从那时起,我就明白,在您心中,我不是儿子,我是绊脚石。” 他转身,背对着永嘉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外面现在都在传我幽禁了父皇,意图篡位,明日就请父皇上朝吧。” “你要做什么?”永嘉帝咳嗽了几声,想喊却喊不出来,看着李晟景快要消失的背影,永嘉帝跌倒在床榻之上,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听说皇上又下了退位诏书。”裴昭正在跟谢意颜过招,她功夫不及谢意颜,自己也认,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找谢意颜学两招,几次下来,已经有了明显进步。 “你什么时候回京?” “敌冦不退不回。”谢意颜放下了卷起的袖子:“我必生擒李茂给小景出气报仇!” “可三辞之后必受之,他已经辞两次了。”裴昭提醒谢意颜:“现在边境局势不稳,澜苍那边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皇上不能早朝,太子当政最容易出内乱,若是咱们内乱了,他们才好趁势而攻之。” “现在就是机会,太子尽快登基不仅能安抚边境战士,百姓也心安。” 谢意颜点头:“就是,那他怎么还不登基?” “你问我?”裴昭眼睛都瞪大了,后来一想,又想起来点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在等你回去?毕竟你这身份你懂的,登基立后什么的,这是流程呀,你不回去,他自己怎么搞?” 谢意颜后知后觉:“不会吧?” 然后不等裴昭反应,就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营帐,铺开纸张就给小景写信。 邺京城,皇后跟大长公主也在跟李晟景说这个事情:“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不如就挑个日子?诏书再下一次就准备登基吧,多事之秋再拖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的情况虽然说不上是内忧外患,但还是怕夜长梦多。 “不急。”李晟景抻了一下衣摆:“再等等。” 瞧着那模样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大长公主先是看了皇后一眼,两个人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她才过来拍了拍李晟景的肩膀,放缓了语气,用一种非常慈祥的长辈的语气,问道:“景儿呀,你看你要是有别的顾虑就先说一说,但你要是有别的想法,那可是不行的,你知道姑母的意思。” 李晟景苦笑不得:“姑母,我都回来了,该接手的也早就接手了,不会跑的,再说,现在这种情况,我哪里还能脱身?” “姑母就是问问。”大长公主笑:“那定然是想等着颜儿回来了。” “颜儿在那边一切都好,王将军不是还来信说了么,颜儿聪慧好学,自己带兵还建了几次功,澜苍那边的情况暂时还不好说,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你若要等他,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过年不回来吗?”李晟景拧眉:“我给他去信了,过年总是要回来一趟的吧?他已经去了那么久,就是探亲也该回来一次的,不是吗?” “太子。”皇后见大长公主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自己开口:“边境若是安稳,他过年自然能回来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澜苍屡次骚扰,他是前锋,现在又是王将军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擅自离营。” 李晟景不说话了。 他一直都在盼着太子妃回来,每一天都在盼着,理智上也知道太子妃不会回得那么快,但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些期待,想着兴许他就回来了呢?尤其是登基那样重要的时刻,李晟景其实是想等谢意颜一道儿的。 “罢了,你想等,那就再等等,等过了年就选到破五日,他来不来都不能再等。”皇后抬手:“这就吩咐下去,该准备的也都准备起来,还有三个多月时间也不多了。” “母后。” 李晟景还想再争取一下,被大长公主赶紧一把拉住:“景儿听话,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下去要出乱子的,这样,听你母后的,咱先登基,姑母给你安排,大不了就把立后大典往后推推,到时候等他回来,再风风光光大办一场,绝对不会委屈了颜儿,到时候你都是皇帝了,便是举全国之力为他操办也没人敢说你什么,这样成吗?” “我不想举全国之力,我就想……”李晟景话说到一半,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勉强,这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只能低头应了下来:“那就听母后姑母的安排,若来不及就推迟立后。” 皇后见他一眼严肃的样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了,摆摆手:“行了,忙你的去吧,母后也乏了,既然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那就不能再改。” 李晟景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不然,还是做两手准备吧,万一他能回来呢。” “做做做,我让人做,真是个祖宗!” 谢意颜的信去了以后,就天天等着小景的回信,他就怕真是应了裴昭的话,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小景那边要是因为他再耽误了事儿那就麻烦了,所以谢意颜的信上都是规劝的话,好声好气地哄了又哄,只恨自己不在身边,不能当面跟小景讲讲大道理。 他很快就收到了小景的回信,信上没有长篇大论,小景给他画了一副简笔画,是一副过年时的热闹场景,然后画的背面就只写了一句话:念君,勿忘归。 谢意颜看完这幅画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原地转悠了三圈之后,才稍稍回了点神,算着时间琢磨了一下,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月,三个月他能做点什么?三个月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呀,就在谢意颜不知所措的时候,上天给他送了一个机会。 澜苍的可汗暴毙身亡了,临死前还没有遗诏,这大皇子跟二皇子立马分家打了起来,真是天上掉馅饼都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本来是澜苍那边等着趁他们的乱,结果谁成想,自己家里倒是先着了火,那就必须得趁着这把火,让它好好的烧上一烧才行,说不定还能赶着新年给小景送个贺礼,这好事儿真是找到没地儿找去。 第141章 寒风吹在脸上,刮得人脸生生的疼,谢意颜已经习惯了边境恶劣的环境,抹了一把脸,悄声问身边的小将:“什么时辰了?” “寅初。”小将揉揉眼睛,又搓了搓自己的手:“将军咱们还要等多久。” “快了,打起精神来,不能大意。”谢意颜的手始终握在剑柄上,脸上神色坚毅。 他们收到情报,今夜澜苍二皇子率兵欲要突袭拦截大皇子的兵马,那双方肯定是少不了一番纠缠的,谢意颜觉得这是个机会,便立即与王将军商议,不如就趁此机会直接偷袭他们的王城。 他与裴昭是左右先锋,先打冲锋扰乱敌人视线,王将军率大部队从后方突袭,若是能成,今夜就可以干掉他们的老巢。 等那两个皇子反应过来,早就丢了家,只能在西北的戈壁滩上流浪躲藏,若是运气好些,还能来个乘胜追击,光是想一想谢意颜就是已经隐隐约约开始觉得兴奋起来。 “注意,一会儿听我信号。” 抬起一只手,谢意颜看了看天色,然后缓缓将手势放下:“行动!” 突袭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但确实第一次让他有这种迫切的感觉,谢意颜功夫好,仗着自己的优势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抹掉了守城人的脖子,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下去见了阎罗王。 