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人设被戳穿后》作者：养生粥 文案： 六中江昭，冷酷无情的屠榜杀手，竞赛获奖无数，考试次次第一。 高二分班考成绩出来，江昭的排名掉到三百开外，落进平行班。 所有学生都在激烈讨论，只有次次考试稳居倒一的简耀表示：不是一路人，不感兴趣。 结果开学这天，江昭分到他们班，还成了他同桌。 同桌第一天—— 简耀同学背贴着墙，懒散发言：“我从不学习、成绩垫底，被带坏了不负责。” 后来的某一天—— 江昭拿出一张贴满解题思路的满分竞赛模拟卷：“从不学习？” 简耀：“……” 再点开一张除语文外全满分的中考成绩单图片：“成绩垫底？” 简耀：“……” 再后来—— 简耀看着校园表白墙被回复了百条评论的投稿，笑着跟江昭吐槽：“这群人说你故意掉到平行班，想用爱感化我考出好成绩，想象力极其丰富啊。” 江昭沉默片刻，问：“那你能不能给个面子？” 偶像包袱千斤重伪学渣受x桀骜不驯外冷内热学霸攻 微现实向校园文，1v1+he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耀（受），江昭（攻） ┃ 配角：看完的宝贝右下角给个五星好评啦 ┃ 其它：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么么哒 一句话简介：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立意：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第1章 《学霸人设被戳穿后》 文/养生粥/晋江独发 七月末的C市已然步入酷暑，蝉鸣聒噪，毒辣的阳光罩住整个六中。 赵进手里捧着个茶杯子，另一手捏着一张成绩单，视线精准定位在单子最下方那一行。 姓名：简耀 语文：83 数学：75 英语：86 理综：0 总分：244 即使抛开那个“0”不看，前三科的分数也好不到哪去，赵进在那一串数字上扫了好几眼，胸口起伏剧烈，连忙抿了口茶。 枸杞菊花茶，专门喝来降火的。 然而这茶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好不容易压下火，边上的人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一小步，赵进的视线还是被吸引过去，瞟到那人的表情，火星子霎时间又燃了。 “你，你你你……”赵进气得舌头打结，捻着成绩单在他面前晃得哗哗响，泄愤似的将水杯重重磕在办公桌上，“你这分数是怎么考出来的！” 他在六中任教快二十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唯独这位让他大开眼界。 六中怎么说也是个省重点高中，排开那些借读生不看，能考进来的绝对都是相当有实力的，每年的升学率能达到98%以上，甚至有过几次100%的奇迹，更何况学校还有强大的师资团队和优秀的教学计划，就算是借读生也基本跟得上大部队，最后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去年是升学率最惨淡的一年，跌到96%，直接被另外两个高中超了，学校对新高三和他们这届格外重视，年级主任在期末考后开了一次班主任大会，呼吁他们这届“圆梦高考”，摆脱低迷，重回巅峰。 当时张主任在台上慷慨激昂，赵进想到自己班上那位油盐不进的祖宗，心说这还圆个鬼的梦。 尽管如此，他还是尝试给简耀做思想工作，每天拉着他进行半小时以上的交流谈心，终于在三天后得到了他一句“我下次试试”，赵进简直比自己儿子拿第一还感动。 结果今天一大清早，这谜一样的成绩就像一颗榴莲一样砸在他脸上，刺得他生疼。 成绩单抖得跟抖筛子似的，简耀根本看不清，不过他不用看也知道上面是怎样惨不忍睹的分数。他低垂着眼眸，重心落在右腿，有些懒散地站着，面无表情，声音也平平淡淡：“我理综没考。” 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如同火上浇油，在赵进眼里硬生生升级成目中无人理直气壮，就是故意和老师作对。 “没考？为什么没考？你请假了？跟我说明情况了？”赵进连着抛出几个问题，声音都在发颤，他重新抓住茶杯，仿佛那样能让他淡定一点，“是有多急的事能让你一句话不说就缺考？你对待考试就是这个态度！” 简耀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嘴唇：“奶奶病了。” 赵进愣了愣，这才注意到简耀面上不同于以往的疲态，满腔的怒气消散了大半。 他对简耀的家庭不太了解，这孩子包裹的太严实，家长也藏得深不肯露面，但就他多年和学生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简耀家里肯定是有什么事。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家庭环境对小孩的成长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如果没有给出正确的引导，小孩很容易走上弯路。 简耀是实打实考进六中的，赵进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走歪了，而且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奶奶病了啊……那是该去看看。” 赵进松开茶杯，将成绩单放到桌上，双手交握在膝盖前，摆出和人谈心的姿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但你奶奶肯定也不希望你放着考试不考去看她对不对？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能跟老师谈谈吗？” 怎么想的？ 简耀避开赵进的视线，办公室空调的制冷效果一般，站在风口处额上仍有些细密的汗珠，让他愈发觉得燥热。 他在这种时候总会想得很多，有的没的回忆里的想象中的，想到浑身都是负能量，一个人扛着过去就过去了，要没过去能颓废得像个瘟神，走哪儿哪儿都是黑的。 就像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丧的要命，根本无暇去应付面前的大人。 他扯了扯嘴角，两手在校服口袋里攥成拳，专挑着气死班主任的话说：“反正我也考不进实验班，考多少分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的师生谈心进行的格外失败，最后以赵进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一边摆着手请简耀滚蛋告终。 阳光将走廊割裂出明暗，简耀一侧手臂暴露在光下，另一侧陷在阴影里，背着光朝教室走。 他们班在走廊拐角处，边上一整面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已经从期末成绩换成这次分班考。 六中有着独特的走班制度，每年期末考后还有一次分班考试，学校自己出试卷，前三百名能去实验班。 这面墙上就记录着前三百名学生的成绩，每次考试都会更新，这榜的主要目的是激励他们这些平行班的学生，实验班在他们楼上，几乎没人跑楼下来看这个榜。 起初还挺多人去围观，后来大家发现名单上的名字基本没怎么变，就算变也不关自己的事，看的人就渐渐少了。 今天这儿挺热闹，本就狭窄的小道堵的水泄不通，几个挤在前面的女生甚至伸出手指在名单上一个个比对，让简耀有种新高一进校的错觉。 略微吵闹的环境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他一眼看见踮着脚朝里探头的熟悉的背影，走过去一巴掌拍到他背上：“看什么呢？” “哎哟。”被拍的人叫了一声，转过头来，表情很夸张，“你要吓死我啊。” 简耀扬了扬眉，满脸写着无辜。 周宣怡的动静有点大，引得前面几个女生都回过头来，看到简耀又红着脸转回去，讨论的声音都变细了。 “我看榜呢。”周宣怡说着，扭回头继续朝榜看。 他个头挺大，和他的名字完全不搭边儿，借着刚才简耀吸引了一波注意力的机会拨开面前的人群，总算把榜单右下角那一块也看清了。 简耀看他嘘了口气，然后呆若木鸡地自言自语，“卧槽……还真没有。” 简耀是不知道这位达标线都够不上的同学哪来的自信，毫不留情地打击他：“这榜就三百个人，有你才怪。” “不是，不是我，我是那么没有逼数的人吗？”周宣怡摆了摆手，“是江昭，江昭你应该知道吧？” 简耀做出“哦”的嘴型，一脸了然地默认。 江昭谁不知道？ 这名字从刚升上高中开始，就在学校广为流传，甚至火到外校去了。 中考状元进校，之后考试就没从第一名掉下来过，高一的时候已经拿了很多竞赛奖项，如果继续下去，靠竞赛保送国内顶尖大学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些话赵进跟他说了无数遍，似乎是企图用别人的光鲜例子给他做榜样，带动他对学习产生哪怕一丝丝热爱，但很明显没什么效果，毕竟有句话叫“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江昭居然不在榜上！”周宣怡一脸惊愕得像看了恐怖片，“期末考他还是第一啊，这也太吓人了……他是不是暑假玩疯了？” 简耀提醒他：“暑假就放了二十天，按你这想法他得失个忆。” “啊，那是为啥啊！” 简耀耸了耸肩，朝教室走，他不像周宣怡那样八卦，对学神突然跌落神坛的原因不感兴趣，不过进了教室以后，他发现这不是他不感兴趣就能不注意的。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群里的讨论尤其热烈，各种小道消息连绵不断，据说江昭没有旷考也没有忘记填考号，考试的时候也没有生病的迹象，老师们拿着他的答题卡也找不着人问，因为本尊今天并没有到学校来。 最多的说法是江昭看上了平行班里的哪个同学了，是大群里一个匿名提出来的，群里沉默两秒，然后被一连串的震惊表情包刷了屏。 简耀也跟着点了个“+1”。 很快，讨论的中心就从“江昭为什么考砸了”转移到“江昭会去哪个班”。 这个事简耀就真的完全不感兴趣了，他将手机塞进桌肚，看了眼桌上摊着的崭新的理综大试卷，是中午午休前赵进冷着脸丢他桌上的。 简耀的负面情绪从来不会带给班上的同学，从办公室出来以后，他能边开玩笑边和别人说自己的理综考了个零蛋儿，就连说起原因的语气也是轻松的，看起来没心没肺，好像没把奶奶生病当做多大的事儿。 所以赵进拿着卷子从后门走进来，看见他笑嘻嘻跟周宣怡聊天，瞬间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拉起了驴脸，卷子甩他桌上转身就走。 现在周宣怡还沉浸在手机里八卦着江昭到底会分去哪个班，又是午休时间，周围一安静，简耀的心情又复杂了。 虽说他的分数一直处于放飞自我的水平，但再怎么放飞也只是局限于六中，而六中这种连借读生的成绩都有要求的神级学校，起点就比其他高中高了一大截。 也就是说，他就算在这儿拿了倒数第一，同样的成绩放到普高去也能压倒一片人。 简耀自认为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在故意拽着成绩的同时又抓着最后一丝倔强，这两百多的分数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简耀有些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又搓了下脸，将卷子折好扔进书包里，想着放学后看完奶奶，晚上去学校边上的小屋子里写了。 那屋子是奶奶为了他高中好好学习特意买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两个人住足够。 六中以走读为主，虽说也有宿舍，但环境极差，基本没什么人住，于是学校附近的房子自动升级成学区房，几乎全拿来租给学生了。 简耀的奶奶比较霸气，挑了一套房直接买了下来，甚至全翻新了一遍，就准备等简耀升高中搬过去。 结果还没等住进去就生了病。 似乎就是那个时候奶奶的身体开始不好的，也是那个时候让黎娇钻了空子，最后他还是没和奶奶住进那个房子。 尽管如此，这一年来他时常会去那里，大部分时候是为了找个安静地方写作业，特殊情况会在那里过夜。 简耀将一切计划妥当，下午放了学就先去医院找奶奶，却被奶奶的一句话打乱了所有计划。 因为奶奶跟他说，学校边上的小屋子准备租出去了。 第2章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老年人体寒，三十多度的天气也没开空调，窗外的风吹得窗帘膨胀，夕阳的余晖挤进来，洒在简耀的发尾和肩头。 他正坐在病床边上，校服袖子挽到胳膊肘，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不经意地问：“怎么突然想着租出去了？” “本来是没想到，你妈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了。” 手上一下用力过度，苹果皮断掉了，长长一条掉进垃圾桶里，简耀看着桶里那半截果皮，扯着嘴角轻轻啧了一声。 他就知道，黎娇哪里有钱给她那个小傻儿子报补习班。 小傻儿子叫宋阳，倒不是真的傻，就是学习成绩差，小学在班上就是倒数了。 黎娇刚来找他的时候，宋阳正准备小升初，但分数不够，想去好学校就得筹钱找关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用来筹钱的工具，傻傻的以为自己终于有妈妈了，直到黎娇见缝插针地找奶奶要钱，却没一半是花在他身上的，他才逐渐察觉出不对劲。 现在能钻的空子都钻完了，黎娇就打起了那间屋子的主意。 “反正放着也是落灰，租出去还能多帮一个同学，你们学校附近的房子挺抢手的，黎娇跟我说消息刚放出去好几家人来问，我看有一家是孩子一个人住，就选他了。”奶奶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很精神，“他跟你一个年级的，成绩很好，你们说不定认识。” 简耀心想成绩很好那估计就不认识了，他朋友圈子小，外班的都没几个认识的，嘴上还是问了句：“谁啊？叫什么？” 他也就随意一问，没指望从奶奶嘴里听到什么熟悉的名字，苹果皮已经削完了，但他总觉得这苹果哪里不太完美，忍不住边打转边在棱角处削些果肉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奶奶说了个名字：“江昭。” …… 江什么玩意儿？ 简耀手上的刀往前一滑，差点儿削掉半截手指。 “欸，小心点儿！”奶奶坐直身子喊起来，拍了下床又指着简耀的手，“破了没？流血没？” 简耀放下水果刀，摊开手给她看：“没流血。”奶奶抓着他的手指捏了几下，才放下心来，接过苹果时笑了笑：“真认识啊？看把你吓的。” “没，就是惊讶。”简耀起身朝水池那儿走，“他是我们年级第一，谁不认识？” 微凉的水冲在手上，简耀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江昭怎么突然租房？还是一个人？是不是跟他这次考试成绩也有关？ 不过这些问题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了几秒就被扔进回收站，他微微后仰，扭过头有些急切地朝奶奶喊，“你没跟他提我吧？” “没，我没跟他说上话，是他舅舅跟我谈的。” 那就好。 他在奶奶这儿的好学生形象保住了。 简耀吁了口气，关上水边甩手边嘱咐了一句：“别跟他提我啊。” “为什么？”奶奶问他。 简耀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说：“反正别提。” 他一直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奶奶了解他，也没多问，只说“行”，然后从床边的柜子里抽出来一张纸条：“这是江昭的微信号，你加他，自己跟他认识去。” 简耀已经走回床边，低头看着那张纸：“我加他干嘛？” “收房租啊。”奶奶说，“我搞不懂你们这些网上收钱的东西，以后就交给你，那钱就当给你的零花钱了。” 简耀愣了下，心里了然，这法子肯定是黎娇想出来的。 奶奶定期给黎娇扶养他的费用，现在多了笔零花钱，费用用不上，自然就能进她包里。 那房子虽然不大，但地段好，去学校走路不要五分钟，租金再怎么也得上千，他一个高中生也花不了什么钱，如果乱花了，黎娇又有理由找他奶奶坑一笔。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简耀胳膊细，刚刚甩水的时候校服袖子滑了下来，热意在宽大的校服间涌动。 他将校服脱下，揉成一团抓在手里，另一手揪着领口扇风，半开玩笑似的问：“人家就是一个人住，我怎么不行啊？” 当初黎娇还没出现，奶奶在病房里为谁陪简耀读高中的事犯足了愁，却始终不同意让简耀一个人住。 十六七岁正是小孩迫切渴望独立的年纪，没有成年却急切地想成为大人，简耀也是。他一点也不介意一个人，甚至幻想过呆在小屋子里为未来努力的场景。 但奶奶不这么认为。 要不是黎娇来找他，他估计就要去住校了。 “那能一样吗？”奶奶将纸条压在桌上，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涌出一股酸涩。 “你从小就懂事，但是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个小孩，我哪放心你一个人？现在你有妈妈了，妈妈陪你不是更好？我就算真死了也能放心……” “什么死不死的，你起码活一百岁。”简耀打断奶奶的话，还是被她鬓间的白发刺了一下。 老人到了年纪变化就很大，生病后更是如此，他明明记得昨天那里的白发还没有这么多。 这样的奶奶在他面前，他根本没办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抱着校服坐下，拿出手机解开锁，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左右滑了几下，最后还是将那张纸拿过来抓在了手里。 “晚点再加。”简耀说。 “你赶紧啊，他今天就搬进去了。” “这么快？”简耀在心里嗤了一声，心想这人今天没来学校估计就是搬家去了，急成这样是怕考的太差被家长打么。 “急也没用啊，我还得下个微信，平时都用QQ的。”简耀解释道。 “麻烦吗？麻烦就算了，我让黎娇弄去。” 让黎娇弄那还得了。简耀忙道：“别，不麻烦，下载起来飞快，就是要流量，家里有网就不需要……哎反正我来，你别管了。” 和老人解释这些很让简耀头秃，还好奶奶对这些没兴趣，也没再多问什么。 小屋子就这么租出去了，简耀多少有点舍不得，那里是他的一个落脚点，现在落脚点没了，他顿时就觉得有点空。 人现在还已经住进去了，他连最后去流连忘返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一手抵在腿上撑着头，另一手随意刷着手机，脑子里想的是自己在那间屋子里有没有落下东西。 床单是铺了的，随他扔了就行，冰箱里还塞了几瓶饮料就算送他的了，桌子上有几套闲着没事写的竞赛卷子，不过他记得是没写名字…… “简光……翟？”张文斌艰难地念出三个字，回头看向正在跟床单打架的江昭，“这竞赛我记得你也参加过吧？这名字你听过没？” 江昭卷床单的手顿了顿：“没。” 他和床单对视几秒，既打不过它又不想承认自己输了，最后残忍地将它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弯腰从行李箱抽了个新的，开始迎接床单和木板的混合双打。 张文斌没注意他这边的惨状，还在翻看手里的卷子：“写这么详细，是个学霸啊，不过这字怎么这么……居然能比我还丑。” 江昭头都没抬：“那是挺丑。” “你这臭小子。”张文斌抡起卷子就要打他，看到他面前的床铺没忍住笑了，“你就这么睡啊？行了放着我来吧，你清你的书去。” 张文斌将卷子扔到一边，扯过对面江昭手里的床单，江昭也没拦着，原地站了会儿就拎着书包去书桌那儿了。 他将一部分书放进桌边的书柜里，就听张文斌在边上说话：“我看你妈不放心你也是对的，就你这生活技能点得负值了吧。” 江昭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扬手关上书柜，语气不太好：“我哪有时间生活。” 光是完成任务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在张雪念的掌控下他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是紧张的。 “欸，别生气，现在不是让你生活了吗？”张文斌铺好床，转身拍了拍江昭的背，“你妈也是为你好，她就是方法没用对……” “行了，不想听。”江昭冷漠地打断他。 张文斌话卡在喉咙口，最后还是没继续下去，转身继续套被子去了。 周围霎时间静下来，江昭自知刚刚态度不太好，看着张文斌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最后还是低下头，将视线转移到桌上那叠卷子上。 他将卷子在桌上磕整齐了，拿在手里看：“你不是说这里之前没人住么？” 但进来以后，铺好的床、桌上的卷子、还有冰箱里没开过的饮料，都不像是没人住的。 张文斌没受刚才的影响，语气仍然轻松：“那婆婆是这么跟我说的呀，估计是她孙子吧，她说这房本来是为了陪她孙子上高中买的，结果她病了没法陪，房子就空出来了，她孙子可能平时来这里休息什么的。” 江昭随意听着张文斌的话，八分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卷子上，这卷子他以前准备竞赛的时候做过，当时做起来还有些困难，花了他不少时间，所以现在印象还很深刻。 至于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注意力在这张卷子上，是因为他想看看这人解题的思路，但这人的字实在是太丑了点儿。 密密麻麻的黑字红字挤在一起，分割线扭得像蛇一样，写到后面写不完了还直接打个箭头插到中间的空白地方去，一个卷子解析硬生生写出国家机密的感觉。 这人应该知道自己的书面不整洁得过分，特意将答案圈了出来。 简光翟…… 他在学校完全没听说过，是一心一意搞竞赛的？ “他这些东西先放着吧，看他什么时候过来拿。” 张文斌的声音拉回江昭的思绪，江昭转头看过去，床单被套都弄好了，张文斌还将地上的床单尸体叠了。 张文斌抬起胳膊搭在江昭肩上，勾头看着江昭手里的卷子，啧了几声，“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做的都是什么题，我反正是看不懂。” 江昭“嗯”了一声：“我也没看懂。” “哟，你也看不懂啦？”张文斌觉得稀奇，伸手在那叠卷子上扒拉了几下，“这简光翟这么牛逼？做的题连我们江大天才都看不懂？” 江昭嘴角都是垮着的，整张脸都木了：“不是。” 他将那沓卷子扔回桌上，不留情面地点评道，“是字丑得没眼看。” 第3章 学校今天讲分班考的试卷，放学放的早，明天开始正式暑期补课，晚上八点才放学，不过仁慈地给了他们双休日。 简耀在医院这边糊弄了晚饭，又陪奶奶坐着聊了会儿天，快九点的时候才准备走。 “等周末我来接你出院。”简耀套上校服外套，临走前说了句。 “那我得在医院白待好几天，本来后天就能出院了。”奶奶站在窗边，手扶着窗沿原地踱着小步，看上去挺精神，她摆了摆手，“你别来接了，我自己能回，又不远，你一个来回得花三四个小时，多累呀。” “我又不嫌累。”简耀笑了笑，看奶奶状态不错，想着能早点出院也是好事，于是没再坚持，“那你叫兰嫂来接你啊。” 兰嫂是家里雇的阿姨，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年前奶奶生病请的，之后一直没辞。 “知道，我回头跟她打电话说。” “嗯，白天或者晚上走，这天太热了，小心别中暑，空调该开还是得开……” “哎呀，你怎么啰啰嗦嗦的。”奶奶故意夸张地跺了下脚，朝他摆手赶人，“赶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简耀也不恼，笑着抬手抓到门把手上：“行行行，走了。” C市虽说不是一线大城市，但面积却大的要命，随便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花上半个小时都叫离得近。简耀原先住的老宅离学校很远，地铁得转三趟，一次单程得花快两个小时，正因如此，奶奶才会在学校边上买房子。 现在他跟黎娇一家住，奶奶独自住在老宅，他只有周末或者假期的时候会回去。 简耀出了医院就戴上耳机，一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学校边上那一站就下了车。 这个时间学校附近已经没人了，店铺也全关了门，连路过的车都没几辆。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晚间吹着阵阵微风，昏黄的路灯在马路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这种场景简耀见过很多次，他经常在这种时候还在学校附近徘徊，晃晃悠悠朝黎娇家里回去，不过以前是从小屋子里出来，现在和以后……就不知道了。 他的小屋子有别的人住了。 仰头朝熟悉的地方望去，白炽灯光从那间屋子的窗子里照出来，简耀低下头叹了口气。 他在原地站着出神，直到腿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痒得他被迫回过神，才边赶蚊子边回家。 宋明强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动静小点，宋阳在写作业。” 简耀一声不吭地换好鞋，盯着电视看了一会。 这玩意儿可比他换鞋的动静大多了。 他懒得争执，朝自己房间走去，路过宋阳卧室时朝里瞥了眼，宋阳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玩笔，黎娇坐在他身后的床上，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黎娇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宋阳，伸长手臂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叫你写作业！笔你也能玩得这么开心，你这题写多久了怎么还没写出来？” 那一巴掌也就是摸了下头的力度，宋阳却皱着脸揉了半天，还不忘甩锅给简耀：“我刚刚想出来了，简耀一过来把我思路都打断了！” “……”简耀毫不客气地回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黎娇正憋着气呢，听到这话就如同找到突破口，立马嚷嚷起来：“怎么说话的你！书都白念了？一回来就这种态度，你回来干嘛！” 尖锐的声音刺得简耀头皮发麻，宋明强也添油加醋地吼了一声：“吵什么吵！都闭嘴！” “你吼我干什么！是我想吵的吗！” 场面突然混乱，简耀瞥了宋阳一眼，后者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看戏，完全没有做错事的觉悟。 简耀被吵得头昏脑胀，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将噪音隔在外面。 他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走去书桌前拿着空调遥控器用力摁了好几下，将温度调到最低。室内很快降了温，冷风对着他的头顶呼呼的吹，他冷静下来后又将温度调了上去。 外头传来一声巨响，估计是宋明强气不过摔门走了，黎娇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又将矛头转向儿子。 小傻儿子啥啥不在行，顶嘴最在行，黎娇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大声驳回去。 “简耀还不是不学习！他还最后一名呢，你怎么只管我不管他！” “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管谁！” “他不也是你儿子吗！”“你们能一样吗？他又不是我想要的！你学什么不好只知道学坏的，就想像他一样当个坏小孩吗！” 啧。 简耀将遥控器甩到一边，掏出耳机调到超大声，点开摇滚歌单听起来。 他从书包里抽出理综卷子铺在桌上，又拿了本子和笔，在开头写了个“生物”。 “坏小孩现在要开始写生物卷子了。” 简耀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念叨了一句，在本子右上角先写了个硕大的“90”，下面还画了两道潇洒的横杠。 目标：满分！ 摇滚音乐的渲染力极强，简耀一边写一边抖腿，掐着半小时的时间写完，整个人还处于很亢奋的状态。 外面已经安静了，简耀关了音乐，对着自己答案又检查了一遍，找出来一个小错误，然后打开QQ戳进了郑孟阳的聊天框。 简耀：有无这次理综卷答案 他本来想着先去洗澡等会儿再来看答案，结果这次郑孟阳回复的飞快，发了个两只猫咪抱抱的表情包过来，又迅速撤回了。 郑孟阳：卧槽 郑孟阳：刚刚摁错了 郑孟阳：我这个考试没考啊，你等会儿，我去帮你要个答案 简耀回了个“OK”的手势，想了想又打了一串QQ自带的抱抱表情发过去，自己先没忍住笑了。 很快那头就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简耀接通电话时还在笑，就听那头恼羞成怒地吼：“笑啥啊！猛男不能发可爱的表情包吗！” “没。”简耀勉强止住笑，“你准备跟谁发的啊？” “一个小姐姐。”郑孟阳在那头笑了两声，听起来有点傻，“游戏里认识的，贼漂亮，声音也好听炸了，而且还跟我同城！等我再交流一段时间就约她出来面基。” 简耀“哦”了一声，不忘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草。”郑孟阳立马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别瞎想，我就是单纯约她出来玩！” 这点简耀倒是信。 他和郑孟阳认识也有快十年了，这人是个重度姐控，初中就开始到处撩小姐姐，从小就披上了渣男的皮囊，或许是因为人傻钱多，小姐姐都还挺买他的账。 不过简耀知道他也就打打嘴炮，到现在都没干过什么实事，初吻都还留着。 郑孟阳和他以前是邻居，初中虽然不同校但经常约着一起玩，他还帮郑孟阳写了不少作业。 后来高中他考上六中，郑孟阳就托家里找关系把他也塞进了六中，还进了实验班。 两人关系铁到无话不谈，比亲兄弟还亲，简耀的事郑孟阳基本全清楚。 “答案给我了，我发你。” 简耀很快收到好几张图片，正点开一个个存，又听郑孟阳说，“我听说江昭这次考砸了？” “啊。”简耀猛地想起江昭这个人，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纸条还在。 “没道理啊，突然掉三百多名。”郑孟阳顿了顿，“他是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简耀耸了耸肩，也不管郑孟阳看不看得见。 “肯定是故意的，要是以前我肯定不往这方面想，但是现在我面前有你这个活生生的大例子。” 简耀没说话，翻到生物那一张图片对起答案。 “你们这些学霸的想法真是猜不透，放着好好的第一不要，非要故意考个低分，不过我说实话，实验班的氛围是真的太恐怖了，那些人跟一群魔鬼一样，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屁股都不挪一下，一整天可以一句话都不说，要让我这样那我宁愿死了。”郑孟阳说完一大串话，休息了会儿又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说江昭会去哪个班？会不会去你们班啊？到时候高考一个平行班出俩状元，百年一遇啊。” “别，千万别来。”简耀满意地在本子上打了个大红勾，继续说，“我奶奶买的那房子租出去了，你猜租给谁了？” “谁啊？”郑孟阳下意识问，问完又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气，“不会是江昭吧？？” “就是他。” “卧槽？？？” 简耀大致跟郑孟阳说了这件事，又一次想起来要加微信收房租，卧室的门锁却响了起来。 基于黎娇进他卧室从不敲门，简耀养成了进屋反锁的习惯，此时门把手被拧的直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大卸八块。 简耀挂了电话，扭头看着门坐着没动，直到门把手终于安静，随后响起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他才起身走过去。 “有事吗？”简耀低头看着黎娇，冷淡地问。 “什么态度啊你？”黎娇瞪着简耀，指责道，“在家锁什么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不得？” “有、事、吗？”简耀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 简耀的脸在背光的阴影下显得格外阴翳，黎娇卡了下壳，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问：“学校边上那房子租出去了，你知道吧？” “知道。” “我跟奶奶说了，这笔房租给你当零花钱。”黎娇顿了顿又问，“房租多少？” 简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房租多少。 但他没说出来，而是皱着眉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你那什么表情？我又不要你的！”黎娇脸色也更差了，“那房子怎么也得有一千五吧？你平时生活费一千都够用了，我……” “生活费是生活费。”简耀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奶奶要你每个月固定给我的，怎么花是我的事，你凭什么不给？”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给了！”黎娇僵硬地喊一声，闭了闭眼继续道，“奶奶把钱给我就是让我管着怕你瞎花，我的意思是以后少给你一点，你如果真不够了再找我要。” “你准备给多少？” “一个月三百。” “……” 简耀觉得卧室里的空调都不管用了，他现在冒得火恨不得能烧掉一座森林。 “不可能。”他声音因为生气压到很低，“该给多少是多少。” 他不再等黎娇说话就关上门，顺便拧了反锁。 黎娇在外面粗鲁地转着门把手，最后也不知是拍还是踢了下门才走。 和黎娇对线要消耗不少精力，简耀搓了搓脸，回头瞟了眼桌上的小钟，十二点还没到。 他本来想把化学那部分也写了，现在却没了心情。 不如洗澡睡觉。 他走去桌边拿手机，将耳机拔了继续放着音乐，然后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第4章 简耀的卧室自带卫生间，平时回来后就可以呆在自己房间不出去，避免跟黎娇那一家三口有多余的接触，大部分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一周说不上一句话。 今天这种情况算是例外，黎娇估计被她的傻儿子气昏了头，简耀因为租房的事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简耀将水调到微凉，站在花洒下闭气冲了半天，那种憋在胸口挥之不去的烦闷感才终于消散了一点。 手机里正放着一首热血动漫的主题曲，简耀将刘海耙梳向后，闭眼摸索到洗面奶，挤了一坨在手心搓开，随着音乐有节奏地开始搓脸。 搓着搓着他猛地一震，想起来一件事。 他还没加江昭微信！ 简耀的速记能力挺强，琵琶行那种诗他读个几遍就能记住大概，但他的忘性大。 这儿的忘性倒不是指东西一学就忘，大概就跟老年人的健忘症有点像，前一秒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转个身就给忘了。 简耀深知自己这尿性，所以在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的时候往往雷厉风行，放下手里的一切去完成。 于是他几下冲掉脸上的泡沫，转身抬手捏了下毛巾就去将台子上的手机拿起来，下载了微信才转回去继续洗。 洗完后他带着一身热气走出卫生间，一手用毛巾擦拭头发，另一手开始注册微信号。 微信号注册起来挺简单，填个人信息花了不少时间，简耀在相册里翻烂了才找出一张满意的图片做头像，为了找到合适的裁剪角度又更改了好几次，然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微信名。 本来是想跟QQ昵称一样用“JIAN”，但又怕被江昭认出来，最后他填了个“Y”。 好不容易折腾完账号，他又点进各个功能巡逻了一遍，弄了实名认证和绑银行卡，困得打了个哈欠才想起来要加江昭好友。 他抓着最后一丝清醒找到江昭的微信号，理由都没填就发了好友申请过去，下一秒就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简耀被叫魂的闹铃喊醒，连续关掉第四次的时候才终于眯着眼赏了手机一个目光。 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的6点20，中央还跟着一条微信消息。 江昭：谁 简耀勉强为这条消息清醒了半秒，解锁手机点了进去，发现江昭在这之前还发了个问号，时间在五点半。 这人神仙么起这么早？ Y：你房东 简耀陷进枕头里敲字，发送以后脖子一歪又昏睡过去。 再次清醒是6点40，完全被吓醒的，他们早自习七点开始。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床上扭了两分钟才挣扎着爬起来，拖鞋都懒得穿就晃进卫生间洗漱，凉水拍到脸上才终于意识到，他要在高二开学第一天迟到了。 他冲出卫生间换好衣服，抓过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下一秒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拎着书包飞奔出去。 刚营业的太阳还没醒透，阳光不那么刺人，空气中还带着清晨的湿气，简耀一路迎着光，跑起来带风。 他径直狂奔到学校，校外的小摊都收拾着准备走人了，校内还有零星几个同道中人，教学楼里已经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他们教室在三楼，简耀两步并一步地扶着扶手往上爬，想着今天早自习是语文老师的，不抓迟到，问题不大…… 结果转角就遇到了爱。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三楼，还没缓口气就跟站在班门口的赵进撞了个正着。 除了赵进，还有他们年级的魔鬼主任张志远，以及两个人中间夹着的一个高个子男生。 简耀本身穿了鞋有182，这男生比他还要再高一点儿，站在赵进和张志远中间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很快将简耀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男生身上穿着整齐的校服，胸前的扣子也工工整整地扣着，黑色双肩包背在身后，看起来装了一万本书，但他仍然站的笔直。 他正垂眸不知道看着哪儿，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整张脸上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我没感情”，简耀冲上来时他连个眼神都没给。 “简耀！你又迟到！”赵进气势汹汹地吼住简耀，手指朝他这边的空气狠狠一戳。 简耀在他手指后面刹住车，勾头看了眼教室墙上挂着的钟，妄图辩解一下：“我刚刚要是跑进去正好踩点。” “那钟慢了两分钟，铃已经打完了。”赵进说完，又扫过他的穿着，“你校服呢？” 简耀抬起挂着校服外套的胳膊，示意给赵进看。 赵进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继续说：“带个外套就是穿校服啦？这么热的天你穿的住？别人都是穿一件带一件，空调房里穿上外套是校服，出来脱了也是校服，怎么就你喜欢搞特殊？我就没见你穿过夏季校服！” 简耀没出声反驳，直觉告诉他张志远正瞪着他，这主任是出了名的恐怖，被抓去聊过天的回来都焕然一新，声称自己受到心灵的洗礼，他不想去感受一次。 但他还是在心里驳了一句：那么丑的校服打死我也不穿。 他们夏季校服是真的丑到极致，深蓝色的上衣白色的长裤，寓意上说是象征蓝天白云，实际上是谁穿谁呆。 所以不能怪他搞特殊，他是真的不想那么丑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宁愿四十度的大热天穿外套也不穿夏季校服。 不过今天他倒是开了眼，见着一个把夏季校服也穿着能看的学生。 他忍不住又朝面前那男生扫过去，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那双眼睛里藏着不明的情绪，像是疑惑又像是打探，被发现也没退缩，而是大方的跟简耀对视。 简耀一愣，还在思考是笑一下还是皱个眉做回应，赵进先开了口，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 “江昭，你先在门口等会儿，我喊你进来你再进。” 江昭？ 简耀看着眼前这人，一瞬间有点懵。 不会这么巧吧？？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精彩，又把赵进吸引过来，赵进平时没少拿江昭的例子给简耀灌鸡汤，现在本人一下跌到他们班上来了，赵进在简耀面前有点挂不住，忙借着机会赶人。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早自习。” 赵进拍着简耀的背推搡了一下，简耀顺势走了两步，从江昭脸上收回视线，跟着赵进走进班里。 刚进班他就感觉到了一万道视线，几乎整个班的学生都在朝他这边看，好一点儿的手里立了本书打掩护，虽然没什么卵用。 一群同学在赵进进班后全低头装模作样地读起语文书，简耀抬脚朝自己座位走，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身边几人又齐刷刷抬起头看向门口。 这江昭的魅力已经大到为了看一眼可以全然不顾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双重威压了？ 话是这么说，简耀也没忍住好奇地回头瞄了眼，就看见赵进也回过头，看着身后已经跟着走进来的江昭：“欸！你怎么进来了？” 江昭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赵进，简短地回了句：“进来上课。” “……” 这话说的，简耀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鼓个掌。 赵进也明显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干巴巴地笑着说：“我还准备让你做个自我介绍……算了，估计也没人不认识你，你等会儿我看看给你安排个座位。” 简耀收回视线，单肩挎着包朝后面走，身边不少装模作样的读书声，身后赵进和江昭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直到他将包扔到自己桌上，跨过一个板凳在靠墙的位置坐下，他才发现不对劲。 江昭怎么也跟着他走到后面来了？？？ 他看见江昭将装了一万本书的书包放到他刚刚跨过的板凳上，垂眸从他脸上扫过，然后回头跟赵进说：“我坐这。” “……”赵进起码卡了五秒的壳，刚准备开口又被江昭抢了先。 “这里有人？” 江昭反手在桌子边沿“笃”地敲了两下，简耀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冲他问的。 原先班上人数是单数，于是他自告奋勇当了那个独坐人，高一就一直一人占着俩座，边上虽然没人但也堆了一桌子课本卷子。 “没。”简耀答了一声，但没动桌上的东西。 他朝赵进看过去，尽管赵进对他宠爱有加，分数考成这样都不轻言放弃，他也并不觉得赵进会同意江昭坐这种学渣专座，旁边还赠送一位全年级最强学渣。 这后两排就没有考试过线的学生，让一个成绩巨佬坐在这里，赵进怕不是疯了。 赵进说：“行，那你就坐这。” 简耀：“？？？” 真疯了？ “我相信你是自觉的学生，坐哪里对你没什么影响，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在实验班呆惯了，现在来了平行班，学习氛围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要自己调整，别松懈，争取明年再考回去。”赵进拍了下江昭的肩膀，下巴指了下桌上的书问，“这些都是谁的，自己清走。” 简耀不情不愿地拿起桌上的课本，在自己右手边已经堆成塔的书上又加了一层。张志远在外面敲了两下玻璃，赵进点头应了声就出去了。 两个帅哥挨到一起就很吸睛，更何况其中一个是身负传说的江昭，于是在赵进走出去和张志远站走廊聊天后，全班的视线又都聚焦到后门这块位置。 简耀在一堆注视下佯装泰然自若地清书清卷子，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那群同学的视线，而是因为江昭刚刚看他的那几眼。 那眼神里充满试探，看得他有点心虚。 江昭应该……没认出他来吧？ 他坐这儿干嘛啊，不想学习了？ 简耀正想着出神呢，就听前面周宣怡喊了声：“哥，那是我的卷子！” “诶。”简耀应了一声，看清手里一沓卷子上的名字，一并扔到周宣怡胳膊上，没好气地说，“你卷子放我桌上干嘛？” “这不是没位置放了，要不我摞你这上面吧，反正都这么高了，再高点也没事。”周宣怡说完也不顾简耀答没答应，已经将卷子摞了上去。 他人转过来就不准备再转回去，笑着跟江昭打招呼：“江大佬，我叫周宣怡，班里体育委员，你喊我体委就行，我名字太娘了，听着像女的。” 江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从书包里抬起头看了周宣怡一眼：“嗯。” 他从包里抽出好几本厚书，全是周宣怡没见过的，没等周宣怡惊讶完又抽出一本贴满标签的牛津英汉大字典，周宣怡直接呆了。 “卧槽，这就是第一名吗？？”周宣怡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又看向简耀，“这比你这个第一牛逼多了。” “滚你妈蛋，我那是个屁的第一。”突然中枪的简耀笑骂了一声，悄悄拿余光去瞥江昭的表情。 江昭问：“什么第一？” 他的嗓音有着变声期时的低哑，但语调很平静，简耀瞬间又有点杵。 “倒数第一呗。”简耀随意地说，侧坐着靠在墙上，“你们实验班的不关注这些，应该不认识我，我叫简耀，光翟耀。” “认识。”江昭瞥了简耀一眼，停顿两秒才继续说，“刚刚成绩单上看见了。” 那您还问什么第一？？？ 简耀觉得自己脸都麻了，这人明知故问就算了，说个话还要大喘气，着实很欠打。 所以这人刚刚在那看他半天，就是为了欣赏年级倒数第一？？ 简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加上江昭微信也就说了一句话，能被认出来个鬼。而且就算认出来又咋了，无非是多一个人知道自己其实很牛逼。 想通以后简耀就无所畏惧了，盯着江昭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他承认自己对江昭没什么好印象，虽说学校边上那屋子租出去跟江昭无关，但江昭住进去了，简耀还是忍不住连坐了他。 而且今天见到了本尊，浑身上下透着B王气质不说，说话还很气人。 “那你还坐这儿？”简耀语气里带了些挑衅，贴着墙懒散发言，“你要坐这儿也无所谓，但我从不学习、成绩垫底，被带坏了不负责。” 简耀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特别拽，很符合当代十六七岁不良少年的气质，他在江昭面前立足了形象，然后下一秒就垮了台。 赵进不知什么时候送走了张志远，此时突然从后门冒出头，对着简耀的侧脸说：“简耀？坐那么稳等谁请呢，迟到了就自觉到后面站着去！” 第5章 迟到要罚站大概是全国班主任默认的规则，只有站前站后还是站门口的区别，他们五班就是站后。 简耀作为后排常站对象，当然知道这条规矩，只是他没想到早自习都过去小半节了，赵进还要回来抓他的人。 不仅要抓，还把账算的清清楚楚。 “一学期迟到一次站一节课，多一次就多站一节。”赵进背了一遍班级罚站条例，看着已经拎了本语文书站到后面装模作样看着的简耀，“我记得你之前就迟到过一次……放假前对吧？” 简耀从书里抬头，满脸“你在说什么鬼话”得难以置信：“放假前不是上学期的事了吗？” “谁说的？期末结束就意味着一学期结束啦，你还觉得今天才是高二第一天呢？” 简耀撇着嘴低下头，心说我其实觉得九一才是开学第一天。 “等下第一节课也自觉点站后面。”赵进直接下了命令。 简耀：“哦。” 他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语文书，随手翻了一页就读，等赵进转了身才悄悄在他背后竖了个中指。 收手的时候视线晃过江昭，江昭正好清完包里的书本，转身将几乎空了的书包挂在板凳上，然后又转回去开始看书。 全程没往简耀这边瞅上半眼。 简耀：“……” 算了，反正他的台已经垮的渣也不剩了。 他低头默读语文书，快下课时语文老师方艳走到江昭边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拿着他递过来的一张卷子从后门走了。 老师不在，下课铃一打所有人都自觉下了课。六中早自习后有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周一升旗仪式，其他时候做早操，现在由于是暑假补课期间，大课间默认为自由活动。 早自习的时候读书声交织不断，下课后有的组团去超市食堂，有的在走廊上挂机，教室里反倒安静下来，半数人都在自己座位趴着补觉。 这个点太阳就已经很烈了，外头热的能烧人，简耀是绝对不想踏出去一步的。 他本来快下课时还担心等会儿坐回去和江昭之间会有点尴尬，等真打了铃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多虑了。 这丫溜的比铃还快。 简耀将书扔到桌上，伸长了腿侧瘫着，从桌肚里掏出手机。 微信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QQ这边倒是挺热闹，郑孟阳跟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郑孟阳：耀，救我 郑孟阳：［图片］［图片］ 郑孟阳：急急急 郑孟阳：QAQ “……” 简耀看了眼消息时间，最早的一个在十五分钟前，他点开图片放大看了下，是一张物理小测卷，正反页一共四道大题。 他从郑孟阳的表情中悟出了内心崩溃，敲字过去。 简耀：刚罚完站，还要救吗？ 那边几乎秒回：要要要！搞快 简耀往右边瞄了一眼，周宣怡已经睡得打呼了，同桌也不在位子上。他收回右脚踩在板凳横杆上，随便撕了张草稿纸，又看了一遍第一题，将主要信息和图记在开头就演算起来。 这题一看就知道是郑孟阳班上物理老师出的，他们班物理老师是物理组组长，江湖人称杀手王，有多年高考出题经验，出的题条件简洁，但是坑多还难解。 不过这次做起来还好，可能是刚开学的缘故，杀手王下手没那么狠，主要是抓基础知识。 简耀飞速写完一二小问，刚准备开始第三问，身侧的窗玻璃被敲了两下。 他右手边书摞得太高，窗外看不进来，他同样也看不出去，但那声音还是害他手一抖，等号后面溜了个蝌蚪尾巴。 他不爽地伸长脖子越过书塔往外看，对上江昭一张欠揍的冷脸。 “干嘛？”简耀一脸嫌弃地问，声音不大，主要是让江昭看个嘴型。 江昭抬起拿着卷子的手，腾出中指指着后门，嘴巴动了两下：“开门。” “……”简耀看着江昭那动作，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他反手拉开门锁，另一手将写了过程的草稿纸翻了个面，然后转着脑袋目送江昭在他边上坐下。 简耀还是没骨头的半瘫坐姿，左腿笔直的伸长在江昭板凳后面，江昭坐下后将卷子压在桌上拿笔就写。 有江昭在简耀就不好发挥了，一支笔在手上灵活地转了十来圈，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戳郑孟阳的头像。 简耀：兄弟，哥救不了你了 郑孟阳：？？？？QAQQAQ 简耀闷笑了一声，飞快截了个图保存证据，然后点开拍照功能，对着江昭竖起手机秒拍了一张照，虽然糊了但能看清脸。 简耀：看看这是谁 简耀：你这嘴是开了光的吧？ 简耀：人不仅在我们班，还在我边上坐着呢 郑孟阳：？？？？ 郑孟阳那边估计局势紧张，以至于发完一串问号就没再发别的，简耀锁上手机，收回左腿也踩在横杆上，扔了笔改撑着头发呆。 他点开题目照片看着，脑子里冥想步骤，退出来时发现郑孟阳又来了条消息。 郑孟阳：江昭是在做我做的卷子？ 简耀愣了下，扫过江昭的右手，笔下压着的正是物理小卷，第一题已经写完了。 他点开刚拍的照片放大，照片里江昭桌上糊的像笔刷刷过，郑孟阳这都能看出来，眼睛里怕是装了显微镜。 简耀：是啊，刚去楼上领的吧 郑孟阳：QAQ 郑孟阳：QAQQAQQAQ 简耀：…… 草。 简耀秒懂郑孟阳的意思，这丫是想让他去找江昭要答案。 想都不要想。 他重新锁了手机扔进桌肚，继续撑着头发呆，突然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样子很蠢，但他找不出别的事做。 周宣怡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干嘛了这个点就睡得像猪，他没人聊天，又不想出去吹热风，边上有人还不能写题目。半小时的课间变得漫长难熬。 江昭将卷子翻了个面，开始写第三题，简耀看了过去，视线就再收不回来。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学霸做题，就看见江昭在重点处画上横线，然后就开始解了，过程无比流畅，笔都没顿一下，简耀心里跟他掐了下时间，一道中等难度的大题只花了四分钟。 江昭做完没有犹豫就开始了最后一道，第三题的答案完全露了出来，解题过程紧凑整齐，简耀人都看傻了。 他也可以做题做的飞速，但是字肯定更飞的没眼看，像江昭这么淡定他肯定做不到。 所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简耀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无形中受到了打击。 他还想偷偷观摩一下江昭的解题步骤，江昭却没给他机会，写完最后一题就拿着卷子站起来。 眼看着人就要走了，简耀脑子一抽，抬手抓住江昭的胳膊：“等下。” 江昭：“？” 简耀仰头跟江昭对视两秒，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草……他在干什么。 简耀勉强维持正常的面部表情，下巴朝江昭手上的卷子指了一下：“你那个……是实验班的物理小测卷吧？” 江昭：“嗯。” “我一朋友也在实验班，现在在满世界找答案。”简耀说完顿了顿，试探着问，“你卷子借我拍一下？” 面对面说话不像网上聊天能撤回，简耀觉得自己脸有点痛，男人的面子都快撕碎了，正想说一句“算了没事你走吧”，江昭的卷子已经递了过来。 见他傻愣着没接，还催了一句：“快点。” “……” 简耀来不及思考别的，接过卷子僵硬地捞出手机拍了正反面，又僵硬地转身将卷子递了回去，见江昭正面无表情抱着胳膊靠门等着，他扯了个微笑，“谢了。” 江昭“嗯”了一声，拿过卷子开门走了。 门重新关上，简耀有种扛了八百斤大米终于卸了货的轻松。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里骂了句脏话才将答案给郑孟阳发过去。 多了个同桌的校园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主要是这同桌安静的像个背景板，一整天不是在写卷子就是在找卷子写，其他人比较生疏只敢远观，离得最近的简耀不想搭理。 直到晚上快放学的时候，简耀才对江昭这名产生了情绪，还是烦的。 宋阳学校还没开学，这个点在家正活跃着呢，放平时简耀都会先去小屋子里待着，等到十点以后再回去，但今天不行了。 他走到小屋楼下才想起来，这屋现在有人在住。 “啧。”简耀有些郁闷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穿进巷子准备去后面的黑网吧待会儿。 结果屁股还没捂热，他就被手机里的一条消息气得冲了回去。 宋明强还没回家，屋里就黎娇和宋阳两个人，简耀狠狠摔上门，鞋都没换走去宋阳卧室门口。 黎娇正好迎到门口，面色不善地说：“弄那么大动静干嘛？宋阳在写作业你别吵。” 简耀将手机怼到黎娇脸上，压着嗓音问：“这什么意思？” 屏幕上显示的支付宝界面，是黎娇刚刚给他转的三百块钱。 “生活费啊。”黎娇一脸坦然地说，“昨天不是说好了吗？这是这个月的。” 说好个屁。 简耀忍下暴怒，他反感跟人吵架，像黎娇那样什么也不管地乱吼，模样真的很丢人。 简耀：“我说了该给多少是多少。”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够用不就行了吗！我也说了，你真不够了再找我要，我难道还不给你？”黎娇说的理直气壮，最后直接一摆手，“行了别说了，你觉得少就去跟你奶奶说去，反正她钱多。” 听听这鬼话。 简耀简直气的想打人，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一点，指着卧室里坐着的宋阳：“你不给我可以，但那钱是我奶奶给我用的，你一分都别想花在宋阳身上。” 听到宋阳的名字黎娇就变脸了，撕扯着声音吼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宋阳是你弟！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没把他当我弟，也没把你当我妈。”简耀拧着眉，声音因为生气而发颤，“有本事你就去跟我奶奶说，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他说完看见黎娇气急败坏的模样，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简耀知道黎娇不敢去找他奶奶撕破脸，奶奶肯定是向着他的，到时候吃亏的只有黎娇。 但他也无法在奶奶面前戳穿黎娇的真面目。 奶奶年纪大了，没办法照顾他，又放心不下他自己一个人，他不想让奶奶担心。 他就像陷入了死局，只能跟黎娇僵持着，见面就跟打仗似的，一刻也不能松懈。 除了赶紧高考完远离这群人，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真烦。 手机突然亮屏，简耀瞟了一眼，屏幕中央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江昭：［转账］请你确认收款 简耀愣了两秒，皱着眉点进微信里，江昭给他转了1200，下面跟着备注“房租”。 简耀刚跟他妈因为钱的事吵架呢，这人转眼就转了笔钱来，也是很会挑时间。 他知道迁怒于别人是很幼稚的事情，但还是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在黎娇面前没发飙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现在隔着道网络他还有啥好怕的？ Y：少了吧？ Y：我奶奶跟我说租金1500，三月一结，差的补一下 这话怎么看怎么像骗子，傻逼才会直接给他转账。 简耀看着屏幕狡黠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爽，他等着江昭反驳他，最好两人能大吵一架，最好江昭直接说不租了然后卷铺盖走人。 结果江昭连着跟他发来三条转账消息。 第一条300备注的补，后两条各1500，备注分别是第二和第三。 简耀人麻了。 这人他妈的什么意思？土豪？给钱不眨眼？ 简耀火气唰得窜到头顶，拿出十级键盘侠的气势对着手机键盘一顿猛戳。 Y：你煞笔吗你？？你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你就直接转账？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啊？你钱很多？？？那我要跟你说我是骗子呢我现在拿了钱就跑你找谁哭去啊？？ 江昭：。 Y：我真是服了你是猪 简耀第二段话打了个开头就停住，看着江昭那个句号，背脊逐渐僵硬。 我……操。 这他妈发的什么跟什么啊。 简耀瞬间熄了火，整个人都泡在尴尬里，一抹红从肩膀爬到耳根子。 他对着屏幕愣了三秒，木着脸长按那个绿色的方块选择撤回，然后锁上了手机。 第6章 有的人天生不会吵架，一开口就注定输，譬如简耀。 他低头拨了两下刘海，走到书桌边坐下，手机放到桌上，然后双手扶着额沉思。 要沉思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现在空荡荡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时间回到五分钟以前，他绝对拿了钱走人，不跟江昭多废一句话。 这也太拉夸了。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简耀侧眼瞥过去，江昭两个字又出现在屏幕中。 简耀蜷了下手指，压着一身的尴尬拿起手机点开看。 江昭：［图片］ 江昭：什么时候来拿？ 两句话再往上一点就是系统显示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简耀看了差点没当场卸载微信。 他戳开输入框将那句话顶到聊天框外，粗略地瞟了眼江昭发来的图片。 不用放大就知道是他做过的竞赛卷子，下面还压着叠好的床单，他戳进输入框飞快地敲字，仿佛只要敲得够快就不会被尴尬追上。 Y：不拿了你随便处理吧 Y：冰箱还有饮料送你了 江昭：谢谢 江昭：记得收钱 还收什么钱？ 简耀头顶冒出一个大问号，盯着聊天界面的几个橙色框框怔了半晌，试探着点了第一个才懂了江昭的意思。 这个微信转账，居然还得自己点了才能接受。 这倒是给了简耀一次挽救的机会，他只收了第一个，剩下几个就任它放生。 江昭有钱就有钱吧，他也没有真要坑人钱的意思，一个月一千二他用着已经有剩了，还有黎娇的那三百呢。 他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然后大家各自安好，除了每月收个钱不再多有任何交集，但江昭明显没这么干。 江昭极其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还没收完 ……他错了行不行。 简耀深吸一口气，踢掉鞋子踩到板凳上，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聚精会神地打字。 Y：刚刚遇到点事，脑抽了才这么说的，你 他打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慢慢将这段话删掉。 先不说他干嘛要在江昭面前骂自己脑抽，他这么说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江昭“我因为不爽拿你撒了个气”么。 虽然这是事实，但面子大过天的简耀同学不想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他又尝试了几次，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那一波迷惑操作，干脆关了手机装死。 这时候他充分体会了网络的妙处，反正江昭也不知道他是谁，就让事情沉淀一个月，然后两人继续维持一月一交易的线上关系。 完美！ 简耀同学自我疏导完毕，决定通过洗澡完全结束这一尴尬时刻。 _ 锅里的水裹着泡翻滚，江昭抽了两把面条扔进水里，手机不合时宜地震起来，水面瞬间涌出一万个小泡泡，江昭眼疾手快地拧了最小火，大拇指在手机屏幕滑动了一下。 “喂。” “在做什么？” 张雪念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甚至还带了些假意的关心，江昭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吃饭。” “哦。”张雪念顿了一下，“吃完饭以后呢？” 江昭冷漠地反问：“非要一条条向你汇报吗？” 两边都陷入沉默，江昭打开盐罐又拿了酱油，凭着手感往面里放，主动打破了僵局：“还有什么事。” “你准备胡闹到什么时候。”张雪念不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严厉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你这么跟我作对吃亏的是我吗？江昭，不要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江昭闭了闭眼，语气坚定又平淡，“我现在很好。” “你现在好什么！”张雪念吼了一声，急促的呼吸声随之传来，她多年在外打拼，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再坏的情景都能最快扭转过来，唯独碰上江昭不管用。 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积攒许久的压抑，自己精心培养的乖儿子突然反抗，让她措手不及，她勉强拉住一丝理智，恢复平静道，“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现在呆的班，五十四个同学能过线的只有二十多个，第一名都不能保证每次考试过六百分，这样的差距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班的最后一名这次分班考才两百多分！这种成绩放在高考什么学校都不会要！你在这种环境里能好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数据从张雪念嘴里吐出来，砸的江昭有些头晕目眩，他捏了捏眉心，压着烦躁问道：“所以呢？” 张雪念愣了一下：“什么所以？” “你说的都是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头半天没有声音响起，张雪念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不说话，江昭继续说：“我什么样我自己清楚，我怎么学也是我的事，我们之前也说好了，你只用看结果，不要再干预我的学习过程。” “我干预你什么了？我……” “你在影响我对学习的积极性。”江昭打断她的话，跟她强调，“是我在学习，不是你。” “……行。”张雪念似乎是妥协了，但还是强硬地说了句，“我等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给她看？ 难道他学习是为了证明给家长看？ 这话让江昭莫名其妙地来火，没再回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他靠着墙看着锅发了会儿呆，等心里的邪火散完了才关火，端着锅朝外走。 锅里的面已经坨的不成样子，江昭还是象征性地拌了两下，一脸嚼蜡的表情吃了几口，然后礼貌地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去冰箱里拿水喝，视线在最上面一层放着的几罐花花粉粉的RIO微醺上划过，想了想去桌上拿起手机打开看了眼。 简耀那头没有新动静，后面几个转账也没收。 不在？ 他在聊天框里打了个问号，手在发送键上悬停两秒，又将问号删了。 反正钱已经给了，收不收是那头的事。 他只是觉得简耀这人很怪，白天在学校以为他没认出来所以装傻就算了，现在他都拍照片怼脸上了，居然还能接着装？ 江昭将聊天界面的图片点开，简耀的竞赛卷子上写着清晰但劈了叉的“简耀”二字。 可能这人对自己的字充满了自信吧，不得不说今早上他看见成绩单上的名字也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想到这人成绩单上跟着的一排惨不忍睹的分数，不太能和这几套卷子的主人重合到一起。 故意装差生？ 江昭花了大概十秒的样子分析了一下简耀，喝完水就将这事抛到脑后。 就像他跟张雪念说的，这是别人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_ 简耀洗了快半小时的澡，浑身上下搓了一遍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回来的时候光顾着吵架没换鞋，他又不想再出一次房间，干脆光着脚，仗着腿长几步跨到床上就不准备再下来。 现在其实还挺早的，简耀决定先跟奶奶打个电话，等夜里灵感爆发的时候再写写作业。 电话响了几声才通，是兰嫂接的，简耀有些意外这个点兰嫂还在，问道：“我奶奶呢？” “等会儿啊，我把手机给她。” 简耀等了一会儿，那边磨蹭了半天，兰嫂似乎跟谁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响起奶奶的声音：“喂？喂？怎么啦？” 听声音奶奶挺活泼的，简耀笑了笑：“没什么，就跟你说一声江昭的房租收到了。” “噢，收了多少？” “收了……一千二。” “哎！” 奶奶那边叹了口气，简耀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就知道这孩子要给多！”奶奶说。 ？？？ 这话又给简耀说蒙了，这个价格在那一水的学区房里已经很便宜了，他奶奶还说多，是在搞慈善吗？ 而且江昭干嘛闲着没事自己给自己抬价啊。 “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江昭一个人住呢，他舅舅说他跟妈妈闹别扭，不肯用家里钱，他舅舅就跟我商量着告诉他房租八百，多的那四百舅舅这边帮忙补上。”奶奶解释道，“本来是想瞒着，这孩子太聪明了，估计是猜到了。” 简耀大脑当机了半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羞恼地揪着头发：“怎么不早说啊。” 他还乱涨一波价，还键盘喷人，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感觉自己刚刚像个恶霸，还是最蠢的那种。 奶奶笑着说：“我忘了嘛。” 简耀：“那我把超的退给他吧。” “你别退了，就收着吧，我这边再跟他舅舅联系。”奶奶说，“你跟江昭性子挺像的，都倔，我怕你俩吵起来。” 已经吵过了，超凶的那种。 简耀光是想想他那离谱的发言就想原地去世，忙转移了话题：“行，那我就收着了，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吧？” 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奶奶才说：“明天估计出不了，医生让我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简耀怔了怔，心一下揪起来：“怎么回事儿？医生怎么说？” 这一年多奶奶隔三差五往医院跑，吃的药也越来越多，但一直挺稳定，没住过院。 这次突然晕倒住院已经吓到他了，现在说出院又不允许，简耀瞬间就很紧张。 “没事儿，可能前两天太热，我又没开空调，给热着了。”奶奶在那头说的很轻松，估计是听出简耀的语气，笑着安慰他，“那医生跟你一样，说我年纪大了为了省点电不肯开空调，我明明不觉得热呀。” “等你觉得热的时候该中暑了。”简耀笑了笑，“你就听听医生的吧，他说的总没错。” “是是是，所以他让我多住几天，我就再住几天吧。” 简耀又陪奶奶随意聊了会儿天，最后说了周末去看她，就让她睡觉去了。 挂了电话他先看了会儿手机，看着看着就又点进了江昭聊天框里。 这次他终于好好观察了一下江昭的账号，微信昵称就是本名江昭，头像用的黑白配色的线条，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点开头像，戳进江昭的朋友圈里，江昭选择了只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能看见的只有一条，昨天晚上发的。 江昭：敬自由 短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简耀却盯着看了许久。 他觉得自己有一点理解江昭，也有点同情他，因为这朋友圈下面竟然一条评论和一个点赞都没有。 太惨了。 简耀毫不犹豫地点击右侧的圆点，在弹出来的爱心上碰了一下，送了江昭一个赞。 赞完他就退了出来，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善良小天使。 第7章 “爸爸！快快快语数外理化生作业借我抄一下！”周宣怡人都还没坐下就朝身后喊，手扇动得比风火轮还快。 “欸！”简耀头都没抬的应了一声，手里的笔正好写到最后一个字母，勾了个大尾巴又潇洒地打了个点，“爸爸没有。” “操，谁叫你了。”周宣怡朝简耀翻了个白眼，又笑嘻嘻地看着简耀边上的人，“江昭，嘿。” 听声音就够猥琐的，简耀抬头就看见周宣怡一脸狗腿的表情，恨不得拿手机拍下来。 周宣怡能这么不要脸的跟江昭开玩笑倒不全是因为他脸皮厚，主要是江昭这人……确实还行。 经过几天的相处，简耀觉得江昭虽然话不多，从来只有一副表情，看上去生人勿近……但也不是说不上话。 相比而言，他比班里有些成绩靠前的学生好多了。 虽说在大部分学生中间，成绩不会成为交流的鸿沟，但难免有些学生拿这当招牌，靠分数将同学划成三六九等。 这种情况在实验班出现的更多，郑孟阳高一的时候就跟他吐槽烂了，什么害怕被人超过所以被问题目假装不会，甚至还要假惺惺地相互吹捧，整的跟宫斗剧似的，搞得他对实验班都有点阴影。 不过江昭没像郑孟阳说的那样，有人找他要作业他都会给。 虽然放纵他人也是一种冷漠的表现，但江昭又不太一样。 就比如他现在将各科作业一并递给周宣怡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句：“这次数学作业周测应该会考。” 意思就是你别光顾着抄，抄完半点印象都不留。 但周宣怡关注的角度清奇，一脸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卧槽，什么周测？” “数学周测。”江昭说。 “……？？？” 这回答约等于没有，周宣怡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简耀在边上解释：“老师不是说了，高二开始每周都要考数学，周四下午考，周五早上就能出成绩。” 周宣怡问：“今天周几？” 简耀：“四。” “……” 看着周宣怡的表情从一脸懵圈变成一脸蛋疼，简耀没忍住笑得肩膀都抖了。 “你还笑得出来？”周宣怡抡起卷子就要打人，猛地想起这卷子不是自己的，又恹恹收回手，转瞪简耀。 那表情让简耀更想笑了，正好老师还没来班上，他直接笑成一头鹅。 鹅笑到一半不小心瞥到江昭在看他，笑容瞬间僵到脸上，笑声也霎时噎住。 “睡觉也能听到老师说话？” 这话江昭说的很平淡，仿佛是不经意的一问，但给简耀的感觉就很微妙。 两个人虽然是同桌，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互不干涉，除了第一天简耀主动要了次答案，之后交流几次都是周宣怡带起来的话题，两人没再正面交流过。 江昭本身不怎么主动搭理人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在简耀。 毕竟这人占了他的窝，前段时间还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那件事他已经暗示自己忘了。 总而言之，他对江昭印象一般，并不想跟他建立什么友谊关系。 可能过段时间换了座位，他们除了交房租收房租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江昭问这话让简耀有些意外，同时也有点不爽，好像在讽刺他，但说的也确实没错。 他上课大部分时候都是趴着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糊弄道：“可能当时没睡吧，忘了。” 两人对视的路径上恨不得滋出火花，谁也不让着谁，最后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周宣怡打破了僵局。 “诶江昭，这咋没英语卷子？”周宣怡扒拉着卷子问。 江昭率先收回视线，回道：“借别人了。” “啊？你借谁了？” 江昭偏头朝前方看去，眉头微蹙，盯着教室中间某个人的后脑勺看了半天。 肯定是没记住名字。 亏刘嘉逸来找他要卷子之前还热情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简耀在心里鄙视江昭的记忆力，替他回答道：“刘嘉逸。” 江昭蹙着的眉头微展了一下：“嗯。” “操，怎么借他啊？”周宣怡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太美好，满眼嫌弃地朝坐在正中间的刘嘉逸看过去，“他不是学霸么，还抄答案？” 周宣怡挺不喜欢刘嘉逸，其实他们这一窝男生对刘嘉逸印象都不好，包括简耀。 这人是班里的常驻第一名，瘦瘦弱弱的，长相普通，戴着厚重的细框眼镜，典型的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之所以不太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成绩好，主要是这人爱拍人马屁，还总拍的很油腻，说通俗点就是假。 今早上刘嘉逸来找江昭要英语作业时就是一通无脑夸，简耀在旁边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昭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听完，估计是平时听夸听多了。 不过想到江昭连这人名字都没记下来，简耀还是觉得挺爽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在爽什么。 “他对答案。”江昭解释了一句，又继续说，“应该对完了，你可以找他要回来。” “找他要的回来就有鬼了，回头再去告老师。”周宣怡对着刘嘉逸后脑勺冷冷地嗤了一声，叹了口气，“算了，今天不交英语了。” 江昭：“今天老师要查英语作业。” 周宣怡：“……what？” “昨天赵进不是说了么？最近作业交的太少了，跟别人班的放一起高度都矮了一半，所以今天要严查作业，特别是英语。”简耀在严查和特别两个词上加了重音，笔帽在自己桌上敲了两下，“我都写了。” 最后这句话比前面的杀伤力更大，周宣怡瞬间就很慌乱，抓住简耀的卷子：“操，借我。” 简耀笑了一下，抬起胳膊让他把卷子扯过去：“我的你也抄啊，勇士。” “有字就行，总比我瞎蒙好吧。” 周宣怡说完就转回去焦急地补作业了，简耀冲他背后说了句：“你就不能自己做。” 周宣怡没鸟他，他无所谓地转了会笔，转到笔落在桌上才随手去右手边抽了本书准备假装早自习，余光瞥到江昭，这人又在盯着他看。 看没完了是吧？ 这人今天抽了什么风，怎么动不动就看他？ 简耀平时没少被人盯着看过，早练就了一身无视大法，但今天他不想无视。 看就看，他还怕不成？ 不仅不怕，还要大方地看回去。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刚灭的火花又滋滋燃起，周宣怡再次回头救了个场。 他将一张空着的数学卷摁在江昭桌上，又往前推了推：“昭哥，考试考哪些题你帮我圈一下呗？” 江昭垂了下眼眸，剑拔弩张的气势遮了回去，接过卷子：“嗯。” 他拿了红笔圈题目，每圈一个还不忘解释一下：“这两个是考点，这题大概率考原题，可能改数据，还有前两天的卷子，附加题会改成考试大题。” 等江昭说完，周宣怡脸上只剩下大写的“牛逼”两个字。 他接过卷子的动作跟接圣旨一样，啧了几声：“太强了，你是提前看到考试卷子了吗？” 江昭回道：“出卷的是我之前的老师。” 这话让周宣怡和简耀都愣了一下。 简耀这才想起来，江昭之前是省实验班的。 他们学校最牛逼的一个班。 班上五十个人，年级前五十全在里面。 江昭砸到他们五班以后一直没什么特别表现，平时恨不得粘在座位上了，交流最多的人甚至是周宣怡。 简耀差点忘了，这个人可是江昭。 除开这次分班考，他们年级最稳定的第一名。 周测考试就在各自班里考，下午两节课后休息一个十分钟的课间就开始，大家自觉将桌子拖开。 这考试在平行班里随意的要命，考前五分钟的时候大半的人都不在自己座位上，去厕所的去厕所，去打水的去打水，几个男生还在走廊栏杆上挂着。 直到赵进拿着数学卷子到门口赶人，大家才陆陆续续回到了班里。 他们一个班的人数本就超标，教室又不大，桌子拖开后更是把过道全挤没了，人想经过还得侧身踮脚收腹。 反正这距离是不可能防作弊的，不过大家还算自觉，考试时都挺安静。 简耀认真地过完了选填，挑着题在答题卡上填完答案，抬头看了一眼钟，时间控制在三十五分钟。 这个速度他挺满意的，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江昭，人已经在往答题卡右侧填答案了。 简耀：“……” 他们数学答题卡分成左右两半，填空选择和第一道大题在左边，右边上下两个框各一道大题，反面三道大题平分成三条。 也就是说，三十五分钟的时间江昭已经在写第二道大题，而且看样子快写完了。 这是魔鬼吧？？ 简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垃圾，扭头抽了草稿纸就开始演算后面的题目，写到最后一道题的时候，他余光瞥到江昭已经放笔了。 简耀抬眼看了墙上的钟，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简耀：“……” 他彻底输了。 江昭已经开始检查，简耀有些郁闷地写完最后一题，瞬间连敷衍个答案的兴致都没了，只在答题卡反页三个框里各写了一个解。 写完他就甩了笔，望着空白的页面发愣。 江昭这次周测会考多少分？ 他选填答案是什么啊。 简耀其实挺不爱跟人对答案，主要源于他的迷之自信，做出来的肯定是对的，别人要跟他不一样那肯定是别人错了，但他现在很想知道江昭的。 原本想等考完试后趁江昭不再偷看几眼，结果江昭的卷子刚下课就被前排一窝人要走了。 然后周宣怡还是个一听到对答案就跟看了恐怖片似的的货色，简耀只能忍着心里的痒等明天标答出来。 到放学时他心里也不痒了，因为他坚信自己选填全对。 他单肩背着包朝学校后面的黑网吧去，点开自己微信号发朋友圈。 这微信他没加别人，放着也是占内存，干脆就拿来当个日记本，没事的时候发一些平时说不了的话，记录他的高中生活。 反正没人能看见，至于江昭……简耀暂且不把他当人看。 他将写着试卷答案的草稿纸拿在手里，将选填题的答案输了进去，自信满满的在开头写了“标答”两个字加一个冒号，然后点击发送，心情极好的去了网吧。 网吧里正在做活动，充五十返一百，简耀想到宋阳没开学的这一个月呆网吧的时间挺久，瞬间就有些心动。 他正准备翻钱包拿钱，摸到口袋时又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问：“微信能付么？” “能，扫这个就行。”网管小哥拍了两下桌上的二维码说。 因为微信不常用，简耀将它扔在屏幕最后一页，现在再点进去，他发现下面一行里的“发现”栏上竟然多了一个“1”。 简耀愣了一下，戳到那个界面，朋友圈边上也跟了一个“1”。 他先扫码交了钱，等小哥办卡的时候点开朋友圈看了眼，自己刚发的那条还显示在首页，下面跟了一条评论。 江昭：12题错了 简耀：？？？ 第8章 “卡收好了，下次再来直接刷就行。”网管小哥将卡递给简耀，又朝前面抬了下手，“那边空机子你选一个，我给你开。” “就最里面那个，13号？”简耀没往后看，也不太确定。 “10号。”网管小哥说着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行了，密码发你手机上了。” 说完简耀手机就震了两下，界面最上方来了一条短信。 简耀：“谢谢。” 他回头朝网吧角落走过去，边走边将书包抱到身前，翻出数学周测卷子。 简耀是典型的“考完就忘”类的学生，一半是由于他的迷之自信，另一半原因是他记性的确不太好。 所以虽然他非常肯定自己做的题全对，但江昭在评论里说他题目做错了时他的第一反应是：12题讲的什么？ 直到再次看到卷子，扫到开头题干他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题。 作为选择题中的最后一道题，这题的难度不亚于后面大题，甚至还要超过它们，而且还是省实验班的魔鬼老师出的，本意就没想让学生拿到分。 在平行班里对于第12题，老师给的做题方案就是花五到十分钟做，做不出来就跳过去先做别的。 而且就算真的要做也不能中规中矩的做，因为题目繁琐复杂，真要写出来得花不少时间，放在一道选择题上很不值得。 简耀对于这道题的解法就取了巧，先代数进去排除两个选项，再往后推算一点点，然后加上一点做题灵感，剩下两个选项二选一一般都不会错。 或许是自信惯了，明明这次这题纯靠蒙的，他还是不觉得会错，现在再一次看到才发觉自己其实拿不准答案。 他还记得当时他排除了A和C，然后蒙了B，如果错了，那也就是说…… Y：选D？为什么？ 简耀敲了评论回复过去，坐到座位上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等电脑开了也没收到回复。 他推开键盘，先拿出了今天的作业扔在电脑桌上，然后又拿出笔袋，找了笔和草稿纸算这道题。 当时做到二选一时选择纯蒙也是因为他感觉这题写起来很复杂，现在真的认真推导了，他发现这题确实很复杂。 这数学老师比杀手王还魔鬼，高二的第一次周测就出这么恶心的题目，简耀做到一半竟然有点卡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似乎真的不会做。 他在一个步骤纠结了十多分钟，正抓耳挠腮着呢，手机屏幕亮了，江昭给他发了消息，是一张图片。 简耀点开图片，就看见整齐的字迹铺了一页，写着第12题的详细解题过程。 “……” 简耀瞬间惊了两下，一下是震的，一下是受宠若的。 他卡在一半做不出来的题，江昭这么容易就解出来了？ 江昭是……为了他特意写了详细过程？ 简耀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荒谬，但这么完整的答案总不能是考试途中写的，如果是为了整理题目也不会随便写在一张纸上，而且还没抄题。 简耀从图片退出来，忍不住敲字过去问。 Y：刚写的？ 江昭：考试 噢。 考试的时候写的。 ……考试？？？ 别人卷子都不一定写的完，他还能把12题当大题做了？？ 简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懵，想到江昭放笔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可能是没检查全用来写这题了？ 很快他又觉得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Y：……做这题的时候写的？ 江昭：嗯 “……操。” 这人真的是神仙吧？ 他在江昭面前怎么跟个真学渣似的。 简耀觉得发“牛逼”过去都显得太苍白，微信里没存表情包，于是他给江昭发了一串最原始的绿袖口大拇指。 他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看，江昭的思路和他的差不多，前半段过程也很相似，但后面灵活地抓到了他没想到的点。 反正一整道题的过程看完，简耀在心里是跪着的。 解决完这道题，眼前其他的作业题都不香了。 周五一大早，班里大半的人都在激烈讨论周测，数学课代表往办公室跑了好几趟，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周宣怡过了一晚上也不畏惧答案了，简耀觉得他多半是心死了所以破罐子破摔，要不然也不会拉着江昭对答案。 他一手一张卷子，视线在两张卷子上来回扫，结束以后脸上的表情就很怀疑人生。 “……我们做的真的是同一套卷子吗？” 江昭垂眸瞟了眼卷子：“是。” 周宣怡：“……” 他们这边的讨论不算激烈，周宣怡心死的很安详，简耀在一边带着迷之微笑看戏，嘈杂的声音都是从中间传来的。 “这题答案就是D，绝对没错。”刘嘉逸站在班长许晴边上，指着她桌上的卷子说。 许晴声音听着也有些激动：“你说是D总得给个理由吧？你不也是猜的吗？” “我跟江昭一样，你等会儿我问问他去。” 说完刘嘉逸就拿着卷子跑到江昭这边：“江昭，你第12题选的D吧？你咋做的？” 江昭转身在包里翻了半天，然后空着手转回来说：“过程忘在家里了。” “你……”手机里不是有照片吗？ 这话简耀差点儿脱口而出，又被他咬着嘴唇咽回去。 好在他刚发声的音量不大，而且正好周宣怡开了口。 “卧槽，这题我居然对了。”周宣怡瞪着铜铃眼，激动得人都坐直了。 刘嘉逸朝周宣怡那边看了眼，似乎对他这么大动静很不满意，遮在厚重的镜片下晃过嫌弃的眼神：“我也对了，也是猜对的，但对这一次也没用啊，下次碰到还是不会。” 这话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让人莫名不太舒服，简耀转笔的手停下，瞥向周宣怡，周宣怡果然脸色也不太好。 “我他妈自己做出来的。”周宣怡将卷子往江昭桌上一磕，“这题你居然靠猜？这么简单，你这学霸有点水啊。” 边上靠猜还猜错了的简耀：“……” 虽然简耀是错了，但考试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故意填错误答案，反而歪打正着选了个D。 于是他在边上理直气壮地跟了句：“就是，我也做出来了，要不我跟你讲讲？” 说完简耀有些心虚地朝江昭看了眼，正好对上江昭的视线，瞬间更虚了。 别怂啊简耀，江昭又不知道自己是昨晚上看了他解题过程的那个菜比。 简耀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腰板都挺直了。 刘嘉逸顿时有些气结，更多的是不屑。 简耀和周宣怡，一个万年倒一，另一个也在达标线下面徘徊，这两人在他眼里就跟哗众取宠的小丑一样。 会做这一题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考几十分，也好意思说跟他讲题？ 他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拒绝呢，就听边上的江大神开了金口。 江昭丢下笔，朝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着说：“你讲。” 刘嘉逸：“……” 简耀：“……” 他也……呃，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也讲不清。”简耀扯了个职业假笑，胳膊肘戳了下周宣怡，“体委，你来。” 结果体委一脸拒绝，甚至给了刘嘉逸一个白眼：“我猜的，不会。” 简耀：“……” 能不能给个面子。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江昭一声不吭，显然是准备围观看戏，简耀和刘嘉逸面面相觑，谁都不准备先开口。 “刘嘉逸，你问出来没啊？”许晴回头喊了一声，朝刘嘉逸招手。 简耀听到声音也看过去，和许晴碰了下视线，许晴招手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迅速躲闪了目光，继续说，“我好像做出来了，你过来看看？” 这一声喊就跟救护车鸣笛一样，刘嘉逸应了一声就赶紧溜了。 他们前面又围成一窝开始讨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出来了，但刘嘉逸应该不会再来找江昭。 简耀暗自松了口气，一巴掌啪的拍向周宣怡：“你他妈不是会吗？坑我啊。” “我是会啊，那我也不想跟刘嘉逸讲。”周宣怡语气里都带着嫌弃，朝刘嘉逸竖了个中指，“成绩好了不起啊？最受不了这种成绩好还装逼的……江昭我没说你，你是真牛逼。” 莫名又被吹了一波的江昭面不改色，重新拿起笔开始写不知道哪来的卷子。 周宣怡随意扫了眼那张卷子，就觉得头晕眼花，安静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问：“我打扰一下，江昭，你这次周测能考多少分？” 多少分？ 江昭停下笔，沉吟片刻，还没说话就先听见数学课代表李乾鬼嚎的声音。 他拿着成绩单风一般从后门奔到前门，冲进教室里：“周测成绩出来了！” 刚喊完他就被一群人在讲台墙角围了个严实。 刘嘉逸还站在许晴边上，远远喊了一声：“李兄，看下我和许晴的！” “你141，许晴135！”李乾在人群里吼了一声。 “操，牛逼啊！” “我靠！这还是人吗？？” 围成一圈的几个人也嚷起来，纷纷回头往后看，刘嘉逸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没开口，就听那群人接了一句：“妈的，江昭满分怎么考出来的？？？” 刘嘉逸：“？？？” 众人的视线越过笑容逐渐僵硬的刘嘉逸，落在最后排的江昭身上，江昭头也没抬地写着题。 说好的成绩下降呢？？？ 等答题卡发下来，江昭自己还没见着卷子就已经被班里其他人要去传阅了。 简耀拿到自己答题卡就折起来扔到一边，然后看起标答。 后面大题他应该丢不了分…… 但是他第12题错了。 虽然歪打正着填的答案是对的，但如果他认真做，那这题就错了。 所以他最多只有145分。 145分，差了江昭5分，一分压倒一千人，五分一压，简耀觉得自己已经连江昭后脑勺都看不见了。 他为此郁闷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郑孟阳来找他。 周末两天休息，简耀决定回奶奶那边住，顺便去医院看看具体情况，于是去地铁站和郑孟阳顺了一段路。 郑孟阳手里拿了一沓卷子，粗略地数有十几张，走到地铁站门口的时候，他郑重地递给简耀：“大哥，就靠你了。” 这是郑孟阳班上额外布置的周末作业，题目又多又难，跟平行班的随课练习册根本没法比。 这些题目郑孟阳肯定是不会做的，以前也是要简耀帮忙，不过都是网上拍照联系，但这周郑孟阳他爸回来了。 他爸回来了，意思就是在他爸走之前郑孟阳别想碰任何电子产品。 简耀接过卷子，道：“那我直接填了。” “行，你随便填。”郑孟阳爽快地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字，稍微写的能认清一点，跟我的差不多就行。” 简耀心想你那字也没人能认清，不过还是给了个OK的手势。 他回到家先冲了个澡，然后在自己久违的小房间里躺着刷了会儿手机，十点半的时候准时开始做卷子。 简耀一直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今天刚在数学上吃了瘪，于是他决定先把数学作业解决了。 郑孟阳班上数学布置了四张半页小卷，正好凑成一张完整的大卷子，他给自己掐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做。 一个半小时对简耀来说其实有些紧迫了，但想到江昭就花这么多时间还拿了个满分，简耀就不想服输。 他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写得飞快，完全将答应郑孟阳的话忘到脑后，一张卷子写得恨不得能直接招鬼了。 他卡着时间点画完四张招鬼符，然后找到第二张的第四道选择题。 这题他是蒙的。 除了这个，还有第四张的最后一道填空。 他在这两题上徘徊十分钟，发现自己又不会写。 如果放在平时，简耀不会跟真的不会的题太较真，拍照找到答案看懂就行，但今天他很不想拍照搜答案。 他拿不准的题江昭能将过程写的清清楚楚，那这两题是不是也是这样？ 但这再怎么说也是实验班的作业题，还是新学的内容，说不定他不会呢？ 他到底有多牛逼？ 简耀从来没在成绩上怕过谁，更没佩服过谁，但面对江昭这种他突然又有些拿不准。 他现在非常好奇江昭到底会不会做这两题，于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微信，等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在江昭的聊天界面停了不知道多久，小键盘都点了出来。 简耀舔了下嘴唇，两腿弯曲蹲在板凳上，盯着键盘专心地敲下一行字。 Y：在？帮我看两道题？ 第9章 江昭：什么题？ 简耀发完消息又去给自己煮了碗面当宵夜，再回来才收到江昭的信息。 他将鸡蛋戳破了搅进汤里，单手拍了卷子，忽然发现照片里的字丑得他面都吃不下。 于是他点了图片编辑，细心地裁剪以后才将两题发了过去。 江昭：实验班作业？ Y：你知道？ 简耀发完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太对，转念一想江昭现在在平行班的事应该没人不知道，准备点撤回的手又挪开了。 江昭：知道，刚做完 刚做完？江昭也在做？ 不过江昭有实验班作业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同桌这一周里，实验班的每次小测试江昭都不会落下，老师也很关注他，单独准备一份作业很正常。 江昭很快回了两张图片过来，分别写着简耀那两题的解题步骤，照片看着就知道拍得很随意，还能看见边角处写了其他题的过程，但是很模糊。 虽然随意，但是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简耀看完两题茅塞顿开，第一次对某个人有一点佩服。 江昭的解题过程比标答还有用。 因为是选择填空，他没把每个步骤写出来，而是突出了题目核心，能让简耀迅速抓到重点。 Y：懂了 简耀瞟到图片最下方的字迹，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出题号，是跟着上面的题目的。 Y：你每题都写过程？ 对简耀来说，字都不能自己控制了，让他好好写过程比登天还难，所以做选填他从来是在草稿纸上乱画的，大部分时候连草稿纸都懒得用，直接画卷子上。 江昭：差不多 江昭：草稿 Y：。。。。 简耀觉得江昭帮他重新定义了“草稿”这个词。 他又给江昭发了n排绿袖口大拇指。 吃完面喝完汤，时钟走到了十二点半，简耀在奶奶这边的房间不大，空调开到28度都有点冷，他找了条薄毯子披在身上，蹲在凳子上巡逻手机里的APP，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聊。 刚吃完东西不想睡觉，而且也不困，郑孟阳和周宣怡都不在，他也不想自己一人打游戏。 他百无聊赖地在微信小程序里玩了会儿跳一跳，第三次跳死之后倏地冒出一个想法。 要不再写点题？ 他从游戏退出来，回到聊天界面，一眼看见最上方江昭的聊天框。 要不拉着江昭一起写？这次好好比比速度？ 聊了几次天后简耀一甩之前的尴尬，找江昭找得游刃有余。 Y：兄弟你睡了没 Y：还做题吗？来比一下 他盯着屏幕等了有两分钟吧，正想着等右上角时间从12:39跳到12:40的时候就退出，江昭终于回复了。 江昭：没，比什么 Y：英语你也有吗？没写吧？ 江昭：有，没写 Y：那就英语，第一张小卷 Y：快快快，40就开始 简耀发完这句话，时间正好跳到了40，但江昭却突然失踪了。 他等到了41，江昭那边还是不回话。 简耀头上开了一串问号花。 这丫人呢？？ Y：人呢 Y：比不比啊？ 等时间从41跳到43，还是没收到任何回复。 简耀气得要吐了，锁了手机扔到一边，扯了英语小卷就开始做。 管他丫的比不比，反正总是要做的。 英语小卷的题目不多，而且第一张没有阅读，做得快15分钟就能写完。 但简耀这次带着情绪写呢，好半天静不下心，一道题看三遍才能看进眼里。 做到第八道选择题时，他才终于忘了那个突然消失的江昭，进入了写题状态。 然后手机屏幕唰得亮了。 江昭：做完了 简耀：？？？？？ 你逗我玩呢？ 简耀薄毯子滑到凳子上，一摔笔抓着手机暴风打字，硬是敲出打机械键盘的声音。 Y：你都不回句话的吗？？ 江昭：？你不是说40开始 江昭：刚才40了 简耀真想吐了。 他忍无可忍，点开QQ找到郑孟阳的聊天框，然后从表情包里翻出小兔子暴躁扇脸的动图，发出去保存，然后回到微信跟江昭发了过去。 发完一个他存进微信表情包，又给他发了两页。 江昭：。 简耀愣一秒，某些回忆差点儿涌出来，然后立马又发了三页表情包。 这次江昭直接不鸟他了。 他看着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才过15分钟，也就是说江昭这张卷子没用15分钟就写完了。 难道还是比他快？ 简耀看着自己的卷子，还是不服气。 Y：再来一次？写第二张 江昭：不，睡了 靠。 一点不到睡个毛啊。 但这话简耀也不能直接说出去，毕竟他们俩现在就是个网友关系，也不熟。 Y：那明天来，你卷子留一下，晚上比？ 江昭：嗯 Y：到时找你，晚安 江昭：嗯 简耀等了一会儿，江昭没再回复过来，他把第一张小卷剩余的题做完，窝去床上刷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简耀九点多就自然醒来，又在床上赖到十点半，饿得肚皮贴背了才起来。 他洗漱完，去小区门口的沙县买了份炒饭，吃完就去了医院。 医院离奶奶这边挺近，公交二十分钟就能到，车站就在门口，到那边的时候快要饭点，简耀顺便帮奶奶买了午饭。 他这次来之前没跟奶奶说，走到病房才发现，房里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此时正坐着和身边家人聊着天。 简耀原地站了会儿，转身时跟奶奶拨了电话。 这次电话是奶奶本人接的，接的很快：“喂？” “我来医院了，你换病房了？” “啊，对对。”说完奶奶似乎挪开了手机，扭头问了别人几句，对简耀说，“现在在四楼，A杠204，哎呀，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电话，赶紧上来吧。” “这就来。” 简耀走到四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到了新病房才意识到，这片病房是给做手术的病人住的。 新病房不是单人间，旁边还躺着一位中年人，已经做完手术了，正在睡觉，简耀进门后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兰嫂也在病房里守着，他跟兰嫂点头打了个招呼，坐到奶奶边上轻声问：“医生不是说观察几天就行，怎么要做手术了？” “最近天热，肠胃就不太好，闹了几天肚子，昨天就被逼着去做了个全身检查，一查查出问题来了。”奶奶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肚子里长了个小瘤子，得做个小手术挖了，但是正好我最近血压高，做不了，就先换了病房等吃药血压稳定了再做。” 简耀听完半天没吭声，低下头眉宇间微蹙了一下，正好遮在他有些长的刘海里。 他垂眸遮住眸中涌动的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平静，将手里买的饭放到桌上推远了：“那这饭别吃了，油，我等会儿给你买碗粥去。” “欸，那不浪费了！奶奶胃口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喝粥我哪喝得下。” “你多大年纪了还胃口大，这不吃出毛病了。”简耀扯着嘴角轻笑了几声，道，“等你做完手术粥都没得喝，指不定就能沾点水呢。” “年纪大就得喝粥啊？再说我都没七十岁，哪儿年纪大了？”奶奶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满意，但也没继续坚持，“那小兰吃吧，你不正好没吃饭，那土豆片儿给我留两块，我尝个味儿。” “七十岁也不算大。”兰嫂也笑着接了一句，“我得听耀耀的，他让我留我才敢留。” “留吧，她说两块那就留两块。”简耀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给你买粥去。” 这个时候已经算饭点了，食堂人多混杂，卖粥的地方人也多，简耀多排了会儿队，再回病房时正好碰到兰嫂出来。 “要回家了吗？”简耀问。 “对，回去给孙子做个饭。”兰嫂笑着说，“你下午都在吧，那我晚点再过来啦？我得盯盯那小子的作业，没人守着就不写的。” “你晚上吃了饭再来都行，我今天回文博苑。” “行，那我晚上做好饭给你带点儿？你想吃什么？” “你随便弄吧，我都行。” 简耀脸上带着浅笑，看上去礼貌懂事，光这么站着就很讨长辈喜欢。 “那我就随意点弄了，免得婆婆看了嘴馋。”兰嫂说。 “嗯。”简耀顿了顿，视线瞟到地上，白洁的地砖映着头顶灯光的倒影。 他忽然开口，声音随意又平静，“我奶奶要做什么手术？” 兰嫂的笑意僵在脸上，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我是她家里人，总得了解情况吧。”简耀看向兰嫂，明明是笑眼却让兰嫂有些想躲，“你简单跟我说一说，我不问她也不问医生，就想知道严不严重。” “……真不严重。”兰嫂支支吾吾说了句，脸上有些为难，“真的是因为血压高，现在没法做手术，医生说就是个小瘤，摘了就好了。” “不严重就行。”简耀暗自舒了口气，眼底的阴翳一扫而过，重新换上笑颜，“真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奶我了解，她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她也是不想你太担心，影响你学习……” “我知道。”简耀说，“影响不了，放心吧，我先进去了。” 简耀在病房陪了奶奶一下午，把自己班里作业写了，奶奶睡了个午觉，醒了以后隔壁那床的也醒了，两人隔着走道聊天，消磨时间。 时间过得也不算慢，等兰嫂带了饭菜过来，简耀吃完又坐了会儿，外面天就黑了。 “赶紧回去吧，明天别来了，呆这儿无聊。”奶奶说。 “明天再说吧，我在家也没什么事，一样无聊。” “约点同学出去玩玩，别整天闷家里，以前不经常跟孟阳出去玩吗。” “那也得他能出来，他爸回了，现在盯着他呢。”简耀说着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眼，外头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他知道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于是说完朝兰嫂那边看了眼，兰嫂接收到他的意思，极浅的点了点头。 简耀走在小区里时就打开了微信，边走路边朝江昭一顿猛戳。 Y：在？ Y：我马上回家 Y：准备了！ 那边挺快就回复了一个“嗯”，结果回到家，简耀选手先爽了个约。 Y：等会我先冲个澡 江昭：。 简选手磨磨唧唧洗完澡，又在空调房里散了两分钟的热，才翻出了卷子。 Y：我好了，7点55，来？ 江昭：来 Y：卷子反着，没到点前不准看啊 江昭：， 简耀卡着时间点，数字一蹦就翻开卷子开始写，这张卷子也是选择题居多，他屏气凝神扫题扫的飞快，连填字母时间都省了，直接在答案上画圈。 一张20分钟量的卷子，他极限操作，只花了12分钟。 点开手机的时候没有新消息，他飞快地打了个“1”发过去。 等了大概有1分钟吧，江昭那边才回了个“2”。 哈哈！傻了吧！ 简耀盯着屏幕闷声傻笑，这表情大概只有手机屏幕能欣赏到了。 在他眼里，江昭发的数字由内而外透着“我不甘心”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来了试卷图片，简耀知道这是要互对答案了，于是也把自己的拍了过去。 明明是同一张卷子，经过不同人的手后却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江昭的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耐看，简耀的就是一张活生生的草稿纸。 刚做完的题还很新鲜，简耀还记着答案，点开江昭的图片直接看起来，一顺看下去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意思就是要么都全对，要错也都错的一样的，但简耀坚信真相是前者。 他开开心心从图片里退出来，却发现江昭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昭：第3题错了 ？？？ 放你的屁。 明明就一样，选C。 简耀不服气地朝自己卷子上瞄了一眼，就见到自己第三题B选项上画了个没封口的小圈。 我操？ 看错了？ 简耀点开聊天框就准备解释，输入框上方又蹦出来一个白框。 江昭：真菜 ……操？ 第10章 简耀对自己的两个方面一直处于孔雀开屏的状态，不单单是自信，还很自豪，这两方面就是成绩和颜值。 颜值就不用说了吧，他以前在初中就收到过不少情书小礼物，有时候自己照镜子都忍不住夸赞这镜子里的人真帅。成绩也没啥好说的，直接用各种数据就能看出来。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这两方面吃过瘪，即使是高中，他对自己的实际情况也很满意。 他其实不太爱跟人作比较，也不喜欢被人拿来比较，所以赵进每次跟他说江昭哪里哪里好的时候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有当回事过。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成绩，有没有在进步，还能不能做到更好，至于别人是怎么样的，他很少关注，也懒得关注。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之所以能对周围其他人的成绩无感，只是因为他没遇到江昭这种人。 这人以前只是他印象中一个厉害人物的时候还好，现在猛地闯进他的世界里，他不得不去关注，然后就发现江昭是真厉害。 也是真欠打。 简耀看着屏幕上白框里的两个字，第一次领悟了气吐血是什么感受。 血是没吐出来，但他觉得自己受了内伤。 Y：我是看错了兄弟 Y：写的太快，看着答案圈错地了 简耀迫切地给自己解释，但他现在的感觉就很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然后就是后悔。 早知道自己会比江昭快那么多，他就该做完后稍微检查一下，现在这样简直得不偿失。 简耀看着自己发出去的苍白话语，即使跟江昭隔着网络，江昭不知道他是谁，他也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得干干净净，连粒粉末都不留。 然后很快他收到江昭的回复。 江昭：哦 ……哦？ 哦你妈个大头鬼啊！ 江昭这人简直就长在他的雷点上，他平时看见人发这个字就很气，现在更是直接炸了。 Y：真的好吧 Y：不行我们再比两次，三局两胜 江昭：不了 Y：别怂啊，正好还有两张英语卷子，或者其他几门也行 江昭：没了 Y：？ 江昭：就留了这一张，其他的做完了 Y：。。。 简耀仔细数了数桌上堆着的卷子，一共十六张，其中还有几套四页的大卷。 他跟江昭过得是同一种时间吗？ 想一天刷完卷子也不是不可能，但简耀不喜欢这样，同一类型的题反复做有时候反而是浪费时间，对提升成绩没什么作用，还不如劳逸结合放松一下。 不过每个人习惯不同，他也没必要管江昭怎么安排时间，他现在只想向江昭证明自己并不菜。 不仅不菜，还牛逼爆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想也没想的敲字过去问。 Y：你明天还要做什么？ 江昭：作业 Y：没了？ 江昭：[图片] 江昭拍来一本竞赛书的封面，简耀有些印象，似乎之前在学校看见江昭写过。 他以前没事也会做竞赛题，但也就是在网上找了套卷打印下来随便写写，这种针对性强的竞赛书从来没买过。 而且后来他觉得做竞赛题太费脑，他又不走竞赛方向，于是这方面就完全不涉及了。 但是现在，他鬼使神差地点开某宝，搜到跟江昭同款的竞赛书，然后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不为别的，他就是不信邪，他要跟江昭死磕到底。 他最得意的学科就是数学，这一块他绝不能输。 书在周二一早送到了，简耀填的学校地址，中午饭点就忍不住去拿。 拿到后他就给江昭发了条微信，约他对弈数学。 江昭上学似乎不带手机，反正简耀没见他拿出来用过，所以简耀没准备约今天，这书他老见江昭在学校用，放在桌上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写写，除了周末都没带回家里。 他拿着包裹回班，周宣怡正端着饭碗转过身和江昭讲话，江昭一如既往在做题。 他们学校食堂很小，伙食也不怎么样，在那儿吃饭的少之又少，一部分同学是家长送饭，如周宣怡，还有大部分学生在学校附近各种小餐馆吃盒饭，如简耀。 至于江昭，简耀也不知道是哪一类，因为他从来就没撞见过这丫吃饭。 周宣怡看见简耀手里的包裹，问道：“你买书了？小说还是漫画？杂志吗？” “初中教辅。”简耀想也不想就说，“给我弟买的。” “哎哟，你是魔鬼吧。”周宣怡吐槽了一句，扒了口饭转回去了。 江昭也朝书瞥了一眼，简耀面不改色地将包裹丢进包里，然后冷淡地回怼了一个眼神。 反正书被包着江昭也看不见，简耀理直气壮得很，怼完视线他就坐到板凳上，掏出手机在桌子下面滑着看。 他和江昭虽然在微信上交流挺多，但主要原因还是江昭不知道他是谁，两人在学校里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同桌这么久没怎么说过话，一对视就跟要交战似的，两人之前也没有什么矛盾，但莫名其妙地就是相处不来，好像隔着鸿沟，但没人找到跨越的办法，也没人找。 简耀什么都没看进去，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搁那儿一直刷新界面呢，他突然有些烦躁，泄愤似的滑了几页屏幕，突然又想开了。 他在学校可是倒数第一，跟江昭隔得距离大概有太平洋海底到珠穆朗玛峰山顶那么长，能跨越就有鬼了。 他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今晚回去先做几题找找感觉，再让江昭明天记得带书回去。 没想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他看见江昭把这书从桌上的书塔里抽出来塞进了书包里。 于是晚上江昭回复他消息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给江昭下了战书。 竞赛题和学校出的题完全不一样，很吃技巧和熟练度，对于简耀这种只了解了一点边角的菜鸟来说，要跟江昭比当然是输得一塌糊涂。 简耀觉得自己的孔雀羽毛被拔的一根不剩，学校里的鸿沟就要带到网络上了，特别是在他问江昭是不是准备走竞赛的时候，江昭的回答是“不是”。 简耀给他发了两排白眼。 Y：不走竞赛做它干嘛？ 江昭：你不也是？ 简耀知道江昭指的是留在他那的竞赛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当时为什么要去找竞赛卷子做？好像是那段时间老听到人说谁谁谁拿了竞赛奖，连夸带捧得恨不得捧到天上去，于是他带着好奇心去找了竞赛卷子，想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难，能把他难住？ 后来为什么放弃了？似乎是因为跟黎娇大吵了一架。 吵架是最令人疲惫的事，简耀上高中以来放弃了很多东西，有时候一腔热血跟黎娇吵一次架就能消失殆尽。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其实挺争强好胜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跟江昭比赛特意跑去买一本竞赛书，现在一想真的很脑残。 两个都不走竞赛渠道的人有什么好比竞赛题的，要比不也该比平时学校的考试吗？ 但他学校考得最高的一次也才四百二。 自己估分和老师阅卷还是有差别的，尤其是语文，而且简耀字还丑。 他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想法，敲字问过去。 Y：你中考多少分？ 江昭：512 他们中考除开体育成绩总分520，江昭扣了八分。 简耀瞬间又自信开屏了，他初中语文就没扣过八分。 于是他睚眦必报了回去。 Y：菜啊，扣这么多 江昭：。 简耀读懂了这个符号里的含义，江昭可是中考状元，他突然这么说的确很狂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中考成绩单，拿手机拍下来，又将前面名字和语文那一栏一起裁剪了，剩下的给江昭发了过去。 Y：看见没，全满分 江昭：语文80？ Y：屁 简耀有点儿后悔，这成绩单一直被他压在柜子里，好不容易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居然自己又拿出来回忆了一遍。 他看着语文栏下的“0”，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Y：语文没考，奶奶病了送她去医院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前一晚奶奶还给他做了一桌美味的饭菜，犒劳他这个即将中考的考生，两人还规划了一下什么时候搬到学校边上去。 考试当天，奶奶在厨房突然晕倒了。 等送奶奶去医院，兰嫂赶过来的时候，早就过了考试时间。 他能进这学校都是侥幸，去年录取线偏低，他又有分配生考试赠送的三十分，加在一起正好擦线进。 江昭那边好半天没回复，简耀盯着屏幕，好几次想倾诉点什么，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母，又被他删掉。 他能倾诉什么呢，自己家的破事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过当个故事，江昭不回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对听故事都没兴趣。 Y：你应该庆幸，我要是考了状元就是我了 江昭：哦 你又哦个毛啊。 简耀恨不得穿过屏幕打江昭的人。 Y：你不信？？我语文必不可能扣八分 江昭：至少10 Y：？？？讲讲道理 江昭：字太丑了 Y：。。。。。。 简耀对着屏幕翻了一亿个白眼，找出兔子扇人表情包发了两页，结束了对话。 自从两人开始网上对线——主要是简耀找江昭对弈，简耀的生活都变充实了不少。 他找到了写竞赛题的乐趣，有时候会跟江昭一起写，不过对线主要内容还是周末的实验班作业和每周周测。 简耀对周测大题的分估不准，又不能全算成满分，所以只跟江昭比选填。 然后这一周，他不幸又做错了一道。 要是真不会做就算了，但简耀看完江昭的解题步骤后发现，自己是看错题目条件了。 他对着手机屏幕直呕血，恨不得时间倒回去让他重新写一遍。 