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恋爱攻略 作者: 是童童吖 简介: 她是学神，他是画痴；她是打工菩萨，他是名门圣童。 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画室偶遇，从此命运交织在一起。 他说：学姐，当我模特。 她笑：我收费很高。 当艺术神圣殿堂被金钱污染，染上了凡间的烟火，却变得尤为珍贵。 番茄小说网vip2021-07-15完结 34.6万字 ·8043人在读 第1章 羞辱谁呢？ 初冬的天气，南方阴冷潮湿的冷空气黏在皮肤上，风一吹，就往骨头缝里钻，冻的人直哆嗦。 画室里的空调温度很高，当苏子滢从走廊带着一身寒风走进去时，眼镜片立刻起雾了。 她迟到了半分钟，里面已经坐满了美术系同学，正不耐烦的等着今天的模特。 苏子滢一进门就歉意的给老师鞠了一躬，随后也不多话，直接脱了厚厚的羽绒服和鞋袜，拿掉眼镜，整理好头发，拿着一本书，坐到椅子上，根据老师和同学的要求，调整姿势。 她不是裸模。 裸模每小时的收入比穿着衣服高一点，但也比不过高档餐厅的打工费。 她的羽绒服下，直接套着紧身无袖连衣裙，依然能看出明显的人体线条结构。 原本不耐烦的同学们看到眼前的模特，安静了片刻。 她有了一张很有东方特色的温雅的脸，眼神温柔，古典的鹅蛋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娴静贵气，让浮躁的人心瞬间就静了下来。 在她背后的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有些人则看着老师调整她的姿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有着丰润的嘴唇和优雅明晰的下颌线，古典的窄窄的丹凤眼，瞳仁又黑又亮，像小鹿一样，满是温柔的善意，可再往里面看，似乎又深藏着故事，——这是老师们最喜欢的模特，一张能画出故事感的脸。 后背的竖脊肌紧致结实，其他地方又平又薄又光滑，让背部的线条显得纤细优美，可上面却露出诡谲的鬼面刺青，和她的正脸风格相差太大。 “老师，能让她脱了衣服吗？”忽然，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在苏子滢的左侧响了起来。 苏子滢一听这话，立刻转过头，看到画板后露出半张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 他的眼形狭长，眉毛好看的像画出来似的，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嘴角的线条有些锋锐，透露出一丝不容商榷的冷硬。 “不能，之前说好了穿这条裙子。”苏子滢见老师看着那人面露难色，她立刻接口。 她的声音柔软，语气也很很柔软，甚至带着温柔笑意，但话却是拒绝的。 裸模每小时是她十倍的价格，而他们给的钱少，事还这么多，要不是为了赚钱，她才不想坐在这里被这群人审视。 许多人觉得模特好做，摆几个姿势就行，可其实当模特也需要不断摸索人物的形态，要更好的展现出画者所要展示出来的神韵。 今天找模特时说了要求，要画读书的少女。 穿最现代的吊带裙，模特却要有一张古典的书卷气的脸，所以才找到了她。 “我想画背。”叶峻成倒是对她后背的鬼面很有兴趣。 “那得加钱。”苏子滢笑吟吟的开口。 她久经社会的毒打和锤炼，最大的优点就是观察力敏锐，很识时务。 从刚才老师犹豫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这位同学是老师也不想得罪的人，美术系又是出了名的「富人系」，里面大多都是非富即贵家里不缺钱的小主子，苏子滢见他长得贵气清冷，衣服非常合身，很有质感，一看就是手工高定。 叶峻成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柔内敛的学姐，居然面不改色的提加钱。 看来人不可貌相，做人体模特，就是靠卖身体赚钱，她根本不在意裸不裸。 “不过就算加钱，也只露背。”苏子滢冲他眨了眨眼，笑的很甜，让人不忍为难。 叶峻成见她笑的越发灿烂，觉得这张脸倒也挺有特色，笑起来倒是娇憨阳光，带着孩童般的讨喜，可眼波流转中，却藏着一种让人想探究的隐忍。 “二维码给我，加多少？”叶峻成淡淡瞥了她一眼，拿出手机。 苏子滢丝毫不窘迫的去拿手机，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正要打开微信收款码，却被旁边坐着的学弟一把抢了过去，点开她的好友二维码，扫上后笑着说着：“小姐姐，我也加钱，能再……” “方楠，你们都别闹，要想画人体线条，给我去隔壁素描室。” 老教授见大家开始起哄，眼睛一瞪，他不好说叶峻成，可方楠这臭小子还是能骂的。 “胡老师说得对，还是要有规矩的，所以学姐，加个微信，要是你有空，想赚钱了，给我发条消息，我正好缺你这样的模特。”方楠把手机还给苏子滢，冲她眨了眨眼，一脸痞笑。 苏子滢习惯了这些骄纵公子哥的无礼，脸上也看不出生气，只微微笑着拿回手机，给叶峻成收款码：“你看着给吧。” 苏子滢不喜欢当画室模特，因为价格太低廉，每小时赚的钱还不如去炸鸡店打工，如果不是凑巧，她绝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 她特意没说市场价，原以为这么有钱的少爷，在钱上绝不苛刻，也许能多赚点，结果让苏子滢很失望——学弟太抠门了！ 他居然只按人体模特的价格的一半，给她八十块！ 八十块给他看两小时的后背！ 苏子滢看着书，很担心会走光。 她后背拉链快拉到最底下了，背对着叶峻成，心里气愤的想着，有钱人的钱，都是这么抠出来的吧？ 这么冷的天，尽管屋里有空调，坐久了也会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画室里都是「沙沙」的画画声，还有人中间出去上厕所，开门的时候，一股寒风吹进来，苏子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听身后有些凉意的声音，不满的提醒：“别动，你姿势不对了。” “不好意思。”苏子滢尽量不动嘴唇的挤出四个字来，努力调整回刚才的姿势，忍不住腹诽，长得这么好看的学弟，不但抠门，还很苛刻。 他家是做生意的吧？所谓无奸不商，越会压榨劳动力的老板，越能赚钱。 可惜白长了这么不食人间烟火清雅出尘的脸。 正这么想着，忽然她肩膀就搭上一只温热的手，微凉的手指有些粗鲁的摆正她的肩。 “不要再动了。”叶峻成将她姿势调整成和之前一样，才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这么不专业，我会要求退钱。” 就八十块钱，羞辱谁呢？ 第2章 完美品 苏子滢心里已经将这钱扔回这没礼貌的孩子脑门上，可嘴上还是很温柔礼貌的回答：“好的，我尽量。” 叶峻成捏着她的肩膀时，才发现她后背的鬼面似乎不是刺青，而是画上去的。 这个人的画工相当了得，技巧纯熟，尤其是明暗色彩拿捏的太精准，所以才有了一种刻在上面的错觉。 叶峻成不太确定的用指腹擦过那背上的鬼面，手指下的肌肤柔软细腻，滑嫩的像新剥开的白煮蛋。 苏子滢正在心里啐着这挑剔苛刻的家伙，忽然被他摸了一下，很敏感的一颤，扭过头看着他，强忍不快，挤出一丝笑容提醒：“揩油是要加钱的。” “噗……”方楠正在画她的侧脸，听她这么呵斥叶峻成，笑的差点没拿住笔。 真是活久见，叶峻成还会揩油！ “别动。”叶峻成懒得理方楠，捏住女孩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回刚才的角度，也不解释多说，回身继续画。 苏子滢遇到这样的奸商，满心郁闷，度秒如年，总觉得背后被他摸了一下的地方很痒，想抓。 不过很快，她就真的看起书来，尽量只动手指，趁大家认真画画时，不着痕迹的翻着手里的书页。 旁边台灯温柔的光线下，她的神色宁静，像是浸入书本里，仿佛大家闺秀坐在后院花台，身后开满一院墙的蔷薇，有股春风沉醉，岁月温柔的美好。 当铃声响起，终于熬到时间结束，苏子滢从书里回过神，拉起裙子，迅速套上羽绒服，对老师鞠了一躬就快步离开。 她的腿都坐麻了，下台阶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出门。 门口正好站着一个俊朗高大的男生，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了她，笑眯眯的说道：“晚上还有个活，想干嘛？” “不干！不干了，晚上我得去听课。”苏子滢推开他，围上厚厚的围巾，她赚钱就是为了更好想的读书，今晚张教授的讲课千万不能再错过。 “看来赚够了。”林涵帮她提起重重的书包，跟着她往楼梯口走去，继续引诱，“真的不去？报酬很丰厚。反正你晚上回去可以看课堂录像嘛。” “帮我挠一下灵台位置。”苏子滢整理好围巾，突然想到后背被人摸了一下的地方，又痒了起来，她怀疑自己是对颜料过敏了，伸手想抓，可羽绒服太厚了，又不想再脱了抓，于是对林涵说道。 她今天还想批评林涵，上午给她介绍了个商店开业的彩绘工作，说的是彩绘师，她虽然不是美术系专业的学生，可设计系的美术功底都很强，这种普通的人体彩绘也不需要太高的技术，能轻松应对，于是背着一箱工具去了商店，结果发现…… 她不是彩绘师，是彩绘模特！ 然后下午又赶回来当画室模特，消磨了她一整天的精力，现在只想去女澡堂把这身上的颜料洗了，换身衣服去学习、 “晚上多少钱？”苏子滢最终没和林涵吐槽彩绘师的乌龙事件，她知道不是林涵故意的，更何况和他俩这些年的友情相比，不值一提。 林涵正要说话，忽然一个人从教室后门走出来，背着画板，目不斜视的往他们面前走来。 这人身材修长，长得很贵气俊美。 太漂亮精致的男性，五官上就会呈现出一些女性化的特征，比如皮肤过于细腻白净，睫毛又长又浓密，唇红齿白，眼神里带着忧郁的艺术家气质。 苏子滢对这人印象很深，那个「揩油」的奸商。 他的脸却毫无商业气息，标准的三庭五眼，黄金分割般的身段，更像个无价的艺术品，径直往她和林涵中间走来，似乎不愿多绕一步避让。 苏子滢很识趣的往旁边让了让，和林涵中间让出一条通道。 这少爷目不斜视的从他俩中间走过去，身后的画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了苏子滢的肩膀。 林涵见苏子滢被他撞的踉跄一下，立刻说道：“同学，你走路看着点！”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站的太近。”苏子滢笑着拽了拽林涵，“走了，说说今晚去哪？” “你都给人家让路了，他撞上还不道歉？”林涵无语的看了眼苏子滢，故意扬起声音。 苏同学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软弱」，总是息事宁人，任人欺负。 林涵只要看到她又忍让迁就别人，就憋不住想把她性格给拧回来。 这姑娘要颜有颜，要能力有能力，一半时间用来打工，还能年年拿奖学金，这种超级学霸到哪都该俯视众生。 可她却因为家庭贫困，负债累累，从小就想着怎么减轻家里负担，为爸妈还债，养成了仰人鼻息的习惯，生怕得罪了别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撞坏了？”原本已经擦肩而过的男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眼拽着林涵想离开的苏子滢，冷冷淡淡的开口。 她戴上了眼镜，挡住了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多了几分读书人的文艺书卷气，也显得脸更小了，露出的一点洁白肤色，像个瓷器似的易碎。 “没有，好的很。走了走了！”苏子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叶峻成还要说话，见那姑娘女孩扯着身边的男伴，走的飞快，显然不想和他多纠缠。 他抿了抿嘴唇，眼里藏着一丝不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叶哥，对学姐有兴趣啊？我帮你要到了微信号唷！”教室后门一直看戏的方楠晃着手机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你真够烦的。”叶峻成皱了皱眉，转身也走了。 刚才在教室门后听到她说「晚上多少钱」时，叶峻成心底就觉得很不爽，骨相这么清秀古典的女生，居然为了钱出卖自己，那感觉就像艺术家为了钱不惜降低自己的要求，批量产出商品画似的。 叶峻成是个完美主义者，尽管他知道这个世界很不完美，但他在教室里看到这个女孩露出后背的那瞬间，觉得她是这世上少有的完美品。 所以，才会莫名对这陌生的完美品，有了苛刻的要求。 第3章 学姐是学神 苏子滢晚上终究没去参加林涵介绍的什么走秀活动——她不是走秀模特，做些后台杂务零时工，帮模特们准备衣服，整理妆容之类的活。 她接连几天都在图书馆，期中考试要到了，她这两个月都在忙着各种兼职，最后一周要冲刺一下，免得发挥失常。 她选择的工业设计专业是艺术学院里最难也是最好的专业，当年杨振宁博士的那句“21世纪将是工业设计世纪，一个不重视工业设计的国家将是落伍者”，让从这里走出无数世界一流的大师，有些不止是工业设计师，还转行成了鼎鼎有名得工程师、国防科技大师，有些则是开辟引领了新时代潮流，和其他专业相比，这个专业含金量更高，考试也更严格。 苏子滢临考前一天，正在教室自习，接到了爸爸的视频。 爸爸很少给她视频，平时都是妈妈和她通话和视频，爸爸最多隔两天问候一次身体和学习情况，也从不会视频。 所以苏子滢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出教室，来到安静的楼梯口，接完视频后，像虚脱了，靠在墙角半晌没动。 偶尔有几个同学提着包从楼梯上上下下，没人多注意她一眼。 在这美女如云奇装异服的艺术学院，大家从头发到鞋子，都写满了自己独特的「艺术品位」，鲜少有人一直穿着学校发的过膝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素颜朝天，还围着厚厚的围巾，因为寒冷放弃了时尚。 她在墙角站了好几分钟，再也看不进去书了，打开「兼职接单群」，看看里面有什么最新的工作。 翻了几页聊天，苏子滢忽然丧气的摁掉手机，靠着墙角蹲了下去，把脸捂在膝盖里。 没用，一天几十、几百块甚至上千的兼职，也不够堵这个缺口。 成年人的崩溃……哦，成年人是不敢崩溃的。 肩膀有太多的责任，无论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都得咬牙走过去。 一双闪着寒芒的黑眸，在楼梯上静静观察了她片刻，终于慢吞吞的走下楼，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子滢听到有人的脚步停在面前，立刻在膝盖上蹭了蹭湿热的眼眶，抬起头，看到一张她印象深刻的脸。 黄金比例，每一处都长在她审美上的脸！ 那个抠门的阔少爷！ 苏子滢见他居高临下的直勾勾看着自己，尴尬的站起身，正想要不要打个招呼，那少爷先说话了。 “被甩了？”很不客气也没礼貌，甚至有点刻薄的话，和他优雅的脸毫不匹配！ 苏子滢平时都笑脸迎人，这会心情差得很，也挤不出笑容了，罕见的回怼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叶峻成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生就捂着围巾，像一只受惊的野兔，飞快的跑走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心底生出几丝怒气和懊恼。 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搭讪学姐，气愤这唯一的一次主动，被人这么冷硬的回绝。 活该被甩，这女人眼睛都被钱蒙蔽了，根本看不到林涵的花花肠子。 叶峻成认识林涵，因为他们打过篮球联赛。 林涵是大三篮球队的队长，高大俊朗，性格也开朗，很受女生欢迎，连叶峻成的班女生都知道他的名字，被称为篮球小王子，在这帅哥美女众多的艺术学院，也算位列三甲的风云人物。 所以那天看到苏子滢和林涵关系亲密的样子，他就觉得，这姑娘早晚要吃亏。 叶峻成倒不是关注她的私生活，只是因为那天画了后背，总想再画一次正面。 他是个对任何事都很执着的人，甚至可以说偏执。 那张后背画被他带回家里，每天都在看，凭着记忆又画了几张，可每当想到没有画正脸，心里特别难受，一周过去，他几乎要被这遗憾弄得魔怔了，每天晚上梦到她的脸，醒来后对着那些后背的画就再也睡不着，想找她一次，可又拉不下脸。 今天在楼道偶遇，尽管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叶峻成还是一眼认出她，看到她的拿着手机的手指，是他那天画下来的，指节的细节都刻在他的心里，只凭这露在外面的一截洁白的手指和头发，就能锁定她是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模特。 苏子滢也没心情看书，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在学校的篮球场边的跑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她背着书包就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一圈又一圈，像是要榨干自己的体力。 也不知跑了几圈，跑道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像电线杆似的直挺挺的站着。她气喘吁吁，没收住脚，不小心就一头撞到人家的肩膀。 清冽的冬夜味道，混杂着松节油的颜料味，袭到她的鼻尖。 苏子滢捂着脸，嗷了一声，差点被撞哭了。 “要赚点钱吗？”那人的声音很磁性，但语气清清淡淡没什么感情色彩，这就让他说话似乎总带着淡淡的嘲讽。 苏子滢这才发现，这电线杆……不，这高个子男生，就是那个奸商少爷。 她喘着气，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想到八十块和刚才楼梯间冒昧无礼的问话，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摇摇头就准备绕过去继续跑。 “你这么缺钱，不考虑一下？”叶峻成往后迈了两步，依然挡在她的面前，淡淡问道。 他刚才跟过来时，见这女孩一圈一圈的绕着操场跑，体能看上去挺好，就是丢了魂一样，终于忍不住问了方楠那百事通，很快就知道她的大部分信息。 原来这学姐是大三工程设计专业有名的「打工菩萨」，她一大半时间都在各种兼职，还能每年拿奖学金，也算个神奇人物。 至于为什么说她是菩萨，据说这学姐不仅成绩好，脾气也好的不像话，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身边人从没见她发过火，总是不急不躁微笑待人。 只是她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不在学校，甚至有几次拿奖学金，都还在外面打工，没有到场，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像林涵，每天在篮球场上光着膀子露着肌肉到处张扬。所以，很多同学都只听过学姐是个学神，却很少见到她。 第4章 打工菩萨 方楠不知从什么兼职群里找到了她的零时工记录，真是什么都做，暑假还给网店做过服装设计和模特，那段时间收入很可观。 那个网店还靠这几件衣服小赚了一笔，积攒了不少人气，但大概嫌原创设计费太贵，就辞退了后面单子，开始做打板衣…… 除了这些接单记录之外，方楠还打探到她的室友，听说她家庭环境比较困难，家里似乎还有债务，艺术学院又很烧钱，为了支撑自己的学业和还债，只能半工半读。 其余的方楠还没发消息给他，不过这些信息对叶峻成来说足够了。 “八十块两小时？”苏子滢哈了口气，扯了扯羽绒服的拉链，见他还缠着自己，知道他想让自己继续当化石模特，没好气的反问。 她平时脾气绝不是这样的，「打工菩萨」可名不虚传，尤其是对主动找上门的老板，那绝对毕恭毕敬。 可惜，今天心情太糟糕，只觉得眼前的男生像苍蝇一样，恨不得挥手拍走。 “嫌少？我可以加钱。”叶峻成想到自己房间那些未完成的画像，空白的脸，就想立刻把她扯回去画完。 “加多少？”苏子滢抬眼看着他，一脸没兴趣的消沉表情，匀着气，尽量客气的问道。 “不能乱了市场价格。”叶峻成沉吟片刻，见她都懒得搭理自己，转身想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急不缓的说道，“李薰的价格怎么样？” 苏子滢猛然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李薰？” 李薰是多少画室模特的梦想？ 李薰在学生时代，幸运的成为一代油画大师赵子岳的专属模特，之后十年，赵子岳给她画的每一幅画都拍出了百万千万的价格，最贵的一副少女怀春图，被法国收藏家以两亿三千万的天价买走。 而李薰从三年前的亿万拍卖会上，一跃成为最贵的人体模特，并在画师的笔下，永远活了下来。 “你果然很缺钱。”叶峻成当然不会给她李薰的价格，他一直信奉市场的规律，不能轻易打破市场价格。 “你到底什么意思？”苏子滢本来要对金主挤出笑容来，听到这句话，僵在原地，又觉得被戏弄了。 可对方脸上也看不出故意调戏的表情。而且，这位同学看着这么有钱，长得也属于那种女生会为他花钱的主子，不像深夜没事去操场搭讪女孩的人。 “我按照成品的市场价付你佣金。”叶峻成回答。 苏子滢一脸「什么鬼」的表情，这奸商不但抠门，还想空手套白狼啊！ 什么叫成品的市场价给佣金？要是卖不掉呢？要是只卖八十块呢？就算她抽百分之十，也只有八块钱！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名画家，而她也不是名模，这种商业的分成方式一点也不适合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学弟，你叫什么名字？”苏子滢深吸了口气，觉得今天得教育教育这位同学，小小年纪别净想着占人家便宜，还这么多话术。 用最贵的模特李薰来钓她，以为她是个傻子吗？ “叶峻成。” “叶峻成同学，看你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有时间好好学习，别净搞资产家画饼充饥那一套，还想从我这样的无产阶级身上压榨油水，我的时间再不值钱，也不会被这么贱卖。” 苏子滢宁可回去睡觉看书，也比干坐在那里当免费劳动力好。 “你不愿意？”叶峻成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好像很遗憾她的目光短浅，“只想收现金？” “没错，我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我每一分钟都可以去做点事赚钱，为什么要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拦在操场上浪费时间和生命！所以，别挡着我的路了，否则我现在就要跟你收费！” 苏子滢好久没对人这么凶过，在负面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将内心真正的想法爆发出来，竟然……特别有快感。 尤其见对面的小少爷眼里藏不住的愕然和失望，她更觉得解气。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林涵给她留了好几条信息，见她没回，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苏子滢趁机就转过身，背对着叶峻成边走边接通话。 “子滢，华晟集团举办一个设计大赛，百万奖金，要不要跟我来一票？” 林涵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得意，“我认识他们的负责人哦，你搞设计又挺灵的，咱们看看能不能走点关系拿个大奖。” “什么设计大赛？”苏子滢萎靡不振的精神顿时振奋了几分，听到百万大奖，把身后那讨厌的小子也给忘了，立刻问道。 “资料我都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在哪呢？没看手机也没看书？”林涵这才听到她那边呼呼的风声，似乎在外面。 “我在回去路上，这就看。”苏子滢说完就挂断了，一看聊天记录，果然林涵把广告资料都发过来了。 华晟集团是做智能电子产品的领头军，包括手机电脑和一些智能家电，而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产品造型吸人眼球，只要新产品发布，基本上就能靠着外观成为网红产品。 所以华晟集团在产品的外观设计上，向来舍得花钱做噱头。 “喂！”叶峻成从来没被人这么无视过，见她盯着手机就走远了，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大步追了上去，“一晚上多少钱？” “姐姐有正事要忙，你这单多少我都不接。”苏子滢盯着手机里的资料，满脑子都是大奖，不想浪费一秒在他身上。 “你拿不到设计大赛奖金的。”叶峻成手一伸，将她手机拿了过来，看了眼里面的资料，冷笑，难得说了一大段话，“华晟自己的设计团队在国外鼎鼎有名，他们每一款产品在上市之前，已经过上千遍图纸设计，而且你了解手机这块吗？ 里面的芯片和镜头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找到的资料，这百万奖金不过是打个广告费而已，要不要打个赌，这款智能播放器早就做好了模型，无论你设计的有多厉害，人家也不会采用的。” “呃……”苏子滢愣了愣，没说话，伸手就想拿回自己的手机。 然而叶峻成个子高，手一扬起，她扑了个空，差点把他敞着的大衣扯下来。 第5章 跟他回家 “学姐，要拿手机，就跟我走吧。”叶峻成高举着手，转过身，听着身后气急败坏的吸气声，唇边的笑意渐渐扩散。 方楠那小子说这位学姐脾气特别好，没人见她生气发火的时候，没想到被他撞到了。 或者说，被他气的跳脚。 叶峻成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知道她不是什么「菩萨」，她那双眼睛里，藏着他想探究并画下来的故事。 苏子滢想着微信上的转账，老老实实坐在叶峻成的画室，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也不动。 八千块！ 一晚上八千块，只要坐着不动就能赚到，她没出息，招架不了金钱的诱惑。 所以，爽快的把自己之前拒绝的话都吃回去，苏子滢对叶峻成露出菩萨般的慈祥微笑。 行了，今晚任他摆布，随便画，愿意画到天亮也没问题。 不过这阔少爷真的有钱，在学校对面最好的学区地段有这么大一套房，两百多平方，只留下一个卧室和书房，其他全被打通做成了画室，灯光打下来，周围墙壁挂着的各种画作，让她感觉自己进了一个美术馆。 墙角靠着很多画板，还有一些只有空白的脸的画像，苏子滢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诡异，那些画像似乎越来越像自己的轮廓。 “困了你可以躺下来睡一会。”叶峻成拿着笔，忽然说道。 他身边还放着一个摄影机，一直记录着现场，也为了以后可以回看模特神态细节。 “能动了？”苏子滢只是干枯的坐了两个多小时，腰有点受不了。 落地窗外，可以看到学校的路灯，宿舍已经黑暗一片，偶有星点的光芒，像午夜的星空，和学校外那几条街的灯红酒绿热闹气息完全不同。 “唔，差不多好了，一会躺沙发上。”叶峻成专心致志的描着人像的发丝，眼神不再往她身上看。 苏子滢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他身边，看了眼画像，愣住了。 看不出来，阔少爷不是个拿钱上学玩的学渣，艺术造诣还挺高的，美术功底很强，临摹的惟妙惟肖，甚至连眼底那丝强忍困意和疲累的神态都画出来了。 这倒让她觉得对不起金主，有种拿了人家的钱，还给人家使脸色的感觉。 “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帮你倒。”苏子滢有点内疚的默默后退两步，试图弥补自己当模特时的心不在焉和困倦。 “不用了，冰箱有饮料，你要渴了自己去拿。”叶峻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也不抬的说道。 苏子滢不再打搅他，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一层层放着纯净水和牛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再看看样板房似的敞开式厨房，从没动过油烟，她不由感慨，这少爷的日子过得……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苏子滢喝了点水，去了趟洗手间，试图让自己精神一点，可她这几天复习的太累，坐在沙发上等叶峻成画完，等着等着，就等睡着了。 叶峻成的视线从画板上移开时，已经听到了轻微的香甜鼾声。 她真累了，眼底不知是灯光打在睫毛上的阴影，还是没休息好留下的轻微黑眼圈。 叶峻成默默看了一会，伸手把录像机捞过来，将里面的镜头放大，再放大，直到看到那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浅浅的粉嘟嘟的唇纹。 他隔着录像机，像是静立在黑夜中的一只夜鹰，近乎痴迷的看着他的模特。 从心底涌出的那种冲动，散发到四肢百骸，那是一种灵魂的震颤和激动—— 艺术的灵感让他的心脏强有力的收缩着，染上颜料的手指急不可耐的想拿起画笔，将内心深处的欲望画出来。 可他又舍不得这样释放，那种压抑着冲动的感觉，会让一闪而过的灵感脚步放的慢一些，更细腻更磨人的来到他的面前。 叶峻成的眼神从电子屏幕移到沙发上，她看上去毫无戒心，睡得香甜，不知在其他地方是否也这么随便。 想到过于私人的问题，叶峻成就觉得完美的缪斯女神有了无法抹掉的黑点。 叶峻成想到这里，强迫症就犯了，她越是睡得香甜柔软，惹的人心里怜惜，他就越画不出这种美好的场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厚厚的云层穿出来，越过落地玻璃，打在苏子滢的脸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挡在眼睛上，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每天的早上都能看到崭新的太阳，但她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自己人生的那簇崭新阳光呢？ 心里迷迷糊糊的想着，下一秒，苏子滢就猛然坐起，身上的半截毯子滑到地板上，她这才想到自己还在金主家里。 八千一晚，就这么被她睡过去了！ 年轻的学弟不知踪影，只有录像机闪着红点，静静的对着她。 苏子滢在美术馆般的空旷房间愣了几秒，站起身，走过去看了眼学弟的画。 她这一看，又愣住了。 昨晚画的肖像竟全被涂黑了，旁边的画架上也涂抹的乱七八糟，人物都是扭曲的，充满了愤怒感。 仔细看看，倒也有点毕加索的抽象画派感觉，但更多的感觉是在发泄，毫无章法的发泄。 八千……就画了这么个玩意！ 不但浪费了模特钱，还浪费了画纸和颜料，苏子滢替金主心疼了几秒钱，见地上也散落了几张画纸，她想帮忙整理一下，忽然听到冷冷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动我的东西。” 苏子滢尴尬的收回手，转过身，看到俊美的少年站在卧室门口，有些纤细的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不悦和阴霾，正冷冷看着她。 “哦……那我走了？”苏子滢见他似乎带着起床气，怀疑是自己吵醒了他，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往外走。 她经历了这多年社会的毒打，早就懂得怎么察言观色，如何从细节看对方性格和喜好。 这位少爷性子冷淡，或者说一脸性冷淡，人家又有钱，不缺女孩子喜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高的艺术家气息，所以她才敢为八千块来这里当一晚上模特。 第6章 没伺候好金主 换其他人……比如那天在画室戏弄她的方楠，看上去像纨绔子弟，就算开一万，她也会考虑自己的安全。 叶峻成没再说话，冷眼看着她从卧室门口走过。 苏子滢走到玄关门口，换了鞋，套上羽绒服，按了按门把手，门非但没打开，还滴滴叫着报起警来。 门锁太高科技，上面两个键她试着都按了按，警报声越来越大。 苏子滢被这警报声叫的后背都出汗了，正想回头求助，就闻到松节油的味道飘了过来，她识趣的让到一边，看着叶峻成一按一推，门打开了。 “再见，下次有需要，可以联系我。”苏子滢只是客套话，她确实想多赚钱，可感觉昨晚没「伺候」好金主，他不会再找自己了。 看那一地充满愤怒的画，她就很内疚睡着了，没好好配合人家画画。 叶峻成还是没说话，也没有问她要联系方式，只深深看了眼她，关上了门。 苏子滢面对关上的门，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长长吐了口气，裹紧羽绒服，觉得今年的冬天会异常寒冷， 初冬的阳光转瞬即逝，路边银杏树金黄的叶子也被吹落的差不多了，风一吹，零星的枯黄叶子被卷飞，显得格外萧瑟。 天气寒冷也挡不住那批业余摄影师对帅哥美女的热爱。清远艺术学院门口对面那条街依然蹲守了一大批穿着棉服抱着相机的中老年男人们，津津有味的看着艺术学院里衣着华美尽显个性的美女们。 苏子滢非常讨厌那群所谓的「街拍」摄影师，他们像是一群盯着肉的秃鹫，恨不得从年轻鲜活的身体上找到食粮。 不过他们这群艺术生也在到处寻找自己的缪斯女神和精神食粮。 只有苏子滢和大家不太一样，她是个每天都在寻找物质食粮的务实孩子。 苏子滢依然穿着那件学校发的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在这美女如云一个比一个会打扮的艺术学院里，普通的就像怕冷的宿管阿姨，校门口那群摄影师，谁也不愿在她身上多浪费一个镜头。 她骑着共享单车，匆匆忙忙的冲出学校门口。 今天周末，林涵约她去华晟电子参观，他和那边负责人确实很熟，可以直接进智能电子工厂转悠一圈。 其实苏子滢大一时，在亚洲最大的电子零件厂打过一段时间工，但现在的产品更新换代太快，她既然准备参加设计大赛，就要做调查，拿到最新的资料。 华晟电子的智能工厂经常接待各色采访和采风领导们，都有专业讲解员站在门口接待，但苏子滢和林涵不是什么领导，也不是记者，跟着内部负责人，绕过了摆在展厅那些高精尖的智能产品，直奔后面的厂房。 参赛的设计师都会先签约一份保密合约，工厂可以提供的资料也都会给他们，现在产业链都很透明化，所以设计和脑洞才变得更值钱。 “你要是缺什么资料就跟我说，我帮你找。”林涵陪着看了一圈，领着苏子滢到工厂的咖啡水吧休息一会，说道。 苏子滢看到流水线的工人们，她对框架其实很熟悉，毕竟流水线上亲自干过一段时间，只是还需要更多高端电子供应商的资料，而这些资料，华晟是不会提供给参赛设计者的。 “我想做个概念机，超薄超窄……”苏子滢说着，拿出手机，里面已经做了最初的手机设计草图，“但是我需要找到3毫米以内的摄像头，否则，完不成这个设计。” “三毫米？有倒是有，但你知道他们的价位，所有的产品配置都要在这个价位里完成，三毫米的摄像头价位都太高，你就别想了。”林涵给她端来一杯咖啡，摇头说道。 “总能想到办法的。”苏子滢知道这款是针对年轻大众的机型，受众多在学生和年轻的上班族，价格中档，里面的配置就很有限了。 “那就一起找，我一会帮你问问有没有哪家供应商有便宜的超薄摄像头。” 林涵凑过去，看了眼她手机的设计图和密密麻麻的备注，不忍心说丧气话打碎她的希望。 她做任何事都特别认真和投入，看看这草图就知道了。而且，参加设计大赛又是他提出的，林涵虽然贪玩，但对苏子滢是真心真意的好，也想帮她拿到大奖。 “不用了，我有个朋友，是电子行业采购商，我去问问他。” 苏子滢有些感动的对林涵笑了笑，“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林涵是夜猫子，一般周末都是打一夜游戏，上午睡觉，下午起床吃点东西去打打球，然后又开始夜生活，难得一早爬起来陪她来工厂，苏子滢得请他吃碗酸辣粉。 “还是我请你吧，让女孩子付钱，太侮辱我了。”林涵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苏子滢一见他摁掉手机的表情，意味深长的了然一笑：“看来有人约了，那我自己回食堂吃。” “别呀，我带你去附近一家海鲜馆尝尝鲜。”林涵挂断了电话。 前女友打来的电话，一直纠缠他，林涵现在有种玩累了的感觉，想找个妹子单纯的吃个饭都成了奢侈。 只有苏子滢能和他安安静静心无杂念的享受美食。 两个人带着一堆资料去了对面那条街的海鲜城，苏子滢一路上都在想设计方案，菜单也没看，低头给以前电子厂的采购总监张恒远发消息咨询。 “你跟我出来吃饭，就没有一次放下手机好好看我的。”林涵也不征询她的口味，自己点完餐，坐在对面托腮看着苏子滢，叹了口气，“看来我的脸还是没有钱好看。” “成绩出来，我查一下成绩。”苏子滢懒得看他那张祸害少女的脸，拿起手机对着他晃了晃，“你看看你，又吊车尾。” “我根本不想选择这专业，要不是我爸妈逼着我上，我去表演系多好，现在说不准已经出道，享受聚光灯和金钱美女了。”林涵觉得自己的脸去搞工业设计太憋屈了。 第7章 优质打工人 “行了，咱们学校帅哥这么多，轮不到你。”苏子滢无情的打击，“你还是好好学习，专业课成绩搞上来，对得起你爸妈出的学费。” “有几个比我帅？”林涵听她这么一说，不乐意了，他这脸蛋和身材，去当个模特绰绰有余，他们家的制衣厂，用他当模特，还有不小的名气呢。 “资本的世界很可怕，不是长得帅就可以的。”苏子滢忽然有些感叹的轻声说道，“能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可以再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就太幸运了。” “突然这么认真干嘛？真是没劲的人。”林涵知道她家里困难，但听到她这样的感慨，也不由心里一疼，想为她做点什么，分担生活的压力。 “你还年轻，多看看帅哥不好吗？”林涵见她笑而不语，主动转移沉重的话题，“说起来去年新生里，美术系有几个男生长得不错，今年新生质量就掉了很多，美女也没见到几个。” “就知道关注学妹，看看你的理论课成绩，我想知道你上课都在干嘛？” 苏子滢收起笑容，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林涵，“少打两把游戏，我帮你补课吧。” “可以啊，怎么收补课费？”林涵见她又抿唇笑了不说话，主动说道，“一节课两百五？” “免费。”苏子滢是很财迷，但对朋友也相当好，尤其林涵帮她这么多，怎么会真收补课费。 “那不行，你的时间都是金钱。这样，看在我们的友情上，打个九折，我先预定十节课。”林涵说着，已经给她转了账。 他是见苏子滢这几天有烦心事，问了她几次，她也没说，但林涵的直觉很准，肯定她家里出事了，又知道她那性格，不会白要人家钱，想着法子给她找点工作。 反正几千块的生活费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不算什么，可对苏子滢来说，可能是雪中送炭。 “真不用……”苏子滢正要拒绝，忽然被林涵从桌子下踹了一脚，提醒她看门口。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被服务员领着往这边走来。 曾经她的金主——叶峻成！ 苏子滢看着他一脸冷淡的跟在服务员身后，站起身想和他打个招呼，可人家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她似的，从一边绕了过去，让她尴尬的又坐了回来。 “你俩很熟啊？还起身打招呼？”林涵本来只是想提醒她看帅哥，没想到她竟然站起身，不由酸溜溜的问道。 “这不……以前的合作方。”苏子滢有些后悔站起来，人家说不准都忘了自己，或者根本不想在外面的场合和自己搭话。 “你们又合作了？”林涵很敏感的问道。 苏子滢平时的零时工排的满满的，他除了为她介绍点适合的工作，没过问她平时的安排，没想到她和叶峻成还有后续故事。 “约过一次画像。”苏子滢坦然回答，作为「打工人」，她的品质高，很多合作过一次的东家都会再找她。 “私下找的？”林涵啧了啧嘴，“难怪那天感觉他对你有点意思。” “什么时候？”苏子滢完全没感觉到。 “撞了你一下，你忘了？”林涵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我还让他和你道歉来着。” “那只是人家不小心……” “不是，是带着情绪的，你不懂。”林涵一脸情圣的过来人表情，“绝对故意的，想给你留点印象，估计要是我不在，就顺便搭讪要微信。” “别开玩笑，你没见他刚才都不理咱们？” 苏子滢往那边看了眼，见他走到了靠窗的卡座边，一个金色短发的女孩背对着他们，这么冷的天，她穿的很清凉性感，紧身的露肩毛衣，高跟长靴，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腿，一件貂皮大衣随意的搭在椅背，服务员正小心的帮它套起来。 “是因为和女朋友约会，所以才装作不认识吧？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林涵也看到他走到那个女孩身边，嗤了一声。 苏子滢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怕林涵声音太大传了过去。 她心里更懊恼，早知道他是来约会的，就不该站起来打招呼，万一被那女孩看到误会了，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服务员很快就上菜了，苏子滢看了眼海鲜刺身拼盘，微微皱眉：“太贵了，你又破费。” “干嘛和我这么客套，我爸不管我吃饭的经费，他说了，我这么年轻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高蛋白高营养的东西，说不准还能长高几厘米，进省队去打球。”林涵知道她心疼钱，笑着说道。 “又想当男模，又想打球，你的梦想可真多，太不专一了。” 苏子滢见菜都上了，总不能再退，而且钱都花了，当然要吃的开心点，就不再抱怨，先吃为敬。 “我只是享受被人关注的感觉。”在好友面前，林涵从不藏着掖着，自嘲的说道，“以我这颜值，或许男模里面不拔尖，但要去了省队，绝对靠脸就能拿下最有价值的商业球员啊！” “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吧，你爸还指望你能把制衣厂好好做起来呢。” 苏子滢边说边给他发了一份文件，“我整理的一些笔记，拿去先背背。” “现在就开始给我补习？”林涵服了她，她平时忙着打工，但还有时间整理那么多的笔记，学神无疑了。 “回头把你的错题都整理好，课余时间把它都给攻下来。”苏子滢说到学习，就两眼发光，有点上头。 “你还是先吃吧，补习的事去学校再说。”林涵为了避免现在就被她上课，立刻夹起一片金枪鱼，往她嘴里塞去。 「啪」！窗边传来水杯落地碎裂的清脆声音。 苏子滢转头一看，服务员正蹲在那个学弟身边收拾着碎了一地的瓷器，而恰好，学弟清冷孤寒像冬夜明月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苏子滢被那眼神冷的打了个寒噤，立刻移开视线，盯着面前的菜，迅速吃了两口缓解不适。 “嘿，那小子在看你，什么意思啊？”林涵也看到了，有些不悦的说道。 第8章 又见面了 “人家只是凑巧看过来，你怎么不说我们也在看他啊？赶紧吃你的，吃完快走，我下午还有一份工。” 苏子滢确实很忙，周末的下午到晚上她都得去一家网红咖啡店打工，那家给的价格很高，她一直固定周末过去帮忙。 “还是云端咖啡厅？”林涵倒是知道她周末的行踪，因为他和朋友们偶尔也会去光顾那家店，尤其是新女伴，都喜欢去那里打卡。 “是。”苏子滢见帝王蟹也上了，不客气的大吃起来，她才是那个要保证营养摄入的年轻人，身体健康才能更好的赚钱。 “明晚我正好也约了朋友过去，等你下班一起回学校。”林涵又往叶峻成那边看了眼，见他已经扭过头，看着窗外，不再看过来，心里才舒服了点。 虽然苏子滢是他的「好兄弟」，但当她被帅哥觊觎时，林涵还是有种不想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想把她身边的苍蝇都赶走。 明明不是恋人关系，却对友情有独占欲，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可他就是喜欢和苏子滢这样没有负担的相处，她不会像其他女孩对自己索取什么，还总是回报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帮忙，而且细心体贴，又很会照顾别人的心情，还知识渊博，能传道授业解惑……完美的存在啊！ 苏子滢哪里知道林涵那点小心思。 倒不是因为她情商低，主要林涵从没表现过任何过界的暧昧，而她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打工，要不就在图书馆学习，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和其他同学交集也不多。 为钱奔波的人，没有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 周日晚上，林涵果然带了几个朋友来吃甜点，苏子滢一看他身边又换了女生，默默叹了口气，这家伙泡妞的精力能分一点在学习上，也不至于倒数第一。 苏子滢正要过去招呼，店长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杯饮料和点心，喊她去楼上。 云端咖啡厅之所以叫云端，是因为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顶端，视野特别好，尤其楼上那层旋转咖啡书屋，可以三百六十度穿过云层俯瞰整个城市，也是网红们最喜欢的打卡拍照点。 尤其是落日时分和华灯初上的此刻。 天气高朗没有云雾时，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光，如蜿蜒盘腾的巨龙，令人目眩神迷。 楼上有两拨人在吵架。 店长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喊苏子滢去处理。 苏子滢打工「菩萨」的称呼不是白得的，她脾气好的像没火气的菩萨，生的古典贵气，又能忍，哪怕客人生气起来泼她一身咖啡，她都能继续温柔的笑着安抚。 再不讲理的客人，对这么温柔有气质的服务员也没法大吼大叫，否则显得自己太没素质，而且能来这里消费的，也都是自以为有钱有品位的人，大多很注意形象。 也有特殊情况，毕竟哪里都有极品。 苏子滢跟着店长匆匆上楼，见三四个漂亮女生正推推搡搡的吵着，两个男性友人和三个服务员在一边拉劝，她一看这阵势，立刻拉住店长，小声说道：“报警吧，让保安先过来处理。” 苏子滢一眼看出这几个妹子都不是好惹的人，正面对着她的两个女孩眼角眉梢藏着精明小气刻薄，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而且似乎……是网红？ 她从不关心什么明星网红，认出来也是因为宿舍里有两个八卦精，每天晚上要么在追星，要么就在八卦哪个网红蹭她们家哥哥的热度，或者哪个网红又变脸了，没事还要给她看整容失败的照片。 苏子滢恰好上周就被室友按着分析一个叫「王素素」的网红脸，据说蹭上了珠宝巨贾的儿子，要嫁入豪门，不断上热搜。 这个咄咄逼人鼻梁上有颗痣的漂亮女生，不就是王素素吗？ 虽然网红脸都很像，可苏子滢学的专业是设计，能一眼区别出人体设计的细微差级别。 和她撕起来的两女一男也气势逼人，她看到那些人身上堆砌的奢侈品，和你一言我一语的骂架中，看出双方都很强势，劝不了。 如果是咖啡店的错，店员态度好，道个歉基本就没事了，可要是客人们互相吵起来，就算店员态度好，也于事无补。 “人家已经报了警，你先去劝劝。”店长怕这两拨气势汹汹的人把店给砸了，将一托盘的精致差点往苏子滢手里一塞，推着她走过去。 “两位消消气，这是店里免费为大家准备的甜点……”苏子滢只能深吸了口气，端着托盘走到两拨推推搡搡快打起来的人中间，微笑着说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染着一头粉紫色头发的女孩撞到，托盘被打翻，瓷盘碎了一地，甜点也撒的到处都是。 店长皱皱眉，带着假笑正要开口，就见苏子滢一把拽住了那个粉紫色头发的女孩。 “美女，小心脚下碎玻璃。”苏子滢挡住那女孩，蹲下身，将大片的玻璃和瓷片捡起来放到托盘，继续说道，“地上很多玻璃渣，麻烦几位先坐下，不要划伤。” 碍于一地的碎玻璃和奶油点心，粉紫色头发的女孩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弄脏了自己的红底高跟鞋。 可对面王素素还是不依不饶，见对方后退，更得寸进尺的指着鼻子骂。 靠窗边的光线很暗，为的是让客人更好的欣赏整个城市的灯光。 一个年轻的男人就坐在吵闹的人群边，冷漠转脸看着窗外，仿佛这世界的喧嚣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他俯瞰着远处的九层珍珠塔顶，那曾是这个城市的标志，现在被周围的霓虹灯淹没，挣扎着亮着珍珠般的白色光芒。 用血肉一点点打磨出来的珍珠，很像苏子滢给人的质感，将那融进生命里的沙子一点点包裹住，最终让不幸和磨难变成一种圆润光滑，明亮温雅的光芒。 玻璃的反光映着那帮还在吵骂的女生，也映着穿着可爱的猫娘制服的珍珠般的女生，叶峻成端起面前的红茶，浅浅啜了一口，冷淡清隽的脸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然，一阵风迎面袭来，叶峻成伸手将桌上的茶壶挪到一边，另一只手扶住了被冲突升级的两拨人撞倒的猫娘学姐。 第9章 艺术家和财迷 “啊……谢谢……”苏子滢就知道他们劝不住的，这两拨人都是「人来疯」，关注的人越多，越来劲，这不，本来只是象征性的推推搡搡，现在真打起来了。 她被对面女孩的男伴狠狠推了一下，脚下踩到了还没清理干净的饮料，没站稳，差点摔桌子上。 幸好后面的客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压碎了茶壶茶杯，也得挂彩。 客人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她的胳膊，帮她保持平衡。 “你……是你？”苏子滢这才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松节油味，一转头，看到客人冷俊的脸，差点又没站稳。 叶峻成见她认出了自己，才松开了手，往她手背看了眼，白皙的手背上烫红一片。 “我帮你换一桌吧，这边太乱了，去楼下找个安静点的位置……” 苏子滢正说着，忽然被叶峻成一搂，整个人跌到他怀里，随后被他按住了头。 一个咖啡杯擦着她后背飞过，砸在了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脑中空白了两秒，清新的少年气味混杂着颜料和香皂的味道冲进鼻子里，冲击着她的脑神经。 “叶哥哥，你也不帮帮我！” 一个娇嗔藏怒的声音响起，让苏子滢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尴尬的整理着制服，努力维持住职业笑容。 她这才注意到，叶峻成桌上还有两份咖啡，他是和同伴来的。 而这同伴和人吵架时，他无动于衷的抽身事外，根本没去帮忙。 真是冷漠古怪的人。 “换楼下哪里？”叶峻成终于开口，像是厌烦了这吵闹的地方，淡淡问道。 “呃……请随我来。”苏子滢又看了眼旁边愤怒的女孩，是那个一头粉紫的女生，正眼里带着钩的盯着她。 叶峻成径自起身，对粉发女生说道：“我先走了。” “叶哥哥……你……你等等我！”粉发女生急了，也顾不上加入战队吵架，提起沙发上放着的爱马仕包，就跟了上去。 苏子滢一身狼狈的领着两人到楼下比较安静的卡座上，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甜美的笑容，说道：“两位还要喝点什么？” “一杯白水。”叶峻成看了她一眼，说道。 粉色头发的女生还在生气，气鼓鼓的挥了挥手，让她快走。 苏子滢转过身，才微微松了口气，往吧台走去。 “苏苏，你怎么回事？”蓦然，一个声音在钢琴边响起。 林涵和朋友们就坐在钢琴边的弧形卡座上打游戏打的忘乎所以，一抬头，看到苏子滢制服被咖啡和饮料染的狼狈无比，赶紧放下手机问道。 “哦，不小心打翻了托盘，没事，一会我去换衣服。”苏子滢差点忘了林涵还在这边，他们坐在钢琴边，听着现场弹奏，又连麦玩游戏，根本没注意到楼上的骂架。 “你手烫伤了？”林涵眼尖，伸手去抓她的手，“都红了！赶紧去用冷水冲冲，店里有烫伤膏吗？先敷上。” “别大惊小怪，没事的，我先给客人倒水。”苏子滢觉得后背有道冷嗖嗖的目光，抽回手，低低笑着说道，“快去玩你的，队友等着你呢。” “让别的同事去倒，你先去把手冲冲，回头起泡了多麻烦？”林涵不愧是贴心大暖男，硬拽着她去卫生间。 苏子滢想招呼同事去倒水，一转头，看到叶峻成已经不在原位，连同那个粉紫色的女生一起消失。 “姐，27号客人走了。”女服务员端着白水，看着空荡荡的卡座，又看了眼门口的骚动，说道，“不过警察终于来了。” 苏子滢回去很晚了，因为警察问话调查，害的她下班后赶回去，宿舍已经关门了。 林涵送她到学校门口，就和那群朋友们继续去唱歌了，每个周末他都要玩的筋疲力尽才觉得不负青春。 苏子滢站在宿管窗口，正要敲窗户，旁边阴影里忽然冒出声音来，如这冬夜一样冰冷：“想赚点钱吗？” 苏子滢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女生宿舍楼边的银杏树下，一双眼睛散发着寒芒，锁在她脸上。 “还是上次的价？”苏子滢看了那人，露出了菩萨般的笑容，问道。 叶峻成似乎皱了皱眉，但很快一脸平静的走出来：“是。” “行！”苏子滢见他头发上沾着亮晶晶的露珠，猜想他在这里已经等很久。 面对沉默寡言性格孤僻的金主，苏子滢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主动说道：“要不……留个电话或者加个微信，以后你要找我，可以给我留言，不用等在这里。” 叶峻成没回答，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往校门口走。 “而且转账也方便……”苏子滢跟上去，打开手机，找到二维码，伸到他面前。 “你有多缺钱？”叶峻成终于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勉为其难」的扫了扫她的微信二维码。 他是个骄傲的人，从不会主动求着别人要联系方式，但却连续两次来找苏子滢了，还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想想就很嫌弃这样的自己。 “很缺，老板要介绍工作给我吗？”苏子滢脸上充满了期待的喜悦。 “我看你的工作安排的挺满，并不需要别人介绍。”叶峻成将手机放回了口袋，说道。 “但是如果工资高的话，我可以辞掉别的工作。”苏子滢通过他的申请，把自己的电话发了过去，笑着说道。 “云端咖啡厅给你多少钱一个小时？” 叶峻成走的很快，他腿长，穿着羊绒大衣，走路带风，几步就拉开了距离。 苏子滢小跑跟上去，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您是准备长期雇我吗？” 她猜想叶峻成那晚画的太糟糕，不死心想重画，但又不想每次夜里找她，大家都犯困，状态都不好，想找固定时间画个三五个小时。 但做模特又能当多久呢？画手一旦画够了，画出了满意的作品，就会寻找下一个缪斯，而咖啡店一直缺人手，可不会三五次就解雇她。 第10章 不差钱 “每周三晚上五点到八点，周六周日下午两点到八点，中间可以休息两小时，按云端咖啡厅的工资给你，去我那里当模特，你考虑一下。”叶峻成其实想加上周日，不想她再去咖啡厅打工了。 今天见她带着笑容周旋在客人之间的样子，还穿着很讨好客人的制服，叶峻成很不舒服。 她长了一张不该受欺负的清贵面容，如果为一份工作卑躬屈膝，就像珍珠掉进了泥潭，让人想捡起来冲洗干净。 “雇多久？我要考虑一下长期效益。”苏子滢微笑着大方说出自己的想法。 “到你毕业。”叶峻成瞥了她一眼，有些心堵，受不了她爱财的模样。 他对自己的缪斯要求很高，希望她从内到外都是完美无暇的。 正是这样追求极致的完美，所以那晚他才画着画着，越想越多，怒而摔笔。 “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苏子滢看了眼云层里的月亮，似乎在算账。 叶峻成似乎咬了咬牙根，夜色下看不太清，只听得语气有些硬：“我不差钱。” “叶学弟，既然不缺钱，那能先预付百分之五十吗？”苏子滢就等这句话呢。 苏子滢打过很多工，做过服务员，也坐过办公室，甚至还在仓库当过苦力搬运工，「多姿多彩」的生活，过早的进入社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群，让她练就了一双聪慧的眼睛，能分辨出叶峻成对自己有兴趣。 但不是林涵说的那种兴趣。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灵感工具。否则，以他的沉闷孤僻的性格，不会一而再的主动找她。 听到他说雇到毕业，苏子滢就确定了这真是自己的金主。 妈妈定了下周进手术室，手术钱爸爸借到了一些，但之后的支出也会随着增加，苏子滢必须确保自己在拿到明年三月公布的设计大赛冠军之前，再多找点赚钱的方法。 叶峻成脸色似乎更寒冷了，连在云层时隐时现的月亮，似乎都感受到这股压抑着的怒气，悄悄躲进了云后。 “可以。” 就在苏子滢也觉得自己要求有点过分时，叶峻成说了两个字。 “太好了！先谢谢你的信任。”她提着的心落回了胸腔，笑容也跟着灿烂起来，比刚才温柔美好的菩萨低眉微笑多了几分人间欢喜，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里藏不住的满足和感恩。 叶峻成又看了她一眼，原本郁结的心情，竟然消散了几分。 尽管是为了钱而笑，可她的笑容却坦然纯真，这让她身上带着一种矛盾的气质，历经风霜但依然有着赤子之心，爱财却不市侩，更加吸引人。 “但我还有个要求。”叶峻成语气回温了几分，又说道。 “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就行，过分的话……得加钱。”苏子滢觉得这学弟不像是什么有恶趣味的人，而且去过他住的地方，能感受到他对艺术狂热的爱，眼里除了画画，没有其他爱好。 所以，她谨慎的考虑如果叶峻成提出「裸模」的要求，自己要不要答应。 “先不提了，以后再说。”叶峻成听到她又说加钱，像是没了兴趣，快步往前走去。 一个沉浸在精神世界的纯粹艺术家，遇到处处谈钱把他拉回物质世界的财迷，没法交流。 起风了，刺骨的夜风卷走地上几片枯叶，将前段时间还带着萧瑟的秋意彻底吹走，凛冬终于到来。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平安夜那天落下。 平安夜恰好是周六，大多女同学都提前出去和男朋友过圣诞节，只有苏子滢的宿舍没有一个女生被约。 大家难得早上周末都在宿舍，寝室长王钰忽然从床上坐起，掀起帘子看到其他三个室友都起床了，正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忍不住一声大吼：“你们都没人约吗？” “我约了我的游戏。”张焕颜推了推圆圆的镜框，一早趴在床上打手游。 “我要画画。”杨莉莉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正在画小漫画的分镜。 “那你呢？”王钰对正在看手机的苏子滢抬了抬下巴，“你今天怎么没出去打工？” “我又不是机器，也要休息呀。”苏子滢笑着回答。 她正在给张恒远回消息，他凌晨四点多回国了，约她中午见面。 “确实要好好休息，别太拼了，你前段时间眼圈都黑的。”王钰关心的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的身体。”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子滢收起手机，拿起背包和外套，准备出门。 “哎，把你造型设计基础和工程材料课的笔记留下，我今天也不出门了，借我看看。” 王钰看了眼外面阴沉沉似乎要下雨的天空，缩回被窝说道。 “笔记被林涵拿去了，我发一份电子档的给你吧。”苏子滢作为学神，很善于整理笔记，课堂上她会做好笔头记录，平时有空也会用手机文档整理。 “林涵呀……”张焕颜突然怪声怪气的笑了起来，“林涵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还借你笔记？他是想泡你吧？” 苏子滢听到这话，也不着急解释，淡淡笑道：“人总会改变，说不准人家收了玩心，想好好学习了。” “反正你小心点，别跟那人走的太近，谁不知道他花心？” 张焕颜对林涵的反应很大，因为她在大一时，和林涵有一段不能释怀的恋情，到现在还记恨着他。 而林涵也就在那次恋情之后，「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和本班的女生谈恋爱，免得以后上课经常见到麻烦。 “知道了。我先把电子文档发给你。”苏子滢又笑了笑，抬头对王钰说道。 她和林涵关系非常铁，但因为她平时不参加活动，除了上课，也很少在学校出现，和同学们也聊的不多，每天都忙得不见人呀，很多人并不知道林涵和她私下联系密切，经常帮她找兼职。 “谢啦，你中午回来吗？回来的话，帮我带点午餐？”王钰跟她一点也不客气。 “中午还有事，不回来了，我可以帮你点份外卖，自己去拿。” 苏子滢拿着手机给她发着文件，她虽然平时对自己很苛扣，但对朋友还算大方。 第11章 燎原之火 王钰经常在晚上给她留点夜宵，将心比心，偶尔请她吃外卖还是可以的。 “那算了，我自己点，就是不想出门，太冷了。”王钰压紧被子，“晚上说有雪，带把伞，早点回来。” “嗯，好的。”苏子滢心里微微一热，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温暖。 虽然王钰背后被人称「男人婆」，没男生敢找她谈恋爱，可她直爽善良，对室友也很上心。 看到苏子滢走了，一直闷头画画的杨莉莉才抬起头，突然说道：“她是要去约会吗？我刚不小心瞄到她手机和人聊天，要一起吃饭。” “和林涵？”张焕颜敏感的问道。 “不是林涵的头像。”杨莉莉忍不住八卦，“你们不觉得这段时间，子滢似乎又换了工作，还开始注意打扮了……” “对，她前几天还化妆了！”张焕颜想起了什么，游戏都不玩了，走到苏子滢的书桌上，拉开一个收纳盒，“看看，好贵的化妆品，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被包养了？”王钰瞄了一眼，都是大牌彩妆，节衣缩食舍不得花钱的苏子滢以前不会买这些东西。 艺术生容易招惹一些流言是非，长得漂亮的人，生来就更受关注，如果长得好看又缺钱的美女，更容易受到金钱的诱惑。 “我可没说。”杨莉莉立刻撇清自己，但表情很微妙。 “我也该出去走走，不玩这什么破游戏。”张焕颜看着那些化妆品，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伸手将游戏关了，翻箱倒柜的找出快过期的口红，对着镜子涂上。 张焕颜以前是班花，长得漂亮，才被林涵关注到，后来感情无疾而终，她就一蹶不振，开始沉迷游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家自己打工这么多年，买点奢侈品怎么了？没影子的事别乱说。”王钰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要不，我们三一起过个平安夜？” “不了，我要画画。”杨莉莉又低下头对着画本描描写写。 “我也出门了。”张焕颜挑了件大衣，说完就走。 她也要去约会，不要在宿舍里腐烂。 宿舍瞬间又安静下来，只有画笔在画上走过时沙沙的声音。 天空越来越阴沉，风卷了几丝雨打在脸上，煞是冰寒。 但银座的西餐厅里暖气开的十足，热的苏子滢把毛衣也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衣，坐在窗边等着老板。 她曾经的老板，当年是德州电子的采购总监，现在应该又高升了，大多时候都在国外，回国时间不多，所以临时事多，迟到了十多分钟。 张恒远事先预定好了位置，所以一进门，就熟门熟路的跟着服务员走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靠窗坐着的女生，安静翻着书，一缕乌黑的头发垂在脸颊边，衬的腮边肌肤洁如白玉。 有一年多没见，这姑娘身上那股古典温雅的气质越发浓厚，静静在那一坐，仿佛越过了时光，穿过遥远的时空，让周围喧嚣的声音在她身边凝固住，一切变缓，变安静。 “久等了。”张恒远快步走了过去，脱下外套，递到服务员手上，笑着和她打招呼，见她抬起头，夸道，“哟，我们的小苏同学越来越好看了。” “张总！”苏子滢也许久没见到张恒远了，平时他朋友圈会有一些新闻链接分享，里面能看到他的照片。 总是精神奕奕，事业有成的精英模样，见面一看，比新闻上还更显年轻。 也许是私下穿衣休闲很多，白色的高领毛衣包裹着瘦削的身体，如果不是笑起来时迷人的鱼尾纹，他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左右。 “坐好，别和我这么见外。”张恒远见她要站起来，立刻伸手按了按她肩膀，把她按回座位，笑道，“让你等这么久，我该赔个罪。” “我也刚到……”苏子滢正要收起手边的书，被张恒远眼尖的看到。 “《生活美学与康德美学》。”张恒远看到封面，用流利的英语说道，“Aesthetie disinterestness and the Autonomy of Art，你看的书很有趣，借我读读。” “好啊，一周后我要还给图书馆。”苏子滢见他还真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笑着提醒他。 “还这么小气啊？怕我带走了赔钱？”张恒远故意打趣她。 “钱是小事，损伤信用就不好了，我给你买本新的。”苏子滢也半开玩笑的说道。 和以前的领导在一起吃饭，苏子滢原本有些拘束，但张恒远很轻易的让气氛变得轻松活泼起来，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些近况，等最后上甜点时，张恒远拿出手机，直奔主题，给她看看了最近采购的新品资料，给她详细讲解了现在市场上各类产品的性能和优缺点。 张恒远其实已经调到总部，不再负责采购这块，但他依然对市场了如指掌，专业度更甚从前。 苏子滢最敬慕的就是这种人，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会保持自己的敏锐度、专业性和进取心，永远是领头羊，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社会的前沿。 刚刚过了四点，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路灯提前亮了起来。 雨夹着细小的雪花飘了下来，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中飞舞着。 叶峻成握着手机，站在画布前，眉头微微拧着，看着空白的画布，像是看着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 迟到了，那个一向准时的完美打工人，居然迟到了这么久。 叶峻成应该给她发个消息，或者直接打电话，可他却攥着手机，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像外面天空一样阴暗。 他不喜欢主动去联系别人，提醒对方该做什么，外面的世界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从不会侵扰到他内心的那片森林。 可迟到了还没一句解释的苏子滢，就像在他森林里丢了个点燃的烟头，一点点灼伤草地，渐渐燎起火苗…… 叶峻成眼神越来越阴郁，解锁了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她的微信上。 她的头像是个建筑——国内最有名的图书馆建筑，光看头像完全想象不出她是个文文秀秀的财迷。 他紧紧捏着手机，终于按下语音键。 第12章 讨好 但他最终还是手指往上一滑，取消了发送。 苏子滢和叶峻成虽然每周相伴的时间挺多，可两人平时并不交流，她是个任人摆布的背景板，对话只局限于怎么调整姿势和表情，或者他想让她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所以苏子滢偶尔几次会收拾一下，化个妆什么的——都是她金主要求的啊。 她今天手机静音了，以前每周六去画室会提前半小时定个闹铃，今天没有听到。 因为习惯，和领导重要谈话时，会事先把手机静音，没想到这次张恒远给她带了那么多资料过来，吃完饭后，加点了下午茶，说了整整三个小时。 如果不是张恒远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参加商务聚餐，她都没注意到快到了晚饭时间。 “老板，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到，迟到的时间双倍补上！” 在楼下下车后，苏子滢匆匆和张恒远道别，一边狂奔一边给叶峻成发消息。 而她并不知道，叶峻成此刻就站在卧室阳台上，看着她从一辆奔驰下来。 等苏子滢从电梯间冲到叶峻成的家门口，正要伸手按门铃，门已经打开了。 叶峻成抱着胳膊站在门内冷冷看着挂着笑容的学姐。 “抱歉，我迟到了。”苏子滢感觉他的眼神里有高高在上的审视和轻视，赔着笑说道，“有点事情耽搁了，晚上我可以补上时间，或者明天我早点过来，你看行吗？” 叶峻成没说话，只微微侧过身。 “真的不好意思啊，你看，我给你带了点心赔罪。”苏子滢见他还是很素养的没上来就骂，放松了一点，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纸袋子，趁机脱鞋走了进去，“给你放这里了啊。” 她仿佛一个暖心温柔的大姐姐，脾气好的让人不忍苛责。 叶峻成看到放到玄关柜子上的纸袋，忽然不悦的说道：“我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说完，他提起纸袋，扔到了门外，关上房门。 “这……没人吃过，是新的。”苏子滢愣了愣，他怎么知道是剩下的？ 这是那家西餐厅的下午茶甜点，甜品师现做的，她和以前的部门老大聊得入神，一块也没碰，临走前，她觉得太浪费，就打包带来了。 “又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叶峻成丢下这句话，冷着脸走到画布前。 “可我就是带给你吃的啊。”苏子滢看了看门，很想拿回来。 “也不是你买的，做什么顺水人情？我差你一口吃的？” 叶峻成似乎更不高兴了，站在画台前调着水彩，很犀利的接连反问。 纸袋logo他看到了，里面的甜点也扫了一眼，以她拮据朴素的消费习惯，她不会买米其林三星的甜点。 更何况这家西餐是会员制度，甜品也是现点现做，就是为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服务的，而她既不会浪费金钱，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等。 “那我也没舍得自己带回去独食，这不是念着你吗？” 换别人可能早就被他嘲讽的不敢说话了，可苏子滢依然好脾气的含笑回答。 苏子滢作为打工人，见过各种各样真正苛刻凶悍的老板，叶峻成虽然性格别扭，要求也多，但他大致是个良善的人。 只是含着金钥匙活着，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他更像是温室里被精心照料的美丽花朵，可以极致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身上的一些怪癖，也是因为他「不接地气」，不需要仰人鼻息，不用考虑生活负担，养尊处优，自然不用顾虑别人的心情，可以活的更自我。 叶峻成本来等的一肚子火气，听到这句话，没来由的，心底微微一漾，像是荒芜的土地上冒出了一股温柔温暖的泉水，在凛冬氤氲出朦胧的雾气。 “你真念着我？” “当然，不然我路上就吃了。”苏子滢说着，打开门，将他丢出去的纸袋又给提回来了，“你嫌弃的话，我留着当晚饭吃。” “既然是特意带给我的，又拿回去算什么？”叶峻成瞥了她一眼，调着水彩，语气依然带着一丝不悦。 她虽然爱财，但叶峻成一直欣赏她从不掩藏内心欲望的坦荡，真诚又真实。 “你都扔了……”苏子滢话没说完，就见他又狠狠瞪过来，立刻改口，“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尝尝，现做的，特别香。” 说着，她提着袋子走到叶峻成面前，把点心拿出来，摆在他的画桌上，马卡龙颜色的点心，和刚调好的水粉颜料格相映成趣。 “今天想画什么？要不然先吃完再画？” 苏子滢见他表情不像刚开门时那么冷了，笑着拿起调色刀和颜料盒，“需要什么颜色，我先帮你调好。” 苏子滢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他一把攥住。 “别动我的东西。”叶峻成不需要助手，别人永远也调不出他想要的浓淡轻重。 “对不起。”苏子滢立刻放下调色刀，脸上的笑容也淡去，歉意的说道，“我不碰。” 是她逾越了，试图讨好叶峻成，却忘了有的画家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画笔。 她只是模特，做个不说话不乱动，任他摆布姿势的模特就行。 “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叶峻成松开了手，似乎也觉得刚才语气太差，语气缓了缓，“以后别再迟到。” 苏子滢虽然学设计要有美术功底，可她却不能理解美术系的人，每天对着同一个景色和人物，怎么能做到画了千万遍也不厌烦。 她临摹过静物，那些水果鲜花，摆在那里让大家画，有些小画室懒得换静物，可以画到鲜花凋零，水果失去水分萎缩坏掉。 那时候她觉得，当静物「模特」真是个枯燥可悲的活儿。 而此刻，她就静静坐在靠椅上，看着窗外飘洒的雨丝，感觉自己美好的青春在一点点流逝枯萎。 屋内，只有画笔时有时无的沙沙声音。 叶峻成今天画她的侧影，他偶尔走过去，调整她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倾斜僵硬的身体。 “老板……”苏子滢忽然轻轻喊道。 “不要喊我老板。”叶峻成十分厌恶她商业化的称呼。 “叶同学。”苏子滢从善如流的改称呼。 第13章 一夜春风来 “有话快说。”叶峻成在画布上涂抹着白色水粉，明暗交界处，一个少女的侧影已经呼之欲出。 “你看窗外，下雪了。”苏子滢看着窗外，因为不用画正面，她不需要保持一个表情很久，可以动动嘴说说话。 叶峻成抬眸看了眼窗外。 落地窗边放着一个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台灯，笼映着窗外鹅毛般飘落的大雪。 下午就有零星的雪花和雨丝夹杂着落下。而此刻，外面的雪像是漫天的白纱，密密麻麻的裹挟着夜色。 那些被风吹到窗户上的雪，像一朵朵精美的六棱花，渐渐融化成水滴流下。 “有什么好看的？”叶峻成只看了一眼，目光就移到玻璃她的影子上。 虽然不如明镜那般清晰，可灯光打在玻璃上，依然看到她脸上的喜悦。 “这里很少下这么大的雪，让我想到了那首诗。”苏子滢从小跟着更南方小镇上的外婆住的多，长大后四处求学打工，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 叶峻成没说话，低头继续在画布上涂抹着。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苏子滢像是自言自语，见叶峻成没搭理自己，也不再念下去。 就是那年冬天，南方的小镇下着罕见的大雪，她在外婆的小院子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第二天小镇交通瘫痪，电话线被压断，和外界隔绝了好几天，雪化的那天，她才知道家里出了变故。 叶峻成放下笔，又拿起一张画纸，夹在画板上，用调色刀飞快的刮着画纸，寂静的雪夜，只能听到调色刀划过画纸的声音。 画纸上，一片乳白厚重的颜料被刮开。不多时，晕染成一片苍茫的森林，覆盖着皑皑白雪，白雪之下，一个少女趴在老式的木头窗边，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 叶峻成的画一向色彩激烈而冲突，充满了现代的先锋感，可今天，他却用柔和水粉晕染出大雪纷飞中少女细腻的情思。 古典派的画法，倒是能让人内心更归平静。 也可能是模特长得古典秀丽，像这静寂的雪夜，轻轻的柔软的覆盖了他内心时常涌起的熔浆。 苏子滢又睡着了，她每次来这边坐着坐着就变成补觉了。 不过这次没睡那么死，更像是小时候在课堂上犯困打瞌睡，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往事和未来的梦虚虚实实的交替着，还有脸上绒毛的触感，让她猛然惊醒。 苏子滢一睁眼，就看到一张俊秀精致的脸，离自己也就那么几公分远，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那眼神滚烫，藏着狂热专注的火焰，让苏子滢立刻清醒过来，正要说话，叶峻成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别动。” 苏子滢又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热烈的眼神依然停留在自己脸上。 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混合着颜料的气息，在地暖温度开的太高的房间里，让人燥热。 “别动。”叶峻成见她睫毛颤了颤，又说道。 苏子滢听到他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别动」。 她倒是很想做个塑料模特，一动不动的满足他严格要求，可惜人类的身体实在太弱了，坚持了一会，还是忍不住…… “阿嚏！”苏子滢飞快的扭头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她的鼻子对叶峻成身上的颜料味过敏。 每次凑近闻到都觉得鼻子痒。 叶峻成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下班了？”苏子滢如释重负，看了眼墙壁上的颇具后现代设计感的钟，已经十一点了。 宿舍晚上十一点半关门，她从这里跑回去时间来得及。 “把画桌上的东西带走。”叶峻成又说道。 “你没吃？”苏子滢看了眼画桌，还是她带来的点心，叶峻成一口也没动。 他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脾气变化比小孩子还快。 “我只是接受了你的道歉方式，并不代表我要吃你的东西。”叶峻成回答的很傲娇。 “那谢谢你大人大量，我就拿回去了。”苏子滢听到这句话，有点哭笑不得。 她也没去看他画了什么，他不喜欢人家看他的作品，总会将画挪到风口处吹一会。 叶峻成没说话，走到三角架边，摆弄着相机，回看里面的镜头。 睡着的学姐，特别温柔，还有一丝脆弱纤细的气质，很能击中艺术青年的心脏，带来创作上的渴望。 “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苏子滢打包好甜点，临走前，像大姐姐似的嘱咐一句。 “我熬不熬夜跟你有什么关系？”叶峻成盯着相机屏幕，头也不抬的回问一句。 “呃……是我多嘴，再见。”苏子滢觉得他没朋友很正常，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和外界交流，也不稀罕正常人的社交方式。 叶峻成见门关上了，房间又只剩自己一个人，立刻打开音乐，在重金属摇滚乐中，去冰箱里拿了瓶水，一边喝着，一边解开纽扣，脱掉了T恤，光着上身站在画板前，跟着音乐拿起画笔开始胡乱涂抹起来。 和平时保持距离的高冷不同，此刻的叶峻成充满了狂热的热情，像被冰雪覆盖下的火山彻底爆发，涌出燃烧万物的熔浆，全部宣泄在画纸上。 深红，暗黑，翠绿，无数颜色交织成他自己绚烂的底色，那是燃烧着的艺术之魂，纯粹而热烈。 苏子滢多年后在他的个人画展上，才看到这幅意境古典悠远的少女祈雪图，和一副色彩激烈冲突的抽象画放在一起，风格迥异，完全不像一个画家画出来的。 她依然为寻找3mm以内的镜头焦头烂额，虽然张恒远给她很多资料，可并没有合适价位的镜头。 成本价的控制让她无法完成这个设计。 可是苏子滢不死心，从张恒远那里要来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一个个找。 第二天的圣诞节，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小聚，要去唱k，林涵一早就给苏子滢发消息，拉了唱歌小群，在里面拼命发圣诞红包，就想着私发给苏子滢，她肯定不收，在群里大家一起抢，她也就跟着领了。 这样领点红包补贴，他也就好意思强行让她休息一天别去兼职，把她拉出来玩。 第14章 他的礼物 可惜，苏子滢上午像是没看手机，既不领红包，也没有在群里出现过，到了中午，林涵忍不住给她发了私信，问她在哪里。 苏子滢在图书馆，把手机静音了，她面前的本子上画满了各种草图，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以往她的周末几乎都在外面兼职，接了叶峻成的活之后，上午半天时间她留下来充电。 她也要查找资料，做出设计图来。 工程设计的外观对她来说很简单，最难的是要做好内部设计，在最小的空间里，做出最精细合理的规划。 眼看到了下午一点，苏子滢才起身还书，收拾好书包，离开图书馆。 她去对面的美食街吃碗面，再走到叶峻成住处，时间差不多。 点完面付款的时候，苏子滢才看到手机里一堆的消息。 尤其林涵，给她打了好几个语音通话，她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回拨过去。 “你在哪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干嘛去了？”林涵连声问道。 “我在图书馆查资料，怎么了？”苏子滢听到那边很嘈杂，背景音里还有唱歌的声音。 “是不是还没吃？赶紧过来，这边有吃的。”林涵听到她不急不慌的温柔声音，语气也跟着缓和了点，说道，“群消息里面有地址，很近，赶紧过来。” “我一会还有工作，不去了，你们玩吧。”苏子滢点开群，看到他们有人发了一段唱歌视频，已经开始吃喝玩乐起来。 “你忘了，今天圣诞节，我生日，赶紧请假一天，过来唱歌。” 林涵还没说完，那边有人在喊他，匆匆叮嘱了一句，“快点来啊。” 苏子滢想起来了，去年也是圣诞节，几个好友就在她打工的咖啡馆给林涵过了生日，当时她还请他吃了个小蛋糕。 鸡丝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和香味，隔着蒸腾的雾气，苏子滢看到对面的书店，想好了给他买什么生日礼物。 等她提着礼物手提袋来到叶峻成的画室，那位贵公子满身油画颜料的打开门，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礼物盒，眼神微微一闪。 “今天没迟到，给我带礼物想干嘛？”叶峻成误会了，基于昨天她的表现，以为又来讨好自己。 “一定要有目的吗？”苏子滢笑了，从礼物盒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叶峻成，“好吧，是有目的，见你每次画画都不围围裙，太废衣服了，穿着挡挡颜料吧。” 叶峻成每次在家画画都穿着白色的T恤，尽管他已经是非常干净的画者，不像有些人，画完水粉，就变成粉刷匠，全身上下都是水粉的颜料，可难免还是会滴溅到一些颜料。 苏子滢见过好几次，特别心疼钱。 因为他都从不洗这些衣服，每次画完弄脏了，直接脱了扔在垃圾桶里，完美阐释了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艺术家气质。 “不要。”叶峻成瞥了眼超市货，无情拒绝，又看了眼她手里没拆封的礼盒，有点嫌弃的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是送同学的生日礼物。”苏子滢大大方方的和他解释，“只有围裙是带给你的。” “呵。”叶峻成发出一个略带不屑和不爽的词，转身就走回了画架边，几秒后才说，“去换衣服。” “好的。”苏子滢看到放在画桌上的一条白色真丝长裙，走过去拿在手里，转身去客卫换衣服。 屋内地暖开的很足，外面依然飘着雪花，里面却如暮春初夏般温暖，哪怕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 叶峻成从小培养起来的艺术审美确实很好，他偶尔给苏子滢准备的衣服，乍一看普普通通，可上身后，非但尺寸像量身定制，精巧的设计和优质面料很有心机的衬托了她温柔古典的东方气质。 看到苏子滢去换衣服，叶峻成才走地暖控制面板，又将温度上调了两度。 随后，看到她放在玄关角落的礼品袋，他忍不住走过去，往里面看了眼。 也不知是什么礼物，包的严严实实，沉甸甸的，丝带里面别着一张卡片。 鬼使神差的，叶峻成抽出了那张卡片。 「咔哒」，苏子滢拧开客卫的门，长至小腿肚的白裙，柔软的裹着她轻盈的身体，衬的她美人如玉，不染纤尘。 “靠那里。”叶峻成此刻正在窗户边调试着灯光。 纱帘拉起来，外面阴沉的天空并不明亮，但灯光打过去，就像是温暖的晨光，苏子滢站在那里，仿佛沐浴在朝阳下，误落凡尘的仙女。 创作时的叶峻成有着对艺术的狂热和专注，这种工匠精神般的专注，也让苏子滢对他卸下了很多防备。 一个纯粹的热爱着艺术的人，他的眼睛格外清澈纯净，看不到多余的杂乱的欲望，有一种安全感。 可今天叶峻成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调整了很久她的姿势，只画了两笔，就皱眉对苏子滢说：“你又乱动了。” “抱歉。”苏子滢轻轻开启嘴唇说道。 她根本就没动，一直靠在窗帘边当个硬挺挺的装饰品。 可叶峻成非常挑剔，咬着笔头凝视她几秒，站起身走过去，有点粗鲁的将她裙摆扯了扯。 “要不，你先回看一下录像？”苏子滢刚开始没动，现在被他手指擦着腿肚子来回蹭了几下，忍不住缩了缩，声音里带着礼貌的笑意，“别扯了。” 叶峻成不理她，半蹲在她面前，低着头不屈不挠的和裙摆斗争。 他有强迫症，又是完美主义，无法忍受任何的瑕疵。 裙摆的线条似乎不够流畅，配不上那一截纤细的白生生小腿。 叶峻成见她往后退，姿势也不对了，更火大的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用力往外一扯：“别动！” 苏子滢没防备，被他这么一扯，失去平衡，后脑勺撞到了窗帘后的玻璃，很疼，但她没吭声，也不再说话任他摆布着，脑中回溯了一遍他的情绪是怎么变差的。 大少爷今天心情不对，苏子滢能感觉到他声音里藏不住的怒气，手劲也重，泄火似的狠狠攥着她的脚踝往外拽。 第15章 生气 刚进门时，他并没有表现的这么暴躁，拒绝礼物时，也只是一脸「不稀罕」的高傲表情，直到她换了裙子出来，这少爷突然开始吹毛求疵，不停要求她调整姿势，像是灵感枯竭，不在状态，画两笔就放下了，脸色阴沉的看着她，那眼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倒是叶峻成听到她脑袋「砰」的撞到玻璃上，松开了手，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喊疼，像个没事人依然保持他要的表情，没来由的火更大了。 “你没痛觉神经吗？”叶峻成看到她脚踝也被自己攥出了红色的指印，既懊恼自己刚才没轻没重，又生气她一声不吭的「敬业」。 “啊，还好，不是很疼。”苏子滢这才伸手揉了揉后脑勺，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都肿了还不疼？”叶峻成见她这幅没火气的菩萨样，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起身摸向她的后脑勺，刚才听那沉闷的撞击声就知道会起包。 “真没事。”苏子滢侧头避开他的手，笑着说道，“组织液集聚，这是自救反应，并不代表很疼。” 叶峻成见她回避自己，手在空中顿了顿，落在她肩膀衣服上，扯了扯上面的纹路，危险的沉默下来。 自从她收了钱，成了他的画室模特开始，就没和他红过脸，为钱忍受他的各种刻薄挑剔。 再想到之前在咖啡店，她对撒泼打闹的客人也是毕恭毕敬，服务态度好的让人心疼。 相比这下，还是当初刚找她时，她跟自己发了两次脾气更真实可爱。 “呃，可以继续了吗？”苏子滢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空气有点凝固，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画了。”叶峻成忽然转身，走到画架边，将上面画了两笔的画扯下来，撕了个粉碎，往空中一扬。 嘿，这学弟就跟小孩子似的，还带着一身艺术家的臭毛病，就算不画，她也不会退钱的。 当然苏子滢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得罪老板，这时候要和他说「不画了我也不会退钱哦」，估计文艺小王子会拿画板砸过来。 “那就先休息一下，每天对着一个人这么画画画的，确实受不了。” 苏子滢嘴上安慰着，身体却没动，怕他几秒后又反悔，指着她嚷嚷「别动」。 叶峻成坐到沙发上，咬着手指，阴恻恻的眼神掠过她的侧脸。 尽管这张脸正面侧面半侧面后脑勺，还有骨骼分布、三庭五眼、肌肉走向都刻在了他的脑中，可他依然很喜欢看。 她的正面是古典的鹅蛋形脸，很温柔可亲，可侧脸却坚毅许多，下颌骨明晰柔润，方中有圆，尤其鼻梁长得好，让她过于文秀的面孔多了几丝坚定，也中和了正面带来的柔软，具有智力感。 一张有智慧的古典面孔，本身就容易画出故事来。 “你真不画了？”苏子滢等了片刻，余光瞄见他在沙发上一脸灵感枯竭的模样，她拉伸了一下酸疼的肩膀，走到画架边，蹲下来收拾将那些撕碎的画纸。 “会有人来打扫，不用你来做。”叶峻成不喜欢自己的模特做和模特无关的事，一向都不喜欢。 哪怕出去兼职，他都觉得碍眼。 “好吧。”苏子滢手脚快，说话间，就已经收拾好了，卷了卷扔进了纸篓。 外面依然飞着雪花，屋里地暖调高的温度也升腾起来，苏子滢面对一言不发闷坐着的学弟，比面试时被一屋子面试官盯着还胸闷。 “实在画不出去的话，可以出去走走。”苏子滢打破了沉寂，主动献策，“外面雪景也挺好看的，尤其学校后的紫荆公园，写生圣地，要不要去找点灵感？” “去换衣服。”叶峻成终于说话了，站起身，收拾起画板和颜料包。 难得雪景，确实应该出去走走。 苏子滢换回了自己的羽绒服，出来时，见叶峻成也套上了大衣，换好了鞋，站在门口等她。 他的脚下放着画板和两个美术袋，苏子滢很识趣的上前帮他提起两个重重的美术袋，笑意盈盈的提醒：“要带把伞。” 叶峻成看了她一眼，打开玄关柜，拿出一把长柄伞，才说道：“不去紫荆公园。” “那去哪里？”难得他开口，苏子滢立刻表露出很有兴趣和期待的表情，问道。 “跟着走就知道了。”叶峻成关上门，从关闭前的门缝里，看了眼被遗落在玄关角落的礼物袋。 苏子滢先进了电梯，没想太多，在她眼里，叶峻成是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被所有人宠着，生活圈很单纯，又极爱画画，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东西。 她哪里知道叶峻成就在等她主动提出门散心。 小师弟看着是单纯文艺的少年，不食人间烟火又带着艺术家的清高自傲，谁会想到他也会动一些凡人的心思呢？ “开车出去？”苏子滢看到他进电梯后，按了b2停车场，问到。 “不然呢？”叶峻成从电梯内的镜面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雪，走上山？” “上山？”苏子滢微微一愣，“大雪天，你上哪座山？” “北燕山。”叶峻成见她菩萨般的笑容消失了，一挑眉，“不是要出去走走？也确实该野外写生了。” 他长得雅正贵气，平时没过多的表情，这一挑眉，却有几丝坏坏的邪魅，让苏子滢脑中警铃一响：学弟似乎没那么单纯。 但只眨眼功夫，叶峻成又恢复了清冷孤傲的模样，从镜子里看着她：“你不想去？” “不是……只是雪下得有点大，上山……怕不安全。”苏子滢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当他模特，合同签的清清楚楚，无论室内还是野外，场景都得听甲方安排。 “所以，不趁着这种机会去写生，要等雪化了再上山吗？”叶峻成终于看到她有些挣扎的表情，笑容都挂不住了。 “你开车稳吗？”苏子滢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怕自己出点事，家里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一般，容易犯困，得有人不停和我说话才行。” 第16章 第一次亲密交流 叶峻成语气淡漠，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犯困？那……打车去吧。”苏子滢后悔没去学车——她从小到大假期都被工作安排的满满的，没空学车。 “到了。”叶峻成没理她的建议，看到电梯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 “你确定要上山写生？”苏子滢将美术包和画架放到后排，不放心的问道。 叶峻成的车很大，新款大奔，迈巴赫GLS，但后排堆放了五个大皮包，就跟货车似的，苏子滢只能做到副驾驶位置。 “要装防滑链吗？我怕路上结冰。”苏子滢不放心的拉过安全带，她觉得像叶峻成这种纤细敏感的美少年，不适合开车。 就算开车，也是那种外表酷炫的超跑，而不是这么大的运动型车。 “系好安全带就行。”叶峻成见她不信任自己车技的样子，心底嗤笑，这姐姐被他文弱的外表欺骗了，他可是当年欧洲福伦杯最年轻的赛车手冠军。 “好吧……”苏子滢深吸了口气，还没说完话，就被他一脚油门轰的头昏眼花，还没缓过气，车已经漂移出了地下停车场，外面雪光刺的她闭上了眼。 “慢点，别超速……”苏子滢好一会，才弱弱的提醒。 叶峻成看了她逐渐消失笑容的小脸，故意猛地一刹车，看到她脸色僵硬，后背紧绷，这才慢吞吞的伸手打开音乐，拿起墨镜戴上，跟着音乐放松下身体。 “喜欢什么歌？”叶峻成等着红灯，随口问道。 “爵士和乡村音乐。”苏子滢这会才从地下停车场那七绕八拐的头晕中缓过来，强打精神说道。 “哦。”果不其然，叶峻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对她的品位不屑一顾。 “重金属的太吵了。”苏子滢将音乐声调的小一点，指了指耳朵，“还会损伤听力。” “声音太小，我会犯困。”叶峻成见她不喜欢车上的音乐，索性关了，“要不给我说点故事，给点灵感。” “故事？我不会说故事，不过，我可以帮你读书。”苏子滢经常做家教，刚才看到后座还放着几本专业书，此刻十分想拿过来看一看。 “你要给我故事。”叶峻成往外环高架方向驶去，平静的指责，“模特本身要挖掘出来故事，可是你没有给我，这是你失责。” 没想到学弟没灵感竟然怪她头上，苏子滢哭笑不得：“对不起，怪我，我实在没什么故事给你。” “你不想对我说而已。”叶峻成攥紧了方向盘，很不喜欢她动不动就先低头道歉，在金钱面前太没自尊了。 “你想知道什么？”苏子滢依然好脾气的问道。 她没什么故事，几乎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私事，但如果叶峻成有问题想问她，她也不会隐瞒。 叶峻成最喜欢的就是她对一切的坦然，那是他见过的女性中，最好的底色。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钱？”叶峻成想了想，单刀直入的问道，“我给你支付的佣金，足够你舒服的完成学业，可你好像还在做家教之类的事。” “远远不够，我缺很多钱。”苏子滢回答的很坦荡。 “家里有什么困难？”叶峻成又问道。 “家里有一些债务，家人身体也不好。所以……兼职比较多。” 苏子滢没说具体的细节，像他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子哥是不会感受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痛苦。 而且，诉苦也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不想让叶峻成因同情给什么好处。 从小爸爸就对她说过，欠人钱，容易还，欠人情，可能要搭上一辈子的情也还不了。 爸爸就是因为欠人情，为了还掉那份恩情，才导致决断失误，欠债无数，差点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所以你还在想着拿到手机设计大赛的大奖？” 叶峻成没有追问她到底什么债务，人家这么坦荡的回答，再追问家事就显得很不绅士。 “你怎么知道？”苏子滢惊讶的问道。 “我……”叶峻成顿了顿，才说道，“猜的。” “其实挺难的，我知道你说的对，可能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新机型，很难拿到奖金，可是，总要试试。”苏子滢都已经着手做了，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有没有觉得这么兼职，让自己的时间支离破碎，从商业角度来说，其实很不划算。” “不划算？”苏子滢没想到一个纯艺术家居然和她提到「商业角度」。 “术业有专攻，你既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就该顺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哪怕做个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不是，请允许我打断一下……”苏子滢觉得大少爷日子过得太舒服，根本不知道底层人民的艰辛，“工作室得有资金启动，也得接到活，还要花时间成本去经营，相比之下，我这种没有名气的新人，还不如兼职来的省心。” “另外，我觉得挺划算的。”苏子滢看着车窗外被气流打乱飘飞的雪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每一次尝试都是一种独特的体验，也是另一种人生财富的积累。” 像大少爷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着模特画画，不体验外面的世界，才会固步自封灵感枯竭。 叶峻成被她打断，不再说话，又打开了音乐，黑金属摇滚顿时充斥着整个车厢。 少爷的脾气变化真快。 苏子滢并不是讨好型人格的人，虽然她很多时候会为金钱折腰，有着五星的服务态度，但并不代表她会刻意放低身段捧人臭脸。 她今天愿意哄着叶峻成，单纯因为怕他开车犯困，所以才会找话题打破沉寂。 “雪山真美啊，你的决定是对的，就是不知道上山的路好不好走。”苏子滢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主动说道。 叶峻成依然不说话，看着远处的雪山，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 半山腰有个著名的温泉酒店，这种下着大雪的周末，不知多少人会上山享受雪景温泉，盘山公路上有铲雪车早晚清扫，很安全。 “后面的书能借我看看吗？”见他不理自己，苏子滢也不想再说话，问道。 第17章 学神的厉害 叶峻成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依然紧闭着嘴角。 “谢啦，那我看看书。”苏子滢见他没拒绝，伸手费劲的将后排全是英文和德文字母的书拿了过来。 外面的雪花小了点，山路果然没有什么积雪，一路顺畅的开到半山腰的一个观景台，叶峻成停车说道：“下车。” “真美。”苏子滢一抬头，看到观景台对面的万丈冰凌，不由惊叹。 对面是悬崖峭壁，青色的岩石上挂满了冰凌，看上去像童话世界里的巨大的冰晶，在周围的皑皑白雪映衬下，有种不真实的奇幻的美。 “外套脱了，走到那边去。”叶峻成没有拿下来画架和美术包，而是将三脚架拿出来，放好DV，调整着镜头。 苏子滢二话没说，脱下了厚实的羽绒服，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长裤塞进短靴里，走到了他指定的位置。 山间的风从悬崖缝隙呼呼的吹上来，夹着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冷的让她打了个寒噤。 叶峻成从镜头里看了她几秒，走上前去，伸手往她头发上一扯，将她的扎头皮筋拽了下来。 瞬间，一头乌黑柔软的黑发披散下来，被卷着雪花的寒风吹乱。 叶峻成更像个造型师，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面对着摄像头，将飞舞的长发掠到一边。 他的手指和冰冷的北风相比，很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夏日的热烈，从她脸颊轻轻掠过。 “马上就好。”他在风雪中，似乎自言自语，将自己的模特摆成最喜欢的姿势。 只有在寻找到灵感时，他的眼里才会闪着狂热的火光，那是大雪也不能覆灭的火种。 “真美。”他忽然又喃喃说道，盯着苏子滢看了片刻没动。 她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和冰雪融为一体，在巍峨森严的悬冰前，有一种古典的温柔的不惧严寒的禅意，打碎了冷硬无情的冬天，让风都变得轻暖起来。 模特真不容易。 不……哪一行都不容易！ 苏子滢尽量控制住哆嗦的表情，心里默默复习着上周的课，试图用学习精神和一身正气来抵御寒风的侵袭。 苏子滢最后还是想着收工资时的温暖，扛了二十分钟。 她一回到车上，就把手放到空调口，吹着暖风，过了好一会，才觉得回了温。 而叶峻成坐在驾驶位上，一直拿着DV看回放，还沉浸在那种美感中不能自拔。 “是不是该回去了？”苏子滢等了几分钟，身上都热乎了，叶峻成还在默默看视频，忍不住开口提醒。 “等一等。”叶峻成不知看到哪里，像是灵感激发，忽然又下了车，将画架拿出来，插在雪地中，美术包的颜料各色画笔倒了一地。 苏子滢从倒车镜看着他站在纷飞的零星雪花中对着陡峭的冰崖描画，心底又生出一丝羡慕。 羡慕这种不为生活烦恼，可以全心全意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心无旁骛的追求梦想的人。 只有这种创作时摈除了一切杂念，才能画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真好啊。”苏子滢看了一会，也发出了一句感慨，然后拉起羽绒服的帽子，熄掉火，拿着那柄黑伞，又顺手拿起放在副驾驶位的书，走到他身边，将伞靠在肩上，靠在画架边，把画纸保护在伞下，然后翻着书看。 叶峻成看也没看她一眼，手指间夹满了画笔，继续描着线条。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傍晚来的比城市还要早，苏子滢站的手脚冰凉，书也看了小半，终于等到叶峻成收工了。 “天要黑了，早点回去吧。”苏子滢帮他收拾着一地的画笔。 有些颜料盒都快被雪埋住了，叶峻成看着她伸手插在雪地里摸捡，小手冻得像胡萝卜似的，淡淡开口：“不用你帮忙，上车去。” “啊？我……” “别动我的东西，上车。”叶峻成见她还想帮忙，微微扬起声音，似乎有点不高兴。 苏子滢听到这语气，很识时务的站起来，拍拍手，抖了抖身上的雪，回车里坐好。 学弟的怪癖，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的画笔画架和任何东西，她以后得记住了。 叶峻成自己收拾了美术包，回驾驶位上，见她已经系好安全带，还在看那本书，康德的《自然通史和天体论》，是德英双语版，可她居然看的认认真真。 “你会德语？”叶峻成点着地图界面，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方楠之前给他一些基本资料，知道这是个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但没听说她会德语。 “哦，不是很会，正学呢。”苏子滢听到他和自己说话，很有素质的把眼神从书上移到他脸上，微笑回答。 “学多久了？”叶峻成看好了地图，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就几个小时吧。”苏子滢笑道。 “几个小时……你就看懂了？”叶峻成这次有点惊讶，忍不住转头看了她手上的书一眼，确实是在看德文版的。 “德文和英文都是日耳曼语族，所以有相通的地方，而这本书是英德双语版的，一对比就很有趣了。” 苏子滢说着，给他指着相同的两段话，“德语的书面用语和英语差别很大，英语的独立性更高……” “你是靠英语翻译来对照德语学习？”叶峻成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问道。 这可是一本很多人眼里枯燥无味的书，而且有太多专业术语，英语系的同学都未必能读通。 “其实中文翻译版本的，我都熟记在心，所以，看起来比较轻松。”苏子滢依然微笑回答。 “所以，也算中译英，再英译德？”叶峻成第一次看到学神用这种方式学习，掩盖不住的震惊。 “英文本来就很好懂啊，只不过有些专业名词很难接触到，还好我记得中文翻译的版本，顺便复习一下英语单词。”苏子滢很淡定的回答。 “这不是熟记的水平吧？这得全文背诵。”很少有人入得了叶峻成的法眼。可此刻，他却有些膜拜了。 “看过的书就该记得啊。”苏子滢看书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给我物质，我就用它造出一个宇宙来，多浪漫的唯物主义。” 第18章 睡错房间了 她喜欢康德，早就啃完了全集。 今天不过温故而知新，顺便研究一下德语和英语的区别。 “你……继续看。”叶峻成刚开始见她拿这本书，还以为她是觉得在狭小的空间里尴尬，找本书装模作样的看。 “谢谢。”苏子滢头顶的小灯被叶峻成打开，她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 外面的光线暗淡，不适合阅读，苏子滢没想到不通人情世故的小艺术家，竟然还有这么细腻温暖的一面。 她低头看着书，没注意车继续往山中前行。 等她发现车没有下山时，已经抵达到山腰处一个气派的大门前。 “红叶温泉。”苏子滢看到霓虹灯下的四字招牌，又看了眼叶峻成，“今晚不回去了？” “嗯。”叶峻成点点头。 “在外过夜？”苏子滢看着他熟悉的往地下停车场开去，又问道。 “嗯。”叶峻成还是只嗯了一声。 “晚上还要画？” “嗯。” “加钱吗？” 她问完这句话，就见小少爷的表情比外面的雪花还冰，紧紧抿起了唇角，非常反感她动不动提钱。 “开玩笑的，只要别让我在寒风中裹着浴袍站一夜就行。”苏子滢只是觉得气氛时常沉默压抑，开开玩笑，试图增进点感情。 可惜，叶峻成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反感一切商业化和铜臭味。 苏子滢有些懊悔的低头继续看着书，学弟性格很难相处，她就不要再单方面努力维系情感了。 红叶温泉不愧是网红打卡店，雪后的温泉景色太美了。 尚未凋零的红枫被白雪压着，温泉袅袅热气和寒夜旖旎的拥抱，少女乌黑的发丝在水面上散开，牛奶般的肌肤带着莹亮的水光，让人想到了「欺霜赛雪」这个词。 叶峻成画着画着，就慢了下来。 也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第一次画她的后背，那张鬼脸图。 叶峻成想知道，是谁给她画的。 苏子滢泡在温泉里倒也不冷，只是时间久了，手脚的皮肤都泡皱了，渐渐也受不了。 这是温泉套房自带的单独小院子，北欧风格，从套房的玻璃往里看去，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仿佛是童话小屋。 “休息。” 终于，苏子滢等来了叶峻成这句话，立刻从温泉里起身，在寒风中跑进温暖的房间，才吐了口气。 叶峻成依然坐在走廊，也不怕冷，看着画架一动不动。 苏子滢现在学乖了，他不说话的时候，绝不主动和他聊天，所以自己先进客房的浴室冲洗了一下，换上了他准备的睡衣。 ——车后排放着的几个行李，其中一个就装满了女式衣服，全是给她准备的。 套房有两个房间，苏子滢理所当然的睡在了客房。 睡前她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等她找到了酒店自备的充电线，也懒得开机，将康德的那本书坚持翻看完，几乎一秒入睡。 这一觉睡得香甜。 可能因为温泉酒店的床太舒服，环境太安静，空调温度又刚刚好，苏子滢这一夜无梦，甚至早上的生物钟都没叫醒她，酣睡到了早上七点半，才忽然睁开眼睛。 窗帘紧紧地拉着，透不出一丝雪光，但床头小灯却开着，昏黄温暖的光充盈着整个房间。 苏子滢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几秒，像是在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怎么沉重！ 一只沉甸甸的胳膊横压在她的肚子上，还有一条长长的腿横跨在她的腿上。 苏子滢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到旁边熟睡的俊美的学弟，内心就跟雪崩了一样。 接着一连串的疑问：她昨晚没反锁住门吗？晚上睡得这么死吗？是不是被下药了？还是学弟累晕了眼，走错了房？ 不，她衣服整齐，学弟也穿的齐齐整整，两人还隔着一层被子，人家是隔着被子搂着她，睡得很香甜，而且那张精致高贵的脸，满是沉静的美好，抓不到一丝耍流氓的痕迹。 苏子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他，那皮肤真像是纯净水养出来的，细腻无暇，三庭五眼无可挑剔，眉骨长得好，高高的，带着深邃的贵族感。 可长得再好看，也不能爬她床上啊！ 苏子滢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思考片刻，轻手轻脚的往床边挪，一点点把自己从他的手脚中解救出来。 她动作已经很轻柔了，可刚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正要侧身滚下去，忽然身上一沉，那条胳膊又压下来，人也跟过来，把她当成抱枕，紧紧搂了回去。 苏子滢又僵住，她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脑中一时找不到过往的经验，只能凭借临时的决策。 几秒后，不管会不会吵醒他，她果断的大幅度挣脱他的胳膊和腿，跳下床，沉声说道：“你睡错房间了。” 叶峻成被她吵的咕哝了一声，费力的睁开眼睛，瞥了眼枕边没人了，又闭上眼睛，伸手摸到枕头，直接挡在脸上继续睡。 “喂……”苏子滢见他根本不理自己，忍了忍，抱着自己的衣服走拿了手机走了出去。 等他睡醒了再说，苏子滢还有其他事要做。 早上的学习计划要完成，还得继续找超薄镜头。 不能因为小插曲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苏子滢在这一点上，完全是理科生思维，她更喜欢有秩序高效率的做事。 当然，身为学霸，最擅长的也是合理高效的统筹安排时间，把不重要的东西往后挪，先解决首要问题。 叶峻成是她早上时间安排里本该出现的人，也是最不重要的。 苏子滢在主卧洗手间洗漱完换回自己的衣服，一打开手机，就不停的发来通知消息。 她工作时总是静音和免打扰状态，只有家人的电话除外。 妈妈的手术还算成功，下周就能出院了，后续的给药和调养身体，手术那天，她回去陪了一晚上，因为忙于学业和打工，也没能多陪她，苏子滢准备下周末和叶峻成请假，陪陪妈妈。 手机的消息大多都是林涵昨天建的生日派对群里发的，里面都是大家一起唱歌庆生的视频和照片，苏子滢翻了几张照片，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第19章 金钱关系 她放大看了眼，没错，是白宁羽。 那个在她后背画鬼面的中阳美术学院风头无二的师兄，也长着一张艺术家的脸，但更显沧桑，年纪轻轻却故意留着胡子，将一头卷曲的半长发扎在脑后，五官俊朗，有些混血儿的立体轮廓。 林涵和他认识，看上去还很熟的样子。 不过想想那天是林涵介绍她去商场开业做人体绘画模特，而白宁羽当时也去了，也许也是林涵这个到处混圈子的家伙介绍的。 苏子滢看了两眼，在那个活跃到半夜三点的群里发了条祝林涵生日快乐的消息，便坐在主卧的书桌前，用手机查资料。 很快，酒店自备的几张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除了娟秀的字迹，还有各种图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响起。 是叶峻成昨晚定的送餐服务。 九点半，早饭准时送了过来，而叶峻成还没起床。 苏子滢看到是两人份的，想先吃了，可又觉得太不礼貌。 虽然那小子深更半夜爬错了床也没礼貌，可她是个有节操的人，不能像不懂礼仪的学弟，道德沦丧。 “叶同学？”苏子滢怕早餐冷了，走到客卧门口，敲了敲门，问道，“早餐送过来了，要吃吗？” 门后传来一声闷响，苏子滢猜想是枕头砸到门上的声音，看来小少爷起床气挺大，作息时间和她不一样。 苏子滢不再喊他，刚转身，门在身后拉开了。 叶峻成一脸没睡好的阴郁表情，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冷硬的问道：“你为什么起这么早？” “啊？”苏子滢的脸上缓缓打出这个表情。 他什么意思？怪自己起得早，没给他当抱枕？ “我一个人在外面睡不着，得有人陪着。”叶峻成烦躁的揉了揉睡乱的头发，语气虽然骄纵，可也坦荡的让人却讨厌不起来。 见苏子滢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无语表情，叶峻成又说道：“不是免费让你陪，给你加钱，你要多少？” 苏子滢见他还一脸怨怒不满，又好气又好笑：“叶同学，这不是加钱的问题吧？你这算是入室抢劫。” “抢什么劫？”叶峻成微微皱眉，也不刷牙洗脸，直接走到客厅的手推车前，揭开盖子，拿起一杯牛奶咕咚咕咚喝下去。 “抢我的床啊！”苏子滢对着他这么干净贵气的一张脸，没法真的苛责，只能包容。 毕竟没发生什么过分的事，而且她参加过不少很辛苦的工作，有时候累极了，男男女女瘫在地板上互相靠着就睡着了，借他靠一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只是借用了半张床。”叶峻成放下牛奶杯，起床气稍微被温热的牛奶抚慰。 他毫不在意所谓的世俗目光，在男女这种事上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甚至觉得自己不嫌弃她这个「床伴」，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把她当成了至亲好友。 可她还要钱！ 太庸俗了。 “但你不能问女同学借用，还是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苏子滢对他无礼的举止不介意，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触之后，多少了解他的性格。 虽然古怪，但内心住着纯真的孩子，所以从他的画上，也能感到这种被没有被俗世侵染的纯净。 “我打过招呼，你点头了，睡迷糊不记得了？” 叶峻成拿着手机，给她转了两千块，觉得用钱维系的感情很令人反胃。 “不可能。”苏子滢不相信，她睡眠不是雷打不醒的那种，如果有陌生人进房间，还是有警惕的。 “幸好我留了证据。”叶峻成发了一段视频过去，昨晚他是拿着DV进去，刚好没关，录下了推门而入问话的场景。 苏子滢看着转账下的视频，又看了看眼上面的转账，两千块，妈妈手术后，用了印度进口药替代欧美的原版药，铝塑膜一板十二片，美国原厂进口的两千三一片，印度的只要四百二。 如今将近五片的药钱就在眼前，苏子滢真想点收款，可最终忍住了，很有节操的退出了聊天界面。 也恰好，林涵给她打了个语音通话。 “你去哪了啊？昨晚一直没给我回消息？不看手机的？你还记不记得老子生日？有没有把我放心上？我对你来说就是个中间人吗？”苏子滢一接通，就听林涵那边噼里啪啦的连环质问。 “我在工作……手机没电了。”苏子滢一边轻声解释，一边往院子走去。 她知道叶峻成爱清净，而她在平时工作时间，也都是免打扰模式，尽量在他面前当一个塑料模特。 叶峻成看着她没穿外套就走出去聊天，外面虽然没下雪了，可天寒地冻，气温比昨天还低，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等苏子滢再进来时，发现叶峻成已经梳洗换衣，回到了主卧。 她一看他站在书桌边拈着一张纸正翻来覆去的看，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手里的纸张抢了过来。 “哈，我刚记了点东西……”苏子滢边说边收拾桌上其他的纸，生怕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可叶峻成显然都看完了，冷淡的看着她收拾那些草图，语气讥讽的开口：“还没放弃？你以为工业设计这么简单吗？只要画个图就能拿到一百万的奖金？那这钱也太好挣了！” “你都看到了？”苏子滢忽然听到嘲讽的语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工业设计是完整的设计方案，最重要的不是外形的美观，而是实现设计的外形的可行性、成本以及性价比低综合统筹，是一环扣一环的精密测量。 “首先，你要对手机行业非常熟悉，才能知道到底该怎么完成设计，你了解这一行吗？！”叶峻成其实看完草图，内心是有点惊讶的——她很专业。 这个脑子里只有钱的学姐，不愧是学神，居然对手机这一行研究颇深，看来平时没少找资料。 “你了解工业设计吗？”苏子滢微微一笑，反问。 第20章 深入交流 “工业在前，设计在后。首先要有工业基础，然后才有设计感的凸显。” 叶峻成虽然不是工业设计专业的，但他也算博览群书，学过设计，底子在那里了。 “过去的几年，国内的手机工业设计不但落后于欧美，甚至落后于韩国，我觉得并不是因为国内缺乏具备时尚审美的设计师，而是因为在手机工业理念上落后，所以需要奋起直追。”苏子滢看着自己的画的草图，温柔的说道，“我知道拿到奖金并不容易，可能就如你说的，早就内定了。可是……我想让大家看到我们新一代的工业理念。”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温温柔柔的样子，可眼里闪着的光，却暴露了那份昂扬的斗志和坚定的力量。 叶峻成差点被那道光吸引住，恨不得立刻画下来。 可他忍住了，有些灵感转瞬即逝，而有的冲动，再酝酿一下，就能变成更美妙醇香的酒。 “的确，有许多手机厂商，都是直接高价购买国外的设计方案，然后自己拼装，才能有竞争的机会。” 叶峻成语气里的讥讽似乎少了几分，“不过这几年随着智能手机的崛起，国产手机公司弯道超车，能够抢回不少市占率，在设计上也有了更新的追求，这才会有这一次百万大奖征集设计的比赛。” 苏子滢以为叶峻成只对画画有兴趣，没想到居然对手机行业也很了解，也有点惊讶，问道：“叶同学也会去了解电子行业啊，没想到你还懂市场，太好了，正好我有些专业问题不太明白，可以请教一下吗？” 叶峻成了解手机市场，主要是因为他妈……就是做这一行的！ 就算捂着耳朵躲在画室里画画，也总能听到她聊起工作上的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白费功夫浪费时间，你这样的在校生，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叶峻成只想打消苏子滢无望的盼头。 尤其看她设计做了很多功课，下了不少血本，到时候拿不到奖，估计眼里这点光，就被打击的没了。 “但也有概率获胜，不是吗？”苏子滢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 “你画的设计图里面的组件，好像是有研究过，但这并不能代表你就有那百万分之一的渺茫概率。” 叶峻成很少过问别人的人生，劝别人放弃这事，也不是他擅长的，可他看到那些辛辛苦苦找的资料，画的设计图，就没来的由心堵，觉得她这么认真的准备，不应该接受失败。 “你知道里面的结构设计每天都在改变吗？可能昨天流行的，今天就被淘汰？你查的资料每天都在更新……” “我知道，可还是想试试。”苏子滢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参赛的事这么介意。 因为叶峻成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平时和她说话也都极为简洁，唯独在手机设计上，和她长篇大论说过两次。 “你不要以为曾经在生产线打工，组装了两个月的手机，就了解现在手机的基本构造，可以做设计！”叶峻成说完这句话，忽然住嘴。 他暴露了自己打探过她信息的事。 当然，暑假临时工还不足以画出这样的设计图，她在其他地方也下了不少功夫。 所以他才觉得惊讶和可惜。 苏子滢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发现了他调查自己过去的事。 但她也很绅士，没有直接反问让他难堪，而是坦荡的点头：“确实，组装过手机并不代表能完成设计，人家工业设计师很多年不断分析手机元件和图纸，反复揣摩，最后才能形成方案。 我只组装了一款手机，了解的也是一点基本情况，所以还是要多学习，叶同学似乎对这一行特别了解，能不能指导一下？” 叶峻成看到她态度真诚的再次请求，原本想讥讽打击的话语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并不了解，只是觉得……你在浪费时间。”叶峻成深了口气，看着她期待的眼睛，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会选择去电子厂打工了？这么缺钱？为什么不去做其他工作？” 苏子滢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且从成绩和性格上也能判断出智商不差，可这么个学神，为什么回去电子厂？ 那里劳动强度大，收入又低，她一个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学霸级人物，怎么会去和那些厂妹抢饭碗？ 就算是打工女王，也有更好的「就业」选择吧？ 以这脸蛋和气质，当个平面模特也不难吧？ 或者以她的专业和读书水平，做家教或者设计也可以啊。 “因为稳定，而且收入算下来不低。”苏子滢当然都考虑过，可那时候没有合适的临时工，家教她遇到几次极品家长，还受到孩子爸爸的骚扰，烦不胜烦， 家教还没法每天排的满满的，算下来路上来回浪费的时间，很不划算。 至于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能想到的那些光鲜亮丽和高大上的兼职，像苏子滢这样的新人根本没有机会，模特公司大把盘顺条正年轻貌美的女孩，几个月能等到一次机会？ 做设计也讲究资历，她挂靠在别人公司下，就是个普通实习生的工资，还经常会被别人拿走设计图，相比之下，踏踏实实做苦力，反而做多少回报多少，最为公平。 “不低？一天十个小时站在生产线上不能动，枯燥乏味，比模特累多了。” 叶峻成是不理解普通人为钱痛苦的感觉，就觉得外表这么娇贵的闺秀，去做那些粗活累活，很不可思议。 他想探究自己模特的内心世界，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 “没有选择的时候，别说做女工，就是扫马路扛水泥，只要能赚到钱，不会分什么高低贵贱，都可以去做。” 苏子滢显然不想多说过去，微微一笑，又把话题扯回工业设计，“你居然知道生产线的样子，看来真的很熟悉手机啊。” 一个不接地气只搞艺术的阔少，怎么会知道生产线是什么样的？ 第21章 什么要求都行 而且平时他的话不多，只有在画画和手机上如数家珍，苏子滢大胆猜测，学弟家里或者亲戚有做这一行的。 “我只是不喜欢我的模特花太多时间在其他事情上，工作时候的游离状态很影响我发挥。” 叶峻成也不愿对手机的事情多说，带着淡淡的指责，“我给你的工资，比流水线女工高吧？请你对我有点职业道德。”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苏子滢不死心，“叶同学知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最薄的摄像头是哪家公司出的？规格型号是什么？我的极致薄设计，瓶颈就在后置光学摄像头上！” 现在的电池、主板已经不是瓶颈，制约手机厚度的因素反而是一个不起眼的零件摄像头。 “你想知道？”叶峻成见她一脸好学的表情，竟有点不忍心拒绝，可又觉得帮她毫无意义。 “想。”苏子滢满脸期待的点头，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张恒远已经帮她找过，都没有达到她的设计要求，可就像叶峻成说的，科技日新月异，电子产品每一天都在更新迭代，说不准已经出现了她想要的摄像头，只是尚未对外公布。 “那得先付钱。”叶峻成学着她的口吻，淡淡说道。 “叶同学又不缺钱，可以提点除了钱之外的要求嘛。”苏子滢眨了眨水亮的眼眸，笑着说道。 “除了钱之外的要求？”叶峻成眼神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真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 “那倒不至于，我是有底线的，只是可以为钱把底线降低。”苏子滢大大方方的回答。 “降到多低？”叶峻成忽然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伸手撩起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擦过她柔嫩的面颊，挂到耳后。 他的表情清清淡淡，没一丝欲望和暧昧，动作也干干净净，不带任何暗示和油腻，可苏子滢却蓦然脸红了。 她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就算当人体彩绘模特，被一群人当街围观，也不会慌乱。 可叶峻成在非工作时间触碰她，离得这么近，房间内又如此安静，都听到了心跳声，让她莫名紧张。 “你可以提其他要求试试我的底线。”苏子滢深呼吸，很快调整好内心的波动，反而迎上他的目光，毫不回避的冲他淡淡一笑。 这倒让叶峻成微微一愣，忽然有些狼狈的后退半步，仿佛她是毒蛇猛兽，主动和她拉开距离。 “不要客气，只管提，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拒绝。”苏子滢以进为退，往前走了一步，她知道叶峻成不会提出非分要求。 学弟虽然脾气怪，但内心纯白，是那种毫无杂质做艺术的人。 “你……”果然叶峻成见她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提要求，又后退半步，似乎无法接受她为了钱「恬不知耻」的态度。 “叶学弟，你别走啊，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苏子滢当然是故意逗他的，相处这么久，总有点熟人的感觉，气氛好的状态下，就放开了，像年轻朋友那样玩闹。 可叶峻成显然不适应这种「凡人」普通的友情关系，他是个从小就在艺术殿堂里长大的孩子，陪伴他的是梵高，毕加索，达芬奇，莫奈…… 还有哪些名画里的女人，蒙拉丽莎，冬娜･维娜塔，吉普赛女郎，维纳斯，爱神，圣母…… 但没有哪个是活色生香真实出现在他面前的。 那些画里的人们，不会娇俏戏谑的逗弄他，尽管他也在青春期对法国名画《土耳其浴女》之类的幻想过，可不像现在，面对自己模特忽闪的美丽眼睛，可爱的细微的表情，微微上扬的嘴唇，真切的让他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从未有过的入侵。 “叶同学，和你开玩笑呢，我真的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苏子滢见他仓皇的往门外走，脸上不觉笑的更灿烂，果然学弟纯洁的经不起任何戏弄。 这种无措惊慌和平时的高冷，反差感太强，倒是挺可爱的。 “谁和你开玩笑？”叶峻成忽然停下脚步，有些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正见她脸上笑容分外灿烂，不觉有些目眩神迷。 她很少会开怀大笑，许多时候都是保持距离的礼貌笑容，如今这一笑，像烈日冲散了凛冬的严寒，屋内温度本来就高，此刻更高的让叶峻成口干舌燥。 让他想到了意大利的名画《春》和《维纳斯的诞生》。 那种浓厚的理想和神秘色彩，那和谐的肉体之爱与精神之爱，让他的内心忽然百花齐放，万木争荣，像爱神走过。 “抱歉，我……”苏子滢见他真的不高兴了，敛住了笑容，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越界。 小少爷高高在上，是雇主，不可能和他们成为普通师姐弟或者朋友，她刚才不该逗他。 可看到他当时那个可爱吃惊的表情，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嘴…… 只是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峻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狼崽，气势冲冲的走到她面前。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苏子滢愣住，随后反应过来，想往后避让，不料身后是大床，她就猛然跌坐在床上。 而叶峻成没有跟上来欺负，只咬了那么一秒半秒，就松开了，舔了舔嘴角，冷眼看着她笑容凝固的坐在床上，才说道：“你说的，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这只是预付。” “我开玩笑的！别乱来。”苏子滢摸了摸嘴唇，柔嫩的表皮竟被他咬出血，学弟下口太狠。 也可能真的生气了。 “别跟我开玩笑。”叶峻成见她嘴唇的血丝，眼神浓了浓，但很快克制了内心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我不喜欢。” “对不起。”苏子滢摸着嘴唇，果然是她高估了两人的关系。 现在好了，她被咬了，还得先主动道歉，苏子滢心里狠狠抽自己几鞭子，警戒以后不要越规冒犯到他。 叶峻成狠狠盯了她几秒，眼神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别装这么可怜的样子，你不适合。” 第22章 美是侵略 真正的美，是一种威慑，甚至是一种侵略，不合群，永远不会融入平庸的时空里，带着攻击和拒绝，不是为了让人接纳而自跌身价。 苏子滢身上的气质和五官无疑是美的，她身上拥有那种大美人所有的美的壁垒，可她偏偏总是柔和忍让，努力让自己变成平凡普通的人。 美怎么可能去刻意讨好？ 叶峻成希望自己的模特有一天能露出真正的样子，不用刻意露出礼貌的笑容，而是有资本冷傲的拒绝平庸的生活，更不用迎合每一个人，她就该让他们知道，这样凛冽的美色，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尝试碰触，他们就该自惭形秽，不配动任何亲近的心思，站在远处观望。 当然，他没法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学姐的人生老师，他们之间只是庸俗的金钱雇佣关系。 “既然是预付，那是不是该给我点信息？”苏子滢低下头揉了揉嘴唇。几秒后，心理建设完成，微笑的问道。 她不是装可怜，只是被咬疼了，加上习惯了克制，无论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都会忍让和以礼相待。 但学弟绝对不了解她真正的样子，她是一路从泥潭中游到岸上的人，心理素质比他这种没受过挫折的公子哥强大多了。 看得出学弟真动了气，所以才做这么幼稚的事，她不争辩，既然被占了便宜，就要得到该得到的东西。 “你……就没别的想法？