他这边动作快又轻,迅速搞定了守城人之后,立刻就给裴昭发了信息,裴昭那边也不是吃素的,火光即刻冲天,吸引了城内大部分的注意力,谢意颜扫清了自己这边的障碍之后,便立刻赶去与王将军的大部队汇合。 他们对澜苍的了解足够深入,这一次突袭也是做了足够的打算,所以格外顺利,大部队趁着夜色就直接进了城,门一关,城内日月已然更换。 “我要找人。”谢意颜汇报完自己这里的情况之后,便立刻说道:“李茂还下落不明,我猜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偷偷跑了,请将军派我一队人马,我去追击。” 李茂与澜苍勾结,这会澜苍大皇子与二皇子内斗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李茂还没有在夹缝中找到自己的站位,他们就已经抢先一步动作,这会儿谁还有功夫管他,李茂自顾不暇,谢意颜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去把人抓回来。 “一个人去就行了,裴昭你带一队人去打游击,注意伪装,二皇子的兵马少些,你就追着他打,自己注意安全。”王将军拍了拍谢意颜的肩膀:“多给你一队人马,务必把他抓回来,这等投敌卖国之人,万死不足惜!” 李茂很狼狈,非常狼狈。 衣衫已经被树枝挂得不成样子,身边的护卫也零散的没有几个,要不是有古煞教的几个高手护着他,这会儿怕是早就让人给生擒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屡次三番坏他事情,上次在庆阳就是,若不是李晟景身边有这么个高手,那个瘸子早就没命了,他现在怎么会这么狼狈。 本来是胜券在握的,那个瘸子怎么堪当大任,连父皇都说了,只要他再忍耐一二,到时候定会废了那个瘸子立他做太子,继承皇位。 他一直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利,没有人用,他在江湖上拉拢成立古煞教,用重金收买这一批亡命徒为他所有,为的就是准备一支暗箭,趁着那瘸子不注意的时候,一箭射死他! 李茂一直觉得他就是天命所归之人。 “呸。”吐掉了嘴里的枯草,李茂扶着树喘着气,他已经走不动了,两条腿都是软的。 带着钴石来投奔澜苍,以重金许诺只要澜苍能助他登上大位,届时他可以十座城池作为答谢,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大夏的军事布防他多少也知道一点,裴家那个裴旭死有余辜,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晟景会那么狠,直接控制了京城中的永嘉帝,切断了他所有的后路,打得李茂一点儿招架能力都没有。 更不用说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姓谢的那小子,澜苍在他手里吃了几次亏,他却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让澜苍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更是让李茂火上浇油。 本来死了一个太子党的裴旭,李茂正是得意的时候,裴家要是倒台,李晟景就没有依靠了,正是他反击的时候。 但万万也没想到,不仅这个姓谢的很能打,就是裴家那个二小子一样的臭丫头也不是好惹的。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澜苍就已经从之前的优势变成了节节退败,死了老的不说,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现在还窝里斗,更是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李茂承认自己走错了这一步,他只能先溜为上,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显然,身后的追兵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谢意颜轻抖了一下手中的长剑,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恒王这是哪里去?” 他没有戴面具,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在月色下又多了一份风华,若非那一身的冷肃,只怕会让人觉得是哪家的仙人误入了尘世之中。 “你,你是何人?”李茂并不认得他。 后退一步,原本的警惕在看见只有他一个人时放松了很多,缓了一口气,李茂推测这应该是李晟景派来追杀自己的,看他的兵器也不是朱衣卫的规制,很有可能是从江湖上找的人。 他就说,李晟景绝对跟江湖上的人有勾结! “这位侠士,咱们有话慢慢说,不管李晟景答应给你多少报酬,我都双倍,不三倍,十倍!十倍给你,你今天就当没有看见我,放我走,怎么样?” 剑上反射出莹莹的光,谢意颜一听这话,都差点笑出来:“放你走?” “对,只要你今天当没看见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李茂信誓旦旦地许诺给谢意颜各种好处,那种感觉真的是比玩猴子还让人觉得有趣。 “真是蠢到没边了。”谢意颜摇了摇头:“李茂,你不认识我对吧?我也让你知道知道,我谢子安是也,你觉得今天落我手里,还有挣扎的必要吗?” “谢子安?!”李茂显然惊讶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几变:“你就是谢子安?” “不然你以为谁还费这么大的功夫来追你?”谢意颜白了他一眼:“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哼,就凭你也想抓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李茂后退一步,让手下的人挡在他面前:“太狂妄没有好下场,上,杀了他重重有赏!” “这话你该说给自己听听才对。”谢意颜神色一凝,抬手横剑就扫了过去。 他剑法厉害,跟这些人打斗跟带兵打仗还是不一样的,不然谢意颜也不会这么狂地自己先一步跑来追人。 就是因为有底气。 剑尖抵在李茂的脖子上,谢意颜冷笑了一声:“你跑呀!倒是接着跑,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你,你不能杀我!”李茂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李晟景没有继位,他现在杀我,就是残害手足,以后会遗臭万年!” “我怎么不能?”谢意颜近了一步,剑刃直接划破了李茂的脖子,故意阴沉着嗓子,吓唬他:“我就在这儿把你剁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荒郊野岭里的狼群非常凶狠,到时候一口口把你吃掉,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李茂,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投敌卖国残害我大夏将士,哪儿来的脸说这种话?” “不过,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你的,让你就这么死了太便宜。”谢意颜收了剑,反手把人拧住:“走吧。” 李茂还想挣扎:“你就这么忠心为他办事,他连自己的父亲兄弟的能下狠手,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不如放我一马,我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不用受制于人,难道不好吗?何必做他的走狗,看他的脸色,万一有一天,你说错话做错事,他能轻易饶你,还有……” “还有你话怎么这么多?”谢意颜挥剑随手削下了李茂的一截衣角直接塞住了他的嘴。 “真是见过蠢的,我就没见过蠢成你这样的,就你还想跟小景斗,你再回去重新修炼三百年吧。”谢意颜的语气十分不屑:“怪不得小景放心不下,这搁谁谁能放心把江山天下交给你这种、这种,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都是姓李的,你这差的哪里是天上地下,你这差的简直就是九重天跟十八层地狱的区别了。” 李茂还在咿咿呀呀,谢意颜已经开始逐渐兴奋:“太好了,我把你抓着,就能有理由回去看小景了,也不知道他的登基大典准备的怎么样,说不定我回去以后就会见到不一样身份的小景,想想还真是兴奋。” 他已经开始期待看着小景登临天下时的样子了,那万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只会在他面前婉转低吟,那滋味,真的是让人上头。 