最后他也只能梗着脖子敲字给江昭：下周必不可能扣分 他满怀期待并自信满满地等着下一周周测的到来，却没能抓住机会。 周四中午他接到兰嫂的电话，告诉他奶奶今天下午要做手术了。 第11章 简耀听完电话，没有回班就朝医院赶过去，奶奶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半，他到医院时已经在手术中了。 兰嫂正坐在手术室外面等着，见到简耀忙站起来道：“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还在上课？” 简耀面色凝重，眉宇间透着复杂，他没回答兰嫂的问题，问：“手术怎么样了？” “手术正做着呢。”兰嫂说，“你放心，李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手术肯定成功……” “兰嫂。”简耀低垂着脑袋，轻声打断她的话，他平静地盯了地砖一会儿，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抬头看着她，“我来的路上查了下，胃里长瘤……没那么简单吧？” 他知道网上查这些不可靠，但一路搜出来的每一条信息都让他感到窒息，他看着兰嫂僵硬地站在原处，似乎是在努力挣扎，最后终于放弃抵抗，眼周红了一圈。 兰嫂没再说话，但简耀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脚下有些站不住，快步走到兰嫂身后的板凳坐下，然后陷入沉默。 兰嫂回头看过去，就见简耀十指交叉，胳膊肘抵在腿上，微长的刘海垂着，将他的表情遮了大半。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简耀也是在医院里，那之前她听简耀奶奶讲过他的事，以为他会是个极度偏激或者冷漠的小孩，没想到这孩子不仅乐观随和，还很懂事。 就是太懂事了，才会让人看着心疼。 “是良性吗？”简耀问。 他嗓子里有些干涩，以至于说话声音都带着哑。 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拉长，医院里并不安静，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各种人的交谈声，还有推车滑轮滚动的声音，他怕没听清兰嫂的话，于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很长时间都没听见。 他确定是兰嫂没有说话，心里了然。 兰嫂走到他边上坐下，抬手抚上他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他勉强润了下嗓，继续问，“所以我奶奶到底做的什么手术？” 兰嫂的指尖颤了颤，她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些痛苦，但也知道现在瞒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呼了一口气，终于妥协，道：“胃全切。” _ 胃全切，这名字浅显易懂，根本不需要再去查它的意思。 但简耀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查了整整一个下午。 胃全切手术、胃全切手术后多久恢复、胃全切手术后能完全恢复吗？…… 直到屏幕上方弹出电量低的通知，简耀才从浏览器中回神，竟然已经六点多了。 手术还没做完。 他强迫自己别想太多，从浏览器退出来，将手机调成省电模式。 然后放空大脑坐着干等。 这一条道上只有走廊尽头有扇窗，能被阳光眷顾的只有窗下一小片区域，其余地方长期亮着灯，苍白的灯光让整条过道都显得冷感。简耀看着最亮的那片区域，挺想走过去看看外面清醒一下，双腿却没有力气。 明明在这儿坐了一下午，竟然会疲惫的站都站不起来。 但是他真的觉得好累。 直到七点多，夜幕降临，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简耀眼里闪了一下，瞬间复活一般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 兰嫂也跟着他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他甚至忘记该怎么说话，就这么目光炯炯地盯着医生。 医生摘了口罩，道：“手术很成功。” 两人都舒了口气，简耀张了张嘴，或许是下午被搜索引擎里的知识洗脑的太严重，他有很多问题，却乱得一时不知该先问什么。 倒是医生主动开口道：“术后还有些注意事项，等会儿有人来跟你们说，伤口的话恢复得好两周就够了，就是适应需要花一段时间。” 这医生明显是有丰富经验，几乎解答了简耀的所有问题，兰嫂在一边略微激动地夸赞医生，简耀还懵着，只轻点了一下头，道：“谢谢。” 病床被几人推出来，奶奶平躺在正中央，还处于麻醉中。兰嫂已经跟了过去，简耀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医生转头时又喊住他：“那个，李医生。” 医生闻声顿住脚步，等着简耀后面的话。 简耀抿了抿唇，道：“我奶奶那个……胃，我能看看么？” 光是问出来就让他精疲力尽，明明心里是填满的畏惧，但他还是想看看。 看完以后他就后悔了，去厕所把中午没消化完的饭菜全吐了个干净。 除了视觉上的冲击，更多的是心揪起来的难受，他用冷水反复洗了几次脸才稍微冷静了一些，抬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一年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在奶奶身边，他甚至不知道奶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这么严重的。 他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在逃避，从第一次陪奶奶进医院开始，他从来没有细问过奶奶的病况，因为他害怕。 即使是刚刚跟李医生在手术室里，他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医生奶奶是不是真的能康复。 他一路沉重地回了病房，奶奶已经挪到病床上了，兰嫂在边上守着。 “这麻醉要到什么时候？”简耀问。 “医生说得到夜里了。”兰嫂轻声说，“刚刚有人来讲了讲注意事项，等明早医生查房也会跟婆婆说，你……现在要不要去找医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简耀怔了怔，然后“嗯”了一声。 兰嫂再怎么说也只是请来的阿姨，病人的具体情况当然还是要家属去了解，而现在奶奶的家属只有他。 这次他想躲也躲不掉。 “问完你就先回去吧。”兰嫂道，“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这边有我守着。” 简耀扯了扯嘴角，现在这情况还上什么学：“这才刚做完手术，我当然要陪着，请一天假就行了。” “那哪行，本来你奶奶连手术的事都不让我说，是我担心……才擅自跟你打了电话，没想到你自个儿跑来了。”兰嫂说，“回头婆婆醒了见着你要生气了，她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倔着呢，到时候心里难受还影响身体恢复。” “行吧，那我明天放学再过来。”简耀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因为中考的事儿，奶奶到现在还内疚着，好巧不巧的后来几次翘课去医院都跟考试有关，他都不敢让奶奶知道。 “奶奶醒了跟我说一声。”出病房前简耀补了句。 他走去医生办公室，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医生看见他将他喊了进去。 李医生跟奶奶挺熟的了，对他们家里的事略有了解，所以有意避开了敏感话题，只道：“是来问奶奶情况的？” “嗯。”简耀一路走来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现在已经差不多清醒了，但还是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我奶奶做完这个手术就好了吗？” 李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他做医生这么多年，病危通知都发过不少，面对简耀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犹豫过后，他还是平静地说：“你奶奶是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 简耀下意识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白，最后又垂下脑袋。 这反应是李医生没想到的。 大多数癌症患者的家属听到这些，或愤怒地反驳，或撕心裂肺地哭，有的甚至出手打人，想方设法的发泄出来。 但简耀静得仿佛在世界消失了一般。 “手术是很成功的，只要后续配合治疗，保持好的心态，长时间维持寿命也可以做到，恢复得好还能安排出院。奶奶挺开朗的，你要相信她。” “自己也想开点，你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你奶奶的情绪，她肯定不想你难过。” 简耀一路走到地铁站，这个点错开了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里人不多，地铁里甚至有挺多空位，但他没坐。 他靠在角落，脑子里还是白的，周围的人陆续多起来，有对情侣就站在他边上，一直腻腻歪歪地说着话，女方突然夹着嗓音撒起娇，终于把他的魂招了回来。 他看着门窗里自己的倒影，猛地搓了把脸，将手机拿出来。 一直愣神是没有用的，一直陷在自己莫须有的世界里也是没有用的，他只能接受现实，然后面对现实。 他努力无视脑海里翻涌而出的情绪，现在就想能找个人讲讲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下午的时候他就收到过周宣怡借手机发来的询问，已经跟他简单解释过了，现在QQ上一条消息都没有，倒是微信来了一条，快七点的时候发的。 江昭：答案？ 这是在找他对这次周测的答案呢。 前两次周测他都会将答案发到朋友圈里，让江昭去看，这次没发，江昭就找过来了。 但他都没考试，有个毛的答案。 Y：今天有事，没考 江昭：哦 简耀对着屏幕愣了两秒，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他现在本来就情绪差，脑子也跟着不太好使，没悟出哪里不对。 现在时间不算晚，应该能赶在关门前回学校，他还能去把考试卷子拿了回家再做。 他在输入框里敲字，准备告诉他晚上写完再对答案，敲到一半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 江昭：我同桌也没考 第12章 我同桌也没考。 我同桌也没考。 我同桌也没考。 …… 你同桌不就他妈是我吗！ 简耀只觉得头皮发麻，手机都有点儿烫手，他感觉自己掉马只在一念之间，瞬间提起十二分精神。 要在以前两人没这么多交集的时候，他倒是无所谓江昭知道这些，但现在他就非常不想暴露自己了。 除了会尴尬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比不过江昭。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就算要说，也得等哪天他比江昭牛逼了再说，那优势就在他这儿了。 他先将自己输入框里的话发出去，然后就开始装傻。 Y：等我晚上做完了再对答案 Y：这么巧，你同桌谁啊 江昭：跟你名字挺像的 简耀：？？？ 这话什么意思？他真的没看懂。 他回了个问号过去，屏幕上方忽然蹦出一个提示框：当前电量仅剩3%，请及时充电。 他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这电他得留着，避免奶奶等会儿醒了给他打电话找不到人。 Y：手机快没电了，晚点说 这话说得很像假的，但简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清空了后台程序后锁上手机。 他在路上一直想着江昭发来的那句话，怎么也想不通。 什么叫名字挺像？他跟江昭微信上聊天都有话直说，也没起过什么假名字骗他，那他知道的那个名字是什么玩意儿？ 总不能还有第二个他吧，他也不可能有人格分裂，那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地铁换乘站的人还是挺多，门一开就一窝蜂地挤进来，简耀整个人被卡在角落缝里，思绪也被嘈杂的人声和维持秩序的打喇叭声打乱了。 他懒得继续揣摩江昭话里的意思，准备等回家给手机充上电再问他。 简耀出地铁站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天色完全暗下来，一轮弯月孤独地挂在夜幕之中，散出微弱的光。 从这儿到学校还有一小段路，平时这个点还挺热闹的，高三的晚自习十点才结束，这个时间正是他们回家的时候。 但现在是暑期补课，高三八点放学，走读生大部分都在那时候回家了，只有少数留在学校自习室自习。 今天这条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路边的店铺都关了门，整条道路寂静萧条，昏黄的路灯笼罩在夜色里，时不时刮一阵微风。 C市的夏夜依然很热，这风一点儿凉意没有，甚至还带着热流，简耀走到学校时额间已经浮了一层细密汗珠。 学校伸缩门已经关了，只有边上的小门还开着，从外朝教学楼看，所有教室都是黑的，只有几个路灯亮着白光，但路上看不见一个人。 黑夜和寂静总能渲染出人的一些莫名情绪，简耀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压抑的情绪又一点点浮现出来。 楼道的灯还亮着，简耀到了班上，朝后门走过去。后门门锁前段时间被人拉坏了，报修后还没人来修，赵进只能让大家这几天贵重物品不要放在学校里。 简耀推门进去，开了他这边的灯，看着室内愣了会神。 大概是第一次这个时间来教室，简耀都有些不适应，他一眼扫过整间屋子，被书卷堆砌如山的桌子，没擦干净的黑板，还有故意使坏放在黑板最上方的黑板擦。 光是看着这些都能想象出一副热闹的场景，简耀却忽然觉得有点空。 可能是今天有点儿伤感，看什么都难受。 现在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竟然有些触景生情。 他看回自己的课桌，仅仅一个下午没见就面目全非，新发的卷子堆得满满当当，是今天的作业和周测卷。他将大卷子一张张折好塞进包里，刚折了两张，手机震了起来。 是奶奶打来的电话，简耀想也不想按了接通。 “喂？” “耀耀啊。” 奶奶的声音透着遮掩不住的乏力，似乎是着急，声音都有些上扬。 估计今天真有点伤感，光是听奶奶这么喊了一声，简耀就觉得鼻子发酸，嗓子也瞬间干涩。 他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拨弄书包里的卷子，听奶奶继续说，“你今天来医院看我了？哎呀，我都叫小兰别告诉你了。” “手术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啊。”简耀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嘴角甚至扯了个微笑，虽然笑得不怎么好看。 “……也没什么大事儿。”那头踟蹰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别担心，奶奶没事儿啊，等伤口好了就好了，就是以后很多东西不能吃了，哎……” 奶奶的语气轻松平常，甚至带了些抱怨，但每一句话都像刀割在简耀心上，割出一道道小口，每道都在渗血。 到底谁是病人啊。 到底是谁该安慰谁啊。 为什么到了现在，奶奶还在当他是小孩儿哄着呢？ 简耀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鼻尖愈发酸胀，眼眶也干涩的疼，各种画面从脑海中涌现，奶奶的笑、医生的话语、手术室里他看见的胃…… 一颗水珠啪嗒一声砸到卷子上，在静谧的环境中听得格外清楚。 简耀愣了一下，捻着卷子的手狠狠一攥，这才发觉自己视线模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来。 这滴眼泪像开关，瞬间激活了简耀的所有委屈，他拼命想继续扯出笑容，嘴角却怎么也不肯勾起来。 “你好好听医生的话，他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简耀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无声哽咽了一下继续道，“我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了啊，你早点休息，明天放学我就看你去。” “行，我准备睡了。”奶奶说，“来不及就别来了，周末再来也行。” 简耀装没听见挂了电话，他感觉自己没法正常讲话了。 他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深吸几口气将眼泪挤回去，快速整理剩余的几张卷子，但这样压抑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以至于动作都变得急躁，他猛地拉上书包，然后捂住自己的脸。 事实证明，要哭出来的眼泪是憋不回去的，至少简耀不行。 他其实很少会哭，上一次哭还是在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后来是怎么恢复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简耀一直认同这句话，但某些时候他就是很窝囊，比如现在。 周围一片静谧，显得他的抽泣声更加清晰，其实他有试着忍耐，但还是会有几声呜咽漏出来。 他肩膀抵着墙，闭着眼关上灯，贴着墙缓缓蹲下来。 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就哭这么一次。 他缩在墙角像个无助的孩子，半张脸埋在臂膀里，鼻子已经完全堵上了，他隔一会儿就用力地吸鼻子，企图通通气。 正吸到一半，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廊的灯光顷刻间洒进来，又瞬间被一道人影覆盖。 简耀傻了一秒，回过头，正对上那人低垂下来的视线。 是江昭。 操…… 面前蹲着的人眼圈通红，满面泪痕，额前的刘海也杂乱地贴着额头，惊愕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江昭在自习室自习了一会儿，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他碰到了。 他在走道上看见教室亮着灯，没一会儿又灭了，特意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想着守株待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但既然有这个想法他就做了，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 这儿是下楼出学校的必经之路，简耀想越过这里离开学校，除非他会飞。 简耀什么委屈难受的想法都跑光了，他现在整个脑袋里都是一个大写的懵。 江昭怎么在这里？江昭怎么他妈的在这里！ 他现在满脸鼻涕眼泪地蹲在这儿，连他自己都没眼看，现在全被江昭看见了。 简耀恨不得当场去世。 他将头转回去，不说话不发声，假装自己是座雕像。 然后江昭把他这边的灯给打开了。 突然的亮光让简耀闭上眼，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干脆就这么闭着眼装死，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 他听到江昭走到他边上，一顿嘈杂后是拉书包拉链的声音，忍不住开了道眼缝偷看，就看见江昭将包里几本书拿出来扔到桌上，拉好书包挎到肩上，然后抬手关了灯，走出教室，顺便还带上了门。 简耀：“……” 他又一次陷在黑暗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 他这么大一个目标蹲在这儿，江昭能没看见？？ 一心想被无视的简耀，现在真被无视了，反而不乐意起来。 他无所谓别人当他是坏学生、差生，但不能无所谓别人当他是孬种。 他不能让刚才那副怂样刷新江昭对他的印象。 简耀撑着地站起来，拉开门冲出去，想追上江昭跟他解释解释。 刚迈出一条腿，就看见门边站着的江昭，差点儿撞他肩上。 江昭随意靠着墙，黑色书包单肩挎着，校服外套的袖子卷到胳膊肘，听到声音朝他看过来。 他和江昭皮肤都白，但江昭的白更冷调，在月色和白炽灯光的交织下几近透明，估计是刚从空调房间出来，校服上还带着凉气。 江昭站直身子，视线仍对着他，微沉的嗓音中带着清冷：“哭完了？” 简耀的大脑已经当机了，懵圈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他下意识吸了下鼻子，应了声：“啊。” 江昭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提了提书包肩带，转身走了。 简耀站在原地，看着江昭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宛若一块望夫石。 他脑细胞已经死绝了，做事全靠本能，回头捞过自己的书包，想也没想朝江昭追过去。 第13章 江昭走得并不快，简耀几步追过去就看见他，无声地跟在他后面。 弯月宁静地挂在夜空，少年一前一后走在朦胧月色下，皎洁的白炽灯光给他们拉了两道修长的影子。 有人从另一边的路口拐出来，手里还环抱着书，无意间朝他们这边看了眼，原地怔了一下，转身朝与他们相反方向的宿舍楼走了。 简耀注意到那眼神是朝他这儿看的，这才感觉到脸上不太舒服。 就是平时打哈欠流眼泪眼圈都会泛红，更何况刚刚哭了那么久，还哭得……很惨烈。 简耀估计自己的眼睛现在也肿得很惨烈。 “喂。”简耀低头喊了声，嗓子也是哑的。 前面那人脚步没变，简耀清了下嗓子，抬起头，“江昭。” 江昭闻声停下，回头看过来。 简耀避开江昭的视线，重新低下头，他吸了下鼻子，抬手在脸颊已经干涸的泪水上蹭了蹭：“有纸没？” 他看见江昭在校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然后拿出一包还没拆封的纸巾给他。 “谢谢。”简耀接过来，抽了一张纸巾擦脸，江昭转身继续朝前走了。 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后，简耀的形象勉强找了回来，就是眼睛还肿胀得厉害，比平时小了一圈，不过大半夜的也看不明显。 简耀追到江昭边上和他并排走，举起纸包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然后自作主张地塞进他的校服口袋里。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出学校。 马路上连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静得甚至能听见脚步声，两人走了两个路灯的距离，快到第三个时，简耀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么晚还在学校干嘛？”简耀问。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儿鼻音，但不明显。 “自习。”江昭说。 “噢。”简耀盯着地上的方砖，忽的意识到什么，偏头看着他问，“你每天在学校自习？” 这算是他比较近距离的跟江昭接触了，江昭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他的视线只到江昭挺直的鼻梁。 之前在网上一直是做题，他没在意过江昭在哪儿，潜意识里以为他一直呆在家里。 “没有。”江昭说完顿了顿，瞥了简耀一眼，“就今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简耀觉得这一眼有点意味不明。 真这么巧？正好今天在学校自习，正好这个时候回班上放书，正好…… 他怎么感觉江昭像故意的。 江昭说完这话就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了，简耀原地愣了两秒，又跟了上去。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当务之急是让今天的事就此尘封。 “商量个事儿呗。”简耀抬起胳膊压在江昭肩膀上，身体微斜，止住他的步伐。 江昭偏头，看着肩上那只胳膊的眼睛里满是嫌弃。 简耀无视这人的眼神，晃了下胳膊继续说：“行不行啊？” “……什么。” 简耀：“刚刚在教室里的事，你就当做没看见。” 江昭：“哦。” 简耀：“……” 这丫……网上打字欠打就算了，本人说话也很欠打。 简耀忍着一拳头招呼上去的冲动，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自助售卖机，站直身子指了指：“走，请你喝水。” 其实这种时候要请就该请贵点儿的，显得有排面，但是附近的奶茶店饮品店早就关了门，简耀只能挑售卖机里最贵的买。 他买了两瓶拿铁饮料，递过去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先喝起来。 江昭捏着瓶盖将饮料瓶拎在半空中，忽然问：“用这个收买我？” …… 收买个鬼啊。 简耀差点儿没一口饮料呛过去。 他猛地朝江昭手里的饮料一伸手：“不要还我！” 江昭抬起胳膊，小臂往上躲过简耀扑过来的爪子，反手将饮料塞进书包侧面。 “你不喝啊？”简耀问。 “大半夜喝咖啡，你晚上能睡着？” 江昭那眼神特像在看一傻逼，简耀肯定不乐意了，犟着一口气喝了半瓶：“我睡前喝红牛都能睡着，再说现在才十点半，睡个屁。” 江昭给了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提了下书包带又走了。 简耀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又一次追上去。 第三个路灯那儿是个路口，江昭住的小破屋就在路口左拐进去，简耀住的小区在马路对面，两人路径相反。 简耀想试着拖慢速度，但江昭毫无察觉，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他无奈只能跟着。 他其实现在不太想回家。甚至不知道那里能不能算他的家。 “你住在这？”江昭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简耀回过神，周围的景象很熟悉，几栋六层楼高的建筑挤在一起，光线全靠墙外的路灯和各户窗子里的灯光堆积，面前是一个狭窄的楼梯口，往里看一片漆黑。 这是正被江昭住着的小破屋的楼下。 他怎么走了个神就跟江昭一起走到这里来了。 “不住，我住樱花小区。”简耀老实回答。 他看着江昭在黑暗中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有点尴尬。 樱花小区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他在路口的时候就该跟江昭拜拜了，结果现在跟着人家跑到了这儿。 简耀手攒成拳，压着嘴唇干咳了两声，指着自己眼睛道：“我眼睛没消肿，回去肯定要被问，那什么……让我去你家坐会儿呗。” 江昭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简耀，短短几秒尬的简耀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反应能不能快点儿啊，让还是不让赶紧说啊！ 简耀尴尬得都想挠人了，江昭终于有了点动静，他垂下眼眸，朝楼梯口里去了。 简耀看着江昭渐行渐远的背影，将他的反应划为默许，也跟着他进了楼里。 这是开学以来简耀第一次进这楼，以前他是以主人身份进来的，现在却成了客人。 感觉有那么点儿微妙。 他想起今天在地铁上跟江昭的对话，各种疑问又冒了出来。 江昭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跟他很像的名字到底是啥？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来这儿了，简耀对这里还是很熟悉，进楼以后狠狠跺了几下脚，砰砰砰几声，楼里一片漆黑。 他头上冒出一个问号，又砰砰砰几下，还是一片漆黑。 简耀头上冒了一排问号，边上突然亮了，江昭打开了手电筒。 “一楼灯坏了。”江昭解释道。 “……噢。” 江昭走了几步又顿住，回过头道：“你挺熟这里。” 连楼里感应灯是声控的都知道。 简耀：“……我家那边都声控，习惯了。” 江昭：“哦。” 简耀：“……” 他看着走到楼上去的江昭，真想对他屁股来一脚。 这一片都是老房子，楼道也是老的不成样，狭窄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不说，还陡。 小破屋的大门有两道关卡，第一道是一个伸缩门，用铁链子拴着，里面还有个木门。两人走到五楼，简耀站在边上看着江昭开锁。 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简耀看着链子上那个大铁锁，知道这不是他以前用的那个。 江昭已经把锁换了。 伸缩门估计是生了锈，拉开时发出尖锐的呲啦声，拉回了简耀的思绪。 简耀看着江昭打开里面的木门，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但多了些生气，小鞋架上摆了几双鞋，客厅的餐桌上多了烧水壶和水杯，卧室里也焕然一新。 这房子最大的房间就属卧室，中间摆着一张大床，靠窗那儿还有一个小床，当初是简耀和奶奶商量着一床睡一人，现在小床被拿来堆杂物了，各种书卷堆得满满当当。 江昭明显懒得招呼简耀，自顾自的往卧室里走了，简耀独自站在门口当了会儿门神，本想着自己找双鞋换上，却发现鞋架上压根就没拖鞋。 就算地上没铺地板，回家也得换个鞋吧！ 简耀看着已经穿着球鞋踩进卧室里的江昭，怀疑这丫搬过来以后就没拖过地。 环视了一圈都没看见扫帚，他估计这人可能甚至没扫过。 简耀合理分析完，嫌弃地走了进去。 客厅屁大点儿地走几步就走穿了，于是他也跟着进了卧室。 某人进卧室跟进自己家一样，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关上门就朝窗户那里走，边走边嚷嚷：“空调空调开空调。” “……”江昭站在书桌边上，偏头看过去，简耀已经手脚麻利地关好所有窗户了，正转着脑袋找空调遥控器。 江昭默默将枕边的遥控器拿起来塞进抽屉里：“热你就脱衣服。” 简耀目瞪口呆的看着遥控器被关了起来：“脱了也热啊，你不热？” 江昭：“不热。” 简耀将外套脱了，揪着领口扇了会儿风，反而更燥了：“我热，大哥，你晚上睡觉也不用空调？” 也不怕睡中暑了？ “热就把窗打开。”江昭说着也脱了校服外套，拉开板凳坐下，继续说，“洗完澡再开空调，省电。” 简耀：“……” 行，你家你说了算。 一个随便甩他四千五房租的土豪，居然会节省这么点电费？ 这不跟他奶奶一个思想。 简耀将窗开到最大，他呆的地方楼层高，风吹着还挺舒服，他将头伸到外面，等额上的汗散了才收回来，转身改成背靠的姿势。 江昭已经拿着笔开始写题了，简耀看了会儿，道：“你充电器在哪？借我充会儿电。” “那边床上。”江昭下颌冲小床指了指。 简耀看见挂在床脚的线，走过去拿起来，线的另一头就插在插座上，他直接插上自己手机放到床上。 起身的时候，他瞟到边上熟悉的卷子，视线定在那儿。 这是……他留在这儿的竞赛卷？ 那狂放不羁的字只有他能写的出来。 简耀拿起第一张看了眼，自己都觉得嫌弃，做这卷子的时候他还没接到语文老师的警告开始练字，现在再一看才发现这字是真的丑。 他眯着眼睛看卷子的样子像极了地铁老人看手机，战术性后撤了一下，准备将卷子放回去。 然后就看到下面那张的开头的几个大字。 姓名：简耀 “……” ……操？ 简耀弯腰的动作顿住，猛地一回头，江昭还面不改色地写着题。 简耀又一次懵了。 这么醒目的名字江昭不可能没看见，那他这段时间小心翼翼互着的马甲算什么？ 他小心呵护了大半个月的马甲，居然在一开始就掉了？？？ 简耀感觉很窒息。 最窒息的是，自己这么认真地入戏，江昭还陪着他演。 他图什么？？？ 简耀又想到今天地铁上两人的聊天，瞬间理清楚了。 什么同桌也没考试，什么名字跟他很像，什么刚巧学校自习然后回班上撞见，全都是圈套。 简耀闭了闭眼，抽出地下那张卷子走到江昭边上，啪得拍在他眼前：“你一开始就知道，然后故意耍我玩儿呢？？” 江昭停住笔，看着卷子平静地问：“知道什么？” 这演技不拿奥斯卡都可惜了！ 简耀忍住敲江昭脑壳的冲动，指着卷子上的名字：“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看见江昭很认真地朝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然后很认真地将名字念了出来。 江昭：“简光翟。” “……”简光翟你大爷啊！ 第14章 简耀的字在小学二年级以后就没长进了，用以前老师的话来评价就是：说丑都是抬举你。 光丑就算了，也不知他哪儿练出来的破习惯，但凡左右合成的字都写得很开，偏旁写的跟单字一样，如果没格子给他框着，辨认起来就极其艰难。 然后他的名字正好是左右结构的。 或许是他以前成绩好，给老师的印象也好，所以对他的缺点加了滤镜，对练字的事也就不痛不痒地提几句，简耀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前段时间语文老师逼着他练了一段时间，他的字才稍微能看一点儿，至少偏旁看起来是个偏旁了。 但这套卷子是他练字前做的。 “你他妈……”简耀指着卷子的手在江昭眼前捏成拳头，骂的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因为他想笑。 他第一次见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念出这种鬼东西，跟真的似的。 简耀还是没忍住笑了两声，抽走卷子道，“你有毒。” 江昭偏头看了简耀一眼，继续做刚刚的题。 简耀将卷子放回去，重新靠着窗吹风。 这风时有时无的，吹起来的时候挺凉快，停了就瞬间热起来，到后面直接下班了，简耀拿手给自己扇风，越扇越燥。 江昭还在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做题，身上甚至还套了外套，简耀看了更热了。 “空调不开电扇总能吹吧，你家电扇呢？”简耀问。 “客厅。”江昭说。 客厅就那么大点儿地，简耀印象中进来时没看见哪儿有电扇，但还是走了出去，环顾一圈，确实没有电扇。 简耀抓着门框朝后仰：“哪儿呢？” 江昭朝着某处一指，简耀顺着看过去，就看见顶上挂着的吊扇。 “……” 简耀找到开关将吊扇打开，坐在吊扇下边儿发愣。 屋子里没人说话，细小的声音都能听见，专注一点甚至能听到邻居的说话声，简耀盯着餐桌中央的水壶，脑子里空荡荡的，愣了好一会儿又扭头看向江昭。 江昭还在认真做题。 这接待客人也太敷衍了吧。 可是是他自己非要来的，人家说不定都没当他是客人。 简耀的脸皮厚不厚纯看他当时的状态，状态好的时候像刷了十层的后墙，状态差就跟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 现在他的状态就挺不错，主要是刚刚在江昭面前已经颜面尽失，形象早就堆不起来了，干脆放飞自我，反正江昭看上去也没什么反应。 于是简耀反坐在凳子上，抱着椅背朝里面喊：“江昭。” 江昭朝他这边看过来：“？” 简耀指了指小床边上靠着的书包：“能帮我把书包拿过来么？” “……” 简耀抱着凳子宛若一只树袋熊，虽然是在询问，但看那架势是坚决不会多走这几步路了。 两人僵持片刻，江昭站起身，拎着简耀的书包走过来。 “谢了。”简耀提起一边的书包带，顿了顿又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江昭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简耀：“你想我问什么？” 简耀怔了怔，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他想要江昭问什么？ 为什么故意装成绩差？为什么想隐瞒身份却在网上拉着江昭做题？为什么偷偷躲教室里哭？ 但这些疑问，他一个也不想回答。 他只是觉得一般人知道了这些都会问为什么，但江昭没有。 “没什么。”简耀垂下眼眸，将包接过来，“就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对简耀来说，什么都不问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江昭看着简耀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周测试卷，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卧室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两人都朝房间里看过去，小床上躺着的手机亮着光，都快震到地下了。 江昭回过头：“你……” “帮我拿下手机。”简耀抢在江昭前面，说完双手合十对他拜了拜，“谢谢，好人。” “……” 好人江昭木着脸去房里拿了手机，送到客厅里的树袋熊手上。 简耀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刚刚积攒的一点心情值瞬间没了：“我妈。” 他的郁闷就差写脸上，江昭没说话，走去前面倒了杯水就回了卧室，进去时还顺便带上了门。 简耀接起电话，连敷衍的“喂”都懒得说。 “喂？”那边先喊了声，又不耐烦地问，“你在哪？几点了怎么还不回？” 这语气听着就来火，简耀忍住说“不回了”的冲动，冷冷地说：“马上。” “马上是什么时候？”黎娇追问道，“都十一点了还在外面玩，你要不干脆别回来了！” “……我看奶奶去了。”简耀低吼一声。 他不想江昭听见，所以尽量压低了声音，说完深吸一口气，拳头紧紧捏着，指甲嵌进肉里。 他不能告诉黎娇奶奶重病的事，他怕黎娇又去打扰奶奶。 黎娇难得安静了片刻，问道：“奶奶怎么了？今天跑去看干嘛？” 简耀竟然从黎娇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关心，拳头松了松，语气也好了一点：“没怎么。” 他还在想怎么说奶奶的事，就听到那头刺耳的暴怒声：“宋阳！你在干什么！” 简耀将手机挪出一尺远，还能听见那边嘈杂的尖叫声，炸的简耀头皮发麻。 那边宋阳哭着和黎娇对吼，黎娇终于想起电话，对简耀语速飞快地说：“那你今天就在奶奶那儿，别回来了。” “我已经……”回来了。 简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串忙音。 他看着屏幕恢复到主页面，走了会儿神，然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听电话那边的架势，今晚家里得来场恶战，他回去照样烦。 但不回去能去哪呢。 以前简耀也有过不回去的时候，都是在这小破屋里凑合一晚，但是小破屋现在有人住了。 他抬头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头顶的风扇不辞劳累地转着，简耀下颌抵着板凳，脑子里一片空。 正习惯性走神着，卧室门忽然打开了。 江昭站在门口，带出来些许凉意，简耀缓缓抬起头，有一段时间处于不知道说什么的哑巴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和江昭对视的时候时间总像被拉长了似的，明明也就一两秒，简耀却觉得过了很久。 江昭拉开门，人朝后站腾出位置，道：“进来。” 简耀这才看清江昭身后的景象，没忍住笑起来。 “不是说洗完澡才开空调吗？”简耀不要命地调侃了一句，边说边拎着包站起来。 江昭的脸瞬间就有点麻，但他还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看着简耀大摇大摆地要走进来，手一推就准备将门关上。 “哎！错了！”简耀眼疾手快地扑到门上，抓着门沿，半边身子挤进去，被空调眷顾的地方凉爽了，脸皮瞬间厚了好几层，“我错了，让我进去吧，我想吹空调。” 他这张脸装起柔弱来就很有迷惑性，五官在男生中相对小巧，眼角自然下垂，平时就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江昭看着假模假样的简耀，灵魂深处挣扎了两下，松开门，“风扇关了再进来。” 简耀听话地关了风扇，又一次进了卧室，他站在风口处仰着头，任头发被风吹的翘起来，一脸享受地闭着眼。 然后他听到江昭问：“你要写周测卷？” 简耀睁开眼，看着站在书桌边上的江昭，回道：“我准备把选填写了。” “嗯。”江昭说着拉开板凳，道，“来写吧。” 说完江昭就拿了手机走去小床边上的板凳那儿坐着了。 简耀看着江昭坐到板凳上点手机，愣了会儿才走去书桌。 他在书桌前坐下来，将桌上的书推到一边，卷子铺开，拿着笔先转了两圈。 “帮我计个时。”简耀伸出四根手指给江昭看，“四十分钟，你说开始我就开始。” 江昭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忽然说：“写。” 简耀闻声就开始动笔。 卧室里又静下来，简耀专心写着题，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江昭那儿扫。 主要是江昭坐的那个地方，正好在他余光范围内。 他看见江昭一直在用大拇指点手机屏幕，似乎是在敲字，表情很凝重。 过了一会儿，江昭起身走过来，拿了桌上的卷子和书又走回去，举着手机一页页的拍照。 直到他开始写填空题，江昭接到一个电话，接起来后走去客厅了。 简耀盯着卷子上的题，半天没静下心，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属实不好，隔这么远他也能听见江昭的声音。 大多数情况下听不清，但能听见几句。 “都发你了还要怎么样？” “我学习还是你学习？” “少管我。” …… 之后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江昭推门进来，脸上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他重新坐回去，这次没再看手机，而是看着窗外。 简耀一边做题一边在心里挠痒痒，做到后面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爸妈给你打电话了？” “我妈。”江昭语气里带着轻讽，“来查岗的。” 简耀回忆刚才江昭一张张拍照发送的举动，立马就懂了。 查岗这么查，要换他早发飙了。 “时间到了。”江昭突然说，“你做完没？” 简耀怔了怔，看了眼卷子，小声骂了句：“操，还没。” 江昭走过去看了眼，眉头一皱：“怎么还差这么多？你真是微信那个简光翟？” “……简光翟你大爷啊。”简耀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对着江昭的胳膊来了一拳，“还不是你在边上扰乱我思维。” 江昭胳膊朝后缩了一下，嘴角极浅地一勾：“对答案吧。” 这次两人的答案一模一样，但简耀还是输了，因为他有三道填空题没写。 对此简耀是不服气的，且坚持认为是江昭害的他，于是两人又约战下周周测。 两人都没提今晚在学校的事，也没提简耀故意装差生的事，江昭不问，简耀也不说。 似乎除了简耀的马甲在江昭面前完全掉完了以外，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你什么时候回去？”对完了答案，江昭问。 简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已经十一点半了。 已经很晚了。 可是他回哪里去？ “我没地回。”简耀看着眼前江昭的题目解析，亲眼看见比照片里的感触更大。 他落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攒了一下，大拇指刮着食指指腹，片刻后抬头看着江昭，眼角微弯，笑容却未及眼底。 然后他听到自己很不要脸地问：“我现在无家可归，能收留我一晚么？” 第15章 江昭垂着眸子站在简耀旁边，一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沉思了一会儿道：“能，一晚上五十。” 简耀：“……” 合着沉思是在思考收多少钱呢。 “好歹同学一场，谈钱就生分了吧？”简耀说。 江昭认同的“嗯”了一声，道：“之前乱收我房租的是谁？简……” “打住。”简耀知道江昭后面要说什么，举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记上仇了是吧。 简耀有些无语，也有点想笑：“我那不是没收么。” 江昭不说话，环抱着胳膊倚在桌旁，就这么看着简耀。 这眼神这态度，简耀瞬间读懂了。 意思就是话放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简耀没什么花钱的爱好，平时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生活费还挺多，这五十对他也不痛不痒的。 况且这比住外面好多了，而且他没成年住不了酒店，要混只能在网吧里混一晚上，黑网吧白天大多是学生还稍微好点儿，到了晚上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他要真睡那儿一晚上第二天得变成烟熏肉。 “成交。”简耀扬了下眉，在江昭眼前打了个响指，然后朝着小床那儿一仰头，“手机帮我拿一下。” “……”江昭怀疑这人不是树袋熊，是屁股上粘了胶水。 简耀点开微信跟江昭转账，江昭走去衣柜前埋头翻找了半天，拿了套衣服和毛巾新内裤扔到简耀那头的床边，道：“去洗澡。” 简耀听话地去洗澡，顺便把自己内裤搓了，这房子没有阳台，只有窗户那儿有晾衣杆，简耀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就看见江昭正在将小床上的东西一一搬到角落，大床上放着熟悉的床单，是他之前留这儿的。 简耀先去将内裤晾了，拿起床上的床单问：“你还没扔啊？那我送你的饮料你喝了没？” 江昭道：“没，我酒精过敏。” “噢。”简耀将床单放回去，坐到床上乖巧地守着江昭搬东西，看了会儿又起身去了客厅。 花花绿绿的微醺还老老实实躺在冰箱里，简耀挑了一罐，边喝边走回去。 然后继续乖巧地坐在床上看江昭忙活。几口酒下了肚，简耀的乖巧姿态全然消失，不知何时翘起腿，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撑着脸大爷似的看戏。 戏演到一半，忽的停了下来，江昭将手里的一沓书又放回去，转身走了。 大爷不满意地伸手拦了一下：“欸，没搬完呢。” 江昭斜睨了简耀一眼，冷漠地道：“我又不睡那里。” 说完去衣柜拿了换洗衣物就走去卫生间了。 简耀独自和小床半边堆着的杂物面面相觑一会儿，“操”了一声。 都说喝酒壮胆，简耀就是鲜活的例子，半罐子酒倒不至于喝醉，但足够他暂时忘记所谓的形象。 于是等江昭也洗完澡进了屋，就看见某位大爷大咧咧地躺着，长腿弯曲，另一腿翘得比天高，占了他半张床。 大爷也见着了进来的人，搁在膝盖上的脚朝他转了两圈，勾起唇得意洋洋地说：“我也不睡那里。” _ 叫魂的闹铃一直响着，简耀蒙着脑袋在枕头下摸了四五圈都没摸到手机，甚至就着铃声做了个噩梦，最后倏地惊醒，竖起脑袋看着前方，然后慢慢清醒过来。 他看着离自己几米远以外的手机，又在床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走过去关了。 水泥地的冰凉透过脚板往上，微弱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但没开窗，房间里还有残余的冷气。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六点二十，以往简耀关了闹钟还会再睡个回笼觉，等六点半的闹钟再响才起床，但今天他已经清醒了。 小床上的杂物还堆着，简耀猛地回头看着他刚刚爬下来的地方，昨天夜里的记忆顷刻间涌现。 他，跑人家家里借宿就算了，还霸占了别人的床。 虽说俩男的睡一起也没什么，而且他晚上睡觉挺安分，但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而且江昭现在还不见了。 总不会已经去学校了吧，对他这么放心？ 不过也的确没啥地方需要担心的，而且这房子的房东还是他。 简耀随意抓了两下头发，先将被子叠了，江昭的被子虽然也叠着，但那形状也就是比揉成一团矮一点儿，简耀看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扯过来又叠了一遍。 叠完后简耀去窗台收昨晚上洗的衣服，晾了一晚上已经干了，他将身上睡得有些皱的衣服脱下来，抖了两下随意叠好，正拿着自己的短袖找领口，门口传来伸缩门刺耳的声音。 简耀闻声看过去，大门被推开，江昭走进来。 江昭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拎了两个食品袋，皮肤微微泛红，发梢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片，但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 他平静地扫过简耀露在外面的背部，将袋子放到桌上，走进房间拿了校服，丢下一句“去厨房洗漱”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简耀原地愣了两秒，听到卫生间的水声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看了。 他飞速换好衣服，走去客厅翻袋子，袋子里装了牙刷和杯子，另一边还有牛肉粉和油条。 简耀盯着那份食物半晌，回头敲江昭的门：“牙膏毛巾递一下。” 里面水声未停，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江昭将牙膏和毛巾送出来。 东西给简耀后江昭没急着关门，而是催了句：“洗完吃快点。” 简耀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问：“那是给我的？你自己呢？” “我吃完了。”江昭说完静了片刻，继续道，“给简光翟的。” 然后啪得关上门。 简耀：“……” 这梗没完了是吧。 江昭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六点四十，对简耀来说还早，但对江昭来说已经很迟了。 他坐在简耀对面无声地等，却给简耀一种无形的压力。 “……咱们走吧。”简耀背上书包，将没吃完的粉端在手里，“我路上吃。” 这个点还没到学生扎堆进学校的时候，路上人不算多，大多学生都在各种小店里吃早餐，简耀边吃边走，难得见一次这个时间段的学校，难免有点感触。 “平时这个点我还在床上躺着。”简耀说着晃了下手里的汤粉，“像这种早点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最多大课间去食堂买俩包子凑合。” 江昭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简耀现在心情好，也不在意，拍着江昭的肩膀道：“住店还能包早餐，你这服务我给五星，下次我还来。” “……别了。” 江昭脸上写着抗拒，又像是哪里在疼，但简耀看了忍不住想笑。 他正准备再调侃几句，刚张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简耀！” 简耀几乎瞬间就老实了，回头看见许晴朝他追上来。 许晴跑到简耀左边，笑着跟江昭也打了个招呼：“江昭。” 江昭点头回应：“嗯。” 许晴又看回简耀，问道：“你们俩一起啊？” “啊。”简耀挑着粉，眼睛也盯着筷子，“路上碰见了。” 他眼睛都发直了，看上去特别不自在。 “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早来学校。” “嗯，来补作业。” “你作业没带回去吧？昨天的不是很多，补起来挺快的……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奶奶那边有点事，过去看她了。” “是什么事？” “病了。” 简耀全程看着粉，一根一根地挑进嘴里，动作缓慢僵硬。 他倒是挺受女生欢迎，但跟女生一点交流经验都没有，说几句话就脑子发白，像许晴这么连环轰炸完全招架不住。 许晴误会了简耀的态度，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是班长，赵老师也让我来了解一下情况，所以问的有点多，奶奶肯定能好起来的。” 简耀：“嗯，谢谢。” 许晴继续说：“还有昨天的周测卷，你可以做一下，给自己估个分看看有哪里不会的。” 简耀咬着粉点头：“好。” “不会的可以问我。”许晴说着笑了笑，“我感觉我这次的卷子做的还可以。” 简耀从来没觉得这段路这么难走过，碗里的粉都吃完了，他实在招架不住许晴的热情，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 “谢了，不会的我问我同桌就行。”说完简耀拍了两下江昭的背，自顾自的朝垃圾桶走去。 他特意挑了个远一点的垃圾桶，在那儿踌躇了半天，直到看见许晴在校门口撞到刘嘉逸，和刘嘉逸走到前面去才转身朝江昭那儿走。 简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问：“许晴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江昭道。 “操……那她怎么抓着我说话。” 江昭瞥简耀一眼：“你怕什么？” “我哪怕了。”简耀不服气地回驳，看着前方的许晴，又别扭起来，“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女生聊天，你不也挺受欢迎的，没妹子找你说话？” 江昭：“没有。” 简耀心说不会吧，长这么帅能没妹子追？ 但转念一想，江昭这大半个月来好像的确挺独的。 他没见过江昭原来的同学过来找过他，现在的同学来找他也只是为了问题。 大部分时候江昭都独来独往，简耀作为他的同桌，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吃饭都不知道。 江昭是不是没朋友？ 简耀看着江昭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前面有人先他一步。 刘嘉逸在不远处回头，朝江昭这边喊：“江昭，明天我们要去图书馆，要不要一起？” 第16章 许晴也跟着刘嘉逸看过来，视线却停留在简耀脸上，简耀愣怔一秒，装作没看见，偏头看向江昭。 “不了。”江昭摇了摇头，说完后继续朝前走。 他走到刘嘉逸旁边，刘嘉逸顺势跟上他，道：“班级前五名就差你一个，我们到时候凑一张桌子，做完作业还能讨论别的题目。” 走到楼梯口，刘嘉逸没得到回应，继续说，“真的不来吗？我们还想你来一起押押题呢，下周不是要月考了，肯定是实验班老师出题，你比较有经验嘛。” “不来。”江昭一脚踩在台阶上，偏头睨了刘嘉逸一眼，冷淡地说，“我不押题。” 说罢江昭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刘嘉逸愣在原地，简耀匆匆扫了眼刘嘉逸和他边上的许晴，甚至懒得跟刘嘉逸扯一句话，跟着江昭走了。 刘嘉逸目送两人消失在视线里，一改刚刚好学生的友好笑容，眼里满是嫌恶地盯着江昭拐弯的地方。 不过是一个从实验班掉下来的学生，有什么好拽的？ 而且他什么时候跟简耀关系这么好了，有毛病吗？ 直到许晴说了句“走吧”，刘嘉逸才回神，方才的神色消散在镜框下。 简耀跟着江昭一路沉默寡言地进了班，班上人还少，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点儿敏感，总觉得江昭现在有点生气，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直到两人坐到座位上，周宣怡一如既往地回头找江昭要作业，顺便和简耀说笑几句，简耀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江昭不是生气，只是单纯的排斥。 似乎是不抗拒交流，但其实和谁都止步于认识的阶段，和谁都没熟到朋友的程度。 好像有一道隐形的墙将他挡在人群之外，让他融入不到人群当中。 反正在江昭这里的马甲掉光了，简耀难得上课没趴着，没事还记记笔记，赵进对他昨天旷课的事没追究太多，只让他写一篇检讨。 中午的时候郑孟阳来教室找他，两人去学校对面的小餐馆吃饭，郑孟阳问了昨天的事，简耀省略了在江昭家里发生的，将其余的大致跟他讲了。 “江昭知道你的事了？他没问你为什么要这样？”郑孟阳问。 “他早知道了，一直耍我玩。”简耀想到这事儿就想打人，戳了两下饭，耸耸肩道，“不问也好，我本来也不想说。” 郑孟阳看了简耀一会儿，低头扒了口饭，看似随意地说：“你说你这么做图什么？学习还得偷偷摸摸学，怎么喜欢学习都有错了？” “学习没错，但我学习是为自己，不是为了让我妈拿去炫耀。”简耀说，“我现在这样不挺好的，本来我也不是什么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而且我也没偷偷摸摸的……哎你不懂。” 如果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那就干脆说一句“你不懂”。 “我是真没懂。”郑孟阳说着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没绕过弯来，干脆一摆手道，“算了，不管你这些，我爸今天下午的飞机，晚上网吧走一个？” “晚上不行，要去看奶奶。”简耀说。 “这么晚还去看？”郑孟阳一脸惊讶，继续问，“那明天？” “明天写作业。”简耀顿了顿，“写完去看奶奶。” “……后天呢？”郑孟阳脸都麻了，“后天你不会还要去看奶奶吧？” “……”简耀又顿了顿，道，“我家里过来这边得两个小时，花两个小时跑来跟你打一会儿游戏，再花两个小时回去，我疯了是不？” “你别回去啊，这边又不是没地住。”郑孟阳说话都有些急，过了会儿才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简耀，我说真的，每周这么来回跑着不累么？” 当然累。 漫长的时间，拥挤的车厢，虽说路上这两个小时没做什么令人劳累的事，但大多数时候都让简耀精疲力尽。 一开始他也没有每周回去，周末时常跟同学约着外面玩，晚上不想回家就去小破屋，虽然会和黎娇争吵不断，但他也没像这样疲惫过。 从奶奶入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简耀觉得嘴里的食物都难以下咽，喝了口汤，笑着说，“最后一周了，等下周正式开学，周六也要上课，到时候我想回也回不去。” 说来一个月过得也挺快，可能是这一个月学校没晚自习还放双休假，给学生们一种学校很仁慈的错觉，直到正式开学的通知发下来，大家才幡然醒悟——这一个月都是学校占用暑假时间开展的补课，仁慈个毛啊。 不仅不仁慈，还很魔鬼。 正式开学之前要搞个月考就算了，月考考完竟然连一天休息都没有。 班会时大半的学生都在哀嚎，赵进训了几个嚎得最凶的，最后妥协地省了他们月考这两天的英语作业。 月考和周测不一样，要分考场和考号，这次的考场是按上次期末考的成绩分的，江昭还在第一考场第一个位置，简耀一如既往最后一个考场。 考试时间两天，和高考时间相同，第一天开考前在教室集一次合，之后可以自行呆在考场。 两人出了教室就要分道扬镳，临走前简耀不忘跟江昭说一句：“稳住了。” 他们俩的暗争暗斗已经不需要提前下战书，有题就战。 这次月考自然是要比的。 第一考场鸦雀无声，考生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但看江昭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以前江昭是班里的神，进考场前不少人还假惺惺地在他面前拜一拜，现在却从我们班变成了别人班，已然成为一个外人。 江昭对此无所谓，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静候考试。 考完试后要回自己班将桌椅挪回原位，江昭回到班上时班里闹哄哄一片，他将自己的桌子搬回去，边上那位还没回班。 江昭又将桌上的卷子收拾了一遍，那人还没露面。 江昭拿出手机正想发个消息过去问问，没想到对面先发制人，刚考完试的时候就给他发了消息。 Y：帮我搬下桌子 江昭：“……” 这人上周摊牌以后就放飞自我，脸皮比砖厚，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 江昭瞥了一眼某人混乱中临危不惧的桌椅，敲字过去：自己搬 很快那头就发来了语音。 “别啊，就在边上挪一下就行。” “我现在有急事，帮下忙，明天请你吃饭。” 语音里一片嘈杂，甚至还能听见有人大喊着“赶紧集合打团”。 这事儿可真够急的。 江昭原地挣扎了几秒，终于有人发现某位同学的桌椅挡了路，正站在边上询问，江昭收回手机，走过去搬桌子了。 赵进也来了班上一次，安排今天的人做清洁，没江昭什么事，江昭便先走了。 校门口已经拉起了迎新横幅，除了跟他穿了一样的蓝色校服的学生在往外走，还有不少穿着便服的人跟家长一起朝里走。江昭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走到学校外面才按了接通。 “月考考完了吧？”那头传来张雪念的声音。 江昭“嗯”了一声，他走路速度不快，但还是超过了几波结伴而行的同学。 他听到那些同学讨论某个游戏的新皮肤，还有些商量着去哪儿吃饭放松。 “这次感觉考得怎么样？”张雪念问，“第一能保住么。” 她语气没什么问题，但江昭听着没来由地烦躁，他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还是压着火说了句：“能。” 除了人行道上走路的学生，旁边的店里店外也站了不少，书店的人相对少点，人最多的是炸鸡店和奶茶店，人群挤成一团，店里的员工忙进忙出。 “最好是这样。”张雪念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也希望你现在呆的环境对你不会造成影响，拿了第一你也别掉以轻心，这次永远代表不了下一次。” 江昭看见几个学生拿着奶茶从店里说说笑笑地走出来，边喝奶茶边慢悠悠朝前面的文具店走，心情降到低估，走路的速度都下意识加快了。 他没有说话，但张雪念仍然在说：“我听赵老师说你现在坐最后面，等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你去找他让他给你调个好听讲的地方去。” 江昭脚下顿了顿，边走边冷漠地说：“我现在很好听讲。” “你现在好听讲什么？” “我耳朵没问题，眼睛也没问题。” “环境呢？”张雪念扬起声音说了句，似乎是缓了缓脾气，冷静下来继续说，“江昭，妈妈现在在好好跟你说，我已经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你不要老觉得学习环境对你没有影响，那只是你自己没有感觉，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知道吗？” 江昭走到了路口处，学生在这一块分了流，左边街道没多少人。 他停在路口，闭上眼吸了几口气，道：“首先，我的成绩没有问题，其次，我呆的环境也没有问题，我也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你只用看结果，不要来打扰我的学习过程。” 他不想再听张雪念说话，将电话掐断了。 和张雪念的每一次通话都让江昭闷得透不过气，每次都为同样的事情争吵，他觉得非常累。 他没有回家，而是顺着这条街道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这边没有学校门口那么多人，蝉鸣声中夹杂了一些人的说话声，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宁静。 他一直走到街道尽头，看见不远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正靠着一棵树打电话。 简耀穿着宽松的校服外套，袖子挽到胳膊肘，随意的扒拉着额前的刘海，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一阵风突然吹散了云，阳光朝他照过去，他眯了下眼，后退一步退到树荫里。 江昭停下步子，看着他打完电话，然后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最后舒了一口气，堆上平时的笑容转身走进身后的屋子里。 其实很多时候，江昭觉得简耀这人很厉害。 不单单是性格，还有他的学习能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成差生，但相处了这么久，江昭很清楚简耀的能力，除了粗心大意不稳重，没有别的问题。 哦，还有一个，字太丑了。 江昭朝简耀刚刚站的地方走过去，看见树后摆着一个不太明显的招牌，上面写着网吧。 他在门帘外站了许久，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第17章 简耀跟奶奶通完电话，站在网吧外愣神了一会儿，直到热风扑过来才回神，转身进了网吧。 他走回自己机子那儿，看着郑孟阳浑然不觉的对着屏幕傻笑，说话声音都快能掐出油了，忍不住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只能说陷入爱情的人真可怕。 郑孟阳在游戏里带妹，简耀没兴趣掺和，于是随便找了集最强大脑看。 先看了一分钟的广告，对面两人大声嚷嚷起来，简耀随意看了眼，余光瞥见前台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简耀差点喊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这网吧离他们学校近，不少六中的学生，就是没有江昭以前班上的也该有认识他的。 应该没人能把“江昭”和“黑网吧”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简耀仰着的头又缩回去，躲在电脑后面暗中观察江昭，江昭和网管说了几句话，拿了一瓶水环顾四周，看上去在找什么。 找机子？ 简耀瞥了眼自己旁边的空位，犹豫几秒，缩着的头又仰起来。 他掐着江昭视线晃过来的时间点，举起胳膊挥了挥，感觉到江昭看见了他，又疯狂摆手。 江昭朝简耀走过来，简耀摘下耳机套在脖子上，笑着道：“大学霸跑网吧来干嘛？查资料啊？” 江昭扫过简耀面前的电脑屏幕：“有急事。” “……”简耀卡了下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最后战术性转移话题，拍了拍左边的桌子，“坐这儿。” 江昭走过去坐下，视线在显示器上晃了半天，最后落在桌上的按钮上，犹豫片刻伸手去按了一下。 “你不会是第一次来网吧吧？”简耀问。 江昭没说话，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屏幕开机。 “江昭？”简耀喊了声。 江昭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取下耳机套上了。 简耀笑了两声，给自己这边的视频按了暂停，等着江昭接下来的动作。 江昭看电脑的神态像在看什么学术论文，但实际上屏幕一直显示的主页面，简耀看着他的鼠标在每个图标上一一划过，茫然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在他准备点开浏览器前开了口。 “要玩游戏吗？”简耀问。 江昭顿了顿：“什么游戏？” “都行，看你想玩什么。”简耀说完等了两秒，继续说，“吃鸡玩不玩？” 简耀说这个游戏也是有考虑的，这游戏有双人模式，不用跟陌生人组队，可以避免太菜被人喷。 他觉得江昭不单是没来过网吧，可能根本没玩过游戏，问了问发现果然如此，他连steam的账号都没有。 简耀将自己的号给了他，然后登了郑孟阳的号。 两人在基地等待一分钟的时间，简耀找到江昭的角色，跑过去跳起来对着他脑壳锤了几拳，忽然意识到这角色是他自己的号，又索然无味地松开键盘。 他凑过去看江昭的屏幕，江昭正在看快捷键。 “把游戏麦打开。”简耀说着先套上耳机，“戴了耳机听不清你说话。” 江昭微点一下头，动鼠标点了几下，很快简耀这边就听到他“喂”了一声。 网吧清一色的套头耳机，隔音效果不错，江昭这一声虽然很短促，却在简耀耳边回荡了好久。 之前都没注意到，江昭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听见没？” “……啊。”简耀回过神，低头蹭了蹭鼻子，调了下耳机音量道，“听见了，听得见我说话吗？喂喂喂。” 江昭：“嗯。” 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九十多个人一齐上了飞机，简耀打开地图，鼠标在P城那儿有节奏地点着，问：“你想跳人多点的地方还是人少点的地方？” 江昭思考了一下，道：“我第一次玩。” 意思就是，我现在还很菜。 简耀心里莫名狂喜，贼有安全感地说：“没事，我带你。” 他鼠标最后一下点在P城的位置，打了个响指道，“现在跳。” 简耀之所以选这个游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这游戏玩得还行。 之前没少和郑孟阳玩过双人模式，被迫磨练了一身单挑技术，在新手面前装逼还是可以的。 而且江昭虽然是个新手，但玩得比郑孟阳好多了。 简耀觉得江昭作为新手，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精髓：别送死，听话，苟住。 郑孟阳朝人多的地方跳基本上是落地成盒，但江昭一直跟在简耀边上，见到人不乱冲，认真搜东西，最后和简耀一起活着出了P城。 游戏结束虽然没能吃鸡，但也拿了个不错的名次。 “继续？” “嗯。” 两人又一次进了基地，简耀随机挑选了一个罚站的人锤他脑壳，正锤得起劲，江昭跑了过来。 “我很好奇一件事。”江昭说。 简耀怔了一下：“什么事？” “这次月考如果正常考，你有多少分？” 简耀偏头看向江昭，江昭的目光还对着屏幕，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江昭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也偏头看过来，简耀愣了愣，迅速躲闪了视线。 “我也不知道，七百多？”简耀重新盯着自己的屏幕，一下一下打着面前一个人的脸，“反正肯定比你高。” 简耀这话没什么可信度，连他自己都没把握，江昭没理他，估计也没信。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简耀说。 他眼里反射着屏幕的光，掩盖了复杂的情绪。 江昭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要装成绩差？ 这种事会好奇很正常，更何况江昭跟他现在关系还不错。 如果江昭真的问了，他也不是不愿意说。 “没什么。”江昭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就是好奇你这样是怎么保持成绩的。” 这让他怎么说？ “天赋异禀呗。”简耀打开地图看航线，道，“生活又不是只有学习，我每天这样不也保持的挺好的。” “……”江昭看着地图上的红点标记跳来跳去，语气平平地说，“你说这话真不怕被打。” 简耀心说我早就想打你了，嘁了一声：“你问了我才说，平时我都很低调。” 两人又去人多的地方一顿厮杀，但这次他们运气不好，永远都在跑圈，最后被圈内的人拦路带走了。 简耀正准备开第三局，郑孟阳那边终于跟小姐姐说了再见，回头喊了简耀两声，等简耀抬起一边耳机后说：“饿了没，去吃饭？” “吃什么，烧烤吗？” “又吃烧烤啊，我昨天刚吃过。”郑孟阳说，“去吃炸串儿？” “行。”简耀应了一声松开耳机，朝左/倾了一点儿问，“炸串儿吃不吃？一起？” 边上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都行。” 郑孟阳这才发现简耀旁边的机子有人坐了。 这人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校服外套，和简耀一样袖子挽到胳膊肘，但他坐的很直，看上去不像是来上网，而是老师派来抓人的卧底。 等郑孟阳看清这人的脸，差点儿没直接肃然起敬。 “……江昭？”郑孟阳差点儿咬到舌头，看着他面前的吃鸡界面，笑了笑道，“你也打游戏啊。” “他比你牛逼多了。”简耀已经下了机，摘下耳机挂在显示器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纯新手跟我勇闯P城，还能活着出来，你个菜比自己反思一下。” “操，我又不是主玩这个。”郑孟阳说，“改天我们英雄联盟，爸爸带你飞。” 简耀笑了笑：“你还是带你小姐姐去吧。” 三人走出网吧，外面天已经黑了，炸串儿店就在旁边那条小吃街边上，此时人多热闹，店里坐满了，附近各个学校的学生都有。 即将步入九月，盛夏已经收尾，傍晚的风很凉爽，简耀喊老板在店外加了张桌子，三人进店选好食物就坐在外面等。 热闹的气氛让郑孟阳暂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人是谁，站在冰柜前回头问道：“江昭，来点酒吗？” “他酒精过敏，喝不了。”简耀道。 郑孟阳怪异地看了简耀一眼，看着江昭继续问：“那你喝什么？” 江昭道：“不用，我有水。” “你拿啤酒，我跟你喝。”简耀说。 郑孟阳没鸟他，拿了两盒酸奶关上冰柜。 “欸，啤酒。”简耀又说了句。 “啤酒个毛啊，就你那酒量算了吧。”郑孟阳翻了个白眼，将两盒酸奶拍在桌上，“就喝这个。” “靠。”简耀笑了笑。 男生想混熟挺简单，吃个饭玩个游戏就算朋友了，郑孟阳坐下才想起来江昭甚至不认识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就低头玩手机去了。 老板娘很快将炸好的食物端出来，郑孟阳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低头继续对着手机傻笑。 简耀忍不住再次腹诽恋爱中的人真可怕，拿起筷子反敲了敲桌子：“哎哎哎，低头族，请你抬头看看我！” 郑孟阳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刚刚残余的笑意：“我看你干嘛？” 简耀笑了笑，夹了片里脊肉泡进酱里：“吃个饭还在那你侬我侬的，能不能注意一点，关爱一下边上两个单身狗。” “我靠。”郑孟阳一脸吃了泡菜的表情，伸出手指在简耀和江昭面前来回扫，“你们俩还怕找不到女朋友？” 女朋友这种东西对简耀来说太虚无缥缈，他从来没想过。 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扬了扬眉算回应了，江昭直接头都没抬，专心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郑孟阳也知道和朋友吃饭的时候独自聊天不太好，收回手道：“等我跟我亲爱的叫个外卖，马上就好。” 简耀懒得理他，看着江昭安安静静地吃，忍不住凑了过去，抬起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半数重量压着他。 简耀也没什么要说的，于是随意胡扯了句：“你几月的？” 江昭道：“十月。” “噢。”简耀不想挪走胳膊，于是换了左手挑菜，正经地说，“我一月的，比你大，叫哥。” 江昭瞥了简耀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拉倒吧你，你不看你几几年一月的。”郑孟阳点完了外卖，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插了句嘴，又朝江昭说，“他就是个弟弟，所有人里面最小的。” “操，比你小也是你爸爸。”简耀左手半天夹不起菜，干脆放了筷子去打郑孟阳的人。 他手在郑孟阳面前挥了一下，郑孟阳朝后一躲就躲开了，他也不在意，收回手继续拿江昭当靠垫。 热闹的氛围让简耀心情大好，没喝酒也像醉了一样，话也不由自主的多起来。 他感觉江昭一直没什么热情，以为是江昭和郑孟阳还不熟，于是偏了偏头朝江昭道：“郑孟阳是我发小，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我找你要卷子拍答案，就是帮他要的。” 江昭：“嗯。” “您热情点儿行不，多说几个字？”简耀忍不住直说了，拿起自己的酸奶放到他面前，威逼利诱道，“一盒酸奶买你一句话，快点，说。” “……”江昭盯着那盒已经开口喝了一半的酸奶，半天没说出话。 他满脸写着抗拒，仿佛灵魂在内心深处挣扎了数秒，就要跳出来，简耀抬手将酸奶又朝他推近了点，将他的灵魂逼了回去。 江昭终于放弃抵抗，垂下眸子，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太重了，能不能坐好？” 第18章 时间仿佛被冻住，简耀笑容僵在脸上，石化人一般保持着原姿势。 他还在脑内搜索着该用怎样的反应面对这局势，对面郑孟阳先没兜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郑孟阳笑成一只鹅，简耀扬手箍住江昭的脖子，整个人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他堆出一脸假笑，微眯的眼睛里透着杀气：“我身高180，体重130斤，你管这叫重？” 江昭临危不惧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质疑，刚想开口，脖子上的胳膊收紧了点。 “你现在命在我手上，劝你谨言慎行。”简耀好心地提醒道。 江昭抿了抿唇，淡淡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简耀一时摸不着头脑，带着一头的问号问：“又好奇什么？” 江昭的嘴角有一瞬间上扬了一下，低下头时甚至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 简耀一脸懵逼，还没问出“你笑什么”，就听到江昭的灵魂质问：“你真的有180？” 简耀：“……” 简耀想打人。 郑孟阳在对面差点儿没笑喷菜，压着笑吞完食物才对江昭道：“我来告诉你，简耀前年一米七六，去年一米七七，现在应该一米七八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简耀看着笑得人仰马翻的郑孟阳，偏头发现江昭也在偷偷地笑，凑过去压着声音冲他说了句，“你完了。” 简耀一脸菜色地松开江昭，坐直了朝小吃街那里看。 他小学一直个子矮，初中猛蹿了一年，之后又开始缓慢生长。 身高一直是他不愿提及的痛，以前他的目标是185，现在已经降到180，不能再低了。 他看见小吃街里立着的自动测身高机器，毫不犹豫站起来，拽着江昭的胳膊朝外拖：“走，测给你看。” 他还不信了，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一年还长不了三厘米？？？ 江昭被迫放下筷子站起来，被拽走前还不忘抽了两张纸巾擦嘴。郑孟阳笑着朝他们招手，道：“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测身高的机器附近没人，简耀拽着江昭走到边上才松开他，从包里找出一枚硬币塞进去，然后开始脱鞋。 这机器身高体重一起测，简耀顺便将校服外套也脱了，递给江昭：“帮我拿一下。” 江昭将校服接过来搭在胳膊上，站一边静静地看简耀表演。 简耀背贴着尺柱，笔直地站着，等着机械女音读着指示。 测身高就是一瞬间的事，挡板一下一上就结束了，身侧的机器吐出一张纸片，江昭拿在手里，简耀穿上鞋凑过去问：“怎么样？” 江昭垂了下眼睛，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纸片递过去：“自己看。” 简耀接过纸片扫了眼。 身高：179cm 体重：64.3kg “……” 简耀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大概就像吃了馊饭那样，反正他听到江昭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简耀扯回校服抱着，梗着脖子底气十足地说，“穿鞋不就有了吗？平时又不会光着脚在外面走。” 他往回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转身将江昭朝里推：“不行，你也测测。” 于是江昭又被迫退了回去，看着简耀在外套口袋里掏东西。 “有硬币么？”简耀问。 “没有。” “那你等会儿，我去换个硬币。”简耀说完，转身走进后面的便利店里。 江昭在外面看着简耀走进里边儿的冰柜，挑挑拣拣半天拿了瓶汽水，然后走到前台付钱。 边上来了一对情侣，江昭往旁边退了两步，还是能听见女生兴致勃勃地跟男朋友说想测身高体重，结果因为没有硬币，两人手挽着手走了。 简耀抛着硬币走出来，对着身高检测仪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昭上去。 江昭脱了鞋站上去，简耀又扯着他衣角让他把外套也脱了下来。 简耀一手抱着两件校服，丢了硬币后又抬起另一只手压了压江昭的肩膀，叮嘱道：“别垫脚别仰头啊。” “……”江昭懒得理他。 纸片一吐出来简耀就迫不及待拿来看，江昭身高183，体重152斤。 简耀承认自己眼红了，恨不得将纸片盯出个洞来，而江昭甚至没兴趣看，拿了校服就往回走。 简耀追上去，习惯性抬起胳膊箍着江昭脖子：“看不出来啊，你怎么这么重？过150了都。” 江昭瞥他一眼：“是你太轻。” “刚刚不是还嫌我重吗？”简耀说着使劲将他往下拽，“现在又不重了？” 江昭往前踉跄两步，站稳后扫到简耀手里捏着的纸片，偏头看着他：“4厘米差这么多？” 简耀：“……” “差你大爷！”简耀黑着脸甩开江昭，急冲冲走了，江昭站在原地，盯着简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就见简耀又转身走了回来。 简耀浑身不自在得像有哪儿在痒似的，将刚刚在便利店买的水塞江昭手里，别扭地说，“水给你，等下别告诉郑孟阳。” 江昭看着水，忽的笑起来：“为什么？” “你他妈都笑了，郑孟阳知道不得笑抽。”简耀气得要死，将手里的纸片揉成一团，看了眼江昭又道，“你笑起来挺好的。” “欸，怎么样啊？”郑孟阳坐位子上朝他们喊了声，招手让他们回来。 两人走回去坐下，郑孟阳盘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吃完了。 郑孟阳问：“结果如何，有一米八没？” 简耀不说话，瞥了江昭一眼。 “嗯。”江昭面不改色道，“刚刚好。” 闹腾起来时间过得就很快，三人吃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郑孟阳现在就住这附近，走到网吧那儿的路口就跟简耀和江昭说了再见，简耀跟江昭一起朝下个路口走。 秋夜的街道愈发宁静，没有冗长的蝉鸣声，也没有蛙叫，两人的脚步声偶尔都能听见。 “晚上回去对答案。”简耀打破沉寂道。 “嗯。”江昭应了声。 简耀低着头，每一步都踩在方砖中间，道：“我之前就很怀疑，你的分班考试是不是故意考砸的。” 江昭道：“是。” 为什么？ 简耀下意识想问，又没问出来。 江昭会想说吗？ 就像江昭尊重他一样，他也应该尊重江昭。 江昭没问过他为什么，那他也不该问。 简耀和江昭走到小破屋楼下，拿出手机问道：“你QQ号多少？拉你进个群。” 江昭顿了顿，道：“我QQ很少用。” “没事，我微信不也很少用么。” 简耀扫了江昭递过来的二维码，这人QQ等级只有一个月亮，看得出来的确很少用了。 他将江昭拉进了一个群，群里加上他一共九个人，群名叫“患难兄弟”。 “郑孟阳周宣怡也在里面，还有几个以前的同学。”简耀解释道，“有时候约着一起玩儿什么的，你要嫌吵就加个屏蔽。” 简耀等江昭上楼后就走了，群里来了个新人，立马热闹起来。 郑孟阳：卧槽，大佬来了 大猴：新人爆照 小猴：新人爆照 同一句话在九个人的群里刷了十五遍，简耀笑了笑，敲字过去。 简耀：爆个锤子，要看自己来看 群里登时刷屏式聊天，江昭也出来聊了几句，简耀走路看不过来，干脆闭了群。 没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是微信发来的消息。 江昭：[转账]请你确认收款 简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钱是干嘛用的。 这次他心安理得收了钱，还找了个大眼猫咪歪嘴笑的表情发过去。 他抬起头看着天，夜色笼罩在星空之下，微凉的风吹散了额上细密的汗珠，带来一阵凉爽。 一个月过得真快啊。 他居然还跟江昭交了个朋友。 江昭回到家，在新进的群里说了几句话，但进屋开了个灯的时间就跟不上聊天节奏，于是默默潜了水。 他忽的想起什么，打开微信，看见张雪念转来的钱已经退回去，又点开简耀的聊天框给他转了九月的房租。 简耀那边很快就收了钱，并给了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表情包。 他退出聊天界面，点进自己的零钱包，心里算着账。 还有两年…… 如果一直不用张雪念的钱，他自己的还不够。 九月一号的开学对于已经步入高二的学生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兴奋的地方了，不仅不兴奋，还很绝望。 不仅有加了时间的晚自习，周末还要补课。 就连开学典礼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月考的成绩在开学第二天就出来了，江昭无疑拿了第一，简耀的分数也精准地卡在倒数第一的位置。 新的前三百名光荣榜中午就贴了出来，简耀路过时瞟过去，江昭的名字赫然立在最上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竟然有点儿兴奋。 他同桌可是第一，牛逼死了。 宋阳那边也开了学，他上的寄宿初中，只有周末回家，简耀在家里舒服了不少。 宋阳不在的时候，家里安静许多，黎娇很少找简耀说话，少了很多吵架的机会。 黎娇也给简耀转了生活费，简耀看着那三百块的转账记录，又有点儿郁闷。 “新学期要买书。”简耀说，“你这不够。” “啊？买什么书？学校不都发吗？”黎娇道。 “学校发的不够，还有课外要买的资料。” “……” 黎娇站着支吾半天，简耀也不急，站她对面等着。 “哎烦死了，买书要多少？” “六十七。” 黎娇拿出手机又给他转了一次账，简耀扫了眼，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七。 简耀笑了一声：“你穷成这样了？这么抠门？” “该给的不都给你了？你还想要多的？”黎娇瞬间就有些火，声音扬起来，“我容易吗我，就赚几个破钱全搭你们身上去了。” “是宋阳身上，不是我。”简耀强调道，“你又给他搭什么了？” 黎娇气急地喘了几下，估计是真没人能宣泄了，道：“我给宋阳找了个一对一家教，不知道能不能有点用。” “你……”简耀说了一个字又没了声，他也不知道后面要说些什么。 他不关心黎娇对宋阳怎么样，他只知道这钱压根儿不是黎娇赚的。 他“哦”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周日这天，简耀在房里睡到自然醒，正躺床上迷糊着，就听见屋外一片喧闹的声音，其中大半来自黎娇。 听那语气，应该是那什么一对一家教来了。 简耀从床上爬起来，进卫生间刷牙，就听见黎娇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声嚷嚷着宋阳的名字。 “宋阳，老师来了，你怎么还没起来！” 简耀缓缓刷着牙，听到两人的对话就有些想笑。 就这，抓十个老师给他上课都没用。 简耀洗漱完毕，拉开门出去，想看看这家教老师是何方神圣。 然后一抬眼就看见某位熟悉的人。 江昭就站在几米远宋阳的卧室门口，脚上套着鞋套，看见他时也是一愣。 黎娇还笑着在跟江昭套近乎，看见简耀出来，正好带了话题，指着简耀道：“这也是我儿子，简耀，他也是六中的，你们俩还是校友呢！” 岂止是校友。 简耀人都麻了。 这他妈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第19章 简耀和江昭对视着，气氛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气息，江昭听完黎娇的介绍，率先收回视线，低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刚起床还不太清醒，简耀对现在的情形一时间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又变成混乱，还有点慌。 混乱的是黎娇居然会找一个高中生来给宋阳当家教，慌得是这个高中生是江昭。 “宋阳，吃快点，要上课了！”黎娇回头喊了声，宋阳还在慢吞吞吃面包喝牛奶，听了她说的话也不为所动。 黎娇对江昭笑了笑，转身气势汹汹地朝宋阳走过去，拿了牛奶将他从凳子上拽起来，“先进屋去让江哥哥帮你看看这周的作业。” 黎娇和宋阳在客厅拉扯，简耀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时发现江昭正看着他。 江昭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他没有成年，空闲时间又很少，除了家教很难想到其他事情做。 这几天他问过许多地方，但都因为自己是高中生被拒绝了，只有这个家长接受了他。 江昭朝简耀走近一步，张嘴想说话，后者却避开他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让江昭愣在原地，眼中闪过疑惑。 简耀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冷淡地看着地板某处。 这副模样似曾相识，江昭回忆了一下，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仿佛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江昭蹙了下眉，黎娇已经拖着宋阳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我们家宋阳有点调皮。”黎娇赔笑道，“你们进去吧，今天先试课两个小时？他还有些作业不会做，麻烦你帮他看看。” “嗯。”江昭点了下头，侧过身，等着宋阳先进屋。 宋阳走到卧室门口，却没直接进去，而是看了眼简耀，又看向江昭，指着简耀问他：“你跟他一个学校，那你成绩能有多好？” 他这语气里全是轻蔑和讽刺，没等江昭开口，黎娇先将宋阳往房里使劲一推：“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是年级第一，能跟你哥比吗？赶紧进去！” 宋阳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门口，满脸不情愿：“我不想上课。” “那你想干什么？”黎娇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有外人在估计都要动手了，她压了压火，扯着宋阳道，“你现在已经初二了，这种破成绩拿什么考好高中？还在这不努力不上进，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找个家教要花多少钱！” “又不是我要你给我找家教的！”宋阳反驳道，“简耀不也成绩差吗？他都能进六中，我肯定也能。” “你能什么能！我有钱帮你找关系吗！”黎娇还是没忍住，扬手狠狠拍了宋阳的肩膀一下，像是刚意识到简耀就站在边上，她喘了两口气，指了下简耀的卧室对他道，“简耀你进去，要不然出门也行。” 简耀一直保持沉默，等黎娇说完话才抬起头。 他眼中仿佛藏着冰刀，冷冷地扫了宋阳一眼，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简耀回房后就把自己扔上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要是在平时，他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但今天旁边有江昭在。 人在争吵时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最丑陋的模样，他不想那副鬼样子被江昭看见。 他也不想家里这副鬼样子被江昭看见。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不断冲击着简耀的大脑，疲惫感瞬间充斥全身，他翻了个身，抬起胳膊遮在眼睛上。 他拼了命搭起高墙，在墙外砌上美好的颜色，墙里的人却直接给别人开了门，让墙内的丑态尽数暴露出来。 像被扒光了皮一样。 太丢人了。 简耀在床上瘫了很长时间，直到难堪的感觉缓缓散去，才重新爬起来。 主要是他有点儿饿。 他换了身衣服推开门出去，目不斜视地路过宋阳的房间，然后发现门是关着的。 于是他在门口站了会儿。 房间隐约传来江昭讲题的声音，简耀以前有幸听过几次，都是江昭给周宣怡讲的，他自己一般看了江昭的解题过程就会了。 江昭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讲题方面的能力挺强，重点抓得准，逻辑也很清晰，而且声音很抓人。 直到一道题讲完，房间里没了声，简耀还在外面愣着。 黎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简耀总算回过神，转身出门去了。 他一路晃到学校门口，找了家面馆点了份汤面，边吃边在“患难兄弟”群里圈了全体成员。 简耀：@全体成员有没有人来网吧开黑 小猴：哪个网吧？ 简耀：六中边上的 小猴：@郑孟阳@周宣怡快去开黑 这群里好几个简耀初中同学，都住老宅那边，高中也是在那一片上，也就郑孟阳和周宣怡离六中近，但周宣怡长期被禁电子产品，郑孟阳要等下午他妈去麻将馆才能自由。 小猴：@江昭还有这个 哦对，还有江昭。 江昭进群后一直潜水，简耀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但人家现在正在他家里教人写作业呢。 简耀：算了，我自己玩去 几人又在群里聊了几句，大猴小猴准备去他们那边的网吧，跟简耀约游戏上见，简耀吃完面就朝网吧去了。 网吧里今天也挺多人，但大家都穿着便服，也分不清谁是哪个学校的，简耀还是选了里边儿靠窗的地方，刚上线就收到群里的语音邀请。 刚吃完饭不适合打3D游戏，于是几人去了英雄联盟，简耀今天状态还不错，逆风局战绩也很好看，丝毫没受早上那事的影响。 玩游戏带来的快乐让他短暂忘却了烦恼，他不知道后面该如何面对江昭，干脆暂时不想了。 大不了就当无事发生，他和江昭今早没见过，江昭教的人他不认识，以后周日他就到网吧来混着，等江昭走了再回去。 简耀早餐吃的晚，中午的时候还不饿，大猴小猴吃饭去了，他就自己开了局游戏。 这局游戏一来就有人掉线，五分钟后才爬上来，直接成了逆风局，拖到40分钟都没结束。 两边准备着最后一次打团，在草丛里开了战，简耀鼠标键盘按得飞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正激烈厮杀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简耀？” “嗯？”简耀还在风骚走位躲着技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急急地说了句，“在打团等会儿。” 简耀在游戏中壮烈牺牲，盯着灰色屏幕看他们这边的ADC和上单追着杀了对面残血，然后迅速去推塔拆水晶。 他舒了口气，想起刚刚听见的声音，压着耳麦“喂”了一声。 刚刚群里语音他没退，简耀拿出手机看了眼群，发现语音房间除了他还多了一个人。 “……江昭？” “嗯。” “你找我干嘛？”那边顿了会儿，问：“你在网吧？” “对啊。”简耀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胜利界面，抿了抿唇，道，“你课上完了？” 江昭道：“我在学校门口了。” 那就是已经上完了。 简耀没继续下一把游戏，靠着椅背垂眸看着自己的腿。 “下午还有么？”简耀问。 “没。” “噢。” 两边陷入沉默，简耀一手没什么规律地拨着手机壳，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然后才缓缓找回思考能力。 他忽得坐起来，边关游戏边问：“你吃了没？” 那边秒回：“还没。” “我也没。”简耀说，“你在哪吃，我去找你？” 简耀其实还不饿，就是想去找江昭，至于找到后要说什么，他也没想好。 本来是想着今天都不会再见面了，缓一天明天去学校就当无事发生，没想到江昭会主动找过来。 既然都主动找过来了，那也没什么好躲着的，简耀想着干脆顺便还能请个客，结果直接被请去了别人家里。 简耀坐在小破屋的客厅里，看着江昭拿了口锅接水，问道：“你中午就煮面吃啊？” 江昭“嗯”了一声，将锅放到灶台上，开火等着水开。 简耀百无聊赖地瘫在凳子上，抱着椅背看着江昭的背影。 屋里一片寂静，客厅这边没有窗，即使是正午也开了灯，但和卧室比起来仍然很暗。 江昭在厨房里呆了很久，端着锅出来的时候简耀都快睡着了，但看到锅里的东西又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煮面饼吗？”简耀指着锅里那一坨白色食物。 江昭木着脸，僵硬地拿筷子往锅里戳了几下，扒拉了半天也没往嘴里送。 简耀笑了笑，撸着胳膊站起来：“我来煮。” 简耀虽然也没什么厨艺，但煮个面条还是没问题的，他走进厨房重新烧了一锅水，道：“为什么要吃这个，点外卖不香吗？” 江昭背靠着墙，眼睛盯着锅，道：“外卖贵。” “……” 简耀被这话噎了一下，也看向锅，锅底渐渐起了小水泡，很快响起了水翻滚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奶奶之前跟他说的话，江昭跟家里闹别扭才搬出来，连房租都是自己出。 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手里能有多少钱？ “你这家教多少钱？”简耀问。 江昭顿了顿，回道：“四小时一百。” 简耀在心里啧了一声。 一对一家教再怎么也不止这个价，这么压榨人的事也就黎娇做的出来了。 简耀将面条扔进沸水里，道：“你以后房租就转八百吧，本来我奶奶跟我说的也是八百……下个月不用转了。” 江昭蹙了下眉头：“别收我舅舅的钱。” “没收他的，现在这房子我说了算。”简耀道。 水重新沸腾起来，在锅里疯狂地翻滚着，简耀将火调小，加了调料进去，拿筷子搅了几下。 水雾汹涌地上浮，在半空中散开，简耀垂着眸子，脸上很平静。 “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简耀突然道。 “什么事？” 简耀抬头看向江昭，在一片朦胧雾气后面随意地笑了笑，道：“你能别接这个家教么？” 第20章 蒸腾的热气在厨房内打转，简耀话刚说完就后悔了。 江昭只是为了赚钱，凭什么因为他拒绝这份工作。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江昭。 “好了，吃吧。” 简耀关了火，拿起锅朝客厅走，放到桌上又去冰箱里拿了罐微醺。 厨房的热气波及到客厅，狭小的空间有些闷热，简耀开了风扇才坐回去，撑头看着江昭：“怎么样？比你那面饼强多了吧。” 他感觉江昭的脑袋恨不得要埋进锅里，好半天才听见他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嗯。” 简耀笑了笑，看江昭埋头吃了一会儿，将旁边的酱推到他边上，手指点了两下瓶身。 江昭总算把头从锅里领出来。 他想起简耀似乎也没吃饭，但此时却坐这儿拿罐酒看着他傻笑，于是问了句：“你吃什么？” “等会儿回家路上吃。”简耀说。 江昭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沉默地继续吃面。 简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昭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过来就是为了找江昭吃饭，结果现在又屁事没有的在人家家里坐着，换谁都觉得此人有病。 而且还说了那种任性的话。 虽然那话说完简耀就自断后路，将话题扯走了，但他还是尴尬得后背都在痒。 现在一不留神又扯到“回家”上，简耀心知肚明地闭上嘴，转着手里的罐子将它三百六十度欣赏了一圈。 他盯着罐口发愣，忽得听到江昭说了句：“宋阳是你弟弟？” 简耀下意识僵了下背部，手指捏着罐身，应了一声：“啊。” 应完后他又缓缓缩回来，大拇指刮着罐子上的图画。 “你不觉得怪么？我弟姓宋，我姓简。”简耀道。 江昭又沉默了。 有些话就像一道门的开关，一旦说出口，仿佛开关被摁了下去，门后压抑的情绪就疯狂地溢出来。 简耀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只不过是一直囤积在心里，现在囤积太多，已经没有空间去积攒更多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江昭了。 不是为了让江昭别接这个家教。 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你每次说你有点好奇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会不会问我为什么要故意装成绩差。”简耀说，“我现在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不好奇，我弟跟我不同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江昭抿着唇，挑起面又压进汤里，顿了会儿才道：“我家也是离异，离异再婚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耀愣了愣，抬头看向江昭，江昭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只是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我妈不是离异再婚。”简耀轻声说。 他收回视线，身体前倾，双臂收拢将酒罐子圈起来，看着桌子中间倒置的水杯。 简耀道：“她就没跟我爸结婚。” _ 简耀在记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父母的概念，因为他从来没见过。 他从小被爷爷奶奶带着，没想过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除了读音不同还有什么区别。 直到上了幼儿园，老师让他们画自己最爱的人，一水儿的画中都是“最爱的爸爸妈妈”，只有他是爷爷奶奶。 他感觉到哪里不对，但也没觉得有什么。 爷爷奶奶对他那么好，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爸爸妈妈。 后来他上了小学，学校离家有些远，公交又不方便，正巧邻居家小孩儿跟他同校，于是两家人一起喊了另外一家拼了个车，三边家长轮流跟车接送。 那天是一学期最后一天，领完成绩单就放假，轮到邻居家的王婆婆跟车，另一个女生的家长也来了，和她女儿在车上挤了挤。 那家长和王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说简耀这次拿了满分，夸赞道：“简耀学习怎么这么好呀，你在家爸爸妈妈都是怎么教的？” 简耀坐在副驾上，回过头笑着说：“我跟爷爷奶奶一起住。” 这是奶奶教他说的话，如果有人问就说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要是问他爸妈去哪了就说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他没有听到那家长问后面这句，却听到王婆婆跟家长说的悄悄话。 或许是他耳朵太好使了，王婆婆的悄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也是惨，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连是谁都不知道。” “那个简封以前就爱鬼混，女朋友恨不得一天换一个，谁知道这是哪个的种，他死了两三个月吧，有人突然把这孩子送过来，说是简封的，后来去做了亲子鉴定还真是，那不得当宝贝养着。” “当时他才一丁点儿大，都没满月吧，我买菜回来正好看见了，那爷爷奶奶哭得呀……我现在想起来都难受。” 旁边听着的家长似乎注意到简耀，朝后视镜看了眼，然后推搡了王婆婆一下：“别说了，小孩听着呢。” “没事儿，小孩子能听懂什么。”王婆婆随意地说，说完又去跟自己孙女聊天去了。 简耀听懂了每句话的意思，但放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听懂，所以那天回家他问了奶奶。 奶奶跟他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他突然就很想爸爸妈妈，伤心地哭闹了好久，后来他再也没和王婆婆家拼过车。 再后来他长大了，不会再因为想爸爸妈妈哭，甚至不会去想他们。 他的成长好像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很多人好，他经常听见同学抱怨爸爸妈妈多烦多唠叨，每天和家人吵架有多累——这些烦恼他都没有。 他和爷爷奶奶相互理解相互迁就，这么久来没有争吵过一次。 他不觉得父母是必须的，但黎娇刚出现那会儿，他还是带着很多美好的幻想，只不过幻想很快就磨灭了。 他还记得那天意外听见黎娇跟宋明强的谈话，黎娇说生他只是个意外，因为当时没钱打胎，而且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亲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依靠血缘维系，是最能将情感实体化的一种。 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一开始就是被丢弃的那个。 “我中考那会儿，奶奶病的很严重，很多事情都交给我妈安排。”简耀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罐酒，眼底蒙上一层雾。 他轻轻笑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她找借口让我奶奶帮着换了房子，用给我报课的钱给宋阳报了补习班，还怂恿我奶奶赶紧把遗嘱写了。” 那段时间简耀一直浑浑噩噩，最轻松的暑假变得漫长难熬，所幸奶奶没什么事，一个月后就出院了，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回到原本的轨迹，但实际上一切都变了。 奶奶说她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他，还好现在有黎娇在，她能放心很多。 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黎娇，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奶奶。 可是他太小了，奶奶连让他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 他只能想办法让黎娇离自己的生活远一点，他知道黎娇虚荣，所以不给她可以虚荣的机会，故意考得很差，差到黎娇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的小孩，差到不愿意花一点精力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傻逼的。”简耀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轻松地将罐子捏瘪抓在手里，“但是很管用，我妈现在完全不干涉我的学校生活，连老师都会宽容很多，不干什么违纪的事儿基本不怎么管。” 他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连忙解释：“我不是在向你推荐这个，这是下下策……反正你别觉得我傻逼就行。” 心里憋着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虽然省略了很多细节，但简耀还是觉得轻松。 屋里的闷气终于散去，简耀伸直了长腿，靠着椅背侧身将空罐子扔进垃圾桶，然后跟江昭说起这小破屋的事。 江昭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不插嘴不评价，不会生出多余的问题，简直跟个人型树洞似的。小破屋的事说完，他才终于开了金口，说了这么久的第一句话。 江昭说：“那房租别少了。” 简耀：“……” 他怎么像个靠卖惨抢钱的。 简耀觉得自己可能倾诉过了头，抱怨的玩笑被江昭当真了。 他们俩现在就像夜市里砍价的，但两人技术都很蹩脚，于是每句话都很尴尬。 怎么说都觉得奇怪，最后简耀也懒得讲道理，直接拿出地主风范道：“说八百就是八百，我是房东我说了算。” 江昭道：“你奶奶才是房东，你只是拿生活费的。” “……”这房租想减还不让减了是吧。 简耀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没事找事把房子的事儿说出来，道：“反正我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他站起身，准备提前撤退。 反正收钱的是他，到时候他死活不收，人家还能追着他给钱不成。 ……不过这人可是江昭，没准还真干得出来这鬼事。 他有点头痛，这房租没有理由就降，怎么看都像是在施舍。 换他他也不乐意。 得想想扯个什么理由才行。 简耀准备回去好好想想，走到门口，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手还握着门把儿，扭过头看向江昭，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要不我们合个租？” 第21章 简耀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又转了两遍, 觉得这方法可行。 这合租当然不是真搬过来跟江昭一起住，就是平时晚上或者周末让他过来待会儿，偶尔睡个觉什么的, 跟以前房子没租出去的时候一样。 这样也不用总在网吧里泡着了。 他跟江昭说了自己的想法，江昭没反对，两人达成一致以后，简耀就先回去了。 简耀路边随便买了点吃的, 慢悠悠往家里荡。 合租这事儿不能细想，要不然还挺滑稽的，他明明是房东，却找房客合租, 某种意义上甚至还给了钱。 不对, 要按江昭说的，他不是房东, 他奶奶才是。 他只是个收生活费的。 宋明强在客厅看电视, 黎娇和宋阳在卧室里, 简耀路过时瞥了一眼, 还是那副熟悉的画面, 宋阳坐书桌前非常不认真地写作业, 黎娇坐后面的床上, 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 这次不同的是, 黎娇脸上带了些凝重, 似乎连简耀回来都没听见。 简耀收回视线, 走进自己房间里。 他坐到书桌前，无聊地发了会儿愣，然后随手扯了张卷子看，没看一会儿就听见宋阳房间传来黎娇的暴怒声。 骂了些什么简耀听不大清, 只听到那边传来摔门的声音，黎娇从卧室转战到了客厅。 “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黎娇在客厅发疯似的大吼，“我给他找老师容易吗！” 直觉告诉简耀，黎娇这次生气跟早上的家教有关。 中午的时候光顾着倾诉发泄了，简耀还不知道江昭这家教课上的怎么样。 他转了两下笔，而后握在手里，扭头盯着门看。 以前家里吵架他都戴耳机听歌，绝对不会干偷听这种蠢事儿，今天主要是因为江昭，要不然他才懒得掺和。 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起身走去门边，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 黎娇正站在沙发边上，面朝着宋明强，尖锐的声音透过空气传过来，尤其刺耳。 “你看他有一点学习的态度吗？”黎娇说着朝后一指，“一对一家教有多难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便宜的，他就给我把人气跑了！” “家教家教，有什么好找家教的！”宋明强一脸不耐烦，抓着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到最大，“天天在家里吵吵吵，他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等毕业自己出去闯。” “闯什么闯，像你一样一个月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黎娇一把抢过宋明强手里的遥控器，又朝他用劲砸过去，“我真是瞎眼了才嫁给你这种废物！” 黎娇还在控诉宋明强，眼看着要将宋明强逼到发飙，简耀却没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黎娇说的把人气跑了。 宋阳把江昭气跑了？？ 黎娇的形容有些搞笑，简耀不自觉脑补了一下江昭炸毛的场景，差点儿没笑出来。 他低头闷笑了一声，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垮下了脸。 所以这丫压根没接这家教。 那他中午在那儿掏心窝子叨叨半天是为了什么？ 简耀闭眼吸了口气，拿出手机点进江昭的聊天页面，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拎着书包出了门。 网上撒气是撒不了的，说不定还能被江昭几个冷淡的“哦”字刺激得更气，于是简耀直接去了小破屋，门一打开就扬起胳膊招呼了进去。 简耀胳膊架在江昭脖子上，危险地凑近他：“你早上就把家教推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昭偏过头，问：“告诉你干嘛？” 简耀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发现自己刚刚用力过度，凑得太近了，现在江昭的脸近在咫尺，光线再亮点甚至能看清脸上的绒毛。 他忽然感觉书包单挎在肩上无比得重，连忙松开江昭朝卧室里走。 一直走到卧室最里面，简耀脱下书包扔到小床边上，又转过身看着江昭问：“为什么把家教推了？” 是因为我吗？ 因为看见我弟我妈对我的态度，所以才推掉的吗？ 虽然这么想很自作多情，但是简耀还是忍不住冒出这些念头。 至少他觉得，江昭和他现在关系挺好的，他们是同一阵线上的好兄弟…… 江昭原地站了会儿，低下头走进卧室，平静地道：“太傻了，教不了。” 简耀：“……” 行吧。 这也算同一阵线的一种。 他也觉得宋阳挺傻的。 江昭走到书桌边上，随手将摊在桌上的练习册合上放到一边，然后转头看向简耀道：“你过来就是为这个？” “……”简耀嘴张了又合，一脸被发现但坚决不承认的样子，梗着脖子道，“这房子现在有我一份，我过来还需要原因吗？” 江昭觑了他一眼，拉开凳子坐下，拿了套卷子开始做，留下简耀一人站在小床边上独自美丽。 简耀美丽了几秒，确定江昭是不准备搭理他，继续道：“今天是我入住第一天，你不该欢迎欢迎我？” 江昭没吱声，甚至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极其敷衍地抬起手，朝他这边啪啪啪鼓了三下掌。 因为手里拿着笔，鼓掌的声音还像漏了气似的。 简耀：“……” 他弯腰捞起书包，忍住朝江昭砸过去的冲动，走到江昭边上。 这书桌不大，而且看样子江昭没准备让位置，于是简耀自作主张地坐到床头，占了书桌侧面的领地。 他勾头瞄了眼江昭正在写的卷子，从包里抽出同样的，随手在桌上拿了支黑水笔就写。 这次两人没比赛，不用争分夺秒抢时间，简耀顺便还练了下字。 做题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天色就暗了，夕阳透过晚霞衬得卧室半边昏黄，江昭中途去客厅倒了杯水，顺便将卧室大灯打开了。 他靠在门边喝水，等简耀放了笔，扬起胳膊伸懒腰才问：“你不回去了？” 简耀撑着胳膊模仿自由女神，好半天才收回手趴到桌子上，犹豫道：“不回了吧。” 以前要是网吧环境能好点儿，他都愿意呆网吧过夜。 现在有更好的地方呆着，他就很不想回家。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见时间已经到饭点，打开某团翻起来：“我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我不吃外卖。”江昭说着，喝完水转身朝外走。 简耀回过头，看江昭那路线是要往厨房走，忙站起来追过去：“不是吧哥，你晚上还准备吃煮面饼呢？” “……”江昭走到门口，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回道，“我出去买。” 简耀做了个“哦”的嘴型，顺势朝边上一瘫，没骨头似的靠着墙：“那帮我也买一份，谢谢。” 江昭睨他一眼，晃过他两条腿：“你腿断了？” 简耀贴着墙缓缓下滑，双手抱着腿虚虚地回道：“没断，就是没劲，再走几步估计就断了。” “……”江昭眼皮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拉开门，丢下一句“自己点外卖”，然后风一般地跑了。 简耀看着半掩的门，笑了一声，走过去将门关上，再回头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扫了眼，就看见屏幕上江昭发来的消息。 