为了得到目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叶峻成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竟能在被人欺负之后，不慌不忙的问出这种话来。 和她那张教养极好大家闺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别的想法？”苏子滢站起身，舔了舔受伤的嘴唇，看着学弟一阵青一阵白的脸，笑道，“这是我可以接受的预付，现在换你兑现诺言。” “你等着。”叶峻成抿了抿唇，看着她渗出血珠的嘴唇，心内又一阵气血翻涌，有对她态度的愤怒，也有奇异的回味。 刚才相碰时的柔软，就像春天撞到绽放的花瓣，忽的一下，从上面滑走了。 那一瞬间太快，却像是三万伏电流，让他的肉身灵魂都化成尘埃。 又像是从艺术殿堂的云端，忽然被人拽下，跌入万丈深渊，摔的意识碎裂，魂飞魄散。 才知道人间的模样。 肮脏，泥泞，可泥土里又藏着生机，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生命力——延续人类子嗣的生命力。 简单的来说，就是原始的繁衍冲动。 叶峻成几乎是狼狈逃出房间。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难以控制的情绪，也遇到了美的另一面——诱惑。 他不该给美下那么单纯的定义，美不只是拥有强大的侵略性，还有一种美是妖艳诡谲的，让人既不敢正视，又心生邪念想要独占。 叶峻成站在大雪覆盖的小院，打了个语音电话。 寒冷并没有浇灭了他心里燃起的火苗，但让他冷静了很多。 他并不想帮苏子滢完成不可能完成的设计，但既然她那么坚持，那只能让她努力之后感受失败的痛苦。 不过一通语音结束后，叶峻成再次对苏子滢改观。 他回到屋里，看到苏子滢跪坐在客厅的茶几地毯上，手机放在旁边查资料，她还在纸上写写画画。 “你从哪里找的这些资料？”叶峻成走到她身后，看了几秒，才问道。 原本以为她都是网上找的资料，可和专业领域的前辈聊后才发现，有些资料是网上找不到的，只有内部的资深人士才可能弄到这些材料。 “到处搜集的。”苏子滢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甜甜的笑容，“怎么了？” “已经有人在帮你找资料，何必再求我？”叶峻成又说道。 “可是我没有找到想要的镜头，所以才请你帮忙。”苏子滢没有否认，但也不愿多说张恒远的事。 张恒远以前就是恩师，经常照顾她，现在又免费给她那么多资料，情深义重，和叶峻成不是一个量级的人。 所以没必要在不是好友的人面前，提太多自己的良师益友。 “现在手机摄像功能的完善，已经降维打击了数码相机，几乎彻底干掉了这个产业，其中小型高清摄像头的技术积累与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苏子滢见他不说话的盯着自己，收好纸和笔，认真的说道，“从智能机时代开始，光学摄像头的像素越来越高，体积却越来越小，这也保证了手机的厚度不至于超标，但是想要设计出极致超薄的产品，要在要求的范围内匹配到最薄的摄像头。” 见她又说起手机，不愿意提那个人的名字，叶峻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忽然感觉到，他根本就没有走进她的世界里。 不知道她的世界里出现过什么人，不知道她经过怎样的风景，怎么能画出她身上的故事？ “现在这个时代，手机的外型已经成了定局，相当近似。想要在同类型的竞争中凸显自己，更需要在细节上下功夫。” 叶峻成终于开口，“设计要放飞自我，但重要的还是得回归产品本身的现实。” 他是个恃才傲物的人，可看过苏子滢的草图之后，很佩服，学姐是个将细节考虑的非常周详的人，有无数有趣的末端设计，素材充足，可以看出她完全投入在设计工作里面。 “这一款手机是新一代的旗舰，性能卓越，是与竞品对标的最高级产品。这也意味着至少在设计上，可以暂时不考虑成本，只考虑实现的难度。”叶峻成说到这里，被苏子滢打断。 “不行，有成本控制，大赛要求上写着。”苏子滢忘了这个大少爷是没有金钱概念的，也没有遵循游戏规则的自觉。 “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它的标准来？设计本身就是无价之宝，你要展现自己的才华，就不该受到框架的限定。” 叶峻成如果做设计，当然不计成本，所以他讨厌那些条条框框的参赛要求，这是用物质来扼杀选手的才华。 第23章 同类 “叶同学，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带着镣铐的，无法像你这样自由。” 苏子滢苦笑，轻声提醒他，“我倒是觉得，不管是谁，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完美的呈现一部作品，更能展现他的才华。”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沉思。 他就是厌恶规定，从小就想打破世俗的目光，所以放弃了最权威专业的美院，来到这所综合大学。 尽管这所大学实力雄厚，尤其设计系，出过好多世界闻名的人物，可是对美术生来说，能进入中阳美院找到自己的导师，有师承，有系别，一步步拿奖，慢慢走到国际，才是「绝大多数人」最想要的选择。 叶峻成就是想打破这样的学院制度，拒绝了大家争破头想进入的中阳美院，也没有去国外艺术学院深造，而是选择了这里。 叶峻成没想到，原本以为掉钱眼里的俗气师姐，早就看透了这一切，相比他内心的愤激，她真是世事洞明的菩萨了。 所以，咬她也好，亲她也好，她才不动怒也不动心。 倒显得他像个不成熟的小孩子。 “我看了你的设计图，特点是轻薄。”叶峻成发现自己想了一圈，最后又盯着她微肿的嘴唇，急忙收回心神，“但是你知道薄，这是所有设计师都能想到的选择，同样的性能，轻薄当然更能得到消费者的青睐。所以，就算找到摄像头，你确保你能胜出？”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子滢还是这句温柔的反问。 她查阅资料，确定了使用的芯片、主板和其他大概材料，计算长宽高，并留出空间，这种富有新鲜感的设计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结果很重要，过程也很有意义。 过程是总结经验教训和通往成功的重要途径。 “你的设计想要让手机机身厚度控制在三毫米以内，目前市面上能找到的摄像头数据，最小也得2.3毫米，考虑得必须留的光学腔，这个均匀的厚度很难做到。” “不，我想把机身厚度控制在2.5毫米以内。”苏子滢纠正叶峻成的话，晃了晃手里的图纸，很期待的说道，“我知道今年镜头的技术发展很快，一定有厂家会提供更薄的产品，但是这一周前的数据库，可能都已经滞后了，我需要实时获得最新技术产品数据。” “我让人帮你找，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叶峻成顿了顿，又瞥了眼她的花瓣般的嘴唇，喉结动了动，“等我拿到了资料，你也该结清尾款。” “尾款？预付那种？”苏子滢摸了摸嘴唇，见叶峻成忽然有些羞赧的扭头。 “谁要那种？我要你给我灵感，也帮我一次。”叶峻成说的有点言不由衷。 太羞耻了，他没法当面承认自己想要缪斯女神一个吻。 “怎么给你灵感？”苏子滢觉得奇怪，他说「帮我一次」，显然不是平时当模特的感觉。 “我想拿全国画展比赛的金奖。”叶峻成抿了抿唇，回答。 “你想画什么？”苏子滢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一直以为这少爷自恃清高，看不上国内的这些奖项，没想到他居然也有理想抱负。 还是这么俗气的想拿金奖。 原来他们内心是一样的，都只想拿到「第一」。 难怪他这几天画画似乎有些焦躁，还带她出门写生，可能是找不到灵感。 “还没想好，应该是现代画。”叶峻成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老一套的体系冲击的体无完肤。 但这不只需要勇气，更需要无可挑剔的才华。 “美术的功底我是有一点的，但相比你们专业，我还是门外汉，不知道你想从哪个点着手……”苏子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你给我点时间，我恶补一下现代绘画？你准备画哪个派别？” 尽管苏子滢对现代绘画没有研究过，但好歹博览群书，也知道简单的绘画历史，只是对国内的历史更为熟悉。 “你不用知道，今天陪我出去走走找找灵感就行。”叶峻成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此刻雪霁云收，露出一丝阳光，白雪映衬的天地分外明亮，适合踏雪寻梅。 叶峻成没有带画架，而是换上了冲锋服，也给苏子滢扔了一套，车后的五个行李包准备充足，就是为了爬雪山做准备。 当然这边的雪山是没有什么危险系数的，因为全是铺好的栈道，只是游客不多，有些小路没人踩过，别有一番静寂之美。 “寒假你要做什么？”叶峻成突然问道。 他对自己的创作要求越来越高，就没法像以前那样，把她当成个塑料模特，只从她的外表和神态里汲取灵感。 需要了解更多，需要灵魂碰撞，才会有激情。 “不是给你当模特吗？剩下的时间我做好了学习计划……” “和其他打工计划？”叶峻成接口说道。 “可能借点临时工，帮朋友做做服装设计。”苏子滢笑着说道。 “我要去看冰岛。”叶峻成看着她，直接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苏子滢愣了愣，随后笑道：“你雇我？” “我要画画，你必须得做我的模特。” “那得加钱。” “你能别动不动就提钱吗？知不知道你一说钱，我就毫无创作欲望，甚至觉得恶心反胃？”叶峻成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说道。 “我可以不提，但叶同学你要提啊。”苏子滢反而咯咯笑了起来，觉得他很可爱，又忍不住逗他，“以后把这个机会让给你，我只负责对价格点头和摇头，你看行吗？” “你……别跟我开玩笑，我不喜欢。”叶峻成板着脸，觉得自己被她调戏了。 可他又忍不住看着她的笑脸，在白雪皑皑的背景下，比春风温柔，比春花灿烂，比春光明媚。 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的，他要画的，就是这样表面温柔但内心坚韧强大的少女。 一个少女。 但绝不是以少女的模样出现，而是她幻化的样子。 第24章 把他当成了什么 苏子滢周一去上课时，迟到大王林涵居然早早在教室门口等她。 林涵穿着时尚潮牌，戴着棒球帽，站门口跟个明星似的，见苏子滢走过来就一把将她扯到最后排。 “林涵，这么多人看着，放手。”苏子滢平时在公共场合避免和太过耀眼林同学有过多接触，免得也成为焦点人物。 “我昨天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为什么不回？”林涵把她按到后排座椅上，有些生气的问道。 “我在工作……” “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云端咖啡为什么不做了？”林涵昨天晚上去云端咖啡找她，才知道她前几周辞职了。 林涵很生气，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不会主动和自己说。 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她家里有事，很缺钱，可却主动辞掉了云端咖啡的工作，而且周末总是找不到人影，也不回消息，偶尔还穿几件贵牌的衣服。难道……像传言的那样，她被包养了？ 如果颜值身材可以明码标价，那她明显能拿到高价，加上聪明的头脑优秀的基因，可以一劳永逸。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也不用这么凶，人家都看你呢。”苏子滢温柔的轻声提醒，不喜欢大家投来的疑惑目光。 尤其女生们，仿佛才发现他俩关系很好，眼神里面充满了八卦和羡慕。 “你现在在哪工作？”林涵生日那天晚上没找着她就气了一夜，他关系网多，托朋友查了一圈，竟然没人找到苏子滢。 什么工作能这么秘密？ 昨天他又找了一天，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苏子滢被什么富豪包养了，晚上极少回宿舍之类的。 林涵当时就炸了，冲着八卦来源发了一通火，他断然不信苏子滢是这种人，她要是想走捷径，不会等到现在才去找有钱人。 “给私人做事，怎么了？我的工作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苏子滢不想说叶峻成的事，他俩本就签了保密协议，而且林涵对叶同学之前就有微词。 苏子滢是很敏感的人，一旦察觉不对，能避免的麻烦会尽量避免。 “你知不知道……”林涵恼火的提高声音，但看到周围同学竖起耳朵的模样，狠狠压住了后面的话，把她往后门扯，“出来说。” “马上要上课了。”苏子滢提醒他。 “上课重要还是我重要？”林涵气恼的反问、 她这种学神还需要听课吗？ “当然都很重要。”苏子滢被拽出去时，飞快的分析着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让林涵这么生气。 “那为什么不陪我过生日？你给哪个私人做事这么保密？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林涵把她拉到楼道，一连串的反问。 “工作不能随便请假，我是私人画室的模特，没法缺席。” “你真是私人模特？模特工资才几个钱？苏子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说，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林涵打断她的话，生气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说你什么？” “大家说我什么，我不在意。”苏子滢从来不为别人的目光活着，她只为自己和家人生活，“林涵，我知道你关心我，确实我换工作没和你说，是我是觉得这些自己生活上的决定，也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没必要惊扰朋友。” “不只是琐碎的小事，你什么事都不愿和朋友分享，你根本就没有拿我当朋友！” 林涵按着她的肩膀，眼睛都气红了，“你以为朋友是什么？不能了解你的生活圈，不能进入你的世界，像个局外人、工具人？ 不敢浪费对方一点时间和精力，不愿占用他半分感情，甚至平时在公众场所都要可以保持距离，这算哪门子朋友？” “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苏子滢见他双目通红，一通乱发脾气，完全不像以前嬉皮笑脸阳光开朗，怀疑他上周末又失恋了。 “你就是个没心的人。”林涵见她依然平静的看着自己，手指收紧，狠狠捏着她的肩胛骨，直到看到她眉头微微一皱，才猛然松开，愤怒的转身离开。 “林涵，你不上课了？”苏子滢见他往教学楼大门走，在后面喊道。 “上它x的课！”林涵丢下一句粗口，越走越快。 苏子滢伸手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肩膀，默默思考了两秒，还是决定去追他。 不管是失恋了还是情绪不好发神经，就像他说的那样，朋友存在的意义，是共同承担某种情感，尤其是痛苦的情感。 其实在她心里，朋友本质上，也是外人，没有特殊的存在意义。 就像叶峻成，他似乎就没有朋友，绝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画画。 当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可以独立自由的生活，不用依靠别人来获取快乐，不用借助别人去消磨痛苦，可以自己做任何事，根本不需要朋友。 叶峻成和朋友众多的林涵相反，他极少呼朋唤友，不合群，厌恶热闹，更像是无法融入凡人的仙子。 最多身边有个尾巴喜欢跟着他——方楠。 方楠总会帮叶峻成占座，保护他不被暗恋的女生侵扰，还会在有早课的时候，给他带好早餐，在门口等着他。 同学们经常议论他俩的关系，方楠也不解释，而叶峻成更是不屑和别人说话，两个人在上课时总是成双结对。 方楠这天早上又跟着叶峻成往教学楼走，在拐弯处，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跑了出来，没来得及刹住脚，撞到了他的肩膀。 “抱歉抱歉，没撞疼你吧？”非常温柔磁性的清脆声音，传到方楠耳里。 “没事，你小心点。”方楠见她低着头道歉，穿着学校发的长款羽绒服，毫无个人风格，只见一个光洁的额头和长长的睫毛，不在意的说道。 方楠身边的俊秀颀长的少年清冷的眼神似乎浓郁了几分。 可女同学急着追人，再次低头说了声抱歉，往前跑去。 “穿的真保暖，我都忘了学校发的衣服放哪了。”方楠见叶峻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也一起看过去，说道。 第25章 我关心你 “咦，那个是林涵吧？”方楠也是篮球场和足球场常客，当然认识交友广泛迷妹众多的林学长，看了几秒，摸了摸下巴，八卦，“又是被他甩了的女生？难怪追的这么快。不过这衣品……林涵能看得上才怪。” 叶峻成没有说话，只盯着在银杏树下拉扯的两人。 苏子滢已经追上了林涵，拦在他面前，喘着气：“先回去上课，你不是让我给你补课吗？这一天天的翘课，我就算神仙也没法让你拿第二啊。” “我不稀罕，你管我呢？”林涵气呼呼的推开她，但见她追出来，心情已经好多了。 他很了解苏子滢，她虽然外表温柔，但不会主动讨好别人，能追出来哄他，已经待他不错了。 “我当然要管。”苏子滢拽着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撵回教室，哈着白气说道，“我收了你的补课费，要是你成绩一点都没进步，那我不是诈骗吗？我还得给你退钱！你想都别想，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你平时给我发的讲课笔记，我一点都没看，别指望我期末考试的分数了。” 林涵见她两句话不离钱，原本绷着的脸，差点没忍住笑意，“担心退钱的话，你线下好好盯着，别没事玩失踪，给我补课就能网上糊弄了？” “是是是，是我不对，高估了你的自觉性，以后晚自习后留两小时复习怎么样？” 苏子滢很冤枉，她这段时间将他这两年所有的试卷都研究了一遍，针对他的薄弱项做了笔记和计划，失策的是这家伙太贪玩，不盯着根本不用心学。 “所以你追出来就是怕退钱？”林涵脸上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你果然没把我当朋友，只是拿钱工作，我是你的工作对象。”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不想被她拦着。 “不是，我不是没心的人，我关心你。”苏子滢急了，在他身后扬起声音，高声说道。 她没注意到教学楼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个身影快步走了进去。 林涵的脸上再也绷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放慢了脚步，装作风太大没听清：“你说什么？” “行了，回教室去，顺风还听不清我的话？” 苏子滢冲到他身边，见他眼里藏着笑，显然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她也松了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换了什么工作？是正经工作吗？还是你为了钱……”林涵趁机逼问。 “我是有底线的人。”苏子滢打断他的话，也有些好奇同学们怎么能传出自己的八卦。 她除了上课、泡图书馆，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打工，几乎和大家没有交集。 每天回宿舍就很晚了，室友们打游戏的看小说的追剧的，各自躲在帘子挡住的床铺里，也没什么交流。 “我当然知道你有底线，不然你完全可以考虑追我嘛，我家也算家底丰厚，聘礼少不了。” 林涵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她，“你既然没把我当成朋友，要不然考虑下其他关系？”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让我成你前任之一？” 苏子滢很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意思，果断拒绝，“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你今天情绪不对，是不是失恋了？” “子滢……苏苏，太聪明的女生，是得不到爱情的，你都二十了，就不想谈恋爱吗？”林涵叹了口气，确实是失恋了。 就在刚刚。 他试探的感情被无情的拒绝。 “谈恋爱有学习好吗？”苏子滢很冷静的分析，“学习是一辈子不被背叛你的东西，并且让你变得越来越好，而恋爱却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考题，可能花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去解答，最终还是零分，还占用了你攻克其他考题的时间。” “苏小姐，恋爱是为了快乐，你需要多巴胺和激情，你也需要释放身体的需求，难道你在某个深夜，不会觉得空虚寂寞冷？不会想要个男人温暖？不会被身体的欲望驱使……” “人类是高等动物，拥有自我意志，不是动物。”苏子滢打断他的话，年轻男孩子脑子里装的东西她无法理解，“一天没女朋友不会死的，你可以集中精神学习，学习也会让你快乐，知识也会让你释放多巴胺，不信你跟我学一天试试。” “如果不快乐呢？”林涵这种学渣看到书就头疼，才不信她的话。 “不快乐肯定是学习方法不对，换个方式继续学，学到快乐为止。”苏子滢领着他走到教室后门，上课铃正好响起。 “苏子滢，你真是个魔鬼。”林涵咕哝了一句。 “不是说朋友要走进对方的生活，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吗？今天就让你走进我的生活，你可别半途而逃。”苏子滢露出温柔的笑容，说的话却让林涵有点头皮发麻。 学神的世界，和一般人的世界不一样。 反正林涵被她揪着学到下午，就忍不住求饶找借口：“子滢，我下午还有个篮球赛，要不，晚上我来找你吧。” “这就想跑了？”苏子滢见他趴在书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叹了口气，“晚上我在对面书吧兼职，你可以过去看书。” “好嘞，那我先走了啊，书你帮我带回去，明天带给我就行。” 林涵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百倍的从座位上跳起来，直接单手撑着窗台就翻了出去，动作利落帅气，引的走廊路过的女同学一阵惊叹。 苏子滢摇摇头，果然这小子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早上还失恋，下午就迫不急的的想出去浪了。 周一晚上她有兼职，周二一整天都有课，是完全的「学习日」，她会在下午课程结束后去图书馆充电、 这次她带着林涵去充电，她开了张书单，让林涵去三楼找书，自己则去最经常坐的角落位置先占座。 没想到那里已经坐了一个少年。 穿着黑色的半高领毛衣，正好露出一点喉结，显得脖子修长，下颌线的弧度优雅迷人。 他正在低头看书，长长的睫毛掩盖住那双漆黑的眸子，浓眉从上往下看去，让人想到古代剑眉入鬓的美少年。 第26章 约会？ 苏子滢顿时停下脚步，看了眼周围，想寻找其他空位。 可惜，附近都坐满了女生，大家倒是不敢坐他身边的位置，可能这位仿佛从世界名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和普通人有一层壁垒，不是一个世界的，让人不敢接近。 苏子滢正想转身去其他地方，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苏学姐。” 图书馆本就安静，只有翻着书页和写字的沙沙声，这么磁性迷人的声音一响，除了戴着降噪耳机的同学，其他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叶峻成，再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苏子滢。 苏子滢有些尴尬的对他点了点头，怕他再喊自己，快步走了过去，站在桌子边，用嘴型无声的打了个招呼：“你也在？” 叶峻成没再说话，而是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他坐的位置，是四人桌，一直空着没人敢过来入座。 见苏子滢没动，叶峻成微微皱了皱眉，带着一丝不耐烦，用眼神再次示意她坐下。 苏子滢只好坐到他左边的空位，对他笑了笑，放下书包，拿出纸笔，准备做笔记。 叶峻成翻着书，眼神却落在她的脸上。 明天周三，是她来当模特的日子。可现在，叶峻成就想画她。 苏子滢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右手撑着太阳穴，挡住了自己的脸，低头翻着书，很不自在。 和叶峻成签的合同有保密协议，苏子滢也知道他是个不喜欢热闹和八卦的人，上次在餐厅遇到，被他无视的细节还记在心里，所以刚才看到他才会想着犹豫，想着避嫌。 没想到他主动喊了自己，还让坐在身边，这就算了，现在直勾勾的看着是什么意思？ 即使苏子滢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可此刻还是有被严重侵扰的不适，他肆意的眼神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看书。 苏子滢撑着脑袋，勉强看了几句话，就见一堆书砸在自己手边，弄出了声响。 林涵将一堆书扔在桌上，看着苏子滢，又看了眼她身边的学弟，一脸好巧的微妙表情，藏着些许不快的坐到她对面。 苏子滢翻出他要看的书，推过去，用口型无声的说：“先看这本，注意重点。” 林涵长腿一伸，左腿故意伸到叶峻成和苏子滢中间，将她的腿卡在自己两腿之间，才翻起书来。 叶峻成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拿着笔，在草稿本上唰唰的写了几个字，推到苏子滢面前。 ——你和对面的人在约会？ 苏子滢看到上面那圆润浑厚遒劲有力的颜体，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叶峻成，眼里写着「与君何干」的诧异。 她这么转头看了眼，面前的本子被对面的林涵伸手就拿了过去，龙飞凤舞的回了一个字——是。 然后本子被不客气的扔回叶峻成面前，林涵叼着笔，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叶峻成。 还故意在桌下踢了踢苏子滢的腿。 苏子滢先皱起了眉，显然不喜欢他这么蛮横无礼的做法，正想解释，叶峻成已经站起了身，像是嫌脏似的，本子也没拿，直接离桌走了。 林涵勾了勾唇角，又踢了踢苏子滢的小腿，用嘴型无声的问道：“他在这等你的？他要追你？” “不是，你给我好好看书。”苏子滢用力踹了回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叮嘱他。 随后，她拿起叶峻成丢在桌上的笔记本，追了出去。 可惜他走的太快，图书馆书架岔路又多，一个转弯就不见了人影。 苏子滢又不好在安静的图书馆里高声喊人，追出了大门口，才掏出手机，给叶峻成发了条消息：你笔记本忘了拿。 随后又发了一条：我给你拿到门口了。 可是，等了三分钟，人家也没有回。 苏子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只觉得应该解释清楚林涵的恶作剧，现在寒风一吹，她冷静了很多，有些后悔的想撤回发给他的消息。 可是已经过了两分钟，撤不回来了。 “你跟他怎么回事？” 林涵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苏子滢立刻收起手机，转身看着他。 “你是怎么回事？给人乱说话？” 林涵见她不答反问，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没有乱说话啊，难道不是你约我来图书馆看书学习的吗？倒是他凭什么问我俩的关系？他跟你很熟吗？” “你别管熟不熟，反正抢人家本子写字，是你过分了。”苏子滢没法解释她跟叶峻成熟不熟，但她知道叶学弟是个很敏感细腻的人，还是自己的金主，她不能得罪。 “你为了一个就见过两次面的帅哥怪我？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林涵半开玩笑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她说「是」。 “怎么可能？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想把人家丢了的本子还给他。”苏子滢晃了晃手里的草稿本，说道。 “你知道就好，别有什么妄想。”林涵听到这回答，松了口气，补充说道，“这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生打过他的主意，都失败了，他的家庭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家庭？”苏子滢笑着反问。 “反正，我都望尘莫及，你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有分寸的女生，他以后是要成为顶尖的大人物，咱不要拖人家后腿，也不要成为别人的临时猎物，总之，离远点。”林涵难得语气认真的告诫她。 换成其他人，早就被这番话吊起了胃口，会想知道让林涵都望尘莫及的「顶尖人物」是什么身份，家庭条件到底有多好。 可苏子滢却没有这样的好奇，她是有意克制着对无关人物的好奇心，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况且，她也早知道叶峻成不是一般有钱子弟。 他的品位和画功，平时所透露出来的贵族气质和生活细节，苏子滢比大多数同学都清楚他是个被花了无数金钱培养起来的小少爷。 “行了，回去看书，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的期末考试。”苏子滢拿着草稿本，敲了敲他的肩膀，率先走了回去。 第27章 千金大小姐 她很后悔追出来，还给他发了两条没法撤回的消息。 叶峻成是个追求自由的人，可他却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自由。 他不喜欢被贸然打扰，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不允许任何人走近他的世界。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孤独的，不合群的，因为内心过于敏感纤细，仿佛有一丝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神经质。 不过这世上伟大的艺术家，大多都是孤独的，他们的内心藏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斑斓世界。 就像林涵说的，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和叶峻成之间的关系，是雇佣关系，叶峻成不过是偶尔心血来潮问她几句私事，甚至会做一些他所好奇或者情绪过激下控制不住的事。 ——比如那天忽然咬了她一口。 苏子滢摸了摸嘴唇，竟然有些失眠。 她打开床头小灯，已经十二点了，不过室友们都是夜猫子，玩游戏的，追剧的，每个床帘后都发着幽暗的光线。 苏子滢翻开了放在床头的那本草稿本。 与其说草稿本，更像小学生的绘画本，18k的纯白纸张，前面十来页画满了各种凌乱的脸和线条。 后面的脸越来越清晰，是她的。 尽管有的很抽象，可苏子滢一眼就认出是自己。 每天都画一个人，不会审美疲劳的想吐吗？ 苏子滢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他写的那行字。 她看了一会，合上本子，关了灯，闭上眼睛，明天周三，她下午没课，五点到八点要去他的画室，到时候再将这草稿本带过去吧。 周三下午，苏子滢临时接到个兼职——动漫展需要模特，是cos界大神阿紫喊她去的，两人也是在一次兼职中认识，阿紫觉得有个角色特别适合苏子滢，在主办方面前极力推荐了苏子滢。 苏子滢作为打工女王，几乎什么样的工作都接触过。对她来说，接触不同的东西，也是一种学习。 阿紫远远就看到一个女生背着书包走到凌乱的后台。 “散华礼弥！”阿紫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在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造型中，苏子滢素面朝天，就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可又不普通。 她眼里有理性的克制，身上带着名门的优雅气质和教养，即使穿着普通的羽绒服，也挡不住那股书卷气。 散华礼弥就是过分压抑、渴望自由的名门大小姐。 苏子滢的气质和她完全吻合。 “四点半结束？”苏子滢坐在化妆台前，换上了角色服装，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问道。 阿紫今天扮演的的杀生丸，早就换好了衣服和妆容，对着镜子整理着银色的假发，点了点头：“放心吧，不耽误你下一场活动。” 他见过苏子滢的日常计划表，排得满满的，所以知道她的意思。 散华礼弥的日常衣服很日常，一件jk制服，过膝长袜，加上长长的黑色假发，和那些穿着盔甲或者奇怪制服的coser相比，太正常了。 等她化完妆，戴上紫色的花朵发箍，阿紫惊叹的说道：“散华礼弥本弥！” “别拍照了，赶紧去现场。”苏子滢被他凑过来就各种自拍，无语的说道。 “你真像是千金大小姐，一看就是读书好，家境好的名门闺秀。” 阿紫还在感慨，“所以我极力推荐你来……你说你长了这么一张不缺钱的脸，怎么就沦落到每天打工，为了两百块的工资不辞辛苦奔波。” “你要是试过扛水泥袋，扛到胳膊肩膀举不起来，就知道这样的两百块多幸福了。”苏子滢对着镜头微微一笑，说道。 “说的跟我没去工地搬过砖一样……要不你跟着我走穴，我帮你包装一下，身价起来了，有了名气，一天走个场也能赚两千，一个月能接到十场，也就两万了。” 阿紫叹了口气，他是穷人孩子拼出来的，每个名利场的背后，都充满了刀光剑影，漫圈不缺帅哥美女，想闯荡点名气不容易。 每个职业都一样，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个顶级的大佬，才能傲视群雄，赚的也是他们这种中不溜秋阶层的无数倍。 “养名气太耗费精力和时间，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回报，容易把所有的事都养废了，相比有赌博成分的事，我还是更喜欢读书。” 苏子滢冷静的拒绝，艺术学院随手一抓都是好看的人，更别说附近的影视大学，这世界不缺漂亮又有才华的人。 比如叶峻成，想直接出道都可以，可人家根本不屑一顾。 能把毕生精力都放在追求梦想上，才是最令人羡慕的人生。 “读书……我不抱着幻想，现在阶级差距太大，寒门再难出贵子。” “多读书总是好的。”苏子滢没有和他辩解，微微一笑。 不是死读书，而是善于学习的人，才拥有实现跨越阶级的能力。 书本里的智慧，相比人生中的教育，是最便宜最容易直接吸取的。 “所以你太像散华礼弥了。”阿紫替她整理紫色绣球花的发卡，感慨的说道，“一看就是读书很好的名门千金。” “别贫了，赶紧上台，我五点还有其他工作。”苏子滢算了算来回时间，怕去叶峻成那里迟到了。 “急什么，还有十分钟呢，等我发个微博。”阿紫是这里常客了，一点都不着急的处理照片，p图美颜写文案，一气呵成，不到三分钟，发了微博、朋友圈和抖音。 “别看书了，来，拍个最近很热的那个抖音视频。”阿紫发图的空间，见苏子滢拿着手机刷资料，说道。 苏子滢很佩服他的精力，要维护各个平台的账号也不容易，再看看自己手机下载的软件，都是什么知网、幕布、云笔记、各种大学的学习app、方片收集、藏书馆、欧路词典、设计学习等等等，全是跟学习和思维设计有关的软件，唯一的聊天软件是用来社交和找兼职的。 阿紫兴冲冲的找来手机支架，在苏子滢的配合下，连拍了好几个视频，又快速处理好，先放出了一个时下很流行的抖音视频。 大数据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只要你稍微关注什么，或者接触过什么，就会给你推荐什么。 叶峻成很少玩抖音，可方楠是抖音小红人，没事就泡在上面，刷到了一条新的视频，那上面的女孩气质很独特，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转发给了叶同学。 第28章 醉酒 “叶少，「鬼面学姐」这扮相不错吧？”方楠发了条语音过去。 方楠关注了阿紫，点进去翻了几条抖音，看到他置顶的一条汉服秀，点赞数七万多，里面居然也有苏子滢。 发布时间是在半年前，阿紫就是在那场汉服秀上认识苏子滢的，当时苏子滢是工作人员，但因为长相温婉古典，被大家拖过去换装，和阿紫拍了个变装秀。 也就是这个抖音视频，让阿紫从默默无名的小角色，小小火了一把，有不少公司找上门要签他。 但阿紫最终也没有签约，因为合约苛刻，公司手里一大批帅哥美女，资源有限，他只和平台签约，走走穴带带货，也过得不错，还更为自由。 “学姐还拍过汉服，涉猎广泛。”方楠把那条抖音也发了过去，给叶峻成留言，“不过古装扮相真好看啊，我都想请她做一次模特，唐朝仕女图，你觉得怎么样？” 叶峻成没有回复，像是没看见。 他一向不爱玩手机，除了上课，就是各种美术馆走走、拍拍照，或者对着画架肆意挥洒。 每天来收拾画室的阿姨，都会心疼那些颜料——这才是金钱的颜色。 叶峻成看到了方楠发的视频，点开了，看到了自家模特的脸，仿佛一秒穿回古代，她那张脸端正中和，眉似远山，目含秋水，尽态极妍，可又浩然大气，确实有盛唐之美。 而她身边的帅哥也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站在一起金童玉女，配一脸。 叶峻成关掉了视频，站在老街的尽头，抬头看着电线杆上的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在蔚蓝的天空和灰色的砖瓦下，有种八十年代的感觉。 叶峻成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不远处巷口走出两个年轻的小媳妇，看到俊美干净的文艺少年在拍天空，捂着嘴偷笑的交头接耳，站在一家老店门口看着他。 叶峻成又对着老街积满灰尘破旧的招牌拍了几张照片，拽起围巾，挡住了半张脸，背着相机往外走。 对他来说，用摄影去记录人间的烟火，通过摄像头去看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碎片，是一种艺术享受。 哪怕是苦难，隔着镜头，也能缓冲多余的情绪感觉，不必有太心碎的痛苦。 可刚才那两个视频，却隔着屏幕，像一杯苦咖啡打翻在他的心里，又像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泼在了蒙娜丽莎的脸上…… 她身边原来有那么多男性友人，而且她和他们在一起时，笑的那么开心，没有半点「营业性质」的笑容。 叶峻成又想到昨天她和林涵在图书馆约会，他的心里更堵得慌，一转身，走到了旁边一家破旧的小饭馆，但很快又嫌弃的走了出来，往不远处新建的购物大厦走去。 苏子滢五点赶回叶峻成的住处，按了按门铃，没有人应答。 她又按了几次，眼看五分钟过去，依然没人开门。 苏子滢这才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在门口。 那边还是没有回。 苏子滢等了一会，只好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刚打过去，就有人接起来，但声音并不是叶峻成的，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带嘶哑的声音。 “你好，你的朋友喝多了，能过来把他领回去吗？”那边直接了当的问道。 这才五点，叶峻成居然喝醉在一个居酒屋里，等苏子滢赶去时，他还安静的趴在桌上睡着，更像是困极了喊不醒的人。 居酒屋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酒量这么小，一杯就醉倒睡过去的客人。 苏子滢帮他结了账，请老板帮忙把学弟给塞进车里。 “小叶同学？”苏子滢在车里喊了他两声，见他眼皮都不动一下，无奈的伸手拍了拍他细皮嫩肉的脸，又喊道，“叶峻成？” “叶峻成，你喝的什么酒？一杯要我七百块？一会你醒了可不能赖账啊！” 苏子滢见喊不醒他，只得把他脑袋摆正，免得他撞到玻璃上，低声吐槽，“还有来回打车费，我为你打了专车……” 她话还没说完，叶峻成一头往她肩膀上撞来。 苏子滢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他的脑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她在非工作时间，尤其还要倒贴出钱时，脾气可不太好。 叶峻成的酒气喷在她的脖子边，咕哝了一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车子点刹点的「哇」的一声，往她脖子里吐了。 他咕哝了的是：“好恶心……我要吐了……” 苏子滢好半晌没动，伸手抓着他的头发，咬着后槽牙，等他吐完，才挤出一个颤抖的微笑来：“叶同学，你弄脏了我最贵的衣服。” “吐了？这有纸巾和塑料袋，快拿去。”司机惦记着自己的车不要被弄脏了，“回头洗车费……” “不用担心，车很干净，我替您兜着了。”苏子滢微笑着打开一点车窗透气，回答。 司机摆了摆后视镜，果然看到后座没弄脏，小帅哥全吐在女同学敞开的的羽绒服里，淋淋漓漓弄了一身。 最让他的佩服的事，小姑娘只咬紧了牙，面不改色的用纸巾稍微擦拭了一下，然后拉起了羽绒服，免得弄脏了旁边的同伴和座椅。 叶峻成吐完舒服多了，依然靠在她肩膀上呼呼大睡。 他是被胃里的灼热感烧醒的，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的外套也被脱了，只穿着睡衣裤。 他喝断片了，记不得中间发生了什么，努力回忆了几秒，很快被外面食物香气勾引了的胃更疼了。 叶峻成揉着胃走到卧室门口，看到敞开式厨房里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正背对着他，一边看着灶台上的火，一边看着手机，似乎在看电子书。 如果不是香味太浓太真实，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田螺姑娘穿越到了现代社会，给他煮醒酒汤。 白衣少女不知看什么看的入迷，连他走到身后也没察觉。 叶峻成瞄了一眼，她在看《艺术何为》这本电子书。 伴随着锅里沸腾的水果粥，食物的香气和她头发上的香味混在一起，变成了人间最美味的烟火气。 第29章 吐她一身 “马克･罗斯科，你喜欢他的作品？” 身后有些嘶哑低沉的声音，惊的田螺姑娘一转身，一张素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脂粉味，却含着满满的女性的温柔旖旎。 “你醒了？”苏子滢急忙收起手机，关掉火，“我是看你醉了，怕你晚上不舒服，给你煮了点醒酒汤，一会可以喝点暖暖胃。” “先回答我的问题？”叶峻成不喜欢她总是回避自己的问题，好像故意不愿意让他了解。 “我对他的作品印象很深刻，虽然抽象，但是能感受到灵魂的温暖和渴望，有一种浪漫的宗教情绪，挺喜欢的。”苏子滢只是看他醒来，先关心两句而已。 因为时间也到了，她本来就准备煮好了醒酒汤，给他留个言就回去了。 但看上去，他还没完全清醒，那双眼睛亮的可怕。 “你是为了我的画，才看这个？”见她认真的回答了，叶峻成语气才缓和一点，问道。 “我看了画展大赛的时间，寒假之前截止，还有半个多月，你们一幅画的时间长短不一样，这样的全国大赛，至少要准备几个月吧？而且你状态……我有点担心。” 苏子滢是个有良心的打工人，拿了人家的钱，当然要做出点绩效，不然多愧疚啊。 叶峻成微微一愣，看到她毫不掩饰的坦荡关怀，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情愫，在残留着酒精的身体里冲撞着，想到她和别的男生也这么坦荡开心的笑着，他的胃又疼了起来，转身往洗手间冲去。 可他就吐了几口酸水，很恶心，胃里又空空的再也吐不出东西，他洗漱了一番，浑身乏力脸色苍白的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苏子滢给他盛了一碗解酒汤，正用汤勺翻动着降温。 他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白色宽松的T恤，下面是一条同样宽松过长的长裤，裤腿被挽了起来，露出细细的洁白的脚踝。 “多喝点醒酒汤胃会舒服点，不用担心，你应该不太喝酒，所以对酒精敏感，这是轻型急性酒精中毒，因为短时间摄入大量酒精出现的中枢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状态，多吃点水分多的食物，补充电解质，睡一觉就好了。”苏子滢说着，将碗放在料理台上—— 他家没有餐桌，厨房的东西也都是她临时在网上超市买的。 叶峻成胃里还在一抽一抽的疼，闻着香味，没法拒绝，于是走了过去，端起碗，不知是不是真的酒精中毒，神经平衡失调，他的手居然在发抖。 “我来吧。”苏子滢见他差点没端住碗，急忙接过来，舀了一勺往他嘴边送去，低低说道，“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妈以前经常做给我爸爸喝，把梨汁加绿豆和薏仁米煮在一起，热乎乎的喝下去，可以缓解胃里的难受。” 叶峻成看着她近乎母性的呢喃和温柔，喉结微微一动，最终张开了有些干涸的嘴唇，将那勺不知是汤还是粥的混杂物吞了下去。 有一丝梨子的甜味和绿豆煮成沙的软糯，倒也不难吃。 “你衣服被我弄脏了？”喝下了几口，确实没那么难受了，尤其是她这么友爱的照护，叶峻成皱巴巴的情绪也被熨烫的服帖了些，哑着声音问。 他刚才去洗手间没吐出来，可见胃里的东西在之前就吐过了。 “是的，吐了我一身，你衣服也脏了，所以我帮你换了，临时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回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苏子滢差点忘了这事，“对了，有厚外套借我吗？或者学校发的羽绒服？” 她把他拖回来后就赶紧去洗澡，也没敢乱翻他的衣柜，只从看得到里面挂的衣服的透明玻璃衣橱里拿了两件干净衣服，帮他换了，也帮自己换了。 可没想到叶峻成家里没有洗衣机！ 他的主卧卫浴里面也没有洗衣机，苏子滢猜想他每次都是让干洗店的人直接上门拿衣服去洗。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带着呕吐物的衣服给扔在门外，免得一屋子都是臭味。 “你穿男人的衣服回去，不怕室友说闲话？” 叶峻成看着她递过来的勺子，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又问道。 “所以有学校发的统一羽绒服最好……” “我没有，早就扔了。”叶峻成说完，咬住勺子，眼底闪过一丝炽热。 “那我让朋友送到楼下，放物业那里……” “你要暴露我住的地方？”叶峻成将勺子拿了过来，再次打断她的话，“再去盛一碗。” 嘿，这少爷，颐指气使惯了，她帮个忙，就理所当然的把她当佣人了。 “那我总不能穿着被你吐脏的衣服回去吧？” 苏子滢还是替他去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料理台，无奈的问道。 “当然不能。”叶峻成将勺子递给她，很自然的让她继续喂，带着一丝酒意说道，“我想到模特这么回去，会恶心好几天。” “呃……”苏子滢挑眉看着他，又看了眼被他塞到手里的勺子，觉得自己就不该留下来照顾这个没礼貌的大少爷。 “今晚我要画画，你留下来。”叶峻成看着碗里的解酒汤，像是漫不经心又有些蛮横无理，“明天我会赔你一套衣服。” 说完，像是怕苏子滢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加时费我转给你。” “不是加时费的问题。”苏子滢见他这么说，立刻挂上了笑容，“还有我接你的打车费，给你付的酒水费……” “就是钱的问题？”叶峻成看到她那菩萨般的笑容，顿时松了口气，“直接告诉我多少钱，我一起转给你。” “九百七十八，手机支付的截图我发过去了，你可以核对下。哦，今晚的粥，是我请你的，没有算在里面。” 苏子滢也松了口气，她知道叶峻成不缺钱，可刚见面时的八十块和他的「市场论」让她有心理阴影，担心他不认账。 “只要钱给的够多，你是不是什么都原意做？”叶峻成见她见钱眼开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问道。 “你真喝醉了，又问这个问题。”苏子滢记得他上周刚问过。 她当然是有底线的人，不然早就走捷径赚钱去了。 青春饭虽然短暂，但也是最容易变现的饭。 第30章 留下别走 “一个贪财的人，一个有弱点的人，是守不住底线的。”叶峻成说完，张嘴将她喂过来的那勺汤吃下去。 他从没吃过这么奇怪的混搭食物，很「平民」，每种东西都很便宜，混在一锅里，煮出来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和他经常吃的美味相比，太廉价了，只有食物本身的那点清甜。 “那是你接触的人太少了，我就不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苏子滢笑着舀起一勺绿豆，往他嘴里塞去。 她照顾起别人时很自然熟练，可见经常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叶峻成的想象力丰富，不觉就代入她以前也这么照顾男性的场景。 比如领导同事喝醉了，饭桌上酒席下帮着照料，甚至送回家脱下吐得污秽的衣服，也许还要被骚扰…… “取之有道……我可没看到什么道。”叶峻成有些嘲讽的眯了眯眼睛。 他越想越不舒服，完全忽略了她的智商，只凭自己的主观臆测，就觉得她爱财如命，性格又温柔，肯定被人占了不少便宜。 就像那天，他咬了她的嘴唇，都没生气，为了拿到资料，一点尊严都不要。 如果做更过分的事，只要给钱给好处，她也不会拒绝吧？ “道在心里。”苏子滢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态度，此刻他说话尖酸，也就当他醉意未消，不跟一个喝醉的人争辩。 “如果……”叶峻成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喷着酒气，低语了一句，随后退回去，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 苏子滢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就恢复了正常，放下碗勺：“你不会这么做的，我也不会收这种钱。”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么做？你了解我多少？” 叶峻成冷笑，步履有些不稳的走到她面前，“你只是嫌钱少吧？” “你醉了，今天晚上还是休息吧，我先走了。”苏子滢觉得他喝了醒酒汤，反而更不清醒，眼神都变了，灿亮无比，里面燃着一簇令她有些不安的火。 她果断的转身就走，可下一秒，手臂就被拽住。 苏子滢心一沉，还没说话，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搂住。 她的心更加下沉，像沉入了海底的午夜区，低头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没动，也没说话。 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带着神经质的敏感。 敌不动，我不动，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乱挣扎和刺激，免得引起对方更暴力的镇压。 “留下来陪我。”叶峻成的嘴唇轻轻贴着她的发丝，哑着嗓子说道。 “叶峻成，你喝多了，需要休息。”苏子滢尽量温柔平静的说道，伸手轻轻攥住他的手腕，“先去沙发坐一会，我现在不走，给你烧点热水。” 叶峻成的手紧了紧，感受到那真实的温暖，隔着两层衣料下的那骨肉均亭的美妙，像维纳斯的身体在召唤着他拥抱。 可他也感受到肌肉绷紧的僵硬和对抗，尽管有些宿醉后的头疼，可他不是借酒撒疯的人，于是松了力，任由她拉开了自己的手。 “坐一会，要不要来点音乐？”苏子滢见他没有进一步的过分举动，心底松了口气，拉着他走到沙发前，尽量打破令人忐忑的沉寂，问道。 “不用。”叶峻成闭上眼睛，头还是有些刺痛，胃里虽然有了点食物，可肚子却疼了起来。 他揉了揉肚子，没一会，额角冷汗就出来了。 等苏子滢端着水走过来时，叶峻成已经疼的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你……给我下了毒？”他咬着牙，支离破碎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是肚子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可能是酒精性急性肠胃炎。”苏子滢倒是很有经验，放下水杯，半蹲下来查看。 “我不要……不要去医院。”叶峻成按着肚子，那股阵痛缓了过去，他幽怨的看了眼有些着急的苏子滢，直接命令，“给我揉揉。” “哪里？胃还是肚子？”苏子滢苦于他蜷缩着身子，没法下手，伸了几次手，不知道放哪。 “哪里都疼。”叶峻成见她一脸关切的模样，似乎那种疼也没那么难忍，可是嘴上依然哼哼，甚至表情更痛苦了。 生病的时候有个温柔靠谱的小姐姐在旁边照顾，竟然让内心升起一丝幸运的感觉。 尤其见她关心则乱的紧张担忧模样，叶峻成甚至有点幸福的感觉。 “要去看医生，我送你去医院。”苏子滢伸手按了按他的肚子，摸到了少年纤细却结实的身体，见他痛苦的皱眉，坚持说道。 “不……我不要去，揉揉就好。”叶峻成被她的手按在肚子上，有种异样的感觉。 年轻男女接触时，像是有说不清的化学反应，那痛感被另一种痛感代替。 “不能强撑，万一胃出血或者……” “不要说话，用点力。”叶峻成打断她的话，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细密的汗珠变冷，黏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苏子滢知道他脾气古怪执拗，见他这么难受，只好先配合，手上加了点力气。 吃高营养高蛋白长大的孩子，肌肉长得真不错…… 细摸一下，腹肌的形状清晰的传到指尖，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像生起了火的火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忽然一把推开了她的手，依然蜷缩着身，像是非常难受。 苏子滢也发现了不对劲，伸手往他额头一放，黏湿的汗水下，皮肤温度有点高，但是也没有到烫手的程度。 也许是低烧？ “有体温计吗？你好像有点发烧。”苏子滢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他打开。 “别碰我。”叶峻成喘了口气，哑着嗓子说道。 “你先喝点水，不行的话我喊救护车。”苏子滢真佩服他情绪变化，跟小孩子一样快，刚才还让她用力揉，现在又不许她碰。 “不要……我讨厌医院。”叶峻成憋了一会，忽然起身，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走去。 他进去了好一会也没出来，苏子滢又开始胡思乱想，生怕他在里面晕过去，走到门口清了清喉咙，问道：“你还好吗？” 第31章 在他心里的形象…… 没人应声，苏子滢敲了敲门，有些焦灼：“叶峻成，你没事吧？”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苏子滢沉不住气了，伸手按住门把手，微微扬起声音：“叶同学，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她脑补了叶峻成腹痛晕倒在马桶上的场景，打了个冷噤，这要是没穿裤子，真被她给拖出来，以后两人的雇佣关系估计也该走到尽头了。 苏子滢总会想到最坏的结果，比如还没脱裤子就疼晕了，拉了一裤子这种更社会性死亡的场面。 “叶峻成……我要进来了。”等了几秒，不知是房门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叶同学真晕了，苏子滢伸手按住门把手，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清贵俊秀的少年直挺挺的走出来，看着她，气息有些不匀，声音也更加低哑：“进来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舒服，想给你叫救护车。”苏子滢见他的表情有些不正常，原本宿醉后的苍白脸色泛着一丝潮红，像发烧的样子，伸手想去摸摸他额头，这次被他一偏头，伸手给挡了回去。 “我好得很，别碰我。”叶峻成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走到大尺寸的画架前沉思。 他现在又没了任何的攻击性，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被任何人打搅。 苏子滢默默观察了一会，见他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潮红退去，眼睛亮亮的，神智清醒，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危险警报解除了，他的眼睛只盯着空白的画架，再也没有看过来时灼热醉意的光。 站在定制的画架前沉思的叶峻成，是最纯粹和纯净的，那双眼睛像是深蓝色天幕之上的群星，璀璨又遥不可及。 苏子滢猜想这艺术家正在寻找灵感，也不敢打搅，无声无息的挪到厨房，想帮他将碗筷收拾好，就找个说辞离开。 “别碰那些东西，过来。”叶峻成忽然说道。 “你该不是……还要画画吧？” “趴地毯上。”叶峻成已经在画台忙开了。 “这样趴着？” “挑个你舒服的姿势就行。”叶峻成打开调色盘，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我可以……听书吗？”苏子滢试探的问道。 她总觉得当模特是件浪费青春的事。 其实比当服务员之类的省事很多，但正是因为清闲，就有更多时间思考，就会觉得时间既静止又飞速流逝，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复盘那些学过的东西，或者在内心一遍遍做设计图，无法学习新东西，自然觉得有些浪费。 “随便你。”叶峻成居然没有往日的严格要求，看来醉酒也带来了灵感，并不在乎模特是什么样子的。 苏子滢这一夜过得很舒服，除了在地毯上睡的肌肉酸疼外，她用趴睡的姿势，听了半本美学设计，还做了个不长不短的美梦。 梦里拿到了设计大赛的冠军。 很多人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可苏子滢从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连做梦勇气都没有的人才可悲。 而叶峻成一直没有帮她找到合适价位的镜头，张恒远那边也是，倒是有很轻薄的镜头，可价位太高，超出了预算。 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苏子滢终于看到了叶峻成创作的作品。 “你画的是……我？”苏子滢从厕所回来时，看到叶峻成倚靠在桌边，用刮刀轻轻刮去暗侧的颜料。 她一直默默关注他的画，关心他的比赛，所以偷偷看过几次，可这次叶峻成在画布上涂抹的颜料乱七八糟，背景一片空白，根本看不出在画什么。 直到此刻，她看到画布上出现一个精气神十足的牛角略显雏形，锐利、尖刻，不肯与这个世界妥协。 “没错。”叶峻成很专注的看着画布，可手上似乎漫不经心的添了一笔，优雅随意的动作和认真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在画你。” “我没看错的话……这是牛？”苏子滢走到他身后，认认真真的打量，确实是牛角。 能把一个好好的模特画成牛……饶是苏子滢，也无法理解这先锋艺术。 难道，她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头牛？ 苏子滢不敢多问，怕问了，人家点头，那就有点伤自尊了。 “没错，牛。”叶峻成依然不围围裙，白色T恤如同艺术家的涂鸦，沾满了颜料。 他最近的心情好，可能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所以创作时对模特的要求也没那么高，甚至都允许她在一边欣赏。 “还是……公牛？”苏子滢看了好一会，看到那粗犷的线条，只觉得内心一万匹公牛呼啸飞驰。 “难道是奶牛？”叶峻成像是自言自语，不等苏子滢说话，就否定了，“奶牛不行，奶牛太温顺了，吃草，挤奶，被圈养，被剥夺……那不该是你。” 苏子滢愣了愣，心里滋味万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抽象画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公牛的形状，饱满而充盈爆发力，与自己的性别以及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听他的意思，是气质像？ 她是不甘心被圈养，吃着草挤着奶，她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可那也不该是一头看着又倔又猛的公牛啊！ 画个野狼或者母豹子，也比牛好！ 这人是故意的吧？难道他请自己当模特，就为了画牛？ “你不喜欢？”叶峻成咬着笔，沾着颜料，含糊的问道。 “你喜欢就好。”苏子滢挤出微笑，大方的回答。 拿了别人的工资，当牛做马都应该的，再想想，奶牛确实没公牛威猛。 至少在他心里，自己还有刚猛的一面……挺好！ 叶峻成看了眼苏子滢，像是研究她的笑容有几分真假：“别站我身边，过去。” 苏子滢立刻乖乖走过去坐着，拿起沙发上的书，继续啃，这会叶峻成已经完全不要求她的姿势和角度，只要坐在沙发上就行。 所以她想看书也好，想睡觉也好，他都不管。 唯独不许玩手机。 第32章 突然生气 苏子滢没有手机依赖症，除了查资料和临时做笔记，微信也只是早晚看看班级群和兼职群有没有什么任务。除此之外，就是枯燥的学习。 期末考试快到了，她不但要做好复习，还得帮林涵复习。 想到林涵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苏子滢就头疼，恨不得退钱回去——这是她遇到的难度最大的工作。 “你在发什么愁？”叶峻成冷不丁的问道。 因为他没有姿势和表情的要求，苏子滢没有绷着神经，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被他发现了。 “啊……我在想考试。”苏子滢没说谎，只是想的是好友的考试。 “你需要担心考试？”叶峻成扫了她一眼，继续不疾不徐的刮着画布。 他是个画师，或许对生活的疾苦不太了解，可观察力是敏锐的，尤其对着自己画了几十上百遍的模特，更是能敏感的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 “我这学期大多在外打工，复习的时间少，有一点点担心。” 苏子滢说的也算实话，她这两个月，读书的时间严重被工作侵占。 “为什么要撒谎？”叶峻成用晦暗的深褐色，将画布的光线压暗，仿佛他此刻的心情，“你是担心别人的考试吧？” “啊？”苏子滢哪里知道，他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刻意等了她两次，都看到她在陪林涵复习。 上一次她带回了自己的笔记，被他转手丢到了垃圾桶，和她放在外面吐脏的衣服一起，让过来清扫的阿姨带走扔了。 可是林涵写的那个「是」字，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和那个阿紫的帅哥一起，让他时常陷入无法形容的情绪低谷。 然而偏偏是这样从未有过的烦恼情绪，让他的画笔瞬间变得更生动，饱含了感情张力。 “你们系的系草，听说断了绯闻，每天跟着你学习，你该不会免费带他吧？交学费了？” 叶峻成说话总是直白到不近人情的刻薄，满满的毫不在乎得罪别人的底气。 “对，收钱补习。”也亏得是苏子滢，从不介意他这从小被宠出来的臭脾气，坦然应答。 “所以你在担心他的考试？”叶峻成抿了抿唇，手上的动作变快了，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不想看到她点头承认，又问道，“担心过我的比赛吗？” “有……”苏子滢被他那暗色的眼神弄得有些不安，放下了手中的书，正要认真回答，又被他打断。 “我没看出来你担心我。”叶峻成很无理取闹的冷冷说道，“是因为我还没有帮你找到镜头，所以你也不准备对得起我付的工资，给我多点的专注和敬业精神，每次过来，都像是打发时间一样，觉得这里很无聊吗？” “还是因为面对我，所以才无聊？”叶峻成又没等她回答，补充了一句。 苏子滢面对他无情又锐利的质问，差点没招架住的点头。 但她深知这样很没职业操守，想了想妈妈的续命药，立刻道歉：“是我让你失望了，没有给你提供更多的价值，我现在就改正。” “怎么改？你以为这是什么工作？”叶峻成想到她在这里还记挂着林涵，克制不住的发火，“你是我的模特，我的面对的艺术对象，我需要将自己的情感和生命灌注到对象之中，由此而感到对象的亲切并与之发生同情与共鸣。 你从来不会主动给予我共鸣和共情，你就像个设定好的机器人。不，你还不如机器人，至少机器人工作时不会想着其他男人！” 叶峻成说完，用力将手里的刮板往地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叶……” “别跟我说话，现在就从这里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叶峻成头也不回的拿起挂在玄关处的大衣，套在染满颜料的五彩斑斓的白色长袖T恤外，摔门离开。 苏子滢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过了好几秒，才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 她走到画布前，看着那个未完成的画。 公牛……她的形象。 圣诞节那场雪之后，元旦到现在一直晴好，昨晚开始大风降温预警，今天陡然降了七八度，外面寒风凛冽，而叶峻成只穿了一件羊绒大衣，一出门，就领略到了小寒天的冰寒。 但都没有他内心的寒冷来的刺骨。 一辆黑色轿车恰好驶过来，停在了他的身边。 副驾驶走出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对着他微微一笑：“少爷，叶老先生回来了，请您回去一趟。” 叶峻成没想到在国外旅游大半年的爷爷，居然挑这么冷的时候回来了。 爷爷年轻时太拼，染了些慢性病，天一冷老毛病容易犯，所以冬天几乎都在温暖的海岛或者热带地区疗养旅游。 爷爷早年在东阳山设计了一个藏佛窟。那时候，开发商还送了他一大块地，他顺便设计了一套超现代化的宅子，全玻璃结构，花园前还有旧式古堡前的绿植迷宫，在当年十分先锋。 如今的这座城市最东边的东阳山，已经完全开发成旅游景点，而那套玻璃豪宅，也成为其中一道风景。 叶峻成并不喜欢那里，因为太热闹了，总有人会拿着望远镜，远远的好奇的偷窥。 苏子滢今天运气不好，回去的路上，就遇到和狐朋狗友搂着要去喝酒林涵。 林涵远远看到她从对面的美食街走出来，立刻对她招手，扬声喊道：“子滢？” “你不是说要工作到八点吗？怎么提前出来了？走，一起吃饭去。” 现在才晚上五点半，林涵正要和朋友们去吃火锅，看到苏子滢高兴的扯着她不放。 “你和朋友们去吧，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总要吃饭的吧？”林涵打断她的话，好不容易逮着她一次，怎么能放过，又是威胁又是央求，“别给我找借口啊，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一学期都结束了，咱俩才吃几次饭，走了走了，假期前的聚餐，陪我去哈。” “可是……” “我生日那天你就没来，说了给我弥补，也没个后续，你是不是朋友？今天我给你一次机会弥补，你要是再啰嗦，我可就生气了。” 林涵嘴皮子快，噼里啪啦一通说，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还有最近你都说了我好好学习，就给奖励，我先兑换一顿饭，不要你付钱，看我多体贴你啊，不给我点面子嘛？” 第33章 家庭教师 “他们我都不熟……”苏子滢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插着兜等着林涵的几个男生，看身高应该都是校篮球队的。 “跟我熟就行了，谁要你跟他们说话？” 林涵见她语气松动，笑嘻嘻的搂着她的肩，把她带到伙伴面前。 “林涵，介绍一下呗。”校队的一个男生嘻嘻笑着，和身边的伙伴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我的……”林涵故意顿了顿，看了眼苏子滢的表情，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老师！” “老师？”几个年轻男生面面相觑，林涵身边带的都是女朋友，第一次听他喊「老师」。 “没错，我的家教老师。”林涵说着，故意咬重她的名字，“苏老师，今晚就在火锅店帮我补习吧。” 苏子滢对他的恶作剧波澜不惊，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温柔笑容：“好的，火锅店补习。” 这回林涵觉得有点不妙，因为他知道，苏子滢是个公众场合很少开玩笑、说到做到的人。 冬天的火锅店太热闹了，鲜香麻辣的红底牛油夹裹着热腾腾的雾气，温暖了阴冷的冬夜。 大学城这家声名远播的老火锅店里，坐着的几乎都是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年轻蓬勃的面孔和欢声笑语充盈在两层楼的店里。 这些欢笑声，没有坐在角落里的林涵。 校队的其他系队友，倒是笑的很欢，看着坐在对面皱着眉头咬着笔看题的林涵，性格活泼的张勇忍不住拍了几张，发到校队群里，和大家打趣。 “同志们，看到没，林队长在学习，学习哦。” “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林涵同学也知道学习了。” “主要是私教老师长得好看……” “那叫家教老师，不是私教，你健身房去多了，练傻了吧？”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苏子滢充耳不闻，继续给林涵发重点考题。 林涵被一个三角函数难住了，设计图求一个黄金角，上周刚给他说的公式也忘了，恨不得拿手机搜索。 林涵偷瞄了一眼苏子滢，见她用手机看资料看的入神，于是偷偷伸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手机。 “记不住公式了？” 一只素净纤细的手，将他的手机拿了过去，苏子滢没收了他的手机，依然看着书，温柔提醒：“初中就学过的定理哦，再想想。” “就是因为初中学的，时间太久了……” “我上周也刚给你说过。”苏子滢打断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对学渣的学习能力很失望。 “哎！小白，这里！” 林涵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苏老师」这样凝视，也颇有压力。 好在几个人影远远走过来，他余光看到为首的男生，立刻兴奋的站起身，挥着手喊道。 一个男生带着两个漂亮时尚的女生走了过来，坐到给他们留的位置上，有了美女的加入，气氛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苏子滢这才发现那个将半长头发扎起来的男生，是中央美院的才子——白宁羽。 也就是那天在她后背作画的男人。 显然白宁羽也认出了她，放浪不羁的对她挑了挑眉：“还记得我吗？” “中阳美院鼎鼎大名的白宁羽白师兄，见过一次面就不会忘记的，子滢老师你应该记得吧？上次有一个活动，你们一起参加的。”林涵生怕苏子滢不记得让场面尴尬，特意贴心的抢答。 “记得，白师兄好。”苏子滢微笑的伸出手，大大方方的准备和他握手。 白宁羽带着黑色的手套，进了火锅店也没脱掉，他瞥了眼递过来的手，停顿半秒，才将右手的手套拿下，握住了苏子滢的手。 “我也一直记着你，背长得好，是上好的画板。”白宁羽攥着她的手，唇边挂着一丝无所谓的笑意，夸道。 “谢谢。”苏子滢也不知他开玩笑还是故意捉弄，只见他眼神似笑非笑，似乎有一丝认真，权当他夸赞了。 “真的很漂亮，皮肤细腻平滑，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不吃色，线条描绘起来很顺畅，我很想再约一次，我们来个更艺术点的造型……” “先别谈艺术，麻烦松开我老师的手。”林涵咳嗽一声，见白宁羽抓着苏子滢的手不放，忍不住提醒。 “我后面找了好几个模特，没那天画的鬼面有感觉。”白宁羽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人体彩绘只是他心血来潮的玩票，那次商场开业，老板是他表舅，知道他小有名气，请他来开个场，用人体彩绘吸人眼球。 结果他尝试之后，还挺喜欢这种艺术形式，之后又接了几次这种活，可再也没找到那么顺滑的手感了。 “可能因为你第一次给了她。”林涵大大咧咧的开着有颜色的玩笑，挺得意自豪的摸了摸苏子滢的头，“咱们苏老师，有名的学霸，只要和她搭伙过，以后再找其他同伴，都不得劲。” “哦！我就说这个名字好耳熟，原来是苏子滢，年年拿奖学金的那个设计系学霸。”对面的张勇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好像之前还在宣传栏看过照片……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过奖了。”苏子滢被这么多异性当面吹捧，有些不好意思，在桌子下踢了踢林涵，微笑着说道，“你也给大家介绍一下朋友们怎么称呼。” 她极少应酬，也不喜欢参加无效社交，只是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冷落了其他两位女生，苏子滢不喜欢成为焦点，才让林涵介绍。 林涵带的三位队友是美术系的张勇和建筑系两个学弟黄宇军、杨超，而白宁羽带来的两个美女，一个是中阳美院的王芸，另一个则是华影表演系的学妹张欣妍，都是他的小迷妹。 苏子滢听他们介绍完，就不说话了，只在旁边听着校队的阳光帅哥跟两个美女八卦娱乐圈的那点事。 苏子滢吃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是爸爸，心里一沉，立刻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电话。 门外的冷风扑面袭来，吹散了一身的火锅味，苏子滢才发现，地面都湿了，已经开始下起雨来。 第34章 那不是爱情 天气预报提醒，这场寒潮会带来新年的第一场大雪。 上一场大雪，她还记忆犹新，万丈冰崖在眼前，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明晃晃的折射着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那是对妈妈病情的不安。 她对自己的未来一向很有信心，虽然现在到处打临时工，有时候还是和自己专业完全无关的工作。 可对她来说，接触的每行每业，都是在给自己积累丰富的经验和财富，是人生必不可少的努力环节。 火锅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温暖的火锅味被一个扎着小辫的高大男生带了出来，从怀里掏了包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往薄唇送去。 白宁羽走到一边，熟稔的点上烟，对着小雨吹了个烟圈，才说道：“听林涵说过你好几次，只要开价好，合适的工作都接？” “你想雇我？” 苏子滢仰起脸，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与往日客套礼貌不太一样，似乎有真正的欣喜在里面。 尽管黑色天空下着雨，可白宁羽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星光。 “是的，周二下午你们没课，约一次？” 白宁羽在那亮闪闪的光芒里沉溺了两秒，掏出手机，“上次那个群还没解散，我加你。” “合适的价钱，合适的工作。”苏子滢顿了顿，微笑的补充一句，“我不是什么活都接。” 妈妈今天复查，恢复的很好，爸爸这次打电话，是给她报喜的。 医生说按照这种恢复状态，再吃半年的药，差不多就能换国产药了。 苦久了，累久了，提心吊胆久了，哪怕一个小小的不确定的好消息，都能让苏子滢燃起希望的快乐星火。 白宁羽吸了口烟，喷进浓墨般的夜空，又看了她一眼，挑起眉：“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看的上。” 他可是中阳美院最负盛名的大师兄，长卷发有些像更忧郁版的金城武，女粉丝无数，拿奖拿到手软，未来美术界的大明星，哪怕找隔壁影视大学的美女明星，她们也趋之若鹜， 还没人和他事先说「不是什么活都接」，倒显得他不像个正经艺术家。 虽然，和将画画视为唯一的叶峻成相比，他的人生复杂了一点。 除了画画，白宁羽还抽烟喝酒，有无数迷妹。 他从女人身上，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灵感，就像妖精去吸取那些漂亮女孩的精气和灵气，用她们的爱和欲，注入自己的画里。 所以，苏子滢才会加上那一句「不是什么活都接」。 而叶峻成找她，不用多说话，只凭着那张清贵无欲干净的脸，就能让人放心的跟他走。 这样不接地气不食烟火、对俗世男女情爱不屑一顾、只沉迷于自己的艺术世界的金贵小少爷，全天下也找不到几个。 小少爷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不稳定，染了不少艺术家的坏脾气，生气的时候莫名其妙。 火锅结束回去时，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雪，冷风直往苏子滢的脖子里钻。 她拉紧了外套，忽然又想到叶峻成穿的那么少，会不会冻感冒？ 他的画才画了一半，马上就到了截止时间，万一生病了影响进度怎么办？ 这样醉心于创作的人不多了，苏子滢内心真诚的希望他的付出都可以得到回报。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 一条羊绒围巾带着火锅味，在细碎的小雪花里围到她脖子上，挡住了寒风。 林涵见她没戴围巾脖子冷，解下了自己的给她戴上，这个暖男举动，引的跟在后面的队员朋友一阵牙酸的抽冷气。 “我不冷，拿走。”苏子滢伸手想扯下围巾，被林涵拽着围巾用力一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戴好，别跟我逞能。”林涵霸道的说完，有爱的帮她掸去头发上的雪花，“冻坏了，谁给我复习？” “上次林涵生日你没来，他可念了很久。”白宁羽在旁边冷眼旁观，忽然说道，“很想知道，那天什么工作让你这么忙。” “她啊！朋友不如工作和学习重要，典型的工作狂，以后估计找对象都麻烦。” 林涵叹了声，透着股老父亲看成绩优秀的女儿的宠溺语气。 “真不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啦？”旁边的小美女穿的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底是一丝不耐烦，显然并不希望她去。 “不了，你们玩，我还要回去复习。”苏子滢当然不去浪费这个时间，他们叫的两辆车刚到。 “你们先走，我送她回去，晚点来。”林涵见她一个人在风雪中站着，忽然对另外三个队友说道。 “送什么呀，学校就在对面，两步路，你赶紧上车去。”苏子滢说完，对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我回去了。” 这样磨磨唧唧的林涵可真不多见，搞得她都觉得气氛有些黏黏糊糊的不清爽。 林涵追了上去，哈着白气：“刚下雪，路滑，我得看着你别摔倒了。” “让你别跟来了，你那些朋友都……” “他们跟你比起来，不算朋友。”林涵无情的见色忘义，打断苏子滢的话。 “你以前在其他美女面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怎么了？这次那两位学姐，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苏子滢见那辆车出租车都开车走了，只得放慢脚步，同他一起慢慢走着。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离不开美女啊？” 林涵伸手揪了下她为了吃火锅方便而扎起来的丸子头，气哼哼的说道，“我就不能跟你好好学习了？” “那你公式想起来了吗？”苏子滢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问道。 “呃……” “你上次朋友圈写的那句情话，什么爱你是量子力学之类的，我想跟你说，首先你得知道狭义相对论……” “等等，你不会现在就要给我上课吧？”林涵打断她的话，有点后悔要陪她走过来。 “我想说，量子力学只能用数学公式来表达，用爱是表达不了的，你确实得好好学数学，至少把那些公式都背掉，工程设计是很严谨的工作，一个数据都不能差……”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不陪你了，围巾……围巾不用还我，上面有火锅味，我受不了，你洗洗自己用。”林涵果断的转身就撤。 他想什么？ 这么浪漫的下雪天，和喜欢的女孩在雪中漫步谈量子力学？ 老天爷， 饶了他吧！ 第35章 雪夜 这场雪比圣诞节那天还大，今年的寒潮据说五十年不遇，冷的连小麻雀都挤在一团，更别说人了。 叶峻成陪着爷爷坐在玻璃房里，看了一整夜的雪。 后半夜最为安静的时刻，爷爷坐在扶手椅上打着盹。 而他端着一杯白水，靠在落地窗边，看着从漆黑的天空坠落的白色雪花。 好像这些雪花是从宇宙最高处，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地球人间。 就像他心中的缪斯学姐，单单看那张脸，是未曾受过欺负的娇贵的模样，可却在着泥沼的尘世打着滚，为了钱艰难的生活。 于是那些雪花，变成了无数学姐的模样，落在树梢草间，落在河流山涧，最终全都落在他的心田。 “尤其静夜，我的情欲大，纷纷飘下，缀满树枝窗棂……” 这句诗忽然在脑中低声吟诵起来，让叶峻成一惊，恍然发现自己想了她一夜。 手里那杯白水早就冷了，只带着一丝掌心的温度，叶峻成仰头喝完那杯水，看了眼睡着的爷爷，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他要回去完成那副画。 那头公牛，还在家里静静等着他。 “你知道美学基质共通吗？”白宁羽看着自己的模特，忽然问道。 他的画室是和朋友们一起租的仓库，很大，但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颜料留下的痕迹，唯独窗边的桌子上，放了一盆水仙花，在凛冬打着黄色的花苞，似乎随时会绽放。 苏子滢当然知道，这是美学家费舍尔的移情说，但她没有回答，她抱着琵琶，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一张口，表情就变了。 白宁羽也不需要她回答，他此刻陷入了巨大的创作热情中，拿着画笔一刻不停的描绘着，嘴上也不停地说着：“我们会欣赏万物中自己的倒影，就像水仙花，希腊神话中那个爱上自己倒影，投入湖泊的美男子纳西索斯！这种为了爱牺牲一切的感觉，你了解吗？” “我第一次画你的背，就特别有感觉，也许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相似点越多，代入感越强，就越来电。” 说到这里，白宁羽咬住了手里的笔，换了一只，继续勾勒描绘着。 他画的太有感觉了，这幅反弹琵琶，一定能拿到金奖。 白宁羽和叶峻成是完全不同的画手，他更外放，在创作时喋喋不休疯疯癫癫手舞足蹈，更像个画疯，寄情于模特身上，恨不得身体心灵双重融合，挥发出最大的才力。 而苏子滢想到了之前叶峻成生气离开时候的那番话，用荣格心理学的外倾与内倾来比较，小叶同学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丰富的社会观念，更关注自我和内心，倾向于以自身条件为坐标原点，寻找接近的审美范式，如函数图象扩张一般，在风格上自我延展。 他是内倾的人，所以，会选择她当模特。 因为他俩从外形气质上，某些特质有共同之处。 可白宁羽完全相反，有丰富的社会观念，更外倾，却也选择了她当模特。 不过只要给报酬，做谁的模特，都一样。 第二天，她又去了叶同学家里，却没有敲开门。 苏子滢给他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拒接，这才发现，上次他真生气了，还哄不好的那种。 雪都下了三天，放晴了，叶同学居然还没放晴。 苏子滢无奈之下，找到方楠的名字，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叶峻成在哪。 方楠倒是秒回：他这周请假。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学姐想知道他在哪，请我喝咖啡。 学校对面的星巴克，全是气氛组成员，大家都带着电脑和手机，坐在里面也不知是学习还是在刷剧，唯独苏子滢端着一杯白开水，格格不入的坐在窗边。 她对面的年轻学弟，抱着热巧克力，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暖了一点肠胃。 “今天可真冷。”方楠满足的打了嗝，看了眼学姐手里的水，调侃的问道，“小姐姐不用这么省吃俭用吧？我喝的都有负罪感了，要不让我请你喝一杯。” “我肠胃喝不惯这些。”苏子滢微笑，她是真的不喜欢喝咖啡和其他饮料，“叶峻成怎么了？生病请假，还是家里有事？” “为什么这么担心他？”方楠见她直奔主题，一脸八卦的反问。 “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苏子滢总不能说和他有点「生意往来」。 “那你就找不到他了，还白请我喝一杯热巧克力。”方楠笑的很狡猾。 “他借给我两本书，我想还他。”苏子滢没说谎，圣诞节那天回去，她拿了其他两本书，都是德语版的，图书馆没有，国内也买不到。 “只是还书啊？”方楠一脸失望的表情，“那你还给我好了，等他来了，我转交给他。不过，他怎么会借书给你？他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说说你俩怎么联系的？” 苏子滢从没见过这么八卦的男生，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叶峻成有没有和他说过自己是模特的事。 “有什么隐情不能说？那我也不问了，姑且当做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方楠是个小滑头，见学姐神色有些窘迫，被他戏弄的都说不上话来，心里暗笑，脸上却依然很失望，“反正叶峻成下周应该回来，你再找他好了。” “可他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那你可以去教室找他啊，每个班的课程表都在校内网上，想找人还不容易？” 方楠一脸恨铁不成钢，“听说小姐姐学习很好，怎么感觉没生活常识？” “我……必须等到下周才能找他？”苏子滢被这种纨绔子弟数落没有生活常识，也懒得和他争辩。 她只关注自己班的课程，也只想立刻和叶峻成联系上，不然今天下午的工资，是不是得退回去？ “现在就算找到，他也回不来。”方楠将剩下的热巧克力喝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子滢的脸，“学姐，你真的很着急啊？” 那可不，钱命关天！ 苏子滢沉重的点点头：“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那一顿咖啡可解决不了，你这一周都得请我喝咖啡。”方楠说着，像是笃定她会答应，点了几下手机。 苏子滢听到他手机传来的视频通话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方楠将手机的正面对着自己，那边接通了。 第36章 关系不妙 叶峻成不耐烦的磁性声音传了过来：“说了不要打搅我……” 苏子滢只看到那边的画面是透明的玻璃顶，碧蓝的天空像一块蓝宝石，没有一丝杂质。 叶峻成的手机就放在桌上，他随手接通又调颜色去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看了眼手机界面，视频里居然不是方楠，而是一个肤白貌端温柔古典的女生。 学姐…… “抱歉，是我让他打搅你的，因为找不到你，也联系不上，十分担心。”苏子滢对着视频那边的蓝天，客客气气的开口。 她的话音刚落，叶峻成的脸忽然就挡住了蓝天，居高临下的角度很令人窒息。 然而他骨骼皮相一流的俊，这么死亡的角度，也能看出帅来，真不容易。 “我没看出你在担心。”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几秒，叶峻成冷哼一声，又离开了。 “那个……我给你的留言看了吗？”苏子滢见方楠憋不住笑意的表情，有些尴尬，“能给我回个消息吗？我也不想麻烦其他同学……”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视频。 “嘿，他生气了。学姐，你这次得对我负责。”方楠收回手机，还想打过去，发现自己……居然被拉黑了！ “什么？”苏子滢还在想刚才的画面，叶峻成的衣服上和下巴都染上了颜料，看来是在画画。 “他把我删了。”方楠给她看发不出的消息，趁机逼问，“要知道他这么生气，我就不帮你打这个视频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得罪他的？” “我也想知道。”所以她才主动找方楠了解情况。 那天不过聊了两句，如果只是批评她工作态度不够好，也不至于气到夺门而出，直到现在还带着情绪。 “你先跟我说实话，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别跟我说普通朋友借个书，他没有这样的朋友。”方楠打量了她两眼，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勾引了他？” “噗……”苏子滢刚端起水杯想润润喉，听到后面这句话，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被我说中了，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方楠给她拿了几张纸递过去，见她脸咳的通红，故意说道。 “别乱说，叶同学的名节要紧，他只喜欢画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兴趣。” 苏子滢终于缓过气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也不是你想得那种人。” “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不用拿借书当幌子，他还是找我要了你的资料，那次画了背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见她还不肯说，方楠也不藏着掖着了，率先说道，“他觉得你是他的缪斯女神，想让你当他的模特，所以，才会和你接近。” “你……原来你知道，那他为什么忽然不回我的消息，既然是雇佣关系，无论谁有事，都该先告知对方一声，而不是突然失踪……” “所以，你肯定是得罪他了。”方楠托腮，叹气，“叶同学是个极为闷骚……哦，不，极为内倾骄傲的人，不喜欢公开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是等着别人去发现，如果他透露出一点讯息你没有发现，那就……等着他冷战吧。” “这么说来，你也得罪过他？很有经验的样子。”苏子滢学着他托腮，冷不丁的问道。 “和这种人交往，太累了，天天都得小心翼翼，他的要求高，脾气怪……” 方楠忍不住吐槽，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收住了话头，“现在是你惹他不高兴，别转移话题。” “那几天，他对模特没要求，我也就放松了，一直在看书查资料，因为快考试了，有些担心朋友的情况，他就生气了，是我不对，可他也不听解释，直接走了。” 苏子滢把那天发生的事，跟方楠说了。 “朋友的情况？”方楠逗她逗得差不多了，也不戏弄追问了，直接说道，“你在给林涵补课吧？” “你怎么知道？”苏子滢问这句话时，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不妙的准备。 “难怪不高兴，在给他工作的时间里，忧虑别的男生成绩，这一对比，高下立现，我们自尊心那么强的大少爷怎么受得了。”方楠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好歹人家也是付过钱的。” “你还知道什么？”苏子滢忽然问道。 她不是个傻子，智力没有缺陷，逻辑思维清晰的很，此刻只觉得很糟心。 非常糟糕——叶峻成怕不是因画生情，对自己有了其他感觉。 这会毁掉他们之间完美的合作…… 艺术家只负责创作美的东西。 而叶峻成面对着苏子滢，灵感总是海潮一般涌来。 他将那副画带回了爷爷的屋子，在上面绘制自己的灵魂，也在雕塑这个少女的心。 画笔与颜料并不足以表达他脑海中幻想瑰丽情景的千分之一，但至少正在将这一切美好融合。 你我之间，难分彼此，画布上大面积晦涩的深褐色，压低整个画面的亮度，只在画面的左上角设置一小片蓝天作为光源，其余都是厚厚的云层。 这让他的画多了一种奇异的光影层次感，仿佛梦境在现实的折射。 那是他的米诺陶诺斯，那是缪斯，那是众神，也是地狱众生。 只是此刻，想到她为了找自己联系了方楠，想到她刚才那温柔端庄的脸和请求的语气，叶峻成的心底就没来由的柔软起来。 如果不是这个少女，这幅画会像以前一样过于犀利，最后也许甚至不成其为艺术，只是一柄愤世嫉俗的刀，想划破这些禁锢，连画布本身都无法容忍与容纳。 但有了苏子滢，他忽然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浓重到沉闷的色块，与温柔的线条，表现出画家深沉的爱意。在愤怒之后，多了一些宽容，也多了一些温暖。 她让这个泥泞肮脏的人间，多了几分桃红柳绿，碧海蓝天的美好。 这头公牛，就是苏子滢，有力量，有耐性，眼里藏着对世界的温柔，从不开口抱怨，耐得住漫长冬季的寒冷，走得进春暖花开的四月。 第37章 喜欢的女孩 “我们家的峻成长大了。”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不知站在门口多久，看到孙子「中场休息」，才欣慰的开口。 以前这孩子的画，锋芒毕露，用色也极为狂野大胆，视觉冲击力很强，充满了挣脱一切束缚的叛逆，仿佛不服管束的野马。 这就导致了他的画评价很极化，喜欢的人，认为他是新生代的先锋画者，充满了后现代感，而不喜欢的人，只觉得——狂妄。 年少狂妄，不懂生活的厚重，画面冷酷，一味的炫技和宣泄，缺少共情。 “爷爷？”叶峻成刚喝了一口咖啡，转头看到爷爷正在欣赏他的画。 “这头牛画的好。”叶博走近了欣赏一番，不动声色的点拨，“古人说画龙点睛，你知道为什么眼睛那么重要吗？” “虽然可以通过线条描绘姿态动作来表达情感，可是所有的情感，都不如从这里来的感受强烈。”叶博指了指尚未完成的牛眼，自顾自的说道，“你想要的，想说的，想传递给大家的，都在这里。虽然还没完成，但我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峻成，心里有温柔的爱。” “该吃饭了吧？”叶峻成放下咖啡杯，被爷爷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不自在。 “喜欢的女孩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见孙子想跑，叶博朗声笑道，开门见山的问。 “爷爷你在说什么？”叶峻成脸一红，转身往门外走，“别瞎猜。” “听说前段时间华家的闺女回国看你，你也长大成年了，喜欢的话和家人说一声……” “你说华芸？”叶峻成发现爷爷猜错了人，立刻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喜欢她。” “不是她？”叶博也愣了愣，随后笑的更爽朗开怀，“那就是另有其人，爷爷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画出这头公牛来。” 叶博只知道华芸，因为两家世交，从小孩子们经常一起玩，长大后，华芸去欧洲求学，小提琴拉的一流，又一直喜欢叶峻成，家长们都心照不宣，只等两个孩子毕业后办个轰动金融圈的豪华婚礼。 谁知一向冷冷淡淡醉心艺术的叶峻成，居然不喜欢这个门当户对有才有颜的白富美。 叶峻成想到对苏子滢的自作多情，心底忽然烦躁起来：“反正华芸这事，爷爷你也和爸妈也说一声，没可能的，让她别没事来找我。” “想让我帮你啊？行，那你得告诉我，这公牛，是哪个姑娘？”叶博笑着说道。 叶峻成抿了抿唇，半晌才说道：“只是画室的一个模特，普通同学。” 叶博听到最后四个极为勉强的字，连皱纹都泛起了笑意，不由想到了五十多年前，在俄国遇到的那个少女。 “既然是普通同学，你还是好好考虑华芸吧，这小姑娘去年进了帕格尼尼小提琴决赛，这可不容易啊，看上去人家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而且门当户对……” “我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叶峻成再次打断爷爷的话，“她是不是首席，跟我也没关系。” “你呀……你对青梅竹马都这么冷漠，怎么能感受到万物的情绪？” 叶博伸手往天空虚虚一探，似乎抓了一把阳光，感慨的说道。 叶峻成也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他不懂，为什么要在意不在乎的人。 人生短暂，情感也是有限的，所以才要对自己热爱的保持所有的专注和热情。 苏子滢周末也没有主动找叶峻成，趁着不用工作，她回家了一趟，看望父母。 妈妈恢复的很好，让她放心不少，而爸爸的债务也快还清了，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东拼西凑的重新开起了包装厂，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正轨，让人看到了希望，除了她和雇佣者的关系。 她现在想到那个赌气的咬嘴唇，之前以为他不过是想尝试男女之间的亲亲抱抱的感觉，只不过在气急败坏下，搞砸了。 她没放在心里，是知道他的挚爱是绘画，而不是女人，不管是尝试和自己的模特有什么亲密的接触，都是一时好奇，最终还是落到了画上。 现在一梳理那些细节，苏子滢越发害怕，担心那个古怪的学弟迷上了自己。 周二的下午，张恒远给她发了一份新的资料。 他最近很忙，很少嘘寒问暖，说些多余的话，这次也一样，发完资料就不见了，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有。 资料是最近更新的摄像头厂家数据，苏子滢因为准备期末考试，还要带一个吊车尾一起复习，对设计大赛的事稍稍放松了些，这段时间甚至要放弃镜头了，专注改进其他设计。 林涵看到她又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一堆复杂的公式和草图，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设计图似乎不是这样的？” “我得做好找不到超薄镜头的准备……你看什么？赶紧背书。” 苏子滢见他探过脑袋研究自己的草稿本，拿着铅笔一敲他脑袋，“专心点。” “小苏苏，那个，商量一下，今天下午有篮球赛，我背了书，你看我打球，行不？”林涵涎着脸，看着她清正秀丽的侧脸，央求。 “不去，我还得……” 苏子滢的话没说完，就见林涵把手机屏幕对着她，上面给她转账两百五。 “一小时一百块，两个半小时，你就去篮球场给我加个油呗。”林涵对她撒着娇。 “干嘛非要找我给你加油？”苏子滢一脸恶寒的往旁边挪了挪，受不了他那矫揉造作的语气和表情。 也受不了金钱的诱惑。 妈妈的半颗药钱呢。 “今天是和美院的联赛，那边来了好多漂亮的小姐姐，我希望我身边也有一堆美女。所以……你是不是嫌少呀，那我再加点，两百五也不太好听。”林涵对苏子滢相当的大方，一抬手，又给她转了两百五。 两个两百五。 苏子滢语气都温柔了几分：“不用这么多，我俩谁跟谁啊？几点开场？我去给你买两瓶运动饮料。” 苏子滢哪里知道，这场寒假前的篮球联赛，居然有个特殊的替补，坐在篮球架下，冷冷淡淡的看着热闹非凡的球场。 第38章 修罗场 下午两点半，林涵的羽绒服里穿着球衣，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两条腿在篮球场热身，似乎一点也不冷。 “你可真掐着时间来，还有五分钟就开场了。”林涵远远看到门口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生走过来，立刻穿过队友们迎上去，说道。 “这么多人？”苏子滢被篮球馆内人山人海的阵势惊到了，她的印象里，高中时篮球联赛，也不过老师领着两个班的同学在球场边加油而已。 “咱们是明星队啊，这都是粉丝，那边是中阳美院学长们的应援团……” “是我跟不上时代了？”苏子滢扫视一看，不止有穿着清凉的啦啦队，连什么牌子灯箱都准备好了，和电视上那些追星族似的。 “对，是你脱离生活了，现在这种校对校的联赛，隆重的很，就差没来个电视直播。”林涵拉着她往球场边走去，已经让队友给她留好了位置。 “我看也差不多了，这是校内网直播？” 苏子滢发现有穿着校内网小记者制服的人扛着摄像机对着他俩走过来，立刻躲到了林涵身后，掰开他的手，低声嘱咐，“你是大明星，注意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无数道热辣辣的眼神看过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怕什么，我的粉丝很有素质，不会攻击你的。”林涵说着，又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出来，对着摄像机大大方方的介绍，“这是我的精神导师，咱们系的学霸，苏子滢同学。” 苏子滢对着怼过来的镜头，只得露出个微笑，不着痕迹的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涵，示意他别闹了。 林涵身边的美女经常换，今天场上人又多，大家像是趁着寒假前，在这里开超级派对似的，其实没人在意她——苏子滢知道，可还是有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 是林涵的那些前任和爱慕者吗？ “这是给你留的位置，就坐这里别跑啊，不然得双倍退钱。” 林涵领着她走到第二排，第一排都是一些替补队员和啦啦队，正在互相嬉闹聊天。 “知道了，赶紧上场吧，别在我面前晃。”苏子滢觉得这五百块赚的真不容易，见他走上场，才松了口气，拉开书包，里面放着两瓶水和复习资料，她找出戴上耳机，塞耳朵里听书，隔绝了周围的吵闹。 尽管室内温度比外面高一些，可这些年轻人露着胳膊大腿小蛮腰，热情高涨，根本不怕寒冷。 相比之下，苏子滢也太过安静了，安静的像一块背景板。 篮球架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站了起来，往她面前走去。 “嗨，你也来了？” 苏子滢的肩膀猛然被拍了一下，她一抬头，看到中阳美院的「小金城武」，师兄将一头不羁的长发扎成了丸子，穿着中阳的球衣，绑着护膝，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子滢立刻将耳机拿掉，和他打了个招呼：“白师兄，你也来比赛？” “你不知道我是大前锋吗？”白宁羽一脸失望的表情，“看来你私下没有打听过我呀。” “哦……我这不是忙着考试复习吗？你们快开始了吧？” 苏子滢听到这句话，反应过来有点想笑，但为了礼貌忍住了—— 看来白宁羽比林涵还自恋，以为只要是妹子，都会对他感兴趣。 当然他条件确实非常优秀，不但艺术造诣高，长得又好看，有一双乱放电的眼睛，多看女性一眼，都像藏着三生三世的深情，能轻而易举的网住无知少女的心。 长得好看的男生，要是再有才情，是真正的万人迷了。 “结束后一起去吃饭。”白宁羽刚说完，就听到身后队友喊自己。 “谢谢，我晚上没有……”苏子滢拒绝的话没说完，白宁羽就对她眨了眨眼睛，跑了，剩下的话她还是说了出来，“时间，已经安排好了。” 苏子滢越发觉得，这五百块赚的不容易，早知道这么多人，她在图书馆看书不好吗？ 现在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对面美院的师姐师妹们都在咬牙切齿的盯着她，还有这边热辣的目光…… 苏子滢塞回耳机时，一抬眼，向着最滚烫不善的那道视线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她手一抖，蓝牙耳机也没塞住，滚了下来，骨碌碌从滚到第一排，好死不死的停在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学弟脚下。 她万万没想到，五百块把她带来这种修罗场。 平时只搞文艺的叶学弟，怎么也是篮球队的？ 怪她，都怪她，之前没有好好了解学弟的情况，只凭文秀精致的外貌，就断定他是个能文不能武的人。 叶峻成看着脚下的那只白色耳机，半蹲下身，捡了起来，在指尖捏着转了片刻，收入掌心，走到她正前方的位置，直挺挺的坐了下来。 比赛的哨声吹响，苏子滢原本就没准备看他们打球，只想把《罗丹艺术论》的英文版听完，权当练习英语听力，谁知右边的耳机现在被叶峻成拿着，不还给她…… 这是什么意思？ 苏子滢盯着叶峻成的后脑勺几秒，见大家都在为场上的队员们欢呼，没人再注意她，才微微俯身，凑近前排的替补，尽量温柔的开口：“叶……” 她刚张开嘴，叶峻成突然一回头，俊秀干净的半张脸，离她就那么几厘米，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喷了香水还是洗发露的香味，夹杂着颜料的味道，带着一种雪松的气息。 叶峻成看着她始料不及的往后缩了一点，沉静的眼眸里浮起一丝惊讶和羞赧，随后这片羞赧散布到整个面孔，像夕阳下的天空，布满了粉色的云霞，无比美丽。 “耳机……”苏子滢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有些困难的吸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方楠那天下午和她说的那些话，苏子滢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怎么能不清楚叶峻成隐藏的心思？ 可他俩不可能啊！ 且不说家庭差距，苏子滢就没想过跟他有什么发展，谈恋爱不在她大学四年的计划表里。 她要抓住这黄金的四年，为自己以后的人生累积知识和财富。 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 第39章 男神们 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 陪对方聊些毫无意义的话，各种约会、小矛盾、争吵，或者是想念对方，假期陪伴，又或者玩腻了失恋……无一不花时间啊！ 有这时间钻研学术，或者体验人生打工赚钱不好吗？ 学习到的知识，才是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东西。 叶峻成盯了她几秒，转回头，举起右拳。 “你也是校队的啊……”苏子滢伸手到他的拳头边，尽量自然的搭讪，“既然回来了，那明天下午，正常约吗？” 上周她发过消息，如果他回来，需要正常「上班」，提前告知。 可叶峻成一直没回消息，直到今天才见面。 叶峻成依然没说话，松开了手，白色的耳机滚落下来，掉在她的掌心。 还是这么高冷。 苏子滢心里默默吐槽，这么冷的脸想追别人估计很难了，也只能靠女生倒追…… 既然他不理自己，苏子滢也就缩了回去，塞回耳机继续听书。 不过她手机里的消息不停地在闪——女生宿舍群里正在拼命的圈她。 苏子滢转头往后看了眼，宿舍的其他姐妹也来了，不过坐在最后排不显眼的地方，正对她挥着手机。 苏子滢看了眼面前直挺挺冷冰冰坐在前排的叶峻成，猫着腰，悄咪咪的走到后面。 “你怎么也来了？也是看中阳帅哥的？”王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咋咋呼呼的问道。 “你是来看林涵的？”张焕颜问话的语气有些微妙，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干巴巴的，“你俩这算对外公布了？” “没有，林涵这段时间单身，你要是还放不下，就去跟他说，天天躲宿舍打游戏，他能知道吗？” 苏子滢见张焕颜这颓废的样子就生气，可又没法干涉别人的生活。 “我能放不下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看白宁羽的，又不是为了他。” 张焕颜咕哝了一句，拿着手机对着场上，放大镜头，追逐着白宁羽的身影。 “哎，刚才金城武和你打招呼了？你俩认识？”杨莉莉八卦的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啊？在哪认识的？” “一次活动上见到的，刚才只是打个招呼，没什么交情。”苏子滢有问必答，轻描淡写的回应。 “他们几个校队经常打比赛，林涵跟那边熟，应该经常在一起玩吧。”王钰搂着苏子滢的腰，忽然感慨的说道，“咱们校篮球队真是颜值代表啊，一点也不输美院，看到这些年轻帅哥，我都想谈恋爱了。” “谁不想呢？”杨莉莉看着那些腿长肩宽的活力小哥哥，也跟着感叹一声。 只有张焕颜抿着嘴，一言不发。 “要不换个位置，我书包里面还有两瓶水，一会你拿给林涵？”苏子滢扭头看了眼张焕颜，忽然说道。 “我才不要。”张焕颜冷硬的拒绝。 苏子滢其实不想坐回去，她看着叶峻成的后脑勺也不自在，这钱大不了不赚了，给林涵退回去——她想开溜。 “去吧，难得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别浪费你的妆。”王钰笑着推张焕颜。 “不吃回头草。”张焕颜依然盯着手机录像屏幕，面无表情的回答。 “好球！” “白宁羽！好帅！” 那边率先进了球，白宁羽被逼到三分线外，一个漂亮三分球入蓝，对面的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停喊他的名字。 白宁羽却看向苏子滢空荡荡的位置，对着那边笑了笑。 “我眼花了吗？”杨莉莉推了推眼镜，看着场上跑动起来的队员们。 “没有，他在找咱们的苏同学。”张焕颜拿着手机，暂停了录制，调出之前的录像画面，阴阳怪气的扯了扯唇角，“没什么交情，呵。” “干嘛跟我们都不说实话，你该不是和他好上了吧？”王钰忍不住问道。 “难怪看不上林涵。”张焕颜趁机攻击「前男友」，「林涵除了够花心，哪点比得上白宁羽？他可是从小就拿了无数绘画金奖的人，有才气有前途，不瞎的人，都不会看上林涵这个绣花枕头。」 “我跟白宁羽没那种关系，别瞎猜了，这个角度下移几毫米，他看的是替补队员。” 苏子滢看了眼她的录像，伸手点了点，定住他微笑的那一秒，虚虚画了个三角形，他的目光微微往下，更像在看叶峻成。 “啊！” “那是林涵……” 哨声响起，场面传来一阵骚乱和惊呼，苏子滢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场上，心里一紧。 林涵不知是被撞倒还是自己摔倒，他没穿护膝，能看到膝盖一片血肉模糊，被队友搀扶下去。 “要送校医那里吧？这么多血，不知道严重不？”王钰远远看着都觉得膝盖疼。 苏子滢看到队友们已经把他裹上羽绒服搀扶出去了，转头对还直愣愣看着他背影的张焕颜说道：“担心的话，就去校医院看看。还有，林涵不是绣花枕头，他是个高质量的朋友，如果你想和他相处好，不要用女朋友的想法去禁锢他，要引导他，相处是灵魂对灵魂的碰撞，是人格对人格的影响，是精神对精神的渴望，你要让他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心，而不是每天沉浸在游戏里杀来杀去。” 说完，苏子滢拍了拍王钰的手，从她腿上站起来，趁着教练换人，中场休息的时候，走回自己的位置。 林涵既然受伤了，那她也不需要留在这里，回头把钱转给他，加点水果费，就当慰问病人。 “你要去哪？” 苏子滢走回自己的位置，正在收拾书包，前排的少年，忽然转头盯着她，语气冷冰冰的，压抑着不悦。 “我去图书馆看书。”苏子滢愣了愣，还是礼貌的回答。 “你是去看林涵吧？”叶峻成目光阴骘的盯着她，开始逼问，“你为什么会来看比赛？是林涵让你来的？” “跟您有什么关系？”苏子滢对这孩子的臭屁态度非常不满，要不是知道他喜欢自己，她会以为叶峻成是故意找茬。 “你从来不看篮球赛，要么是为了林涵，要么是收了钱。”叶峻成倒是相当了解她「收钱」这点特殊的兴趣爱好。 第40章 无解的爱 “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子滢拿起书包想背起来，却被叶峻成拽住了包袋。 场上换了队员，气氛又热烈起来，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篮球场上大长腿小哥哥们，只有杨莉莉一直看着前排，撞了撞王钰。 “有一套啊！”杨莉莉眼里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有没有发现，苏子滢身边，全是帅哥？” “校队的帅哥本来就多。”王钰神经大条的回应，“而且，子滢经常外面店里打临时工，什么奶茶店咖啡店，都是附近学校的同学光顾，认识也正常。” 旁边的张焕颜已经不见了，就剩下她们两个人窃窃私语。 “可她这次打招呼的全是顶级帅哥，看到那个替补队员了没？他是大二美术系的叶峻成，听说家里有矿，爷爷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你瞧他气质就很贵族公子，比林涵条件不知道好多少……” “嘿，你怎么也跟小张一样，什么都要林涵比，林涵是个参照物吗？”王钰忍不住打断杨莉莉的话。 “他不是咱们系的系草嘛，当然是参照物。” “等一下，你怎么对大二的学弟这么了解？” 王钰忽然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宅女，不管是学弟还是隔壁美院的师兄，她都不了解。 “因为我和他在同一个绘画网站，我看过他的画，人气非常高，所以注意到的。” 杨莉莉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然的解释，“反正，他很厉害，听说是主动拒绝了中阳美院和留学，来这里屈才。” “我们学校也有百年历史，出过多少大师？怎么能用屈才这个词？”王钰相当爱校，立刻纠正。 “那是咱们设计系牛逼，要说画画，还是隔壁中阳美院出来的有前途吧？你没看现在绘画比赛，都是美院的学生拿奖？评审团就是他们的导师，血统正宗，综合学院的美术生怎么拼得过他们？” 杨莉莉曾经的梦想是考上中阳美院，她喜欢画画，而不是做什么枯燥烧脑的工程设计。 可惜，当年她画画基础不足以上中阳美院，珠宝设计师的妈妈给她填了这里，硬是复读一年才考上。 所以现在只能画一些不入主流画家法眼的小漫画。 “反正我觉得子滢说得对，能考上这里的，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咱们的老师也不比隔壁美院差。”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但说画画，排资论辈，全是中阳这种顶尖美院的老师们……” “行了行了，咱们不是美术系的，反正论工业设计，咱学校排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王钰的薄弱项就是美术，可工业设计也需要到一些美术底子，不管是美术还是美学，总是考的最差，所以她不耐烦的打断室友的话，看着场上越来越越激烈的比赛，“不好啊，咱们校队到现在还没拿到分，感觉要输。” “林涵虽然成绩不好，不过打球倒是不错，他都下场了，估计没戏了。”杨莉莉也担忧的说道。 “那我不看了。”王钰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热血女生，一见白宁羽又扣篮拿下两分，在全场尖叫声生气的站起来，“我先回去了，要是输了，别告诉我比分。” “别啊，上半场才开始呢，而且……你看学弟们还没上，陪我看一会嘛。” 杨莉莉又瞄了第一排那个转头和苏子滢说话的俊美少年，那是她的偶像啊，太期待他的上场了。 叶峻成不是很经常参加校队的活动，听说他爱打网球，杨莉莉为此报了网球队，可叶峻成也不怎么在网球队出现——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会花钱去网球馆一个人对着网球训练器，或者打壁球。 而这次来校队比赛，只是个偶然——他是替补的替补，美术系的几个队友都有事或者生病了，他是被方楠千求万求，各种计策硬推过来的。 方楠昨天打球着凉了，今天拉肚子实在没力气，怕叶峻成不去，特意用了激将法，故意说有林涵学长在，会罩着他的。 叶峻成原本想看看林涵有什么本事，谁知人家刚上场就被对方队员绊倒受伤，太让他失望。 更失望的是，没想到苏子滢也在这里。 她的生活不是只有学习和打工吗？ 所以叶峻成才会基于平时的观察和判断，推测她可能是收了钱才来当观众的。 因此，留住她的方法也有一个。 “在这里画？”苏子滢觉得他是故意的，提出了现在就补上周的工作，要她留在这里。 “不行吗？”叶峻成冷冷的反问，拽过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和钢笔——他早就看到她书包里的东西。 “一会你还要上场，我们约个其他时间吧。”苏子滢在众目睽睽下，被他一直盯着画画。 她今天够招摇了，从林涵拖着坐下来开始，不少人好奇又嫉妒的偷瞄她呢。 “不，我现在就想画。”叶峻成咬住钢笔帽，冷冷看了她一眼，“上场了你也不准走，从现在开始，三个小时。” 苏子滢很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她考虑过撕破现状后的两种情况。 如果叶峻成大方承认，那她可能没法继续当模特了，得终止合作。 但这又有三种情况：A，叶峻成大度的答应，并不追究违约。 B，叶峻成大度的答应，并追究违约金。 C，叶峻成生气的拒绝，两人关系恶化的进行合作。 如果叶峻成不承认，那也回不到原点，因为她主动破坏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苏子滢考试时，习惯性的考虑一个问题的多种解法，面对生活问题时，也会做出很多假设。 但生活和考题不一样，考题都有标准答案，生活很多时候却是无解的。 或者说，爱是无解的。 至少她现在还没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 “好吧，就这样吗？”苏子滢叹了口气，她一向将工作和生活切割的很清楚，既然已经在工作中，那就等结束后再和他谈。 这三个小时的费用，先赚再说。 “你跟白宁羽认识？”叶峻成没回答她，只是侧身坐着，拿着笔记本，就用钢笔在上面随意画着，问道。 第41章 他在发光 这问话，看上去也充满了随意感。 可是苏子滢却觉得，叶峻成很在意。 因为他画画时，很少会和她聊日常，更很少聊到其他人。 “中阳的头号种子，听过大名。”苏子滢故意回答。 她看到叶峻成手微微一顿，果然很介意的样子。 “不止听过吧？我看到他和你打招呼了。”叶峻成语气依然很清淡，里面藏着一丝微酸。 “和叶同学有什么关系呢？”苏子滢微笑着反问。 “这句话你问了三次。”叶峻成看了她一眼，继续在本子上画着钢笔画，“为什么没有关系，我付过钱的，想多了解模特，画出更细腻的感觉来，不可以吗？” “那也不用调查我的社会关系吧？我和别人的关系，影响你画画吗？”苏子滢倒宁愿他说因为在意自己，绕着圈子逼问。 这种局，先开口的人更被动。 苏子滢不能直接问，就是希望这倒无解的题还有些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好解决接下来的合作问题。 “不影响我画画，但是影响我心情。”叶峻成的手很稳，在纸上交叉着排列着整齐细密的线条，勾勒出光线的明暗，色调和质感渐渐浮现上来。 而周围，是人们兴奋的喊叫声和遗憾的叹息，绝大多数人都被场上的比赛吸引，那是压倒式的精彩进攻和艰难防卫，分数已经拉开了二十多分。 苏子滢看到叶峻成眼底的阴霾，识趣的闭嘴，没有再问他为什么影响心情。 咄咄逼人本来就不是她的风格，太过反常，只会让他更警惕。 而且看学弟这满面不爽怒气值快到顶峰的模样，她再问下去，搞不好要引起原子弹爆炸。 “担心林涵的话，就去看他。”见她不说话，眼神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叶峻成忽然说道。 语气依然冷淡，隐约像含着半个柠檬。 “好啊，你不画了吗？”苏子滢当然不会去看林涵，他身边还缺美女去探望吗？ “你还真要去？”叶峻成的怒气值果然被这一句话撩到顶峰，狠狠一扔笔，站起身来。 他本就长得贵气，五官精雕玉琢般，一直扭头对着观众席，引起一些女生偷看。 只是他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凡人不敢侵扰的距离感，让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对普通人而言，这种神颜才有美的威慑力。 如今他忽然站起来，顿时吸引了大部分女生的目光，大家都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多看他几眼。 “不是你提出的建议……”苏子滢话还没说完，就见站在场边的教练大步走过来，打断了他俩的话。 “七号，你来替换下八号。”篮球教练从来没见过叶峻成，上半场结束，他必须要换人，保存前锋的体力，等关键时刻再上。 这上半场打的太激烈，分数差距拉大，所有队员的精神和体力都十分疲惫，必须得调整战略。 不管替补队员什么水平，至少看上去能跑个半场。 “既然这么听我的建议？那就坐着好好看我打球。”叶峻成深吸了口气，将本子丢到她怀里，压着怒气，脱掉外套，也扔到她怀里，转身上场。 “呃……”苏子滢无语的拿着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感觉到不少人在看自己，只得低下头，整理好他的衣服，拿着笔记本，佯装看笔记。 一眼就看到他画的半张少女的脸。 钢笔画看上去很简单，只是直线斜线竖线曲线各种线条交叉，可要画好却很难。 比如直线和竖线，需要勾线起笔，快速运笔，再勾线手臂，线条才能坚硬流畅明确，还有各种抖动曲线和断笔，都需要深厚的美学和运笔基础。 叶峻成的手太稳了，没个十年八年的基本功，无法画出这么细腻传神的钢笔画。 他笔下的少女，从发丝到睫毛，都有着温婉柔美的娇憨，可那双眼睛，却像碎玉寒星，带着冷冽坚定的生命力。 他已经能轻易的抓住苏子滢的神韵，不知是看久了她的脸，还是内心有了热切的欲望，所以哪怕是随手画画，都鲜活无比。 苏子滢内心复杂的看了许久，像研究一道难解的高数题。 等她合上本子，请前排休息的队员帮自己捡起钢笔，整理好书包，就听到场上的欢呼声：“七号！七号！” 下半场刚开局，替补新队员七号居然抢了篮板，轻松绕过防卫，和白宁羽一样，来了个三分线外远投。 但是姿势更漂亮，三不沾入篮得分。 原本紧皱眉头不停擦汗的教练眼睛一亮，问坐在第一排休息的大前锋唐宇：“这是哪里找来的替补队员？以前没见他打过球，是咱们学校的吗？” “他是美术系的学弟，方楠今天不舒服，换他来的。”唐宇对队友们的情况很熟悉。 “他叫叶峻成，画画很厉害，搜搜Jun Cheng Ye，在国外拿过不少大奖呢。” 和苏子滢坐在同一排最靠边位置的女孩，激动地插嘴，一脸骄傲的表情，“是我们班最具国际影响力的画家，画工吊打美院那帮人。” 苏子滢微微一愣，看着场上奔跑的少年，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拦在操场，要她做模特，卖了画给她佣金分成，画了一个超大的饼。 偏见真可怕。 那时候，她从八十块，就鲁莽的断定他是个剥削人的资本家。 即使后来谈妥了价格，他严苛的工作要求也经常让她有种「钱难挣屎难吃」的错觉。 撇下偏见，其实只是他对一切要求完美，无论是模特，还是自己手里的笔。 “那这双手……岂不是很贵？”教练忽然更加紧张起来，不安的看着场上激烈的比赛。 因为中阳美院大意，上场就丢了三分，此刻都在严防死守新人七号，教练生怕这拿过大奖的手给扭着了。 “叶峻成啊！”另一个队员也开口，有些好奇的八卦，“他这成绩怎么不去中阳美院，要来我们系？” “这是个性，打破常规，才能创新啊！” 那个女孩显然是叶峻成的迷妹，一直默默偷看他好久了，趁着他上场，激动地说道，“再说，人家名气在外，谁要美院的加持？要成为顶尖画家的人，在哪里都能发光。” 第42章 这算吃醋？ “咳，难怪手这么稳，平时练球吗？” 教练边听边看着场上的七号，见他长臂一伸，快准狠的断了对方中锋的球，用防卫姿势胯下运球，速度快的惊人。 “听方楠说，他小时候是和NBA的教练练球，锻炼手指和手腕的稳定灵活性，指尖转球很厉害，可惜我们都没见过。” 女生见周围同学们都对她的同班同学感兴趣，语气都夸张起来，兴奋的喋喋不休说着他们班的神仙同学。 谁也不知道方楠说的真假，但教练和队员们内心着实羡慕了，这是谁家的神童啊，能从小就跟篮球圣殿里的大佬们练球？ 而苏子滢拿起手机，默默翻墙去国外的绘画论坛，搜了叶峻成的英文名。 她看到了几幅叶峻成的作品，色彩强烈大胆充满了奇幻的浪漫和热情，一副《熔浆》翻滚着让人窒息的滚烫，暗红火红赤红朱红各色的红，要从屏幕中冲出来，将她淹没。 苏子滢偶尔会去看画展，倒是经常看设计展，学习优秀的作品，但她对现在的美术界不是很了解。 而且，叶峻成之前的作品都是在国外拿奖，他也非常低调，一心画画，从不刷脸，属于墙里开花墙外香…… 当然美院肯定早就关注到新秀，早就想挖他，所以才传出他放弃中阳美院抛来的橄榄枝，来到这里。 “哇！七号！七号太帅啦！”苏子滢身后的女生忽然炸了一嗓子。 “流川枫！流川枫！” 随后本院的同学们都欢呼起来，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流川枫，大家都紧跟着喊了起来。 又是个三不沾的三分球，流川枫……不，叶峻成似乎很擅长三分线外投篮，刚开局就连追了六分，逼得对方不得不调整战队，重点防御他。 白宁羽也下场休息，坐在前排观察着叶峻成的打法，对教练低语了几句。 眼看红队士气大振追了十分上来，中阳美院的蓝队教练吹了哨子，要求换人。 拉拉队们挥舞着彩条，趁着这空档上去就是一套热情四射的舞蹈，苏子滢第一次认真看这些短裙长腿跳舞，眼都直了，这才是青春少女该有的样子啊！ 这边的教练也把队员们喊到篮球架下，不知叮嘱着什么。 叶峻成像没在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脸上，可他的目光，却投向了那个画了千百次的女生。 苏子滢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今天忘了「工作」时静音，是林涵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她按成语音通话，就听到那边生气的质问：“干嘛不接视频？你一点也不担心我的膝盖骨有没有碎掉，怎么没来校医院看我？” “你又不缺人照顾，躺好听医生的话就行了，碎掉的话你是爬不起来的。”苏子滢淡定又温柔的回答，“好好养伤，我等人少点再去看你。” “你就算不来看我，也不用把你宿舍的哪位喊过来吧？知不知道刚才老子有多尴尬？” 林涵刚把张焕颜给送走，就气急败坏的给苏子滢打视频，想骂她，“我和她还能聊什么？你是怎么想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想让我俩和好？” “她说是我让她来找你的？”苏子滢听出来了，张焕颜拉不下来脸，拿她当挡箭牌呢。 “难道不是吗？” “是……没错，是我多嘴，看不下去了，这两年你一个个换女朋友，可她被你伤害的缩在壳里不肯走出来，打了整整两年的游戏，人家本来好好一姑娘……” 苏子滢发现自己语气有点教条，顿了顿，叹了口气，“林涵，你搞对象我没意见，你之前找的那些，跟你一样贪玩没个定性的小姑娘们，或许只会为你伤心几分钟，转头就找到了新的猎物。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性格，有的人，可能因为你，永远失去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你好歹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别撩完就跑……” “我受伤了。”林涵终于打断她的话，“我受伤了，你一句话都不问候，就来教育我？你说完了吗？你刚才这些话也伤了我的心，你负责了吗？我受伤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算什么狗屁朋友！有什么资格指点我的人生？” 说完，他愤怒的挂断了语音。 苏子滢皱了皱眉，这臭小子！ 她还想给他发消息过去，可忽然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漂亮的红润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水。” 苏子滢抬头一看，是叶峻成。 这一小节休息两分钟，他已经不耐烦听教练的部署，见她一直在和人通话，忍不住走过来。 “叶峻成，这有水。”坐在最旁边的女同学，立刻殷勤的拿起一瓶水递过去。 叶峻成看也没看她一眼，依然盯着苏子滢，等着她从背包里拿水。 苏子滢被周围好奇八卦又嫉妒的目光看的真想直接遁走，不愿和流川枫染上半点关系。 可这么僵着只让脸上的目光越积越多，她只好从背包里拿出给林涵买的运动饮料，递给叶峻成一瓶。 叶峻成的眼神始终锁在苏子滢沉默的脸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帮我拧开。” 苏子滢眼角跳了跳，觉得他是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出亲近——冷冰冰的亲近。 叶学弟根本不懂怎么和别人保持友好的距离，更别说怎么博取女孩子好感。 他也就是仗着那张漫画般好看英俊的脸和身材，吸引只看颜值的花痴少女。 “拧开啊。”叶峻成很不高兴，刚才全场都在看自己，只有她没看，就算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老板打球，员工也应该表现的热情点吧？ “你手受伤了？没力气？”苏子滢终于忍不住问道。 别欺负她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些，从来都是男孩帮女生拧瓶盖，哪有他这么故意反着来的？ “当然有力气，但我要保存体力……”叶峻成扶着前排的椅背，探身到她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说，“打废你那位白师兄。” 什么叫「你那位白师兄」？ 