谢意颜主动请缨押解李茂回京,王将军起先还觉得不用他亲自去,眼下正是收澜苍余部的大好时机,谢意颜留下来就能攒军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等于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这会儿他要押什么人回京,那不等于是把功劳都拱手让给别人了吗? 有点不太划算,王将军还想劝劝,奈何谢意颜心意已决:“军功什么时候都能挣,以后也有机会,李茂这个事情比较紧急,耽搁不得。” 裴昭在旁边“咔咔”咬着苹果,腾出空帮谢意颜说话:“王伯伯你就让他回去吧,左右这儿有我呢,他不想挣军功我想,那点儿活儿给我留着,我正好锻炼锻炼,也不给我裴家丢脸。” “小谢真想回去也成。”王将军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放人:“但就只给你假,你且回去跟家里人过个团圆年,开春还得回来。” “等开春贼寇都打完了,他还回来干什么?”裴昭是知道内情的,这次谢意颜回去,那身份就又不一样了,怎么可能再回来,他就是想,那位恐怕也不会放人的。 “仗有打完的时候吗?”王将军敲了一下裴昭的脑袋:“你就知道吃,边境总要有人守着的,我看小谢就很好,以后边境交给他,这才叫后继有人。” “王伯伯,后继有人呀,我!”裴昭急眼起来:“他不行的,他还有别的事,我能守边关,我能做后继人,王伯伯你别偏心呀。” 吵吵闹闹中,谢意颜并没有说什么,关于他自己的未来他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与王将军所说还是不一样的,他没法儿常年待在边关与小景异地而处。 别说他舍不得小景,就是想想那深宫之中只有小景一个人,他就觉得难受,边境重要,小景也重要,他其实还是自私的,他更想守着小景。 冲锋陷阵他可以,受边关太难了,他做不到。 启程回京的时候裴昭来送他,特意准备了很多地方特产,有吃的有玩的,让他带回去送人也好自己留着也行,裴昭送了他很远,背靠着戈壁沙漠,曾经娇俏的姑娘踢了一脚沙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那什么,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姐姐,好姐姐你这就回去了,做妹子的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你,我就祝你大婚幸福吧。”裴昭笑了笑:“以后再见的机会就少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我呢就打算以后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守着我哥守过的地方,给我老爹养养老,做好我的后继人。” “你可别跟我抢,你这一回去不知道我心里面多轻松,以后王伯伯身边就我一个了,我非求他收我为徒不可,到时候我就是王大将军的关门弟子,以后他老大我老二,你就靠边站吧。” “切,你少得意。”谢意颜也没有反驳她的话,看着夕阳慢慢西下,这是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想了想才说道:“我不能守在外面,我要回去守着他,这里就交给你了,但是阿昭,我不会离开战场,我会做他手中的一把剑,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去荡平敌寇岛,守护大夏的安宁,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夕,阿昭你也要幸福。” 裴昭的笑淡了一些:“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再出现在我的地盘上,不然好像是我技不如你,还得你来给我当救兵一样。” 金色的夕阳下,两个人碰拳说了再见,都是年少人的一腔热血,也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完成今日的诺言。 自此一别之后,谢意颜又去过很多地方战斗,他确实把自己历练成了大夏最锋利的一把剑,成了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的镇国大将军,而裴昭,也确如今日所言,终生守护着大夏的西北门户,成为了卧在西北的一只猛虎,二人也一语成谶,一别之后再未有机会得以相见,虽不见面,但他们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奋斗着,也知道那个人始终都是自己的战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第142章 “殿下呢?” 谢意颜扔了马鞭跳下马就往里跑。 他这一路星夜兼程的,连口热乎的顾不上吃,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着大年夜回来了,也不是非今天不可,但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他就是想能跟小景在一起。 “登楼去了吗?宫宴什么时候开?” 一边脚步匆忙一边脱掉身上已经有味道的衣服,顺便还看了一下有些冷清的太子府,真是越看越不满意。 “怎么回事,连个灯笼都不挂,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冷清,快让人挂上几个红灯笼,我不在家没人督促就不干活了吗?” “是呀,等你回来挂呢。” 李晟景已经换好了朝服,多加了一件厚厚的大麾,油光水滑的毛毛领还是谢意颜给他猎的赤狐,这一整个冬天,太子殿下穿的最多的就是这件衣服。 “小景。”谢意颜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伸出去想抱抱的胳膊,到半中间又停了下来,自己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个,我身上有味儿。” 说完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一路上忙着赶路,还洗澡呢,能洗个脸都不错了,现在就很后悔昨天晚上应该找个地方洗洗的,哪怕是冲个凉水澡也好过现在一身的怪味。 他这一步是退了,李晟景就一步跟上去抱住了他,还是熟悉的暖意,是思念的味道。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哎,小景别抱,先别抱,你衣服都换好了,我这一身味,当心熏着你。” “没味。”李晟景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我等你好久,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 李晟景是算着行程的,昨日驿馆才来的消息,李晟景算来算去都觉得今天可能是回不来,他也是磨磨蹭蹭就准备进宫,结果衣服刚换好,这人就已经进门了。 实在是意外之喜。 “怎么会没味,我自己都闻见了,一股子酸味。”谢意颜把人稍微推开一些:“一会儿再抱,别一会儿你出去,人家说这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一身的臭味,有损你的形象。” “我说不臭就不臭。”李晟景挽着谢意颜的胳膊,把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摸着谢意颜的脸:“瘦了,也黑了,胳膊上的肉也结实了,是不是很辛苦?” “一点儿也不辛苦,就是我没觉得瘦了黑了呀。”谢意颜也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实话他对这个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毕竟……咳,那啥,他家小太子还是个看脸的,真是让裴昭说对了,他靠脸吃饭,不然当初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把人搞到手。 李晟景笑着接了下一句:“也更有味道了。” 这个味道当然不是说谢意颜身上的酸臭味,那是历经风霜之后多出来的男人味,跟从前养在深闺里的感觉就不一样,这话说得简单明了,直接击中谢意颜的心。 谢意颜果然又开心起来:“我也觉得。” 他有很多的话想跟小景慢慢说,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按耐下心中的激动,催着小景就:“你先去忙,我等你回来,温上一壶酒咱俩自己过个节。” 李晟景摇了摇头:“先沐浴。” 