江昭：吃什么 简耀笑出声，敲字回复过去。 Y：不是要我自己点吗？ 江昭：。 江昭：那你自己点吧 Y：跟你一样就行 Y：谢谢 江昭没再回复，简耀收了手机，朝小床走过去。 这床当初清了一半后就没动过，还一半空一半杂地放着，整理起来倒也方便。 上次是因为喝了点酒有点儿上头，胆大包天占了江昭的床，现在为了以后的可持续发展，他该多一点谦让。 虽说小破屋这边又有简耀的窝，但平时简耀还是会回家睡觉，免得黎娇问。 况且他也不是真为了跟江昭合租，老在那儿过夜反而有些尴尬。 他没将这事告诉别人，江昭更是没什么人说，晚上简耀不用再去网吧，都在江昭那儿写作业，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的时候他已经能站在边上催江昭快点开门了。 周五这天，赵进特意拿了一节班会课说换座位的事。 他们一学期只大幅度调整一次座位，分好组后就按组来换，基本每次身边都是那么些人，就算换走了没两个星期也回来了。 黑板上写着“座位调整”四个大字，就是班会主题，赵进说这次准备尝试新的分组方式，甚至拿起粉笔写了两道公式。 “我们班现在一共五十四个同学，我准备分成十一组，这次月考的前十一名作为每一组的组长，前五组每组六个人，后六组每组四个人，以后每次月考的成绩我都会算组的平均分，选座位的顺序就按平均分的排序来。” 赵进话刚说完，班里响起各种声音，有提出疑问的有反对的，还有趁乱聊天的，最后赵进拍了几下桌子，等大家静下来后道：“先把组分好了再说，前十一名到讲台上来。” 十一个人站起来朝讲台走，其余人又趁乱讲起话，周宣怡直接转过身来说：“怎么调个座位还要看分数，万一有人没人选，那不得尴尬死。” 简耀耸了耸肩没说话，讲台上十一个人已经站好，赵进站在下边儿，越过后十个人朝站最远的喊：“从第一名顺着来，江昭，你先挑五个组员，被选到的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选妃呢这是。”简耀嗤笑了一声，忍不住吐槽道。 那黑板上写的不叫“座位调整”，应该叫“大型选妃现场”。 不光他一人这么想，有人直接喊出了声，引来班上一阵哄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然后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江昭接到指示，丝毫没受台下的影响，目光笔直地朝他这儿看过来。 下一秒他就听见江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简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谢谢支持！ 第22章 江昭的声音穿过人群, 领着五十多道视线齐齐朝简耀这边看过来。 简耀正歪在墙边，胳膊撑着桌子，有节奏地转着笔。 刚刚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简耀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欣然接受这五十多道目光，整个人看起来儒雅随和。 然后他在心里骂了句：我操。 他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周围学生都交头接耳起来，讨论声毫不避嫌，甚至有人隔着条走道朝他喊：“简耀, 是爱情！” “……”你妹的爱情啊！ “行了行了, 一个个的就这种时候瞎兴奋。”赵进嫌弃地说了句，而后看向简耀道, “简耀, 江昭点你名了, 你要是愿意就站上来。” 周宣怡转身对着简耀的桌子一顿狂拍：“快快快, 说你愿意。” “……等下他就点你, 你不说你就完了。”简耀狠狠指了下周宣怡, 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从来没觉得教室走道这么长过, 无数道目光看着他, 路过的每个人都嬉皮笑脸的,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动物园里的猴。 只能说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有丰富的想象力和执行力, 简耀走到讲台上时，连“皇后娘娘驾到”这种鬼话都冒出来了。 简耀尴尬得脚趾都在抓地板，缩在讲桌后边儿装掉线，一张礼貌且优雅的笑脸上仿佛写着“不是本人”。 江昭第二个就喊了周宣怡, 那傻子还真站起来大吼了一声“我愿意”，引得全班对着他一阵鹅笑，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下蹦蹦跳跳奔上讲台，简耀都恨不得写张奖状给他颁奖了。 皇后已经有了，周宣怡就成了贵妃，赵进也懒得再管，由着学生瞎闹腾，让江昭赶紧把剩下的三个选了。 江昭在班里也就跟周宣怡和简耀熟一点儿，其余有些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他沉默地在班上环视了一圈，然后说了句：“剩下的随便吧。” “那我就让后面的先选了。”赵进说着看了眼时间，这么一闹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连忙跳到下一个，“刘嘉逸，你挑五个。” 同样的笑点反复玩就没那么有意思，到刘嘉逸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起哄喊了句“快选你的皇后”，刘嘉逸犹豫不决地挑了半天，消磨了大多数人的热情，选到最后还有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他快点。 刘嘉逸跟江昭比起来就现实了许多，挑的都是成绩不错的，最差的一个也过了达标线。后面选人速度快了不少，讲台很快就站不下，赵进又让选过的组员回了座位，在黑板上记下每组组长和组员的名字。 等班上的学生全部分配完了，赵进让组长记录下组员的月考分数，算好平均分交给他。 江昭剩下的三个组员就是坐走道另一边的三个，和周宣怡一起号称五班F4，在其他人选组员的时候一路说着不愿意，最后顺利的进了江昭组里。 F4里分数最高的甚至是周宣怡的516分，还有简耀这个吊车尾，江昭的702被他们剥削的分文不剩，第一组毫无意外地成了平均分最低。 于是班会过后的大课间，简耀搬着桌椅从后门滚到了前门。 前门出去就是班主任办公室，对面就是科任老师办公室，一不小心就会被请去喝茶。 不仅如此，投影仪就在这半边儿，简耀面前这块地是老师最爱站的位置。 “我上次月考多少分？”简耀撑着头看了会儿外面，突然指着自己问。 江昭瞥了他一眼，道：“四百零二。” “……操。”简耀趴到桌上，郁闷地揪着头发。 用力过猛，也考得太低了。 简耀揪了半天头发，道：“要不下次我过个线，咱们搬回去。” 黎娇现在已经不管他了，他好像也没必要把分数压这么低。 江昭道：“那你估计得正常考。” 简耀：“？” 江昭抽出一张纸甩给简耀，上面记着他们组里六人的成绩。 另外三人的分数：427，469，470。 简耀：“……” 这谁能带的动。 简耀将纸扔回去，没再说话。 以前他也会有考好点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真到考试还是那样。现在说这话也是。 他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远离黎娇的管制，还有每次看到黎娇因为宋阳的成绩暴跳如雷的时候，心里产生的莫名的快感。 你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儿子根本比不上我一分一毫，而我的优秀也不会分你一丁点儿功劳。 这种想法有点儿扭曲，但很刺激。 九月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半，这两天天空一直昏昏沉沉，终于在这天晚上下起了雨，一下就是一夜。 C市的气候变幻莫测，秋雨过后气温骤降，连风都沾上寒气，似乎离冬天只差临门一脚，有些夸张的甚至连薄袄都穿上了。 雨在周六清晨停了，但风还在猛烈地刮，简耀到学校的时候脸都吹白了。 他作死地没添衣服，还是短袖加校服外套，并且倔强地卷起了裤脚。 前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得一直开着，于是简耀吹了一早上冷风，终于在中午午休后打了两个喷嚏。 “有纸没？”简耀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带着一嘴鼻音问道。 江昭拿了一包纸扔给他，瞥了眼他缩在板凳下的腿：“你把裤脚放下来就没这么多破事。” “我腿露外面跟我鼻子堵有啥关系？”简耀又抽了张新纸出来，边展开边说，“换季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简耀坚决维护自己的裤脚，一下午要了江昭两包纸，擦得鼻子都红了，终于在最后一节课放下尊严，将裤脚放下来。 学校的裤子毫无版型可言，直上直下，简耀一直觉得直接穿腿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柱体，还起码要矮半截，但现在受生活所迫，他不得不为了保暖放弃风度。 等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又打了两个喷嚏，鼻子奇迹般地通了。 简耀就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一类，鼻子一通瞬间忘了早上的难受，当即将裤脚又卷了起来。 他校服大敞着，袖子卷到胳膊肘，宛如还在过夏天，拎起书包站门口催江昭快点。 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持续的有点短，简耀刚走出校门鼻子又堵住了，而且这次来了后劲儿，堵得他头晕目眩，爬到五楼的时候眼睛都是花的。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真病了，进了屋就趴到小床上，准备先睡为敬。 这一觉睡得不□□稳，连着做了好几个梦，后来迷迷糊糊听见江昭说话，简耀眯缝着眼看了下，江昭正在跟谁通电话，手上拿着一本练习册，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昭的声音压得很低，昏沉中听起来很催眠，简耀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记得睡着前看见江昭忽然站起来，瞥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伸缩门刺耳的声音吵醒的，简耀睡得浑身乏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半阖着眼看见江昭从外面进来。 江昭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到他旁边，弯腰放到地板上，然后脱了身上淋湿的外套，去拿了件干净的。 简耀撑着脖子看了眼袋子，里面躺着一碗白粥，他保持这个姿势愣了几秒，然后拎起袋子趴在床上老老实实吃起来。 “谢谢啊。”简耀说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喝了两口粥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问，“你吃什么？” 江昭道：“已经吃过了。” 简耀“哦”了一声，难得安静地埋头吃粥。 早上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生病，结果现在瘫这儿跟个尸体似的，简耀自愧不如，不太好意思说话。 江昭坐到书桌前，拿着笔看题，但好半天都没动笔。 窗外雨下得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发出声响，衬得房间里愈发安静。 简耀粥吃得小心翼翼，端着碗缓缓朝嘴里倒，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声音来。 江昭突然道：“我妈刚刚来了。” “……？” 简耀差点儿没把粥洒了，呛得直咳嗽。 “没上来，在楼下跟我说了几句话。”江昭说，“聊得不是很愉快，明天我舅舅应该会来。” 简耀还在咳嗽，没细想江昭这话的意思，他关注点都在江昭妈妈来了那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惊恐。 他虽然没见过江昭妈妈，但潜意识里总觉得她是个很恐怖的人。 简耀半天没说出话，这一呛也不知道是触到哪儿的神经了，咳得他脸红脖子粗都没停，等好不容易止住，他已经累得什么话也不想说，放下粥重新瘫在床上躺尸。 他鼻子还堵着，吸两下就会发出声音，但他也懒得在意尴不尴尬了。 “附近没药店。”江昭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明天……” “没事。”简耀撑着最后的倔强打断江昭，他晕晕乎乎的，抱着枕头，脑袋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道，“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脱离了意识，昏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雨停了，甚至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帘缝挤进来，在简耀侧脸刻下一道线，简耀睫毛微抖，眯着眼睛翻了个身，缓缓清醒过来。 鼻子还有点不通气，不过头已经不昏了，简耀又趴了会儿就爬起来去洗漱，路上拿着手机给江昭发消息。 Y：人呢？？ 现在北京时间九点半，也不是晨跑的点，江昭却不知道跑去哪了。 等简耀洗漱完，这人还没鸟他。 Y：歪？ Y：别给我带早餐 简耀抽了两张纸擦鼻子，发完消息就走去厨房烧水，准备煮面吃。 水刚烧到一半，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简耀去开门，刚想嘲笑一下江昭没带钥匙，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 那人看上去挺年轻，但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大人，简耀看着他愣了几秒，猛地想起昨天晚上江昭说的话。 “您是……江昭舅舅？” “对。”张文斌透过伸缩门缝隙朝里瞄了两眼，“江昭不在是吧？” “啊，对，还没回。”简耀说着连忙找钥匙帮张文斌开门，然后走去厨房将火关了。 他愣在厨房里，又勾头朝外看，张文斌已经走到卧室，正没事干地四处瞟。 简耀看着乱糟糟的小床，以及床边摊着的书包，只觉得一阵窒息。 这叫他怎么解释？？？ 他拿出手机继续轰炸江昭的微信，但江昭还是没鸟他。 Y：你人呢你人呢你人呢你人呢 Y：你怎么跟你舅说我的啊？？ 正焦急打着字，张文斌突然“欸”了一声，简耀慌忙地转过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厨房门口。 简耀僵硬地笑了一下：“怎么了叔？” 张文斌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客厅的桌上：“江昭跟我说你感冒了，让我买药，我给你放这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第三更还在写，写完就发 第23章 厨房的门掩着, 热浪从门缝里传出来，在客厅里翻滚出一层雾，张文斌站在卧室窗边, 面朝外面抽烟。 江昭去超市采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先看见桌上放着的感冒药，朝厨房瞥了眼，然后朝卧室走去。 “什么时候过来的？”江昭还在客厅就发了话, 顺手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餐桌上。 厨房的门闻声开了一道缝，江昭刚看过去，还没瞅见人影，那道缝又飞速合上了。 张文斌转过身, 对着边上的垃圾桶弹了下烟灰, 道：“刚来没多久。” 那烟灰飘到半空中就被风改变了轨迹，落到垃圾桶旁边的水泥地面上, 江昭蹙了下眉, 走过去道：“烟掐了。” “马上完了。”张文斌说着猛吸了一口烟, 朝客厅那儿一指, 笑着说, “你没跟你小室友说我要来？” “说了。”江昭道。 他说完又转头朝厨房看了一眼, 然后转回来问, “他在干嘛？” “煮面吧？”张文斌说, “你这室友挺害羞啊, 给我开了门就躲厨房里不出来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江昭没说话，从兜里拿出手机放到书桌上，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屏幕中央显示微信有人发来了消息。 江昭愣了愣, 给手机解了锁才发现自己微信被某人刷了屏。 他点进聊天框清了下消息就退出来，转身走向厨房。 厨房门被打开的时候，简耀刚关了火，正在纠结是端出去吃还是就在这儿解决了。 他回头看见江昭一张欠揍的脸，几步走过去将他朝里扯。 简耀凑到江昭边上小声质问：“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 “拎着东西没看手机。”江昭说，“你这么怂？躲这儿干嘛？” “……”简耀张了张嘴，卡着壳半天没说话，最后白了江昭一眼，甩开他的手粗声道，“我煮面。” 他走回去拿筷子在锅里挑了两下，又转过头来：“你怎么还叫你舅帮我带药？他知道我是谁吗？你跟他说我什么了？” 简耀一顿连环轰炸，江昭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然后道：“说了合租的事。” 这一句话总结的精确到位，简耀觉得自己所有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才怪。 “多说几个字要不了你的命。”简耀端起锅，走到江昭旁边又停下来，“你怎么跟你舅说合租的事的？” 江昭道：“房东的孙子跟我同班，我们合租了。” 简耀：“……” 挺好的，也就省略了亿点点细节。 有江昭在，简耀瞬间有了不少底气，走去客厅还主动跟张文斌打了个招呼：“叔，你吃早饭了么？” “吃过了，你吃你的。”张文斌扬了扬手，将新点的烟咬在嘴里，“别吃太饱，中午江昭请吃火锅。” 江昭这么抠门还请客？？ 简耀诧异地看了江昭一眼，这才发现桌上的袋子里装满了食材。 看来是要自制火锅……江昭弄么？用他煮面饼的厨艺？ 简耀还在天马行空，江昭已经走进卧室，语气平淡地警告道：“再抽我告诉舅妈了。” “你这臭小子，我就现在有机会抽抽烟。”张文斌笑骂了一声，还是把烟掐了。 江昭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和张文斌站在窗边聊天，简耀坐在客厅吃着面，里面的谈话听不大清楚。 只知道张文斌不再是之前调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江昭大部分时候应一两个字，偶尔会有几句话的发言。 简耀猜他们是在说昨晚江昭妈妈和江昭的冲突。 他沉默地吃完面，在客厅坐了会儿，然后抓着屋里没声的时候站起来道：“叔，江昭，我出去散会儿步。” 江昭和张文斌朝他这儿看过来，江昭眉宇间还带着戾气，和平时的冷漠截然不同，简耀愣了愣，一时间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文斌先笑起来，道：“行，中午回来一起吃火锅啊。” “好，我先走了。”简耀看向张文斌，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走了。 简耀平时没有饭后散步的习惯，现在周末大清早的，楼下街道上都没几个人。 出了太阳以后气温又升了上去，仿佛昨天的狂风大作是假的，简耀没什么目的地走着，没一会儿额上就蒙了一层汗。 他拿纸出来擦汗顺便擦鼻涕，忽然想起张文斌帮他买的药忘了吃，但又不好再回去一趟。 张文斌和江昭处理他们的家事，他还是别去掺和比较好。 简耀沿着街道走了一圈，看了下时间不过过了半个小时，他没兴趣再走一次，于是进了旁边一家书店。 这书店不在学校边上，主要卖些报纸杂志，学习资料只占了很小一个板块。 店里没几个人，基本都拿了本书站那儿看，店长自顾自的看着小电视，明显是懒得管。 简耀找了本数学题册，走到角落里翻着看，这书江昭买了，他整理床铺的时候看见过，当时没翻就放到一边，后来就忘了。 这题册大篇幅讲的导数，是学校还没学的东西，简耀看着前面的基础题就有点儿难理解了。 据简耀所知，江昭扔在小床上的题册不是做完就是做了大半不准备再做的。 ……这本他也写完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江昭做题的样子，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小破屋，江昭总是那样，像个无情的刷题机器。 但刚刚他和张文斌谈话时的眼神，又像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简耀盯着书上某处看了很长时间，脑子里却全是江昭。 江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简耀一边神游一边看题，学习速度极慢，好半天才翻过去一页，他站久了有些累，便侧了下身靠在墙上。 终于将注意力从江昭那儿抓了回来，简耀找了个难点儿的题看，正皱着眉沉思着呢，边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简耀？” 简耀怔了一下，缓缓抬头就看见许晴站在他旁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应了一声，合上书站直了。 “我刚刚在外面就觉得有点眼熟，没想到真是你。”许晴笑着说，然后看向他手里的书，“你在看导数？这是下学期学的吧？” “啊，嗯，随便看看。”简耀说着将书随手放到一边，两手空空反而更不自在了。 他发现许晴背着书包，扫了两眼又看地板看天看书架，问道：“你去补课？” “没有，我准备去图书馆。”许晴说。 “……噢。” 他等着许晴说先走了，却半天没等到，直到他给看的尴尬得恨不得扭起来，许晴才终于开了口。 “你跟江昭坐一起以后变化挺大的。”许晴说，“我之前还担心江昭坐你边上会打击你的学习积极性，没想到真的有带动作用，看你最近上课变认真了，作业质量也有提高，下次月考要崛起了吗？” 简耀心说你这观察的挺细致入微啊，嘴上敷衍道：“大概吧，哈哈。” 许晴也笑了笑，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超前学，先把以前落下的补起来。” “嗯。”简耀点头应了一声。 “要一起去图书馆吗？”许晴突然转了话题，问道，“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吧，我可以等你回去拿包。” 简耀瞬间立正站好了，摆手道：“不用，我不去。” “图书馆有位子坐，你把作业带上，不会的我还能教你。” “真不用……谢谢，我回家写作业就行。” “你别怕啊，图书馆氛围很好，去那儿写作业效率高。” “……我没怕，我……” 许晴步步紧逼，逼得简耀手足无措，恨不得缩到墙对面去。 他感觉许晴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压根儿不敢去看，只能低着头道：“我不去，不好意思。” 他不自在地将手机反复按亮再按灭，心里疯狂挠痒痒，祈求许晴别坚持了赶紧去图书馆。 许晴还在斟酌，简耀手机屏幕中央突然弹出来一个聊天框。 江昭：回来吃饭 简耀迅速熄屏防止被许晴看见，总算抬起头，抢在许晴说话之前道：“我要回家吃饭了。” “那好吧。”许晴说，“如果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谢谢。” “那下次……” “家里催我了。”简耀说着指了下手机，侧身迈出去一步，“我先走了，拜拜。” 简耀撂下话撒腿就跑，恨不得跑出残影。 他一路奔回小破屋，进门时还在喘，餐桌上已经摆出锅，边上放着好几盘食物，张文斌正站在厨房门口，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这么快啊，你先坐会儿，等锅开了就能煮东西吃了。” 简耀点了点头，走到餐桌边坐下，看着张文斌远程指导厨房里的江昭。 “你那手法不对，左手要这样，像爪子一样，把土豆压住再切……欸！再往前点儿！太远了！” 张文斌站门口手舞足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耀大爷似的坐在外面，感觉自己听着都会了。 直到张文斌走去卧室接电话，江昭还在跟土豆打架。 简耀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进厨房，看着砧板上的土豆砖，啧了几声，朝他一伸手：“我来吧。” 他那模样像极了高手，江昭审视地看了他半天，然后木着脸将刀拍在他手上。 这土豆已经被切了一半，越小切起来越有难度，简耀挤走江昭站在砧板前，掂量了几下，照着刚刚张文斌的话左手抓成爪状，有模有样地压在土豆上，刀口对准它。 江昭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等着简耀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简师傅手下一滑，土豆逃离砧板，朝他这儿飞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简耀：菜也不影响我装逼 感谢阅读，明天见⊙ω⊙ 第24章 江昭下意识后撤一步, 还是没能躲过那半截土豆的攻击，土豆撞上他的腰部，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才刹住车。 “……”江昭瞥了眼门口边上躺着的土豆, 再朝简耀看过去，简大厨还保持着标准的切菜姿势，扭过头一脸懵圈的表情望着他。 那视线很快落到他腰那儿，江昭低头看了眼, 刚刚被土豆碰瓷的衣角沾上了水，洇了一圈水渍。 “……我操。”简耀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举着菜刀靠近江昭，另一手要去扯他衣摆, “没砸伤吧？” “没有。”江昭又飞速后撤几步, 警惕地盯着简耀的右手，“把刀放下。” 简耀愣了愣, 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举着刀的样子像极了要砍人, 听话地把刀放着了。 他捡起地上的半截土豆, 很想装作无事发生, 但江昭衣摆那儿的证据销毁不了, 现在人赃俱获, 他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江昭走过来朝他伸出手, 道：“给我。” 简耀还蹲在地上, 乖乖将土豆递过去, 垂死挣扎地解释了一句：“土豆太滑了。” 江昭懒得理他。 重新冲洗了一下土豆, 又将它送回砧板，这次简耀老实地待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等着。 轮到江昭时间静止般在砧板前当雕像。 “我觉得你可以写篇论文。”简耀歪在边上道，“就叫深度剖析土豆内部结构, 你现在这表情让我感觉下一秒你就要解剖它了。” 江昭睨了他一眼：“那你也可以去写一篇，如何用土豆意外伤人。” 简耀：“……” 意不意外他不知道，但他现在很想伤江昭的人。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给江昭来一拳，江昭终于对那半截土豆下了手。 切片儿是不可能切片儿的，江昭不像简耀那样毫无自知之明，深刻了解自己这蹩脚的刀功，于是将土豆平放在砧板上一刀切成两半。 两半又两半，最后半截土豆变成四个大小随机的土豆块儿。 张文斌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两位大厨正在商量要不要再将土豆块块切小点儿。 张文斌看着砧板上的惨状，窒息地闭了闭眼，决定亲自上阵，一把抢过江昭手里的刀开始赶人：“行了，你俩涮菜去，剩下的我来。” 涮菜简耀就很擅长了，忙占了公筷和汤勺开始展现自我，企图夺回刚刚切土豆丢掉的尊严。 张文斌端着几盘菜出来的时候，三人碗里煮好的食物已经堆成了小山。 “可以啊小简。”张文斌说着反手拍了两下江昭的胳膊，“你这就不对了啊，请客的在这儿干坐着，等客人给你涮菜，丢不丢人啊你。” 简耀心情正好着呢，听了张文斌的话孔雀屏立马开了，这么殷勤涮菜的原因早忘到九霄云外，嘚瑟地附和道：“就是，要不就算你雇我的，等下记得结下工资。” 江昭对两人一唱一和的话不为所动，斜睨了简耀一眼，淡淡道：“雇你干什么？表演切土豆？” “……”简耀笑容僵在脸上，夹着涮好的肉正朝江昭那儿送的筷子半路拐了个弯儿，回到自己碗里。 他换上和刚刚差不多但明显很假的笑容，不声不响地拿了江昭的碗对着自己的抖了几下，然后将空碗和公筷一并还给他。 江昭木着脸给自己涮菜，张文斌在一边笑着看热闹，简耀一人吃着两人份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不要脸地当伸手党，将江昭涮好的捞到自己碗里，起初还假惺惺说一声谢谢，到后面得不到江昭的回应，干脆连谢都懒得谢了。 简耀对自己酒量心知肚明，只能喝一两罐果啤玩玩儿，再多就得出问题，于是张文斌问他来不来点儿啤酒的时候他拒绝了，和江昭一块儿喝汽水。 张文斌看上去酒量也不咋地，喝了一杯脸就发红了，而他坚持认定只是喝酒上脸，自己千杯不倒。 喝了酒的张文斌明显话更多了，他嫌江昭冻着不鸟人，聊天没意思，于是将话题转向简耀。 “我到昨天还以为你叫简光翟，江昭让我帮忙买药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字，虽然你叔我字也丑，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是叔还是建议你练练字，你说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到时候考试因为看不清字丢分，那多亏啊。” 简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扎了一万下，面上还是嗯嗯点头道：“在练了在练了。” 张文斌现在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话题随意跳跃，这话说完又凑到江昭边上问他：“你那家教怎么样了？” 听到家教简耀心里一颤，下意识埋下头，安静地吃东西。 “推了。”江昭道。 “怎么推了？” 江昭顿了顿，道：“成绩太差，教不了。” 简耀头恨不得埋到地下去，但总感觉江昭刚刚说话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 就算江昭这么说，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觉得这其中有他一半的原因。 旧事重提又勾起简耀的回忆，一想到家教的事他就觉得愧疚，就算一个月少了江昭四百的房租，他对江昭没钱的印象还是纠正不过来。 都不用纠正，江昭请客都要操着蹩脚的厨艺在家里请，估计江昭现在还是没钱。 张文斌不知道这事的细节，笑着说：“你能接到就不错了，还要求人家小孩成绩好？生活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的，你想有选择，首先得有资本，所以我说你还是个小孩儿，不懂这些，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张文斌突然讲起人生哲理，江昭明显是不想听，冻着一张脸沉默地涮菜，企图用食物堵上他的嘴。 “那你现在不要你妈的钱，又没找着事做，也不让我帮忙，你准备上哪儿生钱去？” 江昭朝简耀碗里扔了块土豆，道：“现在钱还够。” 张文斌问：“够多久？” “……”江昭皱起眉，紧抿着唇又朝简耀碗里扔了块土豆，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道，“吃饭说这干嘛。” 张文斌道：“行行行，不说。” 饭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锅里汤水沸腾的声音，简耀感觉到氛围不对劲，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戳着碗里的土豆。 好在这种僵硬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瞬，张文斌喝了口酒，又继续没事人似的拉着江昭道：“要不你给我闺女补课算了，正好她挺喜欢你的，就按外面的价格一节课一百，一周上一次。” 这话简耀听着都有些动心，倏地抬头看向江昭，但江昭看上去一点儿也没兴奋，还有点无语。 江昭根本不理张文斌，沉默地涮菜吃菜，简耀看着心里都在挠痒痒。 江昭终于注意到简耀热切的眼神，回了句：“不。” 简耀的眼神瞬间变成犀利的刀子，如果能实体化估计要给江昭削成光头。 张文斌笑了一声，拿着酒杯问：“真不考虑一下？” 江昭道：“不考虑。” 张文斌毫不在意地笑了几声，一口气将酒喝完了。 简耀在心里揍了江昭一万遍，不知道这丫没钱还在那儿逞什么能，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了，他忍不住问了句：“……为啥不考虑啊？” 张文斌估计没想到简耀会问，愣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这你得问他，我哪懂你们小孩子的心思。” 简耀带着质问的眼神朝江昭看过去，江昭瞥了眼就继续涮肉去了。 简耀看着这丫挂得老高的态度，在心里拒绝和他一起归为“你们小孩子”这一类。 “叔，我支持你。”简耀拿着汽水跟张文斌碰了下杯，“要是我肯定想也不想答应了，硬逞能是没有结果的，要对抗也得有对抗的资本才行。” 这话意有所指的很明确了，江昭蹦出一句话：“他喝多了你也喝多了？” 简耀白了江昭一眼让他闭嘴，转而看向张文斌道：“要不我给你闺女补课，不用市场价，给你打八折。” 张文斌一直在笑，眯着的眼睛就没睁开过，飘飘然说了句：“行啊。” 简耀得意地瞥向江昭，却发现江昭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自己，当下不乐意起来，道：“等会儿吃完饭我就能去试课，你闺女几年级？我准备准备。” “哈哈哈，不急不急。”张文斌靠在椅子上直晃手，“我闺女上学还早呢。” 简耀：“？？？” 简耀终于察觉到张文斌这状态似乎有点醉过了头。 他纡尊降贵地凑到江昭边上，问：“你舅闺女多大？” 江昭脸上难得有了表情，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看着简耀不说话。 “嗯？”简耀歪了下脑袋。 江昭：“还没满月。” 简耀：“……” 简耀一脸吃了两百个土豆块的表情，江昭终于没绷住笑出声来。 对面张文斌还沉浸在醉醺醺的世界里，继续逗着简耀道：“再过段时间，到时候我联系你。” 那这段时间真有点长。 简耀怨念地剜了张文斌一眼，放了筷子站起身，准备逃离危险区：“我去超市买瓶蜂蜜去。” 蜂蜜买回来简耀也不觉得饿了，给张文斌冲了蜂蜜水后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张文斌就准备走了。 张文斌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现在没什么太阳也没风，他准备慢慢走回去，顺便消食。 尽管张文斌表示自己一点儿没醉，简耀还是有些担心他，于是主动跟着送他。 江昭不在，两人便有些生疏，路上简耀也不知道找点什么话说，干脆沉默地跟着。 他正无聊地边走路边数地上的方砖，忽得听见张文斌道：“你跟江昭挺像的。” “啊，是吗？”简耀尴尬地笑了两声，心说我跟那个欠揍的冰块儿哪里像了。 “性格不像，但性子像，这俩东西不一样，能理解吗？”张文斌道。 “……能吧。”简耀道。 张文斌笑了笑，不同于在小破屋时那样，完全没有喝醉的影子。 “江昭跟我说有人帮他分担房租，我就多问了几句，他把你的事告诉我了。”张文斌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事儿我也得替他保密，要让我姐知道了估计得闹翻天。” “啊。”简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声。 ……所以江昭没给张文斌省略合租细节，只是给他省略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简耀问。 “也没什么。”张文斌说，“就说你跟家里处不来，老是吵架，所以找他合个租，吵架的时候过来避一避。” 简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刚准备在心里骂江昭的话又被他悄悄收了回去。 “江昭跟你差不多。”张文斌道。 他忽得停下步子，看了简耀许久，仿佛在他脸上找着什么的影子。 看了一会儿他又缓缓仰起头道，“七岁以前他几乎没见过爸妈，一直是我带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订阅有点惨淡QAQ担心影响夹子排名，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周二晚上11点更新~ 参加抽奖的宝贝们买到这里就获得参与资格啦，到时候不用特意等到11点买新章节哈感谢在2020-07-18 00:00:00~2020-07-19 16: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鲨了李玉 2个；诶嘿嘿嘿、轻起云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不远处的校区忽得传来一阵铃声, 简耀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回去上课，又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日。 铃声划破寂静的天空, 顺着马路朝远方传去，简耀第一次耐心地听着，张文斌已经朝他看过来，但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冗长的声音停止, 张文斌才说了句：“你是本地人吧？” “嗯？”简耀耳边还回荡着铃声，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对, 本地人。” “我和我姐……就是江昭妈妈, 我们不是本地的。”张文斌说，“我们住一个村子里, 离这儿还有些远, 前几年才把户口迁过来。” “那地方挺穷的, 现在都没发展起来, 那个年代你不了解, 每天能不能吃饱饭都保证不了, 又重男轻女, 本来我还有个妹妹, 但是太穷了养不起, 生下来就送人了。得亏我姐生的是儿子, 要不然当时家里指不定不收。” “当时她把江昭送回来，还给了家里不少钱，我们一家子对江昭都宝贝的不得了，但我不明白我姐为什么要送江昭回村子里。”张文斌皱了皱眉继续道, “我姐小时候没上过什么学，但性子又要强，不肯就这么在村里混着过，二十岁出头就来C市这边闯了。” “她一个女人又没文凭，年纪还小，到这种大城市得多难，当时手机没普及，也买不起，一两个月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都不错了，我爸妈还不想理她，每次都让我去接。”回忆越拉越远，张文斌低头哽咽了一下，缓和过后才叹了口气道，“有段时间特别困难，我要上初中，家里就找她要钱，她那边自己都没安定，还得攒出钱给家里送，有一次她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特别久，我都没法安慰她，只能听着。” 张文斌闭上眼，又一次沉默了，简耀觉得自己有点儿能理解，悬溺在痛苦回忆里的滋味很不好受，稍有不慎就会掉入漩涡，在痛苦的深渊里打转。 他没法感同身受，只能用略显苍白的话语安慰道：“叔，都过去了。” 张文斌睁开眼，笑着拍了简耀的肩膀一下，道：“今天酒喝多了，弄得你也不开心，叔给你道个歉。” “没事。”简耀忙道，“我没不开心。” 张文斌继续朝前走，也不知是不是还陷在回忆里，简耀在边上默默跟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在脑海中反复修正自己想说的话，踟蹰许久才道：“那后来为什么把江昭送回去？” “哎，刚刚光顾着诉苦，把主题都给忘了。”张文斌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又过了大半年吧，我姐突然和家里说要结婚了，说是去参加同事婚礼的时候认识的一人，追了她好久，就是江昭的爸爸江宇宁。” “江宇宁家里条件好，人也挺不错，我姐一开始怕上当受骗，犹豫了很长时间，后来结婚以后他帮了我们家不少忙，还帮我姐换了新工作。我姐本身就能吃苦，适应工作以后还升了职，那段时间顺风顺水，直到我姐怀孕，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她想离婚。” “我那时候才初中，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但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多美啊，也没见江宇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姐要跟家里说要离婚家里肯定不同意，更何况当时还怀着江昭。” “我劝了她几句，她完全不听，甚至还想去流产，我当时吓得呀，挂了电话就给江宇宁打过去了。后来他们怎么商量的我也不知道，我姐把江昭生下来就跟江宇宁离了婚，她继续留在C市打拼，江昭就送了回来。” “江昭在家里挺受宠的，但那时候嘛，老一辈的人都觉得孩子得妈妈养，结果我姐一个月就回来一次，后来甚至好几个月都不回，我家这边都骂她呢。”张文斌说着叹了口气，“我当时也很气，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段时间日夜不停地工作赚钱，江宇宁好几次说要把江昭接过去，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江昭上小学之前就一直呆在村里，我那时候初中毕业混了个职校，平时闲就带着江昭玩，他小时候性子更闷，什么都憋心里不肯说的，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孩，有些情绪不由自主就挂脸上，江宇宁来的时候他眼睛都比平时都亮，我姐回来他就躲房间不肯出来。” “小孩子嘛，你要说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什么都懂。你以为自己是在心疼他保护他，所以一直不告诉他事实，其实是他怕你伤心难过，所以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张文斌说，“江宇宁工作也忙，只能抽空来看江昭，假期想带他出去玩我姐又不准，后来江宇宁出国，我姐工作也稳定下来，就把江昭接回了C市。” 简耀抬头看了张文斌一眼，张文斌的表情并没有缓和，甚至微微皱着眉。 江昭回了C市肯定也不愉快，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听张文斌讲故事。 “那时候江昭正准备上小学，我姐给他定了一套详细的学习计划，一开始我还想着我姐是为了他好，再怎么也不会太过分，后来我也来了C市，在我姐那儿住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那学习计划有多详细。”张文斌说着眉头拧得更深了。 当时只是饶有兴趣地要江昭给他看一眼，看到了才知道，那份学习计划和他想象中的有多大的出路。 从早上起床到夜里睡觉，每个时间段都安排了工作，根本没有任何自由时间，仿佛江昭不是一个正在大好童年时光的孩子，而是一个任人培养的机器。 他以为张雪念将江昭接到身边，是为了弥补那七年缺失的爱，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张雪念是在对江昭发泄，好像在报复什么一样。 张文斌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眼中带了些许无奈：“偏偏江昭又是那性格，不知道反抗，什么都在心里闷着，后来我姐变本加厉，对江昭的管制越来越严格，连他身边的人都要了解清楚，然后今年就出了这事儿。” 简耀知道张文斌说的是江昭搬出来这事儿。 他有点佩服江昭，居然能忍这么多年，这叛逆期来的太晚了点儿，要换他早离家出走了。 “是应该搬出来。”简耀说，“江昭不需要这么逼着学，他本来就很优秀，能考第一也不是靠那种魔鬼计划。”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从小成绩就差，我姐压根不听我的，还嫌我多管闲事，我只能默默支持江昭了。”张文斌说着笑了笑，看向简耀，“你成绩挺好的吧？江昭还跟我夸你厉害呢。” “……他真这么说？”简耀难以置信地问。 江昭会夸他？他们俩认识的是同一个江昭吗？ “当然不会明说，他平时就嘴欠，我了解他，有些话得反着理解。”张文斌说着笑意更深了，打量了简耀一会儿道，“你这样就挺好的。” 简耀含蓄地回笑了一下，心说我也觉得我挺好的。 “你们俩合租我也挺放心，学习上还能有个伴，不过这事还是先别让我姐知道，她要是知道了……难说，反正我也提醒江昭了。”张文斌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指着前面道，“我到了，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还能看看你未来的学生。” “……”简耀扯着嘴角假笑，礼貌地道，“不了叔，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 “哎呀，放假写什么作业，就看一眼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简耀见张文斌又露出醉态，觉得这一眼怕是要看到晚上，继续回绝道：“下次，下次一定。” 张文斌笑着掏门卡，没再坚持：“行，下次跟江昭一起来，回去路上小心啊。” 简耀嗯嗯附和两声，看着张文斌打开门晃悠着走进去，在门关上后又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叔。” 张文斌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简耀凑近了些，抿了下唇才问：“江昭爸妈为什么离婚，你现在知道了吗？” 铁门遮了张文斌大半张脸，简耀看见张文斌眼里闪过一丝怔愣，然后摇了摇头。 “两个人我都问了，都不肯说，反正没什么纠纷就离了，后来我姐一听见江宇宁就变脸，我也没问了。”张文斌说起这事又有些愁，叹口气道，“其实离婚对他们倒没什么影响，就是可怜了江昭，从小就没完整的家。” 怎么样才算完整的家？ 简耀对家的概念一直很模糊，似乎小孩眼中完整的家都要囊括父母，缺一个都不行。 可他从小就缺了俩，也没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反倒是现在，他有妈妈了，却完全感觉不到家的氛围。 他忽然发现，许多时候，回黎娇那儿还不如回小破屋有归属感。 微风卷走了云，阳光便肆无忌惮地直射，简耀抬手遮在眼前，踩着树荫往小破屋跑。 江昭一手拿着洗碗布，另一手替他开了门，一脸请勿打扰的表情。 饭桌上的锅碗都收进了厨房，此时正躺在洗碗池里淋浴，简耀跟着江昭走到厨房，歪在门口就停了下来，看着江昭洗碗。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抢江昭手里的洗碗布，挤开他霸占了洗碗池。 轮到江昭站一边看戏。 “其实你可以先去干自己的事了。”简耀礼貌地建议道，“洗碗我是熟手，比你强八百倍。” 这话简耀说的不假，他没拿刀切过菜，但以前在家经常帮奶奶洗碗，反正再怎么不熟练也不会像江昭这样把厨房当成泳池，自个儿跟洒消毒水似的乱洒。 江昭沉默地站了半晌，最后还是挪了步子，朝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忽得又听见身后那人喊了他一声：“江昭。” 江昭刹住脚步，回头看过去，简耀已经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盘子。 “我身为你的合租人，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简耀说着顿了一下，拎着湿哒哒的洗碗布朝门口一指，“所以门钥匙你是不是该给我配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后面我尽量日更，时间还是晚上九点，不更会提前请假哒 ———— 感谢在2020-07-19 16:05:00~2020-07-21 18: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北、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猫猫叹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末&璃幽 20瓶；Fever 6瓶；风也温柔 5瓶；亦言 3瓶；猫猫叹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九月步入下旬, 天气凉爽适宜，学校课间便热闹起来，除开各个年级的实验班, 其余学生都散布在走廊上。 五班门口栏杆处挂了一排，为首的正是五班F4队长周宣怡。 他手里拿着两张运动会报名表，顺着那一排人形挂饰挨个儿咨询了一遍，最后连水笔的笔盖都没拔开过就回了教室。 “靠, 今年运动会又凉凉了。”周宣怡站门口说了一句，将笔和纸递给门边上坐着的简耀，“帮我放位子上。” 简耀一如既往的大爷靠墙姿势，一手接过纸笔传给另一手, 放下之前随意扫了一眼, 面上这张是女生的报名表，只填了五行, 有三个还只报了一个项目, 一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这表上的记录过于惨不忍睹, 简耀分出这张放到周宣怡桌子上, 继续看手里的男生报名表。 表单上填了八个人, 比女生稍微好一点儿。 “你说女生报的少也就算了, 我们班女生本来就少, 而且每个班情况差不多, 但是男的居然也这么少！”周宣怡见简耀在看名单, 向他吐槽道, “长跑的两个项目就我一人，一百米接力都没报满，太虚了这群菜鸡。” “你把我填上去不就满了。”简耀指着100x4接力赛那栏道，“我还能报个跳高, 或者其他随便什么。” “拉倒吧你，你就耐心当观众，给我们加油就行。”周宣怡说。 简耀笑了笑，将表上八个人的名字又看了一遍，勉为其难地撑了下墙坐起来，朝江昭倾过去：“运动会长跑才跑一千五，这你不报个名？” 江昭给了简耀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简耀体会了一下，纸压到桌上就去找水笔。 刚拔开笔帽，周宣怡抢先一步摁住简耀的手，看着江昭道：“运动会自愿报名，江昭你要报吗？真不想报也不强求。”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江昭这种每天沉浸在学习里的学生运动细胞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就连平时体育课都随身带着单词本，会愿意报名就怪了。 他跟江昭关系还不错，所以运动会这事儿都没跟他提，免得人家不愿意又不好拒绝，搞得两边都尴尬。 哪晓得简耀上来就是一个强制，拿着笔就要写。“你这么说有人报就怪了。”简耀挣了两下手没挣脱，只能扯着嘴角解释道，“他每天早上都晨跑，区区一千五对他来说算个屁。” 周宣怡愣住，简耀抓着机会抽回手，笔尖悬在方格上又停下来，看着江昭说：“我报了？” 这人问得毫无诚意，说完就落笔写字，压根儿没给人回应的机会。 简耀写完名字，找到1500米跑那一栏下打了个勾，想了想又把100x4接力跑也勾上了。 等周宣怡回神，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简耀将写好的报名表丢到他的桌子上。 周宣怡看着那张表噎了一下，问道：“你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江昭晨跑你都知道？” 简耀：“……” 这是关注点是不是歪的太远了？ “你每天至少提前二十分钟到校吧，还吃了早餐，还晨跑，那你每天几点起床啊？？”周宣怡一脸震惊的表情问。 江昭道：“五点半。” “……”周宣怡一脸震惊变成了惊愕，托着下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问简耀，“他跑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吧，那你怎么知道的？” “……” 重点难道不该在江昭很牛逼上吗？ 简耀优雅地愣着，有条不紊地转着笔，实则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东西他没法解释，总不能说做梦梦到的。 “为什么不让他报名？”江昭忽然说了句。 周宣怡和简耀都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简耀。 “他不行，反正最好别参加。”周宣怡说。 “欸，说谁不行。”简耀推了他一下，“注意你的措辞啊。” 周宣怡朝旁边一歪，敷衍地冲简耀摆摆手，然后继续道：“去年他报了100米接力，运动会之前我们抽了一天练习了一次，他跑完第二天脚就肿了，快一周才消下来。” “就是充血了肿，我止血慢所以看着吓人。”简耀无所谓地说，“那是正常现象，说明我跑得快。” “你那都肿成南瓜了，正常个屁啊。”周宣怡说，“你就消停点儿吧，反正现在几个重要项目都报完了，也不差你一个，等中午我把报名表给赵老师，看他怎么说。” 周宣怡还是太天真，以为这报名表在赵进那里能过关，结果就是赵进大中午在班里发了顿脾气，站在讲台上来了二十分钟即兴演讲，终于又给几个人洗脑成功，在报名表上充实了几行，但还是太少了。 这表一直拖到周五都没能上交上去，转眼又到了班会的时间。 这次主题是“月考动员大会”，但赵进开口说的却不是月考的事。 “我们运动会的项目还没报完。”赵进环顾一圈台下的同学，皱起一张脸，“就这么几个项目，就是没人愿意报，八百米跑到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有，也不需要你跑多快是吧，重在参与就行了，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报名的。” 台下鸦雀无声，一个个头都埋在桌子上，平时几个爱闹腾的都不讲话了。 赵进在一片寂静中寂寞地站了几秒，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讲台中央走到讲桌前。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报名，那我只能挑人了。” 赵进这话一说出来，学生纷纷从桌子上抬起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也响起来。 “这次班会就说两件事，一个是马上要迎来的高二正式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还有一个就是我们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赵进说，“最后一次，等到高三这些活动你想参加都参加不了了，今年开幕式的展示是高一新生参与，没我们什么事，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多报项目多写宣传稿，去年我们团体分是全年级最低，今年不能再来一次了吧？只要项目报全，就算全部拿倒数都能排到第十名。” “但是我们现在有几个项目都还空着，所以我就想着，正好试行一下我们的小组计划。”赵进说完走到黑板前，对着黑板上的月考两个字敲了敲，“这次月考正好在运动会前出成绩，到时候我会算出各组的平均分，分最低的组，组员填运动会空出来的项目，人不够就往前一组挪。”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班都有点热闹，江昭组直接炸了。 江昭和周宣怡本来就报了项目无所谓，简耀特殊原因不能报项目更无所谓，主要是另外三个。 他们虽然被叫成F4组合，但各方面和真F4都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最显眼的就是体型。 要么就是有那么点儿胖，要么就瘦的跟猴儿似的，反正一看就没运动细胞。 他们对自己的成绩都有逼数，围在一起哀嚎，简耀脚踩着江昭凳子下的横杆，侧身笑着看戏。 周宣怡作为本组成绩第二好，头仰得比天高，毫不在意地大声逼逼：“别嚎了，我们组铁定垫底，你们直接报项目算了。” 这话说的是事实，但被赵进听见后就变了味，好像他们垫底也很自豪似的，根本没起到激励学习的作用。 不过看周宣怡这样子，的确没起到什么作用。 他们这一窝除了江昭没一个有上课的模样，既随性又闹腾，赵进朝他们这边瞥了好几眼，但一点儿警醒效果都没有，于是拉起了驴脸。 “光这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那就再加一条，运动会两天每个人每天要求交三十份宣传稿，最后一名的小组翻倍。” 简耀：“……” 五班F4：“……” 莫名被一刀切的江昭：“…………” 如果说运动会报项目是噩梦，那写宣传稿就是噩梦中的噩梦。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班都炸了，大家无心管最后一名翻倍，光是普通的一天三十份就足够让他们疯了。 “一天写六十篇宣传稿，疯了吧？？”周宣怡脸都绿了，瞬间变了态度，拿出组内第二名的气势道，“离考试还有十天，努把力啊兄弟们，写这么多会出人命的！” “……”简耀脸都麻了，凑近江昭问道，“我们上次月考差倒二多少分？” 江昭道：“二十几。” 简耀：“……” 江昭善意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你要继续保持这个成绩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写稿子了。” “……不可能。”简耀指着自己，“我这破字写不好就是因为我不爱写，要我写那么多真不如要我的命。” 江昭勾了下嘴唇，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就好好考。” 这必须得考好点儿了。 简耀大致估测了一下，有江昭这个雷打不动的第一撑场子，他到时候过个达标线差不多就够了。 刚在心里想好，后背被人戳了两下，简耀回过头就发现F4四个人齐齐地看着他。 “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自己写作业，这十天突击复习。”周宣怡认真地看着他道，“你是重点关注对象，就让江昭监督你。” 简耀：“……”跟江昭商量了吗就要人家监督？？ 这话还没说出来，就听江昭在边上头也不回地接了句：“行。” “……” 那就行呗。 作业这玩意儿简耀本来每天都在写，只是随心情选择写多写少罢了，现在既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他难得花时间填满了所有作业，还带了解题步骤。 结果第二天去了学校，组里就他和江昭写完了作业。 “……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写稿子算了。”F4之一陈小胖说着就开始找笔和纸。 “能不能有点骨气！”周宣怡拍着桌子道，“我们是一个组，组魂不能丢！你们现在这样对得起组长吗？看看简耀，他都把作业写完了！” “……”突然被点名的简耀埋头看书，直到板凳快被踢翻了才没办法地转过身，配合地说了句，“就是。” 他看着周宣怡斗志昂扬的样子，心说要不你来当这组长得了。 周宣怡已经入了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才补完语文作业，他挺直腰板在组内来了一场精彩的演讲，完美篡了江昭的组长位。 简耀津津有味地听着演讲，发现江昭一直处在半游离状态，于是强行拉着他转身跟自己一起当听众。 “我们现在的实力，光靠呆在学校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明天，我建议我们小组举行一次团建活动。”新篡位上任组长周宣怡竖起食指宣布，“活动名就叫，图书馆学习一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图书馆学（tou）习（qing）一日游。 ———— 感谢在2020-07-21 18:40:04~2020-07-22 19:1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音、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ver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每逢周日, 高中校园里便一片寂静，即使有住校生也基本不会在校园内乱逛，要么在宿舍要么去自习室自习, 或许也有约着在篮球场打球的，但球场在教学楼后面, 大门这边看不见。 校门口只有零星几棵树，还没什么树叶, 阳光任性地铺洒在这一片陆地上，蒸出热气，企图唤醒大家对夏天的记忆。 没有学生点缀，校区这一片街道的店铺都仿佛开了个寂寞, 今天算是个例外，贴着校门的那家面馆里坐了不少人。 为首的是坐在门口的五班F4，还有他们边上坐的许晴组的两个人以及对面刘嘉逸组的两个人。 八个人每人面前摆了一碗面，刘嘉逸那边的碗已经空了, F4的也纷纷见底, 许晴和罗莉莉两个女生要稍微慢一点。 他们F4和江昭简耀约的碰面地点就是这儿，会碰上刘嘉逸和许晴他们完全是巧合, 正巧他们几个也要去图书馆，于是几个人就都在这坐着了。 等八人的早餐都解决完了, 许晴和罗莉莉聊起天，F4直接开了局手游, 顺便拉上刘嘉逸这边的组员赵琦。 刘嘉逸找了本单词小册出来看, 起初还能看进去，后来就不行了。 “体委，菜啊！”赵琦拍着腿大喊了一声，指着对面的周宣怡狂笑。 “操, 太久没玩，手生疏了。”周宣怡略尴尬地盯着自己的灰色屏幕，抬头朝赵琦嚷嚷道，“我他妈快俩月没摸过手机了，就今天跟我妈说要去图书馆学习，她才勉为其难把手机给我，回去又得上交。” 几人又对着笑了一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刘嘉逸抓着那一瞬间问道：“那个，江昭他们还要多久？” “别急，我们约的九点，这还没到时间呢。”周宣怡正玩得爽，没太在意跟他说话的是谁，回道，“简耀是卡点狂魔，不到九点过不来的。” 周宣怡说完又和其他几人继续厮杀去了，刘嘉逸坐在这一圈人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和许晴关系还不错，但也只是经常一起讨论题目，现在许晴跟罗莉莉聊着什么小说电视剧，他也插不上嘴。 赵琦是他初中就同班的同学，关系也还行，主要是住得近，所以有时候有什么活动都带着一起了。但赵琦成绩就那样，也不怎么上心，每次真的聊起学习上的事，也是他一味地给赵琦讲题，讲到烦为止。 他每周都会去图书馆，常和许晴约着一起去，到图书馆碰见其他同学也是常有的事，结果今天估计是倒霉吧，居然碰见了周宣怡这一伙人。 本来是准备装没看见赶紧走的，无奈许晴跑去打了声招呼，得知他们也要去图书馆，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约一起了。 这伙人去了图书馆也是浪费时间。刘嘉逸深信这一点，但他没自己先走，一是觉得这样扔下许晴他们不太好，最主要的是，周宣怡说江昭也会一起来。 虽然他不喜欢江昭那种高高在上的性格，但他还是打心底佩服江昭。 江昭的实力是实打实的，这种成绩光靠听学校的课肯定不够，所以他挺想知道江昭平时的学习方法。 简耀是不是踩点狂魔刘嘉逸不在意，但他知道江昭不是。 他想着江昭过会儿就能来，到时候说不定跟他一样不想等直接走，就算要等两人也能趁着机会多说几句话。 结果一直到八点五十五，刘嘉逸连江昭的人影都没见着。 周宣怡那边游戏打完，许晴也问了一次，他才不得不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在“患难兄弟”群里圈了两个人的名字，问他们都到哪了。 发完后一群人干等了三分钟都没收到回复。 “简耀家离得挺近的吧？江昭住哪你们有谁知道吗？”许晴问。 F4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整齐地摇了摇头。 他们和江昭熟也仅仅只是在学校里，说话最多的也就每天早上找他要作业抄的时候，这些学校之外的事完全没了解过。 “要不打个电话吧？”刘嘉逸说着，已经主动点开微信搜江昭的名字了，“江昭好像不用QQ，我有他微信号，我给他打一个问问。” “行，我给简耀打一个。”周宣怡说。 两边分头给简耀和江昭打电话，刘嘉逸心里还有点忐忑，他要到江昭微信后主动私聊过一次，结果消息石沉大海，后来他也没再尝试。 说白了两人还不太熟，但刘嘉逸觉得好歹他加上江昭微信了，再怎么样也比其他人好点。 两人的电话都打通了，周宣怡开了免提还调了最大声，让其他人也能听见。 一圈人都没出声，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在小面馆里格外明显。 响了五六声之后，周宣怡这边电话被接起来。 “喂？简耀你人呢？” 周宣怡开口就问，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集中过来，刘嘉逸那边还在振铃中，勉强分了一小半注意力到简耀电话上。 “在下楼，马上。”那边冷淡地回了一句。 或许是语音通话，再加上调了最大音量，声音在手机里有些失真，一瞬间不容易辨认。 周宣怡的第一反应是简耀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冷漠了，然后猛地意识到：这他妈哪里是简耀的声音？？ “……江江昭？”周宣怡磕磕绊绊地说，“你俩在在一起啊？” “嗯。”那头顿了顿，又说了一句，“马上就来。” 说完这话电话就被挂断了，留下一串忙音和店里的八个人八脸懵逼。 江昭正站在楼梯夹层，挂断电话后仰头朝楼上看过去：“你好了没？” “马上，别催。”门口某人正在耐心绕着伸缩门上的锁链，直到两头剩余的链子一样长了，才满意地将锁套上去。 江昭要是知道这人在这方面有如此奇异的强迫症，肯定不会让他为了拿顶帽子跑回去。 拿帽子的原因还是今天太阳太大了。 简耀拍了拍手，满意地欣赏了半秒门上的杰作，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跳到江昭边上，拽着他的胳膊催促：“走走走，要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江昭被简耀连拉带拽地下楼，盯着他的后脑勺道，“你要是少花五分钟挑衣服就不会迟到。” “……” 简耀脚下不停，拽着江昭走得更快了，到一楼才反驳道：“穿了一周校服，还不让我今天发挥一下？” 江昭道：“那你可以起早点。” 简耀：“……” 他一把甩开江昭的胳膊，扯了扯衣领身子歪斜着摆了个pose：“你就说我帅不帅吧。” 其实也没穿的多特殊，但看惯了校服校裤，再换上平时的衣服就显得很不一样。 简耀穿着普通的宽松印花T恤，黑色运动裤在脚踝处收拢，再戴上一顶鸭嘴帽，十六七岁的张扬气质尽数显露出来。 还有这人不知道哪儿来的狂妄自信。江昭站了一会儿，侧身越过他朝前走，淡淡地扔下一句：“不知道。” 简耀看着他走到拐角处才回过神，“操”了一声笑着追上去，熟练地架在他脖子上：“那你就说帅。” C市有个省级图书馆，离六中挺近，简耀之前有想过去看看，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他对图书馆里的书倒没多感兴趣，不过挺想感受感受那儿的学习氛围，所以今天去一次他还挺期待，一路上挂在江昭身上，还挂着笑，兴奋得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然后刚拐出路口就蔫了。 周宣怡已经站在外面等了，看见简耀后扬起胳膊朝他招了招手，然后对着面馆里说了句话。 面馆里一下走出来一窝人。 除了他们组其他三个组员，还多了四个，虽然都是熟面孔，但简耀还是立刻收敛了。 因为他看见了许晴和罗莉莉。 简耀从江昭身上撤下来，压了下帽檐，瞬间乖巧。 周宣怡先迎上前，问道：“你们俩刚刚一直在一起？” “啊，他就住后边儿，我就先找他去了。”简耀随口胡扯了一句，迅速转移话题道，“你约了她们也不早说，怎么没直接去图书馆，我跟江昭单独去不也成么。” “没事，没等多久。”许晴说着笑了笑，“我们吃早饭碰见的，正好都要去图书馆，就约着一起了。” “啊。”简耀应了一声就哑了。 一行人分成几排朝车站走，简耀落在最后，连带着江昭一起。 他走得已经挺慢了，但不知不觉就发现许晴跟他走到了一排，正跟罗莉莉聊天，边上的江昭被刘嘉逸扯到了前面。 “你们吃早饭了吗？”许晴突然问了句。 简耀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要往边上蹦，然后低着头说：“吃了，面包。” 简耀说完不动声色地朝前走了两步，想插空走到江昭边上去，陈小胖却突然回头找江昭说起话，不觉间占了他的地。 他在心里闭了下眼，无可奈何地又退回来。 “你是不是第一次去图书馆？那里学习氛围特别好。”许晴说，“等下我们坐近点，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简耀心说我拒绝拒绝拒绝，嘴上含糊地说了句“嗯行”，然后强行将陈小胖挤到前面，走到江昭边上。 好在后面许晴没再找他说话，公交车上位置挺分散，十个人分成几个小团体坐着了。 这车就停在图书馆对面，下车后简耀跟吸铁石一样吸着江昭，半点阵地都不分给别人。 许晴的话没说错，图书馆里的学习氛围的确很浓厚，大门将外界和管内分割成完全不同的世界，周宣怡几个也是第一次来，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出。 一楼进进出出的人多，相对嘈杂一些，等到了二楼，一行人走路的步子都放轻了。 他们人太多也有个弊端，不太好找座位，绕着二楼转了一圈也只找到两个空位，还是分散开的，于是几人又去了三楼。 三楼空了一张大桌子，但也只放了八张凳子，这就有点尴尬了。 图书馆就三层楼有位置自习，这儿坐下八个人，剩的两人只能去二楼那俩空位坐了，还不知道现在被占了没。 周宣怡他们倒是不介意分出去，但他们来这儿就是想有不会的能有人问，要单独分出去了估计什么都学不到。 罗莉莉和许晴肯定要一起，刘嘉逸明显不愿意分出去，赵琦跟周宣怡他们情况差不多。 “要不挤一挤吧？我看这儿还能再放一张凳子。”许晴小声提议。 简耀正准备反对，其余人纷纷表示同意，他只能将反对的话憋回去，心里疯狂叫嚣着我不同意。 这地要再摆一张凳子，贴着的两个人都能抱着写题了。 “……你们坐这儿吧，我再去找别的地方。”简耀说。 许晴愣了一下，道：“你不是也得有人带着吗？要不然你有不会的题怎么办？” 要说学校这些题，他还真没不会的。 但这种狂妄自大还很欠扁的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 “没事。”简耀说着抬起手，搭在江昭的肩膀上，将他朝自己这儿掰。 他想也没想就动用强制力，也不管本人愿不愿意就随意地决定了别人的命运：“江昭跟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7-22 19:12:03~2020-07-23 16: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隐银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其实从各方面来看, 江昭不是学习时的最佳选择。 首先说他性格吧，本来就属于冻着的那种，在这种做什么都想蹑手蹑脚的环境下愈发明显, 别人根本不敢上前搭话，更别说问题目了。 再加上他成绩实在太好, 你问他什么题都显得自己很弱智。 所以简耀拉着江昭主动让位，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只有刘嘉逸的脸色不太好，但他站的位置靠后，没人发现。 至于江昭本人嘛，他对某人的强制执行力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人原路返回, 又到了二楼，刚刚找着的两个空位现在还空着，但简耀那态度明显是不想坐。 他带着江昭在二楼巡查似的转悠了几圈，恨不得直接打道回府了, 才在一排排书架后面看见一整条软包长凳。 长凳整齐地贴着落地窗, 也坐了不少人，简耀拉着江昭走过去, 找了个两边都没人的凳子坐下。 凳子上有软垫，坐着还挺舒服, 就是没桌子，坐这一片的人不是在看书就是用电脑办公, 写题还真不太好写。 江昭没急着打开书包, 坐着感受了一下，然后道：“还不如回家。”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啥也不干就回去是吧？”简耀说完这话感觉前面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刚刚声音有点大，尴尬地埋头翻了半天书包，然后凑到江昭边上压着嗓音问，“你带了什么题？课外的。” “语数外理化生。”江昭道。 ……那不就是全带了么？？ 简耀无语地推了他一下，朝他张开手晃了晃：“随便给一本我。” 江昭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自己的呢？” “……我没带。”简耀回道。 他本来想着今天跟周宣怡那伙人来，主要是为了复习月考内容，也没机会写其他的。 况且他们几人的尿性他了解，估摸着最晚到中午就该散伙了，所以一开始就抱着来图书馆参观的心态来的。 鬼知道今天会碰见这么多人，刘嘉逸都好说点，妹子他真应付不来。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地惧怕。 怕女生什么的，对于面子大过天的简耀来说当然要保密，为了防止被江昭追溯到源头，简耀赶在他问为什么之前催了句：“哎随便给一本就行了。” 江昭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胳膊都举酸了才从包里拿了套英语卷子给他。 这卷子就是一套没什么难度的普通练习卷，让简大学霸非常不满意，勉强前后翻着看了一遍，再看江昭也拿了张卷子出来，上面写着好几道数学大题。 简大少爷要闹脾气了，将手里卷子递回去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江昭又拿了个厚点的练习本垫在卷子下，搁在腿上在第一题下写了个解字，然后瞥向简耀，淡淡道：“免得你写得自己都不认识。” “……”简耀张了张嘴，竟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他看了眼江昭笔下的卷子，即使处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卷子上那个“解”字仍然带着有力的笔锋，非常漂亮。 这要是换成简耀来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肯定会写成一坨屎是个事实。 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简耀白了江昭一眼，抓着卷子压腿上，埋头就开始看阅读。 刚看完一段，就听到边上江昭道：“建议你找个本子垫着。” 垫着干嘛？ 就他妈写个ABCD还能写得不认识？？ 简耀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倔强地抬起头道：“我不。” 还好这阅读挺简单，气愤状态下也看得进去，简耀飞快地看完一遍，领会了文章意思就开始看题目，答案也一眼就看了出来。 选A。 简耀在心里念了一句，弓着背落笔就要写。 还没使劲，就听见极小的一声响，笔尖刺穿了薄纸，在上面留下一个洞。 简耀在心里“操”了一声，耳边晃过一声短促的笑。 简耀愣了两秒，猛地偏头看向江昭，江昭还在写解题步骤，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这副模样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凑近了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江昭：“嗯。” 简耀：“……” 你嗯个毛啊。 江昭眼角还带着笑意，简耀脸上挂不住，凑过去抽江昭卷子下的本子：“本子给我。” 江昭连卷带本的朝边上一扬手，躲开某人的爪子，问道：“你自己没有？” 这一下撤得没什么作用，简耀又朝前凑近了些，抓住江昭的胳膊将本子抢过来，退回去垫到自己卷子下。 他朝江昭露出一个胜利的笑，丝毫没有抢了人家东西的愧疚，理直气壮地道：“我就喜欢你的。” 闹完这么一出，简耀将专注力重新放回卷子上，卷子虽然不难，但做起来还是要花不少时间，他懒得写作文，做完最后一篇改错后就翻到前面，在网上找了这套试卷的听力听。 他的状态挺放松，于是懒得快进，从最开始的一串废话听起。 阳光不觉间绕到他们这边，穿过落地窗洒在简耀背上。 秋季的阳光不像夏天那么毒，裹在身上甚至有种温暖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简耀胳膊抵着腿，手撑着头，整张脸隐匿在帽子下，耳边环绕着读题的女声，声音毫无波澜。 他的困意几乎是瞬间就被勾了起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身体轻浮，头也没什么规律地点着。 直到耳机里传来“叮”的一声，他才猛然惊醒，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听题。 困意来的快去的慢，简耀勉强听完前五道题，紧接着又是一段冗长的读题时间，他坐着坐着就朝边上歪过去。 作为典型的懒癌晚期，简耀平时就跟没骨头似的，只要边上有东西能靠能撑，就绝不端正地站着或者坐着，跟大爷似的。 现在四面八方没柱子也没墙，简大爷无处可靠，于是勉为其难退了一步，改靠人。 他歪斜在江昭肩上，一腿架起来，卷子搁在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懒得动了。 这卷子本就写的随意，连做题时间都没记，于是耳机里的听力渐渐成了哄睡音乐，没一会儿就将简耀哄得睡了过去。 他的头肆无忌惮地压着江昭的肩膀，黑水笔勉强挂在手里，另一手拿着手机蜷在肚子上，一动不动睡得不省人事。 这人平时在学校爱伸长了腿侧身靠着墙，走路的时候爱挂在同行人身上，江昭深受其害，板凳的横杆长期被踩着，脖子经常被当晾衣架使。 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江昭尽量无视边上那位的脑袋，专心写着手里的题，却很快被扰乱了思绪。 这人的听力也不知调的多大音量，光从耳机里漏的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昭写完一个公式，垂眸朝简耀脑袋瞥过去，在“叫醒他”和“随他去”之间纠结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抬手将简耀右耳上挂着的耳机取了下来。 江昭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简耀还是晃了晃脑袋，抬手在空气中挥舞两下，很像在赶什么蚊子。 赶完后他又收回手，仰着头歪得更偏了。 那模样江昭看着都觉得难受，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保持这姿势睡着的，他盯着简耀的侧脸看了会儿，收回视线时又扫到他白皙的脖颈，视线收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看着简耀脖颈中间凸出的喉结，脑子里倏地跳出简耀在家换衣服的画面。 男生在这方面没什么避讳，简耀一开始还算腼腆，换衣服会拿着去卫生间，后来熟络之后就肆无忌惮起来。 有时候江昭早上跑完步，回家甚至能看见一个光着半身埋在衣柜里找衣服的人，这人还能勾头淡定地问他带了什么早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或许是身后的阳光太强烈，晒得他自己也有点困倦，脑子就跟着不太清醒。 忽然响起嗡嗡的声音，拉回江昭的神志，江昭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简耀的手机在振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许晴，江昭看了两眼转看简耀，这人已经睡成了猪，应该是感觉到手里有东西在振，手指捏了一下就松开手躲到边上去了。 这振动的声音在图书馆里被无限放大，很快边上就有人疑惑地看了过来，江昭盯着简耀，灵魂在内心深处挣扎了两秒，最后微微低下头，将手里捏着的一边耳机戴上，然后伸手在简耀手机上滑了一下。 他偏过头，压着嗓音“喂”了一声。 “江昭？”许晴那边声音也不大，估计没想到是江昭，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 江昭：“嗯。” 他朝简耀看了眼，问，“有事？” 许晴那边似乎卡了下壳，然后才说：“我们这边有空位子了，你们要上来吗？” 上来干嘛？ 江昭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他又看了简耀一眼，忆起今天来图书馆的路上这人又怂又蠢的样子，跟人说句话仿佛要了命，最后还没骨气地跑了，还要抓着他一起。 明明平时胆大包天，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在怕什么。 江昭有点儿后悔接这个电话，应该叫醒简耀让他来接，这样还能看看他对着电话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该挺有意思的。 “你们要上来我就帮你们占座了？”许晴在那头又说了句。 江昭脑子里正浮现着简耀手足无措的怂样，听到许晴的话才回过神，视线聚焦到简耀睡着的侧颜上。 “不用。”江昭盯着简耀看了两秒，然后垂下眸子随意地道，“有位子坐，懒得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昭：勿扰。 ———— 感谢在2020-07-23 16:43:49~2020-07-24 16: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四王 10瓶；落落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关于睡着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简耀完全不知晓，只知道由于睡姿过于奇葩，导致他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他将此事归功于江昭没有及时叫醒他，并拿来作为“来图书馆屁收获没有就要回家”的借口。 直到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口, 简耀拿着手机准备跟周宣怡说一声的时候，他才看见QQ界面靠前的名字。 “许晴跟我打电话了？”简耀说着点进聊天框里, 看见通话时长有一分多钟，偏头将屏幕怼到江昭脸上，“你接的？” 江昭被迫瞥了眼屏幕，“嗯”了一声。 嗯完他又补了句, “你睡得像猪，震都震不醒。” “……”简耀剜了眼江昭，心说你不知道叫醒我，然后退出聊天界面戳进周宣怡的, 一边打字一边问, “她跟你说什么了？” “楼上有位子，问我们要不要上去。”江昭如实回答, “我说我们找到座位了。” “……操。”简耀小声骂了句，摁着屏幕将输入框里那行字删了。 他正准备跟周宣怡说没找到座位所以先回去, 还好多问了一嘴，要不然不穿帮了么。 他又想了想该怎么说, 最后也没想出好的借口, 干脆不扯理由了，发了句“我和江昭先回去了”过去。 发完后简耀抬手送了江昭一个大拇指：“做得好。” 江昭懒得理他。 周宣怡那边估计也没在学习，几乎是秒回了简耀的消息。 周宣怡：你们已经走了？ 简耀：刚出来，在往车站走 周宣怡：等等我们！ 简耀笑了一声, 将屏幕递到江昭面前给他看：“我猜他们几个啥也没学到。” “你不也是么。”江昭道。 “我……”简耀再次卡了壳，对面路灯转绿，他白了江昭一眼朝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啐了一声，“我不一样。” 车站此时正朝阳，遮阳棚不顶用，简耀既不想站后面也不想晒太阳，于是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拉着江昭站他面前当人形遮阳伞。 好在没等两分钟周宣怡那伙人就从图书馆里出来了。 四个壮汉拎着包大摇大摆朝马路这边走，简耀在他们走到马路中间时就忍不住笑喷了，没等人到就朝他们喊：“你们真学了吗？” “学了，我现在装了一脑子的知识，正在消化吸收。”周宣怡甩着包走过来，说完看向江昭，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许晴他们下午还准备待图书馆，刘嘉逸要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这话说的不情不愿，直到江昭回了句“不要”，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才散去。 他们本来就跟刘嘉逸不对付，刚刚一起待那么久也没培养出什么好感来。这人写个题嫌别人在旁边问题目很吵，自个儿找许晴讨论得倒是起劲，不想跟他们一起的表现不要太明显。 他们走的时候倒是挺殷勤，不过也是为了要他们帮忙问江昭。 还好，江昭跟他们一伙的。 “下午干什么，换地方继续？”简耀问。 “不了吧，学累了已经。”周宣怡说，“学校网吧开黑走起？” 简耀朝江昭看了眼，没得到回应，但他感觉江昭没什么兴致。 他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兴致，本身也不那么爱玩游戏，现在有了江昭这种学神朋友，他更乐意跟江昭一起刷题。 “你们去，我今天不去了。”简耀道，“头疼，我回家睡觉。” 周宣怡没继续坚持，一行人在学校拐角处分别，简耀看着他们进了网吧，转身和江昭回了小破屋。 头倒是没那么疼了，但人还是很困，简耀一回去就将自己扔在床上，埋头赶着困意又睡了个午觉。 他睡得小床靠着窗，窗帘没拉，阳光盖住他全身，像温暖的被窝。 然后他就在这被窝里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醒来时简耀浑身酥软，脑子里一团浆糊，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清醒了会儿，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就朝江昭那儿“喂”了一声。 简耀声音有点哑，但不影响下达命令：“帮我倒杯水。” 江昭没听见似的继续写着题，过了大概二十秒吧，才像接收信号有延迟一样，扔下笔起身朝客厅走去。 简耀如愿以偿得到一杯水，喝了一半润好嗓子问：“几点了？” 江昭：“八点半。” 简耀：“？？？” 你家八点半还晒着大太阳呢！ 简耀摸出手机看了眼，没好气地说：“骗人能不能有点依据。” 江昭没说话，转身走去书桌那儿继续刷题去了。 简耀喝完水将杯子放到地上，身子一歪又躺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发了会儿呆再看手机，已经快四点了。 平时这个时候他卷子都该刷两三套了，但是今天一点也不想动。 “图书馆不适合我，以后学习不能去。”简耀说了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抬手在床上画成一个“人”字。 画了会儿他又收回手，点进自己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个动态。 学习禁地：图书馆 发完他随意往下滑了滑，这朋友圈里就他和江昭，江昭发动态的频率甚至没他高，还停留在上次的“敬自由”那儿。 倒是他自己最近发了挺多的。 每次考试的选填答案，和江昭比赛的输赢，他都会记录在朋友圈里，一顺看下来输多赢少，每次输的动态下面都有江昭的一个赞。 这是他有幸赢了的那天喊江昭给他点赞，江昭一次性给他补的。 这人真的有很大的问题。 简耀扭头觑了江昭一眼，又发了条动态写上“这次月考崛起”，然后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为崛起做准备去了。 图书馆团建活动算不上多成功，F4四人在网吧厮杀的倒是挺爽的，结果周一一来连作业都没写完。 月考时间越来越近，相比以往来说他们还是多多少少学了点儿，但还是远远不够，直到考试前一天，大家已经做好写一百二十篇宣传稿的准备了，江昭终于出马帮着押了几道题。 虽然不能保证全押中，但有总比没有好，几人拿这些题当救命药草，回家记了一晚上，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迎接月考了。 考试时间还是两天，老师用最快的速度将成绩改出来，考后第一天各科成绩就陆陆续续出了，到中午全部出完。 午休前赵进将总成绩单放到电脑上，投屏给大家看。 第一名无疑是江昭，前五名都没有变动，后面几名也是熟悉面孔。 再往后其他人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家纷纷找着自己的排名，周宣怡更勤快点，还找了组里其他人的。 按以往经验来看，除了江昭外他们几人的位置都靠后，可以等赵进将界面滑到最下再一齐找，周宣怡就是这么做的，然后他发现他找不到简耀了。 “我操，简耀你人呢？”周宣怡对着简耀的胳膊一顿猛戳，“你不会直接旷考了吧？？” “你要戳死我吗？”简耀收回搭在周宣怡桌沿的手，抬起下巴指了指屏幕，“你再往上看五名。” 屏幕最上面一人是第三十二名，周宣怡等了半天也没见赵进将界面滑到上面去，于是朝他喊了一声：“赵老师，往上滑点儿！” 赵进看向周宣怡，没动鼠标，而是道了句：“怎么？看简耀是吧？” 前排的人都听见了这话，班里的声音瞬间消了一半。 上滑看简耀？简耀不是都在最下边儿吗？？ 赵进这话勾起班里同学的好奇心，不少人朝屏幕最下面看过去，却没看见简耀的名字。 再顺着往上看，一直看到最上面都没有。 大家还在这个界面来回反复地确认着，界面忽然滑了上去，鼠标正好落在简耀那一行。 “我们班这次出了个黑马。”赵进说着，鼠标在简耀名字上点了一下，“简耀同学，以往一直是年级一千名往后，这次成绩虽然还是差了达标线两分，但总名次上涨了四百多！” “这次月考的卷子还是很难的，我们几个老师一起讨论都觉得难，但是再怎么难都不该拿这个当考不好的借口，你看这么难的卷子，人家简耀能有这么大的进步，说明他这段时间非常用心了，你们那些还在尾巴上吊着的人，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进步，有些甚至还退步，别人在认真学习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赵进对着简耀就是一顿夸，好像他拿了什么第一名似的，搞得简耀都有些不好意思。 再怎么说分数也就五百出点头，都没到达标线，这种进步对于赵进来说值得激动，但在其他同学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关系不熟的甚至懒得听。 有几个起哄的男生大喊了一声“牛逼”，身后的F4也对着他说了好几个，简耀敷衍地笑了笑，尴尬地恨不得要扭起来，转过身趴桌子上缩到江昭旁边，半张脸埋在胳膊里说：“我就考高了点儿至于么，又没过线。” 江昭偏了下右手将他挡得更严实，道：“你不是说要过线？” “本来是想压个线，估分失误了。” 这次月考卷的确有些难，达标线跟他预测的倒是差不多，但考出来的分数跟他想象的有点儿出路，也不知道是哪儿多扣了分。 “卷面分。”江昭忽然说了句。 简耀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操，还真有可能，我语文英语分都比我算的少。” 他早就接受自己这丑破天际的字了，对于江昭的调侃也欣然接受，赵进终于将话题转移到算小组分上去，简耀坐起来，转身在周宣怡桌上敲了两下：“我们组平均分算出来没？” 上次差了倒二快二十四分，这次虽然估的分和自己想的有点出路，但影响应该不大。 只要其他几个人没有问题—— “五百二十一点八三三三……够了吧应该？” 简耀：“……” 够毛啊！ 简耀感觉自己人都麻了。 他一手拍到额头上，低头猛地搓了两下脸，然后朝周宣怡伸出手，十分无力地说了句：“给我看看。” 感觉到有什么放到手心，简耀捏着纸挪到自己眼前，透过指缝看过去—— 701，515，496，476，462，481 “……” 这他妈谁带的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7-24 21:00:00~2020-07-2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这次月考各组平均分都在黑板上, 体育委员，你记一下，从分最低的组开始报项目, 必须要报。”赵进特意在“必须”两字上加了重音，放下粉笔朝门口走去。 教室里还在窸窸窣窣地讨论, 不少人趁着兴奋劲讲起闲话，赵进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严肃地道：“都别吵了，抓紧时间午休。” 等大家都开始拉窗帘收拾桌子，纷纷趴到桌上安静下来，赵进在简耀桌上敲了两下, 小声说了句：“你们两个下午大课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简耀整个人都还处在自闭状态，听到这话才勉强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等赵进关上门，他才坐起来, 回头看着正在记分数的周宣怡。 “你平时不是都能过线吗？怎么这次五百分都没有？？”简耀对着周宣怡的头顶质问道。 周宣怡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哪想得到有生之年居然会听到简耀训自己的成绩，缓缓抬头不好意思地呵呵呵笑了几声：“失误, 失误，运气也不行, 我英语蒙的几道阅读题全错，我也是操了。” 这是蒙的题全错的问题吗？ 简耀整张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怨”字, 盯了周宣怡一会儿, 最后还是叹口气转回身趴着了。 简耀花了一个午休的时间接受了写一百二十篇宣传稿的现实，好不容易自我安慰完了，又发现事情远不止他想得这么简单。 基于他这次分数上有了质的飞跃，各科的成绩都有所提高, 不知不觉间吸引了各科老师的注意力。 每节课老师进门第一句话必定是对他来一句：这次考得很不错啊。 简耀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作为回应，心里补充一句：我其实还能更牛逼。 这种表面谦虚内里膨胀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大课间，简耀拉着江昭朝办公室走，路上两手恨不得摆出花来。 “赵进肯定要夸我，顺便夸夸你。”简耀说着一手拍在江昭肩上，继续道，“我勉为其难把我成绩‘进步’的功劳分你一部分，不用谢。” “……”江昭睨了他一眼，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报告。” 江昭这一声吸引了办公室里不少人的目光，朝门口看了眼才回去干自己的事，简耀象征性地抬了抬手示意报告，然后和江昭一起走到赵进面前。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学生，都各自在和老师说着话，简耀随意听了听，几乎都是在说这次月考的事。 简耀也算是办公室常客了，没少在办公室里挨过训，刚走过去就有老师问他：“月考没考好，又来挨训啦？” 简耀扯着嘴角笑了下，还没说话就被赵进抢了先：“这次叫来是为了夸他的，进步很大。” “有进步就是好的，说明上心了。”那老师看向简耀道，“高二才刚开始，还能赶得上，别等到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一言不合就劝学大概是老师们的通病，简耀听这话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要放平时肯定是敷衍了事，不过今天状态不一样，虽说也只是敷衍地点头应下，但听进心里了。 那老师顺嘴说完，自班同学来找她了，她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简耀站江昭边上等着赵进先发言，短短几秒又有那么点儿尴尬。 赵进难得心平气和地面对简耀，茶杯都没拿，看了简耀半天才开口：“你这次进步太大，我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简耀假装谦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好夸的。” “的确，我觉得你的实力不止如此。”赵进说，“这只是一个小月考，后面还有很多考试，我还是希望你别因为这次考好了就又放松了，你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下次考试要继续努力。” 简耀始终保持着笑容，默默朝江昭那儿挪了一点。 虽然被老师这么夸心里还是挺满足，但再怎么说也就只有五百多分，夸多了就有点儿尴尬了。 特别是还在江昭边上，简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在这么挪一下起了效果，赵进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江昭身上。 “你这第一很稳啊。”对于江昭赵进更找不出话夸他了，说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实打实地拍了他的胳膊两下，“夸你的话你应该听腻了，我也不说那么多，今天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你们俩关系现在挺好吧？” 赵进话锋忽然一转，简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嗯，还行。” 说完他又补了句，“挺好的。” “能带动你的学习兴趣，这个朋友交的很值得。”赵进看着简耀说，“我本来同意江昭坐你边上也是想试试能不能相互带动学习，没想到效果还挺不错。以后学习遇到什么困难，你要不好意思问老师就多问问江昭，江昭呢，我也希望你能多帮帮他，教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能巩固知识。” 赵进说的一本正经，江昭从始至终没变过表情，等赵进说完也就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算给了他一个面子。 两边角度不同，对事情实际情况的了解也不同，简耀觉得这大概是最尴尬的一次师生谈话了。 偏偏赵进想说的话还不少，拉着他们一说就是十分钟。 “报告，赵老师，这是多的英语卷子。”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赵进的话，简耀回头看了眼，见刘嘉逸手里拿着一沓卷子朝这边走过来。 “多这么多？先放着吧。”赵进朝桌上点了两下。 刘嘉逸走到简耀旁边，伸手放卷子，简耀本就是几乎贴着桌子站着的，一条胳膊伸过来都挤，他推着江昭一起朝旁边挪了一步，给刘嘉逸留出空隙。 刘嘉逸放完卷子也没走，而是双手撑着桌子，探头看向赵进问：“我们今天英语作业就这些吗？是不是太少了？” 赵进听了一笑：“怎么，你还想加作业？” 刘嘉逸也笑了笑，一脸好学生的模样：“我们班这次月考英语不是考得不怎么样吗？我看别人班都一天一张卷子，就我们还要挑着做。” “我想着作业太多质量不好，就布置这些还有人不肯交。不过这次月考英语是不太行。”赵进说完叹了口气，指着门口桌子上的一排卷子，“你去那边找找，有个完型填词改错三合一的小卷子，数出来发了，也算今天的作业。” “好。”刘嘉逸应了一声，语气里甚至有点兴奋，转身跑门口数卷子去了。 转身时又不小心挤了简耀一下，简耀皱着眉再往边上挪了一步，看着刘嘉逸跑到门口。 他收回视线又看向江昭，朝他做了个口型：这人是不是有病？ 乱挤人这事儿暂且不谈，要老师给全班加作业是什么毛病？ 简耀承认自己爱给人扣锅，本来就不喜欢这人，又正好撞见他要老师加作业，简耀瞬间觉得以前班里加作业都是这人背地指使的。 江昭也微微蹙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赵进没受刘嘉逸的影响，继续接着刚刚的话说起来，但他明显没了听的兴致。 没过多久刘嘉逸又跑了过来，隔着缝隙跟赵进说：“数好了。” “行，那你回去发给他们吧。”赵进道。 刘嘉逸应了一声，没急着走，而是问道：“赵老师，我想问一下，这次月考英语满分的有几个？” “还没确定，应该有四五个，这次英语其实挺简单的，就听力稍微难一点。” “我也觉得听力好难，我有三分扣在听力上了！”刘嘉逸说着哀怨了一声，“完型那题我也不该错的，要不然分数能再高点，不过这次英语真的好吓人，我145居然排到年级二十几名去了。” “江昭148不也才排到第七名。”赵进笑着说，“你们这个阶段的学生，数学和理综的差距已经非常非常小了，主要就靠语文和英语拉分，你这次考得已经很不错了，进了前三百吧？” “296名，刚刚进，再错一道选择题就掉出去了。”刘嘉逸谦虚地说。 “保持并进步，还有一年的时间，争取明年分班考考进实验班。”赵进说完看向江昭道，“你语文是不是有点偏科？这次拉了不少分吧？刘嘉逸的语文很好，你们平时也能多交流一下。” 简耀夹在两人中间，抬头诧异地看了赵进一眼，又拧着眉低下头。 然后他在心里说了一句：交流个屁。 以前对刘嘉逸只是看着有点不爽，今天是看着想打他的人。 偏偏这人还继续朝他的雷点上踩，假模假样地说：“我语文也不好，这次作文感觉写偏题了，扣了六分，等答题卡发下来我准备去找方老师问问。” 简耀要被他油腻吐了，偏过头躲在江昭肩膀后面翻了个无比巨大的白眼。 他勉强想象了一下江昭跟这人交流的场景，难受得摆了下头，正好撞在江昭肩上。 “那确实不太好。”江昭忽然凉飕飕地说了句，隔着简耀瞥向刘嘉逸，问道，“你总分多少？” 刘嘉逸的笑僵在脸上。 再怎么样他也是班里第二名，名字就排在江昭下面，结果他看都没看？？ “我理科不太好，数学物理都太差了……得亏这次英语简单加了不少分，所以考得还行。”刘嘉逸进行了一系列的铺垫，终于说到正点上，“考了六百三十九分。” 刘嘉逸对自己这次的成绩已经比较满意了，过滤掉江昭，他这分数在平行班就是稳打稳扎的第一名，是很多人求不来的分数。 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江昭。 “哦。”江昭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地板某处，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么低都能进前三百，运气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7-25 21:00:00~2020-07-2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也温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刘嘉逸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努力拉扯着嘴角，“有两道选择题蒙对了，要不然也进不了前三百。” 江昭撇了下嘴，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那但愿你下次也能这么好运。” 刘嘉逸：“……” 刘嘉逸整个人都恨不得石化了, 简耀不忍心看他的表情, 怕笑喷, 于是一直侧着头躲江昭身后憋笑。 赵进终于出来打圆场，看着刘嘉逸道：“光靠运气也不行，能有这个分数肯定说明你有这个实力, 不过既然有题目是蒙对的，那就证明你还没弄懂，不要因为对了就放着不管了。” 刘嘉逸连忙嗯嗯点头：“我知道的赵老师。” 刘嘉逸勉强有了台阶下, 拿赵进当救命药草，简耀抓着机会道：“赵老师，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赵进摆了摆手道：“行，走吧, 江昭你也先回去吧, 我再找时间跟你单独聊。” 江昭“嗯”了一声, 然后被简耀拽着飞快出了办公室。 简耀差点儿就憋不住了, 刚出办公室就笑起来, 关门前又朝刘嘉逸那儿看了一眼。 “刘嘉逸脸都绿了你看到没？”简耀指着门, 兴奋在脸上跳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啥, 就是莫名觉得很爽快。 江昭睨了简耀一眼,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比刚刚在办公室缓和了不少，他没说话, 转身朝教室走去。 他没能顺利走进教室，刚到门口就被简耀一句“陪我去厕所”推搡着朝厕所去了。 “牛逼还是你牛逼，开口就是秒杀。”简耀边走边回味刚刚办公室里刘嘉逸那副表情，在心里又笑了几声，偏头问道，“不过你理他干嘛？因为他要老师加作业？” 江昭蹙了下眉，轻飘飘吐出一句话：“看他不爽。” “我看他也不爽，太能装了。”简耀啧了一声，“居然还在你面前装，搞不懂他怎么想的……哎算了不说了，不能背地说人闲话。” 简耀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有点儿气，没走几步又开了话匣：“我跟你说这人，成绩是还挺好，但是考不进实验班，就天天在平行班里炫耀，好像全天下就他最爱学习似的，真的太太太太太作了。” “……”江昭无语地瞥了简耀一眼，“这不叫背地说闲话？” “就跟你说说，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吗？”简耀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别扭地说，“我这人就爱搞连坐，还搞小团体，你是我朋友，那我讨厌的人你也得讨厌……反正不能喜欢。” 江昭忽然停下脚步，简耀走了两步跟着停下，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一脸食不知味的表情：“你干嘛？这什么表情？” 江昭：“你是小学生？” 他说完就继续朝前走了，留简耀一人傻站在原地。 “我……”简耀卡了半天壳，目光追着他绕了半圈，然后才反应过来追上去，两手箍着他的脖子朝下压，“就是了咋的吧！” 江昭被他带着朝前踉跄两步，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下头闭眼笑了一声。 刘嘉逸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不远处闹成一团的两个人，靠后些的那个扒在前面那人身上，边上路过的女生走出几步远还会回头看看。 他眼里闪过恶寒，低下头藏在厚重的镜片里，朝教室走去。 要说简耀这人，成绩差成这样，天天在学校就是混日子，连老师都不想管他，也就赵进因为是班主任关注他多一点儿。 江昭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关系好？ 难道不该离这群差生越远越好吗？ “八百米和四百米，你们俩一人分一个。”周宣怡站在自己位子上，对着面前两个人说，“赶紧的，我要交表了，实在不行你俩抓阄。” “抓阄抓阄，哎。”陈小胖说着找了个本子随手撕了两片纸下来，一边含着泪写字一边道，“江昭怎么不给我们多押点题，我们随便谁再加五分就超过倒二了。” “他押了你记得住吗？物理那题就改了个数字你不还是没写出来。”周宣怡坐下来道，“还有数学押的那题，我知道怎么做了我也拿不到全分。” “只能怪自己太菜了。”陈小胖将两片纸捏成团，扔到后面刘宇桌上，“抓吧，你先抓。” 刘嘉逸有些懵圈地愣在门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撑着桌子问道：“江昭给你们押题了？” 他这语气说不上好，在周宣怡的印象加工下就变成了挑衅，于是周宣怡也语气不善地回了句：“关你屁事。” 刘嘉逸脸色一变，沉声道：“……我就问问。” 这俩人的语气听着就像要挑事，陈小胖及时回头当和事老，暗自扯了下周宣怡，看着刘嘉逸说：“就押了几道题，碰运气的，月考范围小所以比较好押……我操，刘宇！你他妈抓个阄怎么还作弊呢！” 陈小胖正好逮到刘宇偷看纸条，转回去跟他搏斗去了，留刘嘉逸一人在原地窒息。 刘嘉逸：？？？ 江昭不是说不押题吗？？ 简耀和江昭从厕所回来，已经将这事儿忘在了脑后，看见桌上新发的英语小卷才想起来。 他朝刘嘉逸那儿看过去，刘嘉逸正一脸有人欠他八百万的表情坐在座位上写题，周宣怡拿着卷子跟他吐槽赵进的惨无人道，又一脸厌恶的说起刚才刘嘉逸在这儿发生的事，简耀想了想还是没将办公室里的事告诉他。 今天一天都在讲解月考试卷，作业不多，晚自习又是语文，简耀便摸着鱼将作业写完了。 他和江昭在外面解决了晚饭，回到小破屋坐着歇了会儿，然后去冰箱那儿拿饮料。 “欸，我酒没了？”简耀扒在门口转身朝卧室里喊，“你是不是偷喝了？” 江昭刚拖开凳子，闻声朝他这边看过来：“你还没喝就醉了？” “操。”简耀笑骂了一声，关上冰箱门走进卧室，随意坐到床上，“去买点呗。” 江昭：“哦。” “哦什么哦，你去买。”简耀说着两手往床上一摁，“我不想动了。” 这动作江昭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耍赖的时候就这样，颇有种就此撒手人寰的架势，于是江昭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坐下开始在桌上找卷子。 “喂。”简耀喊了一声。 江昭没鸟他，拿过一沓卷子翻起来。 “喂！”简耀又喊了声。 江昭翻了两张卷子，抽出一张放到桌子上。 这人誓死都要装聋，简耀只好动手，挪到他旁边压在他卷子上道：“来比赛，好吧？输了去买。”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来说比赛都是自寻死路，简耀这么久来就没赢过几次，赢还都是碰了运气，对他着实没好处。 但今天不一样，简耀在赵进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江昭语文偏科。平时两人要比，比得最多的就是数学和英语，语文这种既麻烦、答案还不固定的从来没比过。 于是今天简耀决定拿语文来试试水。 试出来的结果很成功，半小时以后，江昭木着脸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简耀目送江昭关上门，趴桌子上闷笑了会儿，然后仰头朝后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 盯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给江昭发了条微信消息，告诉他买哪几种味道的。 江昭回了他一个“o”，简耀看着没忍住，笑得手机差点儿砸到脸。 他顺势点开朋友圈准备记录今天的比赛结果，手机屏幕忽然一闪，奶奶打了电话过来。 虽然这段时间没时间去看奶奶，但每周简耀都会给奶奶打电话过去慰问情况，这还是奶奶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他对着屏幕发了会儿愣，然后摁了接通。 “喂？奶奶？” “耀耀啊。”那头喊了一声，“你在哪儿呢？” “……准备回家。”简耀顿了顿，“怎么了？” “回家啊……”奶奶那边笑了笑，道，“黎娇今天来看我了，我们聊了聊，她说你这段时间周末都不在家，你回我这边了？” “啊，嗯。”简耀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你这学期不是只放一天假吗？回我这儿干嘛呀！”奶奶说，“听话啊，以后周末别回来，别影响学习，也别让你妈担心。” 她会担心就有鬼了。 简耀心里憋屈，又没法说，只能顺着奶奶的话道：“不会影响，你别管我了，我妈今天找你干嘛去了？” “你这学期的生活费我得给她呀，她还挺好的，来了还带了水果，不过我吃不了，就让小兰带回去了。” 就带个水果有什么好的？？ “你要不别给她生活费了。”简耀说，“我现在收的房租就够用，你给她她也是自己拿着，没给我。” “那哪儿行，该给还是得给。” “……给了干嘛啊？” 简耀完全不能理解奶奶的想法，明明知道给黎娇的钱都没花在他身上，却还是要给，明明知道黎娇对他没什么责任感，却还是硬生生将他强塞过去。 他长这么大一直被灌输着“即使没有父母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思想，但现在又好像缺了她就不行似的。 他不是第一次问奶奶这个问题，但每次奶奶都只是笑笑不回答，这次也是如此。 “你别管这些，马上国庆放假了吧？”奶奶问。 这话题转的生硬，简耀侧躺在床上，盯着远处的墙，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放假我来医院看你。”简耀又补了句。 “行，行。”奶奶说，“国庆假期长，回来也行，以后周末就别回了啊，乖乖待家里。” “我不想待家里。”简耀说。 他感觉自己嗓子发涩，吞咽了一下才继续说，“要不让我住校也行，反正我妈也没怎么管我，有没有她差不多。” “那哪能差不多，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呀。”奶奶有些激动地说完，缓了缓才继续道，“你那学校住校不行，环境太差了，你就听话，家里肯定比外面好。” 家里比外面好，有家比没家好，这种想法在老人心里根深蒂固，简耀知道怎么辩驳都没有用。 他想说他不怕环境差，他想说他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但他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在奶奶这儿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离不开家里人的小孩。 可十六岁和十八岁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随便扯了个理由挂了电话，许久都没有过的郁闷感觉又升了起来。 或许是最近过得太顺心，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呆在一个怎样的家庭环境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经脱离那个所谓的“家”的束缚了。 简耀趴在床上，头埋在胳膊里，久违的疲惫感又一次侵袭而来。 他好像又要回到原点了。 江昭拎着购物袋回到家里，却发现某人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霸着他的床刷手机。 小破屋就这么点儿大，进门就能一览无余，江昭又朝四周扫了眼，确定简耀不在家里。 他稍稍疑惑了一下，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个消息，这才看见手机屏幕中央的消息，那边已经提前给他留了言。 Y：我先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7-26 18:11:41~2020-07-27 20: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9月28日 21:37 简耀从来没在这么早的时候回家过。 江昭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 敲字过去。 江昭：白桃的没了，买了葡萄的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拎着购物袋去了冰箱，拿出一罐罐粉罐子摆进冰箱里。 这人喝个酒也要挑口味, 最喜欢白桃, 葡萄是喝的最少的。 果不其然, 等江昭放完酒起身，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亮了，那头回了消息。 Y：？？？ Y：白桃和葡萄是一个tao吗？？？ Y：明天去学校就鲨了你 江昭脑袋里自动浮现出某人一边炸毛一边打字的样子, 没忍住对着屏幕笑了一声。 江昭：今天怎么这么早？ Y：什么早？ 江昭：回家 Y：不跟以前差不多 江昭在客厅倒了杯水走进卧室，瞥了眼床上被躺过的痕迹，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 隔着一道手机屏幕, 某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就会无限放大，因为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靠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来推测说话人的想法，难免会掺入自己的主观感受。 简耀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江昭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比如问他一个问题选择装傻, 比如“正在输入中”停留了数十秒才发来一句话, 还很敷衍。 