第43章 他当然是天才 苏子滢见裁判吹哨，准备上场了，狠狠拧开运动饮料，递给他，微笑说道：“那你加油。” 叶峻成抿了抿唇，看她的眼神像是他画的那副《熔浆》，里面翻滚着可怕的热浪。 她居然没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这不是我的白师兄」，而是一脸淡定的让他加油，仿佛觉得他根本打不过白宁羽…… 裁判又吹了两声哨子，队员们都陆续跑上场。 叶峻成接过那瓶水，一仰头全倒进嘴里，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就喝光了，然后将瓶子捏扁了，往苏子滢怀里一扔，也不再说话，但眼里写满了「你给我等着」的难惹威胁，转身上场。 苏子滢哪里知道，自己礼节性的单纯回复，深深伤害了某个幼稚小孩的心。 她知道叶峻成是个「搞艺术的人」，她对艺术家并没有什么偏见，只客观的承认，大多数搞艺术的人，都很特立独行，比如叶学弟就是古怪、敏感细腻又尖锐，有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他的。 这次白宁羽也上场了，最后的一节十分钟，他要稳住胜利的局面。 比分差距还有十二分，不出意外的话，只要防住对面的七号黑马，就能轻松拿下这次冠军。 叶峻成平时总爱穿羊绒大衣，因为个子高，皮肤白净，五官精致的像弱不禁风的贵族公子，现在穿着球衣，露出了纤细修长的四肢，连肌肉线条都漂亮的精致，像精雕细刻出来的，让人不由感慨上帝是偏心的。 他连动作都是协调优美的，可就这么一个看上去优雅的贵公子，再次上场时，却像换了个人。 像出击的猎豹，原本游刃有余的狩猎，变成了攻击性极强的掠食。 叶峻成身高一米八八，在一堆一米九以上的篮球队员面前，身高不占优势，可他弹跳力好，动作迅捷灵敏，抢断了几次篮板，可惜对方调整了战略，对他严防死守，完全无法输出。 而苏子滢其实对篮球完全不感兴趣，在一片打气声中，她发现林涵那家伙把自己给拉黑了。 消息发出去后一个红色的提醒，已不是他的好友。 他可真小心眼，在这点上，跟叶峻成差不多。 想到方楠也被叶峻成拉黑过，苏子滢有点感同身受了。 尖锐的哨声伴随着周围的惊叫声响起。 “七号犯规！” “流川枫状态不太好？是被压制的太狠吗？” “还有七分钟，追不上了，队员们都着急了。” “是，刚才撞人有点急了……” 周围的人担心的窃窃私语，苏子滢看到吹哨裁判的手势是带球撞人，而白宁羽正揉着左肩，看上去是他被撞了。 尽管苏子滢对比赛不感兴趣，可现在白热化状态，气氛紧张激烈，她也忍不住仔细观察了场上的情况。 教练绕着圈子跑着，对队员们喊着什么，尤其关切的看着七号。 校医院里，林涵也拿着手机在校网看直播。 “赢不了吧？只有五分钟了。”旁边一个漂亮的大波浪卷女生给他削着苹果，凑过去看了眼，叹了口气，“没有你，真不行。” 林涵一向话多，这次罕见的没吭声，继续盯着画面。 “七号是谁？人气很高啊。”大波浪卷也跟着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主要发现了魅力十足的新人。 “替补队员。”林涵闷声闷气的回答。 他膝盖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医生让他观察半小时再回去。 “我怎么没见过？”大波浪卷放下削皮刀，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帅哥就是被青睐，连镜头都一直抓在他脸上。 “新人。”林涵翻了个白眼，把她从床上推开，“你压到我腿了。” “哪有压到？”大波浪和他亲亲热热的挤在病床上看直播，不觉被精彩的比赛吸引，自己啃起苹果来，“哎哟，对方怎么就防着七号？因为长得帅吗？美院那个谁，唉唉唉，他踢到七号了吧？这是故意犯规！” 林涵皱着眉，有些烦躁的看着裁判再次吹哨，他们队罚球。 七号点球。 摄影师恨不得把镜头定格到叶峻成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 叶峻成虽然最后十分钟进攻的有些猛烈甚至急躁，但在点球时，手却一如既往的稳，优雅的轻轻一招，「唰」的一声，球毫无意外的落入球网里，追上两分。 最后三分钟了，全场跑动下，叶峻成被对方逼在三分线外，忽然听到唐宇大喊一声：“七号！” 篮球越过对方人高马大的后卫，往叶峻成头顶上空飞去。 可是他用力过猛，球飞的太高，对方高出半个头的后卫跳起来都没能截住，眼看就要飞出界了。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叶峻成纵身跃起，在空中拧腰勾手，竟接住了这个球，他往右侧飞奔两步，在对方的后卫和中锋前来抢断拦阻之前，背对着他们运了两个球，忽然就出手了。 三分线外，背对着他们反勾手。 球像是长了眼睛，从众人的头顶直飞入篮。 「唰」！ 现场那一刻安静的只能听到篮球重重的摩擦到球网的声音。 随后，暴起了一阵如雷的掌声和喝彩，连蓝队的教练都忍不住叫了个好。 这命中率和手感，简直是天才球星啊！ “天啊！太厉害了，他叫什么？我查查七号的资料，他是CUBA的MVP吗？这水平怎么会是你们的替补队员？” 林涵床上的大波浪激动的喊道。 大波浪是隔壁影视学院的师妹，只经常看篮球赛，从没见过叶峻成。 “这也就是玩街头篮球的水平，这么大惊小怪干嘛？花式篮球闭眼入篮轻松的很。” 林涵再次推开她，皱着眉头，“再说，刚才那是运气，他是今天的运气王而已。” “你是嫉妒人家。”大波浪妩媚一笑，盯着直播，满场找七号。 “又是三分！他是不是只会投三分啊？”大波浪看了一会，好奇的问道。 “没见人家防他防的严，不让他靠近篮板吗？” 林涵有些不耐烦，忽然觉得苏子滢说得对，不要什么女孩子都去撩。 这种看个球不停尖叫狂呼解说的美女，他真有点受不了。 “啊啊啊，抢到了篮板！啊！扣篮了！追平了！”大波浪此刻看的比林涵投入多了，尖叫着。 林涵都被她看的鼻尖冒汗，眼看最后半分钟，他也跟着心跳加速起来。 看直播的尚且如此，更别说现场观众的紧张心情。 苏子滢没想到，最后半分钟，出意外了。 第44章 这不是表白吧 叶峻成在队友的掩护下，三步上篮，飞身将球往篮筐里一扣，一个完美帅气的灌篮，对方的后卫冲过来想阻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空中撞到了叶峻成。 他落地时候，在空中失去了平衡，脚崴了。 这没什么，可在叶峻成重重摔倒在地时候，右手被对方后卫狠狠踩到，对方也一个趔趄，摔在他身上。 裁判吹哨，教练紧张的冲过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子滢见他坐在地上低头捂着手，也紧张的站起身，只听到旁边他的同班女生尖叫：“叶峻成的手！叶峻成的手受伤了！完了完了！” 现场有些混乱，两队的人不知在争吵什么，叶峻成被扶了起来，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捂着手，视线穿过人群，看向苏子滢，对她扬了扬下巴。 苏子滢冰雪聪明，又会察言观色，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想让她去照顾啊！ 逼宫！ 脑子里蓦然冒出这两个字来。 众目睽睽下，还在直播，他对自己使的眼神，如果真下场扶他去医务室，这绯闻就坐定了。 见苏子滢没动，叶峻成皱了皱眉，忽然喊道：“苏子滢，你过来！” 苏子滢没那么介意别人的目光，她介意的是这剧情超出意外，以后该怎么继续合作下去。 叶峻成这么当众点名，表达了他俩之间特殊的关系，而她完全没有想过跟他有感情发展，就不能有过多的纠缠。 “苏子滢？”叶峻成又喊了一声。 苏子滢提着包，抱着他的衣服，在大家艳羡嫉妒的眼神下，还是走到了篮板下，帮他披上衣服，看了眼他紧紧捂着的右手，低低问道：“手还好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你关心我？”叶峻成虽然受伤了，可眼睛亮亮的，里面藏着期待。 “你还要画画的……”苏子滢和他对视一眼，看到了里面闪动的光芒，心里忽的一紧，垂眼思忖半秒，靠近他耳边礼貌客气的低声说道，“叶同学，我只是现在还在你的工作时间内，随你差遣，需要我送你去校医院吗？” 只能祈祷他的手不严重。 如果严重的话，也没心思喊她陪着去医院吧？应该第一时间就让球队的人送走。 “跟我走。”叶峻成听到她带着距离感的后半段话，苍白的脸色本就不好看，现在更难看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强硬。 “脚还能走吗？”苏子滢还没说完，就被他伸手搭上肩膀，把她当成拐杖，往外走去。 最后因为对方犯规，还有个点球，叶峻成受伤了，也不管后面的比赛，反正不管换谁点，点的进还是点不进，比分都已成定局，赢了。 “叶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啊？”苏子滢扶着他走到门口，才咬牙微笑，问道。 “不是工作时间内，随意使唤吗？”叶峻成的右手垂在身边，轻轻动了动，还好没伤到骨头，在对方踩到的那一刻，他握拳抬手侧移了半分，只是擦到皮外伤。 但那一刻，他看到了在大家的惊慌失措中，那个坐在第二排的美丽学姐，紧张的站了起来。 叶峻成忽然就福至心灵，或者说，脑子一蒙，夸张的翻滚着把右手抱在了怀里，反正大家也看不清具体的伤势，也确实是被踩伤了。 “大家会误会的。”苏子滢又说道。 “你不是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吗？”叶峻成故意重重的靠着她，依然凉凉的反问。 她是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更不喜欢有后续麻烦的事情。 “怕给你带来麻烦。”苏子滢习惯了他讥讽的语气，学弟就不会好好和人聊天，她很发愁以后两人还能不能正常工作相处。 根据以前的打工经验，她有预感，这份工作做不长了。 “叫个车，去春明医院。”叶峻成又刻意的往她肩头压了压，才说道，“怕给我带什么麻烦？” “你今天这么做，会让大家觉得我们之间有亲近的关系。”苏子滢费劲的从后背的包里掏出手机，一边叫车，一边说道，“会给你个人感情带来麻烦，何必违背之前的工作保密约定呢？” “我个人感情很简单，不存在麻烦。你说来说去，只不过是觉得自己遇到了麻烦，你怕什么？讨厌跟我扯上关系？”叶峻成语气更尖锐，带着不快。 在遇到苏子滢之前，他在感情上确实简单的像一张白纸，从没有考虑过画画以外的东西，所以在面对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没任何经验。 但他不是傻子，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在努力和自己划清界限，并不像和他有超过雇佣关系以外的发展。 爱情和画画不一样，热爱画画可以一直单方面输出，即使得不到艺术之神的回应，也可以不停的练习，不断的表白，用技术和实力敲开艺术殿堂的大门…… 爱情一旦得不到回应，叶峻成的内心就开始暴躁，不安，不知道该往哪一处发力，整个人也变成了刺猬。 “确实……不喜欢掺和私人感情的工作，如果你对我有意见，直接提出来，我改正，但如果是对我有意思…… 就不要浪费感情了，谈恋爱不在我的学习计划内。我对你，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金钱关系。” 苏子滢没想到要这么快面对他直接而尖锐的问题，逼得她不得不立刻表态。 叶峻成像是刚下凡的神仙，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也从不在意世间的教条，道德的束缚，他身上有着横冲直撞的「无知」行为，配上美丽的皮囊，会诱惑成熟的人去呵护引导。 可苏子滢没法呵护他，一旦因为同情而给了温柔的回应，他会深陷其中。 “我说过对你有意思吗？”叶峻成停下了脚步，从她肩膀上挪开了左手，内心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疼和腐臭味，让他胃里发酸想吐，像被浓硫酸腐蚀了五脏六腑，连同他的骄傲。 “只是提出个假设，当然希望我是理解错了。”苏子滢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毕竟你当众的表现和质问的那些话，容易让我胡思乱想，怕你对自己的模特，有多余的感情。” 第45章 不甘心 “别自作多情了，不过是金钱关系而已。”叶峻成看到她平静如常的客套笑容，更觉得胸闷气短，有些犯恶心。 他为什么要对这种爱财如命的女人动心？ 想到她每次算钱的认真劲，叶峻成就想抽醒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走吧，车还有两分钟到校门口。”苏子滢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反倒松了口气，对他伸出手。 叶峻成跛着脚从她面前直挺挺的走过去，似乎被她刚才的话冒犯到，宁可忍着疼，也不愿再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看着他龋龋独行的孤独背影，倒让苏子滢忍不住自纠自查，反省是不是反应过激，说话不留余地，伤害到他的自尊。 现在好了，叶同学一路上都和她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也不再主动找她说话，冷着脸捂着手，像是被她撞伤了似的。 车厢内的气氛实在太沉重了，眼看到了医院门口，苏子滢示好的主动找话题：“学生卡带了吗？我帮你挂号。” “不用。”叶峻成离她远远的，“你可以走了。” “还剩一个多小时……” “你可以走了。”叶峻成听她提时间，怒火更旺，语气也更森冷，咬着牙重复刚才的话，然后一个人往挂号大厅走去。 “那有事给我电话。”苏子滢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发现他并没有去挂号区排队，而是走到了电梯口，和几个拿着挂号单的人一起等电梯。 春明医院是这里最好的私立医院，设备先进，请来的都是各界专家坐诊，许多进口药无法报销，需要自费。 不能怪苏子滢看到医院就想到药费，家道中落之后，妈妈比谁都发愁，为了筹钱还债到处找工作，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各种慢性病缠身，那点辛苦钱还不够吃药。 也导致她一看到医院，就有心理阴影。 叶峻成直接去找副院长，他的堂叔叶琅。 他和父亲关系一般，平时父母工作忙，加上他叛逆的大学选择，不常联系，但和小堂叔叶琅偶尔还会深夜聊天，每周也会见次面吃吃饭。 叶琅没有艺术细胞，却深深迷恋艺术，小时候叶峻成父母工作忙，是他带着小侄子去全球各地的艺术圣殿打卡。 三年前的一次生病，遇到了一个小护士。 叶琅为了小护士，才在春林医院安顿下来。 虽然这个小护士至今也没能成为叶峻成的叔母，可叶琅并没有放弃。 叶峻成亲近叶琅，不止是他迷恋艺术的浪漫，还有人生在世时的那片深情。 “方楠那小子是想害死你吧？打什么篮球？打球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手？你还想不想画画了？” “我看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对，是不是我二伯回来给你说了什么？” “还是你妈又唠叨你了？心情不好？那喊我打网球去，跟一堆人抢什么篮球，看看你这脚踝也扭了，手也踩坏了……” “怎么不说话啊？我说，你该不是失恋了吧？” 办公室里不时的传来抓狂的数落声，叶琅是叶博亲弟弟的独子，叶家的艺术细胞很强大，可惜叶琅没遗传到半分。 “我只是不想说话。”叶峻成的手和脚踝已经包扎好了，只是皮外伤，但叶琅显然过于紧张，把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喊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是不是寒假不想回家？”叶琅见侄子一脸沉郁的表情，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拍拍他肩膀，却被叶峻成躲开了。 “我也不想回去，家族聚会最烦了，又要问我什么时候带女生回家，什么时候结婚要孩子，可你不用担心，你还小，不像我已经不惑之年了，再不成家，就要断后了。”叶琅见他还是沉默不语，无奈的继续安慰。 “让我安静的呆一会行吗？”叶峻成受不了小叔叔的絮叨，靠在玻璃窗前，看着云层间的太阳往西坠。 整个城市的上空，被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粉色，云层边缘又像是开着黄蔷薇和紫丁香，对美术生来说，落日时分的天空就像独一无二的珍宝，可以感受到自然界最华丽的颜色。 但叶峻成此刻没在欣赏美丽的晚霞，他在心堵，并想找个让自己不堵的解决办法。 苏子滢对他没有兴趣，甚至很抵触多余的关系，他如果再进一步，只会再次被拒绝。 “这表情……我们家的峻成有少年维特之烦恼了。”叶琅在旁边观察了一会，推了推金丝眼镜，啧了一声，他可是常青藤出来的心理学博士，早就觉察到不对，只是现在更加确定，“我真好奇，谁能拒绝你呀？该不是个不喜欢男人的小姑娘吧？” 叶峻成紧紧闭着嘴，眼里已经浮现了不耐烦和生气。 “难道是老师？还是已婚少妇？” “别瞎猜了。”叶峻成忍无可忍的扭过头，看着小叔叔，“我走了。” “别走，等我下班，晚上一起吃饭。”叶琅哪能让他走了，“顺便给叔说说哪个女生这么不长眼，我帮你分析分析，是你违背了道德，还是她有问题。”叶琅说着，就去拿大衣，准备这就下班。 一心搞艺术的侄子，青春期一直对着各种圣母玛利亚描啊画啊，从不见他对身边的花花草草感兴趣，现在忽然开窍，叶琅兴奋无比。 “不用，我回去……” “你就不想解决问题吗？忘了你叔是做什么的？心理学专家！那些女孩子怎么想的，我可一清二楚。”叶琅强行拽着他，“走，先带你吃顿好的，补充营养。” 不是叶峻成瞧不上叶琅的心理学，主要小叔叔连自己的女神都搞不定，追了三年也没到手，他实在怀疑叶琅的恋爱水平。 不过是金钱关系而已！ 叶峻成和小叔叔吃完饭，反而心里更堵得慌，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苏子滢说的那些话。 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难以宣泄的委屈，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实在想不通，第二天，他带着黑眼圈，来到了苏子滢的教室外。 第46章 陪他 倒是苏子滢，觉得把话说清爽了，如释重负的继续自己的生活，尽管室友们都在八卦篮球场上她被关注的事，可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受影响的继续上课。 林涵借着腿伤又没来，苏子滢给他发了好友验证，对方也没通过。 张焕颜今天坐在苏子滢身边，下课铃响的时候，她看了眼还在做笔记的苏子滢，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苏子滢闷头疾写，将几个知识点串联到一起，这个准会考，她得让林涵考试前背掉。 “林涵喜欢你，知道吗？”张焕颜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过了几秒，等旁边的人离开，才说道。 “我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苏子滢的手停了停，随后继续写着，“他很照顾我。不过你应该知道他的性格，喜欢谁，就会追，不会憋在心里。” “我知道，所以，能让他憋在心里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喜欢。”张焕颜昨天和林涵说了几句话。 不过，不是求复合，而是将这两年对他的怨恨全吼了出来，把渣男痛骂了一顿。 “他这么跟你说的？”苏子滢合上本子，觉得林涵是不是也拿自己当挡箭牌。 昨天林涵死要面子只说自己不吃回头草，没和她说挨骂的事，所以苏子滢哪里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张焕颜看着苏子滢轮廓漂亮的侧脸。 她们在一起住了三年，尽管苏子滢早出晚归，她又沉迷游戏，没真正说过几句话，但是大学期间，室友们之间点点滴滴的相处时间是最久的。 张焕颜见过苏子滢的各种状态。 无论是夜归还是早起，无论是疲于奔命还是神采奕奕，无论是刷牙洗脸还是吃饭喝水，她身上有一种珍贵的忍耐和奋发精神，似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将她打倒，像沙漠中的仙人掌，无论烈日还是严寒，都无法阻挡她绽放出美丽的花。 这种看似温柔却格外强悍的生命力，对养尊处优不必费力就能轻松活着去的人来说很特别。 无论是中产家庭的纨绔子弟林涵，还是不接地气的艺术少爷叶峻成，当他们接触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在底层的苦难中笑着长大的女孩，让他们想走进去窥探。 “那是你看错了。”苏子滢收拾着书包，她还被那小气鬼拉黑着呢。 “林涵说的对，你真是没心的人。”张焕颜忽然愤愤说道，站起身就先她一步走了。 但没走两步，她又返身回来，对着脸上波澜不惊眼里却藏着一丝难过的苏子滢说道：“可能对你来说，赚钱比什么都重要，可以牺牲社交，牺牲感情，牺牲青春，你一定觉得每天沉迷游戏的我很差劲，可我觉得你这样的怪胎也没好到哪里去，外面对你的一堆传言，你根本不在乎，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吧？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林涵喜欢。” 张焕颜这通话说完，才觉得爽快了点，但她看到苏子滢眼底的惊讶和难过，心里也梗了梗，似乎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可难道不是吗？ 苏子滢昨天可是焦点，几个男神围着她转，杨莉莉昨晚给她们分析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就是，苏子滢不是什么正经打工人，能和这些有着顶尖资源的豪门公子牵扯不清，绝对是下了功夫的。 她那么喜欢钱，智力又高，如果有捷径能轻松实现阶级跳跃，谁会选择辛苦的努力？ 苏子滢坐在原位半天没动。 她想和张焕颜承认，钱对自己来说最重要。 如果没有钱，她就会家破人亡，连家人都无法保护，社交、感情、青春又算什么？ 能上这所学校的人，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小康家庭，从小也能获得不错的教育资源，像她们宿舍的其他室友，父母不是老师，就是个体户做点小生意，大多收入稳定，能给孩子正常的经济支持。 她不一样，她一直生活在危机里，小时候经常在噩梦中惊醒，怕妈妈不堪重负丢下他们自杀，怕那些要债的将爸爸抓走，怕自己真的被卖了抵债…… 只有不断的打工挣钱，才能救这个家，只有不断的奋斗学习，才能救自己。 可苏子滢最终还是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温室长大的花朵，哪怕在恶劣的环境中待一天，也不能体会到沙漠里的花，经历过怎样的风霜刀剑漫漫长夜，才能绽放。 “你不准备去吃饭了？” 忽然，门口传来磁性低沉的声音，像低音炮撞的苏子滢心中一凛。 叶峻成怎么来了？ “叶同学？找我有事？”苏子滢转头看到靠在门口修长挺拔的少年，觉得头疼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峻成自从聘了她当模特之后，从没主动找过她。 “昨天你提前走了，今天中午陪我吃个饭，补上时间。”叶峻成语气里带着一丝强硬的命令。 教室的人都走光了，看她还坐在前排对着书包发呆，叶峻成一直站在人声嘈杂的走廊，没听清张焕颜和她说的话，这么看着，只觉得她似乎有些孤独。 那种孤独，和一开始他感受到的孤独不一样。 记得第一次在画室里见她，裹挟着寒风走进来，那半裸的背，是优雅又清冷，孤傲的像雪地里的生出的红梅，云端上走出的罗刹。 即便她的脸温婉如玉，眉目温柔可亲，可眼底也有一片「不与秦塞通人烟」的孤独。 就是那种故事感，吸引着他，让他夜不能寐，想把她画下来。 此刻的孤独，是像他偶尔感觉到的孤独——几乎没有朋友，和家人远离，一个人对着画架，物理意义上的孤独。 “去哪吃？”既然他说是工作，那苏子滢当然不会找借口拒绝。 “食堂。”叶峻成薄唇里吐出让苏子滢头更疼的两个字来。 “食堂……你吃得惯？”苏子滢背上书包，走到他面前，试探的问道。 “你不敢陪我去？”叶峻成带刺的反问。 第47章 人情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里面人多嘈杂，都是大锅饭，你可能不习惯那环境和口味。”苏子滢见他反应过激，立刻笑道，“外面有一家老店的小吃做的很好，我请你去尝尝吧。” “你请我？”叶峻成语气似乎舒缓了一些，可随后又冷硬的拒绝，“算了，给你省点钱，就去食堂。” 她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居然宁愿请客，也不想陪他去学校食堂，可见多「避嫌」，不想在同学们面前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也就一碗馄饨的钱，请得起……” “我不爱吃馄饨，走了。”叶峻成偏不让她如意，硬是让她陪自己去食堂。 “脚好点了吗？食堂挺远的……” “上了药，好多了，这点距离没问题。”叶峻成再次打断她的话，微微跛着脚往前走。 他昨晚一夜没睡，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某位自己都没追到老婆的心理专家意见。 叶琅先给他做了个A计划：既然女孩子说白了没有恋爱计划，表白也一定会失败，那就顺着毛往下撸，绝口不提感情，她爱钱敬业，那就只谈工作。 但这女生身边还有其他的狼，那就得让别人知道，她是自己的人。 叶琅教侄子的方法，宣誓主权不需要告知当事人，只要让除了当事人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可以了。 苏子滢跟在他身后，默默对着天空无声的叹了口气。 平时她都会避开高峰期去食堂，节省排队打饭时间，今天陪着这么一个扎眼的帅哥在高峰期来到食堂门口，就感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礼。 尤其叶峻成在门口台阶处，忽然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像是脚伤走不动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要不是苏子滢以前就有跑步锻炼的习惯，腿上有力气，只怕这一下就给压趴下了。 “脚疼了？”苏子滢真想快走几步，离他远点，划清界限。 之前就说食堂太远，让他在校门口对面的老店吃点算了，他非要来这里。 “上台阶还不行。”叶峻成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扫了食堂一圈。 他从没来过食堂，平时也不怎么参加什么活动，大众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一楼的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的看着他俩，还有女生拿着手机在偷拍。 “人太多了，你先找个位置坐下，要吃什么，我排队帮你打。”苏子滢想找个单独的位置，发现没有。 “去二楼看看。”叶峻成只是来刷个脸而已，才不愿在这种拥挤的环境里和人面对面吃饭。 “二楼现在也一样，人多。”苏子滢不想一路被人行注目礼，一横心，笑眯眯扶着他往电梯口走去，“三楼，适合你。” 三楼全是包厢，得单点小炒，价格对大多数的艺术生来说很亲民，可比起外面老店馄饨，要贵多了。 电梯口也站了一圈人在等着，这个点，食堂到处都是干饭人。 叶峻成看着拥挤的电梯，没有走进去，方楠不是说大家现在都懒得来食堂，基本叫外卖活着吗？ “同学，别等了，再等十分钟，电梯还是这么挤，进去吧。” 苏子滢见他连续两趟电梯都没进去，知道他嫌太挤，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第三趟电梯下来，把他硬搀了进去。 叶峻成脚伤扭得不严重，加上小叔叔给他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人没休息好，但伤差不多好了。 但在苏子滢身边，不知道怎么，哪哪都不对劲，腿也疼，手也疼，头也疼，心也疼。 一群人蜂拥而进，将两人挤在最里面，苏子滢见有些洁癖的少爷尽量往后靠，一个人高马大的学弟差点一脚踩在他鞋子上，她有点于心不忍的往前半步，想把娇贵的少爷护在身后。 没想到她还没站稳，就被叶峻成一把扯到后面，他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将她挡在了角落里。 苏子滢眼角跳了跳，她比叶峻成矮了一个头，被完全挡在里面，刚好看到少年的喉结，在弥漫着饭菜香味的窄小空间里，也闻到了夏天阳光草地的少年气息。 她不觉有些闷热，扭过头，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食堂的电梯速度很慢，像老年人爬山似的不慌不忙的上升，在二楼停下了，苏子滢听到外面一阵骚动，还有学生懒得爬楼梯想挤进来。 电梯里的人又挤了挤，人高马大的学弟被人群往后挤，撞到了背后的人，连连说了声「对不起」。 身后的人没理他，被他撞了一个踉跄，原本就和苏子滢贴的很近，此刻完全撞了上去。 只是叶峻成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不着痕迹伸手挡在了苏子滢后脑勺那块电梯铁皮上——怕她脑袋被撞疼了。 苏子滢的脑袋被夹了。 被叶峻成的胸膛和身后的电梯墙给夹了，她在嘈杂声中，听到了超重警报，和他的颈侧动脉的激烈跳动。 她的心理素质很好，遇到再尴尬的事情都能面不改色。但此刻，升腾的热浪像三伏天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脸上，也许只有几秒的时间，对她而言却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三伏天。 没人注意到最里面被完全挡住的学姐，被卡在墙和少年胸口的缝隙中，如何艰难的求生存。 叶峻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静默的感受着学姐的呼吸慌乱的喷在自己的颈侧，垫在她后脑勺的是受伤的右手，被她柔软的发丝抚弄着，即使缠着纱布，也能感觉到刺痒。 让他想转过手，按住她的脑袋。 就在叶峻成忍不住要动手时，电梯门再次打开，学生们呼啦啦往外涌，苏子滢也像一条鱼，从他身侧钻了出去，调整着呼吸，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叶峻成也如平常，冷淡的回答。 “我只要一碗面就行了。”苏子滢礼貌的帮他按着电梯，等他走出去。 “那我跟你一样。”叶峻成有些嫌弃的看了眼三楼的环境。 “那我请你。”苏子滢客气一下。 “不……好吧……”叶峻成忽然想到小叔叔的话，话锋一转，“下次我回请。” 小叔叔说的，追女孩需要留「话头」的，别每次带着刺，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要每次将所有的话说死，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第48章 距离 苏子滢没想到他答应了，有点诧异，他今天不对劲，怎么忽然有点人情味了？ 神仙下凡了，但她却感觉陌生， 这里所谓的包厢和小卡座，和外面的米其林餐厅相比，差的太远。 而且人也多，卡座上的同学们都在偷看他们，让叶峻成的心情稍稍好了点。 这么多同学看他带学姐来吃饭，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瞧他们那些惊讶复杂的眼神，想到很快会传遍全校的八卦，叶峻成又看了看对面端庄美好的学姐，觉得这里的面条也不至于那么难以入口。 “寒假我要回家照顾妈妈。”苏子滢越想越觉得今天的叶峻成和往日不同，再想想他在电梯里默默护住自己脑袋的细节，忽然说道。 之前叶峻成说过寒假安排，当时她为了钱，没有拒绝，现在改变了主意。 “你妈妈身体不好？”叶峻成只吃了几口面，放下了筷子，顺势问道。 小叔叔说的，想了解亲近别人，不要背着人家查资料，当面聊天才能交流感情。 只是叶峻成实在不擅长聊家长里短，如果说说文艺复兴美术三杰，或许更自如一点。 “嗯。” 苏子滢从不多说自己的事，她有两三年都没和家人一起过年，每年春节前后，尤其除夕夜，兼职费用是平时的好几倍，她舍不得回去。 “生病了？”叶峻成见她低头吃面，不准备多聊的样子，过了几秒，才硬着头皮继续问。 第一次穷追猛打的主动问对方家事，叶峻成仿佛被迫加入七大姑八大姨中，努力营造出「亲民」的气质。 “身体不太好。”苏子滢也觉察到什么，抬头对他笑了笑，主动转移话题，“你参加比赛的画，画好了吗？” “差不多了。”叶峻成花了一周的时间处理细节，只剩牛眼的部分还要继续润色。 “正好就提前和你请假了，考完试我想先回家。”苏子滢已经算好了工资，她无论如何都得将预付款给做完。 “下学期才能见了？”叶峻成微微皱眉，看着她温雅的脸，像是想把她的每个角度每个表情刻在脑海中。 苏子滢点了点头：“下学期的画画时间，回头再定吧。” 每学期的课程安排不一样，她的计划也不同。 明年如果家里好转，她就要将重心转移到自己最热爱的事情上。 不，无论有没有好转，她都必须在最后一个学期，完成质变。 “不行，你耽误我一个多月不能画画，没有职业精神。”叶峻成忽然语气严厉起来，“如果临时改了主意，不能陪我出国写生，那你也该按照正常的工作日来安排年假。” “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去……” “我可以不去。”叶峻成也不知怎么，这么快的接口说道，轻易推翻了自己的计划。 一反平时高傲矜贵的文艺少爷形象。 “不去？我……我是家里真有事，不要因为我，也跟着改变主意啊。”苏子滢都有点内疚了，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的事。 可她认真考虑两晚，如果叶峻成是喜欢上了自己的模特，他俩单独出国写生，对她很不利，苏子滢担心会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事。 并不是怀疑叶峻成的品格，只是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叫天天不灵的地方，无论是她，还是叶峻成，一旦发生意外就麻烦了。 她是家中独女，做事缜密，无论何时都奉行安全第一，不是迫不得已，会远离风险。 如果妈妈情况恶化，需要二次手术，急需大笔的医药费，或许会为了钱冒险，现在一切都在好转，没有必要让自己人生遭遇不必要的转折。 “一周三次，我会跟你约时间地点，不耽误你照顾家人。”叶峻成唇角抿紧，又透露那丝不容商榷的强势。 “可我在镇上……” “就这么说定了。”叶峻成像是不想和她多说，他也不愿再看到她略带拒绝的态度，站起身，转身就走。 “你吃好了？”苏子滢知道他不高兴，也放下筷子，站起身，并没有跟上去，“那有事再联系。”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拳头紧了紧，刺痛的右手提醒他不要留点风度，不要当众对女生发火。 他真佩服苏子滢的「涵养」。或者说，她对男性的态度。 年轻人的眼里多多少少都有盛气，比如他的眼神，骄傲飞扬，不将寻常人看在眼里。 可苏子滢没有。 从第一次看到她，叶峻成就注意到她的眼神像流水，像中秋的月色，铺着温柔娴静的柔光。 笑容虽然礼貌到带着一定的距离，可也带着一眼看到底的真实，又静又定，却让人拿捏不住。 她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气定神闲。 对任何事都深思熟虑，从不多问不该问的事情，也从不见她有什么少年冲动和情爱的欲望，哪怕渴望金钱，也是掐着分寸，透着种看透尘世的出家人心态。 偏偏任是无情也动人。 这对第一次动心的叶峻成来说，像是在新手村接了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遇到了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对象，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考试最后一天结束，叶峻成转着铅笔，在老师收了卷离开之后，一直坐在座位上没动。 “叶哥，你最近有点抑郁啊？别发呆，刚好考试结束，可以放松了，最近有两部电影口碑不错，我正好有两张票，你要不要约人去看电影？” 方楠坐在他前面的桌子上，见人都走差不多了，故意说道。 他知道叶峻成傲娇，直接说出苏子滢的名字，估计会被叶峻成丢铅笔。 叶峻成不理他，铅笔在他修长灵活指尖转动着，右手的伤已经好了，只在小手指外侧留下一点点青紫的痕迹。 “你说你……总这样一声不吭，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啊？”方楠叹气，猜心游戏多累啊。 “她什么都知道。”叶峻成终于开口了。 那女孩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管是她半开玩笑自降身份的事先拒绝，还是后来更加公事公办的态度，都意味着她在划清界限。 如果不是钱上的牵绊，估计早就和他客客气气的辞职了。 第49章 约她 叶峻成不是傻子，也不知真不懂人情世故，不过是不屑浪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 “我可什么都没和她说啊，那天，真的是她主动找我，问你的情况，我半句话都没乱说。” 方楠赶紧解释，生怕他迁怒到自己头上，回头又拉黑，“我分析吧，她可能觉得你俩差距太大，不敢高攀。” “是我入不了她的眼。”叶峻成手里的铅笔「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方楠吓得跳下桌子，连连哄着：“我的大少爷啊，可别再弄坏了手。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啊，爱慕你的女生排队能从这里排到法国去，绝对是其他原因。” 爱情真可怕，居然能让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叶峻成说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话来。 方楠此刻十分怀疑他是不是被那个学霸师姐用计谋pua了。 “她眼里只有钱。”叶峻成有些烦躁的将铅笔准确的扔到放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反过来想想，总比眼里还有其他男生好。”方楠无力的安慰，帮叶峻成收拾着书包，出着主意，“叶哥你得多刷刷存在感，本来就不在一个班，交流的机会少……” “我不喜欢交流。”叶峻成想到小叔叔教的那套，尝试了一下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难道不是灵魂的共鸣吗？ 不需要说任何的话，互相交换个眼神，就是一生。 “不能依着你的性子来啊！”方楠急了，抓了抓头发，“至少现在不能这样，你得给别人机会来了解你，走走走，我陪你去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我不去。”叶峻成才不要众目睽睽下站女生宿舍门口等人，不是他的性格。 “真不去？我听说他们班考完试有聚餐，林涵组织的，你要不去，人家可就跟林涵聚餐去了。”方楠故意说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峻成站起身，腿肚子狠狠撞到了椅子，发出摩擦地面的暴躁声音。 “那咱俩去看电影，两张电影票别浪费了。”方楠说着，提着两人的书包跟了上去。 “方楠，你话真多，能安静一会吗？” 叶峻成伸手拿过自己的书包，甩到肩上，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那就及时止损。”方楠追上去，喋喋不休，“巴菲特说的，投资犯错不可怕，重要的是及时止损，你只要把感情这事当商业投资来看，就变得简单。” “闭嘴。”叶峻成真恼了，转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方楠就闭嘴了。 叶峻成虽然年轻的像初夏第一缕晨光，但已经带着不可直视的炽热光芒。 沉下脸时，剑眉秀目带着无言的压迫，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让人难以呼吸。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学楼门口，恰好看到一群学生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围着一个学姐，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叶峻成停下了脚步，方楠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也跟着停下来，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鬼面学姐吗？” 没敢提苏子滢的名字，怕叶峻成还在生气。 那高高扎起的马尾，没有腰身直筒下来的黑色过膝羽绒服，配上有些笨重却暖和的棉靴，身边还围着一圈衣品不错的同学，对比之下，仿佛食堂的颠勺阿姨。 “完了，感觉及格很困难。” “今年的题目太难了，幸好我看了子滢群里分享的重点笔记，不然挂科，回家过不了年。” “我不回家了，就在学校补习吧，免得被男女混合双打。” 同学们和苏子滢对完答案，大多都是哀嚎叹气声。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没有风，阳光温暖，是个适合收拾行李回家过年的好日子。 叶峻成看着阳光下的少女，尽管她穿的那么普通，没有一丝张扬的青春，但也看不出寒酸之气，大概是她鹅蛋脸上有着大家闺秀温婉淡然的气质，尤其眼里淡淡笑容，像是礼貌的迎合，却又带着真诚。 他一直都没能走进那双带着故事的眼睛里。 这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如果他是尚未进入俗世的天上灵童，带着神的洁净和下凡的懵懂，那她就是看尽疾苦的菩萨，不问情义真假，不问意义何在。 苏子滢像是感觉到什么，笑着转过头，看到了叶峻成，眼里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后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扭头和身边同学讨论起来。 “过去啊，我帮你把票都取出来了。”方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塞到叶峻成的手里，顺手将他的书包拽过来，“她对你笑了。” 方楠虽然外表看着玩世不恭，但做事却细致，他早就在筹划帮叶峻成追学姐，细心到知道叶峻成不会用这种网上取票方法，昨天晚上就帮他取好了票， “叶哥，别愣着，先约出来再说。”方楠见叶峻成还是不动，急了，推了推他的胳膊，“不然人家真要走了。” 真搞不懂叶大少爷的想法，那天篮球赛结束，叶峻成还带着学姐去吃食堂，那么多的人，也没见他犹豫，怎么这几天考个试，变得格外忧郁，像受了什么打击。 方楠特意打听了，学姐没和任何男生确立恋爱关系，除了林涵和她补习上课相处的时间多一点，学姐的感情状态没有任何更新状态。 叶峻成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慢慢走下台阶，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半遮着漆黑的眼眸，看不出里面的想法。 苏子滢还在给王琪说最后一道题的要点，忽然听到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苏同学。” 他的声线迷人，高冷中，带着一丁点酥，如果故意放温柔，能让人生理上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众女同学不由往旁边避了避，只觉得头皮都被「苏同学」三个字叫的发麻起来。 苏子滢听到他喊自己，无奈的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再转过头时，眼里盛满了耀眼的阳光，依然礼貌的微笑：“叶同学，考完了？” “有话和你说。”叶峻成从人群边走过，向通往操场的林荫小道走去。 第50章 初吻 “什么话，就在这说吧。”苏子滢站在银杏树下，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我们等几个同学下来，一会还有事，要一起走。” 叶峻成停下脚步，转过身：“你确定要在这说？” 苏子滢静静看着他，像是在分析他的心理活动。 她那双一眼就吸引住他的眼睛，看向别人时，既认真，情深意切，又坦然到不在意，云淡风轻。 那双黑亮的丹凤眼，像是悟透了那些形而上的感情无从论证，不像数学题，可以有正确的解答，所以才从不渴望，也不回应这些命题。 叶峻成被她那不远不近的眼神弄得心头忽然一热，从深处涌起无法遏制的冲动，往她面前走了两步：“你不跟我走？” “就在这说吧。”苏子滢唇边带着温柔的弧度，和足够礼貌的距离。 叶峻成眼底闪着炽热的光，又往她面前走了两步，直到胸口快贴到她，闻见她头顶的发香，才停下来。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苏子滢站着没动，笑容还挂着，看着前方距离半尺不到的喉结，硬生生的控制住想躲开的冲动。 “你要求的……”叶峻成微微俯身，嘴唇贴到她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魅惑，“那我就在这里拿尾款了。” 苏子滢听到这句话，心中生出一丝后悔，显然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事。 她想后退，忘了背后是银杏树，而叶峻成动作更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后，像那天在电梯里面护着她的后脑勺不被撞到。 他的手背擦到银杏树粗糙的树干上，嘴唇压了下去。 男孩子的嘴唇也软糯，像春天的白玉兰，贴在她的唇上，竟有那么瞬间春暖花开的美妙。 不，像是整个春天猝不及防轰轰烈烈拥拥挤挤在脑中炸开。 叶峻成这一次磕准了，没撞破学姐，也不知道私下观摩学习了多久，反正对新手而言，很是成功。 最成功的是，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居然没挣扎，让他没费什么力气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啊……”旁边的女同学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年轻学弟完美无敌的侧脸，心跳都加速了，再亲眼看到这么劲爆的举动，只觉得血量唰唰唰的往下掉，忍不住捂着嘴尖叫起来。 苏子滢在周围的惊叫声中回了魂，想推开紧紧贴着她的少年，躲开他缠绕的气息。 她的人生鲜少后悔的时刻，每一次的决定都经过了思考，只有这一刻，特别想回到一分钟前。 看到叶峻成站在教学楼门口那一刻，就该光速撤离。 察觉到她的抗拒，叶峻成甚至贴的更紧，但放过了她的唇，嘴唇沿着她滚烫的脸颊再次来到耳边，低声说道：“是跟我走呢？还是继续？” “走。”苏子滢从齿缝挤出了一个字。 她白嫩的面皮通红一片，那双眼睛似上了雾气，眨了一下，睫毛便将那层水雾刷到了眼底，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闪着细碎的动人的光芒。 “要和你的同学们说一声吗？”叶峻成满意的松开了扶在她后脑勺的手，但揽着她腰的手没松开，就这么搂着，低头看着她红到耳根的羞恼。 “一会你们等到老师了先走，不用管我了。”苏子滢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对王琪说道。 “那回头微信联系。”王琪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张焕颜用胳膊肘捅她一下，才急忙说道。 苏子滢点了点头，尽量让肢体放松些，伸手攥住叶峻成的手腕，想将他的手从腰上扯掉。 可叶峻成揽的紧紧的，就这么亲亲热热的将她带出人群。 不远处的方楠都看傻了，半张着嘴——还能直接这样？ 叶哥不愧是哥啊，平时比石头还闷，从不理会女孩子，只知道画画，研究色彩，分析各种流派的画法…… 没想到能这么炸裂，上一刻还在教室高冷的拒绝任何建议，下一秒就在众目睽睽下直接上手。 这少爷的心，才是海底针。 像方楠这样的放浪公子哥，习惯了女孩子主动，很少会当众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对，是危险。 家境越是殷实富庶的少爷，只要不是和热搜体质的大明星恋爱，大多选择低调处理。 尽量不要轰轰烈烈，免得分手后落人口实，要是一不小心因为点绯闻引起股票涨跌，影响生意，或者惹爸妈不高兴，都很不值。 “能松开手吗？”走了十多米，到了拐弯处，苏子滢终于开口，“我不喜欢这么走路。” “你可以在这么走和牵我的手之间选择。”叶峻成心情好了很多，唇角藏不住的上扬，语气都带了几分阳光。 然而苏子滢和他相反，心沉到了谷底，没有选择，思忖片刻才说道：“你找到镜头了？先把资料给我。” “回报还没收够，怎么能交货？”叶峻成我行我素惯了，他现在也很后悔——早该顺从本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克制隐忍是没好结果的。 至少自己很不开心。 “什么意思？你故意欺负我？”苏子滢停下了脚步，这里没几个认识的同学，她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是又怎样？”叶峻成见她不再温柔有礼的微笑，露出了那少有的倔强神色，故意反问。 “这种游戏并不好玩，你应该先学会尊重女性……” 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又见那张俊秀精致的脸在眼前放大。 有了刚才的经验，她这次反应更迅速，眼见被他搂着腰没法躲，伸手一巴掌就呼到他的脸上。 「啪」！ 她的手，严严实实的横挡住叶峻成凑过来的下半张脸。 “叶峻成，你疯了吗？你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你在故意捣乱，你就不能提前和我微信上联系，说一声镜头的事？当众让我难堪，这什么恶趣味？” 苏子滢显然刚才忍的很辛苦，现在彻底被他惹怒了，没能控制住情绪，语速比平时温温柔柔说话时快了一倍，“你是小孩子吗？你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你……啊……你咬我？喂，松口！” 第51章 第一次约会 苏子滢捂住他口鼻的手，被温热的口舌包围，随后手掌的拇对掌肌被他一口咬住，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眼泪差点飚出来。 他这个疯子！ 以前是只沉迷于画画的疯子，痴绝于那一方画布，用各种颜色填充着内心的世界。 现在因画移情，对她疯了。 叶峻成这一口咬的很用力，拇对掌肌是一个对痛感很敏锐的肌肉，见她生理痛到眼圈发红，他才松开了牙齿，在上面温柔的用嘴唇蹭了蹭。 苏子滢触电般的收回手，可又怕他再乱来，索性捂住自己脸，深呼吸，缓和要爆炸的情绪。 “既然在你眼里我是小孩子，你是成年人，那就多包容点。” 叶峻成此刻心情比阳光还明媚，他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开心的方式。 虽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那短暂的快乐令人上瘾。 他在人生其他事上，本就是天真、鲁莽、纯粹的孩子，容易沉迷于那从飙升的内酚酞。 “凭什么让我包容你？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没有血缘关系。”苏子滢要被他无理取闹的话弄疯了，她又不是他妈！ “因为你好为人师啊。”叶峻成不管周围走过的同学投来惊诧异样的眼神，学着林涵平时吊儿郎当的语气，在苏子滢耳边说道，“苏苏老师，人生这道题太难了，不如辅导我一下吧？” “行了，别闹了。”苏子滢深呼吸，再深呼吸，顺便用力揉了揉脸，逼迫自己冷静，“虽然你心理幼稚，但生理上也是个成熟的人了，我们能理性点对话吗？” “至少，你先松开手，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聊一聊？” 苏子滢用力掰开他的手，往前快走了几步，才觉得缺氧的身体缓过来一点。 “陪我看完电影，就给你资料。”叶峻成松开了她，厚实温暖的羽绒服从身边溜走，仿佛也带走了他一部分体温，有些孤独寂寞冷。 “这就是全部的尾款？”苏子滢转头看着他，仰着头，下午的阳光从西南方洒在他瓷白的脸上，她注意到少年的嘴唇仿佛苹果红，阳光在上面跳跃着，格外鲜艳。 她移开了眼睛，心里一万个后悔。 后悔那天在温泉酒店没有把他幼稚的行为当一回事。 学弟的内心确实像个孩子，他有着成年创作者最渴望的童真，无论是对色彩的大胆运用还是独辟蹊径的观察力，和天马行空的创造性，是个只专注于自己内心的敏感孩子。 孩子身上有无数优点，但旺盛的好奇心带来的，是对这个世界强烈的干预和控制欲望。 毕竟孩子不问对错，只顺从本心。 叶峻成一直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从没有为谁打开他的象牙塔大门。 他第一次约女孩子看电影。 他不喜欢电影院的环境，一对陌生人在大房间关着，还要忍受一些素质不高的观众嘈杂，所以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人坐在家庭影院刷片。 唯一一次被拽去电影院，是华芸十八岁生日，几个朋友包了场，去看一个沉闷无比的法国爱情片，看得他后半场睡着了。 方楠定的是个据说是近几年最温暖的恐怖爱情片——末日丧尸的影片。 拿下几次奥斯卡最佳导演的作品，镜头充斥着暴力的美学，四溅的脑浆和末日黄昏的荒芜公路，让人不由身临其境的想到如果这是自己的最后一天，想要握紧谁的手。 苏子滢带着3d眼镜，一眨不眨的看着IMAX巨幕，已经既来之则安之，沉浸到影片里。 她也很少来电影院看电影，即使偶尔放松，也极少选择巨幕厅，总会找些折扣最高的场。 一个惊悚的僵尸袭击场面引起电影院里大家的尖叫，胆小的女生趁势钻进男朋友的怀里，连一直纹丝不动的苏子滢都微微往后靠了靠，本能的想避开逼真的3d视觉效果。 叶峻成根本没有看电影，他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中，一直看着身边的学姐。 他好几次想伸手，像那些情侣一样，自然的碰触到她，可对方始终双手抱在胸前——这是拒绝的身体语言。 学姐虽然外表和和气气，温柔礼貌，但内心其实就是一刺猬。 叶峻成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光影很美。”趁着大家都在尖叫时，叶峻成凑到苏子滢耳边，像个解说员，“橘黄的太阳光和红色的血，刻意将暗度调低，在冷酷中带着一丝温暖。” 苏子滢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周围依然在骚动，对这段持续的追杀窃窃私语。 “导演很喜欢三角构图。”叶峻成没话找话的又说道。 苏子滢依然只微微点头。 叶峻成见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抿了抿唇，还要说什么，他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等我。”叶峻成看了眼来电，立刻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苏子滢等他走后，才轻轻吐了口气，绷紧的肩背稍微放松下来。 她已经给家人打过了电话，明天再回去。 看完电影快七点，她还要和叶峻成好好聊一聊——这家伙自始至终没有和她表白，回避所有的问题，带着孩童无赖式的狡猾。 “最新的资料，发给你了，但我还是想说，你不可能拿到比赛大奖的，放弃吧。” 电影散场时，叶峻成坐着没动，给她发了个文件，倒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江特助昨晚给他打过电话，说今天晚上七点之前，会给他镜头的消息，刚才给他打电话过来，发资料到邮箱。 果然妈妈身边的特助做事靠谱，时间也卡的刚好。 否则，叶峻成下午一时冲动做的事，没法和苏子滢解释。 他不会表露心迹，因为知道会被拒绝。 “谢谢，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我请你。”苏子滢看了眼文件，带着礼貌的距离，问道。 “算了，晚上会失眠。”叶峻成没答应。 猜到以她的性格，想和自己说什么。 那都是他不爱听的话，不想听。 “那就在这里说吧，我们之间不可能，我只是你的画模，不要代入其他感情。” 苏子滢在这种事上，罕见的强硬，温柔的语气下，坚定的表达了立场。 第52章 才不是同类 “什么感情？”叶峻成缓缓摘下3d眼镜，那双像冬夜寒星的眼眸，像是被乌云挡住，看不到里面璀璨的银河，阴沉沉、冰冷冷的看着她。 他的脸上如果硬说有什么感情，大概是压着的怒气。 识趣的人看到这么贵气的少爷沉了脸，大概都会选择闭嘴。 可偏偏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子滢，非常不识趣的想站起身，说道：“那天是我不对，同意了这么荒谬的「报酬」，所以今天的事我照单全收，只希望你也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如果你觉得回不到过去单纯的雇佣关系，那请立刻解雇我……” “学姐，你一定没有朋友吧？”叶峻成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硬生生的按回座位，站起身，挡在她的面前，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我觉得很像啊。” 苏子滢仰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手指收紧，身体跳转到了警戒状态。 “我们不需要朋友，只要同类在一起就够了。”叶峻成俯身看着她，另一手抚上她的脸颊，将那上面的碎发掠到她的耳后，轻声说道。 她的脸真是古典。 是这个时代越来越稀有，越来越容不下的古典。 因为古代的大家闺秀，是要文静温婉，内敛柔和，连走路都要娉娉婷婷不疾不徐。 而现代社会，逼着女性更快更强更凶猛，要能和甲方拍桌子斗智斗勇，能抱着孩子扛着大米穿着高跟鞋奔跑着挤地铁，能在洗手间哭完补好妆再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工作。 甚至要比男人还要努力强大的活着，嘶吼着和命运抗争。 她的鹅蛋脸上写满了含蓄富雅的东方美，线条柔美，留白的地方风清月明，看不出那股拼过命的挣扎。 可是那双眼睛，定定的看向人时，底色却有一种饱满热烈的悲怆和鲜活。 那一定是曾经拼过命，爬过泥泞，狂风骤雨之后才洗净了这天空，才能如此风清月明。 “我只是你花钱请的打工人。”苏子滢挡开了他的手，微笑的说道，“先出去吧，清洁阿姨在等着打扫。” 门口确实站着拿着扫帚和垃圾桶的阿姨，看着两个年轻人人暧昧的姿势，以为是小情侣热恋，见他们说了会话，才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确实，你打好自己的工就行了。”叶峻成直起身，收回手插进裤兜里，审视她几秒，话锋一转，“今天耽误你回家了，明早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 “既然是打工，总要忍受老板一些古怪的要求，不是吗？” 叶峻成说完，率先转身往外走，“早上十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这也算打工？给钱吗？”苏子滢在后面问道。 听到后面三个字，叶峻成不知是不是气坏了，冷笑了一声：“就当是下周的模特课。” “不用我出油费过路费吧？”苏子滢说完，见他也不回答，气呼呼的甩手加快脚步，她在后面轻轻吐了口气，苏子滢觉得自己遇到了最棘手的「甲方」。 好在这个甲方太年轻，刚刚下凡，还没久经沙场，也许能应付几个月，把预付款熬过去毁约算了。 毕竟要的预付都花光了，没钱就没资格谈条件，说话也不硬气。 但甲方有个致命缺点——有个纯粹的理想化的精神世界，厌恶世俗欲望，她多提钱，总没错的。 他们才不是什么同类，她是个现实的俗人，每天计算着生活费、药费和未来各种花销，是他最厌恶的那种人。 只不过她长了张清丽沉静不染纤尘的脸，对涉世未深的小男生颇有迷惑性。 对某些成熟男士，也有着令人想要保护的欲望。 这天晚上，叶峻成一言不发的跟着她走到学校，像是赌气，也不和她说再见，就在学校门口对面的红绿灯下站着，看着她和自己礼貌的道别。 而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学校门口。 一部分同学昨天考完试急着回家，但绝大多数的同学们，都还留在学校，享受不被家人管教的自由时间。 还有一部分同学定了今天早上的票，三三五五推着行李箱走出来。 张恒远松开了安全带，靠在驾驶位上听着歌，安静地等待着苏子滢的出现。 艺术学院的少男少女光鲜亮丽，从他面前招摇过市，并不曾引起他的兴趣，只让他感慨青春已逝。 离开大学已经太多年了，久到他几乎记不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仿佛从来也没有过青春岁月。 那时候哪有那么多杂念？他的学生时代就在赶论文、考研与兼职中匆匆而过，回想起来，只有枯槁泛黄与寒酸紧张。 寒门能出的贵子，全靠那股努力拼劲和百分之一的运气。 所以，在苏子滢的身上，他照见了自己。 她与他大学时一样，同时打两份工，似乎只要有工作，便已感恩万分。 张恒远永远记得他去流水线视察时，看到的那张没有被风雨摧残过的年轻的面庞。 仿佛古代落难的大小姐，平静的接受命运的捉弄。 他对苏子滢藏起了那份同情，因为发现，她最不需要的，是别人的同情，她只要公平买卖——付出了多少，就给她多少的工资。 他只是同情穿过时光隧道那个从大山深处走出的自己。 当苏子滢给他发消息寻求资料，张恒远是高兴的，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开口。 他亲自整理了供应商档案与技术参数，细致地打印、标注，哪怕是给大老板的资料，好像都没这么用心。 尽管知道这个大赛的奖金可能和她无缘，可年轻人就该有股不畏失败的锋芒，那才是能够划破自己命运牢笼的锋芒。 苏子滢也没有想到张恒远昨天半夜给她留言，说拿到了最新的资料，如果她还在学校，早上九点他过来一趟。 “张总，您居然有空来这里，前几天见您朋友圈还在硅谷，回国了也没说一声。” 苏子滢老远就看到奔驰滑下的车窗里，那张成熟男人的脸。 “说了你能来找我喝茶？”张恒远笑了，打开车门走下来，带着墨镜酷酷的，语气却带着长辈的慈爱，“我想着你正好在考试，就没打搅你，考试怎么样？顺利吗？” 第53章 吃味 “还行。”苏子滢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牛皮纸袋。 “看这样子，奖学金跑不了。”张恒远看到她的笑容，就觉这些额外的辛苦有了价值，“喏，拿去。” 当年的自己，也是靠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去留学，最终一步步走到现在，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成功了。 “拿了奖学金，请您吃大餐。”苏子滢接过他的纸袋，笑着说道。 “你这样抠门的丫头，大餐最多是个全家桶，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张恒远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笑意和淡淡的宠爱。 旁边不少学生对这个帅气又有魅力的大叔投来艳羡好奇的目光。 “说真的，要是拿到了设计大赛的奖金，一定分您……” “得得得，我可不分你的钱，那跟要你的命有什么区别？” 张恒远笑着打断她的话，云淡风轻的口吻，“只是正好公司也在整理摄像头相关资料，我看了下没有保密级别的文件，就给你顺手复制了一份，希望对你有用。” “谢谢张总，那……一会你是不是又要去忙了？”苏子滢提着纸袋，眼见正经事交接完毕，直接问道。 “是你要忙了吧？一会要去工作？还是回家？要我送你吗？” 张恒远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临时出现估计已经打断了人家的计划。 自己的学生时代，都是密密麻麻的计划，比现在总裁行程还要紧密，严苛到了每分钟应该做什么。 生怕浪费一秒，就离梦想远远一光年。 害怕回到祖辈怎么都走不出来的大山，害怕变成另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不敢做梦就穷困病逝的父亲…… “我……和同学约好了回家，今年在家里帮帮忙，陪陪家人。” 苏子滢看了眼对面的咖啡厅，算了算时间，把纸袋又塞回他的手里，“张总，坐车里等我两分钟。” 张恒远还没说话，就见她快步走到斑马线，趁着绿灯过了马路。 他靠在车门边，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莫名想到一句话——你当温柔，却有力量。 她是一个内心有着强大能量的女孩，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谋划未来，所以不必担心，她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清醒和努力，她也早晚能走到比自己还高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 旁边的女生们纷纷偷看这个有型有款的大叔，艺术学院门口不缺豪车和大叔，但鲜少有这么高档的帅大叔配置。 张恒远看着苏子滢从对面的咖啡书店提着个纸袋走出来，静静地站在红绿灯下等着。 尽管她穿的朴实无华，可朴素的衣着依然掩盖不住明亮的风华。 像珍珠，像月光，明亮却不刺眼的温和光芒。 “送您的。”苏子滢走过来，将纸袋递给张恒远，“今天就不请张总吃饭了，开学后要是你有空回来，我们再约。” 这孩子可真忙…… 张恒远接过纸袋，看到里面一杯咖啡，还有一本书。 他抽出那本书一看，Aesthetie disinterestness and the Autonomy of Art。 那天她在饭店等他时看的书，当时他想借来看看，被拒绝了。 “A deep soul， even if the pain is beauty。” 张恒远看到扉页上她写了一行寄语，笑了，“我喜欢这句话。” 一个深刻的灵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 “我也很喜欢，共勉。”苏子滢拿回牛皮纸袋，对张恒远鞠了一躬，“再次谢谢张总，百忙之中还……” “行了，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就不能为小朋友做点事了吗？” 张恒远打断她的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很开心你会找我帮忙，这说明，还有人需要我，我的存在，似乎更有意义了。” “一直都很有意义。”苏子滢感激的说道。 刚入公司时，大家都吐槽张总监是个冷漠的人，从不参加各部门的聚会，也懒得加群和大家聊天，但她知道不是，张总监只是不会花费多余的时间和大家维系关系，但如果需要他帮忙，他会花时间给与指引和帮助。 “走了，有事给我发消息。”张恒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书和咖啡放好，对她挥了挥手，也不再多话，掉头就走。 苏子滢抱着牛皮纸袋，目送他的车融入车水马龙里。 如果说同类，她和张总才是同类。 相似的努力，相同的努力，相近的人生，他们每一秒都不敢懈怠，害怕一不努力就被打回原型，人生倒退到最艰难的时刻。 还没到十点，叶峻成的车停在了女生宿舍门口。 离校期间，学校考虑到大家的行李多，特意开了北门，可以开车到宿舍楼下接人。 苏子滢没什么行李，只带了一书包的书，拉开后排的门，看到后排座椅上还是放着几个大包，没法坐人。 叶峻成像是没睡好，眼底有些发青，表情也是憋着起床气似的，见她试图整理后排行李，想坐后面，语气很差的开口：“副驾驶有毒吗？谁让你坐后面的？把我当出租司机？” 一连三个问题，配上他阴骘的表情，浓浓的火药味立刻出来了。 这什么逻辑？坐后排就是把人当司机了？她只是不喜欢坐副驾驶，因为副驾驶最危险。 要是这么说了，估计对方更生气。 “我放个包。”苏子滢将书包放好，转到副驾驶坐下，拉好安全带，试图缓和司机的情绪，“昨晚没睡好吗？要不然送我去车站……” “你怕我路上睡着，怎么不去买杯咖啡？”叶峻成面无表情的设置着导航。 “你喝什么口味的？”苏子滢又解开安全带，从善如流的问道。 “我才不喝对面那个劣质的咖啡豆。” “那热可可怎么样？”苏子滢习惯了他忽冷忽热一直挑剔的少爷脾气，脾气很好的问道。 “不要加糖。”叶峻成勉强答应。 看着苏子滢走到对面咖啡店，叶峻成瞥了眼她放在后排背包边的敞口帆布包。 那里面装着一个牛皮纸袋，露出一角。 第54章 春意 等苏子滢捧着一杯热可可回来时，叶峻成正研究着导航。 “高速今天堵吗？”苏子滢看到有一段红的发紫的线路，故意问道，又想趁机提出做高铁回去。 火车只要一个小时，开车要两个半小时，来回就是五个钟头，太浪费时间了。 叶峻成没说话，对她伸出手要可可。 苏子滢递了过去，正想着怎么委婉开口，手被他握住，她一惊，手一抖，热可可泼了出来。 “烫到了吗？”苏子滢眼疾手快的抽出纸巾按住他的大腿吸掉饮料—— 热可可有饮料盖，也就溅出来几滴，与其说烫到，她更担心弄脏了裤子。 叶峻成垂眼看着她连抽了几张纸按在自己大腿上，纤细洁白的手指像春葱柔荑，将一个凛冬按在了掌心下，萌出花草繁茂的三月绿意。 他的心跳脉搏被这春意撩拨的狂奔起来。 “对不起，回头我帮你洗干净。”苏子滢见他没吃痛喊疼，那巧克力污渍在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不明显的痕迹，她稍稍松了口气，说道。 叶峻成依然攥着她端着热可可的那只手，拽到自己唇边，就着她的手喝了口热可可，压下躁动，才说道：“你加糖了？” “没有，无糖的。”苏子滢被他这种喝饮料方式弄得很不舒服，在他松开手后，立刻将饮料放到了中控台边的水杯位，再次拉好安全带。 “很甜。”叶峻成将音乐调小，调转车头，说道。 “是吗？我特意叮嘱了不要放糖……” “你联系了昨天给你的负责人吗？”叶峻成打断她的话，不是可可甜，而是因为她甜。 因为她买来的热可可，因为她端到他嘴边，才甜。 但她的甜，和可可一样，更多的是浓郁的苦涩。 尽管如此，刚开始的闷气还是消散了很多。 “昨天太晚了没打搅，我早上联系过，她在开会，说今天下午和我联系。”苏子滢刚才还看了张恒远给她的资料，正在脑中消化。 这种资料，在网上查资料发邮件打电话询问的效率太低，语言不通与态度恶劣已经算是小问题，很多时候信息根本就是错误或者落后的，由于难以即时沟通，一来一回，可能就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现在距离设计交稿的截止日期可不远了，如果她搞不到2mm以内的摄像头，原本的设计概念可能就要完全推翻—— 她倒是还有几个有价值的设计，可始终无法放弃自己最想要的设计概念。 “我给你找的，是最新的，不用浪费时间去查了。”叶峻成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 昨晚他失眠了，对她在电影院说的那段话气的心梗，到了下半夜实在生气，给小叔叔打了个电话。 小叔也在失眠，比他还惨，听说喜欢几年的小护士，年假要回老家相亲。 当郁闷时，遇到一个比自己还悲惨的人，心情就会纾解很多。 所以他打完电话就睡着了，可早上九点多，被方楠发的消息吵醒。 当看到方楠发过来学校门口的照片，他再次心梗。 “我知道，谢谢你。”苏子滢拿出手机，找出自己设计图，在电子画板上调整。 她看了张恒远的资料，很有心，很多都特意标注出来，符合她要求参数的摄像头有好几款，有一款和叶峻成昨晚给她的重合了。 张恒远还贴心地将主打超薄其他主要配件的供应商也简略搜集了一份，苏子滢甚至可以从中重新调整自己的BOM，有更多的选择，留出更多的设计空间。 有这些资料打底，苏子滢的设计才真正有了工业化的概念！ “你也去其他地方找了资料？”叶峻成等着红绿灯，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方向盘，见她认真看着手机，终于忍不住问道。 早上看到她给帅气雅痞大叔递咖啡的照片，叶峻成感觉自己心口就像被泼了那杯滚烫的咖啡…… 可又没立场去要求别人，更无法管束她的交际圈。 小叔叔昨晚还和他叮嘱过，苏子滢这种人内心坚韧有主见，觉得不适合又没有感觉，千万别来硬的，得慢慢泡化对方的心。 也像方楠说的那样，需要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内心，她这样聪明的人，一定只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真诚。 “啊……是的，到处找资料。”苏子滢说话时，目光离开了手机，很礼貌的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有人看到今天早上，一个大叔给你送东西，是谁啊？”叶峻成压着脾气，状似无意的问道，“上次你在温泉酒店，说有人帮你找资料，就是他？” 换以前他的性格，绝不会问这种问题，只会一直黑着脸找麻烦，也不让她过的开心。 比如，圣诞节那天，看到她送给林涵的生日礼物，他沉默的生气了，还弄上了她。 可苏子滢根本不知道原因，只会觉得他是个性格古怪阴晴不定的人。 这次也许是为爱成长，也可能是热可可的功劳，更多的是她身上有股温柔理性的气场，只要她不说那些讨厌的决绝的话语，总能让他的心跟着静下来，努力按捺着醋味，试图沟通。 “嗯，是我以前的上司，电子产业的资深前辈。”苏子滢想到温泉酒店那次错误的判断，就懊恼。 当时总觉得他是个纯白干净的小孩子，所以无论是晚上怕黑爬上床，还是咬她一口，都没什么成年人的杂念，加上他本身就带着几分艺术家的神经质，做事不按常理，她并没有把这些反常放在心上。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点点滴滴的小细节，都在彰显着他对自己的占有欲。 想把模特占为己有，无论是不成熟的混淆现实，还是过于沉迷精神艺术世界，都是不正常的感情。 “叫什么名字？电子产业的资深前辈我也认识不少，说不准是熟人。”叶峻成其实早就找到了这个人的资料。 张恒远第一次开车送她来画室，他就记下了那辆车，调出那个点进出小区的车牌号，再和她那天下午茶的高级西餐店里的vip会员，以及她曾经工作过可能认识的人交叉比对，很容易就找到。 第55章 欲望人生 ——反正对小叔叔来说，给个车牌号就足够了。 甚至不需要小叔叔，方楠这种无所事事到处玩的公子哥就能帮他查的清清楚楚。 “是谁看到今天早上我和前辈在一起，还告诉你的？”苏子滢听到他问的越来越细，笑着问道。 “我的同班同学，刚好认识你。” “关注我？还把这事告诉你？所以你的同学是不是觉得，我俩……” “只是八卦。”叶峻成打断她的话，“你从来不八卦吗？没有好奇的人和事？” “不喜欢讨论别人的事，我抱有好奇的，会查资料弄清楚。” 苏子滢刚才只是不想和他多说张恒远，担心给前辈添麻烦，见他不问了，也不再多说。 “那你有好奇的人吗？”叶峻成尽量掩住好奇的口吻，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叔叔说的对，学姐这样的人，内心成熟，是不会喜欢变幻无常的小男生。 她需要靠得住的伙伴。 至少是不会给她造成困扰和拖后腿的伙伴。 而他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习惯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忽然遭遇了拒绝，那种感觉应了一句从没体验过的话——挫折才能让人成长。 “有，比如王莽。”苏子滢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总觉得是现代人穿越过去的，他在当年的一系列改革举措，既先进又不成熟，工科知识太差……” 苏子滢猛然打住，她看到叶峻成似乎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好像想笑。 “相比人类，我更喜欢研究数学题。”苏子滢觉得和这种弟弟，不该认真讨论具体的事情。 “我喜欢海德格尔。”叶峻成刚才确实想笑，因为没想到和学姐好好聊天这么有趣。 她竟然研究过王莽…… 太可爱了。 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更舒朗起来。 “我也挺喜欢。”苏子滢没想到画风这么华丽诡谲的学弟竟然喜欢海德格尔。 一直觉得他应该倾向于灵感和天赋爆棚的人，或者神秘主义的赫拉格利特，很适合他这种拿腔拿调的少爷。 “很小的时候，喜欢叔本华。”叶峻成只是迎合她的喜好，猜想她这种理性的性格，应该是存在主义者，果然她喜欢海德格尔。 只是，也在不知不觉打开自己的世界，让她更了解。 小叔叔曾说，这世界上最高级的力量，就是温柔。 但许多温柔的人，是因为经历过无数难堪和挣扎，不忍心让别人也遇到那样的苦痛，这种人的温柔，是最难驯服的。 他们的内心平静，头脑智慧，经历过人生百态，低谷高潮，很难再像孩子一样，看到未见过的事物就贸然心动。 即使心动，也不会有必须得到的占有欲。 “他的宿命论和决定论，爱因斯坦十分赞同。”苏子滢很公式化的聊天，不加入个人情感和评价。 她看了眼导航，前方绕城高速入口一截红的，真想换道去候车站。 “感觉很虚无，人的存在一定是有意义的，只是我没找到而已。” 叶峻成一反常态的唠叨，“世界本质就是某种无法满足的欲求，所以从逻辑上说，它永不可能被满足。所以如果不能满足的欲求是某种痛苦，那么世界就无法摆脱其痛苦的本质。” 苏子滢也感觉到了他最近的变化，和自己聊天的内容不再局限于工作，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僵硬的找话题。 他们这些少爷就是饭吃多了撑得慌，没事干闲出来的。 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欲求？ 当然苏子滢没有这么说，只客气的笑了笑：“我以为画画就是你的意义。” “可每当画完一幅画，依然感觉不满足，重新审视，会挑剔，无论是色彩、结构、细节、意境，都不够完美，没有达到自己的要求。” “我记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那本书的第四部 分，叔本华说人只有在摆脱一种强烈的欲望冲动的时候才能获得其根本上的自由，只有打破意志对于行为本身的控制，才能获得某种幸福的可能。” 苏子滢对看过的书，简直倒背如流，平静的给他找解决办法，“所以可以用禁欲主义，来克制不满足的痛苦。” “那会更痛苦。”叶峻成才不是什么修行人，他在车流后缓缓减速，排队等着过高速口，说道，“可可。” 苏子滢看了他一眼，都停车等待，还让她喂水？ “学姐是禁欲主义者吗？”叶峻成等她将可可端到面前时，忽然问道。 “我不算。”苏子滢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克己复礼的三好学生，但绝不是他嘴里的那种禁欲主义。 她不是悲观主义，也不是虚无主义，更不是神秘主义，没有艺术生那些多愁善感。 如果一定要找个信仰，那一定是马克思主义，她是雄心勃勃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那就好。”叶峻成这次没抓着她的手，只配合的凑过去，喝了口热可可，松了口气，“也是，你喜欢钱，追求物质生活，应该说拜金……” “钱和物质不能完全等同。”苏子滢纠正他的话。 觉得学弟又在嘲讽自己。 其实不该多解释，别人认为她是什么样子的，根本不重要。 “总之，有欲望的人生，才叫人生。”叶峻成看到前面的车动了，立刻跟上去。 外面依然很冷，但车里温度很高，满溢着热可可暖涩的香味。 上了高速反而没那么堵了，叶峻成一直说自己有些困，得学姐陪他说点有趣的东西才能打起精神。 老实说，叶峻成用这张脸好好说话，态度好一点，稍微撒娇卖萌，没几个人能招架。 叶琅曾说每个人都有缺点，只要找到，无论对方多强大，都会被拿捏的死死的。 但叶峻成之前一直对小叔叔的话不信，因为至今小护士都没被追到手，心理大师徒有虚名。 小叔叔说，他只是不舍得，对自己爱的人，下不了狠手。 岁月会将老男人打磨的温柔，可年轻的孩子们，就该拼命去爱一次，遵从内心原始的欲望，像野狼争夺猎物，厮杀之后才不留遗憾。 第56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就在这里停吧，我家就在巷子里，不好开车进去。” 终于，两个多小时的东拉西扯后，到了小镇。 小镇倒是有些历史，长乐镇在明清时家家户户养蚕种麻，盛产丝绸麻布，是个富足的小镇，大多家里都聘了教书先生，出过几个状元后，更是带起了读书风气，至今街头巷尾还留着不少老书店和丝绸铺，是个书香之地。 苏子滢并不想请同学回家坐坐，甚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老宅的具体位置，到了镇东头的布店门口，对叶峻成说道。 南方丘陵地带的小镇，依山靠水，风景十分清秀，加上这浓厚的书卷味，像遗落在岁月长河里的明珠，没染上太多的商业气息，和大城市仿佛两个世界。 叶峻成来到她的山明水秀古韵温柔的家乡，更能体会到她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气质怎么养出来的。 “我送你。”叶峻成靠边停好了车，和她一起下车，先她一步提过背包和帆布包。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苏子滢觉得自己这么下逐客令很不人道。 现在刚好中午十二点半，人家开了一路的车估计正饿着，可她实在不想请他吃饭。 镇上都是老街坊，她带个男孩子回家，肯定会被盘问。 要是不带回家，只能去镇中心前两年加盟的炸鸡店，里面倒都是年轻的店员，可路上也会被熟人看到。 而且叶峻成嘴刁，可不吃什么快餐炸鸡。 “真沉，你里面放的都是书？”叶峻成不理会她的拒绝，提着包就往巷口走。 “是很重，我自己拿吧。”苏子滢正想着怎么把他挡在门外，伸手想夺回包，“真的不用送，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叶峻成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学姐是个温柔的人，但她不想做的事，会微笑着直接拒绝，这次没有，显然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他们说的对，追女神要花时间和精力，还要放低姿态。 “不用吃了，我送到门口就走。”叶峻成难得大度的说道。 其实只是想亲自认个门。 “那多不好意思……”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尖叫。 “小滢！真的是你？你回来啦？”一个牵着刚会走的粉嫩娃娃的少妇，惊喜的叫着，“苏子群！苏子群！你表妹回来了！快来拿东西。” 表嫂这一声喊，让几家正在屋里头吃饭的人，纷纷放下饭碗走了出来。 巷口的绸布店是苏子滢表叔开的，今天凑巧老爷子七十大寿，请了两桌人吃饭，也都是和苏子滢沾亲带故的长辈们，这一下哗啦啦全出来了，一看到小姑娘带了宽肩长腿俊俏贵气的男生回来，七大姑八大姨按捺不住的哄了上来。 “小滢今年回来过年呀？你爸上个月还说你可能不回来……” “还没吃吧，赶紧回屋，还有寿面一起吃。” “子滢这是你同学吗？哎哟，长得可真俊！” “噢哟，你们开车回来的啊？” “这车可贵了，别乱摸！小滢，这你同学送你回来的啊？先进屋去，走走……” 一时间，全是兴奋的叽叽喳喳，说的都是乡音，苏子滢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三姨的话，还是先回二叔的问题。 她只担心叶峻成被热情的亲戚们围着会生气。 老家的亲戚，不像大城市那么疏离，四婶直接伸手就想去拽叶峻成的胳膊，想让他去饭桌上吃饭。 苏子滢急忙挡在叶峻成面前，握住四婶沾着油花的手，笑道：“婶婶，我……我跟我妈说了回去吃，她在等我呢，我先回去了啊，一会安顿好再来看你们。” “来，我帮你拿行李。”苏子群扒开七大姑八大姨，擦了把嘴，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说道。 “我行李不多，表哥你们回去继续吃吧……” 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叶峻成按了按车钥匙，后备箱打开了。 几个叔婶正围着大奔窃窃私语，被忽然打开的后备箱吓了一跳。 “谢谢表哥，后备箱的东西，麻烦帮我拿一下。”叶峻成听得懂这边的家乡话，一些词的发音轻了点，喜欢带着拖音和感叹词。 他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看着快疯了的苏子滢，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感谢，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命令。 偏偏这边淳朴的亲戚们激动地都上来帮忙，小姑姑还拍了拍苏子滢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好乖的男娃啊，我就知道小滢的眼光好，没想到这么好。” 用最乖的语气说着命令的话，哪里乖了？ 苏子滢心里根本没来得及吐槽，就被几个亲戚从后备箱提下来的年货和营养品吓到了。 “表哥……叔、叔，别提，那个……先放回去，我就是先回个家……” 后排塞满了叶峻成的包，苏子滢根本没注意到后备箱里放着的是什么，现在看到两提茅台，两箱营养品，还有两大箱红福字外包装盒裹着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全被亲戚们搬下来了，想要阻止。 “小滢回来了？”二爷爷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虽然才七十，但身体不太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对她招手。 “二爷爷，身体好些了吗？今天生日，大家都回来了，您要寿比南山呀！” 苏子滢在二十多个亲戚中晕头转向，来不及阻止大家，只得和老寿星打了个招呼。 “你妈说你今天回来，不肯来吃饭，在家给你炖鸡汤呢。”二爷爷看着热闹的场面，瞥见被姑姑们围着的高大少年，笑了，“带朋友回来了啊？小伙子这面相真好，眉眼秀长，大富大贵啊。” “普通同学……顺路送我一截。”苏子滢头都大了，看着起哄的亲戚们往自家门口跑，也来不及多解释，“我先回去看看，我妈……我妈还不知道我同学过来……” 她怕热情多嘴的姑婶们把最近一直在静养身体的妈妈吓到了，和七大姑八大姨表示歉意，要先回去看妈妈，硬生生的拽着被大家围住东问西问的叶峻成走了出去。 第57章 请狼入室 “你……你干嘛要搭话？不用理他们，直接走就行了，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办？回头想办法再拿走。” 苏子滢拽着他往深深的巷子里走，甩开了众人，才郁闷的低声说道，“我妈身体不太好，我也不希望她被多余的事情打搅到，才没有请你来家里坐坐……” “我是多余的。” 叶峻成打断她的话，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巷口对他俩议论纷纷的人们，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我没和我妈说要带朋友回来……你怎么不走了？” 苏子滢眼看前面的表哥带着表嫂他们冲进巷道最里面的一家院子，而叶峻成偏偏不走了，杵在原地，像是在赌气。 “我的意思是亲友们会多事，没说叶同学。还有我家简陋，别嫌弃。”苏子滢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还能撵人走不成？ “刚刚明明抱怨我乱搭话。”叶峻成俊脸微沉，故意说道。 “对不起，是我表述错误，这边亲戚热情，我是怕吓着你，其实不用理他们，让我来处理就行。” 苏子滢简直卑微，哄着他往前走，想想他后备箱那些东西，也许是他准备带回家看家人的，那堆东西价格不菲，可千万别被拆了。 她可不赔！ 而在巷口那群姑妈婶婶们的眼中，这走走停停的两个人，简直是一对第一次上门有些紧张的小情侣，纷纷感慨苏子滢从小就争气，长大后果然一样争气，大家都知道她秀外慧中肯定能找个如意郎君，没想到竟寻到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单说脸和身高，就没得挑了，再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开的车，家里肯定不差钱，羡煞那群年轻嫂子了，一个个看着年轻男生挺拔的后背，不知想到什么，羞红了脸。 这条老街有年头了，青石板尚未铺成水泥路，巷子的根部爬满了青苔，很幽静，此刻却像闹市。 巷口停着一辆与小镇有些格格不入的大奔，巷里走着穿着巴黎时装秀春装新品，身材模特般的挺拔少年，从现代一步跨进了另一个慢时空。 苏子滢的妈妈和外婆在家，看着叶峻成笑的合不拢嘴。 苏子滢将看热闹的亲友们全送出去，关上院门，深深吐了口气，一转头，见外婆抓着叶峻成的手不知在问什么。 她赶紧冲过去，将金贵大少爷娇嫩的手从外婆老树皮般布满岁月痕迹的手里拽出来，假笑：“姥姥，我给您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学弟，叶峻成，美术系的，我经常去他画室打工，人很好……” “蛮好蛮好，赶紧让人家坐坐呀，你去看看妈妈弄好了饭没？” 外婆拨开苏子滢，冲着叶峻成笑的见牙不见眼，“小叶，饿了吧？开了多久的车啊？” “妈，你坐着，我来端。”苏子滢还想说什么，见妈妈从厨房端出一锅鸡汤，赶紧上前接着。 苏子滢爸爸还在包装厂，年底有一批货要交付，他几天没回来了。 幸好外婆身体硬朗，也才六十多岁，可以照顾一点苏妈妈。 “我没事，你去陪同学。”苏妈妈冲女儿使着眼色，低低嗔怪，“也不早点知会一声，好多买点菜招待人家。” “我哪知道……本来只是送我一程，在巷口被表哥他们看到，他都准备离开的，被一堆人逼过来的。还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没其他关系。” 苏子滢接过鸡汤，陪妈妈绕过小院子，低声解释，“一会他就走，我去炒两个菜凑合一下就行了，不会介意的。” “那怎么行？你去韩叔的卤肉店再买点……” “妈妈，人家时间很贵的，别耽误他赶路。”苏子滢打断妈妈的话，穿过小院子，将瓦罐放到了中堂的餐桌上。 镇上有些地方已经盖起了高楼，开发了现代化的小区，但这边的老街，依然是古老的格局。 巷子里家家户户两层砖木结构的小楼，有个小院子，厨房都建在院子的西侧，连着条挡雨的走廊到中堂。 尽管多年前已经用上了自来水，但厨房边还有口吊木桶的水井，依然用来洗衣浇花。 中堂正对着院门，放着餐桌和木椅，老旧的中式风格，两侧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寝屋，木质的窄小楼梯上，有三间阁楼当做女儿房和书房，还有一间堆放着陈年旧物。 很老旧的屋子，连厕所都在院子后，可谓是真正的「厨卫分离」，清爽归清爽，但对习惯了大城市居住的人来说，十分不方便。 不过前些年装自来水时，家家户户都在中堂后改了个小空间当盥洗室，里面有简单的冲淋房和蹲坑冲水马桶——但对叶峻成来说，还是前所未有的简陋。 他被外婆拉去盥洗室洗手洗脸，这是当地老式的迎客风俗。 客人风尘仆仆的来了之后，会递上干净的毛巾，打一盆热水，让人净手洗面，热水也能醒醒神。 苏子滢顾前顾不了后，放下鸡汤就对外婆说道：“姥姥，城里人干净的很，不用揩脸。” “莫要急，揩揩面，擦点香粉粉，再吃饭。”外婆已经笑眯眯的从盥洗台上拧开了那罐润面的老国货护肤霜，对有些手足无措的叶峻成说道。 这边的家乡话有的词用古调，加上口音亲切，听着却莫名的温暖。 苏子滢无法想象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擦三块五毛钱一瓶雪花霜是什么样子的，她只怕这娇贵的皮肤不适应低廉的甘油过敏了，回头赔不起，赶紧就把刚洗了手的叶峻成拉了出来，扭头对外婆说道：“姥姥你歇着吧，我带同学参观一下灶台饭。” 还是把叶同学带在身边安全，不然过一会可能外婆就要从枕头下面摸出几年前藏的糖果子喂他了。 厨房里一面是老旧的带着烟囱的灶台，另一边倒也添置了燃气灶，但老人家慢悠悠的生活，显然更喜欢生火煮米，做锅巴饭。 用老一辈的人来说，木头烧出来的饭，香。 确实很香，里锅焖着中午还热着的米饭，木头锅盖还没揭开就能闻到饭香，勾的叶峻成胃里一抽，肠道咕咕的叫了起来。 第58章 好啊 他按住了胃，有些不适的转过身，打量着这简陋的厨房，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对着被烟熏黑的灶台，还有食欲。 可能是因为脱下羽绒服，穿着毛衣和牛仔裤，撸起一截袖子，露出一截玉藕般胳膊的学姐洗菜切菜的样子太秀色可餐。 她那双手细白娇柔，在水池里冲洗着绿叶蔬菜，颜色分明，根本没法想象这样旧式的大小姐拿着明晃晃的菜刀，熟稔细致的切着菜。 “我外婆好客，你还是在这里安静些。去窗口边，一会油烟大，别熏着。” 苏子滢说着，从一个粗陶盆里取了块蒸好的腊肉，切成薄片，“你吃腊肉吗？” “还行。”叶峻成看了眼腊肉，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东西。 他只吃最新鲜的食材做的菜。 而外面走廊上还挂着一些腊肉腊鸡腊鱼，他注意到一只大黄猫蹲在腊肉下一直抬头盯着它们。 “有什么忌口没？葱姜蒜吃不吃？”苏子滢回到家里放松很多，反倒没有在外面那股生疏的客气。 “没有。”叶峻成站在窗户边，看着她手脚麻利的配好菜，坐到锅灶前生火。 之前在电视里看过这种做饭方式，当亲眼看到时，叶峻成特别想画下来这一幕。 古典静美的少女坐在被烟熏的发黑的灶台后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细细的干竹丝，橘黄色的火焰在她黑亮的瞳孔里跳跃着，燃烧着，充满了反差感，让人想知道岁月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我以为你很挑食。”苏子滢将三四根木柴架在灶台肚，搭起黄金三角，空气的循环下，很快烈火燃燃。 “大多时候很挑，饿的时候不挑。”叶峻成怎么可能不挑剔，只不过想吃她亲手做的饭而已。 “这倒是实话。”苏子滢听到不接地气的大少爷说这么质朴的话，忍不住想笑，皇帝老儿饿了也觉得馒头香。 “你放的是什么？”叶峻成见她从一个瓦罐舀了一勺白色的东西放入锅里，很快就融化了，炸出了浓郁的油脂香味来。 “猪油。有些蔬菜加点猪油炒出来很香。”苏子滢见他刚下凡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猜想他肯定都没碰过未熟的油盐酱醋。 “确实很香。”叶峻成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看着扔下去的腊肉刺啦啦炸出油花来，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油烟大，受不了就去走廊上待着吧。”苏子滢从窗口看了眼大堂，妈妈和姥姥都没能出来，估计在收拾房间，给孩子包压岁钱之类的。 “这是你外婆家？你们这里的习俗是在娘家过年？”叶峻成不走，东拉西扯的问道。 “不是的。”苏子滢熟练的翻炒着菜，扭头对他微微一笑，“是我们只有这一个老屋。” “奶奶家呢？”叶峻成微微一愣，随后想到林涵之前打听过她家里的大概情况，只说家里有些困难，似乎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了些外债。 “爷爷奶奶跟着小叔叔去城里了，现在我们家都住这里。”苏子滢像拉着家常，平静的回答。 当年爸爸生意失败，爷爷奶奶立刻把名下的房屋财产都过户给了小儿子，去魔都买了一套房子，和爸爸划清了界限。 长辈们的恩怨，她当年并不懂，只觉得有些孤单。 爸爸的生意红火那会，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小公主，小叔叔最喜欢扛着她出去玩，总是开玩笑说要把她和自己儿子换了，让她当自己女儿。 那年冬天，人情就像雪崩，忽然那些热情的对她微笑的人们都逃离了，只有外婆还一如既往的将她捧在手心。 “这里挺好的，钟灵毓秀，我都想住几天写写生。”叶峻成从她平静的语气里，猜想了一出残忍的商业剧，不再问家里事。 “镇上有两家旅馆，但你肯定住不惯。”苏子滢盛起菜，放在灶台边，用开水涮干净锅，煎了几块豆腐，将洗净的青菜扔下去，锅盖焖上，回身去看火。 叶峻成一直没说话，等她添好火，才开口：“你怕我给你添麻烦？” “我只是客观说明情况。那里连单独卫生间都没有，热水也得自己去拿，和青旅似的，你不会习惯的。” 苏子滢觉得自己听力出了点问题，怎么听到他语气里有一丝幽怨？ 按照他那古怪的的性格，应该凶巴巴的质问才对。 “你心里我就是这种连丁点苦都吃不了的人吗？” 叶峻成确实吃不了物质条件带来的苦，但他觉得，苏子滢的家，他能忍受。 “好了，帮我端着，先去吃饭，下午你去看看条件再说。” 苏子滢不和他辩论，起身打开碗橱，拿出一个木头托盘，两幅碗筷，给他盛了一碗饭，细心的用饭勺压了压紧，将那盘腊肉炒蒜苗也放到托盘里，让他帮着端到中堂。 她将锅里的青菜豆腐翻炒几下收点汁，盛出来端着，跟在他后面。 叶峻成注意到托盘里的碗碟都上了年头，粗陶碟的边磕掉了小小的一块，木头的纹路也老旧不堪。 这个家像个古董，处处都透着岁月侵袭的痕迹。 鸡汤在中堂的小火炉上还煨着，见两个孩子进来，苏妈妈立刻将鸡汤端到桌上，揭开瓦罐盖，浓浓的香味随着四散的热气冲到叶峻成的鼻子里。 ——他从没吃过农家菜。 小镇古老的宅居在他眼里，和农家没什么区别。 “要不要喝点什么？”外婆想去找点饮料，但家里只有四月份泡的青梅酒，“家里只有酒……” 她看到了叶峻成带过来的茅台。 “喝点茶就行了。”苏子滢看到外婆的眼神，急忙阻止她的想法，“学弟下午还要开车回去，不能喝什么酒。” “下午就回去？不带着他在镇上走走转转？”苏妈妈轻轻看了眼女儿，故意问道。 “就是，开了一上午的车多累啊，休息休息再走。”外婆也紧跟着说道，满脸开心的看着叶峻成那张英俊的脸，“晚上买点菜，做点好吃的，中午将就这一下。” “咳，姥姥，人家很忙……”苏子滢原本连中午饭这顿都不想喊他吃的。 “好啊。”叶峻成端着饭碗，微笑的点头。 第59章 宜家宜室 苏子滢看着他教养极好的微笑，夹着腊肉的手微微一顿，送到他碗里，话里有话：“吃得惯吗？多吃点，吃饱了我带你好好转转。” “很香，我从没吃过这么咸香醇厚的肉。”叶峻成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怎么做的？太阳下晒晒就可以了？” “咳……”苏子滢差点被鸡汤呛到，打量着他求知好学的表情，果然他一点常识都没有。 苏妈妈笑着给他说怎么腌腊肉，听的叶峻成脑海中浮现了一副「腊冬腌肉图」。 苏子滢没想到他听得津津有味，也吃的津津有味，鲜美的鸡汤没喝两口，就着一盘老腊肉吃了两碗饭。 乐的外婆差点把锅都给端过来了，觉得孩子太瘦，能吃是福。 苏子滢则是完全没胃口，勉强陪着吃完，收拾碗筷去刷锅，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尊佛请走。 下午出门，就让他开车回家去。 外婆虽然身体还不错，但这几年明显心态老年化了很多，以前她的太祖爷是大学士，自己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从城市里下嫁到镇上，带着浓浓的名门闺秀的书香气。 现在她更像个慈祥的老太太，越来越喜欢絮絮叨叨，盼着年轻人回来，盼着新的希望。她卧室里放着的那架古筝，已许久没碰过。 当苏子滢收拾好厨房，回到屋里发现外婆已经带着叶峻成上楼参观了，不由叹了口气。 “不喜欢那孩子吗？”苏妈妈在中堂整理着叶峻成让人提进来的礼物，看到女儿走进来，低低问道。 “只是普通同学，不用对他太热情。”苏子滢说不上讨厌，虽然他很多少爷做派让人不习惯，但他那张脸太好看了，足以抵消那些小缺点。 “人家挺喜欢你的。”苏妈妈慧眼如炬，笑着说道，“你还没把他列入计划？” 知女莫如母。 苏子滢从小就是个有计划有行动力的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会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表来。 “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苏子滢看着堆在条几上的礼品，「门不当户不对」六个字留在了心里没说出来。 “以后你就会发现，能在计划内处理的事，越来越少。”苏妈妈笑了，尤其是感情，不可能按照计划来的，但她能理解女儿的心情，体贴的说道，“既然如此，这些东西一会让孩子提回去，太贵重了。” “嗯。”苏子滢点了点头，看了眼木楼梯，楼上传来温柔的乡音，但听不太清楚，“我带他出去走走，下午就送回去了。” “去吧，到长乐桥上看看。”苏妈妈点了点头。 长乐桥是长乐镇的灵魂，许多孩子梦开始的地方。 至今到了夏天，还有一堆老头老太拿着蒲扇去桥上纳凉，抱着孙儿孙女，说些怪谈奇事，也会给孩子们编制童话故事。 站在古老的桥上，遥望夕阳，河的尽头孩子们金光粼粼的未来。 长乐河载着一代代的人的梦，东流而去，奔向大海。 风景也确实很美，即使是这冬日里平平无奇的下午，一望无际的河流从地平线和天际流淌而来，桥下的水清澈见底，几头小牛懒洋洋的站在和河床边的草地上晒太阳，有些山野风景，但河岸不远正在开发的高楼，又带着现代工业的气息。 “这条桥明年就要重建了。”苏子滢站在石桥边，看着叶峻成全神贯注的拍DV，有些可惜的说道。 时代的巨轮，谁也无法抵挡。 “你小时候一直在镇上读书？”叶峻成将镜头移到她的身上，问道。 “不是，在城里。”苏子滢看向水流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 从小就在城里最好的幼儿园，然后是最好的小学，接着考上了最好的初中，就是那年寒假回来，大雪下了几天几夜，爸爸的事再也瞒不住，她一夜长大了。 之前好像都是无忧无虑的童年，除了学习，她的心理年纪似乎也一直停留在七八岁，纯真无邪。 总以为小叔叔偷偷给她买巧克力吃，她还穿着公主裙，还垫着脚尖趴在窗台看着蝴蝶在院子的金银花架上盘旋，还是刚上小学时的事…… 小学时光太快乐了，她学芭蕾，学钢琴，学架子鼓，学搏击，总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市里的各种奖项，赢得所有人的宠爱和赞赏。 那时候，她是市里有名企业家的独女，老师都会多照顾她，回到镇上，亲戚们的那些孩子也想亲近她又害怕亲近，总蹲在外婆的院子不走，想摸摸她的白皮鞋和蝴蝶结，想看看她书包里的故事书和游戏机。 “所以，城里有学区房？”叶峻成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 “噗……”苏子滢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叶峻成看着镜头里笑靥如花的少女，心脏忽然跳的激烈起来，将镜头拉近，想将此刻永远定格。 “你居然知道学区房？”苏子滢只觉得浓浓的俗世气息的「学区房」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很违和。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叶峻成又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新闻天天播报、同学们也经常议论的词，他当然知道。 “是啊，有房子，但后来卖了，现在只有这个老宅。”苏子滢笑容变淡了，像是被这古老的桥勾起了过往回忆。 “会觉得人生不公平吗？”叶峻成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苏子滢有些诧异的反问，人生什么时候公平过？ 看看普通人和叶同学，就知道什么叫上帝偏心了。 所以他问这样的话，显得格外讽刺。 “外婆说了一些你小时的事，好像一直很顺利，阁楼上的有一间屋子，放的都是你读过的书和奖状奖杯，所以……就有些好奇。” “好奇我打工的心情吗？”苏子滢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外婆也很喜欢他，竟然说了那么多事。 “是……怎么能接受卑微的工作……”叶峻成顿了顿，觉得自己表达不是很礼貌，怕她生气，试图弥补，“不是觉得你赚钱方式不好。相反，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是我，我做不到。所以，你很了不起。” 第60章 人情味 苏子滢的笑容顿了顿，没料到叶峻成竟然说出人情味这么浓厚的话。 “别这样，你很少夸人。夸起来，让人不适。”随后，苏子滢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长河，有些感慨的笑道，“也别小看自己，你现在是有的选择，当一个人没有选择时，会变成逼迫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我不是夸，我只是……” 只是心疼。 只是难受。 只是说不出口的复杂感情堵在胸口，让他恨不能穿越到过去，早些认识那个曾无忧无虑像小公主一样的女孩，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在暴雨中递一把伞，对视一眼，说几个鼓励的词，也能弥补一丝这样的疼痛。 “我姥姥还和你说什么了？”苏子滢见他欲说还休，和平时不太一样，也没有深究。 她不喜欢和人聊自己的家事，也不喜欢被同情或者被调侃，不需要别人的任何多余且无用的感情。 姥姥一定被他的脸迷住了。 姥姥从小就喜欢一切美的东西，估计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掏心窝的话都说完了。 “没说什么，我只是看了以前的相册和奖状，猜想你小时候应该过得很幸福。现在半工半读的状态，还要照顾家人，总觉得辛苦。” 叶峻成确实很少有「人情」的一面，他似乎也感受不到世间的冷暖，所有的热烈和专注都给了画笔。 而今天，与他而言，吃了人生中最粗糙的一顿午饭，却吃出了从未有过的感情。 像这条静谧流淌的长河，带着留下几代人记忆的老宅，冲进了他的内心，浸润席卷着曾缺失的麻木的情感。 “叶同学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苏子滢忽然歪过头，眼里含着淡淡的柔柔的笑意，看着他问道。 “和所爱在一起。”叶峻成想了片刻，回答。 无论是画笔，还是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有种安定满足的感觉，那大概就是幸福。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幸福，那我现在守护着家人，一直都在幸福里，怎么能说辛苦？” 苏子滢微笑反问，在她心里，只「在一起」是不够的，太流于表面，经不起风霜刀剑。 幸福是一种万能的治愈能力，能够为所爱付出，治愈这不公平不完美的人生。 幸福更是能够所爱披星戴月披荆斩棘，能有奋勇前行、逼着自己更优秀的勇气。 “做你的家人很幸运。”叶峻成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 从镜头里看她，那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温柔明朗，又有信念。 会让异性渴望得到这样的优秀伴侣，似乎选择了她，人生就能规避许多风险。 她会持家有道，能相夫教子，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直温柔的对待家人，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拍好了吗？要不要去河边走走？还是早点回去？” 苏子滢看了眼远处的长河，替他回答了，“河边的风太冷了，还是回去吧。” “我挺喜欢这里的，想住下来画几天画。”叶峻成忽然说道。 “你确定？这边风景很一般，旅馆条件你也肯定受不了。” “我可以住你家啊。”叶峻成尽量用毫无威胁的轻松语气，说出令苏子滢笑容僵住的话。 “我家？不行，我家地方小，还不如旅馆呢。”苏子滢没想到他竟然能这样「委曲求全」，能接受窄小的阁楼。 “我可以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确实不方便，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多拍点照片回家画。”苏子滢打断他的话，生怕自己为五斗米折腰。 这是她唯一的老宅，周围都是住了许多年的亲友邻居，家里要住了男同学，她倒不介意流言蜚语，就怕给家人带麻烦。 “那你带我去旅馆看看。”叶峻成竟然没有勉强，说道。 “你真的要住这里？” “写生要面对活的景，对着照片就算画的再好，也没有灵魂。”叶峻成有模有样的回答。 “这附近有名的古镇很多，你可以换一个地方找灵感。”苏子滢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才能让你今天下午就回去？” “我画我的，你怕什么？”叶峻成第一次看到她害怕，他知道原因。 是另一种的「近乡情更怯」。 她不希望自己给家人带来麻烦，被亲友们议论，让外婆和妈妈沦为话题中心。 “那你去镇中心的老邮局边的春林招待所，虽然外面看着旧，可前几年翻新过，一般招待领导都在那里，应该不会差太多。” 苏子滢原本想解释妈妈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她带了个男同学回来，这几天没法安静了，要是这么好看的男生在镇上多待几天，怕是过年都消停不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是真的想画画，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别人呢？ 哪怕不去揣测他真实的心思，只要对方不打搅到她的生活，她也不会插手别人的计划。 “麻烦学姐带我过去。”叶峻成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先提出最过分的要求——住她家，被拒绝后，再退而求其次时，她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苏子滢将他带到春林招待所，在门口看到里面坐班的是她高中同学顾云云，立刻停下了脚步：“就这里，拿身份证进去办理入住就行，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喜欢有额外的社交，哪怕亲友间走动，都觉得浪费时间。 用外婆的话说，要将自己的好情绪和时间，留给最重要的人。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只有父母和外婆。 大起大落过的聪明孩子，总能够看清人生，也能看到深藏的人性。 不要对别人抱有希望，也不要对自己失去希望，这是苏子滢初中时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身份证在车里，我跟你回去拿车。”叶峻成也没进门，转身跟着她走。 苏子滢点了点头，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往家走去：“一会把东西也带回去吧，我妈妈要是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会睡不安稳的。”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提回来的？如果真过意不去，请我多吃两顿饭吧。” 叶峻成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语气里都满是渴望，“你家的腊肉可真好吃……” 第61章 绝情的人 “回头送你两斤，就别来我家吃了。”苏子滢无情的打断他的期待。 “你可以请我吃点其他东西。”叶峻成缠着她，随手指了指街道对面被油污沾满的老字号小吃店，“感觉这边的小吃很好吃的样子。” “你的标准降低了好多。”苏子滢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法接受娇贵少爷的忽然改变。 “我以前要求很高吗？”叶峻成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为了能融入她的生活圈，只好委曲求全。 小叔叔说的，人是需要牺牲，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越是难以得到的，牺牲就会越大。 既然想和她产生「羁绊」，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都要有更多的交集，这样才能有无法分割的感情。 “不是一般的高。”苏子滢又看了他矜贵的侧脸，虽然是剑眉星目，但他的眉骨和山根生的绝，够高够挺拔，轮廓贵气又带着一丝陡险的凌厉。 现在他尚年轻，这种凌厉更多的像年少艺术家的忧郁和目空一切，再等几年褪去这一尘不染的青涩稚嫩，恐怕完全是攻入人心的「坏男人」，不知要祸害多少红颜。 一看这张脸，苏子滢就觉得望尘莫及。 “我以前是有些苛刻，总喜欢追求完美，现在忽然觉得，不完美的东西也很独特。” “追求完美挺好的，做自己就好。” 叶峻成越是放低姿态，苏子滢越是心里不安。 当愿意为对方改变时，意味着付出和退让。 这是爱的表现。 苏子滢又失眠了，就像怕他半夜敲院门似的，坐在阁楼上看着小院，听了一整夜的老歌。 第二天，小镇上全在议论城里阔少爷和苏家那位学霸小姐的事。 苏子滢凌晨鸡叫才睡，难得睡了个懒觉，第二天十点多起床下楼，就见院子水井边坐着两个婶婶，帮着洗菜，其实是在和外婆八卦她的事。 “子滢，你香表妹一早就过来喊你去店里玩呢。洗漱一下，去玩玩。”苏妈妈正在晾衣服，见苏子滢下楼，说道。 “不玩了，一会去说两句话，中午还得去爸爸厂里帮忙。”苏子滢快步走过去，帮妈妈晾衣服，“你还是多歇着，别撑着伤口。” “快长好了，都不疼了。”苏妈妈笑着说道，“你也歇两天，去找同学们玩玩去。” 小镇也叫状元镇，出了不少学习很好的同学，只是有些因为家庭和自己原因，高中毕业就不愿意再读书了，比如顾云云这种重点高中的好苗子，就因为早恋，高考失利，又心高气傲不愿意复读，索性回镇上找个有钱的老乡结了婚。 现在女儿都一岁多了，自己也成了春林的老板娘，走上了另一种人生。 “是啊，小滢你别天天回来就忙的不见人影，和表姐妹们走动走动，经常一年到头不回来，大家都想你呢。”二婶在水井边打着水，笑着说道。 “好。”苏子滢微笑点头。 她不原意多走动，不只是因为浪费时间，还因为爸爸出事后，落井下石的亲戚不少。 从那时，她就觉得再好的关系，也比不过钱可靠。 这两年快还清了外债，她考了所谓「前途无量」的好学校，爸爸在几个老战友的帮助下，又弄起了包装厂，虽然一切刚开始，可亲戚们的态度和几年前大不相同。 昨天又有个阔少爷送她回家，估计有些势利眼的亲戚已经想着她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场景了。 苏子滢内心很不屑，用外婆的话说，她本来就是凤凰，用得着攀高枝来变身？ 她带了家里蒸好的腊肉和蛋炒饭，在巷道门口的小卖店等车，和表妹客客气气的聊了几句。 苏香还没来得及问阔少爷的事，班车就到了门口，苏子滢礼貌的和她道别，上车走了。 “还是这么疏冷，谁都捂不热的样子。”苏香见她上了车，切了一声，说道。 “不是挺客气嘛？再说本来就跟你不熟。”表嫂逗弄着孩子，故意说道。 “小时候一起摸过鱼翻过螃蟹，怎么不熟了？” 苏香有点意难平，“考了个好学校就跟中了状元似的，谁都看不上眼。” “你自己就爱多想，一点都不自信，非得所有人都跟你低声下气说话才行啊？” 表嫂早就受不了小姑子的性格，趁机唠叨，见苏香要翻脸了，立刻对牙牙学语的宝宝说道，“刚才那表姑姑长得漂亮吧？小滢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以后要像表姑姑那样好看孝顺又学习好，妈妈就满足了。” 苏香听到嫂子这话里带刺，脸色更不好看，哼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走去。 苏子滢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平辈的表兄妹堂姐弟没少被比较过，尤其家道中落之后，她一声不吭的撑起了大半个家，让人无从可怜，更让人嫉妒。 只可惜爷爷奶奶搬出了小镇，她以前最受用别人夸子孙有出息。 外公家和爷爷家本是邻居，当年学校门口租了门面，门对门，一家开书店，一家开米店，奶奶相中了对面出落的水灵的爱看书的闺女，没事让苏浩去送米送油借书看，果然没多久两个孩子就成了，生了个同样爱看书的孙女。 可惜是女孩。 要换成孙子，奶奶的前半生，就更完美了。 苏子滢搭车到了爸爸厂里，简易的塑钢棚里面，几个人忙的汗流浃背，脱掉了厚厚的棉衣，带着口罩防尘，只穿着背心露着膀子打包纸箱。 “这里这么脏，不是让你别过来嘛？” 苏浩一抬头，看到门口提着包的纤细身影，眼里像是飞进了纸屑，酸酸的，忍不住揉了揉，生气的说道。 “爸，你吃饭，我帮你打包。”苏子滢笑着说道。 “这都是苦力活，你别碍手碍脚，回去陪你妈。”苏浩红着眼睛，拉下口罩，撵她。 有时候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孩子一眼，总觉得亏欠太多。 别人的父母是上辈子欠了孩子，这辈子用不求回报的恩情去宠孩子。 他的女儿却是来还债的。 这么漂亮可爱有出息的女孩子，本应该得到更多的爱和幸福才对…… “年底还有这么多的活，雇我吧。”苏子滢将饭盒递给爸爸，笑着脱掉外套，从旁边拿起口罩和手套戴上。 “没钱雇，你还是找其他活去。”苏浩见说不动女儿，无奈的摇摇头，“你说得对，这几年线上电商红火，包装盒市场很大，你郭叔叔介绍了两家什么大店，过年前要一批货，这也不知道能不能年前赶出来。” “怎么不知道？人家要多少货？机器现在能生产多少？摆个公式就知道了。”苏子滢轻松笑道，“别焦虑，交给我吧。” 苏浩看着女儿年轻却沉静的脸，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安心老去。 苏子滢在厂房里忙了好几天没回去，叶峻成竟也没找她，手机静悄悄的。 她不知道叶峻成在这边住了一晚，夜里回看DV录像时，放大她当时的眼眸，忽然想到了那副画爷爷说的点睛之笔。 他原本已经画好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现在看着那双温柔清澈如长乐河的眼睛，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灵魂。 第二天叶峻成就开车回去，在画展之前，将牛眼画好。 周五下午苏子滢回家洗了个澡，全身都是灰和汗水，按照约定，是当叶峻成模特的时间。 但他周五一直没有发消息，似乎忘了这事，直到晚上，苏子滢主动给他发了消息提醒。 她这两天在厂里帮忙，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叶峻成那天表现的点点滴滴。 苏子滢亲身感受到了厂里现在的情况，更想找个机会，结束和叶峻成的雇佣关系。 叶峻成很晚才回了一条消息：今天有事，过来不了，明天早上找你。 苏子滢想了想他车停在巷口，又要引起一阵议论，赶紧回到：巷口路窄，长乐桥上见吧。 那边好一会才回了几个字：我让你这么难堪？ 苏子滢想了片刻，才谨慎的回到：不是难堪，是没有必要让你给人添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峻成又过了好一会才回：我不在意，一直都是你介意。你嫌弃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看到最后一行字，苏子滢差点就回了个「是」。 好在她忍住了，冷静的回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给别人无望的希望和多余的困扰，同样也不喜欢别人给我带来这种麻烦，请谅解。 她等了好久，那边都不再说话。 苏子滢看着叶峻成的头像，他换成了自己的画的一副雪山仙子图，和熔浆这样滚烫炽热大胆的画作不同，显得安静神秘文艺了很多。 她又点进去他的头像，看了眼最近他的朋友圈，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屏蔽了自己。 苏子滢很少刷朋友圈，因为她实在没几个好朋友，也没空关心别人的生活。 如今想想，可能她骨子里真是凉薄冷淡的人，从家里出事之后，她眼里除了工作赚钱，不信任别人的感情，也不在乎别人的感情。 她希望叶峻成能知难而退。 可是，第二天刚起床，苏子滢拉开窗帘，从阁楼上往外眺望，看到院门口站着的男生，脸色顿时变了。 第62章 阴魂不散 他这次倒是没带什么东西，但手上提着一篮新鲜的蔬菜，正和外婆低声说着什么，哄得外婆一脸笑容。 苏子滢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才早上七点。 他居然来的这么早。 意味着天不亮就开车过来了。 不，更早，因为他是陪着一早买菜的外婆回来的。 外婆一向早睡早起，五点就起床烧水，熬好粥后，去菜市场买些新鲜的蔬果肉类回来，差不多正好七点。 苏子滢伸手拿起一件外套，边穿边往楼下冲。 叶峻成刚走进小院，就见一个少女风一般的从中堂冲了出来，带起一股冷寒的风，混着院子西南角那两株梅花的苦香，往他面上扑来。 “你跟我来。”苏子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推。 “等我先把菜放下。”叶峻成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抢过菜篮丢在地上，不由分说的把他拽出了院子。 苏子滢大多时候做事一向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时光到了她身边都会慢下去，很少见她这么着急上火。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长乐桥见吗？”苏子滢有些恼火的压着声音，怕巷子里其他家听到了。 “是你提出在桥上见，可我又没答应。”叶峻成耸肩，声音不大不小，在窄小的巷子里转了个圈。 “出去说话。”苏子滢担心被邻居听到，示意他跟自己走。 “小滢，不让人在家坐坐吗？有什么话去屋里头说。”外婆还在门口站着呢，笑着说道。 苏子滢并不想请同学在家坐着，初中之后，来她家玩的同学和表姐妹们，都不再是单纯的来玩，多少是借着安慰来看笑话的。 苏子滢洗漱完毕，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温柔却疏离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小时候也是个极为热情真诚的人，见别的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小人书和游戏机，总偷偷塞给他们。 大家从一开始对她敬而远之，到后来一起在长乐桥下摸鱼说故事，有一大堆小伙伴跟在她屁股后面，盼着她放假回来一起玩。 那时候，老宅这一条巷子，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外婆家每天热闹的很，什么姑姑婶婶姨娘都爱过来扎堆。 什么时候这里变了，她也变了？ 她听到木楼梯发出吱呀的脚步声，回过神，挂好毛巾，一转身，见苏妈妈靠在门口看着她。 “妈？你要用厕所？” “不用，就是想和你说两句话。”苏妈妈笑了，眼里的温柔和女儿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她是彻彻底底的温柔，没有半分杂质。 “什么话要特意过来说？”苏子滢走出来，看了眼楼梯，“你被烦到了？以后我不让他过来……” “不是这个。”苏妈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同学愿意主动找你玩，妈妈其实挺开心的。” 她也知道叶峻成家里条件好，门不当户不对，没法往太远的方向发展，但想了几天，还是为女儿开心，至少有这么优秀的孩子喜欢她。 “妈，你担心什么，我交了很多朋友，只不过离得远，他们不方便过来找我玩而已。” “已经有八年，你没有带新朋友回过家，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哪有时间交朋友？” 苏妈妈叹了口气，“别这么紧张，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小时候你朋友最多了，大家都爱找你玩，那时候你多快乐啊…… 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个普通年轻女孩子一样，有自己的交际圈，不要害怕接受新的东西。” “就跟我说这个啊？”苏子滢笑了，挽着妈妈的胳膊，把她带回房间，“赶紧躺着休息，别瞎操心了，我除了怕你休息不好，什么都不怕。” “你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家里，该留点给自己，妈妈不鼓励你盲目谈恋爱，只希望你能多体验自己的人生。” “我一会要出去工作，你就别多想了，叶学弟是我工作伙伴，马上合约到期就没什么交集了，人家长那么好看，家里条件也好，不缺恋爱对象。”苏子滢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干嘛让我去给人家练手？我根本没这个陪练计划。” 听到女儿这么说，苏妈妈也忍不住莞尔：“瞧你说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应该多交交朋友，多发展发展个人生活，我们家闺女也不差啊，又漂亮又能干，就该好好享受青春年华。” “我得去楼上把人带走了，今天晚点回来，别等我吃饭啊。”苏子滢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叮嘱一声，着急的转身上楼。 苏妈妈无奈的笑了笑，她很少见到女儿一副火烧眉毛的不淡定，果然叶峻成是她计划之外的人。 是劫是福，都得她自己去应对。 “别乱碰我的东西。”苏子滢冲到书房，见叶峻成正在翻很久以前的成长相册，立刻扑过去抢来，脸色微沉，“谁让你上来的？” “你外婆……姥姥啊。”叶峻成学着他们这边的口音，尾音微微上扬。 “你不是要写生吗？早去早回。”苏子滢将相册放回书架，只想赶紧把他撵走。 “谁说今天要写生？”叶峻成这么早过来，是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 “反正按工作时间算钱。”苏子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开始收费了。” 换成以前，她这么说话，叶峻成肯定会生气，可这次他慢悠悠的看着书架上的那些书，淡淡说道：“财迷。” 细听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的味儿。 这让苏子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分不适应的伸手按住他想抽出来的书：“工作地点是老板提供的，不能在我家吧？” “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叶峻成将她手边的一本被翻破皮的志怪小说抽出来，翻了翻，看了几眼里面的插画，被那老旧的审美劝退，又合上了。 “我不用吃早餐……” “那可不行，我要吃早餐。”叶峻成放回那本书，见她憋着一股邪火似的抑郁表情，昨晚一直闷着的不爽心情莫名愉快起来，添油加醋的说道，“你姥姥说我这个小伙子长得俊人又好，一大早帮她买菜送柴，一定要留我吃早餐，可不能拂了她老人家好意。” 第63章 比资本家还绝情 “你几点就守在门口了？这也太刻意了，叶峻成同学，我告诉你……” 苏子滢果然被他那故意挑衅的表情给气着了，硬生生挡在书架前，脸色更阴沉。 眼看她就要翻脸，不等她将话说完，叶峻成的手就伸了过来，按在她耳侧的书架上，混杂着一丝松节油的气息袭到她的鼻尖。 “告诉我什么？”叶峻成倾身，轻声，看着她面颊迅速起了一片云霞，像夏日黄昏最美的火烧云似的。 这个冬天很冷，可看着她的时候，却觉得是在春天。 他的心里盛放着花朵，阳光温暖，连阴影里都盛满了光亮。 “我想告诉你，别浪费时间，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子滢侧过头，皱起眉，想往旁边挪，避开他这么近距离的「审视」。 可叶峻成另一只手也扶住书架，将她锁在自己胸前，近距离的打量着她细嫩的皮肤，看着那长长的睫毛挡住眼里的一丝严厉甚至反感。 “我的幻想能让你生气，挺有趣的。”叶峻成挺喜欢看她露出温柔礼貌以外的表情，那是她难的暴露出的私人感情。 是她真正的「人性」。 “因为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知道自己开心，不管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苏子滢真生气了，差点就骂他「臭小子」。 他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少爷，没事往拒绝他的女同学老家跑。 “你以后正式工作了，也会这么冷漠的撵同事上司吗？” 叶峻成被她骂了不但不生气，还似乎更高兴了，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够古怪了，不喜欢和人交往，现在喜欢上个更冷淡的女孩，果然他们是同类。 “不要多管别人的事，让开。”苏子滢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没推开，一矮身，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深吸了口气，从松节油味里面平复刚才暴躁的心情。 “我很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和平时温温柔柔引诱异性时候完全不一样，会感觉对我很特别。” “麻烦你注意用词。”苏子滢原本平复的心情被他这句臭屁自恋还贬低对方的话撩的火又冒了起来，语气更冷，“你不觉得让一个好脾气的人生气，是自己太失礼？还有，我什么时候「引诱异性」？” “无时无刻。”叶峻成见她抿紧了嘴唇，平时春水般的眼神也冷的像冰渣子。 “现在算工作时间了吧？”苏子滢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在钱的份上，别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可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道。 “看来你家请我吃饭的份上，当然算。”叶峻成见她憋的心口疼的样子，又想欺负又有些舍不得。 “那你也要给我解释清楚刚才的话，不然这算职场骚扰！”苏子滢要不是怕楼下外婆和妈妈听到，都想吼他。 “哦，你应该没有见过好莱坞那些出名的性感女星，我小时候经常见到，在一边研究过，越是最具魅力和异性缘的，她的姿态和语速和所有的举动，几乎都是缓和温柔的，微笑和眨眼的速度都会刻意放慢，基本上这类女性，比起什么小野马更能击中男性的心，你就属于这种……” “别给人随便归类。”苏子滢听不下去了，她是习惯了「以和为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邪说。 “小滢，带同学下来吃饭了啊。” 外婆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桌上已经放着自家腌制的小菜，青翠的萝卜丝浇上香油，刚蒸出来的腊肠切得薄薄的，油亮亮的香味扑鼻，还有腌好的小葱头和辣椒白如玉红如灯笼，看上去十分爽口下饭。 苏子滢率先下楼，在外婆和妈妈面前，脸色恢复了正常，帮她们拿碗筷盛好玉米粥，端上桌。 外婆一直和叶峻成聊得很开心，居然在聊什么波普艺术，苏子滢闷头吃饭，苏妈妈笑着看她几眼，感受到女儿比往日冷淡，极力想和这位不速之客划清界限。 苏子滢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快的饭，两倍速吃完，说上楼收拾一下背包，就离桌了。 从小就被教育做事不能急躁，要优雅，要有计划，要循序渐进，想到这些优点被叶峻成说成故意引诱人，苏子滢就觉得自己修炼的远远不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动气。 等她坐到停在巷口那引人注目的车里，苏子滢已经深深反思了一波——她确实对叶峻成越来越没耐心，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 她不该这样，求人时百般忍耐，现在家里稍微好转一些，就对曾经的「金主」臭脸相对。 可是，先变的人是叶峻成啊。 他要还是当初那个神仙般的高冷少年，对她爱理不理，除了工作时候有点接触，其他时候像陌生人似的，她也不至于会想躲着他，甚至言语上毫不客气，希望能把他那点心思怼回去。 “你要去哪？”苏子滢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怎么让他死心，忽然发现车子离开乡道，往尘土飞扬的国道上疾驰。 “一会你就知道了。”叶峻成看上去心情很好，没有被她之前冷漠的态度伤害到。 也可能是他性格古怪，喜欢她的愤怒模式。 “这是国道，注意限速。”苏子滢看了眼中控台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地图和现在的车速。 “你昨天又对我说了那个词。”叶峻成略微减速，说道。 “什么词？”苏子滢昨天就没和他说几句话，她记忆力好，略一思考，立刻了然，“多余的困扰？” “我是你人生中多余的人吗？”叶峻成略带嘲讽的勾起唇角，“你需要钱的时候，一定不这么想吧？学姐，我现在感觉你这个人，特别薄情。用我的时候一点也没客气，开的价可不比市场低，现在似乎应急期过去了，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连一丝同学情都没有，比资本家残忍。” 苏子滢没想到他这么记仇，居然还记得第二次几面时她说的那些话。 当然，她记得清楚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是因为记忆力好，没办法忘记，不是为了翻旧账…… 第64章 《少女》 不过他长得太好看，声音比隔壁广播学院的同学还磁性，平时有一种谁也看不上的小王子式的冷冽高傲，但刻意撒娇或者想要透露其他情绪时，就很……欲？ 凭借声音和颜值让别人服从他的想法和欲望的欲。 如果再加上眼神的传递，大概女生们真的会心底酥麻，腿肚子发软。 “同学情还是和你讲了的，不然你以为能吃到我家的饭？真正的资本家，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不会让你多吸一口。” 苏子滢视线从他优越的侧脸上移走，看着外面的大片农田，一点也不开玩笑的回答。 “你没邀请过朋友来家里做客吗？”叶峻成故意好奇的接着她的话问下去。 “很少约。”苏子滢正说着，手机响了。 她在家都是开着声音，除了工作，找她的人不多，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稍微熟一点的朋友。 是林涵给她打的视频通话，苏子滢很不喜欢视频这种联系方式，看着对方屏幕里的脸，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习惯性的想点切换语音通话，可忽然想到什么，手一滑，拒绝了通话。 林涵上次把她从黑名单加回来之后，很久没主动和她联系过，这次好不容易打个视频还被挂了，不由火大，噼里啪啦发了一条长达四十五秒的语音。 苏子滢转换成文字，全是对她的抱怨，也没说什么正事，只回了两个字：在忙。 随后又补充一句：重要的事留言。 林涵对她很无语，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发了三个字：去不去？ 是两张画展门票，白宁羽送给他的，据说这次画展逼格很高，门票预售时就一抢而空，一票难求，让他带最喜欢的女生去看。 苏子滢现在当然去不了。 林涵知道她百分之九十会拒绝，但之前还抱着一丝失望，现在得到去不了的回复，失望的把票转给了队友。 他其实对画展没太多兴趣，更喜欢脑洞大开的行为艺术和服装设计展，只是想找个机会来看看苏子滢。 反正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开车只要两个多小时就能过来接她，在过于繁华拥堵的大城市里，随便约个人吃饭，也要花上这样的时间，林涵不觉得麻烦。 “有事？”叶峻成见她拿着手机打了半天的字，忍不住问道。 “没事。”苏子滢收起手机，说话都紧紧收着尾，不留话头给对方继续聊下去。 她只在心里想着林涵发的那个失望的表情，觉得自己确实像叶峻成控诉的那样「薄情」。 可是，人生太短暂了，她没有时间去寻找生活的意义，也没有时间照顾朋友的情感…… 叶峻成并不死心，忽然问道：“手机设计完成的怎么样了？摄像头找到了吧？” “嗯，谢谢你的帮忙。” “我记得对你说过，不要浪费时间在这次比赛上，你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其实，对我的触动很大。” 叶峻成看着前方高速入口，打转向灯往左侧辅路上转，继续说道，“所以，当你对我说不要浪费任何时间和精力在无望的结果上，我就想到你这么双标，我一定不能被你骗了。我也得试试，不然怎么知道行不行？” 苏子滢愣了愣，看着他，似乎没听懂：“试什么？” “试试会为了一个人，改变多少。”叶峻成绝口不提「爱」，他不表白，就不会被拒绝。 但他的每句话，都在隐晦的表白。 他知道学神姐姐是假装听不懂，她心里明镜似的，不愿意接他抛来的任何东西，除了钱。 “还不如多看看书。”苏子滢果然不再搭话，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也不再问他去哪。 问了一遍，别人不愿回答， 她很少会追问第二遍。 小时候记得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台词：情啊爱啊的，是阻止人类成为神明最大的绊脚石。 苏子滢深以为然。 陷入情欲中男女，会被虚无的情感折磨的遍体鳞伤，倒不如好好学习，超越这俗世的感情，研究更为瑰丽的宇宙星辰。 苏子滢第一梦想，是想做个科学家，能够以最快速度推进人类文明进程的，就是这群人。 她还在年幼时，用望远镜看着遥远星河，想着有一天能登上那发着光的地方，后来，就不敢做太远的梦，变得急功近利，接受了现实。 灵蕴美术馆这些年举办了不少知名的画展和艺术展，一直名声在外。 这是当年最负盛名的海龟画家秦灵蕴女士四十年前拿出毕生积蓄打造的一座美术馆，光看这浓浓的人文气息的设计外观，就能感觉到沉淀的厚重的时光之美。 美术馆的设计者，是苏子滢最崇拜的当代老艺术家——叶博。 四十年前，叶老也刚刚过了而立之年，设计的省博物馆刚刚画完图纸，还未动工，灵蕴美术馆就已经一砖一瓦的垒在了这里。 苏子滢没想到，她拒绝了林涵的邀请，却被叶峻成直接拉到了画展门口。 可能因为寒假，画展门口一大堆年轻人，大多是学生模样。 “你今天不是要画画？”苏子滢忍不住问道。 他平时想画个主题，会提前和她说一声，或者有什么服装要求，也会准备好，可刚才下车，放在车里的画板颜料包也不带，完全不像准备画画的样子。 “跟我走这边。”叶峻成还是不回答，带着她从vip通道进了美术馆。 苏子滢进门时，看到了门口的宣传海报，终于想到今天是叶峻成口中一直说的全国绘画比赛的日期。 她没有刻意留意过时间，只知道寒假截止，因为这次画展的画太多，先展后评。 这种重要时刻，叶峻成当然要和她一起分享。 因为他的模特是她啊！ 虽然……谁也看不出来。 苏子滢被他拉到那副公牛图前，难以呼吸。 她之前只看到未完成的画作，并没有想到，完成后的这幅画，居然被命名为——《少女》！ 将一头抽象化的公牛命名为《少女》，她实在很佩服创作者的脑洞，甚至怀疑叶峻成的大脑是不是被艺术细菌烧坏了！ 第65章 他的少女 那些昨晚就来观看一番的评委老师们也一样，盯着这名字嘀嘀咕咕说了很久。 不过，撇开命名，这幅画的构图充满冲击力。 雪域高原上，红眼的公牛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粗粝的褐色皮肤与尖锐的弯角，证明了生命力。 扭曲的身躯不符合现实的透视，但细节凸显的肋骨与涨大的睾丸，证明了这头公牛的饥饿与勃勃的生命力。 苏子滢和大部分观众一样，完全没法忽略牛鞭处，只觉得有种被……侵犯的窒息感。 “《少女》？你眼里的我，可真特别。”苏子滢咳了一声，试图夸几句，“那个……眼睛画的好。” 公牛的面部除了双眼之外，完全用黑色的色块代替，极度地强调了角与眼睛，无论站在任何角度，都仿佛能看到这头愤怒、饥饿又充满繁衍能力的公牛瞪着自己。 “再仔细看看。”叶峻成站在自己满意的作品前，像个想将秘密分享给最喜欢的人，眼底藏着一丝期盼，希望她能发现这头公牛和她的相似之处。 苏子滢往前凑近半步，正要仔细看看，忽然听到一声含笑的招呼：“这不是苏同学吗？” 苏子滢一转头，看到扎着小辫子，胡子拉渣不修边幅，松松垮垮的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却浑身上下写满了艺术气息的中阳「小金城武」——白宁羽。 这里有不少中阳美院的师兄师姐，白宁羽无疑是本次大赛最被看好的种子。 “叶同学也在？这是你的画作？”白宁羽走过来，看了眼公牛，看到旁边的标题，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轻视的笑意，“这题目取错了吧？首先它不是人，其次，还是个公牛，哪来的少女？” “内心庸俗的人，当然看不到。”叶峻成毫不客气的回答，不着痕迹挡在两人中间，将苏子滢护在身后，不想让他俩交谈。 “苏同学，你看到了吗？”白宁羽也不生气，对叶峻成身后衣着保守无趣的女生问道。 “呃……倒是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苏子滢还没说完，就被叶峻成转头狠狠瞪了一眼。 她只得佯装继续欣赏那副画，在公牛的眼睛里，似乎还真看到了……一个少女？ “不如来看看我的少女吧。”白宁羽眼里藏不住的得意，伸手往前面指了指，“挂在那儿，叶同学一定会喜欢。” “为什么我一定会喜欢？”叶峻成一脸鄙夷，毫不掩饰嘲讽的口气，“你们美院，无外乎那些传统老旧的做派，老气横秋，毫无新意，还自以为是……” “牛眼里，好像有个少女。”苏子滢忽然温温柔柔的开口，打断了叶峻成要引起美院同学围剿的那番话。 她确实有些薄情，但也真的温柔，不愿看到让人难堪难受的场面。 白宁羽也一向心高气傲，况且中阳美院的地位堪比少林峨眉，哪受得了综合学院美术系出身的学弟嘲讽，也不管苏子滢打圆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因为我的模特，叶同学一定很喜欢。” 苏子滢听到这句话，忽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她从小就感知敏锐，善于观察，从细微处寻找规律……不，从细微处看人情绪。 她给白宁羽做过模特，他画了那副反弹琵琶的少女。 白宁羽虽然没说过参赛的事，可也极有可能拿了那副作品来比赛。 “我那副画的模特是子滢同学。”白宁羽微笑着补充一句。 看着叶峻成年轻俊秀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怒意，他有些内疚。 似乎把苏子滢卷进来不太好。 无论公牛也好，琵琶少女也好，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能刺激到目空一切的叶峻成变脸，实在太爽了。 叶峻成没有说话，抿紧了唇，像珠穆朗峰顶的千年冰岩，陡峭冷厉，阴郁的散发着冷森森的气息。 “我失陪一下，去个洗手间……”苏子滢确实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擦擦晦气。 篮球赛后，她也听舍友们八卦过，据说叶峻成威胁到中阳美院「一哥」的地位，好几年前，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在他们的画圈内，经常捧一踩一，尤其两家粉丝常常因为两人的画作和颜值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见钱眼开的给人当过模特了。 叶峻成依然没说话，但那眼神比风刀霜剑还狠厉，他忽然伸手，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准确无误的攥住了苏子滢的手腕，拽住了她。 “本来以为，叶学弟有这么美丽的模特，能画出最美的神韵来，没想到……居然是公牛。”白宁羽挑了挑眉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可惜的说道，“还好，我画的少女，应该能完美呈现模特的古典美感。” “完美呈现？别开玩笑了，临摹根本不是创作，你不懂欣赏真正的美。” 叶峻成怒极反笑，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说完拽着苏子滢转身就走。 居然被白宁羽玷污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模特。 苏子滢感觉到了叶峻成的怒火，因为他的手像要捏碎她手腕骨似的，用力钳着，怎么都挣不开。 她也没怎么挣，直到被他拽到停车场，才说道：“你可以放手了。” 叶峻成将她拽到自己车边，依然没放手，阴沉着脸问道：“你是有多缺钱？我给你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去给他当模特？你去过多少次？你……” “这些问题，都和你没有关系，别问了，我不会回答。”苏子滢打断他的话，刚才在众人的目光中，被一路扯过来，她就想好了怎么和他摊牌。 尽管他没有表白，可这一切，已经表明了心迹。 她必须挑明拒绝。 “苏子滢，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太好了，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叶峻成气急了，口不择言。 他是个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少爷，遇到她之后，才知道被人戳到心脏的感觉。 以前那种不被回应的难受，尚能忍受。 甚至像昨天被她无情的回复，他也能咬牙吞了，依然天不亮就出发，盼着见她。 可现在，想到她做了白宁羽的模特，之前所有的委屈愤怒一并涌上心头，叶峻成觉得自己纯真的感情被践踏的体无完肤，可她因为不爱自己，根本无法感受到那万分之一的痛苦。 “你在工资上待我是很好，我很感激，但是……” 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清冽的少年气息夹杂着松节油的味道，截断了她的呼吸。 第66章 心碎 什么心意？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这句话被他堵在了嘴里，苏子滢没有机会说出来。 叶峻成疯了！ 和之前的克制不同，他此刻像是失去理智的魔鬼，疯狂的啃噬着她娇嫩的嘴唇，没有半点温柔。 见她想要躲避，叶峻成手上更用力，故意弄痛她，想让她感受到自己那万分之一的痛苦。 苏子滢也是个倔强的人，被他摁在了车门边，躲不开便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用行动和态度抗拒他的入侵。 直到叶峻成咬破了她的唇，腥甜的血将他刺激的失控，他只觉得身体里燃着一把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快成了灰烬，唯有触碰到她肌肤的地方才有清凉。 「啪」，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安静的停车场响起。 苏子滢力道很轻。 妈妈常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她再被欺负，也很少动手还击。 更别说打别人的脸了。 还是这么好看的脸。 “但是我卖艺不卖身。”苏子滢趁着他被打蒙了，转过头，轻喘了口气，尽量用平时温柔舒缓的语调，礼貌的说完刚才的话，“还有你是这样的心意，请收回……” 她的话又没说完，就被更愤怒更凶悍的亲吻堵住了嘴。 叶峻成像是想把她撕碎吞下去，抓住了她刚才袭击自己的右手，按在车上，双目赤红，泛着水光。 “叶峻成，够了，别太过分！”苏子滢无处可躲，一着急，低头撞到他的下巴上，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矜持，微微扬起声音，“你弄疼我了！” 她嘴唇被咬破了，在幽暗的地下停车场，像是暗夜盛开的玫瑰，诱惑人心。 可她的眼神却洁净而清净，没有染上一丝情欲，甚至没有热烈的感情波动，只有淡淡的不满，像一盆冰水，将叶峻成内心的火焰兜头浇灭。 他松开了手，一寸寸离开她的身体，直到两人胶合间的体温被地下的冷风吹散，感受不到一丝刚才的温软。 叶峻成往后退了一步，眼眶红红的，死死盯着她，漆黑浓郁的眼眸里，写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碎裂。 苏子滢低下头，揉着发红的手腕，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中，苦笑，没想到要在这里直接做出决定。 “我们的合约……给我点时间，解约费我会还你。” “那我的心呢？”叶峻成的嗓音嘶哑，像是从一场大火中遍体鳞伤的被拖出来，平时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一片灰暗，喃喃问道，“你怎么还？你拿什么还？” “我……我只是个庸俗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当然，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来了解。所以，别喜欢上我，不值得。” 苏子滢吸了口气，没想到说这样话，竟然有些凄凉的心情，大概她太不习惯妄自菲薄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叶峻成收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讨厌这样语气卑微的苏子滢。 值不值得，他说了才算。 “叶峻成，我们根本不是同类，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句话，可我以为，你这么聪明，不必说出来，也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苏子滢不想看他，是因为怕看到那刺眼的伤痛。 她不想伤害他。 他从小到大被保护的这么好，一定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害，哪怕是短暂的伤心，也让苏子滢过意不去。 “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叶峻成打断她的话，“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一遍「不值得」。” 苏子滢缓慢的匀着气息，咬了咬嘴唇，被他咬破的地方又渗出血，又麻又疼。 “别喜欢我，不值得。”过了几秒，她抬起头，坦然的看着叶峻成的眼睛，说道。 “你没有喜欢过我？一点都没有？”叶峻成紧紧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情意。 “我很尊重合作方，从不会工作以外的多余想法。” “我只是你的甲方。”叶峻成没有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碎了，眼神像海底午夜区，寂静，漆黑，没有光，没有风，缺氧的窒息。 “是。” “只是因为钱，才对我那么温柔。” “是。”苏子滢语气平静真挚，但心底微微一慌。 因为眼前的少爷，眼眶红的就像最美的落霞色，眼里泛着水光，下一秒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别哭啊，可别哭啊！ 苏子滢受不了他这幅脆弱的模样，正要移开眼睛，叶峻成已经转过身，快步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子滢看到他脸上似有泪痕，想说什么，又默默咽了回去，看着他一脚油门，将自己丢在停车场，离开了。 这时，她眼里才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难过，也有喟叹，还有淡淡的烦恼。 她得解决后续的合约问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咳。”一个声音从电梯口那边传来。 苏子滢转头一看，是个轮廓深邃有点混血感的帅哥，中阳美院的小金城武。 白宁羽搔了搔扎成小丸子的头发，从暗处走了出来，不好意思的开口：“不是故意撞见的啊，我正好想来车里拿个充电宝……” 说着，他按了按车钥匙，对面那辆路虎亮了灯。 “要不要喝点水？”白宁羽见她没说话，走过去拿了充电宝，顺手拿出一瓶水来，问道。 苏子滢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你这里……”白宁羽提着水走到她面前，这才看到她嘴唇一道血痕，指了指，说道，“伤了？” “哦，没事。”苏子滢伸手摸了摸嘴唇，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弄出血。 “喝点水吧，润润。”白宁羽说着，把手里的矿泉水往她怀里扔去。 苏子滢不得不接住，挤出一丝笑容来：“谢谢。” 她的话没说完，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过来，那辆刚开走的大奔，竟然转个弯又回来了。 叶峻成刚才气急了，开车到门口，忽然想到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不知道舍不舍得打车回去，一咬牙，又绕进来了。 没想到……他多虑了。 那么美丽的模特，身边怎么可能缺献殷勤的男生呢？ 第67章 心如刀割 见学姐没有半分难过，对白宁羽盈盈笑着，他只觉心脏刀割似的疼。 以前他从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他，甚至连胜负心都没有——因为总是赢。 无论是画画，还是他本身，走到哪里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关注。 伴随他成长的，是无数的赞美和钦慕。 可遇到她之后，一再被无视，被霸凌——情感上的霸凌。 在叶峻成简单的生活里，她依仗着自己的偏爱，肆无忌惮的伤害那份独一无二纯真的感情。 “他生气了。”白宁羽看着那辆大奔愤怒的打开了大灯，伸手挡住了刺眼的光，却十分愉悦的勾起了唇角，说道。 苏子滢还没说完，那辆车粗暴的掉了个头，风驰电掣的离开。 感觉到他的车尾气都带着无比的愤怒和恨意，苏子滢掩去了眸中的担忧，微微一笑：“我先走了……” “不去看看我的成品吗？”白宁羽打断她的话，“我会用那副画，拿到比赛冠军，会有无数人，看到我画里的模特有多美丽，以后，你就当我的模特吧？” “其实，我不准备当模特了，下学期我有自己的安排。”苏子滢委婉的拒绝，没有打击他的自尊心。 她不是叶峻成那样刻薄无礼的人，听到白宁羽这么自信的话，也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自己在叶峻成的眼中怎么就是一只公牛的形象，但那副画确实很有冲击力，艺术造诣极高，无论是色彩还是线条，都彰显着画家与生育来的天赋。 而她更是见过无数次叶峻成画画的样子，专注，认真，似乎投入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内心希翼这样一心画画的少年能得偿所愿，拿到应有的奖励。 “好奇的问一句，叶峻成给你多少钱？我刚才无意听到你们说解约的事，不知道苏同学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工作室接点活？”白宁羽像是没听到她上一句话，自顾自话的问道，“只要我的画拿了金奖，你的身价也会跟着涨点，金奖的模特啊，说不定咱们配合，你就是第二个李薰，用另一种方式永远留在历史上。你们做工业设计的又累又苦，不如看得远一点，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怎么样？” 再次听到李薰的名字，苏子滢微微一愣，想到了当初叶峻成找她时画的那个大饼。 他们画画的，都很自信啊。 现在想来，这份自信甚至自恋，倒也挺可爱。 “等你拿了金奖，再说吧。”苏子滢微笑。 小时候学过国画，还在少年宫拿过奖，但她对画画兴趣不大，当年不过是爸爸妈妈把她所有的兴趣班都报满了。 当年有钱，请的全是有名的老师，而她从小就喜欢学习和尝试，无论什么，都学得有模有样。 初中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国画，颜料，画纸，和乐器舞蹈鞋一样，太贵。 但即使对现代画不熟，也很多年没有画过真正意义上的画，更不能和美术专业的同学相提并论，可苏子滢的审美还在。 白宁羽的画，雏形她看过，堪称完美。 可是，白宁羽在绘画的过程中，会偶尔丢下画笔，抱着头呻吟，有时候冲到阳台上去抽烟看风景，出于癫狂状态。 与之相比，叶峻成那种疯狂的迅捷，反而是种异常的表现。 苏子滢合作一次之后，就知道，这就是特别的天才与普通天才的区别。 苏子滢看了半成品的作品，就已经下了评价，即使白宁羽绘画的过程要比叶峻成痛苦一百倍，但传达出来的效果，比叶峻成要弱。 当然，白宁羽的画很美，当时不过是雏形，她看了几眼，画得圣洁端庄，简直是圣女下凡。 他的画却过于完美，以至于缺乏一种直达心灵的冲击力。 这种画放到宗教场所，配合气氛没准更有感觉。除此之外，也就是完美美术生的水准。 而老师们也在审视这两幅画。 评审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冠亚军无疑会在这两幅画中投出。 一个是最负盛名的美院得意门生，一个是拒绝了中阳美院，选择去清远艺术学院的天才画手。 一个是「正统出身」，老师都是业界前辈，国内的泰山北斗，只要是中阳出来的画，评委们都会给几分面子。 一个是旁门别枝的叛逆学生，可偏偏名声在外，国外那帮人对他的画赞不绝口，还圈了不少圈内的「女友粉」，炙手可热的新生代代表。 评委老师们为这两幅画，整整争论了三天。 白宁羽的琵琶少女，也有着炽烈的色彩与优雅的线条，让这幅画绽放出来自古老东方的神秘与生机，无论是造型还是配色，都可以看得出来敦煌壁画艺术的影响。 白宁羽曾经狂热地在莫高窟住了七八个月，每天对着魏晋的浓艳壁画临摹写生，从阴暗的光线中寻找千年前遗落的灵感，用尽自己的才能将之展现——这来自他老师的建议。 从传统中汲取营养，跳出原本的窠臼，去表达自己的艺术理想。 所以这幅画有「飞天」的影子，画风稳健，画面中央的少女柔美纯净，半透明的孔雀色薄纱在微风中扬起，身体的每一寸线条细腻的让人仿佛能走进画中感觉到柔软和酥麻。 白宁羽这幅《反弹琵琶》展现了他一贯水准，少女的灵动与琵琶的凝重古典，形成了二元对立的文化冲击，铮铮淙淙的音乐声在耳边流淌。 “就像是标准答案。” 中阳美院的一个教授嘴角微微抽动，在画的右上角贴上了红色标签。 画室内油彩与帆布带来的陈腐气息，让一群评委有些头闷眼胀。 白宁羽是本校最好的学生之一，他的水平也没有任何瑕疵，模特也选择的极好，轮廓古典，气质澄净，姿态清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金奖不会旁落。 可是，有的人并不这么想。 这幅画里面看得出白宁羽的努力，然而这种努力让人觉得更深的绝望。 就算是熟极而流的技巧，任凭画笔随着本能的冲动流淌，仍然有种落在先人路径之中的平庸。 白宁羽的老师是国画泰斗张源，在他的强大影响，让白宁羽在画面中难以表达出自我。 这幅画，行家透过画面、色块，看到的并不是白宁羽，而是他的老师。 叶峻成最后还是看了对手的这幅画，他一眼就看到了让自己痛苦的少女的面庞，古典的温雅素丽，画得栩栩如生。可是，却缺少了很重要的感觉。 ——她最符合飞天的一种气质：安宁感。 在她身边呆着，会觉得安宁，甚至有种old money才有的满足感。 物质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满足，可以慵懒随意的挥霍着时间，不必为寻找生活的答案而着急，时光就变得慢了下来，可以为自己的灵魂驻足，可以细细描绘内心的世界。 但白宁羽反弹琵琶的少女，无论画得再怎么灵动，再怎么美丽，如同曜变的瓷器精致华丽，可是没有灵魂，再多的溢美之词，也依然是失败的作品。 即使有苏子滢作为他的缪斯，也未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古典元素与西洋画的结合，是一个长盛不衰了一百年的主题，肉眼可见的将来，这个主题仍将兴盛下去。 常玉的创作于三十年代《八尾金鱼》刚刚拍出一亿七千万的天价，其他中国元素的作品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将会有更令人咋舌的价格。 而且无论是中美、国美还是鲁美，油画系的主流都是中西结合。 这并不是说不好，但是看多了之后难免就会有点腻。 教授们赖以成名，学生们拾人牙慧，无非是选择更多不同的元素，使用更大胆与前卫的技巧，但最后的结果在大数据筛选面前，难免有一种千人一面的遗憾。 无论是大奖赛还是全国美展，油画给出的优秀作品风格之局限，是大家默认的一个前提。 而那匹公牛，桀骜不羁。 中阳美院出身的大多学生，一笔一划都不敢逾矩的正统，哪怕是大胆的运色与线条，也在整体的技法预估范围之内。 可是这幅画却有着孩子般的勇气，也有着多年训练的细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就可以说是天赋的才华。 无论在哪里，都能从囊中冒出锥尖的灵气。 以圈子的规矩来说，别的大学无论多优秀，终究不是美院正统的学生，得到提名也就就是极限了。 然而那匹公牛漆黑的眼睛，却似乎装着整个春天。 再仔细看，里面有个人的倒影，那是个婀娜妩媚的少女身影，又像是在凝视河对岸的一株摇曳的柳树。 狂野与妩媚，在这一头抽象的公牛身上结合，画家用笔的手法，似乎是在描述爱人的曲线，又带着莽撞与冲动的野性。 这种矛盾融合在一处，有种特殊的韵味流淌在画面上，仿若天人交合。 这才是古典与现代的交融、是力与美的合体，是公牛，也同样是少女。 对看惯了正统画法的评委们来说，是一种触及灵魂的冲击。 评审期很长，公布金奖那天，已经是春天了。 苏子滢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春天的毛衣裙。 第68章 他长大了 阳光从玉兰花间筛落，透过东楼二楼的玻璃，将花影打在了桌上。 图书馆安静的很，只有翻着书页和写字的沙沙声音。 冬天的图书馆总是很多人，挤在一起像是寻求知识的温暖，春天一到，年轻的学生们像是被春姑娘召唤走了，这里空荡了不少。 苏子滢坐在窗边，翻着书，不时的记着笔记，没多会，她就全神贯注的拿着软尺在笔记本上描画。 图书馆是L形结构，是当年学校出国留学回来的程教授亲自设计，「learn」的意思。 她画的入神，完全没有感觉到隔着两层玻璃，一个年轻英俊的学弟，在另一侧默默拍摄。 像是在拍满校绽放的白玉兰紫玉兰。 那整个春天的玉兰花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笼罩在花影中的她。 午饭的时间快过去了，苏子滢才匆匆提着书包往外走。 刚出大楼，就看到花树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苏子滢立刻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叶峻成？” 她平时总是不急不缓，唯独遇到这个名字，就会乱了阵脚。 因为苏子滢找了叶峻成两个月，寒假期间发消息不回，转账不收，开学后去教室两次也扑了个空，问方楠更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她甚至去叶峻成的住处等了两三个晚上，也没人。 后来没辙，让林涵找学妹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作为交换生国外深造了一个月，又被选去参加什么全球艺术画展。 “叶峻成，你回来了？” 即使现在的男孩子们营养好，发育的好，校园里一水的大长腿高个子，看着背影，她也能认出那是叶峻成。 似乎他的背格外的挺拔，肩宽和腰臀的比例黄金分割般，哪怕连发际都长得极具美感。 贵公子似的背影，苏子滢不会认错。 “叶峻成，能耽误两分钟吗？我有话和你说。”苏子滢终于追上前面那径直往前走的大长腿，挡在他面前。 她匀缓了呼吸，抬起头，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但过个年，学弟似乎变了，说不清哪里变了，大概是长大了一岁，更成熟了？ 也可能是清瘦了点，显得个子更高了。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长高了，毕竟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蹿个子不稀奇。 叶峻成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又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合同的事我给你发过消息，你看了吗？上面我和你说过了，解决方案也发给你了，剩下的费用我退……” “什么解决方案？我没看到。”叶峻成打断她的话，漆黑的双眸深深在她身上打了个圈，便移到了路边开的轰轰烈烈快要凋谢的玉兰花上，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她的眉目如画，温柔可亲，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看得出裙子有些年头了，洗的发旧发薄的奶茶色，却更柔软熨帖，像她家中那些老家具，染上了时光的颜色，仿佛多了许多故事来。 “我给你发了文件，要不我再发给你一遍？” 苏子滢习惯把所有的事情列的清清楚楚，解除合约这种事，当然列表写好，把责任写清楚。 “学姐，现在谁会看文件？”叶峻成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苏子滢被他那漫不经心的嘲笑弄得卡顿了一下，总觉得他哪里变了。 虽然叶峻成依然带着遗世独立的纤细和疏离，可是曾经那种任性傲慢却被另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态代替。 之前他的脸上有种不通世事宛如婴儿的稚气和少年不羁犀利的躁动感，一直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 可过了年，就像是神仙历了劫，眼神更加深邃，盯着别人时，超乎少年感之外的荷尔蒙陡然飚出。 就像此刻，他漫不经心甚至略带鄙夷的看着对方，唇角和眼里有一种奇异的欲感。 那是很洁净却又混合着侵略和攻击的性张力。 盯着异性时，足以让每个女生红了脸。 “那我给你读一遍？”苏子滢很快收回心神，从背包里拿出手机，一边翻找文件一边说道，“因为你后期也不联系我了，找不到你的人，我……” “你根本没有真心来找我，不会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吧？”叶峻成打断了她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 “当然不是，责任在于我，所以，我在解约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你看一下。” 苏子滢快速的找到那份文件，点开来，拿到叶峻成的面前。 叶峻成并没有看文件，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两分钟到了。” 说完，他迈起长腿，从她面前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再耽误两分钟……” “我的时间可没那么贱，学姐，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不过是合作对象而已，没资格耽误我的时间。”叶峻成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合作对象，所以你至少表个态，回个话。不管要不要合作，两个月无声无息没个交代，这事总得解决。” 苏子滢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顾不得周围零散走过的同学目光，有些着急的说道。 “学姐，你知道吧，我的画，拿了金奖。”叶峻成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恭喜。”苏子滢当然知道，校内网把这个消息置顶了好几天，据说还拿去国外参奖，也夺奖热度很高，深受国外艺评家好评。 “所以呢，我现在很忙，时间很宝贵，以后找我，麻烦你先发消息约时间，别冒冒失失的和我说话，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怎么赔？” 叶峻成故意顿了顿，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学姐脸色，加快脚步，大步流星的离开。 “那你至少把钱收着啊！不看文件就算了，收了钱我们就扯平了行吗？”苏子滢无奈的在他身后喊道。 可惜叶峻成不再理她，前面不远处一个也高高大大的男生正提了个包，冲叶峻成招手。 远远的，苏子滢还是认出了那是方楠，见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肩并肩离开，她也不好意思再上前拦住，只得低头看着手机，给叶峻成发了八个字：请问什么时候有空？ 第69章 黑料 叶峻成听到手机响了，没拿出来看，他对苏子滢设置了强提醒。 只要她的消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响到他必须打开。 “哥，手机响了！”方楠忍不住提醒。 “她居然毫无反应！就说个「恭喜」！”叶峻成没打开手机，依然快步往外走，有些愤懑的说道。 “没有生气就不错了，毕竟第二名的反弹琵琶少女，可就是她的模样，要是人家的飞天拿了金奖，应该不少人会找她来合作吧，你那头牛，简直断人财路。”方楠故意说道。 “闭嘴。”叶峻成眼底沉了下来，想到白宁羽的那副画就万分不悦。 他这才拿出不停震动的手机看了眼，见苏子滢就发了四平八稳没有感情色彩的一句话，脸色更阴沉。 就在这时，聊天页面一闪，她又发了个可爱的萌萌的小女孩的笑脸表情过来，像是也发现自己说话有些冷淡，想要弥补。 “别生气，你家学姐还是挺有自己想法的一个人，不会那么容易随波逐流，也不是真的见钱眼开，据我所知，美院还是有人来找过她，都被拒绝了，她好像还在忙那个马上就截止的手机设计。” 方楠说到这里，立刻拿出手机搜索设计大赛，记得没错的话，说是三月底结果就出来了啊，这都三月底了，怎么还在设计？ “说是年关受到海外政策影响，比赛推迟了一个月，但也该交上去了。” 叶峻成说到这里，脸上略有一丝鄙夷，无情吐槽，“这种比赛完全不需要改变时间，肯定是自家产品不成熟，或者什么环节出了问题，这么大的公司，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让同行们看笑话，真够丢人。” “叶哥很熟嘛？没少关心吧？”方楠心里暗笑，脸上一本正经的，“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像你一样，拿个冠军回来。” “本来就轮不到她，再说……设计的毫无美感。”叶峻成冷哼一声，想到镜头里那张草稿纸，和她存在电脑里的设计图，不抱希望。 他是对华晟那套营销不抱什么希望，明明已经做好了产品，偏要来一波所谓的征集全球最有创意的大脑这种广告，占用了多少心怀梦想的年轻人的时间和心血。 “多可惜啊，学姐不但人美，还努力，这个月还推掉了那么多的活……我真佩服这种人，对自己每一步都有清晰的规划，又认真投入，就算拿不到奖，以后也肯定不愁吃饭，说不定靠自己就能成一方人物。”方楠感慨的说道。 叶峻成伸手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一掌，冷嗖嗖开口：“你观察的真细致。” “那不是你在国外，叮嘱我……”方楠吃痛的想解释，还没说完又被狠狠拍了一掌。 “别yy了，学姐再好，也跟你没关系。”叶峻成打断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怎么没关系？”方楠不怕死的先躲一边，没等叶峻成发作，露出个贱兮兮的笑容，“那可是我叶嫂。” 叶峻成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么无聊低俗的捧哏，但「叶嫂」两个字，却鬼打墙似的在脑海里转，转的他唇角压不住的往上扬。 就那么几步路，已经想到了孩子叫什么。 叶苏苏，这个名字好，像她一样可爱聪明的小公主，当个真正的小公主，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让女儿像她这样出去打工…… 苏子滢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名字都被起好了，肯定不会这么耐心的拿着手机等回复。 她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第二天一睁眼，看到他还是没回复，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没空的话，可以电话里说，或者留言也行。 最近学校也有个省里的美术交流赛，刚拿了金奖的叶峻成，用他那头公牛一战成名，甚至打破了美院历届的评奖陋习，以黑马之姿冲到了艺术界。 但流言蜚语也跟着席卷而来。 “你知道叶峻成的爷爷是谁吗？”杨莉莉下课时，忽然戳了戳苏子滢，忍不住八卦。 “不知道。”苏子滢不止忙着设计大赛，还有林涵的一堆破事等着她去做，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和心思打探这些东西。 “这次评审几乎都是中阳美院出来的老前辈。按理说，都该投给白宁羽，他的那副画那么完美，没有拿到冠军太奇怪了。”杨莉莉不急着说结果，故意迂回，观察着苏子滢的表情。 自从叶峻成拿到了金奖，清远整个美术系都扬眉吐气，毕竟大家能记住的，只有第一名。 “完美不等于艺术性。”苏子滢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可那副画的模特是你啊，要是拿了金奖……”王钰坐在苏子滢的另一边，也忍不住加入八卦。 “那也不能改变我的人生计划。”苏子滢示意她小声点，她实在不愿卷入这种无聊的探讨中，翻着书，“聊别人的事没有什么意义。” 李薰是不可复制的传奇，可李薰的最终归宿，也只是模特，因为钱得到的太容易，也就短短几年时间，迷失在物欲中，再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你不是和叶峻成很熟吗？他拿奖了，你也没有惊讶，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他家里是艺术世家。他爷爷就是你的偶像，建筑设计的泰斗级大师，叶博老先生。” 杨莉莉说完，看到苏子滢一贯沉静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诧，确定她和叶峻成没有传言中的那种关系，也确实不熟，至少没见过对方家人。 否则，怎么可能连叶博是叶峻成爷爷都不知道？ 不过，叶峻成本身就高冷低调，在班里也极少和人说话，用同班同学的话来说，除了方楠，其他人一学期都未必能和他搭上两句话，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这次拿了金奖，捅着了美院那个马蜂窝，以一己之力，将数十年评奖规则打破，当然会引起争论和人肉。 中阳美院那帮人习惯了自家人拿奖，其他派系出身的美术生，最多入围个优秀奖给个鼓励，自诩名门正统，哪里能容忍被其他人抢了桂冠。 尤其白宁羽的粉丝，恨不得捏出叶峻成的黑料来。 “叶老先生……”苏子滢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个叶是一家。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闪，叶峻成回复她消息了。 第70章 对他舍得 叶峻成回复她消息了。 ——四点，802教室门口。 苏子滢立刻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 一会就四点了，她还有一节课。 “所以啊，大家都说这次是给叶博的面子，否则怎么可能把金奖给中阳以外的学生？”杨莉莉继续说道，瞄着苏子滢的表情。 “说这话的人，看过作品吗？”苏子滢一向公正，听不得别人对叶峻成的诋毁，真想建议这些人带着脑子去分辨，别人云亦云。 “就是，评审老师又不瞎，我在网上看到了那副画，第一眼很奇怪，尤其跟那个标题，故意博人眼球似的，但看着看着就觉得…… 嘿，这牛真有少女的清纯和青春，一股子十七八岁女孩才有的朝气，越看越喜欢，我怕是变态了。”王钰又插嘴说道，“至于白宁羽那副，不就是你的照片吗？超现实主义的临摹手法，换咱们学校美术系的，也能画出来。” “我出去一下。”苏子滢已经不想和他们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她拿起手机，对王钰说道，“要是下课了我还没回来，帮我把书包带回宿舍。” “你要翘课？”杨莉莉见她站起身，似乎有什么急事，忍不住追问，“找林涵去吗？” 林涵今天又没来上课，听说准备做点正事了，和几个学长准备做设计工作室，拉了苏子滢当顾问，帮他「掌眼」。 平时他就没事翘课，现在更有理由不来上课。 “不是，其他事，可能一会就回来了。老师点名帮我请个假。”苏子滢说着，从王钰身后轻巧的走出去。 美术系正在上水粉课，前后门紧闭，像是怕被人偷听到里面的讲课。 与此相反的是隔壁班，前后门都敞开着，站满了学生。 这是抖音上走红的网红老教授黄雨媛，给大家声情并茂的讲着教育心理学，里面座无虚席，站了一堆旁听的学生。 苏子滢每次看到旁听的学生们站满走廊，挤满了前后门，就会有种身为清远人的骄傲感。 没有哪个艺术学院的学生，能有清远这样的自律和向上的活力。 尽管周五周末的晚上，西大门外排着长长的豪车，女生们奇装异服浓妆淡抹，男生们一窝蜂的去隔壁电影戏剧学院蹲守漂亮的学妹，可论学风，清远学院绝对一骑绝尘，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好学求知的，专业的含金量也是实实在在努力出来的。 像林涵这样翘课大王，是罕见现象，老师都头疼，去年约谈训诫了一次，如果期末考试出现挂科，不但要记分警告，也不会让他再这么混日子下去。 没想到，期末考试，他每一科都吊儿郎当的挂在了及格线上。 辅导员这才知道，林涵是找了「上分学神」的保佑……不，辅导，这才放下心来，希望他能再接再厉，今年继续花钱找苏同学辅导，别给他拖后腿了。 苏子滢也站在后门口，听了两分钟黄教授抑扬顿挫的课，隔壁教室的门打开，陆陆续续有同学走了出来，有的同学一眼就注意到她，表情很复杂的交头接耳。 篮球赛那事，大家还没忘记呢，加上美术系都十分关注的画展大赛，白宁羽的模特是她，大概又拉了不少本校美术生的仇恨。 只不过苏子滢从不浪费时间在这些琐碎事上，即使偶尔听到些不好听的话，也当做不知。 她此刻站在教室门外，只觉得像叶峻成这样的人，回来后还是要上水粉课，想到这个反差，觉得有点好笑。 叶峻成如果从三岁开始画画，少说也十七八年的绘画功底了，国外拿了不少奖，国内也刚刚抱回金奖，现在还是和普通学生一样，乖乖上课，比林涵那野小子上进多了。 美术系的学弟学妹们走出来不少人，见到一个素衣白裙的女生，像一幅水墨画似的，静静站在走廊边，大多都认出来了，眼神纷杂。 苏子滢面对这些好奇、兴味、甚至不友善的眼神，面色不改，眉眼不动，气定神闲的等着叶峻成。 直到没什么人走出来了，叶峻成还没出现，苏子滢忍不住走到教室门口，往里面看了眼，赫然发现，讲台上站着的人是叶峻成，而老师和几个女同学围着他，一口一句「辛苦了」、「感谢分享」、「受益匪浅」这种客套话。 原来他出国交流学习，回来后老师让他给大家讲点不一样的课，传授经验来着。 叶峻成一直低头整理着笔记本，只对老师低语了几句，随后合上笔记本电脑，拿在手里从人群中走出来。 苏子滢立刻退到走廊边，默默等着。 她在想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问题——他既然在上课，怎么给自己发消息的？ 等等，刚才瞄了眼电脑投影，没切断媒体连接之前，似乎看到了他的电脑微信挂在上面？ 叶峻成走出来，看见苏子滢靠在走廊边，右手按着太阳穴，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头疼。 苏子滢见他走出来，立刻放下手，微微一笑：“打搅了……” 叶峻成打断她客气疏离的话：“跟我来。” 苏子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上了楼，来到九层供大家休息的空中园林。 这个空中园林的设计师，也是毕业于清远，祖上就有一座苏式园林，里面亭台楼榭布局精巧，可移步换景间，又不完全是中式园林的古典，有些角落还带着一丝日式园林的枯寂玄妙，让尘世间的喧嚣顿时安静下来。 叶峻成走到花亭，停下脚步，将笔记本放在了石桌上，看着默默跟进来的苏子滢。 “我不解约。”叶峻成一句话封堵了苏子滢的路。 “是解约费太少吗？”苏子滢半晌才问道。 她当然知道人家不在乎这点解约费，可总不能问他是不是还喜欢自己，所以不肯解约吧？ 果然叶峻成像是被她低幼的问题气笑了，扯了扯唇角：“你真是个有趣的人，爱钱如命，怎么就对我这么大方舍得？”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特别？”叶峻成见她眸色不定的在思考怎么应对自己，又问道。 第71章 不要爱我 一时间，苏子滢竟然无法回答这么刁钻的问题。 她不想招惹他，怕再这么画下去，有了感情纠纷，费心费时还费情。 “奇怪啊，苏同学说话一向有条有理，怎么这会不吭声了，是被我说中了？你想解约，是在逃避我？” 叶峻成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约谈的场景，但没想到她竟一声不吭，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意外之外，是从心底深处溢出的一丝欣喜。 换成从前，他会按捺不住这样的欢喜，去握她的手，做些少年莽撞冲动的事来。 “两个月没能联系上你，按合同也该解约了，我原意付违约费，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一半的责任，并不是我在逃避。” 苏子滢很快就稳住了阵脚，清晰地指出事实，“相反，我觉得逃避的人是你，不回消息的人是你，失踪的人是你，胡思乱想的人也是你。” 她大多时候都大家族里温柔包容的长姐，对孩子们的胡闹只莞尔一笑，叮嘱几句别玩闹伤到，极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还有，最后一次我们见面，抛下我离开的人，也是你。叶峻成，你说走就走，说不解约就不解约，能不能别要让自己成为问题，好好解决这件事可以吗？” 苏子滢不疾不徐的补上这一句，听上去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没有指责的语气。 “你在怪我抛下你？”叶峻成重点抓错了，故意的。 “不是。” 苏子滢只是想表达他也不是个成熟稳定的合作对象，孩子气，意气用事…… “那我道歉好了，那天把你丢在美术馆，是我不对，后面一直没有回你消息，也是我的错。” 像是看到太阳从东边落下，苏子滢真的忍不住抬头看了西南天空的太阳，炫目的阳光笼罩着亭子边含苞待放的蔷薇花架，向阳的蔷薇早已轰轰烈烈的盛开，在三月的暖风中摇曳。 苏子滢眨了眨眼，看着那摇曳的粉色紫色花朵，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叶峻成一脸真诚的道歉？ “因为我那天生气了，气了很久，不想和你说话。”叶峻成见她看看天又看看他，忽闪的眼里藏着的那惊疑不定倒是挺可爱，于是继续说道，“你做白宁羽的模特，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背叛，就像……我信任的员工被对手挖去，评奖期间，无数人说到那副反弹琵琶，很多时候避无可避的看到我的少女和他的少女放在一起比较，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为什么要有多余的感觉？只是个底线太低，想要赚钱的员工罢了，我的建议是，不开心就辞了。”苏子滢越发觉得自己冷淡的过分，不愿意和他有共情。 她表面上表现的像个冷血无情的赚钱工具。 可叶峻成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个想要赚钱的人，主动放弃工作，刚才还问我什么来着？” “问我是不是「解约费太少」，你最近似乎也没什么收入来源，难道是觉得设计大赛一定能拿冠军？还是你借了别人的钱，也要先和我解约？”叶峻成句句戳她要害。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苏子滢反问。 从昨天再见到他时，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历过劫，不好哄了。 去年他找自己时，恰好妈妈生病，急着用钱，最难熬的年关过去，她帮爸爸出了一寒假的货，妈妈身体也恢复的不错，确实不想再勉强自己。 但如果只是赚钱，她何必自掏腰包主动解约？ 看似薄情寡义，可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好，不希望他陷入一段没结果的感情里。 只是对方不领情。 “我知道你下半年很忙，大四要准备论文和实习，也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还剩下一百七十次，我可以尽量配合你的时间来约，但至少一个月得保证约一次。” 叶峻成这话说的，让附近整聊天走路的两个女生，像是忽然发现闯入了别人的禁地，赶紧转个方向，往另一头假山走去。 “你真有心了。”苏子滢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为什么非得找我？” “因为你是我的缪斯，对着你的脸，我才能创作。”叶峻成看着她略有些无奈的表情，主动引诱，“当然，你可以趁机加价，合理范围内，我可以接受。” “给的够多了。”苏子滢淡淡拒绝，“我只要再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缪斯也好，同学也好，别对我有其他感情。”苏子滢说完，见叶峻成一脸不明白的样子，直接了当的说道，“不要爱我。” 别人听来，对天之骄子的叶峻成说这话，简直狂妄。 可偏偏从苏子滢嘴里说出来，温温柔柔，带着真诚的恳求，像这三月的春风，吹出嫩柳花苞，让人不觉张狂自大，只觉她是世间美好，有足够的底气，去拒绝别人。 “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叶峻成竟然又没有生气，学着她平静淡然的语气，反问。 “不为对方带来困扰，清清爽爽互相尊重的合作，当然是最好的状态。” 苏子滢对他点了点头，一脸公事公办的礼貌笑容，“这个月我可能很忙，下个月有时间我给你发消息。” “这个月不行？”叶峻成这时，才往她面前走了一步，“总能挤出时间的，对吧？” 苏子滢总是把距离保持的刚刚好，不超过一米，也不过分的近，离他两尺多，他这一步，就怼到了她的面前。 苏子滢没有后退，静默的抬头直视他的脸。 不得不说，这同学的脸长得太好了，眉骨和鼻梁有一种男性的坚毅和侵略性，那双眼睛却带着几分谁也看不上的高傲的疏离。 他五官里唯一有着人间欲望的地方就是那嘴唇。 扯唇笑时似乎凉薄，可其实丰润饱满，微微张开时，荷尔蒙的诱惑就冲了出来，像是邀请别人来品尝这禁忌的果实。 如果这张嘴说出请求和道歉的话，也让人很难拒绝。 “月底……” “这周末，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有幅画需要你来完成。”叶峻成帮她定下了时间。 第72章 长乐桥 “我这周要交设计图，下周二行吗？” 下周二是三月三十号，她刚好交完设计图，剩下的就等结果了。 “这样吧，这周末你带设计图去我那边，我要是有时间，能帮你看看图。”叶峻成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友好和热情，等着她点头。 “这倒不用麻烦……” “你可以继续工作，我只是想找个感觉。”叶峻成怕她拒绝，拿出手机，找出那幅未完成的画，“这幅画是作为国际交流生的作品，四月份就得完成，我也没有时间了。” 苏子滢看到他手机的那张照片，微微一愣。 他一个后现代先锋气息浓烈的画手，居然拿这种国画风格去交流。 照片里，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长河落日，石桥芦苇——长乐桥。 苏子滢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又要临时改变计划，周末顺便回家一趟，看看妈妈。 “我也要走，一起。”叶峻成心底松了口气，原以为她看到自己画的长乐桥，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淡然。 但只要不再拒绝，哪怕是普通的合作，他也开心。 因为这段时间，无论什么创作，都无法激发他的灵感，他在几十个深夜，将和她有关的录像和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只有看着她的脸，才有那么一丝画画的欲望。 叶峻成知道自己的灵魂病了，他得医治好它，只能回来找病根，找药引。 两人都没坐电梯，从九楼慢慢往下走，苏子滢到了五楼，停下脚步，对他微微一笑：“我还有课，再见。” “周五晚上我接你。”叶峻成掩住了眼里的热切，和她一样克制有礼的点点头。 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苏子滢那半节课都在心里给叶峻成画侧写，这个小男生变了，像是狮子长大了，可为了让猎物放心接近，想要隐瞒满嘴的钢牙利刃，装成小奶猫的样子。 不成熟中的成熟，是更大的危险。 但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应对呢？逼得他变成狮子吃了自己吗？不不不，那是下下之策。 人只有对不了解的事物才会充满好奇，一旦了解，就会厌烦。 所以，让他了解自己是个多无聊的人，就可以了。 苏子滢将林涵借给她的那笔钱转了回去。 林涵第二天下午早早来到教室，就等着她呢。 平时室友们互相占座，经常坐在一起，遇到不喜欢的课，张焕颜和杨莉莉坐后面开小差聊天画画，王钰倒是喜欢跟着苏子滢。 她是苦学成才的那种人，总得下十倍百倍的功夫，才能有别人一半成绩，高考时也是复读了一年，愣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考入了清远，可这里是全国各地来的尖子生，想跟上大家的脚步，依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而上课时跟着苏子滢，只要有不懂得请教她，或者借她的笔记学一学，就会轻松些。 苏子滢的解惑思路和老师的不一样，她总能举一反三，深入浅出的给她解答。 今天还没入座，王钰就被林涵撵走了。 王钰知道林涵最近和几个师兄们在创业，拉着苏子滢一起，以为他们有正事要聊，麻溜的坐到后排去。 “你怎么把钱转回来了？不需要了？” 林涵昨天昼夜颠倒，下午三天睡到凌晨一点多才醒，看到她转账回来，想问她，又怕太晚打搅到休息，忍住了，今天特意过来当面询问。 “暂时不用了。”苏子滢有些歉意的说道，“你最近也要用钱，我的事……解决了……” “没花钱就就解决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卖身去了？” 林涵在寒假就从家里「骗」来了一笔创业费，还没想着做什么，苏子滢就来找他借钱了。 苏子滢平时能打工，绝不会问朋友借钱，这次开口借十万，林涵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事，二话不说给她打了二十万。 然后他也想好了做什么——之前篮球队的学长想和他一起做个创意设计工作室，他当时对电子类的工程设计不感兴趣，一心想做个原创设计汉服店，因为家里本身就是做服装的，有部分优势，但始终在徘徊挣扎。 现在趁机把苏子滢拉入伙，不管做什么，就当这二十万是请个大神设计师来坐镇，林涵飘忽不定的心里就踏实了。 “要卖身早就卖了，哪会等到现在？” 苏子滢笑了，拿出书来，瞥了他一眼，“最近的工作室进度怎么样了？” “注册好了，正按照咱们的设计图装修呢，跑装修真累。”林涵都晒黑了不少，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省钱，装修全包出去多好啊。 不过，还是省下了一笔设计费。 找好了房子，是苏子滢和他一起拿着图纸，在现场研究，想着用最少的钱，装出最帅的工作室。 “我下个月不忙了帮你去监工。”难得看到贪玩的林涵收心做正事，苏子滢当然得帮忙。 “那地方又脏又乱，你可别去，等硬装弄完，软装的时候再去看看。” 林涵以前总是大手大脚，自从准备创业，顿时感受到了父母辈的辛苦。 “你真不用钱了？别跟我客气啊，这点钱我还是拿出来的，咱家有钱。”林涵看着她，忍不住又说道。 “没和你客气。”苏子滢见林涵这几天没刮胡子的沧桑模样，忍不住感慨，男生真是得经历事才能成长。 瞧他创业后，就不再隔天换个女朋友了，形象也不要了，半夜也不去蹦迪了，就围着工作室转。 “是不是设计大赛……你有把握拿冠军啊？”林涵从不问她为什么借钱，但却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还钱。 “还在做最后的修改，要真的拿冠军，奖金也有你的一份。” 苏子滢说到设计，眼睛亮了，拿出厚厚的图纸，翻开给林涵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种数字和文字，“光是外形，我就优化了七十五版，至于里面……” “别给我看，我看到这堆东西，眼睛疼。”林涵实在佩服苏子滢，她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工作，都会是甲方最满意的合作对象。 因为她无需别人要求，自我审查就极为严苛。 她不是完美主义，但她精益求精，颇有点工匠的精神。 第73章 归家 “你就不想看看现在最后一版吗？”苏子滢改了多少天，每一个尺寸，每一个细节，都不停地打磨，可林涵一眼都不愿多看。 因为大赛延后一个月，她千辛万苦找到的镜头降价了，这让她的设计空间又多出来了，所以这几天一直忙着修改优化。 “不要，留点惊喜，我想在电视上看到你的设计。”林涵对她露齿一笑。 因为晒黑了，显得牙特别白。 “对了，晚上一起吃饭，帮我补个课，免得期中考试老刘唠叨我。” 林涵见她对自己淡淡笑着不说话，不觉心里有些热，脸也跟着热了起来，竟被她看的有一丝害羞，赶紧说道。 “别出去吃了，省点时间，我请你吃食堂。”苏子滢每次都被他请客，有些过意不去。 “食堂那环境，怎么补习啊？当然得找个安静舒服的地方学习。”林涵说着，晃了晃手机，笑道，“我已经定好了位置，就在咱工作室隔壁，网红咖啡厅，那边是大咱们四届的学姐开的店，校友还有折扣，顺便去看看人家的设计。” “对了，学姐还是壁画师，我请她来帮我们画个壁画，你看看她的方案怎么样？” 林涵一口一个「我们」，但其实初期累活脏活全是他自己在忙。 这让苏子滢很过意不去，她看着林涵手机里的文件草图，认认真真的写了二十多条意见…… 从清远出去的斜杠青年太多了，其中从事时尚和各种设计行业的最多。 相比之下，做工业设计出来的，几乎都是拿了各大龙头企业的office，拿着百万年薪，工作枯燥又严谨。 但也充满了挑战和满足感。 仿佛他们和科学家一样，是推动文明的进程的中坚力量。 苏子滢从小就做过很多工作，每一份临时工，对她来说都是珍贵的人生体验，也给她积攒了宝贵的经验，让她更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百万年薪，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周五的下午没有课，但苏子滢去了黄教授的公开课，这次的公开课名字很文艺而无用——《美和审美的终极意义》，她听的却很认真。 黄教授用史铁生写的一句话结束了这节课：生命终极价值和意义是美，请好好享受这如歌如舞如醉如罚的生命之旅。 苏子滢来这里，只是想放松一下大脑，感受黄教授的美学教育，最近对着手机里各种芯片配置还有尺寸设计，她的脑子快用废了，得缓一缓。 三点五十刚下课，苏子滢的手机屏幕无声无息的亮了一下。 叶峻成给她发了消息，四点在学校门口等她。 再晚一点，校门口又该停满了各种豪车。 叶峻成走过不少地方，但对长乐桥却一见钟情。 大概因为这里承载过他喜欢的人的童年，有种爱屋及乌的感觉。 还有就是他想做一件与她而言，最浪漫的事。 她很少会露出多余的情绪，诸如伤心难过，很难从她脸上看到，可那天面临长乐桥即将被推掉重建的遗憾表情，叶峻成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想用另一种方法永远的留住它。 或许，也能够真的留住这座载满小镇回忆的桥。 “我昨晚没睡好，有点困，路上你最好能和我说说话。”叶峻成上了高速，才开口说道。 苏子滢正在翻着她那厚厚的图纸，听到这句话，顿时坐直了身体。 “要不要下去找个代驾，或者坐高铁？” 苏子滢看到他眼圈有点发青，显得脸色更苍白，确实没睡好。 “这倒不用，说点话就行。”叶峻成昨晚确实失眠了，一想到今天可以带着她回去，就睡不着。 “你听过黄教授的课吗？”苏子滢找了个绝妙的学习话题。 她决定复述一下黄教授的美学教育，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当然听过。”可惜，叶峻成就是美术系的，黄教授没事就来给大家上课，熟悉的很。 “哦……” “你手里的这些设计效果图，都是你一点点手绘出来的？”叶峻成主动问了个很辱智商的话来。 “嗯。” 不然呢，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这是自己手绘的效果图啊； “晚上能借我看看吗？学习一下你们做工程设计对数字和细节的认真态度。”叶峻成只是想帮她改进一下效果。 他从高倍摄像机里见过很多次她画的效果图，总觉得外观不够优美。 换成以前，他就直说这图太丑了。 但现在，见到她一次次的改，不停地打电话各种询问查资料，费尽心血，独立完成这么复杂的工艺设计图，他的内心也被触动了。 从第三者的视角去看一件艺术品的诞生，和自己的创作感觉截然相反，他从里面看到了另一个灵魂的挣扎、自省和成长。 “怎么？怕我剽窃你的成果啊？”见苏子滢整理着手里的稿纸，没有立刻回答，叶峻成问道。 “不是，版本和细节太多了，我将最后几版整理好给你留下。”苏子滢不介意和他分享。 因为叶峻成是绝对不会将她的作品占为己有的人。 相处也快有半年了，她见过叶峻成创作和生活上的习惯，他是一个高傲的小王子，和寻常人多说一句话，也仿佛恩赐。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唇角压抑不住的扬起，她还是信任自己的，而且还是那样的坦荡。 即使说了「不要爱我」这样伤人的狠话，即使从不做出普通同学之外的亲热举动，即使带着工作上的无奈，可她也不拒绝自己偶尔无礼的要求，也依然温柔如水。 “今天晚上还能赶上落日吧？”叶峻成语气都有些轻快。 “应该不能，但晚霞还有的。”苏子滢说着，拿起手机，“我查一下经纬度，很久没注意家乡的日落时间了。” “也不用这么精确……赶不上就算了，明天晚上可以提前去。” 叶峻成见她这么认真对待自己的问题，心里更是痒痒的，有种莫名的欢喜和满足感，让他的话都变多了，“我订好了房，还是那个酒店，回头先送你回去……” “直接到酒店就好，我从路边下车。”苏子滢不想再招惹一堆亲戚来家里议论，微笑着拒绝，“明天工作时间我去长乐桥上等你。” “不请我吃饭了？”叶峻成原本心情挺好，被她一拒绝，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想到了她和林涵出去吃饭时，可是抢着买单请客啊！ 第74章 爱而不得 “你住的地方隔壁就是一家老字号面馆，你可以尝尝那家的牛肉面，味道纯正。” 苏子滢当然不会陪他做工作以外的事，她还想着赶紧回去看看爸妈，晚上继续改细节。 叶峻成不再轻快的应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那双黑亮的眸子也变得深邃起来，像夜空下深不见底的湖水，将所有的星光都吸了进去，只在风经过时，才荡出一丝寒芒。 这一路，无论苏子滢再找什么话题，他都像个没要到糖吃又心高气傲不愿再提的孩子，脸色疲惫冷淡的回应，。 虽然错过了长乐桥的日落，但高速有一段向西飞驰的路，恰好正对着夕阳，就连苏子滢都拿起了手机，在车里拍下了好几张夕阳的照片。 他们都是逐日飞奔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很少再像祖辈关心风雨寒暑那样，抬头看这日月星辰的变迁。 长乐桥下的河水铺满了艳红色的晚霞，越临近黑夜，那霞光就越艳丽，挣扎着不肯被黑暗吞噬。 三月底的深夜，还是有些冷的，可叶峻成坐在河边刚萌发出的草芽上，看了半宿星星。 镇上的光污染没有城市那么重，河水也带走了空气中的灰尘，尤其深夜，格外的洁净和安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跟着父母徒步穿越沙漠时，看到夜空那道璀璨的星河。 如今，这星河依然璀璨，只是每颗遥不可及的星星上，都住着一个姑娘。 他爱而不得的姑娘。 第二天，苏子滢还在电脑上完善各种细节，最终的效果虽然与自己最初想要的有些差别，但她在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也会带来一种满足感。 但她也清楚，想斩获第一，太难了。不只是叶峻成的告诫，还有她本身的经验，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尝试。 可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停下来，内心驱动着她一次次修改和寻找完美的配置。 “吱呀吱呀”，老旧的木楼梯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苏子滢正全神贯注的对着电脑上的设计图翻来覆去的看，直到脚步声消失，才一个激灵，猛然回过头——刚才的脚步声不是年迈的奶奶和休养身体的妈妈。 那脚步轻而有力，速度快而稳，不属于她的家人。 书房的门口，站着一个修长的少年身影。 “不是说下午在桥上见……” “下午是我的工作时间。”叶峻成打断她的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不请自入。 刚才在楼下看到了姥姥和阿姨，她们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到来，外婆没有第一次那么热情，但也十分开心，小声寒暄了两句，告诉他苏子滢正在书房「学习」，让他上楼去。 “那你这是……指导我来了？”苏子滢见他将手上的文件袋打开，一堆设计稿倒在书桌上，没想到这尊大神竟真的看了她的设计。 原本以为他昨天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对于斩获国内外大奖的新人艺术家来说，凡人的设计只会污了他的眼。 而她当时答应，也抱着一点请教的侥幸心理——万一这尊大神真的提一点批评意见呢？ 她需要真诚又有深度的批评，之前希望林涵看一看，可惜他不愿意。 不过就算他看了，以他的水平，根本挑不出什么意见，只会拍手叫好。 而叶峻成就不一样了。 他审美超绝，嘴巴也够毒，从不会给谁留情面，或许会一如既往的打击她几句，找出设计图里的缺点。 “不用紧张，只是讨论一下。”叶峻成看到她没有撵自己，那双明净的眼里藏不住的惊喜和期盼，觉得自己没白忙。 他昨天睡得很晚，一直到早上十点才醒，也没去吃面，这会肚子咕咕叫着，黑着眼圈，倒是让苏子滢有些过意不去。 “先坐，我给你倒点热水。”苏子滢以为他昨晚看自己的设计图影响了休息，见他揉了揉胃，立刻蹬蹬蹬的往楼下跑。 叶峻成只是看了半宿的星星，至于她的设计图纸，其实早就在录像里看过无数次了，甚至早就在心里默默改善过——实在无法容忍不够美的存在。 叶峻成一向看不起工业设计，没有什么美感，但是苏子滢却能在机械中找出一点灵性，比起大部分的垃圾设计好多了。 而且，他内心有着偏爱。 她的设计图纸上，有她手指和眼神留下的痕迹，抚摸那些图纸，仿佛也在抚摸她闪闪发光的认真的灵魂。 苏子滢揭开厨房的木头锅盖，里面还有几块蒿子粑粑，散发着一股春天的青草香，她拿来配白开水，端着木托，和外婆说了两句话，飞快的上楼。 “吃过蒿子吗？要不要尝尝？”苏子滢听到他肚子咕咕叫，怕他不吃这种野菜，又说道，“里面有一些腊肉，口味还不错。” 开春了，腊肉也不好存放，即使有冰箱，保存起来的口味也不如寒冬腊月。 可是腊肉和青翠芬芳的蒿子结合在一起，再加上软绵的糯米粉，就发生了美味的化学反应。 这是炸过的蒿子粑粑，边缘泛出金黄，更加的香味扑鼻。 叶峻成几乎不假思索的直接上手拿了一个，好像在她家里，什么东西都会变得神奇——符合他的审美和口味。 这蒿子粑粑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外皮香酥焦脆，里面的糯米粉口感绵长，混着清香的蒿子和肥美的腊肉，回味无穷，让他忍不住就连吃四个。 “糯米的不好消化，少吃点垫垫肚子，吃多了，胃不舒服。” 苏子滢见他一口气吃光了自己拿上来的蒿子粑粑，还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托盘，不等他开口，递了杯水给他，先说道。 “我看了你的设计图，设计理念很前卫，表现风格也简约现代。”叶峻成舔了舔嘴唇，她可真小气，就给他吃这么点！ 不过，吃人嘴短，尤其吃到可能是她亲手做的美食，抵消了大半昨天她拒绝请自己吃饭的不爽心情。 叶峻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直角线条与大屏幕排除了冗余的外观装饰，极致超薄与金属外壳配合了现代质感，作为艺术品而言肯定有许多缺憾，但作为一件商品，可以了。” 对普罗大众来说，足以让他们眼前一亮。 第75章 渣男 “我想听缺憾。”苏子滢单刀直入的说道。 叶峻成翻着桌上那堆草纸，沉吟片刻。 虽然美学上没有入他的眼，但这么一件完整成熟的工业设计出品，出自一个尚未毕业的学生之手，确实很厉害。 这世上除了他，到底还是有其他天才存在的。 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带了太多的感情色彩，而是他见过其他手机设计，有了对比，就知道沧海和寻常水池的区别了。 “你的设计是面向绝大多数普通人，能惊艳他们就够了。听我的意见，还得继续修改。”叶峻成故意说道。 “不能止步于当下，我知道这些设计在你眼里，可能很普通，所以，才想听听你这样大神的意见。”苏子滢很虚心真诚的请教。 大神目下无尘，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太少，像白宁羽那种第一眼很震撼的油画，在他眼里也与垃圾无异。 喊他大神？叶峻成听着心里舒坦极了，五脏六腑都被她投喂的暖洋洋的。 瞥了眼苏子滢，叶峻成坐到了书桌前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挑起唇角：“学姐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求人的时候，模样特别好。” “不是下问，是请教。”苏子滢可不敢否认他现在的艺术成就。 和艺术界新贵相比，她不过是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寂寂无名的普通学生。 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成绩再好也不过是个三好学生罢了。 “好吧，希望你以后不用我的时候，也能保持这么好的风度，别像个渣男，用完就扔。”叶峻成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我……态度一直挺好的。”苏子滢被他着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似乎她真是个渣男，面对被伤害过的少女控诉，没有还嘴的勇气。 “那可不一定，我想想对我发过几次脾气……” “别想了，先说说你觉得哪里不好。”苏子滢生怕他真的翻旧账，赶紧进入正题。 “这里……”叶峻成见她脸都微微发红，见好就收，指着设计图的下方。 “这里？很有科技感是不是？”在这儿苏子滢加了个金属环片，想要提升产品的科技感。 “还挺丑的。”叶峻成学着她用最温柔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苏子滢想拿起图纸仔细看看哪里丑了，却没扯动。 叶峻成压着图纸的一角，露出迷人优雅的微笑。 “如果换个颜色，会不会更凸显你的意图？” 说着，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笔，在苏子滢图纸上画了个圈，然后开始上色。 “摄像头位置应该更黄金比例一点……” “这里也丑，再重新排版。” “为什么不能彻底放飞一次，既然想要未来感，不妨脑洞再大一些……” 苏子滢站在旁边，看这个他一边圈圈叉叉，一边无情的吐槽。 “不过，工程设计出来的，就是严谨，对强迫症很友好，不需要大动，只要稍微改改，就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发现苏子滢已经半天没说话了，叶峻成终于收起了毒舌，亡羊补牢的安慰一句。 “确实我束缚了自己。”苏子滢神态认真的看着他圈圈叉叉的那几处，不知不觉弯下腰，伸手撑着桌子，重新打量这张画的不像样子的设计图纸。 “不过华晟也接受不了太过未来感，成本一高，他们针对的审美刚刚起来的下沉市场就买不起了，要考虑到他们的市场受众……” 叶峻成一转头，看见苏子滢那张白净娇柔的面孔就在自己的肩膀边，忽然说不下去话了。 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瞳仁又黑又亮又清澈，比昨夜的星河还美丽，叶峻成的心忽的就被吸了进去，正在设计图上画着的笔，忽然就变方向。 不知不觉，他盯着她的眼睛，手下的铅笔，也画出了一双眼睛。 苏子滢一开始见他笔下画了个黑圈圈，还以为他又有什么设计。看了片刻，才发现那是一只含情目。 “你对华晟也很了解。”苏子滢这才发现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脸，立刻直起身，接着他刚才说着说着断了的话。 “从他家的价格和广告代言人，还有广告投放的地方，就能看出他的市场定位，你既然想做他家的东西，就得研究他家以前的产品和设计喜好。” 叶峻成虽是个搞纯艺术的人，可他妈妈是纯粹的商人，多少都会耳濡目染。 “我研究过。”这些是基本功，苏子滢当然会研究。 “华晟现在是打着自由设计的口号，但一开始他是借鉴了瑞典一家设计师的极简风设计。” 叶峻成也注意到自己画的画，立刻拿起下一张内部构造图，对别人更是无情的嘲弄，“与其说借鉴，不如说抄袭，近几年站稳了脚跟才开始所谓的原创设计，那帮人都是些快退休的大叔阿姨，审美固化，整天拿些年轻人设计的东西模仿，没几年前途了。” “不是招聘了年轻的设计团队吗？” 苏子滢也感觉到现在新设计层出不穷，新生代的设计师们在不断提高市场的审美，去年开始，华晟就打着天价招聘九零后零零后团队设计师这种噱头，试图做出更受年轻人欢迎的产品。 “他们最擅长的不过是廉价的炒作。比如，一百万就买来那么多优秀设计师花费几个月熬出来的心血。” 叶峻成翻着图纸，越发觉得她这么认真做出来的东西，不值得给华晟做噱头。 “内部设计你也懂吧？不过内部空间就这么大，我已经尽力合理安排位置，电路板只能这样了，有些地方实在顾不上美观。” 苏子滢听他这么锋利的吐槽华晟，顿时觉得，他以前对自己的嘲讽都还算温柔的，赶紧转回话题。 “我觉得，你可以设计的再凌厉一点。”叶峻成又翻到了第一张设计图，上面他无意识画的那只眼睛，凤眼含春，温柔的像是四月的阳光，可里面其实带着锋芒。 那温柔只是表象，坚定锋锐的意志才是真正的内核。 第76章 大把帅哥等着她挑 苏子滢的母亲和外婆在院子里忙碌，难得的好天气，得将冬天的衣物洗洗晒晒收起来，将夏天的短衫裙子全拿出来熨烫整齐，给孩子装好。 三婶和二姑姑送了些自家的鸡蛋和半只鸭过来，絮叨了许久，也不见楼上贵客露面。 三婶实在忍不住了，帮着苏妈妈择菜，悄声问道：“那个俊后生是不是和小滢定下来了啊？” 昨晚叶峻成住到旅社，平静的小镇就掀起了新的话题。 但这次不止是儿女情长的问题，据说镇长领着市宣传部的人一早去旅社等了三小时，等人家起床，神神秘秘聊了十多分钟，被撵走了。 “定什么啊？在交流学习呢。”苏妈妈一本正经的回答。 “真在学习啊？”二表姑拍着被子，抬头看了眼窗户虚掩的阁楼，低声笑道，“滢滢小时候，就一群孩子没事来找她请教功课，一眨眼这么大了，还是有同学来找她学习，这天天学习学习的，明年也要毕业了，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啦。” “我家小滢还年轻，才二十一，有什么好着急的？” 苏妈妈不动声色的维护着女儿，孩子太年轻，选择全靠荷尔蒙，来得快去的也快。 “女人青春不就这两年吗？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了。”三婶思想一贯封建，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外婆笑眯眯的插嘴。 “什么叫不值钱？你把孩子当什么啦？人啊，跟这些棉被衣服最大的区别就是，时间越长，越是贵重。 现在的女孩子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那都是各行各业了不得的人物，身边还缺优秀的男人？那是人家男孩子等着她来挑。” 外婆思想一向开明，虽然这些年家里担子重，她越来越恋旧啰嗦，有些不思进取，希望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可听别人这么说苏子滢，顿时不乐意了。 她的外孙女从小努力，不是为了攀高枝，当货品找个好人家，而是为了自己长成参天大树，变成栋梁。 “噗……”听到这话，表姑乐了，“三四十岁的老姑娘，挑人家男孩子？您也真敢说。” “行了行了，都回去做中午饭吧，别搁这抬杠。年纪轻轻思想一点也不开化，也不看看都什么世纪了。” 外婆不高兴了，一看十一点多，也到了做饭时候，把看热闹的姑婶们撵出去。 “真是，嫁姑娘就跟卖宠物似的，这可是传家宝，咱才不卖呢。”外婆见人都都走了，还在不高兴的嘀咕。 “她们也就是嘴上爱说闲话，都说了一辈子了，你听听就是，别放心上。”苏妈妈坐在灶台后烧起火，轻声细语的安慰。 外婆沉默了好几秒，给锅里加满了水，才说道：“小叶挺不错的，就是条件太好，怕是要委屈滢滢。” “瞎操什么心呢？滢滢未必看得上。”苏妈妈轻笑，“不是等着她以后自己挑男孩子吗？” 苏子滢正专心致志的和叶峻成讨论设计图，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来过人，等她写好修改方案，已经十二点半了，楼下传来一阵阵香味，勾的她肚子咕咕叫。 叶峻成倒是被那几个蒿子粑粑撑得一点也不饿，趴在书桌上看着她改，看着看着，春困就来了。 他昨晚睡得太迟，这会趴在她身边打着盹。 在这处处充满时光痕迹的老屋，木桌因千百次摩擦而质感温润，肌肤触到，像是碰到了她年幼的时光， 苏子滢放下笔，看到他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呼吸绵长，心头忽的一软。 他长得太好看了，乌发红唇，睡着的时候人畜无害，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养的那只名贵的波斯猫，谁见了都想摸一摸。 想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奶奶和小叔叔了，也不知他们带走的波斯猫现在还是不是活着。 苏子滢这么想着，手像是一块铁，被磁吸着，往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摸去。 “小滢，带你同学下来先吃饭。”苏妈妈在楼下喊道。 苏子滢赫然收回手，立刻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对楼下说道：“妈妈你们先吃，别管我们，我还要改东西……” “那怎么行？人家是客人，等你忙完好了。”苏妈妈说的很客气，已然将叶峻成同学的身份隔在了「男友」外。 “他睡着了，估计没休息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你和姥姥吃点，一会我陪他吃好了。” 叶峻成听到模模糊糊软软糯糯的对话，穿插在他半醒半梦间，仿佛什么精灵在心间窃窃私语，让他梦见了小时候第一次看到Jackson Pollock的《1948年第5号》，那种没有任何定形、充满自由精神的抽象画，仿佛开满了生命力旺盛的罂粟，里面藏匿着他想追求的缪斯，就在那些浓稠的棕色黄色白色的颜料里。 又像是穿越到了古典神话的油画中，在春的山峦里看到一些温柔母性的身影，等他追进去时，看到的是半裸的维纳斯，站在湖水中，微笑的对他伸出手…… 只是那面容，变成了苏子滢。 叶峻成看痴了，只觉得呼吸急促，身体焦急，应该做点什么—— 可怎么都找不到画笔和纸，急的他想跑过去，却只觉得一脚踩空，心被猛然提起，身子一颤，惊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温柔的维纳斯……不，苏子滢正聚精会神的在电脑上修改小细节。 只是个梦啊。 叶峻成想闭上眼睛继续回味那一刻，却听到苏子滢温柔的声音：“醒了吗？先去吃饭吧。” “不饿，想再睡一会。”叶峻成喃喃说道。 “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苏子滢见他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从昨天就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又为自己的设计费心了，不忍看他趴在这一方小桌上。 他长腿长手的，椅子和书桌显得局促，配不上那么贵气的脸。 “你的床吗？”叶峻成似乎没睡醒，嗯了一声，带着鼻音问道。 第77章 温柔了时光 “我去换个床单，你先躺一会。”苏子滢见他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不忍再打搅他。 她倒不觉得让出闺房给客人睡一觉有什么不妥，反正自己也不经常回来，小时候表妹表弟家里来人住不下，都会来她家里住。 苏子滢走到自己房间，正想找新床单换上，身后晃晃悠悠的跟着大长腿公子，直接往她床上一扑。 “不用了，就这样。” 声音从枕头闷闷的传出来，接下来任苏子滢怎么喊，都没了声音。 苏子滢无奈的站在床边看了片刻，蹲下身，帮他脱了鞋，给他盖了薄被。 他个子高，她的床还是十多年前的小床，被他塞得满满当当，躺下的时候几乎和一米九的床一般长，看着特别不和谐。 如此简陋的阁楼和木板床，连客人的后脑勺都配不上。 苏子滢盯了一会那头发茂密完美的后脑勺，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老旧的木质楼梯还是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隔壁老人家听的越剧，像催眠的摇篮曲，在满院春色中晃晃悠悠，时光漂浮着，一点点沉入长满青苔的砖缝。 叶峻成闻着枕头上女生特有淡淡暖香，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时间就这么静止就好了。 他想到了去年温泉酒店的那一夜，那之后他经常梦到身边有个女孩躺着，醒来后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心更空了。 日影西斜，到了他们约定去长乐桥的时间。 苏子滢将改好了部分设计保存好，走到自己卧室门口，看到叶峻成竟然还维持她离开时的姿势，趴在枕头上酣睡，抬手敲了敲门框：“可以起床了。” 叶峻成抱着她的枕头，脸埋的更深。 “醒醒，下午四点了，再睡，你又要错过落日。” 苏子滢喊了两声，见他没反应，走到床边，伸手去拽他的被子。 “才四点……五点再过去好了。”叶峻成咕哝着，压紧被角，还在贪恋她的床。 “五点过去，画架都来不及摆，太阳就要溜走了。”说起工作，苏子滢比他上心多了，主要怕他错过落日，明晚还得去看一次。 “拍下来就行了，那点时间哪够画？”叶峻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用力扯掉了被子。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粗鲁的喊他起床。 “已经计划好的事，不要轻易改变，拍下来容易，可你得记下那一刻的感受。” 苏子滢在工作上一点也不马虎，防止他赖床，直接将被子抱到窗口的藤椅上。 叶峻成黑着脸，翻过身来，起床气上来，已经忘了自己是客人，直挺挺的瞪着她，正想任性的说「不去了」，却看到苏子滢转身看了他一眼，忽然移过眼睛，一向淡然的表情有一丝窘迫。 “我先去楼下给你准备些吃的，吃完就走。”苏子滢说着，迅速走出门，留下叶峻成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在这张小床上，做了一堆温柔美好的梦，年轻人火气足，可不止起床气…… 叶峻成的脸唰的一下，说不上是黑还是红，毛细血管扩张。 一时间，表情精彩，立刻按住裤子，尴尬静默的等了一会，才下了楼。 长乐桥面临拆建，周围已经围起来了，车子无法通过，也没几个行人从这里走，只听到静谧的风从河岸吹过，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茵茵绿草上，被夕阳拉长了影子，染上了金色光芒，仿佛就是一副美好的油画。 叶峻成将三脚架支好，对着渐渐西沉的太阳。 苏子滢在桥下的河边摸鹅卵石。 她曾经对叶峻成说过，小时候的小朋友们最喜欢这里摸鱼翻螃蟹，找漂亮的石头，收集起来当做宝石。 于是，叶峻成让她给自己找几颗。 这些年，河床变动了一些，但找石头的感觉却没有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一群小伙伴比赛谁找的石头最好看。 “叶峻成，你要不要自己来挑？”苏子滢今天受他的点拨，对他也亲近了不少，在桥下扬起头问道。 叶峻成没有回答，默默将镜头对准了她的笑脸，随后缓步走下桥去。 夕阳一点点被长河吞噬，像被河水冲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只留下漫天的云霞，和水光交接成辉。 等到那晚霞再消散，天色越来越暗，就只剩河边耐心挑拣石头的一对年轻人。 “你可以试试找泥沙地下的石头，那些石头受到长时间的流水打磨，会更圆润，而且，容易找到火石。” 苏子滢教他挑选，从水里掀开一块大石头，摸了一会，果然找出个形状更完美还带着黄白晶体的石头来。 苏子滢用两块石头对敲了一下，轻松的溅出火星。 那道火石在暗淡的光线下，像是流星从叶峻成的眼里划过，他伸手就去拿：“给我。” “教了你方法，自己去找。” “你真是好为人师。”叶峻成见她手一扬想躲开，速度更快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硬抢她手里的石头。 苏子滢哪等他真抢，直接松开了手，石头滚落到他的手心，笑着说道：“天黑了，该走了。” 叶峻成这才发现，夜空已经能看到星星，河边暗的只看得清她洁白如玉的脸。 中午慢下来的时光，在此刻加倍的飞驰，他握着那块石头，深深看着苏子滢的眼睛，像被吸住，不觉都忘了呼吸。 在空气条件最好的黑夜，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三千多颗星星，可那些星星，都不如她的眼睛璀璨。 苏子滢也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的有些发麻，想站起身先走，却发现……自己的感官没出错，确实身体发麻。 蹲河边捡石头太久，腿发麻。 还没站起来，腿肚子一抽，一屁股往后摔。 叶峻成还攥着她的手腕呢，见她重心不稳的趔趄，顺势一拉，她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清冽的青草味和松节油的味道，混杂着少年好闻的气息，直扑到鼻子里。 苏子滢慌忙扶着他的肩抬头，正想说抱歉的话，就碰到了那凑过来的红润柔软的唇。 她的心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片刻之后血液加速流动起来。 第78章 更喜欢自己 “抱歉，蹲久了……腿麻。”苏子滢急忙低下头，腿还是麻的使不上劲。 “没事。” 叶峻成一动不动，垂眸看着她闪过一丝的慌乱的羞囧表情，静静欣赏了一会，才起身将她拉起来。 “好点了没？”见苏子滢寻找平衡的勉强站着，叶峻成很想伸手扶住，但忍住了。 “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收画架吧。”苏子滢跺了跺脚，弯腰捏揉着腿肚子，轻轻松了口气，在星光下看了眼叶峻成，眼里有一丝温柔的水意。 她没想到叶峻成刚才这么绅士，没有毛手毛脚的顺势揩油。 苏子滢喜欢礼貌有分寸的人，即使在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也让人有安全感。 “不着急。”叶峻成蹲下身，染着颜料的手，抓住她的腿，帮她揉搓着活血。 苏子滢这次没拒绝，就算想收回腿，也动不了。 更何况他手上的力道很轻，没有威胁感，指尖灵活而温柔，像拨弄琴弦，像风过柳枝，替她疏通着压麻了的小腿。 “可以了，走吧。”苏子滢看着他浓密的头发，过了一会，轻声说道。 叶峻成抬头看了眼她，松开了手，大概是感受到那股蔓延开的温柔，连空气都安静了很多。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长乐桥一边，两岸冒出绿意的树林顺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墨蓝色的天际，带着大自然古老的诗意； 而另一侧，高楼大厦正在拔地而起，建筑灯光比夜空的星星还要亮，工程车还在工地上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仿佛另一个世界。 叶峻成周日上午一直在简陋的旅馆里疯狂的画画，连午饭时间都忘记了，但他并不是在画长乐桥，而是另一些画，像零碎的灵感，用画纸先记住。 苏子滢也连夜改好了设计，在延长的截止日之前，电子版的发送到比赛指定的邮箱。 叶峻成住的那间房，是旅社最好的一间，三楼东南间，有个老旧的中式会客厅，往年是接待大领导的屋子。 现在重新翻修了，可惜小镇的设计师终究审美有限，装的不中不西，陈旧的红漆家具都扔了，只放了张沙发和茶几，墙面上挂着廉价的数码打印的商业画。 苏子滢很久没来过春林招待所了，现在门头又换成了春林酒店，里面依然坐着她的高中同学顾云云。 顾云云寒假时就从外婆那里要来她的联系方式，加了微信，没事就爱瞎打听和八卦些高中同学们的事。 苏子滢倒是能理解她枯燥乏味的生活，每天坐在前台，生意清淡，除了带孩子，就是找人聊天。 “来啦！你家那位……那位同学，一直到现在没出来，但似乎早就醒了，我也不敢打搅，你进去看看吧。” 顾云云看到苏子滢提着书包进门，眼睛一亮，立刻将电脑上的斗地主托管了，起身迎上去，絮絮叨叨，“我刚趴门口听了一会，里面动静还挺大的，他是不是在画画啊？哎，你能不能帮我要一副画？听说他现在的画可值钱了，以后他来住，我都给免费，行不行？” “你可以直接问他，问我没用。”苏子滢含笑拒绝。 她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和任何的人关系都保持在最简单的层面上。 所以林涵有时候骂她是个没心的人，也是对的。 某些时候，她确实是个内心冷静到冷漠的人。 “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触，我这不是不敢和他说话嘛，你跟他熟，帮我问问……” 顾云云殷勤的要帮苏子滢拎背包，撒着娇，“给钱也行，只要是我能接受的价格……看在你的面子上，能要个友情价嘛？” “我跟他都没什么友情，只是合作……”苏子滢苦笑，她可不想接这种活。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云云打断了：“我知道你俩不是什么普通同学，你俩在谈恋爱是不是？所以，才更好说话啊！” “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连普通友谊都没到……”苏子滢还想解释，又被嘴快的顾云云打断。 “我知道，哪能有友谊，人家那是喜欢你。”顾云云带着她走到电梯，按了按上去的键，等着电梯时，看到电梯外面那层照出人影的镜面，不由感慨，“从小就一堆男孩子喜欢你，你总是埋头读书，现在看看……我都有孩子了，你还像高中那会…… 不，比那时候更漂亮了，老实说，是不是你身边还有更优秀的追求者，所以对这位客人爱理不理的？” “没有，我只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苏子滢盼着电梯快点下来，结束被同学缠着八卦的尴尬。 可惜，这里即便新翻修了，电梯也是最便宜的那种，反应很慢，货梯一样慢吞吞的闪动着数字。 “小滢，你不会是心里有问题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 顾云云可是生过孩子的少妇了，心态和姑娘家不一样，“是不是家里出事那会，你心理……” “我很正常。”这次，换一向好脾气的苏子滢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只是相比男性，我更喜欢其他东西。” “赚钱吗？你想赚钱，嫁这样有钱人一步到位啊。难道……你看上人家爹了？” 顾云云喋喋不休，昨天半夜刷的各种八卦新闻都涌上心头。 她从镜面看着苏子滢，当年小苏就是校花，现在长得更是水灵好看，有着少女的娴静和女人的柔美，不比那些花边新闻里面的女明星差，现在有钱人也都喜欢有学问的名校美女，一定是有比叶峻成更优秀的人，否则，谁会忍心拒绝他？ “不，我只是更喜欢我自己。”苏子滢深知无法和顾云云剖析自己的追求，终于看到电梯门打开，赶紧一步跨进去。 “我陪你上去，反正不管怎么样，记得给我要画啊。”顾云云也紧跟着进去，继续叨叨，“偷偷和你说啊，其实不止我想要，王镇长也想要，昨晚好几个人来我这问了，市里宣传部的也来了呢，不知从哪听说他在画长乐桥，他上一个作品不是拿了金奖吗，这个作品是要拿到国际上的，万一也拿到第一，长乐桥那可是举世闻名，就拆不得了，说不定还能作为景点保存下来……” 苏子滢一直礼貌的微笑着，听着她东拉西扯，直到走到叶峻成门口，才轻声说道：“他喜欢安静，你在楼下等我吧。” 第79章 怎么报答 “我当然不打搅你们！你帮帮老同学哈，记得给我要画。”顾云云笑的暧昧，挽着她的胳膊，不忘叮嘱最重要的事，“画画画！” 苏子滢见她走了，才整理了一下被她挽皱了的衣袖，敲了敲门。 他们约好下午两点出发，但叶峻成这会还没吃午饭，所以苏子滢带了便当过来。 门开了，叶峻成咬着一只细细的水粉笔，手上和白T恤上沾满了颜料，连俊秀的脸上也沾上了一点丁香紫。 “快两点了，所以……” 苏子滢的话没说完，叶峻成就侧身让她进门，取下嘴里的笔：“等我一会。” 苏子滢知道他画画的习惯，默不作声的进门，看着一地散落的画，许多都是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抽象线条。 像是为了调试水粉的颜色，用其他画纸一遍遍的试。 美术生真烧钱，幸好她当年选择了工程设计，虽然做实验也花钱花精力，可以后不愁没饭吃。 “你带了什么？这么香？”叶峻成鼻子灵敏，也可能是饿了，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给你带了点吃的。”苏子滢正准备收拾这一地狼藉，内心为被糟蹋的画纸颜料滴血，听到他说话，就先将书包拉开，从最上面取出一个保温饭盒。 妈妈当时生病住院用的保温饭盒，洗刷的干干净净，但依然有用过的痕迹。 但叶峻成竟没挑剔，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走到茶几边，眼神饥渴的看她一层层的打开饭盒。 再也普通不过的家常小炒，颜值一般，和米其林大厨相比差远了。 但香的勾人，或许是柴火饭的原因，叶峻成想到了第一次去她家里，苏子滢在土灶台后添火的场景，眼里像是有一团不灭的火焰。 “不嫌弃的话……慢点吃。”苏子滢的话没说完，他就伸手端起了饭盒。 好吧，看他确实饿的不嫌弃了。 “地上的画要收拾吗？”苏子滢想趁着他吃饭，收拾一下房间，不耽误行程。 “不用收拾，那些都不要的。”叶峻成不过是记录了一些零碎的灵感，最后成型的在画架上。 “都不要？扔了？”苏子滢想到顾云云想要他的画，又看了看地上这些雨后彩虹般的画，摇了摇头，这种毫无意义的抽象图案，也没有签名，就算留着也没用。 不过……她看到了一张还算能看有点意境的一团彩虹，因为那彩虹下，依稀能看到长乐桥下的水波荡漾。 “好吃吗？”苏子滢拿着那张画，走到沙发边，挂上温柔的笑容，问道。 “还行，你做的？”叶峻成吃的七八分饱了，才放慢速度。 卖相一般，但味道很好，如果再是她亲手做的，就勉强打个满分吧。 “嗯，家常菜，你喜欢吃就行。”苏子滢凑到他面前，笑语盈盈。 叶峻成多看了她一眼，她平时很少主动和自己搭话，这会还笑的这么甜，该不是想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吧？ 想到这里，叶峻成故意放下了筷子：“也没有很喜欢。” 苏子滢的笑容晃了晃，差点没挂住，好在她习惯了大少爷的刻薄挑剔，附和道：“卖相不好，这里的口味偏重了点，喜欢加酱油……” “有什么话，直接说。”叶峻成打断她虚伪的附和，说道。 “那个……楼下前台是我同学，她很喜欢你的画，想找你签个名。” 苏子滢听他这么说了，立刻将手里的那幅画放到茶几边，恭恭敬敬的恳求，“能不能在这里写个名字？” “这幅废画上签字？”叶峻成一脸的嫌弃，“我不。” “那就不签。”苏子滢立刻收回画，也不再求第二次，“你吃好了吗？” 叶峻成的俊脸更加嫌弃，没胃口再吃了，这女人求人只求一次的啊？ 再说两句，他就签了。 可苏子滢从不爱为难别人，刚才替朋友开口已经觉得是自己的极限了，被拒绝当然不会再开口。 “要签名，至少给我点好处吧。”叶峻成见她又开始收拾，按住了那张她准备拿走的画纸，说道。 “酒店费我帮你付？”苏子滢见他主动提了，立刻说道。 “让你为我花钱，还真是难得。”叶峻成似乎是在嘲讽，“看来你前台的同学，比现在的同学重要多了。” “那我替你结账了。”苏子滢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承认，给他拿过酒店放在茶几边的写字笔，微笑着说道。 叶峻成按在画纸上的手，那手指很漂亮，修长白净，连指甲都带着樱花般的粉润，只是现在手上沾满了颜料，越发显得手腕那块白皙细腻。 他没接笔，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她脸上画了个圈，落在她的菱唇上，故意刁难：“我还没同意呢？我又不缺钱，换个其他报答方式吧。” 苏子滢见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总觉得他用心不良，她的余光看到里面卧室的大床，脑中竟闪过一场少儿不宜的戏。 这不对劲！ 她怎么会想那些东西？ 一定是叶峻成的眼神在开车，暗示的意味浓厚，带着年轻人的荷尔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些场景。 “那就算了……”苏子滢正想放下那支笔，却被他伸手捏住。 “你也不像这么容易放弃的人，怎么尽对我例外？” 虽然说的话是在戏弄她，可叶峻成的动作却不轻佻，眼神也收敛了许多，“酒店费用我早就支付了，你晚上请我吃饭吧。” 说完，他抽走那支笔，在那张画空白的背后龙飞凤舞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想吃什么？”苏子滢忽然觉得自己要被他宰，想起之前他随便吃吃都好贵，不由心疼，后悔帮人忙。 可是，她内心深处，对顾云云这样的同学，又有着恻隐. 因为他们的人生和自己不一样。 这群早早嫁人生子，安心守着小家的同学们，失去了一条更广阔的路，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走出小镇，不会再有少年时闪闪发光的梦。 所以，能够顺手帮忙满足她们乏善可陈的人生里的一些希望，对他们来说，或许很重要。 或许，这一幅不是很完美的画，可以让顾云云对自己的孩子甚至孙子，说上一辈子。 “现在吃饱了，什么都不想吃，一会上车了想想。”叶峻成起身，去看画板上的画有没有干，“或者你做主，你想请我吃什么？” 第80章 我去洗澡 “还是看你喜欢吧。”苏子滢除了食堂，最常去的就是对面的那家老太太开了几十年的馄饨面馆，他看不上。 “我喜欢的是你……”叶峻成顿了顿，将画架挪到空调的出风口处，继续说道，“请客而已，至于在哪吃，无所谓。要不，食堂？” “外面吧，你不是嫌食堂人多菜又少？”苏子滢婉拒，不想带他去人多的地方招摇。 她早就感觉到他变了，这种变化不剧烈，静水流深。大多时候，他还是谁都看不上眼，目中无尘嘴不留情的高冷贵族少爷，可偶尔的一些收敛了的行为，却让她不安。 比起毫无心机的嚣张，藏起的欲望才更可怕。 她捡起一张画纸，上面是调色，一堆蓝色紫色黄色，还有一抹褐色，没有白色颜料，却调成了和窗外一模一样的蔚蓝。 苏子滢将那一叠废了的画纸收的整整齐齐，堆在垃圾桶边，还没起身，一件染满彩虹的白T恤，「嗖」的一下，准确无误的丢在了她的头上。 “叶峻成……”苏子滢一把扯掉盖住脑袋的白T恤，被上面颜料味和男性残留的体温气息弄得有些头昏脑涨，一抬头想说点说什么，可话卡在了喉咙里，卡的脸都涨红了。 因为叶峻成露着八块腹肌，从她面前大喇喇的往卧室走，听到她喊自己，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的红云慢慢延伸到耳根，故意等了一会，才问道：“干嘛？” “你……衣服不要了吗？”苏子滢吞了口口水，立刻从他完美的身材上挪开眼睛，攥着他的衣服，弱弱的说道，“那，扔准一点啊。” 说完，将他衣服丢到垃圾桶里，继续低头假装整理那些画纸。 “我去洗个澡，很快。”叶峻成唇边漏出一丝笑意来，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没了以前的淡定，这似乎是个好苗头。 早知道，就多脱脱衣服了。 不过没事，天气越来越暖…… 苏子滢听着隔音不好的卫生间传来的水声，轻轻吐了口气，确实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连她这样的菩萨，都动了凡心。 就忍不住想那少年看着这么瘦，怎么衣服下藏着这么好的线条，似乎二次发育，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完美，更趋于成年男性了，有了性张力。 太完美了，那个腰，那个胸…… 苏子滢立刻站起身，甩掉脑海中的想法，将那张签了名的画，留在茶几上，给顾云云发了条消息，缓和了一下波荡的内心，然后又看着垃圾桶的那件衣服。 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将那件衣服从垃圾桶里面捞出来放到自己背包里，再将那些废纸塞进去。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担心顾云云进来打扫卫生时，会把这衣服留下来。 以她的性格，很有可能晒个朋友圈吹牛这是金奖画家的原味T恤，甚至挂咸鱼上卖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子滢决定自己带走处理，别等叶峻成发现自己衣服和残画都被她朋友拿去收藏，以后再见面膈应的慌。 这天，苏子滢还是被叶峻成拖去食堂请了一顿。 虽然周末的晚上，食堂的人没有平时多，可还是不少同学对他俩的「合体」出现，充满了兴趣。 苏子滢知道，外面对自己的议论更多了。 但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最近最在乎的事，是设计大赛。 华晟一向的宣传手段，从一开始的百万悬赏最牛设计师，到后面忽然延期，都让这个比赛充满了话题度，而截稿之后的初赛，更是全部放在网络直播上，就差没让网友一起投票了。 选个手机设计，能搞出选秀的热闹，也只有精于宣传炒作的华晟了。 而且，直播还挺火的。 业界不少同行都让人盯着这次所谓「公开透明」的初赛选拔，想从中寻找点灵感。 苏子滢的设计，顺利挺进了决赛。 但最终结果，还需要继续等。 如今，十来份设计图纸放在会议室的案头，华晟公司工业设计部门的主管悉数到场，算是给这一场百万设计大奖赛一个面子。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天不过只是走个过场，但必要的流程总是要过一过。 与最初预料的情况不同，参赛的作品虽然或多或少有稚拙之处，但也有别开生面的创意，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更有几份作品完成度很高，即使及时匹配产品生产也不为过，这就是大赛带来的惊喜。 苏子滢很感激这个时代，正是由于信息透明与高速流通，让许多原本无法跨越的行业壁垒降低了门槛，只要用心学习，哪怕是外行人，也能在专业领域展现实力。 “有几件作品真不像是学生做的。” 从查看效果图开始，就有好几位设计师在暗自嘀咕，心生警惕，危机感很重。 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可不要做前浪死在沙滩上。 大家对着效果图窃窃私语，只有杨总监闭目养神，似在沉思。 他原本对市场部搞出来的这个设计大赛嗤之以鼻，只当作是一个噱头。但现实打了他的脸，也让他意外的满意。 不说这些优秀的作品能否被正式采用，单单其中透露出来的才华与能力，就对自己手下的团队起到了鲶鱼般的刺激作用。 这五年来，华晟在手机市场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一开始出色的工业设计功不可没，但到了现在，老团队难免固步自封，有些脱不出自己的窠臼。 而且新生代越来越强，现在新崛起的几个电子产品，设计感要吊打他们了。 是时候该引入些新血了！ 杨总监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落在桌面角落的一份设计图上，效果图色泽鲜明，设计风格相当的现代化，简约、线条刚硬犀利，与华晟公司一直偏于中庸、讨好下沉市场的设计理念不太相符，但不知为什么，自从看到这一件作品之后，就总是惦记着它。 他老想着如果这件设计做出实际产品，握在手中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真切的意识到，这就是产品设计的魅力。 但他知道，如果按照原本的流程，这件作品不可能赢得大奖。 第81章 设计大赛 想到这份设计图不可能成为X230的主设计，也基本上不可能真正面世，他的内心就很煎熬。 所以考虑了几个晚上，终于做了个决定。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市场部主推的百万设计大赛活动已经到了尾声，经过几轮筛选之后，剩下的设计作品都有不错的完成度，稍加修改就能直接向公司提报，作为下一款旗舰机型的外观设计。” “我听说有好几位同事都有自己的偏好，争执不下，所以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讨论投票决定这次比赛的一二三等奖。 这里总过十二件作品，按照市场部初期拟定的名额，我个人建议，淘汰一半，设三个三等奖，两个二等奖……” 杨总监顿了一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之前这些原本就是计划内的，下一句话，才会让大家都清醒起来。 “一个一等奖，除了独享百万奖金之外，也作为设计部提报的X230外观设计。” 惊呼声此起彼伏。副经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悄声提醒：“杨总，我们原定是一等奖已经有了。” 倒不是华晟舍不得一百万的奖金，这对于一款机型销售额数十亿的大型公司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只是在决定这个百万设计大赛之前，各部分就有了共识，不可能接受业余者的设计为主力机型的外观，这冒的风险太大，没有必要。 这一次是市场部的推广活动，设计部主要是配合，不应该喧宾夺主。 “计划没有变化快。”杨总监力排众议，“就是我在之前也没料到，设计作品中能有这么出色的理念和完成度。如果参赛的都庸庸碌碌那就算了，但明明从沙砾里面发现了黄金，我们还要再假装不知道，将其掩盖，未免就买椟还珠，也浪费了这次活动的意义。” 大家又是一阵议论，面有难色。 “这一次，我会向上面打报告，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来扛责任！” 杨总监熟稔的点着了香烟，正要往嘴边放，旁边的副经理提醒他：“5S那边检查，刚刚严打会议室吸烟……” 杨总监怏怏掐灭了烟，但眼里的那丝光亮，还像是打了个胜仗，他希望能在自己的坚持之下，从参赛作品中，选出真正的胜出者。 他那一票早已决定了要投给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设计者，一个在校学生，在这个论资排辈的腐臭圈内，该来点论才华的东西了。 当然，清远的工程设计系，大名鼎鼎，从这里走出多少研究高精尖科技的大师？ 林涵的工作室，装修了几个月，终于开始了收尾工作。 苏子滢这天周末买了些摆件送去林涵的工作室，顺便帮他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趁着收尾前全搞定，下个月就开业了。 “好嘞，就这么定了，我有个客户过来了，回头再联系。”林涵正在接语音通话，看到苏子滢抱一个大袋子站玻璃门外，立刻挂了电话，迎接上去。 “你买的什么这么重？”林涵开门想帮她拿，谁知道沉的很，差点没托住。 “花瓶。”苏子滢走进来，打量了很工业风的工作室几眼，“我定了几盆绿植，回头往那一摆，就没这么冷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冷的感觉，一进来就觉得我们家高不可攀。” 林涵开着玩笑，带着她往里面走，“现在只能租这么大的地方，等明年毕业了，咱们可以再升级。” “我只是来告诉你，马上要小考，你放一放这里，赶紧把我发给你的资料都看看。” 苏子滢是担心他熬不到毕业就被退学了，成绩实在让人担心。 “这里面，该不是还有书吧？”林涵终于知道这包东西怎么这么重了，下面方方正正放着的都是书啊。 “不只是书，还有我觉得有用的参考资料。”苏子滢看着他将包放到桌上就想走，皱了皱眉，“你也可以不看，但我给你整理的那本学习笔记必须得看，辅导员都找我几次了。” “找你干嘛？” “你说呢？上个月缺课那么多，学分快被扣光了，你可是咱们系第一个敢缺勤那么多的学生，辅导员怕这百年名校的脸砸在他手里，让我盯着点你的功课。”苏子滢语气里满是管不了他的无奈。 自从寒假前帮他补课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后，所有人都觉得她和林涵之间关系不寻常——家教小老师和阳光运动大男生，稍微脑补一下…… 总之，辅导员都求她了，苏子滢总不好拒绝，只能说努力一下看看。 “让你盯着我啊？给你钱了没？”林涵坏坏的笑着，专挑她最在乎的钱说事，见她无言的模样，了然于心，故意责怪，“老刘也真是，难道不知道你是拿钱才办事的人吗？算了算了，我给你钱……这花瓶多少钱？” “送你的，不要钱。”苏子滢明知他是调侃，还是忍不住苦笑。 她确实不会做别人的朋友，在大家的眼里，她就是林涵所说的「拿钱办事」的人，没点人情味。 “那怎么行？花瓶看着挺有档次的，花了不少钱吧？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吃白馒头了，我可心疼。”林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二手市场淘的，没多少钱。”苏子滢最近手头没那么紧，爸爸的小工厂进入正轨，家里的债他也能自己慢慢还，只要妈妈身体不出大问题，一家人都能放松点。 “不对啊，你不是随便给别人花钱的人。”林涵把玩着那个花瓶，她的眼光好，也不知从哪淘来这么一个宝贝，可能也花了不少时间。 “是不是咱们手机设计大赛拿奖稳了？”林涵想了想，只有这个原因。 设计大赛他有关注，只是因为忙于装修，只看了初赛的两场直播，具体的设计那边不公布，只是先从外观评选，苏子滢的设计图一路过关斩将，人气颇高的进入了决赛。 “没有，六月六号才公布，还早呢。”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进入了初夏，下午要是在柏油路上走，能感觉到渐渐升腾的暑热。 第82章 能学习的环境…… 早晚的温差依然很大，苏子滢穿着软软的针织薄衫，里面是最简单的白T恤，穿了条洗的泛白的牛仔长裤和白色板鞋，这幅装扮在艺术学院里，普通的像个被父母严管不准奇装异服的高中生。 可是这么普通的衣服，却衬的她像是千年古刹外的一树海棠，在春天里不急不忙温柔娴静的绽放着。 “肯定能拿大奖，到时候要请我吃大餐的。”林涵见她将袋子下的参考资料和书籍笔记一本本拿出来，似乎要给自己上课，立刻转移话题，“我刚接了个活，给你接的，钱不多，但作为咱们开业第一炮，就全交给你了，你设计，你拿钱，怎么样？” 什么开业第一炮？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不知何时开始，林涵不管说什么，都用「我们」、「咱们」，好像他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合伙人了。 “客户要什么设计？”苏子滢没有谈钱的事，她的初衷只是在艰难创业初期帮帮林涵，并没有想过合伙做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更别说签有法律保护的合同。 但林涵显然不管她答不答应，都已经她当合作伙伴，第一个就想到她，兴冲冲的给她发了个文件，里面全是客户要求。 “我认识一个国产彩妆品牌的创始人……好吧，直说吧，他是我二舅舅女婿的哥哥，我表姐夫亲哥，知道我在弄设计工作室。 所以，让他家总监找我要个彩妆设计，这种东西，你们女生最擅长了，他还特意叮嘱，最近二次元很流行，往那上面靠。” 林涵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趁着苏子滢看文件时，走过去和她和一起看，不停说道。 “二次元想做的可爱又有特点不容易。”苏子滢忽然想到了室友杨莉莉，她喜欢画漫画，沉迷各种二次元的东西，更适合做这个设计。 “反正形象上和那些有名的动漫作品区别开就行了，别让人说咱们是抄袭就行。” 林涵一点也不担心苏子滢的能力，连手机那么复杂专业的东西她都能花几个月时间一点点打磨出来，别说什么毫无技术可言的口红眼影包装。 “老实说，我觉得二次元的很多设计都差不多……要不然你问问杨莉莉？术业有专攻，她也许能帮你。” 苏子滢可能是对二次元文化无感，没时间研究这些，她瞄见几次杨莉莉看的动漫，里面的人长得都差不多，只能从发型发色瞳孔眼型上来区分。 “所以，就别太相近就行。你很擅长这些，你那个室友就算了，总感觉她看人奇奇怪怪的，很八卦的眼神。” 设计界的抄袭是非常可耻的，尤其是新人，赚一时的钱，却可能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 “他们以往的风格，和大牌设计很相近啊，不会侵权？” 苏子滢看到下面关于他们品牌的简介和几款热卖的产品，尤其口红，方方正正的金管和黑管，很像TF家的口红。 “大牌也会抄袭大牌，你看看今年新春y家出的唇彩，和香奶奶家是不是很像？口红百分之九十都是方的和圆的…… 重点不是这个，是想做个二次元风格的新品，包装盒上要有萌萌哒妹子们喜欢的小设计，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能借鉴太多。” 林涵送过不少女孩子口红香水之类的小礼物，对各种网红产品熟的很。 “我回去再看看。”苏子滢关掉了页面，伸手拿起书，拍到快凑到她脑袋边看手机的那张帅脸上，“先看书。” “你不是吧？这就盯着我看书啊？我其实今晚有其他事……” 林涵哀嚎，他这段时间忙装修，忙跑营业执照，忙各种前期准备，连妹子和打球都没时间约，好不容易今晚想和兄弟们出去唱歌，看来要泡汤了。 “没关系，你有事可以去忙，带着书。还有我前几天给你发的讲课录音，路上好好听听。” 苏子滢说着，看了眼时间，恢复了平时的礼貌生疏，“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先走了。” “你觉得没人盯着我，我会看嘛？”林涵叹了口气，拦住她，“这样吧，还是老价钱，一会路上你给我辅导，也别耽误时间了，晚上就跟我一起去办事吧。” “你办什么事？正经事？”苏子滢正想说正经事怎么开小灶，就被林涵拽着出门。 “反正是能学习的环境。”林涵很了解她，不由分说的带她走。 苏子滢就知道不该相信林涵这张嘴。 「能学习的环境」！ 自助ktv的包厢里音乐震耳欲聋，几个人早就坐在那里扯着嗓子干嚎。 “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破音破的麦克风一阵颤抖，苏子滢在大门口就想跑了，硬是被林涵扯了进去，推开门就差点聋了。 里面还乌烟瘴气——有两个学长在抽烟，尽管开着换气扇，依然呛的人喘不过气。 “大哥，这里禁烟，你们看不到标志吗？”林涵细心，见苏子滢被烟熏到的表情，立刻说道。 大家显然没想到林涵会带个妹子来，因为约好的是兄弟团，女朋友都不要带，大家进来点「公主」陪唱，开心乐呵一晚。 两个学长立刻掐灭了烟，在暗淡闪动的光线下打量着苏子滢。 忽然一个人指着她喊道：“是那个反弹琵琶！” “对对对，敦煌那个什么舞女……”另外的人也认出来了，激动地找不到词了。 “什么舞女？低俗，那是飞天！”林涵白了他们一眼，带着苏子滢走进去，顺手在墙壁的控制面板点了点，把音乐和麦克风的声音调小一点。 “就是跳舞的仙女，简称舞女。”刚才那哥们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刚才肆无忌惮打量苏子滢的眼神有些害羞起来，“我看了那副画，挺美的。可惜啊，就差两票就拿第一了。” 非美术系的颜派直男们，只要看过那副画，大多都觉得可惜，似乎应该白宁羽的画拿金奖，毕竟谁都喜欢这么赏心悦目的美女。 只有苏子滢知道，金奖的模特，也是自己。 那头充满了生命力的公牛。 第83章 心痛 “不过金奖是咱们学校的，也算扬眉吐气了。”另一个师兄是清远的，里面还有其他四五个大男生不知道是哪个大学的。 林涵交友广泛，整个大学城四五所高校，大半人认识他，苏子滢见他们衣着考究，都是些潮牌，配上几个显眼logo的奢侈品首饰，估计都是和林涵一样的中产家庭学生，吃喝不愁就贪玩。 她对这些人毫无兴趣，只觉得环境有些吵闹。 但只要想学习，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都可以克服。 其他人点的陪唱小妹都来了，只有林涵乖乖坐在苏子滢旁边，费劲的听她讲解题目。 等她讲个二十分钟，他正好起来唱首歌，倒是挺劳逸结合。 唱歌结束后，苏子滢见他居然没有打车，而是说走走路，醒醒神，顺便再听听考试点，很惊诧。 林涵虽然不如叶峻成这种世家子弟有钱，可他也算中产家庭，父母的生意据说一年也能赚好几百万，以前出门必打专车，现在竟然要走回去。 “我知道了，你今天带我来，不是真的想听课。”苏子滢冰雪聪明，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你是觉得点我，每个小时比较划算吧？” 自从创业后，花钱大手大脚的林涵就收敛了很多，似乎知道了生活的艰辛。 果然社会才是最历练人的地方。 林涵要是早点当她这样的打工人，估计再也舍不得给那群几天就换的女友们买奢侈品包包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林涵就穿了件短袖，在夜风中有点发冷，被她戳穿了更是心冷，忍不住吐槽，“她们那种长相，五百块一个小时！胸都不给摸的！唱四个小时，两千块就没了，有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人……就没点好的追求。”苏子滢觉得他的重点在于花了两千块，胸都没摸到。 “所以我追求你啊！你就是智慧女神，指引我努力考个及格分。” 林涵喜欢和她贫嘴，这会路上虽然还有不少学生往学校走，他说话依然放肆，“反正同样是摸不到，我花了这么少的钱，找了这么上档次的美女，还能带走，他们肯定嫉妒。”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旁边一个黑影冲过来，紧接着重重的一拳猝不及防的砸到他的脸上。 意外来的太突然，林涵根本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苏子滢也没反应过来，但她一直走在林涵右后半个身位，保持着她习惯性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所以看到林涵往后倒，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 那一瞬间，她伸出的手被那个冲过来的黑影截断，没能扶住林涵。 熟悉的颜料味和沐浴洗发的特殊香味扑面而来，不用看脸，苏子滢也知道是谁了。 “叶峻成？你有病啊？”林涵跌倒在地，也看清了那张脸，怒火腾的一下从心里燃起，爬起来就往他脸上挥拳。 叶峻成也不吭声，将苏子滢扯到身后，正面迎了上去。 一个是热爱运动的篮球队长，一个是每天看书画画没有任何社团活动的文艺少年，林涵又大叶峻成两岁，看外形叶峻成更秀弱，可力量却一点也不含糊，发起狠来，从速度和气势上就把对方给压制住了。 苏子滢反应也不慢，想拉架时，人家已经你来我往揪着衣领打了好几拳，动作快的像校门外那群野猫打架，影子都虚了。 她也没法考虑怎么下手扯开这两个人，反正谁离她近，她就从后面拦腰抱住谁，大喊了一声：“停下，好好说话！” 林涵吃了亏，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停下来，他见叶峻成忽然不动了，一拳正中他嘴角，紧接着又一拳过去，这下人家伸手攥住他的拳头，他才发现叶峻成的腰间一双胳膊整紧紧箍着。 “林涵，别打了，成熟点行吗？”苏子滢的脑袋从叶峻成的后背探出来，平素的温柔淡定全被生无可恋代替，“还有叶峻成，你怎么回事？干嘛上来就动手？” 叶峻成的嘴里被牙齿磕破了，他狠狠吐了口血水，看了眼她紧紧抱在腰上的胳膊，勉强控制住怒气，冷冷回答：“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子滢，你松手，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学校，我和他单独解决。” 林涵见他脸上也挂了彩，才稍微出了口恶气，准备约去旁边公园再痛快打一架。 “不行，一起来的，一起走。”苏子滢知道林涵的性格，怕他欺负叶峻成。 林涵从小就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不上正路的朋友又多，一群年轻人血气方刚，家里又有点闲钱和势力，惹点事，打架斗殴都干过，万一她走了，林涵打个电话把刚才唱歌的那群兄弟喊回来，那叶峻成岂不是很惨？ 不，叶峻成只是一时的惨，他和林涵不一样，虽然没什么朋友，可人家是名门世家，万一受伤了，家长找上门，后面就要轮到林涵惨了。 总之，苏子滢决不允许朋友面临这样可怕的局面。 谁知，她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惹怒了叶峻成。 他用力攥住苏子滢的胳膊，想扯开，声音更冷：“你给我走开。” “不走，有话就这么说，大家都是文明人，别做野蛮的事。” 苏子滢见两人还剑拔弩张，哪能松手，双手交叉握住自己手腕，攥的死死的，不让他掰开。 这气氛，搞得她脑子都蒙了，劝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组织，只能从后面抱着叶峻成，急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哭腔。 叶峻成攥着她胳膊的手，微微松了劲，像是感觉到她的害怕和无助，竟有一丝心疼。 但随后是更深沉的悲伤——她被林涵拿话这么羞辱，比做陪酒小姐，不但不生气，还处处护着林涵，说出「一起来一起走」的话，他已经出离愤怒，只觉得堕入一片茫茫无际的难过里。 他应该更心疼不被偏爱的自己才对。 叶峻成微微侧过头，强忍着内心那无边的悲恸，对身后的学姐语气平静的说道：“酒喝多了，刚才，是我发酒疯，我道歉，你可以松手了。” 第84章 不再计划内的他 林涵被他克制的话也弄得愣了愣，攥着的拳头松开一点，嘴上还是不饶人：“看来是喝多了，居然能听到你主动道歉。” “林涵，你别说了。” 苏子滢拼命给林涵使眼色，微微松开手，见叶峻成没动，急忙转身走到他俩中间，从背包里拿出手帕纸，抽出两张递给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 “你俩要不要一起搭车去医院？” 叶峻成没说话，也没接她的纸巾，只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苏子滢的手停在半空中，刚才紧张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一眼，藏着多少心痛，她就算是木头，也能感觉到扎心的疼。 小叶同学受伤了。 不止是脸上，心里伤的更重。 “喝多了，呵……”林涵拿着面巾纸擦着鼻血，冷笑一声，“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这人就是有病，看我跟你在一起不爽。” “咦？他是怎么正好碰到我们的？他不会是在跟踪你把？如果是这样，那这人就是个变态，子滢，你可要小心点，搞艺术的都是偏执狂……” “闭嘴吧，好好止你的血。”苏子滢忽然打断他的话，担心的看着叶峻成离开的方向。 叶峻成不是什么跟踪狂，他只是烦闷，感情不顺，灵感也堵塞，想出门溜达一圈散散心。 