说着就牵着谢意颜的手带他去了浴池:“然后一起进宫。” “我也去?” “不然呢,太子妃不去怎么能行?”李晟景笑着反问。 也是,他都给忘了这太子妃的身份,既然是宫宴那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反而恰当极了,既然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跟小景多待一会儿,谢意颜自然不会拒绝,说洗澡就洗澡,一点儿都不拖拉。 等进了浴池李晟景就丝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谢意颜推了下去,半丝都没有留情,他自己还躲了一下溅出来的水花,调皮得很。 谢意颜在池子里面抹了把脸,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样子,很是无奈:“我衣服还没脱呢。” 就是着急也不是这么急的吧? “你慢慢脱,我在外面等你。”李晟景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在他湿漉漉的上半身上看了一眼,眼里的笑意更浓。 李晟景说完就走了,真的是半点都没有留恋都没有,谢意颜想喊都喊不回来,只能自己无奈地在水池里脱掉湿衣服。 时间有限,他也顾不上慢悠悠地泡澡洗得那么仔细,就随便收拾了一下,擦着身体出来时,还在琢磨,要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今天的场合,他是不是得换回女装? 老实说,这么久都没有穿女装,他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太久没穿女装万一哪里疏忽大意露馅了可怎么办。 谢意颜胡思乱想着,就有人把他的新衣服送了过来。 也不能说是他的新衣服,这衣服看上去更像是太子殿下的新衣服,谢意颜拿着抖开看了看,最后确定,这就是太子殿下的新衣服。 描着金边,还绣着暗纹,是太子规制的衣服,他在家里是没少穿小景的衣服,也不管什么规矩礼制,他连人都睡了,哪里还在意这个。 但出去就不一样了。 尤其还是今天这种场合,他要是穿这么一身出去,指不定外面得传成什么样子。 “怎么还没换衣服?”李晟景进来就看见他还是裹着一层的布,上半身露着,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 幸好,没伤疤。他就只是看看有没有伤疤,绝对没有别的想法,绝对! “小景我穿这个衣服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李晟景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甚至就是故意而为之。 他亲自过来帮谢意颜更衣:“难道你还想再掩藏下去?便是你想我也不答应,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凭什么缩头缩尾的,今日你只管跟在我身边,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可以多吃一点,宫里的御宴还是不错的,舟车劳顿多吃点补补。” 那模样,感觉他们就真的是去吃饭的一样,全然不在意今天晚上是举家团圆的大年夜,更不用说他们还要登上城楼去给百姓祈福,种种的仪式规矩什么的,都不如太子妃吃一顿饭来得重要。 “我就是有点担心。” 李晟景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后牵住了谢意颜的手:“不用担心,明日早朝陛下会下第三道退位诏书,我会接下,然后初五就正式行登基大礼,今天晚上随心即可,不用顾虑那么多。” 这意思就是,反正已经板上钉钉了,随便,怎么开心怎么自在怎么来,没人敢有意见。 他二人入宫时,歌舞乐的前奏已经演完了,按理说太子应该早一点到的,但李晟景这个太子也只比皇帝早到了一步而已,看着就跟掐着点来的一样。 其实李晟景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因为谢意颜回来得突然,要不然他也能早点就过来,两个人在府上耽搁了一阵子,这才晚了些时间。 不过他这晚了一点,也有晚一点的好处,起码可以省去许多无聊的客套内容,同时也算是再继位之前立立威了,就当是提前适应身份的转变,毕竟做太子跟做皇帝还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位置是在皇位的左侧,比皇帝的那张桌子稍微低了那么一点点,宫里面的人自然都不是一般人,低的那一点点几乎可以省略不计,若是从下面看,就这张桌子就是一个在正位,一个稍微偏了一点点而已。 谢意颜跟在李晟景身后入的席,他本来是想往后坐一点的,结果就被李晟景按着手腕坐在了他身边,等下面的大臣行完了礼,一抬头就看见太子殿下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太子妃,气氛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不少人都偷偷去打量谢首辅,想看看谢大人是什么表情,结果这谢大人不仅不恼,怎么看上去还有点高兴? 不对,不是有点高兴,他这表情看上去就是兴奋了吧? 还有谢大人身边的夫人,夫人怎么还抹上眼泪了?瞧着像是喜极而泣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有点诡异呀? 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齐刷刷偷偷地去看上面的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太子身边的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对劲,两个人的言谈举止也很不对劲,不少人就已经开始暗自揣测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就能坐到太子的身边?太子妃又去了何处?太子如此明目张胆带着一个男人坐在了原本应该是太子妃的位置上,为什么谢家人的反应还这么奇怪,一点儿都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 “小景,他们都在看我。” 谢意颜偷偷拉了拉李晟景的衣角,小声跟李晟景咬耳朵:“咱怎么解释呀?” “为什么要解释,看不出来是他们眼瞎。”李晟景怡然自得,还亲自给谢意颜斟了一杯酒:“尝尝这个,这是今年新进贡的,专门等到今天宫宴才开,先尝一口不能多喝,一会儿菜上来了,垫垫肚子。” 李晟景拎着手里的酒壶,往下首岳父大人的桌子那儿看了一眼,又跟谢意颜交代:“一会儿轮流敬酒的时候,你去看看岳父岳母大人,他们还不知道你今天就回来,这会儿见了你,肯定想得很。” 谢意颜也看见他娘红了的眼眶,捏着酒杯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我今天还是低调点吧,那么多双眼睛都在我身上,本来这位子就该是太子妃来坐的,这会儿‘她’不在,我坐在这儿,多少人都等着看热闹,我再跑去找爹娘,这戏不是唱得更大。” 李晟景忍着笑:“唱大点不好吗?” “奇怪了,你说他们怎么就都没猜出来,我就是太子妃,太子妃就是我呢?” 下面的人都是看热闹的,这一点谢意颜能看出来那些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然也不会看看他再去看看谢家那边,摆明就是想看看谢家那边的反应,但凡要是有个眼神好一点的,这会儿恐怕就不该是这种吃瓜一样的表情了。 太子妃露面少,谢意颜上次以谢子安的身份领命北征的时候倒是上过一次早朝,但那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也相当于是没有露面的状态,这么说起来,在坐的这些能知道他真面目的还真就是没有。 “小景,你就是故意的吧。”谢意颜琢磨过来这其中的意思了,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李晟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没有。”李晟景笑了一下:“就让他们猜去吧,我身边坐的是谁,都是我的家务事,我得告诉他们,朝堂之上不管怎么议论都可以,那是政事他们有发言的资格,但内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提前预热一下。” 谢意颜反手回握住小景放在他腿上的手,笑成了一个二傻子。 下面被预热的大臣们真是越看那上面的两个人越不对劲,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那两个人的手难道是扣在一起的?