最反常的是这个时间就跑回了家。 他下楼之前简耀还挺正常, 买酒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江昭看着屏幕沉默了许久, 好半天才点开输入框, 一边喝水一边单手打字。 江昭：到家了？ Y：到了半天了 江昭：今晚写什么 这消息发过去就石沉大海, 直到水喝完也没收到新回复, 江昭锁了手机放到桌上, 拿着刚刚写的语文卷子看错题。 语文的确是他的薄弱点，和英语不同，虽然都是长篇大论的文章, 但英语只用抓住重点，语文却要深入理解，要抠细节。 记叙文还有意思点儿，说明文那类的文章他就没什么耐心看了。 江昭将错了题的那篇文章又重读了一遍，读到一半就没了耐心，微蹙着眉拿出笔戳着字一行一行地看。 这个时间学校周边很安静，高一高二的走读生几乎回了家，高三的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路上没有闲逛的人，连路过的车辆都极少。小破屋这片都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一直很差，楼上时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这些声音平时也有，稍不注意就听不见了，今天却尤其突兀，像有人贴着耳朵敲锣打鼓，吵得人没来由得烦躁。 手机忽然亮了屏，江昭余光瞥见，蹙着的眉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舒缓了一下，眉宇间的不耐烦也消散了不少。 他扔下笔拿过手机，解锁的瞬间扫了眼屏幕中央—— 刘嘉逸的消息。 “……” 解锁后的屏幕还停留在简耀的对话框上，江昭又确认了一次这人没回复，发了个问号过去才退出来，点开刘嘉逸的聊天框。 ljy：江大佬在吗？ ljy：数学卷子订正完了吗？[疑问][疑问] 上次去图书馆那天直到晚上江昭才看见刘嘉逸打来的语音电话，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他觉得没必要再回复，于是放着没理，直到今天刘嘉逸又找他。 他想到下午大课间时的事，对着聊天框犹豫着要不要回复。 ljy：22题的解题过程可以给我看看吗 ljy：[拜托][拜托][拜托] 刘嘉逸几条消息占了快一页，江昭还是礼貌地回复了过去。 江昭：放学校了 ljy：啊！那明天借我看看？ 江昭：en 这话发出去的同时，屏幕上方弹出另一个聊天框。 Y：刚洗澡去了 江昭顺着聊天框点过去，那边发来第二句话。 Y：不写了，今晚早点睡 叮铃铃—— 一串铃声从远处传来，划破寂静的夜幕，那是六中每天的最后一次铃声，标志着高三学生的放学，一天的校园时光正式落幕。 江昭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楼下马路上的喧闹声渐渐清晰起来。 江昭：十点就睡？ 十点睡得着就怪了。 简耀撇了撇嘴，将擦完头发的毛巾扔到洗脸池边。 他上次十点睡是啥时候？小学吧？ Y：玩会儿睡呗 江昭：嗯 江昭这话算是结束了聊天话题，简耀开着输入框愣了会儿，最后还是没继续扯话说，从微信退了出去。 他抱着椅背坐下，点进QQ刷了会儿空间，又戳开各个app巡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一款手游上。 游戏里有几个好友在线，但他都不太熟，于是自己一人开了一局。 他手游玩的少，只有极度无聊的时候玩一玩，操作都不太熟悉，自己的号又借给别人玩过，等级很高，随便匹配对他来说都是高端局。 于是游戏体验并不怎么好，一场游戏有一大半的时间屏幕是灰着的。 一局下来他又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十一点都没有到。 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江昭那儿瘫着呢。 他忽然意识到，和江昭“合租”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回家这么早。 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底绽开，简耀从上一局的结算界面退出来，又开了一局新的。 他找江昭合租，本意也不是为了真的住那儿，只是想让那儿像以前一样成为他的一个落脚点。 落脚点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平时宋阳不在家，家里也没有难受到待不下去的地步，今天回来黎娇也没找他麻烦。 放到以前他也不会天天去小破屋那里驻留，怎么现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依赖那儿了呢？ 简耀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地操作游戏里的角色，结果被敌方抓了个正着，在围攻下送了一血。 “操，我……”简耀猛地抬头，刚开口又倏地怔在原地。 他下意识就想找人吐槽，入目范围内却只有他的床和印在墙上的影子。 影子僵硬地刻在墙上，好半天才有了动静。 简耀缓缓缩回来，下巴抵在椅背上，垂眸等着屏幕内的角色复活。 他操作着角色在营地茫然地打着转，直到队友发来疑惑才走了出去。 这种情况不太好。 他好像开始接受不了孤独了。 _ 原本以为赵进在办公室里的“再找时间单独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话说完的第二天江昭就被单独叫了出去。 正是午休时间，整个学校都沉浸在安静的气氛里，办公室也有老师午休，赵进便拉着江昭站在班门口的走廊上。 “我把成绩发到家长群以后，你妈妈私聊了我，说希望我给你调个好点的位子。”赵进说，“她之前就跟我说过，我没说同意，毕竟班里五十多个人，我也不能因为你一个搞特殊是吧？” 江昭听到张雪念就蹙起了眉头，语气不太好地说：“不用理她。” 赵进笑了笑道：“也不能不理，你妈妈也是希望你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是看你现在成绩没有受影响，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受影响了，那我也会考虑你妈妈的话。” “不会受影响。”江昭道。 “那是最好的。”赵进说，“你们这个年纪跟家长吧，多少都有点代沟，你来我们班上挑了那么个位子，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跟你妈对着干呢？她要你呆在好的环境，你偏不，非要找个环境最差的。” 江昭保持沉默，赵进问他：“你跟简耀同桌这么久有什么感受？” 江昭看着栏杆在阳光下的影子，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赵进没继续说话，而是等着他的回答。 江昭垂了下眸子，道：“他周围环境不差。” “这也是我同意你坐他边上的原因。”赵进说，“我自己也有私心，简耀虽然成绩一直不好，但又和其他成绩不好的学生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所以一直希望有人能拽他一把。” “他现在跟你关系不错，我想着你能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带带他也挺好的，能像现在这样进步就行。” 这进步也不是他带的。 江昭心里这么想，面不改色地揽下所有功劳，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希望他的学习热情能一直保持，期中考再进步一点儿就更好。”赵进说着顿了顿，忽得转了话题，“他今天作业都没交，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简耀扯着窗帘躲在后面偷看，只能看见江昭那张面无表情的冻脸。 赵进忽然抬手拍了两下江昭的肩膀，带着他转身朝门口走过来，简耀扔下窗帘转过身，趴到桌上装睡。 进门的只有江昭一人，简耀等门关上，凑到他旁边小声问：“赵进跟你说啥了？” “说你没交作业。”江昭道，“为什么不交？” “……”简耀慢慢从江昭桌上缩回来，随意地说，“昨天不小心写得太好了，交上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江昭收拾着桌上的卷子，纸张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又不是抄的。” 江昭嗓音很低，一句话很快的带过，消散在卷子的摩挲声里，但简耀还是听清楚了。 大部分学生都趴桌上睡着了，身后周宣怡甚至轻微打起呼，教室里很暗，简耀却不太敢抬头看江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茫然的傻子。 这么装的意义在哪？ 在别人眼里就跟傻逼似的。 他一面不想让黎娇分到一点好处，一面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幼稚。 简耀突然就烦躁起来，闷声说了句：“你管我干嘛？” 他埋头闷在双臂中，没再听见江昭继续说话，郁闷地闭上眼睛。 简耀一个下午没和江昭说话，江昭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自习，郑孟阳找他放学去上网。 明天就是运动会，今天难得没什么作业，简耀回了个“ok”的表情过去，放学的时候才找江昭说了午休过后的第一句话。 江昭“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语气，没等简耀找出第二句话，这人已经拎着包跑了。 简耀在网吧玩得心不在焉，连送了几个人头，郑孟阳和小姐姐聊得正开心，也没在意。网吧里今天抽烟的人多，整个狭小的空间充斥着浓郁的烟味，简耀觉得自己是最近来的太少，玩了没多久就被熏得有些难受。 他撑着玩了两局游戏就开始头晕，于是跟郑孟阳说了声就先走了。 街道上没什么人，昏黄的路灯看着有点寂寞，简耀走到路口处，转头朝小破屋那儿看了眼。 他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看到小破屋亮着的灯想起来，刚开学时他也做过相同的事。 那个时候他和江昭还没这么熟。 现在倒是挺熟的—— 手机突然嗡得震了一下，简耀回过神，低头朝屏幕看过去。 江昭：今天不来？ ——但怎么说也不是他家，他不该老赖在人家那儿不走。 直到屏幕自动熄屏，他才扯了下嘴角，解锁手机，转过身边走边打字。 Y：太晚了，我直接回家 那边没有再回复，简耀看了眼时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现在十点都没到，其实根本算不上晚。 他又有点儿郁闷，所以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也没心情干任何事。 到家后他很快冲完澡就躺到床上，准备继小学以后来第一次十点前睡觉。 但效果不太好，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被子缠在身上也没培养出半点困意来。 他精神百倍地闭着眼缩在被子里，手机又是嗡得一响，将他那快培养出来的半点困意也震没了。 简耀在被子里又缩了几秒，伸出一只手将手机拿到面前扫了眼。 江昭：来做题 简耀：？？？ 平时都是他扯着江昭做题，今天这人居然主动跟他下战书了？ Y：做什么题？ 江昭：你没看书包？ Y：没，我准备睡了 江昭：。 简耀看着江昭那个标志性发言，从中品出了那么点儿鄙视的韵味，正想给自己找点儿头疼手疼哪儿疼的借口解释，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江昭：现在去看 简耀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不知道江昭在搞什么鬼，于是从被子里钻出来，跑去书桌边打开了书包。 然后看见里面多了本新的练习册。 高考数学 小题狂做基础篇 基础就是硬道理 Y：［图片］ Y：？？？你买的？？ 江昭：嗯 Y：。。。。。 买这玩意干嘛啊？？？ 不是，啥时候买的啊？？？ 又是啥时候放他包里的啊？？？ 简耀蹲在书包前看着手里这本黄得反光的册子，头顶窜出一排问号花。 他还在这边怀疑人生，江昭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江昭：来比 江昭：比速度，输的帮写五篇宣传稿 作者有话要说：小改了一下，约耀耀去网吧的是郑孟阳，写的时候弄混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第33章 简耀拿着黄册子起身坐到凳子上, 打开台灯随意翻了一页扫了眼，心说不愧是基础篇。 倒不是他太飘了，只是这些题目一眼看过去全眼熟，对他来说压根没有挑战力, 还比不上学校配套的练习册。 合理怀疑这册子是江昭在书店随便买的。 Y：你买这个就是为了跟我比赛？ 江昭：巩固基础知识 简耀：“……” 放您的屁吧。 他在自己存的图片里翻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表情包, 再退出来时又收到了这人的消息。 江昭：比不比 Y：比呗 Y：一次就五篇？是不是太少了 江昭：那就十 江昭：怕你输得太惨 Y：？ Y：建议你撤回 撤回是不可能撤回的, 两人定好时间，第不知道多少次比赛就开始了。 基础篇的题虽然简单，但每一练的题量摆在那儿, 做得快也得花上半小时。 窗帘遮挡了月色，房间里仅亮着书灯，微凉的白光聚拢在书桌那一隅, 朝外蔓延了一小段距离。 这房子靠近小区里面，没有马路和广场，到了夜里便格外得静。 时间就在这片夜里悄然流逝，窗口的灯光一扇接一扇的熄灭, 到最后只剩下简耀房间的, 顺着窗帘缝隙在夜幕中划下几道线, 一亮就是一夜。 运动会是高一高二学生的活动, 高三不参加, 两天照常上课。 照理说高一高二应该先上早自习, 等集合音乐响了再有序下楼, 但实际情况是大家纷纷打了鸡血, 早自习什么的早就忘到太平洋以外去了。 虽然都在班里坐着, 都大声说着话，但那些话明显不是在朗读课文，赵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一个早自习都没有出现。 “江昭，这衣服我特意给你带的，五班定制班服，去年运动会就穿的它。”周宣怡说着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你看，我们班都穿了，还好去年我多留了一件，你那件还是新的呢！” “……”江昭看着周宣怡身上的衣服，手里的白色短袖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他要是知道这白色短袖不是简单的白色短袖，而是胸口刻了“全员恶人”四个漆黑大字的白色短袖，周宣怡递给他的时候他就不会接。 要怪就怪他来学校太困，一直趴着在补觉，周宣怡喊醒他时没注意到其他人身上穿的衣服。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困…… 江昭瞥了眼旁边还一动不动趴在桌上的人。 这人昨天屡败屡战，越战越勇，拽着他比了八次，终于在第九次的时候睡着了。 江昭推测简耀是在做题的时候睡着的，极有可能就趴在桌上，睡的时间短不说，质量还很差。 这一眼瞥的时间有点长，周宣怡顺着看过去，像是得到某种暗示，对着简耀的背一阵猛拍：“简耀简耀简耀，你快劝劝江昭。” 简耀还保持着朝右侧头、右臂搭着右耳的姿势，好半天才挣扎地醒过来，埋着头深吸一口气，坐起身就瘫在墙上。 他脸上还带着刚醒时的茫然，左脸压出一片红印，头发也朝上翘起一个角，看着就觉得醒得很艰难。 他那副模样跟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差不多，周宣怡惊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昨天干啥去了，有这么困？” 简耀愣了几秒，忽然低头捏了下眉心，哑着嗓子问：“劝什么？” “……”周宣怡卡了一下，善意地提议道，“要不你再睡会儿？” 简耀搓了搓脸勉强清醒了点，道：“没事，劝什么？” “就我们不是今天都穿班服么，我给江昭也带了件。”周宣怡说完凑到简耀耳边，一手遮住嘴继续道，“江昭好像不太乐意穿，你快劝劝他。” 简耀看了江昭一眼，心说他不是不太乐意穿，他就是不愿意穿。 简耀表示非常理解江昭，去年他拿到这衣服时也是拒绝的，因为要跟着走方阵，迫于无奈才穿上，然后才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看。 毕竟别的班还有人把追逐梦想刻胸口的。 “你既然来了我们班，就要有点团队精神，全班都穿你咋能搞特殊呢？”简耀抢过江昭手里的衣服，拎着领口一抖，举在他面前胡言乱语道，“这衣服只是看着丑，一旦穿上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是很帅的。” 江昭看了眼衣服又越过衣服看简耀，凉凉地问，“那你怎么拉着校服拉链？” 简耀：“……” 校服外套虽然没丑到不能穿的地步，但也只是披在身上能看，拉链一拉就呆了。 简耀平时从不拉拉链，今天却破天荒地拉了个严实。 原因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我冷。”简耀说着将衣服塞回江昭手里，顺势推着他的胳膊扯他站起来，“走走走，去厕所换衣服。” 事实证明劝是没有用的，对付江昭这种百毒不侵的人，只能霸王硬上弓。 五分钟后，江昭被迫当了恶人，木着脸跟着简耀从厕所走了出来。 操场上提前响起了集合铃声，两人回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基本跑空了，他们班的座位分在操场右侧，离教学楼有些远，不过周宣怡会帮他们占座，所以也没什么好急的。 到地方的时候入场式就要开始了，周宣怡占着倒数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两人屁股刚坐热就听见了主持人的声音。 高一年级的方阵陆续入场，操场上很快就站满了人，简耀大爷似的靠着座位看着，看了会儿又起身靠到江昭边上。 “今年放得挺宽松啊，那披风去年我们不也有班搞类似的么，就没让过。” 江昭正昏昏欲睡，被简耀压得偏了一下，勉为其难睁开眼，说了成为恶人后的第一句话：“嗯。” 这人不困的时候就是这副“一切与我无关”的样子，简耀只当他还在为被迫穿了班服生闷气，继续问道：“你猜去年我们班举牌手边上护驾的人是谁？” 江昭：“你。” 简耀惊讶的“操”了一声：“猜这么准？你当时看见我了？” 去年他们班队列走得挺不错，再加上这件衣服上显眼的“全员恶人”，江昭会看见他也很正常。 而且他还这么帅。 江昭看傻子般的看他一眼：“不然你要我猜？” 简耀：“……” 简耀正思考着要不要趁现在冲江昭来一拳，忽然听见前面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激动地叫起来，朝操场瞟过去瞬间就明白了。 “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吗？”简耀问。 他看江昭还是没什么兴致，晃了两下勾在他脖子上的胳膊。 江昭被迫从困意中抽离，耐着性子配合地问了句：“为什么？” 简耀：“因为我最帅。” “……”江昭一脸不知道哪里难受的表情，似乎在心底挣扎了许久，然后偏头看向简耀放在地上的书包，“写宣传稿的纸带够没？” 简耀：“……” 没等简耀石化完，江昭朝前倾了些，双手交叉抵在额前，撂下一句：“赶紧抄吧。” 简耀：“……” 简耀缓缓坐起身，盯着江昭的侧脸，脑子里模拟揍了八百次，才泄愤地拎起书包翻纸。 ……操。 不就是170篇么！ 运动会对于无项目同学来说就是划两天水，换个地方能有正当理由地玩手机，对简耀稍微不友好一点儿，因为他要抄宣传稿。 起初抄的还心平气和，到后面整个人都毛了，两百字压缩到一百字，占地面积倒是差不多。 好在稿子抄起来快，一个早上过去，简耀抄了四十来篇。 下午第一场比赛就是100x4接力跑，是加团体分的重要项目，江昭一早上补足了觉，中午午休提前二十分钟就下了楼，和其他几人一起练习了一次。 等简耀坐到操场的座位上时，运动员已经在操场上站好了。 “跟我们一起跑的还有2班7班和13班。”周宣怡在边上说，“2班7班跑得慢，13班有点危险。” “接力跑不是算时间么，慌什么。”简耀无所谓地说。 “算时间也得比别的班快啊！” 简耀看着操场上的起跑处，第一棒正好在他们班前面，江昭就站在白线后，阳光下胸口的四个大字格外醒目，但穿在他身上竟然有那么点帅。 “赵琦没什么问题，盛一鸣和周济也没问题。”周宣怡分析了一下，转头问道，“江昭跑步怎么样啊？” “江昭——” 啪的一声枪响，简耀后面的话盖在热烈的加油声里。 江昭手里拿着接力棒，声响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烟雾还没散尽，他在愈燃愈烈的叫喊声中冲到下一个人的面前，又朝前跑了几步才停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周宣怡跟着人群疯狂喊了一波加油，再看向简耀时声音都破了音：“我操，江昭这么牛逼？？” “废话。”简耀笑着说，“你以为他是谁？” 只是学习很厉害的学霸？ 不。 他可是江昭。 整个接力跑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后面三人的发挥也很不错，他们班在这一组里拿到了第一名。 简耀埋头继续抄起宣传稿，周宣怡站起来收了一批稿子准备交上去。 “等会儿，我手里这篇马上抄完。”简耀说着将笔下的句子拦腰截断，画上句号又打了个点，然后将纸递过去。 周宣怡接来看了眼，道：“不是我说，你这字……交过去都是废稿，人看都不看就扔一边了。” “是稿子就行，哪那么多要求，我也没指望他们读我的。”简耀摆了摆手，瞥见江昭凳子上摞着的几张稿子，拿起来塞周宣怡手里，“这儿有字漂亮的，你快送吧。” 周宣怡又收了其他几个人的就去主席台交稿子了，简耀继续埋头又苦抄了四五份，抄的眼睛胀脖子酸，闭着眼朝后靠着伸了个懒腰。 脖子处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简耀猛地缩了一下，偏过头发现江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后面坐着了，手里拿着一瓶冰水。 “你坐这儿干嘛？”简耀问。 江昭：“懒得挤。” 简耀朝右边看了眼，除了江昭的位子空着，走道到他这儿还坐了九个人。 他点了点头，坐好后顺势靠在江昭腿上。 “高二五班来稿，高二五班来稿……” 操场上忽然响起主持人的声音，简短的稿子很快就念完了，简耀微微仰起头，胳膊肘朝后戳了两下：“这是你写的吧？” 江昭“嗯”了一声，拧开水瓶喝了口水，瓶外的水珠沿着瓶身滴落在地上。 简耀抬手装腔作势地点了几下手指，道：“我今天写了六十来篇，一篇没被念过。” 江昭垂眸看着他：“你那丑字你自己念得出来？” “操。”简耀笑骂了一声，扬手朝后随意挥了一下，“你这么抄试试，我不信你还能写好字。” 或许是这一下挥得太随意，简耀感觉自己碰到什么挺软的地方，还有些凉。 话说完才意识到，是不小心撞到江昭的嘴了。 两个人近乎默契地沉默，指尖的触感在这片安静的气氛中无限放大，简耀感觉指尖甚至在没什么规律地跳动，收到前面悄悄攥了一下。 江昭忽然偏了下头，胳膊肘抵着腿，道：“至少不会认不清。” 要放平时，简耀能有无数种方式怼回去，最常用的一种就是直接动手，但这次他只笑着“嘁”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都被指尖吸引过去，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没散去，他甚至僵硬地不敢抬手。 什么毛病这是？ 天空的云忽然挪了地方，一抹烈阳照到五班上空，简耀瘫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江昭膝盖，终于动了动右手。 “晒死了。”他抬手遮住脸，抱怨了一句，“你怎么没帮我把帽子带过来？” “……”江昭无语地扫了简耀一眼，这人用胳膊将脸遮了个严实，只漏了张说话的嘴。 那张嘴在阳光下透着浅淡的粉，没过一会儿又动了两下：“操，好热。” 江昭盯了一会儿，倏地移开视线，拿起自己座位上的校服外套，看也不看扔到简耀脸上，将他整个脑袋盖住了。 “闭嘴吧。”江昭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7-28 20:03:23~2020-07-30 20: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画 12瓶；即离未宣 4瓶；白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简耀在校服里挣扎了两下, 找了个不闷气的姿势，然后伸出一只手朝江昭比了个中指。 不过倒是听话地把嘴闭上了。 比完中指他又将手缩回来，干脆闭上眼，就这么靠着江昭的腿睡觉。 阳光被校服完全隔离在外界, 简耀窝在校服和江昭营造的黑暗舒适圈里, 鼻尖萦绕着很淡的柠檬香味,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的运动会结束，昨晚上缺的觉一次性补齐了。 今天是他们组值日，得守到所有人退场, 打扫完卫生等学生会的查完了才能走。他们班没什么垃圾，捡了几个瓶子扔掉后就坐着干等了。 学生会还在查高一年级的，简耀又摆出刚才的姿势, 这次主动拿着江昭的校服盖住了自己。 周宣怡一扭头就见到这副场景，皱着脸啧了一声：“简耀，我看你一下午了都，这都没太阳了你还盖着干啥？” “盖着清净。”简耀隔着衣服说, 说完又问, “你没事看我干嘛？还看一下午？想gay我啊？” “我操……”周宣怡喊了一声, 下一句话却卡在嘴边。 他朝江昭扫了一眼。 江昭拿着手机靠着椅背, 面不改色地看着, 对腿上挨着的某生物视而不见, 任其闷在校服里信口开河。 周宣怡：“……” 这他妈, 哪个看起来更gay啊？ 但这话里有一个对象是江昭, 他也不敢乱说。 于是他朝校服上盲拍了几下, 边拍边吼道：“滚蛋吧你！”说完就转身找陈小胖他们聊天去了。 简耀抬起胳膊挡了挡，闷在校服里笑了几声，然后继续瘫在江昭腿上小憩。 运动会放学早, 等学生会过来检查完了也才五点半，第二天又不用交作业，几个男生自然不愿意早早回家，晃悠了半天才找了个小饭馆吃饭，吃完又约着去网吧。 郑孟阳已经早早就坐，简耀他们到的时候他都开了两局游戏了，见到一行人走过来忙从排队中退出，抬头一看就傻了眼。 “几个人了啊？”郑孟阳道。 “六个，兄弟，怎么几天不见你都不会数数了？”周宣怡说着走到前面拍了下郑孟阳的肩膀。 郑孟阳连忙抬手勾着周宣怡，在他耳边道：“不是，简耀跟我说占座，我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啊？” 他倒是猜到江昭会被简耀扯过来，所以座位算上了他，但没想到F4今天全来了。 而且今天网吧人多，他开了四台电脑搁那儿放着就很尴尬了，也不敢再开多的。 简耀这边也发现了位子不够，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沿着网吧扫了一圈，然后都没有找到其他地方有座位。 六个人挤在四台电脑围成的小空间里站着，谁也没动。 “你们玩吧，我跟江昭先走了。”简耀先打破了僵局。 其他五人面面相觑，陈小胖也说：“要不我回去吧，你们五黑，我手游还没肝。” “郑孟阳带妹子，我才不跟他开黑。”简耀说，“没事，我今天也不太想打游戏。” 他的确没多执着于游戏，但这里面除了江昭和郑孟阳也没别人会信。 要说江昭不玩游戏让了位子还好点儿，简耀跟着让，他们几个就有点尴尬了。 更何况帮占位子的还是简耀他发小。 陈小胖犹豫了一下，又说了句：“我回去吧，你玩。” 简耀道：“真没事，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开黑。” “但是……” “哎客气啥呢这是，赶紧坐下，电脑开着烧网费啊。”郑孟阳说着看向陈小胖道，“你玩你玩，让简耀跟江昭私奔去。” 简耀被这话逗乐了，揽过江昭笑着说：“走了，私奔去了。” 他揽着江昭走出网吧，一直揽到看见小破屋那边的房子才松开。 两人沉默地朝小破屋那边走，眼看就要到地方，简耀却有些乱糟糟的。 时间还早，照理说他会去江昭那坐会儿，有兴致就写写作业，不然就躺着看手机，过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快活日子。 跟着江昭回去好像已经成了很习以为常的事，但今天他却习以为常不起来了。 小破屋说到底不是他的家，不是没有理由就能随便去的地方。 他想给自己找点儿理由，却发现一个也找不到。 “要拿帽子么？”江昭忽然道。 “嗯？”简耀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房子门口，刚清醒的脑子又乱起来，“拿什么帽子？” “你的帽子。”江昭说，“明天大晴天。” 简耀：“噢。”他应完声也没动，呆呆地怔在石墙外面。 旁边的路灯到点亮了起来，在昏黄中刷了一层白，简耀垂着的眸子在光亮中闪了一下，又很快蒙上一层雾。 “自己来拿。”江昭扔下一句话，低头转身走了。 简耀抬起头时江昭已经走出几米远，他脑子里还一片白，但脚下已经不自觉跟了过去。 他难得乖巧又安静，跟在江昭后面不远不近的位置，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像个弱小无助还可怜的小猫咪，甚至隐约能听到猫叫声。 走到小破屋这栋楼的门口，他发现这猫叫声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等会儿。”简耀拉住准备上楼的江昭，左右扫了两眼，“你听到猫叫没？” 江昭：“嗯。” 简耀环顾一圈没找到目标，改听声辩位，松开江昭顺着声音摸到前面，然后在墙角发现了声音来源。 一只巴掌大点儿的白猫趴在那儿，头顶靠右有一撮灰毛，看上去不足月。 它似乎察觉到什么，从胳膊里抬起头，一双大圆眼睛盯着简耀。 它盯着就没再挪开视线，对着简耀继续叫起来。 简耀双手撑着膝盖和它大眼对小眼，听它叫了好一会儿，垂了下眸子站起来。 他转身看见江昭还在门口等着，边走过去边说：“是只小野猫，还挺可爱的。” 那猫被他惊扰后就没再乱叫，简耀跟着江昭回到小破屋，刚进去那种异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小破屋两天没来也没变化，简耀先去冰箱看了眼，就见冰箱里摆着一排粉色罐子，当即笑了出来。 他拿了一罐，走到卧室里将罐子怼到江昭眼前：“你不是说没白桃的买了葡萄的吗？” 江昭顿了一会儿，也没顿出什么话来，转身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就跑厕所冲澡去了。 简耀止不住的笑，开了酒走到小床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看，无非是高楼大厦，夹缝中再来点儿蓝天白云，因为即将到来的傍晚，云还有点儿发灰，窗台遮住了马路上的景色，简耀朝里挪了挪，凑到窗户边上。 他听见厕所里的水声停了，江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的书桌处坐下，摁开了台灯。马路上时不时驶过一辆车，简耀大脑放空地出神，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刚刚那只小猫冲到马路上，晃晃悠悠过了马路，然后钻进对面的花坛，消失在了视野里。 简耀下意识朝前凑近一些，伸长脖子在那片花坛处来回扫了几眼，但没再看见那猫的踪影。 他怔了几秒又缓缓缩回来，忽然就有点儿难受。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 “我小学的时候，也碰到过一只猫。”简耀撑着窗台，忽然道，“跟刚刚那猫很像，也是躲在角落里叫，不过那猫是只黑的。” 他垂眸看着马路，自顾自的说：“那时候我爷爷还在，他对这些动物过敏，养不了，我就每天偷偷给它带吃的，有一天它突然就不见了，我又连着去了几天，都没等到它。” “当时挺气的，就觉得我天天给它吃的它还说跑就跑了，后来想想，它跑了也正常，我又没给它一个家。” 他不知道江昭有没有在听，也无所谓听没听，他只是想将话说出来。 简耀晃着手里的罐子，仿佛在对着罐子自言自语：“我要是那猫，我也会跑。” 简耀在江昭这儿待到快十点就回了家，路上他留意了一下四周，没再看见那只猫。 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心里抑制不住的郁闷，于是回家后就躺到床上强迫自己睡了。 第二天的运动会更加划水，早自习直接被大家默认为没有，有几个人甚至等八点运动会开始才赶到学校，老师也没发现。 这天的比赛项目不多，男子1500米长跑作为压轴项目，放在了下午三点。 将近二十个男生站在跑道上，周宣怡和江昭都参加了，简耀自然不能继续坐在座位上。 他跟着两人到了比赛场地，抱着两瓶水站在起跑线处等着。 由于是最后一场比赛，整个操场都清了场，各个班的同学都围在操场内外圈加油助威，没人参赛的班都来了不少人凑热闹。 于是比赛一开始，简耀就被一群呐喊助威还陪跑的人挤在了跑道外面。 江昭一直稳定在第三名的位置，周宣怡开局冲了一波到了领头，后来渐渐被超，落到了第五名。 第一名是个体育生，不知不觉已经超了第二名大半圈，明显是没机会超越了，不过江昭和第二名的差距不大，而且看江昭的样子似乎没有用全力。 他额上粘着汗珠，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但表情还是极其克制的没有崩盘。 跑到最后两百米时，起初加油的热度已经过去，简耀挤到最前面，一手抓着一瓶水跟着江昭一起跑起来。 “江昭！冲刺！”简耀大喊了一声，抬起胳膊拿瓶口指着前面的第二名，指挥道，“超过他！快跑啊！” “……”江昭看着边上挥着手臂跑得花枝招展的人，很想说一句要不你去周宣怡那边吧。 一千多米跑下来不可能不累，江昭勉强维持着气息，在某人的助威背景音下开始提速。 第一名已经冲了线，简耀抄了个近道跑到终点处，已经有四五个人跑到最后这条直道上，他扬起手将手中的水瓶甩的直响，看着江昭超过了第二名冲过白线。 “牛逼！”简耀追过去扶了江昭一下，将手里的一瓶水递给他。 江昭接过水继续朝前走，周宣怡也跟在后面冲了线，简耀将水送过去，这人喘的不成样子，抓着他就要往下倒，他看着越走越远的江昭，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好在刘宇他们也跟了过来，简耀连忙将人转手，又说了两句就转身追到江昭边上。 “我叫体委帮你报成绩了。”简耀说完又问，“我陪你走会儿？你想去哪儿？” “厕所。”江昭说。 这长跑挑的时间不好，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江昭走在路上还在流汗，比平时晨跑回来还要严重。 两人走出操场，朝教学楼的厕所走去，简耀摘了帽子给江昭扇风，一路走一路拍彩虹屁：“辛苦了，江昭同学，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牛逼的学霸。” “……”江昭勉强平缓了气息，但还是不想理简耀，只瞥了他一眼。 他去厕所水池洗了把脸，长跑后的后劲总算缓了过去。 比赛已经全部比完了，接下来的算团体分和颁奖都没他们什么事儿，江昭本想直接回班里等着放学，却被简耀驳回了。 “我包还在操场呢。”简耀说着，一手推着江昭朝操场那儿带，另一手继续拿帽子给他扇风，“你再多走走，陪我拿包去。” 江昭：“……” 他刚想说为什么我要陪你去拿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江昭。” 那声音无比熟悉，沉稳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强势。 江昭停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转过身，就看见张雪念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感谢在2020-07-30 20:44:31~2020-07-31 19:4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棠棠棠棠 8瓶；Fever 5瓶；殊默 4瓶；雾来、要没头发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 简耀察觉到不对劲，跟着转头朝后看过去。 他眼角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在看见面前那人后也立马消散了。 面前的女人个子不高，穿着普通的职场装, 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脚上踩了一双高跟鞋。 她的眉眼和江昭有些相似, 但因为眼角拉长，即使只化着淡妆也显得很强势。 这是江昭的妈妈？ 简耀朝江昭看过去，想用眼神确认一下, 但江昭只是盯着那女人，眉宇间带着平时没有的戾气。 他察觉到江昭身上的抗拒，收回视线, 心里基本确认了。 “你来干什么？”江昭问。 他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张雪念刚准备抬脚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朝他走过来。 简耀察觉到氛围不对，很想先溜保命, 但江昭半点注意力没放在他这儿, 他一时无从开口。 就犹豫了这么几秒的时间, 张雪念已经走到江昭面前, 先朝他这儿看过来。 张雪念问：“你是……” “阿姨你好。”简耀堆上一脸假笑, 朝张雪念点了点头, “我是江昭同学, 我叫几……” “你管他是谁？”江昭忽然开口, 拉着简耀朝后扯了一下, 拦在简耀前面。 这话的语气就非常不好了，张雪念听着就变了脸，沉声道：“妈妈就问一下,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是我同学，有什么好问的。”江昭不耐烦地说，“你来干嘛？有事说事。” 张雪念拧着眉，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江昭却不为所动，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 时间被这紧张的氛围无限拉长，张雪念终于将濒临爆发的脾气压了回去，朝江昭身后瞥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儿没把简耀直接瞥跑了，简耀瞬间悟出其中的意思，拍了江昭一下故作自然地说：“我去拿包，你等会儿直接上楼？” 江昭身上的戾气被他这一巴掌拍散了不少，缓和了表情“嗯”了一声。 简耀装模作样地朝张雪念笑了一下，戴着帽子转身就走，尽量让自己溜得正常。 他边走边留意着身后，企图听到点儿边角，但这对母子在外形象保护的极好，直到他走出监听范围都没能得逞。 他走到操场又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张雪念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抓着江昭的手塞到他手里。 简耀回去拿了包，又在位子上坐了会儿，然后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班。 江昭一人坐在位子上看国庆假期的作业，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赵进还没来，班里便闹成一团，许晴动用了班长的权威才勉强让所有人坐回自己位子上，但仍然管不住他们的嘴。 “等会儿网吧走一个？”周宣怡说，“今天我们先去占位子，玩两把再吃饭。” “你们去玩，我今天就算了。”简耀说完看见几人都朝他看过来，忙道，“今天真不去，我要回文博苑，去看我奶奶。” 他奶奶生病的事不是秘密，其他人没再坚持，将话题扯到了游戏上。 简耀听了两句就没听了，凑到江昭边上问：“你妈走了？” 江昭：“嗯。” “我刚刚想了想，是不该告诉你妈我是谁，她要是知道你跟我玩得气半死吧？”简耀随意地说。 他本来还有点纳闷江昭为什么要那么激动，回操场听到周宣怡他们吐槽这次抄宣传稿的事才想起来，他的成绩在学校里是很差的。 江昭的妈妈对他的学习成绩这么看重，肯定不想他跟一群差生厮混在一起。 “不是因为这个。”江昭说。 不是差生不差生的事，他只是不想让张雪念掺和自己的交际圈。 他下意识蹙起眉，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来说去，根本原因还是成绩。 “我懂。”简耀拍了拍江昭的肩膀。 其实比起这事，他更在意他妈妈为什么突然来给他钱，但直接问显得自己太八卦，于是他挑了个不怎么八卦的方式不经意地问道：“你妈来找你干嘛的？” 结果江昭并没有给他继续八卦的机会，回了句：“没什么。” 他说完这话就继续看卷子了，简耀在边上瘫了半天，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没继续问下去。 班里闹腾了快十分钟，赵进总算来了，但并没有起到什么镇压效果，班里还是闹成一片。 即将迎来三天小长假，大家都挺激动，赵进也没多浪费大家的放假时间，交代了一下假期注意事项就放了学。 时间还早，简耀直接去了奶奶那边，踏进医院时竟然有点儿陌生。 开学后他一直和奶奶电话联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过，甚至不太记得奶奶的病房，于是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一遍。 奶奶已经换到了普通单人病房，简耀到的时候兰嫂也在，正跟奶奶聊着天。 老人的变化大，特别是病过以后，简耀走进病房的时候，有一瞬间对一切都很陌生。 他看见奶奶几乎全白的头发，脸上多了些许褶皱，看见他后朝他走过来，因为笑折痕更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奶奶比之前瘦了不少，整个人都仿佛缩小了一号，简耀走过去扶她的时候甚至需要弯腰。 “长高了吧？”奶奶笑着说，“也就一个月没见，变化真大。” 简耀也回笑了一下，问：“晚饭吃了没？” “吃了，五点就吃了。”奶奶说，“天天喝粥，想加点菜都不行，白费我这一口好牙。你还没吃吧？我叫小兰帮你做了一份，你拿外面吃去，别馋我。” “那我等会儿再吃。”简耀说。 他带着奶奶坐到床上，给她讲了讲学校的事。兰嫂又待了会儿，等简耀吃完饭就拿着饭盒回去了。 天色渐晚，夜幕缓缓降临，简耀站在窗台看了会儿外面，回头道：“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你。” “诶，不用你陪。”奶奶说，“我没什么事了，不需要有人晚上守着，这儿觉也不好睡。” “等会儿我去租个床铺就行了，反正回去我也是一个人。” 简耀说了这话，自己先愣了一下。 升上高中后他就经常一个人，大多数时候他甚至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可以不去想黎娇那边的破事，可以省掉不少烦恼。 他好像一直挺享受孤独，即使在奶奶没生病之前，他也更喜欢一人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那时候他知道奶奶在外面，有人一直在陪着他。 可现在回去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不想回去，也不想一个人。 “行吧，反正你明天也没事。”奶奶说，“那你赶紧去租啊，他们床位有限，晚了说不定就租不到了。” 简耀从愣怔中回神，转身朝门口走：“那我现在就去。” 租床位的地方在住院部外面，一个小卖部里，走到时折叠床已经租完了，只剩下躺椅，简耀租了一个，却没急着搬回去。 夜幕已经完全降下来，秋夜的风自带凉意，简耀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他停在路边吹着凉风，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却一直散不掉。 这种状态不太适合回去跟奶奶聊天。 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矫情起来，跟奶奶抱怨这抱怨那，除了让她心情不好，也没什么意义。 简耀将躺椅靠在一边，在边上蹲下来，掏出手机解了锁，滑到游戏那一页屏幕。 他的手在游戏图标上悬了半天，就是没有摁下去。 蹲路边打游戏什么的……有点儿损形象。 站起来打游戏就更损了，跟个二逼似的。 越这么想越觉得尴尬，简耀甚至感觉路过的人都会朝他这儿看上一眼，连忙站起来，撑着躺椅企图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然后他飞快地戳进微信某人的聊天框，敲了字过去。 Y：你在干嘛？ 提示框弹出来的时候，江昭正在用手机扫码付款。 他等着提示框消失，付完款后才点进去回话。 江昭：买饭 Y：噢，你才吃啊 江昭：嗯 Y：我也刚吃完没多久 Y：兰嫂家里做好带过来的 Y：兰嫂就是我家请的阿姨，照顾我奶奶的 江昭看着屏幕上连着蹦出来的几个绿框，顿了一下后朝上滑了几下屏幕。 这人平时找他不是做题就是下命令，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废话，搞得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27号取餐。”服务员喊了一声就看见站在边上等着的江昭，将打包好的盒子朝他推了推，“请慢用。” 江昭正在思考回“哦”还是回“嗯”，被打断思路后抬了下头，拎着袋子出了门。 凉风吹得树叶沙沙直响，江昭低头看着手机，单手敲了字过去。 江昭：你在医院？ 那边几乎秒回。 Y：对啊 Y：我今天不回家 Y：在医院陪奶奶 江昭盯着这几行字，又一次陷入了回话危机。 他边走边想着该怎么回复，走到马路前抬头看了下路，到了对面时又收到那边的消息。 Y：你吃吧，我上去了 Y：晚点再说 江昭：“……” 上哪去？ 不是在陪奶奶么。 江昭看着简耀发的这几条废话，边走边琢磨了一会儿，也没能琢磨出什么来。 他隐约能感觉到简耀哪里不对劲，正在疑惑着，眼前忽然晃过一个影子。 江昭猛地刹住脚，就看见一只猫冲到他脚边，胳膊一撑趴了下来。 那猫不过巴掌大点儿，趴下后就抬起脑袋对着他叫起来。 光线被江昭遮在身后，他看着那猫圆溜溜的大眼睛，感觉哪里有些熟悉，蹲下身才看清这猫的模样。 是只小白猫，头上有一撮灰毛。 这猫一点不畏惧人，见江昭蹲下也临危不惧，甚至朝他靠近了一些。 它又叫了两声，江昭想起来，这似乎是昨天简耀在角落发现的那只。 他勾着食指在猫的头上刮了两下，忆起简耀昨天的话，一时间有点走神。 这猫带来的熟悉感似乎不是来自于昨天，而是来自于某人。 猫顺着他的手指顶着脑袋蹭了蹭，刚起身又趴下来，侧倒在地上，像一条毛毯。 毛毯企图继续翻身露个肚皮，江昭却没给它机会。 他将手机装进口袋，腾出手将猫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猫：动作能不能轻柔一点！ ———— 感谢在2020-07-31 19:42:40~2020-08-01 19:1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棠棠棠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这猫大概没想到自己随便碰个瓷就被捞走了, 上楼时全程懵逼地窝在江昭手里，扒着他的手背一动不敢动。 直到四脚安稳落地，它才醒了神，先是匍匐着朝前摸索了几步, 然后一溜烟冲到卧室就往床底钻, 全然没有刚刚在外头蹭手翻肚皮的胆子。 江昭回头关个门的时间, 再转身只能看见简耀床底下的一截毛茸茸的猫尾，那尾巴摇了两下很快也缩到床底下去了。 江昭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冲动了。 他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晚饭，顺便回忆了一下, 上一次养的宠物好像是村子那边的鸡。 都算不上宠物，也就是被张文斌扯着撒几把米的事儿。 这猫该怎么养……他还真不知道。 于是江昭拿出手机，借着吃饭的时间恶补了一波养猫知识。 事实证明, 养动物这种事儿光靠理论知识是不够用的。 几篇养猫心得看下来，江昭感觉自己懂了，但还是无从下手。 他刚将吃完的饭盒收拾好，张文斌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喂？欸, 你国庆放几天假啊？” “三天。” “那还挺久的……你们学校挺仁慈啊, 我楼下那小孩国庆就放两天假, 她都懒得回家了。”张文斌随意地说着, 忽然话题一转, “你不回家看看？” “不回。”江昭顿了顿, 又道, “她要出差。” “又出差？”张文斌说完意识到什么, “哦”了一声, “你妈跟你联系过了是吧。” “嗯。”江昭说，“今天来学校了。” 张雪念出差是常有的事，江昭搬出来以后她要出差也就是网上跟他打声招呼, 也不必亲自来学校找他。 张雪念来找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是想着你要过生日了吧？”张文斌说。 某个小生物突然从门边探了头，睁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江昭，江昭瞥了它一眼，它迅速朝后缩了一下，再谨慎地走出来，坐在门边瞪着他。 江昭：“嗯。” 他的生日，张雪念倒是从来没忘过。 因为就在节假日里，每年张雪念都会陪他一起过，小时候会买蛋糕再带他出去玩，大了之后会一起吃一顿饭。 每年这一天大概是他们母子之间最温情的时刻。 今年温情不了了，张雪念要出差，于是来学校给他塞了一笔钱。 省了他纠结要不要回家面对她的时间。 “那今年来我这儿过？”张文斌说，“2号过来吧，我们雯雯也想给哥哥过生日是不是。” 张文斌突然掐着嗓子说起话，江昭有些无语，想了想这几天放假也没什么事，于是“嗯”了一声答应了。 他又朝门口看过去，那猫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阵地，跑到他脚边坐着舔起前爪的毛。 之前光线暗没发觉，这猫一身白毛在外滚了那么多天，实在说不上多干净。 现在坐在白光下，又有灰色的水泥地做背景，一对比那毛就脏得很明显。 幼猫好像不能洗澡？ 洗了澡还要及时吹干？ 可家里没有吹风机。 江昭又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头脑发热拎一只猫回家。 就因为它跟某人有点像么。 “哦对了，把小简叫上啊。”张文斌的声音又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上次要他来坐会儿他还不好意思。” “嗯。”江昭回过神，拎着饭盒袋站起来，那猫猛地朝后蹦了一步，然后一溜烟又钻简耀床底下去了。 “……”江昭远远看着床底的闪亮大圆眼睛，拿了钥匙转身出门，“你家是不是养了只猫？” “养大半年了都，上次你来不是还见过，这么快就忘了？”张文斌说完，声音忽然变得遥远，冲着某个地方喊了个名字然后喵了几声。 喊猫行动估计是失败了，张文斌又贴到电话边问，“怎么了？” “我现在去你家一趟。”江昭说着已经走了出去，关门前又朝小床那儿看了一眼，“你给我弄点猫粮什么的。” _ 简耀搬着躺椅回了病房，奶奶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他摆好椅子就去边上写作业了。 跟江昭说的“晚点再说”也不过是个客套话，现在真闲下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他发了这话后也没收到回复。 奶奶休息的早，见到光又睡不着，于是十点不到简耀就陪奶奶关了灯，躺在床上玩手机。 郑孟阳他们借着假期前夜狂欢，纷纷在外面打游戏打到深夜，腾不出时间和简耀打手游，简耀只能自己玩自己的，玩累了就随便找本小说看。 夜深人静，这病房的窗户下边儿没路灯，只有走廊处的灯从门口挤一点进来，也到不了简耀这儿。 背后隐约传来奶奶的鼾声，绵延在一片寂静中，简耀看着屏幕走神，滑了几页过去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再看时间才过去三分钟。 他觉得他的假期大概就要这么糊弄过去了。 在奶奶这儿待着也挺放松，就是有点儿无聊。 要说无聊……他以前也跟现在没差，写写题玩玩手机，偶尔和郑孟阳他们约着去网吧打游戏，再不济就躺在家里睡觉，也没觉得无聊过。 但现在就是感觉有哪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个消息框。 江昭：2号有事没？ 消息框还没消失简耀就点了进去。 Y：没 Y：怎么了？ 江昭：我舅喊你去玩 Y：你也去？ 简耀发完这条消息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又火速选了撤回。 那是江昭舅舅又不是他舅舅，江昭不去还单独喊他不成。 Y：啥时候？ 江昭：随便你 江昭：我早上就过去 Y：那我还能晚上去不成？ 简耀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总能说出些鬼话。 江昭：也不是不行 看，这又是句鬼话。 简耀都佩服江昭，能把面对面时的欠揍语气完美展现在网络上。 Y：我跟你一起去 Y：明天就过来 江昭：嗯 估摸着后面没话说了，简耀从微信退出来，也没再点开小说看。 明天回小破屋，后天去江昭舅舅那儿，大后天在小破屋写作业，有空闲时间就打打游戏。 这个假期好像突然又不那么无聊了。 简耀本来想着1号晚上再回小破屋去，到了下午就有点待不住了。 白天的医院人多嘈杂，病房开着门，时不时有护士推着推车走来走去，再不然就是各种病人及病人家属来回晃悠，简耀无心写作业，陪奶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然后就是低头看手机。 奶奶也注意到简耀待在这儿没事干，道：“要不你先回家吧，好不容易有几天假，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我明后天约了人玩，今天走了这段时间又没机会过来了。”简耀道。 “那就下次有机会再来。”奶奶无所谓地说，“现在手机这么方便，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也不想你来回跑。” 简耀又交代了几句才放心地走。 回家当然是不会回家的，他没什么需要回老宅拿的东西，于是直接坐上了回学校那边的地铁。 今天正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一天，地铁站比平时上下班的高峰期还挤，简耀夹缝求生地找了块地站着，看手机的心情都没了，于是戴着耳机听起歌。 他走到小破屋楼下才想起来自己回来还没跟江昭说，也没必要再说了，干脆回去给他个惊喜。 江昭惊没惊喜不知道，简耀进门时倒是被吓了一跳。 木门外的伸缩门没关，省了不少开门的时间，于是简耀推门的瞬间，就看见一个白色不明物体风一般地冲进卧室，只留下一串残影和客厅地上还在缓缓滚动的空心球。 他傻愣在门口，顿了会儿才朝卧室里泰然自若写着题的江昭喊了句：“啥玩意啊？？” “猫。”江昭说。 啊？？ 简耀正在疑惑，刚刚那个不明物体从他床底下露出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我操？”简耀关了门走进卧室，那猫又缩回床底，他放慢脚步缓缓挪过去，蹲下朝里看了眼，又抬头看向江昭，“这是我前两天看见的那只？你怎么把它抓回来了？” “……”江昭不太认同简耀说的话，“自己碰瓷的。” 简耀笑了一声，那猫又悄悄探出头，他伸手想抱过来，还没碰到，猫就窜到了最里面。 简耀的手在原地僵了一秒，然后转了个方向，撑着膝盖起身坐到床上。 “什么时候抓回来的？”简耀问。 这抓回来的想法是扭转不过来了，江昭懒得继续解释，回道：“前天。” “前天你不告诉我？”简耀说着朝边上看过去，墙边多了不少宠物用品，不太大的空间瞬间变得更充实了。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大概是阳光正好落在他身后，烘得他暖暖的。 那猫没在床底躲太久，又悄悄探出头来，伸出爪子试探地碰着简耀的鞋。 这次简耀成功将猫捞了起来，夹着它的两条胳膊让它面对自己坐在腿上。 猫瞪着他叫了一声，但没什么作用，简耀反而眯着眼笑起来。 “这猫有名字没？”简耀问。 “没。”江昭头也没抬地说，“随便叫吧。” “那怎么行，名字都不给一个，你这爸怎么当的啊？”简耀拎着猫站起来，走到江昭边上将猫放他面前，“赶紧的，赐个名。” “……” 江昭被迫看着猫，又抬眼瞥向简耀，这人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笑得无比天真灿烂。 简耀又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他无可奈何，勉强想了想。 “叫小翟吧。”江昭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地说。 “小宅？咋不叫小屋呢？” “光翟的翟。”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么么哒 ———— 第37章 简耀觉得, 他名字这个梗在江昭这里是过不去了。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开玩笑嘛，都是关系好才开的起来，他平时和其他人也没少互损过, 只是因为他损人境界比较高,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损别人。 不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不就碰到个境界更高的人来制裁他了。 事已至此，简耀同学在犹豫要不要借着猫爪给江昭来一爪子以后，默默抱起猫转身走回自己床边, 边走边说：“小翟挺好的，是帅哥才有的名字。” 说罢他又拎起猫，观察了一下它的屁股：公的, 那没问题了。 既然不能纠正敌人的想法，那就顺从他的意愿，让他无从下手。 简耀带着猫在卧室转了一圈，最后回到客厅, 拿了个逗猫棒开始逗。 他看到客厅的纸盒子里放着好几个猫玩具, 笑着问：“你去哪弄得这么多东西啊？” 网上买送到怎么也得三天, 学校附近没有宠物店, 江昭看着也不像会特意为了买这些东西往远了跑的人。 江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去我舅舅那拿的。” 逗猫棒摇起来太吵, 简耀听江昭的声音听不大清, 这句话也是听到几个字后推断出来的, 于是他扔下逗猫棒让猫自己玩去, 然后走进卧室。 顺嘴问了句：“为啥明天去你舅那？今天他有事么。” 江昭：“给我过生日。” 噢。 …… 啊？？？ “你明天生日？”简耀惊讶地走到江昭边上, “你咋不早说？？” 江昭摁住手中的笔，抬眼看着简耀：“说了干嘛？” “……”简耀道，“说了我准备点礼物啥的。” 他又走回床边坐下, 坐了会儿后干脆一歪倒在床上。 印象里之前问过江昭一嘴，江昭说过他十月生日。 “挺巧的，我也2号。”简耀说完又问，“你十七吧？” 江昭：“嗯。” 那还行，不是大生日。 要十八的生日不准备点什么还跟着去人家里蹭一顿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简耀本来想着等到12点跟江昭说句生日快乐，但由于今天给自己放假没写作业，和江昭夜里也没啥话可说，于是就躺在床上玩手机，然后还没到点就不争气的睡着了。 不仅如此，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江昭喊他起床。 刷牙清醒过来的时候，江昭已经给猫备足了食物，站门口用眼神催他，他挑好衣服对着镜子捋了几下头发，跟着江昭匆忙出门，一路上也没找着说生日快乐的机会。 等到了地方，简耀连话都不知道咋说了。 张文斌一家三口都在家，开了门就热情地迎他们进去，又是倒水又是拿零食，知道他们没吃早饭还特意煮了两碗面，又是加菜又是加汤的，搞得简耀很不好意思。 就这氛围，再加一个小孩一只猫，纵使是江昭也冻不起来了，吃完早饭之后就开始坐在沙发盘小孩。 小孩没一会儿就被盘困了，被妈妈杨欣抱去房间睡觉，张文斌则拉着江昭和简耀闲聊，顺便讲了讲养猫的注意事项。 “我这儿还有猫粮猫砂，晚上你们多带点儿回去。”张文斌说完又搭着简耀肩膀朝自己这儿揽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无聊？不用那么拘束。” 简耀回过神，应了一声：“没，不无聊，我想事儿呢。” 张文斌听了一笑：“哟，想啥事儿呢？” 简耀朝江昭看了眼，凑到张文斌边上小声问：“江昭生日买蛋糕没？” “没买，小时候买，后来大了就不肯要了。”张文斌也小声回答。 简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想象了一下一群人围着江昭唱生日歌，江昭闭着眼许愿然后吹蜡烛的场景，感觉真发生了就很魔幻。 但他还是觉得过生日就该有蛋糕，有蜡烛有许愿，这叫仪式感。 杨欣哄完孩子出来，就为晚上的大餐做准备去了，张文斌也过去帮忙，留简耀和江昭坐沙发看电视。 江昭随便调了个台看，简耀则窝在沙发里埋头看手机。 看了会儿他坐起来，拍了下江昭的肩膀：“我们出去玩玩？” 江昭问：“玩什么？” “出去就知道了。” 简耀说完推着江昭一起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朝里喊了声：“叔，我跟江昭出去玩会儿。” 张文斌：“行，别回来太晚啊。” 江昭被推着走到路上，看着简耀拿出手机开始翻地图，又问了句：“玩什么？” 简耀抬头看着江昭笑了笑：“我定了个蛋糕DIY，就在这附近，我们做蛋糕去。” 江昭：“……” 江昭一脸怪异地看着简耀。 简耀道：“那儿什么都有。” “我查了步骤，挺简单。” “放心交给我。” 简耀说了一路，也没能改变江昭那副“鬼才会信”的表情，他懒得再费口舌，决定到时候用事实说话。 结果就是，事实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有些东西看着简单，但看和做完全是两码事。 烘焙店里基本是女生，再就是一家带小孩来玩的，单独组队来的男生也就简耀和江昭。 所以两人走进去时，先是吸引了一波女生的视线，再是店员的视线。 店员跟他们俩说了话后就没走过，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于是简耀直接化身成接触不良的状态，说一句话得缓冲好久。 直到有其他人有问题喊店员走了，简耀才勉强恢复正常。 然后就再也没找店员来帮忙过。 两个对烘焙一窍不通的男生，不靠任何有经验者的帮助，手工能力还很差，单单看着食谱做蛋糕，结局显而易见。 虽说做出来的蛋糕不那么像蛋糕，但流程还是得走完了。 抹奶油、裱花、摆水果一样不能少。 还得写字。 简大书法家亲笔题字，给蛋糕来了最后的点睛之笔。 “江昭生日快乐”太复杂，“Happy Birthday”太长，于是简耀中和了一下，写上“JZHB”。 结束以后简耀后退两步，全方位观察了一圈这个蛋糕，对江昭说了句鬼话：“还不错吧？” 江昭：“……嗯。” 简耀：“就是丑了点。” 简耀：“不过很有意义。” 简耀：“你叫人来打包一下，我去个厕所。” 说完这话简耀就溜了，再回来时那蛋糕已经被打包进一个漂亮的盒子里，江昭一脸“请勿打扰”的表情站它旁边等着。 理智告诉简耀，这玩意晚上上不了台面，长得不怎么样，而且万一吃出食物中毒什么的…… 于是回去的路上他又去蛋糕店里挑了个现成的。 手里这个也舍不得扔，回去后他便说这是给江昭准备的礼物。 晚饭在他们回去不久后就弄好了，正好雯雯睡醒，杨欣便抱着她一起上了桌。 一顿饭吃的融洽，有小孩子在，张文斌没啥话说的时候就逗小孩，想起说什么了再转移到江昭和简耀那边，不会有突然沉默的时候，简耀也没再像白天那么拘束，没事还会去捏捏雯雯的手。 既然买了生日蛋糕，仪式感就不能没有了，饭后张文斌将蛋糕摆到桌上，插了蜡烛就招呼大家给江昭唱生日歌。 有了生日歌自然就要闭眼许愿，许完愿当然要吹蜡烛，简耀本来以为江昭做这些事看起来会很违和，但真看他闭眼了又没发现哪里有违和感。 他趁着这个机会拿出手机，将这一段给录了下来，发到朋友圈里。 闹腾着吃完饭，简耀和江昭又坐了会儿，雯雯哭闹着要睡觉的时候就准备走了。 小区门口有不少人散步，广场舞音乐震天响，再往前走一些又忽然静了下来。 没有放学回家的同学，也没有什么店铺开着，只有几个路灯照着空荡的马路，和身后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简耀看见一家熟悉的早餐店，是江昭平时帮他带早餐常去的地方，顺嘴一说：“明天帮我带碗牛肉粉，再加个蛋。” 江昭朝他手上瞥了一眼：“先把你手里的东西解决了。” 手里的东西，就是披着漂亮盒子的毒/品。 简耀：“那你跟我一起吃。” “不。”江昭说，“我吃牛肉粉，加蛋。” 简耀：“……” 他举起盒子就要朝江昭那儿砸过去，看起来很有种要跟江昭同归于尽的架势，江昭没忍住笑了两声。 砸当然不会真砸，简耀也跟着笑起来，抱着盒子道：“这玩意儿做成这样你也有份，别想逃脱了。” 手机忽然嗡嗡嗡地震了起来，简耀下意识看自己的，屏幕一片漆黑，再抬头时江昭已经完全收敛了笑意，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他的嗓音也沉下来，语气冷淡地“喂”了一声。 或许是路上很静，电话那头的声音简耀也能隐约听见，是一个女声。 “我刚忙完。”那头的声音有些许疲惫，“今天生日在舅舅那过的？” 江昭：“嗯。” “那还行，怎么过的？” “买了蛋糕。” “这么大了还吃蛋糕？” 简耀听出这是江昭的妈妈，默不作声地跟在一边，江昭始终垂着眸子，回的话也很简短，但两人的对话难得很和谐。 张雪念应该是真的忙累了，和江昭闲聊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江昭一直垂着眸子，没再说话。 他站在靠里的位置，光线不强，直到有车朝他们这边驶来，灯光晃过他的脸，简耀才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两样，却多了一丝寂寥。 简耀想起早上在张文斌那儿听到的，以前江昭的生日张雪念都会来陪他。 江昭应该是想张雪念陪的。 “等会儿宵夜就吃这蛋糕吧？”简耀说，“生日蛋糕就该生日当天吃了，明天早餐我们一起吃牛肉粉加蛋。” 江昭睨他一眼：“你买？” 简耀老实道：“我起不来。” 江昭一脸无语地收回视线。 他的表情活跃了一瞬，很快又冷在黑暗里。 简耀知道江昭不太开心。 他本以为江昭是天生的性子冷，所以脸上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都无所谓。 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江昭只是不太开心。 “江昭。”简耀停在原地喊了一声，等江昭回头看过来，他又忽然卡了壳。 他觉得江昭需要一点安慰，需要一点理解，但这些安慰和理解如果用话语直接说出来，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晚间刮着些许微风，又一辆车驶过来，经过他们后匆忙离开，留下一条足够寂静的道路。 路灯灯光在夜幕中散开，衬得整条路昏黄，给路边的两人嵌上一层朦胧的轮廓。 “生日快乐。”轮廓中简耀眼底透着清澈，朝江昭张开双臂：“要抱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鞠躬抱歉！ ———— 感谢在2020-08-02 18:14:03~2020-08-03 23: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夜色遥远, 路灯的灯光将两道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时间仿佛也静止在这两道影子之间，忽然有一道动了一下，朝另一道靠过去。 简耀其实没有很中规中矩的和人拥抱过。 他喜欢没骨头的靠在人边上，和人走在路上都会自然地勾肩搭背, 平时扑到江昭背后勾他脖子也是常有的事。 他本来觉得拥抱也不过是两个人换了一个接触的位置, 但当胸口真的贴在一起时, 他又发现了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 他发现江昭没有看上去那么瘦，肩比他宽了许多，个子也比他高, 互相拥抱自然而然成了他被江昭搂着的姿势。 他的嘴唇正好能碰到江昭的肩膀，于是下意识低下头避开，换成用鼻尖触碰。 灼热的呼吸喷在江昭衣领上, 烘得他脸发烫，每一次吸气都能闻到洗衣粉夹杂着淡淡柠檬香的气味。 微妙的感觉在心底绽开，身体也自发地做出一些很奇怪的反应。 心跳没来由得滞了一下，然后忽然跳得很快。 潮红不自觉地蔓延到肩, 然后到耳根。 江昭主动松开他的那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不情愿, 甚至身体和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 他是想给江昭一点儿安慰, 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现在却莫名蹦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好像他朝江昭张开双臂, 只是单纯的想被抱。 还得抱久点儿才行。 简耀本来还想借着拥抱宽慰江昭几句, 在发现自己某些歪出轨迹的想法之后,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路无话地走回了家。 简耀将漂亮盒子放到客厅桌上, 然后去卧室抓猫。 江昭将从张文斌那带回来的猫粮猫砂收好，然后拿了衣服先去冲澡。 猫今天大概睡足了觉，晚上挺精神, 简耀费半天劲才抓到身上，抱着全身呼噜呼噜摸了一通，摸到最后猫也放弃治疗了，瞪着大眼睛盯着客厅那边，企图等到亲爹来救命。 亲爹没来得及救它，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它趁简耀拿手机之余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一口气跑去客厅。 简耀看了眼电话，居然是郑孟阳打来的。 他挂着笑按接通，点开免提对着手机道：“难得啊，终于想起你爸爸了？” “滚滚滚，给你发消息你半天不理，你干嘛呢？” “我撸猫呢。” “……啊？”那边懵了一瞬，“你在哪呢，哪来的猫啊？” 简耀戳进QQ看见郑孟阳发来的消息，一串在不在加戳一戳，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厕所门突然打开，江昭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卧室里走过来。 他瞥了眼简耀手里的手机，一声不吭地从他眼前走过，站到书桌边上拿起手机看。 简耀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很想卖个关子，于是他没回郑孟阳的话，笑着问：“你找我干嘛？” “有事跟你说，操/他/妈的，我他妈我……”郑孟阳突然变了语气，骂了一通后哎了一声，“手机说不清楚，你人在哪呢？文博苑？我去找你。” “啊。”简耀朝江昭背后看了一眼，江昭头被毛巾盖住，脸也被胳膊挡了大半，只能看到鼻尖，“我不在文博苑。” “啊？你在医院？” “不。” “你没回去看你奶奶啊？你在家？” “回去看了又回来了。”简耀顿了顿，“不在家。” “那你他妈到底在哪儿呢？？”郑孟阳那边听着要气死了，“总不会在网吧吧，我他妈刚从网吧出来。” “不在。”简耀笑了笑，心想着这关子是卖不出去了，坦白道，“学校边上这房子，就江昭住的地方，你现在过来？” “哦，行我现在过来，我正好在往这边走……等会儿？？”那边忽然一惊一乍地喊了一声，“我操？你他妈大半夜的怎么在江昭家里？？？” 简耀看了下时间，九点二十，表示这也不算大半夜。 “不是，半夜不半夜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在江昭家里？？？” “这房子是我家的我家的。”简耀强调，“我不想回去就在这边蹭个床，多大点事儿。” 不是，都蹭床了还多大点事儿？ 就算俩都是男的吧，这悄悄住在一起还蹭床，连最好的兄弟都没告诉，还多大点事儿？ 基于郑孟阳刚刚受到的不小的刺激，朝简耀那儿赶的路上难免浮想联翩。 直到简耀给郑孟阳开门，郑孟阳走到卧室里，他的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四个大字。 再一看，原来蹭床不是蹭在同一张床上，他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 简耀稍微跟郑孟阳解释了一下和江昭合租的原因，郑孟阳本来也清楚简耀家里的杂事，听完以后就能理解了。 于是只说了句：“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你不厚道啊。” “没多大的事，我就忘了。”简耀说完又问，“你这么急来找我干嘛？” 郑孟阳想起来：“哦，对，我操，我他妈……” “停，打住。”简耀及时制止郑孟阳继续脏话连篇，朝江昭看了眼，又收回视线道，“说重点，发生啥了？” 郑孟阳也注意到江昭，这人背对着他们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但他还是收敛了一些，坐到简耀床上开始说：“我不是网恋么，游戏里认识的一个小姐姐，声音挺好听的。” “嗯。”简耀点点头，立马做出分析，“你被绿了？” “我他妈情愿是被绿了。”郑孟阳火又冒了上来，一边气一边将他遇到的事说了。 小姐姐游戏里叫甜樱，20岁在读大学，声音好听，性格也好，游戏也不算菜，完全就是照着郑孟阳的梦中情人样子刻的，于是很快吸引了郑孟阳的注意力。 郑孟阳花了半个暑假的时间才将甜樱追到手，之后两人便一起玩游戏，有时候晚上还会连麦聊天，甜樱没单独给郑孟阳发过照片，但动态里偶尔会发几张，标准的御姐范，帅气里面还带了点勾人。 就凭这些将郑孟阳牢牢抓在手掌心里。 郑孟阳虽然撩过很多小姐姐，但按他的说法，付出真心想正正经经谈恋爱，这还是第一次。 他没什么恋爱经验，不知道谈恋爱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就用了最简单便捷的方式——为她花钱。 游戏里帮她充钱买皮肤，现实里买她喜欢的东西，还点过很多次外卖，送过不少零食。 反正就是宠上天。 这个国庆，郑孟阳正式提了一次面基的事。 其实他之前也有随口提过，但不是被转移话题就是被无视，这让他有点郁闷。 一开始说他们同城的人不是甜樱吗？ 那时候他们俩刚好上，他说有机会去找甜樱，甜樱也表示可以，很期待。 结果后来他再提起，就是被各种装没听见糊弄过去。 正式提出面基以后，甜樱没办法再糊弄，于是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自己动态里的照片p图很严重，自己其实没有照片里那么好看，现在还没有信心和郑孟阳见面。 郑孟阳表示理解。 但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他其实不那么在意甜樱的长相，只要别差的太远都能接受，毕竟他是真的挺喜欢甜樱。 说话方式、性格等等，都是甜樱的闪光点。 甜樱越这样，他越心急，甚至有点好奇甜樱真实是长什么样子的。 而且他还听过类似说法，据说说自己长得一般的女生其实都长得很好看。 于是郑孟阳更好奇，在今天给甜樱点外卖的时候，悄悄拜托外卖小哥帮他拍张照片，远远拍一张就行。 照片一拍就拍出了事。 郑孟阳将照片拿出来给简耀看，简耀瞬间就笑喷了。 “笑屁啊！！”郑孟阳嚎了一句。 “不好意思，忍不住。”简耀憋着笑说了句，再看到那张照片，直接躺到床上笑起来。 照片里的确是站远处照的，只能看见硕大的电脑屏幕前的人脸和拿着鼠标的手。 你要说人长得和照片有出入就算了，但这他妈，连性别都有出入。 那张脸分明就是个男的！ 不仅如此，瘦巴巴地对着屏幕，看上去怕不是个初中生。 “她说她喜欢乐高和高达的时候我就应该怀疑一下的，正常女生不都该喜欢衣服化妆品包包吗？？”郑孟阳说，“我他妈自己都没舍得买那么多高达！操，你别笑了！” 简耀勉强憋出笑，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郑孟阳的肩：“兄弟，吃一堑长一智，网恋不可靠，就当吃了个教训。” “教训？你知道我给那个傻逼花了多少钱吗？” 简耀问：“多少？” 简耀察觉到不对，再看郑孟阳抬起右手竖了根食指。 郑孟阳：“一万。” “……操。”简耀差点抬手朝郑孟阳脑袋来一拳，勉强忍住改成推了他一下，“我看你他妈才是傻逼！” 他知道郑孟阳家里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啊！ “我也觉得我傻逼！我现在肺都要气炸了。”郑孟阳说，“我要是花给妹子了我认命，但是他妈的是个男的，我操！” “……”简耀心说这不是花给谁的问题，问，“那你想怎么办？” “我约了他明天下午一起打游戏。”郑孟阳说，“他那网吧我已经打听好了，叫个车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明天我就去抓他的人。” “别吧兄弟，这难道不该报个警？”简耀说，“你一个人去出事了咋办？” “报警才真出事了！我爸要知道这事儿不直接坐个飞机回来抽我。”郑孟阳说，“钱我就当喂狗了，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天去了揍他一顿解解气都行。” “……”简耀不太能理解有钱人这种万把块钱当喂狗的心理，但看郑孟阳这样，明天真去了估计得闹出事，于是道，“这样，明天你再过来，我陪你一起去。” 郑孟阳生气的面孔中流露出一丝感动，拍了拍简耀的肩膀：“好兄弟！够意思！” 说好了以后，郑孟阳又坐着跟简耀聊了会儿，主要围绕骂甜樱，骂完以后就开始跟简耀一块儿盘猫。 郑孟阳走之前又看见桌上放着的盒子，顺嘴问了一句，提醒了简耀，于是被迫留下一起分了这份食物。 江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坐书桌前做题，这时候也没能躲过分享食物的劫难，于是三人又聚一起跟江昭再过了一次生日。 “对不住了江昭，我不知道就没提前准备礼物，钱也被骗完了……回头找机会给你补。”临走之前郑孟阳说。 “没事。”江昭站在简耀边上，手扶着门沿，“你帮我分了蛋糕就是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简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门恰饭，更新可能会晚哈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第39章 简耀决定等送走郑孟阳就把江昭关在家里揍一顿, 刚关上门，江昭的手机亮了屏，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发了过来。 他瞟到屏幕，正中间写着“江宇宁”三个字。 江昭转身朝卧室里走, 简耀跟着走了几步, 看到江昭滑动屏幕才停下来, 朝边上挪了挪。 “Happy Birthday！”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听上去挺兴奋，“我刚忙完, 没错过时间吧？” “没。”江昭说。 “那就好那就好，哎哟，我看看我儿子, 是不是又变帅了？” “一般般帅。” “哈哈哈哈……” 江昭一路走到书桌前，拖开凳子却没坐下，扶着椅背站在旁边。 简耀站在门边朝里看，能看见江昭的侧脸, 眉眼间的冷淡尽数消失, 嘴角勾着很浅的笑, 看上去愉快又放松。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昭, 一不留神就盯着多看了会儿。 猫从他边上跑过去, 看见客厅角落的玩具球就玩起来, 球滚在地上发出声响, 正玩得起劲, 简耀忽然将它抱了起来, 防止它继续制造噪音。 猫一脸懵地趴在简耀胳膊上，仰头喵了一声，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只能跟他一起朝江昭看着。 “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现在还没送到，估计还得一天。” “什么礼物？”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你回头自己看。”江宇宁笑了笑道，“本来还想回国陪你过生日的，最近太忙了走不开，要不明年你到我这儿来？我请几天假陪你好好玩玩。” “明年这时候我都快高考了。” “哦对，那我明年一定回国陪你过生日，等你高考完再来我这儿玩！” 江昭和江宇宁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喊江宇宁去吃午饭才挂断电话。 他脸上还挂着微笑，看着手机屏幕站了会儿才回神，下意识朝客厅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一人搂着一猫躲在门边上，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如出一辙。 江昭：“……” 简耀搂着猫走进来，问他：“你怎么不笑了？” 江昭：“笑什么？” “就像刚才那样笑。”简耀说，“再笑一个我看看？” “……”江昭放下手机朝桌边一靠，恢复成平常的神色，抬手朝门口一指，“洗洗睡。” 梦里什么都有。 简耀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桌上的蛋糕盒才想起要打江昭的事，但中间隔得时间太久，再去打人打的很没意思，于是江昭侥幸逃过了一劫。 洗是听话地洗了，睡倒还没准备睡，简耀本想明天下午拿来写作业，但要跟郑孟阳去堵人，计划有变，于是决定今晚把作业解决了。 作业虽然不难，但怎么说也是两天运动会加三天假期的作业量，真想一个晚上做完还有点困难。 简耀挑着做了一些，做到最后困得趴桌上睡着了，就被江昭叫起来拖到小床上去睡。 第二天被子被人掀了的时候，简耀整个人都困得怀疑人生。 他抓着枕头盖在头上，鸵鸟一样窝在床上，然后胳膊被人一顿猛拍。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简耀起床。”郑孟阳在边上复读机似的叫，叫完一通又扭头对江昭说，“对付简耀就得来硬的，反正他没起床气，你不用这法子根本叫不醒他。” 江昭：“……” 他倒是没那么想知道叫简耀起床的方法。 郑孟阳又去将简耀的枕头扯了，简耀无路可退，只能平躺在床上抬手遮着眼睛，声音黏糯地问了句：“几点了？” 郑孟阳：“快九点了都！” 简耀：“……” “你他妈不是约的下午吗？九点急个屁。”简耀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准备接着睡。 郑孟阳没给他机会，道：“先去踩点！再说了，他早上也在那儿，下午再去我难道还再给他点个午饭不成？” “……”简耀很想就这么在床上赖到天荒地老，但他现在没被子没枕头的躺在床上，总不能让两人一猫围观他睡觉。 于是他背对着人当了几秒的尸体，最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晃去洗漱。 洗漱完也没见清醒多少，简耀没胃口吃早饭，催着郑孟阳叫了车，准备在路上再补会儿觉。 于是江昭再次成了某人的人形靠枕。 江昭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朝后匀速晃过的风景，所有语言都汇聚成一个符号：“？” 在他的印象中，昨天约着去网吧堵网骗的计划里，好像并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到时候你们边上看着就行，不用帮忙，我还不至于搞不定一个初中生。”郑孟阳坐在副驾驶上说。 江昭瞥了眼边上酣睡如泥的简耀，估计郑孟阳不是说给他听的，于是“嗯”了一声，点开手机背单词的APP看。 简耀睡了一路，下车时还是懵的，搭着江昭的肩晕到网吧门口才清醒过来。 这网吧也是个黑网吧，门隐蔽在角落里，周围都没什么店，进进出出的一看就知道是学生，有些甚至还背着补习班的书包。 “你进去看看他在不在里面。”郑孟阳做贼似的蹲在门口，拿出照片又给简耀看了一遍，“我先不进去，他看过我照片，发现目标以后手机联系。” 简耀又一次看到那照片，差点笑出来，但郑孟阳看上去很严肃，为了配合他只能憋着笑，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拉着江昭进去了。 这网吧不大，不过有两层楼，简耀站在前台买了一个小时，付钱时就将一楼看了一圈，没看见那人。 有人在网吧抽烟，熏得整个屋子烟雾弥漫，简耀担心自己没看清，付完钱后又围着一楼转了一圈。 确认一楼没有目标，简耀转战二楼，一上去就在边上看见了他。 简耀扯着江昭往墙上一贴，拿出手机给郑孟阳发消息。 简耀：发现目标 简耀：你要不给他发个消息确认一下？ 郑孟阳：我现在发 又等了几秒，就见那人点了几下鼠标，桌面弹出一个聊天框。 他捂着耳机，掐着嗓子开始说话：“嗯~我已经在网吧里啦，等你下午一起哦。” 简耀：“……” 江昭：“……” 简耀也有跟这个甜樱打过几次游戏，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这种。 变声器也太他妈厉害了。 简耀：确定了兄弟，就是这人 郑孟阳：[图片] 图片里是郑孟阳给甜樱发的消息截图，说给她点了外卖，快要到了。 甜樱就在这时轻笑了一声，回了句：“谢谢老公，么么哒。” 简耀、江昭：“…………” 简耀感觉自己要绷不住了，拽着江昭的胳膊闷他边上憋笑，然后又听到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操，太他妈恶心了。”那男生顶着个非主流的发型，骂完又笑起来，“你说这话自己不想吐？” “你不比老子说的更恶心。”甜樱也恢复了正常声音，笑着踹了非主流的凳子一脚，“下次老子就跟你录下来让你听一下。” 两个人笑着聊起来，简耀止住笑，抬头看着江昭，表情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懵。 他反应过来后小声“操”了一声，用嘴型跟江昭道：“这还他妈是个团伙？” 简耀把得到的消息告诉郑孟阳，和江昭一起出了网吧，就看见郑孟阳整个人气得冒火的站在外面。 谁能想到网骗的不是一个人，居然是个团伙，还全是初中生。 “我现在跟他说外卖到了，他出来拿的时候就抓住他。”郑孟阳说着拿出手机给甜樱发消息。 江昭：“嗯。” 简耀：“……” 简耀还处在很懵的状态，魂不守舍地看着郑孟阳和江昭躲在墙边守人。 甜樱很快就出现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刚拿出手机，猛地看见墙边的人。 “甜樱！”郑孟阳大喊了一声就冲出去。 那甜樱也是个反应快的，看见郑孟阳的瞬间就认出他来，撒腿就跑。 他个子瘦小又熟悉这一片，跑起来特别灵活，甚至还拿手机打电话。 郑孟阳和江昭都追了过去，简耀只能跟着一起追，但他长期是个软骨头，走个路都嫌累，更别提跑步了，追了没多久就掉了队。 等他赶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一个小巷子里，除了江昭简耀甜樱，还多出来四个人，非主流在里面，有两个身上还穿着校服，应该都是甜樱那边的。 郑孟阳背对着简耀，朝面前那五个人怒吼：“你们他妈的骗了多少钱！操！信不信老子报警了？？” “你自己傻逼，看到美女就心动，又不是我们逼你给钱的！”非主流先怼了回去，“还报警，你吓唬谁！” “滚你妈蛋！就你们这群竹竿子还美女？一群丑逼在这里恶心人，你们做这种事你们爹妈知道吗？”郑孟阳说着，撸起袖子一副干架的架势朝前走，“以为人多就牛逼了？老子今天就替你们爸妈教训你们！” “哎！郑孟阳！”简耀喊了一声，“别他妈胡来！” 郑孟阳已经怒火攻心，根本听不见简耀的声音，简耀赶紧转向江昭，想要江昭拉着点人—— 结果江昭这丫已经拳头招呼上去了。 被揍的非主流往后退了几步，还是没能稳住步子，跌到地上。他双手撑地，嘴角处立马红了一块。 这俩人啥时候就这么阵线统一了？？ 他叫江昭来就是怕自己一人拉不住郑孟阳，怎么江昭打人比郑孟阳还猛！ 江昭这一拳拉响了战斗警报，甜樱那边几人看见非主流被打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骂了一声就朝江昭冲过去，郑孟阳挡在江昭前面，对着为首的人就是一脚。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简耀几步跑过去，拦在江昭面前想劝架，结果对面几人趁着这功夫反而变本加厉地缠过来，江昭微微蹙眉，腾出左手将简耀扯到身后，右手对着面前的人就锤，压根不给简耀劝架的机会。 虽然对面的都是初中生，但郑孟阳他们也就比这群初中生大两三岁，以二敌五还是有些吃力。 他们没法注意到所有人，但简耀看得清，他被江昭拽着晃来晃去，看见非主流爬起来后表情狰狞地瞪着江昭，然后从兜里抽出一把美工刀。 “……操！”简耀骂了一声，瞬间也毛了，甩开江昭的手朝非主流冲过去，一把拽住非主流拿刀的手腕。 “你傻逼吗！想坐牢是不是！”简耀边吼边将刀抢过来，缩回刀片后甩到二十米外，一手拽着非主流朝甜樱那边走，另一手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要打去警察局打！” 简耀毫不犹豫输入110摁了拨通，一通操作吸引了所有人的仇恨，甜樱那边几个人大惊失色，全朝简耀看过来。 “操！你敢报警试试！”其中一人大叫一声，对着简耀冲过来。 “简耀！”江昭喊了一声，神色微变，想走到简耀边上去，却被正拽着的人拖住了步子。 非主流上前一步就要抢简耀的手机，简耀抬手躲过，朝后退了两步，不料甜樱在这时冲了过来，对着他的腰用力一推。 简耀还抓着手机没放，非主流挣不开他的手，干脆朝简耀扑过去，企图将他压到地上。 他们一推一搡到了巷子边沿，摆着一排矮石柱子，简耀又被推又被扑，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地上倒去，他弯起手臂拿胳膊肘撑了下地，还是没躲过那排柱子，脑袋磕到柱子上狠狠蹭了一下。 耳根后面传来一阵刺痛，简耀闷哼了一声，很快感觉到那块头发的湿意。 “简耀！”郑孟阳也喊了一声，但他离简耀这边更远。 鲜血顺着头发一滴两滴落在地上，有些贴着耳根往脖颈滑去，看起来很吓人，简耀痛了那一下就没什么感觉，抬头看见江昭朝他这边冲过来，又看见面前几个初中生全傻眼地看着他。 “简耀！”江昭又喊了一声，那几个初中生瞬间更怂了，保持原姿势愣着一动不敢动。 简耀又看了江昭一眼，忽然灵机一动，手还用力抓着非主流的手腕，闭上眼一歪头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义使者简耀 战斗力 0 久等啦，今晚的更新我尽量准时，晚安！ 第40章 简耀醒过来的时候, 周围一片静谧，他眯眼恍惚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视线范围内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没有开的灯, 还有两个吊瓶。 他顺着吊瓶上的细管朝下看, 发现针头扎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江昭戴着耳机坐在他旁边, 低头看着手机，背后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房间里很暗, 江昭的手机反而成了最亮的光源。 简耀：“？” 他怎么真晕过去了。 他回忆了一下受伤后发生的事情，闭眼之后听见江昭跑过来，拿了纸巾还是什么的压住他的伤口, 然后拿过他的手机接通了警察那边的电话，大致说明了这边发生的事，声音很低很冷。 他那冻人的气场连闭着眼的简耀都能感觉到，甜樱他们几个已经吓得不敢吱声了, 郑孟阳也跑过来, 边骂边拿手机叫救护车。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装一个如梦初醒来证明自己的伤没严重到要叫救护车的程度, 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扣住, 撑着他朝上带了一下, 然后他整个人滚进了这人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后脑勺上的手挪开了片刻, 又带着柔软的纸巾覆盖在伤口处, 稍稍用力压着。 简耀听见这人略微低沉的声音：“伤得不重, 怎么流这么多血？” “不知道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受过伤，操！是不是撞出内伤了？” 郑孟阳说完就转向那群初中生，开始用语言恐吓他们, 效果拔群，有一个甚至被吓哭了。 简耀额头抵着江昭，感受着江昭呼吸起伏的胸口，忽然就不那么想醒了。 他想着再这么贴一会儿，等郑孟阳把那五个初中生全骂哭了再醒过来。 然后…… 然后他就真的失去意识了。 简耀：“……”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他偏了下头，感觉到左耳后的阻力，猜测伤口用纱布包起来了。 简耀又看向江昭，想到晕之前那个奇怪的想法，瞬间就觉得躺着的床有点扎背。 他在床上动静极小地扭了一下，抬起扎针的手在江昭和手机中间晃过。 江昭这才注意到简耀醒了。 他平静地抬眼，看着简耀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但简耀还是没来由得背脊一僵。 江昭不说话，简耀没来由得就很心虚，脑子也转的慢了。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脑子，转着眼珠子环视了病房一圈，然后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哪？” “医院。”江昭说。 “郑孟阳他们呢？” “还在警局。” “噢。”简耀又问，“我晕了多久？” 江昭瞥了一眼手机，回道：“现在四点半。” 四点半，他们到地方的时候也才上午十一点，也就是说他晕了有四个小时？？ “我怎么晕这么久？？” 他撞了那一下之后都不怎么觉得疼，那伤口应该也不深，总不会真像郑孟阳说的撞出内伤了吧？ 他好像也没失忆啊。 “失血过多。”江昭说完顿了顿，微蹙着眉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有凝血障碍？” 简耀怔了一下，没说话。 知道还是知道的，就是总忘了。 他从小就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从不跟人疯逗打闹，还是换牙期的时候发现拔完牙半天止不住血，才知道有这么个病。 大了以后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金贵，危险活动概不参加，如果不是去年跑步跑得脚肿提醒了他，这病于他而言就相当于不存在。 “就是止血比别人慢，没多严重。”简耀无所谓地说完，又碰了碰自己后脑勺的纱布，“我这缝针了吗？” 江昭道：“没。” “剃头了吗？会不会留疤？” “……” 这些问题超出了江昭的了解范围，于是江昭抬手按铃叫来了医生。 简耀伤的不重，比擦伤严重那么一点儿，没剃头也不会留疤，医生告诉他后他放心下来，躺床上等着吊瓶滴完。 他一天没吃东西，江昭下楼给他买的时候郑孟阳的电话打了过来，跟他讲了讲去警察局后的事。 那几个小孩涉及到网络诈骗，除了郑孟阳还有其他受害者，真调查起来还有些麻烦，警察收集完郑孟阳这边的信息就让他先回去了。 这事还是惊动了郑孟阳的爸妈，郑孟阳还没来得及诉苦，电话就被他妈抢走了，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回去估计免不了一顿毒打。 郑孟阳追回了部分损失，江昭参与打架斗殴也接受了批评教育，最后算下来，还是简耀损失最大，毕竟受了伤。 简耀在病床上吃完江昭买回来的猪肝煲，又在医院里耗了会儿才准备回去。 郑孟阳提前被他妈带走了，简耀和江昭便就近找地铁回去。 地铁站人挺多，车上也没座位，两人贴着门站着，简耀伤口还在轻微渗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站了一会儿头就开始昏。 他有气无力地挨在江昭边上，地铁到了换乘站，门一开瞬间涌上来一万个人，江昭抓着他的手臂朝里推，将他推到角落里，他侧身晕乎乎地站在江昭双臂间，顺势头一伸，枕在江昭握扶手的胳膊上。 小破屋在五楼还没电梯，简耀被江昭连拖带拽爬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至少死了五六回。 他连去卧室的力气都没了，摸到餐桌边就坐下，趴在桌上缓解眩晕。 江昭去厨房烧了壶水，冲了杯糖水放到简耀面前，又拿了新的纱布和绷带出来，坐简耀旁边帮他换药。 旧纱布中间渗了一圈血，江昭看着蹙起眉，道：“你还不如直接回家。” 他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简耀拿起糖水边吹边喝，任江昭帮他换新的纱布。 明天就开学了，照理说他今天应该回黎娇那儿。 但他现在头上带着伤，回去肯定会被看见。 “我这段时间都不回去了。”简耀说着指了指自己后脑勺，“我妈看到这个指不定又要借题发挥，等我纱布能拆了再回去。” 江昭换纱布的动作顿了顿：“你不跟你妈说一下么。” “等会儿说，我还得想想找个什么借口。” “我是说你受伤的事。” 啊。 简耀心里颤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他都晕进医院了，正常情况都要跟家长说一声吧。 但他家又不正常。 “不说了，免得她告诉我奶奶，我奶奶又担心。”简耀无所谓地说，“伤得又不重。” 等江昭帮他换完药，糖水也凉的差不多，简耀喝完后就开始考虑跟黎娇说不回家的事。 之前周末和假期黎娇都以为他是回文博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黎娇找借口。 这方面触及到简耀的知识盲区，于是简耀决定先打电话过去，看黎娇问什么再临时发挥。 电话拨过去振了几下铃，黎娇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黎娇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到人。 “我今晚不回了。”简耀说，“这两周应该都不回。” “不回？”黎娇疑惑，“那你住哪？” 简耀朝江昭那看了眼：“住我同学这里。” 黎娇还想说话，刚开口就被宋阳打断了。 宋阳的声音离得有些远，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嫌弃和不耐烦：“你打电话这么吵，我怎么写作业。” “就你借口多！我才打多久电话，赶紧写你的！” 简耀愣了愣，这才想起宋阳国庆放五天假，这几天还在家里呆着呢。 黎娇骂完宋阳又贴到手机边，压着声音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没？” 简耀：“没了。” “嗯。” 电话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简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思考要再说点什么结束通话，那边已经率先将电话挂了。 简耀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保持着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朝江昭看过去。 “我还以为我妈要问我点什么。”简耀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还好没问，真问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答。” 第二天简耀顶着一头纱布去学校，自然少不了被人问，他好心给郑孟阳留了点面子，没将这事儿说出来，只说是自己磕碰到了糊弄过去。 月考考完大家都松懈了，早自习成了大部分人补作业的时间，周宣怡花一整个早自习的时间抄完了两天运动会加三天长假的所有作业，交上去后就找简耀借手机。 “帮个忙兄弟，你加一下这个QQ号。”周宣怡说着从笔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简耀，递到一半又收回来，“算了，我现在帮你加上啊。” 周宣怡已经埋头开始操作了，简耀没拦着，只问：“啥号？” 他勾头过去，周宣怡已经输完账号，那号的个人资料界面呈现在屏幕上，中央偏上写着昵称—— C市六中表白墙 简耀：“？” “我八班一个球友弄的。”周宣怡说，“我们学校不也有贴吧吗，他前段时间去看了看，发现贴吧已经凉了，置顶帖还是上上上上上一届的，别的学校贴吧也差不多，然后他去问了其他学校同学，发现现在大部分同学已经不玩贴吧了，都在弄表白墙。” “他就跟着弄了一个，还在扩列阶段，等人到一定基数就能开始投稿了。” 周宣怡解释完就上了自己的号开始四处拉人扩列，一早上花光了简耀手机的电，简耀只能在心里说一句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简耀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甚至觉得这表白墙弄起来也就三分钟热度，估计还没开始投稿就倒闭了。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在空间里刷到了表白墙的动态。 带照片的不带照片的，短短五分钟各种投稿加起来居然有十五条。 这群人这么闲的么？？ 简耀对这墙的未来产生强烈好奇心，每天都会找个时间戳进去看两眼。 出乎意料的是，表白墙营业的非常好，投稿数量持续增加，甚至扩大了业务，除了表白还衍生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扩列树洞，连代写作业都有。 有些投稿还挺有意思，简耀看了一周，不知不觉成了墙号的忠实粉丝，甚至企图拉江昭下水。 江昭自然是誓死不从宁死不屈的。 “这墙现在表白的稿子里十条有八条是表白你的，你真的不想看看？” 江昭：“不。” 简耀仰头看着坐书桌前写题的江昭，挺直的背上仿佛写着“不愿意、不感兴趣、不要吵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不想像江昭那样高强度刷题，写完作业就瘫在床上修生养息，继续刷表白墙今天的投稿。 表白墙近日生意红火，今天放学后就投出来二十多条，有几条写得挺长，简耀花了点时间看，看完再刷新，又刷出来好几条新鲜投稿。 为首的那条简耀看了开头就没了兴趣，直接滑了过去，然后在看见第二条时愣住了。 0201#投稿# 那个弱弱的问一下...高二五班的简耀和江昭，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第41章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嘈杂声, 简耀知道是到了自家乖儿子捣乱的时间，偏头朝客厅看过去。 这猫最近不知是在磨爪子还是磨牙，凡是能够到的纸盒塑料袋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被它撕的屑沫乱飞，不然就是留几个牙印。 也就是家里没有什么皮质沙发给它糟蹋。 简耀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猫的尾巴, 很快又看到从盲区飞出来的纸屑, 这猫最近对门边放着的一个快递盒子执迷不悟, 每天去挠几下，势必要将盒子挠开。 今天它终于得逞了，伴随着一连串听得人牙疼的滋滋声, 简耀很快看见飘到天上的白色泡沫屑。 简耀：“……” 这不管还得了？ 他无暇再去管表白墙上那个搞不明白的投稿，锁上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朝客厅走时顺手将手机扔到江昭床上：“你到底在门口放了啥？” 走到门边他才看清, 猫将门边的纸盒子挠出一个洞，正在继续朝里挖掘，白色泡沫漫天飞舞，最后又全吸在猫身上。 简耀看着它像仓鼠似的趴在洞前朝里刨, 嫌弃地啧了一声, 走过去将它两手抱起来, 转身冲江昭那儿喊：“你这快递放几天了, 是啥啊？我给你拆了啊？” 江昭笔下一顿, 朝简耀这边看过来：“我爸买的。” “你爸买的？生日礼物？”简耀想起前几天江昭和他爸的那通视频电话, “你爸送你的东西你就扔这儿啊。” “……忘了。”江昭收回视线, 懒得提醒简耀是因为那天他非要挤着人群买饭结果伤口又开始渗血, 害他回家忙着给他换药忘的, 只说了句，“你拆吧。” 得到江昭的准许，简耀放下猫, 蹲着开始拆快递。 猫正襟危坐在一边，估计是被自己干爹徒手拆快递的能力惊到，两眼盯得发直。 快递被轻松拆开以后，简耀将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上画着一副精美的画，一座城堡屹立在空中，背后是一片晚霞，漂浮着朦胧的雾气，底端还有许多屋子躲在雾气后面。 “拼图？”简耀掂量着盒子，听见里面纸片来回撞击的声音，十分有兴致地走进卧室里，“你爸给你买的拼图，你不拼吗？” 江昭又看过来：“现在？” “现在也行，反正没什么事。”简耀说着已经开始抱着盒子拆包装，“你别写了，来拼图。” 简耀拆了包装，将拼图碎片尽数倒在江昭床上，率先脱鞋上了床，江昭将手里那道题写完也爬上床，简耀已经试着将几块碎片拼在一起放在一边，手里正拿着其他碎片比划。 江宇宁显然是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买的是两千片碎片的拼图，简耀刚摸到的时候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碎片铺满了床中央，两人一起不断摸索着，拼得简耀眼睛都花了也才拼出冰山一角。 他勉强拼出拼图外圈的一个角，仰头休息了一下脖子，干脆拿过手机人一歪倒在床上，将拼图的重任全扔给江昭。 手机一打开还停留在刚刚看的表白墙界面，简耀看着屏幕中间那个投稿，滑了下手机刷新了一下。 结果刷新完只刷出一条新的，墙说今天单子清完了，剩下的明天再清，要滚去写作业了。 于是那条问简耀江昭什么关系的投稿变成了表白墙个人空间里的第三条。 简耀只是随意滑下去又看了眼，就看见这条动态下的惊人数据。 浏览量874，403个点赞，121条评论。 简耀差点儿没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抬了下腿，又被江昭眼疾手快地压住膝盖。 “别动。” 简耀朝江昭瞥了眼，江昭正专心致志找着拼图，而他的腿此时正瘫在一堆拼图碎片中间，动一下都是在捣乱。 简耀压住自己的腿，扫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从这条投稿发出来到现在也才过去半个多小时，这群人真的这么闲吗？？ Nana：我也想知道，蹲 小耶耶：我也蹲 Timeless：啊，嘿嘿[滑稽] 风也不知道：什么关系？？江昭有女朋友了？？ 逗逗逗回复风也不知道：姐妹你不是本校的吧？你看简耀这名字哪里像妹子了！！ 看到我叫我去背单词：他们每天上放学一起，上厕所一起，连去办公室都一起，什么关系自己体会[滑稽] 不瘦10斤不改名回复看到我叫我去背单词：没体会出来，能说明白点吗[滑稽] 遍地飘0 回复不瘦10斤不改名：江昭正好分班考考砸，正好去了五班，正好是简耀同桌，正好这次万年倒一的简耀成绩进步，这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爱。 为首的几条评论都被点了十几次赞，后面还有一个人发出来两张图片，简耀看了看，是运动会拍的。 一张简耀头上盖着校服靠在江昭腿上睡觉，还有一张江昭跑完一千五简耀过去递水。要结合当时的情况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照片的拍摄角度很精妙，两人挨在一起的样子看上去比真实情况亲密的多。 再加上后面跟着的一些含糊不清的暧昧评论，不少人都炸了。 简耀和江昭虽然在学校爱慕者挺多，但绯闻是一个没传过，江昭是太冷了没女生敢撩，简耀是太怂，一被撩就跑。 现在这么个问题被发掘，六中两大“撩不动”撩不动的原因迎刃而解。 简耀不得不佩服这群女生的想象力。 他又刷新了一次，看见那个遍地飘0的回复被点了73个赞，占据了评论区的顶端。 那连着好几个正好，简耀看着差点儿都信了。 再瞥向江昭，江昭还一板一眼地拼着图，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拼图瞪出一个洞。 腿边的拼图碎片已经被转移走了，简耀抬腿撞了下江昭，露出手机屏幕朝他晃了晃，笑着说：“表白墙上有人投稿，问别人我们俩什么关系，你猜下面回复说了些什么？” 江昭将一块碎片压进图框里，问：“什么？” “说你故意考到我们班，就是为了用爱感化我，让我考出好成绩。”简耀大致总结了一下，说完又转回屏幕继续看评论，“这群人想象力极其丰富啊。” 江昭发现碎片不符，又将碎片掰出来，在边上找其他的。他始终垂着眸子，白炽灯光在头顶，透过睫毛在他脸上打下一道扇形阴影。 江昭：“那你能不能给个面子？”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皆是一愣。 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江昭继续拨起碎片堆，碎片碰撞发出声响。 猫在床下蓄势待发许久，终于趁着机会跳上床，走着猫步小心错开堆叠的碎片，又好奇地想凑过去闻一闻。 鼻子还没贴到，就被简耀一手捞到怀里锢着了。 简耀一手抱着猫，另一手还在划着手机屏幕，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直觉告诉他江昭在开玩笑，他也经常跟别人开玩笑，说别人好gay像基佬什么的，也就是说说闹闹就过去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说这话的人是从来不开这些玩笑的江昭，笑着回道：“我觉得不行。” “这群人居然觉得我是下面的，绝对不行。”简耀说。 江昭问：“为什么？” 简耀想也没想就说：“因为我有凝血障碍。” 江昭不说话，继续找碎片拼图去了。 房里又安静下来，简耀挠着猫，瞬间感觉更尴尬。 他刚刚说的什么鬼话。 简耀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天真纯洁的人，男生嘛，又是这个年纪，谁没对某方面的事好奇过？ 他们患难兄弟群里之前还聚众分享过资源，以前班上有男生过生日，一群人举着他阿鲁巴都是班里的传统，再不然还有叠罗汉似的挤在桌上，有的人还要模仿几下动作。 简耀说话本来就随性，平时熟络了多多少少会开开黄腔，跟江昭说的这个都是纯的不能再纯的了。 但就这么一句话，简耀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他以前也误打误撞点进过某些同性别的片子，瞟到第一眼就吓得清空后台了，但还是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现在那画面又冒了出来。 江昭盘着腿，修长的手指在碎片堆里拨来拨去，拿出碎片一一比对。 简耀看着他的手，看着看着视线就聚焦到手的后面，江昭穿着一条黑色短裤，白色腰带随意系了个结，长的那边绳子朝下延伸，堆在盘腿撑起的裤子褶皱间。 “简耀？”江昭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 “你那边的碎片给我。” “噢。” 简耀低头看见手边的碎片，拿起来给江昭递过去。 碎片瘫在手心里，江昭拿的时候抬着手，但指尖还是无法避免地碰到简耀的，江昭的手带着凉意，指甲修剪的很平整，划过手心时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简耀脑子里的画面中的人脸变成了江昭的。 ……操。 简耀猛地回过神，一种奇异的感觉冒上来，让他头皮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大咧咧地躺在江昭床上。 他平时挨着贴着江昭的机会还少么？霸占他的床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奇怪。 奇怪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简耀目光涣散的愣了好久，得出自己会突然这样的结论：太久没那啥了。 怎么说他也是十六七岁的男生，正血气方刚的时候，正常需求还是必要的，现在想想，他好像的确很久没有过了。 或许是他愣神太久，猫在他怀里待不住，开始朝外钻。 它试探地碰着拼图碎片，又被江昭挥手赶回来，装了会儿乖后又继续试探。 江昭蹙了蹙眉，语气倒没有不耐烦，平平道：“别让它捣乱。” 简耀被这一声拉回思绪，画面渐渐在他眼前聚焦。 “那你抱着。”简耀说着将猫往前一推，撑手坐起来跳下床，拿了换洗衣物朝卫生间走，“我洗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点点，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06 21:39:07~2020-08-07 21:1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花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简耀的澡洗了有半个小时才出来, 江昭已经将没拼完的图收了起来，又去书桌那儿写题了。 简耀知道，江昭是在完成任务。 张雪念看上去没有管江昭搬出来住，实际上每天都在盯着江昭, 简耀总会看见江昭写完各种练习册后拿着手机发消息, 脸上带着不耐烦和抗拒。 他猜测江昭能顺利地搬出来, 应该是跟张雪念谈了条件，每天必须保证完成哪些作业什么的。 他没跟江昭证实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不过也相信自己猜的没差。 第二天一早, 周宣怡就抓着简耀问起表白墙上的事。 当时洗完澡后简耀就退出了表白墙的空间，也不知道后面大家又评论了些什么，听周宣怡说了才知道, 后来评论的人分成了两个阵线，居然吵起来了。 “吵起来也正常，妈的，有些人就是腐眼看人基, 看到俩男的就觉得是一对儿, 你说她背地里自己喜欢就算了, 拿出来说个什么, 又没经过你们的同意。”周宣怡说着瞥了江昭一眼, 凑到简耀边上小声说, “居然还说到江昭头上, 胆子也是很大……而且男生凑一起玩的还少么, 我不也经常跟你一起去上厕所, 咋没听她们说我们？” “只有一个原因，兄弟。”简耀一脸无所谓地笑着，拍了拍周宣怡的肩膀, “你不够帅。” “……”周宣怡翻了个白眼，将他从自己桌上推走了。 简耀耸了耸肩，自觉转了回去，拿出手机又点进表白墙里，本来是想看看他们吵了些啥，没想到那投稿已经被删除了。 简耀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好像也没有很介意别人开这些玩笑。再看向江昭，昨天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应该也不太介意？ 昨晚上两人的对话又一次想起来，简耀及时制止记忆冒出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 国庆长假过去以后，下一个长假得等到元旦，中间隔了两个月的时间，于是每一天都变得难熬起来。 十一月将近，也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近段时间的课业似乎变得更加繁重了。上课进度拉的飞快，作业也是翻倍地布置，起初大家还觉得是心理作用，直到有人拿了当天作业和两周前的对比，发现光是卷子的数量就翻了一倍。 “你们应该也发现最近的作业量变大了。”班会课上赵进说道，“因为作业量增加，最近交作业的人越来越少，这两天有多少人交齐了所有作业，并且是自己做的的，举个手我看看。” 整个班里寂静了一会儿，只有十几个人举起手来，简耀本来想举手，看见方圆十多个人里只有江昭一人举着手，又硬生生将手缩了回去。 “班里五十四个人，只有十三个人是自己做完所有作业的，你们这样学得到什么东西！”赵进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抱着的文件夹重重扔到讲桌上，又愤怒地翻了翻。 “……作业也太多了。”不只是哪个勇士开口道，“八点放学，一门写一个小时，六门就得六个小时，这谁写的完啊！” “对啊，太多了！数学物理一个小时都写不完！” “而且还很难！” 有人起了头，更多学生也哀嚎起来，很快班里就哀嚎声一片。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是学生，每天花时间最多的事就是学习，有什么好抱怨的。”赵进道，“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期中考了，这次期中考试和以往不一样，不全是我们学校出卷子，还有一中三中外校等等七个学校，我们准备弄一次八校联考。” “到时候两天的考试时间，不论是监考还是改卷都会抓的非常、非常严，监考老师一个本校的一个外校的，考完以后的卷子也会打散分到不同学校改卷，这个考试你们可以当成一个小高考，学校也特别重视。而、且。”赵进特意在而且两字上加了重音，看了台下一圈后才缓缓地说，“考试过后会有一次家长会。” “啊——” 台下听到家长会三个字，瞬间乱起来，有几个人小声说了句“我操”，又在赵进视线晃过来之前捂着嘴装哑巴。 你要说什么八校联考几校联考，学校虽然重视但学生多半没什么感觉，要说家长会那就不一样了。 六中很少开家长会，高一刚开学时开过一次以后，这是第二次。 没几个人乐意开家长会的。 “我是提前把消息告诉你们了，这次家长会肯定是主要围绕期中考试的成绩召开，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了。”