而这条路，是学生们眼中的情人路，路边种满了各色蔷薇科的植物，五月中繁花似锦，正是最美的时候。 他在路边一家咖啡店外的长椅上坐着发呆，正巧听到了林涵得意的话语，顿时怒火中烧。 叶峻成的内心极为高傲，所以他无法理解普通朋友之间冒犯的玩笑话。 别人打情骂俏没个分寸就算了，可他在花影中，看到苏子滢对林涵那么无礼的话但笑不语，叶峻成觉得自己都被羞辱了。 “对我这么凶干嘛？我又没有挑事，我是受害者啊！” 林涵很少见她说这么不客气的话，挂彩的脸上尽是可怜巴巴的表情，“你关心他？” 苏子滢转身将叶峻成没拿的那张纸巾递给林涵，语气温柔了些：“你要不要去医院？” “你要不放心他，就追过去看看。”林涵一脸怨气的拽过餐巾纸，卷了卷，堵在鼻孔里，“不用假惺惺的关心我。” 这点皮外伤去医院，会被消化的。 但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林涵心里也生气。 “还生气呢？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你心胸放宽广点……” “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让我放宽广？”林涵打断她文绉绉的话，无语凝噎。 但想到叶峻成那张漂亮的脸也挨了一拳，还主动和自己道歉，林涵又暗爽起来。 “不去医院就回去吧，这事不要提了。”苏子滢也不安慰他，似乎心里有事，默默往前走。 其实今天这事，大家都不傻，知道起因就是林涵那句口无遮拦的话。 只是林涵委屈，他和好朋友习惯了口嗨，就算玩笑开过界，可当事人都不生气，叶峻成一个没名没分的人凭什么来当道德警察？ “为什么不能提，我就活该挨打啊？他又不是你男朋友，充其量就是曾经的甲方……”林涵嘴上还是硬气的很，跟在她后面嘀嘀咕咕。 “林涵！”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算了。”听出她压抑的不悦，林涵也就换了个话题，“要不，你继续给我说说线性关系？” 苏子滢现在心里估计都在想着叶峻成，想让她抽离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学习。 林涵太了解苏子滢了，只要说起学习，她立刻会全神贯注，孜孜不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今天，苏子滢似乎有些走神，也可能是线性关系太简单了，她根本不想多说。 直到林涵问到黎曼猜想，她才开始慢慢投入进来。 数学真伟大，至少，能暂时屏蔽关于感情上的烦恼。 可苏子滢晚上又失眠了。 她平素一切都按照计划来，生物钟也特别准，这几年少有的失眠，都是因为叶峻成。 她一直在想，那么娇贵的少爷，嘴角都流血了，会不会破相，会不会气到报复林涵，要不要留个言问一下情况…… 想了一整夜，她都没能发出一句慰问的话来。 苏子滢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她一向想到什么就会计划去做好，可偏偏对叶峻成的事，不敢有任何计划。 这天放学，她又听到室友在聊什么美术系的交流赛，无意间听到了叶峻成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走吗？一起去食堂？”王钰对她挥着手说道。 “我……先回宿舍。”苏子滢一向都会错开用餐高峰，但这次正听到杨莉莉和张焕颜说到以画交流这周就在巴黎开展，便跟了上去。 食堂在宿舍和教学楼中间，可以和他们顺路。 说来惭愧，她根本没怎么关注叶峻成的事，尽管校内网几乎天天能看到关于他和画的那些事，可就像是回避垃圾信息，她从不点开那些东西。 哪怕这两天没事就想到他的伤，也无法主动问他好点了没。 因为那晚他最后的眼神，像是迷失在黑暗森林里的孩子，太令人心碎，不敢往下想。 “真想知道叶峻成这次会画什么……”杨莉莉瞥见苏子滢默默跟在旁边，故意问道，“子滢，你和他走的这么近，看过他的新画吗？” “没有。”苏子滢顿了顿，补充一句，“没有走的很近。” 现在一月才约两次，只是单纯画画，私下没多少互动。 就连昨天他受伤了，她都没能发出一句慰问的话。 可能她在追求知识和价值的道路上，丧失了和人正常相处维系情感的能力。 可那些东西，都很虚无，只有不断提升自身的价值，才永远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怎么可能，前两天晚上不是还在一起吗？” 杨莉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八卦，“别的学校有人看到了你俩在街上抱着呢。” 苏子滢没想到那晚的事居然能传到杨莉莉的耳朵里，那就意味着，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还有各种传言，听说你和林涵约会，他俩打起来了？”见苏子滢没有回答，杨莉莉抛出更重磅的炸弹。 第85章 八卦传的有点远 旁边的王钰显然都不知道这件事，惊讶的问道：“你在约会？啊，难怪昨天林涵来上课，脸上好像贴了两个创可贴，我还以为装修撞着头了。” 林涵今天又没来上课，昨天两节老师说了点名，不到的同学扣分，他才赶过来。 “我给林涵补课而已，那些传言你都听谁说的？”苏子滢仔细回想了那晚的场景。 路上零零散散有些人，旁边的咖啡店里也坐着几个学生，估计是路人看到两个好看的男生互殴，偷拍下来发个朋友圈什么，被认识的同学看到，就传开了。 所以她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主动反问，就像一种战术进攻，只不过不想杨莉莉再八卦下去。 “其他系的同学看到了……还有照片呢，我发给你看看。”杨莉莉却更来劲，从手机找照片。 “发咱们小群里看看。”王钰也想看。 唯独一直不说话的张焕颜，不耐烦的开口：“有什么好看的？苏子滢都没放在心上，你们瞎操什么心？” 说完，她嫌弃的加快脚步。 杨莉莉脸色有些不好看，见张焕颜拉开几米距离，才低声说道：“她还喜欢林涵呢，估计心里难受。” “不是吧？不是走出来了吗？篮球赛那会就骂清爽了，还喜欢个屁啊。”王钰大大咧咧的说道。 “感情这事哪有这么简单。”杨莉莉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爱之深恨之切，你瞧她都不想听到林涵名字。” “那是谁？”王钰看到前面有个男生对张焕颜招手，还亲热的搂着她的腰往食堂走去，不由眯起了眼睛。 “不认识，别班的。”苏子滢平时还是会兼职，其余时间都在图书馆，对室友们的感情状况不是很了解。 张焕颜还是没戒掉游戏，经常游戏到深夜，经常夜里在被窝里小声的和队友交流，还被王钰说过几次。 “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杨莉莉也从没注意过张焕颜有男朋友的事，莫非是游戏里面认识的？反正她最近开语音打游戏的次数越来越多。 以前经常戴着耳机骂队友，最近倒是脾气好很多，还不时撒娇「带飞了，小哥哥厉害」。 莫非这就是「带飞」她的小哥哥。 “看看！看看我们寝室，小姐妹恋爱了这种事都没人知道，你们觉得还有同学情吗？大家周末都给我抽时间出来一起吃饭，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王钰忽然生气的说道，特意戳了戳苏子滢，“还有你，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出了什么事都不跟大家说，这样下去，明年咱们就各奔东西，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联系……” “有事当然会联系。”苏子滢笑了，打断王钰的话。 “我们又不是金主，你才不会主动联系我们。”杨莉莉酸溜溜的开口，“再说，你以后可能会嫁入豪门，更不会想到我们这种普通的同学。” “我在你们心里，原来是这样的人啊。”苏子滢叹了口气，她只是不喜欢热闹的表象，但并不代表真的冷漠。 不……也许就是真的冷漠，总认为时间就是金钱，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维系感情上。 “也不是啦，别听她瞎说，你平时就是太忙了，这周六都说好了，咱们宿舍聚个餐，好好聊聊。”王钰用老大姐的口吻下命令。 “我周末要回家一趟……” “行了，别聚了，人家是大忙人，那谁估计也要约会，没什么意思。”杨莉莉一听苏子滢这么说，立刻阴阳怪气的开口。 “周日下午我就回来了，改周日晚上吧。”苏子滢不疾不徐的补充。 “就这么说定了。”王钰拍了拍苏子滢的肩膀，“我去和焕颜说一声。” 苏子滢回了宿舍，看着杨莉莉给自己发的照片，是别人站在他们身后偷拍的，正好看到她抱着叶峻成的腰，林涵在挥拳。 虽然夜里偷拍有些糊了，但还是让人感受到修罗场的气氛。 苏子滢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沉吟了几秒，终于点开叶峻成的头像，给他发了一句话：什么时候约？ 往上翻去，他们最近好长一段时间的聊天对话都这种客户性质的约画。 下周有空吗？三号行不行？十号下午蔷薇山？周末约一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默契的p友。 再往上翻，是寒假期间他的那些话。 翻了很久聊天记录，也不见他回话，苏子滢猜想他还在生气。 她依然说不出安慰的话，翻了一圈他的朋友圈，只有几幅画，模特都是她，但全没有露正脸，不是逆光，就是后背，身段绝美，让人无比想看画中人的脸是什么模样。 苏子滢关了手机，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窗外深绿的风景，春天结束了，所以才会这么罕见的伤春悲秋吗？ 眼看小考结束，六月到来，叶峻成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苏子滢从室友们的八卦里得知，他似乎代表交流生去了巴黎画展。 虽然叶峻成没有跟她联系过，但隔壁影视大学有个素不相识的小师妹来找她。 她是来带口信的。 影视学院的小师妹长得都格外水灵，加上初夏穿的清凉，找到教室门口，就吸引了一大片男生的视线。 也有人认出了她，附近的几个明星学校，玩抖音玩成红人的俊男美女特别多，她就是经常和宿舍几个美女小姐妹拍一些可爱搞怪的土味小视频走红的林安安。 苏子滢哪里知道那天晚上的事，还传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耳朵里——华芸。 她甚至都不认识华芸，可是因为好事者拍的照片和视频，华芸气的几天没睡好，准备飞回来。 她知道叶峻成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女朋友，可华芸和叶峻成从小一起在贵族学校长大，虽然后来选择的方向不一样，但她始终觉得两人的未来是在一起的。 家里人也都默认了两个小儿女门当户对，两小无猜，就差当年指腹为婚了。 结果叶峻成飞去巴黎，她果断订票，赶去巴黎画展。 而这边，她让好姐妹林安安去走一趟，让这个妄图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死了心。 林安安倒是不负所托，打听到苏子滢是个什么都喜欢用文件整理的学霸，于是花了两天时间做了个ppt和一条短视频，当场给苏子滢放起来。 第86章 惹怒了他 也亏得林安安擅长做视频，把叶峻成和华芸从小到大少有的几张合影配上浪漫的音乐，再加上别人拍的叶峻成画画视频和华芸小提琴演奏和拿奖的视频，跟求婚现场播放两人相遇相知的美好回忆似的，看的人羡慕不已，只觉得这是一堆艺术界的金童玉女。 哦不，是插足他俩「美好」感情的人是个渣。 林安安还没浪费这个小视频，放在了自己的账号上，取名：白富美闺蜜的神仙爱情，虽然将照片里男主角的脸糊掉了，可那艺术王子的氛围一点也没减少，还有人根据画画视频推断出他是刚拿了金奖的叶峻成。 总之，这对神仙眷侣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在讨论叶峻成的女朋友来历，和篮球赛时没有澄清关系的本校女学霸暧昧恋情相比，显然大家觉得视频里的有才有颜一身高定富贵逼人的小提琴家更适合可望而不可即的叶同学。 而此刻，叶峻成也看到了方楠发过来的视频。 他刚刚从画展走出来，晚上一群发小约好了吃饭。 当年一起在贵族学校学习的同学们，大多都选择了欧洲的名校，牛津、剑桥、爱丁堡等等，只有他非要留在国内，如今不少同学们知道他在巴黎画展，也都赶过来叙叙旧。 红色的轿跑在外面等着他，开车的是明艳动人的华晟小公主华芸。 叶峻成握着手机，走到她身边，并没有上车，而是给她看了一段视频，也不说话，静静等她开口解释。 小时候在学校的合影，还有一些家族聚会上的合影，都是很私密的照片，平时家人们都会保护孩子的隐私，能拿到并放出去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人。 “啊……这是……”华芸看到视频，一脸惊讶，偷瞄了叶峻成的表情，更是有些惶恐的解释，“我……我发过一些照片给朋友看，让她别传播出去，没想到……” “看看阅读数，可以让律师处理了。”叶峻成说完，抽回自己的手机。 “这是个误会，我会让她删掉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华芸急忙说道。 “删掉没用，让她澄清干净并道歉。另外，为了避免没必要的误会，以后保持距离，不要再同框了。”叶峻成说完，走到路边招了招手，打了辆计程车走了。 华芸咬着嘴唇，狠狠攥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跟上前面的计程车。 这次发小们的聚会，大家原本想撮合打趣叶峻成和华芸，谁知道叶峻成是单独打车过来，看上去心情不好，冷着一张俊脸，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座的大多都是商业巨擘政界名流的子女，一个个人精似的，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又都知道叶峻成清高易怒的性格，谁也不敢乱开玩笑。 华芸原本还想在画展期间能和叶峻成多相处，特意邀了这边的朋友们，想着没事出来喝喝夜酒，玩的开心了顺理成章跟他回酒店，这事就成了。 结果，除了这次聚会，叶峻成再也没接受她的私人或者大家一起的邀约，甚至没有再接她的电话回她的消息，看来是林安安的视频惹怒了他。 华芸守在画展三天，叶峻成也没出现，连展后颁奖都没出现，不知道去哪了，她从没被男人这么冷遇过，哪怕是去年，回国见叶峻成时，约他单独出来喝咖啡，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但是现在想想，他对自己的热情，始终很冷淡，哪怕是约他，也似乎只是长辈让他关照一下的关系，丢给了时间地点，没有多余的话。 而且那次在咖啡店和别人起了冲突，他也是事不关己，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会在那种时刻站起来帮忙，可他却嫌他们吵闹似的走了。 再看看他上次在路边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大打出手…… 华芸的心像是掉入了滚开的油锅里，炸的千疮百孔直冒黑烟，她从小就是家人捧手心里的小公主，长得漂亮也争气，小提琴拉进了世界级比赛，虽然还没拿到金奖，早晚能陪跑到第一，身边追求的人大把，哪里配不上叶峻成？ 至少比那个家里负债累累，父亲做着又脏又累的包装盒女生强无数倍吧？ 叶峻成从小就是个古怪的人，在学校里也很少和大家一起玩，只喜欢在纸上涂鸦，或者对着天空发呆，对俗世人情嗤之以鼻，所以他和朋友们说话都是看心情。 心情不好，谁也找不到他。 他关了手机，去圣彼得堡找灵感。 但很可惜，越是华丽的建筑，漂亮的街道，越是让他觉得空寂，内心缺失的地方像个巨大的黑洞，把他的一切都给吞噬了。 苏子滢也再没主动给他留过言，她给林涵做美妆设计，罕见的和甲方杠了起来。 林涵的第一单，差点被苏子滢给毁了。 当然，苏子滢只是客观的分析，为了让产品更好的呈现出来，和那边的总监语音开会唇枪舌剑两个小时，终于说服了他们放弃二次元的想法，改走国风路线。 他们家美妆有两个线，一条略高端，对应上班族，有点钱，有自己小格调的女性，另一条低端市场，没什么钱却想买点口碑小众品牌的国产货。 “小苏同学，你今天火气有点大啊，竟然和甲方拍桌子，牛。”林涵结束完电话会议，一脸佩服的表情。 在他印象里，苏子滢是为了钱，态度服务绝对第一，甲方就算要天上飞的鱼，海里游的鸟，她也能温温柔柔的笑着答应。 “如果是我自己接的活，那就算了，可这是挂着你的招牌，想一炮打红，就得用心争取。”苏子滢顿了顿，“再说，我哪有拍桌子？” “对我这么上心啊，太感动了。”林涵说着，就绕过桌子想给她一个拥抱。 “既然你想脱颖而出，就得有自己的坚持。” 苏子滢边说边做个「x」的动作，不喜欢他勾肩搭背的江湖作风，站起身，端起杯子去倒水。 大学城这一块的设计工作室太多了，能闯出来的可不多，大家都知道这里大多是学生创业，价格便宜，压榨起来毫不手软。 “你看到林安安道歉的视频了吗？”林涵看着她的背影，冷不丁的问道。 第87章 划清界限 “谁是林安安？你亲戚？”苏子滢接着水，不急不缓的问道。 林涵语塞，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 “周三我没去上课，你不是被影视学院的一个美女拦住了聊天？虽然不知道你们聊了什么，但我猜和叶峻成有关，因为随后她的账号上发了叶峻成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哦，是那个人，她没介绍自己是谁，给我看了一份资料就走了。”苏子滢喝了口水，转过身，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温柔。 “什么资料？”林涵早就想问她这件事，但又怕苏子滢不肯说，还会讨厌自己八卦。 “和视频差不多的资料，大家不都知道了吗？” 只不过ppt做的就跟明星个人简历似的，罗列了华芸从小到大一堆的荣誉，初中毕业舞会是和叶峻成搭档，两家交情不错，曾经有生意往来，也就那点亲密交集。 苏子滢心里明镜似的，尤其是看资料文件，一眼就能找到重点，林安安的ppt简直自曝其短。 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是华芸的单恋，她也不可能和叶峻成有什么发展。 “你老实说，喜欢那个人吗？”林涵不想提到叶峻成的名字，语气也别扭的认真起来，没有平时的没心没肺。 “你说叶峻成？”苏子滢倒是大大方方的说出名字来，微微一笑，“喜不喜欢都是自己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很多人只是得不到才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和红玫瑰。 得到了就是令人厌烦黏在衣服上的白米粒和蚊子血。 她不想成为叶峻成的白米粒。 也不想让叶峻成成为蚊子血。 远远的欣赏，遥望夜空的月光，远眺不属于自己的玫瑰园，也是一种美丽。 “你又说这种话，就不能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情感吗？” 林涵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有些冲动的将准备坐下的她拽住。 苏子滢握着的水杯晃了晃，里面的水荡了出来，热热的洒在手上。 “你喜欢他，对吗？”林涵见她抿着唇不想回答，不知是妒火，还是贴得太近，闻着她身上少女的气息，忽的身体一热，控制不住的低头往她粉白细腻的脸颊上亲去。 她的脸古典温雅，像牡丹，是馥郁端正的天香国色，大多时候让人不会有亵渎的心思。 因为她从来都会保持距离，不会让人贴得这么近。 贴近了，心思就歪了。 林涵眼看就要碰到那温软的肌肤，“哗啦”，一杯水洒在了他胸口，苏子滢往后退了半步，一向温柔的脸色严肃起来：“林涵，你不想做朋友了？” “不……不是，我刚才是看到你头发上有东西……”林涵被她冷静到冷漠的眼神看的邪火顿时灭了，只后悔自己刚才的孟浪，理由找的结结巴巴。 一定是忙于工作室，太久没有女朋友了，所以刚才的举动冒犯到了她。 如果换成其他妹子，林涵二话不说搂上去继续亲，绝对能让人半推半就手到擒来。 可苏子滢不一样，她看上去很温柔，但原则性极强，一旦触碰底线，会真的和他割裂的干干净净，连普通同学都做不成。 “你一开始就不该问我私人感情。”苏子滢放下手里空了的水杯，看了眼他懊恼后悔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配拥有朋友。 在友谊上，她更像个严苛的老师，会时刻检查监督对方的品行——这是行不通的。 这也和少年时家里变故，一夜之间，朋友们都变了有关系，她从那时候开始，就拒绝任何亲密关系。 越亲密的朋友，背叛和抛弃自己时，内心就越痛苦。 “林涵，你应该问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苏子滢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恢复温柔，“想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还是想要个解决生理需求的伙伴？这世界上任何一种关系，都需要费心去维护，不是没有纯粹的友谊，而是人们总是想要的太多，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我当然是想要你这样的朋友。”林涵被她一顿凶，委屈巴巴的往她头发上伸手，“你这沾了东西。” “尊重对方是朋友的底色，你平时怎么开玩笑，都没关系，可是一旦行为越过界，是不可能收回的。” 苏子滢看到他T恤上一大片水渍，叹了口气，“林涵，我很珍惜这几年的友情，如果你觉得我不好，你可以离开我，但不要用这种方式。” “怎么还说教起来了？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倒是你洒我一身水。” 林涵转过身，掩住脸上藏不住的难过，心里被她这番话说的刺骨凉：“懒得和你说，你最近就是火气大，故意找我麻烦，我换衣服去。” 在洗手间里，林涵内心全是痛苦和不甘，脱下T恤，狠狠甩到镜子上。 “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有什么好问的。”——这句话就是默认了吧？ 真是报应不爽，他以前伤害过的女孩子，恐怕就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吧？ 林涵打开冷水，冲了把脸，努力平息刚才被「训拒」的愤怒。 可内心的愤懑怎么也没法缓解，林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棱角分明，英俊阳光，身材也很好，怎么都是能众筹出道的小鲜肉，哪里不如别人了？ 不就是会画画吗？除了家世好点，性格孤僻的很，苏子滢也不是什么主动的人，跟他在一起肯定很无聊。 林涵越想越郁闷，索性放满了一盆冷水，把脸埋了进去，绝望而窒息。 他也很珍惜这样的感情啊，就是因为太珍惜，所以想要占为己有。 苏子滢一向对事不对人，说完一件事，只要对方没有异议，那便结束了，不会再提。 所以，她已经投入到新的设计单里，研究起元青花的图案来。 她并不知道，叶峻成回来了，而即将宣布的手机设计大赛结果，也出了意外。 因为华芸也回国了。 准确的说，是追回国来的。 叶峻成的《长乐桥》，不出意外的拿到了这次交流赛的头奖。 第88章 公布 苏子滢是在校园网查直播课时看到的消息，第一次看到了那副画的全貌。 她从未见过这么有才华的画手，将长乐桥的过去和未来，轰然拼贴在了一起。 长乐桥斜穿整个画面，左下方是波光粼粼月色皎洁的河面，萤火虫在河岸的草丛里闪着萤光，笔触极为细腻，放大来，都看到那光亮晕染的小小的绿色。 草丛边站着两个小小的孩子，一个借着月色摸鱼，另一个正扑着流萤，天真无邪的脸庞被萤火点亮，正是苏子滢小时候的模样。 而桥的右上方，是另一番奇异的景象，后现代的建筑拔地而起，霓虹灯和天空倒悬着的街道色彩奇诡，超现实的笔触将人们带入了另一个奇幻的腾着无限期望的未来世界，在古老静谧和热烈希望的碰触下，相隔百年甚至千年的世界隔着一座古老的桥，仿佛两个平行空间。 苏子滢看着左下方的两个孩子，尽管这两个孩子没有任何交流，互相背对着玩耍，却让人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甜美。 那是童年无忧无虑的甜美，是孩子纯真心灵的甜美，是月色下河流和土地的甜美，是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的甜美。 苏子滢下载了那副画，保存在笔记本电脑里，设置成了背景图。 画画的技术和手法固然重要，可意境最高。 这幅画，她一看到，就仿佛被拉回了遥远的美好的童年，那河水荡漾，青草细软，天空碧蓝的没有任何烦恼，让人的心立刻沉静下来。 甚至浸泡在幸福里，穿越到画中，在河岸和流萤归于自然。 下周一就是公布大赛名单的时候，苏子滢内心其实很期待。 所以，她需要看着这幅画，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投入到林涵这一单里。 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设计图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 华芸回家了，因为给叶峻成发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回复，一连几天东奔西追加上心情抑郁，脸都瘦了一圈。 她躲在房间和几个闺蜜打着视频通话，一边吐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一边骂让大猪蹄子神魂颠倒的女人。 华芸早就查到了苏子滢的资料，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人家女儿，除了一张还算端庄的脸和只会死读书的脑袋，没钱，没衣品，连朋友都没有。 “姐，别生气了，我上次加了她同宿舍的室友微信，打听到不少八卦，要不要拉她进群聊一聊？”林安安就在群里，今晚特意没有直播，为了陪华芸聊天。 “她配得上进我们的群？”华芸冷着脸，这群里都是家产百亿的千金，也就林安安差了点，走的网红路线。 “回头踢了就是，听听下等人的八卦，也挺有趣不是？”另一个小姐妹在大洋彼岸的游艇上喝着早茶，来了兴致。 “华芸？”忽然，敲门声伴随着华志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等会聊，我爸回来了。” 华志安平时最宝贝女儿，晚上九点多回来听佣人说她不吃饭，特意把她叫到书房谈心。 其实他知道女儿为什么回来，巴黎画展那事，华芸丢下学业去找叶峻成，随后还给叶阿姨打了几个电话问叶峻成去哪了，再后来就气呼呼的回来了。 “是不是小叶又惹你生气了？他们做艺术的，脾气总有些古怪，你要多体谅。” 华志安平时忙于工作，并不清楚两个孩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但女儿一年回来两三次，每次回来肯定会找叶峻成，见面后就是晒合影，配上暧昧欢喜的文字，跟异地恋似的，家长们也常开玩笑早点结婚之类的，她就开始提嫁妆要多些，甚至想着在哪个海岛举行婚礼……总之，就像热恋中的小儿女。 “爸，你不知道……”华芸不敢说叶峻成对自己的态度，怕丢脸，郁闷的跺了跺脚，“他学校好像有个女孩……喜欢他。” “就这？这不是正常的吗？他那条件，没人喜欢才有问题吧？” 华志安也觉得门当户对，除了叶峻成的亲妈比较挑剔难缠，不会是什么好婆婆，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可他好像也……也喜欢那个女生。” “哎哟，你们异地，小叶又是年轻人，总有需求的嘛，人家就是玩玩，真选媳妇了，就朱音这婆婆，普通人能过的了她的关？” 朱音是叶峻成的妈妈，强势精明，控制欲强，一般人受不了她。 “爸，你自己在外面乱七八糟的就算了，我要是和叶峻成在一起，他这样绝对不行！”华芸不是不知道老爹的那些花边新闻，想起来就生气。 “小叶最近回家吗？正好我有个事想和他妈聊聊，我安排聚个餐，你看怎么样？” 华志安有两年没见到叶峻成，这孩子当初一根筋的留在国内，还不是中阳美院，而是去了清远，惹怒了朱音，连一些熟人的大聚会也没带过他出现，但听说小叶专业上还是很厉害的，连连拿奖，在业界已经大有名气，应该和家里关系缓和了。 反正再过十年八年，少年锋芒渐钝，或者江郎才尽，早晚会回到生意上来，叶家一直发展势头稳定，女儿嫁过去不亏。 “我都找不到他人！” “行行行，别急，我这两天忙着设计稿的事，正好结束了，回头我给你找人。” 华志安说着，看了眼桌上打开的文件袋，里面那几份设计稿他已经看了很久了。 华芸这才高兴了点，也凑过去当乖女儿，关心一下爸爸的工作：“这就是公司百万设计大奖的获奖作品吗？已经选出来了？” “是啊！”本来大赛的结果只要设计部和市场部共同认定拍板就行，谁知道设计部的老杨看中了一个参赛作品，有意让它成为新款手机的模板，这就与之前做营销推广的意图不符合，所以最后获奖作品就送到了老总案头。 是否用在产品上，要老板来决定。 华志安一向重视设计，华晟能够崛起，优秀的设计理念和风格是重要原因之一，所以他下班了就把设计图带回家仔细研究，尤其是老杨硬撑的那副设计图。 “公布了吗？” 第89章 喝醉 “刚刚公布了。”华志安还挺高兴，满脸欣慰的说道你，“现在看来，设计部确实是要时常引入新血，学生群体中也藏龙卧虎。这次老杨力推的金奖作品，就是小叶学校一个学生做的，我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他的意见是直接拿来做X230，我觉得真是不错。” 他从设计图中抽出一张，递给了华芸。 简洁大气，极致超薄，即使只看效果图，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华芸原本只是随便看看，她对这个不懂，点头附和就行了，但直到看清楚下方的署名。 ——苏子滢。 华芸的脑袋里轰然一响，满脑子都是她和叶峻成在街上搂搂抱抱的样子，真是冤家路窄…… 华芸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父亲的书房，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和几个小闺蜜咬牙切齿的吐槽这件事，得到了一堆烂主意。 她咬咬牙，让林安安把苏子滢的室友拉进了群。 而此刻，苏子滢在火锅店里被熏得眼睛疼。 早上公布了大奖名单，林涵比她还关注比赛结果，难得来上课，等到上午十点，刷新出公告，不顾老师刚进教室，就激动地拿着手机对苏子滢大喊恭喜。 原本这事没几个人知道，结果林涵比她还高兴，嚷嚷着要请全班去吃火锅，大手一挥，包下来对面老川香的二楼群英阁。 苏子滢还没拿到头奖的奖金呢，林涵就替她花了出去。 全班三十多位同学，也很给面子，除了两个重感冒生病的，其他人全去了，正好群英阁三桌坐满。 难得全班聚会，大家也兴奋，一群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当然敞开了喝，连带把苏子滢给灌了几杯。 苏子滢对酒精不是很敏感，但她平时从不喝酒，所以几杯啤酒下肚，白皙的皮肤上浮起了一层红晕，加上火锅和男同学们有人抽烟，她就有些坐不住了，靠着窗边透气。外面的月光清冷，吹散了一屋热闹的浊气。 “苏子滢，恭喜啊，百万奖金啊！一会是不是还得请大家唱歌去？” 一个男同学拿着两支啤酒晃悠悠的走过来，“来，先喝一杯。” “一会想唱歌的去隔壁，要回去休息的，就早点回去，反正今晚我请了。” 林涵伸手将男同学递过来的那瓶酒抢了，“小苏不能喝，人家回去还得看书呢。” “林涵，苏子滢拿奖，你请客，这关系有点不对吧？”男同学们哄闹打趣起来，“要不，你替她喝了。” 林涵今晚心情特别好，伸手搂过苏子滢的肩膀，豪气万丈的说道：“这可是我搭档，我老师，她现在可是我工作室的伙伴，你们知道拿这个大奖意味着什么吗？” 苏子滢觉得林涵喝多了，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热切的，但他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过界，哪怕在这种氛围下，同学们乱开玩笑，他也清楚两人的关系。 “这意味着我们的苏同学，是工程设计系最强学生，她以后的地位和设计费，是百万级，千万级的。” 林涵用力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一抬头，将啤酒对瓶吹干，打了个酒嗝，看着苏子滢，像是对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眼里充满了爱慕，像看着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温柔的呢喃，“这可是我的伙伴。” “你喝多了，去吃点东西。”苏子滢一直很冷静，注意到不少人在起哄一样的拿着手机录像拍照，立刻将他手里的啤酒瓶拿走，借着放回桌子的机会，离开他。 杨莉莉也一直拿着手机对着他俩，见她回来，收起手机，笑嘻嘻的说道：“林涵可捡到宝了，瞧他高兴的，估计以后娶老婆也不会这么开心。” “喝多了而已。”苏子滢端起桌上的水杯，想喝点水。 “不跟我们宿舍的喝一杯？”杨莉莉给她满上了酒，拱了拱旁边的王钰，“别人的可以让林涵代喝，咱们可不许这样。” “来来来，咱们宿舍的喝一杯。”王钰立刻戳了戳旁边吃饱喝足又玩起游戏的张焕颜，“听到没，一起端了。” “行，喝完这杯我就回去了啊。”张焕颜似乎对林涵已经没什么眷恋了，一心沉迷游戏里，咕哝道，“这里太吵了，都听不到队友说话。” “我也跟你一起回去。”苏子滢见大家都吃差不多了，也快到十点半，该回去了。 这边的火锅店和烧烤一条街倒是灯火通明，夜市刚刚开始，一直延续到深夜两三点。 这条热闹夜市隔壁的那座高楼，就是苏子滢去年冬天最常去的地方。 在这么热闹的包厢里，苏子滢却想到了那间充斥着颜料味的屋子的清净和安静。 她一定是喝醉了，否则，怎么如此渴望给一个人发消息，分享这样的喜悦？ 最后两杯酒让她的头有些晕，以前从不需要朋友这样的角色，来分享和分担各种情感和压力，现在却渴望将成功的喜悦馈赠他人。 可能，他不算朋友吧。 苏子滢被室友和同学们又灌了一瓶下去，她感觉自己真的要醉了，一口也不肯喝了，只说时间不早，看大家还没醉的厉害，赶紧让同学们回去。 林涵还没尽兴，想拉她再去唱歌，也被苏子滢拒绝了，拉着张焕颜赶紧离开。 明天恰好周末，不少人选择了继续嗨皮，毕竟对工程设计系的书呆子们来说，这么热闹开心的局面不多，连王钰和杨莉莉都跟着大部队去唱歌了。 月色下，两个女生结伴而行，张焕颜忽然说道：“你应该跟他们去玩的。” “我只会冷场，还不如回来睡觉。”苏子滢晃晃悠悠，笑了笑，“我这样……挺讨厌的吧？” “平时算不上讨厌，但要是喜欢你，也确实够讨厌。”张焕颜像是在说绕口令。 “以前，我觉得自己挺好，但最近，也有些讨厌自己。”夜风一吹，苏子滢有点头晕，扶住张焕颜的肩膀，像个哲学家，“所以，人不能囿于感情，不能过多思考，否则，早晚陷入烦恼里。” “哦？”张焕颜在旁边看着她扶着迎面走过来的帅哥肩膀，觉得自己也喝醉眼花了。 这不是……美术系的天才学弟？ 第90章 她好可爱 “你怎么站这么高？”苏子滢原本想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结果发现够不着，抬起头，看到一张白月光的脸。 真是白月光啊，贵气清隽的脸，五官比例像米开朗琪罗精心雕刻出来，浓密的睫毛下，眼神清冷，带着贵公子的散漫和不屑。 她曾见过里面狂热的火光，在画画时，比太阳还炽热的光。 “叶峻成？”苏子滢歪着头，看了他几秒，伸手捏了捏他那不太爱笑的俊秀面孔。 这一捏，捏出了完美的笑弧，看呆了张焕颜。 “真是你啊，正好，跟你说个好消息，手机设计大赛，拿奖了。” 苏子滢抬头看着他，神经系统被酒精麻醉，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将他的细皮嫩肉的脸都捏红了，嘴上却十分礼貌，“我应该谢谢你，是你最后给我修改……” “我想单独和她说说话。”叶峻成看着一直在旁边当电灯泡的张焕颜，她似乎也喝多了，攥着手机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哦……噢……我……我这就回去了。”张焕颜这才回过神，赶紧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尽量保持脚步稳定和优雅，拍了拍苏子滢的后背，“先走了，拜拜。” 苏子滢点了点头，非常细心客套的叮嘱她多喝水，早点睡。 叶峻成见她这幅比平时多出百倍的客气，就知道她醉了。 他一把拽下捏在自己脸上的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个身，往校门外走，明知故问：“跟谁庆祝，这么高兴？” 学姐以在校学生的身份拿下了一个商业性质的大奖，虽然比不上他的画得金奖那么轰动，但百万奖金也足以让同学们关注到。 而叶峻成在公布之前就得知了她的设计稿过关斩将拔得头筹的「小道消息」。 他是在家族群里面看到几个叔舅闲聊这次华晟很有魄力的放弃了原有设计，决定启用一个新人的设计图，就明白了那一定是苏子滢的设计稿。 “是林涵要庆祝，我怎么可能请客？” 苏子滢在全神贯注的控制自己的脚步，紧紧盯着脚下的路，“但我想过，等我拿到奖金，要分你……分你多少合适？” 说到钱，她似乎清醒了点，忽然停下了脚步，想到这次帮过她的那些人。 张恒远，林涵，叶峻成…… 这么多人分赃款，有点不够分啊！ 不不不，是分奖金！ 叶峻成还没回答，就见她低着头，眼泪忽然砸落在地上。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看了眼得了大奖应该高兴的学姐，她正咬着嘴唇，吧嗒吧嗒掉眼泪。 想到钱，好心痛啊…… 月朗星稀的美好夜晚，叶峻成十分后悔来找苏子滢。 “别抢我的钱，我给你打工行吗？” “我画的都快秃了，就想攒点钱植发……” “不过你最后改的真好，虽然就改了那么一点点角度，可提升了整体感觉。我得分你设计费，你现在一幅画多少钱了啊？” “算了，别和我提钱，我想到钱就心疼。” “你知道吗，我很长时间都没自我，直到今天……只要奖金拿到了，我就是个自由人了，彻底自由了！ 家里的债还清了，妈妈身体也恢复的很好，就算未来还有什么变故，也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明天……” 叶峻成看着她赤着脚踩在沙发上兴奋的转圈，甚至跳起舞来。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在画架上随意描绘着，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谁也想不到平时冷静自持温文尔雅的苏子滢喝醉了之后，是个话痨。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碎碎念心疼钱又活泼的样子，格外可爱。 可爱的让叶峻成头疼，不该答应把她带回来画画的。 这一夜怎么过？ 反正他是不要睡了。 苏子滢后半夜就说累了，追忆完最苦的初中高中，展望未来没多久，就躺在沙发上陷入黑甜乡。 夜里三点多，月光从落地窗照进关了灯的房间，笼罩着她洁白的面庞，借着那月光和那些霓虹灯的光芒，叶峻成忽然想到了自己想画什么。 沉睡的少女。 披荆斩棘一路挣扎，怀抱梦想从不放弃，在宁静的夜晚，将那些过往和希望深埋内心的少女，沉睡着，在梦里微微翘起唇，像是找到了童年最美好的时光。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此刻，月光同样落在华家的别墅里，衬的院子里面那些绿植有些阴森。 华芸轻轻推开门，潜入父亲的书房，从文件袋里找到苏子滢的整套设计图，神情复杂带着一丝狰狞。 这个女人啊…… 决不能容忍。 第二天一早，华志安正准备出门，发现女儿居然没有睡懒觉，神态疲倦的坐在楼下客厅等着他。 “爸爸，昨天我看到你说的那个大奖的设计图，总觉得不对，连夜查了一下，发现了问题，这是我让同学查到的资料。这设计可千万不能用在我们的产品上！” 见华志安下楼，华芸立刻将放在茶几上的一摞纸递到父亲面前，封面上写着「2020 日本NPD设计大赏 优胜」。 内页是一部超薄手机。 外形与苏子滢的设计有几分相似。 华志安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按下怒火，像是自言自语：“老杨啊老杨！这次你还能说什么！” 他带着那个设计图，给秘书打了电话，将会议推迟，先召集设计部的开会。 苏子滢头痛欲裂的醒过来，闻到了熟悉的颜料味，看到熟悉的场景—— 四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画，大小尺寸不同的画架围在她身边，三脚架上的dv正对着她闪着红点。 她怎么在这里？ 苏子滢猛然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羊绒毯，衣服倒是都还在，除了宿醉，身上也没其他不对劲的感觉。 她昨晚喝断片了，只记得和张焕颜结伴回去，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叶峻成的声音从卧室里不甚清晰的传了出来，似乎在和谁打电话。 苏子滢梳理了片刻心情，实在想不到昨晚怎么过来的，她看到还在录制的dv，急忙起身，想过去看一眼之前的录像。 第91章 酒后吐真言 没想到脚下一堆画纸，宿醉让她的注意力变差，平衡力也变差，「噗通」一声，被那些画纸绊倒在地。 苏子滢这才发现，地上散落的画纸，是无数座长乐桥。 古典的，抽象的，现实的，虚幻的，各种各样风格的桥，唯一不变的，是桥下总有两个人，有的是背影，有的是模糊成一团云色的脸，有的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有的是身量抽张的少年，有的是耄耋白发相依看晚霞的老人。 那座桥，像是长在了他的心上，桥下的两个男女，就是那天晚上的他们。 深情和执念，隔着画纸，冲破他内敛克制的情感，从画面上肆意汪洋的宣泄。 “你没事吧？”叶峻成听到了动静，挂断电话，从卧室走出来，看到苏子滢趴在地上，急忙过来扶她。 “没事……”苏子滢一开口，喉咙像被火燎过似的嘶哑。 “昨晚喝了多少？就这样了？”叶峻成语气依然有些嘲讽，像嫌弃她一身的酒味，但手上却温柔的很，把她扶回沙发上，“你别乱动了，踩坏我的画。” “我怎么……来这了？”苏子滢有点尴尬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喝多了自己敲门来的。” 叶峻成一本正经的胡说，可苏子滢却红了脸，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记得要回宿舍，可……可能以为周末要来你工作……对，上学期不是每周末都要来当模特吗？估计大脑弄错了，怪我，对不起……” 苏子滢见叶峻成不说话，心里更是惶恐，她从小就怕给人添乱，所有的计划都是针对自己进行，尽量不牵扯到其他人，没想到喝多了来找他…… 想到那天他喝醉了，吐的到处都是，她警觉的摸了摸胃，声音越来越虚：“我……我没弄脏你家吧？” “家没弄脏，不过，你弄脏我了。”叶峻成让她别踩坏画，可自己却毫不留情的踢开脚下一堆画纸，走到dv前，看了眼里面的镜头。 正对着她羞愧又慌乱的表情。 真是难得让她露出这么多有「人性」的情绪。 “弄……弄弄脏你？”苏子滢舌头都打结了，拼命的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来。 “是啊，玷污了我的思想。”叶峻成想到早上接到的电话，忽然没兴趣逗她了。 原本这个清晨多美好啊，可偏偏…… “玷污……思想？我是不是乱说话了？”苏子滢懊恼不已，“被精神污染了？” 如果说叶峻成的酒品好，喝醉了就乖乖睡觉，她就完全相反。 她有年寒假陪失意的爸爸喝酒，之后在楼上整整背了半夜的书，惹的邻居半夜敲门，求她别念了。 结果她把人邻居留下，硬是说起宇宙起源，又给人说了大半夜到天亮。 现在想起来，酒品确实不好。 “倒也不算污染，只是和我说了很多秘密。”叶峻成叹了口气，“我最不喜欢听别人的秘密。” “对不起，我……我说了什么？”苏子滢没等他说话，赶紧又说道，“不不不，不用告诉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吧。” “我不喜欢听别人的秘密。”叶峻成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重复了刚才那句话，但语气温柔起来，“可是关于你的，我不讨厌。” 苏子滢冷汗涔涔，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敢问，只能掩饰性的喝水。 “哦，你还和我表白了。” 叶峻成看着她喝水，很平静的告知。 但他心里一点也不平静，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苏子滢「噗」的一口水喷到他身上，随后狂咳起来。 叶峻成也不生气，去画桌上拿过纸巾，递给她，体贴的问道：“是不是感觉很糟糕？” 苏子滢咳的眼泪都出来了，火燎的喉咙更疼了，要说不出话来。 叶峻成不着急的等着她缓过气，见她抽着纸巾擦着眼泪口水，满脸涨红的模样，想到早上的那个电话，现在开口，她一定觉得今天早上被下了降头。 “我一定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你不要介意……”苏子滢好一会才缓过来，眼眶都红了，看上去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不介意，我也理解你的挣扎，毕竟我太优秀了，你觉得配上我，不敢奢望是正常的想法。” “咳……我……我有这么说？”苏子滢开始怀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胡话，想翻出录像凌迟一次。 “暂且不说这个，反正我也没把你当朋友，不介意你的想法。” 不但不介意，还喜欢的很。 叶峻成看着也差不多给她做完心理建设了，直接转入酝酿已久的新话题：“半个小时前，你的手机来电话了，我接的。” “因为是大赛组委会打过来的电话，你睡得很死，我怕错过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接的。” 趁着她脑子还不清醒，叶峻成难得解释。 “打电话说了什么？”苏子滢这才发现自己的包放在玄关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放在画桌上。 “你的设计稿被撤了。”叶峻成实在不会安慰人，他转弯抹角想了很久，还是直接开口。 “为什么？”苏子滢有点懵，昨天刚公布，今天怎么就撤了？ “涉嫌抄袭。”叶峻成当然知道她的设计图都是自己呕心沥血一点点做出来的。 可是组委会只一句涉嫌抄袭，不能用，就从官网上撤掉了她的名字，还是换成了原来他们计划里的机子。 对一个新人设计师来说，找哪说理去？ “怎么可能？”苏子滢有些失态的站起来，“组委会说我抄袭谁的作品了？” “没说，只说这是高层决定，他们肯定不愿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我怀疑你的作品被投诉了。” 叶峻成接到电话后，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就回卧室给自家律师打电话去了。 他知道行业内总有肮脏污秽，苏子滢身为尚未毕业毫无背景的大学生，打破规则，拿到百万奖金，不知多少人会嫉妒。 背后想踩死她的，也不止一个人。 但能用「涉嫌抄袭」这四个字迫使华晟出尔反尔，直接出个公告，撤掉她的作品，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92章 绝不妥协 要么就是华晟极为信任的人，要么就是抄袭确有其事。 可第二种可能不成立，叶峻成是看着她设计图一点点起来的。 “我看一下。”苏子滢去拿手机，找到官网，点进去，首页公告赫然写着头奖因涉嫌抄袭被撤的新闻。 “别看了，公告上什么信息都没有。”叶峻成抽走她的手机，不让她继续看下面的新闻评论，免得受到影响。 华晟近年来行事越来越暴露自身缺点，以前抄抄北欧风，走走小清新设计路线，受到一帮人追捧，之后渐渐昏了头，加上不断融资扩大，业务上有些尾大不掉，丢掉了专业性，用叶峻成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本末倒置，不好好研发产品，尽去搞些花头，早晚会遭到市场反噬。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苏子滢很快稳住了心神，想要拿回手机。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作品原创性毫无问题，不管是谁投诉，主办方总要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复。 否则，她也会死磕到底。 即使大公司根本不在意一个学生的上诉，那也要维权，绝不能让一个语焉不详的公告毁掉未来。 “没用的，他们不会理会你，估计也没有律师会认真帮你上诉。你要先考虑能不能跟上漫长的起诉维权，这种事很耗费精力，而且未必能成功，要做好持久战和心理战。” 苏子滢愣了愣，看着叶峻成。 他明明是个只会画画不接地气的艺术家，可有时候却看透一切似的。 也许因为他家也是做企业的，所以很了解这些东西吧。 “但是必须要让他们给个交代，抄袭的作品拿出来，用「疑似」两个字，太不尊重设计者，也不尊重比赛规则。你一定也这么想得吧？”叶峻成看着她，补充说道。 华晟摆明了店大欺客，也习惯了这种作风，从随意修改比赛时间，到昨天宣布今天撤回，都充满了一言堂的自负。 而苏子滢的性格，看着外表温柔，内心却相当坚定，一定会坚持底线，要争取公平。 “谢谢。”苏子滢有些感动，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想了想，对他又鞠了一躬，“给你添麻烦了，昨晚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手机……” 她想拿回手机，这就走。 “你不多休息一会？”见她恢复了客气礼貌，叶峻成眼色一沉，不给她手机，“浑身酒味的去哪？” “我要回宿舍……” “回去听别人嘲笑你吗？”叶峻成不让她走。 他猜测的很对，现在女生宿舍正在津津有味的讨论她呢。 “嘲笑又没关系，总不能躲在这里吧？”苏子滢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但宿醉确实让她的头特别沉重，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作痛，刚才走两步就像是刀刮似的。 直到麻痹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如何，她的设计已经公告得奖，也没有抄袭，这么撤回，她必须问华晟讨要公道。 “谁让你躲了？”叶峻成将她推回沙发上，“休息好了，脑子清醒点，再做计划。” 苏子滢又愣了愣，看着他宽宽的肩膀，也许是酒精干扰了她的大脑，今天的反应有些迟钝，竟觉得此刻叶峻成特别可靠。 “反正，你现在回去，只会被那些看笑话的人干扰心绪，我点了外卖，一会吃完再说。” 叶峻成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他说的没错，此刻苏子滢宿舍炸开了锅，昨晚一起吃饭的女生都来这里了，十来个女生七嘴八舌，乱糟糟的一片。 其中一个尖酸的嗓子正暗含得意的高声说道：“我早就说了，苏子滢怎么可能得奖？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没想到她胆子还真那么大，居然明目张胆的抄袭，真是丢学校的脸！” 王钰一脸气愤的看着黄媛，这女人昨天还假惺惺地用甜腻的声音恭贺苏子滢，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是拌了砂糖的毒液。 “人家说抄袭就是抄袭啊，也没见抄袭作品是什么……” 其中也有微弱的辩驳声，听不清楚是谁，但显然没什么底气。 毕竟苏子滢是学霸，也拿过几个学校举行的设计大奖，更是年年奖学金得主，有实力，可也遭人嫉妒。 以前她忙于打工，和同学们没有过多交集，像是隔了座山，是山里的高人，世外的仙女，可上学期和几个帅哥纠缠不清的关系，让仙女下凡了。 既然下凡了，自然就有人看不惯。 “华晟连公告都发出来了，难道还有假的？” 杨莉莉一直皱着眉，在那儿叹气，一脸帮不上室友的痛惜模样：“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 有人搭腔，黄媛更加得意：“我就觉得，苏子滢一天见晚的往外跑，平时都不见人。说是打工，谁知道到底在干啥？ 你看她昨晚就夜不归宿，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还记得上学期篮球赛吗？ 那些都是名门贵族的顶尖帅哥啊，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再看看林涵，昨晚那个样子，简直是卑微舔狗……” 「啪」！ 张焕颜狠狠一摔手机，这一局又输了。 她不知骂队友还是骂谁：“xx的，滚！” 吵吵闹闹的宿舍立刻一片肃静，黄媛知道林涵和张焕颜曾经的暧昧，故作平静地喝水，却不小心呛着了，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杨莉莉瞟了眼张焕颜，小心翼翼像是安慰又像是盘问：“焕颜，昨晚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她人呢？微信也不回消息，会不会出事啊？” 张焕颜看了眼杨莉莉，她在宿舍和学校的时间长，知道杨莉莉那双看似无害的大眼睛，想努力装作无辜，可其实最喜欢八卦。 这种小农的狡黠自保只让人觉得恶心。 张焕颜没理她，拿起手机，塞上耳机，躲进床上，与这个世界分割开。 杨莉莉觉得没面子，脸涨得通红，叹了口气：“你干嘛这样，我也是关心她！” 黄媛哼了一声，好不容易缓住了咳嗽，抚着丰腴的胸，悄声说道：“听说昨晚她跟叶峻成走了，你说一个喝醉的女生，去男生的屋子里，孤男寡女的，能做什么？百万奖金没了，金龟婿总要捞着吧？” 第93章 抓住小辫子 “行了，别酸了，一个个说什么风凉话？苏子滢要是这样的人，早就找人结婚去了，打什么工啊？” 王钰也听不到下去了，赶着大家出去，顺便警告，“都散了散了，我头都被吵疼了，反正这事，都别乱说，本来没几个人关注，你们不要大嘴巴！说出去对大家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定又是个乌龙。” “是啊，主办方这么大公司，一开始的审核肯定很严格，怎么会弄错？” 杨莉莉看似为室友说话，但语气满藏幸灾乐祸，“之前也没说抄袭，你说是不是有人看到比赛结果嫉妒啊？” “别瞎猜了，反正没有抄袭就得维权，哪有这么欺负新人的。” 王钰也看着苏子滢一点点搜集资料做效果图，怎么都不相信涉嫌抄袭。 而此刻，苏子滢正坐在叶峻成的家里，拿着手机找律师和相关的文件。 叶峻成站在画板后，调着水粉的颜色，可眼里没有之前的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看向撑着脑袋刷手机的苏子滢。 苏子滢自动屏蔽了一堆消息，室友们在小群里问她情况，她没回。 因为现在自己都搞不清楚情况，试图和大赛组委会联系，那边只客客气气的说，如果有疑问，可以请法律顾问。 就在苏子滢想着找哪家律师事务所，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亮起，苏子滢按下了接听键。 “苏同学吗？我是华晟公司的设计总监。”那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老杨一直在想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因为董事长带的图纸，外观确实很像，可是内部构造也相似，就很奇怪了。 因为那是日本去年的产品，当时还没有超薄镜头，可他根本来不及准备找人一一核对，因为这是董事长的交代，在事态可以被控制之前，部门里面的马屁精早就做完了一切，发布了一个急急火火的公告。 武断地毁了一个年轻设计师的前途。 老杨无从改变。 这也是部门内部对他的敌意，因为当时是自己孤注一掷，好不容易说服老板，硬挺了这个设计图，取代之前的计划，碍着了不少人。 这些老顽固还不抓着这个机会弄他？ “我是。”苏子滢本来以为是个推销电话，没想到是华晟的设计总监，立刻坐直了身体。 “是这样的……这次设计……我认为你的作品是完美的，而且比赛期间我们也做过各处对比，并不认为有抄袭。” 老杨想过站出来为苏子滢辩驳，但在老板面前，他这个设计总监什么都不算，而且第一名是他提着脑袋硬气拍板坚持提上去的，这次出了这种事，他能不能在华晟公司吃饭还是个问题。 思前想后，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能做的，只是给苏子滢打个电话，希望她不要因此受到影响。 但是老杨也很清楚，遇到这种事，只能算这孩子倒霉。 真可惜啊，原本前途光明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刚露锋芒就被折断了。 “既然没有抄袭……”苏子滢忽然想到什么，点开了录音功能，重新说道，“既然比赛期间你们已经做过了严格的把控，认为没有抄袭，为什么要发出那种公告？” “这可能是误会，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并不认为苏同学有抄袭，可是高层那边的认定，我实在没办法……” 老杨的语气有些迟疑和痛苦，不知道是为了撇清自己，还是为了内心残存无多的道德感。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言语的无力，微凸额头沁出汗珠。 “我想知道，他们认为我抄袭的作品是什么？公告里没有提到。” 苏子滢觉得最不公平透明的就是这个，说她疑似抄袭日本作品，但并没有说清楚具体哪个作品。 如果明确的指出来，大家自行对比，还能还她清白。 “他们觉得你抄袭了2020……” 老杨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有人喊他，让他去老总办公室一趟。 他只能匆匆挂断电话，有些懊恼，觉得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有余力去照顾一个新人的情绪。 有才华的年轻人，只要不被挫折打败，还能往前挣扎。 而他这样年近半百准备熬几年退休的中年人，再无重头努力奋斗的勇气。 “谁打的电话？”叶峻成听到了对话，知道是华晟那边打过来的，但不是客服部。 也许是哪个良心发现的人，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 “设计总监。”苏子滢放出录音给叶峻成听，只觉得讽刺。 老杨的电话并没有给她安慰，反而让她更觉得身处于荒诞不经的世间，所有美好向上的东西仿佛都是虚幻的。 但冷静下来想想，也透露了重要的信息。 连设计总监都认为她的设计没有问题，那就是有黑幕。 当然也不排除华晟的恶意炒作，牺牲她换来新手机的热度。 “等我一下。” 叶峻成立刻回卧室，打了个电话，很快拿到了华晟设计总监杨林的资料。 苏子滢去了洗手间，昨天不知是不是火锅太刺激肠胃，还是不适应冰啤酒，蹲完厕所觉得腿都软了，扶着面盆用冷水冲了冲脸。 头还是很疼，太阳穴跳的更厉害，有些发烫，大概是喝醉了又吹了风，宿醉后遗症。 熬过初中，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明哲高中，一路半工半读走到现在，她觉得即便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也不能再打倒自己。 所以今天早上那个公告，不过是人生无数挫折中的一个而已，和以往一样，正视它，面对它，解决它。 等她在心里做好计划，提起精神出来时，一堆包装考究的外卖已经放在了料理台上。 叶峻成正在拆包装盒，外卖食品被他摆的整整齐齐i。 苏子滢极少吃外卖，第一次看到用上好餐具包装好的外卖，上面的品牌恰好是她大一时周末打过工的那家。 卖的死贵的燕窝粥。 “给你打电话的是杨林，在华晟公司做了十九年。”叶峻成见她走出来，继续摆着碗筷，说道，“华晟做电子也不过二十年时间，杨林也算元老了，这次设计大赛，他说话也算有分量的，既然他都觉得这是个误会，那就说明，这并不是误会，而是阴谋。” 第94章 把他列入计划 “我会帮你找到涉嫌抄袭的资料，律师这边，我也给你找了徐春团队，等你舒服点了，他们会和你联系。” 叶峻成说完，也「张罗」好一桌早午饭，拉开高脚凳，示意她过来吃饭。 “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苏子滢有些惊讶，她只是蹲个厕所洗把脸，叶峻成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不，也许是他接完电话，就已经在帮着询问律师团队了。 “我不白帮忙，打赢了官司，我要分一半钱。”叶峻成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精力在这上面？你不缺钱，有时间多画画吧。” 叶峻成见苏子滢一直没走过来，站在洗手间门口，离玄关很近，看上去想随时逃跑的样子，对她勾了勾手指：“你先过来，我告诉你真实原因。” 苏子滢定定看着他，还是没动。 因为忽然想到了华晟公告之前，叶峻成那句轻描淡写的「你跟我表白了」。 夹在这么多重要讯息中间，在宿醉的上午，差点让人忽略了那威力。 叶峻成见她不动，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她面前走来。 “我先回去了，今天还有工作……”苏子滢立刻转身，抓起玄关上挂着的包。 当自身状态不好时，遇到让人头疼的局面，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叶峻成比她还快，她还没来得及开门，他就伸手按在了门上，那双琉璃似的漂亮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现在才想起工作？是不是有点晚？” 叶峻成细细品尝她脸上窘迫的表情，她此刻像是面对猛兽暴露了伤口的小动物，脸上有一分脆弱和几丝惊慌无措。 见惯她平时淡定礼貌的样子，这会真是难得的狩猎时间。 苏子滢松开了门把手，定了定神，脑壳还在一阵阵的疼，和他的气息一起侵扰着神经。 “你帮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喜欢我，而我想走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 苏子滢缓了片刻，抬起眼，看着他，脸上的脆弱和惊慌被冷静疏离代替，“我没有计划交男友，更没想过谈婚论嫁，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总之，我不在你的计划内。”叶峻成给她做了总结，脸上竟看不出生气，“你昨晚跟我说了。” “我喝多了说的话，你别放心上。”苏子滢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她要来这里啊！ 想到自己话痨的样子，就觉得羞耻。 “你说了一堆自己的计划，还把你的三年计划，五年目标的文件发给我了。” 苏子滢听到这里，低头看手机，她早上被班级群和一群女生私聊问公告的事刷屏了，往下翻了好久，才看到自己昨晚十二点多真给叶峻成发了几个文件。 可惜撤不回来了。 见她攥着手机僵立的模样，叶峻成都有点同情了，学姐一向淡定，什么修罗场没见过，今天大脑一定忙不过来了。 他可不得趁火打劫？ “我之前说，最不喜欢听人说秘密了，因为我没有义务保守他们的秘密，可他们却理所当然的认为，信任你才会说出心底的秘密，试图从情感上和道德上捆绑你，让你充当树洞和垃圾桶，被迫接受转移的压力。” 叶峻成说到这里，满是宠溺的拍了拍学姐的发痛的脑袋，“但是，因为是你，所以当垃圾桶也好，被情感束缚道德捆绑也好，我都可以接受。” “我没把你当垃圾桶，我很尊重您。”苏子滢一着急，都用上了敬语，“昨晚可能就多说了几句废话，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你别有压力，不用放心上，也不需要保守秘密。” “有压力的人是你，你是不敢把我列入计划，你觉得棘手，觉得搞不定，所以才想逃走。” 叶峻成逼近她，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上次的事，还记得吗？” 他和林涵打了一架，之后，她主动发了消息，可他没回。 那时候他心情惨淡，几乎想放弃这种憋屈的关系，可又做不到，也舍不得。 脑子里都是她的身影，他无法抹掉她的存在。 “你……伤的严重吗？” 苏子滢见到他嘴唇内侧似乎有一道颜色稍浅的痕迹，细看去，大概是当时被牙齿磕破的口子很深，都过了好多天，还没彻底的恢复。 “流了很多血，这里。”叶峻成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低低说道，“最疼的是这里。” 苏子滢手掌微微一颤，睫毛忽闪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但最终轻轻的压了压他的胸膛，也低声说道：“我在你心里，是个胆小鬼吧？懦夫似的，总希望你能主动离开。” 叶峻成感受到了她那几不可觉的微弱回应，眼睛都亮了，像是盛满了夏夜的星空，立刻抓紧了她的手，压抑着激动：“不，你不是懦夫，我才是懦夫，不敢太近，不敢太远，怕吓跑了你，怪我没有经验，我如果勇敢点，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也许你就不用害怕了。” “人心总会变的，当下的决心，和未来的心，是没有关系的。” 苏子滢像是认命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住跳的厉害的太阳穴，“我不喜欢变动，如果你想进入一段新关系，就按照计划来，不要有意外和变动。” 叶峻成的眼睛更亮了，一把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抱住，激动的大脑有些空白。 只记得昨晚，她说到家里变故，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背弃了她，那些平时对她和和气气的亲戚也一夜反目，所有人都怕和她家沾上关系，哪怕打个招呼都不愿意，生怕多看一眼就被借钱…… 大概是脆弱又敏感的青春期被伤害太多，和她外婆说的一样，从那时候起，苏子滢就觉得能力和金钱比任何感情都可靠，再也不想主动结交新朋友，也不愿在维护感情上浪费时间精力。 “按照计划来，不会有任何意外和变动。”叶峻成过了好久，才松开了手臂，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我都听你的，所以，把我列进你的计划，就现在。” 第95章 从遥不可及到触手可及 “我会把计划书做好……” 苏子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峻成堵住了嘴。 “在此之前……你别这样。”苏子滢好不容易推开他，缺氧让脑壳更疼。 “我很荣幸！成为你的计划。”叶峻成激动地又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箍住，这才感觉到她身体热得很，“你发烧了？” 刚开始他太兴奋，身体火热，现在察觉到学姐有点发烧，估计昨晚吹了风受了凉。 “宿醉，不舒服。”苏子滢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的表情，按着太阳穴，从他温暖的怀里抽离出来，“多喝点水就好了。” “先去喝点粥。”叶峻成立刻把她推到餐桌边，按下她的肩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她嘴里送去。 “我自己来。”苏子滢接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动作，她也不是那种饭来张口的宝宝，接过勺子，闷头吃了起来。 叶峻成像是得到期盼已久的宝贝，上一分钟还觉得她窘迫的可爱，这一秒换成了自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也不知道对这珍宝怎么「下手」。 哪怕自己的画拿到了世界第一，都不如此刻的激动。 叶峻成尽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毕竟学姐看上去很淡定，似乎并不觉得把他列入计划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在未来回忆起这一刻，总会觉得不公平，想讨要更多平等的感情，可此刻他丝毫不介意，不停的给苏子叶夹菜，希望她多吃点，多长点肉。 “我胃不舒服，你吃吧。”可惜，苏子滢没什么胃口，只吃完一碗粥，就放下了勺子。 她还是得早点走，因为周末连着端午节，昨晚要不是聚餐，她就回家了。 现在想想，幸好没有回去告诉家人自己拿下设计大赛奖金的消息，不然出了这意外，家人要担忧了。 “我也吃饱了。”叶峻成看也放下了筷子，他一口没吃，可胃里全是满足感。 大概这就是秀色可餐。 看着她，刚才那一幕和曾经被冷淡的场景不停在脑海中交替回放。 第二次见面，在楼梯道看到她，「关心」的搭了句话，学姐一点也没对自己展露菩萨性格，看他不顺眼的模样，让他气结了好几天。 之后，时不时听到她那句温柔又疏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让他恨不得找点什么更牢固的关系出来。 “你吃什么了就吃饱了？”苏子滢叹了口气，看着他比往常更灿亮的眼睛，里面藏着明灭不定的光，“别替我担心，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我知道那是你的原创，一点也不担心。”叶峻成只是压抑着自己「成为计划」的喜悦。 至于设计大赛，该担心的是大赛组委会。 华晟店大了，根本不在意一两个人的投诉，出了事也有专业的律师团队处理，组委会根本想不到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大学生能翻出浪花来。 反正对高层来说，这事发个公告就结束了，顺便用回之前的设计方案，不耽误新机发布。 尤其对华志安来说，哪怕知道那是女儿的小计谋，也不会放在心上。 亲爹都是无条件支持闺女的，能让华芸在意介意的事，他当然会让她称心如意的解决。 尤其是这个设计大赛，到了最后杀出的黑马，华志安和一帮保守派，内心是不想变动的。 那张设计图也太洋气，让人怀疑这是出自一个没有毕业的大学生作品。 原本安排的新机设计师采访也取消了，华志安并不关心设计者的处境，他只关心季度销售报告。 销售已经连续三季度下跌，后起之秀越来越多，尤其那群八零后九零后创业的新人，头脑灵活大胆，营销手段也越来越厉害，让他压力很大，有时都想着提前退休。 “爸，记着端午聚餐。”华芸见爸爸要出门，趴在楼梯上提醒。 华芸这几天回国，华志强罕见的每天回来，推掉了不少应酬，陪陪孩子。 他对华芸很歉疚，年轻时忙于创业，顾不上照顾孩子，等事业稳定，又和原配离婚，孩子一直在国外上学，一年见不到几次，所以现在才特别迁就。 “知道了，我已经和你叶叔叔说好了，几家一起吃个饭。”华志强知道女儿从小就喜欢叶家的少爷，现在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纪，想什么他当然知道。 “几家？不是咱们两家吗？”华芸惊讶的问道。 “哎呀，都是些生意上经常往来的老朋友们，有两家你也认识，老王和张勋家，他们家的孩子你也认识吧？你们年纪差的有点多，一起见见面多玩玩挺好。”华志强匆匆忙忙的看着手机说道。 “那……好吧……”华芸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带着笑，撒娇，“爸，晚上早点回来，帮我挑一套衣服。” “你穿什么都好看，喜欢就去买。”华志强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眼光也越来越陈腐，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审美。 “我穿上次领奖的那条裙子会不会太隆重？” 华芸是紧张，和叶家见面，她要拿出未来儿媳妇的样子来。 “和你小闺蜜们商量吧，我要去开会了。”华志强的手机不停的震动，他笑着对女儿摆摆手，迅速出门上了司机的车。 华芸慢慢走下楼，透过落地玻璃看着轿车离开，这才拿起手机，在闺蜜群发了条消息，约了在市内的朋友们下午茶。 顺便逛街买买礼物。 华芸知道叶峻成的品味眼光很高，寻常礼物是看不上的，很难讨好。 但朱音，叶峻成的妈妈，只要送的够贵够独一无二，就会笑纳。 尤其喜欢各种石头，美玉和钻石是她的心头好，华芸在国外时就已经订好了一条钻石项链，再去买点时尚奢侈品，足够了。 而叶峻成的端午，已经「计划」好了。 对，学习苏子滢的计划生活，他等学姐……不，应该说女朋友酒气都散尽了，彻底清醒后，送她回家。 这一路上，叶峻成费尽心机，软磨硬泡说要和她一起过个有意义的节日，要去她家看望家长。 苏子滢没有立刻答应，像是在思考什么。 叶峻成有时候总觉得她很遥远。 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可她的心却在远处，不愿和他贴近。 也许是她打工多年，内心比普通女大学生多了几分沧桑的成熟，也许是她外热内冷，内心深处惧怕感情，性子淡漠没太大悲喜。 但无论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还是已经得到的月亮，叶峻成都计划好了。 计划着让她变成炽热的阳光，让她真正的温暖幸福起来。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是不是可以不住酒店？”叶峻成旁侧敲击，想光明正大的住她家里。 第96章 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此刻的晚霞正好，路上的车也少，沿途的风景美的让人心悸。 苏子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半阖着眼，金色的夕阳在她眼底跳跃着，仿佛微醺未醒，没听到叶峻成的话。 叶峻成真想靠边停车，把这一幕画下来。 “你还在想大赛的事？”叶峻成伸出右手，想握住她的手。 这会苏子滢反应很快，「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回去：“认真开车。” 她没想大赛的事，下午和这边的律师联系上，把需要的资料发过去，剩下的让律师处理就行了。 她刚刚发呆，是在想意外的计划。 昨晚喝多了，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丢脸的事，不过她是个顺应局势的人，也顺从内心选择。 酒后吐真言，既然吐了，再难收拾的局面，也得好好善后。 她在想，叶峻成在自己的生命里，有多重的分量，是怎样的存在。 试图用质量和重量去分析情感，是很难找到答案的。 但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量化，他出现之后，除了工作，平时占用了自己多少时间。 无意有意中，被他占据了多长时间。 折算下来有些心惊，他们才认识半年多，可失眠想着他的次数就不少了。 更不要说平时在同学友人面前听到他的消息，空闲时想到他的画，他的行为所造成的困扰…… “你好歹和我说说话，这么冷淡，我会觉得你在敷衍我。”叶峻成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抱怨了。 因为刚才那毫不客气的一巴掌，伤到了他敏感的少男心。 之前他沉浸在突破关系的喜悦里，就当她是没做好准备，内心害羞，可以原谅。 可动作上的拒绝，让叶峻成很受伤。 “我没有想大赛的事。”苏子滢心思细腻，听到了他的不满，立刻解释，“我只是在做心理建设和计划，不想聊这些让你不高兴。” “你做计划我为什么不高兴？”叶峻成听到她温温柔柔的解释，怒气已经消散大半，“和我在一起还要做心理建设？压力很大吗？” “我们的家庭差距很大。”苏子滢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旦决定，就会努力前行，有压力也会想办法解决。 “这是我俩的事，家庭是次要的。再说，我喜欢的，我家人都会支持。” 叶峻成也想过如果在一起，父母那边会不会同意。 但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爱的两人。 学姐这么优秀，他还担心被别人抢走。 “如果结婚呢？”苏子滢淡淡问道。 当下固然重要，但是生活从来不只是眼前。 结婚，会涉及到两个家庭。 叶峻成微微一愣，他不敢奢望太遥远的未来，但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结婚，多美好的两个字。 “你计划到结婚了？”叶峻成真想把车靠边停下。 和学姐结婚，是他最渴望的事。 “你难道不是为了结婚而交往？”苏子滢皱了皱眉。 当初就是不想成为他「练手」的对象，所以划清界限。 既然决定在一起，必须好好规划啊。 不然像林涵那些前女友似的，给他送经验值，她可没时间和精力陪人玩恋爱游戏。 “当然是要结婚！”叶峻成只是不敢提。 能让学姐接受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了，哪敢立刻提余生。 这么想来，叶峻成发现自己被她拒绝了几次，变得卑微了。 原本骄傲的少年，为爱低下了头……这需要多喜欢她，才能心甘情愿的弯下腰。 “所以结婚的话，你准备怎么和你家人介绍我？” 苏子滢已经想好了带他正式见家长，在爸妈面前开诚布公的坦白叶峻成是男朋友的事。 这种事最好别兜圈子，尽量让事情简单化，反正家人也见过叶峻成几次，心理上也好接受。 “我是不是有些着急？”苏子滢见他在思索，意识到自己公事公办的口吻，像是在谈工作。 “不着急，我很喜欢，你这么认真的谋划，值得我好好学习。” 叶峻成嘴越来越甜了，尽管听上去像嘲讽，“只是没想到你进度有点快……我还在想着刚才你说的结婚，先给一点时间回味。” 学姐做事效率太高，还没好好牵手，就说起结婚，进度条拉的太快，他得适应。 “我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结婚会让你的家庭反对，或者给你带来压力，那最好在一开始就权衡处理，无论是及时止损还是未雨绸缪，总要做好准备。” “你就一直在想这些？”叶峻成原本充盈着幸福笑容的表情凝固住，皱起了眉头，打开右侧转向灯，下高速。 什么叫「及时止损」？ 她以为这是交易吗？ “还想了你晚上睡哪里。”苏子滢不急不慢的说道，语气很真诚，“我家书房有点小。” 叶峻成觉得学姐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至少是玩弄他情绪的高手。 让他爱的牙痒，也恨得牙痒。 而且学姐虽然外表一团温柔和气，可内心比他还古怪孤僻，沉思时，是他很难进入的世界，会让叶峻成有挫败感。 不知道心爱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仿佛找了蒙娜丽莎当女友。 可学姐大部分时候又坦诚的可爱。 就像大大方方在那些表姐妹堂兄弟的眼神中，领着他回家，进门就对正在收衣服的外婆说道：“姥姥，我带叶峻成回来了。” 这边的乡音很柔软，荡漾着一层水色，像落日下的长乐河，波光粼粼的。 叶峻成听出来了不同。 乡音里特意提及带某人回来，不是做客，也不提及做什么事，会有一种归属的意味。 意味着他会成为这一家的一份子。 那种归属感很奇特，像外婆倏然明亮的眼睛，像那些皱纹里温暖的笑意。 让他的心都暖了，安定了。 之前的那些不确定和不开心，都被她的乡音融化，甜蜜蜜的像炉火上炖着的土鸡汤，那是人间的味道。 就连在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苏妈妈都为这句话冲了出来，有些惊愕的看着两个年轻人：“滢滢，你带小叶回家了？” “是的，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叶峻成。”苏子滢微笑的将叶峻成推到院子中，让他接受两个长辈的打量。 第97章 这是我男朋友 “哎……哎呀，不早点说带人回来，好多准备点饭菜啊！” 还是外婆先反应过来，转身回屋拿钱，“我再去买点酱牛肉回来。” “不用了，都是自家人，我们吃什么，他跟着吃就是。”苏子滢倒是很不客气，拦住外婆。 叶峻成甚至忘了和长辈打招呼，还沉浸在这恍若梦境的温柔乡音里，直到苏妈妈笑着喊他进屋坐着，才回过神。 “阿姨，我……” “以后空手来，别带礼物。”苏妈妈心情复杂，但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打断他的话，“开车回来的？累了吧，去里屋歇歇？” 苏家上下都有一种老旧却温情的亲和魔力，对身边的人和物都格外珍爱，就像那把用了几十年的木椅，即使留下无数岁月的痕迹，依然被珍惜着使用，不会随便添置新的替代，不会随意扔掉。 大都市经常用快消品的年轻人，很难感受到老物件上留下的珍贵光泽。 “开车两个小时当然累了，先去洗洗吧。”外婆还是习惯让人到家后洗脸净手，擦去一身风尘。 而苏妈妈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来厨房帮我打个下手。” 苏子滢知道妈妈要「训话」了。 她做决定总是先斩后奏，习惯了跳过父母意见。 并不是不尊重家人，相反，家里刚出事那会一团糟，她如果不自己做决定，父母坚决不会同意她那样的年级去想方设法的兼职，从一开始有酬帮同学补习功课，到后来的各种临时工，如果每一件事都听父母的安排，恐怕她早就失去了妈妈。 但是不打招呼的带了男朋友回来，不给家人缓冲的时间，确实有些过于过分。 苏妈妈在煮粽叶，厨房里一股粽叶的清香气味。 “你最好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晚上早点回来吃个便饭。”苏妈妈翻动着粽叶，缓缓开口。 苏子滢点了点头，爸爸平时在厂里忙，晚上回来得晚，有时候一周也见不到人影。 “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话本不该多问，苏妈妈知道女儿的性格，外表柔弱，内心却很独立自主，可她还是担心孩子受欺负。 毕竟对方这么优秀，长得又漂亮，一看就不缺女孩子喜欢，听说家里也家大业大的，万一强横起来，普通的女方家庭哪能吃得消。 “就今天，所以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苏子滢坐到灶台后添了把火，平静的回答。 “你想好就行，妈妈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苏妈妈看着女儿眼里跳跃的火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就忽然接受人家了？” “就忽然觉得他挺可靠的。”苏子滢抬眼看着妈妈，笑了，“也许是吊桥效应。” “什么桥？”妈妈没听清楚。 “长乐桥听说保护起来了？”苏子滢不再和妈妈解释，笑着转移话题。 她其实清楚，不是什么吊桥效应，虽然早上的大赛通知确实让她有那么瞬间觉得不可思议，情绪也受到影响，可那不算什么压力。 人们很容易因为压力，去寻找一个发泄口，或者寻找同伴的关怀和爱，寻找躲避风雨的港湾，甚至因压力而组建家庭。 她不是，她是看到叶峻成的眼睛，某一瞬间，忽然觉得也可以。 或者在酒精的影响下，觉得应该像年轻人一样，去他的计划，做点喜欢的事，年轻就该肆意一些。 “说是出台了什么文件，三个多月没动工，倒是在旁边修路，河边可能要建一个公园。” 妈妈听女儿说小叶同学可靠，那就没什么好说了的，絮絮叨叨说起小镇上的大事，“那边修路不好走，你明天可以带小叶去北边河岸上看看，那一块还没围起来。” “嗯。” “你既然带他回来了，就要对人家好一点，包容些。”妈妈捞出粽叶，又想起什么，伸头看了眼里屋，叶峻成还没出来，于是压低声音说道，“人家是搞艺术的，难免有些个性，从小又被宠着，现在刚好上，肯定都依着你，再过几年，万一有什么小吵小闹的，你让着点。” 不得不说，苏妈妈到底是过来人，对小年轻的交往充满了预见性。 只不过她想的太远了，以叶峻成的性格，根本安稳不了几年就需要磨合。 “我不会和人争吵的。”苏子滢觉得妈妈多虑了，她可是打工菩萨，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 即使有分歧，也不会大吵大闹，最多学隔壁小师妹做个ppt理性分析，实在不行就走人。 “这样才可怕。”苏妈妈叹了口气，“那叫什么？冷暴力。要多交流，关心对方的需求，行动上也要关怀对方，别每天闷头看书，你这么聪明，不用妈妈多说。” 这点苏子滢随她爸，年轻时苏妈妈脾气大，想找老公吵架，人家就躲开了，更气人。 “那你还说？”苏子滢忍不住逗妈妈。 “你这孩子……这不是觉得你年轻，没什么经验吗？和男生相处的太少，你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人家。 你看看刚才领他进门，就一句介绍，一点也不隆重，会让人家男孩子觉得你没把他真正放心上……” 苏妈妈这一唠叨就收不住了。 既然孩子都把男朋友带回家了，那就是要好好相处，她不反对，但也不希望像苏子滢寒假时说的那样，成为别人练手对象，得到之后又分离。 “知道了，我给爸打个电话。”苏子滢听了十来分钟老妈传授的老旧的相敬如宾的恋爱婚姻经验，终于起身准备去拿手机。 叶峻成还在淋浴间，他被外婆塞进去冲澡了。 因为家里只有一个浴室，晚上回来的人多，回头得排队洗澡，所以外婆就让客人先用。 苏子滢很务实，既然带他回家，就得把人家安排好。 阁楼太小又简陋，容不下娇贵的大少爷，所以把楼下姥姥平时住的客房收拾了一下，换上了新床单。 等叶峻成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时，看到苏子滢正抱着一床新被褥往客房走。 “我可以睡书房。”叶峻成立刻拦住她，抢过被褥往阁楼走去。 “我都收拾好了……” “我想睡楼上，跟你近一点。” 叶峻成脚步飞快的上楼，他不想半夜找苏子滢说话，木楼梯吱呀吱呀的响，影响楼下老人家睡觉。 第98章 庆端阳 “再抱床被褥上去吧，楼上地板硬。”外婆笑呵呵的对站在原地的苏子滢说道。 年轻人嘛，总想离得近一点，老人家能理解。 苏子滢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妈妈刚才说的有些话很对。 大家门户的公子少爷，有自己的小脾气，会任性甚至跋扈不讲理，要忍让，也不能过分忍让，她得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互相打磨，慢慢成长。 巷门口几家小店，一到傍晚就聚满了熟人，大家都在看着巷子最深处的老苏家。 苏浩六点半才赶回来，一下班车，就见一堆亲友围上来寒暄。 说是寒暄，其实是想八卦他女儿带回来的大画家。 端午节把人带回家，也没听说叶峻成定了这边常住的酒店，不知道晚上回不回去。 而苏浩平时不会回来的这么早，今天赶回来吃晚饭，很不寻常。 这一晚上，小店门口的几家亲友都盯着叶峻成停在旁边的那辆车，第二天，苏子滢留宿男同学的事情，传遍了小镇。 苏家当年是大户，故事曲折，贡献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叶峻成更是自带光环，前几次来镇上就被大家议论，现在被苏子滢带回来，一夜没出来，可见关系非同寻常。 早上外婆出门买菜时，三婶就凑过来，一脸了然的表情：“什么时候结婚啊？” “至少等到明年毕业吧？”四姨也在小店门口溜达，插嘴说道。 “你们懂什么啊，现在大学就能结婚，还能带孩子上学呢。” 表嫂是年轻人，抱着一大早就嗷嗷叫着要吃糖的娃，也凑了过来。 “那蛮好，趁着我姐身体恢复的不错，还能帮着带带外孙。”四姨立刻说道。 “人家需要娘家帮忙？早就自己找七个八个保姆伺候了。”表姐嗤笑，嫌四姨他们老土。 “别瞎猜了孩子们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外婆提着篮子，虽然这么说着，脸上还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老实说，外孙女内心要强，太过独立，老人家其实是担心的。 女孩子能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是偶尔停靠，也不会那么累。 外婆当年也是开明自强的女强人，现在年纪大了，经历太多的变故，只盼着子孙后代平安快乐的成长。 不要漂泊无依，不要孤身奋战。 现在唯一担心苏子滢日后受委屈。 小叶家庭那么好，婆婆不知好不好伺候。而且，小叶长得俊俏，又是搞艺术的，经常去外面写生或者参加什么艺术展，难免会被一堆女孩注意…… 外婆只想要到这些，又觉得有一堆操不完的心。 老人家哪里知道，现在小叶同学的身边，就有一堆虎视眈眈的妹子。 美术系暗恋叶峻成的女生，能从教室排到校门口。 只不过叶峻成平时沉迷艺术，从不正眼瞧她们，就算是鼓起勇气表白，不管是老旧的写情书还是加微信，都得不到回应。 叶峻成不想理会的人，不会浪费一秒时间在他们身上。 所以华芸给他发消息经常石沉大海。 如果她没事打电话或者语音通话，不但会被无情掐断，还会被嫌吵的删掉。 华芸才是小心翼翼，不敢多打搅怕他嫌烦，又要定时找些话题发点照片来维护关系。 只有回国后，和小时候几个玩伴恰好凑一起，或者家长们聊起，才能约到两次叶峻成。 华芸以前并不觉得追叶峻成辛苦，虽然他不怎么理会自己，但他也不会搭理其他女生，只对画画有兴趣。 可去年年底开始，叶峻成的画里，总会出现另一个女孩，那就是苏子滢。 华家的端午晚宴，几家走动挺近的商业巨贾带着自家孩子们，其乐融融的在一起聊着天。 华芸觉得设计大赛的事已经足够给苏子滢教训了，她的事业和前途也差不多结束在此，现在可以专心讨好未来的婆婆，却没有想到，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刚刚拉开序幕。 苏子滢的起诉，这对每天都要处理一堆纠纷的大公司来说，多一张律师函不算什么压力。 但端午节当天，华芸穿的美美的跟着爸爸来到酒店餐厅，却没见到着叶峻成，再一打听，从苏子滢同学那里得到消息，叶峻成昨天就送人家回家，没回学校…… 这让她胸口闷着一口气压不下去了！ 叶峻成的老妈朱音更没把这些人的聚餐放在心上，还在开国际会议，面都没露。 母子一个德行！ 华芸脸色难看的要命，只顾着拿手机给叶峻成留言。 而叶峻成根本没开机。 他忘了带充电线，车里有车载充电，可他也没上过车，更没空看手机。 叶峻成在陪苏子滢包粽子。 院子里面放着几个矮木凳，中间围着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大木盆，里面泡满了雪白的糯米，旁边放了几个木桶，有的放着碧绿的粽叶，有的里面是切好的大块红烧肉，还有的木桶装了一大半包好的三角粽。 朴素的劳动画风和叶峻成那张洋气精致的贵族脸格格不入。 原先外婆在包粽子，苏子滢来帮忙，叶峻成也跟着凑过来，外婆一看，索性不当电灯泡，去厨房里忙去了。 “你爸爸厂里很忙吗？一早就走了？”叶峻成没话找话。 昨晚他缠着苏子滢说话说到十二点，见她困的不行，没忍心再纠缠，也是一夜没睡好，听着阁楼外的鸡鸣犬叫，看了大半夜她书桌上的笔记。 好像这样能融入她过去。 “嗯，厂里忙，如果你没来，他昨晚也不会回来。”苏子滢教他包粽子，见他怎么都折不对，再次给他做示范，“这么一卷就行了。” 苏浩五点半就坐早班车去厂里了，他昨晚和苏妈妈为女儿这事聊了一夜没睡，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忧。 “这样？”叶峻成当然知道，他这可是画画的手，只要是手上的活，一看就会。 “不是，你得预留两公分出来，这样糯米不会漏掉。”苏子滢见他手笨，飞快的扎好手里的粽子，抓过他的手，手把手的教，“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这样裹起来……” 苏子滢忽然打住，抬眼看向贴向自己的美少年，被他反抓住了手指，亲昵轻柔的摩挲着，才知道他刚才是故意的。 “这样裹起来啊？”叶峻成温柔说话时，嗓音迷人，惑乱少女心。 湿漉漉的手沾着粽米的清香，裹住了她的手。 第99章 你关心过我吗 还有他湿漉漉含笑的眼睛，像一场春雨，淋在她的身上。 苏子滢的心微微一动，垂下了眼眸，任他亲热的贴过来。 「啪」！ 院门被没轻没重的推开，一群放了假撒欢的孩子们冲进院子里，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漂亮哥哥。 随后是大人们在后面高呼大喝：“小宇，别跑，看好妹妹。” “阿勋，你缓些个……” 苏子滢立刻抽出手，低低对叶峻成说道：“你回楼上歇着吧，一会这里吵闹。” 每年端午节，一群七大姑八大姨都会来她家包粽子。 因为外婆的肉粽做得好，大家帮忙包完，回头都会拎十个八个回家解馋去。 “陪我出去走走吧。”叶峻成见进门一堆大姑娘小媳妇，都带着笑偷瞄他，刚开始，他心里很得意，女方的亲友越多，似乎自己的地位越稳。 嗯……这是什么卑微又不自信的念头？ 一定是以前被苏子滢「PUA」的太多，加上即使现在被接受，苏子滢的表现也太过云淡风轻，仿佛有他很好，没他也一样。 没有被特殊对待，没有糖分超标的宠爱，让他心底多少还有不安感。 “反正这么多人……也不需要你帮忙。”见苏子滢还在包粽子，叶峻成以为她没听到，又贴着她耳边说道。 苏子滢知道他爱清静，点了点头：“知道了。” 几个姑娘们瞄见两人亲密的耳语，都捂着嘴笑着交换眼神。 传统节日浓浓的乡情味很珍贵，但孩子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着，绕着院子疯跑，有些去厨房问外婆讨要正在煮的粽子。 大人们拉着家常吼着调皮捣蛋的孩子，没两分钟，叶峻成耳膜就有些受不了。 苏子滢将手里的活忙完，才站起身，和几个姨娘姑婶们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把叶峻成拉了出去。 小镇比平时热闹的多，因为端午节，大多在外的年轻人都回来了，许多人家还有端午回娘家的风俗，媳妇女婿们提着水果礼品回家团圆。 粽子的香味笼罩着整个小镇。叶峻成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清香的粽叶味。 苏子滢领着他穿过一条窄窄的巷道，来到一处非常安静的小山坡。 山坡不高，却足够俯瞰整个小镇。 河水像一条银色的腰带，缠绕着小镇往东而去。 “应该带画板过来。”苏子滢爬到山头，看着黑瓦白墙此起彼伏的镇子，有些已经盖起了高楼，建成了新小区，有些还像自家老宅，独门独户，烟囱飘出炊烟。 新旧的对比，让她想到了叶峻成的那幅长乐桥。 再过多年，她家的老宅也会拆了，变成统一规划的小区，再也看不到端午节被孩子们推开院门冲进来要粽子吃的热闹场景。 “你可真敬业，还帮我惦记着画画呢。”叶峻成蹲下身，看着脚边一丛不知名的野花，语气里藏着一丝不爽。 白色淡蓝色的小小花瓣绽放着，长长的花蕊努力朝着天空伸展，试图吸引蜂蝶来授粉。 自然界的植物尚且如此努力的想传播种子，更何况正值青年的年轻人。 苏子滢心思纯正，脑子里只有学习和赚钱，以己度人，觉得他也是个工作狂。 毕竟见过无数次他画画时狂热的眼神和废寝忘食的专注，总觉得他就是个纯粹的艺术家，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因为画久了产生感情。 “这是直刺变豆菜，我国特有品种，有清热解毒的药用功效，小时候要是有孩子得了麻疹或者跌打损伤，老人会采回家入药，消除热毒。” 苏子滢见他盯着野花，以为感兴趣，在旁边充当植物百科的解说员，指着旁边另一种小小的五角星似的花，“这叫蛇根草，也是一种草药，内服外用都可以，大多时候都是女性……” “你对野草都比对我了解的多。”叶峻成在生闷气呢，结果她非但没发现，还兴致勃勃的给他科普花花草草。 谁在意这些野花野草？ “你研究过我是什么品种吗？你知道我有什么功效吗？你仔细看过我是什么颜色的吗？” 叶峻成忽然站起身，盯着她，咄咄逼人的问道。 苏子滢哪里知道自己对男朋友的平静态度早就惹的人不满。 热恋期像关系不错的朋友似的相处，谁受得了？ 叶峻成睡一觉缓过来，见她一直对自己不温不火，也没显露出特别的亲热，就觉得有必要和她聊一聊这个问题。 “你的品种是人类，难道还有其他品种？”苏子滢站的位置高，正好可以平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你有好好了解我吗？知道我生日哪天？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喜欢哪种植物？知道我最喜欢的城市是哪里？知道我今天穿的内衣颜色？” 叶峻成牙痒痒的看着她平静温柔的表情，学姐身上有一种让人静下来好好说话的魔力，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生气。 “当然知道。生日是八月二十五，喜欢吃贵的东西，植物最爱玫瑰，喜欢现在的城市，穿的内衣颜色是……”苏子滢看到了他眼里冒出的火光，顿了顿，平静的说道，“白色。” 濒临爆发的叶峻成像是被千万吨巨浪扑灭了火苗，表情说不出的别扭，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校内网的画家介绍里面有生日啊，我看你平时画的大部分画里面都有玫瑰，猜想你这样追求完美的人，配玫瑰很完美。” 苏子滢只是不习惯和人保持过于亲密的距离，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她平时观察力就好，加上过目不忘的学霸属性，从叶峻成的画里能看到他的特质。 “城市嘛……你上次拿了金奖，接受采访时说过一句，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人，所以你喜欢她在的城市。” 苏子滢没有看过他的采访，是室友们八卦这句话时，恰好听到。 “你……你早就在关心我？”叶峻成的表情管理失去了控制，眼里溢出了藏不住的幸福，他内心就是个傲娇的玻璃心小公主，被喜欢的人关注，觉得刚才阴暗的世界立刻佛光普照，生机勃勃。 第100章 忙，在陪男友 苏子滢该怎么回答呢？ 她只是过目不忘，过耳也能记着，平时女同学们太喜欢议论他。 尤其宿舍里的杨莉莉，作为崇拜他的小画手，好几次给大家说过这位大神出圈的作品。 但看着叶峻成那么期待幸福的眼神，苏子滢实在没法回答是道听途说的，所以只能微笑。 “那你……怎么连我衣服颜色都知道？”叶峻成忽然想到了重点，眼底露出了纯情少男的羞涩。 难道她早上过来偷看了？ “哦，上次你喝醉了，我给你找衣服，看到衣柜里全是白色的内衣。”可惜，苏子滢这次打断了他旖旎的幻想，淡定的回答。 “这样啊……呵……”叶峻成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干笑了两声，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小野花，那个什么直刺变豆菜，缓了缓欢喜又失落的心情。 “走吧，看看山坡那边的景色。”苏子滢对他伸出手，怕大少爷走不习惯山坡小路摔着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喜欢你喜欢我。”叶峻成还欢欢喜喜的伸手将她拽到怀里，一脸孩子气的满足。 就在这时，苏子滢的手机响起来。 苏子滢从家里走时，怕家人喊吃饭，带上了手机。 她第一反应是家人打电话喊他们回去，拿出来一看，是林涵的视频通话。 昨天是假期，前一天林涵又替她高兴，和朋友们出去浪了一晚上，第二天睡到晚上八点多才醒，然后发现好几个朋友给他留言，说了苏子滢设计大赛被撤的事。 他当时就懵了，给苏子滢发了好多消息，她也没回，林涵以为她情绪不好，加上时间不早了，没敢多打搅，只叮嘱她看完消息给自己回复。 其实昨晚八点多，小镇上大部分老居民都已经休息了，苏子滢和家人们聊完天，被叶峻成缠着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倒头就睡，哪顾得上看手机。 今天早上，她起床后才看到林涵一堆消息，给他回了句不用担心这件事，又被叶峻成听到动静，敲门过来和她道早安。 林涵担心的一夜没睡，六点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梦里全是设计大赛这事，也就睡了三个小时，醒来看到苏子滢的一条消息，立刻打视频过来。 他得看看苏子滢的状态才安心。 可是没想到啊…… 万万没想到，他看到后更扎心了！ 叶峻成无意间瞄见她的手机屏幕，眼里的笑意就冷了下去，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不接？有什么不方便当着我面说的话吗？” 苏子滢只是习惯性想将视频通话切成语音通话，还没操作就被他抢了手机，无奈的叹气：“我这不是准备接吗？” 她的话没说完，叶峻成帮她接通了，举着手机，看似体贴的帮她当手机支架，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醋，寻思着怎么处理她身边这些花花草草。 “你在哪？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给你留了那么多话，你就回一句……” “我回家了，陪家人没看手机。”苏子滢打断林涵的话，免得他又唠叨一堆。 “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过来跟你说。”林涵昨天知道这事就给华晟大赛联络部打过电话，可惜被那边很官方的打发了。 百万奖金对苏子滢来说，那可是命啊！ 而且，背上抄袭这个名头，以后的前途也岌岌可危。 回头他的客户都留言要换设计师，就没人能救苏子滢了。 “说什么需要跑过来？”苏子滢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手机支柱」，「有事给我留言就好，没事我挂了。」 “我特么的给你留言，你好好回过吗？”林涵急的爆粗口了，“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回复了你的担心。”苏子滢也服气了，她回了一句自己很好，不用担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一句话？我怎么知道你真正的心情和想法？” “那就是我真正的想法。林涵，你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 苏子滢见叶峻成的脸色越来越黑，不准备多聊，叹了口气，“我在陪男朋友，好得很。” 叶峻成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阴郁的表情稍稍缓和。 林涵一脸愕然，像是画面卡住了几秒。 男朋友？ 前天晚上聚餐，还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一夜之间就多出了个男朋友。 她回家相亲了？ “你……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林涵觉得她一定是开玩笑。 苏子滢点了一下镜头，正好对着叶峻成那张精致的脸，随后又点了一下，换过前摄像头：“你认识的，叶同学。” 林涵的表情复杂，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反正那句「恭喜」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峻成心情大好的上前一步，转过身，揽住苏子滢的肩膀，一改平日对林涵的倨傲，主动和她点了点头打招呼：“林同学，不用担心我家子滢，她有我陪着，我会照顾好她的。” 林涵那边的镜头像是受到了什么袭击，晃了晃，随后他终于也露出一丝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好意思，我想单独和她说话。” “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这是苏子滢问的。 她擅长观察别人的神情，来判断下一步行事。 而且轻重缓急的事情，苏子滢会在心里列个表，比如林涵现在离得远，叶峻成却就在眼前，如果一定要惹怒一个人，选择远的那位。 至少不会像近在眼前的这位，伸手就能把她推下山坡。 当然叶峻成是不会那么做的。 而且叶峻成的身份和林涵不一样，在列表里他的位置更靠上，是新晋男友，内心还娇贵脆弱，当然得宠着点。 林涵听到她这句暗中维护的话语，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边的设计图，别忘了明天要交给甲方。” 说完，他挂了视频，怔怔的看着她的头像几秒，忽然狠狠将手机砸向对面的墙。 她确实很好，生活依旧在前行，可他是怎么失去了这么好的女孩？ 大概是以前游戏感情的报应，现在百倍的砸在他的身上。 ——而叶峻成—— 第101章 需求不同 而叶峻成想到她和林涵还有工作纠葛，内心稍许不悦，但转念一想，女朋友态度至少端正，他俩也刚建立关系，不能过于心急，免得惹她厌恶。 “我和林涵是相处多年的老同学，没有暧昧关系。我对他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友情。”苏子滢收起手机，看了眼叶峻成的表情，主动开口解释。 她冰雪聪明，很快就能明白叶峻成内心深处的不安，他在感情上像个幼稚的孩子，需要每时每刻告诉他「我爱你」，才能迎合他的需求。 “不用和我解释。”叶峻成听到这番撇清的话，心里受用，可嘴上假装大方，“我没有那么小气。” “那也要和你说清楚，这是我对你的尊重。而且……说了要好好计划未来，我们可能也会在需求上有些分歧，能早点提出来，早点解决最好。” 苏子滢昨晚被他缠着聊些过去时，就想好好和他谈一谈现在。 因为她不是小鸟依人甜美女友的性格，习惯了隐藏内心的情感，外露的温柔只是过去种种经历所赋予的保护色。 “你也太认真了，我没什么需求，只要你在身边就够了。”叶峻成觉得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较真。 但认真的「这是我对你的尊重」，格外的可爱。 学姐身上古典温柔兼具克制情感的气质，交织出一种洞察世事却禁欲的吸引力。 哪怕是物欲，她追求金钱，却又严守底线。 我想要它，但我不想被它驾驭，我要是我永远的主人——她乌黑的眼睛深处，写着这样的誓词。 叶峻成这时候看着她纯正的表情，就会升起一种难以启齿的冲动想法。 “陪伴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我的方式让你失望……” 苏子滢的话还没完，就被他揽住腰堵住了剩下的话。 很快苏子滢察觉到他太过热情，她只能找个空隙撇过头，躲开他的亲热，低声提醒：“好了，小心摔下去。” 叶峻成见她脸颊绯红，连耳朵都红了，偏偏语气还很沉静，极力淡定的模样，烧的他心里的邪念更旺，忍不住啃了啃她发烫的耳朵。 幸好这时苏子滢的手机又响了，家人喊回家吃饭。 中午的阳光早已有了暑气，两个人沿着绿意盈盈的树林往下走，一路上，叶峻成都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叶峻成的心底也清楚，苏子滢没法做一个黏着他贴着他、每天甜言蜜语的女朋友，她真正的内心，并不经常对他人敞开。 她只是习惯坦然的面对生活所夺走的、或者赋予的一切。 所以，即便是生平第一次交了男朋友，也淡定的不像话。 可是对苏子滢来说，内心已经为他清出了一片空地，让他在这块地上随意开垦打理，未来这里变成花园也好，垃圾场也好，她心甘情愿扫出这一片来善待他。 这就是她的感情。 也许过于理性，但她会做好未来的计划，尽量让他在这块土地上规划出美丽的庄园。 苏浩对叶峻成的态度，和女儿相似，并不是非常热情，但也不失礼数，特意中午赶回来和大家吃午饭。 父亲对女儿的男朋友都会挑剔和审视，生怕欺负自家孩子。 而且作为父亲，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会像自己，不求回报无条件付出的宠爱女儿。 吃完午饭，苏浩要回包装厂时，叶峻成这个不管人情世故的「艺术家」，终于想到这位以后是自己的岳父，拿起车钥匙要送他去厂里。 苏浩没有拒绝，一脸宠爱的吩咐女儿在家多休息，显然想找机会单独和叶峻成说几句话。 “别担心，你爸有分寸的。”见叶峻成和苏浩走了，外婆才笑眯眯的开口。 “我没有担心。只是爸今天表现的太刻意了，不需要这样……”苏子滢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爸爸这两天表现的过于宠溺，让她很不习惯。 “你爸爸是想让小叶看看，虽然我们家坎坎坷坷的，没人家富裕，可你也是掌中宝心尖肉，曾经是小公主，现在也是，不能被人瞧不起。” 苏妈妈打断她的话，从女儿手里手里抢过碗筷收拾，“平时半工半读的多累啊，回家就好好歇着，上去看看书也好，别碰这些。” 苏子滢忍不住笑了：“你们这逻辑有问题。叶峻成要是瞧不起，就不会追着我来这里了。” “你这孩子懂什么？现在是现在，时间久了……” 苏妈妈打住了下面的话，委婉的将「喜新厌旧」换成了「摩擦」。 “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小摩擦，这是先打预防针，你爸给他做示范呢，家人怎么爱你，他就得怎么宠你。” 说起来很惭愧，虽然苏子滢是家里的独女，家人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孩子，可是因为那场变故，却变成了她来保护家人。 苏妈妈想到这里，就觉得难受，孩子如果换个家庭，一定会幸福很多。 “别担心，我不会被人欺负的。”苏子滢察觉到妈妈眼里的难过，立刻安慰道，“你看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欺负我，别跟爸爸一样，瞎操心。” 苏妈妈更说不出话来，嗓子有些发哽。 女儿从小学习好，家里条件也不错，别人只有嫉妒的份，但初中之后，没少被挤兑过，连一直玩到大的好朋友都不跟她来往了，此后她也再也没有交过什么朋友。 青春期受过的委屈，默默流过的泪水，还有家庭变故带来的迷茫不安，太多不该她承受的压力，让她一夜长大，努力变得成熟，努力想成为拯救家人的英雄…… “就是瞎操心，小滢有喜欢的人是值得高兴的事，再说人家小叶多优秀啊，以后福气享不完的。”外婆擦着桌子，笑着对苏子滢说道，“反正啊，只要自己优秀，自然会找到优秀的同伴，你说是不是？” 苏子滢也笑了，正要回答，放在桌上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叶峻成打的电话，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对方的声音很甜，说的话却很辣，直接了当的介绍自己——华芸。 第102章 爱是克制 苏子滢没想到她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 不过想到华芸能让隔壁大学的网红师妹来教室找自己，找她的电话并不困难。 “叶峻成呢？”华芸不客气的问道。 “他出门了，你如果找他……” “不，我找你，你们果然在一起，你怎么勾引他的？” 那边毫不客气的质问，一连串咄咄逼人趾高气扬又气急败坏的控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攀高枝也要照照镜子，你跟他不可能在一起，叶家都不会让他带你进门……” 苏子滢没想到华芸这么快就知道叶峻成在自己这里。 除了林涵刚刚得知他俩的关系，其他人不知道。 难道是林涵说的？ 很快苏子滢就在心里否认了，林涵虽然朋友多，消息灵通，但他从不乱说自己的事。 他俩最初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包括以前打工的各种事情，也只有林涵知道，班里同学们甚至不知道他俩关系要好。 昨天答应叶峻成交往开始，他就激动地没看过手机，昨晚手机没电，他俩手机型号不同，也没充电放书房里，今早她还关心的问叶峻成节假日要不要给家人打个电话，被他回答，他们家不重视这些，他爸妈只忙着赚钱。 当时苏子滢还有些心疼，觉得他和家人关系不够亲近。 ……为什么会想到这么远的事？ 只是因为苏子滢对华芸这通恶意满满的电话听不下去了，在她一通质问和诉说自己跟叶峻成青梅竹马准备订婚的往事里，忍不住分析她是怎么知道叶峻成在这里的。 “你在听我说话吗？”华芸已经连续说了三分钟，对面很安静，偶尔传来不甚清楚的老婆婆模糊的声音。 “在，在等你说完。”苏子滢礼貌的回答，看了眼都去厨房洗刷的外婆和妈妈，缓步往楼上走去。 “你最好主动离开他，否则……”华芸不是威胁她，她没什么本事，可是老爹和叔叔们的本事大啊，将一个毕业找工作的小蝼蚁拉进各大公司的黑名单很轻松，“工程设计系毕业的高材生，你选择这专业，不就是想进大公司，以后拿年薪百万过自己的小资生活？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妄想嫁给叶家。” “容我梳理一下你刚才说的话。”苏子滢礼貌的请她稍等。 她走到书房，昨晚铺在地上的被褥已经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叶峻成的手机放在书桌上，这个家里多了一个外人的气息，竟然没有显得很拥挤很突兀。 “用得着梳理吗？简单一句话，不想死就离他远点！” 华芸被她慢条斯理客客气气的话气炸了，恨不得把她约出来揍一顿。 “因为刚才你有些激动，说的有些乱，我大概总结了一下，前几分钟你是想说明你俩的关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就差指腹为婚，中间又穿插了太多你现在取得的艺术成就，我一直没能插上嘴捧场恭喜，虽然这跟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苏子滢不急不缓的开口，“之后几分钟说的事，就跟我有关系了，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在威胁我。” 华芸被她气的怒声纠正：“不是威胁，是警告。” “对我来说，这两个词没什么区别。”苏子滢想提醒留学太久的大小姐，这两个词在她嘴里的词义是相近的，警告只是她威胁的口头方式而已。 “你觉得设计大赛这事闹出来，以后还有前途吗？你要是听我的安排，好好求我，我会考虑帮你撤掉公告，恢复名誉，再给一百万当分手费，怎么样？” 华芸深呼吸，努力不让对方的冷静牵动自己的情绪，问道。 说撤就撤，华晟还真是她家开的。 可惜她老爸这次不会答应。 当然，苏子滢也不答应。 但华芸不管，大话先说出去，如果威逼利诱有一样能让对方动摇，那就说明刚交往的两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基础，很容易一棍子打散。 “嫌少？我可以再加点……”华芸听到那边没说话，还以为对方在犹豫。 “我是在想，您这样优秀的忙于学业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关注到设计大赛上来，连公告也知道，难道也看过我的设计图？”苏子滢向来温温柔柔的说最一针见血的话。 凭借直觉和对方透露出的讯息分析，苏子滢觉得必须问华晟要个说法了。 像外婆说的那样，她温柔，但不软弱，更不会随便让人欺负。 “那是因为……我……我早就知道你在勾引叶峻成，你设计大赛的事，隔壁学校的人都在议论，我朋友们都知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你只是个在咖啡店端茶送水的服务员……” “我也纠正一下，不是我「勾引」他，是他用真诚打动了我，这是值得尊重的感情，并非攀权富贵的游戏。” 苏子滢已经提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想再和她啰嗦，果断的打断她的话，微笑着说道，“如果你觉得你喜欢，那就告诉他，用你的行动去打动他。否则，劝退我，他也不属于你。” 爱并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逼他人退后，自己独占。 爱是行动，是做出来的。 愿意为一个人改变，愿意为一个人克制，愿意在粉尘满屋的小厂房里，帮岳父干体力活，用娇贵的拿画笔的手，搬送一车车的纸板。 苏浩擦着汗，看着叶峻成汗流浃背的给货车上货，觉得一个大少爷，能身体力行的做这些，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叶峻成属于那种可以花钱雇人做事，绝不会亲自动手。 叶峻成其实心里也想花钱请人干活，只不过现在没手机，厂房又离居民区远，附近哪有人过来帮忙？ 偏偏昨天和今天苏浩回家时间长，耽误了出货，今天下午必须全上完货，只能撸起袖子帮忙。 等这两车的货上完，叶峻成脱下沾着血水的手套，他那双皮肤娇嫩的手上没搬多久就磨出血泡，现在血泡也被磨破，看着挺可怜。 中途手疼的不想动时，叶峻成就脑补回家苏子滢看到这双手的惨状的反应，又觉得干劲十足。 但是很可惜…… 可惜他晚上一身灰尘的带着苏浩回家，没有看到苏子滢。 第103章 感情 苏浩早就注意到孩子手磨破了，干完活就让他去最近的医院消毒包扎。 白色的纱布裹着他瘦瘦的手，外婆一眼就看到了，紧张的拉过叶峻成的手，心疼的抚摸着：“怎么弄伤的？苏浩，你怎么照顾人家孩子的？” “妈，是我不对，今天小叶帮忙上货……” “没戴手套吗？弄成这样？疼不疼啊？” 苏妈妈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叶峻成两只手都缠着纱布，也一阵心疼，忍不住唠叨苏浩，“让人送你去厂里，一下午都扣那里当工人啊？人家画画的手多精贵，你……” “不关叔叔的事，我是看车子等着要送货，厂里人手少，忙不过来，主动帮忙的。” 叶峻成虽然没等到苏子滢的关怀，但苏家长辈女性的心疼让他心底很暖。 他的妈妈从不会捧着他的手，说这么温柔的话。 朱音甚至没怎么在家出现，和小镇传统的贤妻良母女性不同，她是个比男人还要强的女强人，生完他第二天，就把会议室搬到了医院里。 当时正是研发新项目的关键时刻，朱音第三天出院，把他丢给了月嫂和爷爷奶奶，月子期几乎在公司的研发部度过的。 虽然小时候几乎没带过他，可朱音给他制定的「成长计划」一点也没少，比带团队还严格，每个月回去见他的时候，就是各项考核期，哪有慈母的温柔。 “这手不能碰水了，会发炎，一会等小滢回来，让她帮你擦洗一下。” 外婆拉着叶峻成回屋，想给他打点热水擦擦脸，看着他的手发愁。 “小滢去哪了？”叶峻成听到外婆这句话，心里不由浮想联翩起来，嘴上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她啊，被隔壁二舅家的孩子请过去辅导奥数，一会就该回来了。” 外婆刚说完，就听到院子里苏妈妈隔着墙喊苏子滢的声音。 二舅家就在隔壁，嗓门高点就有人应和。 这种亲密的家族关系，也让叶峻成羡慕。 旧旧的老屋，旧旧的亲情，穿堂弄巷鸡犬相闻的照应，是大城市富家少爷很难感受到的温度。 苏子滢很快就回来了，刚进院门就听妈妈在轻声埋怨爸爸，唠叨他不好好照顾客人，怎么能让少爷干重活之类的话。 “回来了？去给小叶找两件你爸的干净衣服换上，一身好衣服被你爸弄得那么脏。” 苏妈妈见女儿拿着二舅给的一斤牛肉回来，立刻接过来，对她努嘴说道。 “穿不上吧？他比爸高不少。”苏子滢想到他车里每次放着的几个旅行包，里面或许有衣服。 “我去找吧，上次给你爸买的一套衣服正好大了，就试穿了一次，洗干净放那也没穿过……” 苏妈妈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问苏子滢，“他不会嫌弃吧？” “没那么挑剔。”苏子滢这么说着，走进门，绕到洗手间门口，看见外婆正拿着热毛巾举着胳膊往少爷脏兮兮的脸上擦，赶紧走过去喊道，“姥姥，人家这么大了，有手……” 她看到这么大的人手上缠着的白纱布。 “手被你爸弄伤了，不能沾水，这几天你好好照顾人家啊，别弄发炎了，要是耽误画画可怎么办啊！” 外婆说着，将热毛巾顺势塞到苏子滢手里，“你帮人洗洗头擦擦身，这一头一身灰的，你爸可真是不把孩子当外人。” 苏子滢拿着热毛巾，眼神从他手上移到脸上，见他正忍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像是等着她伺候。 “你去当搬运工了？”苏子滢拿起他的手，举起来仔细瞧着那纱布，用眼神认真丈量，仿佛能穿透纱布看到伤口样子。 “你家出货还挺忙的，是不是该考虑多雇两个工人？叔叔年纪大了，什么都自己做，多累啊？”叶峻成攥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看纱布了。 苏子滢听着外面院子里父母的轻声对话，低低说道：“现在刚起色，不敢多开工资，我爸又创业失败过，被打击的厉害，做什么都很谨慎，本来以为我能帮上忙……” 想到设计大赛，苏子滢不再说了，转了话题：“伤的严重吗？画画怎么办？” “只是磨了一点皮，结痂……” 叶峻成见她担心的样子，心一软，想安慰她没事，不知怎么就想到刚才外婆的话，顿了顿，变成了：“医生说结痂之前不能碰水，得你帮忙照顾我了。” “当然不能碰水，也不能再做重活，长好之前你就别用手了。” 苏子滢帮他擦着脸，有些后悔下午没跟着过去，她要是在，绝对不让这双手磨破，“你以后不要这么傻了，我爸厂里都是小活，你两天不能画画，损失多大？” 这可是千万级别的艺术家之手，在利润几毛几分钱的包装盒前，孰重孰轻？ 想到上学期的篮球联赛，他这双手在篮球场上摔伤一点，就吓得同学们议论好几天，害得她也几天睡不好觉。 “就算两年不能画画，我帮咱们爸做事也是应该的。”叶峻成的声音从毛巾下闷闷的传出来。 苏子滢愣了愣，忽然知道，这不是理性分析轻重的问题，而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感情。 是他把自己家看的比艺术家要重。 “你知道我看到手破了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叶峻成拽下毛巾，眼睛格外的亮，凝视着她，“不是第一时间想到伴随着我二十年的画笔画布，而是开心。” “好像我终于能够为你做看得见摸得着的事了，为喜欢的人付出的开心。” 叶峻成说着，摸了摸她柔嫩的面颊，眼神越发浓烈起来，“会想着，我竟为她做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我竟为她流血了，多神奇的体验啊，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它又是那么不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接着会想她看到后，是会心疼？会生气？会安慰我？还是会主动抱着我亲一口？” 苏子滢默默看着他，五味杂陈。 既觉得他幼稚，又有说不出的感动。 于是，迎着他期待的眼神，苏子滢放回毛巾，伸手抱了抱他结实的瘦腰。 第104章 渴望被爱 她知道他的需求很纯粹，只不过渴望被爱，被她深爱。 可是人类的需求会随着得到而产生改变。 想要更多，或者，不再想要。 “衣服……”苏妈妈找出衣服来，走到洗手间门口，立刻又退了回来，咳了一声，“衣服我放这里了，小叶你看看能穿吗？不能的话，让小滢去表哥家给你拿一套。” “对，毛毛个子高，他衣服可以穿。” 外面还传来外婆的声音，想走过来，被苏妈妈推了出去。 “让小滢去管，妈你赶紧把米煮上，洗完澡刚好吃饭。” 炊烟又起，小镇的黄昏像一幅油画， 叶峻成听着脚步声离开，在苏子滢耳边低语两句，见她脸颊又红了，忽然有一种冲动，将此刻的心情和此刻的她留在画纸上的冲动。 可惜他今天就算能拿笔，也不能真拿。 难得苏子滢提供五星级服务，将创作的种子埋在心中，等着它生根发芽，开出花来。 但当苏子滢帮他洗完头，将莲蓬头位置调低，准备让他冲澡时，叶峻成倒是有些放不开了。 “额，你……你真帮我洗澡啊？”叶峻成内心已经想过无数次，真的发生时，整个人像点着火似的燃烧起来，脸都烫了。 “我帮你擦个背，来，衣服先脱了。”苏子滢说着，伸手想帮他脱T恤。 叶峻成倒退了半步，挣扎了一会，才说道：“我自己冲冲就行。” “记着手别碰水，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我就在门口。”苏子滢见他居然害羞，忍不住笑了，学弟嘴上天天嚷着要亲亲要抱抱，可内心就像个清纯的小公主，倒是挺可爱。 “暂时没需要，快出去。”叶峻成将她撵出去，才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不好意思，总觉得……是不是应该多锻炼几天再脱衣服？ 而且他今天身上太脏了，他这样的完美主义不能容忍脏兮兮的裸露在她面前。 不过学姐心态真稳，不管什么状况都能淡定的面对，让叶峻成很佩服。 原本以为她是游离于女朋友这样的新身份外，但没有想到，她只是很快进入「老夫老妻」模式而已。 最后一天假期结束，叶峻成并不知道华芸给苏子滢打过电话。 苏子滢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是因为觉得不重要，对叶峻成和自己来说，都是一些垃圾信息，不值得为此浪费时间交流。 而华志强也发现了女儿的情绪不好，端午节的聚餐有不少名流，唯独朱音和叶公子都没来，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华芸更是早早离席，借口音乐学院的同学请她去端午晚会表演，被闺蜜们接走。 华晟一向有加班的传统，华志强一直以此为自豪，觉得这是员工充满主人翁精神的代表，连他自己都经常在夜深人静之后才离开办公室。 所以端午节最后一天假期，晚上没有什么商务安排，女儿又和朋友们去夜店玩了，他就在公司食堂吃了个便餐，回办公室处理邮件和资料，直到十点多才进电梯下楼。 刚一开电梯门，华志强就看到了满脸憔悴的杨总监。 “老杨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加班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身体要紧。”华志强被老杨的脸色吓了一跳。 虽然前段时间杨总监还出了个漏子，但毕竟是他心腹爱将，承担着新产品设计的重任，现在这精神状态可不太好。 老杨苦笑，他故意在这儿等华志强。有些事，他觉得不方便去办公室说。 “华总，麻烦你一定要看看这个。” 老杨把一叠资料递给了老板。 华志强眯着眼睛，看到标题是百万设计大赛的拟获奖作品，就有些不快。 这事儿不是已经翻篇了嘛？ 那个女学生的作品确实不错，但是抄袭，取消奖励，撤回公告，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已经算是公司宽宏大量，杨总监还要给她喊冤不成？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虽然如此，可华志强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否则老杨不会在这里等他。 老杨叹了口气，如实汇报：“那个学生找人发来了律师函，也提供了没有抄袭的证据，设计部说她抄袭日本的作品，她已经拿全套图片对照，彻底否定了抄袭的可能性。” “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过图片对比。”华总眉头皱的更厉害，那抄袭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难道律师就能睁着眼说瞎话？ 现在的小女孩为了名和利，脸皮也不要了，硬蹭上他们啊？ 老杨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资料翻开，第一页两个产品的外形确实略有相似，但手机的外观设计上采用相似元素是大概率事件，这并不能判定为抄袭。 当他翻开第二页的时候，华志强瞪大了眼睛，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内部构造的设计概念完全不同，从这一点上，就已经洗清了抄袭的嫌疑。 但是，他之前看到的对比，可不是这样。 尽管已经过了五十岁，华志强觉得自己还是年富力强，记忆力绝对不会有问题，他也一向以对数字和图样的过目不忘而自豪。 “这设计图从哪里来的？” 华志强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怒气忍不住从胸口升腾，尽量压着火，不动声色，谨慎地向杨总监询问。 “对方律师发过来的，设计部同事今天也与日本那边联系，要到了副本，确认并无篡改。” 老杨小心翼翼，他也猜的出来，华志强可能是被人骗了。 可是，谁能轻易的蒙骗精明的老板呢？ 华志强拿过那叠资料，面色铁青的回到家，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华芸在酒吧里根本听不到手机，她当天晚上没有回去，跟着一个帅哥走了，直到第二天十点多，又被爸爸的电话的吵醒。 平时华芸出去玩，爸爸根本不管，这次一看老爹昨晚连打了七八个电话，华芸心里觉得不妙。 华志强没有多说，只让她尽快回家。 他知道女儿性格，怕电话里先骂了她，闺女不敢回来，去找她那同样不靠谱的妈告状，说不准就找不到人了。 第105章 太过娇宠 这些年，想要弥补，却变成了娇纵。 华志强等女儿一到家，让她去书房看那叠资料。 华芸身上还带着酒味，但心里清醒，铁证如山，已经无法狡辩，面对强压着怒气的老爹，只能嫁祸闺蜜，说是那天苏子滢的同学看到获奖作品，觉得和日本那个设计很像，是她发过来的资料，自己也没好好核实，急着给他看。 华志强当然不会再相信，他查到这个小姑娘，在设计系是有名的学霸，拿过不少校内举办的设计奖，还有什么动力模型拿到了市里的奖金，可见实力是有的。 再一查，这姑娘家穷，天天在外打工，还做过叶峻成的模特，这么一来，关系就了然了。 华芸见爸爸真的生气了，开始一哭二闹。 “苏子滢同学说她疑似抄袭，我想着是她同宿舍的同学说的，总没错吧？担心奖金被骗才没有好好核对，就急着告诉你，你这么凶我干嘛？” “还有端午聚会叶峻成都没来，你知道他在哪吗？他在苏子滢家里！你只知道工作，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事？” 华芸也不说重点，只说苏子滢是个小狐狸精，把叶峻成勾引走了，顺便控诉爸爸。 “叶峻成被人抢走了，你根本就不关心，你只关心能不能和叶家联姻，可朱音阿姨根本就没把咱们家放在眼里！她根本就看不上我们家！” 华芸像个受害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成功让华志强沉默了。 如果叶家真的把她当未来媳妇，哪会那么冷淡？ 其实华志强心里也清楚，朱音是个女强人，论事业和财富，早就远超过他，加上叶家还有文化底蕴，这种大户人家其实很难伺候。 和朱音那个人似的，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清高，没点墨水都不敢跟她多说话。 华志强也很久没和朱音单独聊过，自从前年的那个什么全球峰会上坐在一起，他们公司的理念被朱音丢了个鄙夷不屑的眼神，被媒体抓拍下来大作文章，两家也几乎不再合作，对立的越来越明显。 但华志强还是痛心疾首。仅仅是因为嫉妒，就敢在这种事上操弄，等以后继承了公司，天知道女儿能干出什么事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不要再问。最近出去散散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华志强颤抖着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良知与亲情在脑海中来回斗争，看着女儿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虎毒不食子，他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最后疲倦地挥手让华芸出去。 他已经费力的树立起女儿品学兼优的形象，不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崩塌，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 好在那个小姑娘讲武德，踏踏实实走法律途径，而不是直接将这些资料发到互联网上发酵。 如果是个会营销的，发个微博，或者用新媒体的那一套，公关部就被动了，损失远超这份奖金。 