扣在一起的?手是握着的? 不少人已经在没有风的大殿里面凌乱了,今天晚上看来是要出大事呀! 第143章 下面诸位大臣是什么表情就暂且先不说了,还有一个人的反应明显要更大一些。 那就是永嘉帝。 永嘉帝是被人用轮椅推着进来的,他脸色很差,一身明黄色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脸色蜡黄,好像随时都会有勾魂使者来把他带走,当他依旧努力撑着那一口气,挺直了背不愿意让自己丢了帝王的那三分气势。 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太子身边的人,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是斗败的模样,所以哪怕身体并不允许,他也依旧咬着牙死撑着。 可撑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了李晟景还有他身边的人。 朝臣大多离得远些,只能看见太子身边坐了一个男人,穿的还是太子的衣服,除非是谢家人这种熟悉自己孩子的,否则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上面坐的人到底是谁。 永嘉帝就不一样了,他是直接跟两个人打了个正照面,那张脸他是看了个仔仔细细! 如何能认不出来李晟景身边的人就是谢家的那个谢意颜,是他自己钦点的太子妃! 可是归是,什么时候太子妃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嘉帝满脸的震惊,颤抖着的手指着两个人,正要说话,轮椅又动了起来,直接将他推走了,半分都没有停留。 原本永嘉帝的轮椅是内侍太监在推,皇后跟在后面入场,但就刚才那一瞬间,永嘉帝要停下来的时候,皇后就先一步打发走了内侍太监,自己上去将永嘉帝推入席,径自略过了两个人。 太子妃能赶在今夜回来也是她意料之外的,太子能让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儿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如此做法,无异于就是昭告所有人,但凡有个聪明的人就能看透这其中的缘由,至于那些不长眼色的,也没必要给太多的眼神,不得不说,这一步做得确实不错,不动声色之中,又激起了千层浪。 皇帝身体不好,并没有按照往年一样开席直接说点什么,礼部那边本来想让太子殿下代为发言的,但太子殿下也拒绝了,最后只是宣礼太监意思意思地念了念礼部草拟出来的流程,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念完就直接开席了,倒是比往年多了几分随性的乐趣。 谢意颜瞅了一眼歪在上面都快坐不住的永嘉帝,心里面也有点震惊,他只听说永嘉帝身体不好,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儿还不知道,现在一看,不像是不好,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弥留之际。 见太子妃似是有些疑惑的样子,李晟景握住了他的手,凑过去低声跟他解释:“是姑母。” “他早年忌惮姑母,曾经让人偷偷给姑母暗中下过慢性药,但却不知道,宫中一应内侍早年都是由姑母一手选应出来的,更有许多人都是受过姑母的恩惠才得以在内宫中活命,他一朝做了皇帝,内宫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料理妥当,自以为选了个心腹之人,其实那人只是姑母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而已。”李晟景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他让人给姑母下毒,最后就毒到了自己身上,之前咱们在庆阳的时候,姑母恼了,停了他的解药并且送了最后一味勾魂的药引,能拖到今日已经是造化,他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那语气之中有唏嘘,也有一丝的怜悯,谢意颜自然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单手过去轻轻环住了李晟景,还拍了拍,就跟在家里时一样的亲近,他自己做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李晟景,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嘴角带着一点儿得意的笑:“你猜下面人看见你刚才的动作了没有?要是看见了,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这个……”谢意颜一时语竭,他也往下偷摸看了一眼,除了看见自己个儿的亲娘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之外,好像别的都没什么不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因为谢意颜这回注意到,很多人都有意回避了他的视线。 是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如果说只是坐在太子身边,或许还能有别的解释,怎么着还不许太子带个人出来赴宴了吗?就不许那个人丰功伟绩太子特意给他的赏赐? 可坐到一起,还动手动脚,还是那样的动手动脚,都快把太子搂到怀里了,要是这种画面还不能让他们琢磨出来点什么意思,那这官也都是白当了几十年。 不少人就已经开始悄悄去打量谢家的反应了,只看谢家是看不出来什么反应的,既没有恼羞也没有生恨,好像太子这种场合光明正大带着个男人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不是对他们家的折辱一样,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看笑话的非要过来找谢首辅刺他两句:“谢公,来我敬谢公一杯,谢公今日心情不大好吧?这太子也是的,怎么这种场合都不携太子妃出场,反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 后半句他没有往下说,毕竟这种场合,万一说错了话,丢乌纱帽是小,万一惹怒了太子殿下,那就糟了,是以他就只意会了一下,让谢首辅明白他的意思就好。 熟料,谢首辅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反手就讽刺了回去:“怎么你是觉得太子身边的位子特别好坐,也想上去坐坐?” “冯公,你想去也先照照镜子,太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入眼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你……”那位冯公一甩袖子,脸色变得很差,压低了声音:“你少得意,我料你谢家也嚣张不了多长时间了,哼!” “呦,那就不劳冯公挂心了,我谢家且嚣张着呢。”谢首辅偏还要气死人不偿命,故意说道:“冯公你往那儿看,我这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去看看是不是太子殿下亲自下来给我敬酒了?我瞧着是呀,你看看是不是?冯公,我是不是还能再嚣张嚣张?” “冯大人,岳父大人。” 好像就是为了附和谢首辅的话一样,李晟景过来开口这个称呼就很有意思,那样子真的是小女婿过来见自家岳父一样,除去他太子的身份之外,竟然真的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谦卑的晚辈姿态,就很好品。 谢首辅挺直了背,笑着看了旁边的那位冯大人一眼,有点得意。 谢意颜一看他爹这得瑟的样子,就忍不住把自己缩起来。 不至于,真不至于。 有点眼色的冯大人前脚才走的后脚谢首辅的大手就拍到了儿子的肩膀上,一双眼睛都有点泛红:“不孝子,回来也不跟爹娘说一声,你知道你娘多担心吗?” 他声音压得非常低,只有近身的人能听见,身边的谢夫人立刻拿手绢擦着眼泪背过了身,不想让人看见她有些狼狈的模样。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快别哭了,一会儿再让人看笑话。” 谢夫人忙擦干了眼泪,脸上重新带了笑:“没哭,高兴呢,颜儿长大了,更俊了。” “就是,这样行吗?”谢夫人还是有些担心儿子的身份问题。 “不用担心,殿下亲自带着来的,谁敢有意见?” 