赵进说，“也别抱怨什么作业多了，你们去实验班看看，他们都是什么作业量，老师根本不用管，每天的作业都是整整齐齐交上来的。” “我们又不是实验班的。” “对呀，那哪能比啊。” …… 赵进的一番话并没有让班里的同学提起精神，班里还是闹哄哄一片，就连几个成绩靠前的都跟着抱怨起来。 “这么学也太累了，赵老师，今晚晚自习不是你的吗？不然让我们看看电影吧。” “对啊！看电影吧！” “电影……” “看什么电影，我说的话一点效果都没有是吧！”赵进也有点火了，没好气地说完，又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累，这样，期中考试考完会放双休假，晚上也没有晚自习，到时候我们弄个班级聚餐，班费不够的我补，给你们放松一晚上好吧？” 此话一出，整个班立马活了，欢呼雀跃地恨不得直接舞起来，赵进看了都忍不住笑。 但他还是正经了脸色，又道：“前提是这段时间好好学，期中考考个好成绩出来，要再像现在这样连作业都交不齐，那聚餐也别想了。” “交！赵老师！今天作业是什么！”一坐在后排的男生大吼了一声。 “一张卷子，等会儿晚自习之前发。”赵进道。 因为一个班级聚餐，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周宣怡作业都写得有激情了，不仅自己写，还监督了整个组的其他人。 不单单是作业方面，这几天赵进还拉了每个组的组长单独谈话，说的也是管好组员这段时间学习的事。 这天中午午休前江昭被喊了出去，简耀躲在窗帘后偷看，等江昭一回来就问：“赵老师跟你讲什么了？” 江昭瞥了他一眼，没正面回答简耀的问题，只问：“你这次期中准备考多少分？” 简耀愣了愣。 这次的成绩关系到整个学校，考太低肯定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成绩出来后会有家长会。 他不准备让黎娇参加。 高一那次家长会是黎娇参加的，那时候刚升学，也没考过试，黎娇围着一圈家长一通吹，说自己儿子怎么好怎么好，好像都是她教出来的。不仅如此，黎娇还加了家长群班群，活跃其中，给人一种她对自己儿子很亲很好的假象。 后来简耀连着考了几次倒数，黎娇便不再那些群里讲话，甚至退了群。 这次说什么也不要让她来参加家长会，她估计也不会愿意来。 奶奶肯定也来不了……那只能找兰嫂帮帮忙了。 兰嫂过来参加家长会，他的成绩怎么着也不能太差。 而且江昭作为他的组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赵进拉出去说他成绩的事儿了。 他好像突然知道江昭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问他能不能给点面子了。 不是开玩笑，是真想让他能考好一点。 “过线吧，再考高点儿。”简耀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给你点面子。” 经过魔鬼的一段学习时间，大家迎来了紧张刺激的期中考试。 步入深秋，刮阵风都像带了刀子似的，不少人都在校服外套里穿了好几件，就连简耀也穿了件加绒的长袖卫衣。 对于五班的大部分学生来说，期中考试不是重点，重点在考完过后的聚餐。考试一结束，整个学校都变得闹哄哄的，广播室甚至放起了音乐，庆祝大家考试结束。 五班尤其闹腾，参加聚餐的有四十多人，考场离得近的回班集合了，远的去了校门口等，简耀这次考场在靠中的位置，离班里近，于是考完回了班，顺便在楼梯口拦住准备下楼去的江昭。 “赵老师居然准备带我们去吃烧烤。”简耀抬着胳膊搭在江昭肩上，跟着人群边走边说，“他也是牛逼，四十几号人吃烧烤，烧烤店老板不得吓死了。” “赚钱有什么吓的？”江昭抓着简耀手腕朝上拎，“别靠我，你很重。” “……”简耀礼貌不失微笑地挪开手，强调道，“是衣服穿得太多了。” 事实证明，江昭和简耀说的都没错，烧烤店老板看到他们的确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笑眯眯地招呼人给他们搬桌子凳子了，店里肯定坐不下，于是一行人分了四张大圆桌坐在店外面。 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坐了两张半的桌子，赵进跟着一群女生一桌，离他们远，管不着他们。于是周宣怡点菜的时候壮着胆子点了十多罐啤酒。 “你是真不怕死。”简耀笑脸盈盈地坐在边上道，“你就算把罐子清干净有啥用？等会儿赵老师一看单子就知道点酒了。” “都是男的，喝点啤酒咋了！今天这么开心，等会儿我给他敬酒去。”周宣怡站着环顾一圈，“兄弟们，都能喝吧？” 所有人都点头说能，简耀推了江昭一下：“这位不行，他酒精过敏。” “啊？真的啊？”周宣怡看向江昭。 江昭：“嗯。” “那我给你点酸奶了。”周宣怡说着拿笔在单子上写字，又朝简耀那儿戳了两下，“江昭不能喝，你帮他喝了。” “没问题。”简耀摆了个OK的手势。 江昭瞥了简耀一眼，觉得还是有点问题。 他记得之前听郑孟阳说过，简耀的酒量很差。 其实在家也能看出来了，这人虽然没事就喜欢拿一罐果酒在那儿喝，喝完之后虽然没醉，但也比平时要……烦人。 江昭忍不住问：“……你真没问题？” “没问题。”简耀咬字清晰地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行吧。 酒比菜上得快，刚摆上桌子，一圈人就齐刷刷开罐子喝起来，等真上菜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开始喝第二罐了。 简耀还算比较稳，没跟大家闹着拼酒，只默默坐在座位上吃喝自己的，看着其他人闹腾，没事跟着插两句嘴再笑几声。 江昭不喝酒只吃菜，就更游离在外了，他看着简耀喝完一罐啤酒，脸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便低头看起手机。 一桌人越闹动静越大，终于把赵进招了过来，一眼看见桌上地上堆着的啤酒罐子，脸瞬间拉了下来。 还没发作，周宣怡开了罐新的迎上去：“赵老师，我敬您一杯，不是我吹，发自内心地说，您是我上学以来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也配合地举起罐子，纷纷跟赵进敬酒。 赵进的气被硬生生压了回去，挣扎许久才推开周宣怡怼到脸上的罐子：“我不喝，我等会儿要开车的。” “那能送我回去吗！”一男生腻歪地说了句，“我家离得还有点远，我一人晚上挺怕的。” “你比我两个还壮，怕什么。”赵进被逗乐了，“等会儿送，你们别喝太多，到时候我把你们醉醺醺送回去，你们家长怎么想我。” 周宣怡立马站直了，右手扬起来行了个礼：“了解！我们听您的！” 赵进被一圈人围着聊起天，江昭抬头看了眼，顺便扫过简耀，简耀桌前不知不觉摆了两个空罐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正一脸慈祥地看着对面一窝人笑。 他就坐在路灯边上，灯光照到他的脸，能看见清澈透亮的眼睛，掩盖了眼底的朦胧醉意。 江昭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起手机。 一页单词还没看完，肩膀被人压上来，光线被挡住，在腿上打下一道阴影。 “你在干嘛？”简耀的声音中带了一点点飘忽，不过听上去还算清醒。 江昭冷淡地抬起头，对上简耀的侧脸，简耀看着他的手机，凑得有些近，身上有很淡的酒味。 察觉到江昭在看，简耀偏过头，黝黑发亮的眼珠子盯着他。 江昭淡淡地问：“你有事么。” 简耀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满意江昭的语气。 “当然有事。”简耀说着朝赵进那儿一指，语气严肃地说，“老师就在这里，你怎么能玩手机呢？你看看你有学生样吗！” 江昭：“……” 江昭闭了闭眼，坐直了些，刚想开口说话，简耀已经先他一步，一手抢过他的手机。 简耀：“没收了！” “……” 作者有话要说：简·超级好学生·耀 闪亮登场！ 第43章 “行了, 再别点酒了，你看你们这几个都喝得有点儿邪乎了。”赵进站在两桌男生中间，说着朝进了店里的周宣怡喊，“周宣怡, 你给他们加点饮料, 酒别点了！” 周宣怡立正行礼：“是！赵老师！” 那几个邪乎的笑嘻嘻的围着赵进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这次期中考试，各个儿都卖起惨来，哭得稀里哗啦, 就是半天没挤出一滴眼泪。 江昭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心说真邪乎的在他脸上呢。 他不得不佩服简耀这人，就算喝醉了也非常有醉相, 比起那一个个哭天喊地的，简耀看上去就特别正常，跟没喝醉似的。 简耀微蹙着眉，正经不失严肃, 虽然背对着路灯, 但脸还是被店里射出来的光照得发亮。 外来人看一眼看不出这人有什么问题, 只有江昭知道, 这是要开始烦人的先兆。 而简耀式的烦人, 是真的很烦人。 不仅胡搅蛮缠, 还胆大包天。 “手机还我。”江昭冷冷扫了眼被简耀举起来的手机。 简耀：“不。” “还我。” “不。” “……” 江昭感觉头都是疼的。 不还就不还吧, 不用手机还有单词本。 江昭从包里拿出单词本, 从周宣怡那儿顺来一瓶酸奶, 替换了简耀手里的啤酒。 简耀礼貌地朝他鞠躬：“谢谢。” 江昭：“……” “谢谢。” “……” “谢——” “……不客气。” 桌上的菜很快就被一扫而空，老板娘又上了新菜，赵进被一行人缠着不让走, 直接在这一桌加了个凳子坐下了。 其他桌的几个和这桌靠边的几个都没坐在原本的位子上，抓了一把肉签子站在赵进边上边吃边聊天。 夜间的风有些凉，但抵不住这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的热情，天空挂起弯月，看上去就像被这热闹又和谐的场景所感染，在黑夜里绽放的一抹笑。 简耀和江昭虽然坐在赵进对面，没凑人多的热闹，但在这幅场景中也不觉得格格不入。 主要还是因为简耀。 他拿着酸奶，胳膊肘撑着桌子，始终一脸姨母笑容地看着对面的人群，虽然没有参与话题，但明显乐在其中。 乐过头之后，遭殃的就是坐他边上的江昭。 赵进那边，一个男生跟他诉苦这次的语文卷子。 “语文是哪个学校出题？也太坑人了，默写居然考了孔雀东南飞！我们这篇文都还没学完，而且这明明就没要求背诵好吧。” “胡扯，要背的，方老师挑了两段背，就是这次考的不是背的那两段里面的。” “……那不就是坑人！” 赵进对此见怪不怪，笑着跟他们讲起人生哲理，简耀抬起右胳膊戳了两下江昭，人也朝他凑了过去。 “孔雀西南飞你背了没？那两句默写你写对了？” “嗯。”江昭头也没抬，纠正道，“孔雀东南飞。” 简耀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理会，继续问：“整篇都背了？” 江昭：“嗯。” “我不信，我怎么没看见你背。”简耀说，“我也背了，你背我听，我要检查一下。” 江昭：“……” 简耀见江昭没反应，拿起放在左边的江昭的手机，隐隐威胁道：“孔雀西南飞，开始。” “……”江昭脸都是木的，盯着简耀那张看起来单纯却格外想揍的脸。 江昭：“我能拒绝么。” “不能。”简耀催促，“快背，不背手机不还你了。” “……” 江昭：“孔雀东南飞。” 简耀：“西南。” “……孔雀西南飞。” 孔雀西……东南飞这篇文章，江昭也是最近才背，不太熟。 也不知道是酒精刺激大脑还是怎么的，简耀对这篇文章的记忆居然如此清晰，除了东西不分，其他的都很熟。 于是江昭背错一个地方，就要被简耀揪出来，然后重背。 老板娘忙进忙出三四次，桌上的菜盘收了三四次，终于喂饱了这帮人。 有赵进在这儿镇着，一群男生也没喝太多酒，吃完吹吹风就清醒了，几个喝酒上脸的人，脸上的红色也全褪了下去。 现在不过八点多，公交地铁都还有，一行人结伴去了各自回家的路，远一点的跟着去蹭赵进的车。 和赵进道了别，不少人顺路朝学校那边走，有的快有的慢，周宣怡和简耀落在人群后面，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那儿，周宣怡问简耀：“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去网吧玩会儿？” 简耀笑着，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昭朝后扯了一下。 “你们去玩，他喝多了。”江昭说。 “啊？”周宣怡疑惑地看向简耀，“这不挺正常吗？” 简耀继续笑：“就是。” ……就是个屁。 江昭无语地看着简耀。 正常能逼着他背五遍孔雀东南飞？ 想到刚刚惨不忍睹的经历，江昭没了好脸色也没了耐心，拎着简耀的校服领子转身就走。 “欸！那行吧，那我们去玩儿了啊。”周宣怡朝被拎走的简耀喊了一声，也不敢从江昭手上抢人。 简耀脸上笑容未变，朝他们几个挥了挥手。 江昭拎着简耀走到马路对面才停下来，松开他朝周宣怡那边看，周宣怡他们几个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侧边摆着一排花坛，后面就是樱花小区的一条街道，此时没有行人，只有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地上照出周围的矮树丛的阴影。 “不让我去是对的。”简耀在边上说，“网吧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江昭睨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家在哪么。” 他不过是无心地一句玩笑话，语气中甚至带着轻微地嘲讽，却看见简耀的笑容明显地僵了一下。 家这个字，对简耀来说有点儿敏感。 从奶奶进医院，他被交给黎娇管以后，这个字对他来说就变得遥远了。 忽得又刮起一阵风，吹得树叶摇曳，遮挡在路灯前，灯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打出一片光斑。 简耀垂着眸子，睫毛微微翕动，轻声道了一句：“不知道。” 风刮了一阵又停下来，吹散了简耀前额的刘海，光没了树叶的遮挡照在简耀脸上，江昭看清他眼底的迷茫和落寞，不由愣了一下。 “你醉得不轻。”江昭说着挪了下脚步，“走吧。” 简耀抬起头：“去哪儿？” “送你回去。” 江昭知道简耀的家在哪，之前家教的时候去过一次。 他朝小区门那儿走去，半天没听见身后有动静，正准备停下来回头看一眼，胳膊却忽然被人拽住了。 “我不回去。”简耀看着江昭，蹙起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耍赖道，“我要回你那儿。” 简耀现在就跟皇帝似的，说的话都是圣旨，江昭不得不从，只能领着这位皇帝回了小破屋。 皇帝到家后非常满意，背着手穿过客厅走到卧室，蹲在猫边上虎摸一通，然后霸占了江昭书桌前的宝座。 他倒还记得自己刚才在外面说的回家要写作业，于是坐下后就将作业尽数拿出来，还大手一挥道了句：“江昭，来和我一起写作业。” 江昭正拿着水壶烧热水，准备等会儿给简耀冲杯蜂蜜水解解酒。 给水壶底座插上电，将壶放好了，他才走到简耀边上，扫了他一眼后自觉坐到床头，平时简耀在他边上写作业的位置。 现在自然是不会正正经经写作业的，江昭觉得就算简耀能熟练背出孔雀东南飞，也做不到在这种醉醺醺的状态下写好作业。 于是江昭好心提议道：“明天再写吧，今天早点睡。” “不行。”简耀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一寸光阴一寸金，现在就要写作业。” “……” 这人非要写作业，江昭也没理由拦着，干脆随他去。 现在时间也还早，江昭决定也找点作业写，他今天还有张雪念布置的任务没完成，那本练习册正放在简耀左手边，上面还摞了一些书本卷子。 简耀正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翻开的练习册，似乎是在解什么难题，江昭估计他没闲工夫帮自己拿东西，于是撑着桌子站起身，越过简耀去拿。 手刚碰到练习册，江昭低头随意扫了眼简耀正在写的册子，几排横线一片空白，只有最开头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解”字。 “……简耀。”江昭喊了他一声，但没得到他的回应，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你写的是语文。 “你挡我光了。”简耀不满意地说了句，抬起左手将横在他脑袋前面的那只胳膊压到桌上。 江昭被拽的猝不及防，手里的册子还没松，被他从书本卷子下抽了出来，上面摞的全顺着弧度滑到地上，发出几声巨响。 这几声在本来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猫都被吓了一跳，弹跳起来窜去了客厅，躲在门后观望。 简耀短暂清醒了一会儿，低头看过去，卷子散的到处都是，两本练习册也翻开倒扣在地上。 他还压着江昭的胳膊，回过头，正对上江昭的脸。 江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背对着光，眼眸深邃，见不到底。 简耀被看得有些心虚，微微低头躲闪了江昭的目光。 刚爬过五楼有些热，简耀的脸上还微微泛着红，灯光照在脸上，衬得皮肤很白，嘴唇不知是皮肤衬得还是刚刚辣的吃多了，此时也透着红润。 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练习本，眼睛仿佛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很乖巧，甚至有些羞涩。 他睫毛抖动了一下，想抬头说一句“对不起”，眼前的光却忽然一暗，江昭朝他这边倾身过来。 一个湿濡的、微凉的东西覆在他的额头上，很轻很软的触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那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周围光线又亮起来，简耀眼里闪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江昭略微复杂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时间太短，来不及江昭退开，他们凑得还是很近，近到谁再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子。 简耀鼻息间呼出来的热气中带着酒意，熏得他又有些不清醒。 额头被碰的那一块肌肤疯狂地跳动着，就像当初运动会时碰到江昭的指尖一样，霸占他的所有神经，不断扰乱他的思绪。 “水烧开了。”江昭忽然说了一句。 简耀整个人一颤，松开江昭的胳膊，转去桌前做出写题的姿势。 江昭给简耀冲了一杯蜂蜜水，搅着水杯发了会儿愣，又给自己冲了一杯。 端着两杯蜂蜜水进卧室时，地上的卷子已经收拾好了，简耀坐去床头，腿上躺着猫，左手窝在猫肚皮下，抓着猫的前爪，右手拿着笔，一言不发地写着题。 江昭将一杯蜂蜜水推到他面前，道：“小心烫。” 简耀：“谢谢。” 这次他没有逼着江昭回话，眼都没抬地谢完就继续做题了。 江昭也坐了下来，翻开练习册开始看。 看了会儿他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热水贴着唇，微甜的味道在嘴里绽开。 但还是不及刚刚那一下温温热热的触碰。 江昭看着题，好半天都没看进一个字。 他可能也有点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08 20:27:20~2020-08-09 20: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残·萧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简耀醒来的时候, 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处于迷茫状态。 微弱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在他床靠墙的边沿划了一道明亮的线。 他半阖着眼愣了会儿神，隐隐有些头痛, 脸埋进枕头里蹭着枕头转了个身，然后就看见熟悉的大床和书桌。 简耀一个激灵, 瞬间醒了。 他抬起手撑着床坐起来, 头发胡乱地向上翘着, 脸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写的“懵”字, 但其实脑子里很清醒。 他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啥了。 …… 他被江昭亲了。 “啪”的一声，简耀抬手拍在自己额头, 被江昭亲过的地方。 有点儿疼, 但赶不走昨天夜里那一下带来的真实感。 他昨天是喝多了有点儿醉，江昭没喝酒,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江昭人呢？ 简耀这才反应过来, 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人，猫也不知道钻哪儿睡觉去了。 他在枕头下摸了半天，想起昨晚睡觉前没拿手机, 又光着脚走到书桌那儿拿了手机看了眼。 才八点多, 江昭估计去晨跑啥的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简耀也没了困意, 不全是因为早上醒来的记忆太令人震惊, 主要是昨晚睡得早。 他被……亲了以后，整个人都是昏的, 又因为酒劲儿上来，喝了蜂蜜水没过多久就洗洗睡了。 简耀发现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正是昨天晚上江昭亲他的位置，思绪瞬间飞远了。 江昭为什么亲他？ ……总不会是恶作剧。 可他们俩都是男的啊！ 但是好像也没规定男的不能亲男的？ 所以江昭为什么亲他？ 总不会是……喜…… 那个词还没完整地在简耀脑子里呈现出来,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地开门声。 伸缩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简耀的脑子唰得白了，背脊也死死地僵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动脚，朝自己小床那儿走过去。 还没来得及扑到床上，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 “醒了？” 简耀感觉自己被这一声问成了机器人。 他四肢僵硬，笔直地抬起一条腿勾到自己的拖鞋，将鞋穿好了又浑身不自在地转过身。 江昭穿着不合时宜的短袖，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发梢处还因为汗水黏在一起，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在看见简耀转身之后也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和平时没有两样。 江昭没有反常的态度，简耀反而轻松了不少，一直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下来，应了一声后随手捋了两下翘起来的头发。 猫从简耀腿边窜去客厅迎接亲爹，亲爹并没有鸟它，将手里拎的两份早餐放到桌子上：“洗漱完来吃早餐。” 江昭进屋里拿换洗衣物去冲澡，简耀惯例去厨房洗漱，期间还站卫生间门口找江昭要了一次洗脸毛巾。 一切都跟平时一样，简耀反而迷惑起来，对于某些细节也更在意。 比如今天江昭买了两份早餐。 平时他都是自己解决完了再给他单独带回来，今天却将两份都带回来了。 简耀比江昭速度快，洗完后坐到餐桌前，却不好一个人先吃。 等江昭洗完澡一身沐浴露香味地走出来坐他边上，低头吃起早餐，他又半天不知道怎么动了。 “头疼吗？” “嗯？”简耀猛地回神，对上江昭的视线又飞速躲闪开，无意识地拿起竹筷掰成两根，“没有，不疼。” “嗯。”江昭说完又继续吃起来。 江昭越是这么若无其事，简耀心里越是挠痒痒，各种矛盾的想法乱糟糟地撞成一团。 这是个什么意思？都不说点什么？总不会昨晚上是他喝多了产生的幻觉吧。 但江昭要是真说些什么，他要怎么回应呢？ 他又想到昨天那一下触碰，明明短暂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现在却特别清晰地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甚至还经过了加工。 带上了江昭的气味，明明是个很冷的人，周身的气场却火热得一直灼烧着他的皮肤。 简耀感觉自己脸又要烫了，筷子在汤里搅了半天，急于找些话转移注意力。于是脑抽地说了句：“我昨天好像喝多了？” 江昭：“嗯。” “……噢，没干什么吧？”简耀说完这句话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真脑抽了是不是！怎么自个儿朝枪口上撞呢！ 简耀心里一阵紧张，怂得不敢抬头看江昭，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句：“你不记得？” “啊？啊，嗯。”简耀已经没有脑子了，全靠本能扯淡道，“我喝醉以后不记事。” 头顶上安静下来，简耀余光朝江昭那儿看去，见他人也没动，总感觉自己正被他盯着，于是更忐忑了。 他中考都没像这样紧张过，他怕江昭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没准备好去听，也没想好该怎么回应。 整个人乱成了一片。 “没干什么。”江昭收回看简耀的视线，垂眸看着自己手指，轻扯了一下嘴角，“就是逼我背了五遍孔雀东南飞。” 简耀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江昭，脸上带着平时的笑，轻松地说：“没让你背离骚就不错了。” 江昭：“你会？” “你该庆幸我不会，我要会肯定抓着你背这首。” 江昭不再提，简耀装忘记，两人都没再抓着醉酒的事儿不放。 吃过早餐，简耀叫住起身准备出去扔早餐盒的江昭，道：“我丢吧，等会儿要回家了。” 江昭愣了愣，将手里的袋子放回去，低头“嗯”了一声。 简耀突然有些心虚，好像这话是在给逃避找借口似的，于是又解释道：“我奶奶可以出院了，我要去医院帮忙。” 奶奶的确是要出院了，考试之前就打电话跟他说过，正好他考完试后有双休假，可以去接她出院。 他也的确是找了个借口跑了，奶奶出院时间在下午，本来是准备中午以后再出发过去的。 他现在乱成一团，需要远离江昭冷静冷静。 虽然江昭什么也没说，但他不觉得江昭做这种事是一时冲动，那就说明江昭喜……那啥他。 零恋爱基础的简耀，非常的慌张。 对象还是男的，还是……江昭。 简耀还在地铁上怀疑人生，手机突然震了一下，郑孟阳给他发来了消息。 郑孟阳：哥，救命！ 郑孟阳：[图片] 郑孟阳：实验班真的有毒，都尼玛考完试了还布置十八张卷子，我今早起来一数人都傻了 简耀点开图片看了看，拍的应该是郑孟阳那一摞卷子，自从上次郑孟阳被网骗骗钱甚至把他爹召回来以后，这一个月郑孟阳都特别乖，主要是被爹妈同时盯着，又没收了电子产品，想不乖都难。 现在估计是考试考完了，家里的管制也跟着松懈了。 简耀这个学期的课外卷子都是和江昭一起写的，看到这些卷子就想起江昭，下意识怂了一下，然后才敲字回复过去。 简耀：我今天接奶奶出院，晚上回去不一定写得完 郑孟阳：！！！ 郑孟阳：那江昭呢？江昭肯定也要写的吧？ 简耀看到江昭两个字差点儿没从座位上窜起来，他下意识前倾，两手支在膝盖上。 简耀：我哪知道，自己问去 郑孟阳：啊？你俩咋了，闹别扭了？ 简耀：啥？ 郑孟阳：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我以前啥样的？ 简耀在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郑孟阳：以前我要找江昭你都不让，非要亲自找他再回来给我传话 简耀：“……” 有吗？ 简耀朝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半天没翻到，于是搜索了“江昭”两个字，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仅发现了这个，他还发现，凭江昭这个词搜索出来的聊天记录竟然有三十几条，一眼看下去十条有八条是他说的。 ……他老提江昭干嘛。 郑孟阳：那我自己去问了？ 简耀打了五个“去”字，又觉得这样看起来好像他很不情愿似的，于是全部删掉，换成一个很冷的“嗯”。 打发完郑孟阳，他又有些凌乱，直到到了医院才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奶奶在医院住了挺久，不过东西打包好也就一个大袋子，简耀去的时候兰嫂也在，正在检查还有什么东西漏了。 奶奶看上去精神不错，简耀心里也开心，现在的天气不怕热，于是简耀来了以后就去办了出院手续，三人中午便回了家。 家里也挺长一段时间没住人了，不少地方落了灰，简耀先去将奶奶房间整理了一下，让奶奶去床上歇息，又和兰嫂将其他地方也打扫了一遍。 打扫之余，简耀和兰嫂说了家长会的事。 “我去是不是不太好？”兰嫂有些犹豫，“我这跟你非亲非故的，去了也不知道哪些是重点，怎么也该让你妈妈去。” “我就是不想她去。”简耀说，“也没啥重点，真重要的事老师都会告诉我们，你放心吧。” 兰嫂还有些犹豫，简耀又劝了几句，她也知道简耀是真的不想黎娇去参加家长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将房间打扫干净，兰嫂又歇了会儿就离开了。 简耀在奶奶房间陪了会儿奶奶，很快到了下午，奶奶在床上待不住，决定下床准备晚餐。 简耀本来不同意，但想着奶奶后面一个人在家里的时间多，总得下床活动，而且看她行动除了有些迟缓没什么别的问题，就在厨房边上看着帮忙。 两人在家里很方便，因为没来得及买菜，奶奶只煮了两碗面，让简耀夜里饿了自己再点外卖吃。 老人家也不用一直陪着，吃完饭她在客厅看电视，简耀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了。 简耀的卧室不大，但小小的空间让他心里很舒坦，他坐到书桌前拿出作业，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老宅里待过了，他在房里学习，奶奶在外面看电视，偶尔有细微的声音传进来，但他并不觉得吵。 今天去找医生询问情况，医生也没说什么，只叫奶奶保持好心态，控制饮食多休息，一旦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到医院就诊。 这种安逸的日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简耀叹了口气，翻开练习册，一眼就看见昨天夜里在语文作业上写的那个“解”字，后面甚至跟了一串莫名其妙的公式。 记忆瞬间卷土重来。 “……” 江昭亲他了。 “啊——”简耀泄气地趴到桌上揉头发，借着独自待着的时间好好回忆了一下。 他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可他们俩都是男的。 手机又嗡得一响，吓了简耀一跳，他掏出手机一看，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 江昭：还回么 简耀感觉自己心脏在狂跳，也不知道江昭这句话哪来这么大的杀伤力，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简耀：不回了，在家陪奶奶 江昭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许久，然后从微信退了出来。 不回也好。 他现在也挺乱的。 猫在他边上咿咿呀呀叫了半天，还拿爪子挠他的裤子，抱起来又不乐意地跑开。 江昭在一片混乱中写完一张卷子，摁住笔回头看过去，发现是猫的食碗空了。 给碗加满了猫粮打发了猫，江昭回到书桌前，却没有坐下，站一边看着卷子发愣。 愣了会儿他又拿出手机，将写完的几张卷子拍了照，戳开郑孟阳的QQ给他发过去。 一点进去，就能看见白天郑孟阳给他回的消息。 郑孟阳：简耀昨天喝醉了？他有没有干出啥惊人的举动？ 郑孟阳：你没给他录个像啊，他上次喝醉骑着我小时候玩的四轮脚踏车绕着我家院子转了四圈，我录了一段，第二天给他看他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孟阳：他叫我删了，但是我其实一直存着，你别去告密啊 郑孟阳：喝醉忘事？扯淡吧他，他喝醉以后记性好着呢！就是有偶像包袱在那装傻，咱也就陪他装，给他留点面子 几张图片全发了出去，那头仿佛守在手机面前等着，收到后秒回。 郑孟阳：谢谢江大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江昭回顾了一遍白天郑孟阳的话，看着屏幕愣了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动了动手指，敲字过去。 江昭：能报 郑孟阳：啊？ 江昭：简耀骑脚踏车的视频发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 感谢在2020-08-09 20:41:21~2020-08-10 22: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听筠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简耀在文博苑呆了两天, 周日晚饭后又休息了会儿就直接回黎娇那儿了。 这两天他恶补了一下恋爱方面的知识，但是由于实在没什么经验，了解的也只是一些表面。 主要是他这种涉及到的领域更小, 网上虽然也有，但他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 毫无参考价值。 最后他还是觉得, 得再和江昭正面相处相处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江昭又是怎么想的。 毕竟装傻的不是他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他过度急于求成, 填充的知识太多太杂乱，以至于周一早上进班时, 他就感觉江昭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 一个早上过去, 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或许是聚餐转移了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这天早上居然没多少人关心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 简耀他们这组更是没人关心, 直到中午各个科任老师召唤课代表去领答题卡，赵进将成绩单贴到黑板旁边的白墙上，所有学生才如梦初醒, 很快台下就一片唏嘘。 赵进这次没把成绩做成表格放投影上, 而是复印了一份成绩单，将每个学生的成绩剪成纸条分发了下来。 第一名是谁自不必说, 前几名也一直是那么几个同学, 但还是有不少人想看完整的成绩单，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大家只能等午休快结束时借着打水上厕所的机会看两眼，周宣怡属于胆儿大的，赵进一走就窜去成绩单前看起来。 他看完后还不相信，又跑简耀桌边将他的成绩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 “我操, 简耀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牛逼了？” “真牛逼的在我边上呢，我就擦个线哪儿牛了。”简耀表面谦虚，心道我真牛逼起来得吓坏你。 “你这叫擦线？我听别人预测这次达标线520左右，你这都超了快三十分了，而且你不能跟江昭比，你得跟你自己之前的成绩比啊！”周宣怡说着凑到简耀边上问，“你啥时候背着我学的？江昭教你了？” 简耀瞥了眼江昭，也不知道周宣怡这音量江昭听见没，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咋教的？我也经常请教问题咋没进步这么多呢，难道是我问错人了？”周宣怡没注意简耀那个小心翼翼的举动，旁若无人地继续道，“搞得我都要信那些腐女说的你和江昭之间说不完的爱恨情仇了，操，这就是爱情吗？” “……是我天赋异禀。”简耀看见江昭朝他看过来，侧过头将周宣怡往边上推着赶人，“哥想学就能学好，谁教都一样，行了我要睡了，你也赶紧睡你的午觉去。” 打发走了周宣怡，简耀别扭地又瞥了眼江昭，发现这人还看着他，脸上有很明显的笑意。 他这一早上老拿这种不正常的表情看他。 “你老看我笑什么？”简耀忍不住问。 江昭收回目光：“没。” “……屁。”简耀下意识就要前倾过去箍江昭脖子，刚撑手离墙十厘米又猛地僵住，然后硬邦邦地缩回来。他整个背特不自在地贴着墙，别扭地继续说，“你那就是笑了，当我看不出来？” “没什么。”江昭没再掩饰笑意，道，“你很给面子。” “……” 江昭这话是什么意思，简耀午休时趴桌上用他那临时抱佛脚填充的恋爱知识揣摩了一下，然后一下午都没再找江昭说话。 为了防止和江昭有交流，简耀一下午水都没喝，就怕一个尿急要去厕所，不喊江昭一起显得反常。 一想到上厕所得喊江昭，简耀也没有喝水的欲望了。 今天的晚自习是语文。 语文方艳老师的两节课在早上，虽然当时没发答题卡，但不影响她讲卷子，两节课的时间讲了大半，还剩一点儿尾巴和作文没讲。 晚自习虽然被称为自习，但学校规定的是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自习，放到一些老师那儿就自动翻译为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做本课的作业，有的甚至直接将自习时间剥夺，整节课都拿来讲新课。 语文就属于自习时间全剥夺的，不过平时都是拿来写作文，写得快的人就能拿剩余时间做别的事了，虽然老师强调只准做跟语文相关的事，但大家基本没听。 今天的晚自习没拿来写作文，方艳将期中试卷那点儿尾巴快速讲了，然后将大把时间放在了作文讲解上。 先照惯例将语文组老师挑出来复印的高分作文发给同学，然后询问了一遍班里53分以上的同学，将他们的作文收了上去。 让同学用半小时的时间读年级挑选出来的高分作文时，方艳就读起自己班上那些高分的作文。 老师抓得住文章重点，通常比同学读的快。方艳读完后坐讲桌前又看了看成绩单，然后朝简耀走了过去。 “你这次作文多少分？”方艳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简耀能听见的声音问。 简耀明显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老师，老实回道：“五十二。” 语文这玩意儿很玄学，没那么容易压分，简耀平时为了控制分数，又不想太费脑筋，于是每次写作文都故意写个一半不写完，这样一下就能扣三四十分去，老师问起来就装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同时语文也是分数最容易大起大落的学科，简耀拿它作为成绩突然上升的理由，就不容易被其他人怀疑。 方艳点了点头，站了一会儿说：“把你答题卡给我看看。” 简耀听话地找出卷子递给她。 方艳拿到卷子直接翻到了反面，却不像简耀想的那样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是嫌弃地蹙起眉。然后什么也没说拿着他的卷子回讲桌前坐着了。 简耀不免疑惑。 他觉得他这次作文写得挺好。 等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方艳拍了拍手站起来，开始讲解语文组挑出来的这几篇作文。 这次语文改卷刻意控制了作文分数，八所学校里满分作文总共只有十五篇，六中是主攻理科的学校，文科班只有十八、十九、二十班三个，这次出的唯一一篇满分作文就是二十班的。 除了这篇满分作文，剩下五篇都是从实验班里挑出来的，分数高固然有他们的亮点，但方艳并没拿来细讲，而是将重点放在自己班的高分作文上。 江昭虽然总分是年级第一，但语文相对薄弱，作文只有五十六分，没被选到高分作文里。 五十六分在五班也不是最高分，刘嘉逸和许晴都比他高一分。 这几份作文没复印，方艳便让他们拿着作文站起来读一遍，刘嘉逸分最高，又是男生，很大方先站起来地读了，他声音挺洪亮，班里不少人在听。 方艳先客观地就这篇作文讲解了一遍，然后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刘嘉逸同学这篇作文其实是不输给实验班的，我甚至觉得比这里的一些高分作文要好，但是跟满分作文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梁蓓蓓这篇作文的典故，明显用的更多更好。” 刘嘉逸始终亮着眼睛认真听着，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自豪。 许晴作为女生，比较害羞，作文是让别人帮忙读的，读完后依旧是方艳讲解加评价，然后就到了江昭的。 江昭这名字自带冲击力，方艳刚念出来，台下明显比刚刚喧闹了一点。 哪知还没等江昭站起来，方艳又朝他一压手道：“你把卷子给简耀，简耀起来读。” 简耀：what？ 简耀诡异地看向江昭，发现江昭也看着他，人还没站直又坐下，然后将卷子推到他桌上。 天大地大老师最大，简耀又看了方艳一眼，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对着江昭的作文念起来。 这是简耀高中以来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念书，虽说念的不是自己的，但也把整个班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简耀平时就爱嘴贫，不过范围很局限，只在原先后两排那些经常厮混在一起的兄弟之间。 他们班女生虽然少，但基本都颜控，对简耀这种校园标准小帅哥的关注自然挺多，刚开学那段时间或多或少带着好奇心找他说过话，但最后都因为简耀“不太好相处”转为默默看颜党。 简耀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咬词清晰，声音清透，带着很明显的少年气。 再加上江昭作文的确写的挺好，一篇作文念完，甚至有人起哄鼓起掌。 带头起哄的人就在简耀后头，简耀坐下时悄悄拿胳膊肘朝后怼了一下，暗示他：今晚放学你完了。 方艳等简耀坐下，等班里安静下来就像之前那样讲解起江昭的作文，也没让简耀再做些别的，简耀一脑袋问号，不知道方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下意识凑到江昭边上，一手搭着江昭的肩膀：“方……” 刚吐出一个字就卡了壳。 江昭偏了下头：“什么？” 简耀盯着江昭的耳朵，甚至能看见他耳朵上细微的绒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昭微微偏头过来的时候，简耀感觉他耳朵上的绒毛在自己鼻尖处蹭了一下。 …… 他平时跟江昭说话有贴这么近吗。 “唔嗯……啊。”简耀嘴里突出一段五音不全的交响乐，从江昭肩上挪开，“没什么，我忘记要说啥了。” 一直到方艳讲解完江昭的作文，开始喊下一个同学，简耀都没再被点起来过。 难道方老师就是单纯让他给江昭读作文？ 直到第五个同学站起来读作文，还是没简耀什么事儿，简耀决定爱咋咋地，拿出其他作业写起来。 五班53分以上的作文有六篇，全部读完后离放学也没多少时间，方艳便让大家自由订正卷子。 简耀做完了英语作业，准备订正语文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答题卡还扣在方艳那儿呢。 一抬头，方艳正好拿着卷子朝他走过来。 “你这次语文考得挺好，作文我也仔细看了，写得很不错。”方艳说，“我看你是有基础的，就是做的太慢，每次作文都写不完，你看这两次考试作文写完了不就挺好，给你拉回来多少分。” 简耀不好意思地笑笑，除了嗯嗯点头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反应。 “但是你这次作文，其实不该只有五十二分。”方艳突然正经起来，“要真的看完了，起码能再加五分上去，你知道为什么没加吗？” 简耀扯出一个职业假笑：“知道。” 字太丑了。 但他没好意思说。 “卷面分这种东西，在语文这里扣是特别特别容易的，尤其是作文，改卷老师不是只改你这一份卷子，他们有上千份作文要看，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卷面整洁是作文拿分的基础。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读江昭的作文吗？” 简耀的假笑一僵，回道：“……他字好看。” “没错。”方艳说，“我不求你练成他那样，但好歹每个字要工工整整呆在作文纸的格子里。”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简耀会意，点头道：“好的方老师，我今天就开始写字帖。” “不要写字帖，盲目练字贴没多大用。”方艳说着看了江昭一眼，“我听赵老师说你和江昭关系好。江昭这字肯定也是练过的吧？你好好教教他写字的技巧，能写出普通小学生水平就行了。” 简耀：“……” 不是，练个字也需要人教？ 而且普通小学生水平是什么鬼！ 简耀想也没想就要开口拒绝，话刚到嘴边，江昭却像突然活过来似的，抬起头看向方艳，先他一步开了金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江昭：“好的，方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又晚了一丢丢，这几章写得有点卡，么么哒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第46章 江昭这么果断地答应, 简耀还是第一次见。 也可能是他现在对江昭的反应过度敏感……反正这人现在做什么他都觉得跟以前不一样。 等方艳离开他们这儿朝后面走去，简耀收起面对老师的职业假笑，凑到离江昭不远不近的位置, 半边脸埋在胳膊里挡住说话的嘴。 简耀：“你真要教啊？” 江昭：“不然呢。” “……写字有什么好教的。”简耀小声嘀咕。 江昭：“你看看你自己的字就知道了。” 简耀：“……” 虽说简耀知道自己的字的确丑出天际，平时没少被别人笑话。 但这并不妨碍他听了江昭的话后想动手打他的人。 江-练字老师-昭的一波挑衅成功挑起简耀同学的叛逆心理, 在练字上不积极也不配合, 晚上去小破屋的路上也没想着在书店买本字帖。 反正是老师说的, 练字帖没用。 两天没来小破屋, 一进门猫就从卧室跑出来对着简耀又蹭又叫，简耀抱着它黏糊了半天, 再进卧室时发现江昭正从书柜拿出两叠纸。 简耀走近了看, 那两叠纸中一叠是田字格纸，另一叠是临摹纸。 “……”简耀站江昭边上对着纸扒拉了两下, “你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以前练字剩的。”江昭说。 江昭将两叠纸扔到桌上, 发出“砰”的一声响，简耀和猫都抖了一下。 他以为江昭教写字就是随口答应，闹腾闹腾就完了, 没想到这丫是要动真格。 不过动真格也无所谓,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简耀完全没在怕的。 他抬头对上江昭看过来的视线, 毅然决然地问道：“……先写作业？” 今天一天都在讲期中考卷子, 作业布置的少，讲卷子的时间又很适合摸鱼, 到家后就基本没什么作业了。 简耀磨磨唧唧地写完，实在找不出其他事做，只能拿着田字格纸开始练字。 为了让简耀能有个良好环境写字，江昭将自己书桌前的位子让给了他, 先随便找篇课文啥的让他抄着，然后写起张雪念布置的每日任务。 题目写了一部分，江昭抬眼休息片刻，顺便看看简耀抄的怎么样—— 简耀毫无坐相的坐着，右腿弯曲踩在凳子上，整个人朝一边倾斜，写字的胳膊抵着膝盖。 他本来就腿长，这么一抵整个手臂都抬高了，手腕也跟着扬起来，笔就那么虚虚地抓在手里，写出来的字可想而知。 说惨不忍睹都是抬举他。 “坐好。”江昭说完，还是抱着火星子大小的希望扫了眼简耀笔下的纸，“……叫你写字不是画鬼符。” “你不懂，我这字什么姿势写出来都这样。”简耀说着放下腿，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展示给江昭看，“喏，跟我坐姿没多大关系，我还是明天买本字帖抄吧，你就这么甩我个格子纸，都没东西让我描，我能练出个啥？” “我是想先看看你写字哪里有问题。”江昭说。 简耀撇了撇嘴没说话，脸上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江昭给了他纸以后就写题去了，压根儿就没朝他这儿看，他没来由得就特别不爽，再这么抄了几行字，难免更不爽。 “那您看出来了么？” 简耀这语气里的不爽表现的很明显了，江昭看着他，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又垂眸看向他的手，“嗯”了一声：“你握笔姿势不对。” 简耀怔了怔，抬起右手：“不会吧？哪儿不对了？” “不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笔，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江昭说着捏住水笔摆在简耀眼前，“像我这样。” 简耀努力将专注力放在江昭抓着的笔上，左看右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模仿着他的样子捏住笔，然后在纸上写字。 笔尖碰到纸的时候，简耀发现他不会写字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不像是自己的，变得好陌生，连普通的横线竖线都画的歪歪扭扭。 “……我做不到。”简耀试着写了自己的名字，成功地写成了自己也认不出的样子，“你确定这样能写字？” “多写写就习惯了。”江昭说。 这话说得轻巧，但简耀最受不了的就是多写写。 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写他都不乐意，更别说现在这样，光是把笔拿稳就要耗费大量精力，写出来的字还丑的跟什么似的，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又尝试着写了两个字，耐心完全被磨光，瞬间就想炸毛了。 但有江昭在边上镇着，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甩手不干，这样总让他想到晚自习方老师说的“普通小学生水平”，好像他就像个小学生样的。 简耀只能委婉地表示：“你这方法不行，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手，你看这写的比我刚刚的更丑了。” 所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摒弃这个法子，明天我就去买字帖乖乖练字…… 简耀在心里嘀嘀咕咕，听到江昭“嗯”了一声，眼睛一亮，刚准备将自己嘀咕的话说出来，又听江昭说了句：“我帮你。” 简耀：“？” 没等简耀弄明白江昭这话的意思，江昭已经放下笔站起来，走到了简耀身后。 一股强烈的热意从身后压下来，紧接着热意爬上他的手背。 江昭躬身站在简耀后面，左手撑着桌沿，右手覆盖在简耀手上，将他整个手握住了。 江昭的手指很长，指尖微凉，但手心是热的，他抓着简耀的手微调了一下握笔的姿势，然后也做出握笔姿势抵在他手指上面，带着他悬在田字格纸的空格上，顺势将他的坐姿也调整了。 简耀的大脑几乎瞬间就死机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江昭包裹在怀里，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侵蚀着他，右手处的感觉更甚。 他浑身僵硬着，呼吸有些乱，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能任江昭摆布。 江昭迟迟没带着简耀落笔，垂眸看见简耀爬到耳朵尖的红色，冷不丁地问：“你紧张？” “……没。”那耳朵似乎更红了，但声音听上去很正常，甚至平静地问了句，“写什么？” “想先练什么。” 江昭的声音很近，近到简耀能感觉到耳朵上拂过的热气，直觉告诉他江昭的头就在他侧边，微微偏头就能对上视线。 但简耀不敢动，只能轻轻眨着眼睛：“都行。” 他已经没有脑子了，只能凭本能回复江昭的话。 “你左右结构的字写的最不好。”江昭顿了顿，“先练这个？” “嗯。” “想写什么。” “……” 写什么？ 简耀在脑子里搜刮着左右结构的字，明明随便一抓就有那么多，但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写你名字。” _ 简耀连回家都是浑浑噩噩的。 黎娇在客厅陪宋明强看电视，见简耀回来破天荒地问了一嘴，结果简耀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回了卧室，还黎娇憋了口气。 简耀确实是没听见。 他进了卧室打开灯，坐在书桌前望着空桌面冥思了好久，突然回神一般，拿起书包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田字格纸。 满满当当，每一页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 江昭。 ……操。 他怀疑他是被江昭蛊惑了。 简耀将纸反盖在桌上，又朝前推到最远，然后双手在脸上一阵猛搓。 他就这么，在江昭的带领下，写了两排江昭的名字，然后在江昭边上把这个名字又抄了一百来遍。 简耀很想扑到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再也不出来。 这他妈是个什么神奇的事情！ 最神奇的是，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这题比简耀以前碰到的任何题都难解，简耀垂头又冥思了许久，也没思出个什么来，干脆拿了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洒下来，放松了神经，简耀冲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 江昭……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洗完澡后简耀擦着头发坐在床上，还在思考着，手机嗡得一响，简耀垂眸看过去，就看见屏幕中间挂着一条消息。 江昭：明天继续 ……这人绝壁是故意的。 简耀想到之前刚认识那会儿，江昭一直装不知道他是谁，要不是他说要去江昭那呆会儿然后看见自己写的卷子，江昭说不定能一直这么装着。 可是现在这种事情江昭为什么要装？是在等他表态么？ 他在江昭眼里应该还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这么等他表态要等到啥时候去？ 除非江昭知道他其实什么都记得。 简耀感觉自己的智商终于回来了，心里又推测了一遍，然后拿出手机戳了郑孟阳。 简耀：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简耀：问你个事儿 郑孟阳：在在在在，咋了我滴耀！ 简耀：你前天不是找江昭要作业答案么，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郑孟阳：他问我你喝醉是不是不记事 果然没猜错。 简耀毛巾覆在头上，看着那条消息顿了顿，然后揉着毛巾缓缓擦拭着头发。就算猜对了他也没觉得兴奋，反而有些茫然。 郑孟阳：你咋能这么骗我江大佬呢，居然直接装失忆，赶紧说说你是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了？ 简耀：他没跟你说？ 郑孟阳：没啊，你真干啥事了？？ 简耀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又没智商还是咋了，这种鬼事江昭怎么会跟郑孟阳说。 简耀：我喝醉能干啥，就算见不得人也是我见不得人 他将毛巾随手扔到不远处的凳子上，发完这行字又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亲他的事儿是江昭主动的，但真要谈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儿，江昭知道他是装的不戳穿也能理解。 其实江昭的态度挺明确了，他要装傻就跟着装，只要他想，这事儿可以当没发生一样就这么揭过去，两个人还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当好朋友好对手好合租伙伴。 关键就在他想不想。 天花板忽然变得遥远起来，简耀又想到刚刚在小破屋发生的事情，江昭离他很近，江昭抓着他的手写字，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很清晰。 除了这个，还有几天前那个吻，拼图时的想法，还有江昭生日那晚的拥抱…… 怎么看都不正常。 即使没有经验，简耀也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让他迷茫和畏惧的原因不是喜欢了一个人，而是喜欢的对象是江昭。 是个男生。 简耀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侧过身，随手抓来被子抱在怀里，当一个安静的睡美人。 睡美人安静美丽了一会儿，又自己醒了过来，摸出手机抓在手里。 郑孟阳又发来了几段话，但简耀匆匆扫过后也没心思再回复，而是点开输入框直接说了自己的。 简耀：再问你个事儿 郑孟阳：啥？ 简耀：我看起来像gay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暗搓搓求个作收，宝贝们点我专栏收藏一下啦么么 ———— 感谢在2020-08-11 21:28:20~2020-08-12 18: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路大舞台没钱你就来 110瓶；Rose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简耀换了好几种表达方式, 犹犹豫豫发出去，盯了两秒又受不了地长按撤回了。 但这消息已经被郑孟阳看见了。 郑孟阳：？？？ 郑孟阳：你要gay谁？？！ 简耀：没谁，随便问问 郑孟阳：我靠, 不会是江昭吧？ 简耀看见这话哼笑了一声，心想不愧是我兄弟, 一猜一个准。 转念一想, 这想法好像又不太对。 这不是变相承认了吗。 郑孟阳：gay不gay这个东西, 关键在你自己怎么想, 我一铁血直男能看出来啥 郑孟阳：不过你这么一说吧，我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你不是恐女么 “耀崽啊……就是怎么说呢, 虽然身边老有人开玩笑说搞基啥的, 但是咱们也没接触过真的，我离得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那网骗了, 那人还就只是个骗子, 不是同性恋。但是呢，就也没啥，就算真是又咋样呢, 敢于直面自己, 喜欢一个人重点在于喜欢，管他是男是女干啥？反正现在接受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反正, 反正我是接受的……” 简耀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听完郑孟阳发来的一长串语音, 再看向手机时发现他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郑孟阳：所以你真想gay江昭？ 简耀：我说实话哈 简耀：我觉得 简耀：是他想gay我 郑孟阳：？？？？ 简耀呼了口气，还在键盘上敲打着谁想gay谁的话，那边已经沉不住气地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郑孟阳一通追问，简耀没办法, 把醉酒那天的事简单说了，说完整个头都不知不觉埋进了被子里。 “我早就觉得江昭不对劲！”郑孟阳在电话里那头道，“整天跟你黏一起不说，还对你特好，搞半天是看上你了？” “……”简耀想了想，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黏着江昭，江昭对他也没有特好，“我现在挺慌的。” “你有啥慌的。” “……我要现在突然亲你一口，你慌不慌？” “慌啥啊，最多就是想揍你，但我肯定不会觉得你是因为喜欢我，除非你跟我告白了，那我也不会慌啊。” 简耀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喜欢你。” “……我操。”郑孟阳下意识骂了句，然后嗲着嗓音回道，“我也喜欢你，mua。” 简耀：“……” “我还喜欢江昭。”郑孟阳说，“你呢？” “我……”简耀吐出一个字就卡了壳。 “行了，耀崽，追随自己的心。” “……” “放心飞，我永远支持你。” “……” 简耀整个人闷在被子里，闷得有些透不过气，又从被子里蹿了出来。 不远处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光，简耀的视线有些恍惚，眯了眯眼才清晰起来，然后就看见桌上铺着的那几张田字格纸。 ……他觉得他飞不起来。 飞不起来的简耀起身关了灯又爬回床上，窝在被子里又和郑孟阳聊了会儿天，聊到后面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特像那种跟闺蜜煲电话粥讲恋爱对象的小女生，闲扯了两句就挂了。 不得不说，郑孟阳虽然谈的几次恋爱都是胡闹，但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至少简耀感觉受到了些许启发，晚上觉都睡得比前两天香。 第二天去学校，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简耀还是会主动找江昭说话，说话时肆无忌惮地挨着他，上厕所也会把他拉上。 他们仿佛又恢复了正常，但简耀知道，自己心态已经变了。 他不再只是因为习惯地触碰江昭，而总带着某种目的，碰到江昭的时候心里会小心翼翼地窃喜，会忍不住去嗅江昭身上那一点点微弱的专属气味。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五班终于迎来了运动会后的第一个室外体育课。 国庆长假过来以后下了几场雨，体育课没法上，后来又要进行期中备考，一节体育课都不够六科老师分，周宣怡作为体育委员，表示自己都快忘记体育老师长啥样子了。 老师估计也知道自己的体育课抢手，有上节没下节的，于是也没让大家干什么，上课后慢跑了两圈就放大家自由活动，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偷偷跑回班去。 这一点要求主要是针对那些实验班的学生，之前就有过实验班体育课上课十分钟，下楼集合的只有三个人，老师上楼一看发现剩下的人都在教室里写作业，好不容易把人都喊下楼，一说自由活动又全回教室写作业了。 他们五班就不会发生类似事情，自由活动后大部分男生去体育办公室拿了篮球，剩下的有些在附近找地方坐着看球聊天，有的去操场那边绕圈儿散步。 周宣怡带着一伙人临时组了两支球队打比赛，江昭现在和周宣怡挺熟了，被发现运动天赋极高后也被扯了进去，简耀就在边上观望。 说是打比赛，两边除了不违规，打的并不规范，得分都靠自己随缘记。或许由于这次有江昭在场，边上的台阶坐着站着不少女生，简耀十分钟默默换了三个地方，终于在最下层的边上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块地方就在球框后面，属于危险地带，但视野不错，简耀撑着头靠着扶手，一派自然地看着球场。 打球容易磕磕碰碰，简耀身体原因打得少，对篮球也没多大兴趣，平时待在篮球场都是因为被周宣怡拽着不让走，说他撑场子来看的妹子更多，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找个地方看手机。 今天不一样，今天球场里有江昭。 他也是第一次看江昭打球，打得怎么样看不出来，但每一个动作都很帅是真的，就算球不在手上，光是从球场这头跑到那头，边上一群女生都能捂着脸犯花痴。 有这群妹子的声音衬托，简耀感觉自己眼睛里的滤镜都被拉扯到最大，江昭在眼里整个人都在放光，闪得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没了色彩，周宣怡一记漂亮的三分投篮简耀都没看见。 直到那球撞到地上朝他这边弹过来，弹起来的某个瞬间挡住了他看江昭的视线，周围的景象才变得清晰，那球已经朝他脸上扑过来了。 好在简耀反应还算快，抬起右手挡的同时还侧了侧脸，感觉到球不轻不重地撞到手腕才转过头来。 他看见球重新落到地上，朝相反方向弹去，被跑过来的江昭弯腰接住了。 “你在看什么？” 江昭抱着球站在简耀面前，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简耀仰起头，看见江昭不太平缓地起伏着的胸口，衣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喉结处缓缓划过的汗珠…… 简耀：“看球。” 江昭抬手擦了擦汗，身上还带着刚运动过的热气，但声音依旧很冷：“看球去上面看。” “噢。” 简耀应了一声，手撑着地想站起来，朝上挣了一下又一屁股跌回去。 “……我脚麻了。”简耀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再抬头看江昭时又恢复正常，随意地举起右胳膊，张开右爪子，“拉我一把。” 他这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懒得抽筋不说还很有大爷风范，好像自己是个什么金贵大少爷似的。 江昭看了他一会儿，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朝上提。 简耀回握住江昭的手腕，由于施力产生了摩擦，站起身时手已经从握手腕滑到握手指，跟牵手没什么两样。 他偷偷观察着江昭的表情，起身后还这么牵了会儿，又不动声色地动着大拇指在他手心剜了一下才松开。 江昭也扫了他一眼，然后带着球转身回球场去了。 简耀也转身朝楼梯上走，走到最上面后转过身，靠在一旁的石柱边上。 回忆刚刚江昭流畅的动作和正常的表情，简耀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他的试探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是因为昨天手抓太久，免疫了吗？ 后半节体育课，简耀说服了自己。 他面对的可是江昭，难道还指望江昭被牵个手就娇羞如小姑娘吗？ 而且这里还是学校，边上还有这么多人，这种试探有个鸟用。 晚上放学后，两人一起回了小破屋，简耀看见桌上还放着的两叠练字纸，瞬间化身成了小姑娘。 好在今天作业挺多，练字的事儿放在写完作业之后，简耀便放缓了写作业的速度，一直磨蹭到晚上十点。 今天一天都在被江昭有意提醒着握笔姿势，简耀的手指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现在写字虽然还是照丑不误，但不会觉得别扭了。 尽管如此，在看到面前铺着的红白相间的田字格纸的时候，简耀的内心还是拒绝的。 江昭还是让他先随便写什么写一张，简耀落笔时下意识就想到了江昭，三点水写完才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他偷偷朝江昭瞥了眼，江昭没朝他这边看，而是看着自己手机。 简耀暗暗松了口气，对着三点水看了两秒，然后写了一个浪字上去。 浪淘沙 …… 江昭对着手机滑了一下，然后“喂”了一声，他没将手机贴在耳边，而是放在眼前看着，应该是在跟人视频。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儿子，好久不见！” 江昭轻轻笑了下：“也没多久。” “快一个月了吧？我这段时间忙，今天才闲下来。” “我也忙，刚考完试。” “考得怎么样？” “还用说？”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牛！” 江昭没避着简耀，简耀便放肆地偷听，江昭和江宇宁也就聊聊家常，但简耀很喜欢这种时候的江昭，好像只有和他爸聊天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状态。 虽然放松也没忘了督促他练字，讲话之余发现他正在分心神游，还不忘抬手在他那张纸上笃笃地敲两下。 “那拼图你还没拼完呢？都一个多月了，是我买的太复杂了吗？” “没，这段时间没机会拼，等会儿拼吧。” “那你拼好了别忘了拍照给我看。”江宇宁感慨地叹了口气，“我都拼出好几副了，都是两千片的，平时不忙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过三千片那种我不敢买，太花眼睛了，等明年你高考完过来我再买一盒，咱们父子俩一起挑战一下。” “然后出趟国就拼个图么。”江昭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江宇宁听了大笑了几声：“又不是只能来一趟，等你毕业想来随时都能来。” 江昭突然就不说话了，融洽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冷，简耀疑惑地朝江昭瞥了眼，见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轻声说了句：“既然一个人无聊，怎么不想着找个伴？”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次来晚了，抱歉！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8-12 18:48:27~2020-08-13 22: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烨詻初拟 5瓶；宁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江昭挂断了电话, 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简耀写字的声音，简耀默完一首浪淘沙，转头问：“要拼图么？” 江昭似乎这时才回过神, 身体动了一下：“嗯。” “那我也来。”说着就放下笔。 因为怕猫破坏已经拼好的地方，拼图放在书柜里, 简耀主动去拿了出来, 转身就看见江昭微微蹙着眉看着他。 简耀懂了他的意思, 走到床边将拼图稳稳放在床上, 一副得道成仙的模样：“练字不能心浮气躁，我现在的状态不行, 需要拼个图静静心。” 这话从简耀嘴里说出来就知道是他在鬼扯, 不过江昭也只轻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面对着拼图继续若有所思地发呆。 刚刚江昭和江宇宁的聊天并没避着简耀, 简耀听得很清楚。 江昭想让江宇宁再找个伴儿，但江宇宁只是无奈地笑，随便扯几句话敷衍了事。这个话题没进行很久, 又被江宇宁巧妙地带过了, 不过江昭显然没了最初接电话时的好心情，后面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简耀听得有些晕头转向, 隐隐觉得这对父子之间有些什么, 又确定不了。 江昭知道他爸妈离婚的原因吗？ 为什么江昭和他爸聊这些完全不避讳他？ 或许江昭根本没把这些话当成秘密，就像当初他也很轻松地将父母离异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所以让人觉得他这人神秘，只是因为他性子偏冷，所以从来没有人问过他。 那如果现在问他，他会回答么？ 简耀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觉得过分探究别人的家事不太尊重人，一方面又很想更多的了解江昭。 他朝江昭看过去，江昭已经脱鞋上了床，将还没拼的拼图碎片扒到一边，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疑惑地抬眼。 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眼神，简耀却没来由得一慌，想也没想的收回视线朝前走。 镇定下来时已经走出几步了远，总不能再退回去，简耀干脆去了客厅，在冰箱里找水喝。 花花粉粉的果酒罐子摆在最上层，简耀伸手碰到罐身，视线又扫到下面那层摆着的啤酒上。 那是之前张文斌来吃饭时剩的，简耀自知酒量不咋，也不太爱喝啤酒，于是那一罐就孤零零的一直放到现在。 简耀保持姿势站了一会儿，手腕一压，挪到第二层将那罐啤酒拿了出来。 简耀路上就将罐子开了，走去书桌边时已经喝了两口，将罐子放在桌上后也翻身上了床。 江昭坐在他对面，手里已经拿了好几个碎片，正一个个朝拼图空处试。 这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中间一块地方，真要拼起来应该挺快，先在图外将合适的碎片分别拼好，然后再整块填到图里面，但江昭没这样，而是坚持一块一块朝图里试。 似乎不是为了快点完成拼图，而是靠拼图转移注意力。 简耀便跟着他抓了一把碎片在手里，一块块试起来。 高三学生放学有一会儿了，小破屋外先嘈杂了一阵，现在又静下来，猫这次也没捣乱，而是独自霸了简耀的床，翻着肚皮躺在正中央呼呼大睡。 周围太静了，简耀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于沉静的气氛让他不太敢抬头，视线仅能看见江昭盘着的腿和捏着拼图碎片的手，只能努力将专注力放在拼图上。 啤酒罐上浮出水珠，顺着罐身流下，在桌上聚集成一个圆圈，简耀有些口干舌燥，但身后仿佛有个无形的力量抵着他的背，让他没法转身拿酒。 他舔了下嘴唇，拿着碎片伸手准备试，江昭也捏了个碎片朝他这个方向探过来，两人的手在空中蹭了一下，又近乎同时地停在原地。 简耀抬眼飞速扫过江昭的脸，再回到两人手上，抵着碎片转了半圈，将碎片尖压到江昭那张的凹陷里：“这俩一起的。” 江昭“嗯”了一声，拿着两个连体碎片压进图里。 简耀又捏了片新的在手上，恨不得在心里打自己的人。 就这种说不出哪儿压抑的氛围里，他看到那俩压一起的碎片时居然想歪了。 想！歪！了！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句话，简耀觉得周围的气氛缓和了点，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他伸手拿来啤酒罐子喝，江昭像是刚发现，看着他问：“怎么喝这个？” “我看冰箱里剩一罐，就想着喝了算了。” 江昭冷漠果断道：“等会儿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家。” “……就一罐醉不了。”简耀悻悻道，又贴着罐口抿着酒，感觉此时是个好机会，装着随口一问道，“你爸啥时候出的国？” 江昭：“前年。” “噢。”简耀举着罐子，“那也就两年，你怎么就……呃，催婚了？” 他斟酌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感觉怪怪的。 江昭看着简耀，良久才开口：“他在哪都是一个人，国内还有我，国外谁都没了。” “那他为什么不找伴儿？”简耀犹犹豫豫道，“是想复婚么？” “不是。”江昭很快否认，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简耀感觉到江昭的排斥，没再继续问下去，却又听江昭说：“我爸喜欢男的。” “……”简耀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罐子摔床上，怔了好久才稍微冷静下来，压着快跳出来的小心脏问，“双性恋？” 江昭道：“不是。” 那为什么会结婚？？ 所以张雪念才会这么排斥，甚至差点连江昭都不想要了么。 那江昭为什么知道还和他爸那么亲？ 简耀脑子里一团混乱。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取向，但知道我爷爷奶奶接受不了，所以一直瞒着。”江昭手里还抓着碎片，但没动，似乎是在想接下来的话，“他也没跟别人说过，和男性会保持距离，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和我妈结婚也是因为的确欣赏她，结果婚后不小心被她看到几年前的邮件，那个时候我爸有在网上咨询过这方面的医生。” 江宇宁或许没法那样“爱”上张雪念，但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他不想隐瞒张雪念，当时的情况也找不到好的办法自圆其说，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抱着会被理解的心态，将事实告诉了张雪念。 这个决定显然做错了，张雪念知道以后，整个人都处于一个很疯狂的状态，又是刚刚怀孕的危险时期，她极度地愤怒着，说不想再看见江宇宁，江宇宁也想着让她冷静冷静，结果没几天就收到张文斌的电话，说张雪念想去流产。 江宇宁不得不回去劝张雪念，那个时候的他也很茫然，他没法逼自己改变这个天生的取向，又没法让张雪念信任他，他觉得自己没错，但实际上又是错的。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离婚，张雪念答应他不告诉他父母，他则主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他想办法让张雪念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忙，后来实在抵抗不住家里催他再婚，只能找借口出了国。 出国前和江昭的最后一次见面，江宇宁将这些事告诉了江昭，那个时候的江昭还是个初中生，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知道自己就是在这个年龄段走错的，他怕江昭会和他走相同的路。 那个时候的江昭已经和现在差不多，听完江宇宁的话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起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 江宇宁笑着回复，笑着笑着就哭了。 江昭大概是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 简耀还是第一次听江昭说这么多话。 江昭的声音很轻，没有过大的起伏或情感，像在讲一个故事。 简耀微微低着头，抬着罐子想喝酒，却发现酒已经不知不觉被喝完了。 他咬了咬罐沿，视线不知道该放哪儿合适，于是落在拼图中间那块灰色的地方。 他听到自己问了句：“那你也是么。” 他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遗传，但既然江昭两年前就接触过，那可能在那时就已经受影响了…… “我不是。”江昭道。 简耀眸子闪了闪，似乎听见江昭轻轻笑了一声。 “只是刚好喜欢了一个男生。” 简耀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 他咬了许久罐沿才松牙，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好别扭，想动一动，浑身却僵硬得厉害。 他和江昭之间似乎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笔尖已经压在纸上，洇出一圈墨痕，稍稍用力就能捅破。 江昭继续拼起图，手悬在拼图上方，挑选着合适的碎片。 简耀看着那只手，脑子里热起来，他垂着眸子极浅的吸了口气，伸出右手压在江昭手上。 “你有没有什么反应？”简耀尽量快地说出这句话，略显急促地呼吸着，四指钻进江昭手心握住他的手，酒罐带来的冰凉湿意瞬间热了，“像我一样……心跳特别快。” 江昭手里的碎片跌落在拼图上，但他没管，就这么任简耀牵着。 半晌，江昭微微用力，回握住那只手。 “你觉得呢？” 简耀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明明是最平常最简单的触碰，却比以前每一次都让人难以平静。 他不知道是江昭的手热还是他的手热，也不知道手心处的湿意是酒罐上的水还是谁的汗，黏腻的感觉让他们仿佛贴得更紧了些。 心跳声仿佛就在自己耳边，每一下都让他的呼吸急促一点。 “简耀。”江昭忽然叫了一声，“你脸很红。” 简耀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喝酒喝的。” “你又喝醉了？” “……嗯。” “那我现在做什么你明天醒来是不是都忘了。” “……” 简耀睫毛微微抖动着，酒罐还抵在嘴前，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好像这样能挡住他内心的紧张。 几天前的回忆又冒了出来，简耀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问他：“你想做什么？” 江昭道：“你觉得呢。” 又是这句话。 江昭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很讨厌，非要将所有的问题都推还给他。 明明就知道他在紧张，在不好意思，这人却能神态自若地在一旁看着，好像就是故意想看他这样一样。 简耀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倏地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澈，但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眼眶有些湿润，眼角也泛着很浅的红。 “我还没醉。” 他看着江昭，鼻息已经乱成一团，无数次想低下头，又被他生生忍住了。 他对上江昭的视线，“所以你要做什么，我明天醒过来都不会忘。” 江昭没说话，垂着眸子落在简耀鼻尖以下，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简耀和他交握的手紧了紧，脸又朝他凑近几分，不知是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还是想让他看见此刻的自己。 他听到自己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牵着的手朝忽然被扯了一下，简耀不受控制地朝前倾过去，他下意识要稳住身形，后脑勺被一只手拦住，江昭朝他靠了过来。 世界仿佛陷入沉寂，只有风顺着窗钻进来，将窗帘掀起一个角。 猫在两人说话间就醒了过来，从小床跳了下来，正准备转移阵地，又忽然止住脚步，正襟危坐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他们牵着手，彼此吻着对方，交错的鼻息间带着若有似无的酒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年少时期的心动像石缝中的小草，青涩稚嫩却单纯美好。 没有繁琐复杂的理由，也无需纷华靡丽的点缀。 仅仅一个冲动，便能肆意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13 22:47:36~2020-08-14 20: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简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体止不住地细微颤动，感觉灵魂都堆到头顶，很快就要从身体里抽离, 又被一通电话招回了魂。 临近十一点，黎娇打电话来问他还回不回去, 江昭就在他对面坐着, 他不敢抬头, 一低头又能看见两人牵着的手, 紧张得舌头打结。 他顾不上电话那头的语气有多不耐烦，草草回了个马上, 然后稀里糊涂收拾了书包, 拎起来后落荒而逃。 他吹了一路的风，嘴上湿漉漉的感觉才散去了一些, 回家后收到江昭发来的消息, 报了个平安后洗完澡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微弱的光被窗帘遮挡在外, 整个房间里还是暗着的。 简耀半阖着眼, 睡散的思绪还没完全聚拢，摸出枕下的手机准备看看几点了。 他印象里没有听到闹钟, 想着扫一眼时间就继续睡, 结果还没看到时间，先看到屏幕中央的消息。 江昭：[图片] 简耀完全没考虑那图片里是什么, 看到江昭这俩字的时候脑子里轰得一声响，瞬间就清醒了。 他解锁屏幕点进去，江昭发来的图片是已经拼好的拼图，时间在凌晨一点半。 ……这人大半夜不睡觉拼啥图。 Y：修仙啊你 简耀发了这条消息等了等, 没等来回复，这才想起拿手机的最初目的，朝右上角扫了眼。 05:41 简耀：“……” 等个毛。 睡觉！ 放好手机摆好姿势闭上眼，简耀屏蔽昨天夜里的那些记忆，感觉自己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但依然很清醒。 好不容易意识开始迷迷糊糊，枕头下的手机嗡得震了一下，将那点迷迷糊糊又震跑了。 直觉告诉简耀，这是江昭回话了。 但简耀没立刻行动，而是保持姿势又闭了会儿眼，才将手机拿出来。 就好像在说我并没有刻意等在手机边上，给你发了消息以后我就去干自己的事了，现在事情做完了才顺便看到消息，绝对不是无所事事在等你的回复。 江昭：嗯 Y：修仙还起这么早？ 那边又没了消息，简耀等了漫长的几秒钟，正准备再将手机塞回去，屏幕上终于又弹出一个白框。 江昭：晨跑 江昭：要跑了 Y：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要跑了所以就没时间打字了。 简耀看着手机发愣，果然没再等来新消息，决定继续睡会儿。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就算受了昨天那样的刺激也一夜无梦，最多就是今天醒的早了点儿，要放平时，这种时候醒过来基本都在秒睡边缘，一闭眼就能再次睡过去。 回笼觉是每天必须经历的事儿，今天却破例了。 他，因为赖床以至于永远在迟到路上的简耀，今天居然赖不住床了。 而现在甚至没到六点，离他闹钟响还有半个多小时。 不仅睡不着，还特想起床。 二十分钟后，简耀穿着浅灰色卫衣，手里搭着校服外套，单肩挎着包站在小破屋下面的十字路口对面。 天还没完全亮，太阳没照到这边，整个街道都是灰蒙蒙的，时间还早，对面有一半的店铺都没开门，另一半都是早餐店，也不过刚刚开始准备，路上没几个人，几只鸟栖在电线上唱着晨歌，营造出一种独特的静谧感。 虽说路上一辆车没看见，简耀还是乖乖站在斑马线前，有意无意地左右张望，等着指示灯变成小绿人，然后又看着它变红，再变绿…… 如此反复了三次，简耀感觉自己站着都快石化了，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看了眼。 没新消息。 06:21 江昭跑个步跑这么久？？ 简耀平时不住小破屋这边，周末醒过来的时候江昭都做了好久题了，而且江昭休息的时候也比平时起得晚，唯一一次上学时间撞见江昭晨跑回家在好久以前，他也不记得那时候几点了。 就在他等的没什么耐心，准备先去小破屋再等的时候，一个人从对面某个路口拐了出来。 江昭身上穿着运动套装，戴着耳机匀速慢跑着。 “欸。”简耀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对面肯定听不见。 但他也不好意思隔着马路大声叫人，只能原地傻站着，企图吸引江昭的注意力。 好在他站的地方还算显眼，江昭跑到斑马线旁边时看见了他。 简耀朝江昭挥了挥手，刚抬脚准备走去对面，江昭已经朝他走过来，边走边擦着鬓角的汗。 刚刚隔着马路宽的距离看不清脸，简耀还保持着平时的样子，直到江昭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简耀脑子里又冒出昨晚的一系列画面，瞬间又有点儿卡顿了。 一卡顿就飚延迟，江昭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延迟已经飙到了最高峰。 “你起这么早？”江昭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喘息。 “……”简耀在延迟里夹缝求生，“早睡早起，我……。” 昨天晚上一回去就睡了。 但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好像“昨天”是个屏蔽词，说不出来。 “我饿了。”简耀说。 这大转折转的，江昭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多问什么，转身朝前走：“去吃早餐。” 等江昭走出几步远，简耀的延迟才卡回来，几步追上去和他并肩走，瞬间又有点儿卡了。 江昭跟信号屏蔽仪似的，挨得近就感觉不到周围了。 他无声地跟着江昭走，全程延迟都在高峰区域，这种状态反而让他心如止水，整个人都非常的平静。 没过一会儿，心如止水非常平静的简耀听到江昭问他：“你想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么？” 简耀：“？” 他朝江昭看过去，正好对上江昭的视线，大脑延迟所以半天没将视线收回来。 “你脸很红。”江昭的语气说的像一句客观评价，“比樱桃还红。” “……” 简耀看见江昭心情极好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了前面。 他大脑网络唰得一下恢复了，脑子里的思绪瞬间走得畅通无阻，几步冲到江昭旁边箍着他的脖子朝下压。 “我想揍你很久了。”简耀凑在江昭边上恶狠狠地说，“我脸红就脸红，你说出来干啥！” 他都这么害羞了还要被江昭损，他不要面子的嘛！ 江昭轻松地笑着，抬手推他：“别碰我。” “？？？”简耀听着要气死了，扒开他的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拍，“Why？我就碰碰碰！” “……身上有汗。” 简耀哼了声才松开他。 江昭站直后脸上还带着笑，简耀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开心，对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但还是明知故问：“有什么好笑的。” 江昭：“没什么，挺可爱的。” …… 天啦噜。 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江昭夸他可爱！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爱情…… 简耀还没来得及细想，两人已经走到一家早餐店门口。 这是一家卖粉面的店，简耀很喜欢他们家的牛肉粉，据说牛肉是用独家秘方做出来的卤水卤的，不过店里倒是他第一次光顾。 毕竟今天起这么早是特例中的特例，以前没有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 要不是有江昭帮他带，他高中三年的早餐大概都是学校小卖部里的袋装面包或者食堂里的肉包子。 店里老板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见江昭笑了笑，显然已经认识他了。 “又来啦，还是老样子？” “嗯。”江昭淡淡一点头，又朝简耀那边侧了下身问，“就在这吃？” 简耀点头：“行。” 现在天气凉，江昭又是不易出汗的体质，晨跑之后没必要洗澡，剩下的时间就很充裕。 店比较小，四张桌子就有些挤，简耀和江昭面对面坐下，由于桌子很窄，两人的腿只能交叉放着才不会撞到。 气氛突然就微妙起来。 江昭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英文单词，但很久没换新的。 简耀也拿出手机看，但其实并不知道看什么，干脆看了个寂寞。 两人突然异口同声道：“你……” 江昭：“……” 简耀：“……” 简耀咳了一声，暗示优先发言权，然后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江昭：“拼完图就睡了。” “噢。”简耀顿了下，“那你今天还起这么早？你真睡了？” “……睡了。” “噢。”简耀寻思着自己没话说了，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江昭手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由于滑的太快连跳了两个单词，他也没管。 正在他思索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老板端着两碗牛肉粉走了过来。 “来嘞，这碗不要葱的是你的吧？辣椒在那边，你可以自己加。” 老板笑眯眯地将没葱的那碗放到简耀面前，江昭主动拿了自己那碗就开始拆筷子，企图靠吃粉躲过说话这劫。 简耀礼貌地笑道：“谢谢阿姨。” “这有啥谢的。”老板笑着朝江昭一指，“你同学每次都买两碗，每次都这个搭配，我看他长这么帅，一直好奇另一份给谁带的，没想到也是个小帅哥，我还以为他帮他女朋友带呢。” 江昭：“……” 简耀谈笑之余瞥到江昭一脸要别扭不别扭的表情，心里莫名就很开心，店里又来了新客人，老板也没再多说什么，回了工作区域。 江昭已经埋头开始吃了，简耀转回来没拿筷子，而是双手撑着头看着江昭，腿有事没事撞一下江昭的。 那老板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他和江昭现在算什么关系？ 亲都亲了…… 那不就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 “……你多动症么。”江昭被撞得没脾气，一脚勾着简耀脚腕朝外带，卡在墙边，“快吃。” 简耀借口张口就来：“太烫了，我晾会儿。” 江昭懒得再管他，卡着他的腿继续吃，边吃边看手机里的单词，这次是真在看了。 简耀又看他吃了会儿，终于拿起筷子在碗里拌了拌。 他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想法，又甩了筷子，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Y：男朋友来报个到。 他折腾半天都没找到艾特功能，然后发现微信压根就没有艾特功能，于是决定趁此机会测测两人的默契程度。 朋友圈发出去后他便开始观察江昭的动静，江昭手机屏幕还是停留在英语单词界面，隔一段时间就跳到下一个单词。 简耀有些急了，动起另一只腿撞江昭。 边撞边在心里吐槽微信朋友圈有多鸡肋。 江昭终于再次抬头，给了他一个“再撞就等死”的眼神，然后瞟到他手机上的微信界面。 简耀悻悻收回腿，放弃了挣扎，有一点点郁闷地吃起粉。 他吃了会儿还不死心，朋友圈边上没有红色的“1”，但他还是点进去刷新了一下。 一刷就刷出一条新的。 江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感谢在2020-08-14 20:57:34~2020-08-15 21: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丞哥赢的酒 4个；白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丞哥赢的酒 31瓶；落落呀、冬木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夜色的尾巴完全散去, 刚刚还沉睡着的街道在某个瞬间苏醒了，上班族和学生党渐渐增多，马路上竟然有些堵车。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 简耀便乖乖吃起粉，双腿老老实实地呆着。 两人吃完早餐, 江昭要回去换衣服拿包, 简耀本来想和江昭一起回去, 结果一路走一路撞熟人, 快到学校时还撞见周宣怡，只能跟着周宣怡先进学校了。 跟江昭拜拜以后, 周宣怡贴在简耀边上道：“江昭真的天天晨跑啊。” 简耀：“是啊。” “靠, 不愧是大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周宣怡说完又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不会也晨跑吧？” “我晨跑个毛。”简耀随口扯了个理由, “我有点作业还没写完，今天来补。” “你差哪门的？等下你先抄。” “数学。”简耀说，“我自己写。” 周宣怡啧啧两声：“你是真要脱离学渣组织投奔江昭了啊, 进步比火箭还快, 这就是基情的力量吗？” “瞎扯啥呢你。”简耀下意识反驳，笑着推了他一下。 心里其实有些发虚, 莫名其妙的。 因为和江昭是早恋吗？肯定不是。早恋在他们这个年纪多了去了, 初中时都有好几对，同龄人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两个人的性别。 就算有人爱拿这些开玩笑, 他也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不介意这些。 潜意识里，他和江昭的恋爱是不被世俗接受的。 江昭在他们回班没多久就来了，先是被周宣怡要了一通作业，然后自觉开始早自习。 简耀数学其实已经写完了, 只装模作样补了补，也加入了江昭的早自习行列。 学校的一切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简耀却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事。 早自习期间，老师全程站在门口，偶尔来个其他老师，也只是去门外讲几句话。 下早自习简耀说去小卖部买零食，拉上江昭一起，然后出门时身边多了好几个同样要去小卖部的男生，一行人结伴而行又结伴而归。 上课期间，老师要么站在他们前面讲课，要么就时不时点他们起来回答问题，由于简耀这段时间成绩的突飞猛进，被关注的程度逐渐加深。 课间十分钟，不是有人来找江昭讨论题目，就是有人来找简耀周宣怡等等讨论游戏。 简耀和江昭虽然是同桌，但在学校期间竟然没有一点独处的时间。 就连上厕所，边上也总能有几个灯泡亮着。 简耀非非非非常不爽。 直到中午放学，他也没能找着机会跟江昭你侬我侬一下。 好在午饭时间没跟屁虫跟着了，周宣怡是家里人送饭，只和他们一起走到校门口。 总算跟周宣怡说了拜拜，简耀搭着江昭的肩，满脸开心地问：“吃什么？我不想吃盒饭，面粉早上吃过了也不想吃。” “……”刚准备说盒饭的江昭改口道，“随便。” “去前面看看？”简耀说完又含含糊糊地说，“去远点……人少点的地方。” 这话的含义很明显了，简耀有些不好意思，被江昭看着更不好意思，眼神四处瞟了半天，才听到江昭“嗯”了一声。 简耀低估了学校能容纳的学生数量，现在正是吃饭高峰期，根本没有什么人少的地方，最冷清的店里也都几乎坐满了。 这并不是简耀想要的结果。 江昭已经排队买饭去了，简耀找着个两人的空位，走过去站着半天，心里万分纠结。 “那个，这儿有人吗？”一个女生试探着问。 简耀闻声看过去，发现那女生是在问他，又低头看了座位一眼。 简耀朝后退了一步：“没有，你们坐。” 等江昭拎着两份蛋包饭从人堆里挤出来，就看见简耀在门口站着。 “没找着座位，要不回去吃？”简耀不太自在地朝后看了看，又转回来，“……反正都走这儿了。” 这种借口找的没根没据，烂的很明显，很轻易就能被识破。 尤其是江昭这种戳人短处还不忘损两句的，简耀甚至已经暗暗在心里做了决定，他丫敢损人今天必揍他。 这次江昭竟然给了他面子，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 两人坐在小破屋的客厅里，简耀看着面前的蛋包饭，忽然就有一些迷茫。 他想跟江昭独处，但独处的时候该做什么呢？ 简耀发了会儿愣，朝江昭看过去，发现江昭碗里的饭已经吃了一半了。 “……你吃这么快干嘛。”简耀说。 江昭瞥了他的饭盒一眼，又看向他：“你不想吃？” “没。”简耀也看了自己的饭盒一眼，开了盖子后就没动过，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两下，又站起来，跑去厨房拿了根勺儿。 再走出来，江昭的饭已经见了底。 ……怪不得之前总没看见江昭吃午饭，这也吃太快了。 “……你急着回去么。”简耀问。 江昭没回这话，只道了句：“快吃。” 简耀坐下扒了扒饭，总算朝嘴里送了一口，吃完后又忍不住说：“中午又没事，急着回去干嘛。” 说完这话，简耀继续埋头吃饭。 连着吃了几口都没吃出味儿。 终于听到了一句：“没急。” 说话人说完拿过水杯，又拎起水壶，结果水壶里没水了，他只好将水壶放回去，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 这饮料是前段时间超市做满减活动拿来凑数的，随便挑的一瓶桃子味汽水，两个人都没喝过。 简耀渐渐找回味觉，斗胆回头看了眼，江昭站在冰箱前拧开水瓶。 简耀等他喝完，抿了下嘴问：“好喝么？” 江昭：“还行。” 说完拿着水瓶顿了会儿，朝他递过来。 简耀看着瓶口，延迟蹭蹭蹭上涨，好半天才抬手接过。 真是奇怪，这饮料明明是冰箱里拿出来的，他竟然觉得烫手。 还烫嘴。 桃子味充斥口腔，冰冰凉凉的，简耀却喝的浑身发热。 他只喝了一小口，机械地将水瓶还回去。 江昭拧紧瓶盖，将水放回冰箱里，转过头来：“你……” “我知道。”简耀抬手打断江昭的话，转回去继续吃饭。 他知道他现在脸很红。 平时脸皮子挺厚，关键时刻就薄的跟什么似的。 江昭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拉我回来吃饭，就是为了喝我的水？” “……”当然不是。 想独处，还想做些只有情侣才能做的事。 间接触碰根本不够，想来直接点的。 比如回味一下昨晚上那个…… 简耀深知自己那点儿脸皮已经不复存在，心里反而没那么慌乱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想做别的那也得你配合才行。” 江昭走到了简耀边上。简耀愣了一下，埋头悄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仰头看着他。 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 这个对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江昭忽然抬手，轻轻捏住了简耀的下巴。 简耀鼻息有些乱，心脏也狂跳起来，和昨天晚上的频率一样。 他看见江昭俯下身，缓缓朝他这儿压过来。 这是一个桃子气味的吻。 不似昨晚那样来势汹汹，而是极其耐心地由浅入深，一个青涩地试探，一个青涩地回应。 简耀有点儿发抖，想躲又忍着，手不由自主地攀到江昭脖子后。 他脑子里一团乱，差点儿忘了怎么呼吸，想起来时又太晚，气接不上来，整个人都乱了套。 江昭离开他的唇，又凑上去很轻地碰了一下，才松开他站起来。 简耀安静地垂着脑袋，江昭便站在边上等他，过了会儿他忽然抬起手，将桌上的饭盒推远，然后趴着埋住脑袋。 江昭：“……” “要回学校了。”江昭善意的提醒道。 “知道，等会儿。”简耀埋在胳膊里，某些地方的反应很强烈。 他又朝前挪了挪，胸口恨不得贴着桌子，还怕江昭发现，于是扯了个理由，“亲的我腿软。” 腿软是真的。 某些地方很硬也是真的。 好在江昭没发现，坐回位子等着，简耀恢复过来后也没胃口继续吃饭，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小破屋楼道很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着，简耀走在后面，盯着江昭垂着的手看。 那只手不再只是一只手，而是他男朋友的手。 想牵。 还差一点就要碰到的时候，前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关门前还和屋里人说了声再见。 简耀整个人一抖，手缩了回来，甚至倒退着上了两层台阶。 那男生应该是高一的，不认识他们，随意扫了眼就下楼去了。 直到男生消失在视线里，简耀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意识到自己在怕些什么。 似乎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是一个长期被灌输的思想，以至于他害怕这种关系被人发现，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警惕周围。 他唯唯诺诺走在江昭后面，下楼后学生更多，他便缓了缓脚步，走在离江昭一定距离的地方。 两人进班时班里人差不多齐了，赵进还没来，班里正闹哄哄聊着天，周宣怡几个围在一起笑得恨不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热闹的氛围让简耀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暂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加入到周宣怡的聊天当中。 赵进过来一看这场面气的要死，站在门口吼了一通，班里才总算安静下来，纷纷关灯拉窗帘收拾桌子准备睡觉。 “现在都睡觉，希望下午上课的时候你们能有刚刚那种精神。”赵进说，“家长会在周五下午，三点半召开，都回去和家长说一下。” 简耀乖乖趴桌子上装睡，等赵进走后，摸出手机给兰嫂发了消息过去，想了想又凑到江昭边上问他：“你家长会是你妈来？” “嗯。”江昭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晚上给她打个电话。” “噢。”简耀说完又缩回自己桌子上。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准备入睡，简耀趴在桌上，悄悄眯缝一只眼，看见江昭正在做题。 午休时间有将近50分钟，江昭通常只在最后半小时趴着睡一会儿。 周围一圈都是到点就睡的人，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简耀悄悄看了江昭一会儿，左手放到桌下，轻轻碰了碰江昭的腿。 江昭还在写题，左手却也放下来，抓住他的压在腿上。 简耀忍不住笑了一声。 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怪甜的，脸上的表情根本控制不住。 他大拇指在江昭手背来回蹭了蹭，闭上眼准备睡觉。 脑子里却忽然冒出江昭妈妈的脸。 简耀猛地瑟缩了一下，某种诡异的心虚感又涌出来，明明闭着眼，却总感觉自己被别人看着。 这种小动作太暧昧了，要是被别人看见…… 简耀又捏了捏江昭的手，最后还是轻轻抽了出来，放回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今天天气闷雨半天下不下来，然后不出意料的偏头痛了QAQ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8-15 21:03:37~2020-08-16 22: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这个人没起名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简耀只见过江昭的妈妈张雪念一次, 在运动会即将结束那天。 当时他对江昭还没有这种心思，也可能有，反正他自己没意识到。 隔得时间有些久了, 简耀其实有些记不清张雪念的脸, 印象中眉眼气质都和江昭很像，个子不算高, 但言谈举止都很有领导风范。 反正当时见到张雪念，就跟上课偷玩手机一扭头发现窗边有张班主任的脸一个感觉。 那时候的害怕只是单纯对于一个家长的畏惧，现在却不一样了。 除了畏惧, 还有点心虚。 张雪念对江昭的爱带了很多强制，或许真像当初张文斌说的, 这份爱里还夹杂着被江宇宁欺骗后的报复, 以至于张雪念的控制欲近乎疯狂。 别人简耀不知道, 但张雪念肯定是反对江昭和他的关系的, 而且是特别反对的那种。 要是被张雪念知道了……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江昭平时也随身带手机，但上学期间不会拿出来用, 晚上一放学，他就拿手机出来给张雪念发了消息。 两人找了家店解决了晚饭，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去之后都没再看江昭拿手机出来。 简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像以前一样一起写作业，江昭坐在书桌前，简耀坐在床头，猫贴在他边上, 写累了时不时还能去摸两把。 等作业写完，江昭开始写其他的练习，简耀也找了张数学卷子做，做完选填就扔了笔, 趴桌上看手机，顺便看江昭。 看着看着主次关系就颠倒了，有了两次接吻经验和一天的冷静时间，简耀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脸皮，毫无保留地盯着江昭，眼神真挚热情，暗示明显。 就是江昭不鸟他。 “江昭。”简耀伸手捏住江昭的笔，“别写了。” 江昭瞥了眼简耀捏在笔帽上的爪子：“松手。” 简耀撇了撇嘴，乖乖将手缩回来。 江昭没再接着写，而是放下笔问他：“你想做什么？” “就——”简耀含糊地带过“小情侣”三个字，“该做的事儿呗。” “我马上得回去了，不然我妈又要给我打电话。”简耀说，“明天去学校又是一堆电灯泡。” 明日复明日，日日都有电灯泡，简耀光是想想就郁闷，他以前咋没发现身边人这么多，就连江昭都经常有人找，明明印象中江昭一直都是独来独往除了他没和谁有很多交流。 他这话的语气可以说很怨念了，说完后又抬眼看江昭，这次接收到了对方的回应。 视线一对上，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不对劲。 简耀歪着头趴在桌上，江昭坐着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倾身向前，朝他缓缓凑近。 简耀配合地抬高脑袋到一定高度，抱着胳膊撑在桌上，人朝前凑过去。 两人的气息越靠越近，就要交融的一瞬间，江昭的手机却忽然响起铃声。 简耀像蜗牛检测到危险，迅速缩回自己的壳里。 江昭拿起手机：“我妈。” “……” 简蜗牛朝后挪到枕头边，飞速捞过猫抱在怀里打掩护。 江昭接通了电话，这次声音不大，简耀听不清那头在说什么，只能低头安静撸猫，偶尔听到江昭简短地回应两句。 江昭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简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抬手从猫头滑到猫尾的动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儿害怕，但同时还有点儿……刺激。 江昭起身走到简耀边上，一手接电话一手抓住简耀摸猫的手压在猫背上，简耀觉得更刺激了。 刺激的感觉渐渐压过心虚和害怕，简耀抽出手盖到江昭上面，侧过身盯着他。 “我要走了。”他朝江昭做口型。 江昭看着他，“嗯”了一声。 简耀将猫放到地上，轻手轻脚收拾好书包，背着站起来。 江昭还牵着他的手，他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面对江昭俯下身，落下一个无声的吻。 耳边传进张雪念的声音，似乎是在问江昭学习上的事，又长篇大论说了些什么，但简耀都没听进去。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喘息的太用力，听到张雪念最后一句“知道了吗”，才退后一步离开江昭的唇。 江昭仰头看着简耀，眼睛里有难得的炽烈情绪，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些哑，语气却很平稳。 “知道。” 简耀终于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厚脸皮，烫着脸和江昭招了下手表示再见，然后拎着包跑了。 直到走到楼下，简耀心里还在砰砰砰乱跳。 街道空寂无人，吹了一阵凉风，简耀冷静了许多，那种刺激的感觉被吹得分毫不留，又被剧烈的心虚和害怕篡了位。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矛盾过。 一面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兴奋，一面又担忧外界的种种因素。 对未来满怀期待，却又忐忑不安。 简耀忐忑了一路，回到家后又被江昭一条消息瞬间安抚好了。 江昭没提张雪念的事，只是问了句到家没，简耀回话后又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开开心心地洗洗睡了。 家长会前一晚上，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简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似乎都是些杞人忧天的事，但每件事都有可能发生。 张雪念来了发现江昭同桌是个差生，会不会对他印象不好？ 赵进要是告诉张雪念他的成绩进步都是因为江昭，张雪念会不会乱想？ 万一张雪念开完家长会一个心血来潮跑小破屋来参观咋办！ 前两个发生了倒没什么，最后一个要发生了，简耀觉得有点吓人。 于是晚上走之前他问江昭：“要不要把我床上床单被套啥的收了？” 江昭扫了他一眼，然后默默走去小床前抱起枕头被子，放到了自个儿的双人大床上。 “……不是这个意思。”简耀说，“我是怕你妈……明天家长会结束她要上楼坐会儿咋办。” “她没钥匙，我不会让她来。”江昭说着扯了下嘴角，“真想来也不会等到明天。” 话是这么说，简耀在小破屋被江昭说服了，回去一个人呆了会儿，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想法来的太快，想压都压不住，简耀自己也很难受。 江昭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慌，他也不好说这些，况且刚刚在小破屋已经说过一次，江昭也让他安心，他还执着于胡乱地担心这担心那，很影响恋爱体验。 没法跟江昭说，自己一个人又憋得慌。 最后简耀戳开了郑孟阳的聊天框，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接起来就一阵抱怨：“哎哟耀啊，你找我干啥？我打团正打到一半呢。” 简耀想了想道：“那你先打团。” “没事，你打电话过来之前我就已经英勇献身了。”“……那你说个毛。” “你找我要说啥？”郑孟阳说完顿了下又问，“那什么……是江昭的事？” “……嗯。”简耀也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提了口气，尽量轻松地问，“你真不介意这些？” “介意啥？同性恋吗？” “嗯。” “介意个毛，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一辈还介意的人那思想也太腐朽了吧？”郑孟阳有些急了，“哎哟你有事快说，别在那儿急人了，扭扭捏捏不像样。” 郑孟阳轻松的语气让简耀松了口气，笑了笑坦白道：“我俩成了。” 郑孟阳：“？？？？？” 郑孟阳：“我操，你们这进展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记得你前两天才找我问呢。” “是啊，就问完第二天成的。”简耀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伸手拿了个枕头垫着。 郑孟阳道：“那不挺好！恭喜脱单，有机会请我吃饭！” “行，就明天中午，校园小吃一条街随便挑。” “滚蛋，你就想这么打发我了？火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行行行。”简耀笑着敷衍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其实挺怕的。” “啊？”郑孟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怕啥啊？” “怕被人发现。”简耀说，“这事也就只跟你说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反正就保密最好吧。但是我还是怕，以前跟江昭是兄弟搂搂抱抱没什么，现在有人在我找他说句话都担心被人看出来，而且明天家长会，说不定要见到他妈，你知道吧，他妈……” 简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从怕同学发现到怕家长发现，还很充分地说明了害怕的理由，尤其是江昭的妈妈，他越说越担忧，于是又不知不觉说了一长串。 等终于说完了，简耀吁了口气，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直到简耀疑惑是不是不在了才缓缓开口：“耀崽，我问你个事你别打我。” 简耀：“什么事？” 郑孟阳清了清嗓子道：“就你跟江昭在一起，你……你是受吧？” “…………”简耀闭了闭眼，“我想打你了。” 我他妈紧紧张张说了那么多，你转头跑来问我这种鬼玩意儿？？ 结果那边还继续添油加醋：“肯定是，你跟江昭在一起你还能攻不成？哎这不是重点，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儿敏感过头了，上次问我我就感觉到了，你现在这样子就……就特像那种少女你知道吧。” “……”简耀怀里抱着枕头缩在床上，义正言辞道，“少女个屁。” “欸，现在这样就正常点儿了。”郑孟阳说，“怎么说你也是个男的，还是个老把屁和操挂嘴边的糙男，你在意那么多细节干啥啊。” 简耀暂且无视郑孟阳对他形象的诽谤发言，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半晌他才道：“其实别人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我主要是怕江昭他妈……” 郑孟阳：“有啥好怕的，你又不是跟他妈谈恋爱，他妈还能把你和江昭脑子里喜欢的那根筋抽出来灭了？” 