搞不好还会影响到新产品的推广…… 华志强喜欢将所有事往最坏的方向想，因为他的公司就是靠营销杀出来的，这两年发展缓慢，他的内心其实是悲观的。 现在女儿也靠不住，不肯听他的去商学院，以为还能走走艺术名媛这条路，从几个巨贾里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他也能缓口气。 没想到还没找到对象，就惹出了一堆事让他善后。 华志强撑着额头，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把私生子召回公司，先从底层开始磨炼，看看等他退休的时候，能不能接住这个公司。 和华志强的烦恼不同，朱音早就看透了儿子的本质——无法成为商人。 商人重利而无情，叶峻成却恰恰相反，他是个纯粹的艺术家，谈钱那是侮辱他。 苏子滢就侮辱了他好几次。 自从叶峻成的第一幅画拍卖到百万时，朱音接受了他的离经叛道，在艺术的价格面前，同儿子和解。 当然，她嘴上不会先承认儿子在另一条路上的优秀，她只是放弃了让艺术家接手公司，开始备孕。 ——要个二胎，练小号。 朱音是个狠人，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心狠，谁看到她，都会被她那股狠厉精锐的气势吓到。 叶峻成不听她的安排，留在国内上学后，朱音就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仿佛没他这个儿子。 尽管有时候深夜回家，会翻出电子照片，看看他小时候乖巧的样子，也会默默关注他最近的画作，但她只允许自己想二十分钟，再久就要影响她的状态，耽搁接下来的计划和日程安排。 这晚，朱音刚洗完澡，在镜子面前欣赏了几秒经常运动和保养的身体，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七岁，那身材和脸蛋最多三十出头。 她管理身材的能力堪比女明星，正是因为高度的自律，让她在高强度的工作中保持着充沛的精力。 等朱音拿着排卵试纸出来，看到躺在大床上的叶同志居然没看她，还在看手机，于是晃了晃试纸提醒：“准备好了？” 叶珣正在和堂弟叶琅聊天。 他作为叶峻成的亲生父亲，儿子交了女朋友这事，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还是叶琅给他报喜，发了女孩的照片过来。 叶珣坐起身，对解开浴袍身材火辣的中年美妇喝道：“等等！” “等什么？过了这个点就不是最佳受……” “你儿子谈恋爱了！”叶琅点开那个笑容温婉古典的女生照片，给朱音看。 朱音脸上的春情立刻被冷锐严苛的表情代替，像是在打量一个项目书，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张照片。 甚至还拿过来放大看细节和纹路。 “就是他们学校的，比他大一届，什么工程设计系的。” 叶珣问了叶琅女孩子的基本资料，觉得太一般了。 但长得挺好看，气质像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什么家庭？”朱音看到女孩穿的衣服普通，料子一般，中规中矩的不像艺术学院的学生。 “贫民。”叶珣叹了口气，“听说家里负债，就是打工的时候和你儿子认识的。” “什么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朱音对叶珣推脱责任般的语气有些不悦，命令，“你给他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嘛？让他别谈恋爱，跟断臂维纳斯结婚？”叶珣也管不了儿子，要不然当初就不可能让他去清远。 他担心老婆对这件事暴怒，刚才看到女孩子的照片很有气质，内秀温润，至少有吸引到儿子的外表资本，生怕老婆棒打鸳鸯，又说道：“再说，他也没和我们说，也没带回家，也不一定是奔着结婚，年轻人在感情上多尝试是好事，让他玩玩，总比搞艺术搞得走火入魔强……” 叶珣的话音未落，朱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叶峻成的电话。 朱音这才想到，前两天儿子给自己留过一次言，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个电话。 当时她在开会，之后就忙忘了这事…… 叶峻成知道这时候如果能打通电话，说明朱音不在飞机上出差，能说上两句话。 他只是出于礼貌和尊重女朋友的意思，告知家人一声，自己有交往对象了。 叶珣心里有些紧张，看着朱音一脸沉肃的听着电话，不知道儿子和她说了什么。 朱音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嗯」了两声，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才说道：“把她的个人资料发给我。” 这什么职业病？当婆婆又不是当老板，还要看入职报告？ 但是叶珣不敢吐槽老婆，更何况未必当人婆婆，说不准只是看看孩子挑的暖床工具干不干净。 朱音挂断了电话，没等叶珣开口，坐到床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刚说什么？不是奔着结婚，玩玩也挺好？” 叶珣摸了摸鼻子，听老婆语气不对，怕多说多错，讪笑：“这不是……第一次见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没什么经验，就当……” “就当什么？”朱音沉着脸，看着叶珣，“你觉得女性是男人的玩物？凭什么别人家的姑娘让你儿子挑挑拣拣玩弄？”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也替孩子高兴嘛？你也老担心他为艺术献身，现在有女朋友可以献身……挺好……”叶珣暗道不妙，不小心踩到了雷，绞尽脑汁想解释。 他老婆是女强人，比男人还要强，也比绝大多数的男人有本事，最讨厌男人们用不对等的旧眼光看待女性。 不熟悉的人会觉得朱音很女权，但又并非如此，朱音只是平等客观的看待问题，她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 也是个极为可爱的女人。 只是这一点，别的男人永远get不到。 很多朋友在背后会嘲笑叶珣「怕老婆」，其实叶珣正是因为知道她真正的样子，所以才会「怕」。 怕的背后，是敬重和尊崇。 “资料发过来了，我看一下。”朱音阻止老公的胡言乱语，看了眼叶峻成发来的资料，眼底的严肃渐渐瓦解。 虽然出身不好，成绩却不错，看得出是个很努力很有方向的女孩。 不过这年年奖学金对朱音来说是基础「入职」条件，她讨厌老公物化女性，可如果对方自己把美色和身体当做工具，想走捷径，无论男女，朱音都会更讨厌。 “怎么样？”叶珣想凑过来一起看。 “别管他了，最佳受精时间要过去了，先管二胎再说。”朱音一看时间，错过了还要等下个月，二话不说推倒叶珣，坐了上去。 老婆做事就是高效率，叶珣闭上了眼睛，大儿子的事已经被冲散了，现在只能想着未来的小儿子…… 但叶珣其实不想要二胎。 他心疼老婆。 朱音太要强了，她想要二胎的理由似乎很简单，为了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但叶珣知道，其实朱音总觉得遗憾。 没有陪孩子度过完整的童年，也没有让孩子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 叶珣在朱音决定要二胎的时候，还给叶峻成打过电话，希望他可以劝劝妈妈。 尽管朱音身体保养的好，检查也很年轻，可毕竟是高龄产妇，万一出了点事，叶珣承受不起。 结果叶峻成却和他妈妈一样，完全不想插手别人的决定，也不肯回来好好谈谈。 夜深了，叶珣听着老婆睡熟的轻微鼾声，轻手轻脚的下床，给叶峻成打了个电话。 “你妈说，既然是认真和人谈感情，就带回家看看。”叶珣去了楼顶花园，点了一支烟放在桌上，说道，“这周末我们也要去爷爷家，你带她一起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叶峻成歪头看着画布，手机放在画桌上放着外音，问道。 他一个搞创作的，深夜还在画画很正常，可老爸不出差也没睡觉很奇怪。 “我还是想你能和你妈谈一次……你妈……上次检查有个指标不太对，我担心怀孕会影响身体。” 为了让儿子劝说，叶珣不得不说个善意的谎言，“你可千万别跟你妈说这事，她还不知道……” “什么指标不对？去医院复查了吗？”叶峻成听到这，丢下了画笔，拿起电话，皱着眉问道。 “你堂叔不是医生嘛？我问了，说平时也没事，就是如果要怀孕，怕孕激素引起指标过高，产生癌变。” 叶珣信口胡扯，反正儿子一心搞艺术，在其他事情上单纯，“所以，你周末回来能不能劝劝你妈，别老想着二胎？她年纪大了，工作又忙，真要了，还是没时间自己带，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你妈再等两年，就能抱孙子了，培养第三代不是更好吗？” “小叔叔说平时没事？”叶峻成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小时候爸妈忙，确实没什么感情，但见过苏子滢温暖的家之后，叶峻成忽然明白了，父母即使远在天边，那也是血缘至亲，是无法斩断的关系。 苏子滢带给自己的，不只是轰轰烈烈的心动，更有静水流深的温情。 “真的没事，这事你千万别在你妈面前提……” “我知道了，这周末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叶峻成打断爸爸的话，问道。 “周六下午回去，住一晚，第二天我要陪你妈赶飞机出差。”叶珣说道。 “周六子滢有一场活动，我看看晚上能不能赶回去。”叶峻成现在对女朋友的行程了解的清清楚楚。 那是苏子滢很久之前就答应阿紫去的国漫活动，以叶峻成的性格，当然希望她能不去，自己帮她把定金退了…… 可小叔叔教他和苏同学这样有计划有主见的人交往，初期不要这么强势。 人家好不容易同意交往了，前期一定不能表现出太强的控制欲，不能过于插手对方的生活，要以柔克刚，慢慢“感（改）化（变）”对方。 所以他就算不高兴也只能忍着，大不了一路陪着，寸步不离。 苏子滢虽然和叶峻成交往，但她平时在学校里的学习计划几乎没有改变，唯一变化的就是去图书馆的时候有个人跟着，上自习或者其他教授的旁听课时，也有人陪着。 这个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一下课就等在她的教室门口，没课时甚至上她们班的课，听着那些枯燥无味的理科知识，连连打哈欠，最后索性带着画本来上课。 反正没课就坐在苏子滢身边画画，让班里的女生们艳羡不已。 而林涵翘课的更厉害，难得一次来上课，看到叶峻成居然过来蹭课，差点就甩头离开。 可气归气，他总不能不给苏子滢面子，对她喜欢的人使脸色。 这么跟了一周，原本关于她设计大赛抄袭的八卦，被两个人交往的八卦给冲散了许多。 至少在叶峻成陪伴的时候，没人敢说苏子滢设计赛的事。 倒不是叶峻成对人不客气，主要是这张脸看着贵，一般人不敢招惹。 周六的中午，叶峻成很早就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等人了。 他很烦小叔叔的叮嘱，什么不要强人所难，不要提出让她拒绝三次的问题…… 叶峻成就想再问几次，她什么时候能从宿舍里搬出来跟自己住？ 倒不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主要觉得宿舍环境不好，影响她学习和休息。 也耽误他时间。 每次要走到女宿舍找她，还总被路过的女生偷看偷拍。 叶峻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被当做稀有动物围观，可为了苏子滢不得不忍受。 “你来这么早干嘛？食堂还没开门呢。”苏子滢本来想叫个外卖，在宿舍搞完林涵要的设计图，等到下午四点，直接去阿紫发的活动会场。 “谁要去食堂吃，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叶峻成说着，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学校的停车场拽。 “去哪？不能太远，我下午还要赶个东西……”苏子滢满脑子都是林涵的设计图。 虽然设计大赛对她的工作有影响，但她发了律师函，林涵这边也力证她被人污蔑，让甲方看完这次的设计图再考虑要不要，而苏子滢也很投入的想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 “是林涵要的东西吗？”叶峻成已经把她的近期的工作都摸得清清楚楚，说起林涵就不快，“这周末给他不就行了吗？你说了周末要陪我的。” “我说周日陪你，所以今天要把工作完成。”苏子滢都计划的好好的，又被他打乱。 甲方下周一要设计图，她周六弄完，还能让林涵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以林涵那个水平，是挑不出她这种大神的问题来。 “你今天还有个工作，比设计图重要多了。”叶峻成没有告诉她今晚要去自己家里见家长，想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工作？你要画画？”苏子滢以为他又想让自己当模特。 “差不多吧，吃完饭去买几身衣服，我不想看到模特穿这么差的衣服。” 叶峻成准备带她买衣服，人靠衣装，她这身旧衣服实在……入不了他老妈那挑剔的眼。 第106章 宠让 “那你要提前告诉我，这样我才好重新安排计划。”苏子滢的性格很严谨，和艺术家的自由天性太格格不入了。 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和他交往。 哦，是因为她喝多了先跟人告白…… 以她的责任心来说，如果不结婚，很难收场。 “可我的灵感都是忽然来的，怎么提前跟你说？” 叶峻成摸摸她的头发，讨好的亲了亲她额头，央求，“你就陪我半天嘛。” 苏子滢头皮都酥了，实在招架不住叶峻成撒娇，往后让了让，低声提醒：“别在学校这样。” “那你答应我了？”叶峻成的手像是长在她的头发上不放开，问道。 “可以，但不买什么衣服了，我陪你看电影吧。”苏子滢叹了口气，让步。 “好，正好去电影院楼下的商场逛逛。”叶峻成控制不住的高兴，又是摸头又是揽腰，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旁边有几个学妹都看傻了，差点撞到路灯杆。 尤其是叶峻成同班的同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敢承认那是他们系孤高傲物的男神。 就算是方楠，第一次见叶峻成亦步亦趋的跟着学姐，一脸小心的伺候，也惊掉了下巴，可以预见这家伙以后和叶珣一样，在圈内是有名的老婆奴。 苏子滢有些怀念以前话少人冷，动不动就让她别碰自己东西的学弟了。 确定关系之后，他像是封印被打开，所有的热情都只对她一个人倾泻而出，水库泄洪似的，让她承受不住。 也许艺术家就是这么感性，对情感的处理不像她理工生似的冷静，甚至外人会觉得冷漠。 就像同宿舍的室友，都会好奇的问她和叶峻成之间的相处隐私，而她总说和寻常的朋友相处一样，她们当然不信，渐渐的，有人就开始说她精通什么精神控制，很会拿捏男人之类的流言。 其实，她内心是个相当沉静的人，哪怕叶峻成是一块冰山巨石，掀起她内心的波澜，也不过片刻，便被她心里的湖水温柔的包裹住，让他静静的沉在心底相伴。 “试试这件！” “再试试这条裙子。” “最后两套，我保证不拿了。” 叶峻成还是软磨硬泡的在吃完饭后把苏子滢塞进了试衣间，整整半个小时，没让她出过试衣间。 这家本土手工设计店大名鼎鼎，没有预约是无法进来试穿的，这是国内几个顶级明星御用设计师开的店，在剪裁和风格上，更适合东方女性娇小玲珑的身材。 今年夏天的新款几乎全是复古长裙，特别般配她古典优雅的气质。 “再试最后一条，行吗？”叶峻成简直在欣赏模特秀，看着女朋友一套套的换衣服，只想把店搬回家。 真好看啊，刚才那套红色的连衣裙衬的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眉目如画，放古代，那是妥妥的正宫娘娘脸，已经让他幻想到两人结婚时一定要来场中式婚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是他心里永远的朱砂痣。 “最后一条？不能再试了，一会赶不上电影了。”苏子滢累坏了，试衣服比画图纸还废人。 而且这些衣服上面竟然没有吊牌价格，她本想看看贵不贵，不想让叶峻成破费。 “这件，我帮你换。”叶峻成早就拿好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将她推回试衣间。 “我可以自己来……” “这条后面全是水晶扣，自己不好穿。”叶峻成在她试红裙子时就谢绝了店员的帮忙，控制不住心痒痒。 反正不要越界，学姐脾气好得很，哪怕他小小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她也像姐姐似的包容。 “那就不试了，这么复杂，平时穿的机会少，不实用。”苏子滢看到背后的细密一排的水晶扣，这哪是日常穿的裙子，这是走红毯穿的吧？ “我想看，穿给我看看。”叶峻成说着，将试衣间的门关上，露出了无赖的笑容。 这里的试衣间空间很大，放了一张舒适的沙发床，明星带着助理团队或者几个闺蜜全进来也坐得下。 苏子滢还想说什么，叶峻成已经贴了上来，将她压在镜子上，低头就往她修长的脖子上啃。 学姐可真好看！ 尤其换上这几套新衣服，每一套都衬的她白玉无瑕，让他想在这完美的身体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别这样，会红。” 察觉到他在用力种草莓，苏子滢羞窘的警告。 “那你推开我嘛。”叶峻成含糊不清的说道，吃准了她的宠让，肆意妄为。 “我晚上还有活动，适可而止。”苏子滢察觉到他太过激烈的反应，努力控制着声音，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你真美。”叶峻成吃到了糖，满足了些，抬起头，眼睛亮的可怕，里面像有团火焰在烧。 他真想吃了学姐。 一口口吞到肚子里，让她成为自己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没有你好看。”苏子滢谦虚的避开他的眼神，顺便含蓄的夸了夸他。 “我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住？觉得我碍手碍脚打搅你学习？还是怕我欺负你？” 自从确定关系后，叶峻成在她面前就像是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也可能他内心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对她表露了本性而已。 “怕分神，你会影响我学习。”苏子滢想到刚开学时看到他，还觉得这孩子一夜长大，可一接近发现，他更粘人了。 叶峻成有点不高兴了，学姐总是这样，每次认真的回答让人失望，却又心里发热。 而且和他的热情截然不同的冷静，学姐总是眼底到唇角都透着一股克制的禁欲，冷静的让他疯狂。 哪怕是小情侣之间的亲热，不知是技术太差，还是明智的不愿深度回应，免得勾起他灭不掉的火，她总是点到为止。 “转过去，我先换衣服。”苏子滢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坏事，无奈的轻声提醒。 叶峻成转过了身，面对着门，心里暗暗想着，她身体线条隔着衣服都画了无数遍，看不看都已经在心里印着了，等再过一段时间，让她做自己的裸模。 第107章 深藏 裸模…… 不不不，不能画，就算画出来，也只能放家里锁在地下室里自己一个人欣赏。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叶峻成想着什么姿势……画画…… “帮我扣上。”苏子滢终于说话了。 那件白色的小礼裙后背大开，水晶扣在试衣间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耀眼的光芒，衬的她后背肌肤如白雪映着月光。 让他又想到了第一次看见这美丽的背部线条，夜不成寐。 叶峻成让她坐到一边的换鞋凳上，单膝跪在地上，一点点帮她扣上水晶扣。 “好麻烦吧？这件就算了，穿个衣服还得浪费两个人时间。” 苏子滢感觉到他的手指不时碰触到后背的肌肤，引起酥麻的感觉。 “生命不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 叶峻成一开口，炽热的呼吸喷到她的后背，见她微微一瑟缩，立刻控制着呼吸，怕惊扰到缪斯似的。 他有多爱这个女孩呢？那些试探她底线的任性，不过是渴望得到小小的回应。 真正的欲望都被他深深压在心底，不敢表现出想撕碎美好的独占欲。 他知道，有一天这份深爱衍出的怪物会挣脱他的控制，在那之前，他希望留给她更多的美好回忆，让她能原谅自己的自私和放肆。 终于帮她扣好了扣子，叶峻成站起身，拉着她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白牡丹般馥郁甜美的女生。 极简优雅的剪裁，只有身材和气质极好的人才能穿的上——这里面的所有的衣服，就是为明星和模特准备的。 叶峻成找的女孩，在他心里就是超级明星。 高级的白色面料泛着珍珠似的光泽，大方领的设计将她完美的肩颈线条凸显出来，可惜她没打耳洞，如果再配上珍珠耳环，就像高贵的盛唐公主，有着富贵温雅的美感。 “算了，这衣服面料太精贵，打理起来麻烦，而且……” 苏子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衣服太美，衬得她都高雅起来，没法挽起袖子随便找地方一坐画图。 “都买着行不行？放我那里，我帮你打理。”叶峻成拽了拽她的手腕，撒娇的恳求，“我想画下来，这件特别有感觉。” 怕她不肯，叶峻成不让她换回之前的衣服，硬扯着她出去：“我不想去看电影了，想回去画画，陪我回去画画。” 苏子滢怕他扯坏了裙子，只得听他的安排。 叶峻成让柜姐把之前试过的衣服都打包好，送去自己家，拉着穿着新裙子的苏子滢往楼上走去。 “不是回家吗？”苏子滢好奇他怎么没付钱就走了，原本想知道价格，以后默默打工攒钱回个差不多的礼。 “还是先看电影吧，毕竟是你第一次请我看电影，我不能拒绝。”叶峻成看到周围人投过来的惊艳眼神，非常得意。 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才是请他约会看电影的诚意。 朱音刚到东阳山，还没进老爷子的别墅大门，就听到手机传来的消费卡提醒。 她看了眼，是她在国内挺喜欢光顾的一家女装店，上面显示买了七件衣服。 “哟，你儿子还知道孝敬你了。”叶珣凑过去一看，笑着说道，“给你买衣服啦？” “孝敬我？刷我的卡送礼物？”朱音嘴上不屑的说着，“谁稀罕？” “好歹他除了画画，心里还记得家人了，别太挑剔。”叶珣哄着朱音，话里有话，“这男孩子容易贪玩，沉迷自己的世界，一旦成了家，有了责任感，就长大了，懂得心疼家里人了……” “你可闭嘴吧，这衣服不是我的码，是送他女朋友的。”朱音仔细一看通知，冷笑着打断老公的话。 她个子高气场足，一米七二，平时那家店都穿m码的，而苏子滢更娇小一些，穿的s码。 “那……那也知道出去逛逛了，你不是经常担心他只会画画，变成废人嘛？” 叶珣那天给儿子打电话，还叮嘱过他买点小礼物送妈妈，这孩子完全不放在心里啊。 不过好歹比较重视女朋友，知道带回家要穿的隆重点。 原来担心儿子不懂人情，性格孤僻古怪，不会正常谈恋爱，现在叶珣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叶珣挺对不起儿子的，他一直是老婆奴，要是有可能，希望能丁克，和老婆两个人过一辈子，所以对叶峻成的出生，并不是多期待。 而且朱音怀孕时反应大，吃不好睡不好，心疼死叶珣了，完全不想让儿子这个兔崽子来烦老婆，最好每天把孩子的课安排的满满的，从小就丢进贵族学校，让老师们去管教。 所以父子感情相当淡薄，直到这两年，空闲时间渐渐多了，才忽然想起儿子的事。 可惜已经晚了，孩子一路成长算是顺利，继承了爷爷的艺术细胞，但感情上缺失了一块，似乎一直在叛逆期，沉迷自己的世界，不愿和家人交流，甚至不怎么接他的电话。 近几年最长的一次交流，也就是上一次打电话，他交了女朋友，像是感情开了窍，对家人也耐心了些，让叶珣觉得娃长大了。 “他晚上为什么不回来吃饭？”朱音下车进了屋，忽然问道。 管家说老爷子去东阳山里散步去了，一会就回来。 “我问了，说是要陪女朋友参加什么活动。”叶珣站在玻璃豪宅里，看着老爷子的新买的几个艺术品，说道。 “什么活动比和家人吃饭重要？”朱音有些不悦的皱起眉，“臭小子故意给我的下马威吧？” 挑衅她的家庭地位，女朋友还没进门，就已经敢让婆婆在家恭候，真是胆大包天。 “可能是很重要的活动，别生气，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事情。” 叶珣这么说着，已经拿起手机给叶峻成发消息，问他晚上到底什么活动。 朱音的脾气他了解，凡事只要给个合理解释，那就ok。 “就是没把我们放眼里，以为自己拿几个奖，真成了艺术界的新星，光芒万丈了是吧？” 朱音冷着脸，嘴上无情的嘲讽着，“一幅画能卖多少钱？一辈子能卖几张画？艺术这东西最虚无，今天有人捧明天就有人骂，搞不好还患上抑郁症……” “当然不能和您这样的实业家相比，不过已经不错了，我查了一下卡，生活费都好久没动了，好歹能养活自己，多给孩子点时间嘛。” 听老婆越说越难听，叶珣赶紧拿起老爷子刚收藏的艺术品转移话题：“你看看爸最近喜欢元青花了，这次给人设计的地标建筑，似乎也有明清元素在里面。” 朱音作为一个女企业家，听到他们说艺术就觉得过于风雅，毫无兴趣的转过身，往楼上走去：“问到叶峻成晚上的安排了吗？” “我给他打个电话。”叶珣叹了口气，老婆是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糊弄不了她。 电影院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有人在认真看着电影，分析着里面的光影，解构每一个镜头背后的美学。 而有的人心思根本不在电影上，只想着今晚怎么度过。 叶峻成没有告诉苏子滢要见家长的事。 他不想让苏子滢紧张，虽然以她的性格……可能依然很冷静。 好吧，叶峻成承认是自己紧张。 因为他和家人的关系没有苏子滢家庭那样小而美，每个人都关心和爱护着对方，每个人都想把最好的留给对方。 他家是相反的，从小到大，他都像第三者插足这个家庭。 爸爸眼里只有妈妈，他不能做任何让妈妈不高兴的事，必须什么都拿第一，必须听从妈妈的所有计划。 妈妈和苏子滢一样是计划狂魔，唯一不同的是，苏子滢是柔软的有温度的，而妈妈是冰冷准确的机器。 叶峻成始终觉得在这个家里，自己是孤单一人。所以，过年都没和家人聚会，一直到处旅行画画。 这种艺术家的孤独和时不时感觉人生苦闷的情绪，倒是对他画画很有帮助。 “你怎么了？热吗？”电影结束时，苏子滢才轻声问道。 他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水。 “不是，只是刚才……忽然想到了我的家人。”叶峻成陪她看的是一部温暖的治愈片，导演特别会用光影色彩来烘托气氛。 “我没怎么和你聊过我的家人吧？”叶峻成拉着她起身，牵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不是不想和你聊，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们陪伴我的时间屈指可数，除了给我足够的教育资源和经费，也没什么交集。” 叶峻成不等她说话，继续说道。 “就算我拿了国际大奖，我妈也看不上，或者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砸了那么多钱在我身上，我应该什么都拿第一。 我有什么成就，她甚至不会打电话恭喜一声，最多让她的助理发一条庆贺邮件。” “我爸对我更冷淡，生怕我打搅他俩的两人世界，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希望我彻底消失……所以我经常觉得自己多余，好像没什么人需要我。” “你太敏感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将情绪外放，父母的爱大多深沉……”苏子滢听到这里，有些心疼他，试图安慰一下。 第108章 她就是世界 “你爸爸就很爱你，藏的再深，只要是爱，一定能从某些缝隙倾泻出来。” 叶峻成身上有着艺术家的敏锐和忧郁，只是和苏子滢在一起之后，从来没表现出来。 因为和她在一起，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他忽然就和一切和解了，父母不爱他也好，没人关心他的内心也好，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身边就行。 今天想到晚上要见「凉薄」的爸妈，还可能让女朋友面对老妈挑剔苛刻的眼神，叶峻成忽然很生气。 他甚至不想回去聚餐。 “你应该多回去看看家人，哪天我陪你一起见你父母吧。” 苏子滢想到了那句话：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来治愈一生。 他是前者，她是后者。 因为童年被宠爱的像小公主，有了足够的爱和底气，面对再艰难的人生，也能充满勇气。 尽管打着工，穿着朴素的衣服，也能让人感觉到灵魂的丰满，闪着温润明亮的光芒，那是贵极了、被全心全意宠爱过的样子。 而叶峻成相反，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份让他内心不再飘零的温暖，所以抓住了一个人，就害怕失去。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陪我回去。”叶峻成拿起手机看了眼，刚好看到爸爸发来的几条消息，顺势在她面前晃了眼，说道，“正好我爸妈周末回来了，问我在哪，敢跟我回家吗啊？” 这有点太快…… 完全没心理准备。 但苏子滢还是点了点头，反问：“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妈很挑剔，说话也直接，我是担心你受委屈。”叶峻成自己在妈妈面前都很憋屈，别说其他人了。 “有你挑剔吗？”苏子滢笑了，叶峻成和她恋爱之前，那张嘴也能气死不少人，看来是遗传。 “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叶峻成还没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呢。 如果苛刻一点，大概是要将她锁在屋里不让出门，真正的寸步不离。 “不过晚上我还有活动，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再……” “他们明天早上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就今天晚上活动结束后回去吧。”叶峻成打断苏子滢的话，“我先给我爸回个消息。” “等等，今天活动结束都八点了，影响他们休息，还是改天吧。” 苏子滢觉得时间太晚，第一次拜访对方家长都深更半夜了，未免有些不妥。 “他们睡得晚，晚上八点还在工作，不碍事。”叶峻成知道爸妈根本就不在乎时间早晚。 苏子滢见叶峻成坚持，想到他平时也鲜少和家人聚会，体贴的问道：“要不我和阿紫说一声，晚上的活动不去了……” “不用，他们不会稀罕你的迁就。再说，凭什么迁就人家，以后不准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叶峻成最见不得她委曲求全退让的样子，尽管那是为了他。 可他会难过，总想再将她捧在手里，回到她的小时候，把她当公主一样宠。 苏子滢还想说什么，然而叶峻成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容商榷的说道：“你要是真想迁就，那就迁就我，以后别接这些乱七八糟的活，以后我可以养你，你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虽然不如老妈赚钱厉害，但他靠画画，也能让她衣食无忧。 只不过许多关于她的画，舍不得拿出去卖而已。 有好几张她当模特的画，叶峻成都藏在爷爷的玻璃别墅里专门放艺术品的房间，生怕被别人看到。 这几天苏子滢交给律师的抄袭案还没有得到回复。 而杨总监最近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鬓边又多了几茎白发。 虽然公司这次的失误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相信华总的英明。 毕竟这几十年来，是老板率领大伙儿，筚路蓝缕把公司做到现在的规模。 每每在危机时刻，都是华志强和团队当机立断地决定，毫不犹豫地丢卒保车，才能在熬过阵痛之后翻身。 其实这次的事儿本身可大可小，公司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武断地认定一位年轻设计师的作品是抄袭，踢出获奖名单，只要公司发现错误改正，其实也能轻轻揭过，顶多就是个小小的面子问题。 按照华总的性格，当场就该雷厉风行地给决定，说不准让公关团队出马，还能借此宣传一波态度端正拉拢路人好感，就当为新机再做一场宣传。 可出乎杨总监意料，这事居然又拖了几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老杨脾气直，他想不明白的就非得使劲去想，周末加班，终于忍不住去了华志强的办公室。 华志强现在不想看见他，因为觉得尴尬。 百万设计抄袭事件只要稍微一调查，就知道孰是孰非。女儿拿的那些P图实在太拙劣，他先入为主的相信女儿不会骗自己，觉得是小事就直接下了把苏子滢拿下名单的命令，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了。 不管怎么，血浓于水，华芸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公司该怎么应对，这些下属该怎么交代，他其实心里也有一套办法，但心里毕竟有愧，看着老杨就不好意思，所以一见老杨，立刻拿起手机，装作在接电话，借口有事直接走了。 老杨没堵上华志强，心里更堵了，站在顶楼看着微弱的星光，甚至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而此刻总部大厦的对面商场，正在举办一场国风走秀。 给阿紫的出场费挺高，但给苏子滢的相对来说很低，因为苏子滢是阿紫在某视频平台上热门「CP」，所以阿紫求她来的，甚至要把自己出场费再分一半给她。 苏子滢这算是给他救场，才没有拒绝这样的活动。 叶峻成陪着苏子滢提前来到后台，看了眼化妆师手里的彩妆，再看看后台的服装质量，满脸嫌弃的将苏子滢扯到一边，不许他们碰她。 “你早点给我说后台这么low，我先带你化完妆再来。” 叶峻成看到这次活动的广告做的很高大上，还以为后台也和一流明星综艺活动的后台似的，结果大失所望，立刻给方楠打了个电话。 “小滢！你今天……我差点没认出来。”阿紫还没进后台，就看到走廊上站着的一对俊男美女特别吸睛。 叶峻成本就嫌这里吵，见一个男人过来就拍女朋友的肩，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109章 爱撒娇的男人 他将女朋友拉到身后，看着阿紫的奇装异服，很不喜欢他夸张的语气。 经常在二次元和古风来回切换的男人，像个花蝴蝶，谁家的花朵上都想停一停。 “这是？”阿紫像是才看到叶峻成。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个身高腿长气质清冷的帅哥了，也许是长得好看的人总有共通之处，他只觉得眼熟，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新签的模特儿，见他扯着苏子滢，知道关系不一般。 苏子滢不喜欢虽然脾气好，但不喜欢和人过分亲近，这帅哥直接上手，她也不躲开，看来是男朋友。 “这是叶峻成，我男朋友。” 苏子滢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惊得阿紫半天没接上话。 他觉得叶峻成的名字有些耳熟，莫非也是什么网红？ 阿紫身边好看的男孩子太多，无论是二次元还是国风，化了妆谁不是仙气飘飘如天上的仙官？ 他惊得不是人家男朋友长得跟仙子似的，而是苏子滢居然有男朋友这种事！ 苏子滢不好男色啊！ 阿紫和苏子滢也算老朋友，一起走了几次活动，那场上全是各色可爱的男孩子。 而她除了爱钱，就是爱学习，再好看的男孩子脱光了站她面前，她都无动于衷，只嫌人占用她宝贵的赚钱时间。 “你……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半晌阿紫才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对叶峻成伸出手，热情的说道，“我叫阿紫，子滢应该介绍过我吧？” “没有提过。”叶峻成冷淡的看着他的手，并不想碰他。 “呃……她也没提过你……”阿紫其实想说第一次见到他很开心，可被叶峻成倨傲冷淡的眼神看着心里莫名发毛，想到晚上活动还得和苏子滢当着人男友的面扮cp，压力山大，就说错话了。 “你好像不喜欢主动提我？” 然而让阿紫意料不到的是，叶峻成没有对他发火，而是忽然转头「温柔」的问苏子滢。 “从来不主动告诉别人，你有男朋友了。”叶峻成将她拉到走廊最里面，对阿紫视而不见，伸手撑在她脑袋边的墙上，挡住了别人好奇的视线，架势很凶，可语气里面全是委屈，“你也没晒过我，连头像都不肯换我们的合照，是因为我见不得人？还是你心里嫌弃我？” 叶峻成可是把所有的头像都换成了一幅画——画的是她眉目低垂的笑脸，用那句浪漫的表白：这是盛放在玫瑰花和月色中，天地间第三种绝色。 而苏子滢无论是校内网还是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账号，依然是一座建筑，他爷爷设计的建筑，所有的账号里也从不发布有关他和生活的动态。 叶峻成早就对她的态度不满了，如果不是他天天主动卑微的去班里找她，有空就陪着她去自习读书，以她什么都不说的性格，谁知道他俩的关系？ 别看她温温柔柔的像个小娇妻，他似乎少爷脾气霸道任性，可其实这段关系里，温柔的那方一直压着他呢。 “我这不是没和别人联系吗？再说总不能见谁就告诉人家我男朋友是谁吧？” 苏子滢被他蛮不讲理的委屈戳中了笑点，忍着笑安慰，“你不能不讲道理，言行要符合正常的人际交往，人家问了，我自然会说，人家不问……” “不问你也得说，这叫宣示主权，你对我没有主权意识，是觉得我没有女生追，还是这块地要不要都无所谓？”叶峻成才不要和她讲道理，满腹不爽。 “我觉得成熟的感情不需要过多展现给别人看。”苏子滢说完这句话，见他脸色更难看，立刻反省，“我让你没安全感？” 叶峻成低头凑到她唇边，狠狠咬她：“你说呢？” 学姐的性格真让他受不了。 内心太过独立，不肯和他黏在一起，可当她又一眼洞穿问题症结，善解人意的提出解决时，总让人又爱又恨——既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不高兴，为什么不能提前做好？ 这就是在故意欺负自己啊！ “那怎么样你才会高兴？”苏子滢低头躲着他的唇，很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亲热。 虽然他现在撩拨她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她内心并不抗拒。 叶峻成对她的躲闪也很不高兴，但考虑到学姐性格内敛，讨厌高调示爱，勉强对她伸出另一只手，说道：“手机给我。” “干嘛？”虽然这么问，苏子滢还是把手机交给了他。 叶峻成举起手机，低头往她脸上凑，欲亲未亲之时，拍了下来。 角度和光影把握的很好，不愧是名画家，构图张力十足，光影勾勒着两人好看的侧脸，又欲又唯美。 苏子滢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但也只能纵容的任他操作手机，更换头像。 这点小事，由他去吧。 她心里分得清小甜头和大原则。 比如叶峻成这两天有点想插手她的工作，察觉到他的独占欲和控制欲，苏子滢就会敲打他了。 因为她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钱，还有自己的梦想。 她喜欢看着人生一步步按照计划完成目标，享受努力之后的每一份回报。 她的梦想是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被一个帅哥包养，当个美丽却无用的宠物。 阿紫不知道该不该等苏子滢进后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狗粮吃噎了。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他俩说话，但能感觉到男生在撒娇。 叶峻成身高腿长，比苏子滢高一个头，看别人时候气势凶猛，可在她面前低语却像个小奶狗似的，恨不得埋进她脖子里，看的阿紫牙酸的想找人谈恋爱。 叶峻成给她换了头像，略微满意了点，拉着她的手下楼。 “后台要准备化妆了。”苏子滢提醒他。 “我们不在这里化妆，人太多了，乱糟糟的。”叶峻成牵着她去了隔壁一个清净的会议室。 没多久，方楠就带着化妆师和造型师找上来。 方楠一见苏子滢就惊叫道：“这裙子谁买的？审美这么好？真好看，简直像水仙花！也只有我们叶哥能配得上这朵花了。” 他可真会夸人，知道苏子滢朴素节约，白裙的面料剪裁一看就不便宜，绝对是叶峻成买的。 “太刻意了。”苏子滢低声提醒方楠，夸得有点过分。 第110章 智力控婆婆 但叶峻成很受用，看着苏子滢，藏不住的爱意和欢喜，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说道：“方楠找的专业化妆师，咱们不用后台那些，刷子太脏了，那些衣服都是别人试过的，质量也不好，这边带了几套你试试。” 叶峻成很嫌弃那种乱哄哄的后台，以后也不会再让苏子滢接这种活。 “叶哥，要不，让他们先化着，我们就别在这碍事了？” 方楠显然想和叶峻成说点隐私话，给他丢个眼神，笑着说道。 叶峻成点了点头，又揉搓了几下她的手，才恋恋不舍的松开，跟方楠走了出去。 “大哥，您谈个恋爱，也不至于消失吧？我几天没看着你人了，黄教授都点名您几次了，说有的人啊，拿几个奖就辫子翘上天，不去素描课，丢掉基本功……” “我有上课，只是懒得上他的课。”叶峻成打断方楠的絮叨，他最近陪着学姐旁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发呆，可也听了不少她的专业。 很有趣…… 他一直觉得艺术是感性的灵性的自我的东西，除了纯熟的技巧和对美感和色彩的独特感知，是不需要逻辑的。 不像小说，需要完整的故事线和情感逻辑走向。绘画的画面，无论是扭曲的人还是不合理的结构，或者怪异的图形，不知所云的空间感，都可能成为传世名画。 而苏子滢的专业是理性的，对一切数据要求严格，他随随便便的划出一道弧线，她们却要经过反复测绘和测量，数理化的知识全用上，精准到毫厘。 这种理性和感性的反差，像冰和火的反复锤炼，他甚至有两天对着画纸画不下去，在想如果是苏子滢做设计，第一笔应该从哪里开始。 思考会让人陷入迷茫。 可思考带来的深层自我意识和觉醒也更强烈。 “总得给老黄面子嘛，人家可是从中阳美院过来的教授，带出王宇张先月赵旬旬这样牛逼的大神。” 方楠叹了口气，见叶峻成脸色不快，及时打住，“抄袭的事怎么样了？” “对方还拖着，估计想对策。”叶峻成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律师那边说对方收到了资料在调查，到现在也没回复。 “铁证如山，能有什么对策？依照他们家的习惯，应该赶紧让公关策划一下继续炒新机啊。”方楠这段时间可是帮着叶峻成在校内网删黑帖删的手软。 虽然苏子滢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叶峻成心烦。 动不动看到网上那些捏造她各种黑料的，包括以前正经打工的事都有人八卦成援交，太过分了，只能让方楠去处理。 “放弃了这么好的设计，新机我看也没什么戏。”叶峻成怀疑华志强在包庇那个提出抄袭撤掉名次的人。 上面意见乱了，没有达到统一，才这么久不回应。 “我帮你又联系了杨总监，约下周见面，他答应了。”方楠说到这里顿了顿，“记得张恒远吗？之前是嫂子的上司，给过她资料的，有印象吗？” 叶峻成当然记得，每一个和苏子滢走得近的男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上次帮你查他时，发现他竟然是我二大爷的表弟的小姑父的远房表侄，这就算沾上一点亲故了，再一看，发现他以前是德州电子的采购老大，跟杨总监以前关系不错，说来也很有缘，上次过端午，我二大爷表弟来看我爸，说到他了……” 方楠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总之亲戚们之间聊天，发现张恒远人在国外，但也知道这次设计大赛闹出的各种狗血。 方楠家里虽然比不上叶峻成和华芸，可父母这几年电商平台做的不错，和几个商业大佬关系也挺好，所以难免听到他们议论华晟这场比赛。 中途就因为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临时推迟时间，跟某些明星选秀节目似的，随意更改赛制是大忌。 现在大众呼声最高的设计，说撤就撤了，大家都觉得华总年纪大了，脑子有些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叶峻成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又是老爸。 自从家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联系忽然多了起来，让他很不适应。 以前一年打两次电话见两次面都嫌多，现在一天打两个电话，老爸甚至还没事给他留言，怎么对女孩子好……身为几十年的老婆奴，叶珣很有对付女人的经验。 叶峻成有些接受不了忽如其来的热情。 总觉得老爸是想让他说服妈妈不要二胎。 “发个定位过来，你妈要过来玩玩。”叶珣在朱音身边，云淡风轻的口吻，但心里有些不安。 朱音从来不会去看这种年轻人的活动，她一直不喜欢明星网红之类靠脸吃饭的人。 朱音是智力控，看到公司那几个爱犯花痴的员工，就觉得无药可救。 尤其是对自己发花痴的员工，议论着她的美貌，却忽略了她的能力，让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怎么说？”朱音等叶珣挂了电话，慢条斯理的戴上耳环，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叶峻成完美的继承了她和叶珣的优点，五官长得像妈妈纤美精致，轮廓像父亲，坚毅的下颌线条带来男性的荷尔蒙，冲散了阴柔。 “地址发过来了，不过……他并不想我们过去，觉得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带她这么晚回家就合适了？依着他女朋友的时间就合适？这可是第一次见家长。”朱音不轻不重的提醒叶珣。 叶珣知道老婆心里不满，但老婆也有个优点——做大事的人，看事情总是很全面，不会片面化的下结论。 没看到准儿媳之前，依着那份完美的「入门」简介，朱音对勤奋能干又聪明的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 她对搞艺术不听话的儿子很失望，觉得没人继承自己打拼的事业，直到看到儿子找的媳妇……有点东西。 成绩单很漂亮。 搞工程设计的人，都很理智谨慎，比那些感性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没事就望天发呆无病呻吟抑郁成疾没有正常生活逻辑的艺术家们强多了。 反正在她眼里，大儿子就是个只会画画的废物，要丢到饥荒年代，早就带着他的一肚子才华饿死了。 某直播平台举行的大型国风活动，吸引了很多人，酒店门外的一条街堵了七八公里，还有粉丝团带着灯牌往活动现场挤，酒店门口更是人山人海，连附近的派出所民警都出动了，维持秩序。 第111章 这个建议好 朱音就算是女总裁，没开直升机，也只能硬生生的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 尽管这一个多小时没闲着，开了个电话会议，可她的火气却随着车子一点点的挪动，越来越大。 “这都是些什么网红？长得都够玩连连看了。现在小孩子们的审美，就这？你去和儿子说好，我家儿媳妇进了家门，不许再参加这样的活动，能玩点高端的吗？” 朱音网上查了一眼这场直播，请来的国风红人长得都好看，可也都辨别不出来。 而儿媳妇居然都没名字和宣传照！ 敢情是个配角啊？ “叶峻成怎么回事？活动名单和照片墙都没找到他女朋友的名字，也没粉丝团？是用了网名？” 朱音来回看了几次，百名国风大神的宣传照里也没找到儿媳的脸。 这有点丢人了，难道自家媳妇给人当后台工作人员？ “儿子说只是过来帮忙，而且这都是平台签的网红，苏子滢是正经设计院的，重心放这里不是不务正业嘛？”叶珣安慰着说道。 “就算帮忙，也得尊重人家，给个名字吧？” 朱音堵车堵得心烦意乱，想到要浪费时间看一场没有营养的国风秀，就更生气，一挥手，“不给也行，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只在叶珣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无情的毒舌。 “别气了，就到了。”叶珣苦笑。 平时老婆看的秀都是什么级别的啊？ 不管是音乐剧话剧还是巴黎时装秀，随行的人非富即贵，名流云集，那些所谓的明星大咖都得靠边站。 现在为了儿子来这种地方，确实糟心。 尽管朱音在叶珣面前毫不留情的极尽嘲讽，等下车后，款款走到会场，她就恢复了知名美女企业家应有的优雅和成熟。 因为路上堵车耽误，等找到儿子，已经收尾了。 数百名穿着汉服的帅哥美女们站在台上，主持人热火朝天的介绍活动主办方和赞助品牌。 方楠远远看到朱音，立刻起身过去接，比叶峻成这个亲儿子还热情。 朱音坐到方楠留的前排位置，也不和儿子说话，只静静看着台上的数百人。 她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站在最旁边的黄群少女。 朱音立刻想起了金庸老先生小说里写的黄衫女，风姿绰约，站在角落不争不抢，娴静端庄，没半分名利之气，衣裙质感也极好，轻纱荡袖，态似神仙。 叶珣轻轻撞了撞儿子，故意找话：“女朋友在哪呢？” 叶峻成还没说话，朱音瞥了眼叶珣：“二排最左，黄裙子的。” “阿姨，您这都能认出来，眼神真好。”方楠在一边拍马屁，顺便邀功，“您看妆容也跟别人不一样，这是我找的化妆师，都是给大明星化妆的，是不是很好看？” 朱音微笑颔首，但并不轻易评价。 在外面说好说坏都不合适。 确实清爽典雅，尤其被中间这一溜戴着美瞳的古装美人一衬托，更显飘逸出尘。 但朱音从不看人皮相。 恃靓行凶的人，她见过太多，仗着漂亮做过无数蠢事的人，也见过不少。 能把一手烂牌打的让人叫绝的，才是活的最漂亮的。 从这姑娘的简历来看，心性坚韧，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规划，也有行动力，脑力不错，算得上基因优秀，长得好看不过是锦上添花。 “一会结束了，去雾江楼吃个便饭。”叶珣对儿子低声说道，“你爷爷喜欢那边的夜景，已经过去吃茶了。” 叶峻成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时候他和朱音一样高冷，沉默寡言，让气氛变得凝重。 好在活动很快结束，苏子滢就在最左边，第一个走到后台换回衣服。 等她换回了白色连衣裙出来，看到叶峻成身边站着的一对极有魅力的中年夫妇，愣了愣，很快喊道：“叔叔好，阿姨好。” 叶峻成长得太好了，杂合父母的优点，一看就是亲生的，所以她立刻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过来。 “我爸妈正好晚上要出来吃饭，顺路捎上我们。”叶峻成对苏子滢低低说道，帮她整理耳边拆发包弄乱的头发，最后几乎是耳语，“不用紧张，有我在。” 苏子滢微微点头，笑容一直很舒展。 紧张的人是叶峻成，她一点也不紧张。 苏子滢见过形形色色的面试官和奇葩老板，也见过拿着刀上门要债的凶狠之人。 她高中时甚至在校门外被绑架，要家人还债赎人，结果她坐车里给高利贷的算了一笔账，条理清晰，数学公式写满两页纸，分析怎么才能有效拿到欠债，那时候被威胁卖去国外当失足少女，可比现在情况可怕多了。 何况朱音在外面是要形象的，表面上很优雅的和她打了个招呼，邀请小姑娘坐自己的车。 叶峻成一听急了，怕被妈妈刁难，握紧了苏子滢的手：“妈，我开车来的，我带她过去就行了。” “你爸有话要和你单独聊聊，你带你爸过去。”朱音笑容优雅，语气却不容商榷。 苏子滢想到刚见到叶峻成时，他也是顶着优雅贵气的脸，说着命令的话。 “去开车吧，一会饭店见。”苏子滢感觉到叶峻成的手攥的更紧，稳稳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们……路上小心。”叶峻成从苏子滢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想法，只得松开手。 “司机开了三十多年车，很稳，小心什么？” 朱音对儿子这副担心婆婆棒打鸳鸯的态度很恼火，终于忍不住淡淡反问。 “走了走了，一会雾江楼二楼水月阁见。”叶珣一听老婆语气里的不悦，立刻把叶峻成拖走。 “你真是……你妈又不是黑帮歹徒，担心什么？最多就是想单独问问小姑娘的情况。” 叶珣上了叶峻成的车，见他一路紧紧跟着前面老婆的车，生怕跟丢了女朋友有个闪失，忍不住叹气，“你妈要来的，她既然愿意花时间过来看看，就八九不离十了，不会怎么反对你的。” “她不过是掌控欲强，喜欢什么都插一手。”叶峻成当然知道老妈反对也没用，自己的决定是改不了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她儿子？” 叶珣最了解朱音，她还用朋友的身份去拍卖场拍回儿子的画，虽然嘴上说着学艺术无用，可这些年时常看着叶峻成小时候的照片，觉得亏欠了他一个童年。 “我想了想，她如果决定要个弟弟妹妹，我说了根本没用，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叶峻成盯紧前面的车，说道。 “什么建议？” “你去结扎。” 第112章 带她回家 叶峻成替他想过，老爸是个妻奴，什么都听妈妈的，更别说房中事。 妈妈要二胎，还不是迟早中标的事？ “你……说什么？”叶珣有些震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永绝后患的好方法呢？ “你不能拒绝妈妈的要求，又不想要孩子，那只能从自己身上想办法解决。”叶峻成顿了顿，“小叔叔的医院，处理这个很方便吧？” 叶珣拿起手机翻了翻，一脸沉肃，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和你小叔叔说过了，让他尽快安排。” 男性结扎和女性结扎相比，是个很小的手术，当天就能回去，不影响生活。 唯一要注意的是结扎后几十天可能残余精子让女方受孕，要多撸掉。 “虽然你不算个好父亲，但对我妈还不错。”叶峻成见他行动力十足，竟真的去结扎，有些另眼相看。 “我确实疏忽了你，但你别怪你妈妈，她当年忙着创业，实在没有办法多陪你。” 叶珣苦笑，“她性格要强，你知道的，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整天说着要与时间赛跑，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当年她不仅要养活你，还要养活企业成百上千的人，她其实……挺伟大的。” 叶峻成就继承了老妈的要求完美的性格，容忍不下一点瑕疵。 “当然这么说对你不公平，因为她把精力和感情分给了公司，分给了其他人，留在你身上的太少了。” 叶珣看了眼儿子酷似老婆的侧脸，觉得自己慈父的口吻有些肉麻，但他希望孩子能理解母亲的心。 朱音是关心叶峻成的，虽然她的表达有些强势，意见不和时还会冷暴力，甚至用些商业谈判的手段对付孩子，但抹杀不了她希望儿子幸福。 “我不是替你妈说好话，前段时间你拿了奖，她天天翻出你小时候画画得奖的照片看，和你小时候一样，把新闻之类的剪下来，贴在资料夹里，没有纸质的新闻，就把电子版的扫描打印下来，也不嫌麻烦，不让秘书助理的去弄。”叶珣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当然了，你妈一向保护家人的隐私，像你小时候，她不愿带你抛头露面，也是为了你安全成长，现在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成熟了，我觉得应该能体谅她当年的苦心。” 叶峻成一直没说话，紧紧跟着前车，脑子里只想着妈妈在车里会对苏子滢说什么。 他这辈子除了画画，最喜欢的，就是苏子滢。 如果妈妈欺负她…… 叶峻成攥紧了方向盘，他妈妈一向精明，应该不会扼断自己的热爱。 这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堵了二十分钟，到饭店的停车场，前车先停好了，叶峻成随后进车位，看到司机打开门，朱音修长的腿迈了出来，高雅的脸上一贯的平静。 苏子滢率从另一侧车门出来，脸上依然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笑意。 “你妈妈心情还不错，应该聊得挺好。”叶珣以对老婆多年的了解来看，朱音轻盈的脚步显示了她心情愉快。 如果不高兴或者遇到了棘手问题，朱音走路会像t台模特那样，步伐跨的大，脚下生风，气势汹汹。 但是心情愉快时，她脚步轻盈，如果四下无人特别愉快时，甚至会是少女的小碎步跑跳着。 想到老婆只对他显露的可爱少女的一面，叶珣忍不住露出了暧昧幸福的笑容。 苏子滢一直很淡定，直到见到叶博老爷子，才露出了一丝激动和紧张——这是她的偶像！ 就是叶博老爷子盖的那座图书馆，让她第一次领会到建筑之美，初中和高中时期，最快乐的时光就在那座图书馆里，被知识的海洋拥抱着，为她以后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她的头像也一直是那座开启智慧之光的图书馆，直到两个小时前，被叶峻成这家伙换成了少儿不宜的情侣亲亲图。 叶琅医院有急事，早就走了，只有叶博在慢慢品茶，似乎不怕喝多了失眠。 比起朱音和叶珣，叶博显然和孙子感情更好，对苏子滢就像自家孩子，是叶家里最正常的一个角色。 ——苏子滢这么认为的。 因为叶珣的眼睛始终黏在朱音身上，虽然极力表现出关心儿子的恋情，可他显然更关心老婆。 而朱音虽然始终保持优雅，但不时的看手机邮件信息，中途还接了两个电话，是个工作狂。 只有叶博在慈爱的关心叶峻成的学习和创作，顺便和工程设计出身的苏子滢交流一些专业知识，似乎把她当成了孙女，很自然亲切。 “公司有点事，我要赶过去一趟，你们吃完了回家休息，明天早上一起吃个早饭。” 朱音又去接了个电话，宣传部门出了点急事，她得跨江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过去。”叶珣立刻站起身，跟两个孩子叮嘱了几句，急忙跟上大步流星离开的朱音。 “你妈妈每天就知道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欣赏一下身边的风景？” 叶博习惯了他们每次匆匆忙忙，站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江水笼在雾气里，几艘游轮画舫透着淡淡的光，跨江大桥上的灯光像一条长龙，对面矗立的高楼周身闪着炫目的灯光，仿佛魔幻的世界。 其中一栋高楼，就是朱音的公司总部。 叶峻成远远看着那栋光线变幻、极具科幻感的大楼，忽然想到了爸爸在车里说的那句话——你妈挺伟大的。 这算是为这个世界作出了贡献吗？ 他觉得有点可笑，但又无法反驳。 在他的世界里，不掺杂物欲的艺术才是最高贵的。 除此之外，最美好的就是苏子滢。 她今天太好看了，化了极适合她气质的淡妆，穿着优雅合身的小白裙，仙女似的，都舍不得让别人多看两眼。 叶峻成带她回到爷爷的玻璃别墅里，见她一脸折服崇拜的看着内部构造和爷爷收集的那些艺术品，后悔没让她早点过来。 早知道她这么喜欢爷爷的建筑，就该带她去全世界打卡所有爷爷的设计。 “你爷爷……可真厉害，我能先出去走走吗？” 苏子滢等叶博上楼休息了，才露出一丝见到偶像之后的雀跃，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精心打理的花园，想出去先转一圈感受外部构造。 “你不累？夜里光线不好，要不先去洗个澡，明天再看？”叶峻成不是真的担心她累，而是想着今晚怎么安排睡觉。 第113章 不能亵渎 “夜里有白天看不到的美。爷爷外层的灯光设计很用心，尤其是玻璃房，里面的灯光和院子的灯光互补，如果用无人机俯拍，一定很好看。”苏子滢对老爷子的精心设计赞叹不已。 因为叶博的建筑，充满了严谨中正之美。 严谨到院落中每一棵树的位置，每一株花的高矮，都错落有致，加上庭院黄金分割的线条，极具美感。 “我有航拍的照片，跟我来。”叶峻成扯着她上楼，玻璃楼梯像水晶似的，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不但有照片，还有无人机，可以立刻拍给她看。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叶峻成带她进屋后，关上房门，才问道。 在爷爷面前他没问太多，也怕苏子滢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回答，所以关门才问。 “聊了些创作性停顿、概念扇、绘制图解，没什么其他的。”苏子滢看了眼他背后关闭的门，笑了笑，说道。 “就这样？”叶峻成知道老妈做企业久了，喜欢玩那些思维风暴的东西，但没想到上车就问人家这些东西，搞得像ceo面试似的。 “顺便聊了两句你最近的画。” “还有吗？”叶峻成追问。 “没有了。没有你担心的问题，你妈妈挺好。”苏子滢走到窗户边，眺望东阳山，夜空下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倒是能看清院子的风景。 “没想到你会这样评价，她没问你家里的事？”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放心了，但随即又担心妈妈老谋深算，另有心机。 “她只聊了你，觉得你最近的画比起以前，没那么横冲直撞，多了几分细腻和温柔，她很喜欢。” 苏子滢转过身，看着叶峻成，微微一笑，“她很关注你，如果说她对我们俩的事有担心，那只是在担心我伤害你而已。” 叶峻成愣住。 妈妈很少对他露出温柔的一面，也始终嫌弃他选择画画，没想到会对苏子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担心吗？”苏子滢看着他，见他愣神，柔声问道，“担心被我伤害吗？” 屋内温馨的灯光落在她娴静如花的侧脸上，她的眼神仿佛和窗外如水的月色融到了一起，让叶峻成的心里忽的燃烧起来。 他走到苏子滢的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她伤害过自己，在拒绝他的时候。 但当她同意交往那一刻，叶峻成就忘了她给自己带来的所有痛苦，也发誓不会让她从身边溜走。 “我不习惯处理家人以外的亲密关系，有时候可能会让你不舒服。”苏子滢在他怀里闷声说道，“你又很敏感，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让你不开心。” 今天听了朱音说的一些叶峻成小时候的成长，苏子滢挺心酸，很想多关爱叶峻成，可是她又知道，爱无止境。 给的越多，对方越觉得不够，或者阈值提高后，索求无度，而她不是那种会千依百顺宠着对方的人。 叶峻成童年缺失了父母的爱，他的内心更渴望成熟热情的女性关怀，可是她的性格更多的是内敛，不喜欢将内心的情绪外放。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的性格会给两人的关系带来伤害。 因为叶峻成的内心太纤细，很可能自己无心的举动，他会不高兴很久。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叶峻成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头索吻，喃喃说道，“陪伴就好。”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相濡以沫的陪伴最为艰难。 苏子滢晚上累睡着的。 因为叶峻成亲着亲着，忽然羞答答的请她躺到床上去，他想……画画。 没错，叶峻成跑出去把他的画板画架推了进来。 他来灵感了，一刻也忍受不了，要画画。 苏子滢很服气的躺好，她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 但画画时的叶峻成真迷人，专注，炽热，像发光的太阳。 苏子滢最喜欢这时候的他，既有孩童的天真，少年的意气，也有蹙眉时半熟男人的魅力。 月光下的爱人。 叶峻成这幅画还没画好，名字已经起好了。 他只画了一半，便将灯关了。 因为苏子滢真睡着了。 月光从玻璃流淌进来，覆在爱人的脸上，格外温柔，他便看痴了，放下了笔，走到床边，半跪下来，看着她的脸。 他又察觉到那难以启齿的冲动，每当看到她在面前，燃起这样的冲动，他又会有种亵渎缪斯的自责。 叶峻成忍了忍，将她被子拉好，亲了亲她垂在床边的手指，起身往外走去。 他的内心是个没和女生有过多接触的纯情少男。 有时候也害怕自己的鲁莽吓到苏子滢。 所以，只能忍耐，只能等待。 天已经亮了。 老杨的车停在华志强的别墅外，他已经坐在车里一整夜了。 等到七点，他终于推开车门，带着重重的黑眼圈，按了按门铃。 他知道华志强的作息，如果没有社交应酬，不用出差，一向早起。 华志强刚刚洗漱完毕用早餐，听到管家的传话，放下了咖啡杯，无声的叹了口气。 “华总，上次我提报给您那个抄袭事件，最后要怎么处理？对方的律师函已经发过来好几天，我是回馈了说会重新调查之后给他们结论，但要是回复拖的太久，他们真起诉了，对公司的形象会很不利。” 老杨一进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他给华志强发过几次消息，人家不回，找了几次，也没找到机会说，当时还以为老板工作太忙顾不上，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所以他才直接堵在家门口。 华志强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咳嗽一声，反问老杨：“这种事以前也没有先例，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事实比较清楚，确实是我们团队的误会……”老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华志强。 这是老板当时的独断专行，但这会儿当然不能甩锅给领导，只能集体扛责任。 “其实处理起来也不难，就向对方承认错误并道歉，补发奖金，恢复名誉。对方也就这么几点诉求，至于额外赔偿什么的，这应该是律师的口吻，让法务部和他们扯皮就行。”老杨接着说道。 公司一年花几百万养着的律师团不是吃素的，合理诉求可以答应，不合理的律师们可以打交道，最后就算要赔偿，定下来的金额也不会大。 第114章 佛罗伦萨综合症 可是华志强依然有些反常，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移话题：“有没有吃早餐？坐下一起吃吧。” 老杨哪有心情吃饭，最近为这个事茶饭不思，不只是因为他被苏子滢的设计打动，更多的是当初力排众议，支持苏子滢走到了最后拿下了大奖。 说到底，他是为自己挽尊。 同事们都居心叵测，揪着他一点的错虎视眈眈，新来没两年的副总更是对他的决定诸多挑剔，如果不是他跟华总时间最久，估计早借着这事处罚他了。 见老杨杵着没动，华志强笑了笑：“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一开始就答应对方的全部诉求。我回头看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公司只是把她撤下获奖名单，也谈不上什么污蔑侮辱，我们也没有公开说她抄袭，只是疑似作品存在问题，要求道歉就毫无道理。” 老杨正要说话，华志强摇了摇手，示意让自己把话说完：“这样的年轻人，无非也是想要设计得到认可，得到奖金嘛。你找法务部和他们谈判，我们可以提供奖金额以内的赔偿，但是这个设计要买断给公司，同时要大家签下保密协议，不准再提这事。 这样的话，公司不受影响，这女孩子一样得了实利，皆大欢喜，总不能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说对不对？” 这件事对方的要求真的不过分，本来就是公司有错在先啊？ 老杨对华总做这么愚蠢的决定很震惊，这已经不是年轻时有决心有冲劲的华志强了。 “她不是为了钱而来，这种要求，对方肯定不能答应！” 对方如果真的为了钱，不会正正经经的走律师途径要说法，去网上发酵一下，让自己的设计被更多人看到，就算踩着华晟炒作，人家不占理也没办法。 “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意见，具体实施，你和法务部讨论，告诉我结果就行。” 华志强说完，正巧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我还有个应酬，先出去了。这两天，把这件事给了结，我不希望媒体上出现任何关于我们公司的负面消息。” 他知道老杨很难理解自己的决定，但也不想给老杨多解释。这都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只能私下给钱和解。 老杨看着华志强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们都老了，不再像年轻时候杀伐果断，也不再有危机感，觉得车轮够大，并不担心前面的一根小小的针。 人的衰败从轻视开始。 老杨看了眼外面的阳光，有些眩晕，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怀念当初一起拼搏的伙伴们，那时候对待每一个问题，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环节，都会极为认真，从不会像现在这么敷衍，用钱打发别人。 当一个人开始不断怀念过往，意味着此刻的他并不幸福。 幸福的人都在享受当下。 就像叶峻成，天亮了才睡着，趴在苏子滢的身边，完全没有刚认时的高冷傲娇，像个温柔忠诚的小狼崽，守在她身边。 八点半，自动窗帘打开，感应光线可以调节的落地窗变得异常通透，夏日的绿意和活力穿窗而入，落在了窗边那幅未完成的少女睡颜上。 苏子滢平时醒得早，今天早上竟睡过头了，被阳光唤醒，想起身，发现手麻了。 一转脸，她看到趴在床边，抱着自己手臂还在沉睡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艺术家们「佛罗伦萨综合症」，当面对过于美丽的事物时，常常会在难以言表的愉悦与陶醉之后，出现情感撞击。 会出汗，会颤抖，甚至头晕眼花，意识模糊。 就是所谓的「美到昏厥」。 她不知道叶峻成会在没有她陪伴的长夜，一遍遍的看她当模特时留下的录像，寻找灵感的同时，也常常因为她某个细微的动作或眼神，心跳加速，产生定向障碍的幻觉。 看着她的眼睛，能感受到未知情感的涌动，一种渴望和释放，好像只有在她身边，才可能拥有完整的真正生命。 苏子滢无法体验文艺少年内心那么精微敏感的情绪。但此刻，夏日灼热的阳光笼罩着玻璃房，尽管房间里的温度控制在摄氏二十一度，可她却觉得被丢在盛夏午后的操场暴晒，顿时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 苏子滢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再次转头看着抱着她胳膊熟睡的少年。 光线勾勒出他完美的五官，仿佛世界级顶尖的艺术品，看久了会产生拜倒在这艺术品脚下的魔力。 苏子滢觉得被他脸迷出幻觉挺可怕的，她一向是理智的人，可能因为早上刚醒，大脑还有些迷糊。 她又定了定神，轻轻地想抽回自己的胳膊。 “别动，再睡一会。”喑哑磁性的声音，带着撒娇，撞得苏子滢蓦然脸红。 “你自己睡。”苏子滢昨晚都没换衣服洗澡，就被他推床上躺着画画，刚才出了一身汗，只想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五分钟，就五分钟。”叶峻成说着，伸手搂住她，把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侧，呢喃。 苏子滢被他的呼吸弄得脸更红了，沉默的硬挺了两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叶峻成：“我要去洗手间。” 这小子被弄醒之后，根本没再睡了，开始不老实的啃她肩膀，一下一下，轻柔的像蝴蝶翅膀扫过，痒到了心底。 但叶峻成在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上，又很害羞，平时只喜欢啃啃抱抱，绝不过分冒犯学姐。 苏子滢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反而更安心了，哪怕共处一室，他睡在身边撒娇，也是清爽的少年，该克制的时候很克制，没有一丝肉欲的油腻，严格遵守「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很满足」的那句话。 在越来越亲密的关系中，依然维持尊重女方的行为，很了不起。 尤其对叶峻成占有欲这么强的人来说，他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不只是因为真心爱着她，还因为……想让她信任，卸掉防备，搬出来跟自己住。 大学谈恋爱，只要学校允许，金钱允许，大多情侣都会在外面租房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家那么大，那么空，不差一张床。 最重要的是，晚上可以对着她画画了，多幸福啊。 第115章 时来运转 苏子滢却觉得，住在一起影响她独立做事，而且叶峻成某些方面很娇气，会有矛盾，不愿松口答应，只想着把手里另一单活做完。 叶峻成的父母也真是忙，苏子滢早上再也没见着他们，爷爷说他俩飞去国外谈事了，留着孩子们又吃了一顿午饭，像个老顽童似的带苏子滢逛了自己的收藏室，悄悄给她看了眼最近在给某奢侈品做的大楼设计图。 全黑的外观，中间却留出许多人工凿出的洞，无论什么时候的阳光穿进去时，都会像流沙和星空，更像一个神圣的艺术品，冲淡了奢侈品的商业味。 苏子滢倒是没在意外观图，反正老爷子的建筑设计天下第一，毋庸置疑，她只对数据感兴趣。 那些洞的排列和大小，照射进去的光线在什么位置，在这上面，她看的津津有味。 叶峻成则和她相反，他只爱艺术之美，至于艺术为何能如此科学的美，并不关心。 他只觉得爷爷近十年来有些钻牛角尖，对自己的要求过高，总想推翻以前厚重古典大气的建筑风格，想做后现代先锋派建筑。 比如这栋玻璃别墅，和他之前为法国某镇造的矗立在森林之上的纯白酒店，仿佛外星人飞船的造型，昭示着老人家内心依然躁动着，想要突破。 叶峻成反而不再那么躁动了，似乎艺术家总有个轮回。他现在的画，在激烈中流淌着柔软，像是十六岁少年的内心，住进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对世界充满了温柔。 这种温柔，全都来自他的缪斯模特。 恋爱后的半个月，叶峻成像变了一个人，一心等着放暑假，带女朋友去意大利，在那里感受文艺复兴时的艺术魅力。 可是，变故来的很快，苏子滢暑假安排的满满的，不只是打工，还有其他学习计划，包括暑期要完成学校安排的CAD建模，根本没空和她游山玩水。 而且，她这几天经常去林涵那里，两个人似乎有什么新项目要合作，让叶峻成很不爽。 可是平时苏子滢又表现的很完美，对他温柔耐心，让他找不到机会发火。 越是临近暑假，苏子滢越忙，不只是复习功课准备考试，还有许多同学问她借笔记，甚至找她补习——比如林涵。 他的学分岌岌可危，怕明年真的毕不了业，只得临时抱佛脚。 苏子滢就是佛脚。 “下课后去工作室一趟，我有要紧事和你说。”林涵这几天也不去打球了，之前在球场上晒得黝黑的皮肤恢复了点白皙，颇有几分白马王子的潇洒。 “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嘛？”苏子滢懒得往他那跑，浪费时间。 “不能。”林涵眼里藏着急切的光芒，看来是重要的事。 “你不是又接活了吧？那也等考完试……” “是你的手机设计图。”林涵见她还是不想去，只得说道。 “设计图怎么了？”苏子滢微微一愣，她的律师还在继续和那边沟通，对方想要给钱私了，可她现在没那么缺钱，只想恢复名誉，所以正准备打官司。 “我不是一直关注这个事嘛？前几天我终于约到了当初负责这个项目的总监，他恰好也知道那款国风彩妆是从我工作室负责的，也知道你现在跟我合作，他就找了我。”林涵忽然住嘴，神秘兮兮的说道，“反正，放学后来工作室，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也有我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苏子滢有些奇怪，想到那天早上有位杨总监给她打过电话，但后来就没再联系过。 “可能因为不好意思直接面对你，毕竟你的设计是他过的手，后面闹出这样的事，他心里有愧。还有，你现在不是我工作室的人嘛？咱俩是战略伙伴，你的事当然要找我。” 林涵心情很好的样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律师的事也不用着急了，咱们会名利双收的。” 苏子滢被他说的反而更不安心，下课后立刻跟着林涵回了工作室。 林涵从电脑里调出一份文件，竟是现在的电子巨头XM公司发来的一封函。 杨林跳槽了。 在快要安安稳稳拿退休金的前几年，老杨毅然决绝的离开了工作二十年的老东家，去了XM的设计部，自降一等，成为副总监。 而杨总监……应该说杨副总监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负责XM的L7新机设计。 他心里早就有了L7的模样，恰好林涵找到他，想了解当时大赛第一名被撤的原因，杨总监一直关注苏子滢的新设计，见她给林涵的甲方设计了新产品，误以为她已经签约给了林涵，同时也确实不好意思直接面对小姑娘，就和林涵联系上了，希望能见苏子滢一面，解开误会。 L7的图纸，他直接递给了老总，坦言这是一个在校生的作品，但十分成熟，唯一的缺点就是——被华晟公告疑似抄袭。 让杨林绝对没想到的是，XM的老总，外表看上去是个高雅的美女，做起事来却比华总雷厉风行。 她只看一眼，对外观毫无异议，直接让他负责，但L7比当初华晟那款机子更高端一点，价位高一些，配件还要有所改动。 所以，杨林这一次，要亲自和苏子滢谈。 很可惜，她必须撤掉律师的诉讼，将设计图改善后卖给XM，用L7横空出世的打脸方式，告诉所有人，她的设计不存在任何问题。 如果有一丁点问题，就不可能被严谨高端的XM拿去。 想象一下，当L7出现在各大旗舰店时，电视、网络、地铁、广告牌到处都在投放这款手机的广告，华晟会颜面尽失，华志强也会知道，一根针，是怎么让巨大的车轮受损。 杨林对历经千辛万苦杀入重围的设计图信心十足，他也不担心苏子滢会固执的坚持上诉，因为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比他更想看到高傲的华晟受挫的样子。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高端设计需要细节上的改进，短时间里无法让老板满意。 老杨当天就请林涵和她一起去公司总部。 江对岸的新城CBD在夜色里灯火通明，老杨在这里第一次加了班—— XM老总和华志强完全相反，并不鼓励大家加班，但她自己却是个工作狂，每天行程满满，很难找到人。 等苏子滢和林涵打车跨江回到学校，已经晚上九点。 苏子滢正和林涵说着L7的价位，可以优化到她最初预想的设计时，忽然停下脚步，远远就看到女生宿舍门口像旗杆子矗立的身影。 糟了，她今天谈事情，忘了叶峻成。 第116章 仅仅是喜欢 因为昨晚叶峻成又是通宵画画，下午他没课，和她一起吃完午饭，回去补觉，苏子滢就没打搅。 她看了眼还在为她兴奋的林涵，低声说道：“你回去看书吧，发给你的重点再看一遍。” “知道了，我送你回宿舍。”林涵沉浸在L7问世后的激动里，根本没注意女生宿舍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一动不动的站着的人。 “叶峻成来找我了。”苏子滢提醒他。 林涵这才看到站在宿舍楼下那棵玉兰树下的年轻男人。 林涵现在见了叶峻成还是心底有些不舒服，但他还算个大度的人，毕竟是好友的现男友，总不能和仇人似的相处。 他是不忍让苏子滢尴尬，也不想失去苏子滢这样的朋友。所以，林涵快步走上前，想打个招呼。 苏子滢很了解叶峻成，他现在心情不好，绝对不想和林涵说话。 可惜，她制止的动作太晚了，林涵已经走过去，表示亲密的伸手要拍叶峻成的肩膀。 果然，叶峻成抬手狠狠格挡了林涵的手，一脸阴郁和嫌弃的往苏子滢面前走来。 苏子滢正要说话，叶峻成拽着她就往操场边的树林里走去。 “我以为你还在休息，所以没发消息打扰。”苏子滢主动开口解释。 叶峻成并不理她，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步伐太大，扯得她几乎跟不上，只能小跑。 “别生气，晚上谈工作，手机设置了静音，放包里一直没看。”苏子滢又解释。 叶峻成一言不发，避开了一对对在林间小道散步的情侣们，将她拽进树林深处，才停下脚步。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工作吗？”苏子滢试图缓解他的情绪，尽量轻快的反问。 “我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工作。”叶峻成终于说话了，转身看着她，依然用力抓着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细细的，似乎一用力，骨头就会被他捏碎似的。 可真用力时，那骨头，又像她心底那股无所畏惧的韧劲，坚固的很。 叶峻成生气，就是因为她心底无所畏惧。 她不怕失败，也不怕失去。 不怕没有他的生活。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 从初相识，到终于答应和他交往，即使她说着计划结婚的未来，可叶峻成也感觉不到强烈的爱意。 “我知道你关心我，以后我会先看一眼你的消息，不生气了，我请你吃夜宵好吗？”苏子滢很体贴的说道。 “我最讨厌你这样。”叶峻成攒了许久的怨气，爆发了。 因为学姐不给他机会吵架，总是在苗头不对的时候，温柔的掐断他心里的火气，总是用过于成熟的方式对待他。 一直能够被控制的情感，太不真实。 总是相敬如宾的恋爱，肯定有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古怪，无理取闹？” 叶峻成不等她说话，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包容并非来自深爱，而是理智？” 这是他妈妈最擅长的那一套黄金思维，遇到问题尽力避免冲突，控制情绪冷静分析，达到省时省力的最优结果。 小时候，他没有父母陪伴，也会用稀奇古怪的叛逆方式想引起父母注意，可朱音永远不会被他激怒。 至少表面上不会被他激怒，冷静的给他说了一堆道理，用他最不想要的补偿方式，解决他的叛逆。 “那也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理智。”苏子滢知道他炸毛了，想顺顺毛。 她喜欢成熟的沟通方式。每次叶峻成任性或者孩子气，苏子滢都会想到那天早上，她是不是不该答应和他交往。 她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她担心的是无法迎合他的内心，让他伤心。 比如现在，苏子滢知道他想要浓烈的感情冲击，可是多年来压抑的性格，让她无法做出热恋中少男少女冲动的举动。 她只能平静的告诉他，无论是理智还是癫狂，她对他是有感情的。 否则，他这么粗鲁不讲理的把她拽过来，早就喊保安了。 不，她会一开始就回避他的纠缠，不会给他交往的机会。 所以，还是喜欢他啊，才会有了那么多计划之外的事。 “感情上的理智……你跟我妈真像！”叶峻成气极反笑。 朱音在外面可从不会失态，哪怕面对儿子，也像个无情的分析机器，这让叶峻成从小就从心里抵触这种所谓的理智。 没想到最终却被这样的人吸引，他一定是个自虐狂。 “就事论事，我今天只是怕打搅你，所以没给你通报，后面真的在谈工作，华晟那款手机……”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解释，你要是真想弥补，那就离开林涵的工作室，你们划清界限。” 叶峻成打断苏子滢的话，浓眉压着那双锋利幽深的眼睛，整个人凛冽而精致，透着一股贵族大少的骄矜。 “至于吗？我只是出去一次……”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喜欢你跟林涵一起出去，不是这一次的问题。你是我女朋友，你应该跟我计划未来的工作和生活。” 叶峻成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似乎诧异自己不讲理的管制。 确实不讲道理。 可在他心里，谁跟感情讲理，谁就是不爱。 “不只是林涵，还有其他男生，你跟他们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生气。” 这些话憋了好久，今天说出来，叶峻成却并不开心，因为他看到了苏子滢眼里的拒绝。 她不会为了爱无条件的答应自己任何要求。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用爱的名义约束……”苏子滢还在试图和暴走边缘的叶峻成说道理。 “如果我就要约束呢？如果是我强制要求呢？你能做到吗？”叶峻成又打断她的话，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不合理。我不会这样要求你。”苏子滢的眼睛和骄矜高傲的大少爷完全不同，她的眼睛更温和克制，灵动却冷淡，带着一股早慧的沉静。 像旧时那些读过书的大儒，礼貌的笑容，不会到达眼底，不会有过多的讨好。 是那种：我喜欢你，但仅仅是喜欢你。 “但我愿意为你做到这些，这不是要求，这是心甘情愿的爱。” 第117章 分手吧 叶峻成对她几乎是吼道。 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苏子滢也有些无措。 她想过说点甜蜜的话哄哄，可今天这情况是哄不好的，除非真的迁就答应。 “我愿意余生和你共度，但我不能答应你这些要求，我不能全部都是你的，我也要有我自己的部分。我也请求你，让我保持自己那部分，那也是我人生的意义。”苏子滢说完这句话，就被他狠狠甩开了手。 “我的人生意义可以都是你。而你，对我始终保留。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存在。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也只是怜悯我而已。” 叶峻成知道人在发怒时，容易做错决定，可现在怎么都抑制不住难过。 他晚饭时起来，想找她一起吃饭，结果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人像凭空消失了。 叶峻成问了他们班的同学，才知道她一放学就跟林涵走了。 之后他就在女生宿舍门口等。 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内心的不满和不安一点一滴的积聚。 他有想过找林涵，但就像中了邪似的，和自己较劲，盯着时间看她什么时候回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一等就三四个小时，那股积聚的怒气在看到苏子滢和林涵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回来时，再也无法控制。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子滢一开始就和他讨论过自己性格问题，这么多天下来，以为他能了解和适应她的相处方式，没想到叶峻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心里也一阵堵。 “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是我因为喜欢你，觉得可以变成同类。”叶峻成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为我做改变，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也无法接受这样委屈求全的自己，所以……” 苏子滢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想要阻止。 “所以，不需要你的同情。”叶峻成说完，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分手吧。” 苏子滢最终还是没阻止他的「提议」，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哄他，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俩一开始就不是同类，她是理性主义者，外表温柔耐心，可内心始终冷漠，拒绝被感情牵绊。 而他外表是骄矜高冷的贵公子，其实纤细敏感，是个无比感性的人，有着艺术家炽热疯狂的内心。 叶峻成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死死克制着内心的屈辱和痛苦——她竟然答应了！ 他应该知道以她的性格，会答应的。 是这段时间她在小摩擦上表现得太宽容太完美，让他忘记了学姐真正的模样，是不会被感情束缚的。 叶峻成挺直了后背，像旁边那棵香樟树似的挺拔而沉默。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苏子滢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被树林的黑暗吞噬，最终消失在眼前。 “你不去追吗？”林涵的声音蓦然从后面传来。 他刚才看叶峻成表情可怕，怕苏子滢受到伤害，不放心的跟在后面，没想到看到他俩分手。 “人要对自己每一次的决定负责。”苏子滢深深吸了口气，夜风中弥漫着凌霄花的香味，过于浓郁，让人有些头晕。 “他刚才说的是气话，我听出来了。”林涵其实应该高兴，两个人分手了，他能名正言顺的和苏同学发展一下关系。 可是，当看到苏子滢的表情，林涵又很不忍。 尽管她说话的语气很冷静，表情也一贯的温柔，眼底却藏不住伤心和失望。 “你去哄哄就好了，叶峻成只是少爷脾气，对你其实挺好的。今天是在气头上，说话冲动了点，我打赌，现在他肯定后悔着呢。”林涵见她一动不动，又说道。 “生气时才更应该控制自己的脾气。再说，我不想每次都哄他。”苏子滢低下头，看着路灯下的影子，淡淡说道，“一直迁就是得不到幸福的。” 无论什么时候，出现问题时，要正面积极的去直面问题，解决掉它，而不是自暴自弃，提出最差劲的方式结束和回避这个问题。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冷静吗？天啊，我要是找你吵架，你这副态度，我也会炸毛的。 吵架就好好吵架，不要讲什么道理，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用感情束缚对方，获取对方的注意力，消耗对方的情感和时间，占用她的情绪，这才是吵架的正确方式！” 林涵被她一本正经的说教弄得哭笑不得，有些抓狂的教育她，“适当的撒娇示弱也好啊，你总得像个人，而不是机器去分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我不喜欢。”苏子滢抿了抿嘴唇，转过身，往相反方向走，眼圈微微发红，但被婆娑的树影挡住，“我不喜欢争吵，如果一定要争吵，那我希望不是只发泄负面情绪，至少在争吵之后，能够给一丝往上走的希望……你可能不理解，我有时候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林涵听到这里，觉得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应该比叶峻成更了解的苏子滢，她一向表现的乐观坚韧，从没说过「讨厌自己」这样消极的话。 “我喜欢这样的你！”林涵大步跟了上去，打断她的话，“刚才我是替你着急，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咱们挺好，干嘛要委屈自己？咱们是女生，让人哄着还差不多。我打赌叶峻成那小子撑不到明天就会给你道歉。” 苏子滢并不这么认为，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沉默的往女生宿舍门口走着。 “要不我请你去吃顿夜宵吧，咱们撸串去，庆祝今天的和XM的合作？”林涵差点忘了今天还有大喜事。 “你得回去复习了，别找借口玩。”苏子滢听到这，淡淡提醒他。 “你这人真是……毫无情趣！”林涵想了想，如果自己真和她一起生活，每天被盯着工作学习，恐怕会疯。 “后天要考试了，想挂科的话，随你。”苏子滢说着，对他挥了挥手，“回去看书吧，晚安。” 第118章 疯一次 空气闷热，夜空的乌云无声的吞噬了月亮，一场暴风雨拉开了帷幕。 考试期间碰到了强对流天气，考生们的心情也和这狂风暴雨差不多。 等考完最后一科，林涵可算有活过来的感觉。 他看了眼苏子滢，和往常一样，考完试总有一堆人围着她对答案估分。 苏子滢也是好脾气，只要不赶着去工作，对同学们的问题都会耐心回答，甚至比老师讲解的还详细。 前三年她为了还债太忙了，一下课就不见人影，现在存在感强多了，因为去年底家里一切都好转起来，没那么多碎片工作占用时间，在学校的时间长了。 更重要的是，她和叶峻成的恋情，一度让她成了全校最被羡慕的对象。 苏子滢内心很讨厌因为恋情被人羡慕，她一向信奉实力说话，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在于自身，而不是同伴所带来的光环。 现在不知谁碎嘴她因为脚踏两只船，被叶峻成抛弃了，如果不是考试压力太大，估计大家现在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八卦就是这对情侣分手的事。 “苏苏，晚上还要去xm总部，你没订回去的票吧？” 林涵等着大家都散差不多了，才吊儿郎当的将书包往背后一挂，走到她桌边，问道。 “没有。” “你看了他们发过来的资料吗？Bom的成本他们想调高一点，最近也新出了几款……” “我看完了，也差不多找好了他们想要的零件。”苏子滢打断林涵的话，提起帆布包，“你不用担心。” “这么快……” “已经有了完善的设计图，给的价格空间也足够提高性能，而且……” 苏子滢顿了顿，他们对外观设计很满意，唯一想改进的点就是更薄更未来感一点，“他们产品研发部的负责提供各种电子型号，最麻烦的一步省了，当然很快。” 她当初为了找超薄镜头，费了好几个月时间，也托了许多朋友帮忙，比如远在国外的张恒远，还有林涵也帮她找过。 现在是产品部的直接发资料，全力支持研发新款，同心协力，xm公司做事又高效，速度当然快。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林涵有些悻悻然的说道。 在她身边没有价值的感觉，很糟糕。 “嗯，你忙你的就行。”苏子滢知道他每个暑假都得帮家里的制衣厂做事，而且现在也开了工作室，还有些单要处理，忙的事情多着呢。 “那你这几天是不是得天天往研发部跑？住哪？学校宿舍？”林涵又关心的问道。 “昨天晚上通过电话，假期就要把产品研发调试出来，投入生产，我这段时间就住他们公司的员工宿舍楼。” 苏子滢比临时工的待遇好，大公司没有因为她是个没名气没毕业的小毛头而高高在上，至少表现得很尊重人才。 也可能是老杨因为比赛的事心里内疚，给她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设计费嘛，也是大手笔，不比华晟搞得百万噱头少。 所以不管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设计是牛气哄哄的原创，苏子滢近期的所有精力都要放在手机研发上，哪怕不吃不睡，也要做出点成绩来。 “那下周能出来看我比赛吗？”林涵见她这段时间不回家，立刻厚着脸皮问道； “估计没空，赚钱要紧。”苏子滢笑了，感觉好久没提「赚钱」这两个字了，她可是个完美的打工者。 无论老板交代多艰难的工作，都能竭力完成。 “你还是你……这么爱钱。”林涵看到她温柔的笑容，心里放下了一些。 这几天他好担心苏子滢为叶峻成的事伤心，一直不敢提，怕影响她考试发挥。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苏子滢依然是那个只相信钱的人。 “是能力带来的快乐，你不懂。”苏子滢往外走去，窗外还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缺钱的时候当然要想着赚钱养家还债，现在家里渐渐起色，她只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XM不给她钱，或者只开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她也会考虑挑战这个项目。 一旦成功，就意味她是百万级的工程设计师，能创作出亿万产品销量，这才是最大的认可。 “我懂，刚才是我表达有误，你是喜欢将自己的本事变现。要是只单纯的喜欢钱，你也不会让叶峻成走了。”林涵跟上她，想给她提包，但被她拒绝了。 “你带伞了吗？”苏子滢没有接林涵的话，看了眼他的书包。 考试前停了一会雨，林涵这种人不止懒散，还会偷懒，只要不下雨，绝对不会带伞。 “没，你不是带了吗？”林涵瞄见了她帆布包里有折叠伞。 她的性格严谨，伞用完之后，都会放到那个小小的一般人怎么都塞不进去的伞袋里，收拾的规整。 “这么大的雨，两个人打一把伞就都湿了。” 苏子滢刚下楼，就看到教学楼门口一群和林涵一样不带伞的同学，正嘻嘻哈哈的等着雨停，或者冲到朋友们的伞下，抱成一团跑了，还有的人，因为放假而开心，直接冲进暴雨里，毫不在意浑身湿透。 “所以你就牺牲我啦？真是无情。”林涵见她掏出伞，但并不准备和自己共撑，很伤心的说道。 “你朋友那么多，喊他们送把伞来就是，这算什么牺牲？” 苏子滢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把伞挡在了他的头上，“回宿舍？” “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待会你收拾好了喊我，我送你去XM。” 林涵右手拿过她的伞，左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搂着她就往大雨里冲。 “林涵，你慢点，溅我一身水。”苏子滢就知道不该给他打伞，这小子跟二哈似的，疯起来能拖着人在泥浆里转圈，弄得她裙摆和板鞋全湿了。 “你快点，别和老人家一样慢吞吞的，年轻人有点活力。”林涵扯着她在校园飞奔，不管身边人投过来的眼光。 “你那不是活力，是疯。”苏子滢想挣脱他的手，反正鞋子裙子都湿了，打伞的意义也没了。 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出门吧。 “你就不想疯一次吗？”林涵没搂住她的肩，就顺手拽住她的手臂，扯着她继续跑，在大雨中喊道，“你就不能疯一次吗？” 远处，一个高挑修长的男生，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看到让路人侧目的两个拉拉扯扯的俊男美女，幽深的眼里像是落进了无声的惊雷。 第119章 委曲求全 “叶哥，过去啊。” 方楠像是叶峻成的影子，这几天在学校里又一直跟在他身后。 见叶峻成举着伞，也不走，也不说话，方楠实在担心他哪天抑郁成疾，从自己面前消失了。 “你这样不行的，要是喜欢别人，就得主动点，别跟自己闹脾气，人家看不到，也不理解。” 方楠见叶峻成攥着伞柄的手指节泛白，生怕他压抑坏了，又劝道，“就一点小事，犯得着气这么久吗？咱是大男人，大度点，请她喝杯奶茶就好了。” “她不喝奶茶。”叶峻成终于说话了，伞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伞尖滴落，只能听到他在雨中微微疲惫的低沉声音，“我也不是犯气，你不懂。” 方楠不懂，但苏子滢懂。 叶峻成清楚地时候苏子滢一定懂他想要的，她那么冰雪聪明，他心里的渴望她都懂。 懂，却不肯迎合，不肯为他再妥协一分，对他的感情依然保留了自我理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没有像他那样全身心的陷入爱河，她甚至不像普通恋爱中的少女，有跨越理智的狂热。 如果不是非他不可的感情，他宁可不要。 “我怎么就不懂了？你就是喜欢把事情藏心里乱想，没问题都想出问题来，你们这些艺术家就是想得多做得少，总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折腾出花样才高兴。” 方楠一着急，也不嬉皮笑脸了，说话都凶了点，“屁大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林涵就是好朋友，跟他在一起只是工作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去你妈那……” “方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叶峻成竟没生气，只是打断他的话，顿了顿，像是沉思，也像是迷茫，“也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想要的，太奢侈，她给不了。” 换别人都被他的话绕疯了，但方楠知道叶峻成内心一定特别痛苦，而唯一能治愈这痛苦的人，是苏子滢。 “我的大少爷啊，你既然知道问题，就去解决啊，别杵在这里，去跟人家说。”方楠恨不得以身代劳。 文艺少年的内心太复杂敏感，一丁点的不对味就不肯再尝试。 “没法解决，我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她。” 他希望对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甚至可以是依附品，只为自己而存在。 而苏子滢不可能做到。 她内心独立自强，最厌恶的大概就成为依附品，硬是折断她的翅膀，禁锢在身边，只会让她变成郁郁寡欢失去目标和希望的人。 “找个折中的办法啊哥哥，稍微委屈一点又不丢人，哪有这么绝对的东西，相处都是要慢慢磨合的……” 方楠还试图安慰鼓励叶峻成，可人家已经迈开脚往校门口走了。 方楠无奈的跺了跺脚，心里也知道让完美主义的叶峻成委曲求全很难。 他要完美，就必须是真正的完美，无法装作看不到那一点瑕疵。 也许只有画中的苏子滢，才是完美无瑕的。 而苏子滢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分手的阴影，在暑假出色的完成了XM所要的新机设计，就等着上市。 之后又被总监签了一套蓝牙音箱的设计，和手机的先锋超薄路线完全相反，走的复古怀旧风。 原本蓝牙音箱只是个做活动的附属品，但她的设计图纸一出来，老杨眼睛一亮，就知道这也会成为一个小小的爆品，果不其然，在毕业季的秋冬天，复古又可爱的小东西成为网红产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苏子滢的暑假忙的似乎没空想那个有些神经质的艺术少年，每天对着各种枯燥的图纸修修改改，甚至连家都没回。 她成了XM设计部的临时工，每天在五百强企业的XM总部学习和工作，对苏子滢而言，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特别体验，感受到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现代企业管理，能够直接和XM设计总部的精英们头脑风暴，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美妙的事。 但是，每当工作结束，疲惫的大脑在临睡前放空的瞬间，看着城市夜空的瞬间，或者打开手机看留言的某个瞬间，她就想到了叶峻成。 她的头像又换回了那座巍峨庄严的图书馆，而叶峻成的头像却一直没变，依然是画的她的脸。 他只是再也不说话，也不发任何朋友圈，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交集的圈子里，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 临近开学的前两天，苏子滢终于回家了，给家人带回了一张存满钱的卡，让爸爸拿着，万一他的小公司周转不过来，可以随便用。 两笔设计费足够在小镇买几套房子了，可还无法在大城市安家，但苏子滢一点也不着急，对买房这事，似乎没有计划。 家人对她一个人回来有些诧异，在他们的印象里，叶峻成是黏在女儿身上的挂件，走哪跟到哪，没有送她回家很奇怪。 爸妈都给女儿打过几次电话，知道她忙着暑期工作，也没多问叶峻成的事，只含蓄的叮嘱过别只顾着工作，也要多陪陪男友。 虽然家人偶尔觉得两个人的家庭差距太大，但想着小情侣刚刚恋爱，而且小叶看着对女儿百依百顺，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谁知短短时间就分手了。 苏浩得知这个消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推了推老婆：“你去跟小滢好好聊聊，赚钱归赚钱，人生大事也不能耽搁啊……” “别管孩子的事，你当好爹就行了。”苏妈妈至今心底还对当年破产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苏浩决断错误，女儿也不会背负这么多债务，说不准也是名流闺秀，不比那些白富美过得差。 “我是关心她，她高中以后，就没交过什么朋友……算了，都是我不好。” 苏浩见老婆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知道她想起了痛苦的往事，无奈的叹气，“是我不好，让她受这么多苦，连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和男孩子交往，都怪我拖累她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她什么都能熬过来。” 卧室内一阵长久的静默。 苏子滢的父母当然知道女儿很坚强，她如果受到致命打击，也不会暑假赚那么一大笔钱…… 但是苏浩换一种角度想，失恋的时候疯狂搞工作，连家都不回，这情况也不妙。 他了解女儿，性格像大海，越是平静的表面，可能越藏着巨浪。 第120章 迷茫 家人默契的谁也不再提小叶，苏浩甚至没去厂里忙，空出两天陪女儿在家吃吃饭聊聊家常和工作，开学那天，换了个新衣服，送她去学校。 苏子滢大四了，上一次他送她上学，还是大学军训时，眨眼已经过去了三年。 女儿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俊眉修目，鹅蛋脸古典中透着温柔，那双眼睛始终笑语盈盈，藏着力量和希望。 也许是早年经历的太多，让她比同龄人更沉静淡然，那温柔是自己吃过苦碰过壁之后，不愿让别人为难的温柔。 苏浩每次看到女儿超乎同龄人的温柔眼神，都会心里一阵发酸，他匆匆陪女儿在学校后巷那家面馆吃了碗馄饨，就去了高铁站，到客户家走一趟。 苏子滢一个人回到宿舍，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杨莉莉正在议论自己「抄袭」设计的事。 “子滢没告华晟了，估计设计真的有问题……”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的？她不是坚持设计原创才找的律师吗？是不是私下和解了？” 这个声音是隔壁班的王倩，住在旁边宿舍，跟杨莉莉同样喜欢画漫画，也是老乡，两个人经常一起线下参加活动，可能开学也是一起过来的。 “没有吧，子滢好像暑假一直在打工，她以前说过，如果手里有闲钱，假期要出去学习的……” 杨莉莉没说完，就见门被推开，苏子滢走了进来，她立刻站起身迎上去，堆起假笑：“呀，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今天还要忙呢。” “一会是要出去。”苏子滢装作没听到她和别人的议论，不动声色的淡笑。 “去工作吗？”杨莉莉试探的问道。 “去图书馆。”苏子滢依然温柔的回答。 “晚上大家聚餐，去不去？”杨莉莉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干巴巴的找着话题。 “不去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是跟帅哥约会吗？”隔壁班的王倩冒失的开口问道。 全校女生都知道她和美术系的男神学弟在一起，也很快传言他俩又分手了，具体原因没人知道，最后不知怎么就传承因为苏子滢劈腿林涵和其他富少…… “不是。我先走了，你们聊。”苏子滢只是回来拿书包和校园卡。 她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私事，就如当初给叶峻成当模特，人家也很难问出她的事来。 见她出门了，杨莉莉正要说话，忽然门口人影一闪，苏子滢又探回头，笑吟吟的看着她：“莉莉，你怎么知道我不告华晟了？我好像没和大家提过这件事。” XM公司高价买了她的设计，所以她撤掉对华晟的诉讼，这事除了林涵，她谁也没说。 而林涵对她工作上的事，从不多说，这点很维护她。 杨莉莉表情有点僵硬，随后尴尬的笑着：“我也是……忘了从哪看到的消息，这是真的啊？为什么不告了？咱们……不是原创吗？” “当然是原创，只是，还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证明它是原创。” 苏子滢原本想装作没听到她们的八卦，但觉得有必要和室友说明情况。 “在证明出来之前，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我还是不希望自己的私事占用你们的时间，就别多想了。”苏子滢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拜。” 这次她真的走了，留下杨莉莉和王倩面面相觑。 张焕颜床上的挂帘忽然掀开，她探头出来一看，苏子滢已经走了。 “你说……更好的方式是什么意思？网曝？”杨莉莉还在回味她刚才那番话。 “她的意思是，那是她的事，你们别逼逼了！” 张焕颜塞上耳机，似乎也是嫌弃她们八卦太吵，不耐烦的说道，“都最后一年了，多想想毕业论文和工作的事吧。” 她刚在床上和男友发微信，听着杨莉莉和别班同学的八卦，就心烦气躁，想出来怼几句。 杨莉莉脸色有点难看，推了推眼镜，还是挤出笑容：“对了，你看了我的连载漫画了吗？最近成绩还不错，还接了两个插画，估计以后不用担心工作的事。” “那恭喜了，好好画你的画吧。”张焕颜说着，跳下床，拿起自己的包，调高耳机音量，穿着拖鞋就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又不是美术系专业，他们作为工程设计的高材生，画什么插画？ 都是基础不过关的人才改行做其他，而不是本专业的，又没过高天赋的，怎么拼得过美术系？ 现在短暂的红利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更专业的人刷下来。 反正张焕颜看不上杨莉莉这样「不务正业」的人。 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浪费了大半的学习时间在打游戏，现实中受挫之后就沉迷于虚幻的世界，考试前几周抱苏子滢画的重点看看，能过关就行，对自己的专业并不尊重，对未来也没有任何计划。 越是临近毕业，张焕颜越是迷茫，反而开始审视自己，想要有所改变。 当别人都在背后指点苏子滢时，她甚至有些羡慕，因为苏子滢似乎永远有自己的方向，永远不会迷失。 无论痛苦还是欢愉，她都坚定的向前走。 很难说这是冷血，还是绝情，又或者是纯粹的为自己而活。 总之，年纪越大，张焕颜反而越觉得这样不屑别人的目光，走自己路的人很酷。 苏子滢去了图书馆，意外的发现，张焕颜竟然跟了过来。 开学第一天，图书馆的人很少，只有九月依然燥热的阳光落在外面的玉兰树上，闪着发亮的光。 方楠报名来得晚，恰好看到了苏子滢和另一个女生走进了图书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怎么了？我不能来看书？”张焕颜坐在苏子滢身边，瞥了她一眼，不等她说话，先没好气的开口。 “能。”苏子滢轻声回答。 平时张焕颜是游戏迷，能躺床上通宵游戏，什么时候来过图书馆？ “推荐几本好书给我。”张焕颜顿了顿，补充一句，“那种看完能找到人生真谛的书。” 苏子滢被她逗笑了，但仍然好脾气的点了点头，起身去找了一本书回来，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张焕颜定睛一看，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121章 前男友而已 就苏子滢这风格……确实没哪个男人能和她过下去。 “你让我看这个？”张焕颜扶额，觉得叶峻成真可怜，喜欢这么个无趣的女人。 “只要知道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你就不会迷茫。” 苏子滢不是和她开玩笑，这可是人类精神的灯塔，当一切都用唯物辩证的眼光去看待，就很难让自己陷入迷思。 张焕颜还想说话，见苏子滢已经低头翻开手头的工具书查资料，仿佛一秒进入学习状态，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搅，咬了咬嘴唇，拿着那本书站起身，去换了本轻松幽默的漫画书，胡乱翻了几页，越发迷茫了。 难道真的只有马克思才能拯救自己？ 她正想回去找苏子滢，看到喜欢和叶峻成在一起的美术系学弟正坐在苏子滢对面，立刻又回到书架前，默默瞄着方楠，想着情况不对就出去把苏子滢扯走。 方楠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对面拿着手机给她发微信。 他之前已经发过不少消息给她，苏子滢看到后也会礼貌的回复。 但方楠大多是问：姐最近怎么样？学姐啥时候约叶哥出来玩？ 或者给她说点叶峻成的事，但对方最多就回个微笑表情。 方楠也摸不透学姐的心思。 给苏子滢发完消息，见她还在低头看书，也不看手机，便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她的书上。 上面给她写着：叶峻成联系不上，也没有来报名，你不担心吗？ 苏子滢抬头看了方楠一眼，沉默了几秒，站起身，对他招了招手，往外走去。 张焕颜见他俩一前一后走出去，将书塞回书架，也跟了出去。 苏子滢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脚步，看着方楠：“叶峻成是个成年人了，他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用替他担心。” “你不了解他，他一个暑假都没……” “你是要我为前男友自己的行为负责吗？”苏子滢打断方楠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 “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方楠不死心的问道。 “这和感情没关系，就像你，只是他的朋友，不是监护人。”苏子滢提醒方楠，任何关系都不要越界。 “你真残忍，叶哥难怪伤心，你一点也不懂他的心。”方楠很同情叶峻成，喜欢上学姐这种看似温柔其实冷淡绝情的人。 “他本可以不伤心……”苏子滢还想说什么，忍住了，如果人类能完美的控制情感，那就更贴近神了。 叶峻成不是神，坠入爱河时，他和普罗大众没什么区别，只是个不知该怎么去爱的少年。 “你怪他任性？他是没受过什么委屈，加上搞艺术的人性格多少都有点执拗疯狂，其实很好哄……” 方楠听出了她言下之意，本来相处好好的，说分手就分手，还不肯回头去找她，宁可自己难受，作的很。 “我只是想和你说，以后不要再打搅我，我在备考，这段时间比较忙，不想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苏子滢打断他的话，她要在大四上学期考研，虽然以她的专业成绩没有问题，但考虑到可能还要接活工作，还是要预留出充足的备考时间。 方楠见她根本就不想着叶峻成，只想搞学习搞考研，半晌才叹了口气：“学姐，失去叶峻成，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那要看你是怎么定义「失去」。”苏子滢顿了顿，欲言又止，仿佛不想和方楠多解释，觉得浪费时间，“我回去看书了，以后请别再为叶峻成来找我。” 方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苦闷。女人越成熟越理智越不会被男人牵绊，记得第一次他俩在咖啡店见面，学姐至少还挺关心叶峻成，现在就完全看不出她的感情。 也许，她真的就没有过感情…… 而叶峻成真的无法联系上，开学三天了，辅导员联系了他的家人，也没有得到他哪天来上学的确切日期。 因为朱音一时也没找到儿子。 只知道他暑假飞去意大利了，大概躲在某个艺术小镇上没日没夜的画画。 朱音当然也知道儿子和女朋友分手的事——叶峻成从没说过，但行动上表现出来和苏子滢的疏远。 如果还在甜蜜期，他不可能出国这么久也不回来看苏子滢。 开学一周后，朱音才在佛罗伦萨的一条街边，找到了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跟那些几个月不洗澡的流浪诗人画家似的叶峻成，把他拖回了家，丢游泳池里。 不怪朱音找不到儿子，因为整个暑假，除了知道他的航班之外，叶峻成就再也没有留过其他信息——刷卡住宿之类的，全没有。 他背了个大包，在街头画画，谁喜欢这幅画，扔点钱就买去，他有时候画的多，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画不出一副来，但就靠卖画的现金，在附近面包店和商店买点吃的用的和颜料画纸，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听说他最经常画的就是个东方少女，神秘而有韵味，在那条艺术家众多的街上很出名，后来不少人蹲守在旁边一掷千金的等画。 朱音找了理发师过来，按着他剪头发刮胡子，恨铁不成钢的站在一边盯着他：“流浪画家感觉怎么样？瞧瞧你这模样，也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文艺小姑娘愿意跟你去流浪，正常姑娘家谁敢嫁给你？” 叶峻成看着发丝从眼前纷纷扬扬的落下，眼神阴郁沉闷，犹如六月江南的黄梅雨季。 “你知道苏子滢暑假做了什么吗？”朱音当着外人的面，收敛了几分脾气，喝了口红茶，压住火气，见叶峻成还不说话，深吸了口气，“我不是否认你的价值，艺术对你而言可能是无价的，但我更希望你能像你那位学姐学习一下，在无价之前，先将自己变成有价，让市场经济去衡量你的价值……” “孩子刚回来，肯定累了，你让人家休息休息。”叶珣将老婆手里的茶杯接过来，见她要开始教条，立刻打断，“再说，咱画卖的也挺好的，是吧小成？” “他缺的是钱吗？缺的是别人对他专业的认可吗？”朱音犀利的反问，替一言不发的叶峻成回答，“他缺的是所爱之人的爱，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不去面对？” 第122章 坚定地选择 她朱音一辈子都不落人后，想要什么都能靠自己双手拿来，怎么就生了个这么内心文艺到柔弱的儿子，没有她半分女企业家强悍的风采。 对，在厮杀了半生的老妈眼里，叶峻成不够强悍，内心太过敏感细腻文艺，缺少沙场征战的血性和刚猛。 也许是他舍不得对那女孩子太过强硬，也许是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只能自己生闷气。 朱音本以为孩子会自己学着调整，不需要家长插手也可以慢慢成长，现在见儿子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着急。 她着急的原因还有一点——苏同学也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儿子这么耽误下去，被别人追走就亏大了。 “这种事你急不得。”叶珣低声劝着老婆，感情和工作可不一样，哪能只求快。 “你们都不急，那就换个媳妇呗，我无所谓啊，只要你儿子能接受就行。”朱音冷笑着回答，“别怪我没提醒，苏同学还是有点才华的，长得也在平均值上，最重要的是努力上进，毕业后，身边选择的优秀男性多了去，谁要找一个动不动就消失几个月的男朋友？ 还一身毛病，美其名曰是艺术家的通病，其实就是不能成熟理性看待问题的幼稚小孩，反正换我，我也不会找一个整天让我配合他迁就他的人。” 新机广告铺下去，发售后无论反响好不好，年轻有为的美女设计师身价都不一样了，水涨船高，未来的合作方也不同了，遇到的有钱甲方一多，选择性也跟着多，叶峻成除了脸蛋好看点，有点艺术修养之外，这难以捉摸的艺术家脾气，当代独立精英女性不缺钱不缺事业也不缺小鲜肉的爱慕，凭啥要迁就他一辈子？ 当然这些都是朱音习惯未雨绸缪，也习惯了先做好最坏的准备，想着儿子可能一辈子都追不回来人家，就恨不得替他去制定追女计划。 但她看待事情眼光狠毒，她和苏子滢真正见面就一次，其他的全是看她的资料和工作表现，那女孩子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不是个愿意被豢养在钻石笼子里的金丝雀，尽管她看上去很温柔古典，像个贤妻良母。 但朱音知道，越是温柔的人，越难以驯服。 儿子既然已经掉进了她的温柔陷阱，驯服不了女孩，只能等着被她驯服。 想到这里，朱音更加心烦。 自己砸了多少钱教育出来的儿子，最终被一个负债累累的小镇家庭女儿给拿下了，真是没用！ 叶峻成听到这里，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说着风凉话的老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把握不住别人，换个听话乖巧的女朋友就行了。” 朱音顿了顿，又插了一刀，“至于她，也不缺体贴成熟的追求者，大家各自安好。” 说完，她无视叶珣制止的眼神，潇洒的往门外走去。 什么年代了，还指望女性依附男性生活？ 儿子要真找万事都迎合听话的女朋友回来，作为女强人的朱音，肯定嫌弃。 反倒苏子滢独立自强的性格，才是朱音欣赏的新女性，尽管儿子可能应付的吃力点，可是高质量的伴侣，也会提升自己的价值，值得用心追求。 “你妈这两天搞新品发布会有些不顺，说话直接了点……但也没说错，人生路上是有很多选择，只要确定了自己想要什么，坚定的选择它，不要犹豫。” 叶珣见了老婆走了，拍了拍儿子肩膀，也着急要走：“收拾一下回学校去，我陪你妈先去开会，有什么事你跟我联系。” 叶峻成沉默的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华芸也回来了，交换生过来学习还是什么……我忘了，你华叔上次跟我提了一嘴，她在隔壁音乐学院学习，让你在学校多照顾一下。” 叶珣差点忘了这事，他知道华志强的意思，想让小儿女发展发展，要是未来能联姻，门当户对强强联手倒也不错。 就算叶峻成没兴趣，华芸要在他身边，也能缓解他失恋的痛苦。 男人嘛，多经历几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经历，多遇到几个就成熟了。 当然这话坚决不能说，被朱音听到，他就回不了家门了。 叶珣的想法没有错，他也和朱音分析过儿子恋爱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从小就没好好接触过同龄女性，不懂怎么和女生相处。 叶峻成小时候就只爱画画，看的最多的估计就是维纳斯圣母蒙娜丽莎…… 名画上的女人，那些女人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冲他发脾气，永远在画里温柔娴静或者华丽灿烂的微笑，他当然不知道现实中的女人内心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和女人相处的麻烦。 叶峻成的手机一直没开，华芸给他留过几次消息，后来听说连朱音都找不到他，就作罢了。 她倒是对叶峻成高冷莫测的性格很迷恋，每次叶峻成爱理不理她的时候，华芸才会感受到那少有的提心吊胆既渴望又害怕的心情。 叶峻成回来了。 中午十二点四十多的食堂有些冷清，打饭也不用排队，这个点的食堂阿姨还很大方，也不手抖了，舀菜实诚的恨不得将剩的一点肉汤蔬菜全倒给最后几个来吃饭的学生。 今天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风和景明，苏子滢坐在东南角的窗边，边吃边看手机上的资料，对面阳光俊朗的大男生正喋喋不休的跟她从工作室的logo设计太烂，说到IE的logo设计思路，又忽然跳到了最近NBA比赛…… 总之，林涵是找着各种话题和她闲聊，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先把两人之间这段沉默的午饭时间用话语填满再说。 “你还需要这样用功的看书吗？考研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给我想想工作室的logo设计啊，我要接大单了，得搞得大气点。” 见苏子滢一直点着手机不理自己，林涵急了，伸手将她手机抢过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知道了，一会我给你写个改进思路。”苏子滢只是食不言寝不语，不喜欢吃饭时候说话而已。 “也不用搞得这么正式吧？你跟我说两句思路就行了。”林涵只是想和她语言交流。 苏子滢拿出手帕纸，抽出一张擦了擦嘴角，正要回答，眼神陡然一转，静静看着林涵斜后方。 林涵顺着她的眼神扭头往后看去，看到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第123章 在等他 “叶峻成？来找你的？”林涵看清了那张脸，比苏子滢还紧张，刚才还笑嘻嘻表情倏然变了，姿势都有点防御起来。 “应该吧。”苏子滢眼神很快平静下来，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餐盘，顺手将林涵的也收了，放到回收处，再转身，就闻见那熟悉的颜料味。 叶峻成站在她身后，像尊雕塑，静默的看着她。 苏子滢穿了条温暖的姜黄色针织裙，和立秋的颜色遥相呼应，仿佛成熟的麦穗，让他的双眸掉入了一片无边的金色麦浪里。 “我们……”叶峻成只觉得嗓子发干，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依然那么熟悉，瓷白的鹅蛋脸上，眉如远山眼波澄净，眼神也一如从前温婉娴静，只是里面多出了几分气定神闲。 “我……晚上预约了张教授的美学课，一起去？” 叶峻成想说「我们重新在一起行吗」，可面对她的眼睛，却怕被温柔的拒绝。 他在情感上确实很脆弱，无法承受她的拒绝。 林涵在座位上站起身，很紧张的看着苏子滢的反应，随时准备把她拖走。 只要她说不，林涵立刻带她出去，远离叶峻成的纠缠。 然而，苏子滢只是弯了弯唇角，一如既往地温柔回应：“好。” 叶峻成手心捏的汗，忽然就感觉不到了。 他声音有些微颤抖，不太确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在哪个教室吗？” “我知道。”苏子滢每周末都会看一眼学校内部的选修课安排，尤其是名教授的课，她感兴趣的会提前列入计划。 “那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叶峻成被她安定柔和的态度安抚了很多，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 “好。”苏子滢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脸惊愕的林涵，和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林涵无语的看着两人背影，他竟然找不到借口阻止。 苏子滢和叶峻成的感情，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包括分手也都是那群女生私下八卦，当事人从没在外界大谈特谈这段感情。 所以到底分没分，好没好，大家都只是从他们没有「合体」出现来猜测，说不准人家只是小情侣的小矛盾，闹两天又和好了。 毕竟感情的事比四月的天还变幻莫测。 更何况苏子滢是感情内敛的人，大家都只知道她搞钱搞学习。除此之外，很难猜出她温柔笑容背后的想法。 林涵跟她认识几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见过她暴露内心的情感，更别说现在了。 叶峻成和她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直默默偷看她的侧脸，她眉尾那颗小小的痣，自己不知画过多少次，她秀气挺拔的鼻梁线条也烂熟于心，甚至她的睫毛长短有几根，他都知道。 就像断臂维纳斯身体的每个线条，每个尺寸，头发丝的褶皱一样，闭着眼睛也能精准的描绘出来。 可当她走在身边时，那超乎艺术时空的现实感觉来的更加强烈，让叶峻成意识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渴望她。 “我暑假去了意大利……下次陪我一起去，好吗？” 叶峻成等了很久，见她也不主动和自己说话，只陪着他漫无目的的走，试探的开口。 “那可能得好好计划一下时间安排，寒假之前我都很忙。”苏子滢在岔路口停下脚步，看了眼图书馆的方向。 叶峻成听到她说计划，喉结动了动，吞下了想说的话，忽的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猛烈的心跳声像是擂鼓，撞到苏子滢的耳膜，那熟悉的颜料味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少年气息，让她闭上了眼睛，默默感受他的存在。 “对不起，那天太冲动了，我这两个月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原谅我好不好？”叶峻成紧紧抱着她，生怕她逃走。 “你想清楚了？”苏子滢的声音闷闷的，却很冷静的从他胸口传出来。 “我想清楚了，是我不对，我想要的太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忍受不了瑕疵……” “以后还会有瑕疵的。”苏子滢费劲的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沉静的提醒，“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使画里的人，也有瑕疵，你如果不能接受和认清现实，我不会再接纳你一次。” 叶峻成看着她澄澈认真的眼睛，片刻后，他的嘴唇压下来，压在那让人心悸的美丽眼睛上，轻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好？” 苏子滢拍了拍他的脖子，轻声回答：“因为是你。” 叶峻成漂泊痛苦两个月的心，在这一刻，像被纳入温暖的港湾，他中间所有的迷茫和挣扎，难过和伤悲，全都在这四个字里化为轻烟，被风吹散。 “你在等我吗？”叶峻成心里踏实了，可又还藏着不安，小心期待的问。 如果一定要说还有心痛，那就是对辜负她期待的疼。 “我只是在继续自己的人生，恰好你回来了而已。”苏子滢笑了，她不算等，只是没有恋爱的计划，拒绝其他人先他一步走进而已。 