相比较而言,谢首辅就坦然多了,他现在是稳稳当当做自己的老泰山,半点都没有不自在,管那些大臣怎么想的,自己兴奋就得了。 永嘉帝就出来露了个面,很快就跟皇后一通同离开了,剩下的宫宴都是由太子来主持的,等到时候差不多,太子就要携百官登城楼,为万民送上新春的祝福。 谢意颜的身份被猜了一晚上,谁也没有猜出来个所以然,尤其是谢家那边扑朔迷离的态度更让众人不解。 本来他们都已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挨过这一晚上算拉倒,等到明天说不定就有消息灵通的漏出来点什么内幕消息,但这一晚上显然没有过完。 太子竟然带着那个来历不明男子一道儿登了御辇,乖乖耶,这是啥概念? 一行人直接惊掉了下巴,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不仅一起坐御辇还一起灯城楼,还一起接受百姓的朝拜,就连最后撒花钱都是两个人你一把我一把地撒,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今日太子殿下是代天子出礼,那跟在他身边的人,必须得有同样重要的身份才行,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子妃才可以站在那个位置,跟太子一起接受朝拜祝福,可这人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二他还是个男人,这叫什么事呢?最关键的是,谢家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不成这人还跟谢家有什么关系? 太乱了,太乱了,今夜朝堂上刮的风,可比外面的凉! “好多人呀。”谢意颜跟在李晟景的身边,亦步亦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小景你看那边的花灯,好漂亮,要是不用参加这些仪式,晚上我就能带你偷溜出来看花灯了。” “那以后都不能偷溜了。”李晟景还有点可惜:“每年都要登楼与百姓同乐,想偷溜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光明正大看的感觉也不错。”李晟景回身拉住谢意颜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 他二人站在城楼之上,下面的人只能看见上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看不分明,都只是知道今天是太子殿下登楼临福,于是纷纷理所当然地觉得太子身边的人就是太子妃。 于是,叩谢的时候喊的也是太子妃,很是热闹,因为省略了中间的那些细节,反倒是直接切中了事情的真相,底下百姓喊得高兴,上面的太子太子妃听得也高兴,只有暂时还不明就里的各位大臣,真心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 另外征求一下番外,我已经忘记答应要写给你们的番外都有什么了(●°u°●)??」 第144章 若照往常,开春新年是要放三天年假的,今年却是与往年不一样,前一晚宫宴上的余韵还没让众位大臣回过神来,第二天早朝上,皇上就再度下了退位的诏书,而这也已经是第三次的退位诏书,太子李晟景在百官的推举之下,终于接下诏书,择定初五日举办登基大典。 “快点,快点,那边也要重新收拾,还有这儿,哎呦这个瓶子怎么在这儿放着,还不快点拿走。” 屋里外面全都在吵吵嚷嚷,反而谢意颜成了一个最大的闲人。 太子马上就要继位,准备工作早就已经开始做了,虽然眼下看着是有点忙,但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唯一稍微仓促的就是谢意颜的朝服。 礼部那边李晟景之前就交代特意给他准备了一身的立后大典时穿的衣服,这衣服跟寻常的还是不一样,是李晟景亲自画的草图,亲自过问的尺寸纹路种种细节,可礼部那边的人可能并没有领会到太子殿下的深意,也可能他们并不知道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的,结果成品出来以后就还是有些女气,跟李晟景设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重改!” 眼看着大典在即,李晟景的脸色真的是越来越差了:“给你们的图纸都做不出来一件衣服,是不是蠢材!不能干就换人,不要浪费孤的时间!” 礼部主事郎已经换了三茬,每次来挨骂的人都不一样,结果这次太子殿下还是不满意,他们额头上一脑门的汗,再有三天就是大典,到时候这礼服要是做不出来,那他们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礼部的人被骂走了,谢意颜看着小景凶凶的颜色,给他端了热茶过来:“暖暖手,别生气,我瞧着那衣服不错呀,尺寸大小也都合适,还要改什么地方?” 实在不是谢意颜眼拙,关键是这种礼服都太复杂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合适,反正在他看来就是富丽堂皇得很,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小景就是不满意。 “要不凑合一下算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能凑活。”李晟景可不同意他这种观点:“礼服早就让他们做了,这帮人不尽心办差,尽是胡来,我那图纸上面画得明明白白,就是有些人非要自作聪明,他们做的是太子妃的女式礼服,我要的是男式的礼服,一帮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修来改去都没到正点子上。” 李晟景还真是越说越生气,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不放心,叫了个人过来:“去礼部,就直说礼服照着男式的做,不用让他们再多花心思浪费时间了。” “做男式的?小景你是打算……” “自然是恢复你的身份。”李晟景的态度很简单:“我若为帝,你就是我堂堂正正的皇后。” 堂堂正正几个字李晟景咬得很重,意思也表达得很明确了。 他往谢意颜的怀里靠了靠,然后又主动抱住了谢意颜的腰,贴着谢意颜的胸膛,轻声说道:“我君临天下的那一天,要你陪我。” 初五日,钦天监选定的诸事大吉的好日子,登基大典的流程被简化了许多,太子李晟景率文武百官祭祀宗族之后,领太上皇旨意于崇华殿接受百官朝拜,三呼万岁即为新帝,年号景瑞。 这是有史记载以来最简单的一个登基仪式了,有人说是景瑞帝不喜奢华,尚质朴,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好皇帝,但这句话也只说了一半。 因为景瑞帝的登基大典是简单质朴了,他的立后大典却并非如此。 礼部的人在操办立后大典的时候,就怀疑是不是搞错了流程,难道是把登基大典给写错,写成了立后大典?但事实告诉他们,就是这样的,登基可以简单,随便怎么弄都行,立后不可以,立后一定要大气恢弘。 且不仅仅是大气恢弘。 这是要再成亲一次的感觉。 谢意颜坐在御辇上晃晃悠悠,一路隔着纱幔看着外面,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礼服,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弥漫开来,小景真的是非常用心了,就这阵仗,恐怕明天就要有人上本参奏,不过也无所谓,左右就这么一次,铺张一点就铺张一点吧,大不了以后他给小景打理后宫的时候,再省回来就行了,反正后宫就他自己一个,也花费了不了多少。 “请鸾驾!” 内侍搀扶着谢意颜从御辇上下来,脚踩在红色的地毯之上,左右两排列站着文武百官,最最上面的龙凤台阶之上,站着他的小景,谢意颜立在原地,抬头看着上面的人。 他的小景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不同于永嘉帝所穿的明黄色,小景的龙袍也做了全新的改良,主色是黑色,辅之以大气的红色,这么远远的看着,更加英俊挺拔,不愧是他的小景,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最最主要的是,他站在那儿,英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过去。 礼乐号角声响起来的时候,谢意颜觉得的鼻子有点酸。 这一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是连想都不敢想,迈开一步往前,谢意颜深呼了一口气,他听见了左右两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无所谓了,他的路是小景给他铺好的,他只要大步往前走,朝着小景的方向往前就可以,不管有多少人议论,也不管那些人到底在议论什么,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景在等他。 