简耀：“……倒也不用说这么血腥。” “我就是打个比方。”郑孟阳道，“再说了，瞒着父母本来就是我们这个年纪恋爱的必经之路，你就算是个女的，你不也得瞒着吗？我网恋还不是要瞒着我爸妈，没啥区别。” “别太紧张了，我还是那句话，追随自己的心，反正我肯定支持你。” 简耀捏着枕头的一角，看着床头柜上的插座头，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良久，他松开枕头，翻身看着天花板，心里平静如天花板的那抹白。 简耀：“你说得对。” “对嘛。”那边立马接话，“所以说，想开点，谈恋爱就开开心心谈恋爱，想那么多搞屁。” “就是。”简耀笑了笑。 “不过有个地方我要纠正你一下。”简耀说。 郑孟阳疑惑：“啥？” “喜欢不是一根筋，是渗在血肉里的。” 是存在于每一个细胞。 刻在DNA里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16 22:33:40~2020-08-17 20:1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一场对话进行到最后, 不知不觉转变了剧情走向，场外求助成了大型撒狗粮现场。 等郑孟阳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简耀单方面喂了大半个小时的狗粮了。 “不是, 哥, 咱能弄清楚恋爱对象么？”郑孟阳打断简耀正在说的话，道, “你跟江昭谈恋爱，跟我煲电话粥搞毛啊。” 简耀一怔，终于也意识到了问题。 “有道理, 挂了，我找男朋友去。” 挂断电话, 简耀瞬间找回自己的画风, 熟络地戳进江昭微信聊天框里。 Y：嗨 江昭：。 …… 家长会在下午三点半召开, 正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间。 家长在各班班里开会, 占用大约两节课的时间，学校便组织学生去阶梯教室听讲座。 五班位于楼梯口旁边, 是上这层楼的必经之路，第二节课刚上到一半，已经有几个家长从窗边经过了。 有两个家长站在窗边停了下来，朝教室里看，忽得表情一变，明显是看见了自家孩子。 来的家长越来越多，纷纷站在走廊上等着, 班里瞬间成了开放式动物园。 大部分家长看见自家孩子后点头示意一下，然后走到一边等下课，有个女家长穿得青春活力，高马尾辫配上淡妆, 看见自己女儿后兴奋地拿了手机出来拍照，边拍边跟旁边家长聊天。 五班这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心理素质不错，没受外面家长们的影响，而且有家长在的情况下，教室里的学生反而听讲更认真了。 周宣怡就是一个例子，他妈妈来了后就站在窗边瞪着他，一瞧见他眼神恍惚就在窗玻璃上扣两下，比班主任还管用。 兰嫂也提前几分钟就来了，和为数不多的几个爷爷奶奶一起聊着天，简耀一直有意无意看着门外，直到打下课铃都没看见江昭的妈妈。 这节课没法拖堂，一打铃老师就放下了粉笔，等铃声响完便宣布下课。 已经到了的家长在外面就找到自家孩子，进班便朝他们座位那儿走过去，周宣怡响铃期间就跟简耀说先去阶梯教室占座，一下课便站起来，在他妈抓住他之前飞速溜了。 简耀招呼兰嫂过来坐下，交代了两句也出了教室，江昭正在门口等着他，手里还拿着笔和卷子。 简耀也退回去拿了几张卷子带上。 家长基本都进了教室，简耀左右望了一圈，问江昭：“你妈呢？还没来？” “估计在办公室。”江昭说。 “噢。”简耀现在心情还算平静，但再怎么平静也不想撞见张雪念，忙催着江昭走了。 教学楼和实验办公楼间有一条很窄的走道连着，从那儿走到办公楼再下去走一段路便是阶梯教室的入口，是一条近路。 简耀拉着江昭抄近道，一是为了少走些路，一是因为这边人少。 不仅人少，平时实验楼里甚至不亮灯，全靠窗外的自然光，虽说有摄像头，但偏暗的环境总能给人一种隐蔽感。 而且据说学校为了省钱，这边摄像头平时都是关着的。 简耀盯着墙角那个摄像头看了会儿，凑到江昭边上小声问：“我现在要是亲你一下会不会被发现？” 江昭瞥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身后楼梯口拐出来一男一女，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两人开心地窃窃私语，经过江昭和简耀身边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江昭：“你可以试试。” 简耀：“……” “算了，没那胆儿。”简耀说完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五指张开插到江昭指缝里飞速握了一下，手心都没捂热就松开，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拽着江昭继续走了。 阶梯教室这边不少人，入口处甚至有点交通堵塞，两人都不想挤，于是在边上站了会儿，等人进的差不多了才进去。 教室里分了三个组，五班的座位在左边那组最后几排，可谓摸鱼划水的风水宝地，两人刚进去就看见周宣怡在倒数第二排招手，便赶紧上去了。 “最后一排没占到，就这里可以吧？”周宣怡问。 简耀道：“无所谓，我们俩又不玩手机，最多写写作业。” “啊？你也要写作业？”周宣怡说完才看见简耀手里也拿着卷子，站起身拉他的胳膊，“那我跟你换个位子，手机带了没？借我玩会儿。” 阶梯教室的座位狭窄，坐了人后想换位子就得挤来挤去，简耀先站着让周宣怡挤过来，然后抬起长腿从江昭腿上跨过去，跨到一半人朝不经意前一歪，两只胳膊撑在江昭脑袋左右，和江昭距离很近地对视了一眼。 对视完他又收回另一条腿，翻身坐到座位上，然后拿出手机，趴在江昭身上给周宣怡递过去。 江昭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两人在逼仄的环境下换了位子，讲师也做好了准备，试了试麦便开始了一个半小时时间的讲座。 这种讲座基本上没什么人听，特别是今天这种连个老师都没有的，江昭一开始就拉出小桌子写起作业，简耀勉强听了三分钟也开始走神。 中间那组坐的都是实验班的学生，简耀随意看了眼，就看见几乎所有人都在整齐划一的埋头写作业，有的人小桌子上放了四五本书，甚至有几个连书包都背来了。 简耀心里说了句牛逼，收回视线时又在下面几排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女生扎着个马尾辫，靠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 简耀记得那个马尾辫边上的发卡。 就刚刚在办公楼那边突然出现的两个自带伤害的电灯泡。 不得不说，这种容纳一个年级还有空位的阶梯教室，还挺适合小情侣偷/情的。 虽说有摄像头，但盯得人少，而且教室这么大，就算拍到个背影也搞不清楚是谁。 简耀又四处看了看，发现这种靠在一起的小情侣不止一对，还挺多。 光他们这一组，他数到的就有四对。 真烦。 他也想这样。 简耀朝江昭那儿瞥过去，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太现实，最后只能抬起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搭在江昭腿上。 小桌子遮着腿，这么搭着别人看不出来，但属实没啥感觉。 他又往右边靠了靠，整条胳膊贴着江昭的，勉强满意了。 “坐好。”江昭道。 “不要。”简耀并不乐意并且给出合理解释，“又看不出来什么。” 江昭停下笔抬眼看了他半晌，问：“你不是带了作业么？” “又不是没时间写。”简耀说着朝周宣怡那看了眼，确定那丫拿到手机后就隔绝世间万物只剩眼里屏幕，才凑到江昭边上小声道，“我看到好几对，都贴得像连体婴儿，板凳再高点儿说不定还要打啵了。” 他这话说的夸张，但也没关系，反正目的是为了告诉江昭自己现在不太高兴。 江昭应该是听出来了，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也贴在简耀耳边轻声道：“你现在写完作业，晚上就有时间做别的事。” 简耀品了品这句话，默默拉出自己座位的小桌子，决定先写作业。 他带了三张小卷子，演讲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全部写完了。 周宣怡一个多小时时间玩爽了，讲座结束后又拽着几个人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 简耀和江昭就是其中之二。 小卖部就在阶梯教室下面，几人去的时候高一高三年级的还没赶过来，买起东西挺快，买完后一行人又边吃边回班。 家长会比讲座时间短，但还是有不少家长留在班里，几人刚出楼梯口，周宣怡就看见了自己妈，忙将零食塞到简耀手里，但他妈已经看过来了。 “周宣怡！你不好好吃饭又吃些垃圾食品！”周妈妈大吼了一声，抬手一副要打人的姿势。 “你不是说晚上要回家吃饭嘛，我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周宣怡笑着迎上去，半抱着他妈，这才看见他妈边上还站着一个女家长，衣着正式，和自己妈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那家长应该是被自己妈拉着在说话，被他打断也没恼，而是朝他身后看过去。 视线落在江昭身上。 其实江昭刚上楼张雪念就看见了，他前后的几个男生有说有笑，边上那个贴他很近，某个瞬间，张雪念似乎捕捉到江昭脸上的笑意。 或许是女人生性敏/感，也或许是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她隐隐觉得那抹笑带了不同的含义，但仅靠那一瞬间的直觉又不好下定论。 在她还想继续观察的时候，江昭已经注意到她，几乎是立刻将身边的高墙竖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江昭问。 “我了解了解你们班的情况。”张雪念走到江昭面前，说完这话后视线落到江昭旁边的男生身上。 这男生看着有些眼熟，比江昭矮一点儿，模样生得很好看，让她想起刚刚家长会上听旁边那位家长说的。 “你是叫简耀吗？”张雪念问他。 简耀本想借机会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溜走，没想到居然被张雪念问了话，只能老实回答道：“阿姨好，我叫简耀，是江昭同桌。” 他本来还想说之前我们见过，运动会的时候，又觉得这么说显得太啰嗦了。 心虚的时候，说太多反而容易出差错。 好在张雪念只是随口问了句，听完回答后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拉着江昭道：“你跟妈妈过来，妈妈跟你说几句话。” 江昭其实不太想跟张雪念说话，但顾及到简耀，还是跟着张雪念走了。 简耀跟其他几个男生回了班，将周宣怡的零食扔到他桌上，便贴在门边看江昭和张雪念。 隔这么远他也听不清两人说的话，又面对着江昭，从他那张脸上也分析不出两人在说什么，简耀看了会儿看得脖子酸，干脆不看了。 他拿着手机去了厕所，给兰嫂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家长会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就这段时间的学习状况做了个反馈，重点放在这次期中考试上，然后又说了说之后家长该做些什么。 “你们老师给你们近几次的成绩做了个统计，打印发下来了，我没拿，给你夹你物理书里了。”兰嫂说。 “知道了。”简耀说完顿了下，继续道，“我分数的事儿别跟我奶奶说。” “为什么呀？你这两次考试不是进步挺大吗？” 简耀笑着扯了下嘴角：“那也是跟之前的成绩比……我以前成绩挺好的，初中那会儿，每次都考第一呢。” “我懂，我懂，你是怕你高中这成绩掉队太严重，你奶奶知道了心里难受，想等成绩赶上来再说对吧？”兰嫂说着叹了口气，“但我不说也没用呀，你奶奶一直都知道，你这两次进步这么大，她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又又又来晚了，超可爱地鞠个躬企图萌混过关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17 20:13:18~2020-08-18 22: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不过是追更工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四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周宣怡的妈妈没待很久, 在就着家长会内容对周宣怡进行了啰里啰嗦教育以后，被周宣怡敷衍地催着走了。 临走前她经过张雪念身后，正好是那母子对话间隔的时间, 想了想还是打了声招呼。 张雪念扭头时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快, 好在周妈妈心眼儿大没注意到，她很快换上浅淡的笑容, 优雅地朝周妈妈点了点头。 等周妈妈走了，张雪念看向江昭，继续方才的对话。 “你们赵老师跟我说了, 你情况特殊，学校很重视, 也因为你的事发现了一些分班考试的漏洞, 领导和主任一起开了几次会才做出决定。”张雪念说, “你自己好好考虑。” 江昭几乎立刻就给了回答：“我不需要。” “说了让你好好考虑。”张雪念语气有些急了, 但江昭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她深吸两口气缓和下来才继续说, “你本来就该留在实验班，就算考试方案没有改，高三你也该回去，妈妈知道以前对你的控制太严格，现在我也在努力改，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也接受了，你还这么跟我犟, 有什么意义呢？” 江昭垂着眸子沉默着，身边时不时经过几个人，好奇地朝他们看几眼又走开，他抬眼越过张雪念看向班里, 却没在门边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因为他分班考试的失误，学校也发现了每年一次分班考的漏洞，其实以前就有家长和学生提过，高二的分班还能接受，高三时期的分班，往往会有同学从平行班到实验班不能快速适应，从而导致高三一整年掉队严重。 于是学校对分班考试做了调整，将高三之前的分班考提前到了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这样就能给那些平行班冲进实验班的学生更多的适应时间。 其实最初他故意考砸到平行班的行为是一个冲动之举，目的在于向张雪念证明自己待在哪里学习都一样，但他也没准备就这么一直留在平行班。 张雪念多年的掌控对他造成影响，以至于他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想到“规划”这个词。 即使是对张雪念发起反抗，他也对反抗之后的事做过详细的规划。 脱离张雪念的掌控后，他会回到自己该在的班级，度过紧张的高三，进入理想的大学。 现在脱离掌控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即使下学期回实验班，对他做过的规划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那些所谓的规划之中从来只有他自己，一旦加入一个新的人物，从源头就得修改。 张雪念知道江昭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家长会前她去了一趟班主任办公室，跟现在江昭的班主任赵进谈了将近半个小时。 赵进在这学校里教了快二十年，当过许多届班主任，但一直留在平行班。 比起卓越优异的成绩，赵进似乎更注重学生间的交流，在这半小时的谈话里他也一直在强调这个词。 他说江昭融入班级很顺利，没有因为过于优秀的成绩遭到学生的冷落，反而交了很多新朋友。 张雪念嗤之以鼻，但面上保持着对老师的基本尊重。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过于优秀的学生会遭到冷落？ 世上优秀的人那么多，即使在学校里，也有很大一批优秀的同学，江昭完全可以跟那些同学交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有不断接近优秀的人，自己才能变得更加优秀。 而赵进口中那些所谓的新朋友，据她的了解，都是一些成绩很差的学生。 了解最多的便是那个叫简耀的，赵进单独提起过很多次，在家长会上也说了很多次。 他说这孩子进步很大，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张雪念趁旁边家长走后看了看这孩子的成绩，实在接受不了赵进那番夸奖。 她发现这学生就是分班考只考了两百多分的那个人，甚至怀疑江昭和他关系好是为了气她。 “妈妈知道，你是想跟我证明，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张雪念道，“现在看来你或许是做到了，但不管怎么说，好的环境一定能让你比现在更好，你们赵老师跟我说，你现在交了不少新朋友，刚刚那些都是吧？妈妈不反对你交朋友，但还是希望你交的不是无用的朋友，而是对你以后的人生有帮助的朋友。” 有帮助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才算有帮助的？ 如果交朋友都要单纯靠成绩来判定，那这人真的能叫朋友么。“我已经考虑好了。”江昭看向张雪念，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 _ 张雪念憋了一肚子气走了。 江昭回到班上，看见门边空着的座位，问周宣怡：“简耀去哪了？” “不知道啊，我刚刚也跟我妈在外面呢。”周宣怡说着抓了把零食，又一个个丢进嘴里，“我看他好像往厕所走了，你要不去看看？” 简耀的确在厕所里。 快到上课时间，厕所里就简耀一个人，他正坐在窗边一个小凳子上，闷头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江昭走近都没发现。 “干嘛在这儿玩？”江昭问。 “哎！”简耀整个人一抖，抬头看见江昭才吁了口气，笑着推了他一下，“你要吓死我啊，怎么走路连个声都没有。” 江昭想扫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但已经被他摁息屏了：“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简耀说，“我刚跟兰嫂打了个电话，兰嫂你知道吗？就是我家……” “知道。”江昭抢答，“你家请的阿姨。” 简耀忽然被打断，脑子懵了一瞬，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对，我今天家长会拜托她来的。” 江昭站在窗边，等着简耀接下来的话。 “我之前不是故意考很差么，为了不让我妈管我，可能还有点儿叛逆心……”简耀说着笑了一下，“好吧，主要还是因为我比较叛逆。” “现在也叛逆。”江昭说。 “对。”简耀大方承认，然后没再说话。 他垂着头，看着地板上的方砖，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 挂断电话之后他一直很混乱，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看手机也只是发呆，直到江昭过来才正常了一点。 “我就是不想让我妈抢了功劳，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学习好是因为我妈，明明跟她屁关系都没。”简耀想到黎娇就没什么好脸色，但说完又平静下来，手指无意地抠着手机壳，“但这些我奶奶都不知道……我以为她不知道，我还觉得自己瞒得挺好的，结果刚刚兰嫂告诉我，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他以为他在奶奶那里还保持着初中时候的形象，热爱学习，阳光向上，每天都很无忧无虑。 他和黎娇的斗争一直隐秘在暗处，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奶奶明明知道黎娇根本不想负责，还要一个劲儿得把他往黎娇那儿塞。 他以为奶奶这样，是因为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做不到独立生活。 现在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一直以为，我奶奶老盼我快点长大，是希望我成年的意思。”简耀嗓子干涩，他无声哽咽了一下，抬手捏着江昭垂在眼前的手的指腹，“我可能一直钻死胡同了。” 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成熟，不该被当成小孩子，即使没有成年，奶奶也应该信任他。 但其实是因为他做了太多幼稚的行为，故意考的很差、故意和黎娇对着干、故意去做一些家长眼中的坏小孩才会做的事，每一件都在告诉奶奶，他其实还没有长大。 他在奶奶眼里或许一直在任性，一直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 江昭在简耀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 他牵着简耀的手，语气平静且坚定：“那就走出来。” 夕阳西下，晚霞正好落在窗外，洒下今日最后一份阳光的温暖。 简耀感受着手上的热度，虽说现在这地点不算太好，但隐秘度绝佳，他很想吻一吻眼前这个人。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结果不尽人意。 两人鼻尖快碰到的瞬间，简耀余光瞥见门口一条腿踏了进来。 他飞快后撤，顺便抽回手，点开手机屏幕假装看手机。 江昭此时正蹲着，只好也假装和他一起看手机。 低头一瞟，屏幕上赫然一个微信聊天框，框里的对话略微熟悉，顶端左侧写着备注名：狂扁男朋友 “……” 察觉到江昭杀过来的视线，简耀咳了一声，从微信退出来，装模作样地点开游戏。 躲厕所玩手机的不少见，进来的人看都没看一眼，上完厕所洗洗手就走了。 简耀关了手机，在男朋友提出质问前飞快凑上前狠狠堵住他的嘴。 完事儿后这一劫算是过去了，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如果没遇见你，我可能会一直保持以前那样。”简耀语气轻松了一些，笑着说，“我也不知道那种样子能坚持多久，可能坚持到高考，然后考出一个满意的成绩，也可能坚持不住干脆放弃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在这学期开始之前，在得知奶奶做了胃全切手术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如果没有碰见江昭，他不会有学习的动力，可能那个时候就会决定放弃，然后一心一意陪奶奶。 奶奶会尊重他的想法，不会责怪他的变化，但也会一直担心他，他永远都是那个走不出来的孩子。 “还好有你。”简耀说。 他还想说点别的，但又觉得说多了显得矫情，就跟郑孟阳说的像个少女似的。 他，简巨大无敌帅比耀，绝不承认自己像少女。 心里那点郁结算是解开了，简耀倍感轻松，又问江昭：“你妈找你说啥了？” “没什么。”江昭站起身，又低头给了他个“要说出去再说”的眼神，走出厕所后才继续道，“学校改了分班规则，高三前那次分班考提前到这学期期末以后了。” 简耀“噢”了一声：“你怎么想，要考回去吗？” 江昭脚步一顿，看向简耀：“你怎么想？叛逆少年？” 简耀：“……” 简耀还真没想过。 他沉默着没说话，江昭也没追问，继续走回班里。 分班考试改革的事张雪念只是提前了一点知道，晚自习开始前，赵进就在班里说了。 这个消息来势汹汹，虽说平行班能考进实验班的人很少，但也给了那少数人不小的打击。 稍微好点儿的是赵进说这次改革决定的仓促，老师没时间准备试卷，所以分班考和期末考合并，考试的题目会偏向于基础题，相比以前的分班考试会简单一些。 班里闹哄哄一片，前几名以刘嘉逸带头，问了赵进不少问题，明显是既兴奋又紧张，而最首的那位江昭同学却一如既往的淡定。 与其说是淡定，倒不如说……好像有点烦躁。 从刚刚两人话题结束后，简耀就一直保持沉默。 江昭低头写着题，强迫自己没朝简耀那边看。 他无所谓待在哪个班，甚至在去找简耀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可听了简耀那番话以后，他又觉得这个决定是可以更改的，他和简耀能有更好的选择。 但这一点点希望还没燃起来，就被简耀一盆冷水浇灭了。 一直到晚自习上课，两人都非常安静。 江昭尽量专注地听着课，感觉到旁边那人戳了他两下，但他没理。 那人似乎是放弃了，没过一会儿又有一坨废纸扔到他桌上。 江昭看了眼废纸又看简耀，就见简耀撑着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听课。 江昭将那坨废纸展开，看见里面练了也毫无长进的丑字。 【我陪你考回去吧】 简耀尽量将视线对准黑板，等江昭写完字将纸条扔回来，又端了会儿架子才拿起来看。 【你不叛逆了？】 没一会儿废纸就扔了回来，这次某人连揉都懒得揉，满是折痕的纸皱巴巴地飘到桌上，一低眼就能看见。 【叛逆期过了 只想跟你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简耀：这次是真的要崛起了 今天写的早就提前更新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18 22:50:47~2020-08-19 17: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丞哥赢的酒 16瓶；落鲸吞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越来越好”, 现在看来，他们的确是在朝这个方向前进着。 但简耀不觉得他是这段路上的引路人，他只是被江昭牵着从迷茫和反叛的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牵着朝那个看不见却亮着光的“未来”走。 他依旧不能接受黎娇, 但也不会再为黎娇自毁前程。 要向着更美好的未来走，和江昭一起。 他们可以一起学习, 一起进步，晚上的独处时间还能做一些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拥抱、亲吻，这些简耀以为他不需求的亲密行为, 现在却成了他最渴望的。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挺烦人，但也没办法, 见到江昭就忍不住。 周六晚上, 简耀以练字为由, 霸占了江昭的座位, 让江昭坐去了床头。 边练字边走神，装模作样练了两张纸, 手机嗡的震了一下，简耀迅速回神，扔下笔就拿起手机看。 郑孟阳给他发来了一条链接，简耀点进去，就看见黑色加粗的标题：火锅蘸料怎么配？海底捞六种酱料调配攻略！ 简耀：“……” 郑孟阳：这个牛逼了 郑孟阳：我就看着这调料都馋的流口水 简耀心说你就在那儿尬吹吧，发了个神经病的表情包过去，然后敲字。 简耀：什么时候吃？ 郑孟阳：嘿嘿 郑孟阳：您定 简耀：明天六点？我先预定 郑孟阳：okkk 简耀预约了位置, 想了想又抬手在江昭眼前挥了两下，道：“我答应郑孟阳请他吃饭，就明天晚上。” 江昭没多问什么，“嗯”了一声。 “吃之前要不要干点别的？就我们俩。”简耀说着别扭了一下, 继续说，“约个会看个电影啥的。” 江昭抬眼看着简耀，看了会儿又垂头继续看题，道：“在家不就行了么。” “……？” 简耀一脸问号地看着江昭，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个叫情商的玩意儿，但失败了。 “你懂什么。”他有些无语地白了江昭一眼，“这叫仪式感，哪有情侣在家里约会的。” 简耀懒得再跟江昭说，拿出手机点开购票网站看起明天的电影票。 他没有一个人看电影的癖好，去电影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电影也没什么特殊要求，再看江昭还在埋头写题，估计他也没有。 于是选电影的重点就在人数上。 越少越好……最好就他们俩。 近期几场电影都挺火爆，又是周日，海底捞附近的电影院人都挺多，唯一人少的电影在上午九点半，是个偏文艺的爱情片，时间又早，现在也就中间有两个位子有人。 简耀在心里算了算，从这边到电影院要半小时，八点半左右起床，还能接受。 于是他没再犹豫，挑了最后一排中间两个位子，选了购票。 “明天早上九点半。”简耀说完凑近江昭，双手合十道，“如果八点半我还没醒，请一定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江昭正在写字，听了他的话顿住笔，问他：“怎么拽？” 简耀想也不想就回：“把我被子掀了，越粗鲁越好。” 时间过去了两秒，短暂的安静期间，简耀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问题。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跟江昭是情侣。 情侣住一起……应该怎么睡？ 他脑子里钻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早点睡觉。”江昭说，“八点半还起不来，你是猪么。” 简耀：“……你才是猪。” 这话说的很像小学生斗嘴，简耀没再继续说下去，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头朝自己床上看了眼。 猫正四仰八叉地睡在他的床中间，陷在叠好的软绵的被子里，前爪伸在外面，弯成一个“7”。 “你儿子最近总喜欢跟我抢床睡，你都不管管？”简耀指着床笑着说，“是不是平时我不在的时候它都睡我床上？” “嗯。”江昭随意道，“让给它算了。” 简耀：“那我睡哪？” “……” 又是诡异的静谧，江昭看了简耀一眼，简耀觉得那眼神不太正常。 某些不太好的想法又蹭蹭蹭钻了出来。 简耀在心里连喊了三声停，决定暂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洗洗睡觉。”简耀边走边说，去床上拿了换洗衣服，顺便摸了两下猫脑袋，警告道，“你还能睡十分钟，等我洗完出来就送你滚蛋。” 第二天一早，简耀很争气的没当猪。 猫最近可能到了叛逆期，爱霸占简耀的床睡觉不说，醒了还爱坐在床上看窗外，为了坐得高看得远，猫便坐在了床的最高处——简耀身上。 也不知道这么坐了多久，简耀被压醒了。 江昭晨跑顺便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简耀已经洗漱完毕，正在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里挑挑拣拣。 等他搭配完毕，又解决完早餐，两个人就出门了。 走在路上时简耀还挺兴奋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看场电影，他也觉得挺有意义。 在地铁站等地铁的时间，简耀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玻璃上的倒影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 江昭站在他边上看他编辑内容，文字框里输了“第一次约会”几个字。 等简耀发完，江昭问：“看完电影干什么？” “不知道，吃个饭？”简耀想了想道，“那边挺多店的，有商场还有几条街可以逛逛，我记得有个书店，可以坐里面看书，等会儿去找找。” 江昭说了声“行”，地铁便来了，两人选了角落处站着，江昭抓着扶手，简耀抓江昭。 其实做什么，对两人来说都不重要。 他们享受的是现在这种时刻，没有熟悉的人注视他们，可以不用顾虑太多。 电影厅里只有七个人，除去他们还有一对情侣和三个女生，都坐在影厅中间。 简耀买了盒爆米花抱在手里，边吃边朝上面走，刚坐下就将两人座位间的扶手推上去了。 简耀将爆米花放腿上，看着屏幕摊开手，手心朝上地搭在江昭腿上：“手来。” “……”江昭将手放上去，提醒道，“电影院有摄像头。” 黑暗中的简耀胆大包天，嘁了一声道：“那咋了，牵手又不犯法，电影院还管这个？” 江昭笑了一声，靠着椅背，也看向屏幕。 等广告播完即将进入正片时，整个影厅都陷入黑暗，江昭感觉到边上的人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有气息靠到自己耳边。 简耀下巴抵在江昭肩上，贴在江昭耳边轻声道：“亲嘴也不犯法。” 一场电影结束，简耀对电影做出评价：还不错。 至于怎么不错哪里不错，他也不知道，除了记得两个主角的名字，甚至连剧情线都没捋清楚。 不过无所谓，反正江昭跟他情况差不多。 两人解决了一大盒爆米花，肚子不饿，于是一路走一路随便吃了点别的，就去找简耀说的那家书店了。 书店在街道尽头，店里很安静，每层楼都有一块区域有桌子板凳，像个小型图书馆。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看了会儿书写了会儿题，直到天色渐暗，太阳和月亮快要交接的时候才离开。 秋天的傍晚自带凉爽，街上人渐渐多了，嘈杂的声音响在夕阳西下的昏暗朦胧中，是一种安逸的热闹。 简耀被这种氛围带动的有些兴奋，一路逛一路拍着照，再将照片传到朋友圈里记录下来。 街边的矮树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小灯，此时纷纷亮起来，最高的那棵站了不少人拍照，简耀想跟江昭拍一张，奈何江昭宁死不屈，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牵着江昭的手远远拍了一张牵手照。 照完后就没再松开。 反正没有穿校服，也不在校园，可以短暂抛开自己的身份。 至少现在，他们只是一对热恋中的恋人，正在进行美好的约会。 约完会后再找只狗虐一虐。 郑孟狗……哦不，郑孟阳给简耀打电话说自己到海底捞的时候，简耀还拉着江昭在另一条街上逛。 他要郑孟阳先点菜，两人到地方的时候，桌上菜都上好了。 郑孟阳怨念地盯着他们俩坐下，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不来也行，我一个人也能吃完。” 简耀还处在约会的兴奋当中，毫不留情地说：“那不行，今天的重点菜是狗粮。” “……操。”郑孟阳将肉扔进锅里，“友尽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简耀还是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和同性秀恩爱，除了吃江昭煮好的菜以外也没有其他过分的互动。 “上次我们仨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们俩还是看我秀恩爱的单身狗，现在呢？”郑孟阳边说边吃边叹气，“真是物是人非啊。” “你再找新的呗。”简耀无所谓地说，“说起来你好久没新女朋友了吧？上次受伤了？” “是有点受伤，但不是因为这个。”郑孟阳说，“我高三不是要出国吗，也没多久了，到时候我去国外找大波姐姐去。” 郑孟阳说着猥琐地笑了笑，简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郑孟阳出国的事他是知道的，之前高一就说过，那个时候简耀心里还有些郁闷，毕竟就这么一个知心朋友，他有点舍不得。 郑孟阳应该是知道他的想法，那次提了以后就再没找他说过这个话题，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简耀愣了会儿神，一个漏勺摆到他眼前，轻轻一歪，勺里的食物全进了他盘里。 “欸！江昭，你这就不厚道了吧？那肉是我放的！”郑孟阳在对面拿筷子敲碗。 江昭瞥他一眼：“你放了又不吃，喂锅么？” 郑孟阳不服：“我就喂锅咋了吧。” 江昭：“喂了干什么，锅是你女朋友？” 郑孟阳：“……” 简耀边吃边笑。 他和郑孟阳说了准备和江昭一起考回实验班的事，郑孟阳一脸老父亲的欣慰，一句“儿子终于长大了”，被江昭暗中抢走了半盘肉。 一顿饭吃完，三人坐地铁到学校附近，然后各回各家。 时间不早了，简耀决定直接回樱花小区，和郑孟阳道别以后，江昭送简耀到了家门口。 两人站在楼下，简耀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上楼了。 今天一天收获挺多，手也牵了抱也抱了还亲了很多次，但要说再见的时候他还是非常不愿意。 “……我是不是有点像少女？”简耀牵着江昭问，“郑孟阳说的，我之前还觉得他在放屁，现在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江昭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话，道，“上去吧。” “再等会儿。”简耀说，“站一站，利于消食。” 江昭想说他们走这一路已经消得差不多，但看着简耀那副有点儿郁闷的模样，话又被憋回去。 他张口想哄两句，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除了哭喊声，还有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的吼声。 简耀仰头看过去，再看向江昭时脸上有些懵：“好像是我家。” 混乱的声音还在继续，听不清在说什么，简耀松开江昭的手，几步跨上台阶朝楼上跑去。 离家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简耀走到门口时，似乎听到黎娇大叫了一声，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简耀慌忙找出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混乱，宋明强背对着大门口站着，宋阳站在卧室门口，听到声音朝简耀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茫然和恐惧。 电视机旁边的花瓶被撞倒在地，碎成一片，瓶里的石子撒了一地，几束假花躺在石子间。 黎娇狼狈不堪地侧倒在地，胳膊肘撑在石子上，头发乱糟糟地遮住整张脸，右手捂住脸，低着头无声地抽泣着。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这章是一章平平无奇谈恋爱的过渡章，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无聊 可能因为文比较慢热，题材也有点温凉（最最最主要原因还是作者水平有限），收订一直不是很好，有一点想嘤嘤嘤QAQ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今天心态有点点崩，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以后绝不再犯 爱你们MUA！ ———— 感谢在2020-08-19 17:46:44~2020-08-20 22:0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江昭跟在简耀后面上了楼, 一眼看见屋里的狼藉，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一道缝，慢慢开了一半, 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探出头。 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朝对门里头瞄了一眼，收回视线时又对上江昭的脸, 愣了愣，然后装作不明所以，碎碎念着关上门。 就这么一个插曲的时间，江昭再朝简耀那儿看去时, 简耀已经进了屋。 黎娇撑着地坐起身, 仰头瞪着宋明强，眼圈发红，左边脸颊红肿。 她在地上抓了把石子就朝宋明强扔过去, 尖叫出声：“宋明强, 你这个疯子！” 宋明强退了几步, 没能躲开全部攻击, 几个石子打在他腿上, 他不甘示弱, 恶狠狠地回骂道：“老子疯子？你他妈神经病！” 简耀走到宋阳边上, 皱着眉问他：“怎么回事？” 宋阳看着简耀，又撇着嘴看向另一边, 留给简耀一个后脑勺，仿佛简耀是空气。 简耀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毛躁，捏着拳头忍住打他的冲动，朝宋明强和黎娇那边看去。 黎娇和宋明强不是第一次吵架，大多数时候都以宋明强摔门而去为结局, 今天这样是简耀第一次见。 他不知道黎娇做了什么激怒了宋明强，但不管怎么说，宋明强动手打人都不对。 “我神经病？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你能在这里待这么久？”黎娇说着抽泣起来，声音也变得嘶哑，“你来这边这么多年，赚的钱连你自己都养不起，还要往家里送，你吃我的住我的，自己儿子什么都不管，你就是个废物！废物！” “操，你再骂一句试试？”宋明强面色狰狞地指着黎娇，“你还有脸骂我？你他妈以前要是不跟男人睡，你能在这混下去么！” 简耀一怔，拧着眉上前一步：“你说话注意点！” “关你鸡/把事，你他妈管老子说话？”宋明强已经气得失去理智，扬手对简耀狠狠一推，似乎这时才看清他是谁，转身将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怒气撒到他身上，“狗娘养的东西，有点破钱就了不起？老子稀罕你这房子？” 宋明强口无遮拦的话让简耀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他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怒意、烦躁，各种坏情绪撞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忽然被人抓住手腕，朝后带了两步，江昭挡在他前面，垂眼看着宋明强，声音冷到低谷：“不稀罕就滚。” 宋明强没见过江昭，如此混乱的场景，黎娇和宋阳应该也没反应过来。江昭这句话一下削弱了宋明强的士气，周围竟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宋明强将注意力转移到宋阳身上，朝他道：“宋阳，去清你的东西，跟我回家。” 宋阳还游离在争吵之外，听到他爸对他说话才回过神，一脸懵逼地“嗯？”了一声，又“哦”了好几下，转身回卧室去了。 宋明强也跟去卧室，黎娇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三两下爬起来，冲到宋明强身后拽住他，语气变得有些急躁：“要走你自己走，你拉宋阳干什么！” “老子儿子不跟着老子难道跟你？”宋明强嫌恶地甩开黎娇，冲卧室里喊，“宋阳，你自己说，你想不想继续在这里上学。” 宋阳正将几个玩具模型从柜子里拿出来，闻声抱着模型站好，边摇头边拖长音道：“不——想——” 黎娇边气边哭，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听了这话尖叫着冲进卧室里，宋阳慌忙护着怀里的模型朝后躲，宋明强也冲进去拽黎娇。 卧室狭小的空间挤着三个人，黎娇力气不比宋明强，挣脱不开他，只能疯狂地挣扎哭喊，像一个发病的疯子。 简耀被吵得无法正常思考，下意识上前，本能地想劝几句，又被江昭扣住肩膀。 江昭一手牵着简耀手腕，另一手拦住简耀的肩膀，带着他转身：“走吧，回我那。” 简耀朝卧室里看过去：“但是他们——” “简耀，这是他们的事。”江昭注视简耀的眼睛，等着简耀慢慢冷静下来，大拇指在他腕骨凸起处摩挲，低声安抚道，“跟我回家。” 简耀任由江昭揽着自己出去，将黎娇一家三口的争吵声关在了身后的屋字里。 两人走到楼下，争吵声还在简耀脑子里不断回放，直到走出这条街才缓缓消失。 简耀跟着江昭回了小破屋，一路无话。 他回去随意洗了个澡就窝到床上看手机，猫正到了睡觉的时间，不管不顾地跳到他身上，他便顺手将猫捞进怀里。 他面朝窗户侧身躺着，疲惫感侵袭而来，但意识又很清醒。 黎娇一家的事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虽然也是黎娇的儿子，但对宋明强和宋阳来说是外人，更何况黎娇也没拿他当儿子。 他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这样不和的家庭存在，真的会有这样互相折磨却不肯放手的家人。 黎娇、宋明强、宋阳，这样三个人，他一个都不能理解。 简耀不想再想黎娇的事，将注意力集中到玩手机上。 还好周末大家动态更新得勤快，还有正在热头上的校园表白墙勤奋投稿，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挺多，倒不至于躺着没事干。 也不知看了多久，后颈忽然一凉，简耀缩了下脖子，转头看见江昭蹲在他床边。 江昭刚洗漱完，头发还有些湿，看简耀回头，还沾着水的指尖在他头发上拨了两下。 “干嘛？”简耀问。 “不干嘛。”江昭说。 这么扭头的姿势不太舒服，简耀干脆翻身面向江昭，仰着头看他。 江昭随意拨弄着简耀的头发，不说话也不和他对视，就这么在旁边呆着。 这人没什么浪漫细胞，损起人倒是张口就来，分分钟把人肺气炸，但要他安慰人恐怕比登天都难。 他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像现在这样别扭地陪在身边。 简耀忽得笑起来，抬手勾住江昭脖子，看着他道：“我没事。” “就是没见过那场面，有点懵。”简耀说，“可能还是被吓到了，不过没事，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江昭：“……” 江昭拨头发的手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扫了简耀一眼。 还会调戏人，看来没什么问题。 他勉为其难亲了简耀一下，然后起身走去门口，关灯睡觉。 虽说简耀自己也觉得没受这事儿的影响，但晚上睡着后他竟然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他爸爸简封了。 因为只看过简封年轻时候的照片，梦里那张脸有些模糊，但他知道那是他爸。 他看见简封和黎娇站在一起，亲密地牵着手，看见他后又纷纷抬起另一只手朝他这儿伸过来。 就在他快触碰到的时候，周围的景象轰然倒塌，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他就醒了。 屋子里还黑着，仅有一些朦胧月光，简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现在醒了过来，他一时困意全无。 他转头看了大床上的江昭一眼，又埋到枕头里培养睡意。 夜深人静，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 对黎娇而言，宋阳几乎是她的全部，她也为宋阳付出了很多。 如果，要是他爸没有意外死亡，要是黎娇没有扔下他……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会有一个和睦的家吗？ 他不会像宋阳那样不懂事。 那黎娇会不会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 简耀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再次睡着，后半晚依旧睡得不踏实，似乎一直处于浅眠的状态，他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江昭起床的声音。 屋子里有了很轻的动静，简耀反而平静下来，在天亮之前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简耀感觉自己眼皮都黏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他被人推搡着，听到江昭在喊他起床，但就是不想动，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 “简耀。”江昭又喊了一声，看着埋在被子里的那一团，想到不久前郑孟阳给他示范的喊人大法，内心挣扎许久，实在是学不来，只能毫无威慑力地说，“六点四十了，起床。” 六点四十。 简耀清醒了五秒，大脑飞速运转。 起床穿衣服两分钟，洗漱四分钟，跑去学校五分钟…… 他伸出一根弯曲的食指，闷声道：“……再睡九分钟。” 江昭：“……” 江昭想起周六晚上某人说的话，决定适用一番，沉默地站起身，弯腰拎着被子猛地一掀。 一阵风“哗”地刮起，简耀身上一轻，瞬间察觉到窝没了，猛地清醒过来。 他总算睁开眼，胳膊肘撑着床，一脸懵逼地看着江昭。 江昭手里还拿着被子，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地道：“起床。” “……”简耀被这眼神冻醒了，但人还有些呆，揉着眼睛道，“不是说了再睡九分钟。” “你不吃饭了？”江昭说着将手里的被子随意折了几下，堆到简耀脚边。 扔下被子时，江昭的视线晃到简耀某处地方，眼底暗了一秒，又很快恢复过来。简耀也注意到江昭的视线。 他低头朝自己裤子看过去，心里由衷地发出一声：操…… 睡昏了头，他自己醒来时都没发现…… 简耀蹬了两下腿坐直了，随手扯过脚边的被子圈住腰，江昭已经站了起来。 简耀低着头眼神乱瞟，有点儿尴尬还有点儿难堪，内心挣扎数秒后还是接受了现实，捂着脸呼了口气。 “……让我静会儿。”简耀有气无力地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捂在脸上的手摆出一个“耶”的手势，“两分钟。” 江昭没说话，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20 22:04:41~2020-08-21 20: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Mint 32瓶；三四王 10瓶；冬木瓜、听筠客、许棠棠棠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简耀说的两分钟有点儿长, 真实时间大概有五分钟。 如果不是再拖下去上学要迟到，他很想就这么一直赖在床上装死。 他和猫同步看着窗外，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男生嘛, 这些都是这个年纪的正常生理现象，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而且这事儿再怎么看也是江昭乱掀他被子在前，是江昭有错, 该尴尬的也该是他才对。 简耀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坦坦荡荡走出去，对上江昭的视线时又一秒变成怂包。 怂包缩了下脖子，又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两声, 低着脑袋溜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洗漱完出来, 江昭拎着简耀那份早餐站在门口，催道：“路上吃吧，要迟到了。” 简耀路上吃了一半, 到了学校又加入门口吃早餐的几个兄弟中吃完了剩下的, 再进教室时早上的尴尬劲儿总算过了。 江昭也没再提, 这场意外便在两人的沉默中消散了。 一天在周一综合征中过去, 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简耀上课听得更认真了。 以前他也听讲, 但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要睡不睡的困状, 或是转着笔看似神游的状态，反正看着就跟没听讲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 他要和江昭考回去，也就不必继续做什么隐瞒实力的蠢事，不仅上课正大光明地听讲，他还能大方地和江昭讨论题目，周宣怡在后面都看傻了。 周宣怡抽着空闲时间戳简耀的背, 问他：“你是不是被谁借尸还魂了？” “咒谁呢你。”简耀翻了个白眼，又笑着说，“就是你简爸爸本人，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引领我们组走向人生巅峰。” 周宣怡朝简耀竖起大拇指：“牛逼。” 夸完他继续道：“你加把劲，下次咱们组超过倒数第三，就回后排坐去，这位置坐的我都快斜视了。” 简耀觉得在理，颔首回应。 一天的课程结束，简耀跟江昭一起回了小破屋。 两人照常边写作业边做一些情侣做的事，简耀却有些心不在焉。 昨晚从家里出来后就和黎娇断了联系，夜里黎娇也没打电话来问他人在哪，简耀本来不太在意，现在离回家时间越来越近，疑惑的想法便一个个钻出来。 也不知道昨晚那事儿解决没，是怎么吵起来的，最后又是怎么收的场？ 他越想越乱，吻江昭几下都不敢加深，怕亲着亲着脑子里冒出黎娇的脸。 ……那也太恐怖了。 “要不我今天早点回去。”简耀趴桌上看着床头的江昭，现在这座位已经完全被他霸占了。 “嗯。”江昭顿了一下，放下笔准备起身，“我陪你。” 简耀压住他：“不用，夫妻没有隔夜仇，他们总不会从昨天吵到今天……要真吵了我就回来，反正我肯定不会再管他们的事了。” 简耀和江昭做了一连番的保证，就差直接写保证书了，终于得到放行许可。 真到家时他还是有些忐忑，他厌恶吵架的氛围，原形毕露的丑态、刺耳的争吵，都会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就算在路上撞见陌生人吵架，他也会绕的远远的。 家里异常安静，昨天打碎的花瓶和石子假花还在地上躺着，鞋架上少了好几双鞋，看上去空了不少，如果不是玄关处摆着鞋、客厅亮着灯，简耀几乎以为家里没有人。 他朝客厅看过去，就看见黎娇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涣散地盯着某处，似乎都没发现有人回来。 黎娇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打理了一番，随意束在脑后，她脸上化着淡妆，却遮不住面上的疲态，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让她的脸显出病态的苍白。 不得不说，黎娇其实长得挺漂亮，虽然没有刻意保养过，但皮肤也很好，看上去不像生过两个孩子。 简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黎娇，黎娇也化着淡淡的妆容，看他的时候浅浅的笑，那时候他很拘谨，不太好意思说话，黎娇还会笑着安抚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黎娇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黎娇又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简耀换好鞋，走回自己卧室，放下书包后又走出来，站到黎娇面前。 黎娇仍然魂不守舍地发着呆，好像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简耀抿了抿唇，压着嗓音问：“吃饭没？” 黎娇总算有了些反应，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摇头。 已经十点了。 简耀又站了一会儿，想问黎娇宋明强呢，又觉得黎娇现在的状态不能问。黎娇眼神又涣散开，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简耀几次想要回自己房间去，看到黎娇这样又半天动不了脚。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后弯腰拿起茶几边的垃圾桶，走向碎花瓶。 简耀将大块的碎片捡起来，又将散落在各处的石子聚到一起，抓起来朝桶里扔。 石子和碎片碰撞，突兀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些碎石被黎娇扔的很远，简耀站起来走几步才能捡到。 捡的差不多后，他拿了扫帚将剩下的扫在一起，准备清理完这些就回房间去，黎娇却在此时主动说了话。 “你吃了吗？”黎娇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出昨夜嘶吼过的痕迹。 简耀远远看过去，对上黎娇的视线，不由一愣。 黎娇眼睛还有些红肿，即使化妆也遮不住，也或许是她上班回来后又哭了一场。 她双眼无神，好像被抽空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麻木，甚至有些柔弱。 简耀不动声色地轻咬了一下唇角，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没吃，你要给我做么？” _ 黎娇煮了两碗面端到餐桌上，其中一碗推到简耀面前。 简耀挑着面，嗓子里有些涩，先喝了口汤才好一些。 他其实放学时就吃过了，现在还没饿，每次只挑几根面，吃得很慢，黎娇也没在意。 两人面对面吃着，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却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 在简耀以为这个沉默会一直持续到用餐结束时，黎娇说话了。 “好吃吗？”黎娇问。 “嗯。”简耀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是蛋煮久了。” 黎娇似乎一愣，“啊”了一声：“我记混了，宋阳爱吃这种。” “……”简耀没抬头，将蛋塞进嘴里。 “宋明强回去了。”黎娇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回他老家，在H市，离这边挺远的。” 简耀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宋阳也回去了。” “……他不上学了？” “回去上，那边也有学校。” “……嗯。” 简耀没再听到声音，抬眼看了眼黎娇，发现她又看着某处发起呆，犹豫了一会儿，问：“那你呢？”“我？”黎娇笑了一声。 良久，她才继续说：“我也得回去。” 那我呢？ 简耀心里冒出这个声音，又被他压下去。 他一直想摆脱黎娇，现在不是正好。 “你奶奶给我的钱，我会全给你。”黎娇道，“她一学期给一次，下次我去找她让她一次性给我，然后我全转交给你。” “房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这学期房租已经交了，也退不了……我答应你奶奶高中三年对你负责，她肯定不让我走……” “你走吧。”简耀垂着眼，扯了下嘴角道，“我不会跟我奶奶说。” 黎娇哽咽了一下，半天没再说出话。 简耀不再理她，继续埋头吃面。 “你想知道我跟你爸的事么。”黎娇忽然问，问完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事。” “我想。”简耀道，“你说。” 黎娇估计没料到简耀这个反应，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跟你爸其实没什么感情，说实话我都有点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就记得挺帅的，要不然当时我也不会找上他。” 简耀静静听着，他的确一直好奇黎娇和简封的事，有时候他也脑补过。 他不太相信当初听邻居那婆婆说的话，爷爷奶奶总会缅怀简封，简封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不错的形象。 他甚至想过，或许黎娇和简封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感情，他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毫无意义的，他是那段感情的见证。 可黎娇的话却将他的幻想全打碎了。 黎娇出生在H市，和宋明强是包办婚姻。 按家里的意思，她到了年龄就该和宋明强结婚，但是她不愿意，于是悄悄攒了一笔钱跑了。 H市一直落后，她待得地方更是如此，那时她还年轻，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对外界毫不了解，于是只身一人跑到C市，企图闯出一番天地。 C市虽说不是一线城市，但也足够繁荣，黎娇来了之后才发现，她攒的那些积蓄对这里来说屁都不是，根本撑不了很久。 她找到一个工作，但很累，还赚不到钱，她在这边待了一个月就想打退堂鼓，但那时她年轻气盛，过度的自尊心让她不肯放下面子回家。 “我那时候其实真的准备回去结婚算了。”黎娇道，“但是我当时的室友劝我别回去，她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说我长得漂亮，完全可以在这边傍个大款。” “她比较放得开，就教我化妆打扮，然后带我去酒吧玩……我就是在那里碰见你爸的。” 简封的撩人技术很厉害，自以为将黎娇耍得团团转，黎娇也确实受了影响，但看中的也不是简封这人，而是他家里有钱。 对简封来说，送几百块几千块的东西都算不了什么，但对黎娇来说，那些东西都是她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爱慕虚荣是天性，黎娇更是如此，她享受简封给她带来的一切，至于感情什么的，她其实没怎么在意，这种想法倒和简封极其相似。 简封对黎娇腻了以后给了她挺多钱，黎娇也心满意足，拿了钱就没再纠缠。 结果没过多久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怀你的时候其实挺高兴的，也没准备打掉。”黎娇说，“本来想着生下来以后，我就带着回去找简封，说不定能安定下来，和他一起总比回去和宋明强一起好，结果没过几个月，他居然出意外死了。” “那个时候都怀你六七个月了，我也舍不得再打掉，其实我有想过自己养着你，但是我生你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你刚生下来情况也不太好，就那段时间简封给我的钱花了一大半，我是真的有点怕，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哪里养得起你，我实在没办法，就把你送回去了。” “你在那边也挺好的，至少比跟着我好。”黎娇眼神又开始游离，“倒是我自己，这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命？” 简耀在说话间已经放下筷子，半晌才抬起头，看着黎娇：“你信这个？” “我本来也不信。”黎娇说着叹了口气，“但是现在我开始信了，好像真的有什么牵着我，有个命运框着我，我怎么挣扎都跳不出来。” “不是。”简耀说，“你的命怎么样，跟命运屁关系都没有。” 他站起身，似乎是做出某种决断，垂眼看着黎娇道：“都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黎娇还坐在餐桌前发愣，简耀将碗筷收拾好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不再去想黎娇的事，从包里拿出手机，就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除了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一个“？”。 看似平凡，却让简耀背脊一凉，慌忙敲字回话。 Y：刚跟我妈说了会儿话 那头秒回。 江昭：说什么 Y：没什么，宋明强带他儿子回老家了，我妈也要回去 江昭：那你呢？ 简耀怔了一下，有点迷茫。 迷茫了半秒他又清醒过来。 Y：我咋了 Y：我不是还有你吗？ Y：等我妈走了陪我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21 20:43:13~2020-08-22 21: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四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黎娇第二天就买了车票走了。 刚进屋时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除了玄关处少了很多双鞋，电视柜上缺了一个花瓶，似乎和简耀平时回家没有两样。 但当路过黎娇和宋阳的卧室时, 余光瞥见房间里空空荡荡, 简耀又觉得这一段路走得有些闷不过气。 太安静了。 以前家里也是这么安静吗？ 这里已经不能算作家了。 简耀恍惚地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时忘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愣神半天不知不觉间拿出了手机。 他点开微信，看见聊天界面的人，那种说不出的难受感才消散了一些。 Y：我妈已经走了 江昭：那我过来？ Y：过来干嘛？ 简耀看着两人的聊天框, 居然从这几句对话中品出一丝丝诡异, 思绪瞬间飘得有点偏，又被江昭的回复打回现实。 江昭：搬家 啊对。 他昨天说了等黎娇走了就搬去江昭那边来着。 其实他还想过要江昭搬过来, 毕竟这边地方大，离学校也不远, 但很快又自己否决了。 也算是出于私心吧, 小破屋虽然是小了点, 但那里有一种家的归属感，也确实是他家的房子。 他希望他和江昭的回忆是美好而完整的，而不是在某一处突然断掉, 以后忆起时每个地方能有迹可循。 简耀扫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Y：明天搬吧, 今天太晚了 江昭：嗯 简耀又愣了几秒, 察觉暂时没什么想说的了, 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界面上方又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简耀刚起一半身又坐下，等着那边的消息。 江昭：那人先搬过来 人十五分钟就搬到了。 一并带来的还有一些换洗衣物和几双常穿的鞋。 简耀将衣服放进衣柜，鞋放进鞋架, 然后站在鞋架边上不动了。 直到猫凑到他脚边闻鞋架上突然多出来的鞋，他才回过神，转头朝江昭道：“好像没别的东西要搬了。” 尽管如此，周三放学后，两人还是又回去了一次。 简耀本想带上常用的水杯或者常用的贴身物品，又发现这些东西在江昭那里都有，就连枕头被套也不需要，他睡觉不在意这些，平时周末在江昭那睡得挺好。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居然没一样东西是他必须带走的。 最后两人两手空空地离开，简耀在路上低着头沉默地走，又收到黎娇的转账信息。 黎娇将奶奶这学期给的费用全转给了简耀，还在备注上嘱咐他一个人注意安全，简耀对着屏幕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起胳膊怼了江昭几下，笑着说：“我发财了，走走走，请你吃大餐。” 这个点高三已经开始最后一节晚自习，高二的学生也差不多都回家了，学校对面还有几家饭馆没关门，简耀挑了其中一家，拉着江昭进去。 所谓的大餐，也不过是小饭馆的几个家常菜，唯一和大相关的大概就是盘子挺大，但两人吃得挺开心。 店里只剩他们两人，坐在二楼吃着，天色已晚，老板娘已经在准备关门了，不过没来催他们。 “我妈说这学期过完那边房子就退了，她去跟我奶奶商量，让她同意我住校。” 江昭抬起头看他：“你要住校？” “当然不住了。”简耀说，“以前有这个想法，你刚租房的时候我还跟我奶奶提过，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到时候再说吧，看我妈有啥主意，实在不行就说你退房了，我和我妈住小破屋，你舅舅不是还挺支持我俩合租，到时候跟他通个气，别让我奶奶知道就行。”简耀计划着，又笑着半开玩笑似的说，“那你房租也省了，要不你现在就别给了，我现在暴富，以后还要长期住你那儿，再说了，我们现在的关系还谈钱不奇怪吗？” 江昭没理他后面这些话，沉思片刻后道：“我和你一起住校也行。” “不要，不行，我拒绝。”简耀迅速否决三连，“我们学校八人寝，为啥要放着好好的二人世界不住跑去住那种鬼地方？我还想……抱你亲你呢。” 简耀后面几个字说的含含糊糊，低着头戳盘子里剩的菜渣。 江昭忍俊不禁。 “而且小破屋挺好的。”简耀忽然沉静下来，眼眸里闪过不明情绪，很快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家。” 简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执着于家这个概念。 他本来以为自己其实很无所谓这些，但许多时候，他又总会幻想。 最初和黎娇接触的时候，他也有把黎娇当成家人，结果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僵持，到现在甚至形同陌路。 他从来没把樱花小区那儿的房子当成一个家，但黎娇走了以后，他居然会有点难受。 觉得自己没家了。 简耀看着眼前的菜盘子，心里又开始感觉堵得慌。 奶奶那儿、黎娇那儿、江昭这儿，明明每个地方他都可以随意出入，想待多久都行。 但每个地方都不是他的家。 简耀戳了会儿菜就放下筷子，改盯着碗发呆。 “吃完了吗？”江昭问。 简耀回过神，点头“嗯”了一声。 “走吧。”江昭背着包站起来，又走到简耀旁边将他的包拎到肩上，转过身道，“回家。” 很多压抑的情绪睡一觉后就会缓解很多。 简耀没在黎娇离开的事上消沉很久，周三那晚过去后，这件事就被他抛到脑后，躺在记忆深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这次数学周测。 这次周测是他高中第一次拿出真正实力，自然不能懈怠。 终于能好好跟江昭一分高下，简耀的考试状态异常的好，考前两节课都在转笔，兴奋得好像大局已定似的。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每周一测试的模式，大多数学生考完后虽然还是会对答案，但也不再把这事儿当成最优先做的，考试结束大半的人都先下楼吃饭去了。 也有些不急于吃饭或不在这个点吃饭的，比如刘嘉逸，刚考完就拿着卷子去找江昭了。 刘嘉逸像失忆了一般，全然不提之前办公室受气的事儿，按惯例每次考完试都找江昭对答案，有题目拿不准也会来问江昭。 怎么说都是同学，关系总不至于搞得太僵硬，而且刘嘉逸本身也没针对江昭，虽说江昭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让他憋屈还生气，但奈何人家成绩好，怼他也是有资本，他气也是气江昭居然会帮简耀这种差生。 也就是因为江昭成绩好，刘嘉逸才会愿意和江昭接触。至于简耀，刘嘉逸觉得江昭和他玩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同桌，不然成绩悬殊成这样，平时能有啥共同语言？还能一起讨论题目不成？ 刘嘉逸对这次数学周测挺满意，感觉考得不错，于是去找江昭对答案时也志在必得，卷子一交就来问江昭。 结果江昭居然跟他说卷子借出去了。 刘嘉逸一脸疑惑：“借谁了？” 江昭朝旁边瞥了眼，刘嘉逸也看过去，就见简耀一手一张卷子，正认真地左右比对。 刘嘉逸：“……” 他没看错吧？？ 简耀，拿着江昭的卷子，对答案？？？ 刘嘉逸沉浸在难以置信当中，魂都快飞没了，又被简耀猛地一拍桌子吓回来。 “你完了！”简耀兴奋地喊了一声，将卷子拍到江昭桌上，指着最后一道填空题，“这里，你错了。” 刘嘉逸也凑过去看江昭的答案，抢先回道：“哪错了？我也做出来了，就是这个答案。” “这答案没错。”简耀估计都没注意到刘嘉逸，看着江昭卖关子地笑了笑，然后语速飞快地说，“但是这题不止这一个答案，这题有两个答案！” 刘嘉逸：“……” 没搞错吧？ 这是填空题，填空题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答案？？ 他想开口反驳，又忽然意识到他要反驳的人是简耀，于是闭上了嘴。 简耀一个倒数第一，有啥发言权？ 就算最近两次考得还行，那也肯定有运气成分在内，再说还行也没行到哪里去，跟他比起来还是差了很远。 刘嘉逸又看向江昭，江昭面无表情地盯着卷子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别想了，接受现实吧，你这次输定了。”简耀抬手搭在江昭肩膀上，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乱煽风点火，“是不是想不出来啊？这题很坑的，我可以教教你。” “……”江昭恨不得将卷子盯出个洞来，良久才问，“另一个答案是什么？” 简耀笑着不说话，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眼前绕圈跳舞。 江昭：“……” “不要不信。”简耀说，“不然打赌？” 江昭：“……” 刘嘉逸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表演，感觉自己被当成了空气。 他对简耀那副模样发自内心的嫌弃，抿了下嘴压下那股无名火，尽量友好地问简耀：“你答案对完了吗？能不能给我了？” 简耀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江昭，根本无暇理会刘嘉逸，随意回了句：“完了，你拿吧。”刘嘉逸拿着江昭的卷子走了。 他这次感觉没出错，选填的答案和江昭一模一样，后面大题也有九成的把握。 除了22题最后一问没写出来，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 再就是这个填空题最后一题了。 江昭卷子上有几个简单的步骤，刘嘉逸对照着看了看，思路和他的一样，答案也一样。 江昭和简耀，他自然是信江昭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填空题。 哪有填空题有两个答案的？ 不过出于对简耀的尊重，他还是将这题又做了一遍，也没找出第二个答案的头绪。 简耀肯定错了。 就算对了又如何？不过是一道填空题，对了他总分又能有多高？ 刘嘉逸因为这件事晚自习多看了简耀几眼，发现简耀幸灾乐祸的劲头居然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放学时搭江昭肩上都恨不得当场跳支爱的华尔兹了。 刘嘉逸不屑一顾，等着明天成绩出来看简耀的好戏。 结果第二天出了成绩，不光刘嘉逸傻了，整个班的人都傻了。 成绩单上的第一名仍是江昭，147.5分，在全校也排名第一。 紧跟在后的简耀，147分，全校排名第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8-22 21:29:28~2020-08-23 21: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2645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画 10瓶；4526452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数学课代表李乾被十几个同学围堵在班门口外, 背脊贴着墙壁，誓死护着手里的成绩表。 他怀里还抱着全班的答题卡，不好轻举妄动, 又挤不出去, 只能随机听见哪个同学的名字，找到他的成绩念出来, 场面混乱不堪。 正找着一个女生的名字，眼前突然晃过一只手，将成绩表抽走了。那表抽的太快, 李乾反应过来时抓了一下没抓到, 仰头看过去，就看见周宣怡挂在窗户上, 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胳膊长，从教室里面翻了半个身子出来搞偷袭。 “周宣怡！”李乾叫了一声。 身边的人一哄而散, 又纷纷冲进班里, 李乾好半天才挤进人群, 站在简耀桌前朝周宣怡那儿伸手，“成绩单还我，我还要誊分呢！” 周宣怡没鸟他, 瞪着成绩单，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周宣怡：“我操, 简耀？？” 简耀侧着身, 还没看清自己的成绩, 听到这句话先朝周宣怡翻了个白眼：“操/谁？” “不是，你你你你……”周宣怡惊得语无伦次，“你怎么这么牛逼了？？” 简耀耸了耸肩没说话。 在别人眼里是挺牛逼了，但他自己知道, 这成绩还是没考好。 他明明！没有！错题！ 这扣的三分压根儿不知道从哪儿扣的。 成绩单上记录了每道大题的得分，简耀还想凑过去再看看，就听身后李乾又喊了一嗓子：“周宣怡，成绩单还我！现在只有这一张单子，第二节就是数学课，我还要誊五十多个人的分数呢！” 学校有扫描机器，改卷都是在电脑上改，答题卡上没有分数，老师就要课代表对着成绩单将分数写到答题卡上再发给同学。 李乾声音都在发抖，急的恨不得要哭了，简耀看着于心不忍，从周宣怡那抢来成绩单后就还给了李乾。身边同学见李乾这样，也没再一窝蜂围上来。 简耀在李乾走之前又拉住他，问道：“能先把我的答题卡给我么？我想先看看。” 李乾疑似抹了一把泪，被简耀一提醒才想起来，道：“哦对了，你答题卡在周老师那儿，他叫你过去找他。” 简耀有些忐忑地朝办公室走去。 他们周老师脾气阴晴不定，大部分时候和蔼可亲，有时候又会突然因为什么事发怒，把人吓得半死，以至于学生都多少有些畏惧他。 不过简耀虽然之前成绩差，但也没惹过老师，倒没被他的怪脾气波及过，这次去也主要是听夸。 夸是夸了，简耀回教室时还是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儿开心。 趁着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简耀盯着自己答题卡看了半天，又扯过江昭，指着卷子上的某处问：“你说这是什么？” 江昭瞥了一眼，道：“h。” “……放屁。”简耀对着卷子一顿连环戳，“这题从头到尾哪里有h？？” 江昭：“所以你扣分了？” 简耀噎了一下。 “扣了一分。”简耀不情不愿地说完，又埋怨道，“这不明摆着故意的吗？但凡结合上下文看看都知道我写的是b，不就是写太快没来得及封口。” “另外两分呢？” “喏，这题，我写的2，就是尾巴不小心带了一下，老师说看着像3，所以扣分了，我上面一排就是4乘1/2，我傻吗这能算成3？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扣2分吧？！” 简耀说着恨不得当场撕卷子，他还想继续抱怨，老师却来了，他只好闭嘴，收了卷子趴在桌上自闭。 周老师跟他说了，为了减少满分试卷的数量，老师改试卷时会压分，所以扣得严，就算是江昭也只有第一次周测拿过满分，之后每次总会在一些细节上扣分。江昭都会中枪，更何况是他这丑字。 但他还是不爽，不单是因为还是没比过江昭，而是他对数学分数有种莫名的执着。 要真因为做错了扣分还能接受，因为这种鬼地方丢分，除了浑身难受就是浑身难受。 “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练字。”简耀在桌上瘫了半节课，又忽然诈尸般坐起来，凑到江昭边上，郑重地说，“认真的，你监督我，不练我叫你爸爸。” “……”江昭对着黑板画下一行重点，“那你现在就能叫了。” 简耀：“……呸。” 数学课开始后，周老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做了这次周测的班级总结，虽说班里有两个高分试卷，但整体情况还是不好，紧跟着的第三名就只有139分，第四名更是130都没有到，分数悬殊太大。 总结完这些，周老师又单独拿简耀出来夸了几句。 简耀这张卷子虽然不是满分，但周老师看过答案以后也承认这该是一张满分试卷，而且大题的答案都非常完美。 最重要的是，那道有两个答案的填空题，是出题老师特意设计的陷阱，结果全年级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简耀一人活了下来。 题目其实不难，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一题一个答案，做出来后就没再往第二个答案的方向想，周老师大概讲了讲解题思路，又随机点了个人上台板书，然后将重点放在第22题。 六中教学进度快，导数已经学了一部分，22题便成了整张卷子最难的题。 第一问基本是送分，从第二问开始就有了一定难度，第三问更是难上加难，普通学生甚至没时间做。 平行班对这一题不强求，一般的建议是做完第一问后先做选修题，有多余的时间再回来做二三问，有些老师甚至会劝学生直接放弃，多余时间拿来检查。 但周老师不同，他一向反对平行班的学生觉得自己比不上实验班，所以对于这道建议放弃的题目，他反而拿了大把的时间出来详细讲解。 更何况班里有两人考试的时候就做出来了。 简耀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 他感觉身后有一万道目光，悄悄吸了一口气，写括弧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度，粉笔咔的一声从中间断了。 “别紧张，把你的思路写上去。”周老师在他边上小声说了句，又转头对着台下的学生道，“简耀同学这题解的非常完美，等他写完大家先看看，就会发现这题其实没什么难的。” 简耀拿着半截粉笔，在老师说话期间写下“（3）”，心说我不紧张，就怕写出来你们也看不懂。 他能理解老师的想法，但还是很无语，他卷子上的字就已经丑的没眼看了，板书能好到哪里去？江昭跟他过程一样，为啥不让江昭来写！ 简耀边腹诽边写字，粉笔在黑板上咚咚咚直响，像在打人。 好在黑板给他留的位置大，丑归丑但能看清，周老师就着他的板书讲完这道题，台下学生纷纷点头表示听懂了，至于是不是真听懂了，鬼知道呢，反正大部分学生都知道自己就算会做，考试的时候也没时间做。 虽说这次崛起出了一点点小差错，但能拿出实力好好考试，简耀还是挺开心的。 他很快忘了那些细节造成的不愉快，直到晚上写完作业，两人搂在床头准备做些情侣做的事，江昭忽然提醒他：“还记得你白天说的话么？” “……” 简耀看着江昭近在咫尺的嘴唇，还是蛮横地吻了一下，才退回自己位置上。 他从桌角随手抽了几张田字格纸摆到面前，半天没动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随后扭过头严厉地斥责江昭：“一声爸爸比亲我还重要？” 江昭刚撑着床坐直身子，似乎抿了下唇，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又没冲突。” 简耀：“……” 好像还真没冲突。 但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这丫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还毫无所觉吗？ 简耀一脸闷气地看着江昭，江昭跟没看到似的，甚至递了笔过来催道：“快写。” 简耀服了。 他在田字格上写了一串字母歌，愣是写出拉丁语的感觉，再朝江昭看过去，这丫已经不知道从哪找了张卷子开始看了。 简耀气死了。 有时候他总觉得，江昭似乎对亲昵方面没什么需求，他凑过去就接受，不凑过去就顺其自然。 明明最先主动的是江昭，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江昭不知不觉变成完全被动了。 简耀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江昭性格如此，最初能主动都不容易了，现在换他来也没事，他该厚脸皮时还是能挺厚的。 但他渐渐发现，亲昵的次数多了，他的欲/求也在变多，他想和江昭再亲近点，却没勇气跨出第一步。 他不在意江昭的被动，但他需要江昭开一个头。 然而江昭看上去并不准备开这个头。 “说好的监督我呢？”简耀两巴掌盖住江昭眼前的卷子，逼他看向自己，认认真真地道，“江老师，请手把手教我写字。” 学校那边悠长的铃声传来，马路上响起车来车往的声音，这样的嘈杂大概会持续十到二十分钟，之后大部分高三学生离开，所有店铺全部关门，这条路便会完全陷入沉睡。 简耀隐隐绰绰听见脚步声，大概是同楼的高三学生回家了，那声音很快消失，被耳边很轻的呼吸声取代。 虽说两人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但江昭站在他身后很近地贴着他，抓着他的手带他写字，他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和上次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脸红心跳完全来自于羞涩，这次却带了些其他的暧昧因素。 简耀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笔下缓缓写到“L”，鼓起勇气朝边上看过去。 江昭的侧脸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细密的绒毛，睫毛透过光照在他脸上打下一道扇形阴影，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唇，简耀不是第一次靠这么近观察江昭，却还是看得挪不开眼。 “我脸上有字么。”江昭忽然问。 简耀眨了下眼回过神，垂下眼道：“我是在看你。” “看我什么？” “……看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简耀声音很轻，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中带了些许埋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接着试探下去，正欲转回头，又听到江昭淡淡地说了句：“我没问题。” 说罢江昭缓缓靠过来吻住他。 简耀配合地迎上去，两人已经接过很多次吻，早已培养出某种默契。 窗外已经静谧下来，安静的环境让暧昧的氛围迅速升温，一个吻渐渐加深，连牵着的手都有些发烫，简耀不知何时松开笔，手紧紧攥成拳，某些地方的渴望涌了出来。 不能继续了。 简耀脑子里叫嚣着这句话，主动退后结束了这个吻。 他低头轻喘着，潮红爬到脸上，眼睛也蒙上一层雾气。 江昭微微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道：“你好热。” “……你抱着我当然热。”简耀努力平复着，却发现在江昭怀里根本平复不下来，他意识到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急急地想逃离，推开江昭站起来，“热的我一身汗，我先去洗澡。” 江昭没让他走，双臂将他禁锢在桌前。 江昭问：“这次准备洗多久？” 简耀：“……” “你最近洗澡时间有点长。”江昭声音还是很冷，但低沉中又带了些哑，他一手抓住简耀的手压在桌沿，一手朝某处伸过去，“我帮你。” 简耀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江昭这句话的意思，傻傻地问：“洗澡怎么……” ……帮。 话还没说完，江昭的手已经覆了过来，带着滚烫的热意握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 由于作者不太记得高中学习的课程进度，而且每个地区学校好像也不一样，所以卷子那部分是凭自己的记忆胡诌的，不必深究哈。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第59章 简耀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不仅荒唐, 还很窝囊。 仅仅是被握住就腿软，攥着桌沿想滑坐到凳子上，又被江昭轻松抬上了桌。 他抓着江昭的手腕, 似乎是想推开, 但抗拒得毫无威力，很快就被江昭掌控了意识。 简耀不敢低头, 只能微阖着眼，抬手遮住脸，细细密密地呼吸着。他脑海里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终于在某个时刻禁受不住, 闭眼朝江昭靠过去。 他弓着身子，额头抵着江昭的肩头, 手抓着江昭敞开的校服领口，每一次呼吸都热烈急促, 烘得他面颊通红。 江昭的每一下动作都会带出暧昧的声响, 简耀难以自抑, 总会有轻细的低吟声从唇缝里漏出来。 等一切结束，简耀还沉浸在短暂的虚无中，江昭扶他在桌上坐好, 确定他不会一个昏头摔下去，才走到一边去抽纸擦手。 简耀低着头, 眼眸如同起了一层雾, 视线却一直跟着江昭。他很快发现了江昭的异样, 这人眼睛里有些许凌乱，薄唇轻抿，表情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但身体却诚实地暴露了他。 这样的时候, 君子和流/氓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那道鸿沟被江昭领着跨了过去，简耀瞬间就能在新地盘插上旗，将这片区域占为己有，此后便能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他跳下桌扣住江昭的肩膀，趁他没注意时用力一推，轻而易举将他推到床上。 江昭手里抓着纸，胳膊肘撑着床，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面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眼珠子却很亮，他跨坐着，一手压着江昭的肩，迫使他背部完全贴着床。 “有来有往，我也要帮你。” 快一米八的个子的体重不容小觑，简耀夺到主动权，边动作边观察着江昭的表情。 本能是无法控制的，即使是江昭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往日的淡漠，他微微蹙着眉，似乎依旧很克制，微乱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简耀对江昭这副模样倍感新奇，还想看到更多，他呼吸也不太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昭，诱哄道：“江昭，别忍了。” 江昭偏了下头，倏忽间抬起手，扣着简耀的肩膀朝下压。 他索取了一个很深的吻，之后没再让简耀坐起来，简耀头埋在江昭颈窝，很想在上面留点印记，又被残存的理智制止，他只能一下一下轻触着，很快又被擦出火。 这样造成的结果是结束以后江昭神清气爽，而他精疲力尽，灵魂都要飘到体外，仿佛下一秒就能成仙。 简耀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力气仿佛被抽干，连擦手都让江昭代劳了。 他像尸体一样趴在床边，正在昏昏欲睡的边缘试探，又被江昭一下拍醒。 “洗了再睡。”江昭道。 “我累。”简耀说着打了个哈欠，头又朝枕头里埋了一点，“睡会儿再洗。” 简耀两手抱着枕头，脸几乎完全盖住，和正在睡觉的猫的姿势如出一辙，江昭回头看了眼简耀床中间的猫，再看回自己床上这位人形猫，道：“那回你自己窝睡去。” 简耀倏地竖起脑袋，一脸惊愕地望着江昭。 他声音都不自觉说大了：“爽完就赶人走？你这也太无情了吧。” 江昭淡淡反问：“你没爽？” “我……”简耀整个人卡住，脸又泛起红，他说不过江昭，干脆耍起赖，抱着枕头滚到床中央，大字型摊开，深吸一口气，“舒服！我的了！” 猫也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睡得肚皮朝外四肢大开，江昭对这俩的神同步无语又佩服，道：“你跟猫有什么区别？” 简耀转头看过来：“干嘛？你想占我便宜啊？” 江昭：“占你什么便宜？” “猫是你儿子，我不是。”简耀抬手指了猫一下，又不要脸地狡黠一笑，手指一勾比了个心，“我是你的宝贝。” 江昭：“……” 这人现在的脸皮大概有两堵墙那么厚了吧。 “去洗澡。”江昭再次下了命令。 简耀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听话地又滚了两圈，从床另一边下去了。 他光着脚拿了换洗衣服，找到拖鞋穿上走去卫生间，进去了一会儿又突然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朝坐在床边的江昭道：“有机会帮我洗澡。” 江昭：“……” 某人作死完就哼着小调缩回去了，江昭起身去厨房洗手，路过卫生间时握着门把一扭，平静地道：“现在就可以。” “我操！”里头大喊了一声，下一秒门就被撞了回去。简耀堵着门旋上锁，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滚蛋！你想得美！” 江昭也笑了几声，走去厨房洗手了。 洗完手江昭又回到卧室，检查了一下桌面地板和床铺，没发现什么痕迹，便坐到板凳上看了看手机。 他点进微信看了会儿朋友圈，不是张文斌秀猫秀孩子就是简耀秀猫秀男朋友，少有几个同学的一些看不懂的吐槽，没一会儿就看完了。 从朋友圈退出来点回微信界面，他又看见一个群。 这群的群名称叫“五班大家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创的，江昭隐约有点印象。他微信加的好友不多，也不太记得是被谁拉进群的。 群里都是五班的同学，但只有二十多个人，平时也不讲话，江昭进群后就从列表里删了群，后来也一直没再弹出来过，也就今天突然冒了出来。 江昭点进去看了眼，群里只说了几句话，一个屏幕都没占满。 Siya：班群那个匿名谁啊？ 木木：不知道啊 Siya：一直在那说，又没证据，好烦 木木：大概是跟jy有仇？ Sisi：[擦汗]无语 江昭盯着“jy”看了半天，意识到这首字母指的是简耀，他蹙了下眉，从微信退出来，登上万年不用的QQ看了眼班群。 他顺着消息往上翻了翻，一个匿名说了好几段话，中间也有其他人的回复，但被江昭自动过滤了。 【匿名】：肯定抄了啊，这还用证据吗？非要的话，他以前那成绩不就是证据？ 【匿名】：[笑哭][笑哭]平时考不过百，这次突然满分？？神仙也做不到吧？ 【匿名】：边上不就坐着一个大佬？周测又不调座位，那桌子拖开跟没拖有啥区别，还不是瞟一眼就能看见[笑哭][笑哭][笑哭] 【匿名】：emmmm我就是想说，抄出来的成绩挺没意思的[摊手][摊手] 江昭顺着消息滑到最后，又出来几条新消息，有几人已经开始偏向匿名这边，而这个匿名还在继续煽风点火。 江昭：他没抄 这是江昭第一次在班群里说话，他进群改了群名片后就扔进群助手屏蔽了，平时也不用QQ，头像还是初始的企鹅线条，也没有气泡，但一句话莫名带了大佬气势。 主要还是因为备注名是江昭，消息刚发出去，那几个偏向匿名的墙头草立马变了风向，纷纷开始刷大佬出现了。 刚刚的聊天记录很快被刷了上去，匿名却没放弃，仗着没人认出自己继续对线。 【匿名】：你怎么知道他没抄？他抄肯定不会让你看见啊 江昭：那你怎么知道他抄了？ 【匿名】：行吧，你非要让我说那我也没办法 群里忽然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着这个匿名说出理由，这匿名也不负众望，没多久就打出一串长篇大论。 【匿名】：我看到他分数的时候就觉得他是抄的了，这个时候我是没证据，我承认，但是后来数学课的时候，老师让他写22题的步骤，然后我发现他那题跟你@江昭步骤一模一样，不是指思路一样，而是每一个式子都是一样的，这还不算抄？我怀疑他那个b写成h就是因为看错了，他根本没懂题目意思，就是盲目抄答案 江昭拧着眉看完这条长消息，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简耀一脸满足地走了出来。 他眼角带笑，一身热气走进卧室，看见江昭的表情愣了一下，问：“你咋了？你妈找你了？” “……不是。”江昭闭眼缓和了表情，淡淡道，“没事。” 简耀心情正好着，听江昭说了也没再多想什么。他站在卧室门口，朝远处的猫看了眼，眼珠一转，几下蹬了鞋跳到大床上，拉着被角滚了一圈，卷成一条虫后背对着江昭道：“我要睡了。” “……”江昭看着占了半张床的某虫，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行为，道，“头发没干就睡？” “那玩会儿手机再睡呗。”大虫又带着被子滚到江昭旁边，仰头朝桌上一指，“把我手机拿过来。” 江昭看了眼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动。 “歪？掉线了吗？”简耀伸出一只手，礼貌地说，“手机拿一下，谢谢您。” “……别玩。”江昭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也不管简耀一脸问号的样子，捏着简耀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起身拿了条吸水毛巾过来。 他将毛巾盖在简耀头上，边擦边道，“擦干了就睡觉。” 简耀全程懵逼，但也没说什么，任江昭玩/弄自己的脑袋。 他头发不算短，但很细很软，很容易就能擦干，江昭擦的动作挺轻，甚至有些催眠的功效，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人也离睡着不远了。 等把人哄睡着了，江昭放下毛巾，重新拿起手机看群。 群里居然还在聊这件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聊天记录就被刷新了一轮，江昭懒得全看，只点了一下右上角的@消息，很快跳到那一条。 【匿名】：@江昭为什么简耀跟你步骤一模一样？他板书的时候你都没觉得奇怪吗？ 一股火窜上脑子，江昭面无表情地瞄了边上趴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某人，算是降了点火下来。 他在简耀翘起来的头发上拨了两下，勉强压下脾气，冷静地敲字解释。 江昭：没觉得奇怪 江昭：因为那题是他教我的 江昭：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七夕快乐呀~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60章 江昭的话宛如战场上的第一声枪响, 迅速拉起了战斗的横幅。 群里人刷屏式地发表意见，有些脾气爆的本来就看那匿名挺烦了，现在受了江昭的鼓动, 也纷纷出来发言, 结果说着说着就撕了起来，话越说越难听。 局势变得不可控, 匿名的人越来越多，说话愈发口无遮拦，一些坚持不匿名的同学还在试图讲道理, 两边争执不下, 话题也完全偏离了最初的那个。 最后班长许晴不得不动用管理员权限，关闭匿名功能, 又开启了全员禁言，然后发了一条小作文长的消息, 主要是安抚民心呼吁班级团结, 顺便教育了最初出来煽风点火的匿名人士。 说完以后, 许晴又关闭了全员禁言，群里静了几秒，几个学生发出来几张恶搞的表情包, 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班群便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虽然当事人甚至一直没出现, 重要证人开完战也消失了。 当事人简耀刚刚经历一场人间盛事, 正闷头睡得格外香，江昭发完言后等了几秒，没得到匿名的回应，也懒得再等, 放下手机继续自己没完成的做题任务。 群里后来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还是等题目做完，再次拿起手机时看见许晴私发来的消息才知晓，但也不想去群里回顾一遍。 许晴发来的话挺官方，大概意思是支持他，但他骂人也有错，希望他以后有什么想法好好说，同学之间不要闹得太僵硬。 江昭不想再纠结于这些破事，草草看完回了个“嗯”过去。 江昭的交流圈锁定在简耀范围附近，和班里很多同学不熟，有些人甚至话都没说过。 但从匿名说的那些话分析，他隐隐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不免有点烦躁。 简耀虽然是班里的原始住民，但交际圈里也就那么几人，他还是其中最单纯的一个。 就江昭对简耀的了解，今天的事就算让他参与了，他估计也只会选择冷处理。 用简耀式语气来说，这是为人大度脾气好，用江昭式语气，就是怂。 江昭洗完澡，看着床上占着半边位置被子裹得看不见脸的某人，灵魂深处纠结许久，最后还是妥协地走去沦为猫窝的小床上抽了这人的枕头，钻到他好心留下的另半边空位睡了。 简耀第二天到了学校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这件事。 进班刚坐下，周宣怡就扯着问他怎么样，问得他一头雾水，周宣怡先要他拿手机看群，后来估计是嫌他看起来太慢，干脆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周宣怡没手机，也是今天来学校听别人说的，和简耀讲事情经过时难免掺入主观想法，添油加醋了一些，尤其扩大了江昭反驳那部分。 简耀听完不仅没生气，还凑到江昭旁边笑着问：“你帮我怼人了？” 江昭冷漠：“没帮你。” 简耀不恼还得寸进尺道：“怪不得昨天你不让我玩手机，怕我看见了不高兴吗？” 江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保持沉默，低头开始默背课文。 简耀撑着头，看着江昭继续笑。 倒是周宣怡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还笑？你缺心眼啊？”周宣怡对简耀翻了个白眼，非常无语，“别人都污蔑到你脸上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我还哭啊？”简耀实力在此，火力全开以后就完全放飞自我，装起逼来都不用打草稿，叹口气道，“没办法，强者总会遭人嫉妒，但只要我足够强，他说的话就影响不到我。” 简耀的成绩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瞬千里的速度飞跃式提高，会有人怀疑也很正常。 解决起来也很容易，无非是再多考几次试，用实力让那群人闭嘴。 简耀无所谓地说：“反正每周都有考试，他还能次次污蔑我不成？下个月还有月考，到时候我边上也没江昭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周宣怡哑口无言，隐约从简耀身上嗅到学婊气息，决定转移话题，忿忿道，“不过这个人真的傻逼，还搞匿名那一套，有本事就别匿名啊。” 简耀耸了耸肩，对此没什么意见发表。 “江昭，你有啥看法没？”周宣怡贴着桌子问，“好歹昨晚你跟那人前线对峙了，你觉得那匿名是谁？” 江昭没回头，不过朝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确想到了一个人，但又不太想说出来。 正如简耀说的，他的成绩在别人眼里提升的太快，必然会有人怀疑，这个匿名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说白了都是普通重点高中的普通学生，也没有什么小混混或者社会人在背后撑腰，同学这么多，且性格各异，相互之间有看不顺眼的再正常不过，就算挑明又能怎样？打一架？ 江昭还在犹豫，边上一同学突然喊了他一声，道：“刘嘉逸说想借你昨天英语作业看看。” 江昭蹙了下眉，朝刘嘉逸看过去，就见他正一脸坦然地望着自己，对上视线后还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 江昭眉头蹙得更深了。 “借别人了。”江昭冷淡地说了一句，从刘嘉逸那边收回视线，又偏头对周宣怡说，“那个匿名说我和简耀答案一样，说明他看过我的答案，昨天找我借答题卡的只有一个人。” “谁？”周宣怡下意识问，又忽然恍然大悟，“操”了一声，“刘嘉逸对吧？” 江昭没承认也没否认。 “妈/的，肯定是他。”周宣怡皱着眉道，“他早看我们不爽了，觉得自己成绩好就在那自以为是，现在简耀比他牛逼，他就嫉妒了呗。” 周宣怡边气边吐槽，还带着同桌一起，江昭没再说话，这事总归只是猜测，空口无凭而且也没闹大，江昭能做的也只是以后离刘嘉逸远点，反正简耀本来也不喜欢他。 江昭又朝简耀看去，简耀脸色没什么变化，听了几句周宣怡的吐槽就转回来，似乎没当回事儿。 一整个早自习，简耀都在埋着头写东西。 江昭忍不住问：“你在写什么？” “订正。”简耀说。 江昭：“订什么正？” “周测卷啊。”简耀说着转了两下笔，点在本子上，“昨天周老师不是说了，扣了分的都要订，我虽然没做错，但也扣了分，本来是不准备订了的。” “那怎么又订了？” “为了脚踏实地。”简耀认真地说，“老师既然已经明确说了扣分就要订正，我干嘛非要钻那个语言空子？多写一遍也不会少我一块肉，还能复习和练字。再说了，现在私底下关注我的人肯定很多，语言说服不了他们，我就要用行动让他们心服口服，起码让他们知道，成绩好不是光靠天赋和运气就能达到的，努力才会有回报。” 江昭被他这段话说的有些晃神，还没想好说辞，这人就自己拆了这个发光大舞台。 “这叫学霸的觉悟。”简耀一秒懒散，靠到墙上道，“你不也学霸么，居然还要我教你？” 江昭：“……” 是不是学霸的觉悟江昭不知道，但不得不说，简耀这个觉悟救了他一条狗命。 周老师今天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进班时整张脸都是黑的，班里学生见了纷纷低头不敢吱声，知道这是周老师心情不好的表现。 周老师就是这么一人，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一不小心撞他枪口上，轻则受点轻伤重则留下心理阴影，之前就出过一次事，班里一个妹子没交作业，被周老师吼得当场哭了出来。 就在这么一片压抑的氛围下，周老师叫所有人拿出周测试卷，开始一个个检查订正情况。 第一个被查的就是简耀。 简耀两道题都是因为笔误扣的分，但他完完整整订正了一遍，虽然字是丑了点，但周老师明显因为他的认真，表情缓和了不少。 也就是这份认真暂时压了压周老师的脾气，致使第一组的人没被周老师找茬，顺利过了关。 简耀僵硬的背松懈下来，靠在江昭胳膊上小声庆幸道：“看到了吗？脚踏实地，能救狗命。” 江昭：“……” 江昭无话可说，心里默默为这句话点了个赞。 第二组就没那么好过了，周老师从最后一排开始查，好不容易有点颜色的脸又渐渐变黑，所有学生都埋头降低存在感，第三组有个还没订正的学生，在这片压抑下爆发了无穷潜力，拿着同桌的卷子一顿疯抄，速度堪比打字机。 他抄的忘我，又被周老师突然说话吓了一跳。 “你订正呢？”周老师问。 他眉毛一扬，似是疑惑地看着眼前那学生，声音不大，但莫名让人感到背脊发凉，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而被他看的学生，正是坐在第二组中间的刘嘉逸。 刘嘉逸抬起头，看着老师手里的答题卡，心里忐忑无比，但还是壮着胆子回道：“我订了呀。” “你订了。”周老师重复一遍，忽然砰的一声将卷子拍到桌上，吓得刘嘉逸同桌朝后一抖，还没缓过劲，又被他的怒吼吓得差点儿撅过去，“你订完了吗！”刘嘉逸刚抬起的头又猛地缩回去，一声不敢吭，周老师却没放过他，反手在卷子上扣的直响，每一声都像敲鼓似的撞在全班同学心里。 “扣分了为什么不订？”周老师道，“你考得很好吗？你学的很好吗？这点苦都不愿意吃，你学什么习！就你这种态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刘嘉逸死死地埋着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同桌受到波及，整个人背贴在后面那人桌上，大气都不敢出。 第三组那学生吓得手都在抖，一边念叨着我操一边在原基础上又提了一挡速，打字机恨不得升级为打印机。 好在周老师吼完一通就停下来，瞪着刘嘉逸的头顶，拿起卷子朝他那儿一甩，厉声道：“去外面补。” 刘嘉逸拿着卷子和笔走了。 走到门口时，他朝简耀那儿瞥了一眼，就见简耀一手撑着头，懒懒散散地坐着，空间再大点儿说不定能找个躺椅上演一出大爷喝茶的戏。 简耀接收到刘嘉逸的目光，不急不慢地将胳膊下压着的卷子翻了个面，露出被红字写满订正的那一页，还指向性地抬起手指敲了几下。 果不其然，刘嘉逸整个人一僵，然后脸瞬间黑成煤炭，比周老师还严重。 虽然周老师刚刚那动静的确挺吓人，但简耀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喜形于色地欢送刘嘉逸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5 22:26:02~2020-08-26 20: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筠客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检查时间持续了大半节课, 直到周老师看完最后一个人的走回讲台去，班里同学才完全松了口气。 第三组那男生算是寥寥草草赶完了，只被周老师瞪了两眼, 在老师走后还在心惊肉跳。 除了刘嘉逸, 后面又有几个学生被周老师赶了出去，但也只是被周老师的逼人寒气波及, 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这次突击检查中，刘嘉逸算是被骂的最惨的一个。 他没有记住那天周老师的怒吼，却牢牢记住了简耀那个轻蔑讽刺的笑。 那晚群里发生的事在两三天后就被所有人抛之脑后忘了个干净, 直到一周过去, 又一次周测来袭，才有人回忆起来, 刻意关注了一下简耀的成绩。 简耀这次终于圆梦拿了个第一，比江昭高了两分, 一整天在江昭边上晃得像个笑脸佛。 这样实打实的数据怼在众人脸上, 果然所有人都闭了嘴, 再没人把污蔑造谣强行盖在简耀头上。 而刘嘉逸这次周测没有考好，掉到班里第九名，几乎消失在了班里同学的视线里。 他没有在周测以后找江昭对答案, 甚至从那天被周老师赶出教室以后，他也没有再找江昭借过作业。 没有人指认刘嘉逸是那个匿名, 但周宣怡对此深信不疑, 要不是他看见刘嘉逸就一脸嫌弃地在简耀面前吐槽, 简耀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忙碌的高中里时间过得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快，这样连节假日都没有的时间段更是漫长难熬，但当一次又一次的考试过去，班主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明天降温要加衣, 某个时候忽然想知道今天几月几号，又会有种大梦初醒的错觉。 连连下了几日雨，刮了几阵风，校门口那棵传闻八十多岁的镇校老树掉了一地枯叶，路边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纷纷露出白色的枝干，这个城市也终于走入了冬季。 简耀几次周测都考出了逆天的成绩，班里人渐渐习以为常，每每看到成绩单上他的名字也跟看见江昭的一样惊讶一下就过去了。 尽管如此，十二月月考成绩出来时，班里还是狠狠喧闹了一把。 不仅第一在班上，第一还是两个。 投影最上方两人，一个简耀一个江昭，后边的年级名次都是“1”。 “我们班真是平行班？”周宣怡人都愣傻了，对着简耀的背猛地一拍，“你他妈是吃什么智慧丸了？706分怎么考的啊？” 简耀挺直背“嘶”了一声，转身白了周宣怡一眼：“你吃大力丸了下手这么重？还能怎么考，就这么考呗。” 周宣怡一脸不信，但也没再多纠结，抬头继续看其他人的成绩。 “我们组这次绝对可以摆脱倒三了，终于不用坐这个破地方了。”周宣怡说完忽然眼睛一亮，推着简耀催他，“哎哎哎，你快看。” 简耀看了眼投影，又看回来，问：“看什么？” 周宣怡道：“看刘嘉逸！” 刘嘉逸这次居然六百分都没考到，班级排名掉到第十三，年级更是到了387名，简耀正看着他的各科成绩，还没看全，赵进就滑到了下一页。 “虽然我们班这次出了两个第一名，但是总达标的人数还是太少了。”赵进说，“这是我们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下次就是期末考，同时还是分班考，只会比这次月考难，绝对不会简单，那些想冲实验班的同学，这次的成绩可以作为参考了，还有一个多月，抓紧时间找到自己的问题。” 赵进给大家看完成绩，便安排大家午休了，他将刘嘉逸喊出去谈话，刘嘉逸出门前一直低着头，看上去状态不好。 周宣怡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刘嘉逸是考试的时候发烧了，度数还挺高，考完就直奔医院打针去了。 “我看他就算正常考也悬，就算之前在班里一直第一，他上次分班考不也没考进三百名么，好像都三百三了？”周宣怡说，“你说要是他这次期末进了前三百，那你们不是又得一个班？” “想什么呢。”简耀说着一手搭到江昭肩上，“我跟江昭肯定是去一班，怎么也碰不到他。” 周宣怡觉得有道理，但莫名觉得简耀说的话很欠打，于是没再理他，趴着闭眼睡了。 下午班会课，赵进让各组算出了平均成绩，江昭组终于突破倒三，冲到正数第四名，然后在五票通过一票弃权的情况下选了最后三排座位，江昭和简耀又回到最初坐的位置。 走廊上的光荣墙第二天一早就换了新的，简耀和江昭并列第一，立于榜单最上方，一上一下挨在一起。 两人去厕所时经过那里，总能看见不少人围在榜前观望，女生居多，看到他们俩又会羞涩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简耀和江昭的关系很好，好到任何地方都形影不离。 简耀会在经过光荣墙时指着最上方，扒在江昭边上厚脸皮地说：“看到那块地方了吗？以后就被我们承包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简耀却觉得这个冬天的阳光比以往任何一个夏季都温暖。 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_ 冬天容易使人懒惰，尤其是简耀这种天生懒癌，偏偏还爱臭美穿的少，于是在学校他将手缩到自己袖子里，在家就缩到江昭袖子里。 小破屋的空调开不了暖气，简耀如此在江昭袖子里缩了几天就受不了了，决定带着江昭去学校自习室自习。 倒也不是真的很冷，但江昭身上就像放了什么吸铁石，简耀一回去就想吸在他身上，然后就什么也不想做了。 太怠惰了，这不是学霸该做的事。 自习室在阶梯教室下面，又像一个小图书馆，靠墙一圈有好几个书架，摆了一些杂志书籍，不过都是很久没更新过的，很少有人拿着看。 室内暖气供应十足，还很安静，空间也足够大，平时有不少同学来这边自习。 简耀拉着江昭在自习室转了两圈，最后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没直接进入学习状态，而是先休息了会儿，拿出手机来看。 表白墙的热度前段时间到了最高峰，最近慢慢缓和下来，简耀也从每日追更的忠实粉丝变成普通路人，只偶尔想起来才会去看一下。 一顺看下去，就看见今天的一条投稿，发的图片是光荣墙上简耀和江昭名字的截图，还配了一句话：懂的自然懂。 再看评论，最热的那条挂在最上方，后头跟了一串同样的评论。 一个普通的小号：攻受已定[手动狗头] 简耀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也是两人太有缘分，这次月考简耀和江昭考了个同分，姓氏首字母又一样，于是两人的排序是按照语文分数排的。 江昭属于“语文偏科生”，比简耀低了四分，于是简耀的名字便写在了排行榜的最上方，也就是江昭的上面。 他这一笑引来江昭的注意，江昭朝他这边瞥了一眼，他顺势将手机给江昭看。 江昭被迫看了这条动态和最上方的评论，又越过手机面无表情地盯着简耀。 半晌，江昭淡淡地说：“你的确在上面。” 简耀：“……” 简耀几乎瞬间垮台，悻悻地收回手机。 空调房里待的有点久了，热气烘得他有些昏，某些场景不合时宜地从记忆里钻了出来。 他和江昭还在互帮互助的阶段，暂时也并不准备越界，攻受这种事他好像还没考虑过。 简耀稍稍回忆了一下，发现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他似乎是更喜欢压着江昭，但这并不影响每次都是他任江昭摆布。 “……操。”简耀小声骂了句，凑到江昭边上犹犹豫豫地说，“那要不，今晚试试……我在下面？” 江昭看了简耀几秒，看得简耀想抬手把他的脸扒回去，才道：“随你。” 简耀觉得自己简直色迷心窍。 不过是说了这么几句话，他顿时就能浮想联翩，连身体都隐隐有了些反应，眼前的题目都不香了。 他有点口干舌燥，拿水出来喝了几口，埋头看了会儿题，视线却总忍不住朝江昭那儿瞟。 就牵下手总可以吧？ 他们坐的地方挺偏，前面人也看不见。 就算看见了又怎样？就是牵个手而已。 简耀心里想着，手已经悄悄朝江昭那边伸过去，江昭也自然地抓住他的手压到桌下，简耀五指插到江昭指缝间，还没收拢，忽然听见有人疑惑地叫了一声。 “简耀，江昭？”那人走到他们边上，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惊讶，“你们俩来自习啊？” 简耀吓得脑子都白了，飞速抽回手放到自己腿上，抬头看着面前那人。 是他班上一女生，叫万欣欣，她边上还站着一个男生，背着两个书包，被万欣欣拉着手。 简耀看着他们牵着的手，有些愣神，倒是江昭回了句话：“嗯，写作业。” 万欣欣道：“哦哦哦，巧了，我也来写作业的。” 简耀这才回过神，看着万欣欣那颇为甜蜜的笑，心道你来写鬼的作业，来谈恋爱还差不多。 “你们物理写了吗？”万欣欣问。 江昭：“写了。” “哇，能不能借我看看？等会儿还你！” “行。” 江昭找出物理作业递给万欣欣，万欣欣说了声谢谢，牵着她男朋友走到简耀边上那两座位坐下了。 刚坐下，万欣欣就抱住男朋友的胳膊，脸埋在他怀里撒起娇，声音不大，但简耀这边偶尔能听见，和刚刚跟江昭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简耀：“……” 简耀趴在桌上写起题，仿佛瞬间从温柔乡被打回现实，一时间有点儿郁闷。 同样是谈恋爱，同样是早恋，怎么差别这么大。 简耀写了几道题，万欣欣托男朋友还回来物理卷子，简耀被打断了思路，干脆放了笔。 他又拿出手机看起来，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那条动态，刷新一下又多了挺多条评论。 简耀干脆接着评论看下去，看了几页，心情刚好一点，突然又有一条突兀地闯进视线里。 呵呵：有病？这么喜欢同性恋？