叶峻成就是因为她每次这么冷静的回答，才会不安。 不会被爱冲昏了头脑的人，也不会为他死去活来。 “但是，如果再走，就不要回来了。”苏子滢在他开口之前，笑吟吟的温柔说道。 事不过三，任何错误，第一次是没经验，第二次就是真的不适合，不会再有第三次。 叶峻成被她温柔又强硬的态度弄得眼底都泛红了，他外表看着不可一世的风流才子，可内心却一堆公主病，苏子滢温柔点还好，一旦正经的警告他不想听的话，他就觉得委屈。 不够全身心的爱他，才会威胁他要离开。 “怎么了？”苏子滢见他默默盯着自己，咬着嘴唇，眼底一片委屈，眼圈都发红了，路过的学妹们还以为她在欺负人，“我这不是在等你吗？只是告诉你，回来了就别动不动提分手，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相处之道就像做数学题，一定能找到很多方式来解决，就算是罗素悖论，也能找到答案。 “我不提，你也不能提。”叶峻成说完，又抱紧了她，按着她的后脑勺，感觉到她的呼吸浸热自己的胸口，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 第124章 骗回家 来来往往的同学们，有些惊讶的看着岔路口相拥的两人，很快两人和好的消息又传遍了全校。 尤其张教授的公共课，赏心悦目的高颜值情侣坐在一起，谁都没法忽略。 林涵说不上来什么心情，logo设计也不管了，找打篮球的兄弟们下馆子喝啤酒，觉得自己又失恋了一次。 “涵哥，今天有人看到你家苏同学和美术系画画很牛的那叫什么名字来着……” “叶峻成。”美术系的张勇对这位大神的名字不会忘记。 “对，就是他，两个又好了？” 连篮球队只知道打球的几个男同学都知道这事了，关心的问。 其中两个上次和苏子滢吃过饭，除了美术系的张勇，还有建筑系学弟杨超，大家都知道林涵对那女孩不一般。 “涵哥，不是我说你，你平时追女生可不这样，喜欢人家就抢过来，跟我们喝什么闷酒？” 杨超忍不住把林涵手里的酒夺下，他还记得上学期那个眉眼温柔舒展的学姐，林涵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对她却尊敬的很，连荤玩笑都不敢开。 “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再说人家名花有主，不如去看看隔壁电影学院的学妹们。”张勇这次说话很委婉。 不是不站兄弟，而是他作为美术系的学生，知道叶峻成的专业实力，还有那张忧郁高雅的贵公子脸，又听说家里有矿，喜欢他的女生能排到隔壁院校，谁能拒绝他？ 林涵实惨，被匹配到这样的王者对手，想打赢太难。 “谁恋了？苏老师只是我的朋友，你们别瞎说。”林涵有些暴躁的开口，吨吨吨又灌了一瓶酒，打了个酒嗝，“人家关系好着呢，不要胡说八道，给人添麻烦你负责？” 他是撩妹高手，也深知女人那点小心思，如果不是苏子滢油盐不进，不想和他有任何暧昧发展，他怎么可能退到安全距离，尊她为自己的小老师？ 而且，亲眼看着苏子滢没有拒绝叶峻成的邀约，看着她还愿意跟人家走，林涵就知道，她心里唯一留着的位置，给了叶峻成。 她是个目标明确意志坚定的人，认准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说的是，别乱说话，涵哥能有个女性朋友不容易，其实这种关系最值得珍惜，真要是有什么，就差点感觉了，也没法再当朋友，可惜得很。”张勇立刻说道，“距离就是美，保持美好多好啊。” “都是屁话，什么美不美的，人家看不上我而已！” 林涵大概喝醉了，酒后吐真言，“我啊，在她眼里，没什么才能，也不上进，成绩吊车尾，又花心，不过是家里条件还行的纨绔子弟，能给她什么好未来？ 估计我以后混的还不如她，赚的也不如她，什么都比不上她，怎么去追人家？我只是不敢耽误她而已。” “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你可是篮球场上第一前锋，自家服装的最帅男模……” “反正不是她的菜，再好也没用。”林涵苦笑，又吨吨吨的吹下一瓶酒，像是自言自语的唏嘘，“何况我也不好，和她比起来，我就是一个垃圾。”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也不知苏同学用了什么高级手段PUA了林涵，竟然让自信爆棚的他说自己是垃圾。 他们不了解苏子滢，人家是真的优秀，一路过关斩将，拒绝过人生岔路口上的诱惑，踏踏实实的走到现在。 所以，优秀的人，终会遇到优秀的同伴。 叶峻成很庆幸自己在画画上足够专心和努力，遇到了自己的缪斯女神。 苏子滢是他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成熟聪敏，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甚至对他的任性和伤害，都能包容。 但只要想到她如果对别人也这样，叶峻成就会难过。 就会想独占，可又知道如果这么做，她会离开。 上课时，叶峻成一直在明目张胆的看她的侧脸，在纸上瞎画着，想着怎么才能早点把她骗回家。 年底考完研，正好是他们认识的一周年，是不是可以求婚了？ 娶回家才能安心，不然就像妈妈说的那样，现在的女孩子独立自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提升，对生活和自我的要求变高，也许就不会需要男人了。 叶峻成这么想着，手中的笔画的更乱。 “好好听课。”苏子滢虽然一直看着老师和屏幕，可感觉到他托着腮，一直在看自己，趁着老师喝水的时候，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低声提醒。 她的动作很自然，肢体接触虽然轻微，可让人觉得亲昵，叶峻成不由放下画笔，伸手抓住她缩回去的左手。 苏子滢这才看他一眼，被他影响了上课微嗔，但她目光扫过他的画本，忍不住欣赏了几秒。 刚才只听到他的钢笔在纸上胡乱摩擦的声音，没想到他画的却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虽然背景像星空一样扭曲，似乎无数巨大的黑暗的蚁穴在盯着自己，可前面穿着婚纱的少女却挣脱了这黑暗，轻快明媚的提着婚纱往前跑，再往前是只画了个背影草图的男人。 那个穿着婚纱的少女，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让苏子滢有点恍惚。 当模特那会，有时候时间久了神思恍惚，看到叶峻成的画，神韵和五官和她太像，就有种灵魂穿越的感觉。 “晚上去我那，我有礼物要送你。”叶峻成见她盯着画纸，立刻合上了画本，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似乎在撒娇和恳求。 但他声音刻意压低后有种情色的氛围，加上他的勾着手指一点点摩挲的举动，更像在诱惑。 “我不要礼物。”苏子滢见他立刻失望难过的表情，补充一句，“周末再说吧，晚上我要回去看书。” “去我那看好了，我保证不打搅你，这样我还能画画。”叶峻成攥着她的手不放，抚摸揉弄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指，“我真的想画画，我都七十七天没见你了，这段时间我全靠想着你才勉强画了几张画，你就不可怜可怜我吗？” 苏子滢的眼角跳了跳，叶峻成顶着这样的脸楚楚可人的求人，没几个女人能受得了。 第125章 终究是弟弟 “先听课。” 苏子滢低声说完，想抽回手，被他攥的更紧，他另一手也抓过来，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跟自己十指交叉。 “出个价，买两小时当模特行吗？”叶峻成闷了一会，趁着老师调整屏幕时，又问道。 苏子滢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一百六？” 叶峻成听到这数字，俊脸黑了黑，有些羞恼的捏了捏她的手，还记仇呢，当初第一次见她，给了八十块，完全符合市场行情啊！ 后来做他私人模特时，不是涨价了吗？ “就两小时，不能耽误我明天预习。” 苏子滢见他表情又转阴为晴，激动地拽着她的手往唇边送去，欢喜的亲了亲，心里叹气：终究是个弟弟啊。 尽管外表看着成熟沧桑了几分，在外人面前是个沉默寡言的天才画手，可在她面前却像个天真的小朋友，最开始几个小时收敛的情绪渐渐放开，仿佛两人之间没有过不愉快。 天才的内心，永远保持着纯真的一面，只对某个人敞开可见，那里面是赤子之心，那么柔软滚烫，也那么容易受伤。 大概是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叶峻成这次轻易地取得她的和好，对她更加依恋，抓着她的手后，就没松开过。 然而，苏子滢刚到他的家里，手机就不停的震动起来。 叶峻成刚拿出礼物，就见她接了个电话，只嗯了几声，表情沉肃，他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猜测是不是她家里发生什么大事。 “怎么了？家里给你打的电话？”叶峻成以对她曾经的了解，她的手机一般只接家人或者甲方的电话。 而最近苏子滢在专心备考，并没有接什么零碎的活。 而且暑假那两单，她赚够了，家里也在步入正轨，没有急用钱的地方。 “我要出去一趟。”苏子滢看着叶峻成，原本想和他实话实说，可考虑到他的玻璃心和刚刚复合的情况，还是没说，“明天再过来找你。” “什么事情要走？”叶峻成急了，拿出来的礼物她都没看。 “朋友喝多了，是警察打电话过来，只找到我的号码，让把人领走。” “是谁？”叶峻成其实已经猜到了，她的朋友屈指可数，只有林涵这个惹祸精。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也伺候不了醉汉。”苏子滢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瞒不过去，心里只觉得一谈恋爱就麻烦，还得多考虑一个人的心情。 “他就没别的朋友了，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叶峻成的表情果然立刻冷下来，把礼物往画桌上一扔，背对着她生闷气。 “因为警察说，他只记得我的电话。”苏子滢知道这回答会让叶峻成更火大，但既然说了实话，他也已经生气了，只能诚实回答。 “只记得你的？”叶峻成语气里的酸味抑制不住的弥漫出来，“还要让我陪你去接人？你这是在欺负我。” “那你歇着，我自己去。” 苏子滢话还没说完，叶峻成就气鼓鼓的转身拽住了她：“这么晚了，单独伺候一个醉鬼？你没家室的啊？” “我可以找他宿舍的同学一起过去，回头让他们把人带回去。” “等等，你还要跟其他男生一起过去……我算什么？” 叶峻成深吸口气，看在两人刚好的份上，忍住了发小脾气，嘴上抱怨几句，还是拽着她去拿车钥匙，“你跟他室友联系，给他们发个地址，我送你过去。” “辛苦了。”苏子滢见他收敛了脾气，温柔的抚了抚他挺拔的后背，清清淡淡的补充一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说到做到，在派出所等着同班两男生把林涵接回去，等他酒醒了告诉这大兄弟别再出去喝到不省人事，如果真醉了，回去找家人，别找她去提人。 不管有没有家室，苏子滢只是个女生，没法搞定一个一米八几的醉汉。 不过这是后话了，晚上去接人，还是费了不少周章，叶峻成嫌弃的看着躺在长椅上醉的不省人事的林涵，等到他的室友一来，立刻拽着苏子滢走人。 “这两小时全忙林涵了，也没见你和人收费。”叶峻成开着车，大概被气过头了，语气平静了很多。 “等他酒醒了我问他要打车费。”苏子滢冲他笑了笑，“回头转给你，毕竟你是司机，辛苦了。” “不要，他可请不起我。”叶峻成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但心情却好多了，打开车窗吹着凉意习习的夜风，方向灯一打，往江边开去，“我的时间只有你能赔得起，陪我去看看江景。” 江边离这里很近，拐一条街就到了。 已经晚上十点，但江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叶峻成找了个车位停下，牵着苏子滢的手在江边栈道慢慢走着。 江面如同一条窄窄的透明的黑色绸缎，倒映着两边的霓虹灯，靠近栈道的一侧街道全是酒吧，不少音乐学院的学生晚上都会来这里打工。 “真美。”苏子滢趴在栈道边，看着对面的高楼的倒影，感慨。 她以前也来过附近的清吧打过工，收工时都是凌晨了，大多霓虹灯熄灭，江面清冷安静，有时候蒙着淡淡的水雾，看不清对面的高楼。 “我更喜欢长乐河。”叶峻成无心看风景，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着痕迹的侧身帮她挡住江风，说道。 那才是属于他俩的长河，没有尘世的喧嚣，温柔的河水里藏着她的童年和他们的未来。 “你喜欢安静。”苏子滢听着酒吧里驻唱歌手们的歌声，笑了，“你应该到对面去，那边没这么吵。” 对面是新开发的产业园，只是这几年飞速发展，成了高精尖的圈子。 那边没有这样热闹的酒吧，能在那边高楼工作的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即使休假也会去远方度假。 “你暑假在对面住了两个月。”叶峻成看了眼斜对面的那座地标性的高楼，忽然问道，“在XM里工作，是什么感觉？” 第126章 我不小 “很幸福。和优秀的团队在一起，学到了很多东西。”苏子滢实话实说，能在XM里实习，是付费都得不到的机会。 “难道不会觉得约束吗？听说XM虽然不用加班，但工作要求很高。” 叶峻成很佩服她的适压性，无论怎样苛刻的桎梏，她都能出色的完成作品。 而他完全相反，他只喜欢自由，纯粹的自由。 创作上的自由和精神自由，一旦被束缚，就无法完成最满意的作品。 “做什么事都会有约束啊。”苏子滢笑了，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就好像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再亲密的关系，也有约束。” “你什么时候约束我？”叶峻成忽然问道。 他就是想和她看看江景，聊聊这些日子的思念，和他们的未来。 苏子滢对他太宽容了，宽容到他觉得是因为对自己无所谓，总觉得抓不住她的心。 “已经约束了。”苏子滢看看他，又看看对面高楼的倒影，“说了不能再随随便便闹脾气说分手，我是认真的。” “那你……要浓烈一点啊，我感受不到你的感情，就会闹脾气。”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从后面搂过去，抱着她纤瘦的腰，撒娇。 他在感情上没有安全感，需要对方不断的表达爱意，偏偏苏子滢内敛的让人抓狂。 “你不是感受不到，你只是需求太高，要求完美。”苏子滢无奈的纠正他，“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觉得不够……” “不会，你只要跟我结婚，我就安心了。”叶峻成打断她的话，搂着她后腰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苏子滢只觉得无名指被套上了什么，低头一看，是戒指，尺寸刚刚好，素面，没有任何装饰，在月光和霓虹灯影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算命的说我，二十二周岁适合结婚，等你考完试，我们先把人生大事解决了怎么样？”叶峻成半开玩笑的问道。 “你确定？我们没有计划……”苏子滢看着手上的戒指，有些惊讶。 “你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和我交往的吗？” 叶峻成听到这句话，顿时不开心了，打断她的话，语气沉了下来。 “不在这两年的计划内。”苏子滢苦笑，“你不想多相处一段时间再看看吗？” 这是给他反悔和试错的机会啊。 他还年轻，前途无量，她也一样，两个人面前会有许多的岔路和变数，即使相爱，也未必能相处和谐。 苏子滢只是希望多相处两年，等他更成熟，确定和坚定未来的道路。 “我已经想了两个月，虽然有时候你的脾气让我受不了，但如果没有你，我更无法忍受。所以，我只想确定下来，至少让法律保护我和你的关系。” 叶峻成攥住她抚摸戒指的手，低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努力隐藏内心的卑微和担忧，“只要结婚，我什么都能给你，也不跟你闹小脾气……” “我让你这么没安全感？”苏子滢笑着转过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骄傲点，自信点，我喜欢那样的你。” 叶峻成仔细想想，在她面前很少有真正的骄傲时刻，即使刚开始雇她当模特，他也没有真把自己当老板。 因为苏子滢让他不由自主的尊重，她是小事不计较，但并不是卑微的迎合。 “戒指我先带着，至于结婚，我从来都不反对，但出于尊重对方的真正意愿，我希望继续相处一段时间，从对方身上得到信任和正面的反馈，而不是依靠法律保护……这未免和你的完美主义相差太远，要求太低了。” 苏子滢说着，主动搂住他的腰，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下巴，冷静的给他分析，“如果我连这种安全感都不能给你，结婚也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就想和你结婚。”叶峻成低下头，咬住她的唇，他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有安定的感觉。 “急什么呀，你还是小孩子啊！”苏子滢躲着他的亲吻，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他不但年龄小，内心也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成长的路上还会遇到很多诱惑，也许哪天就后悔和她在一起了。 “我不小！”叶峻成被她说的很气恼，他不管是年龄还是生理都是成熟男性好吗？ 气得他恨不得拽着她的手摸摸…… “个头是不小。”苏子滢给他顺毛，拍拍他的后背，没等他缓过心情，又逗他，“心眼有点小。” 今天的江风凉爽，吹的她心情也不错，也可能是他又回来了，还向自己「求婚」，尽管她没有立刻答应，可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很美好，所以难得跟叶峻成开玩笑。 “哪里小？我心眼小能让你来领林涵？姐姐你讲点道理，我没把你丢江里就是大度了。” 叶峻成被她轻轻一逗弄，更加生气，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真想把她丢进江去。 “不小不小，大方的很。”苏子滢忽然被他抱了起来，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哄着，“是我的错，以后不让你当司机。” “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叶峻成不依不饶的问。 他可没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因为结婚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我不会跑的，我只是在等你准备好。”苏子滢蹭了蹭他的脸颊，试图给他一点信心，“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叶峻成没有再说话，低头吻住她。 她还无法理解自己偏执的感情，就像追求艺术的顶峰，总觉得不够。 她也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不只是信任和安全感，更多的是怕时间一久，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会真的离开自己。 只有成为了家人，才没那么容易被抛弃。 即使露出了一点坏脾气，她也不能说走就走，他也还有机会弥补。 秋意渐浓，苏子滢却觉得他身体滚烫，像流淌的熔岩，像燃烧的烈火，像夜空中晃晃闪闪的星星，照亮了她枯燥平凡的人生。 她也想说，这两个月，很想他。 可终究又说不出口，总觉得有些感情太过珍惜，应该深藏于心，好好保护。 第127章 他找来了 林涵第二天酒醒后，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恬静的脸。 林涵头还疼着，手倒是挺快，一把就抓住了苏子滢的胳膊：“你……你……” 他的嗓子烟熏似的疼，发不出声音来。 “你可算醒了，别乱动，手上还有针管呢。”一个欢快的男人声音从旁边窜了过来。 林涵这才发现旁边的挂水架，还有一群同学站在窗边，见他醒了，纷纷走过来…… “喝到胃出血，你真厉害。”苏子滢将他的手放回床边，才低低说道。 林涵想说什么，嗓子像肿了，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来，又看人这么多，索性躺平闭眼。 “给他喂点水吧？”杨莉莉拿了瓶水递给苏子滢，贴心的说道。 林涵昨天晚上还没回到宿舍，在出租车里吐到胃出血，直接转送医院，班长组织了几个人中午来看望他。 原本苏子滢知道这事也不会过来看望，可硬是被杨莉莉拽出来了。 杨莉莉最近闲得很，听到林同学住院，主动买了点水果要来看望。 杨莉莉一路上都在说林涵是苏子滢老朋友，又一起做设计工作室，说的苏子滢像负心汉似的，对林涵太过冷漠。 苏子滢不喜欢当众表达真实的情感。 她也分得很清楚，林涵有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不需要她来嘘寒问暖，君子之交淡如水，关键时刻和他肩并肩就够了，平时过多的热情，只会徒添烦恼。 毕竟男女之间的关系，稍不留意，就会给对方留下无望的希望。 “要喝水自己拿。”苏子滢拧开了水，但并没有递给他，而是把水放到了床头的桌上。 林涵默默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听话的坐起来，拿着水抿了一口。 这人平时跟他表现得生分，当众更是避嫌，今天不知道怎么发了菩萨心来看他。 “我去问问医生情况。”苏子滢和同学们也是刚到，见他被子踢了，去扯了一下他就醒了，还没来得及去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问了医生才知道和昨晚两个男同学说的胃出血不一样，他是食管黏膜因为呕吐撕裂出血，消炎止血后静养半个月就没事了。 苏子滢放下心来，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同学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林涵，问他是不是看到某个女生和男友和好了才去买醉。 她停下脚步，没有推门进去。虽然知道大家都是玩笑话，可苏子滢并不希望这样的玩笑话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印象。 她索性转身进了电梯，下楼后给杨莉莉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有急事先走了。 叶峻成最近的作息还没调过来，他本来就喜欢在深夜画画，上午时常翘课睡到中午起床，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来看望林涵，估计又会跟小孩子一样耍脾气。 苏子滢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头脑发热和艺术家在一起，以她踏实求稳的性格，大概率会找一个理科生。 可是既然在一起了，她也只能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两个人能相互理解信任，相处的更自在。 现在能明显感觉到叶峻成的紧张不安——这不是一段健康向上的感情。 其他的事情上，只要她努力一下，投入精力进去，或许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但感情是双向的，只靠她一个人的努力很难让这段关系满分。 苏子滢刚发过去消息，还没走到门口，杨莉莉就打了视频过来。 “你什么事啊就走了？快上来，一会我们一起走。”杨莉莉坐在床边，镜头晃到满脸宿醉疲惫的林涵脸上，他像是还没缓过来，半死不活的虚弱躺平。 “我……”苏子滢正想着理由，忽然看到镜头后一个人影，她还没看清，长长的胳膊从她肩膀后伸出来，攥住了她的手腕，把手机往后一扯。 杨莉莉看到镜头晃了晃，一张俊雅贵气的脸出现在镜头里面，不过和他贵公子的五官有些格格不入的是眼底的沉郁和阴鸷。 “她中午要陪我一起吃饭，有问题吗？”叶峻成对着镜头问道，语气带着些许不悦。 “没……没问题……”杨莉莉被那张俊脸惊到，加上对方不好惹的语气，立刻赔着笑，“你们忙，我就不打搅了。” 杨莉莉说完，赶紧挂断电话，站在窗边往外看，可惜这边楼层看不到大门，只能看到人行道边的樟树树冠。 “苏子滢的男朋友居然来了？她来这里看同学，还跟男友报备，真是三好女友。”杨莉莉悻悻然收回眼神，语气酸溜溜的。 “难道不是二十四孝男友吗？人家这种大神还特意过来接人，也不嫌麻烦，对小苏真的好。”班长笑道。 林涵不知被他们吵得头疼，还是头真的很疼，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别打搅自己休息。 等人都走了，林涵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才感觉到彻底的孤单。 但他知道，即使没有叶峻成，苏子滢也不会选择自己的。 她甚至可能单身一辈子。 而林涵以前总是担心她对感情没兴趣，以后年纪大了没人要，现在却自私的希望她能单身一辈子。 陪着她一起单身，也是一件奢侈幸福的事。 而苏子滢很诧异叶峻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甚至怀疑身上是不是被他装了定位系统。 因为知道他晚上画画很晚，上午要补觉，就没有报备，想着反正很快回去，还能在医院附近他爱吃的店里，给他打包一份午餐送过去…… 结果叶峻成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医院，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怎么跟踪的？” 苏子滢主动牵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没有跟踪。”果然叶峻成被她问的冒火，他可不是跟踪狂，气恼的解释，“有同学看到你打车出门，跟我提了一下，问了你们班同学，知道你们组织过来看病人，就过来接你。” “你眼线还真多。”苏子滢揉了揉他阴沉的俊脸，笑了，“那正好不用带饭回去给你了，一起去听江楼吃饭，我请你。” “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弥补吗？” 叶峻成还憋着气呢，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床上酣睡，被方楠一个电话吵醒，脸都没洗就开车赶过来找人。 第128章 假期惊喜 “哪里对不起你了？该我回请了，感谢你一直的照顾和礼物。” 苏子滢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温言软语的反问，反正都是他雇自己当模特的工资，算起来还是他的钱。 “以后要是出去有事给我留个言，别让我担心。”叶峻成见她坦然温柔的表情，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那戒指，他心里也知道她和朋友们一起探望同学没什么，可是总觉得一刻不看到她，她就会飞走。 别人恐怕都无法理解叶峻成这种不安，因为他无论是外表还是专业上都过于优秀，从小又接受良好的教育，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该有不自信的表现，偏偏感情上比一般人还要脆弱。 苏子滢刚答应跟他交往时，就想过结婚计划，只是这计划要往后推迟，越是相处就越觉得叶峻成的性格缺陷太多，她得先治疗好这家伙感情上的缺陷。 应该找朱音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童年时缺失的爱，需要用一生来治愈，如果家人能参与进来，会事半功倍。 苏子滢顿时觉得心累，谈个恋爱比以往打工都要累。 要准备考研，要做毕业设计，还要陪叶峻成。 好在叶峻成虽然偶尔少爷脾气，经常因为灵感创作阴晴不定，但在她面前一直很收敛。 他还有一个优点，除了黏她，每天要抱抱亲亲之外，从来有过分的要求，比苏子滢这尊泥菩萨还没人欲。 似乎他的世界，只有纯粹的艺术，和纯粹的精神爱恋。 唯一让苏子滢有些受不了的是，总喜欢给她买衣服，每次求她当模特，总要换一身新衣服和造型，叶峻成就像是十来岁的少女，特别喜欢给她装扮和尝试不同的造型，然后模特的那身衣服就逼她穿去上学，享受别人看女朋友惊艳的眼光。 苏子滢低调惯了，夏天全是白T黑T加牛仔裤板鞋，冬天套着学校发的过膝羽绒服，在千奇百怪各种时尚的艺术生里，比打饭的阿姨还要朴素。 这段时间忽然穿上一些面料金贵剪裁考究设计感十足的衣服，让她那张古典秀雅的脸猛然跳入大众的视野，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多看她几眼，也没有人再说她「高攀」了美术系小王子的闲言碎语。 毕竟这么好看，还这么优秀，实在没法黑。 叶峻成这段时间忙着重新装修画室，平时白天陪苏子滢在图书馆看看书或者盯着她发呆，让人觉得他像个没断奶的小奶狗，亦步亦趋的跟着主人。 时间一久，苏子滢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看书回过神时，见他托腮看着自己，伸手摸摸他的头，那人就会满足的笑，倒也不打搅她学习。 入秋的空气都是带着桂花的甜味，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正好在一起，叶峻成早就期待的问她假日安排，希望她能跟自己出去旅游，或者一起回她家里也不错，他竟然有点想她那温柔絮叨贴心的外婆。 苏子滢没有立刻回答安排，但应允了假期会陪他。 朱音暑假不知哪弄来她的电话，加了她微信，当时苏子滢以为朱音是为了叶峻成的事才加自己，结果朱音加完就像忘了她，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苏子滢也不喜欢没事打扰别人，更何况当时和叶峻成还分手着，没有理由和人妈妈说话。 但假期前一周，周二的早上六点半，朱音忽然给她发了消息，主动询问国庆有没有安排。 朱音没有直接问叶峻成，而是问女朋友，其中意思苏子滢也大概揣摩到，趁机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小叶希望中秋节能一家人一起过。 苏子滢一直想找机会让叶峻成和家人多相处，尤其和父母的交流，让他多感受亲情的温暖。 所以，苏子滢就擅自和朱音商量了假期家庭旅游的事。 朱音也很大方，竟要邀请她家人一起，显然已经知道她和叶峻成关系稳定，也默认了她的身份。 可出乎朱音意料的是，苏子滢拒绝了。 因为苏子滢想让叶峻成感受自家的温暖。如果她家人加入，就跟两家相亲似的，旅游变了味，而且妈妈的身体也不太适合飞来飞去的旅行，外婆更是不太愿意出去走动，假期家里包装生意又忙，不是两家聚会的好时期。 国庆前一天，学校当天下午就空了一半，学校不少班级直接放了假，只有苏子滢还一点不受影响的去图书馆。 叶峻成下午没课，陪着她吃完饭，一起去图书馆，路上就忍不住问道：“晚上回家吗？你不是做什么都有计划吗？长假什么计划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不想和我一起过节？” “我在等电话。”苏子滢冲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说了陪你就会陪你，别动不动就自我怀疑。” “你等谁的电话？你跟我的假期，还有其他人参与？” 叶峻成警惕起来，停下脚步，拽住她的手臂，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不悦。 因为她不可能等自己家人的电话，如果要回家，直接回去就行了。 难道还要一堆同学出去玩？ 想到方楠就是和狐朋狗友们组织了一场自驾游，他很担心两人世界被破坏。 苏子滢正要说话，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没想到这么早人就到了。 叶峻成也凑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但号码很多8，一看就有钱多金，不是快递小哥的号码，皱了皱眉头：“谁给你打电话？” “你真是……和家人从来不联系的吗？” 苏子滢服了他，这是他妈妈的电话，她的手机通信录里不保存家人的电话，因为都能背下来。 叶峻成皱皱眉头，替她接通电话。 他换了手机后，也没有家人的电话，微信上加了几年，以前几乎不联系，今年爸爸才跟他聊得多一些。 “我还有五分钟到学校门口，你们在哪？” 一接通，那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优雅华丽的声线，像央视女主播似的。 叶峻成表情一僵，有些杀气腾腾的瞪着苏子滢，用口型问道：“为什么她来？” “那我们也到学校门口。”苏子滢回答完，才用嘴型无声回应，“因为她想来接你。” 第129章 相看两厌 “有病吧？她接我？”叶峻成这句话差点说出声。 他妈自从知道他不但没去国外最好的艺术大学，还拒绝了中阳的橄榄枝，报了这所综合艺术学院，就没来过他的学校。 在朱音眼里，这不是世界最顶尖的美术学院，当然不值得来。 “那好，东门见。”朱音说完就利落的挂了电话。 苏子滢摊手：“礼貌点，你妈想你了不行吗？” “怎么可能？她想我？”叶峻成一脸见鬼的表情，“她有时间想我？”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拿过她的手机检查通话记录：“你什么时候跟我妈联系上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苏子滢的手机有他的指纹解锁，因为对他没有秘密，偶尔他也会用她手机里面的学习软件找资料，但平时叶峻成为了表示尊重，也会强忍住好奇心，不会刻意检查她的聊天记录。 这一翻，就看到朱音一周前的早上给她打过两次电话。 “因为你妈妈想给你一个惊喜，让我别说。” “惊喜？她能给我什么惊喜？打搅我俩假期，是惊喜吗？”叶峻成很不高兴，完全不想和妈妈见面。 这是惊吓！ 他跟妈妈总是话不投机，也见不得老妈那副对外虚伪又唯我独尊的女强人模样。 “别黑脸，看着怪吓人的。”苏子滢见他脸色阴沉，平时对她春日和煦的表情像被冰封了，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寒。 “我妈给你打电话还说了什么？这么长时间通话……她有欺负你吗？” 叶峻成冰寒着表情看着通话时间，一次二十分钟，一次将近一个小时，从六点半到七点半，这是开早会？ “没有，就是问问你的情况。”苏子滢拿回手机，笑着转身往校门外走，“你家人也很关心你，对我也挺好……你还不走？” 说了几句见他还杵在原地，苏子滢只得回头，挽住他的胳膊，扬起脸笑吟吟的看着他：“都来接你了，乖啊，别耍脾气。” 秋日午后的阳光从树叶间筛落在她温柔的眉眼上，加上她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娇软的请求，即使叶峻成不想见朱音，也只能泄愤般的狠狠吐了口气，不情愿的问道：“你背着我跟我妈计划了什么？她要来接我？” “你妈妈生日要到了，她只是想让你陪她过个生日，怕你又和暑假一样跑了，所以没提前告诉你。” 苏子滢晃了晃他的胳膊，哄着他，“不要如临大敌，那是你亲妈，她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没见过她吃人的样子。”叶峻成叹了口气，他妈可是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啊！ “再说，我暑假是因为谁才走的？”叶峻成忽然想到暑假，看了她一眼，“还不是你伤了我的心。” 苏子滢但笑不语，扯了扯他的胳膊，这孩子的心是水晶做的，太容易碎了。不不过以后她会好好保护的。 朱音远远就看到站在学校东门的儿子。 他身材修长，肩宽腿长，只看个背影就觉得玉树临风，身边又站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少女，和他差一个头，盘顺条正，两个人金童玉女似的般配。 不知不觉孩子就长这么大了，朱音还总停留在他两三岁最萌的时候，和他十二三岁开始叛逆不听话的时候，老觉得他是个小孩子，直到现在看着他和女朋友站在一起，才惊觉他早就从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性。 司机将车停在两人面前，下车接包开门，朱音在后排滑下车窗，这才看到儿子的脸上表情高冷，一言不发紧紧握着苏子滢的手，也不和她打招呼。 “阿姨好。”苏子滢捏了捏叶峻成的手，看了他一眼。 “先上车吧。”朱音主动对叶峻成说道，“峻成，你坐副驾驶，小滢后面陪我说说话。” “快去。”苏子滢见叶峻成没动，知道他还在生气两人世界的假期被破坏，硬推着他去了前排，自己顺势坐到了后排。 “书包里放了什么这么沉？不是说不用带东西吗？” 朱音注意到司机提着书包放到后备箱，似乎有点沉，问道。 “就放了电脑和两本书，我的电脑有些重。”苏子滢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朱音和她说过假期不要安排其他事，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上的，都先放一放。 “电脑还带着干嘛？有工作？”难得一起出游，朱音都让助理把工作安排到假日后。 “是毕业设计，我存了点资料，晚上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毕业设计？准备设计什么？”朱音看了眼儿子的后脑勺，他坐在前排一直不说话，也没玩手机，就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就只能找点话题和苏子滢聊聊，以示亲切。 “想设计一款PAD和笔记本电脑二合一未来科技感概念性设计，所以要查的资料挺多的，而且数据也时时更新，得不断调整……” “回头需要什么资料，找我就行，假期就别查了，放松几天。”朱音打断她的话，说道。 “您真喜欢安排人。”忽然，前排的叶峻成开口了，凉凉的说道，“什么都要管。” 朱音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苏子滢急忙接口：“谢谢阿姨，回头有需要我就直接请教您。” 苏子滢以前无意间听过同学议论过他父母经商，爸爸是个收藏家，妈妈做点生意，而爷爷嘛，全家最出名，鼎鼎大名的建筑师叶博。 苏子滢也不是因为叶峻成的家世才和他在一起，平时忙着自己的事，所以对朱音的生意就没有关心过，但是猜想和电子行业有关。 因为叶峻成这个一心只有艺术的人，对手机市场很有了解，而平时他根本就不是电子发烧友，这就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只可能是家里有人做一行，平时耳濡目染有些了解。 “现在去哪？”叶峻成像憋着气，语气闷闷的问道。 “先回去和你爷爷吃个饭，难得天气不错，他回来住几天，你也陪陪老人家。”朱音说道。 叶峻成不说话了，将副驾驶前的挡光板拉下来，上面有个镜子，刚好能看到后排的苏子滢。 第130章 爱是勇气 朱音见儿子沉默下来，又和苏子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叶峻成没想到挑剔的妈妈居然和苏子滢能聊到一起，而且相处的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和谐有爱。 她俩内心深处很相像，都是理性思维，一样的努力上进不服输，所以看待事物的眼光相似，话就越来越投机。 叶峻成越听越怀疑苏子滢是老妈亲生，而他是抱养来的。 煎熬了一路终于到了老爷子的别墅，叶峻成一下车就扯着苏子滢先进屋找爷爷。 叶博在楼上喝茶赏景，听到管家领着孩子们上楼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峻成进门就问，“也没告诉我一声，我妈又怪我不来看你。” “前天刚回来，你不是期末考试吗，就没和你说。”叶博笑呵呵的看着苏子滢，“小苏也来了？随便坐，喝茶吗？” 苏子滢也跟着温柔的喊了声「爷爷好」，没舍得坐，走到落地玻璃前看着看着院子里和山间秋景，内心再次感慨叶博太厉害了，几十年前设计的建筑，看似和山林自然格格不入玻璃房，可其实却和四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春有百花秋看月，玻璃房像是一块透明的宝石，接纳着自然的更迭变化。 也许百年后，这座玻璃楼都依然完美的无可挑剔。 叶峻成听到了妈妈上楼的脚步声，立刻走到苏子滢身边，假装和她一起看风景，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不喜欢跟自家长辈们窝在一起说话，这次车里有苏子滢转移了老妈的话题，否则到了后面一定是问他成绩，鄙视他搞艺术创作，拿「艺术是无用的美」之类的来贬低他。 “好呀。”苏子滢善解人意，知道他想出去透气。 朱音刚进门，就见两孩子手拉手要出门。 叶峻成不给老妈开口的机会，拖着苏子滢跑到院子里，脸色稍稍柔和了些，吐了口浊气。 “你都没关心你爸爸去哪了。”苏子滢出来后，才低低提醒他，“你妈妈挺好的，干嘛见她就跑？” “我爸这么大人了，又不会丢，有什么好问的。”叶峻成没有回答她后面的问题，扯着她从后院绕出去，带她走到一条偏僻的林间小路，窄窄的，只容一个人通过。 虽然很偏僻，但两边的植物被刻意打理过，种满了桂花树和各色菊花，初秋的天气微凉，有些菊花还没开放，但桂花却香的醉人。 “和家人说话，不是每一句话都必须找到答案，但和家人的对话，你认为无用的，也有意义。因为这是情感的交流。”苏子滢走在前面，转过头，对他认真的说道。 叶峻成皱皱眉：“你确定不是争吵的开端？” “那一定是交流方式出现了问题，你要寻找到问题的根源，解决掉它，而不是一直逃避。”苏子滢很少主动开导别人，她不好为人师，因为嫌麻烦。 除非对方真的遇到很大问题来请教她。 或者，她很关心这个人。 “我没有问题。”叶峻成今天下午本来就不高兴，这会更是满脸不耐烦，松开她的手，沉着脸率先一步，从她身侧挤了过去，往前走。 “我最艰难的时候，是爸爸生意刚破产那半年，债主每天上门，甚至去学校骚扰我，我都能忍受，但是……”苏子滢跟在他身后，主动开口说起自己的往事。 叶峻成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从苏子滢的外婆嘴里听说过一些，但她却从没有详细说过那些年怎么度过来的。 “有一天，老师接到电话，让我去医院，我才知道，我妈抑郁服药，幸好被发现的早，抢救过来了。” 苏子滢语气很平静温柔，像说别人的故事，“醒来后，又试图跳楼，没有办法，家里必须有个人在身边一直监护，我爸和外婆四处奔波想方设法还债，我爷爷带着小叔叔直接搬走了，再也没有露过面，我只能请半个月的假，在医院里面一边读书，一边陪妈妈说话。” 叶峻成转过身，看着她，想象到她那时候的难过，心里也跟着抽痛起来，恨不得穿越回去，找到那时的她。 “你可能没有遇到特别艰难绝望的时刻。所以，你不能理解有些勇气，想要活下来和想变强大的勇气，是因为情感的互相交流和依靠而生起的。” 苏子滢看着叶峻成，“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妈妈用爱灌溉了我，而我也努力给了她一次重生，之后我们再遇到任何痛苦和坎坷，都能想着彼此，跨过去。” “不会再有什么坎坷。”叶峻成忍不住紧紧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还有我呢。” “你的重点错了，我是想让你知道，家人之间的交流和陪伴，可以拯救自己的世界。” 苏子滢抬头，眼底荡漾着秋日的旷远和温柔，“我陪妈妈那会，每天说的话，在你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我每天问她作业，我都会做，可是我就故意做错，让她给我讲解，让她读书给我听，你知道吗？ 我妈妈以前也算大家闺秀，我外婆那会就读书认字，喜欢给她看书，她读书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小时候，也会想到我的小时候。” “我们最经常聊的天，就是一起回忆各自的童年，我每天都在说小时候开心的事，有时候还总是重复那几件事，你说每天都重复这些回忆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是这些无意义的对话，不断重复的日常细节，让她走了出来，又成为我最坚实可靠的后方。” 苏子滢踮起脚尖，亲了亲叶峻成的下巴，“所以，不要逃避，你要给家人交流的机会，才能看到他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想着你，为你牵肠挂肚。” “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叶峻成深深看着她，眼神像是胶黏在她的脸上。 他很想说，他的妈妈可不是苏子滢的妈妈。 朱音外表优雅华贵，其实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她遇到天大的事，也不会想着跳楼，即使破产负债，以她的性格，即使自己拼不动，也会离婚找个顶尖富豪做跳板，东山再起。 第131章 精神爱恋 不过叶峻成不想和她解释，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商人和温婉贤良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本质根本不同，他只心疼苏子滢，想在未来为她遮风挡雨，也成为她最坚实可靠的后方。 “去哪？山顶？”苏子滢一向克制，今天难得说了这么多，见他不愿再听，也就收住了。 许多事情需要慢慢改变，不能一蹴而就。 她有耐心陪着他慢慢来。 “对，这条路，是我跟爷爷亲手开辟出来的，以前我最喜欢去山顶写生，画过无数次朝阳夕光，上次就想带你来看看，那会天气不好，就没来。”叶峻成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山上走。 “你也会做苦力？”苏子滢看着这山路蔓延，想象不到叶峻成能扛着锄头开路。 “我和爷爷画图，他测绘路线，我画效果图，苦力有管家找人来做。”叶峻成笑了，他这双手挖泥巴，爷爷也不愿意啊。 “是我想多了，那不叫「亲手开辟」，叫亲手设计。”苏子滢无语的纠正。 “你都对，是我错了，但这条路现在属于你的了。”叶峻成攥紧了她的手，无声的笑了。 反正以后他的手，一只拿画笔，一只牵她。 他嘴甜的时候，苏子滢总会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太甜她会难为情。 小路曲径通幽，一段段不同的风景，确实用心设计过，让苏子滢想到了「初极狭，才通人」「落英缤纷」的《桃花源记》。 这个山顶不算高，不多会就走到了山头，上面视野开阔，还建了个小小的亭子，上面放着的不是石椅，而是两把看上去坐着很舒服的藤椅，旁边的藤桌上被颜料染上深深浅浅的颜色，一看就知道叶峻成在这里画过画。 “我决定来咱们学校时，在这里画了一个月的夕阳。”叶峻成拉着她走到观景台。 秋日高爽，天空像一整块没有杂质的碧玉。风经过林间，桂花甜腻的香气里还有一丝淡淡的菊花苦香，沁人心脾，而被秋意一点点染色的山林间，深深浅浅的红叶黄叶夹在绿树间，阳光洒下来，如同油画。 最妙的是层林尽染间，有一处暗沉的亮光，像水晶琉璃，像遗落在山林的宝石，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那就是叶博的玻璃屋，外面是不可透视的材料，但是又不是镜面，吸收了光线，沉沉的反射着周围的红橙黄绿蓝靛紫的风景，似是天上水晶宫。 “是不是很美？”叶峻成见她看愣了，心情也跟着畅然起来，“我十六岁那年，拿了全球摄影大赛的金奖，就是中秋节那天傍晚，在这里拍了一张照片。” “好厉害。”苏子滢是真心夸赞，弯弯笑眼里都是崇拜。 “也可能是人家知道我是叶博的孙子，开的后门。”叶峻成故意说道。 “哪有那么多后门可开？这世上大多成功者都是靠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你天生审美好，不管是摄影还是画画，都是顶尖的。” “你今天很会说话嘛，以后也能这么夸我吗？” 叶峻成伸手揉她的头发，开心满足的笑容都从眼里溢出来了，她很少这么用力直白的夸赞自己。 “看来我以前太吝啬了。”苏子滢见他恨不得摇尾巴的开心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亲昵的将头靠着他的肩膀，“以后每天都夸你，就是怕你飘上天。” 苏子滢想到自己小时候，那可是被夸大的，在父母朋友们的眼里，她什么都可以做到第一，有这样的精神加持，她还真的养成了不服输不怕输的性格，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到小时候父母的夸奖。 而叶峻成是个悲催的孩子，虽然画画很有天赋，可朱音从小不想他往艺术上发展，所以他越成功，朱音越是生气，少不了打击他几句，他又心高气傲，被父母这么压制，锐气受挫，内心深处自然有些卑微，渴望得到最亲近的人认可。 苏子滢平时不爱外露感情，很少主动说甜言蜜语，最近稍微有些改变了，看叶峻成的眼神里，偶尔也会有炽热的光一闪而过。 两个人渐渐不说话了，依偎着看着秋日西沉，落日熔金，霞光漫天，玻璃房的一角倒映着天上的云光，圆圆的月亮不等太阳落下，就已经挂在天上，日月交辉，美的像童话世界。 两人不只是被这天地间的美色撼动，还是被彼此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迷住，只觉得融入自然界般的舒适和幸福，苏克拉底式爱情大概就是如此，比秋月春风还要令人沉醉， 直到夜色渐渐消融了最后一丝粉色的朝霞，月亮越来越亮，苏子滢才恋恋不舍的说道：“天要黑了，爷爷他们可能等我们吃饭，回去吧。” 叶峻成也觉得太阳一落，山风变冷，担心她着凉，点了点头，体贴的为她挡着风口，冷不丁的问道：“你觉得我应该送妈妈什么生日礼物？” 苏子滢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到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叶峻成又傲娇的补充一句：“我不会给她画画的。” “不管你送阿姨什么礼物，她都会喜欢的。”苏子滢猜想朱音应该很多年没收过儿子的礼物了，即使送山上的一颗石头，路边一朵野花，她内心也会高兴吧。 “你今晚在我房间吧？”叶峻成忽的话题就转了，猝不及防的问道。 “啊？”苏子滢还想给他想着送朱音礼物呢，他的思维也太跳跃了。 “上次都在我房间，忽然睡其他地方，我爷爷会以为我俩闹矛盾了，会担心的。”叶峻成找到了一个极佳的理由。 “这样啊……” “你别温温吞吞的，不可以拒绝，我又不会欺负你，就这样说定了。” 叶峻成替她定下，嘴角都翘了起来，他好喜欢和她同住一屋，尤其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灵感和爱，会静悄悄的来到。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欺负我。”苏子滢在这方面越来越信任他，因为他真是纯精神恋爱患者，对她精神依恋很深。 有时候甚至她都怀疑他是不是生理有问题，总是憋着怕她看到难为情的一面。 第132章 聊聊 “我倒是希望你欺负。” 这句话苏子滢没有说出来。 她确实希望他和自己相处时能更放松一些，自从复合后，他虽然粘人，但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小心谨慎，像是怕再失去她，藏着克制隐忍。 他长了一张不曾受过欺负的贵气脸蛋，这样的脸不应该出现忍耐的神态，他就该放肆飞扬，想干嘛就干嘛，不必顾忌世俗的眼光。 这就会让苏子滢时时自省，总觉得是因为自我的行事风格和内敛低调的性格，导致了对方委屈的配合。 叶峻成晚上的情绪好了很多，一家人的晚餐吃的很和谐。 叶珣去接叶琅过来一起吃饭，堂兄弟俩感情似乎特别好，平时叶珣眼里只有朱音，只有叶琅在的时候，会撇下朱音一会，陪堂弟单独聊天。 所谓的「男人时间」，家族里全是男性，坐在书房喝茶聊天，说点男人之间的事。 一年也就是两三次，在最亲密的兄弟间聚会时，吃完饭后，懒洋洋的坐在一起聊天。 通常这时候，朱音都在远程会议或者泡澡。但是今晚，她确实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苏子滢坐在顶楼赏月。 今晚也万里无云，夜空只有一轮明月，群星暗淡，一片清辉洒在身上，只觉得神清气朗，秋叶静美。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坐着看月亮了。”朱音躺在躺椅上，一下一下的晃着，忽然说道。 小时候她家里也有这样的躺椅，奶奶总抱着她躺在上面，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和月亮，一晃一晃，就睡着了。 苏子滢笑了笑，没说话。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看月亮，是在飞机上，恰好也是中秋节，我怀孕八个月，肚子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大，当时就想着，以后每年都要陪孩子一起过中秋。” 说到这里，朱音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二十多年，一次都没实现过。” “今年就可以实现了。”苏子滢听叶峻成说过妈妈是个工作狂。 “但其实已经迟到了。迟到的，再弥补，都不是最初的感觉了。”朱音难得露出感性的一面。 “迟到总比一直缺席好。” “说的也对。有时候真希望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像你这样，被家人宠爱着，不会给你压力，也没太高的要求，快快乐乐的长大。” 朱音今晚在自己家里，比较放松，说话也没那么注意措辞，发自真心的感叹。 “也许他心底也很崇拜这样厉害的母亲，只不过不会表达而已。”苏子滢安慰道。 “不会的，他只会讨厌我。”朱音纤细的手指在茶碗上打着转，一双内蕴精光的凤眼盯着苏子滢，苦笑，“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孩子，我很清楚他心里想什么。” “您既然清楚他的想法，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苏子滢平静的说道。 朱音的眼神很有穿透力，她浸淫社会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二十出头，但神态极定，在她面前也能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所谓静生定，定生慧，慧至从容。 然而她的从容里，又带着一股子向上的坚韧。朱音见过太多职场女强人，她们的眼里都充满了要赢的欲望，脸上也写满了时间就是金钱，做事果决，行色匆匆，极少见到将欲望压制的这么恬静温柔的人。 “你觉得叶峻成看上你哪一点了？”朱音觉得有趣起来，静静盯了她一会，忽然问道。 “我觉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苏子滢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如果叶峻成知道，就不会那么慌了。 “那你喜欢他哪一点？”朱音又问道。 “呃……”苏子滢想了一会，笑着摇摇头，无从说起。 “只是被他缠的无可奈何，才勉强答应？” 朱音叹了口气，“那孩子从小就执拗，想要的东西，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会想办法得到，画画就是这样……” “您误会了，并不是无可奈何，我也一定是喜欢着，才会答应。只是您问喜欢哪一点，我觉得这得从两个维度来回答，一个是现实维度，另一个是精神维度。”苏子滢柔声解释。 不能只简单的回答哪一点，那样不够严谨。 对苏子滢来说，即使爱是无解的，她也试图从中找到规律和答案，摸索出最适合两人的相处方法。 至少不希望叶峻成用这么紧张的「战时状态」来面对自己。 所以，这个假期，不只是想解决叶峻成和家人的关系，还要处理他俩之间的问题。 叶峻成回屋时，苏子滢已经洗完澡睡下了。 下半夜的月光更加清莹，叶峻成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端详着自己的缪斯女神。 秀雅古典的五官，像从国画里走出来，那股娴静温柔的气质，是这个花花世界里少有的素净颜色。 是画家们最挚爱的白色。 可以调和出所有最温柔底色的白。 叶峻成轻轻地伸手，想将她的被子拉一拉，可还没拉好被子，苏子滢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半睁开眼眸。 “你回来了？”她心底想着事，还没睡熟。 “嗯。吵醒你了？” “我还没睡，只是在闭目养神。今晚别画画了，聊聊天。”苏子滢半撑起身，拍了拍床边，说道。 她很少会主动建议对方做什么，尤其对叶峻成画画，从不打搅。 “怎么了？我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吗？” 叶峻成很敏感，只要朱音和她单独在一起说话，总担心强势的老妈欺负性格温柔的女朋友。 “就聊了点你小时候喜欢画画的事。”苏子滢将他拽到床上，依偎在他肩膀，感觉到他T恤下肌肉瞬间绷紧，忍不住笑了，“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怎么会紧张？”叶峻成只是不习惯她主动靠近，尤其午夜，月光泠泠从落地玻璃铺进来，她略带睡意毛茸茸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梦境。 “你肌肉都僵直了。”苏子滢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硬邦邦的捏不动。 “别摸了。”叶峻成扯开她的手，脸都被她捏的发热起来，赶紧进入正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第133章 关系好着呢 “随便聊聊，你们说了什么这么久？”苏子滢靠在他肩膀，问道。 “你今晚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叶峻成有些警惕的挺直后背，平时的苏子滢绝不过问他的私事，两个人像密度不同的两种液体，虽然装在一个瓶子里，但却各自固守，不会交融。 “不能关心一下吗？你平时和家人聊天不多，今天和叔叔他们在一起说了两个多小时，我也有好奇心。” “不，你没有好奇心。至少对我没有。”叶峻成还是了解她的，她平时和自己除了讨论一些学术问题，私生活并不关心。 “看来我不是个好女朋友。”苏子滢笑了，脑袋蹭了蹭他的脸，“我都说过以后多关心你，怎么真关心了，你这么抗拒？” “我只是怀疑你被我妈胁迫了什么……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吗？”叶峻成被她蹭的心里痒痒的，按捺住心神问道。 “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关心你，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既然关心了，以后就得一直关心，不然我会有落差感。” 叶峻成很少感受到她这种爱意的体贴，平时她的好，大多都是出于礼貌性顾虑他的感受，总是精确的踩在他底线的边缘，维系着他不发火而已。 “所以你们聊了什么呀？”苏子滢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像是困了，梦呓般的问道。 “我爸去做了个小手术……” 听到这句话，苏子滢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有些紧张的问道：“叔叔生病了？” “不是，是结扎。”叶峻成说到这，有些没好气的吐槽，“我妈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个二胎？觉得我这个大号练废了，没人接她的班，想再练个小号，我爸觉得她都是高龄产妇了，万一有个意外，他接受不了，不想生，可我妈一向霸道专制，我爸哪拧得过她啊，索性偷偷找我小叔叔，去医院结扎了。” “这……应该坐下来商量一下，偷偷去结扎，阿姨知道的话……” “你不了解我妈，她要做的事，没法和她讲道理，整个世界都要为她让步，不达目的不罢休。” 叶峻成打断她的话，自家老妈那性格，外人不知道，他最清楚。 “既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一两年内没怀上，肯定会拖着你爸爸去做检查，到时候发现怎么办？” “她只要够狠，就去试管，到精子库找，反正我爸已经尽力了。”叶峻成摸着苏子滢柔软的头发，无奈的说道，“只能希望时间一长，她自己能改变主意。” 确实随着时间的流逝，朱音会慢慢改变主意，她会觉得怀个二胎，还不如买个别人家的王者号——练自家媳妇儿。 反正准儿媳比只会画画的儿子聪明多了，以后生个孙子再慢慢练，完美。 “我是觉得最好和阿姨聊一下，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我妈最擅长伪装，看来你完全被她外表骗过去了，等你以后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那些手段了。”叶峻成毫不客气的说道。 所以才担心苏子滢被老妈欺负，他妈妈可不是一般女人，吃人不吐骨头。 “嗯，那你有和叔叔他们商量送你妈妈什么礼物吗？” 苏子滢不再和他争辩，这是叶峻成父母之间的事，轮不到她说话。 “不送，你该不是真的想和他们一起度假吧？我们就不能自己出去玩？” 叶峻成晚上听了爸爸的假日计划，完全不感兴趣，只想跟苏子滢两人世界。 “明天我俩单独出去。”苏子滢笑了，又闭上眼睛，梦呓般的说道，“单独逛街去。” 叶峻成挺喜欢逛街。 无论是古老清冷的街道，还是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他都会拍下来，某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画里。 两个人又絮絮私语了一会，苏子滢不知不觉竟靠着他睡着了，他身上那清香干净的香皂味和颜料味，已经不会让她过敏紧张，反而一点点松懈了她的神经，像个催眠剂，令人心安。 叶峻成搂着苏子滢，听着她渐渐真的梦呓似的嗯了几声，随后均匀绵长的呼吸，再也不应声，知道她睡着了。 可他睡不着。 月色那么纯净，怀里的学姐那么美好，他不舍得睡。 只一遍遍在心里临摹这一幕，画在脑海里，恋人在如水的月夜里拥抱。 第二天，苏子滢是被闷醒的，她一夜无梦睡得安稳，直到早上才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叶峻成按着脑袋捂在胸口。 叶峻成失眠了大半夜，手臂麻了也不敢动，生怕惊醒她，直到早上熬困了才合眼。 但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上课画裸模，画着画着苏子滢就推门进来，带着屋外的寒气，二话不说的脱去外套，然后脱里面的吊带裙…… 他急的扔了画笔扑过去，挡也没挡住，大吼一声气醒了。 一醒过来，发现胸前空空荡荡，苏子滢已经不再屋里。 叶峻成急忙起身，拉开门冲了出去，生怕苏子滢忽然走了，或者又被他妈单独谈话。 苏子滢确实在和朱音聊天。 朱音习惯了早起先处理文件和杂事，然后晨跑锻炼半小时，刚好要跑步之前看到苏子滢下楼，招呼她一起跑步。 苏子滢以前除了学习和打工，就是去操场跑步。 刚开始是为了发泄，每当压力太大时，她总要去操场一圈圈的跑，累到无法思考，清空大脑，也就清空了那些痛苦。 后来变成了习惯，运动有利于她更好的学习和工作，也让她无意间有了一身漂亮的线条，给叶峻成提供了完美的人体素材。 叶峻成看着苏子滢刚和朱音有说有笑的跑回院门，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看，我说了你妈挺喜欢这姑娘的，还不信我。”叶珣端着牛奶站在落地玻璃边，看着两个风情迥异的少女和少妇进门，说道。 “你怎么起床的时候没喊我？”叶峻成没理爸爸，快步走到门口迎着苏子滢，直接问道。 “啊……”苏子滢的脸上氤氲着一片粉霞，也不知是跑步跑的，还是被他当着长辈面前，这么直白的话给羞到了。 第134章 极光者 朱音装作没听到，径自走到屋内，和叶珣说着话。 “以后不要偷偷跑开，至少跟我说一声。”叶峻成见她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长辈们，眼神有些娇嗔的意思，顿觉心底一热，似乎她最近变得更鲜活起来。 “知道了。”苏子滢很快恢复了镇定，轻声说道，“我看你睡得香，没打搅你。” 虽然和他昨晚同屋，可啥都没干啊，被叶峻成当着父母的面嚷嚷，好像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被当场抓包，苏子滢毕竟是个大姑娘，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叶珣和朱音虽然看似闲聊，但早就默默交换了好几个眼神，眼神里的对话完全不一样。 “我帮你热好了牛奶。” （叶珣眼神：儿子干得不错啊，马上你就能抱孙子了！） “嗯，老爷子还没起？” （朱音眼神：早着呢！他这技术搞不定人家姑娘。） “昨晚他和叶琅打桥牌太晚，这两个都没起。”（叶珣眼神：他都没买套！） “我一会上去洗个澡。” （朱音眼神：那是他傻，姑娘又不傻，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买？） “我陪你上去。”叶珣当然知道，因为他在叶峻成起床的时候，借口进房看了一圈，垃圾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啊。 反正老婆这双眼睛，看谁都是傻子。 不对……连卫生纸都没几张…… 大概朱音是对的，儿子确实有点傻，想到这里，叶珣就有点忧心，因为想到了自己当年追朱音，这事情上一直等到结婚，都没敢主动…… 不过那时风气不同，而且朱音当年就强势有主见，女王一样，哪个男人在她面前都得俯首称臣，听她命令。 这边公公婆婆为傻儿子操碎了心，那边叶峻成却高高兴兴陪苏子滢逛街。 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本就想着拉她出来买东西，没想到苏子滢昨晚主动提出来，叶峻成开车直奔中央商场。 “我觉得阿姨更想让你给她画幅画当生日礼物。”地下停车场二楼的电梯里没人，苏子滢忽然说道。 她知道叶峻成昨天夜里说「不送」是气话，他今天来商场一定会为朱音挑礼物。 ——他不挑，她也会帮他买。 “她以前最讨厌我画画，不知道说过多少风凉话，怎么可能想要我的画。” 叶峻成说着，见负一楼电梯门打开，一群人往里面挤，他紧紧攥着苏子滢的手，不着痕迹的往前半步挡在苏子滢面前，免得她被人挤到。 苏子滢看着他瘦却宽阔的后背，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不由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商场里正在做国庆活动，到处都是彩条和鲜花，还有商家们醒目的国庆促销广告。 叶峻成拉着她径直往一楼的广场走去，那边不知在举行什么国庆活动，似乎请了明星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尖叫的迷妹们。 叶峻成忽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扯了扯苏子滢的手：“你的老熟人。” 今天叶峻成心情挺好，好的几乎听不出酸味。 苏子滢顺着他的眼神转头一看，旁边的一家金店门口也驻足了不少人，和广场那群尖叫的迷妹相反，大多都是男人，有的拿着手机拍摄，有的津津有味的看着。 人体彩绘！ 苏子滢也干过这事，所以一看那模特裸着后背，就想到自己被围观的几小时——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幸好小时费挺高。 “什么熟人？”苏子滢故意反问，装作没认出那个长发到肩胡子拉碴的中阳美院风流才子。 “白宁羽。”叶峻成见她一脸没认出来的表情，语气松了松，“你没认出来？” “我跟他又不熟，这么多人，哪能认出来？”苏子滢回答的一点也不心虚。 白宁羽很好认，因为发型和造型太艺术家，放荡不羁，在一群中年男人里面特别显眼。 “我还以为你当过他几次模特，一眼就看到了呢。”叶峻成说着，拽着她往那边走。 “你要去给阿姨买金子玉器吗？”苏子滢不想过去，不希望和白宁羽打招呼。 她一向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能不惹麻烦就不惹。 “这模特太瘦了，他画的一定很不高兴。”叶峻成只是过去看一眼，见苏子滢有些抗拒的待在原地，挑了挑眉，凑到她耳边，“估计想着你的背呢。” “我觉得他记性没那么好。”苏子滢服了他，扯着他快步离开。 “那可未必，我都记得很清楚，那个鬼面画的很不错，一看就是画手灵感迸发用了心的。” “XM好有钱啊，新品发布请这么多明星过来。”苏子滢及时岔开话题，不想和他争论，免得他想到后面的「飞天」画作，越说越气。 广场中央已经挤不进去了，只能远远看到XM的招牌，苏子滢才想起来之前暑假在XM打工，他们有款智能机和平板要在十一黄金周发布，当时请了最近挺火的流量明星代言x系列，他还提前来公司录广告，打过一次照面。 同时发布的还有她设计的一款复古蓝牙音箱，原本是作为赠品，不知道怎么也在新品发布会上单独辟了版面宣传，命名为「极光者」。 叶峻成跟她绕过广场聚集的人群，直接杀到旗舰店里。 因为所有人都去看明星了，店里只有智能导购，安静空旷。 “你该不会给你妈妈买个电脑吧？”苏子滢觉得还不如买束花算了。 “这个挺可爱。”叶峻成可不是来买电脑的，他拿起放在新品推荐架上的小音箱，说道。 “这……你妈妈用不上吧？”苏子滢发现每一个新品介绍上，不但标着配置价格，还有设计团队的名字。 极光者的音箱有七种颜色，全是极光变幻的颜色，标价599，上面设计者的名字赫然写着：苏子滢。 还贴心标注扫码可查看更多详细资料。 她伸手就想挡住自己的名字。 叶峻成比她先一步俯身，故意念着：“设计师：苏子滢。呀，难怪这么可爱，原来你设计的啊？怎么从来没见你宣传过？” “你是故意的吧？”苏子滢一向低调，再说公司有保密协议，新品发布之前，她怎么可能去宣传。 “不是故意，是特意。”叶峻成笑了。 他特意在新品上市第一天，来买她设计的产品。 第135章 中秋月圆 如果不是苏子滢极力阻拦，他能把旗舰店的极光者全买光。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作品？官网发布的？”苏子滢看着后备箱数十个包装好的极光者，忽然问道。 她从没详细提过自己的设计，甚至她都没关注过这款音箱的上市时间，就算官网预售发布，一般人也不会注意这么小的东西。 “你去XM打了一个暑假工，也没具体跟我说做了什么，我当然会关注他家所有的新品。”叶峻成拿出了一个在手里，拆开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苏子滢看着一后备箱的极光者，半晌没说话。 叶峻成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不对，像是发现了他妈妈就是XM上面宇晟集团的大老板，又夸到：“设计的很好看，又复古又时髦，外观美型，符合我的审美，我想我妈也会喜欢。” “就送这个给她当生日礼物？会不会不合适？” 苏子滢并不知道朱音是XM上头的上头，也是老杨上头的上头，她在XM上班时，朱音不出差的话，也经常去那边顶楼办公室，只不过她有专人电梯和车库，和苏子滢也不在一个部门，她和大多数基层员工一样，根本没机会见到大boss。 “为什么不合适，这可是她未来媳妇设计的产品，我花钱买的，再合适不过了。” 叶峻成不是有意隐瞒老妈的身份，只是觉得苏子滢知道这层关系，会感觉被他家「包养」了。 其实她是凭自己的本事让XM买单，并不是因为是他女朋友。 因为朱音，从不会顾虑人情关系，她在生意场上，有名的温柔一刀，在利益上冷血无情的很。 但苏子滢又是特殊的，因为朱音一直让人关注华晟的设计大赛，注意到了她的设计。 华晟每次新品都会各种炒作和广告，虽然噱头太多，但在这个流量时代，还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而朱音之前并没有将重心放在电子产业上，近几年房产不景气，东南亚的市场也开拓的很一般，倒是旗下的XM智能电器因为扎实硬核的风格成为产业巨头。 这几年的形势让i朱音不得不重新审视市场需求，最近五年都在「智慧城市智能家居」的科技研发上不停投入，注入了大量资金。 想到儿子不能继承她的衣钵，为建设未来高科技城市做出一点贡献，只会宅在家里画画，朱音就意难平。 幸好儿媳妇看上去是个科研型人才，工程设计出身的做电子产品设计太可惜了，完全可以调到最核心的技术研发部去，以后媳妇能把控核心技术，那她就更无敌了。 朱音拿着那个只有599元的生日礼物，心里想的却是599亿的生意。 朱音的生日刚好是中秋节，但过得比往年简朴多了，没有宴请任何生意场上的朋友，一家人在「水晶宫」吃了顿米其林大厨做的晚宴，蛋糕和月饼也是让西点大厨来家里做的。 往年她的生日，全是名流，女王似的众星捧月，说是生日，更像是盛大的生意派对，她的一个蛋糕至少吃出几千上亿的单子来。 那些年，也几乎不带孩子出席，一是朱音习惯了保护家人隐私，二是，确实是商业派对，明面上来给她过生日送礼物，其实都忙着借这个聚会谈各自的生意。 难得今年一家人坐在家里，苏子滢还体贴的提出给他们拍张照片，尽管叶峻成满脸不愿意的表情，还是迫于女友的面子，勉强和朱音合了影。 晚饭后，大家就坐在院子里那棵月桂树下，听着音乐吃着新鲜出炉的月饼赏月。 叶峻成和家人没太多共同语言，他见月色这么美，只想带苏子滢回屋。 一天不摸画笔，就觉得少做了重要的事。 “我忍不住了。”叶峻成在爷爷说他那些艰苦学习和研究地质的过往时，忽然对身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苏子滢低声说道，“走，跟我回屋。” “再听一会嘛。”苏子滢是个极好的听众，不是假装出来的，她真心觉得别人的过往经历很有趣，也很有借鉴性。 尤其这种传奇经历的老艺术家，听听他亲口说的那些故事细节，就好像自己也经历过别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后面的我都知道，他说过很多次了，我给你说。”叶峻成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起身。 苏子滢不得已只好礼貌的和长辈们打了个招呼，跟叶嘉回屋。 叶珣和朱音交换了个眼神，笑了。 叶峻成房间的洗手间里，漱口杯边显眼的地方，放了一盒成人用品。 可惜，叶峻成拽着苏子滢飞快上楼，根本没进洗手间，把苏子滢推到落地窗边，急不可耐的说道：“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要画画。” 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摸过画笔，面对这么好的月色和心爱的女孩，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得画画，把她和今晚的月亮一起留在画里！ 如果叶珣和朱音知道儿子在楼上忙着铺纸调色，恐怕会抱头痛哭——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只为艺术献身的傻小子出来！ 都二十二了，年轻力壮，又有这么温柔可亲的女朋友，就没点其他地方忍不住？ 叶峻成当然有！ 但他是追求极致完美的人，只要苏子滢在他身边陪伴，他就很满足，心灵一旦得到慰藉，肉体的忍耐反而微不足道。 之后，一家人租了条游艇出海了。 朱音说到做到，这一周完全没有碰工作，陪老爷子下海捕鱼，看儿子海边画落日，她像个普通的母亲，享受度假的悠闲时光。 “我妈其实不是为了陪我，我怀疑她是想放松几天调养身体，要二胎。” 假期最后一天的黄昏，叶峻成终于没有再画落日，拉着苏子滢去踏浪，说道。 “你怎么知道……” “她不会浪费时间陪我们。”叶峻成实在受够了妈妈反常的假惺惺的贤妻良母做派，，“因为这几个月都没怀孕，她问过我小叔叔医院的专家，是不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人家建议她出去度个假，才出来玩的。” “那你爸爸怎么办？还能瞒下去吗？” 第136章 新居 苏子滢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同，最先想到的不是母子关系，而是结扎手术的叶珣怎么和人交代。 因为叶珣才是朱音最亲近的爱人和家人。 “那是他的事，我只是建议他结扎，又不是我给他做的手术。”叶峻成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你……”苏子滢语塞，只能叹气，“那是你亲妈亲爸……” “他们又没尽多少爹妈的义务。”叶峻成忽然话题一转，停下脚步，看着苏子滢，“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等苏子滢说话，叶峻成替她回答了：“你应该会是个好妈妈，对孩子一定很温柔。” “我还没考虑那么长远的事。”苏子滢连自己的短期计划都没有实现，哪里会去想十年计划。 “如果你不喜欢孩子，我也可以为你结扎。”叶峻成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又说道。 落日金色的余光落在他的脸上，笼罩上一层不可侵犯的神光，加上他凌冽完美的五官，像刚下凡的、不会生孩子的神仙。 苏子滢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醒他：“你连生孩子的第一步都没开始，就不要想扎不扎的问题了。先想想你爸扎了的事，阿姨这么聪明，早晚会发现，隐瞒不如坦白。” 这个人啊，依旧是天上的神仙，即使有了世俗的欲望，也是「思无邪」的模样。 “我妈也许已经发现了。”叶峻成耸肩，“只不过度假都安排好了，不想浪费时间在争吵上，等假期结束，她可能直接把我爸踢了，离婚找个年轻力壮的优质基因。” 朱音是戴着排卵检测手环，平时要求叶珣注意饮食锻炼身体，只有到了排卵期才会和他为二胎努力一下。 上个月排卵期一过，叶珣借口去堂弟的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结扎了。 男性结扎是创伤非常小的手术，当时就能回去，两天就恢复好了，只要注意前期撸掉残留的精子，以后一劳永逸，再也不会播种了。 “你妈妈有这么可怕无情吗？她对这个家庭很有感情的。”苏子滢觉得叶峻成对自己母亲有着深深地偏见，这个假期，其实朱音表现的很不错了。 至少她在这段时间放下商界女强人的性格，尽量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 甚至主动给大家做了一次海鲜宴，尽管是厨师和苏子滢一起帮忙，但已经很努力了。 “我妈是不是买通你了？”叶峻成挑眉，看着她，“你给她说了好几次好话。” “我只说事实。”苏子滢满脸认真的说道，“对所爱之人，要有回应，不是你说的吗？” 叶峻成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我应该陪你回家过节的。” 她应该不喜欢自己的家庭吧？ 和她温暖的小小的家相反，他的家看似豪华，却让人心里空旷，找不到太多的感情。 “我家逢年过节太热闹了，你喜欢晚睡，他们都会早起，跟我回去睡不好觉的。”苏子滢见他转了话题，也就顺着他的话温柔的聊着。 “我可以不睡觉。我可以看你一整夜不睡觉。”叶峻成真能做到，不但看，还能画，“今年寒假，邀请我去你家过年行吗？” “你都提出来了，我当然不能拒绝。”苏子滢笑吟吟的看着他，“但是我听你爷爷说，每年冬天你都会出去旅游学习，难道你不想做个远游计划？带上我。” “你都提出来了，我当然也不能拒绝。”叶峻成眼睛一亮，喜悦浮在眼底，他去年就想借口工作带她出去旅游，但没能成功，那可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挫败。 “等我考完试，我来做攻略。”苏子滢觉得叶峻成出去一定不会做任何攻略，只会找个艺术圣地的五星级酒店，在里面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在一些美术馆打卡或者画画，无法真正体验当地风俗生活。 “峻成……” 远远的呼唤在海风里起伏，朱音穿着一袭长裙，站在海边别墅的二楼，对着他们挥手。 “该回去吃饭了。”叶峻成看着妈妈的身影，又看了眼苏子滢，她的表情始终温柔，早慧而沉静，也依旧带着笑不及眼底的克制。 也永远有一种「自能生羽翼，何必仰人梯」的淡定，仿佛不管对面站的是谁，她是礼貌的，甚至会为了钱过分体贴周全，可依然不会有抵达深处的讨好。 叶峻成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一件令他觉得羞耻和激动的事——她会在某一刻失去这样的克制吗？ 她会露出理智以外的表情吗？她会像另一个人似的讨好自己吗？会为自己疯狂吗？ 想到这里，他就可耻的有了神仙不该有的反应，立刻转过身，拉着她快步往前跑。 这一般都是他晚上想的问题，也是在没和她在一起之前，天天幻想的事。 这段时间苏子滢每天都在为考研和毕业设计忙碌，偶尔还有林涵那边的设计事要做，能抽时间陪他已经很尽心，叶峻成总不能再压榨人家体力吧？ 再说，他还有个最重要的计划——让女朋友搬出宿舍和自己住。 黄金周过后，他的画室也改造好了，将隔壁的那屋打通，这边敲了卧室，做了个超级大的画室，隔壁的屋四室两厅也敲了一间房，留下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给苏子滢，客厅明亮空旷的离谱，一进去就觉得天地宽阔，心胸思路都跟着翻滚起来。 叶峻成以前从不卖画，他是个富家公子，画画是纯理想的艺术的事情，直到上大学之后，和家里关系越来越疏离，也不想刷父母的卡，拿过大大小小的奖后，有人通过关系找他买画，他也就卖了。 他卖画也是看心情，不管什么市场价，高也好低也好，卖家做事爽快合他眼缘就行。 这么卖了几幅画，也就轻轻松松买下隔壁的房子。 当苏子滢站在他装修好的新居里，只能感慨……一辈子对钱没有发愁过的人，就会在物质上没有节制。 而大部分的美，就是靠这种无节制的浪费堆砌而成。 叶峻成的新居，浪费的是空间，充斥着一种激烈狂热的美感，颜色用的十分大胆，加上舍得花钱，从家具到天花板都很有质感，人一走进来，就像站在初夏的操场上，炽热的阳光从四面八方裹住她，提醒她要像个少年一样热情的拥抱自己的未来。 叶峻成一定是故意的，他是个画家，知道不同的颜色可以调动不一样的情绪，故意为冷静成熟的苏子滢来些热烈的色彩，提醒她还是个有欲望的年轻人。 第137章 不速之客 “你最后两个月要冲刺了，就住这里吧，比宿舍安静，能集中心思读书。” 叶峻成生怕她会像以前那样拒绝，带她来之前，就想了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我还能跟你一起努力，也能安心画画……保证照顾好你，不会打搅你学习。” “你照顾我？”苏子滢忍不住笑了，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别人。 “真的，我给你定制好了一日三餐，保证你的营养跟得上，熬夜用脑也不会掉头发。”叶峻成摸着她一头秀发，贴心的说道。 可能入秋了，树叶飘零，苏子滢的头发也跟着掉。 出去度假两个人像小夫妻睡一起，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峻成画画到下半夜才上床，甚至一整夜都没睡，坐在扶手椅上看着她，直到早上醒来，看到枕头上总有几根长发——苏子滢掉的。 也不知是用脑过度掉发，还是被他压断的，反正这微不足道的头发丝落在了他的心里，让完美主义的他受不了。 “我脱发很严重吗？”苏子滢敏感的捋起额头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发际线后退了？要秃了？不然叶峻成为什么好端端的提到掉头发？ “没有那么严重，脑门很完美。”叶峻成赶紧揉揉她的头发，哄着，“就是觉得天要冷了，得多囤点头发，暖和。” 苏子滢定定的看着他，忽的「噗嗤」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笑靥如花，到扶着叶峻成笑的花枝乱颤，再到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我哪里说错了吗？不该提掉发？”叶峻成很少看到苏子滢这么放肆的笑容，一瞬间竟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她笑的眼泪也出来了。 “哈哈哈……没有……你很好……哈哈……”苏子滢擦了把笑出的泪花，深呼吸试图控制一下情绪。 她只是被他这么土味的哄人戳到了笑点。 还记得去年刚见他时，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连正常和人交流的话都不会说，带着不接地气的傲娇高冷，后来越来越爱撒娇，再后来……也能说出「天冷了多囤点头发」这种话来。 这不是天使跌落凡间，而是跌进了泥坑。 “那你笑什么？”叶峻成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让她听着自己心跳声，“你笑的我心慌。” “这有什么好心慌的？”苏子滢忍着笑，听到他的心跳真的加快，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笑起来太好看了呀。”叶峻成一本正经的回答。 像是春天降临，所有的花瞬间开放。 好不容易忍住笑的苏子滢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捶他的肩膀。 救命，叶峻成实在不适合哄女孩，他这张脸和性格，只适合被女孩子宠爱。 “别笑了，再笑我就忍不住了。” 她在怀里娇笑时，像一只小黄鹂，扇动着翅膀，打在他的心窝，撩起了小小的火苗。 “不笑了，不笑了……”苏子滢忍着笑，抬头看着他，脸颊的红晕像氤氲到眼睛里，仿佛眼底一片艳丽的霞光。 叶峻成的心再次被狠狠一撞，他确实忍不住了，低头就啃了上去。 小小的火苗像遇着了风，呼啦啦的燃烧起来，眨眼间吞噬了两人。 「叮咚」！ 门铃像是掐着时间，精准的响起。 门外站着几个年轻人，都是俊男美女，衣着鲜丽，抱着鲜花提着礼物，在门口笑嘻嘻的聊着天。 门铃响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一张俊美的脸阴沉着，冷冷的看着外面这群朋友们。 “恭喜入住新家，大家都过来欣赏一下……” 方楠一捧花塞进叶峻成的怀里，就想走进来看看，却被叶峻成挡住。 “有什么好看的？东西都拿走，别往里面拿。”叶峻成一脸嫌弃的说道。 “人都来了，请进来坐吧？”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从叶峻成身后响起。 叶峻成像是被这把甜润的声音控制了，尽管不高兴，还是几秒后侧了侧身，丢给方楠一个「看完快滚」的眼神。 “嫂子也在？”方楠探头进来，才看到被叶峻成挡在身后的娇小身影，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要喝什么吗？”苏子滢不喜欢被这么称呼，但还是笑了笑，很给叶峻成的面子，既然喊了，那就算半个女主人。 叶峻成不会招呼人，她总要替他招待一下。 苏子滢走到冰箱边，打开一看，果然里面还是塞着满满的纯净水和饮料。 叶峻成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除了两个美术系的同学，后面还有几个眼熟的人，是隔壁影视学院的漂亮学妹，也算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一定要说关系，大家也都沾亲带故，不是父母生意上有来往，就是和叶峻成小时候同过班，大多权贵子弟，只是平时不怎么联系，偶尔同学聚会能见到，但实在谈不上是朋友。 最后一个提着礼物进来的，竟然是华芸。 叶峻成几乎忘了华芸。 爸爸交代过他一次，华芸回国上学，让他多照顾照顾，但他很快和苏子滢复合，热恋期哪记得别人？ 而叶珣知道他和对象稳定交往，也就不再提华芸了，加上后面特意安排假期和儿子女友一起度假，近距离观察评估了苏子滢，认为这女孩能驾驭住叶峻成，已然将她当成了最佳儿媳。 至于朱音，别说华芸，就算表演系最漂亮最有前途的未来大明星，她也懒得多看一眼，她是实干家，只欣赏务实有能力的人。 “叶哥哥，恭喜啊。”华芸将礼物袋递到他面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叶峻成没有拿礼物，依然用刚开门时候冷淡且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华芸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住处，难道是方楠这个大嘴巴说的？ 他暑假前就买了隔壁，这事只有方楠和爸妈知道，连苏子滢都不清楚。 当时想给她一个惊喜，希望她能住进来，安心复习，结果自己想不开跟人分手…… 想到这件事，叶峻成就懊恼生气。 “不能来吗？”华芸冲他眨了眨眼，反问。 她回国后，风格变了。 之前私服一直很欧美辣妹，只有上台演奏，才换上华丽的礼服。 第138章 搬进去 现在华芸私服没那么暴露性感了，低调多了，也把头发染了回来，不再戴五颜六色夸张的美瞳，烟熏妆换成了「好嫁风」的温柔裸妆，忽然就变成了乖乖女，让人看着有点眼熟。 “方楠跟你说我住在这里？”叶峻成忽然想到为什么眼熟，因为她的妆发都像极了正在冰箱里找饮料的苏子滢。 “嗯哼。”华芸见他不拿礼物，径直走进来，将礼物放到玄关台上，打量了一下他的客厅，赞叹，“真漂亮，我能去隔壁看看你的画吗？” 叶峻成还没阻止，她就拽着好友走到隔壁的大画室里，两个女孩在那边大呼小叫起来。 其实他只是将墙都砸了做点造型，大部分的家具和装饰直接买，色彩搭配好了，有视觉冲击力而已。 “你过来。”叶峻成憋着一肚子气，将方楠从沙发拽起，带进卧室。 “谁让你带他们来的？”叶峻成刚一关门，就生气的质问，“你不知道我不喜欢他们？” “别怪我，这真不关我的事，你应该问问华大小姐，是她来找我，说你爸上次什么酒会聊天提到了你国庆节后搬家的事……” “我爸？”叶峻成扶额，他爸是故意的吧？ 其实也不怪叶珣，那时候叶峻成失恋着，叶珣也很郁闷啊，希望孩子早点走出来。 脱离一段感情的最快方法，就是进入另一段感情里，所以当时华芸为他回来，聊到孩子，华芸一直捧着夸着叶峻成大有所成，一幅画价值千金，叶珣高兴，顺嘴说了孩子自己赚钱买房的事。 “而且，人家就住你这楼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楠指了指脚下，“不知道是买的还是租的，反正就在你隔壁画室的楼下。” 叶峻成一脸操蛋的表情，这段时间装修，他回来的少，没碰到一次华芸，根本不知道她也住这里。 “好吧，看来你是一点也不关心她，要不我替你关心关心？”方楠贼笑着说道，“好歹人家也是千金大小姐……” “滚。”叶峻成不耐烦的打断方楠的话，“把那些人都带走，以后不许来我这里。” “过河拆桥，当初装修的时候还让我过来帮你盯着进度，国庆节还让我来测甲醛，现在房子弄好了就让我滚。”方楠一脸被渣男伤害的心碎表情。 “马上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带走。”叶峻成不管他的表情有多伤心，说完这句话，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子滢正在给找咖啡豆，有个女孩看到了咖啡机，要喝咖啡，这群全是富家公子和白富美，对人不客气惯了，言语间难免有点趾高气扬。 而苏子滢也客气惯了，别人有要求，尽量去做好。 就在她翻着橱柜找咖啡豆时，柜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苏子滢转过脸，见叶峻成正不高兴的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客厅的人听到：“谁让你伺候人了？” “呃……这叫招待。”苏子滢低声纠正。 “不需要招待，又不是我请的客人。” 叶峻成算给她面子，收敛着脾气，要是搁以往，他正画画或者休息时被这么打搅，怎么可能请人进门？ “咳，待会峻成还要画画，差不多我们先走吧，别打搅人家了。”方楠听到叶峻成压着的火气，赶紧喊大家走。 这事真不怪他，他早上给叶峻成发消息了，也打电话了，没人接！ 然后华芸带着一帮所谓的叶峻成老同学们杀过来，美女们又都长得漂亮，他当然要跟着。 其实有几个女孩他也不认识，听说以前幼儿园就在一起玩的，估计叶峻成也不会主动联络他们。 眼看着方楠喊着大家一起离开，苏子滢对叶峻成的待客之道很服气，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朋友是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华芸临走前，像个很熟的老朋友，邀请叶峻成晚上聚餐，说是小林回国了，猜他没有看群消息，特意提醒一下。 叶峻成听到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恍惚的表情。 华芸看在眼里，曾经的嫉妒现在却变成了快意，优雅的道别，留下叶峻成站在门口发愣。 苏子滢猜想小林应该也是他们这帮富家子的玩伴，她忙着将刚才大家带进来堆在客厅的绿植鲜花还有一堆礼物整理好，没有多问叶峻成朋友的事。 直到她整理完那堆礼物，放好了鲜花，见叶峻成在隔壁画室，坐在落地玻璃边，对着天空发呆，才发现他有心事。 “怎么了？被吵着了吗？”苏子滢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问道。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叶峻成从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话，苏子滢意识到他不是普通的心事，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苏子滢心里有些担忧，但她还是站起身，准备走。 “你别回去，就住这里，我都保证了不会打搅你，就当是你自己的家……” 叶峻成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又拽了回来，说道。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苏子滢摸摸他的俊脸，温柔的笑了，“等你发完呆，去帮我一起搬东西。” 叶峻成眼睛瞬间亮了，还发什么呆啊？当然是立刻陪她去收拾东西！ 天呐，追了这么久，人家终于同意和他同居了，他也不用一天到晚苦哈哈的等在女生宿舍门口，被各路同学行注目礼、偷拍议论…… 方楠经常问他什么进度了，天天唠叨现在快节奏的时代，男女关系进展也飞快，一旦确定，就算不同居，周末也会出去开个酒店，见叶峻成每天晚上送苏子滢回宿舍，就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替他谈恋爱。 其实没什么要拿的，苏子滢的东西不多，秋冬的衣服就那几套，叶峻成早就嫌弃她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衣帽间放满了他喜欢的衣服，日用品更是不需要带，他给她洗漱间备了全套自己喜欢的牌子。 所以只要提一袋书，背着电脑就行。 第139章 秘密 如果不是电脑里面有资料，叶峻成也要把这又重又破的电脑也扔掉，他的书房放着最好的做设计图的电脑，一流的超贵的显卡，苏子滢以前是舍不得买的。 反正他很少用电脑，这些都是给苏子滢做设计做图准备的。 房子虽然是崭新的，但仿佛是他俩一起生活了很久的老屋，让苏子滢仿佛看到了十年后他们的生活。 中午就安顿下来，叶峻成果然定了餐准时送过来的，两个人就算在新窝开了火，苏子滢也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安之若素的在书房继续做毕业设计。 叶峻成去了隔壁画室，可能是把她忽悠过来了，心满意足，也可能是心里有其他事，一点也没打搅她。 这个周末似乎格外安静，而且确实好的环境有利于学习和工作，苏子滢已经忘了时间，伏案疾书，记事本上全是各种符号和数字，美术系的学弟看了会眼疼脑壳疼。 直到门铃响了，她才惊觉已经下午六点。 果然这一日三餐定的准时。 叶峻成从不在家做饭，一是本身娇生惯养，不会做饭，二是他的家就是画室，就算再好的厨房，也可能飘出油烟水汽，他要保持画室的温度和洁净。 苏子滢取了饭菜，发现通往隔壁画室的门紧紧关闭着，那边依然无声无息。 叶峻成很少看手机，但今天下午却没有画画，一直拿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苏子滢推开门走到画室，见他捏着手机，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 “要吃饭吗？还是……出去聚餐？”苏子滢观察入微，叶峻成从上午那帮朋友走了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安，准确的说，是从华芸离开后，变得有些抑郁。 那和以往他思路被堵住时艺术家常有的阴郁不同，他明显被另一件事牵绊了心思，苏子滢大胆推断，可能和华芸嘴里的「小林」有关。 华芸今天过来和她一句话都没说，但也没表现出特别大的敌意，苏子滢和她打过一两次交道，对她印象很深，加上那次电话，她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人。 可是很奇怪，今天她的表现毫无攻击性，即使极力掩饰，也该露出点马脚。 总之，苏子滢觉得这不符合逻辑。 “当然和你一起吃。”叶峻成将手机扔在画桌上，亲热的搂住苏子滢，跟她撒娇，“好开心啊，你就在我身边。” “可你一下午似乎什么都没做。”苏子滢看着空白的画纸，干涸的颜料盒，笑着说道。 “因为我……”叶峻成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平时和苏子滢在一起，就算有人打电话，也几乎不接，可今天却有些心焦的走过去，背对着苏子滢，走到窗前接了电话。 苏子滢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态，只听到他嗯了两声，说了句「好的」。 “先吃饭。”叶峻成挂断了电话，拉着苏子滢回到隔壁屋。 “你先出去忙吧。”苏子滢见他心不在焉的摆着碗筷，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站在餐桌边说道。 “吃完饭我再出去。”叶峻成果然要出门，而且没有要求苏子滢陪他一起，“你好好看书，我会早点回来，想吃什么夜宵告诉我。” “我不吃夜宵。”苏子滢微微一笑，也不问他去哪，“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好。” 像他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夜里走路保护好自己。 苏子滢一贯的风格，别人不想说的事，她就不问。 哪怕是亲生父母，不是生死攸关的问题，苏子滢也不会多问，等他们主动开口。 他人不愿意说的事，一定是有自己苦衷，与其说她温柔，不如说她冷漠疏离，不愿掺和别人悲苦之事。 或者，是因为见惯了太多痛苦和不得已，有太多的同情，不想再强迫别人，宁可假装不知道。 直到叶峻成和她在门口吻别离开，苏子滢才卸下了脸上温柔的笑意，揉了揉伏案太久有些酸痛的脖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可是啊，叶峻成不是别人，是她喜欢的人。 所以第一次想知道，他会有什么苦衷。 苏子滢晚上去了图书馆，看书看到图书馆关门，没等到叶峻成的消息，知道他还没回去，于是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才回去冲了澡，已经快十一点了。 苏子滢没有夜班的时候，一向早睡早起。所以，她在沙发上等睡着了。 叶峻成凌晨一点多才回来，屋里留了夜灯，苏子滢的卧室门关着，但是没有反锁，叶峻成只是推开门往里面看了眼，确定她在，才安心的回自己屋里洗澡，冲掉让他厌恶的脏兮兮的气息。 他一身的烟味和酒气，推开门的瞬间，感官敏锐的苏子滢就闻到了。 她没睡着了。 少有的失眠都和他有关，可偏偏没法坐在外面等他。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不希望再给他增加困扰，她只能在黑暗中闭着眼睛，默默复盘早上的一切，那个「小林」成了她想解开的谜团。 失眠让苏子滢第二天睡过了头，醒来时发现早餐在餐桌上，还有一张便条，上面画着可爱的头像，是q版的叶峻成，写着：亲爱的，今天有事，你好好看书，留出时间晚上一起看电影。 叶峻成也就谈恋爱后和她去大电影院看电影，平时根本不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扎堆。 看来他是心中有愧，所以请她看电影弥补呢。 苏子滢失眠了一夜后，反而淡定了不少，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叶峻成不会遇到真的大事，就算遇到，他那个厉害的妈妈也能摆平。 林涵下午约苏子滢去看球赛，被拒绝了，苏子滢坦白的告诉他，晚上和叶峻成有约会。 林涵这些日子已经很克制了，知道苏子滢和男友感情稳定，尽量不去单约她，可这周末是系里联赛，全班女生能去的都去了，只有她又借口学习，不见人影。 最重要的是，林涵听到了她昨天搬出去和叶峻成一起住的消息，这感觉就像……最喜欢的人被彻底抢走了。 不是就像，就是！ 第140章 吃干抹净扔掉 可惜，苏子滢拒绝了看比赛，提前结束今天的学习计划，晚上叶峻成发来了消息，他还有事，要晚点回来，今天的电影取消了。 像是意料之中，苏子滢很平静的回复了一句，依然叮嘱他注意安全。 然后她自己出去看了场电影，跑步回来，冲个澡，看看书准备睡觉。 朋友圈都是篮球赛后聚餐的刷图照片，苏子滢在复习冲刺阶段，早就关了朋友圈，要不是班级群经常有学习通知，她能将社交软件都卸载了。 苏子滢没有想到，临睡前，杨莉莉在宿舍小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特意艾特她。 随着毕业季的来临，大家都在忙着毕业论文和工作出炉路，宿舍小群也很少说话，尤其深夜，大家都回宿舍面对面的聊天，忽然这个群弹出消息，很刺眼。 杨莉莉见她没回应，又发了几张照片，发了条消息：这是你家叶峻成吧？ “你问的也太虚伪了，长眼睛的都能认出是他！”同宿舍的张焕颜一脸鄙夷的说道。 “小叶身边这个美女是谁？”王钰刚蹲完厕所，拿着手机走出来问道。 “我说长得帅的就靠不住，你看苏子滢刚搬出去，他就出去乱搞。” 张焕颜刷着下面几张照片，哼了一声，“果然到手的女人都不值钱了。” “别乱说话，也许那是人家妹妹。”王钰放大照片，像福尔摩斯一样观察每一个细节，催着杨莉莉撤回，“你把照片撤了吧，这么晚了别给人添堵。” “过了两分钟，撤不回来了。”杨莉莉摊手，“再说这不是添堵，如果有什么问题，早点告诉朋友才是对的。” “你这照片哪来的？”张焕颜对着照片看了好几遍，好奇的问道。 “传媒学院的一个同学发的朋友圈，说昨天晚上就看到一对堪比明星的帅哥美女，今天出去逛街又碰到这两人，觉得很有缘就拍了下来，我看小图就觉得眼熟，点开一看这不是叶峻成吗？” 杨莉莉平时喜欢画小漫画，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和那群参加漫展的人比较熟，朋友圈一堆传媒和影视学院的人。 “子滢可能睡了，别发消息了，明天她回了再说。”王钰见照片下苏子滢一直没有说话，叮嘱杨莉莉别发了。 “不过这个妹子真好看，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直男应该都拒绝不了。”张焕颜还在看照片，说道。 传媒学院附近爱拍女孩子们裙底长腿的「摄影师」更多，所以这照片可不是只流出来几张，有人每天蹲守这几个艺术学院拍美女帅哥的照片，可以用流量养活自己，靠这个吃饭。 所以，附近几个学校学生爱刷抖音的，大数据优先推送了他们的熟面孔，很快看到了不少叶峻成和小美女的照片。 就连林涵都看到了照片，第二天上课，他一早就提着书包大喇喇的坐到了苏子滢身边，故意问道：“今天跟屁虫怎么没来？” “别随便给人起外号。”苏子滢眼睛盯着书，一动不动。 “是跟别的女人去了？”林涵抽出书来，打量了一下苏子滢。 她的鼻子长得好，很挺拔端正，但又不咄咄逼人，干脆利落的英气感觉，让温柔甜美的五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至少以林涵的表达水平，是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耐人寻味的味道，只觉得不能在那温柔上亵玩，她眼里的笑和唇角的弧度，有着克制的洁净的暖，那应该就是禁欲又斯文矜持的气质，让他不敢真的招惹。 怕一招惹，就再也收不住…… “胡说什么？”苏子滢面不改色眼神平静，画着重点。 “你没看到那些照片？”林涵不信她不知道。 苏子滢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同宿舍有两个那么爱八卦的室友，更何况还是当事人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照片怎么了？”苏子滢昨晚就看了，懒得回消息而已。 “叶峻成带的那个妹子是谁？连续两晚上被人拍到他俩在一起，你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林涵直截了当的问。 他俩的关系，迂回试探很没意思，林涵必须当面问，确定她不会被叶峻成伤害。 “我们没问题。”苏子滢想到叶峻成深夜回来，好像很疲惫，所以早上来上学没有打搅他。 “这叫没问题？”林涵恼了，拿出手机，点出他收藏的照片。 前几张是那天叶峻成和一群美女在云端餐厅聚餐，身边坐着两个女孩和他都很亲近的样子，唯独没有她。 后面还有其中一个白裙子女孩似乎喝多了，叶峻成扶着她上车，送她回家的照片。 白天也有叶峻成带着她在商场出现，给她买了一堆衣服，女孩子长得很娇柔，眉宇间楚楚动人，特别乖特别听话的模样。 “我们之间没问题。”苏子滢看了看照片，很确定的说道，“这是这个女孩的问题。” 林涵被她气笑了：“苏子滢，你懂不懂恋爱啊？你懂不懂男人啊？我要是身边有这么个看着百依百顺的女孩子，你猜我会怎么着？” “你怎么着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子滢反问。 “你……你要气死我！”林涵气的扔手机，见这会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教室来，深呼吸，压低嗓音，“我跟你说啊，男人就是动物，他的本性就是征服，一旦得到了喜欢的猎物，就会去找下一个，永不停止……” “那是你。”苏子滢打断他的话，淡淡教诲，“不要以己度人。” “我真想掐死你。”林涵见她不为所动的表情，气的抓狂，“以后别找我哭！” 苏子滢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找过你哭？” 她是哭过，小时候在医院外面，一次次默默流泪，长大后得知妈妈生病要手术的时候，也蹲在黑暗的无人的角落掩面痛哭。 可从没有在朋友面前脆弱崩溃过。 “你别跟我犟嘴，你看看你刚搬出去，男朋友就给别的女生买衣服，这算什么？”更难听的话林涵没说出来。 用那些女生八卦的话来说，苏子滢就是被人吃干抹净扔了。 还不是直接扔，人家追她时有多痛苦，这会就多狠的报复性虐回去。 第141章 脑子被他吃了 “你气什么？”苏子滢等他发泄完，终于开始安抚林涵暴躁的情绪，“别质问我这些，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和叶峻成之间的感情确实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女孩，你要是真想搞清楚，要么去问当事人，要么帮我查查这个女孩和他什么关系。” 林涵微微一愣，看着苏子滢：“查这个女孩？” “她应该就是小林。”苏子滢咬着小林的名字，眼神沉了下来。 叶峻成怎么可能有问题？ 那是她决定牵手走下去的男孩，是她所信任的、干干净净的少年，即使有瑕疵，也是她再三考虑后可以容忍的。 叶峻成的爱恨喜乐分明，他从不会委屈自己，除了追求她时，小心翼翼过，平时他是不会在人情世故上藏着心思。 在她之前，他没有任何的恋爱经历，这件事，不止叶峻成说过，他的家人朋友也佐证过。 小叶同学没有喜欢过其他女孩子，只喜欢画画，直到遇到她…… 所以苏子滢有些好奇了，小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是华芸从哪里找来的王炸？ 林涵哪里知道苏子滢把这些弯弯绕绕看的一清二楚，比他们这些旁观者还清醒。 他很快就帮苏子滢查到了那个女孩的资料，小林叫柳林，简历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成绩也普普通通，考了北方一座普通城市的普通大专，今年刚毕业，想来这里找工作。 苏子滢感兴趣的事普通孩子怎么会和权贵子弟这么熟？ 那天晚上的晚宴是特意给小林的接风宴，华芸这种小公主，给一个普通姑娘接风，太有趣了。 “这个柳林和叶峻成以前也不是同学，也没在一起接触过，是网友？还是也做过他的模特？”林涵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叶峻成的履历太简单耀眼了，从小就画画画，长大后还是画画画，对身边其他人毫无兴趣。 “要不然你问问方楠，或者直接问叶峻成不好吗？”林涵见苏子滢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很不理解她的态度。 “他不说，我干嘛要问？没有人谁喜欢被人强迫问出心理秘密吧？”苏子滢收拾着书包，慢条斯理的反问。 “那你还要窥探他的秘密，这很不苏子滢！” 林涵知道她对别人的事从不关心，哪怕和自己这么亲密了，也总是保持着冷淡的距离。 “你傻啊？那是因为我既不想逼迫他说出来，又很关心这件事，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 林涵冷不丁吃了口狗粮，差点噎死，脸色难看得很，那已经不是吃醋了，是在吃毒药。 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赤裸裸的关心另一个男生，胃里难受，心里也难受。 “我是担心他受到伤害。”苏子滢还嫌他难受的不够，叹了口气，补充说道，“大概他所有的天赋和敏锐感知都在画画上了，对其他东西有些后知后觉，尤其生活和感情上，很让人担心。” “你秀什么恩爱？”林涵被她这护崽子的温柔口吻弄得胃里翻江倒海，气呼呼的站起身，“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担心？你担心他被骗财还是骗色？” “都很担心。”苏子滢见林涵脸色从黑变紫，煞是好看，忽的笑了，“你不该高兴吗？至少我有正常女生的感情了。” “你本来就有，你只是不喜欢表达而已。也不稀罕给我们这些普通人。” 林涵一直觉得自己比叶峻成还要了解苏子滢。可惜，她的正常人感情给了那个只会画画的笨蛋。 “反正，你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去问你家纯情大男孩吧。”林涵越想越气，甩袖子走人。 苏子滢倒是不恼，收拾好书包，看到宿舍的三个室友特意在最后排座位上没走等她，知道她们也想问清楚这事。 她不想和她们解释，这时，林涵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又从前门折了回来，喊道：“去工作室一趟，上次那个活，甲方还不满意，今晚开个会解决。” 苏子滢立刻和三个室友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跟林涵走了。 她还有事想和林涵私下说。 今天不是故意「秀恩爱」，她只是提醒林涵，永远不要对她心存幻想。 即使叶峻成背叛了她，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 林涵只是朋友，她从不强迫自己的感觉，对自己的选择更不会动摇。 林涵显然心情不好，设计室走过去也不是很远，他没打车，不高兴的顺着怡园路往前走。 怡园路两边都是金色的银杏，在金色的夕阳下，纷纷扬扬的飘落，像是一条金色的时光隧道，渐渐治愈了他的心情。 “甲方没有不满意，你的设计他们一向喜欢，加上最近你设计的音箱成爆款了，他们现在只求着能合作下一个产品。” 林涵放慢了脚步，等着苏子滢跟上，“价格也随便你开，反正你一向有分寸……” “我不想做了。”苏子滢打断他的话，说道。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要忙着考研，他们说了，年后的新品先预约，等你……” “是我不想在你这边做了。”苏子滢再次打断他的话，走到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坐下来。 “为什么？！”林涵惊诧，是他这座庙小了，容不下她这尊大神？ 苏子滢不是这种人，她一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怎么都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 “因为，推己及人，我忽然理解了叶峻成的不高兴。”苏子滢抬头看着林涵，“我不是不跟你合作，而是，我不想经常因为工作问题，去你那边太多，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很多工作开个电话会议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每天泡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你疯了？”林涵抓狂，谁能猜到有一天冷静理智只想搞钱的苏子滢会变成恋爱脑！ 居然为了叶峻成，舍弃友情，放弃跟他做事！ “你脑子被叶峻成吃掉了？”林涵恨不得撬开她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是你现在不需要努力了？你准备完全依附叶峻成？他靠谱吗？你刚搬出去，他就给其他女人买衣服……我知道了！你是想这样讨好他？像个舔狗，每天以他为中心打转？” 第142章 保护这段关系 “你有没有听我后面半句话？”苏子滢皱眉，林涵的脑子才是被僵尸吃了一半，学习吊车尾不说，连听人说话都只听前半句。 “不是，你在避什么嫌？去我那很危险？我是色狼？我影响你俩感情？我特么做什么了我？”林涵气的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大树。 黄色的小扇子般的树叶在夕阳下纷纷扬扬的飘落，落在苏子滢的头上肩上腿上，像下了一阵金色雨。 “你很好，所以才要保护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懂吗？” 苏子滢抖了抖肩，捡起落在腿上的一片银杏叶，耐心的解释，“我希望我们能成为长久的朋友，一生的挚友，那我就必须让你在安全界限以内，让你能够被我身边最亲密的人接纳，也希望你能接纳我未来的家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题……” “简单吗？你觉得什么都简单，什么都可以用公式来计算，减掉我，加上叶峻成，就是你最好的人生，我凭什么要在你的感情里被牺牲？” 林涵拔高声音，凶狠的问道，吓得对面马路的一只宠物狗驻足看了他片刻。 “做个人好吗？狗都比你重情义，就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必须退让？苏子滢，你能对我别这么理智吗？你讲讲道理好吗？” 对面的狗子主人把竖着耳朵看着年轻人吵架的狗拽走了。 “你真牛逼啊，连一点逼问的话都舍不得问叶峻成，对我倒是什么混账话都能说得出来！” “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一起做事？为什么就要让我离你远点？为什么都是我？” “我离得还不够远吗？我还不够自觉吗？你跟叶峻成复合，我约过你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不够？叶峻成折磨你，你就折磨我是吧？” 林涵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连串的反问，气的眼角通红，他喜欢过很多女孩，也谈过很多恋爱，从没有过这么无助绝望的痛苦心情。 “你昨天还约我看球。”苏子滢很冷静的回答。 林涵被她理智克制的语气气坏了，气的想打她又舍不得，一拳砸在树上，狠狠问道：“那叫约？你懂不懂什么是约？” “冷静点。”苏子滢怕他发疯，举起手里的银杏叶，“他没有折磨我，我也没有折磨你。但是你看，你却认为我折磨到你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没有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来对待。 “意味着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林涵不解气的大骂，“至少对我是没心的！” “是你的思想危险。你如果觉得做朋友很困难，一定要加点不纯粹的东西进去，那你就毁掉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苏子滢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银杏叶放入他胸口的口袋，“林涵，每个人都要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样才能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也能过得开心轻松。 以后你搞不定的活，我帮你做。但是，你不能再搞不定你自己的情绪，放任它出来伤害你。” 苏子滢说完，果断的转身就走，迎着夕阳，身影越拖越长。 林涵的眼睛被那穷途末路的阳光刺痛，看着她渐渐融入余晖里，像是也成了那道光，再也追寻不到。 他当然知道苏子滢是对的。 她永远都是对的，可他想抓住光，又有什么错？ 叶峻成今天回来的早。 八点多到家时，看到书房的灯开着，但苏子滢并不在房间里。 画室的门开着，那边的灯光也开着，他走过去，看到苏子滢正在端详其中一幅画。 那是他去年冬天画的一张背影，教室里临摹的她的背影，只是上面的鬼面没有了，换成了眉目慈祥端庄的观音。 “入于众生心室，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 叶峻成靠在门边看着她，轻轻开口，“这是我画观音时的念头，希望能有一天，除尽我的烦恼劫难。” “你能有什么烦恼要除？”苏子滢轻轻摸着那幅画，早就听到他隔壁开门的声音，没有被他忽然说话吓到，只觉得有的人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种富家少爷，整天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哪里知道真正的人间疾苦。 “去年那时，心里有所求。”叶峻成没有走进来，因为他出门一趟，就沾染了外面的味道，烟味汗味香水味火锅味，不想让其他的味道进入画室，再碰到苏子滢身上。 “这幅画送我吧，我喜欢。”苏子滢知道他当时求什么，求自己做他模特。 她看着这幅画，想到了他这么干干净净的人，初心如菩萨，就该用心珍惜，不要被污垢玷染。 “这里所有的画都是你的。”叶峻成开心极了，她可是第一次主动问他要画，“你继续看看，还有喜欢的吗？没有的话，我给你画！” “你真好。”苏子滢扭头对他笑了笑。 “我先去洗个澡。”哪怕她只是礼貌的夸赞，叶峻成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真想扑过去抱抱她，又嫌弃自己一身臭味，着急的冲回自己的卧室。 羊绒毛衣很吸味，他直接扔到了黑色的脏衣篓——黑色脏衣篓不需要洗衣服，打扫阿姨会直接拿走当垃圾处理掉。 长裤衬衫，他都扔到黑色脏衣篓里，这两天回来，他都会将身上的衣服当一次性用品处理。 他实在讨厌KTV和火锅这样人声鼎沸气味混杂的场所，幸好苏子滢和他认识时，已经不去那种地方打工了，平时也不爱去这种大众娱乐场所消遣。否则，一周三次火锅，能要了他的命。 等把自己洗刷完，换上柔软舒适的家居服，叶峻成才觉得又活过来了，清清爽爽的冲到画室，见苏子滢正在耐心细致的帮他按照时间顺序和类型，整理了堆在墙角的一堆画。 那些大部分都是练笔和画出来不满意的作品，但又不至于变成废画，叶峻成懒得管它们，都扔在那里。 只有一部分他自己还算满意的画作，才会框在画框里堆在东边的角落。 第143章 胡来 还有极少数他获奖的作品，都放在爷爷的收藏屋里，爷爷有专用的收藏画作的房间，里面的温度湿度控制更加精准。 “这堆画本来想扔了，但没想到有人网上找我想买画，方楠就充当了我的经纪人，和他们谈价格，在这堆画里拍拍照片，还卖出去不少。” 叶峻成走过去，蹲下来帮她一起收，在她身边又变成了小话痨，“老师求我多画点工笔水粉，说我以前的画太锋利张狂，不懂收敛。” “那是你的风格，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可以将这风格画到极致，不也挺好？”苏子滢笑着反问。 “你不能当老师，会总纵容着别人胡来。”叶峻成除了画画和对她，以外的事情都没什么耐性，随手将所有的画都摞到一起，扑到苏子滢身上，一双比夜色还深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也喜欢你呀，你能让我胡来吗？” “这不是在胡来吗？”苏子滢被他用力过猛的扑在地，后背撞着地板，疼的倒抽了口冷气。 “撞疼了吗？我揉揉。”叶峻成每次见着她，都有种无法言喻的欢喜，偶尔就会过于兴奋而收不住力气。 “没事，不疼。”苏子滢被他瞎摩挲着后背，表情抽了抽，忍住顺着脊椎往上爬的痒，说道。 “幸好我对你从不胡来。”叶峻成顺势抱住她，一翻身，给她当地板肉垫，黑亮的眼睛里泛着水艳艳的光，“我就怕你这么好，别人对你提什么要求你也答应。” “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这只是我的害怕。”叶峻成知道她的原则性极强，只是总担心她对自己的温柔分给了别人。 那他会嫉妒的发狂。 “你今天做什么了？一直在复习吗？”叶峻成又问道。 “嗯，周一全天课。”苏子滢点了点头。 “不问问我干嘛去了？”叶峻成按下她的头，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 “你干嘛去了？”苏子滢听话的跟着问道。 “来了一个老朋友，我帮她找工作去了。”叶峻成看着她近在毫厘的脸，喉咙动了动，有些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的皮肤真好，毫无瑕疵，水灵灵的。 就像她的眼睛，因为结膜湿润，清澈度高，有一点点的光进去，都能水水的反射着出来，仿佛里面装着一条银河。 “你能做的了这事？”苏子滢笑了，不着痕迹的说道，“找工作我最擅长，你可以让我帮忙。” “你不是今天全天课？而且，你忙着复习，我不想让这些琐事烦到你。” 叶峻成当然不擅长去找工作，但他说的找工作，和普通人找工作有点不同。 因为他们的圈子，不需要找，自然有人去安排。 “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琐事。”苏子滢含蓄的提醒。 “那不算我的事。”叶峻成忽然有些烦躁挺腰坐起，就着力，把她抱了起来，往隔壁房间走去，撒娇问道，“我讨厌出去跑来跑去，很累，今晚能在你房间睡吗？” “但是我晚上还要看会书。”苏子滢没有拒绝。 “我不会打搅你看书。”叶峻成说到做到，他在苏子滢学习时确实很安静。 她看书，他看着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安宁下来，烦躁的心也跟着沉静起来，像月亮掉进了山顶的清潭，温柔的在水中荡漾，没有任何尘世的俗念烦恼。 “你帮人家找好了工作吗？”苏子滢翻了两页书，忽然合上，看着趴在她身侧的叶峻成，问道。 “找好了。”叶峻成托人安排她进了一家公司当前台，因为她的要求不高，只想吃口舒舒服服的饭。 “我不在林涵那做了。”苏子滢点了点头，觉得这件事要告知他。 “真的？为什么？”叶峻成有些惊喜，随后又觉得奇怪，她之前一直不肯和林涵断了合作，还为此争执过，复合后，他就不再提这件事，不希望再起争端。 “因为不希望你不高兴啊。”苏子滢温柔的看着他，“嫉妒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不是你俩吵架了？”叶峻成一骨碌爬起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他欺负你了吗？” “你怎么觉得谁都会欺负我？我就不能站在你的立场上想一想？” 苏子滢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她看着弱势，其实从小到大，能真正欺负她的人没几个。 「吧嗒」一口，叶峻成亲上她的脸，随后密不透风的吻席卷过来。 “那你多替我想想吧！”叶峻成在她耳边呢喃，得寸进尺的蹭着她缠着她。 苏子滢快被他揉化了，加上他声音蛊惑，半边身都酥软了，只能让他蹭着亲着，默默闭上眼睛。 随他去吧，顶着这样的脸和声音撒娇，人类谁受得了啊！ 叶峻成被默许了，更放肆起来，将她手里的书扔到一边，翻身就压了上去。 明明深秋了，屋内一片凉爽，苏子滢却渐渐觉得热了起来。 叶峻成还有点理智，脑中在天人交战，想着好不容易她住进来了，要让人好好复习的，如果他真乱来，尝了味就每天都会缠着她要，那就没法控制了…… 就在他努力和理智抗争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拉回了他的魂。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都伸到人家衣摆里，滑腻的肌肤像是磁铁，紧紧吸着他，好不容易才拔出来，去接手机。 苏子滢倒是淡定，整理了一下被他扯开的衣服，拿起扔在一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如果不是嫣红的嘴唇和泛红的脸颊透露出一丝残留的情欲，她自若的神态就像始终在看书。 叶峻成看到电话号码，拿起手机，恋恋不舍的亲了口苏子滢：“你先看书。” 苏子滢点了点头，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出去接电话，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是个目标明确念头通达的人，既然搬进来了，就知道意味着什么，别人口中普通平凡的谈恋爱过程，在她眼里就是在一步步「试婚」。 她是奔着结婚去的，试婚也是在给自己试错的机会。 或者说，给叶峻成试错的机会。 第144章 试错 现代女性都很通达，早已不需要依附男性生活，婚姻对她们而言也并非必需品，试错了婚也可以及时割肉舍弃，还能继续开启新的人生。 当然不是说叶峻成不好，苏子滢只是习惯未雨绸缪，将所有的问题和隐患，都在进入正式命题之前解决掉，这样人生的答案卷少了涂改，才更漂亮。 叶峻成很快折返回屋，给她拿了瓶水：“朋友出了点事，我去看一下，会早点回来，你好好看书，有事给我打电话。” “需要我陪你去吗？”苏子滢接过水，问道。 叶峻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这么主动的陪伴。 以前不管做什么，都是他跟着求着，想让她一直陪着自己。 “你歇着吧，我很快就回来。”可惜，这次不适合。 这么晚了，她跟着出门太累，他都舍不得占用她的学习时间，怎么能让其他人占用。 而且，还是柳林，他不想让苏子滢和柳林接触。 “那你路上小心。”苏子滢也不强求，拿着水，眼睛因为水光浸润显得特别有神韵，静静看着人时，似乎能看进对方的心里去。 “这几天朋友的事多，很快就能解决完了，你不用担心。”叶峻成在她那眼神里，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 “嗯。”苏子滢点了点头，放下水，对他伸出手，示意抱一抱。 叶峻成有点受宠若惊，她平时很少主动，最多只是不拒绝他的某些要求，最近对他越来越亲近，尤其在假期结束后，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度和亲密度也直线上升，仿佛已经是亲人。 “你有什么事，也给我打电话。”苏子滢抱着他，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我就在你身边。” 叶峻成差点不想出门。 苏子滢是个学霸，擅长学习，也擅长总结经验教训，再次复合，她尽量在自己很难改变的性格上，做点修饰，也在暗中改变叶峻成，让他慢慢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平淡才是真。 太绚烂夺目，是烟花，是流星，虽美，但转瞬即逝。 苏子滢喜欢平静长久的安宁，任何让她心绪波动的情感，都会引起她精神上的过敏，会失眠，不断思考，再复盘为什么会陷入苦恼，试图找出解决方法。 爱也不是无解的，只是需要顺从它，接纳它，驯服它。 叶峻成换了衣服出门，这次倒是一个多小时候就回来了，不过苏子滢已经睡了，他冲了冲澡，像一只小猫，无声无息的爬上她的床，睡在她身边，在黑暗中闻着她令人心安的味道，躁动的心跟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沉下来，沉入了安静的水底。 第二天，苏子滢在喘不过气的怀抱中醒来，她又被捂的死死的。 叶峻成特别喜欢把她搂在怀里睡觉。而且，总是隔着被子裹着她抱住，像是树袋熊抱着一根竹子，睡着了也不松手。 相比之下，苏子滢还是喜欢一个人睡。 希望婚后能分房睡，不然被迫用不舒服的姿势睡一晚，早上被他弄的腰酸背痛，太影响生活了。 而且，起床也很烦，因为不想吵醒他，就得很有技巧的挪出去，把枕头替换成自己，塞到他怀里，过程至少要两分钟。 两分钟她能记住了一个知识点了！ 所以谈恋爱真是浪费时间，人类已经进化的很强大了，有那么多有趣又值得征服的星辰大海，完全不需要小情小爱来慰藉寂寞。 苏子滢每次想到这里，就很同情叶峻成，觉得他瞎了眼才找了自己这样冷淡的人。 这同情遇到叶峻成那张清贵英俊的脸，很容易会变成怜爱，还有一丝对自己暴殄天物的气愤。 苏子滢一点点用枕头替换了自己，从他怀里逃脱出来，看着床上的鲜肉，默默叹了口气——暴殄天物！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有才多金又帅气，在最精力充沛的年纪，应该享受到恋爱的甜美，而不是抱着枕头做春梦。 叶峻成爬起来时，看着怀里的抱枕，再看看裤裆，一脸从美梦中被惊醒的起床气。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他上午只有一节课，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迟到，然而这一床狼藉还得收拾。 等等，外面似乎有动静，今天上午苏子滢没课？ 叶峻成快速扯掉了床单，清理战场。 他俩的卧室之间有一道没有锁的暗门，他抱着床单回自己屋冲洗一番，换好了衣服才拉开卧室的门，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束包扎好的鲜花，还有两瓶红酒。 