红毯铺就的路并不短,谢意颜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一直走到龙凤阶下面,他要往上的时候,就看见李晟景走了下来。 李晟景从龙凤阶上一步步走下来,一直走到谢意颜的身上,挽住了他的手,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左右两侧的大臣,嘴角带着笑意:“朕亲自来接皇后,皇后可开心?” 这话听着是像对谢意颜说的,但其实并不是。 那些窃窃私语声,李晟景虽然听不见,但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知道了就得有点表示,他的表示就是现在。 谢意颜身上穿着的明显就是男式的礼服,之前礼部因为礼服一事被百般刁难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这身礼服现在就穿在谢意颜的身上,这个人在昨天宫宴之前认识他的都没几个,若昨夜他跟在太子身边一同登楼就已经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那今天这个立后大典,已经彻底让大家都震撼了,地动山摇一般的震撼。 他怎么就是皇后了?那太子妃呢?原本的太子妃又去了什么地方?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谢家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有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实在是看不下去,要上前一步来讨个说法,可惜脚尖还没动呢,就已经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朱衣卫给单手按住,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仅一步都不能动,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帝携手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登上了龙凤台,亲手将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上。 凤印沉甸甸的,谢意颜捧着大印还有点无措,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这印到底有什么用呀?” “没什么用。”李晟景也压低了声音:“后宫无人,这东西就是个摆设,你自己拿着玩吧,明天给你个有用的大印。”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咬完耳朵,就进宗族告列位先祖皇帝去了。 至于下面那些一个个都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大臣们,重要吗? 不重要。 “陛下,陛下怎么能立男皇后,不可以,那人来历不明到底是什么身份,还请陛下给我等一个交代呀!” 朱衣卫前脚才刚刚解开一帮老臣的穴位,后脚这一帮人就直接跪在了龙凤台前,哭天抢地的样子比死了亲爹还要痛,有些年轻一点的,茫茫然互相看看,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还是不应该走,场面一时间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倒是有那么几个表情比较淡然的,比如工部的齐睿齐大人,受印结束之后,陛下带着皇后走了,他转身也走了,多一句话都没有,有些跟齐大人关系交好的,见他领头走了,也就跟着走了,本着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掺和得好,没瞧见礼部的人也都走了吗?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当然也有特殊的,比如谢首辅谢大人。 谢大人没走,谢大人绕到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臣跟前,自己主动把人一个个都搀扶起来,然后帮着整理了一下衣服,语重心长:“我说诸位老哥几个,咱一把年纪了,就别掺和这个事情了吧?犯不着,犯不着。” “怎么能犯不着!”有人还主动替谢首辅愤愤不平:“谢公,你可看见了,那立后立的是何人?那可不是太子妃呀?!谢公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受此委屈,谢公难道就当没看见吗?” 谢首辅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这会儿也得说实话。 “诸位有所不知,方才那立后立的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我家颜儿,谢意颜。”谢首辅主动解释:“刚才你们都没听见诏书吗?上面明明白白写的就是我家颜儿,谢意颜字子安,您几位莫非是没有听见?不妨碍,咱们年纪大了,刚才那奏乐声太强,没听清楚也正常。” “什么太子妃,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谢公你不要胡说八道。” 谢首辅:“也没人说太子妃就是个女的呀。” 背着手摇头晃脑:“我自己生的我自己知道,那就是个男娃娃,诸位可能是认知上面有点错误,太子妃一直都是他,不过太子妃深居简出你们不大认得而已。”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他这话说完,也不多留,把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完以后,一拍屁·股就走了,差点把几位老臣给气得翘辫子。 这一天也注定是不安分的一天,李晟景带着谢意颜拜过先祖皇帝之后,就去给太后请安,他们才刚到福寿宫,就感觉到有些不同,往日宫里的宫女内侍都不在了,静悄悄的,谢意颜仔细听了听,拉住小景的手,小声说道:“宫里确实没有人。” “没人?”李晟景脸色也变了一下,立刻小跑进正殿。 空荡荡的大殿正中央放着一件属于皇后的凤袍,旁边还有一道圣旨,李晟景将圣旨拿起来打开,扫了一眼:“这是皇爷爷的圣旨,是给姑母赐婚的旨意,不过上面姓名一栏始终空着,这是方才补上的。” 他将圣旨拿给谢意颜看,谢意颜打开看了看,确实是刚刚落的墨,墨痕新鲜,补的是秦家长女秦凤的名字。 “她们这是……” “走了。” 李晟景笑了一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然后看向谢意颜:“子安,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深宫内院素来寂寞清冷,子安,往后余生我们携手共进。” “好,我陪你,我守着你,我跟你在一起便不怕这深宫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什么番外都说说哈 第145章 景瑞元年是注定热闹的一年。 开年的立后大典并没有因为落下帷幕就消停下来,景瑞帝完成登基仪式之后就放了年假休沐,自己亲自带着皇后送太上皇去珑山别院颐养天年,人家夫夫两个人才不管朝堂里那些大臣心里是如何的天翻地覆,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反而是漩涡中心的谢首辅谢大人,这两天他们家的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有人是来套近乎的,有人是来打探消息的,也有人就是来看热闹的,甚至还有一些单纯就是闲着无聊非要上赶着凑热闹喝茶的,就这么几天的功夫,直接把谢首辅家里面的新茶都给喝完了。 也是有够夸张的。 最后谢首辅干脆就直接闭门不见客了,管他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是皇上立的皇后,虽然那皇后是他们家的,虽然是他们的女儿变成了儿子,但那又怎么样,这主意是皇帝拿的,有本事你们找皇帝去! 