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不知不觉已经甜了十章了，最近过渡比较多，有点卡文，我努力稳住节奏qwq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第62章 楠楠南南回复呵呵：上来就骂人？你有素质吗？ 呵呵回复楠楠南南：这也叫骂人？不懂你们这群腐女, 我只知道正常男的都不会愿意被当成基佬 呵呵回复一个普通的小号：说这种话恶不恶心？经过别人同意了吗？会不会尊重人？ 呵呵：没有攻击同性恋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长点脑子，也建议墙以后不要发这种东西, 你怎么知道本人有没有在看？ 本人确实在看。 从看第一条时心里猛地一跳, 到一时间有些许愤怒，再到看完后面的种种言论, 简耀又陷入迷茫和矛盾之中。 起初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带了很多敌意，后来简耀又发现，只是人站的角度不同而已。 他清楚自己和江昭的关系, 所以在看到别人做这些类似猜测的时候不会排斥, 甚至有一点开心，就好像他们已经得到了认可一样。 但实际上呢？ 他们不能坦诚地告诉所有人, 我们是在认真谈恋爱。 这种关系只能隐藏在玩笑话背后。 简耀想起第一次看到的关于他和江昭的投稿，听周宣怡说也起了一番争议, 但他没看见就被删除了。 这条投稿估计也会删除, 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投稿出现。简耀瞬间有些索然无味, 从表白墙的空间退出来，想了想，给它加了个屏蔽。 自习室的学习氛围固然浓厚, 但也不知是哪个重度怕冷患者开的空调，整个屋子热气腾腾, 简耀脱了外套还觉得热。 他本来是想有个安静且隐蔽的地方和江昭一起写作业, 奈何边上来了一对热恋情侣, 隔三差五黏黏腻腻叽叽歪歪，吵不说还逼他吃了不少狗粮。 “回去吧。”江昭忽然说。 简耀瞥了眼手机：“才九点半就回去？” “你还写的下去么。”江昭朝简耀这边看过来，视线往他身后扫了一下。 简耀秒懂，耸了下肩就开始收拾书包。 两人从边上的小门离开, 万欣欣看见还友好和他们俩挥手说了再见，夜里降了温，外面的风凉嗖嗖的，倒把简耀吹清醒了不少，他大摇大摆朝前走了几步，到了风口处，忽的一阵狂风大作，直接将他的步子刮乱了。 简耀秉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态度，十度不到的天气也只在校服里穿了件厚针织，就这还是早上被江昭逼着套的。 针织御不了寒，简耀又不肯拉校服拉链，寒风顺着细密的针织孔钻进去，简耀只能战术性缩成一团，手也缩进校服袖子里，然后躲在江昭后面。 等出了风口回归平静，他才从江昭身后走出来。 “你每年冬天都这样？”江昭问。 “哪样？”简耀下意识回完才懂了江昭的意思，扬了扬头道，“有问题吗？” 江昭顿了顿，道：“怪不得矮。” 简耀：“……” “你一个大活人能别一天到晚说鬼话么。”简耀翻了个白眼，抬起包成团的双手钻到江昭帽子下面，闭眼愉悦地吸了口气，“真暖和。” 江昭轻哼了一声，为了方便某人取暖放缓了步子。 身后的教学楼还亮着灯，高三的学生还在自习，但路上已经没人了，冬季没有蛙叫蝉鸣，校门口一片静谧。 走到教学楼的视线范围外，江昭从口袋抽出手，朝简耀摊开道：“这里更暖和。” 简耀怔了一下，下意识四下瞟了一眼，才连带抓着的袖子一并塞进江昭手里。 江昭虽然看上去冷，说话做事也冷，但冬天时又像个人形火炉，浑身上下都是暖的，夜里抱着比暖气还管用。 他牵着简耀的手，热度顺着薄薄的校服袖子传到简耀手上，缓缓朝小破屋走。 这条街道并不是完全没人，几家店铺还没关门，老板坐在门口看视频或者聊天，但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于是两人的手一直没松开，就好像这样的关系不需要刻意隐藏。 “我听说大学特别自由。”简耀低着头踩着地上的方砖，道，“可以谈恋爱，可以约会，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别说牵手了，就算在路上亲嘴都没人管。” 他听到江昭笑了一声，连忙澄清，“我就是举个例子，真能在路上亲嘴的那都是勇者，像万欣欣那样我就已经挺佩服了。” 江昭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你想过考哪里的大学吗？” 简耀愣了愣：“没特别想过。” “以前想过，看我高考能考多少分，到时候能去哪就去哪……反正要离这里越远越好。”简耀说着低下头，继续盯着地上的方砖，“当时怕我妈会一直缠着我，就想着走远点，现在我妈走了，那远不远都无所谓了。” 其实真要简耀来选，他更愿意留在本地。 C市大学挺多，虽然最好的学校不在这儿，但也有几所国内排名靠前的大学，简耀不太追逐上最好的大学，相比这个，他更愿意离奶奶近一点，尽可能多陪陪她。 但这些他都没和江昭说。 江昭和他以前的情况差不多，而且江昭的妈妈不会不管他。 其实这段时间简耀一直在回避考虑这些事，他告诉自己现在还早，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没必要提前想这么多。 他只想和江昭好好谈恋爱，和江昭一起努力奋斗，和江昭一起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但他也知道，要想以后能走得长远，这件事就不得不考虑。 可一旦要考虑，又会有其他的事情一件件联系起来。 其实上什么学校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江昭的妈妈。 就算大学去很远的地方，江昭也只是暂时脱离张雪念的管制而已。 他迟早会到结婚生子的年纪，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摊开，简耀想象不出会是怎样的局面。 已经有江宇宁作为前车之鉴，江昭作为张雪念的儿子，张雪念真的能接受吗？ “你妈知道你知道你爸的事吗？”简耀问。 这话说着有些绕口，甚至有一点滑稽，但两人都没有笑。 “不知道。”江昭说，“她不让我爸说，怕说了传染给我……我爸知道这东西不传染。” 简耀又不说话了，江昭收紧手掌，朝简耀看过去。 他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问题在他这里，该怎么解决也是他该想的事，简耀是被牵连进来的那一个，他没有理由让简耀替他考虑。 张雪念是他们最大的难关，他已经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只要等他上了大学，张雪念没有理由管着他，就算到时候可能闹得不可开交，他也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 高中剩下的这段时间，他不需要简耀想那么多，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了。至于以后，他会尊重简耀的选择。 但这样的想法在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中，在和简耀越来越亲密的相处下，竟然开始缓缓动摇了。 他不再有一开始就想好最坏结果的释然，而是开始有些害怕。 他怕简耀会觉得累，会因为种种外界因素选择放弃。 他怕还没等时间冲淡他和张雪念的矛盾，他和简耀的意志力先淡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回家后简耀一如既往先去抓猫，抱着猫一起窝到江昭怀里取暖，一切恢复如初，这件事也没有人再提。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进班，周宣怡回头看见，啧了几声。 “我发现最近你们俩总一起来，约好的吗？” 简耀拉开椅子坐下，半天想不出理由，干脆大方承认：“是啊，一日之计在于晨，路上还能背课文。” “……路上才几分钟，能背个毛。”周宣怡一脸无语。 “碎片时间，你懂个屁。”简耀说着指了指自己，“倒一到正一的完美例子摆你眼前，还不学习学习。” 周宣怡道：“我选择放弃。” 周宣怡说完就转过头去，没过多久又转回来，道：“我找你说正事，被你打个岔差点儿忘了。” 简耀问：“什么事？” 周宣怡：“马上不元旦了吗？到时候学校弄元旦会，我想出个节目。” 简耀：“啥节目？” “篮球舞。” “……啥？” “篮球舞。”周宣怡又重复了一遍，解释道，“就是几个男生，拿着篮球跳一段舞，或者说一段操。” 简耀有些质疑：“……这节目真能被选上么。” 周宣怡认真考虑了一下，道：“估计不能。” 简耀：“……” “不能你出个屁。”简耀说着推着周宣怡准备赶人。 “欸，选不选的上是一方面，重在参与嘛！”周宣怡雷打不动，死死扒在简耀桌上，“我已经找到六个人了，加我七个，你加入就九个了！” “……”简耀抓了支笔在纸上写上“7+1”，“你告诉我等于多少？” “你来了江昭不也来了嘛！”周宣怡说，“来吧，你手机给我我拉你们进群。” 几分钟的时间，简耀和江昭就稀里糊涂进了“篮球舞蹈群”。 周宣怡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舞蹈视频发到了群里，又圈了全体成员让大家这几天回去看看，周日出来练习。 简耀倒真闲着没事看了几遍，动作挺简单，就是运球传球，配上一段热血音乐和冷酷如霜的犀利眼神，简耀边看边笑，还扯着江昭一起看，逼着他陪自己笑。 江昭木着脸，看着坐床上笑得直抽的某人，道：“你这个表情上台运球挺好的。” “没事。”简耀边说边擦笑出来的眼泪，“这节目肯定上不了，我看周宣怡就是想找个借口周末出来打球，他自己肯定都没看这视频你信不信。” 事实证明简耀是对的。 周日这天大清早，周宣怡就在群里圈人了，说在江滩这边约了场子，让大家先来打几场球热热身。 打球这事简耀是不参与的，于是此人坦荡荡化身狗皮膏药，贴在床上怎么撕也撕不下来，江昭无法，只能给简耀定好闹钟，自己先去赴约。 简耀睡到九点多醒过来，又在床上窝到十点，直到外面出了太阳，些许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挤进来，他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又给自己煮了面条做早餐，期间简耀给江昭发了消息，但没收到回复，估计正和周宣怡他们打得正欢。 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没雨的时候也阴阴沉沉，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天气，又是周末，江昭放松放松也挺好的。 简耀收拾一番出门，又去楼下超市给江昭买了水，自认为无比体贴周到，朝着江滩那边走去。 江滩离学校挺近，过几条街道的距离，里面有个收费的露天篮球场，费用挺便宜，一个场子一天二十五。 简耀到的时候，几个场子都有人在打球，他一眼看见江昭他们，刚走过去就被看见了。 江昭手里抱着球，外套脱了扔在旁边的长凳上，看到简耀后将球给了旁边的人，然后朝他走过来。 “中场休息？这么巧？”简耀说着将水递过去。 “随便打的，你来就练舞了。”江昭说。 他拧开水瓶仰头喝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简耀盯着看了会儿，觉得自己也有点渴。 “我也要喝。”简耀说，“给我留点。” 江昭听见便停了下来，瓶子里的水已经被喝了大半。 “简耀！”周宣怡喊了一声，跑到他们边上，撑着腿喘了两下才站起来，道，“你先坐会儿，江昭，我们再打打？”简耀：“不是练舞呢？” “哎呀急个啥。”周宣怡说完又看向江昭，“他们几个再打会儿就去上网了，我们比一场，等他们走了再练？” 江昭瞥了简耀一眼。 “打呗。”简耀无所谓地说，“我去坐着。” “就那边上就有凳子，你要嫌脏坐我衣服上。”周宣怡说完，又看见江昭手里的水瓶，“欸，水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简耀一怔，见周宣怡爪子已经抓过去了，忙道：“你别……” 没等他说完，水瓶已经被抢了过去，周宣怡想也没想仰起头，一口将瓶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简耀：“……”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这两天回学校有点忙，后天（31号）还有一个考试，明天应该也更新不了了，真的抱歉！考完试我尽量抽时间加更！（顺便说一下这本书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可以完结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爱你们~~ ————感谢在2020-08-27 22:22:36~2020-08-29 23: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取名字 4瓶；楼中空 2瓶；江南无所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啊——爽——” 周宣怡一口闷了小半瓶冰水, 闭眼爽快地呼了口气，还打了个响嗝儿，他一手将瓶子捏瘪, 再睁眼就看见简耀一副要难受不难受的样子看着他。 他回忆起简耀似乎在他喝水前阻拦了他一下，看了眼手中的空瓶子又懵逼地抬头，问：“……咋了？” “……没咋。”简耀只觉自己哑巴吃黄连，闭眼转过头。 他现在不能看周宣怡, 怕忍不住动手打人。 “到底咋了啊？”周宣怡更晕乎了, 扭头看着江昭问, “这水有啥问题？” “没。”江昭顿了顿, 继续道，“简耀也要喝, 剩的是给他留的。” “啊？”周宣怡傻了两秒反应过来, 满脸无所谓地朝简耀看过去, “哎哟, 多大点事儿啊, 你再去买瓶不就得了，多买几瓶，我给钱。” “……”简耀见周宣怡已经在兜里捞钱了，当即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要喝自己买去。” “……操？”周宣怡看着简耀走远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你要喝吗？” 他这话没得到回应，简耀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去长凳坐着了。 周宣怡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压根不懂简耀突然闹什么别扭，也没心思多揣摩, 将手里空瓶扔进垃圾桶就推着江昭继续打球去了。 他们早上已经打了挺久，现在都有些许疲惫，于是只约了半场球赛。 打比赛就比玩玩要认真许多了，虽然只有二十分钟，但结束时大家都气喘吁吁热出一身汗，周宣怡这边以两分的优势险胜，难得这么畅快地打了一早上，下场时他一路都扒着江昭，一起朝简耀那边走。 简耀虽然嘴上说着不买水，但还是趁他们打球的时候拎了一袋子矿泉水过来，七八个人一人一瓶分完了。 江昭也拿了一瓶，没急着喝，而是先朝简耀看过去。 打球期间他也朝简耀看了几次，这人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大爷似的翘着腿窝在长凳上玩手机，期间跑出去买了水，回来又继续大爷似的看他们打球。 江昭是觉得这事儿的确没什么好较真的，男生之间大多很随性，特别是运动过后的男生，几个人围着喝一瓶水都是正常现象。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简耀有点不大对劲。 江昭看着简耀，缓缓拧开水瓶，问：“你没给自己买么？” “没。”简耀随意道，“我又没打球，不渴。” 周宣怡和其他几个兄弟站在不远处吹风聊天，回过头问：“简耀，多少钱啊，我手机转你？” 简耀越过江昭看过去，笑着说：“几块钱转个毛，喝吧你们。” 周宣怡道：“别啊，那我请你上网？走吗？” “现在？” “现在。” “……” “你忘了我们今天约来这儿的初衷吗？”简耀无语地说。 周宣怡卡了一下，然后呵呵呵笑起来：“反正也选不上，要不就算了，那视频估计也没人看，今天一天也排练不完。” 简耀心说扯淡吧你，借口找的倒挺快。 他知道周宣怡搞这什么篮球舞只是闹腾闹腾，主要就是为了出来玩，但没想到这丫连敷衍都不敷衍一下。 “走不走啊？”周宣怡又问了一遍。 “不走。”简耀说，“你们去吧，我回家写作业。” “那江昭呢？”周宣怡问。 江昭顿了会儿没说话。 要放平时，这时候简耀都会跳出来帮他回答，但今天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人的声音。 他朝简耀看过去，就见这人也不知道在看哪儿，游离在对话之外。 “……我也回家写作业。”江昭说。 周宣怡没多坚持，和其他几个兄弟成群结队先走了，留下简耀和江昭。 简耀去了趟厕所，再出来时周宣怡他们已经走没影了，江昭站在外面等他。 江昭：“回去？” 简耀：“嗯。” 江昭：“先吃个饭么？” 简耀：“行。” “……” 江昭头一次遇见话比自己少的简耀。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时间，简耀已经埋着头走到了前面，背影中都透着一股奇怪的落寞感，这个形容又有点不对。 江昭几步走上前，抬起手用水瓶对着简耀的后颈处贴了一下。 简耀一个激灵，总算鲜活不少，回头瞪着江昭：“你干嘛？” 江昭问：“生气了？” 简耀：“……” “大冬天起这么早，出来一趟还啥也没干，换谁能乐意？”简耀说完又叹口气道，“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男朋友跟别人嘴对嘴喝水，喝完还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哎，心疼我自己，被绿的明明白白。” 江昭：“……闭嘴。” “还要被凶。”简耀说完，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道出一声，“嘤。” 江昭：“……” 江昭也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戏，无语的同时又有些想笑，但脸上还是无语的表情更多一点，“哪里嘴对嘴了？” “间接就不算嘴对嘴啊？”简耀说，“你碰过的东西被别人碰了，中间只不过是多了种介质，哎，我其实也没有生气，就是有一点点不开心，你不用管我，真的。” 真的个鬼。 江昭看着面前这位，浑身酸味儿就差把醋坛子抱脸上了，这还看不出来那可能得去医院检查视力。 江滩这边没什么景点，又是午饭时间，离开那个室外篮球场以后，整条街上都看不见人。 围墙以外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有矮树丛遮挡着，只能听见外面行车的声音。 江昭沉默了一会儿，忽得揽过简耀的肩膀，勾头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很快退开。 “这样行了没？” 江昭说完就朝前走了，留简耀站原地发愣。 简耀没料到江昭这么大胆，后知后觉地前后看了一圈，确定没其他人才放下心来。 他笑骂了一声，几步追上前扒到江昭背上，语气也恢复了正常，“你这样子特别像渣男你知道么。” 江昭凉凉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真不想理你看你一眼是给你面子。 简耀当然没真生气，为这点破事较真那也太小肚鸡肠了点。 他舔了下嘴唇，扒在江昭身上就不准备下来，头顺势靠到江昭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两人就这么腻腻歪歪了一路，出了江滩才收敛一些，不过简耀还是挂在江昭身上。 简耀早饭吃的晚，又一直坐着没动，此时还不饿，江昭便也不想在外面吃，准备回去让简耀给他煮面。 “江昭同学，虽然我的煮面技术好的没得说，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加强一下厨艺上的造诣。”简耀说，“最好能会弄几个菜什么的。” “……”江昭问，“你怎么不加强一下？”简耀坦荡荡：“我懒。” 这种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缺点还恃宠而骄，恐怕也就简耀一个人了。 “以后加。”江昭说，“等毕业上大学……”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没继续说下去。 大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既期待又不期待的东西。 到了大学能有很多自由，同时也会面临很多选择。 他们俩现在对于大学的选择就有所分歧，除了大学，似乎这种关乎于未来的事情，他们都心有灵犀地没有深入探讨。 江昭说的话半路腰斩，简耀也没追问下去。 他自然地越过这个话题，又扯回两人刚刚的话题上：“不然就今天开始，等下你来煮面，我在边上指导你。” “……我已经会了。” “啊？会了你还要我煮？那等会儿你自己来。”简耀说完又道，“或者你给钱也行，钱到位一切好说。” “要钱没有。”江昭说着瞥了简耀一眼，“人可以有。” 这话进了简耀耳朵里，就自动涂了一层黄色，简耀笑起来，眯着眼凑到江昭耳边，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 “江昭？” 两人都是一怔，同时停下了步子，简耀朝那声音看过去，就看见张雪念站在不远处，小破屋那区的大门外。 张雪念见他们看过来，先是扫过简耀搭在江昭肩上的胳膊，再顺着胳膊扫到简耀的脸，表情在某个瞬间飞速变化了一下。 这个变化被简耀敏锐地捕捉到，搭着江昭的胳膊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 他缓缓收回胳膊站好，尽力显得自然，却还是遮不住内心的慌乱。 没等他开口，张雪念先发了问。 “你们干什么去了？”她这话是看着江昭说的，语气里听不出想法，似乎是很随意的一问。 江昭道：“打球。” 张雪念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简耀，问道：“你也住在这儿吗？” “不是。”简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我住樱花小区，来找同学的，和江昭顺路就一起走了。” 他感觉自己心脏要跳出来，每一下都敲得他胸口发麻，张雪念的眼神太过直白，她眼尾有些上挑，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是在审视这个人，下一秒就能把他看透。 好在江昭面对此时的情况还算冷静，他习惯性地微微蹙眉，略带防备地看着张雪念问：“你来干什么？” “正好今天下午有空，我来找你说点事。”张雪念说完，又问，“你还没吃饭吧？” 江昭：“没。” “准备吃什么？” “随便。” “那怎么行，饭得好好吃，身体要放在第一位，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个饭？”张雪念说完朝简耀看过来。 简耀对上张雪念的视线，差点儿就觉得自己那些心虚与慌乱都被张雪念看穿了，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别多想，努力维持冷静，笑着道：“那我先走了。” “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吧。”张雪念说。 “不用了，谢谢阿姨。”简耀说，“我去找我同学一起吃就行，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江昭……走了，拜拜。” 简耀跟江昭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他径直走出好远，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江昭和张雪念，两人不知离开往哪里走了。 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简耀拿出来看，是江昭给他发的消息。 江昭：你先回家 简耀撇了下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没有仔细琢磨那种感觉，但也不想回去，干脆多走几步去了网吧。 网吧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简耀一进去就听见周宣怡的鬼叫声，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他正坐在以前常坐的那片地方，角落里还有空位。 简耀走了过去，没说话就坐好开机子，周宣怡一场激烈的团战打完，转头时终于看见了他。 “欸，你怎么又来了？”周宣怡说，“我还以为你去江昭家里写作业呢。” “没，他妈来了，带他吃饭去了。”简耀如实道。 周宣怡打开商店买装备，随意道：“江昭就住这附近吧？他住哪啊？回头有机会我也去玩玩。” “不行。”简耀当机立断地拒绝，说完又觉得这话很生硬，又添上一句，“他租的房小，就学习用的，你又不学习去了干嘛？” “也是。”周宣怡说，“那有机会叫他来我家玩，你也来，我妈肯定特欢迎。” 简耀嗤笑了一声，没再接茬，周宣怡也不在意，游戏复活以后就继续玩去了。 简耀似乎明白了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滋味是什么。 一个住着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地方，真的能叫家么？ 他和江昭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在有张雪念随时关注的地方，这种躲躲藏藏的关系能维持多久？ 简耀开了电脑却没动，就这么看着主屏幕发呆。 周宣怡打完一局游戏才注意到他，问：“发什么愣呢？来双排？” 简耀似乎刚回神，眼睛还盯着屏幕，抬手握住鼠标道：“你先玩，我等会儿再说。” 周宣怡说了句“行”，转头继续和那几个兄弟匹配去了。 简耀握着鼠标漫无目的地晃了两圈，最后悬在浏览器上。 他在此处悬停了好几秒，双击点开，又对着搜索引擎愣了半天，才缓缓敲出一行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考试已经结束啦，刚回学校还不太稳定，所以更新时间也不太确定，我会尽量加更，只能说尽量（摸摸我写一章就消失的脑子），但是日更还是会保持哒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8-29 23:32:15~2020-09-01 02: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仙师是我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画 20瓶；. 5瓶；墨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张雪念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饭馆, 带着江昭走了进去。 她不常来这边，家离得有些远，开车过来还挺方便, 但坐公交得绕一些路，多花一倍的时间。 这也是她向江昭妥协的原因之一。 高一的时候，张雪念有时间就会开车送江昭上学放学，但她的工作忙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东奔西走, 有时候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不在家。起初她动过让江昭住校的念头, 后来了解了一下六中的宿舍情况, 觉得还是家里环境更好，于是便作罢。 那段时间她虽然很忙, 但也不会忘记每天定点询问江昭一天的情况, 上课讲了什么？同学间怎么相处？有没有按时按量完成任务？ 江昭每次都老老实实回答, 从来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以至于她没注意到江昭那颗逐渐叛逆的心。 张雪念从小日子就苦, 深知在一个好的地方立足有多么不容易，她是真心希望能培养江昭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样以后的生活能更轻松，但随着江昭年龄的增长，她开始察觉到自己的真心中一直掺杂了别的东西。 第一次感到恐慌是在江昭初中的某次活动时, 张雪念工作不忙，特意请假去学校陪他, 气氛很好的时候拿出手机给江昭拍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穿着白色的校服，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带着些许青涩，他不太习惯拍照, 不情愿地看着镜头，别别扭扭地不知作何表情，于是就摆出一副扑克脸。 张雪念却对这张脸生出一种近乎排斥的熟悉感。 她发现江昭和江宇宁越来越像了。 虽说两人性格完全不同，但逐渐长开的五官轮廓，足以让张雪念只看一眼就想起那个人。 这种熟悉让她感到害怕，她曾经迫挟过江宇宁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江昭，不能让江昭染上和江宇宁一样的病，江宇宁的出国让她安心了不少，但现在她又开始担心了。 她怕这个病会遗传，怕江昭会越来越像江宇宁。 这样的恐慌状态持续了一整年，折磨得她几近走火入魔，她对江昭的控制欲更强了，开始入侵他周围的一切，每个和他有联系的人她都不敢放过。 没有人懂她的苦楚，即使是她的亲弟弟张文斌也只会一味地劝她，但他也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任他怎么劝都劝不进她的心里。 直到江昭故意考试考砸，将自己流放到平行班，又在张文斌的帮助下在学校边上租了房，张雪念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要怪也都该怪江宇宁。 尽管如此，她还是同意让江昭一个人住，平时她除了布置任务外也很少能盯着江昭学习，大部分时候江昭都是一人待家里，现在住在学校边上还能方便不少。 她也有意减少对江昭的管制，逼着自己不要太关注江昭的校园生活，也不要太在意江昭身边的同学除了成绩以外的东西。 但想法本身就是虚幻的，没有实体，抓不住，一旦有了念头就没法随意丢掉。 她知道男生比女生更好成为朋友，尤其是同桌，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在意肢体上的接触，就爱贴着挤着一起走，但在看见江昭和那个孩子一起走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多疑。 上次也是这个孩子，江昭和他一起的时候，脸上会无意识地带着一点笑，别人看不出来，但张雪念一眼就能看破。 她只能不断劝慰自己，是主观意识造成的干扰，江昭是正常人，和那个孩子也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 张雪念拿来菜单，点了几道家常菜，没过多久老板就端了上来。 不上学的时间这边人就少，即使是饭点餐馆里也没几个人。张雪念和江昭坐的位置靠窗，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两人间难得有一丝温馨的氛围。 “味道怎么样？”张雪念看着江昭埋头吃，自己半天才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到江昭碗里，“这个肉应该还不错，你尝尝，好不好吃？” “嗯。”江昭将肉塞进嘴里，然后抬起头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急什么，先吃饭。”张雪念说，“没什么重要的，今天难得有空，就来看看你，顺便说说月考的事。” 江昭一顿，道：“我月考没问题。” “知道，还是第一。”张雪念说着笑起来，“说明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过这次挺险的吧？有个和你分数一样的。” 江昭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淡地“嗯”了一声。 “就是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个吧，叫简耀？”张雪念说，“我记得他之前成绩不太好，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是不是你教他学习了？” “……没。”江昭朝碗里夹菜，冷漠地说，“和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张雪念始终带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说话也难得没那么严肃，“妈妈说过，不反对你交朋友，只是希望你交对自己有利的朋友，简耀就挺好的，有个实力相当的朋友一起学习也更有干劲，有机会带他来家里玩，我给你们做饭。” 江昭边吃饭边老老实实听着，等她说完才敷衍地应了一声。 张雪念的话太具有迷惑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即使告诉张雪念真相也会被理解。 但他很快就逼自己清醒过来，告诫自己这很可能是张雪念对他的试探。 没过多久，他又听到张雪念说：“简耀是想去实验班吧？他这成绩分班考试肯定稳了。” 江昭：“嗯。” “那你呢？”张雪念问，“还是决定留在平行班？” 江昭又不说话了。 良久，他才道了句：“我考回去。” 江昭收敛了一些防备的尖刺，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张雪念拒之千里，但原因应该并不像张雪念想的那样。 好在张雪念没多问什么，一顿饭难得吃的平和，张雪念一直给江昭夹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吃完后她想带江昭去张文斌那边坐会儿，江昭扯了个作业没写完的理由拒绝了，张雪念便和江昭道了别，自己去了张文斌那儿。 江昭赶回小破屋，却没找到简耀的人影，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拿出手机给简耀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电话：“喂？你结束了？” “嗯。”江昭听着那头嘈杂的声音，“你在哪？” “网吧。”简耀说完压了压声音道，“我玩会儿再回。” 简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了家。 他手里拎着两份饭，回来后就喊江昭过来一起吃。 “本来周宣怡说一起在外面吃的，我没去，今天折腾了一天，作业都没写完。”简耀说完又问，“你写完没？” “先写了别的。”江昭说。 简耀“噢”了一声，然后笑了笑：“那等会儿吃完一起写。” 两人低头吃着饭，江昭没说张雪念的事，倒是简耀主动问道：“你妈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江昭说，“就是考试方面的事。” “噢。”简耀说，“那她应该知道我月考跟你并列第一吧？她说我了么？” “说了。”江昭顿了顿，“说你挺好的，有机会来我家吃饭。” 简耀一怔，随即笑起来：“那我考虑考虑。” 简耀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饭了，江昭盯着他看了会儿，也低下头。 江昭心里清楚，朋友和情侣是完全不一样的，张雪念本就敏感多疑，要真带简耀去见她，不出几次就得露馅。 玩笑话到此为止，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江昭觉得心里有点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沉默越来越频繁了，而他们对于未来甚至还只是猜想阶段，没到面临的时候。 就好像有把刀一直悬在脖子上方，你不知道悬着它的绳子什么时候会断掉，但是知道它一定会断，而现在没有任何物品护着脖子，于是每时每刻都要为此担忧。 就在江昭以为这个话题会再次以沉默结束的时候，简耀忽然开了口。 “你想过考什么大学吗？” 江昭没想到这话会从简耀口中问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简耀戳了两下饭，继续道：“我今天在网吧查了下学校，发现好学校还挺多的，排名靠前的那几所大学都离我们这儿挺远……” “A大。”江昭垂着眸子，“我妈要我考A大。” 简耀问：“那你自己呢？” “我也想。”江昭如实回答。 A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张雪念一直希望江昭能去，A市离C市也足够远，所以江昭也一直以A大为目标。 他在C市没有什么特别留念的东西，无所谓远不远，甚至更希望去远一点，但简耀和他不一样。 简耀的奶奶经不起折腾，以前他因为黎娇有过走远的想法，现在黎娇走了，他总不能放着奶奶不管。 “那就去A大。”简耀说，“A大我也查了，挺牛逼的，不过我们肯定考得上，到时候我就报他们那的数学系，学成以后搞科研去，当个老师也行。” 江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不确定地问：“你也考A大么？” “考呗，我又无所谓，你去哪我就去哪。”简耀仍低着头戳着饭，缓缓将计划说出来，“等期末考完，我们就能一起去一班，后面一年半时间过得很快的，到高考也不过眨眼间的事儿，等高考结束，我们可以早点去A市待着，不知道A大宿舍能不能选室友，要是不行我们还能租房住，反正我有钱。” “你妈那边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她现在对我印象不还挺好么，等以后我更牛逼了，她肯定对我印象更好，说不定就接受了呢？”简耀说，“反正先躲着她点，大学有四年呢，后面还得读研读博，她总不能逼着你结婚，等以后你三十四十了，她还能管着你不成？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简耀一口气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又抬头看向江昭。 江昭也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简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别扭地问：“你这什么眼神？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江昭没在意这人的别扭劲，盯得他准备再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才轻轻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江昭手轻轻攒成拳，露出小拇指，随意地弯曲着指着简耀。 简耀没懂，问他：“干嘛？” “拉钩。”江昭说。 “……”简耀卡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笑出声，“你幼不幼稚？” 江昭不说话，缓缓将手收回去，又很快被简耀抓住手腕。 简耀将自己的右手也送上去，弯起小拇指勾住江昭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简耀念完想了想，继续道，“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说完他又扒拉出江昭的大拇指，同时翘起自己的，对上去摁了个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65章 一年一度的元旦活动在假期前一天举行。 和以往大型活动一样, 这类活动只有高一高二年级参加，高三的闲余时间可以过来瞅一眼，但该上课时还是得回去上课。 两个年级的学生热热闹闹挤在大操场中间, 虽说这天暖阳高照，但气温低，坐久了还是有些凉，靠后排的同学也看不清台上的表演, 于是便三五成群地窝在一起聊天玩手机。 简耀将自己手机借给周宣怡, 然后拿了江昭的, 大赖赖地靠江昭怀里跟其他几个兄弟打游戏。 起初他还有所顾虑, 在看到周宣怡和赵琦两人缠得比隔壁小情侣还密实的时候，他又瞬间顿悟, 在这群给里给气的兄弟中间, 只要不跟江昭打啵, 就不会有违和感。 舞台上声音震耳欲聋, 周宣怡一波操作秀死对面后抬头随意看了眼, 激动地拍了一下赵琦的肩膀：“我操！你看上面，那哪个班的啊？” 赵琦被打的有些吃痛，当即回了一巴掌回去，也看了眼舞台：“不知道，高一的吧？咋了？” 周宣怡怒道：“妈的, 盗我创意么这不是！” 简耀听了，好奇地勾头看过去, 就见台上几个男生排成队形，手里拿着篮球跑来跑去，无语道：“你那篮球舞名都没报，视频你自己也没看, 也能叫你的创意？” “咋不能了，我要不想出来我能去找这视频么？”周宣怡说着又叹口气道，“得亏没报名，不然要真被选上，我高中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简耀嗤笑一声，继续盯着屏幕，趁人不注意时捏一捏江昭的手。 这种集体活动多半是图个新奇，高一的情绪还挺高昂，高二就沉稳许多，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坐的地方又不好，于是大部分学生都没怎么看表演，只在几个有意思的表演时抬个头。 这也不是造成高二年级兴致缺缺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等活动结束以后还要上晚自习。 等主持人宣布活动到此结束，高一年级的纷纷放了板凳拎包走人，高二年级连人带凳回班里继续上课。 估计老师也知道这时候没人想听课，上课效率不高，于是整节晚自习都拿来给大家写题了。教室里一片安静，很快就趴了一半，老师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坐讲桌前做自己的事情。 简耀倒挺有兴致，晚自习写了不少作业，下课后又拉着江昭去自习室。 元旦和周末一起有三天假期，简耀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今天放学就回奶奶那边，得知活动结束还有晚自习，他想也没想给奶奶打了电话，告诉她一号再回。 自习室里今天人少，简耀还是拉着江昭去角落坐下，凑到他旁边问：“你元旦三天都不回家？” “不回，我妈上班。”江昭说。 “噢。” 简耀缩回来，看了会儿题，又贴过去道：“我明天回奶奶那儿，二号就回来。” 江昭：“嗯。” 简耀：“你知道我为什么二号回么？” 江昭：“知道。” 简耀等了等，没等到江昭接下来的话，不确定地问：“你真知道？” 江昭瞥他一眼：“你生日。” 江昭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简耀又有些不好意思，趴桌上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江昭：“嗯。” “真的？”简耀惊讶了一瞬，压住好奇心腼腆地问，“啥礼物？随便准备就好了，不用太贵的。” 江昭道：“不贵。” 这话让简耀更好奇了。 他估计江昭不到那天也不会说准备了什么，为了保留神秘感也没再追问下去，心里更期待那天的到来。 两人没待多久，万欣欣又和她男朋友一起来了，他们这段时间时常在自习室相遇，坐的位置也挺固定，万欣欣大多数时候只跟他们打声招呼，偶尔会找他们借作业看一看。 自习室里开足了暖气，但简耀的厚棉袄里只穿了件薄长袖，不脱就热，脱了又嫌冷，简耀选择脱了挨点冻，江昭不让他也没听，于是江昭一直木着脸写题，再不理他。 水杯里的水喝完了，简耀拿着空杯子示意江昭去接点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自力更生亲自去打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被江昭抓回来，塞了外套才重新放走。 简耀披着外套去外面开水房接水，正好撞见万欣欣从边上厕所走出来。 万欣欣眼睛亮了一下：“你来接水啊？” 简耀：“嗯。”不知道为什么，简耀跟万欣欣这种非单身女性相处不会太紧张，他应完后便拿了水杯开始接水，万欣欣也拿了水箱边的杯子站到他后面。 没过一会儿，简耀突然听见身后小声问了句：“你和江昭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 简耀差点儿被水烫了手，尽量自然地关上水回过头：“什么？” “你别紧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万欣欣说，“就第一次在图书馆，当时没注意，后来我又回忆了一下，我好像看见你们俩偷偷牵手了。” 万欣欣说完将水杯夹在怀里，双手交握：“这么牵的！” 简耀：“……” “我没猜错吧？这段时间我偷偷关注了一下你们的互动，越看越觉得像。”万欣欣说着双手捧住脸，语气激动但还是压小音量道，“天啊，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我男票我都没告诉他。” 简耀见万欣欣这副模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第一次对不熟的人出柜出的还算顺利，这让他稍稍有些感慨。 他动了下步子，面对万欣欣，由衷地道：“谢谢。” “客气客气。”万欣欣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不跟你一起走，免得男朋友看见了吃醋。” 简耀笑了一声，没追究这个男朋友指的是谁的，说了声“那我先走了”就回了自习室。 他将这事跟江昭说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点激动，没坐多久就推着江昭要回家。 他现在无心学习，只想跟江昭好好亲热一番。 冬天是个容易困倦的季节，尤其是被温暖的被窝包裹的时候，于是简耀亲热完就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新的一年，而他要在这天回奶奶那儿。 说起来也就是回去一天的时间，但简耀愣是营造出一种分开十天半个月的氛围，光收拾东西就磨蹭了一小时，走去大门口站一会儿，又回头跑进卧室检查一遍有没有东西带漏的，如此往复好几次，每次居然都能翻出点新东西装进包里。 等简耀终于握住门把手打开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一步三回头和江昭还有猫道了几声别，总算走出去带上门。 江昭原地站了会儿，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准备把门关好，手还没碰到，门又被推开了。 “……” 江昭站在门口，和面前这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先败下阵来，斜靠在门框边有些无奈地问：“还有什么没带的？” “人。”简耀说着双手环住江昭的胳膊，“我想了下，反正你也不回你家，不如跟我一起去我奶奶那儿。” 十分钟后，简耀终于走出了小破屋这栋楼，一并带走的还有江昭。 江昭对于简耀的独/裁主/义已经见怪不怪，收拾了书包又给猫备足粮食便跟着简耀走上回文博苑的路。 简耀的奶奶不同于张雪念，无所谓简耀带什么人回家，见到江昭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便热情招呼着进屋了。 简耀换了鞋去卧室放包，再出来时正听到奶奶问江昭叫什么，于是帮他回道：“这是江昭，租你房的那个。” “江昭？”奶奶会过意来，看着简耀笑，“之前要你加他微信你还不情不愿，现在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简耀早八百年忘记的事又被奶奶提出来，尴尬地背脊僵硬，干笑了两声，“他分班考没考好到我班上了，又正好同桌，能不关系好么。” 虽说挺长一段时间没和奶奶见面，但简耀每周都有和奶奶通电话，坐客厅聊了会儿就没什么话说了。 “你们玩你们的去，我看电视。”奶奶道，“等会儿兰嫂来弄饭，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跟她说。” 简耀应了一声，拉着江昭进了卧室。 卧室空间不大，江昭进去只能坐床上，简耀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朝江昭扑过去，两人一齐滚到床上。 江昭抬手撑着简耀的额头，另一手撑在床上，问：“晚上怎么睡？” “就这么睡呗。”简耀无所谓地说，“你嫌床小了？挤挤就行了，你放心，我们俩大男人睡一起，我奶奶不会往歪了想的，以前郑孟阳来我家玩也这么素……” 简耀及时咬着舌头住嘴，就看江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简耀心里心虚，面上凶巴巴道：“干嘛？那时候又不懂这些，俩男的不就挤挤睡了，再说了，我跟他一起都背对背各睡各的，哪像你还跟体委嘴对嘴唔唔！” 江昭捂住简耀的嘴作势朝上推：“起来，重死了。” 简耀：“……” 他恶狠狠瞪了江昭一眼，爬起来又气不过，抓着江昭的手啃了一个牙印。 两人在房间厮混了一下午，闹腾过后就写了会儿作业，等兰嫂过来弄好晚饭，他们才从房间出去。 兰嫂没留着一起吃，弄好后就先走了，奶奶吃不了什么东西，简耀便要兰嫂做清淡点的，省得奶奶嘴馋。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奶奶今天精神不错，还和江昭说了不少话，要他别跟家里犟，理解理解大人的苦心，江昭乖乖应下。 吃完饭简耀去洗碗，奶奶在客厅来回走动着消食，顺便和江昭聊天，等一切办妥，三人各自洗了澡，九点不到时奶奶就先回房睡了。 这个时间对简耀和江昭来说还早，况且两人都有意等到十二点，简耀便将房里的东西全向江昭展示了一遍，顺便回忆了自己从记事后发生的各种事。 “这是我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留的票根，当时跟郑孟阳一起去的。”简耀边回忆边说，“初二的时候吧，他看不顺眼的一个人找了女朋友，天天空间里秀恩爱，他就拉着我去看了这部电影，拍了照片发动态跟那人对着秀。” 江昭：“那你留着是为了纪念秀恩爱？” “纪念个屁。”简耀没好气地说，“他有求于我，居然还跟我AA，我留着是为了警示自己，绝不帮他第二次。” 江昭轻轻笑了一声，简耀将票根收回去，顺势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不远了。 “你……”简耀顿了顿，别别扭扭地问，“你真给我准备礼物了？” 江昭“嗯”了一声。 “是什么？”简耀说着拿起手机，将屏幕摆到江昭眼前，“59了，你现在拿出来，12点刚好。” 江昭坐着没动，隔了一会儿才弯腰拿过书包，在包里翻找起来。 简耀看着江昭，竟然有点紧张，慌忙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悄悄朝江昭那儿扫。 江昭会送什么给他？ 他天天和江昭腻在一起，也没见他准备过礼物，他什么时候备好的？ ……他是不是该闭个眼？ 没等简耀思考出结果，江昭已经找到那东西，拿了出来。 挺小一个纸质包装袋，简耀接过来时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时间跳到12点，江昭看着简耀，轻声道：“生日快乐。” 简耀眨了几下眼，低头盯着手里的礼袋不知所措。 “谢谢。”他声音小得像蚊子，抿了下嘴又问，“我……我拆了？” 江昭：“拆吧。” 简耀呼吸都有些不稳，拆袋子时发现自己指头都在颤，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怂包”，压着紧张将袋子拆开了。 袋子里躺着一根手绳，简耀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手绳由几根红线编织而成，手工气息很强烈。 “你买的？”简耀问。 “编的。”江昭回答。 简耀眼角弯出一道弧度，道：“情侣手绳么？你给自己编了没？” “没。”江昭摇了摇头，“不是情侣手绳。” 他说完又看向简耀，继续道，“是护身符。”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一个想加更却加不出更的秃头作者缓缓路过……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鞠躬！ ———— 感谢在2020-09-01 17:54:36~2020-09-02 19:2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泱 2瓶；Plut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护身符。 简耀的手攥了一下, 看着那根红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顷刻间涌现出来。 他们家说不上信佛，但每年过年爷爷奶奶都会去附近的寺庙烧香拜佛, 求得一年的平安。 简耀的第一个护身符，就是爷爷在那儿替他求来的。 也是一根红色手绳，印象中和江昭这个缠法不太一样，绳子中间还串了一颗小珠子。 那手绳从简耀记事起就带在手上, 简耀不信这些, 只当是个首饰, 带习惯后甚至时常忘记这玩意儿的存在, 直到爷爷去世，他才关注起这根绳子。 简耀眼眶有些酸胀, 垂下眼眸翕动几下, 声音哑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昭不会平白无故想到“护身符”这种说法,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爷爷给的手绳在简耀某次去游泳的时候弄丢了, 那时他人小胆大, 和郑孟阳还有其他几个跑去江滩边上游，结果差点儿游出事，得亏有人勾住这绳子救了他一命，但人救回来之后绳子也被冲走了。 他为这事难受了好久，刚回去抱着奶奶哭得稀里哗啦的, 奶奶跟他说这是护身符起作用了，哄了半天才把他哄好。 这件事简耀没和江昭提过, 时间隔得太久，也没有什么话题引到这上面。 “我看到了。”江昭说，“你以前发的动态。” 简耀愣了愣：“那都多久前发的了。” 简耀回忆了一下，对此毫无印象, 他有做记录的习惯，因为记性不好，很多好玩的事儿他都会选择记下来，最初是用日记本，后来有手机后就开始用空间，这段时间转战微信朋友圈，空间里的动态倒更新的少了。 尽管如此，光是他中二时期就发过大几千的动态，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四五千条，这件事发生在好几年前，这条动态再怎么迟也在前几百条里。 简耀无法遏制地猜想，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昭，心脏比拿到礼物时跳的还要快。 “四年多前发的。”江昭说完毫不留情地评价了一句，“你废话真多。” 四五年的时间，这人就能发近六千条动态，江昭刚点进去时差点儿直接被劝退。 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江昭还是没有退缩，顺着往下一条条看，高中后简耀的原创动态少了很多，大概从奶奶生病开始，他就走起悲观人设，每次的动态又短又丧，很有愤青的感觉。 再往前翻，那种狂妄自大还自恋的正常人设才出现，江昭还挺佩服的，一个人能自信自恋如此之久真不容易，可佩服的同时，他又有种难言的心酸。 他想起郑孟阳发给他的脚踏车视频，十多岁的人骑着儿童脚踏车的模样的确滑稽可笑，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简耀。 视频里的少年带着灿烂的笑容，明明是在光线极差的小路上，却像是在发着光，他大着胆子双手举过头顶，放肆地笑。 江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简耀，似乎从一切事情发生变故以后，那个无忧无虑富有童心的简耀就已经消失了。 江昭花了好几个晚上才翻完简耀的所有动态，最后一晚才看到简耀发的那段话，还配上一个红笔画的红圈，江昭猜了好久，又结合后来看到的照片里简耀手腕上的红绳，才猜出这个红圈是什么。 【护身符不是不见了，是完成使命以后离开了。】 先知道了结果，再看前面那些欢喜雀跃的说说，江昭心里就揪着难受。 那时候简耀年纪还小，有什么伤心事很快就能忘了，但现在不同。 现在虽然还是很小，但心思越来越细腻，不开心的事即使不说也会憋在心里，一憋就憋很久。 简耀好半天没说话，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闷，他嗓子里发涩，拿着手绳伸到江昭面前：“你帮我带上。” 江昭接过手绳，仔细缠绕在简耀手腕上，缠好后想收回手，又被简耀抓住。 简耀背对光坐着，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嘴角颤抖着，猛地朝江昭扑过去，压在床上吻住他的唇。 两人情绪难抑，很快擦出火，一番折腾到了凌晨一点，简耀咂着嘴抱着枕头满意地睡了，留江昭默默收拾残局。 简耀卧室里的垃圾桶刚换了新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几团纸巾扔进去尤其突兀，江昭看着纠结了半天，还是捞了出来，准备扔去厕所毁尸灭迹。 刚走到厕所边，奶奶卧室门被打开了，江昭愣在原地，下意识将手缩到背后，就见奶奶缓缓走出来。 她刚出来还没注意到江昭，等江昭开了厕所灯才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才问：“你上厕所啊？” “……嗯。”江昭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您先。” 等奶奶重新走出来，江昭还保持刚刚的姿势站着。 “你去吧。”奶奶说着朝简耀卧室看了眼，“耀耀睡了？” 江昭：“嗯。” “他今天睡得还挺早，平时我起夜他房里的灯都亮着，不过是好久前的事了。”奶奶说完又笑笑，顺嘴带了句，“今天是他生日。” 江昭说：“我知道。” 奶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屋里：“睡早点也好，你们年轻人就不爱惜自己身体，以后老了得出不少毛病，明早你帮我喊喊他，我给你们做早餐。” 第二天一早，江昭还是在附近晨跑了一会儿，回来后把简耀从床上撕了下来，简耀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非常有做寿星的自觉，走路的架势都仿佛脑袋上戴了个皇冠。 奶奶亲自下厨给寿星煮了长寿面，江昭跟着沾光吃了一碗，吃完后又被寿星拉着出门观光。 有江昭一起回来，简耀也不急着走，两人在附近逛了逛，边逛边回忆童年，晚上吃完晚饭才离开。 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学校便完全进入备考期末的复习状态，赵进甚至在小黑板上写上期末倒计时，紧张得仿佛是要迎接高考。 时间似乎也在这种状态中走得快起来，或许是被堆砌如山的试卷搞得麻木，又或许是对考试充满信心，简耀反而很平静。 这段时间赵进每天都会叫一两个同学去走廊上谈话，这天他叫了简耀，简耀毫不意外，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简耀的变化是赵进见过的学生中最剧烈的一个，赵进反而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在简耀以为这个对话会很快结束时，赵进又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这段时间放学之后是不是都在自习室自习？”赵进说完又补了句，“和江昭一起对吧？” 简耀愣了一下，下意识有些紧张，又迅速冷静下来，如实点头。 赵进也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简耀低头找了处地方盯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和江昭组队去自习室自习而已，除了第一天偷偷牵了下手也没干别的，老师会往那方面想么？ “那你有没有看到班里其他同学？”赵进问。 简耀的思绪被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赵进。 他和江昭去自习室都直奔角落，没注意过别人，班里其他同学……也就见过万欣欣了。 简耀不知道赵进要找他打听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们去了就找固定位置坐了，没注意。” 赵进说了声“好吧”，又问：“你们这段时间还去么？” 简耀点头：“去。” “那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同学在，特别是女生。”赵进顿了顿，又笑着说，“有家长跟我反应这件事，说她孩子每天晚上很晚回家，说是在自习室自习，她怀疑是在骗人，我那个时候也下班回家了，不好去查，你顺便看看就行。” 赵进讲得很含蓄，但简耀几乎立马确定，这是在说万欣欣。 万欣欣再怎么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友军之一，两人虽然平时没什么交集，但这段时间每晚一起自习也算熟识了，简耀便留了个心眼，先随口应下，等晚上去自习室后跟万欣欣说了这事。 “哎，肯定是我妈，真烦。”万欣欣贴着自己男朋友郁闷地抱怨，又说，“没事，老师要再问你你就实话实说，我本来就在自习室啊，也在学习嘛。” 简耀敷衍地笑笑，心说你在自习室是真的，学习了个鬼。 不过万欣欣本人都不太所谓，简耀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赵进问了他这事儿他也按万欣欣的话回答，之后似乎就没事了。 直到这周又过去了两天，万欣欣突然被赵进喊出去谈话，一起的似乎还有万欣欣的家长，正是早自习的时间，其他学生都在教室坐着，简耀勾头顺着窗户看过去，万欣欣低着头被老师挡住了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耀头也没回地拍江昭：“江昭，帮个忙。” 江昭：“不帮。” 简耀也不鸟他，拿了桌上几张废纸揉成团塞到江昭手上道：“这个帮我扔一下，顺便看看万欣欣咋了。” 江昭：“……” 周宣怡趴简耀桌上，简耀翘起板凳扒着门框看江昭走去扔了垃圾又走回来，问他：“咋回事？” 江昭走进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哭了。” 简耀、周宣怡：“？？？” “我操，万欣欣哭了？”周宣怡一脸震惊，又转回去扒着窗户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 简耀这边摞了不少书，视野没周宣怡的好，只能拍着周宣怡问他情况：“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被请家长了？” 周宣怡道：“你手机给我，我问问别人。” “……”简耀心说你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用手机，还用的我的？不过还是掏出手机给了他。 等周宣怡动用八方脉络问了一圈，回头道：“估计是谈恋爱被发现了，就七班那个叫沈正元的，他那边好像也请家长了。” 简耀现在才知道万欣欣男朋友叫沈正元，听了之后没说话，这个年纪谈恋爱就是早恋，不管同性异性，被发现就是完蛋。 这么一想，他和江昭反而还挺安全。 简耀等江昭坐下来，歪了一下靠到他肩上。 “欸！是在自习室里被万欣欣她妈抓到了。”周宣怡突然说，说完又看向简耀，“你们也在自习室吧，昨天没看见？” 简耀摇头：“没，我们俩昨天先走的。” 周宣怡眼珠子转了两圈，忽然“操”了一声，道：“是不是有人告密了啊？不然她妈怎么知道去自习室抓人？” 简耀不太认同周宣怡的说法，在自习室是万欣欣自己说的，至于她妈起疑心，估计也是因为万欣欣的各种表现所致，毕竟恋爱中的人笑起来都跟单身狗不一样，还是万欣欣那种一提男朋友就笑得跟蜜糖似的人，被亲妈看出来是分分钟的事。 简耀正想开口说话，又见周宣怡捶了下桌子，笃定道：“肯定是，刘嘉逸也去自习室自习，他不就爱打小报告么？去年我们班那对不就是他在老师边上说漏嘴的。” 简耀话卡在嘴边，从江昭肩上抬起头，有些怔愣地看着周宣怡。 他脑子里有点懵，不太相信地问：“刘嘉逸也去自习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室友返校收拾东西，所以来晚啦，鞠躬抱歉！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9-02 19:20:50~2020-09-03 23: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丫头 10瓶；二十四画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周宣怡一愣：“啊？你不知道吗？” 简耀还没回过神, 略微呆滞地看着周宣怡，脑子里回忆之前去自习室看到的学生，除了万欣欣和沈正元, 其他人毫无印象。 江昭替简耀回道：“没注意。” “我也是听赵琦说的，他之前跟刘嘉逸一起回家，上次月考他不是考砸了么？就开始放学往自习室跑了，估计是想最后一个月冲一冲吧。”周宣怡说完不屑地笑了一声, “他好像去自习室的时间比你们还早, 你们居然都没发现？这存在感也太低了。” 简耀总算拉回些神志, 朝中间的刘嘉逸看过去, 刘嘉逸正端端正正坐着读书，简耀坐最后排居然都能听见他的读书声。 “我们吃完晚饭才去, 那时候中间基本坐满了, 你在里面坐着我都不一定看得见。”简耀说着坐起来靠到墙上, “应该不是他打小报告, 万欣欣自己跟家里说去自习室的, 天天那么晚回家，她妈不怀疑就怪了。” “她干嘛自己跟家里说啊？”周宣怡震惊完又叹了口气，“哎，还是太天真。” 简耀耸了耸肩没说话，视线还有意无意朝刘嘉逸那儿打探, 周宣怡似乎还准备说话，窗玻璃突然被敲了几下, 赵进不知道啥时候跑他边上站着了，隔着透明玻璃板着脸瞪他，把他吓得半死，乖乖转回去拿起课本大声朗读。 万欣欣也已经回了班, 她低着头走得很快，坐回座位就趴着不动了。 简耀现在没心思管万欣欣，他自己都有些慌乱。 自从上次周测卷的事以后，刘嘉逸就再也没来找江昭套近乎，他不主动凑过来两人几乎没有别的交集，那之后到现在甚至一句话没说过。 刘嘉逸居然也去自习室，那他看见他和江昭了吗？ 就算看见又怎么样？他和江昭又没干什么，刘嘉逸虽然和他们没有明面上的斗争，但肯定也挺讨厌他们俩，看见装不看见不也很正常。 最多就是第一天牵了下手……但那能算什么大事儿？而且都过去多久了，刘嘉逸想告密早告了。 简耀看向江昭，发现江昭似乎也在看刘嘉逸，眉宇间透着某种戒备。 他反而冷静下来，拿着书凑到江昭边上，小声道：“今天去自习室看看他坐哪儿。” 江昭：“嗯。” “别担心。”简耀搓了搓江昭的膝盖，“我们去自习室又不是为了谈恋爱，是为了虔诚的学习，问心无愧没什么好怕的。” 江昭：“……” 江昭：“虔诚学习还被万欣欣看出来了？” 简耀：“那不算，万欣欣明显是腐眼看人基，又一不小心欧皇附体看见个真的。” 江昭：“……”你说的都对。 简耀一直无所谓到晚上放学，两人一如往常先去吃饭，吃完后去了自习室。 这两天下起了冬雨，冷冽的风更寒了，自习室门口撑了不少雨伞，还有些拿着雨伞进去放在了位置边上，地板上都湿漉漉的。 不少学生脱了校服外套，各式各样的冬衣配上雨伞课本，简耀看了一圈后有些眼花缭乱。 他刻意在门口多折腾了会儿伞，又仔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刘嘉逸的人影。 简耀问江昭：“你看见他没？” 江昭摇了摇头。 “不科学啊，马上考试了他不是该来得更勤么？”简耀小声自言自语，正疑惑着，后面又走进来一人。 那人收了伞在外面甩了两下，正是刘嘉逸。 他抬头也看见简耀和江昭，正一齐站在门口望着他，心里的厌恶感瞬间膨胀。 这里也没其他认识的人，既然已经跟简耀江昭闹翻了，刘嘉逸也不再掩饰什么，拧着眉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嫌恶。 简耀没想到这人一来就一副要挑事的模样，还有点儿懵，察觉到身边的江昭朝前挪了一步，忙回神扯住他，再抬头时果然看见江昭也毫不示弱地拧起眉。 江昭这人就是这样，看似孤立无援，却并不好欺负，惹火了无论动手动嘴都能把对面杀的片甲不留。 简耀扯着江昭又往后拽了一下，示意江昭别没事找事。刘嘉逸也不敢真怎么样，况且这里还是自习室，表达完厌恶后就低着头错开他们俩走了。 简耀和江昭放好伞也去了老地方坐下，这次万欣欣不在，角落这边就他们两个人，但他们也只敢老实学习。 刘嘉逸讨厌他们讨厌得很明显，但简耀琢磨不透那种眼神，也不知道他和江昭的关系到底有没有被这人看出来。 快点期末考就好了。 等考试结束，放完寒假过来，他和江昭不再和刘嘉逸一个班，也就不用理睬这个人了。 简耀的祈祷或许起了点儿作用，几场冬雨几日放晴，期末考试也如愿降临。 大型考试都会严格分配考场，一班这次进来了一个完全新面孔，甚至霸占了最左边靠前的一号位置。 新面孔拎着笔袋贴在江昭边上，仗着人瘦非要和江昭并排走，连门都要一起挤进来。 他坐在位子上也不老实，侧过身将胳膊搭在江昭桌上，小声聊着天，全然没有期末考试的紧张感。 不仅不紧张，还兴奋坏了。 “那边，第三排倒数第二个叫什么？”简耀小声问。 江昭头都没回：“不记得了。” 简耀翻个白眼：“骗鬼呢你，这班里基本是你高一的同学吧？估计下学期也不会怎么变，你提前让我认识一下，免得到时候我初来乍到不合群。” 江昭抬眼看他：“跟我合群不就行了么。” 简耀还想说什么，监考老师走了进来，他只好再翻一个白眼，坐回去迎接考试。 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寒假便开始了，虽说只有短短十天，但所有学生都很兴奋。 学校这次仁慈地让所有学生过个好年，只发了各科试卷的答案让大家自己估分，正式成绩等开学来了才出。 寒假不像元旦那样，江昭得回家，简耀也得回文博苑，两人将猫送到张文斌那儿寄养，回来后在床上腻歪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各自回家。 本来还想着中间约着出来玩玩，结果江昭回去没多久就被张雪念带着回了老家，过完年后才能回C市，于是两人只好靠手机联系。 偏偏老家这边网不好，得站在阳台或者窗边才能顺畅的聊天，屋里又总有人进进出出，语音视频都不方便，于是江昭在老家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窗边吹风的，本来就冷的一个人被风冻得更冷了，邻居小孩都不敢找他玩。 呆在老家的这段时间，张雪念难得没给江昭布置任务，江昭也没闲着，村里邻居隔三差五过来串个门，顺便看看屋里这位准高考状元，江昭得去应付，除此之外，还要用蹩脚的技术陪着外婆一起置办年货。 大年三十这天，江昭包了一盘饺子，从起初的奇形怪状到后面逐渐上手，他拍了那几个好看的给简耀发过去，看着0%转了半天终于变成1%，又麻着脸将图片取消发送，敲字过去。 江昭：包了几个漂亮饺子 Y：真的？ Y：无图无真相 江昭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跟外婆说了一声，走去阳台给简耀把图片发了过去。 Y：挺有天赋啊江大厨 Y：我也在陪我奶奶包饺子 Y：[图片] 江昭：。 江昭：你包的妙脆角么 Y：[锤子] Y：截图了，过完年一起算账 江昭笑了笑，又和简耀聊了几句，等简耀继续包饺子才转身回屋。 张雪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江昭之前的位子上，边包饺子边和外婆讲话。 “你都快四十了，还不考虑再找一个？江昭这么懂事，肯定能理解你。” “哎，妈，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现在你是还有江昭，等过几年他有自己的小家了，你还要去掺和一脚？” “我掺和什么？又不是不能一个人，哎你别管了，每次回来都要说一遍，再这样以后我不回来了。” 外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叹气道：“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江宇宁那么好一人，你非要跟人离，他现在在国外怎么样？我听说他也还没找新的呢……”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跟他联系，哪知道他怎么样。”张雪念听到江宇宁的名字就变脸了，冷淡地说，“大过年的提他干嘛，晦气。” 她说完就埋头包起饺子，看样子不准备再搭理人。 晚上一家子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便窝到沙发上去看春晚了，江昭跟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正想方设法找借口回屋，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他扫了眼屏幕，偏头跟外婆说：“我去接个电话。” 外婆也知道他这年纪不爱看春晚，摆摆手就让他走了，倒是张雪念偏头过来扫了眼他亮着的手机，没说什么又转回去。 电话是江宇宁打来的，他过年回不了国，只能隔着手机屏幕慰问一下，两人通话没多久，老家网络太差了，语音通话时常断掉，断了三次以后江宇宁便没再接着打，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之后江昭便没再出去，搬了个凳子坐到窗边和简耀聊天。 简耀那边也不知在干什么，回复回的并不积极，一开始江昭还以为是他网太差收不到消息，后来才确定是这人没回话。 为了保护环境到处禁鞭，老家这边也是如此，年味儿似乎没有那么浓郁了，早些时还有几个小孩在外面玩雪，后来也纷纷被叫回家里，窗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窝在家，路边连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外公外婆熬不住那么晚，10点多就回房睡了，张雪念独自在外面看春晚，看到11点多也关了电视，似乎去了阳台和张文斌他们视频。 卧室灯很暗，衬得夜幕更加寂寥，阳台那儿时不时能听到张文斌和张雪念的声音，江昭看着外面铺了一地的白雪发了会儿呆，再看屏幕仍是自己发过去的几句话，忍不住敲字问。 江昭：你在干什么？ 又是许久没有回复，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江昭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卧室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张雪念打开门走进来。 她手里捧着杯子，热气正往外冒，走到床边坐下。 “还没睡？等跨年么？” 江昭“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 张雪念喝了口热水，似乎是在走神，又忽然开口问：“刚刚你爸给你打电话了？” 江昭：“嗯。” “说什么了？”张雪念问。 “没说什么。”江昭仍低着头，过了会儿又抿着嘴朝张雪念看过去，就见张雪念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某处发呆，试探着说，“他现在还单身。” “……是么。”张雪念还有些恍惚，又忽然回过神，蹙着眉道，“他和妈妈不一样，他单身是有原因的。” 江昭问：“什么原因？” 张雪念卡了下壳，愣着没说话。 “他去了国外也一直在忙工作，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江昭垂着眸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除了我，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别说女的，就连男的……” “你这么关心他？”张雪念猛地打断江昭的话，呼吸都有些急促，“你以后少跟他联系，他有病！” 江昭心里一紧，朝张雪念看过去，张雪念已经站了起来，抓着水杯的手因为使劲，指节泛白，她情绪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乎狰狞。 有那么一瞬间，江昭不敢继续试探下去了。 张雪念闭眼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坐下来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认真地道：“江昭，你还小，大人的事不是你该参与的，以前那些也只是我和你爸两个人的事，你也不用知道。” “那等我长大了你会告诉我么？”江昭问。 “不会。”张雪念严肃地说，“江昭，我希望你永远别知道。” 张雪念坐在卧室喝完水便走了，走前叮嘱江昭早点睡。 临近十二点，远处还是有胆大的人放起烟花，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江昭对张雪念这个态度有心理准备，但真的从她嘴里听到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他看着烟花发了会儿呆，手机突然震起来，简耀给他打来了电话。 江昭滑动接听键，刚举起来贴到耳朵，那边又火速把电话挂断了。 江昭：“……” 江昭：？ Y：你不是网差嘛 Y：我还以为你睡了 江昭狐疑地看了看简耀之前的回话，发现这人回了句“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神神秘秘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江昭：到底在干嘛？ Y：别急！等跨年！ 离跨年只剩一分钟，胆大的人多了起来，外面烟花爆竹声居然还挺热闹。 也不知道哪家小孩开了窗，对着外面大声喊着倒计时，很快又有其他小孩参与进来一起喊。 江昭将“新年快乐”打在输入框里，卡着时间发送过去，那边几乎同时发了同样的话过来。 Y：新年快乐！！ Y：看邮件！快看！ 江昭满脑子疑惑，就见屏幕上面弹出来一个QQ邮件的提示框，他愣了一下后点了进去，似乎理解了这人刚才为什么要秒挂电话。 —— 亲爱的江昭同学： 你好。 原本是想亲手写一封信，但介于你男朋友的字实在影响观感，思索过后决定通过邮件形式发送给你。 感谢上一年你的出现，把我从深渊泥沼拉了出来，感谢你让我看见光，给我带来独一无二的色彩。 虽然今年没能和你一起共度新年，明年可能也不行，但没关系，我们还有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多更多年，不只是新年，也不只是每一个纪念日，每时每刻我们都能联系在一起。 新年快乐。 愿我们的未来永远重合，再不分开。 简耀。 —— 简耀许久没收到回复，猜测江昭是去看了，忍不住又往被子里缩了一截。 他本意是想写一封绝佳浪漫的情书，开写以后却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又点进信里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窒息，抓狂地在被窝里滚了一圈。 空调暖气呼呼直响，远方的烟花声若隐若现，白雪静悄悄落在枯树梢，像绽出一朵朵纯洁的花。 正抓耳挠腮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中，简耀收到了江昭的回信。 —— 亲爱的简耀同学： 我爱你。 江昭。 第68章 新年过去了五天, 寒假即将结束，张雪念这天和家人要外出一趟，下午才能回, 江昭便买了一早的票独自先回了C市。 简耀得到此消息，反复确认多次张雪念没跟着回来，这才亲自到火车站接人。 正值过年期间，车站的人不太多, C市刚下过一场大雪, 到处都白茫茫一片,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苏醒, 夜色也没完全落幕，硕大的车站竟然有些萧瑟。 江昭老远就看见简耀冲他招手, 刚走出去这人就扑了过来。 “你这时间定的真好, 你知道我今天起床有多艰难吗？”简耀说着打了个哈欠, “回去我得补补觉。” 话是这么说, 简耀一路上都挺兴奋, 回到家后也没看出困意，猫被他提前接了回来，听到动静就跑出来接人，简耀干脆蹲在门口撸猫，在江昭准备进屋时又抬手拦住他。 简耀：“别乱踩, 换鞋。” 江昭脚下一顿，这才发现鞋架边上多了两双颜色差不多的棉拖, 问道：“你买的？” “不然呢？”简耀抱着猫站起来，“我昨天就回来了，去大超市买了点东西，你没发现家里有什么变化吗？” 江昭环顾了一圈, 很快发现简耀说的变化。 屋内摆设还是原来那样，但比原来整洁了不少，客厅角落多了扫帚和拖把，随意丢在角落的书本又搬回小床上，整整齐齐摞着，边上贴心的给猫留了睡觉的地方。 唯一乱糟糟的是床上揉成一团的被子，看得出简耀今早起床有多痛苦。 变化其实不算大，但多了一种温馨的氛围，让这个屋子更像一个家了。 见江昭迟迟不回话，简耀道：“我昨天做了大扫除，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累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地板有多脏，怪不得小翟脚上的毛总是灰的。” “怎么没等我回来一起？”江昭问。 “昨天想到了就做了，哪知道这么点地方整理起来这么麻烦。”简耀将猫放到地上，又扒住江昭拖长了音道，“我这么认真，是不是该犒劳我一下。” “……”江昭转身换鞋，顺便将另一双扔到简耀跟前，“你不是要补觉么。” 简耀撇了下嘴，两三下换好鞋，又挂到江昭身上：“陪我一起睡。” 简耀不费吹灰之力地拖着江昭钻进了被子里。 憋了快十天，两人都是随便一撩就情动，简耀一手撑在江昭身侧，俯身和他亲吻，呼吸很快急促不稳。 气氛正火热，枕边的手机突然震起来，两人都没管，但那手机震完一轮又震起第二轮，简耀不耐烦地抬眼看过去，看到名字又一顿。 “……你妈。” 简耀声音有些哑，说完悻悻收回手，干脆趴在江昭身上平缓呼吸。 江昭一手揽住简耀，另一手拿起手机接起来，低低地“喂”了一声。 张雪念：“你干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 江昭：“……补觉。” 电话离得近，简耀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勾起唇，鼻尖在江昭耳后蹭了几下，又被江昭一手摁住后脑勺。 “有什么事么？”江昭问。 “没什么，你们期末考成绩出了，不少家长催着要，老师就先拍照发群里了。” “嗯。” “我转发给你了，你睡醒看看。” 张雪念似乎听出江昭的疲惫，没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成绩出了？我多少分？”简耀勾头看向江昭的手机屏幕。 江昭点进张雪念的聊天框，将图片加载放大，就看见他和简耀的名字显示在最前面。 江昭712分，简耀709分，再次霸占了年级一二两个位置。 “操，失误了。”简耀说着在江昭下巴上啃了一口，“这次是意外，下次肯定比你高。” 张雪念的电话只是一个小插曲，两人的分数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需要研究的，看完成绩后江昭将手机放回去，继续刚刚的正事。 江昭为了赶车凌晨三点就起了床，现在的确需要补补觉，正事办完后他便先睡了过去，倒是简耀还清醒着。 简耀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晃了会儿神又拿过江昭的手机再次点开那张成绩单。 刘嘉逸的名字就在他下面，626分，年级301名。 第二天一早，教室里很热闹，大部分学生还没从过年的节日气氛中走出来，前前后后说着过年期间的事，期末成绩隔了太远，反而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了。 倒是周宣怡对分数有所关注，看见简耀的成绩又是夸牛逼又是叹气，早自习一结束还跟他和江昭一起去荣誉墙上看别人换新榜。 “你这就要去实验班了，可别忘记我啊。”周宣怡一脸伤感地说。 “我一定第一个就忘记你。”简耀翻了个白眼，又好笑地说，“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就在楼上，想我的时候就上楼看看。” 周宣怡道：“我想你干嘛？我是想着以后上课没手机玩了，哎……” 简耀：“……滚蛋。” 新榜还没换完，没几个人来看，三个人便在边上多站了会儿。 周宣怡问：“你们俩啥时候搬？要我帮忙吗？” 简耀无所谓地说：“急啥，分班表不是还没弄好么，等老师通知了再说。” 他感觉这么站久了挺傻的，转身拉着他们回班，又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刘嘉逸。 刘嘉逸也看见他，视线对上后迅速低下头，径直朝厕所走。 “这还用等啊？你们肯定去一班啊。”周宣怡也看见刘嘉逸，等他进厕所后才继续对简耀说，“你看见刘嘉逸成绩没？” 简耀点头：“嗯，有点儿惨。” “岂止一点，太惨了好吗？”周宣怡说完又笑着啐了一声，“不过他也是活该，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呗，今早还往办公室跑了好几趟，非要老师帮忙重查卷子，有啥意义啊？说白了就是实力不行，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在那看不起谁。” 简耀不知道该说什么，耸了下肩敷衍地回应。 他承认自己看到刘嘉逸的名次时有一瞬间的窃喜，但后来还是觉得这人怪惨的。 简耀自知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也有过讨厌或者看不顺眼的人，但从小到大都没跟谁结过仇，刘嘉逸算是第一个。 这仇还结的不明不白。 不管怎么说，以后他们不是一个班了，眼不见为净，他对刘嘉逸的事也不感兴趣。 “我看不起谁？” 身后突然传来愤懑的声音，简耀脚下一顿，转过身去，发现刘嘉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厕所出来了，跟在他们后面。 刘嘉逸面部因为生气有些扭曲，瞪着周宣怡质问道，“你考了多少分？有什么资格说我？” 周宣怡也没想到这人突然冒出来，愣了半天才“操”了一声：“你脑子里就只有分数吗？” “你脑子里有什么？你这种人以后出去就是社会败类！”刘嘉逸生气地吼道，“还背地说别人坏话，你这种人恶不恶心！” 刘嘉逸的声音很大，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停了下来，有的从教室探出头围观，很快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周宣怡脸都黑了，拳头紧攥着，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简耀不想事情闹大，拦了下周宣怡上前一步，对刘嘉逸说：“他只是跟我吐槽两句，也不是故意的。” 刘嘉逸一听简耀说话，反而更激动了：“吐槽两句？你们不就是讨厌我吗！真当我不知道？我要是没听见，谁知道你会怎么骂我？” 简耀一下无话可说，被他这态度搞得也有些毛躁。 他不想跟这人吵，很烦，拉着江昭想走，刘嘉逸却穷追不舍。 “你不是要骂我吗？继续骂啊？只会在背地说别人，你算什么东西！” “你他妈有病吧？”周宣怡完全恼了，走上前去推了刘嘉逸一下，“我他妈说的有错吗？你自己没水平考不进实验班怪谁？你要比分数是吧？行啊，简耀和江昭都在这儿，你有本事跟他们比啊？” “周宣怡，行了。”简耀一手拦着江昭，另一手伸过来拽周宣怡，蹙着眉扫了眼被推到地上的刘嘉逸，“别管他了。” 刘嘉逸被推得后退几步摔到地上，整张脸憋得通红，却没一个人上前帮他。 这一圈的人都和周宣怡挺熟，全站周宣怡那边，此时纷纷窃窃私语，刘嘉逸听不见，但也知道他们是在说他。 这就是平行班和实验班的区别，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想到实验班去。 他本来就要成功了，却被简耀挤了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 “你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恶心的同性恋！”刘嘉逸坐在地上，眼圈通红地怒吼，“天天和江昭在自习室偷/情，还跟着他回家，成绩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学校的耻辱！” 简耀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看着刘嘉逸从地上爬起来，憎恶地瞪着他和江昭。 “你说什么？”周宣怡拧着眉吼回去，“你他妈还嫌造谣不够？之前说简耀抄袭的那个匿名也是你吧！你神经病吗！” “我造谣？我都看见了！大晚上两个人手牵手进了同一个屋！你不信你问他们啊，你们敢说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简耀和江昭身上，向他们讨要一个答案。 简耀挡在江昭前面，两手攥成拳，指节都捏得发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风仿佛吹散了他的思维，整个脑子里都乱糟糟的。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及时救了简耀一命。 天大地大上课最大，围观的学生一哄而散，周宣怡怒瞪了刘嘉逸一眼，转身推着简耀江昭回班，顺便用力关上后门。 趁老师没来，周宣怡回头对他们道：“你们别理刘嘉逸，我看他是疯了，妈的还说别人恶心，他才是最恶心的吧！” 简耀勉强扯了个微笑打发了周宣怡。 闹剧结束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刘嘉逸那些话似乎没人在意，却在简耀心里埋了个种子。 他不怕他和江昭的关系曝光，也不在意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唯一的担忧只是江昭的妈妈。 这一天他都和江昭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再贴着江昭走路，也不再偷偷捏江昭的手。 不用备战考试，放学后两人没去自习室直接回家，快到门口时简耀停下脚步，江昭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先走。”简耀不太自在地摆了下手，“我过会儿再上去。” 江昭冷了一天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蹙着眉僵硬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转身先上去了。 简耀四处瞅了一圈，又脑子空白地发了会儿呆，直到双脚冻得有些冷了才转身上楼。 刚走到楼道间，就见江昭拎着包站在门口，低头看着他。 简耀愣了愣：“你没带钥匙吗？” 江昭没说话，掏出钥匙开门。 简耀笑着几步跨到楼上，从江昭身后抱住他，任他拖着自己进屋也没松手。 江昭：“你这样怎么换鞋？” 简耀无所谓地把脚递过去：“帮我换了。” “……” 简耀也没准备真让江昭帮他换，低头在他头发上蹭了一下就准备收回脚，却被江昭先一步抓住脚腕，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扯松鞋带把鞋脱了。 简耀愣愣地松开江昭站好，江昭又转身蹲下来去松他另一只脚的鞋带：“抬脚。” 简耀听话地抬脚穿好拖鞋，江昭起身走进卧室里。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床前坐下，将包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放到桌上，又迟迟没拿笔。 等简耀也坐下来，他才开口问：“以后都要这样么？” 简耀低着头不说话，江昭也沉默下来。 他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有人发现了端倪，就有更多的人悄悄关注他们。 他无所谓这群人，但他怕流言传到张雪念那里去，甚至不确定刘嘉逸会不会去告密。 他一直担心简耀会放弃，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该怎么解决。 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没有能力解决。 “没事，刘嘉逸说的话也没几个人信。”简耀扯了一个笑，安慰道，“过两天我们就搬上去了，后面肯定见不到他……我高一不也没见过你么。” 江昭“嗯”了一声，两人陷入沉默。 “……我先去洗澡。”简耀说着站起来，“冻死了，你把猫抱床上去给我暖被窝。” 江昭：“……” 简耀开着玩笑，江昭却笑不出来，看着他进卫生间，听到水声又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卷子。 他从没怕过谁，就算是张雪念也没有，但这次却感受到了恐慌。 他拿出手机找到刘嘉逸的微信号，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发现这人之前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ljy：［图片］ ljy：恶心吗？死同性恋 那图片很模糊，光线很暗，看不大清脸，但能看见两人拥吻的轮廓。 江昭盯着那张图，看出是在小破屋下，眉头死死皱起来，一向冷静的头脑突然乱了套。 他飞速推测刘嘉逸的目的，还没列举完，最坏的结果就到了眼前。 屏幕忽然换了个画面，手机跟着震起来，张雪念拨来了语音通话。 江昭盯着手机震了三下，接起来：“喂。” “江昭。”张雪念顿了顿，“你在哪儿？” “在家。” 江昭听不出张雪念的语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刘嘉逸可能只是想恐吓他，张雪念的电话说不定只是巧合，尽管他知道张雪念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问他在哪儿，他也强迫自己别想太多。 他许久没听到张雪念接下来的话，抿了下嘴主动问：“怎么了？” “没怎么。”张雪念说话声有些喘，过了会儿又笑起来。 “你是在五楼吧？我刚爬上来，你跟妈妈开个门。”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大概2-3章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9-04 18:32:16~2020-09-05 21: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鲸吞栗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张雪念得到消息时刚到家没多久, 被老家塞了不少年货，回家后两手才得以空出来，见时间还早, 她整理出一部分, 想着给江昭送过去。 刚切到家用的微信号, 就收到许多家长发来的询问, 通讯录那儿还有几十条好友申请，张雪念疑惑不解, 点开最上面那条，就看见一张漆黑模糊的图片。 于妈妈：这是你家小昭吗？ 张雪念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看, 脸霎时间就白了。 . 江昭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他面上仍保持着冷静, 放下手机几步走出卧室, 卫生间的门被开了道缝, 简耀在里面问了声“怎么了”，又被他迅速一拉将门关上：“别出来。” 江昭顾不上想太多，第一反应是去将不属于他的鞋收起来，将简耀的书包藏起来，无论那张照片有没有曝光, 当务之急是先把张雪念打发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雪念知道他和简耀待在一起。 他很快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天真, 小破屋的每处地方都有他和简耀共同存在的痕迹，不是一双鞋一个包就能抹去的。 而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伸缩门锁起来麻烦, 他们在家的时候都懒得锁，里面的木门因为刚刚简耀闹腾也没锁上, 只轻轻靠着门沿，一推就能开。 江昭走到门口时已经听见外面伸缩门推拉的声音，下一秒木门也跟着推开, 张雪念就这么和他对上视线。 那一刻，江昭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张雪念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甚至想过推门的一瞬间会看到怎样荒诞的场面，此刻看见江昭独自站在她面前，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完全松完，她又看见地上不属于江昭的鞋，椅背上不属于江昭的外套，桌上成双的水杯，床上成对的枕头，还有卧室门前谨慎的走出来的一只猫。 这猫张雪念见过，过年时在和张文斌视频时看见的，她还以为是他们又养了一只，张文斌说是帮江昭养的的时候她还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后来也没太在意。 她早该想到，江昭从未对这类小动物表达过喜爱，怎么会心血来潮养一只？ 一定是那个人。 那个破坏了她花十几年悉心培养出来的心血的人。 张雪念压着胸口急促呼吸着，她想冷静一点，看向江昭时却再也冷静不下来，她差点儿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江宇宁，那个假惺惺骗她结婚生子的同性恋，无数回忆疯狂冲撞她的大脑，撕扯她的理智。 “你跟谁住在一起？”张雪念声音发颤，没心思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那个照片里的人是谁？” 江昭抿着唇僵硬地站着，双手攥成拳紧贴在两侧。 那张照片就这么简单的流出去了，他和简耀小心翼翼呵护铸造的堡垒，几乎瞬间就被人攻破。 他想说关你什么事？不过是一个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的人，你管他是谁？ 住在一起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在努力为理想的未来铺路，我们问心无愧，为什么非要像做贼似的遮遮掩掩？ 我们做的这一切有任何一点不可原谅的错误吗？ “是不是那个叫简耀的？”张雪念逼问道。 江昭垂下眸子，声音冷到低谷：“是又怎么样？” 张雪念瞪着眼睛，对江昭这个回答难以置信，她瞳孔因为极度愤怒而收缩，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踩了进来，推开江昭朝卧室走去，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她看了一圈却没找着她想找到的那个人，又回过头瞪着江昭，用近乎尖锐的声音问：“他在哪？你把他藏哪了？” 江昭看着那张近乎狰狞的脸，指甲嵌进肉里，靠疼痛刺激自己冷静。 他问心无愧，他没有错，凭什么要为张雪念的愤怒买单？ 可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曾经也有做过最坏的打算，万一和张雪念闹得不可开交，他可以一走了之，和简耀一起去没有她的地方。 只要再晚一点点，等到他们顺利毕业，等到他们上大学，等他可以挣脱张雪念的桎梏……可现在一切假设都不成立了。 没有时间给他们等。 他们就像走在悬崖峭壁上，一旦走错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军覆没。 卫生间的门“咔”的一声缓缓打开，简耀面无血色地站在门口看着江昭，他穿着单薄的长袖长裤，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走出来时没带出分毫热气。 他又低垂下头走到江昭前面，转身面对张雪念后才抬起头来，抿了下嘴平静又忐忑地轻轻叫了一声：“阿姨。” . 简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床上，猫从小床底下钻出来，跳到他眼前闻他的脸，他才堪堪回神。 也许是站着冻太久了，身体本能带着他找个温暖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有熟悉的味道，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他看着客厅那一小块地方，那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战，硝烟仿佛还没散去。 江昭被张雪念带走了。 说准确点，应该是张雪念受刺激般近乎疯狂地大叫，场面乱的一发不可收拾，江昭冷着脸把她拽走了。 他知道张雪念会接受不了，但也带了一丝希望，或许隔了十多年的时间，她心里那根刺会磨平一点，又或许面对自己的儿子，她能有一点点谅解，而不是像对江宇宁那样一杆打死。 他就带着那么一丝希望，带着攒足的勇气走出来，企图能跟张雪念好好交流，哪怕她能听进一句都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从他走出去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张雪念一句话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叫知廉耻吗？你爸妈知道你死乞白赖的住在别人家里吗！” 张雪念严厉又尖锐的声音像利箭刺穿他的身体，他感觉浑身密密麻麻的疼，刚想好的话又全部忘了。 张雪念抖着手拿出手机，拽着他的手腕塞进他手里：“给你爸妈打电话，现在就打！” 他低头看着那个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打啊！”张雪念厉声道，“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做这些恶心的事的时候，你想过后果吗！” “……我没爸妈。”简耀垂着脑袋，将手机放到桌上，顺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他穿上衣服仓促地朝门口冲，什么都忘了拿，没走几步又被江昭抬手拦住，抓着胳膊轻轻推了回去。 他很快被江昭松开，胳膊那里空空落落，然后就听见江昭对张雪念说：“我跟你走。” 小破屋冷冷清清，简耀抱着猫躺在冰冷的被子里，半天都没有捂热。 江昭和张雪念走后，他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看，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张照片流进家长群，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出江昭的。 这张照片很快从家长那儿传到学生这儿，并以更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另一个男生是他。 聊天栏里突然多了许多人的消息，甚至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同学，纷纷带着试探、猜忌、开玩笑的语气，简耀瞟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他又点进微信戳开江昭的，盯着输入框愣了好久才缓缓打出几个字。 Y：你会放弃吗？ 发出去的同时，头顶传来一声震动，简耀抬头看过去，发现江昭的手机放在桌上。 简耀放下手机缩进被子里，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下。 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么不堪一击。 仅仅落下一个手机，他好像就再也找不到江昭了。 . 江昭跟张雪念一起下了楼，张雪念的车就停在路边，他顿了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张雪念出来后稍稍冷静了一些，一路沉默着，江昭也不急着开口，事实上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他脑子里一直闪现刚刚简耀的表情，低垂着头咬着牙关，手指无意识攥着，脸上羞愧又狼狈。 张雪念的话像利刃一下又一下剜着简耀的肉，简耀却始终没有反驳一句。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这段感情中，他才是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部分。 简耀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其实从来没什么安全感，却还是在努力呵护他们之间的感情，像块盾牌拦在风口浪尖处。 明明所有的隐患和矛盾都从他这儿产生，最后的伤害却都砸在了简耀身上。 张雪念突然开了口：“你如果不想事情闹大，就老老实实跟他断掉。” 江昭紧抿着唇，车内开着暖气，他却浑身发冷。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说，“你不闹事情就不会大。” 车猛地朝前冲了一阵，又靠着路边急停下来，江昭被惯性带着朝前，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你是在怪我吗？”张雪念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江昭，又猛地一拍方向盘，“你知道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们俩的事了吗！我不闹？你如果没跟男生搞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江昭嘴抿成直线，无声地抵抗。 似是察觉到他的抵抗，张雪念无动于衷，冷冷地道：“你不断，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跟你断。我总有办法弄到他家长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会亲自跟他们说。” “他都说了他没爸妈。”江昭心里狠狠拧了一下，垂了下眼才继续道，“他没爸妈，只有一个奶奶，奶奶还生了很重的病，受不了刺激。” “你想让我可怜他吗？”张雪念冷笑一声，“那谁来可怜可怜我？我被你爸骗，我把你生下来，我所有的付出都给了你，就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结果呢？你背着我跟男生鬼混！现在还想让我可怜他？不可能！江昭，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样我无所谓，我只看你。” 江昭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又憋了回去。 他知道，张雪念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想质疑张雪念的话，想说我爸明明没有骗你，你付出这些也只是在通过我报复他，什么希望我能优秀，你对优秀的定义不过是让我不要变得像江宇宁。 但他不能说，他知道江宇宁是张雪念的一根刺，他不能继续刺激张雪念。 他也知道，张雪念什么都做的出来，对自己或许不行，对别人可以。 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张雪念的疯狂。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怎么怨恨也退不回去了。 一日处理不好这些事，简耀收到的伤害就不会停止。 他不能，不能再让简耀受伤了。 “我知道了。”江昭攥着的手指终于松开，疲惫地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都听你的……别找他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好难写，后面可能还是会晚，给大家跪下Orz ———— 感谢在2020-09-05 21:46:56~2020-09-07 10:5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264521 3瓶；请我洒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简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似乎又一直没有睡着，手机刚一震他就醒了。 他下意识摸出自己手机，然后才意识到这声音是江昭的手机闹铃。 他关掉闹铃, 睡意全无, 便窝在被子里发愣。 昨天的场面太混乱, 张雪念咄咄逼人的话语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的大脑, 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现在睡了一觉, 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刚醒时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江昭只是跟往常一样出去晨跑了, 过会儿就会带着早餐将他从床上拎起来。 可错觉终究是错觉。 简耀等到六点半, 起床、洗漱、吃了点面包, 直到六点五十，也没有人带着早餐回来。 他收拾好两人的书包，坐在客厅等到六点五十五才拎着两个包去学校。 到校时已经打过上课铃了，走道上没几个人，简耀到班上的时候班里鸦雀无声, 纷纷低头写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顿了顿, 脚下一转从后门走了进去。 他无视那些跟着他转到后面来的目光，看见桌上放的英语小卷, 坐下后就拿出笔准备开始做，那些目光在他脸上晃了半天, 又毫无收获地收了回去。 简耀来的时候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他昨晚就收到了百来条消息，被那些人通过各种渠道发来询问, 今早又多了几十条，他看都没看就选了一键清空。 赵进从来不会在早自习布置题目给大家做，今天这样估计也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简耀低着头谁也没看，一声不吭地写题，刚读几行就听见周宣怡诧异的声音。 “简耀，你来了啊。” 简耀抬眼，看见周宣怡那假得要死的惊讶表情，扯了下嘴角道：“你别说你现在才看见我。” 周宣怡似乎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呵呵呵笑了几声：“刚刚写题没注意。” 简耀不想再跟他纠结，朝身边的空座位看了一眼，问：“江昭没来么？” 周宣怡同桌陈小胖听到这话回过头，对上简耀的视线后又自觉转了回去。 “他早来了，和他妈一起，现在在办公室。”周宣怡说完又支支吾吾起来，“就昨天夜里那张照片……” “我知道。”简耀打断他。 周宣怡老实闭嘴，半晌又试探着问：“那照片里……真是你啊？” 简耀抬起头，周宣怡仿佛比他还心虚，立马把视线挪开了，他又垂下眸子平静地说：“除了我还能有谁。” 简耀本以为说这话时会觉得羞愧难当，但真的说出来，又好像没什么感觉，甚至松了口气。 躲躲藏藏太累了，无论善意还是恶意都要一刀切地挡在外面，如果连幸福都要小心翼翼，那他们真的幸福吗？ 周宣怡梗着脖子僵了一会儿，突然皱眉“操”了一声：“刘嘉逸这个贱人！” 简耀一愣，朝中间看去：“他去哪了？” “办公室，早上江昭一来就指认他，老师一起叫走了。”周宣怡还气愤着，继续道，“他把那照片发到家长大群，煽动家长情绪，昨晚群里都炸了，说学校教育和管制有问题，放纵恶劣现象，会影响其他学生……反正闹得挺大的，有些家长电话都打校长那去了。” 简耀哑口无言。 一边气愤，又一边无能为力。 有这么严重吗？ 他只是简简单单和一个人相互喜欢，所以想要亲密一点，这也错了吗？ 是因为两人的性别？可连他自己都不在意性别，为什么别人反倒在那指手画脚？ 他们有什么资格。 怒意冲破了理智，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占据了简耀的头脑。他抖着手拿出手机，看到又多出来的那几条消息，他知道只要随便回复一个，很快就能传到所有人耳边去。 他要告诉那些人，那照片里就是他，他们被人偷拍，他们才是受害者，他们没错。 简耀一头扎进手机，什么也顾不上了，身侧的窗玻璃突然被重重敲了两下。 简耀整个人一颤，偏头看过去，就和外面的赵进对上眼。 其他同学也借此机会纷纷回头，赵进站了一会儿后从后门走进来，简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胆子挺大啊？我站了这么久一点作用没有？还把那玩意儿抓手上？”赵进说着一伸手，“给我。” 简耀抬头和赵进对视，捏了下手机后乖乖递了过去。 手机屏幕还亮着，赵进接过来看都没看就锁上，反手扣到背后，然后整个班扫视一圈，沉声道：“都看什么热闹？题写完没，等会儿上课点人起来讲。” 学生又齐刷刷埋头写题去了，赵进威严地站了几秒，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简耀身上。 简耀心跳的很快，但还是倔强地抬着头，他以为赵进会把他喊出去，已经做好了不充足的准备，却只听到赵进说：“五百字检讨，放学过来换回去。” 他见赵进转身就要走，连忙唤住他：“赵老师。” 简耀手下意识捏成拳，抿了下嘴问，“江昭呢？” 赵进面色平静，仿佛问他的只是一个好奇的普通人：“江昭在楼上跟张主任谈话，昨晚出了点事……他书包你帮忙拿过来的？” 简耀：“嗯。” “帮人拿包就是迟到的理由了是吧？”赵进板起脸，“你倒还提醒我了，站后面去，一点都不自觉。” 简耀有些愣怔，赵进几句话好像将他和昨晚的事完全掰开了，他看了赵进许久都没看出什么，直到赵进又催了一次，他才拿着英语卷子站到最后面。 江昭一个早自习都没回来，简耀站着冷静了许多，铃声一打就放了卷子，准备上楼找人。 刚走到楼梯口，又被急匆匆冲下来的郑孟阳拦住。 他箍着简耀往回带，周宣怡也追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跟简耀拉扯。 简耀刚冷静下来又有些毛，拧着眉道：“你们干嘛？” “简耀，你别上去，江昭好不容易把你掰干净了，你再上去又得闹。” 简耀一怔：“什么叫掰干净了？” “那照片看不见你的脸，那个姓刘的非说是你，江昭死不承认。”郑孟阳也很气，但更多的是无奈，“这事儿已经闹大了，能保一个是一个，学校也在想办法把损害降到最低，所以不会刨根问底，江昭是已经被推出去了，但你这边主要是猜测和谣言，你只要不出面就不会有事。” “那江昭呢？”简耀咬着牙关，隐隐感觉到不安，“江昭会有什么事？” “江昭……”郑孟阳顿了顿，“我刚刚听到他们在商量，好像要休学……” 简耀感觉身后被无数道闪电劈开，尖锐的裂缝割着他的背，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推开郑孟阳执意要上楼。 周宣怡拽住他，郑孟阳拦在前面：“简耀，简耀！你现在上去了指不定你也得休，那你奶奶怎么办？她们那一辈介意的人更多，你怎么跟她说？” 周宣怡也劝：“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上去有用么？只会越折腾越乱，到时候谁都收不了场。” “简耀，流言是封不住的，还好那照片看不清你的脸，要真认出你来，指不定哪天风声就传到你奶奶那里去了，我妈昨天都差点给你奶奶打电话。还有江昭他妈，他妈刚刚一直站边上守着，她要是一受刺激跑去你家闹，你该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简耀绷紧的肩膀又缓缓塌陷，垂着眸子看向地板某处：“可我们没错。” 明明没有错，却什么都做不了。 对未来的幻想太过美好，他甚至忘了他们存在于一个怎样的现实。 原来他们身边有这么多双眼睛，原来他们都有这么多桎梏。 三人靠着墙，简耀没有说话，周宣怡和郑孟阳也跟着沉默。 刚刚步入春天，深冬带来的寒冷还没消散，走廊上没有阳光，只有刺骨的寒风，学生都纷纷躲在教室里，偶尔有几个跑出来，朝他们这儿看一眼又匆匆离去。 简耀手脚发凉，垂着头目光空洞地站着，一道人影从楼梯口走出来。 简耀以为再看见江昭时会愤怒，会气急败坏，会冲上去质问他干嘛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们不能一起承担吗？ 可他现在只有委屈和难过，满满当当装在心里，连呼吸都是沉甸甸的。 他发现他们面前有很多岔路，可无论他多么小心谨慎地挑选，每条路都通向同一个结局。 简耀还没有动，周宣怡和郑孟阳先一步悄悄拽住他。但他还是上前一步，还没开口，就看见跟在江昭后面走出来的人。 张雪念停在楼梯口，盯着江昭朝前走，她也看见了简耀，眼底立马浮现出厌恶，简耀大脑空白了一瞬，再清醒时已经把脚收了回来。 张雪念注视江昭走进教室，又深深看了简耀一眼才转身离开，江昭进去后又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包。 简耀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 江昭走出学校，张雪念已经在路边启动了车子等他，见他坐进来便沉声问：“说清楚没？” 江昭看着窗外不说话。 