这绝不是苏子滢买的，她既不喝酒，也没什么生活情调，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买工具书。 “你醒了？”苏子滢在书房画图，抬头见叶峻成走进房间，低头继续画，“饿吗？先去吃点东西。” 他的那份早餐还在餐桌上没动。 “谁来了？外面的花是谁送的？”叶峻成早上睡得死，完全没听到门铃响。 “你朋友送的。”苏子滢专心画设计，那个名字想了片刻，才想到，“华芸，她说里面有封信，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她还和你说了什么？”叶峻成本就带着起床气，这会脸色更阴郁，问道。 “没说什么，送过来就走了。也没让我喊你。”苏子滢终于放下笔，揉了揉脖子，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你该吃点东西去上课了。” “你上午怎么没去学校？”叶峻成记得她应该有课。 “老师调课到明天，我就在家看书了。”苏子滢笑了笑，不喜欢在路上来回折腾浪费时间。 “一会一起走吧？陪我去上课好不好？” 叶峻成见她笑容一如既往，心里忽的就踏实了，好像跟她在一起，什么惊涛骇浪都会被无声无息的平复。 大概那就是温柔的力量。 苏子滢沉默了几秒，就在叶峻成以为她要拒绝时，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吃饭，我收拾一下。” 走路去学校也就十来分钟，走出小区，过了斑马线就到，学校对面咖啡店门口，依然坐着几个「摄影师」，还有当着众人面又唱又跳开直播的美女们，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丝毫不觉得尴尬。 第145章 试探 苏子滢每次路过这些人，都会习惯性的加快脚步，赶时间似的往前冲。 叶峻成一直拉着她，感觉到她在加速，手上微微用力，控制她走慢一点：“还有时间，别着急。” “他们在拍你。”苏子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看到那边有两个摄影师举着短炮对着这边，伸手帮叶峻成的连帽衫帽子拉起来。 “没事，不用理。”叶峻成松开手，揽住她，手掌挡在她的脑袋边，眼神冷冷的扫过去，和那些人对视了几秒。 大家习惯了偷拍，这些人就靠拍俊男美女为生，除了镜头的敏锐感，如果对方不好惹，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直接要求删掉，他们能分辨出来。 而有些人，会特意打扮好，以此为契机，得益于他们的拍摄，小有名气后，还有经纪公司找上来，很快就发展了副业。 叶峻成遇到这种人，会投过去强硬的不友好眼神，对方感受危险的敌意，也就默默放下了相机。 他那张脸很贵气，拍人无数的摄影家都不想惹麻烦。 “你前几天也被拍了。”苏子滢跟着他过了马路，来到学校大门口，忽然说道。 叶峻成才是一心画画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他不会刷那些新闻八卦。 可是他有方楠啊！ 方楠简直就是他的耳目，有点事就会告诉他。 苏子滢就顺着刚才的契机，主动说了。 如果方楠还没告诉他和柳林被拍了这件事，今天陪他到了教室，方楠看到了她，一定会找机会说，那她未免显得太刻意回避这件事。 “什么……被拍？”叶峻成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连杨莉莉都知道的事，方楠不会不知道，也确实昨天就给他发了几张照片，但叶峻成不以为然，以为只是偶尔的抓拍，让方楠找到发照片的人删了。 苏子滢忙着复习冲刺，而且还住在他这里，昨天也没有任何异常，他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提这茬。 没想到啊，她忽然这么随口的一问，让他毫无防备心理防备的被击中，脑海中慌乱又迅速闪过了无数个「如果她生气」的应对方案。 “你和朋友们出去玩的照片。”苏子滢将他不走了，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笑了，“怎么不走了？你紧张什么？” “我……我没有紧张，我在想……是什么照片……”叶峻成很少遇到这种问题，他在担心。 担心她生气。 因为方楠发的照片他看到了，抓拍的角度显得很亲密，加上还给人买衣服，很难解释。 “和你朋友一起逛街的照片。”苏子滢大大方方的回答，脸上的表情一贯的平静，看不出她心底真实的情绪。 至少叶峻成看不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女朋友的心，像深海，没有风，也没有浪，安静时让人恐慌。 “你怎么了？我让你很无措吗？”苏子滢见他沉默的打量着自己，歪了歪头，问道。 “你希望我解释点什么吗？”叶峻成确实很无措啊，她总是会温柔无害笑眯眯的灵魂拷问。 “你不想说的，当然不用解释。” 如果连言语都不能自由，那在一起的意义又何在？ 她当然不会逼问别人不想说的秘密。 “那你会生气吗？”叶峻成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没看到她有不开心的情绪。 “我不会被不认识的人影响情绪。”苏子滢很理性克制的回答。 会被他影响。 但不是因为照片的事。 而是已经说到这里，叶峻成还是不愿意和她吐露秘密，她觉得很奇怪。 叶峻成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内心其实像孩子一样，很纯真，除了画画，没什么不良嗜好。 他完全可以顺着她的话，主动交代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会对她特别照顾…… 当然也可能是大少爷情商低，没有意识到这是在给他台阶，让他顺路走回来。 反正叶峻成见她没有生气的表情，松了口气，又亲亲热热的搂着她：“不生气就好，今天中午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苏子滢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憨憨啊，早上那束花就是柳林托华芸送来的啊，他根本就没看里面的信吧？ 或者说，华芸借着柳林的身份送来的。 他这种心思全用在画画上的人，对生活上的事就没注意力。 普通的情感问题，苏子滢不会放在心上，就当给他一次考验。 但这次不一样，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机。 有人在利用叶峻成的秘密，来折磨他呢。 这就不能忍了。 苏子滢得保护好自家这个只知道画画的画痴，不能让他被人伤害。 但是又希望他能栽两个跟头，这样才能成长。 艺术家有两种人，成就最高。 一种是像孩子一样，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很好，远离丑恶，看遍了世间所有美好，用赤子之心做出了最美妙的作品。 另外一种是尝遍了世间的苦，于深渊中生出希望和光明，用苦痛留下精神财富。 她又舍不得让叶峻成真的吃苦头。 “嫂子也知道柳林？看到那些照片了？” 方楠对这个女孩也很好奇，因为她似乎和叶峻成毫无交集。 下午放学，叶峻成又被一个电话喊出去，苏子滢终于找到方楠，请他喝了杯咖啡，开门见山的聊起华芸和柳林。 “叶哥不是那种人，嫂子你可千万别因为那种照片生气啊。”方楠一口一句嫂子，喊得苏子滢皱了皱眉。 “我还不是嫂子，我也没有生气。”苏子滢搅拌着咖啡，“只是觉得叶峻成最近的精力被其他事绊住了，他两天没画画，很反常。” “我其实昨天就问过他，但他什么都没说，连消息都没给我回一个！” 方楠说着，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自证清白，“你看，他都懒得和我说话。” 在同学们面前，叶峻成一向清高冷傲，方楠都怀疑自己算不算他朋友，恋爱前，还没事跟他一起去教室，自从他恋爱顺利后，根本不需要他了，时常不见人影。 “但是我可以保证，叶哥不会喜欢其他女孩子的，我就没见过他对其他人像你这样……” 第146章 闹矛盾 “这个不用你保证。”苏子滢有点好笑的打断方楠的话。 “其实你也可以直接问他，如果不放心的话。”方楠琢磨着开口，“如果是你问，他一定会说。” “你知道什么叫做秘密吗？”苏子滢摇摇头，“秘密是无法向其他人轻松说出口的，它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如果还要被亲近的人探究……” “你想得太多了，说出来就轻松了，直接问，他愿意说就说，不说咱们再想办法。” 方楠多少了解这两个人，补充一句，“还有，别问的那么含蓄，一般人听不懂你的意思。” “反正，华芸一直喜欢叶哥，大家都知道，她这次回来，大半原因想挽回叶哥吧……”见苏子滢沉默不语，方楠又说道。 “挽回表示曾经拥有过。”苏子滢忍不住提醒他用错词了。 “呃……追回？也不对，反正她肯定会不甘心，她那性格……她前两年经常回国找叶哥，叶哥带着我几次，跟她吃过饭，多少看出来一点，反正不好惹，沾上了甩不掉，得不到会毁掉……” “毁谁？”苏子滢表情温柔，眼里似乎总含着脉脉水光，但那温柔的底色，是令人心悸的凛然。 “当然她是毁不掉叶哥的，就是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嘛，呼风唤雨习惯了，碰了钉子总想找点事来解气，你能理解的吧？”方楠觉得学姐是个特别有趣的人。 外表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但内心却似乎没那么温良恭顺，让人很想探究，也难怪叶峻成会迷上她。 “不能理解。这没有逻辑。”苏子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皮囊美丽的人，大多倚仗美貌抄了近路，性格上难免会有些骄傲的缺陷，甚至不太愿意动脑子，所以长得漂亮的人顺风顺水惯了，想走正确的路，其实更难。 美貌的人面对的诱惑和选择也更多，稍不小心，就会走错了方向。 “姐姐，她要是有逻辑，早就搞定叶家了，至少也订婚了吧，不会连婆婆都哄不好。” 方楠知道点华芸的事，因为她还托他找在缅甸玉石生意的大伯父买过玉。 听说没送成功过。 不管是大牌限量版奢侈品还是托关系弄到的好石头，朱音不知是看不上，还是不喜欢，总之都不收。 “婆婆不是用来哄的，人和人之间，需要真心。”苏子滢定定的看着方楠，得不到就想毁掉的感情，绝不是爱。 再说，小孩子才需要哄，像朱音这么精明的人，糖衣炮弹是没用的。 “学姐说的对，他们都太不成熟了，所以学姐也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叶哥的事别生气，我帮你问问其他朋友……啊对了，我有个表姐，以前和叶哥在一个幼儿园，我可以问问他。” 方楠忽然想到远到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远方表姐，是他爷爷最有钱的兄弟的女婿那边姑姑家的孩子，反正小时候吃过几次饭，前几年过年还见过一次，现在人在新西兰。 方楠这个人就是这样，吃过饭的，都是他的亲友，朋友遍天下，每天的精力大概都花在维系这些关系里。 “不用了，你都不知道的事，其他人未必知道，大动干戈的不好。” 苏子滢也只是单纯的找方楠了解一下情况，并不想让更多的人卷进来挖掘这件事。 方楠还想说什么，苏子滢的手机响了，刚说到朱音，她就打过来电话。 朱音也真是个奇人，不和儿子联系，倒是没事就找苏子滢。 她晚上有个饭局，离苏子滢学校也就四五公里路程，竟然喊媳妇过来一起吃饭。 她也根本不在意儿子来不来。 反正叶峻成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喜欢任何饭局，朱音先带着苏子滢练练手，为以后做准备。 叶峻成今天晚上也不见人影，苏子滢给他留了言，上了朱音派来的专车，被司机接到天韵饭店。 苏子滢今天穿的很文艺，奶色的长裙外套着软糯的浅色毛衣，像一颗甜甜的素净的奶糖，从头到脚也看不出一丝锐利的锋芒和商人精明的气质。 她像是去和朋友吃顿便饭，没有隆重的打扮，简单的整理了头发，坐在那里如一轮海上刚升起的明月，清澈明亮却不刺眼。 朱音看上去很高兴，大大方方的给生意场上的朋友们介绍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这种饭局上，苏子滢就像个旁听生，大半时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大佬们聊天。 饭局结束后，朱音甚至亲自送她回去。 “是不是这顿饭吃的很没意思？”上了车，朱音才问道，“无聊的应酬？” “挺有意思的，有些老总的思维方式很有趣。”苏子滢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笑着说道，“也不算无聊的应酬，愿意花时间的应酬，都是有隐性回报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朱音伸了个懒腰，在没外人的时候，尽情放松下肢体，踢掉了高跟鞋，淡淡说道，“当个女人就很累了，女强人更累。” “阿姨，你是不是和叔叔闹矛盾了？”苏子滢忽然问道。 朱音微微一怔，没想到这都被她看出来了，这孩子的观察力真是厉害。 “他今天没跟您来，我瞎猜的。”苏子滢见朱音一双美目盯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希望是我猜错了。” “你没猜错。”朱音有些疲惫的合上眼睛，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情感，“我让他离开一段时间，反省去。” “我听老人家常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不管什么事，好好沟通就对了。”苏子滢大概猜到了两人为什么闹翻——结扎的事。 当时她就建议叶峻成让他爸坦白，朱音虽然强势，可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都扎了，还能把人捆回医院做复通手术？ “峻成跟你在一起，应该会很舒心，我也很放心。”朱音看着苏子滢，忽然感慨的说道。 她有一张早慧隐忍又温柔的脸，任何时候似乎都不会急眼发火。 人啊，只要摆脱了情绪的控制，就能所向披靡了。 “对了，他今晚去哪了？怎么没有陪你来？” 朱音虽然没直接给儿子打电话，但以为儿子肯定会跟着苏子滢过来。 “他这两天都在忙朋友的事，具体去哪，我没有问。”苏子滢如实回答。 第147章 夜归 “怎么能什么都不管？是什么朋友？” 朱音听到这里着急了，男人啊，也不能完全放任。否则，就像她老公，胆大包天的偷偷去把自己给结扎了！ “应该是他的老朋友，我不认识，也没有接触过，所以……” “男的女的？”朱音坐直了身子，换成了女霸总模式，直接切入重点。 “今晚见的是谁，我真不知道，但前几天是在帮一个女孩子找工作。” 苏子滢知道如果朱音注意到这事，就算她不说也会去查，隐瞒不了，还浪费她的时间，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他帮人找工作？女的？”朱音一脸见鬼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还是不相信的喃喃重复，“他会帮人找工作？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柳林。”苏子滢说出这个名字时，看到朱音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您认识？” “小林……我知道她，以前峻成爷爷的管家孙女，长得挺可爱，很机灵，老爷子喜欢她，把她给弄进了峻成的幼儿园。” 朱音那时候很少在家，都没怎么抱过叶峻成，对他身边的小伙伴自然也不在意。 只是知道这个女孩挺喜欢画画，画的也不错，有一次偷偷用小少爷的画室，涂鸦了一堆纸，惹的叶峻成生气，发了火，差点把画室给烧了，她还为这事赶回来。 但普通人家的子女终究没法和贵族学校的那些孩子们相比，没过两年，家长压力太大给孩子主动退学了，转去了老家的普通学校，而老管家也到了退休年纪，儿媳妇又二胎，辞职回去带孙子了。 “原来是半路退学的幼儿园同学。”苏子滢恍然大悟，难怪大家都不认识。 “很奇怪，峻成小时候跟她关系不好，也断了十几年的联系，怎么现在会帮人找工作？还有别的同学一起吗？” 朱音皱眉，手上没闲着，已经拿手机给助理发过去消息，让她查一下小林的履历和入职哪家公司。 “我不太清楚……” “你怎么都不清楚？”朱音有些不高兴的冷下脸，“你有在关心叶峻成吗？你有重视这段感情吗？出现危机得主动解决，不能被动等待，否则失去了主动权，就会增加失败的概率。” “感情不是做生意。”苏子滢面对婆婆忽然起的「杀心」，不慌不忙的解释，“我关心他，才守着界限，不希望影响到他自己的决断。” “你这不叫关心，叫放任！我告诉你，男人这种东西，是不能宠的，宠坏了他们什么都敢去做！倚仗着你的感情无法无天！” 朱音深呼吸，最近她火气大，总是压不住，导致小助理和秘书一看到她就战战兢兢。 可是和儿媳妇在一起，她不骄不躁温柔似水的模样，却神奇的缓解了她的情绪。 “我只是给他主动权。”苏子滢见朱音气的到处找水，体贴的帮她把扔在旁边的水递过去，知道她想到了叶珣背着她结扎的事。 “你其实跟我一样，也许根本就不在乎人类的感情。”朱音喝了口水，终于冷静了点，叹气，“男人要不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人类的情感，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只是做好了不怕失去的准备而已。”苏子滢笑着说道。 她珍惜这样的感情，但并不代表一生都要依附于它。 “你这样可不好。”朱音又叹了口气，“我开始为我儿子担心了。”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在我能力范围里，会好好保护他。” 朱音看了眼苏子滢，无言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头靠了过去，疲惫的在她肩上小憩闭上眼睛。 她的儿子内心其实还是个孩子，确实需要一个精神强大稳定的人来陪伴和引导。 而苏子滢是最佳的人选，她和自己一样，讨厌失败，所以做任何事，都会提前做好计划，全力以赴，尽量避免失败。 接受叶峻成，一定也衡量了利弊，做好了计划，朱音不用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儿子太作，不懂人心黑暗，被别的女人给骗了。 朱音晚上没回去，司机送她们到楼下，她跟着苏子滢去了叶峻成的新家。 其实她今天找苏子滢，还有个目的，就是找个契机来叶峻成这边，顺便住两天，回避每天去公司等她的叶珣。 其他地方住，叶珣都有钥匙和指纹锁，一个人住酒店会越想越气，倒不如来看看儿子。 结果没想到儿子这边也出了幺蛾子，到十点多还没回来。 而苏子滢根本不着急催他，只发了条消息问平安，就去书房看书了。 叶峻成很晚才回来，推开门，就闻到了家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他立刻拍开客厅的灯，果然看到一个优雅的中年美妇，静静坐在落地玻璃前的的沙发椅上，看着万家灯火，手上还端着一杯红酒晃啊晃。 “妈？”叶峻成很惊讶，随后第一反应就是往苏子滢的卧室跑去，推开门，发现她不在，顿时心慌意乱，无名火起，冲着朱音质问，“你把小滢弄哪去了？是不是你骂人家了？” “你先问问你自己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守着女朋友，去干嘛了？”朱音抿了口红酒，慢悠悠的反问。 红酒不错，华芸就是个败家女，钱都花在这上面。 “别管我，就问你是不是欺负我媳妇了？” 叶峻成一边问，一边急着摸手机，他手机没电了，收到苏子滢最后一条消息，想打视频给她时，就关机了。 “还知道媳妇。”朱音真想骂他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遇到跟媳妇有关的事就自乱阵脚，她用眼神示意他往后看。 叶峻成一转头，看到自己卧室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苏子滢一脸睡意的站在门口，被他们吵醒了。 “你回来了啊？阿姨今晚睡这边……”苏子滢是因为朱音要睡她房间，让出了自己的卧室，睡他屋里。 “吵醒你了？快继续睡吧。”正在愤怒的叶峻成一看到她，立刻从战斗状态秒变成小奶狗，冲过去搂着她进房关门，完全不管朱音还在客厅。 第148章 什么毛病 “你妈这两天心情不好，来这边清静一下，你别吵人家。”苏子滢揉着眼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睡意沉沉的叮嘱。 “知道了，你继续睡，我去洗个澡。”叶峻成想亲亲她，可人家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他一身火锅味，生怕弄脏了她，赶紧往浴室走，顺手将扶手椅挪到两人卧室之间的暗门那里，怕朱音晚上乱推门，又吵醒她。 苏子滢躺回去，迷迷糊糊间做了一堆乱梦，直到一个湿漉漉热乎乎的人贴过来，她才从梦里惊醒。 叶峻成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气，穿着睡袍，迫不及待的爬上床抱住背对着自己的女孩。 叶峻成隔着被子，紧紧搂着她，像个火炉，很快让苏子滢没法继续睡下去，热的踢开了被子，伸出一条修长光滑的腿。 叶峻成就趁机缠上她的腿，光溜溜又弹又软的触觉，让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把头埋在了她的脖子后，深深嗅着她的味道。 “搂太紧了，旁边去去。”苏子滢终于挣扎了一下，声音还带着睡意。 “快睡吧。”叶峻成听话的松了松手臂，亲着她的头发，温柔的哄着。 “嗯……你爸妈可能吵架了，估计因为结扎的事，你有空了关心一下。”苏子滢被他蹭的睡不着了，反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 “我没空管他们。”叶峻成可一点也不想插手爸妈的事，他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比谁都成熟。 “有空管女同学，没空管父母，你知道亲疏远近吗？”苏子滢忍不住要吐槽了。 什么孩子啊，那可是自己亲父母，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人家花钱花精力养他这些年，总比无亲无故的人恩情大。 叶峻成怔了怔，过了几秒，压抑着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高兴？” 苏子滢很少显露情绪，再不高兴，在语言上都极为克制，只记得第一次在操场被她言辞犀利的拒绝过，其他时候都会摆事实讲道理。 “我只是觉得你做事不可理喻。”苏子滢转过身，想和他梳理一下逻辑，却看到叶峻成的眼睛在昏黄的夜灯下闪着贼亮的光芒。 下一刻，叶峻成就翻身爬到她上面，双手撑在她的耳边，一双和朱音极像的妙目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顺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的五脏六腑。 “你生气了？”叶峻成又问道。 苏子滢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她听出了叶峻成语气里藏着的兴奋？ “我生气了你很高兴？”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苏子滢反问。 叶峻成果然藏不住的激动，按着她的肩膀，俯身下来就亲她：“你吃醋啦？” 苏子滢想回答，但一张嘴，就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夺去了声音。 他什么脑回路啊！这怎么就吃醋了？ 她是容易吃醋的人吗？ 苏子滢想了想，也就是因为他的事，这两天没睡好，但那是怕他被人给PUA了，毕竟他在生活上是个白痴。 叶峻成结束了一个长长的热情的吻，呼吸有些不稳的喘息着，觉得身体的欲望达到了顶峰，再这么下去…… “我要去画画。”他像是亲着亲着，灵感忽然来了，也不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爬起来，跳下床，系好散开了的睡袍，掩住了那漂亮的肌肉线条，光着脚往外走。 “呃……”苏子滢无语的看着他飞快逃走，他快三天没画画了，是憋不住了。 而且这人是灵感派的，灵感一来，估计这边失火了，他也要在隔壁把画画完。 朱音还在客厅喝闷酒，忽然看到儿子穿着睡袍飞快的走去画室，有些诧异的扬起柳眉。 这么晚了不管媳妇去画画？ 这孩子果然有病！ 不过也许他已经做完了夫妻义务…… 不对啊，掐指算算时间，他洗澡加上和媳妇亲热，未免……有点太快！ 朱音越想越发愁，一扬头，把高脚杯的红酒喝光了，眼睛如烟似雾的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忽然想抱孙子了。 不生二胎了，提前退休，在家含饴弄孙，远离忙碌的生活，也是一种生活。 叶峻成画了一幅睡莲。 将开未开，风姿绰约，在宁静厚重的夜里，裂出一道纯白的光，割裂了那纯黑，和他一贯浓烈犀利的画风不同，他极少用两种对比色来表现画面，让这幅睡莲多了一丝优雅安宁的风致，像极了苏子滢的气质。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第二天一早，苏子滢准时起来看书，而叶峻成刚刚入睡。 她一个好学生，和叶峻成这样艺术家的休息时间总是冲突。不过，跟朱音的作息倒是很接近。 朱音七点准时洗漱收拾好出来，和书房的苏子滢打了个声招呼要走，正好送早餐的小哥按门铃，端来两人早餐。 朱音本来要直接去公司，但看到早餐，就跟着苏子滢一起坐下了。 相比儿子，她还是挺喜欢和儿媳妇聊天的。 “峻成平时几点起来？上午不去上课？”朱音喝着牛奶，问道。 “他要是熬夜画画了，第二天上午基本不去上课，除非遇到很欣赏的老师的课。” 苏子滢现在很了解叶峻成的生活习惯，一般会睡到中午，饿醒了吃午饭。 其实这样的作息很不好，跟她不同步，但人家半夜有灵感，总不能制止他画画。 “你姨妈来了吗？”朱音见她加热了牛奶，冷不丁的问道。 “没……没有。我只是喜欢喝热一点的。”苏子滢笑着回答，觉得朱音联想力也够强的，叶峻成也算遗传了老妈的想象力。 她当然不知道朱音是从昨晚儿子那么快出来，就开始往其他方面联想了。 “哦，那昨晚峻成没和你说什么吗？”朱音又问道。 “没说什么。”不知道朱音为什么这么问，但苏子滢本能的警惕起来，推测婆婆的意图。 “也没做什么？”朱音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太露骨了，端起牛奶喝了口，笑着委婉的补充，“我以为你们同居了，又是年轻人……你别害羞，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第149章 直击灵魂的拷问 “呃……问题？我没什么问题。”苏子滢听着这话题有点……歪。 如果是叶峻成和女同学的感情问题，昨晚朱音和她聊了，让她放宽心，她会让人问问柳林的情况。 朱音的性格干脆利落说一不二，一旦一件事讨论完了，没有得到新的结果之前，不会再提起。 这点倒是和苏子滢也很强，不喜欢唠唠叨叨在同一件事上做无用功，所以她说的问题，肯定是其他方面的问题。 “叶峻成那方面能满足你吗？”朱音见她要回避话题，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妈！”叶峻成的声音蓦然从房门口响起，又气又怒，俊秀白皙脸上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恼的红了一片，“你大早上的跟她说什么呢？” 叶峻成平时是要睡一上午的，今天想着朱音在这边，心里藏着事，加上外面有说话的动静，他就惊醒了。 结果一出来就听到这么不！堪！的聊天…… 这是亲妈吗？ 绝对不是！ 反正朱音对他就没做过几件亲妈该做的事。 苏子滢饶是淡定，这会也被朱音问的脸上飞红，见叶峻成要和老妈干架的阵势，赶紧起身把他拽到座位上，稳了稳心神，笑着打圆场：“挺好的，吃饭吧。” “吃什么饭？我早餐被她吃了……” “我的这份还没动，你吃我的，一会我上课，路上都是早点铺。”苏子滢掐了掐他的手臂，示意他别暴躁。 “没问题就行，有什么事，找你小叔叔看看，不要讳疾忌医。” 朱音冷静的说完这句话，见叶峻成都要掀桌子了，又补充一句：“还有别太自信，你们这些小男生，不要把女人的客气礼貌当成自己真厉害。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拜。” 苏子滢好不容易才拦下叶峻成，让朱音安全的施施然出门。 “她那话什么意思？她之前还和你说了什么？我有什么问题？要看什么医生？” 叶峻成跟朱音可能真的八字不合，一大早心脏就快被气爆了。 看吧，他亲妈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打压他，看不起他。 连和女朋友在一起，他妈都觉得他不行！ “消消气，你妈是关心你呢。”苏子滢把剩下的牛奶递给他。 叶峻成脸都气白了，赌气的推开牛奶：“这叫关心？” “嗯，关心你的身体，天天熬夜画画，怕你身体吃不消。”苏子滢淡定的安慰他。 “别给她说话了，她不是担心我熬夜，她是觉得我……我有什么问题？她怎么就觉得我身体不行？” 叶峻成满肚子的气，但被苏子滢温言软语说了几句，不觉也跟着她的柔和态度放松了情绪。 因为他的女孩有着强大的包容和温柔，她身上不止有着古典文静的美，还有更深层次的美感——文明的美感。 那种文明和智慧的美感，不只是读许多书，看许多世情留下的温柔，还带着底线。 底线以上是温柔的真诚，底线以下，是寸步不让无法攻陷的强韧。 所以她绝不会轻易撕开别人的伤口，而是默默的温柔的保护着，她看似礼貌的迎合，也只是恪守社会文明的规则，她的灵魂，是柔软而强大的「智灵」。 只要在她身边，就像回到了远离风雨的宁静港湾，心情也会被抚慰。 苏子滢见他还有些气恼的样子，上去揉了揉他睡的乱糟糟的头发，笑了：“没问题，挺好的，我下楼给你买点早餐，你继续睡一会。” “还怎么继续睡！我陪你去上课。”叶峻成抓住她的手，很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个正常男性，但…… 念着她要考试了，舍不得占用她的时间，也不敢随便越过雷池，怕自己再也不能忍耐。 “那你去换衣服，我收拾一下书，等你。”苏子滢帮他拉了拉睡袍的衣领，掩住里面的春光，天干物燥，一大早看美男露胸肌，她是泥菩萨也会上火。 叶峻成在她的温柔里，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气哼哼的回房间洗漱，在洗手间愤怒的发泄了一通才走出去。 苏子滢早就收拾好了，等了他半个小时，见他才穿好衣服出来，修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长这模样，就算是ed妹子也能忍啊。 当然他不是，苏子滢知道。 因为每天早上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正常年轻人蓬勃的生命力。 只是他很担心某些冒犯，尽管有一些过分的大胆要求，比如要求同居，要她带自己睡，又像男闺蜜一样「严防死守」三八线，很有趣。 苏子滢喜欢研究有趣的事，叶峻成的表现，是一种延迟的满足感。 叶峻成在尽量克制着自己，享受恋爱期间的甜蜜，不掺杂任何身体欲望的灵魂的甜。 林涵看到叶峻成又陪着苏子滢来上课了，脸色黑如锅底。 大家这几天都在议论叶峻成是不是有了新欢，可看到他对苏子滢听话呵护的模样，大失所望——他俩居然一点没受谣言八卦的影响，甜的让人嫉妒。 如果说叶峻成是又黏又甜齁的别人喉咙疼的麦芽糖，苏子滢则是解齁的白开水，她总能化解任何过分的关系，让所有人回归自己的位置，温柔又内敛的性格让这甜多了回味。 散学后，林涵几步走到叶峻成面前，对他扬起下巴：“下午篮球赛，去不去？” 秋季对抗赛又开始了，叶峻成从不喜欢参加群体活动，尤其一群人大汗淋漓的抢球，各种肢体碰触都让他反感，可是他看到林涵眼里的挑衅，站起身，挑了挑眉：“怎么？上次没输够？” 嘿，这孩子真是社交终结者，说话和神态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就不能好好跟人聊天。 “是啊！那次不是受伤了吗？状态不好让你捡了便宜。”林涵痞痞的接话，看上去大度风趣，其实在给叶峻成添油加火。 “林涵，人家下午有课。”苏子滢适时的开口，收好书包站起身，“你自己去打吧。” “你都不关心我们校篮球联赛。”林涵见苏子滢说话了，立刻一脸委屈的模样，噘着嘴，“下午放学才开始，我们系的半决赛，你不能不去看。” 第150章 高级的爱 苏子滢被他恶意撒娇的口吻弄得头皮发麻，理智告诉她要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便拽了拽叶峻成：“我还有事，不去了，我们走吧。” “苏子滢，你有没有同学情？都快毕业了，最后一年了，也不去看看我们！”林涵身后的队友大勋半开玩笑的说道。 “是啊，都快毕业了，以后各奔东西，各赴前程……”叶峻成冷冰冰的接口，“你们又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有什么好看的？” 他对苏子滢有多嘴甜，对别人就有多毒舌。 大勋被噎的很没面子，又知道这个学弟来头大，不好怼，悻悻的撞了撞林涵：“走不走，去吃饭？” “叶峻成，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聊聊，上楼。”林涵见苏子滢对自己这么冷淡，气哼哼的对叶峻成勾了勾手，快步往外走去。 “林涵……”苏子滢还想说话，被叶峻成打断。 “你在这等我。”叶峻成说完，也大步跟了上去。 苏子滢没拦住他，叹了口气，默默保持距离，跟着他们走到空中花园，坐在一棵飘香的桂树下，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林涵会和叶峻成说些什么，于是翻着手机看看消息转移莫名紧张心情。 林涵虽然偶尔莽撞，但他还是成熟的，不至于故意欺负叶峻成…… 他也欺负不了人家。 苏子滢都快忘了，叶峻成以前的高冷性格也不好惹，林涵真要跟他聊天，准会被噎死。 苏子滢看到宿舍小群里昨天又聊了几百条消息，张焕颜也出去和男朋友租了个房，住在外面，说了今天晚上男朋友请大家吃饭——这算是正式给大家介绍她的男友了。 苏子滢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杨莉莉半开玩笑的说宿舍第一个搬出去的幸福女人都没请客，就不指名道姓了，希望她能自觉点补上。 其实，她确实是个冷漠的人，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喜欢无用社交，也许，以后只适合待在研究室里做项目。 叶峻成终于回来了，林涵没有跟他一起，不知是不是从西楼下去了。 “聊完了？”苏子滢收起手机，抬头看着他，笑着问道。 “嗯。”叶峻成坐到她身边，默默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苏子滢推了推他，“林涵说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说你拒绝和他一起做事……我没有不高兴，但……也没有那么高兴，总觉得你在为我牺牲。” 叶峻成早就从她嘴里听到这件事了，当时是很感动，可现在不知怎么，心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压力。 那是来自她不动声色的爱的压力。 “自洽很重要，你就是太感性，喜欢胡思乱想。”苏子滢在他修长的手背上画了个小星星，笑道，“再说，那是我愿意做的事，你高不高兴，也不重要了。” “胡说，你是为了让我高兴才这么做的，你们之前不是挺好？你也一直坚持自己想做的事……” “我还是在坚持想做的事啊。”苏子滢打断叶峻成的话，“让你高兴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根本原因是我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所以，我没有为你牺牲，我只是在走自己应该走的路。” “你……”叶峻成无语，刚才五味陈杂的心情被她理智的话击打的粉碎，她真是个破坏情绪的高手，“你就不能顺口说是为我牺牲，哄我开心？”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哄？”苏子滢笑了，见他一脸郁闷的表情，好吧，哄！ “我觉得最高级的哄，是真诚，你应该开心，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真诚。” 苏子滢说完这句，果然叶峻成一口亲了上来，抱着她揉了一会，仿佛化身巨型犬在她身上撒娇。 苏子滢被他揉的咯咯笑，不住提醒：“注意点，还有其他同学，人家在看你呢。” “走，回家。”叶峻成揉够了，把她拽起来，“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你下午还去打球吗？”苏子滢整理好衣裙，跟他往回走，问道。 “打，不打他以为我怕他。”叶峻成必须答应啊，当时教室里还有女朋友的其他同学，他要不去，人家以为他怯场呢。 别说打场球，就是生死决斗，他也会赴约。 “戴好护腕，别受伤了。我去图书馆看书等你们结束……”苏子滢淡淡叮嘱。 “你不去看？” 叶峻成觉得不可思议，就算不是为她出战的，哪有男朋友打球，女朋友不管不顾的？ “不去，看了紧张。”苏子滢还记得那次看他打球，不算什么好的享受。 “那谁给我喂水喝？”叶峻成可不干了，攥着她的手不依不饶，“中午吃完饭，打扮一下，穿漂亮点，我难得打球，你不能不看。” 为什么男生们都喜欢拖着妹子去看球？真是一群被荷尔蒙支配的简单生物。 苏子滢无奈的抬头，嘴里不知咕哝的一句什么，叶峻成没听清楚，他搂住苏子滢纤细的腰肢，把她给抱到花坛台阶上，不让她走。 “去陪我，哪怕你拿着书去球场看也行。”叶峻成退而求其次，抬头蹭她脖子，亲着她漂亮的锁骨，撒娇。 为了让女朋友陪自己，抱人大腿出卖色相，卑微极了。 路过的单身狗哽着狗粮默默逃走。 苏子滢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让他适可而止，别当众卖萌，先回去再说。 中午依然有人准时送餐，叶峻成等她吃差不多了，才很正式的开口：“我想和你说说这几天一直忙的事。” “我听着呢。”苏子滢怀疑是林涵和他说了什么，他竟然主动开口聊他的女同学。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觉得琐碎的小事，不想打搅你的功课，就没和你说。” 叶峻成确实从林涵那里知道他们那天吵架的内容，所以内心很受触动。 他以前总觉得苏子滢骨子里冷淡，哪怕接受他也不是因为爱，即使会计划和他结婚，也只是因为，她分析了情况，觉得两人有机会能成功的白头偕老。 为了让她觉得匹配成功率高，他默默的迁就过，努力向她的性格靠拢，无比自律和克制，甚至会在深夜觉得有那么一丝委屈——因为他这样的迁就和付出，都没换来她的热情。 第151章 吐露秘密 尤其是在她拒绝搬出来一起住的那些天，每天晚上叶峻成都在想这女人到底爱不爱自己，是不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别人家甜蜜的爱情，只能拥有一个姐姐般的家人。 而且苏子滢太聪明了，真想应付他，就像应付一件并不是那么困难的工作，时时卡在他的临爆点上，叶峻成就会很丧气，觉得林涵说的对，她是个没心的女人，而他被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吃的死死的，得不到该有的爱情回应。 可是今天被林涵拉出去聊了一会，曾经那些伤心和疑虑，蓦然瓦解，忽然就感觉到甜甜的爱就在身边。 “这几天我经常突然出去，经常回来的很晚，我其实……是在弥补当年犯下的错。”叶峻成想不到更好的表达了，差点用了赎罪这个词。 苏子滢放下筷子，静静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上次你看到别人拍的我和小林的合影……就是那个女孩，小林以前是我们的同学，她小时候就爱画画，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大概是嫉妒，她在画画上很有天赋，有时候色彩抓的让我都羡慕。” “她的家庭很普通，因为我爷爷的关系，进了贵族幼儿园，跟我成了同学，可是……” 像是陷入了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叶峻成沉默好一会才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家庭差距很大的一群孩子在一起玩时……可能不算主动的恶意，但大家确实喜欢欺负她，指示她做事。 我因为她用我画室，也不喜欢她，每次看到别人欺负她，从来不帮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 “四五岁的孩子，心智没有发育，没有成熟的世界观，需要大人正确的引导，怎么都不能称之为坏人。”苏子滢理智的回答。 叶峻成每次听到她说话，就觉得心里安定很多。 就像今天林涵和他说的那些事，让叶峻成感觉无比幸运—— 苏子滢给他的不是普通的甜蜜爱情，而是人类最高级的情感，用最高级的表达方式，让这份甜不会黏腻浓烈的几天就变了味，让它清澈而持久。 “但是现在回想，我就是个坏人，因为讨厌她画画，说过很难听的话，折断了别人的梦想，还任由其他人欺凌她。 我不想让你和她接触到，是因为我怕你发现我做过那些卑劣的事，你会讨厌我。” “你现在不是在弥补吗？”苏子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抱了抱他，温柔的安抚，“人这一生哪能不犯错误，小时候家人师长常说「知错就改」，能做到改正就很好了。” 叶峻成欲言又止，当年那几个权贵子弟可不是普通的欺负人，有些细节他都不愿回想，一直埋在心底多年，觉得歉疚。 这些年他已经忘了这事，偶尔去画展遇到一些天才画手的画，会恍惚间想到曾经一个平民小女孩，因为舍不得买那些极贵的颜料画纸，偷偷去他画室里涂抹…… “你这几天不是帮人家找工作了吗？找到合适的吗？”苏子滢见他不再往下说，主动转移话题。 她是小镇冲杀出来的优等生，那种乡镇的孩子们也面临过许多问题，不管是校园内的问题，还是学习上的困境，她体会的比他深。 尤其是她家破产那几年，像从云端跌落泥潭，有人帮助过她，但更多的人没事过来踩一脚，她明白那是人性使然，许多人都想看她怎么从一个中产家庭沦落到打工人，甚至过着更悲惨的生活。 “她是幼师专业，原本托关系帮她找了朋友家的双语幼儿园，里面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素质比较高，工作也不是很辛苦，但那天晚上，她就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打电话给我，我过去帮个忙协调。” 叶峻成几乎从不会聊这些家长里短，说起来很不自在，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拖到俗世红尘里，被迫感受普通人的烦恼。 当时就是因为这个贵族幼儿园，老师们也都势利眼，叶峻成想到小时候她被欺负，现在穿的也不讲究，特意带她去买了几身新衣服，也算补偿当年的愧疚。 “我以为你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没想到还会出面协调。”苏子滢笑了，一脸欣慰的表情。 “不是你想得那种协调，就是让同学找院长说句话。”叶峻成见鬼的看着她，试图分析她这表情和语气是不是反讽。 寻常女朋友遇到这事，恐怕会提着耳朵大骂渣男了，可她却很真诚的夸赞，这冷静到非人类的脑回路让叶峻成不知道该悲该喜。 “反正你愿意出去和人交流不是坏事。”苏子滢觉得他多体验生活再创作，可能会大大提高自己的艺术成就。 “然后第二天，又是被家长投诉，同事觉得是关系户进来的，看不顺眼，她和以前的包子性格一样，只会躲起来哭…… 我是看到她那样，想到了小时候她被欺负，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所以到学校去帮她解决，但是她已经不想在那工作，要换工作，又给她找新工作，昨晚刚安顿下来。” 叶峻成这几天在俗世奔波，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已经仁至义尽，也没什么愧疚了，不想再看到她。 然而他刚说完这话，手机就震动起来。 小林又打电话过来了。 叶峻成都有电话恐惧症了，他看着手机半天没接，苏子滢觉得很有意思，默默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不接？”见那边挂断了，苏子滢才问道。 “她给我发消息我没看，我先看一下什么情况。”叶峻成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微信消息，既然都已经坦白了，现在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当着苏子滢的面点开。 都是长长的未读语音，叶峻成最讨厌语音，如果方楠给他发语音，哪怕只有两秒的语音，他也想拉黑。 叶峻成想点转为语音，但不小心播放了，只听到带着鼻音的娇嗲声音哭诉：“叶哥哥……” 他赶紧点掉，下意识的看向苏子滢。 第152章 你好可爱 “听听她说了什么，如果是紧急的事，给人回个电话。”苏子滢也被这声喊得头皮发麻，但也听出了哭腔，估计小女孩又被人欺负了。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碗筷放回大保温箱里，这是高级定制的三餐，楼下酒店的餐具，不需要他们清洗，放回箱子里，晚上送饭过来时会直接带走，简单省心。 叶峻成全都转换成文字，看完了，郁闷的皱起眉头：“又被客户欺负，不敢和经理说。” “她新工作不是幼师？”苏子滢以为她还会找自己专业的工作。 “不是，是其他朋友介绍的一家培训机构，也是教教小孩子画画弹琴。”叶峻成有些烦躁的扔下手机，没有回消息。 帮了一次两次还行，他现在已经觉得小时候的愧疚被磨平了。 小林外表看着很胆小柔顺，但因为叶峻成之前愧疚表现出的耐心和帮助，很快依赖上了他，加上叶峻成那么帅，这几天相处下来，就算没什么事也想找他。 “怎么被欺负了？如果严重的话，让她报警，警察会公正的解决这些矛盾。”苏子滢见他没回消息，说道。 叶峻成本来满心烦躁，听到她一脸认真的分析，也冷静下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苏子滢见他眼神好像变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里面隐约有一丝兴味和火苗。 “没有不对，就是觉得……你好可爱。”叶峻成猝不及防的一把将她拉到腿上，用高挺的鼻子蹭着她的脖子，垂下眼睛喃喃说道，“一本正经的时候特别可爱，我好喜欢你啊。” “你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子滢被他蹭的后背发麻，刚才还觉得小林哭音喊着哥哥很嗲，现在和叶峻成的语气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就在这时，叶峻成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小林打来的，而是华芸的电话。 叶峻成皱了皱眉，直接挂断，继续抱着苏子滢亲热。 “哪里起来了，我帮你揉揉。”叶峻成说着，手就钻进了她宽松的毛衣袖口，顺着她柔嫩纤细的手腕一点点往里面探索。 他的手指像是神奇的画笔，轻轻一点，便晕出水粉的百媚千色，钻在她的袖子里，四处游走，像是画出了一副春宫图。 “别闹，先去回消息。”苏子滢原本还能眼观鼻鼻观心，但很快就有些面红耳赤，被他指尖轻描重捏的腰身发软。 “不要，先陪我午睡。”叶峻成听到她声音有些虚软，如夏日午后的白云，轻飘飘的浮在瓦蓝的天空上，让他心脏猛地一跳，忽然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做点什么。 他就这么抱着她直接站起，心急火燎的往卧室走，脑中蒙蒙的全是她娇软的身体，娇羞的表情，娇嫩的嘴唇…… 叶峻成一直压抑的欲望再也克制不住了，他现在就想看看一本正经温良贤淑的女友，眼泛泪花娇喘连连的样子。 “不先去管人家了？”苏子滢看到他眼底闪的狼光，跟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想吃了她。 她倒一直都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是很紧张，计划做他女朋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答应和他一起住，就知道是在提前试婚。 只是心理上的冷静并不能阻止生理上的反应，毕竟被人直接上手操作，苏子滢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她真的不喜欢和人亲热，总觉得灵魂脱离了身体，在高处冷淡的看着两个陷入情欲的年轻人浑身颤栗的亲吻着。 叶峻成边亲边去拽她的毛衣，他画了无数次的后背，像新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白，滑嫩软弹，让他想一口吞了这香软的鸡蛋…… 「叮咚」！ 门铃好死不死的响起。 「叮咚」！ 叶峻成正在兴头，被强行打断，一脸杀气的打开门。 他以为是自家老妈，毕竟朱音说了这两天住在这里，可能随时会回来。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不是朱音，是华芸。 叶峻成的脸当即比三九寒天的雪夜还冷，语气也冷成冰渣：“我不是和你说过，以后不要来我家？” 那天他们一群朋友来了之后，叶峻成就在晚上聚餐时直接告诉大家不要来他家，他不喜欢被人打搅。 而华芸那天送了花和红酒过来，叶峻成也给她打过电话，警告她别再过来。 反正他不需要任何社交，也不需要朋友。 更何况现在有了女朋友，每天和女友在一起的时间都觉得不够，哪舍得分给别人一分一秒？ “小林出事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现在在医院，我一会过去，先跟你说一声。” 华芸见他今天似乎特别不高兴，像是正在画最得意的作品被人打断，她也不敢扯别的，赶紧说完正事，看他反应。 “她不就是被客户欺负了吗？怎么就到医院了？” 叶峻成好看的眉头紧皱，他刚看聊天时，就见她哭诉被欺负而已。 具体怎么欺负的小林都没说清楚，语音里一半都是废话。 “你去问她吧，我也没问清楚。”华芸提着包，一脸焦急匆忙的表情，“走不走？我开车一起过去？” 叶峻成没吭声，「咣」的一声，直接关上了门，把一脸震惊的华芸关在了门外。 这家伙真是没礼貌！ 但华芸已经习惯了他的傲慢和不近人情，毕竟当年她跟其他人吵架，他作为同伴都能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咖啡，完全不会上来帮她说一句话…… 对，那个咖啡厅，就是苏子滢当时打工的地方！ 叶峻成回到卧室，刚才被压在床上脱了一半的学姐，已经穿的齐齐整整，除了脸上还有些红晕，完全看不出他俩一分钟之前的激情。 “我陪你去医院。”苏子滢站起身，顺手将头发绑起马尾，凌乱蓬松的长发带来的妩媚感瞬间就变得清爽起来。 “我不去，你说得对，都闹去医院了，应该让警察解决。”叶峻成箭在弦上被人打断，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现在除了他爸妈在医院，他谁也不想管。 “去看一看，顺便告诉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处理。”苏子滢一向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153章 文明点 小姑娘说是乡下来的，很多情况搞不清楚可以理解，但总不能求着别人一次次出面解决，所以教她解决办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去，打完球再说，我要睡一会养精神。”叶峻成被败了兴致，之前的亲热劲过去，也冷静了点。 “你心里有事，睡不安稳，打球也打不好的。”苏子滢了解他，别看这会他在气头上，等安抚好了，准会心里不安。 因为叶峻成内心还是热忱的，和她外热内冷相反，他看着不容易接近，可心里其实燃着一把不灭的火，否则他也画不出流淌着热烈生命力的那些画儿。 叶峻成开着车，臭着一张俊秀的脸，像是去给人上坟。 他从小到大接触到别人的事很少，全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画，自从遇到苏子滢，才开始审视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遇到的事一多，以他艺术家的敏锐触觉，很快就感受到了人情世故里的可爱和可恶。 小林不在医院，手机也关机找不到人，叶峻成的脸色冷的要炸开了，他哪里被这么折腾过？ 追苏子滢时，是主动去折腾，可小林不一样，她是被动折腾他。 幸好他没让苏子滢跟来，不然还要耽搁女朋友的时间，更要气死。 苏子滢一向尊重叶峻成的决定，不涉及她底线的问题，她都能容忍。 恰好她的老师也喊她去实验室帮忙研究半导体的一个项目，苏子滢这一呆就是半天，等结束了，篮球赛也结束了。 她的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但都不是叶峻成的。 因为临走前她和小叶同学说好了去实验室忙，忙完再联系他。 叶峻成现在对她也终于有了信任感，只要两人说好的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找不到她人，就心里发慌。 所以，这几个电话全是林涵打来的。 林涵给她留了言，苏子滢手机放在实验室外面的柜子里静音了，根本没看到。 苏子滢扫了眼内容，不动声色的穿上外套，跟柳教授和助教一起走了出去。 已经是初冬，但阳光下的温度还挺舒服，没有去年那么冷。 苏子滢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深色大衣，和外面花花绿绿极有个性的女生们相比，更像个教书育人的年轻老师。 她刚走出实验楼，就看到林涵站在远处等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苏子滢和柳教授他们告辞，走过去问道。 “下午球赛你为什么不来？搞科研比爱情重要吗？” 林涵没找着她，问了一圈，终于有知情人告诉他，苏子滢似乎去了实验楼。 “你看了我给你发的消息吗？别的女生都知道来看叶峻成打球，你这个正牌女友在干嘛？” 林涵见她慢条斯理不着急的性子就上火，又噼里啪啦的质问。 好不容易接受她有男朋友的事，可这人看着不好好经营爱情的样子，让林涵恨不得变成妹子替她谈恋爱。 “我在做自己的事啊。”苏子滢看到了他的几条消息，华芸带着小林和几个美女来给叶峻成加油。 因为全是美女，场里场外散发着荷尔蒙和汗水的男生们都沸腾了，表现得超级卖力，这场比赛也打的特别精彩。 “你……你就不管你男朋友？他跟别的女人走了！”林涵见她还笑眯眯不急不忙的样子，气的捏紧了拳头。 “那是他的事，你着什么急？”苏子滢见林涵气的说不出话来，终于表示了一下关心，“那我们班赢了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就不该来找你！” 林涵气恼的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先去换球衣，别冻着了。”苏子滢看到他上身套着棉袄，下身还穿着球裤球鞋，应该是直接从球场跑过来的。 “你……”林涵再次语塞，她真能气人，不知道叶峻成那小子怎么能忍受她的脾气。 “走吧，回去换衣服。”苏子滢说着，往宿舍方向去走。 她也要回宿舍拿本资料书，上次搬家就没拿多少东西。 “你真不管叶峻成啊？他跟一堆女人走了，你……” “要尊重别人的自由意志，就算结婚了，他要跟别的女人走，你也管不住。”苏子滢笑了，管的了别人的腿，也管不住别人的思想。 何况，她根本不担心叶峻成的思想，她只担心这孩子别被骗财骗色…… “你牛！”林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气呼呼的跟上去，“你不是介意那个女孩吗？人家都找来这里了，不刚好当面打一顿？你怕打不过？我们球场都是自己人，我帮你打……” “别这么野蛮，文明解决问题。”苏子滢很服气，林涵真够哥们，都能想象到以后婚礼上他威胁新郎不要欺负新娘的样子。 “不是文明的问题！人家先不讲道德的啊，你这样下去早晚吃亏！”林涵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担心我。”苏子滢微笑着安抚好友，“我不想吃亏的时候，谁也不能让我吃亏。” 林涵愣了愣，随后大吼：“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愿意吃叶峻成的亏？你太过分了啊，你要气死我！你就不想知道叶峻成和那些女人去哪了？” 无端的被默默灌了一嘴狗粮，林涵嫉妒死了叶峻成，那家伙无才无…… 不对，就有一点小才华而已，能迷住苏子滢这么优秀的女生，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真是不公平。 “一群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会被人贩子卖了。”苏子滢看到他发的照片，有几个美女，还有两个大高个，是那天来恭贺他新居的朋友们。 “我就知道他没有给你报备！”林涵话音未落，就见苏子滢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好巧不巧，她手机屏幕亮起，是叶峻成打来的视频通话。 “这不是报备了吗？”苏子滢说着，接通了视频。 林涵快步走到旁边，不想当第三者。 “你已经结束了吗？站这别动，我来找你。”叶峻成一见她在实验楼的外面走，一看后面的背景就知道她的位置，说完就挂了。 苏子滢对林涵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到底是年轻几个月的人，弟弟对她的事就是心急。 第154章 谢谢你 “操！你自己小心点，我滚了。对了，好好看我给你发的消息！看看你家叶峻成的新欢！”林涵扭头就走，他不要做电灯泡。 也不想看到他们亲亲我我。 “林涵。”苏子滢喊住他。 林涵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初冬的夕阳下，她的笑容比阳光还明媚温暖，散发着真诚的温度。 “谢谢你。” “滚！”林涵恶狠狠的吐了一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青春可爱的校园，除了努力奋斗的汗水痕迹，也总会留下一些纯真的感情。 但有些人的校园，并没有那么美好。 此刻的柳林已经回到了一个装修十分奢华的家里，她默默坐在真皮沙发的一角，衣着朴素，手臂上打着石膏，乌黑的长发配上无辜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看上去有几分林妹妹若柳扶风的娇弱美感。 沙发上还坐着几个美女，穿的都很时尚，带着奢侈饰品，旁边随意放着各种限量版名包，和这屋的装修风格很搭，仿佛国外网红们最爱秀的奢品姐妹派对。 华芸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的学校，忽然骂道：“真是没用！” 也不知她在骂谁，柳林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更不敢发出声音。 “这么没用，你活着有什么意义？浪费粮食！” 沙发边离柳林最近的女生，恶意的狠狠敲了敲她手臂上的石膏。 柳林眼里蓄满了泪水，依然不吭声。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只会哭。”华芸转过身，见柳林大气也不敢出，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端详着她那张脸。 柳林更紧张了，像是被恶魔凝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 “真可惜了一张小白花的脸，没用！” 华芸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她从小就讨厌这张脸，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的脸。 叶峻成那时候上学就高冷，谁也不理，唯独对小林会说几句厌弃的话。 加上小林住在叶峻成爷爷家里，平时管家让司机一起接送，放学后时常都在叶博家里，女生们当然很嫉妒。 华芸那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妖精，哪怕长大后，还经常脑补这对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又碰到一起的后续。 可惜现实不是小说，叶峻成根本不喜欢这种柔弱的女孩，他遇到了更强大更优秀的人。 叶峻成更迷恋智性的女人，和朱音有些相似，但更温柔。 对自己的人生拥有掌控力，在每一个决策里面都渗透了智慧，这样的女人，一般男性无法亵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配，也无法压制女性的智慧。 而叶峻成本身是另一个极端，看上去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其实没有安全感，敏感而脆弱，容易被伤害，他需要苏子滢身上纯粹的女性的智慧之美来互相保护。 苏子滢会让他疯狂而敏感的心安定下来，仿佛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和危机，她都能安然的带着他度过。 小林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华芸狂风暴雨的辱骂，华芸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有些惊喜的表情，立刻示意大家别说话，接起了电话。 “叶哥哥……你要来接小林？”华芸有些诧异，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啊，好……那我一会送她去你家？” 叶峻成在球场上拒绝了和大家一起吃晚饭，看着小林跟他们走了，心里总觉得有些放不下——仿佛看到小时候这群跋扈的小伙伴们把小林叫走的样子。 所以他和苏子滢说了内心的担忧，苏子滢帮他拨通了华芸的电话。 小林在客户第二次和她争吵时摔倒，手机也摔碎了，所以暂时只能联系华芸。 苏子滢第一次看到小林真人，比别人偷拍的照片还要楚楚可怜，身上有一种让人破坏的脆弱的美丽。 直白的说，就是长了一张讨男人喜欢，但让女孩子不爽想欺负她的脸。 而且这张脸上，还有几分憋屈的柔顺，很吸引渣男，仿佛很容易被人控制。 小林头发挡着半边脸，有点瑟瑟缩缩的和苏子滢打了声招呼，叶峻成不说话，她也不敢动，就站在玄关局促的看着脚前的地面。 “你现在想怎么办？”叶峻成也没有待客之道，开门见山的问。 之前篮球场人多，他没多问情况，那群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些情况，就是被客户欺负，后来还被推下楼梯摔坏了手臂和手机，人也没报警，同事送她去医院，经理说后面的事情他们处理。 “先进来坐吧。”苏子滢看叶峻成根本不懂和别人怎么正常聊天相处，拉了拉衣袖，示意他别杵在人家姑娘面前挡着路。 叶峻成顺势拉住苏子滢的手，对小林抬了抬下巴：“坐着说。” “我……我不想回公司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收拾屋子……做做饭……当佣人……” 小林站在昂贵的沙发前，没敢坐，畏畏缩缩带着哭音，就差没给人跪下了，鼓足了勇气说道，“我真不想出去了……叶哥哥，你收留我吧……” “我不需要做饭的。”叶峻成一脸无语的看着她，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赖上人很可恶。 “你脸怎么了？”苏子滢眼尖，忽然伸手撩开她的头发，看到上面红红的指印。 “被客户打的？”叶峻成下午根本没多看这群女人，以为是在店里和人发生冲突时被打的。 小林咬着嘴唇没说话，也没否认。 “不是，可以通过颜色痕迹判定皮肤软组织受损的时间，这明显不是几个小时前留下的。”苏子滢伸手摸了摸小林的脸，看到她又吓得瑟缩一下。 “你怎么知道……”叶峻成皱了皱眉。 “我小时候也挨过打。”苏子滢拿起小林没有受伤的左手，往前一挥，微微一笑，“但我也反击过，看着它们怎么肿起来，怎么消下去。” 叶峻成听不得她说过去的事，立刻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搂着，满眼的心疼：“不准说以前的事了，以后没人会欺负人。” “你应该先问问她遇到了什么事。”苏子滢无奈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这么新鲜的印记，会是谁留下来的。” 叶峻成微微一怔，刚才心思全不在小林身上，这回头一想，脸色就变了。 第155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回忆起不愉快的过往。 小时候小林挨欺负，总是班里最调皮的几个大男孩，他那时候就迷恋画画，只讨厌别人碰他的画具，所以根本不会去观察女孩子们之间的龌龊事。 “华芸欺负你？”叶峻成转到小林的面前，看着她脸上的痕迹，这一巴掌够狠的，上面还被戒指边缘碎钻划破了血痕。 果然很新鲜，血印都没干。 如果是苏子滢受了伤，叶峻成肯定会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明显的细节，因为小林耗去了他的耐心，所以叶峻成看到了她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样子就生气。 不奢求小林像苏子滢这么坚强聪慧，哪怕她只是个普通女性，也不至于处处受人欺负。 小林听到华芸两个字，拼命的摇头，嘴唇都变白了，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我自己不小心……” “这能不小心打着吗？你隐瞒了我什么事？”叶峻成都有些暴躁了，他能理解为什么大家爱欺负小林。 她这性格和柔弱的样子，谁见着都觉得可以过来踹两脚或者占点便宜。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你说话啊！” 叶峻成见她含泪沉默，拳头都捏了起来，一半是被她气的，一半是被华芸那群人气的。 小林死活都不肯再开口，就在那不停的哭。 苏子滢抽了几张纸给她，叹了口气：“要不我替你说吧。” 她已经从搜集的零碎片段里，找到了关键线索，串起了这个秘密。 “十几年前，有个可爱乖巧的小女孩，很不幸被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偏爱，送到了孙子所在的贵族学校，面对一群家境优渥的同学，她产生了自卑，被当做仆人一样使唤，老师畏于权势，面对小女孩被同学们欺负，也没有严加管教，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子滢说到这里，见小林的左手在微微颤抖起来，一直央求乞讨怜爱的表情更加痛苦。 “小女孩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画，在绘画上有一点天赋，可这点爱好，被现在这位小有名气的画家扼杀了。” 苏子滢语气和眼神都很温柔，看着叶峻成，说的话却毫不留情。 她一定要当场把叶峻成的心结打开。 否则，他永远都会记着这个小林，觉得对不起人家。 “小有名气？”叶峻成不满的嘟囔，他可是拯救画派的新锐画家啊。 但又不敢大声反驳，老婆无论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不是……没有关系的！不是叶哥哥的错……”柳林终于说话了，哭唧唧的声音里面能挤出一堆泪来。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叶哥哥的错。”苏子滢抽了张纸巾给她，叹气，“但你叶哥哥不知道啊。” 叶峻成一脸蒙圈的表情，什么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人扼杀你的画画天赋，你也会一事无成。”苏子滢温温柔柔的一刀，斩断了柳林的抽泣。 叶峻成觉得自己很不通世情不近人情，对不喜欢的人连毒舌都不愿意，觉得那群人不值得自己浪费口水，但没想到那么温柔的媳妇，对受尽欺负的小林没有一丝同理心。 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嫉妒？ 他终于从温柔到海纳百川的苏子滢身上感受到爱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了。 叶峻成还没来得及高兴，苏子滢又接着说道：“你这样软弱的性格，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怎么可能会坚持画画？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坚持自己的梦想？” 小林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她连这么温柔的人都不敢反驳，不敢辩解，确实啊，她早就遗忘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她也不喜欢画画了，她只想被人养着，过着衣食无忧的米虫生活。 “被胁迫也好，被利诱也好，你随时都攥着自己的选择，根本不用害怕。”苏子滢轻轻握住她颤抖的左手，柔声说道，“别人并不比你高贵，真正的高贵是优于昨天的自己，不想被人甩巴掌，你就得做出改变。” 小林的抽泣和颤抖渐渐停下来，她怯怯的看了眼握着她手的小姐姐，她有一张古典的如工笔画细致描绘的鹅蛋脸，眼波明亮清澈，闪着甜软动人又冷静的光芒，嘴唇也是厚度适中的菱唇，显得十分温厚可人。 她那张线条优美流畅的鹅蛋脸怎么看都怎么温柔可亲，毫无攻击性，唯有那英挺的鼻骨，中和了这全脸的柔美，藏起了几分坚韧不拔的刚强。 “能帮你的人，都在这里，你可以说实话了。”苏子滢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说道。 小林又怯怯的看了眼苏子滢。 她身上真是毫无攻击性，像一尊珍珠雕成的菩萨，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柔润光芒。 即使说着说着最尖锐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让人不由反思警醒——这么温柔的提醒，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难怪叶峻成会迷恋上这样的神仙小姐姐。 根本不是华芸她们可比拟的人物，她们不在一个水平面上，根本无法打败苏子滢，抢走叶峻成。 “我……我……想喝口水……”面对这么温柔的女生，小林终于小声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一整天都被华芸她们当提线玩偶摆布着，连口水都没喝，下午看着他们打球时，给叶峻成递水，都想先喝一口，可是不敢。 苏子滢给她拿了瓶水，看了叶峻成一眼：“我去看书，你们聊吧。” 她不喜欢介入别人的生活里，如果不是和叶峻成有关，也没有人主动请她帮忙，她绝不会多管闲事。 除了不可控制的意外因素，伸手就能救人一命的事，没有人能够一直做谁的救世英雄。 只要好好活着，利用有限的条件创造出更好的未来，就已经是自己的英雄了。 叶峻成知道她冷淡的性格，能为他的事做这么多，已经很感动了，送她回到书房，在门口抱住她，毫无顾忌的当着「客人」的面索吻。 第156章 「老婆」…… 他只是不喜欢研究人情世故，被苏子滢点醒，稍微一想想，小林的突然出现就变得清楚明朗。 “我去复习了。”苏子滢点了点头，她还有两周就要考试，虽然十拿九稳，但她做事习惯是稳中求稳精益求精，绝不给失败一丝契机。 叶峻成帮她关好书房的门，深深吐了口气，这破事要是影响了老婆考试，他非得把华芸从楼下扔下去不可。 咦，怎么今天忽然就想到了「老婆」两个字？ 大概是一直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叶峻成，这两天从她身上得到了莫大的安全感，不再是随时会消失的爱人，包括她中午默许夫妻间才有的亲密，让爱的卑微的叶峻成忽然有了喊她老婆的底气。 就……莫名的骄傲愉快起来。 但是想到小林和华芸…… 小林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看到叶峻成转身走过来的表情，又习惯性的瑟缩了一下，泪光还在眼角未干，楚楚动人。 叶峻成这样冰凉的眼神，她许久没有见过了。 那是十几年前，大家还是五六岁的娃娃时，叶峻成时常露出的表情。 孤独、阴郁、对外界毫不关心的冰冷。 勾起了她童年的记忆。 在大家欺负她的时候，叶峻成总是用一双又大又黑、眼角锋利的眼睛，淡漠的看着她。 再次被安排相遇，她见到的叶峻成有了一点温度，那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对这个世界的柔软。 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小林忘记了曾经那个把她赶出画室的小男孩是什么样子的，只看到了一个有些高冷但却内心温暖的大少爷，让她甚至有无数的幻想，甚至觉得华芸的安排也是她的机遇。 青梅竹马重新相逢的故事，多浪漫。 小林也深知自己唯一的优点——长得柔弱动人，从初中起，她就吃到了外貌给她带来的红利。 尽管女生会嫉妒她，会说她的坏话，可男孩子们喜欢她。 尤其那些有些钱的老男人，特别喜欢她这样听话好掌控的柔顺美人。 而年轻的男生，则是将她当成了白月光，她只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们，就能轻易地得到好处。 所以，她怀抱着那些妄想，回到了叶峻成的身边。 然而，她高估了两人的关系，叶峻成和她一开始就不对等，根本不是青梅竹马。 他愿意帮忙，只不过想弥补当年差点把她和画室都烧掉的冲动行为。 而且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苏子滢，他总怕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好，让她讨厌，所以才那么想抹去小时候犯的蠢事。 苏子滢还没看多久的书，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晚餐时间，有人准点按门铃送餐。 叶峻成和小林不在客厅，苏子滢刚开门，就见叶峻成从隔壁画室走过来。 “你朋友呢？”苏子滢没看见小林，问道。 “给她买了票，让她自己拿东西回家。”叶峻成显然已经不想提到小林，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不用管她了。” 苏子滢伸手贴到他的左胸口，摸了摸。 叶峻成微微一愣，随后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皱起的眉头松开，就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像是被她的手吸了过去。 “嗯，伤心了。”苏子滢收回手，笑着说道，“我摸到了一手破碎的心情。” 叶峻成被她一碰就会心猿意马，可听到这句话，顿时清醒过来，立刻解释：“我没有，我伤什么心？我巴不得她赶紧走……” “你太敏感了。”苏子滢端详着他那张贵气无暇的脸，有点心疼的说道，“被欺骗被利用的伤心，是你很少体验的一种的情感，但是不用太难过，只要你所爱的人没有这样欺负你……” “我怎么会被别人欺负？只有你才会欺负我。”叶峻成听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学姐太温柔了，那温柔一定也是经过了无数的欺骗和欺负，才积攒出这样的人生经验。 想到这里，他才是真的难受。 “我哪有……” “你以前不理我，不接受我，还骂过我，说着杀人不见血的话，那才是欺负。” 叶峻成一把将她揉到怀里，狠狠的抱紧，将心里那股难受挤压出去。 他是心情不好，听到了柳林坦白的事，情感上受了创伤。 这几天没有陪女朋友复习，给她忙工作和安顿，原以为能弥补她的童年，结果发现人性太复杂了，他竟然被人利用了，那种感觉，就像好心扶老太太过马路，人家走到一半忽然坐地上不起来，讹他一顿似的。 所以刚才让人送走柳林，他在画室对着画纸回忆童年时光，内心是有些怅然和被欺骗后的难受。 但是刚才看到苏子滢笑吟吟的脸，顿时觉得天地万物又明媚可爱起来，她就像自己的太阳，光芒万丈的将那些阴影黑暗驱散。 “您好，您的餐摆好了，请慢慢享用。”送餐的帅哥已经将三菜一汤摆在了餐桌上，见两个年轻人在宽敞的玄关处紧紧搂抱着，觉得自己就是个电灯泡。 那温婉秀丽的女孩子也不说话，从男生的怀中露出半张脸，对他笑了笑，摇摇手示意再见。 “先去吃饭吧。”苏子滢等送餐帅哥离开了，见叶峻成还抱着她不松手，才说道。 “你真好。” “还是你最好。” “小滢你特别好。” “能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叶峻成一点胃口都没有，就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吃饭，忍不住感慨的说道。 “别夸了，你吃点菜吧。”苏子滢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感慨，因为他和其他同龄女性打过交道，在心里比较了。 “我觉得我惹恼了我妈来这个学校，肯定是为了遇到你……” 苏子滢塞了一只大虾到他的嘴里：“不要宿命论。” 这些艺术家，动不动就是「上天注定」，根本不讲逻辑。 叶峻成被她喂食了，再没胃口也开开心心的吃了下去。 “你给叔叔打电话了吗？”苏子滢每周都会给家人发点照片，汇报一下最近情况，但叶峻成和家人似乎完全不联系。 “我爹都不找我，我找他干嘛？” 叶峻成只会主动找苏子滢，至于其他人，他一点也不关心。 第157章 吃醋是不可能吃的 “家人比起朋友，要重要的多，有时间帮人找工作，就没空想想父母吵架了该怎么办？” 苏子滢平时不会用这种老师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想想他这几天白忙活还被别的女人伤了感情，就忍不住问了。 叶峻成愣了愣，眼神里忽的燃起了焰火，惊喜的问：“你吃醋啦？” 苏子滢无语的又塞一只大虾到他嘴里，他就这么喜欢看自己吃醋？ “你妈妈今晚也要过来住，跟她好好聊聊吧。” “你是不是吃醋了？”叶峻成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你又不喜欢那些女孩子，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苏子滢放下筷子，打碎了他的期待，“我只是心疼你，花了时间去感受社会险恶，却没花时间关心家人。” 叶峻成失望的站起身，一脸气郁：“没见过你这种心疼人的。” 心疼人不该亲亲抱抱揉揉喂糖吗？ 她只会一脸冷静的指出问题。 偏偏还是正确的风凉话，让他无法反驳。 “你不吃了？”见他小脾气上来了，起身就走，苏子滢问道。 “生我气啦？”苏子滢见他去了画室，想了想，也跟上去，站在门口看着他在画台上摆弄各种笔。 “没有，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叶峻成闷闷的回答。 “那你画画吧，有什么事喊我。”苏子滢知道他今天深受打击，也不再打搅他，伸手将画室的门掩上，继续回去吃饭。 等朱音回来时，屋里暖色的灯光开着，但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像是没人。 她走到书房门口一看，果然苏子滢在里面静静地看书。 “啊……阿姨回来了？”苏子滢正看得入神，忽然看到书桌边站着一个穿着套装的美女，吓了一跳。 因为朱音没有房门的密码和指纹，她以为是叶峻成开的门。 但刚才根本没听到门铃响…… “还在看书备考？”朱音这两天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被什么事撕扯着精力，尽管妆容完美，看上去依然凌厉强势，可眼神深处有一丝疲惫。 苏子滢很体贴的合上书，站起身：“我看的差不多了，阿姨你吃了吗？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朱音点点头，坐到书房的扶手椅上，不客气的说道：“红酒吧。” 苏子滢去酒柜给她拿了瓶昨晚喝剩一半的红酒，又从冰箱里拿了些楼下西点店买的甜品，端到书房。 “阿姨怎么进来的？峻成告诉你房间密码了？” 苏子滢见朱音坐在椅子上，已经全身心放松下来的样子，给她倒好酒，问道。 “他一直在隔壁画画？”朱音端起高脚杯，晃了晃，看着红酒挂在玻璃上慢慢滑下。 “嗯，晚饭都没吃，就去画室了。”苏子滢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是你让他告诉我房间密码的。”朱音是晚上六点多收到叶峻成主动发的消息，就一行密码。 苏子滢摇了摇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陪朱音说说话：“他很细心，可能想到你这段时间住这里，给了密码方便出入。” “他是细心，从小就过于细心，但只用在画画上，从不会用在我身上。” 朱音笑了，“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才开始从画纸上走出来，看到其他的人。” “陪我喝点？”朱音很洒脱的将高脚杯递给苏子滢，毫不介意和她用一个杯子，“我最近闷得慌，发现也没什么人能陪我喝酒说话，想想挺可悲的。” 苏子滢接过高脚杯，没有接话，默默喝了口泛酸的红酒，在舌间打了个转，吞了下去。 朱这样的女强人，身边能尽情说话的，确实没有几个人。 不过朱音的性格和她有共同处，不怕孤独，她说的可悲并不是真的可悲，只是随口感慨。 苏子滢只要默默当个树洞，坐在一边陪着就好。 “小林今天有找峻成吗？”朱音忽然问道。 “找了，已经送回老家了。”苏子滢简单的回答，省去了一堆过程。 “你是不是也知道她的事了？”朱音的话似乎总没头没尾，但她知道苏子滢听得懂。 “知道一点。”苏子滢点点头，是林涵下午发给她的。 林涵比她还惦记这件事，所以逮着小林一查，之前的黑历史就出来了。 小林一直在小城市上学，私生活很乱，中专之后成为别人的情妇，用男人的钱开了间美甲店，但也没好好经营，又勾搭上另一个有妇之夫，华芸找到她时，也知道了这些破事，威逼利诱她来这边接近叶峻成。 只因为同学聚会时，偶尔有人会提起当年被欺负的小林，叶峻成都会脸色不对，甚至愤怒离席，这让朋友们背后都开玩笑说他惦记着当年的青梅竹马，华芸才会想到这个拙劣的方法。 只是华芸遇到的情敌，跟她们不是一个量级的。 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小情小爱小手段，有些人的人生格局，比只顾着恋爱抢男人的女孩子们大太多。 “这事就过去了，华芸也很快就会出国，继续那边的学业，不会和峻成有什么交集，你不用担心。” 朱音昨晚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会让人搞清楚，儿媳妇她已经认准了，那些杂草杂花进不了自己的家。 “我不担心。”苏子滢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信任他。” “别信任男人，信任自己就够了。婚姻对女性一点也不公平，如果你不想和叶峻成结婚，我也能理解，男人总会让人失望。” 朱音想到自家老公，伸手拿过高脚杯，将剩下的酒全喝了，压住火气。 “我喜欢在适当的时候完成该有的人生行程。”苏子滢替她倒上酒，拿着红酒瓶看着上面的标签，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不要在任何东西面前失去自我，哪怕是教条，哪怕是别人的目光，哪怕是爱情。 只要坚定地做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迷失。 “明年来我公司？”朱音喝了口酒，递给苏子滢，那语气与其说询问，不如说是命令。 苏子滢不爱喝酒，只觉得酸涩，把那么一丁点的甜淹没进去，最后剩下的都是酒精麻痹神经的迷醉。 “明年还要读研，有空余时间的话，我想自己做事。”苏子滢婉拒了。 昨晚司机来接她，她看到了放在后面的资料袋，是XM； 新机上市的各种宣传资料，在酒桌上也听到大家谈论的生意，知道未来婆婆就是XM上面的大老板。 这多少让她感觉当初手机设计大赛，是叶家暗地里帮了忙。 “想自己创业啊……”朱音似笑非笑的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摸出一包烟来。 “峻成不喜欢烟味，您也少抽点吧，这两天皮肤状态没以前好了。”苏子滢看到那包烟只有一半了，直接提醒她。 隔壁画室连厨房都不许开火，叶峻成又跟狗鼻子似的，闻到了准要和朱音抱怨。 朱音之前备孕，戒烟戒酒，生活非常规律克制，这几天确实放纵起来。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苏子滢建议道。 最近的夜不是太冷，再过几天降温降雪，没人想夜里顶着寒风出门溜达。 她陪朱音去了学校。 充满年轻活力的大学校园，到处都飞扬着青春欢笑，让朱音想到了叶珣时常和她说的小时候回忆。 叶珣小时候经常被叶博带着来母校做讲座，对她说过这里图书馆和实验楼的校园鬼故事。 朱音当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那会经常被他吓得躲进被子里掐他。 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有点甜蜜。 但后来她当了母亲，就不再怕了，叶珣说她生娃时去了鬼门关一趟，她不怕了，他怕。 大概那时候生孩子给叶珣留下来了心理创伤，当时差点难产，加上那时候公司在紧要关头，产后她要立刻恢复工作，怎么劝都不听，在火车上回奶到高烧昏迷…… 叶珣实在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了。 尽管朱音答应他二胎后定最好的月子中心，什么工作都不管，好好坐月子带孩子，叶珣也不愿意。 这一晚「婆媳」和朋友一样闲聊了很久，回去时，朱音的表情释然了许多。 人上了年纪，心气就渐渐下来了，容易和任何事和解。 但叶峻成还年轻，他很不高兴老妈每天晚上都回来住。 最不高兴的，不但回来住，还经常把他老婆带出去玩，完全霸占了他的人。 一山哪能容下二虎，叶峻成这回长记性了，没正面刚朱音，私下找他爹去。 这天朱音一早就回叶峻成的家里，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屋内没开灯。 冬天傍晚黑的早，加上冷空气来袭，阴云密布，四点多天就黑了，屋里拉着窗帘，屋里又黑又安静，玄关的感应灯也不亮，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隔壁的画室里，苏子滢靠在门边，隔音效果太好，只能听到一声尖叫。 “锁好门，别管他们，我画完这点，我带你出去。”叶峻成正对着她在画纸上点点勾勒，涂涂抹抹。 但他画的不是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藏在雪山中，露出尖尖的耳朵和一双好奇狡黠的漂亮眼睛的小狐狸。 叶峻成遇到她之后，每一张画里都有她的影子。 她会幻化成万物，甚至宇宙，落在他的画纸上。 第158章 成长 但他画的不是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藏在雪山中，露出尖尖的耳朵和一双好奇狡黠的漂亮眼睛的小狐狸。 叶峻成遇到她之后，每一张画里都有她的影子。 她会幻化成万物，甚至宇宙，落在他的画纸上。 “叔叔今天晚上能哄好阿姨回家吗？” 苏子滢这几天和朱音相处下来，觉得她就像一个更强势更凶悍的自己，只要下定了主意，别人很难来改变。 尤其是叶珣碰到了她的底线，显然是想先分居，然后离婚。 “他们不回去，我们走。”叶峻成收笔，举着满是颜料的手，对苏子滢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复习。” 最后一个周末了呀，下周苏子滢就要考试了，他要让女朋友好好放松。 “你又有什么安排没告诉我？”苏子滢见他这副藏着小礼物的得意模样，就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小惊喜。 “帮我脱了。”叶峻成没直接回答。 他还是不喜欢带着围裙画画，T恤上沾满了颜料，不过可以看出来，这件T恤不是「日抛型」，上面有以前留下的颜料痕迹。 苏子滢勤俭惯了，每次早上起来会看一眼他的脏衣篓，会把没穿坏的衣服全捡起来，买了个专门给他洗颜料衣服的洗衣机，洗完了自己当睡衣穿。 她也不劝说叶峻成改变他一贯有钱子弟的浪费习惯，反正这么几次下来，叶峻成画画时，也开始在她穿过的睡衣里找旧衣服穿上。 苏子滢帮他脱了T恤，看到他衣服下精壮的腹肌，眼皮一跳，忽然觉得他最近好像壮了点。 之前是少年般的瘦削，肌肉线条挺文雅漂亮，这会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她的错觉，看着线条加深了不少，力量感增加了。 这种藏着力量的肌肉曲线，和他那张越来越成熟的脸相得益彰，完全是一个散发着荷尔蒙的成熟男人了。 “最近锻炼的挺有效果啊。”苏子滢忍不住摸了摸那光滑年轻身体，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饱满又有弹性，比女孩子软软的身体有趣多了。 叶峻成被她夸的竟然脸红了，一把按住她乱摸的手，低声警告：“别摸了，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就走。” 画室里还保留着浴室卫生间和衣帽间，都是方便他画完画换洗的基本款衣服。 叶峻成这段时间将偌大的画室一角放了几个健身器械，画画累着时，就去撸两下铁，倒是缓解了常年专注画画时的颈椎和腰椎疼痛。 苏子滢欣赏还未干的画，跟着叶峻成没事就鉴赏分析顶尖的艺术，倒是陶冶了不少情操。 叶峻成最近的画风也多变起来，以前的凛冽凌厉和张狂被温柔化解，甚至也会画可可爱爱毛茸茸的小动物，而不是什么大睾丸的公牛。 一个画家最忌没有风格，但最厉害的画家，他的每一个阶段，都能够看出成长，创作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除了这只狐狸，他前段时间画了一张森林图，那是小林在的时候就开始断断续续画的，花了半个月时间，一开始是极为压抑的黑色，后来倾泻着愤怒的红，火烧云像烈火笼罩在森林之上，最后变成了抑郁的深蓝浅蓝…… 苏子滢能从一幅画里读出叶峻成的心情，被纠缠时的烦躁和被欺骗后的伤心，再到最后又变成了无言的沉默。 “喜欢吗？送给你。”叶峻成已经快速洗完澡走出来，头发只吹得半干，边套着套头的羊绒衫，边问道。 “好可爱，你很少画这么可爱的小动物。”苏子滢以前做模特时，他除了画人像，也会经常瞎画一些锐利的抽象的大色块，很少画毛茸茸的小动物。 看来今天心情也不错。 “不过，我想要这幅画。”苏子滢走到一边，另一个大画板上还夹着上次的那副静谧森林。 那副画整体风格极为致郁，森林虽然郁郁葱葱，但仿佛是死寂的，被末日般的红云低低压迫着，一半是黑一半是红，没有风，也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 “这幅画有什么好的？还是小狐狸适合你。”叶峻成很不喜欢那副画，看到就来气，伸手想撕了它。 “因为这是你受到伤害之后成长的痕迹，有纪念意义。”苏子滢立刻阻止他，抢先一步护住画。 叶峻成微微一怔，忽然转过身，拿了一支细细的勾线毛笔，从还没收起来的调料盒里蘸取了黄色和白色，迅速的在刮板上调着色。 “既然你喜欢，那让我再润点色。”叶峻成说着，走到画架前，抖了抖手腕，笔尖的汁散开飞溅，他迅速在火烧云上涂抹了几笔，另一侧深蓝发黑的夜空中晕染着这些暖色的光芒，熟稔的调着各种的白，那双手像有魔法，将世界末日似的低沉天空，变成高朗明艳的晚霞，另一侧则是漫天的星光和一轮初月。 最后又在深林之间勾勒了一条细细的亮色，那是一条蜿蜒流动着的山泉，倒映着迤逦的云霞，给整个森林带来了生命。 风似乎又流动起来，只是那风，特别的温柔，温柔到几乎听不到它的声音，怕吵到正要入梦的动物们。 之前死气沉沉令人压抑的画面，忽的明亮舒朗起来，顿时就成了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静谧宁静。 “好厉害。”苏子滢由衷的感叹，他这样随便几笔勾抹，就改变一张画的意境，如果自己做设计的时候，也能这么灵活灵气十足就好了。 “崇拜吗？”叶峻成难得听她像迷妹似的夸奖，嘴唇都要翘上天了，换了一只最细的笔，在最左边的星河里，画了一个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到的心。 “你真有天赋。”苏子滢是挺崇拜的，有天赋的人加上一点努力，就能让所有人羡慕。 “别夸得这么含蓄，我又不是受不起你的夸奖。”叶峻成修完了图，落了款，审视着那幅画，略微满意的放下笔。 苏子滢没再夸他，只是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亲了上去。 对叶峻成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夸奖。 叶峻成被她亲的心里发痒，紧紧抱着她凶狠的回亲过去。 他的心像是沉浸在深海之中，被温柔的包裹着，终于找到了安定的感觉。 第159章 温泉酒店 这个周末，叶峻成把家丢给了爸妈，带着她去了半山腰的温泉酒店。 第二次来了，但心情和之前完全不同。 这次住的山景别墅，从主卧的窗户往外看看景，有种风雪欲来的安静。 在温暖的屋内看着寒冷的冬夜，这种感觉很奇妙，就会想到家人，最亲密的爱人，一起披着毛毯，安逸坐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雪慢慢落下。 “下雪了。”苏子滢趴在浴缸边，出神的看着窗外断崖雪景，喃喃自语。 零星的雪花在昏黄的光线下打着旋儿落下，她看的发呆，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清闲的看着一片雪花怎么跌入大地的怀抱。 等她系着睡袍走出来，发现叶峻成已经拿出画板，正坐在落地窗前，用铅笔勾勒着远山的起伏。但很快，他就开始心浮气躁的排线。 绝对是心里想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才会这么一笔一笔的涂掉了之前的画。 “在想什么呢？浪费这么好的画纸。”苏子滢坐到窗边的贵妃椅上，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花，清澈的眼里全是回忆的温柔，“我小时候最爱看雪，尤其夜雪，外婆家的老屋外以前种了一排竹子，看够了雪，钻进被窝里，便会「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那时候就会觉得家里安稳温暖。” “而且，雪落时，年关就快到了，孩子们要放假了，家人亲戚也团聚热闹，对小小的孩子来说，特别有意义。” 叶峻成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他只在艰难的克制着眼神不要从她微敞的浴袍里往下看。 尽管画过她无数次，美术生可以轻松的通过衣服褶皱的穿插结构，感受她的身体线条。 也见她穿过极贴身的真丝长裙，每一寸线条他心里都临摹过，甚至也抱过亲过，可叶峻成没经过她允许，从不越雷池。 今夜的雪纷纷扬扬，他的情欲也像这大雪。 苏子滢蓦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这么直白的问，叶峻成的脸就猛然涨红，铅笔都快被攥断了。 男女朋友去五星级温泉酒店开一间房，能想什么？ 但他一开始真没想到这个，因为是她考试前一周，加上看到天气预报要降温降雪，就定了最好的一栋山景房，像他在北欧住的那种山间小屋，让她感受一下雪满山林的浪漫。 但此刻，她慵懒的半靠在贵妃椅上，露出一段纤细柔白的小腿，浴袍的衣领半敞，优美的锁骨下起伏着他幻想过的山丘。 苏子滢比他想得清楚，在感情上，弟弟就是弟弟，叶峻成只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示男友力，可私底下，他却单纯又害羞。 他俩的性格完全相反。 “你在想什么？”苏子滢又问了一次，对他伸出手。 她想清楚的事，就会毫不犹豫的行动。 不会像艺术家那样，在幻想和现实中摇摆。 “我……我想……”叶峻成喉结困难的上下滚动，眼睛在她的身上拔不出来了。 难得看到他这么紧张，像个纯情少男似的，苏子滢忽的心情特别好，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鼓励他：“你想做什么？” 她温柔的语气和表情像海妖在诱惑着水手，叶峻成差点就磕上了那片柔软的红唇，他极力克制住心神，呼吸都有些喘。 “我……我能说吗？”叶峻成努力缓和着呼吸，眼里像有春水要流淌出来，他早就想说了，可始终觉得冒犯，就没好意思提。 “当然了，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对我说。”苏子滢亲了亲他的唇，淡淡笑道。 “我……”叶峻成觉得必须说了，否则她考完试，就会到人生另一个阶段，他就无法看到此刻完整的她。 “我想……你做一次裸模。”叶峻成说完这句话，只见苏子滢表情一愣，他以为冒犯到了，想要解释，“我就算画了也不会拿出去展出，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就想这个啊？那你……喊姐姐。”苏子滢很服气，故意顿了顿，逗弄他，“喊姐姐才可以。” “姐……姐？”叶峻成从没见过她戏弄人的模样，像他画的那只小狐狸，狡黠可爱到了心底，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 苏子滢也被他这声姐姐喊得心旌摇晃，不再说话，伸手解开腰带。一瞬间，就像一尊白雪堆成的美人，站在他面前。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今晚早就做了准备。 然而这呆子居然要画画！ 叶峻成直愣愣的看了几秒，就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流出来，急忙捂着鼻子往浴室冲。 叶峻成再出来时，眼都红的，对着模特手足无措，想让她摆姿势，不知怎么上手，就这么和她怔怔相对，仿佛变成了山景。 对他们来说，一年总会画上几次裸模，有年轻的少女，有年迈的老人，有腿长腰细漂亮的专业模特，也有驼背佝偻满身褶皱的妇人，每一种人，都有不同的骨架构造，也有生活在他们身上留下的不同痕迹。 而苏子滢的身上，有着山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的温柔静好。 叶峻成无处下笔，只觉得一股火在血液里冲撞着，寻找着出路。 他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满脑子都是令人惊艳的光怪陆离的色彩，可要抓住时，又寂灭了，只有一个白玉般的人站在那团光中。 那是灵感和爱意堆积到顶峰的痛苦。 “所以，你画吗？”苏子滢被他疯狂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憷，他的表情像朝圣似的，又像地狱之门在他面前打开，透着震撼和绝望。 叶峻成后退了一步，像是被魔鬼唤醒，他忽然转过身，再次冲出了房间。 他画不了。 缪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无数的缪斯从天而落，那是一片片雪花，也是一个个苏子滢。 他不知道该抓住哪一个，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全部拥有每一片雪花。 和她在一起后，叶峻成几乎再也没有感受到艺术家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痛苦，原来那些痛苦都藏在暗处，此刻降临在他身上，他需要更大的雪，来冷却内心翻滚的熔浆。 苏子滢不疾不徐的穿上衣服，没有追出去，也不管他去哪了，她知道艺术家的一些怪癖，在疯狂和毁灭中，最好再给他们一点饱满的孤独，去享受艺术带来的痛苦和快乐。 第160章 沉睡的少女 这一夜，叶峻成都没回来，直到第二天中午，苏子滢才接到了前台的通知，看到叶峻成潦草的给她留的字条。 让她安心复习，酒店已经给她安排了回去的车，他要去一个没人找到的他的地方闭关画画。 外面的大雪依然纷纷扬扬，缀满树枝窗棂…… 苏子滢很享受孤独，她这段时间的空闲都被叶峻成占有，难得周末他走了，她能一个人看书看雪，惬意的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回去时，发现朱音也走了。 朱音不知是因为老公找到这里而生气离开，还是已经哄好回家，亦或是觉得媳妇要考试，不想打搅她学习，反正只给苏子滢发了消息，叮嘱她这两天好好考试，考完了过来帮她庆祝。 苏子滢的初试完全不用担心，顺利考完，就等着二月份成绩公布了。 只有叶峻成一消失就是一周，谁也找不到他。 他在叶博的水晶宫没日没夜的画画。 天冷时，叶博大多在海岛度假，几乎不回来，所以那栋玻璃别墅只有个管家打理打理花园收拾收卫生，平时也没人打搅。 这里有他专门的画室，他把自己锁在里面，谁也不见，拼命地在画布上涂抹，仿佛要将全部的生命投入进油彩之中。 如果这时候有同学见着胡子拉碴头发蓬乱面色惨白的他，一定认不出来这是美术系那个气质高贵的男神。 叶峻成在这里忘了时间，忘了所有的人，眼睛里放着光，手指仿佛在神的指挥下起舞。 意识朦胧而清醒，这是缪斯在人间的投影。 这种状态，即使是天才，一生可能也只有一次。 如贝多芬在创作《命运》，梵高在搅拌他的《星空》，高更在大溪地见到了那些淳朴的妇女，毕加索面对着惨烈的轰炸现场。 而他，看到了雪夜中，心爱的圣洁的女孩。 眼看周末又到了，朱音带苏子滢出去庆祝，见叶峻成还没出现，不由有点惊讶。 虽然以前叶峻成也时常消失，出去寻找灵感，或者犯病一样把自己关起来画画，但有了女朋友之后，他的状态很稳定，不和家人联系，也会每天跟苏子滢报备。 朱音很快查到了车辆轨迹，那辆大奔一直停在叶博的别墅里没动。 朱音带着苏子滢去了叶博家，老管家正在外面慢悠悠的扫着积雪。 暖冬在这一周拼了命的降温降雪，陆陆续续下了五六天，终于放晴了。 老管家一看到朱音就迎上来，吐着苦水：“哎呀，这几天成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过，有时候送的饭也不吃，也不许人进去，赶紧去看看吧。” 朱音快步如飞的走进大门，屋内倒是挺暖，为了更好的保存那些各地收藏过来的艺术品，老爷子家里会保持恒定的温度和湿度。 苏子滢跟在朱音后面，来到画室门口。 朱音正要拿备用钥匙打开画室的门，忽然停顿了一下，将钥匙给了苏子滢：“你进去看看吧，我去楼下泡杯茶。” 苏子滢点了点头，等朱音下了楼，才开了门。 里面的双层窗帘隔断了通透的阳光，门打开时，才破除了那浓稠的黑。 油彩颜料的味扑面而来，苏子滢从那一丝光中，看到了席地的叶峻成。 他一身都是油彩，瘦了好多，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但又像凤凰涅槃似的，眼睛闪着星光，那是圣徒的光芒。 “叶峻成……”苏子滢轻轻走到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他。 叶峻成缓缓抬起头，看向逆光而站的女孩。 他慢慢爬起来，因为坐了太久，腿有些麻木，苏子滢急忙伸手扶住他。 但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叶峻成然用力地抱住了，像是要感受自己还活着一样，用尽全力的抱住她。 苏子滢猝不及防，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脸也憋红了，但这次没有推开他，反而也抱住他。 因为感受到了他的狂喜和激动。 “完成了。”叶峻成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带着几不可闻的颤音。 “嗯，好好吃顿饭，你都瘦了。”苏子滢感觉到他的腰围清减了一圈。 叶峻成在她轻柔镇定的语气里渐渐平静下来，拉着她走到画架前，对她说道：“掀开看看。” 画架被绿色的幕布牢牢盖着，风儿打着旋从门口吹进来，掀开了画布的一角，少女的手掌从桌边垂下，皓腕凝霜雪。 苏子滢没有立刻拉开画布，而是将窗帘打开，落日的余晖铺天盖地的涌进来，让房间的光线猛然变亮。 叶峻成自始至终都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全是汗，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等着她掀开幕布。 苏子滢一向淡定，也被他传染的有些紧张，像是揭开新娘红盖头似的，缓缓揭开了布。 这张画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苏子滢的眼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让她眩晕，仿佛鲜血一下子集中在脑部，从喉咙里面情不自禁地想发出欢呼与赞叹，但又被她强行压下去了。 她也是学艺术的，明白伟大的艺术品才能产生这种直达灵魂的震荡。 她也见过叶峻成许多画，知道他的天分超越极限，但还是无法想象叶峻成在这个年纪，就能完成如此杰出的画作。 与以往充满个性的作品相比，这一幅画的构图更为平静，用光也更为黯淡，在这个刚刚放晴的寒冷雪天，像一炉温暖的火，有一种让人无法摆脱目光的吸引力。 能让内心吞噬一切的熔岩变成可控的温暖的火，就像是努力克制保护的爱，有种可靠的沉稳的力量。 画面只是一个趴在书桌上的少女，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没有合上的书本，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微芒，柔软的腰肢与线条分明的肩部，证明了她只是在劳累之后进入甜美的小憩，裸露的小腿优雅地弯曲着，有着一种沉静的诱惑。 美…… 静…… 每一根线条，每一处构图，光和影的交界，都是艺术的极限。 在苏子滢脑中，那一刹那只有这几个词浮现，然后想到了自己儿时，夏日午后在书桌上看困了书，小憩的温暖回忆。 那是齐白石所说的心闲气静时一挥。 是静思往事，如在心底的恬淡平和。 是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的岁月静好。 这幅画像安定剂，能让人除却烦恼骄躁，想到年少时的蝉鸣和天空。 大概几分钟之后，苏子滢渐渐回过神来，见叶峻成正看着自己，期待着她说点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说，静静相拥就好。 画里画外，和他的缪斯，他的女神相对。 这一刻，即是永恒。 这幅《沉睡的少女》一出世，便受到了艺术界的一致赞扬与追捧，在年底捧得亚历山大卢奇奖，叶峻成也成为获得此殊荣的最年轻艺术家。 不过这是后话了，叶峻成的目的从不在此，他想要的，只是将他的女神留在人间。 将喜欢的一切留在身边，这才是努力的意义。 朱音在楼下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画室门口，正想敲门，似乎听到了里面什么动静，莞尔一笑，又转身离开。 叶峻成和苏子滢长久的静默相拥之后，忽然低头热烈的吻住她，那股无法压抑的热情，终于尽情的释放出来。 两个人吻的天昏地暗，撞倒了画桌上的颜料，气喘吁吁的倒在沙发上。 苏子滢雪白的肌肤上被染上了油彩，在夕阳的光芒下，像一尊鲜活的艺术品。 “姐姐。”叶峻成用那天的语气，低低喊了一声，只见苏子滢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 谁能拒绝这声姐姐啊！ 叶峻成也颤抖着亲吻着她身上的金色余晖，哪怕夕阳的光芒隐退，也有星星和月亮接替照亮这长夜…… 这晚，叶珣也带着热乎乎的饭菜过来了，腆着脸说给准儿媳庆祝初试顺利结束，其实还是想借机讨好老婆。 朱音对叶珣依然冷着脸，但似乎心情很不错，二胎虽然没了，可儿子很快会给她制造个更完美的新生命，那才是她的人生艺术。 而且想到儿媳妇的学霸基因，未来的孙子孙女也不会太差，朱音顿时觉得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唯一担心的是，苏子滢万一去了对手公司，或者进了更高精尖的领域，被国家征收去做贡献…… 朱音一向想得长远，夜长梦多，有必要在媳妇研究生毕业之前，把下一代先搞定。 至于这件事的具体操作，就得看儿子给不给力了。 朱音这段时间也放了放工作，没事让人炖点十全大补汤给两孩子吃。 顺便让宣传组的人给准儿媳录了点宣传和幕后设计采访，亲自去监督，堂而皇之的带着媳妇去公司食堂吃饭，和叶峻成一样，认准的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子滢的身份。 她对苏子滢的好是真的喜欢的好，还带着那么一丁点的目的——人情绑架。 对媳妇儿这么好，以后有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万一儿子做了什么蠢事触犯了人家底线，哄不好媳妇，也会给她这个婆婆几分情面…… 第161章 漂亮的复仇 XM公司的新机发布会选择在了元旦当天，前几年他们手机的产品线的宣发太低调，总被华晟死死压着，幸好口碑始终不错。 但今年开始换了宣发部门的经理，经理很年轻，很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宣传上也越来越与时俱进。 而华芸元旦过后就要出国了。 小林走的第二天，朱音让人回了份礼物送她门口，顺便带了句话，让她好好学习。 华芸虽然娇蛮，但也不是傻子，知道朱音认准了苏子滢，自己进不了人家的门。 她这段时间消沉的很，本来想早点出国，可老爸让她在国内多看看市场，试图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华芸之前一直都没这方面心思，但在污蔑抄袭事件之后，看到老爸态度失望，对她各方面都开始限制。 她撒娇说了几次想让老爸帮着提提亲这样的话，都被直接拒绝，华芸就有些惶恐了。 毕竟老爹外面也有过风流韵事，万一真像传言那样，跳出来个弟弟妹妹抢夺家业，她又惹了这些麻烦，也没抢回叶峻成…… 华芸不得不为自己考虑未来，反正她身边也不缺高富帅，才华比不上叶峻成，拼家世，还有个欧洲真正的贵族子弟追她呢，算下来也是个王子，家里有古堡的那种。 华芸调整的很快，男人嘛，她才不缺！ 现在表面上依然做个乖乖女，只要别再捅出那些龌龊事，再去拉拉小提琴，拿点奖，带个王子回来，就扳回一局了。 元旦这天飘着小雪，华芸一边和她的王子同学语音，一边拖着闺蜜逛街，在繁华的商业中心捧着奶茶闲荡在奢侈品店里，突然看到前方有大量的人流聚集。 “好像是XM新手机发布。”闺蜜兴致勃勃的拽着她，“他家的手机性能不错，不过就是没你爸公司做得好看，这一代旗舰机估计也是个傻大黑粗的设计。但是……找的代言人我喜欢，过去看看。” 华芸根本不想过去，她最近听到手机设计就觉得头疼，不自觉地避开这个话题。 “咦！这次不一样！这个外观很漂亮，我种草了！” 闺蜜忽然大叫起来，但很快觉得有点不给面子，试图找出缺点来，“不过这么贵，当然得好看……” 对面的大屏幕上打出了XM旗舰手机的外观，简洁大气优雅，尤其是极致超薄，像是锋锐的刀片，有种犀利的美感。 华芸抬头，正好镜头转到新手机的正面，只是一眼，华芸就愣住了。 这个设计……不是苏子滢的作品嘛？ 闺蜜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毕竟那场设计大赛闹的乌龙让大家议论了好几天，附近的几个学院都在津津有味的吃瓜。 “这个……好眼熟。”闺蜜也不太敢确定，拿出手机搜之前的新闻。 如果是真的，被华晟踢出获奖名单的第一名，变成了同行老大的旗舰手机，意味着什么？ 华芸听说苏子滢坚持打官司要名誉时，还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把自己给牵扯出来。 好在最后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也不知道公司付出多大代价，听说设计部的老大都因为这事走了，她也不敢多问，生怕引起华志强的火来。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华芸还问过苏子滢同宿舍的杨莉莉这事进展，但大家都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苏子滢私下和解了。 谁知道……竟然被xm拿去了！ 难怪啊，以苏子滢要强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华芸内心咆哮起来，不顾一切地分开人群，挤了进去，抢起一台模型机仔细端详。 没错！这就是苏子滢的设计，化了灰她都认得。 华芸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XM不但采用了这款设计，也放出了设计师的简介和照片，详细介绍了这款手机是怎么一步步造就的。 这哪里是报仇，简直是在微笑温柔默不作声的灭门啊！ 华芸几乎可以想到华晟上上下下看到这手机时的表情，看到她爹把她踹出门的愤怒。 周围一些手机发烧友才会早早关注这款手机，大多数普通人只被设计吸引，觉得不输给国外那些大品牌，一个个都在围观。 这时，华芸才发现，路边的广告牌、地铁里的广告电视、各大APP的扉页推荐上，全是这款手机。 和以往找最贵的明星代言不同，这次没有请流量明星来带货，而是将整个幕后团队推出来，让大家看到这些看上去普通而平凡的打工人，为了这样的产品，做出了怎样的贡献。 这款新手机获得了巨大成功，原本XM就以性能著称，只是历代产品在工业设计上总显得中规中矩，但新品却一改以往的颓势，评测网上一片好评，对外观纷纷打了五星，有专业手机测试调侃XM终于开窍，知道要请个设计师了！ 国产手机业界，看来要变天。 再加上老杨履新，拿出来十二万分的本事，想把在B公司受的这口浊气给吐出来，营销手段一个接一个，结果一款手机取代了明星，连着上了好几次热搜。把某位歌手发新歌的头条又给挤没了。 这等声势之下，口碑居高不下，出货量也接连打破纪录，后来是XM原本安排的产线跟不上，第一批二十万台一扫而空，各处渠道嗷嗷待哺，都是催着出货的。 不经意又起到了饥饿营销的作用，越是买不到，消费者就越着急下单订货，眼看预估的销量就要往百万这个层级走，老杨乐得合不拢嘴。 几家欢乐几家愁，XM春风得意，华晟阴云密布。 华志强重重地将报告摔在会议桌上，面色铁青，他从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是谁都得生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XM这款手机用的是他们家得奖的那一款设计。 只是他亲手把这设计给踢走了，也拱手把会下金蛋的母鸡送给了竞争对手。 华志强想要对下面的工作人员怒吼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胸口涨得生疼，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咽。 都是不成器的女儿作得孽！ 而他那个乖女儿，元旦当天就说学校找她参加比赛，买了机票逃到国外，逃过一劫。 只是，所有的卡都被限额了，以华芸大手大脚的习惯，真的只能找备胎王子养着自己才能活下去。 第162章 原形毕露 苏子滢虽然考完试了，可她又要忙着毕业设计，反而没怎么注意新机上市的事。 老杨特意打电话和她说过一次，XM也去为宣传片做过几次录制，但她根本没空关注这些。 因为毕业设计以外的时间，都被叶峻成霸占了，连玩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晚上，她都想从床上爬下来，爬回自己的宿舍。 她错了，唯一判断错误的地方，就是以为叶峻成一直很克制，以后在夫妻生活上也会这样。 谁知道反噬的这么快！ 元旦放假，她回家一趟，叶峻成陪着她在老阁楼，隔音效果太差，倒是挺收敛，但一回来，原形毕露。 在电梯间就开始用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她。 苏子滢觉得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了，电梯还没上去，就想着去回学校。 她苦口婆心的劝小叶同学悠着点，不要透支年轻的身体，没事再去闭关几天画画，放她一马。 假期过后的第一天上课，林涵最先注意到平时上课很认真的苏子滢，最近有些疲惫，甚至在课堂上睡着了，好像整个假期都没睡过觉似的。 “喂，你最近是不是又接什么活了？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今天叶峻成没跟来上课，林涵下课后大喇喇的坐到苏子滢身边，拿笔戳了戳她脑门，问道。 “活？活不好……”苏子滢迷迷糊糊的回答，猛然想到什么，一下挺直了腰板，发现自己竟然在教室睡着了。 “你……家男人活不好？”林涵挑了一下眉，用兴味的眼神打量着她，自从她考完试，就好像进入了人生下一个阶段。 眉眼都变得更湿漉漉的，像春天的雨雾笼在娇艳的杏花上，温柔中透着几分餍足的妩媚。 “不……不是，我刚说什么梦话了？” 苏子滢发现假期太可怕了，叶峻成食髓知味，一点节制都没有。 “你说小叶同志活不好。” “别胡说，人家好得很。我是说最近活……的不太好，做毕业设计太累了。” 苏子滢这点可得给叶峻成正名，万一传出去，都不好辟谣。 “你还担心毕业设计啊？”一直竖着耳朵在后面偷听的杨莉莉，猛然插嘴，一脸讨好的笑，“子滢，你设计的那款手机三天就卖断货了，咱们宿舍的一个人都没抢到，你不知道吗？XM家的那款是你设计的吧？” 同学们都对她抄袭设计这件事八卦过，尤其她和叶峻成感情稳定之后，大家一半是嫉妒，一半是羡慕，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当初撤销了对华晟控告，只因为找到了金主，不用再为那点奖金争取赔偿。 元旦假期过后，同学们的态度再起变化，今天她来上课时就觉一路上都有人暗中对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种情况之前她蒙受污名的时候也有过，不过那时候大部分人都是鄙夷不屑，现在眉梢眼角只带着羡慕嫉妒恨。 “还用问吗？没看到广告和设计师名字都放出来？” 王钰对杨莉莉一贯假惺惺的做派很看不上，直接替大家问出疑问，“子滢，你那款设计不是在华晟得了奖后来又取消了，现在怎么卖给了别家？” 苏子滢这段时间被啪的……不，被幸福滋润的反应都慢了一拍，听到这么一说，才知道新机上市了。 难怪朱音圣诞节前后都没出现，连叶峻成的生日也不在，忙着新机去了。 “卖了多少钱？是不是比大赛的奖金多？” “天啊，好羡慕啊，我看到宣传里有个花絮，都没敢认那个美女是你……原来是真的啊！” “能不能走关系帮我搞一部啊？”周围的同学听到八卦，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 要是今天早上苏子滢满脸疲惫的趴在教室，看上去「心情不好」，大家早就忍不住想问了。 “这……这不是抄袭的啊？”在一片惊呼中，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最后面传来。 “开什么玩笑，抄袭的作品，XM会买？”林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问。 “就是，XM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是抄袭，就手机现在这销量，得赔多少钱出去？” 张焕颜也冷冷吐槽，“用脑子想想就知道那个什么抄袭有人暗箱操作，说不准就是不想给这一百万。” “堂堂大公司，至于连一百万奖金都黑嘛？” “是不是要跑路了啊？上次见北欧一个设计师也在告他们……” 大家一片哗然，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苏子滢就等着这一天，可以理直气壮的昭告天下：“是我的作品，虽然被华晟以抄袭的原因取消了奖项，但这确实是我原创，XM觉得这设计很出色，所以去年暑假他们就决定，拿我的设计当作旗舰机的主题。” 同学们再次惊呼，羡慕得快哭了。 作为设计系的学生，能够被大企业认同，成为专属的设计师，投放各处宣传，简直可以说是奋斗的终点——苏子滢还没毕业，就有了这样的待遇？ 而苏子滢根本不需要再辟谣，XM用几十亿的营业额，证明了她的清白，也让去年华晟那场设计大赛，被人翻旧账翻出来各种议论。 华晟这场公关费，花的就不止大赛奖金的价了。 还好苏子滢一向低调，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没有乘胜追击，对着媒体们说出去年被污蔑的事。 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这点倒是符合某些豪门大户的喜好。 真正的大佬，都是专心做自己的事，尽量隔绝外界的干扰。 她只接受了学校校报的采访，老师安排的线上采访，不好意思推脱。 苏子滢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叶峻成沉迷画画，别一天天沉迷在她身上。 画完那幅沉睡的少女，他就跟耗尽了二十年的灵气似的，开始耗他攒了二十多年的精气。 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要求，就每天磨磨蹭蹭的撒娇，还得关灯，一口一个姐姐的讨好，嘴甜的像蜜似的，哄的她头昏脑涨，就可以图谋不轨了。 现在他脸皮厚了，一回家就开始脱衣服。 或者脱别人衣服。 反正她要拒绝的凶了，喊声姐姐准保就闭眼默许了。 “叶峻成，你好几天没正经画画了吧？” 苏子滢还没开电脑，就被他抱着按在书架上亲来亲去，有些没好气的问道。 第163章 温柔（大结局） “谁说的，我有画。”叶峻成只是没画「大画」，平时还是会练练基本功，画点小东西。 “别玩物丧志，你弄得我最近上课都犯困了。”苏子滢想按住他乱摸的手。 然而她软软的控诉更像是娇嗔撒娇，叶峻成不依不饶的一下下咬着她的嘴唇：“你今天去看人打球了吧？什么意思？你在故意躲我？” 苏子滢可是从不会主动去看球赛，今天晚上和室友们一起去看林涵他们打球，确实是想出来喘口气。 “我是怕打搅你画画，难得你说下午要画画……” “骗人，你就是想晚点回来，还要和他们吃饭。” “室友男朋友请客，我错过好几次，再不去会被抱怨的。”苏子滢的解释很无力，但确实被张焕颜说了好几次。 “就不能带我去？”叶峻成今天很不高兴，他画画忘了时间，平时以为苏子滢正常放学回来，结果一看外面天都黑了，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去聚餐了。 还是先斩后奏，事前完全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那地方你吃不下。”苏子滢知道叶峻成挑剔，他们觉得美味的苍蝇馆子，叶峻成不但吃不下，而且吃了铁定拉肚子。 他平时山珍海味，肠胃被伺候的太娇贵了。 “为什么他们男朋友要请客？”叶峻成双手撑在书架上，不让她逃走，又问道。 “这是……正常人的来往，朋友有了男朋友，带给大家看看，请客也是一种正式宣布和介绍……” “那你为什么不喊我请客？”叶峻成见她费劲的解释，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不配吗？” 苏子滢愣了愣，这少爷一向不屑这些俗世人情，怎么今天就变了。 “我不配正式介绍给你那些朋友？”叶峻成见她没说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行，不配就不配！” 这就拉她去交配！ “不是……你……你请客？你不嫌麻烦？” 苏子滢倒是被朋友们要求了好几次，喊叶峻成请客，但她都给给推掉了。 “你的事，有什么麻烦的？”叶峻成听到这么见外的话，更生气了，“再说，你不是说了，手机发布的时候，要请当初帮过忙的人吃饭？怎么就忘了？” 这句话似曾听过，当初小林来找工作，苏子滢好像也这么和他说过。 如今听到他说出来，还记着她无心之话，i苏子滢内心有些感动。 她很久之前确实说过，林涵和张恒远他们曾经在手机设计上帮过自己很多，他们不肯收她折现的心意，可苏子滢始终想着要当面正式道谢。 尤其张恒远经常在国外，平时没事他们也不怎么联系，想见一面不容易。 “明天晚上初云饭店，把你最亲近的朋友们都喊上。”叶峻成行动倒是很快，立刻安排。 “可是……”苏子滢还想说什么，被叶峻成嘴唇堵住了。 “我不允许别人的男朋友比我好。” 苏子滢迷迷糊糊听到这句发狠的话，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真是……各方面都要比别人强…… 自我要求太高太完美，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只是请客吃饭而已，男生们都很随意的套着羽绒服过来，叶峻成居然穿的十分正式，套上了高定西装，就差别个新郎的胸花给大家散烟了。 苏子滢只喊了宿舍的三个女孩和张焕颜男朋友，还有林涵。 张恒远元旦时给她发过问候信息，但消息太多，苏子滢又忙着应付叶峻成，没注意。 直到手机卖断货，张恒远再次给她发消息庆祝才看到。 她很想请张恒远也过来，但他昨天还在澳洲，一时半会回不了国。 而且她的毕业设计也快完成了，如今手机大卖，她的名气更高，也想趁着这时候开自己的设计工作室，繁琐的事太多，大家又都很忙，就只能网上寒暄几句。 林涵进门看到叶峻成，就战术性的往后避了避，忍不住吐槽：“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婚宴。” “你可以现在就随份子。”叶峻成坐在苏子滢身边，挑眉看着他说道。 “呵，子滢要是嫁人，我可不会出份子钱，我留着钱等她……” 林涵本想说等她离婚了再给，见苏子滢笑吟吟的眼神杀过来，只好改口，“等她哪天不开心，带她出去玩。” “那恐怕你没这个机会。”叶峻成表面不动如山，手在桌子下已经拽着苏子滢的手玩弄，带着威胁的捏揉着她纤细的骨头，问道，“小滢跟我在一起，会不开心吗？” 这气氛……一来就这么紧张！ 王钰这种女汉子都感觉出来了，打着哈哈：“这么好的饭店，我第一次来吃，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吗？” “切，你家小滢最近看着都肾虚了，这照顾的可不怎么样。” 林涵见不得叶峻成这幅炫耀胜利的模样，只恨自己没带个美女过来回撒狗粮。 苏子滢听到这句话，平静的表情有了波澜，脸都红了，狠狠瞪林涵，苍白无力的解释：“我只是忙毕业设计，没睡好……” “你忙手机设计时也没这么虚。”林涵坐到苏子滢另一边，看到凉菜都上好了，夹一筷子牛肉放到苏子滢碗里，“来，多补补。” 叶峻成毫不客气的把那块肉夹到林涵的碗里，微微笑：“我会照顾她的，不需要你来。” 林涵皱眉，看了眼肉，看了眼苏子滢，又看了眼叶峻成。 刚才一进包厢，就觉得叶峻成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因为换了一身正装显得不一样。 在女生眼里，叶峻成肩宽腰细腿长的模特身材，太适合穿西装了，显得成熟英气有韵味，气势也出来了。 林涵觉得主要是眼神变了，以前的叶峻成，眼里只有画，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像个脆弱的孩子，很容易受到伤害，会让女孩子又爱又产生保护欲。 可现在他坐在苏子滢身边，像个可靠沉稳的男人了，褪去了半熟的青涩少年味，眼神开始幽深，不再惧怕失去。 如果说以前的叶峻成像涉世未深的豪门小公子，现在的他更像是大权握手的财阀继承人。 那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也是苏子滢给的自信。 林涵确实嫉妒了，有个好媳妇太重要了，短短时间就能让对方的气质都变了。 “行，你可得好好照顾，要是委屈了人家……” 林涵的话没说完，就被苏子滢踩了一脚。 “人都到齐了，就开动吧。”苏子滢笑着说道。 “还有两个人没到。”叶峻成要给她准备的惊喜，他看了眼手表——居然连表都戴上了，不要太正式。 “还有谁？”苏子滢诧异的问。 “叶先生，你们的客人到了。”门口的服务员敲了敲门，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穿着大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前面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是张恒远。 后面那位，她去XM设计部时候也见过，但印象最深的是打电话交流——老杨。 老杨身后还有两个服务员，提着几个手提盒进来，放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让各位久等。”张恒远很有绅士风度的道歉，眼睛却一直盯着苏子滢，真诚的说道，“恭喜啊，终于当面道贺了。” 苏子滢没想到昨天还在澳洲的张恒远，居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叶峻成一直拉着她的手，她都想扑过去看看是不是真人。 “这也是你安排的？”苏子滢转头问叶峻成。 “你不是说想当面谢谢他？”叶峻成眼底藏着傲娇等夸的小期待，回答。 “啊！这是你设计的手机！”张焕颜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叫起来。 她那老实沉闷的男朋友看到桌上放着的几个手提袋，也忍不住站起来，拿过一个看着：“听说打游戏特别好用，一点也不卡，用这款能轻松上王者！” “这……这该不会是送我们的吧？”一直没吭声的杨莉莉看到大几千也抢不到的最当红新款手机放在面前，也疯狂心动了。 “是，公司内部刚出了一批，我给大家带来了，是子滢同学送给大家的。”老杨笑着说道。 苏子滢看着叶峻成，轻声问道：“又是你安排的？” “这我还真安排不了，现在有钱也买不到新机子。”叶峻成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跟我妈提了一嘴，她是老板，这点事办不到，可以让位了。” 朱音早就自留了一批货，不过当时是想着送亲朋好友合作方。 尤其是亲家，人手一部都安排上了，给苏子滢和儿子当然也留了，只是这段时间新机超过预期的爆火，她忙的没时间管孩子们，十全大补汤都断了几天…… “也不用安排的这么完美。”苏子滢体贴，觉得未来婆婆忙着百亿的项目，还要抽空管这点小事，太大材小用了。 叶峻成微笑的看着她，他一直都是追求完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想留下瑕疵，尽管每一个完美主义的人，都受尽了这世界的摧残，可是遇到她之后，就被拯救了。 每个人都拿着新手机兴奋，叽叽喳喳的研究着功能。 叶峻成充满爱意的看着苏子滢，又想到第一次见到她，她微笑的递过手机让他付钱时的模样。 那温柔的、不愿让别人难堪的隐忍笑容，完美无瑕，让他在那一刻就希望她是自己的妻，能够保护这样温柔的人，也能够成为这样温柔的人。 苏子滢也看着他，那双藏满故事的眼里，此刻只有星光闪动，舌尖的话语幻化成那些星光，一点点覆盖在他的身上。 故事的开头很温柔，故事的结局也会守护住这温柔，一起追着梦，不再放开对方的手…… （本书完，感谢温柔的你们相伴） ——2021年六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