皇帝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 皇帝正带着自己的新任皇后悠哉悠哉地过两个人久别重逢的小日子,蜜里调油一般,是谁都不能来打扰的,说是山上一日,山下千年都不为过,等他们两个人蜜里调油结束,再重新回到皇宫的时候,虽然一些老臣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状,但已经理智了很多,没有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开始按部就班地给景瑞帝上奏折。 厚厚的奏折就摞了一桌子,李晟景是一封都没有看,他也没那么闲工夫,有人要写就让他们写去,吃饱了撑的总得找点事情做不是。 新帝登基一个月之后,西北传来了好消息,澜苍旧部已经被彻底剿灭,王将军班师回朝留下裴副将镇守边关,至于勾结澜苍投敌卖国的李茂,定了卖国罪直接被处死了,还有一些皇家宗族想求个情,说什么念在他皇子的身份上,好歹留一条性命,还说什么怕新帝登基就处死了兄弟,会落人口舌是非,李晟景一概都没有听,因他一人蓄意私心,边境死了多少无辜战士,他就是再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这一举动自然在朝堂之下也引起了不少的讨论,有人觉得做得对,就应该是这样的,但也有一些吃饱了撑的,就是觉得这样太冷血了,那毕竟亲兄弟,觉得新帝手段有些残酷,还说他听不进去谏言等等之类的,反正就是每天都在吵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吵架。 除此之外,李晟景还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立男后的事情勉强可以算做是他自己的私事,但把这个男后光明正大放到前朝来,那就不算是私事了。 李晟景给谢意颜以谢子安的身份在兵部安排了一个职位,直接跟着班师回朝的王将军继续学习,在外面人家都叫他一声谢小将军,俨然已经有了要继承王将军衣钵的意思。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大夏军事方面的两大支柱,一个就是裴家,现在裴家只有一个裴昭已经留在了西北大营,剩下的那个就是王家了,王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无儿无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有些人就又开始提意见,说什么后宫不能干政,他一个男皇后本来就不符合祖制了,现在还要执掌兵马,简直不成体统,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吵吵嚷嚷折子也没少上,李晟景还是一概不理,就当是没看见,甚至有几个老臣反应比较大一点,非要闹着辞官回乡,李晟景也都大手一挥直接就批了,反正现在朝廷新鲜血液不少,年轻人等着上位,顽固腐朽的老家伙们愿意自己主动让位,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景瑞帝在这件事上面有自己的决断,就是一个油盐不进,你们说什么都白搭,他全都当没看见,反正他现在是皇帝,万事皇帝说了算,皇帝不想理的,皇帝就不搭理,谁也不能奈何他。 就这么吵呀闹的,景瑞元年就过去了大半,期间李晟景也重新整理了朝政,以往以太子身份不方便处理的事情,现在也没有了什么阻碍,他全都大刀阔斧地给干了,肃清朝堂以□□气,而谢意颜在这一年里也没少跑。 他就算是出短差,人也是经常不在皇宫里,三五不时就会被王将军带出去溜一圈,不是打马匪就是训练军队,要么就哪里有什么流寇之类的,就让他去打,反正就是各种给谢意颜找事情做,大大地增加了谢意颜的各种实战经验,也慢慢奠定了他哪里需要就去哪里的行政基础。 夫夫两个人虽然看上去是聚少离多,但不管是聚还是离总归都是在一起的,小日子在各种吵吵闹闹里面也慢慢找到了平衡。 起先谢意颜总是很不适应,做太子妃的时候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哄着小景高兴就成,现在做了皇后,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他又关系,哪怕他在外面多了一碗胡辣汤,第二天就能有上上本参他,那种感觉真的是相当奇妙。 从不适应到慢慢适应,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长,谢意颜也有纠结的时候,他不想让小景为难,总是想着自己能不能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揪着他的问题一直给小景上折子,但李晟景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些束之高阁的奏折全都放在那里,李晟景置若罔闻,但同时他也并没有勒令下面的人不许再上这样的折子,双方就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共识。 “朝堂之上就是要勇于发言讲话,如果大臣们都不说话,那朝堂就是一滩死水,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信号,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有不同的意见可以发表出来。”李晟景拍拍谢意颜的手:“可能暂时有些委屈你,不过子安你要信我,今日这些上折子参你的人,往后他们都会后悔的,我留着这些奏折,就是给他们留一个证据,往后总有那么一天,这些人都不敢在你面前乱说话,因为你有他们的把柄了。” 李晟景笑得有些狡黠,很明显是有别的打算。 谢意颜不懂那么多,但他相信他的小景。 元年就这么鸡飞狗跳过去了,大家也都慢慢接受了他们的新皇帝有一个男皇后,这个男皇后他还要参与朝政,他还要执掌并兵马,很多人对这件事不满意,但不管上多少折子,景瑞帝都不为所动,慢慢的这件事就好像成为了一件惯例一样,三五不时不拿出来说一下就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 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大概是景瑞三年开始,皇后殿下以谢子安谢将军的身份平了江阴叛乱,之后又顺道南下治理了当地的流匪祸乱,大家才发现一直被诟病的男后,除了他的身份之外,竟然没有丝毫可以指摘的地方,他是王将军嫡系亲传的底子,领兵打仗都是一流的,甚至朝中年轻一辈竟然找不到比他更卓越的军事将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参关于男皇后的折子就少了许多,但每个月也总还有那么几封在意思意思地上,李晟景依旧不管。 景瑞五年,谢将军带兵平岭安。 景瑞六年,谢将军带兵横扫侵略南边的南倭。 景瑞八年,谢将军带兵平东西三省,收服太宗皇帝失地三十城池。 景瑞十二年…… 几乎是没隔上几年,谢将军都要打上一次胜仗,不管是大仗还是小仗,他每出征一次带回来的就是胜利的消息,每一次带回来的都是新的希望,逐渐的,在百姓的心里,谢将军身后的皇后身份倒成了其次,他就是大夏的战神,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代表,是军队的灵魂所在,只要有他在,军心就是稳的。 也是到这个时候,谢意颜才真的明白了曾经小景跟他说过的话。 留着那些曾经参过他的折子,等到他崭露头角露出锋芒的时候,那些人就再不敢多说什么,那些人在他这里就是留有把柄的,就不敢再与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也是到这个时候,谢小将军才真正成了谢大将军,他可以带兵器上殿,可以在某个人非要跟景瑞帝吵架辩驳的时候,冷哼一声拍一把自己的剑鞘就再无人敢多发出一句不该说的话,小景不愧是小景,从一开始就已经一步步算好了以后,而谢意颜他也跟着小景的步子,从未走过过。 两个人一个居龙椅之上运筹帷幄,一个手执利刃乘风破浪,在年年岁岁里他们互相扶持,一直执掌着大夏的江山,一起给百姓谋来更多的幸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的手会紧紧地握在一起,温暖着彼此,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足迹。 此生遇见你,足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更新番外 先写小两口的番外,有日常有女装攻之类的,能写的就在晋江发,不能的就…… 然后剩下的番外目前有大长公主和皇后,裴昭和小姐姐,小齐大人和纨绔子弟,两个百合一对基到时候会标注清楚,想看的就看,不想看的就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