车平稳地开出去，六中校园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但他还是看着，左手攥成拳放在书包下面，企图护住手心里的温度。 他打开书包翻出手机，微信图标上方有几十个消息通知，点进去发现全都来自不同的人，他眼里却只有最上方的那个。 Y：你会放弃吗？ 江昭难受得蹙了下眉，动了动手指，抬头看着前面开车的人：“你要我转到哪里去。” “急什么。”张雪念无所谓地说，“先休着，我给你预约了医生，这段时间先看病。” 简直不可理喻。 江昭垂下眸子，冷冷地说：“我没病。” “有没有等医生看了就知道了。”张雪念语气不好，不耐烦地看了后视镜一眼，“书包扔前面放着，手机关机，以后别用了。” 江昭看向手机，和简耀的聊天界面还在眼前，输入框被点开，“不会”两个字放在上面，还没发出去。 他突然想到刚刚在走廊上，简耀死死攥着他的左手，声音颤抖地说：“别走。” 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回话了，简耀就会死死地钉在他这里，会一直守在阴影下等他。 “快点，磨蹭什么？”张雪念催了句，急躁地转动方向盘。 江昭关了手机塞进包里，扔到副驾驶座上。 . 简耀以为自己还能再见到江昭。 江昭走的时候只带了那个包，连书桌上摞着的书都没拿。 他以为江昭会再回学校整理桌上的书，或者回小破屋整理他的东西，一放学他就会冲回小破屋看一眼，却没遇到他想遇到的那个人，小破屋的摆设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把书包从小破屋带出来，那天他可能连见江昭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江昭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除了光荣墙最上方有他的名字，别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后来这个名字也被人用硬纸条盖住了。 简耀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直到那天晚上奶奶给他打电话说江昭的舅舅联系了她，要退租，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他没有等来江昭，倒是等来了张文斌，代替江昭跟简耀签退租合同。 合同上没写什么东西，张文斌却前后翻了几遍，拖延许久不得不落笔的时候，终于听到简耀说：“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么？” “我姐说不用了。”张文斌签完名字抬起头，“也没什么东西，都能再买新的。” 简耀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又看见猫窜到他脚边。 “……把猫带走吧。”简耀说，“我一个人不好养，后面可能也不住这儿了，叔……能帮我养着么？” 那猫像是听懂了什么，抬头对着简耀小声地叫，简耀蹲下来，摸着它的背帮它顺毛。 张文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帮着简耀整理好猫的用品，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对简耀心存愧疚，这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前阵子还笑眯眯来他们家拜年，顺便把猫接走，不过几天就完全变了样。 东西收拾好放在了门口，张文斌背上猫包，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叔，叔能帮一定帮。” 简耀点了点头，盯着猫看了半天，等张文斌快转身时又叫了他一声。 他抿了下唇，问道：“你也跟江昭妈妈一样的想法么？” 张文斌看着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简，想法是随人变的，你没做父母你不懂，我们这代人本来对你们这种就不赞成，我大概就是不发表意见的那类，如果现在只是告诉我有谁家的孩子是同性恋患者，我听听就过去了，但如果是自己家的……哪个家长会同意呢？” 简耀低下头，想反驳却找不出话反驳，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怨怎么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一腔冲动热血都被迫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久久无法消散的无奈。 “你们才多少岁，这个时候的感情大多是一时冲动，等以后到大学到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你就知道你现在的圈子有多小了。”张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以后还能碰见更多人，但我姐不一样，我虽然是她弟，但也已经成家了，成家以后我跟她就算是亲姐弟也是两家人，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姐就江昭这一个盼头了。” 简耀扯着嘴角笑了笑。 可他也只有一个江昭啊。 第71章 江昭走了以后, 流言蜚语瞬间少了许多，那天下午还有零星几个人给简耀发消息求证，第二天就一个也没有了, 甚至有些之前发过消息的又发来了道歉消息, 简耀依旧没理。 从爆发到结束不过两天的时间, 事情热度很快退了下去, 结果出来后家长也冷静下来，又突然出现了一些惋惜派, 但也只是表达一下惋惜，然后很快被新的事情吸引过去。 新的分班表安排出来, 简耀中午就搬了上去, 一班实行单人单座, 靠窗空出来两个位子, 简耀站着犹豫了很久，将包放在倒数第二排的凳子上。 实验班和平行班的氛围截然不同，任何时候都是安静的，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事，大部分学生除了上厕所和打水, 头就没从自己桌上抬起来过。 这些学生很少关注八卦新闻, 也不感兴趣, 简耀来后根本不用考虑融入班集体的问题，这个班里除了讨论题目和高考, 几乎不会有其他闲话出现。 简耀之前还因为郑孟阳跟他描述实验班的可怕程度而有些担忧，还跟江昭表示过, 现在却发现没什么担忧的。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氛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有时候一天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他也没觉得憋得慌。 倒是周宣怡和郑孟阳怕他这样下去憋坏了，一下课两人就轮番跑来拉着他出去看风景。 这天中午，三个人聚在学校边上一家小饭馆，郑孟阳看着简耀淡定地埋头吃饭，问道：“你真要住校啊？” “不然有假？我申请表都交上去了。”简耀说。 “你考虑清楚啊，八人宿舍，还没热水，想洗澡只能去淋浴室，我听说在那里洗个澡贵的要死，别人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圣水池。”周宣怡道。 “我看上去像没钱洗澡的人吗？”简耀翻了个白眼，指尖在桌上点了两下，“这顿我请了。” 周宣怡竖起大拇指：“行，你土豪，你牛逼。” 郑孟阳：“不然你住我那儿吧，反正我爹经常出差，我妈打麻将回来得晚，咱俩还能有个伴。” 简耀摇了摇头：“我妈的事我奶奶还不知道，她还以为我住小破屋，去你那儿又要解释半天，太麻烦了。” 周宣怡大喊一声：“那你就住小破屋啊！多方便！” 这话一说完，一个桌子的人都安静下来，周宣怡看见简耀的表情，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不吱声了。 简耀也有想过就住在小破屋。 小破屋里东西应有尽有，除了冬天没暖气有些冷，再没别的缺点。 但他在里面住了两天就受不了了。 江昭的东西随处可见，起初他还想着会有人来将这些拿走，还怕自己会舍不得，结果张文斌来的时候告诉他都不需要了，这些东西就这么留了下来，简耀却没有得到它们的喜悦。 他看到就难过，扔掉又舍不得。 这个话题很快被郑孟阳和周宣怡唱双簧似的带过了，简耀早上交完申请表，当天晚上就搬进了宿舍。 六中住校的人很少，八人间加上简耀只住了四个人，空间很大。幸运的是那三人里有两个是高三学生，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另一个和简耀同级，但每天不到门禁时间都不会回来，回来也是一人闷在床上玩，宿舍里基本不怎么吵。 大部分时候简耀都在宿舍学习，后来天气渐渐热了，简耀一人在宿舍开空调费电，才转到自习室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简耀很快霸占了年级第一的位置，岿然不动地屹立于光荣榜最上方，不过一个学期的时间，大家谈到年级第一时想到的不再是江昭，而是简耀。 升上高三的时候，简耀有想过江昭会不会休学完回来，甚至细心整理了高二下学期的资料，想着到时候他能借鉴一下，补起来也快一点。 后来他从张文斌那儿得知江昭转校后重读了高二，资料便没了用处，被周宣怡借了过去。 周宣怡到了高三终于有了紧张意识，为了抱简耀的大腿甚至也办了住校，除了他以外赵琦也住了进来，占据了原先两个高三学长的床位。 宿舍瞬间热闹了不少，不过基本是两人问题一人讲题，周宣怡和赵琦入住前就约好这一年戒网，并互相监督，此后他们的乐趣就成了研究简耀的笔记，等从一堆鬼画符中认出题目的解法，他们便领悟了这道题的精髓。 高三一整年都是强化复习，时间过起来就更漫长了，每天被成堆的题目包围着，越来越多的考试令人麻木，老师说这就是学校的目的，让大家对待每一次考试都像对待高考一样，等高考真的到来时就不会那么恐惧了。 简耀的日子过得更加单调，学习以外的活动能省则省，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请几个兄弟一起吃了顿饭，顺便给郑孟阳出国壮行，后来就再也没参加其他活动。 单调的日子过起来反倒不那么慢了，天气由热转凉又由凉转热，不知不觉间各班挂上了高考百天倒计时的牌子，一模二模三模，一次又一次的考试，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 这段紧张的时间里，唯一让人放松的是拍毕业照那天，学校允许大家画一点淡妆，但却要求统一服装，必须穿校服。 一班班主任要求所有人穿夏季校服，简耀得知此消息后很想申请回五班拍毕业照，但是这种事当然只能想想。 他夏季校服从高一开始就没穿过，早不知扔到哪去了，周宣怡和赵琦说借他，但他拒绝了。 拍毕业照前的那个周末，简耀回了一次小破屋。 他算不上多恋旧，但习惯将东西储藏下来，以后想起时能拿出来看一眼，小破屋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他珍藏的回忆，于是离开后他干脆将屋子锁了起来。 打开门后，简耀站在门口愣了好久。 小破屋的摆设没有变化，可地上肉眼可见地粘着灰，墙角挂着蜘蛛网，床上起了黑色的霉，桌上地上还有很多老鼠屎。 简耀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小破屋了。 他想起那时候那个寒假，他将小破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猫跟着他的扫帚拖把转来转去，那个时候的心情他现在竟然还能想起来，他整理着自己的家，期待着家人第二天回来。 可时间永远不会停止，所有的一切也不可能永远定格在美好的那一天，他想保留的那个家，在江昭离开以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简耀没在屋里待很久，走去衣柜拿了校服就走了。 高考就在学生们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中如期而至，六中学生在本校考，住宿生不能继续住，简耀便和周宣怡在附近订了酒店。 考试前一天，周宣怡紧张地睡不着觉，无数次想爬起来再看看书，又无数次被简耀抓回去。简耀给他做了不少心里建设，最后周宣怡申请抱着简耀睡觉吸点学霸之气，被简耀一脚踹开了。 两天的考试考完，所有学生都像疯了一样，简耀和周宣怡一行人去网吧玩了个痛快，回来闷头睡到昏天黑地，那段时间他又开始浑浑噩噩，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恍惚。 他没有对高考/答案，直到出高考成绩那天，他睡过了头，手机被电话打的没法查成绩，干脆直接关了机去学校。 那是所有学生最后一次聚在班里，一班也难得热闹起来，学生带了校服和马克笔在衣服上签字留名，简耀未卜先知地把两件校服都带上了，一班签完又去了楼下，到五班签。 周宣怡签完名字，又凑到简耀耳边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班少了个人。” 简耀愣了下，往班里看了眼，他这一年都没怎么下过楼，因为实在不想看见某个人，怕忍不住揍…… 简耀：“刘嘉逸？” “对，他没来。”周宣怡道，“他考崩了，好像刚过五百二吧，听说准备复读，我们学校不收复读生，我估计他要去四中。” “四中！江昭就在那啊！不知道他见到江昭会咋样，心态应该会崩吧。” 简耀恍惚了一下，某个埋在深处的记忆突然被挖了出来。 江昭重读了高二，那明年才会参加高考。 简耀想起当初信誓旦旦给江昭的承诺，他们会一起去一班，一起高考，一起进同一所大学，一起读研甚至读博…… 居然一个都没能实现。 “简耀。” 一个声音传过来，简耀回过神，看着站在面前的许晴，一时间连拘谨都忘了。 许晴拿着笔晃了晃，笑着道：“我给你签个名吧？” “啊，行。”简耀点了下头，“签哪？” “就袖子上就行。” 简耀抬手，许晴扯着他的袖子签下名字，又抬头对着他笑。 “其实我暗恋你好久了。”许晴突然说。 简耀：“……” 简耀有点懵，事实上他很少收到人的表白，在女生眼里他是“不好说话”的人设，高中成绩垫底后大多数女生都是单纯颜控，不谈感情只看脸。 他傻得手都忘了收回来，倒是许晴先后退了一步：“你别紧张，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简耀这才放下手，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许晴笑着说，“就是想着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高中毕业了，不能留遗憾嘛。” 简耀怔了一下，垂下眸子点点头：“嗯。” 是啊……高中生活已经结束了。 那些没能实现的愿望都成了遗憾，留在这里，再也带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学啦，能不能重逢看进度，可能会到下下章...（抱头防挨揍 ———— 感谢在2020-09-08 14:28:51~2020-09-09 21:2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律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棠棠棠棠 9瓶；樱、4526452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高中毕业后的那个假期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简耀却并没有很闲。 最后一次在学校的那天下午，简耀才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高考成绩，727分, 以一分之差超过了一中的一个女生, 拿到了省状元。 他忙着接受各种采访, 婉拒了几所大学的盛情邀请, 好不容易解决完，奶奶又病倒进了医院。 奶奶这一年多没少往医院跑, 药也越来越多，一天没断过, 简耀快高考的那段时间, 她比简耀还要紧张, 因为中考的时候出过那种事, 高考前一个月她死活不让简耀回去，愣是撑到考试结束，一松懈病就缠上来了。 简耀开始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那天奶奶状态不错，笑着和他聊了挺久的天, 她说盼了十多年, 耀耀终于长大了, 可以不用让人操心了。 简耀随意地笑：“本来也不需要操心什么，高中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奶奶知道你懂事, 但这心里就忍不住挂念啊。”奶奶说着叹了口气，“你上高中的时候, 我就想着看你上大学就好了，现在你上了大学，我又想能看你以后成家立业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还能看你走多远，但总得看你走的好，我就算死也能死的安心点。” 简耀心里拧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什么死不死的，别老想这个。” 奶奶笑着摇摇头：“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也没几年了。” 简耀没再说话，埋头剥着桔子，奶奶吃不了，他就塞进自己嘴里，这桔子没熟透，酸涩得他差点掉眼泪。 那是填志愿的最后一天，他把第一志愿的A大换成了C市最好的那所大学。 有些无奈，但他不后悔。 周宣怡在找简耀一起买机票时才知道这件事，他这次高考当了次黑马，考出了高中以来最好的成绩，被A市一所还不错的211大学录取了。 他没想到简耀想法改变的这么仓促，第一感觉就是简耀想躲着江昭，简耀却摇头否认。 A市还是太远了，他不是真的了无牵挂，他还有一个至亲的人，那个人还在医院里，他不能就这样去那么远的地方。 录取通知书到家里的时候，简耀有想过，要是当初没有被张雪念发现，他和江昭一起参加了高考，两人一起面对填志愿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 他还是会留下来。 他还是会和江昭分开，这是他们必经的路，只是漂亮与不漂亮的区别而已。 大学和高中截然不同，简耀入校后没让自己空闲下来，除了本专业的课程学习，他还学了两个小语种，虽然大学没有去A大，但他依然选的数学专业，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导师一起搞科研了。 那段时间他一直心事重重，连室友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关心地问他，他也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是因为快高考了，习惯性紧张啊？”一个室友站他边上，笑了两声继续道，“高考状元也会紧张？” 简耀也笑起来，转了两下笔反手戳在本子上，不要脸地说：“其实也还好？就当普通考试一样考，平时拿第一拿习惯了，状元也在意料之中。” 室友：“……操。” 和学婊说这种话题就是伤身体。 “不知道今年状元是谁？”另一个室友也参与进来，看向简耀，“你觉得还是你们六中的么。” 简耀顿了顿，还没开口，就被边上的室友抢了先。 “咋的，瞧不起我们六中啊？”他说着拿出校园卡朝桌上一拍，“我压六中，错了请宿舍吃饭。” “行啊，你说的。”那室友跟着一拍手，“那我压我们学校，一中。”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也举起手：“我压南高。” “简耀呢，你压一个。”同校的室友看着简耀道。 简耀又转了两圈笔，然后撑着头随意地说：“我压四中吧。” 他被同校的室友指着鼻子说叛徒，也只笑笑不说话。 高考结果出来后，简耀省了三顿饭钱。 高考状元简耀是听周宣怡告诉他的，他没有去查，高考刚结束那两天他有过一点点期待，自己一直沉寂的微信号会活过来，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江昭没有找他，暑假期间没有，他等到A大开学，依旧没有等来江昭的消息。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难过。 后来开学没多久，周宣怡突然发消息告诉他看见江昭了。 A市的大学比较集中，周宣怡的学校离A大只隔了三条街，A大食堂出了名的好吃，周宣怡有时候会骑车去那里吃饭。 简耀看到江昭两个字的时候，心跳莫名得加了速，那种积压许久的说不出的感觉涌了出来。 他盯着屏幕打了好几次字，他想问江昭怎么样？有什么变化？有没有问起他？身边有别人吗？ 最后这些话又被他一一删除了。 问了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还隔着这么多阻碍，真的能重归于好吗？ 可江昭毕业后都没有联系过他。 好几分钟的时间，那种感觉又被强压回去，简耀终于回了个“嗯”过去，之后周宣怡再没提过江昭。 简耀的生活变得更有规律，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泡图书馆，还有跟老师一起做科研项目，他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基本不再玩电脑游戏，偶尔闲下来时会玩玩手游，大部分时候和室友一起，有时候还会带上一些他不认识的人。 上大学以后，他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从各种大学群里加来的，起初他还跟人打声招呼要个备注，后来他也懒得再这么做，对面说话就回不说话就直接从消息列表里删除。 他玩手游的次数不多，不过也认识了几个固定队友，一起玩的最多的那人他不认识，也不记得是从哪个群里加来的了，两人的时间对得上号，那人技术也还行，于是简耀登了游戏见他在线都会发个邀请过去。 他的生活趋于稳定，直到大三上学期结束的那个寒假，一切平衡又突然打破了。 奶奶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简耀给奶奶置办了后事，忙得甚至来不及难过，等一切处理妥当，简耀送走了所有人，再回到家时，难受的滋味才细细密密爬了上来。 简耀不知道那个寒假是怎么度过的，每一天都漫长难熬，他在屋里闷了很久很久，直到寒假结束，他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 他又回到了大学，修补了被打破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原先稳定的生活。唯一的区别是假期的时候不会再回家了。 大学时间过起来异常的快，不知不觉到了大四，有的学生忙着毕业找工作，有些则要准备考研，简耀自然是后者。 周宣怡这两年和几个室友一起创业，现在竟然有一些成效，于是这段时间每天都很清闲。 他约简耀玩游戏十次有九次约不到人，对此非常不解，抓着唯一一次约到的时间问他：“你这拼劲从大一开始就没降过，还跟着老师搞了科研，你们学校还不给你保研啊？” 简耀操控着角色给队友加了口血：“你这不废话么，肯定保啊。” “……”周宣怡对着简耀角色扔了一套技能，“那你还天天泡图书馆搞屁？” “保研也只是保本校的。”简耀说着顿了顿，“我不考本校。” “啊？保研你都不要？那你考哪？”周宣怡的震惊透过耳机传过来。 “当然是更牛逼的学校了。”简耀平静地说，“我准备考A大。” 周宣怡足足安静了十秒，连游戏里的人都不动了，简耀对他打了一排问号，才听到他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躲着江昭了？” 简耀：“……” 他什么时候躲着江昭了。 他一直在等，等着江昭找他，可到现在也没等到。 有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看看，微信卸载又装好几次，每次他都没能联系过去。 江昭的微信号还和几年前一样，用着他挑的那张不容易被看出来的情侣头像，没有发过新的朋友圈，就好像这个号已经不再使用了。 简耀也觉得这号是废弃了，所以没有勇气发消息过去证实。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有些躲着吧。 “不躲了。”简耀说。 他要去找江昭，这次只有他，没有人能拿什么威胁他们了。 . 简耀提前一天到了A市，刚下飞机就被冷风吹成傻子，当即在最近的商场买了一件羽绒服。 作为一个常年待在C市的南方人，突然到了北方，简耀深刻体会到水土不服的滋味。 周宣怡前来接机，看见他穿件单裤还露脚踝时都震惊了，一路化身八婆唠叨了他好久，最后叹口气道：“我就说你该早两天来适应气候。” 简耀正被他唠叨得头麻，翻了个白眼：“两天能适应个屁，我这是赶在出现不良反应之前考完试，以免影响考试发挥。” 简耀定的A大边上一家民宿，就在A大南门对面的小区里，周宣怡化身A市导游，车上一直叨叨，到地方后还要拉着简耀去A大转一圈提前适应环境，顺便吃饭，被简耀以冷为由拒绝了。 他在便利店买了两份泡面，邀请周宣怡去民宿共进晚餐。 他定的民宿在八楼，窗台正对着A大校园，周宣怡走后简耀洗了个热水澡，站在窗台出神了好久。 他这两天会碰到江昭吗？ 这么大一个学校，偶遇的几率有多大？ 要是真碰到了，他要说什么？ ……还是别碰到了。 简耀早上在民宿解决了早餐，卡着时间进学校，跟着人群走到考场，进了教室才松了口气。 考试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但考完后发现周宣怡站在门口等他，他的压力值突然飙到了高峰。 “去三食堂吃饭啊。”周宣怡说，“那个食堂最好吃，就在这边上，我给你带路。” 简耀：“……你不是A大往西走三条街的D大学生么？” “那咋了，我好歹也在这待了快四年，这附近所有学校食堂我全吃过。” “……”简耀想走，“去学校外面吃吧，买了带回去我还想看看书。” 周宣怡扯住他：“拉倒吧你，你现在会看书？你忘了当初高考的时候我想再看看书，都被你无情地扯回来了？考前不要看书，越看越紧张，考试中途更不能看书。” 简耀：“……” 搁这儿记仇呢是吧？ “简耀，你是不是怕啊？”周宣怡突然问。 简耀：“……我怕什么。” 周宣怡一脸了然，拍了拍他的肩：“别怕，啊，今天周末，还这么多人考研，本校生现在跑来吃饭就是脑残，你肯定不会撞见江昭的。” “……”简耀转了个身，“三食堂在哪？带路！” 三食堂里人山人海，每个窗口都排了长长的队。 周宣怡不愧是校园食堂杀手，对每个窗口有什么烂熟于心，远程给简耀指导了一番，最后推荐简耀去了五号窗口，说那窗口阿姨是个颜控，给帅哥打菜都很慷慨，而且菜还好吃。 两人商量好等下在门口集合，周宣怡就去别的窗口排队去了。 尽管人多嘈杂，但食堂阿姨们的效率都很给力，简耀没排多久的队伍就到了他。 阿姨打好菜，在收钱机器上摁了几下：“十二块。” 简耀拿出一张二十的纸币递过去。 阿姨有点为难：“能刷手机吗？微信支付宝都行。” “啊，我没带手机。”简耀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考试带手机麻烦……” “哎呀，我没零钱找呀。” 这阿姨大概真是个颜控，对简耀尤其耐心，说完放下大勺子，在身上摸索了一圈，然后又问了边上的人，最后甚至准备转身去里面找钱。 简耀意识到自己正拦在一堆人前面，尴尬地头都不敢回，忙叫住那阿姨，提高了声音喊：“阿姨，要不你别找了……” 话刚说完，一只手从他边上晃过去，拿着卡在机器上贴了一下，机器很快滴的响一声。 简耀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那卡已经收了回去，他捏着钱缓缓扭头，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谢谢。” 刚说完，他就瞟到那机器上还没消失的校园卡信息。 余额：471.4元 学号：17xxxxx01 姓名：江昭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鞠躬抱歉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73章 简耀端着午饭一路跌跌撞撞, 魂不守舍地挤到食堂门口，周宣怡已经在那儿等他了。 “你咋了？”周宣怡一眼看出不对劲，“撞鬼了啊？” 简耀视线勉强落在他脸上：“……嗯。” “嗯”完他又说, “你不是说本校生现在来吃饭就是脑残么？” “是啊, 大周末的啥时候吃饭不行, 非得跟考研的一起挤, 那不就是脑残么？” “……”简耀点了下头，“我刚刚看见江昭了。” “……啊？”周宣怡起码花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 睁大了眼睛，“我操。” 简耀已经在他这五秒钟飞快地冲出食堂了, 周宣怡追上去：“真看见了？没说啥？” “……没。”简耀说, “我没拿手机, 给现金打饭阿姨没零钱找, 他帮我刷了下卡。” 然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像个傻逼似的愣了半天，僵着脖子转回去打包好饭拎着袋子头也不抬地走了。 走前还礼貌地又说了声“谢谢”。 这些简耀当然不会说，光想想就觉得丢人了。 明明来时就做好撞见的心理准备，真撞见了他却秒变怂包。 不就是为了找江昭才考过来的吗？ 现在人家都主动靠近了，他反倒往后退。 可他根本判断不了江昭此时的想法。 他不知道江昭过来只是友善地打个招呼, 还是别的什么。 来之前他有思考过见到江昭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也在心里排演过各种情况, 结果真见到了却一样没用上。 喜欢和想念积压了太久，已经沉到所有情绪的最下面, 以至于他见到江昭的时候优先勾起的是忐忑和恍惚。 他突然就有些忘记以前是怎么跟江昭相处的了。 江昭不是想避而不见的前男友，但也不是能肆意亲密的男朋友, 就算记起以前的相处模式，他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那样了。 周宣怡没再多说什么，作为大学四年一个妹子都没撩到的母胎单身, 简耀也没指望从他这儿请教点什么来，他还不如郑孟阳靠谱。 两人一路闲扯的回了民宿，简耀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捏着那张橙色的毛爷爷，猛然想起，他刚刚溜得太快，都没给江昭钱。 简耀：“……” 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就白嫖前男友一顿饭是不是不太好？ 简耀吃饭的时候一直忧心忡忡，周宣怡问他味道怎么样他也就点头敷衍地应过去，实际上啥味儿都没尝出来。 “你咋了啊？”周宣怡终于觉察出不对劲，身为钢铁直男表示不太理解，“你不会还在想江昭的事吧？哎呦，不就是碰见了，有啥大不了的，学校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俩专业还挨的近，以后总会碰到的，你怕个啥啊，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怕个屁。”简耀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就是想起来刚刚他帮我我没给钱，有点过意不去……你不是有他微信么？你帮我转给他？” 周宣怡笑一声：“你自己咋不转？” 简耀：“……” 周宣怡见好就收，没继续闹下去，拿出手机道：“他微信换了，我没加，等我问问他QQ。” 微信果然换了。 简耀突然沉默下来，低头戳着碗里的饭。 戳了会儿他又压住周宣怡的手，抬头问：“你俩现在熟么？” 周宣怡停下动作：“谈不上多熟吧，就有时候在食堂碰见过，本来之前还想周末约他玩，但约了几次都没约到。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感觉比你还忙，反正每天都没时间，我就算食堂碰见他也说不上几句话。” 简耀点了下头，缓缓收回手：“……你别问他了。” 周宣怡：“咋？” “我自己去。”简耀说。 来都来了，不能这么躲着。 要这么点小事都要别人插手，他们俩还能有和好的机会么。 周宣怡道：“那我把他QQ号分享给你？他QQ也换新的了。” 简耀怔了怔，一秒变怂：“先不急……再说吧。” “哎，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周宣怡忍不住问，问完看见简耀略微茫然的眼神，又叹口气，“算了，你先啥也别想，专心考研，别被这事儿影响啊。” 简耀：“我知道。” 还是考试最重要，考过了以后才能有更多机会。 简耀没再多想，吃完饭送走周宣怡，又躺床上休息了会儿，就要迎接下午的考试了。 等下午考试结束，简耀还没觉得饿，便先回了民宿。 他的宗旨就是考试途中绝不看书，现在时间又还早，他便放松地玩了会儿游戏。 A市从11月份就开始下雪，这两天倒是停了，但外面仍然天寒地冻，多站一会儿恨不得血液都要凝固。 屋子里开着暖气，简耀窝在床上玩到七点多，在出去买饭和点外卖间徘徊许久，最后还是穿上厚羽绒服出了门。 去学校食堂吧，反正也没几步路，万一又碰见了…… 这想法持续到简耀走出单元楼，寒风呼啸像有人对着脸扇巴掌，差点儿没把简耀直接扇回去。 ……还是就近解决吧。 简耀定的民宿离小区大门很近，走出去旁边就有一排饭店，他挑了家人不多的面馆进去了。 面馆里热乎乎的，老板娘也很热情，简耀没来由觉得亲切，于是决定坐在这儿吃完再回去。 考了一天试，中午又撞上那件事，简耀其实一天都是紧绷的，直到老板娘将一大碗牛肉粉端到他面前，热气腾腾拂过他的脸，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想起自己的习惯，怎么说也是第一次来A市，不留下点儿记忆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对着面碗拍了张照片，调了个滤镜发了动态。 大学生晚上的生活都挺丰富，路过面馆的人很多，进来的却少，馆里还挺安静。 简耀想着不复习回去也没啥事干，所以磨磨蹭蹭吃的挺慢，老板娘没工作时还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几句。 她有个儿子也在上大学，不过是专科，最近也有考研的打算，于是趁此机会向简耀请教了一下。 “我作息不规律，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尽量七点起，实在困就八点，然后去图书馆刷题，刷到图书馆关门，回宿舍休息休息，晚上再刷会儿睡觉。” 老板娘听完震惊得半天才说出话：“这也太苦了，你这么做多久了？” “没认真记，上大学后就这样了吧。”简耀说完注意到老板娘的表情，忙解释道，“不是说考研都得我这样，其实只要有恒心有毅力，肯定能考上，而且我也没很苦，放假的时候我也赖床的，不到十一点没人能把我从床上扒下来，平时还有跟人约着出去玩。” “那你也很自觉呀。”老板娘说，“我那儿子说是考研，还不是天天打游戏，跟女朋友到处去玩，跟你这种高材生完全比不得的，你是怎么做到坚持这么久的呀？没觉得辛苦吗？” 简耀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有……我习惯了。” 店里暖气足，简耀脱了外套，吃着汤粉还嫌热，便将袖子卷到了手肘。 老板娘眼尖地扫到简耀手腕上的东西：“你也有女朋友呀？这是她送的？” “啊，嗯……”简耀含糊地应了一声，抬手勾住那根红绳轻轻扯了下，“……前男友。” 老板娘怔了足足半分钟才从那三个字里缓过神来。 “挺难的吧？”老板娘说着，拿汤勺捞了枚蛋放进简耀碗里，“阿姨请你了，总会熬过去的。” “谢谢阿姨。”简耀眯着眼笑了笑。 外面又飘起雪，一簇簇雪花静静地落在各个地方，行人没有改变自己的步调，而是融入到这片雪天之中。 雪越下越大，漫天大雪笼罩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铺天盖地却悄无声息。 “快熬过去了。”简耀看着门外，平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这章好短呀，不过不出意外下章就圆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9-10 23:59:56~2020-09-12 20:2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画 9瓶；4526452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大雪纷飞, 简耀在店里等了会儿，没见雪有变小的趋势，干脆戴上帽子迎着雪回去, 到楼下时跟半个雪人差不多了。 他洗了个热水澡, 屈服于无所事事, 还是找了本资料出来翻着看了两眼, 然后窝去床上睡了。 大雪一下就是一夜，到清晨才停歇。 第二天一早, 整个城市都变了样，像被盖上一层雪白的棉被, 简耀终于还是在温度和风度间选择了前者, 衣领拉到最高, 扯下裤脚, 从上到下包了个严实，缩着脖子往学校走。 等早上的考试结束，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大了，所有考生都往食堂冲，很快将食堂堵得水泄不通。 简耀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形, 考试前就跟周宣怡发了消息, 叫他提前过来买饭占位子, 跟着人群挤进食堂后简耀环视了一圈，实在没法找到周宣怡, 打电话过去见他疯狂挥手才看见。 周宣怡已经吃完了，看着大门外的飘雪, 有些担忧地问：“你这今天真能回去么？这么大雪飞机航班该取消了吧？” “不知道，没收到通知。”简耀说着拿手机出来又看了眼。 周宣怡道：“我说你过来的时候提前一天就够勇敢了，你也不怕下雪影响航班导致错过考试啊？” 简耀扯出一个假笑：“这不没影响么。” 没影响其实也是运气好, 来的那天途经的几座城市都没怎么下雪，飞机只是晚点了，但没直接取消。 不过走估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简耀查了查几个城市的天气预报，对周宣怡道：“你帮我留意一下，要是真取消了就给我订个房。” 简耀说着也朝门外看去，雪下得太大了，食堂已经找不到空位，不少学生端着饭站在门口吃，看样子是在思考待会儿去哪里度过中午这几个小时。 就这么一看，简耀立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昭…… 他怎么又在这种时候跑来食堂吃饭？ 雪下得这么大，点外卖不香吗？ 简耀没忍住多看了会儿，被周宣怡发现，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江昭？”周宣怡惊了一下，下一秒就抬着手站起半个身子，在已经不太嘈杂的食堂里大喊了一声，“江昭！哎！这里！” 简耀：“……” 不光是江昭，食堂里一大半的人齐刷刷朝他们这儿看过来。 简耀在江昭回头的瞬间转回头，咬牙切齿地说：“周宣怡你有毒吧？你叫他干嘛？” 周宣怡：“你没看他没座位吗？” “……”简耀看了眼他们这桌边上坐着的另外两个人。 叫过来也没座位好吗！ 周宣怡道：“简耀你别慌……” 简耀正色道：“我没慌。” “行行行，你没慌。”周宣怡假装没看见简耀疯狂戳饭的筷子，“不就是前男友吗？大家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抛开这层关系不谈，咱们不还是好兄弟么。” “……” 好兄弟个鬼啊。 简耀放弃挣扎：“你说得对。” “是吧。”周宣怡拍了拍简耀的肩膀，“所以说，不要慌。” 简耀：“……我没慌。” 周宣怡没接话，招呼江昭过来后主动站起来给他让了位子，江昭在简耀对面坐下，简耀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埋头吃自己的饭。 “哎，你是不知道考研的啥时候考完么？”周宣怡问。 江昭：“知道。” “那你还这个点来食堂买饭？不嫌挤啊？” 江昭掰开竹筷，淡定地说：“我也考研。” 简耀脑子里嗡的一声，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没抬起头。 或许是头正对着暖气，简耀觉得自己被吹得有些懵，半天没回过神来。 周宣怡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也考研？你现在不是刚大三吗？” “嗯。”江昭道，“今年修完学分，能提前毕业。” “噢……怪不得你每天忙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周宣怡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震惊地睁大眼，“我操……你提前毕业还考研，你还是人吗？？为啥这么拼？晚一年也没什么啊。” 简耀刚找回自己的脑子，头顶突然没了声音，他的脑子也跟着没了。 虽然没抬头，但简耀能隐隐感觉到江昭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拼？ 简耀脑海中提出了疑问，却迟迟没有去思考答案。 时间是残忍的，能冲淡一切。他和江昭分开的太久了，久到那些恃宠而骄的自信都被冲淡，以至于他没有勇气去想江昭这么做是为了他。 周宣怡没站多久，这边的学生吃完饭就开始复习了，他站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留下简耀和江昭两人面对面沉默。 简耀其实有挺多话想说，想知道江昭当初走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重读？为什么上大学后不找他？为什么要提前毕业？ 可他连头都不敢抬。 他看见江昭像别人一样拿出一本书开始看，更加断了说话的念头。 就这么沉默了一中午，简耀先是趴着睡了会儿，醒来后看了看手机，又继续趴着混时间。 等到陆陆续续有人背着包离开，他也站起来，犹豫许久终于主动说了第一句话：“我先走了。” 江昭“嗯”了一声。 简耀还想再说句加油，又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将话憋回心里转身离开了。 考试全部结束，考场中讨论的热火朝天，简耀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挤到楼下，看见外面看上去一下午没停的大雪，刚拿出手机准备给周宣怡打电话，那边电话就先拨了过来。 “这天气你别想飞了，老实改签吧，明天能不能飞都不一定。”周宣怡说。 “明天要还不行我就买动车票了，后天学校还有课。”简耀跟着人群朝南门走，“你帮我订房没？” 周宣怡报了个酒店名：“就这儿还有房间了，也不远，叫个车十分钟就到。” 简耀准备开地图查那个酒店的位置，又听周宣怡说：“别急着回去啊，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得庆祝一下？” 简耀笑了一声：“庆祝个毛，还不知道过没过呢。” “咱能别老像个学婊一样说话么？你要不过以后你的学费我包了！”周宣怡说，“别你妈扯淡了，风里雨里，万达等你。” 万达在D大那边，简耀走到车站看见一万个人挤在站牌底下，思索过后还是决定走过去。 周宣怡已经在火锅店里等他了，两人点好菜，等菜上来后周宣怡给郑孟阳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郑孟阳那边天还没亮，接通电话后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看见这边红红绿绿的火锅食材，面部瞬间扭曲，对着镜头一顿喷后愤怒地挂了电话，留下火锅店二人差点儿笑岔气。 等火锅吃完，两人去了边上的电玩城，吵闹的氛围莫名令人兴奋，他们一直玩到十点，又去了楼下的烧烤店吃宵夜。 郑孟阳也睡醒了，主动拨了视频电话过来，边吃早餐边和他们顺着网线聊天。 周宣怡谈到他的创业，已经有了起色，准备和室友租块地方，正在找合适的位置。郑孟阳在国外也学有所成，研究生基本定下来了，毕业后会回来接手他爸那边的工作。简耀虽然今天刚考完笔试，但郑孟阳和周宣怡都对他抱有百分百的信心，到A市读研已经是注定的结果了。 一切都在变好，每个人的路都在向着光走，除了简耀。 他的路在高三那年分了叉，那条叉路坠在黑暗当中越走越远，看似不过是大路中的一小部分，却占据了他生命的核心位置。 周宣怡随口说起江昭，简耀瞬间沉静下来，捏着啤酒杯退到话题之外。 “我们这两天中午都在食堂撞见江昭了，本来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他也考研。”周宣怡说起这个就震惊，“他现在才大三啊！不仅提前毕业还考研，你说他为啥啊？” 郑孟阳看向简耀：“耀崽，你觉得呢？” “嗯？”简耀面色平静，喝了口酒，“我也不知道。” 说罢他垂下眸子，明显拒绝参与这个话题。 刚才那些兴奋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早已习惯的沉寂，简耀时常这样放空大脑，将一些事情拒之门外，不去想就不会难受。 简耀知道这是在逃避，可就是这样逃避，他才熬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现在逃避成了他的保护罩，一旦丢弃，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情愫就会汹涌地冲出来，难言的痛感会存在于每一个细胞。 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周宣怡在郑孟阳的点拨下才终于知道简耀的真正想法。 简耀闷头喝着酒，不愿意再说江昭的事，另外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 一顿饭吃到深夜，郑孟阳有事先走了，周宣怡作为苦逼在校大学生，为了不睡大街得赶在门禁前回去。 “你确定你能自己回去吧？”周宣怡走前第三次问。他观察着简耀的神色，看不出这人喝醉了，但郑孟阳挂电话前又反复强调这人酒量差，他实在判断不出来。 “确定。”简耀咬字清晰地说，“放心吧，又不远，我再坐会儿就回去了。” 他的确没有很醉，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现在还不太想动。 他拿出手机点开周宣怡的聊天框，朝上翻了几条，看到周宣怡之前分享给他的QQ号。 考试已经结束了。 如果江昭和他想法一样，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是在等他找过去，还是根本不想找？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能再逃避了。 喝酒并没有给简耀壮胆，他的手指悬在那串号码上许久，才终于落下去。 个人资料界面显示出来，简耀第一反应是有些眼熟，再往下看去，发现竟然没有“加好友”的选项。 浓浓的醉意瞬间冲到大脑，简耀有些眩晕，杂乱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打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点进两人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里是两人的游戏邀请消息，粗略一看甚至是简耀发过去的更多。 每条消息之间最少也隔了两周，总量不多，简耀朝上滑了几下屏幕，很快滑到顶。 最上面一条消息的时间来自两年半前。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好像还没圆上...下章就好啦，流下欣慰的泪水TwT 还是再给大家说一下，最后几章了，还要交代一些事，也想把结局更好的呈现出来，让大家满意也让我自己满意，后面更新时间不定，一个是在学校码字时间不稳定，也找不到好的状态，所以写的慢，但还是会尽量日更。 在这里跟大家说明一下，以后就不挂请假条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75章 “考得怎么样？” 屏幕上是一张中年男性的脸, 或许是信号差的原因，画面有些模糊，但也掩盖不住那张脸的笑意。 江昭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还用说？” 江宇宁哈哈大笑起来。 江昭却止住了笑容。 这个对话太熟悉了。 这几年他一直浸泡在回忆里, 那短短半年的记忆被他拎出来反复研磨, 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潜意识，一个相似的举动就能联想起来。 仿佛瞬间回到四年前，他坐在小破屋里接到江宇宁的视频电话，简耀坐在他旁边, 捏着笔埋头写字，实则是在偷听他和江宇宁的谈话。 他们沉默地拼图，别扭地袒露心意，青涩又紧张地亲吻…… “怎么不说话了？”江宇宁疑惑地问。 意识被粗暴地扯回现实, 江昭眼中闪过恍惚, 又很快冷静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等你考完研拿到毕业证，有很长的假期吧？要不要到我这边玩玩？” 江昭垂下眸子：“嗯……再说吧。” “小昭。”江宇宁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几年太累了，来我这边放松放松。” 江昭含糊地应了一声。 “有什么事别憋着，跟爸爸说。”江宇宁道，“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妈那边现在情况稳定多了，我也在想办法开导她……” “那你能开导她接受么？”江昭突然问。 这次轮到江宇宁沉默了。 “我见到他了。”江昭看向窗外，飘雪无声地落下, “这两天……他来考试了。” 雪停了。 江昭挂断电话, 起身擦掉玻璃上的雾水，外面天已经黑了，路面上铺着厚厚的白雪, 没有行人路过，画面仿佛在此定格。 他看着窗外出神，推测简耀的行径，今天中午看见他时他背的包装了不少东西，应该是准备考完试直接回去，那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江昭有想过和简耀见面的场景，他一直在等，等到某个成熟的时机，等到他能够确保简耀不会受到伤害，他会去找简耀，无论简耀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接受。 但他没想到，会在A大校园看见简耀。 当初得知简耀大学留在C市，江昭其实并不意外，简耀本就不是一个极度勇敢的人，某些时候甚至有些悲观，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从狂热的恋爱中冷静下来，抛开那些自以为美满的幻想，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那为什么决定来A大读研？ 是一时冲动，还是准备妥当，还是……已经放下了？ 即使有心理准备，江昭也不愿意面对最后那种想法的可能性。 他收起思绪，翻出明天要上的课的专业书，认真看起来。 夜深了，江昭学得有些疲惫，合上书休息了会儿，又拿出手机。 他查过今天的动车时间，五点四十有一班，现在应该快到了。 他点进QQ，想看看这人有没有发什么新的动态，却先看见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理由是一个名字：郑孟阳 . 江昭披上外套冲出房间，电梯升得太慢，他干脆从楼梯跑下去。 寒风像尖锐的刀锋割在皮肤上，路上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在一片寂静中，每一步都会发出蓬松的雪挤压的嘎吱声。 江昭朝万达那边跑去，路上车辆行人多了起来，喧嚣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满脑子都是刚刚郑孟阳说的那些话。 “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妈还能找什么麻烦？简耀除了他自己也没别的了。” “他奶奶已经去世了。” 江昭鼻息凌乱，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疼得他不得不先停下来。 他犯了一个太大的错。 原来他的那些设想都是错的，简耀决定考过来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准备妥当，更不是已经放下了。 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手机突然嗡嗡得震起来，江昭看着拨过来的语音通话上的备注名，整个人怔在原地。 他平复了呼吸，已经无暇思考简耀为什么会给这个号拨语音，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也沉默了两秒，响起令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很轻，却能让他瞬间丢盔弃甲：“江昭……” 江昭闭了闭眼，重新迈开步子：“在那等我。” . 烧烤店正是热闹的时候，等候区还等着几桌人，老板娘亲自来简耀这边收拾桌子，问他这还吃不吃那还要不要，简耀心领神会，捏着电话一声不吭走到等候区。 他低垂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着地板，在一片嘈杂声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没人注意到他。 大门被推开又关上，一个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服务员很快迎上去：“欢迎光临，几个人呀？” “我找人。” 简耀眼睛闪了一下，微微偏头，那人已经几步走到他面前。 简耀抬起头，四目相对，江昭跑了一路轻微地喘息着，抿着唇凝视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简耀先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脑子一直很乱，挂了电话才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根本没有跟江昭说自己在哪，可江昭的话似乎已经知道了。 江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简耀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去拎起他的包：“你住哪里？先送你回去。” 简耀又垂下脑袋，一动不动地呆坐着，那些往昔被他克制在心底的委屈只是听了江昭一句话就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道。”他嗓子干涩，咬了下嘴唇才继续说，“我没地方去了。” 江昭抓着书包肩带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僵硬地站了两秒，弯腰将简耀的外套拉严实了一些，低低地说：“那现在有了。” 简耀呼吸一滞，抓住胸前那只手，久违的热意钻进手心，唤醒了那些积压、囤积了多年的情绪，顷刻间冲破了防线，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他难受地深呼吸了一口，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应该喝醉了，所以那些理智都消失了，身体容纳不下那些负面情绪，正在想方设法地将情绪传递出去。 “你早就加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简耀问，“为什么要假装成陌生人陪我玩游戏？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为什么……” “简耀，冷静点。”江昭打断他的话，他很想现在就吻一吻他，哪怕抱一抱也好，但旁边等候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正用奇怪的眼神往他们这边瞟。 他替简耀戴上帽子，隔着布料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先回去。” 简耀安静下来，缩在宽大的帽子里，江昭站直身朝外看去，从这里走回去得二十分钟，他刚刚闻到简耀身上的酒味，决定带简耀打车回去：“我先去拦车，在这等我。” “别走。”简耀埋着头，死死攥着江昭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他声音有些发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别走，不要走。” 时间好像回到高二的那个寒冬，他也是这么攥着江昭的手，可被江昭推开了。 时隔多年，他没有修炼出半点勇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脆弱，还是畏惧着那个场景。 江昭再也保持不了来时的冷静，反手回握住简耀的。他在简耀面前半蹲下来，和他一起藏进宽大的帽子里，看着他泛红的眼圈，旁人的想法已经全都顾不上了。 “不走。”他安抚地摸着简耀的脑袋，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以后都不走了。” . 江昭和简耀软磨硬泡许久，最后还是牵着他一起出去拦车了。 外面没下雪也没起风，车也很快就拦到，简耀没冻很久，他的手就像用胶水粘在江昭手上，怎么也不肯松，外套只能披在身上，靠江昭用一手抓着才不会滑落下去。 为了让简耀少挨点冻，江昭麻烦司机将车停到楼下，他在外面租的房子，在A大南门对面的小区里，17楼，好在这个点几乎没人出入，电梯到的很快，而且里面没其他人。 简耀从烧烤店出来后就不再说话，安静地当一只人形跟宠。 但一旦察觉到手里抓着的手有逃走的趋势，就立马施力拽回来，整个人都扒到江昭的胳膊上。 这人耍赖的本领一点没退化。 江昭就这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带着简耀回了家，刚刚走得太急，家里暖气还开着，进去后他将简耀的外套扔到沙发上，自己的暂时没法脱，只能拉开拉链散热，但也总算解放出来一只手。 “你准备抓到什么时候？”江昭问他。 简耀低着头不吭声。 江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这位人形跟宠去冰箱里拿了蜂蜜，又走进厨房。 简耀勉强从抓手改为抓手腕，等江昭开完瓶盖又迅速改回去。 厨房空间很小，灯光昏暗，江昭拿勺子在杯子里搅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停下后周围又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简耀闭上眼，额头轻轻贴在江昭的肩头，小心翼翼地来回蹭着。 江昭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杯，轻声道：“我之前觉得还没到找你的时候。” 简耀停下小动作，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前两年我妈很疯狂，我怕她会伤害到你，我也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江昭抿了下唇，“我不知道你奶奶已经……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这样懊悔过，如果他早点知道，也不会让简耀独自难受这么久。 简耀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或许是刚刚在烧烤店时过于激动，以至于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他不舍地松开江昭的手，两手环到江昭背后，头埋在江昭颈窝里，索要一个无声的拥抱。 江昭也回抱住他。 他们说了很多话，这次和以前不同，大部分时候是江昭在说，他的声音很低又很轻，说很长的话的时候就像在讲故事。 他说那时休学后张雪念带他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但没有一个医生认定他得了病，那半年不到的时间张雪念就像疯了一样，冲他怒吼哭喊，将一切丑态暴露在他眼前。 她甚至动了送他去行为矫治学校的念头，他终于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了江宇宁，江宇宁立刻抛下所有工作回了国。 这本该是他们那一辈的恩怨，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后来他被送到四中读书，那是一所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他没有回去过。 江宇宁在那段时间具体做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张雪念总算答应了去看心理医生，并且配合医生的治疗。 张雪念的情况在变好，这几年她没有再拿简耀那边威胁他，得知他在准备三年内毕业并考研，张雪念来询问过，他如实回答了，张雪念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他本来准备等考研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就去找简耀，却没想到简耀的奶奶去世了。 他想等有能力给简耀一个家时再去找他，让他能从一个家过渡到另一个，却没想到这个决定让简耀孤身一人游荡了一年多。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这句话江昭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简耀在他身边困得直点头，却怎么也不肯睡觉，直到江昭答应让他抓着手才乖乖躺到床上去。 江昭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睫毛时不时翕动两下，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他紧扣着简耀的手，五指插进指缝间。还好，他们又在一起了，前方的路分叉了那么远，陷在黑暗里那么久，终于又一次交汇重合，重新回到阳光下。 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返校后深刻地体会到，写文真的需要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TAT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9-12 21:00:00~2020-09-16 02:1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线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渃 80瓶；三四王 21瓶；我是你的小可爱 12瓶；落鲸吞栗 10瓶；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简耀是被一串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他不太乐意地挣动了一下, 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声，然后将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刚醒来的人意识还很朦胧，尤其是简耀这种起床困难户, 手机起码震了十秒钟他都没反应, 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这一觉睡得特别舒坦，短时间内简耀都还处于以往的惯性思维中。 他像平时那样闭着眼睛思考这个闹钟的意义，笔试已经考完了，今天没课, 他不用备考也不用上课，难得可以放松一天，那这个闹钟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就等于不存在，他连摸出手机关掉闹钟的动作都懒得做, 浓厚的困意再次席卷而来, 区区闹铃根本影响不了他继续睡觉。 直到他感觉到床轻轻颤抖了一下，某个不属于他的气息靠过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昨天夜里断层的记忆终于缓缓回忆起来。 简耀倏地睁开眼, 一脸懵地竖起脖子，脸正好蹭到面前的衣服布料上，遮挡了大半的视线，只能看见江昭和江昭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江昭越过简耀去拿他枕下压着的手机, 感觉到这人毛茸茸的脑袋，微微愣了半秒，才继续刚才的动作。 他将手机递到简耀眼前, 道：“你电话。” 简耀想起来, 他今天压根没定闹钟。 他还处于刚睡醒的茫然状态，还在梳理昨夜发生的事，江昭又补充了一句：“再不接要断了。” 简耀抬起手在屏幕上滑了一下, 又按了免提，然后重新躺回去：“喂？” “喂？”那边传来室友的声音，“你还在A市吗？” “在啊。”简耀说。 江昭将手机放在简耀枕边，戴上一边耳机继续播放电脑上的视频，简耀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眼，又问：“咋了？” “是这样，前段时间我表妹去日本玩，我要她帮我带了个相机回，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那边说完又补了一句，“她就在A大，你现在还在那边么？要不在就算了。” “在，她什么时候给我？” “下午都行，她下午没课，我把她QQ推给你你跟她商量吧？” “行。” 电话挂断了，周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简耀闭着眼没动，酝酿许久才朝边上挪了挪，贴到江昭边上。 他抬手环住江昭的腰，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一般，头蹭了蹭江昭的腰侧。 江昭揉了揉简耀的后脑勺，又滑到简耀后颈处捏了一下，听到他满意地哼了一声：“还要再睡会儿么？” “嗯……几点了？” “十点半。” “这么晚了？” 简耀有些惊慌错乱地爬起来，看见搭在床尾的衣服，伸手就要拿，又被江昭抓住手腕。 “你有急事？”江昭问。 简耀恍惚了一下：“……没有。” 他呆滞了几秒才坐下来，在头发上抓了两把，“就是习惯了。” 上大学后他很少给自己放假，尤其是这两年，他总会找出各种事情来填充自己的时间，这样才没有机会去想别的事情。 一个人太久，他深刻认识到自律的重要性，他不敢养成坏习惯，不能恍惚也不能迷茫，只有时刻保持紧张的状态，他才能清醒地往前走。 “你的飞机改到今天下午四点了。”江昭安抚似的摩挲简耀的手腕，继续说，“两点去拿相机，我再送你过去？” 简耀点点头：“嗯。” “再睡会儿吗？” 简耀摇了摇头，他下午四点就要走了，好不容易和江昭和好又要开始异地恋，他只想抓紧时间多和江昭相处一会儿。 “我先去洗漱。”简耀说着准备下床，又突然愣住。 江昭这儿有多的洗漱用品吗？ “牙刷和毛巾都在卫生间，我早上出去买了。”像是读懂了简耀的想法，江昭说，说完又补了一句，“没买早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等会儿煮面吃？” 简耀说了声“好”，乖乖去卫生间洗漱了。 江昭看着简耀进去，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也下床去了厨房。 昨天晚上他就发现，简耀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会耍赖，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和拘谨，拿拖鞋给他时甚至还会礼貌地说一声“谢谢”。 他在把自己当外人。 简耀站在洗脸池前刷牙，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对视一会儿后他又探出门外，勾头看了眼厨房正在烧水的江昭。 他飞快地洗漱完，跑去厨房门口站了会儿，又慢慢走到江昭身后，从后面抱住他。 江昭抬起一只手，覆在环在身前的那双手上：“怎么了？” “没怎么。”简耀摇了摇头，枕着江昭的肩膀，看着他将面条扔进沸水的锅里，“你好像挺熟练的？” “嗯，经常煮。” 简耀“噢”了一声，看着某处出神。 沉默没持续很久，江昭又说：“还学了几个菜，下次你来做给你吃。” “学这个干嘛？”简耀下意识问，问完又像猜到了什么，微微低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沸腾的锅。 江昭没受他影响，拿了作料撒进锅里，又用筷子搅匀，一切做完后才理所当然地说：“不学以后天天和你吃外卖么。” 简耀眨了下眼，这才像终于找回了状态，在江昭肩上啃了一口，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不能做。” 江昭短促地笑了一声。 简耀看不见江昭的表情，却从这一声笑中品出了轻蔑和嘲讽的意味，抬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昭关了火，笑意在脸上盘旋许久，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还是我来吧。” 简耀却秒懂江昭这话的言外之意。 他知道江昭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他在江昭面前展示的两次厨艺都很失败，每次都会得到江昭一份尤其讨打的发言。 明明隔了这么多年，简耀以为他和江昭之间的相处方式会变得面目全非，却没想到两人还是能默契地想到一块去。 原来时间并没有冲淡这些记忆。 虽然只是一碗面，但也足以证明江昭的厨艺的确有质的飞跃，特别是他还记得简耀喜欢吃溏心蛋，于是荣获了简耀发自内心的赞赏。 简耀吃饱喝足，主动承担了刷碗的责任，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等再出来的时候，江昭已经搬着电脑坐在书桌前，继续看电脑上的学习视频了。 简耀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视频里的PPT异常熟悉，等画面切到老师的脸时，他恍然大悟，在江昭耳边道：“这老师的课我看过。” 江昭敷衍地“嗯”了一声，没理边上这人的骚扰，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看。 简耀继续说：“他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你怎么不直接去现场听他的课？” “今天请假了。”江昭说。 简耀怔了怔：“噢。” 他从江昭身上下来，爬到床上去，趴在桌边不吭声了。 他想起江昭才读大三，却要修完四年的学分，不可能在周一一节课都没有，今天能在家里陪他肯定是请假了。 简耀盯着江昭，突然就很好奇江昭的绩点。 光三年修完学分就已经很费力了，江昭还要备考研究生，在这样繁重的学业下能保证及格就很不容易了，绩点肯定不会很好看。 简耀不好意思直接问，怕打击到江昭，于是借口存手机号要来江昭的手机，先自作主张把自己指纹存了进去，存好手机号后又点开课表软件，找到学业成绩那一栏点了进去。 简耀略微担心地切到江昭上学期的成绩，等待刷新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毕竟除了高二分班考以后就没见江昭跌落神坛过。 直到成绩刷新出来，平均绩点后面写着一串数字：3.96 简耀：“……” 他担心个屁。 简耀气得翻了个白眼，手机甩到一边，坦然地扯掉江昭一边耳机：“别看了。” 江昭疑惑地朝简耀看过去：“？” 简耀手指点了手机屏幕几下：“你男朋友马上就要走了，你还在这里看学习视频？” 江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扯掉另一边耳机抱着手臂看他：“那我应该干什么？” “……”简耀跪坐在床边，话到嘴边半天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怨念地剜了江昭一眼。 时隔多年，江昭还是那么欠打。 江昭没再戏弄简耀，暂停视频站起来坐到床边，盖住简耀撑在床上的手。 感受到人朝自己前倾过来，简耀几乎条件反射地迎了上去。 简耀本来以为，太久没做的事情会变得生疏，尤其是这些亲密的行为，直到江昭微凉的唇贴了上来，他才发现是他多想了。 他的身体自发地唤醒了那些沉睡的记忆，久久停息的火种瞬间燃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掌控了他的意识。 这样的火自然传染了江昭，两人呼吸越来越沉，空出的手抓住了对方，也搞不清是什么时刻被谁带着躺到了床上。 简耀闭着眼轻哼了一声，盘起腿将江昭圈起来，压住江昭正在活动的手，抓着最后一点理智问道：“不换种方式吗？”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久别重逢，这样美好的氛围，简耀难得勇敢了一次，主动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别闹。”江昭声音里带着些微喘息，低头平息了一会儿才道，“你有凝血障碍，忘了吗？” 简耀：“……” 他还真忘了。 江昭看着他略显懵逼的脸，轻柔地吻他的唇，低沉的嗓音诱哄道：“等准备充分再说。” 简耀没有深度思考这句话的机会，又被江昭挑/逗得头脑发热起来，只能顺从地“嗯”了一声。 事后简耀打了个滚翻到干净的地方，看着江昭收拾灾难现场，这才腾出脑子思考这件事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方面的知识有多欠缺。 他倒是有看过几个片，但也是当初周宣怡他们在患难兄弟的群里发的，观感属实一言难尽，一个多小时的片子他大概花十秒就快进看完了，从此对此再无兴趣，还不如自己的手。 说白了平时开黄腔纯属口嗨，该怎么实践简耀一窍不通，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的。 江昭说准备充分再说……但是要准备些啥？ 没有什么是广大网民不知道的。 简耀坚信这句话，当即拿过手机百度起来。 奈何现在正严打着，简耀又实在没有这些东西的搜索经验，一时摸不着头脑，半天也没搜出啥东西来。 好在坚持就是胜利，他终于搜到一个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分享资源的群号，思忖过后创了个小号发了进群申请过去。 江昭收拾好现场，躺回床上抱着简耀温存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到出门的时间了。 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大过短暂离别的难过，简耀走前没有特别难受，但还是一过安检就跟江昭打起电话，直到飞机起飞时才断掉。 从A市飞回C市大约要两个小时，C市不像A市那么冷，简耀到地方时天还没完全黑，他本想给江昭打电话过去，又发现江昭提前给他留了言，说晚上还有两节课要上，等结束再给他回电话。 简耀老实从聊天界面退出来，发了条动态就朝学校回去了。 他现在就是闲人一个，买了晚饭回宿舍后才想起切到小号看一眼，发现那个资源群已经同意了他的申请，甚至已经群邮件发来了资源。 简耀由衷的在心里佩服了一下这群的效率，带着好奇戳进了邮箱，表情当场凝固。 这封邮件里分享了好几个视频，第一个标题就让他大惊失色，三观俱裂。 【绝美嫩受：哭着叫爸爸.mp4.】 作者有话要说：名字瞎取的，不知道有没有（咳 大学满绩点是4，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都一样，所以在这里说一下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 感谢在2020-09-16 02:17:20~2020-09-17 20: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你的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你的小可爱 12瓶；许棠棠棠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 眼前的东西超出了认知范围, 简耀处在震慑的状态当中，强迫自己盯着屏幕上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 许久动弹不得。 宿舍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了, 简耀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心中一震，手机掉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室友余佳也被吓了一跳，看着离门最远处坐着的简耀：“咋了？” “……没咋。”简耀勉强从震惊中脱离出来, 虽说自己坐的地方余佳除非有千里眼才能看清屏幕上的东西，但他还是心虚地将手机翻了个面再锁上，才朝余佳桌上一指，“你那相机我放你桌上了。” 余佳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脸嬉笑地坐自己位子上摆弄相机去了。 耳机里突然响起啪的一声, 紧接着是一人用无敌霸道拽的声音对另一个进行先羞辱再耍流氓的言语式调/教，再是一声声说不上难受但哭得很惨的“爸爸”，简耀解锁手机退出视频清空后台, 动作一气呵成。 他扒拉了两下饭，刚刚看到的画面在眼前回闪，最后一筷子戳在碗上，捞过水一口气灌了半瓶。 “哎, 你考得怎么样啊？”余佳突然问。 简耀朝他看了眼：“挺稳的，你们呢？” “跟你一样，本来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庆祝一下, 结果你没回成, 今天他们俩又有事，我们就昨天先庆祝了。” 简耀点了点头，“噢”了一声。他倒无所谓错过了这次庆祝, 毕竟昨晚上他也干成一件大事，完美脱了单，不过余佳没这么想。 在余佳眼里简耀和他一样还是单身狗，结果因为另外两个室友今天都跑出去找女朋友过了，他还就多不就少地抛弃了简耀跟他们提前庆祝，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余佳提议：“要不今晚咱们俩点个外卖在宿舍庆祝庆祝？” 简耀瞥了眼食堂带回来的饭，又一次闪过刚刚退出视频时停留的那个画面，突然就觉得这饭不香了。 简耀当即拿出手机点开某外卖软件：“点什么？烧烤还是炸鸡？” 半小时后，余佳屁颠屁颠从楼下拎了一袋烧烤一袋炸鸡，顺便还在小超市买了几罐冰啤酒。 简耀拿了张小桌子摆在宿舍中间，和余佳面对面坐下，手里还在不停地和刚下课的江昭发消息，等食物铺满桌子，他对着拍了张照准备发过去，又听余佳问：“你拍照呢？发给谁看啊？” “嗯？”简耀愣了愣，道，“一个朋友。” 余佳没说什么，开了两罐啤酒，先给自己灌了一口才说：“你发群里让他们俩也看看，我们单身狗也过得很快乐。” 简耀：“……行。” 简耀依言找到宿舍群发了照片，又和江昭说了两句就开始吃了，他明早有课，于是只喝了一罐啤酒就改喝饮料，余佳本来一人喝酒喝得没意思也想换饮料，结果看见群里另外俩室友分别回复了和女朋友一起的照片，瞬间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当场又开了罐新酒。 这人酒量不比简耀好多少，很快就红了脸，边喝边对简耀哭诉这二十多年来的单身史，简耀只能敷衍地附和几句，然后低头对江昭吐槽。 简耀：我室友非说我和他一样，都二十多年没女朋友 江昭：确实 简耀：但我有男朋友啊！ 简耀：可惜不能说 简耀：委屈得哭成球.jpg 江昭：有什么不能说？ 简耀看着这句话怔了怔。 对啊，有什么不能说？ 他们现在又不是早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没有人可以指责他们。 “今年元旦我也不回去了，就在学校做毕设吧。”余佳一脸愁苦地晃着酒罐子，说完叹了口气，“耀兄，咱们今年又要相依为命了。” 简耀回过神，看向余佳，眨了下眼后歉意地笑了一下：“今年估计没法跟你相依为命了。” 余佳：“？？？” “抱歉啊佳兄。”简耀抱了抱拳，道歉道的毫无诚意，“我昨天脱单成功，组织里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 简耀没有说的很详细，虽然是一起相处快四年的室友，但脱单对象是男的这种话他还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出来。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也没有得到一直担忧会出现的嘲讽与排斥，余佳只是震惊地“我操”了好几声，然后继续哭诉自己母胎单身至今的悲惨。 简耀陪着余佳又喝了半罐酒，余佳难过得兴致缺缺，早早洗漱上床打游戏去了，简耀懒得收拾一桌子残局，也洗洗爬去了床上。 另外两室友今天都不回来，宿舍便提早关了灯，简耀开着小灯和江昭拨了语音电话过去，又不太好意思当着余佳的面说话，于是还是老实打字。 简耀：31号没机票了，我买了动车票 江昭：几点？ 简耀：[图片] 简耀：来接我？ 江昭：嗯 简耀：6号才有课，我准备5号再回去，会不会影响你学习啊 江昭：不会 江昭回复的很快，但简耀想起之前看见的江昭的课表，每天都几乎满课，一周里有两天要上课到晚上八点，还是忍不住劝了他几句。 简耀：你别太累了 简耀：反正读研和毕业基本没问题，也不用太追求高绩点 江昭：没有 简耀：那你考那么高？ 江昭：。 江昭：没事做随便考的 简耀：。 简耀对着话筒呸了一声，然后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当然知道江昭在鬼扯，不然也不会这个时间还在做课设了。 简耀没再打扰江昭，百无聊赖地打了几把游戏，又有些无所事事，余佳那边的小灯已经熄了，隐约还能听见微弱的鼾声，简耀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最后决定继续给自己补补课。 他点进那封群邮件里，将后面几个视频也下载了下来。 简耀将每个标题都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发这封邮件的群主，区区几个视频就涵盖了各种类型，视频一个个看下去，简耀的表情越来越丰富，甚至发现第一个视频似乎是最正常的一个。 后面的视频有长有短，有些是片段，一打开就能瞎人眼睛，简耀感觉自己开视频跟在鬼屋里开门似的，永远不知道会开出什么令人恐惧的鬼东西。 直到最后一个视频开出一个小腿粗小腿长的道具，看着画面中的人一屁股坐到底，简耀终于忍不住小声惊叹了一句：“我操……” 耳机里突然传进一声画风不同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简耀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还和江昭连着麦，双击屏幕暂停了视频，盯着那个画面小声冷静地回道：“看视频。” 江昭问：“看什么视频？” “……一个科普片。”简耀说完从视频里退出来，一个个长按删除，“没啥好看的。” 虽说简耀觉得这些视频内容一个也不会在他和江昭之间出现，但他还是从中学到了一些知识，比如他发现每个视频里都有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 于是简耀打开某宝，精心挑选过后填上江昭那边的地址下了单。 那玩意儿光秃秃地放在待发货栏里，简耀越看越觉得尴尬，又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一并邮了过去。 两天过得很快，转眼到了31号，简耀还没出站就看见江昭，拖着行李箱一路飞了过去。 江昭知道这货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未卜先知地带了条围巾，人一扑过来就三两下给他围严实了。 围严实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你不知道这边冷？上次那衣服怎么不穿。” 简耀有理有据：“那衣服我都穿好几天了，哪有来一个地方两次都穿同一件衣服的？” “……”江昭无话反驳。 “我买了衣服寄你这边了，明天才到。”简耀说着又想起一并明天才到的某样东西，慌忙转移话题，“等会儿吃什么？” 江昭：“你饿了？” 简耀感受了一下：“也还好。” “回去吃。”江昭顿了顿，“我买了菜。” 简耀疑惑两秒，然后懂了江昭的意思。 这是要兑现诺言亲自下厨了！ 厨艺天赋这种东西，江昭实际上是没有的，但贵在他勤奋刻苦，高中毕业那个暑假好好学了一番，算是弥补了天赋上的不足。 这几天也有抽空温习理论知识，选的菜也不难，江昭对这次下厨计划很有信心，就是没料到多了个外在因素。 他坐在厨房择菜，某人在他对面蹲着，他起身洗菜切菜，某人在他边上看着，等他将锅放到灶台上，真切地感觉到某人眼睛闪了一下，凑到他旁边盯着他的锅铲，也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江昭转过身，搂过简耀的肩膀礼貌地赶人：“外面呆着去。” 简耀不从，拽着江昭的手，扭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锅：“可是我很无聊啊。” 江昭在厨房门口停下来：“电脑开着。” “我不想玩游戏。”简耀满脸写着郁闷，“你那电脑也玩不了游戏。” “没叫你玩游戏。”江昭揉了揉简耀的脑袋，顿了会儿才说，“你可以看看房屋租赁。” 不等简耀回答，江昭已经重新走进厨房，并关上了门。 简耀看着江昭的背影，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但他还是拉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明知故问道：“看什么房屋租赁？” “……”江昭没回头，“你要想就这么挤在这里住我也没意见。” 菜倒进锅里发出滋滋声，掩盖了简耀后面的笑，他总算妥协，关上门转身去拿江昭的电脑搜起租房信息。 江昭现在住的地方比以前的小破屋还小一点，客厅和卧室一体，一张床就占了大半，吃东西只能在书桌上或者弄个折叠小桌子，只是学习凑合住还行，要生活的话还是差了点儿，更何况是两个人。 简耀这学期还剩两次课，两门考试在一天，之后就没课了。 毕业设计、接下来的考试面试，完全可以搬到A市来再准备。 简耀一边哼歌一边挑起房，江昭的手机突然在他手边震起来，他看了一眼，拿着手机去厨房找人。 “你电话来了。”简耀站在门口喊。 江昭：“谁？” “不知道，一串号码。”简耀说完注意力就跑偏了，闭眼吸了下鼻子，“好香啊，啥时候开饭啊江大厨，我好饿。” “……”江昭翻炒着菜，一声不吭。 简耀没再逗人，呵呵呵笑了几声才说：“我接了？” 江昭：“嗯。” “估计是推销的。”简耀说着摁了接听键又开了免提，对着话筒礼貌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却半天没出声。 简耀疑惑了一下，将声音调到最大，又问了句：“你好，哪位？” “你好。”那边徐徐传来一个女声。 简耀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那边很快又说出第二句话。 “我是江昭妈妈，能麻烦让他接下电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后面没有虐了哈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78章 简耀面无血色, 某种恐惧侵袭而来，让他陷入盲目的慌张中。 他不知所措地捏着手机，还未想好做什么反应, 江昭已经转过身来拿走手机, 关了免提放到耳边“喂”了一声，然后安抚似的抱了他一下后走出去了。 这一下拥抱起了作用，简耀在厨房门口傻站了几秒，总算缓过劲, 江昭就在不远处打电话，简耀一点儿听的兴趣都没有，干脆走进厨房，顺便关上门。 锅里正在烧着排骨, 简耀拿起锅铲翻了两下, 然后盯着锅里一个又一个鼓起来的泡泡发愣。 当初在小破屋被张雪念抓了个正着的事几乎成了他的童年阴影，高三压力大的那段时间睡眠不好，每次噩梦内容都是这个, 经常把他生生吓醒，虽说没见过张雪念几次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她的样貌和声音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记忆里了。 简耀回头看了江昭一眼，江昭面上很冷静, 他想起之前江昭告诉他张雪念看了心理医生，有配合做心理辅导，刚刚听她的语气也挺正常,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简耀自我安慰一番, 对着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还要烧多久，正准备拿双筷子夹一个尝尝, 江昭拉开厨房门走了进来。 “在这吃什么？”江昭问。 简耀筷子还没碰到锅就收回来，老实回答：“我试试熟了没。” 江昭往锅里瞟了眼：“再等等。” 简耀“噢”了一声，后退几步给江昭腾出位置，沉默片刻又开口问：“你怎么不存你妈电话？” “懒得存。”江昭蹙了下眉，“她现在很少联系我了。” 简耀察觉到江昭不太想细说，没继续纠结这个，而是问：“那她今天找你干嘛的？” “问了下前两天的考试。”江昭说着关了火，转身拿盘子装菜，简耀正疑惑前两天的考试为什么现在才问，就听江昭语气平平地又添了一句，“顺便告诉我明天要过来。” 简耀：“……” 这才是重点吧！ 简耀震惊了一会儿，江昭已经端着菜出去了，他几步跟上：“她知道一开始接电话的是我么？” “嗯。”江昭说，“应该猜到了。” 简耀顿时有些紧张：“……那她什么反应？” “刚刚不是听到了么？”江昭将菜放到小桌上，察觉到某人的紧张，抬手在他脸上蹭了蹭，“别怕。” 简耀握住那只手：“我没怕。” 最初是有些慌乱，但那也是对以前发生的事情的恐慌，冷静下来再想想，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即使张雪念还和以前一样强势，也再威胁不到他们。 简耀想起签退租合同时张文斌说的话，后来上了大学也承认了一部分，他的确碰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人，也体验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大学不再只有学，更多的是从学生到大人的转变，思想上也跟着有了很大的变化。 可无论碰到多少人，体验多少丰富的生活，经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对江昭的喜欢都没有改变。 现在好不容易又抓住这个人，他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 虽说简耀坚定不移地强调自己完全无惧张雪念，但得知张雪念已经上飞机时，他还是借口周宣怡约他玩溜之大吉，走前还不忘把自己带的东西全塞进了行李箱。 江昭这次难得没借机损人，甚至在他走前对他又搂又亲，确定他的确没受影响才放人走。 简耀出门后就给周宣怡打了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就接了。 介绍A大的活转交给江昭，周宣怡便把简耀叫来了D大，吃了午饭又坐在食堂聊了会儿天便无事可做。 简耀看了眼时间抱怨道：“这才两点半，我起码得再混三个半小时，你不会就让我在这儿傻坐着吧？” 周宣怡无语：“我说跟你逛逛学校你也不乐意啊。” “你们学校有啥好逛的，我又不来上学。”简耀理所当然地说，“就算要逛找江昭陪我逛不就行了。” 周宣怡不想说话，作为单身狗的他无法理解这种什么都想攒着和男朋友一起做的心情。 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伺候好这位要求极高的爷，突然灵光一闪，卖着关子说： “走，带你去个地方。” . 江昭估计着张雪念到这边的时间，提前一些去了机场。 张雪念告诉他要来A市时没细说，他也没细问，等她从拥挤的人潮中走出来时才发现她拖了个行李箱，还好好打扮了一番。 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刚上大学那两年江昭偶尔会在手机上收到张雪念的只言片语，但因为不怎么回复，后来张雪念也没再找他，两人更多的是通过江宇宁了解情况。 虽说江宇宁一直强调张雪念的情况好很多了，但在江昭心里张雪念还是那个为了纠正他的取向近乎疯狂的女人，多少对她有些忐忑。 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接过行李箱，冷淡地问：“你住哪？” 张雪念的笑容僵了一瞬，报了个地名。 那个地方靠近A市一个著名景区，离大学城很远，江昭没多问什么，拖着行李箱默不作声地走去外面拦车。 两人沉默地上了一辆出租车，江昭坐在前面，张雪念独自坐在后面，谁也没有开口。 倒是司机挺热情，时常问几句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路上才没有那么沉闷。 “你们是来这边玩儿的吧？” “我是来玩的，我儿子在这边上大学，我顺便来看看他。”张雪念笑着回话，说完又透过镜子偷偷看了江昭一眼，江昭始终低着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张雪念瞥了眼屏幕，看出屏幕上显示的某个聊天界面，又慌乱地收回视线。 她当然知道江昭在和谁说话。 可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没有权力也没有立场。 是的，她还是想阻止，尽管她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但心里还是希望江昭能变成她理解的“正常人”。 这种想法陪伴了她近四十年，早已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改变呢？ 可在她打电话过去听到那个不同于江昭的男声时，她不得不承认，江昭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司机热情地介绍了A市几个好玩的景点，张雪念礼貌地回复，很快到了地方。 江昭老老实实当着导航和搬运工，一路上一声不吭，等进了酒店，江昭看着张雪念开行李箱收拾东西，在门口站了会儿才终于说了第二句话：“那我走了。” 张雪念忙道：“你急什么？进来坐会儿。” 江昭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进来找了个板凳坐下了。 他还是没说话，安安静静等着张雪念清东西。 其实能说的有很多，来时他也有深思熟虑过该说些什么，但真见到张雪念以后，他又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早就已经通过行动把想法告诉了张雪念，至于张雪念怎么想、接受与否，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我跟几个朋友约来玩几天，她们都还没到。”张雪念突然说，“估计过来都晚上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江昭摇了摇头：“我回去吃。” 张雪念愣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她尽量不去想这句话深层的含义，继续问：“那明天？你要不要过来，我们在这边玩玩。” 江昭：“明天也不行。” 张雪念苦笑：“就空一天出来陪陪妈妈也不行吗？” 江昭抿了下嘴，低头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滑了两下：“他明天过生日。” 这下想避开也没办法避开了。 张雪念突然就有些疲惫，又或者是接受了事实，闭上眼问：“还是简耀吗？” 江昭道：“不然还能有谁。” 也对。 江昭和她作对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个人么。 张雪念想到带江昭看医生的那段时间，医生都会问同样的问题，而江昭也会给出一成不变的答案。 医生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他总会回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说：“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男生。” “那你会对女生产生心动的感觉吗？有没有可能喜欢一个女生？” “他要是变成女的，我应该也会喜欢。” 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承认，江昭和江宇宁其实根本不像，甚至更多的像她自己。 就像当初她孤身一人到C市，一头扎进爱情里，挣扎二十多年都没能完全放过自己。 她差点就让自己的悲剧在江昭身上重演了。 “我读研和毕业都没问题，应该会继续读博，他估计跟我一起。”江昭看向张雪念，问她，“这样还不算你说的优秀么？” 张雪念怔了怔，抬头和江昭对视，这才发现面前的人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已经长大了，成了和她一样的大人，已经不再是她能随意掌控的小孩子了。 她终于好好回忆了一下那个叫简耀的孩子，虽说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还隔了这么多年，但她竟然还记得他的样子。 那是个很活泼的小孩，总带着乐观的笑，说话有些拘谨但很礼貌，甚至长相都很讨人喜欢。 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做出拿家长威胁的事情呢？ “那……他那边的家人知道吗？”张雪念边说边观察江昭的表情，看见他蹙起眉，心想他或许是误会了，想了想才继续说，“你们的事总不能一直瞒着，让我见见他的家人，相互认识认识，还能帮着开导开导……” “你不用见了。”江昭打断她的话，“他家人现在只有我，如果你接受了，或许还能多一个。” 江昭在张雪念这儿待到四点多就走了。 他和张雪念说了说简耀，但没说得很详细，他尽量用冷淡的语气掩盖内心的心疼，不想让这场介绍对象的对话变得像在拿对象卖惨。 但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张雪念没有排斥了，似乎还挺乐意多听一些，临走时她还说要江昭带简耀过来一起吃顿饭，江昭想了想昨天简耀接到电话那副兔子受惊的可怜模样，还是先拒绝了。 而简耀本人对此浑然不知，甚至在三点的时候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了无音讯，直到江昭快到小区时才突然诈尸，甩了他两页快递取件码的截图，要他回去路上帮忙取一下。 这个时间卡的挺准，江昭正买了些菜往家里走，收到消息后极不情愿地站了会儿，然后脚下一拐去了不远处的驿站。 在驿站小哥甩出来第三个大包时，江昭的表情就有些裂开了。 小哥把最后一个纸盒签收完放到他面前，不确定地问：“你一个人拿啊？” 江昭扫过脚边三个大包两个纸盒，闭了闭眼：“嗯。” 小哥提议道：“你家远不远？要不你先拿一部分再来拿剩下的吧。” “没事。”江昭将菜袋子放到一边，拿起那两个纸盒摇了摇，感觉到东西在里面撞来撞去，估计实物还没这盒子一半大，于是抬头问小哥，“有剪刀么？” 小哥递了把小刀过来，江昭拆开第一个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支2B铅笔和一块橡皮，嘴角抽搐一下，实在想不通这人买这玩意跋山涉水送过来的意义在哪。 他没好气地把笔塞进衣服口袋，转去开剩下那个盒子。 一打开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管状物，乍一看有点像洗面奶，江昭疑惑地拿出来，就看见下面压着的订单纸，纸上写着这玩意儿的中文名字。 江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79章 简耀本来以为周宣怡会带他去什么好地方, 兴致勃勃地跟着他走了一路，然后一脸懵逼地进了D大图书馆。 他们围着图书馆上上下下绕了好几圈，绕到最后简耀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周宣怡说：“找个人……奇了怪了, 他今天居然不在？” “今天一月一号, 元旦节，你看这儿现在有几个人？”简耀手晃了一圈让周宣怡面对现实，又问，“找谁啊？” 周宣怡凑到简耀边上：“就……刘嘉逸你还记得不？” “……”不记得就怪了。 简耀听到这名字就生理上厌恶, 拉下脸道，“他你们学校的？找他干嘛？” “我也是前段时间遇见他才知道他在我们学校，跟他打招呼他丫还装不认识我。”周宣怡说着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复读能考多牛逼的学校呢, 不还是跟我一样么, 我问了跟他一个系的学弟，人家根本不认识他，打听了才知道这人, 说他绩点很低排倒数，跟同学关系也不咋地，我就说吧，他这种人也就学生时代能吹吹成绩, 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进入社会根本没人买他的账。” 简耀低下头看着地板，平淡地说：“所以找他干嘛？” 以前他对刘嘉逸怨念很深, 高中那段时间总想着找着机会揍他一顿, 结果这人估计是感觉到危险了，平时都避着他，后来也再没在他眼前出现过。 再后来他也想明白了,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向着他的，刘嘉逸只是反对他们中的一个，即使没有他，以后也总会有其他无法接受他们的人做出类似的事。 既然纸包不住火，他就要想办法扑灭火。只要让张雪念愿意接受他，再来多少个刘嘉逸告密也无所谓了。 “你还不懂吗？无形炫耀最为致命。”周宣怡说，“你现在成绩爱情应有尽有，站他面前就是正道之光，啥也不用干，我保证他心态崩得再也不想来图书馆。” “……你爽文看多了吧。”简耀翻了个白眼，对在一个曾经破坏他感情的人面前炫耀感情丝毫不感兴趣，转过身道，“无聊，我回去了。” 周宣怡喊了一声，几步跟上来：“真回去啊？你不是不想见到江昭他妈么？” 简耀说：“他妈没来学校这边。” “噢。”周宣怡犹豫了会儿，吞吐道，“那明天一起出来玩？郑孟阳也回国了，明早飞过来，跟你过个生日呗。” 简耀脚步顿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看了周宣怡一眼。 然后才意识到，他要过生日了。 他上次好好过生日还是十八岁的时候，正赶上郑孟阳要出国。 那次生日并没有过得很开心，不单单因为郑孟阳，主要是他老想到江昭，在看见手上的红绳的时候就更想了，后来高中毕业，他没再跟大学同学提过自己生日，奶奶常住医院，也没法给他煮长寿面，开始两年还会收到一些同学的一句生日快乐，后来也只剩几个熟络的人。 他甚至花了点时间计算自己这是多少岁的生日，然后点头应下了。 简耀到家时才三点多，开了暖气就窝去床上，看江昭实时更新他那边的动态，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一串震动声吵醒的，天都快黑了，简耀吓了一跳，看手机时间显示五点半才松了口气，打开看见好几条快递信息，想也没想给江昭发了过去。 意识再清醒些时，他才想起来这一堆快递里装了个什么。 “……” 听到门外传来电梯叮的一声，简耀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就看见江昭怀里抱着三大包东西，手上拎着袋子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简耀一眼，又撇开头朝屋里走。 简耀主动接过来两个包，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没叫我下去帮你？” 江昭懒得和他争论，走进屋后将手里那个大包扔到地上，看见被睡得乱糟糟的床，边脱外套边问：“你什么时候回的？” “三点多吧。”简耀回忆了一下，“就最后跟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后来睡着了。” 江昭没再说话，站在床边脱衣服。 简耀用脚带上门，将手里两个大包也放到地上，盯着江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问：“就这三个啊？” 江昭拿着外套转过身，眼睛在简耀身上转了两圈，简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整个人都立正站直了。 江昭手在衣服口袋摸了两把，拿出一支笔一个橡皮放到桌上：“东西太多不好拿，就把小的拆了。” 简耀：“……噢。” 江昭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拎起菜袋子走去厨房。 简耀看了看外套，又看了看桌上的笔，硬着头皮跟去厨房，磕磕巴巴地问：“还有一个呢？” 江昭正把菜放进水池，闻声回过头：“还有什么？” “……”简耀扒着门沿探头和江昭无声对视许久，最后败下阵来，默默缩了回去，“没什么。” 江昭在某些方面的装傻本领一流，简耀有些糊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他当时发消息的时候太困，发漏了？ 他迷迷糊糊走去床边，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确认了一下，取件码的截图不多不少正好五张。 ……发漏个屁。 简耀又走回去，看着江昭愤愤不平地问：“你扔了？” 江昭再次回头：“什么东西？” “就……快递。”简耀瞬间像个漏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五个快递，应该还有一个。” “没扔。”江昭说。 “……那东西呢？” “你猜？” “……” 看到某人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江昭心满意足回头继续切菜了。 简耀捕捉到这人脸上的笑意，却无法对此恶劣行为做出批判，最后只能泄愤似的拉上厨房门，以示内心的强烈不爽。 再不爽也要吃饭，简耀没有将情绪带到饭桌上，并且主动问了问江昭去张雪念那儿后的情况，顺便提了明天一起出去玩的事。 他没说明天是自己生日，虽然不觉得江昭会忘，但他还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找江昭要礼物了，时过境迁，在当初那一个个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被打破的时候，他就不敢再去计划未来了。 不如只看当下，这样之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特别受伤，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些惊喜。 没过很久，简耀就收到了第一份惊喜。 简耀跪坐着，情动的刺激撞击着大脑，他低头喘息两下，想也没想伸出手，捞过江昭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外套滑到地上，他没在意，顺势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 他在口袋里摸到两个东西，一并抓出来，一个管状物，还有一个方盒子。 简耀愣了愣，将盒子露给江昭看：“你买的？” “嗯。”江昭没多说什么，撑起身子索要了一个吻，然后问，“谁来？” 这话又把简耀问愣住了。 他虽然喜欢坐在上面，但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下面那个，没想到江昭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不问还好，一问某人的脸皮就薄了。 “还是你来吧。”简耀把两样东西推到江昭身上，表现得极其不情愿，甚至不忘补充一句，“我懒得动。” 江昭笑了一下，看着简耀红成柿子的脸，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夜深了。 简耀趴在揉皱的被子上，思绪缓缓抽离，所有意识都集中在了一个位置。 他眼尾泛着红，捏着被角，白皙的脚趾蜷起来，某个瞬间不受控制地哼了一声。 “……江昭。”简耀喘息着，抓住江昭的手腕近乎求饶地说，“放开我……” 他浑身都没劲，虚虚地推江昭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连同声音深深埋进枕头里。 …… 简耀累得不想动，抱着枕头闭眼休息，身后那种异样感时刻提醒着他，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 某个时刻的记忆尤其清晰，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对着边上的罪魁祸首一脚踹过去，睁眼瞪着他：“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 “……现在知道了。”江昭老实接下这一脚，诚恳地道歉，“下次不会了。” 这话让简耀没来由地脸红，他哼了一声又闭上眼，重新缩回被子里。 刚放松下来，又察觉边上的人动了一下，简耀睁眼看见朝自己靠近的人，下意识侧过身护住后面，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我看看流血没。”江昭有些无奈地说。 “……噢。”简耀没拦着，等人凑过去又突然意识到这个看指的是看哪儿，脸又一次红起来，伸手遮住江昭的眼睛瞪眼道，“你弄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流血。” 江昭笑着坐回去，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 这么一折腾，简耀已经清醒了，但还是不想动，他抱着枕头慵懒地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江昭说。 这句话像一个讯号，简耀扫了眼手腕上的红绳，又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停顿了许久，才缓缓说：“你知道我十七岁那天在想什么吗？” 江昭配合地问：“想什么？” “想十八岁生日那天，要把自己送出去。”简耀说，“还想了很多，想你还会送我什么礼物？能坚持几年？其实你这种没有浪漫细胞的男朋友能送一次礼物就不错了，我也没指望你年年送我礼物，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送你多久，所以我又想着，也不用每年生日都费心思在送礼物上面……” 他听见江昭笑了一声，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你说得对。”江昭说。 简耀：“……？” 简耀没料到江昭会这样说，想再补充几句，右手突然被江昭握住，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到他的中指上。 简耀猛地睁开眼，看着手指上多出来的那只戒指。 一只银白色的戒指，刻着简约的花纹，没有多加修饰。 “生日快乐。”江昭轻声说，“不过这个不算生日礼物。” 简耀收拢手指：“那算什么？” 江昭想了想：“定情信物？” 简耀看着手上的戒指，安静下来。 他撑起身，朝江昭身侧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盒子，里面还放着另一只戒指：“对戒吗？” “嗯。”江昭将那只戒指递给他。 简耀垂着脑袋，小心仔细地给江昭戴上。 他眨了下眼，起身跨坐过去，搂着江昭亲吻他的嘴唇。 疲惫被莫名的兴奋取代，刚刚平静的屋子又被带起浓郁的情/潮，简耀抓住江昭的手腕，低着头，清澈透亮的瞳孔浮起意乱情迷的水雾。 “耀耀。”江昭看着简耀，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和他十指相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简耀怔了怔，闭上眼睛，收紧手指无声地回应他。 他突然发现，原来当初那些以为实现不了的设想，现在已经全部实现了，他们也早就脱离那个青涩的年纪了。 他们不再是只能展望未来的少年，也不需要再抛出一个又一个对未来的设想，他们已经站在未来里了。 十七岁的他畅想未来，从今往后的他们实现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应该还有两章就完结啦 ———— 感谢在2020-09-21 16:55:50~2020-09-22 20: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你的小可爱 20瓶；45264521 5瓶；许棠棠棠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简耀身体力行地体会到纵欲过度的后果。 后来是怎么结束的, 怎么吊着最后一口气去冲的澡，又是怎么回床上睡着的，他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醒过来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身上仿佛散了架, 一动就浑身酸痛，不远处的窗被窗帘严丝合缝地挡着，屋里昏天黑地猜不出时间，耳边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 简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帮他关铃声的人，只能极不情愿地摸出手机看了眼。 周宣怡打来的电话正好在此时断掉了，没过几秒，郑孟阳紧跟着发来新的语音申请。 简耀接通语音放到耳边, 重新阖上眼, 他嗓子哑得难受，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喂”到一半就断了气。 郑孟阳的声音连带一片喧哗的背景音传过来：“喂喂喂！耀崽, 你猜我在哪！” 意识逐渐模糊的简耀：“……” 郑孟阳继续嚷嚷：“我已经飞过来了！你都不来机场接我一下，真不够意思啊！” “他来接个屁！”周宣怡的声音从远一点的地方传过来，“他一听你早上6点的飞机就萎了，我赌他现在还在睡觉你信不信。” “这还用赌？我怀疑他已经睡着了。”郑孟阳说完继续喊, “喂！简耀！别他妈睡了，哎江昭在你边上吗？江昭？江昭！把你老婆喊起来！” 简耀：“……” 简耀已经晕的神志不清，在睡着的边缘反复试探, 手机也顺着枕头滑到床上, 里面的声音一概听不见。 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简耀一个激灵，睁开眼抬头, 看见江昭拎着几个袋子从外面走进来。 “醒了？”江昭将袋子放到桌上脱外套。 “……嗯。”简耀又闭上眼躺回去，埋头深吸一口气，勉强驱赶了困意，轻声使唤道，“帮我倒杯水。” 江昭走去厨房倒水了。 简耀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湿润了眼眶，总算清醒过来。 他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拿出手机一看发现还没断，直接放到耳边问：“你已经到了？” 那头只传来嘈杂的声音，没人回他的话。 简耀疑惑地看了看屏幕，又贴到耳边：“喂？” “哎。”郑孟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到没到已经不重要了。” 简耀：“？？？” “什么鬼。”简耀有些无语地笑了笑，“你们直接去那边是吧？” “嗯——”那边拖长了音说。 江昭在这时端着水出来，走到简耀边上喂他喝完了，又说：“吃完早饭再过去？” 简耀点了点头：“吃什么？” “煮面。”江昭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面粉。 简耀看了就懂了，有些惊讶：“你还会这个？” “不会。”江昭放下水杯，拎起面粉又从外套里捞出手机，“现学现卖。” 简耀被逗笑了。 他撑着床笑了半天，看着江昭走进厨房，爬起来准备去洗漱，再次想起电话那边被遗忘的两个人，发现他们居然还没挂电话。 “怎么不挂电话，还有事？”简耀问。 “没事啊，就听听你跟别人说话。”郑孟阳语气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你跟谁说话呢？笑那么开心。” 周宣怡立马接话：“就是，谁啊，我站这么远都听见你笑了。” “哎哟，好好奇哦。” “……你们喝酒了吗醉成这样？”简耀站在洗脸池前面，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确实笑得挺开心。 能不开心吗。 “还能有谁。”简耀勾起大拇指，磨了磨中指上的戒指，笑着说，“跟我爱人。” . 调侃不成反被秀的两个单身狗挂了电话，愤愤不平地去约定的地方了。 他们几人约在一家游乐场，是A市的著名游玩点之一，简耀一直很感兴趣，以前就跟周宣怡提过好几次，现在正好郑孟阳也回来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便满足了简耀这个寿星的愿望。 只可惜，寿星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玩这些。 虽说昨晚小心谨慎没流血，但还是难受得厉害，再加上简耀本人从不运动，一把老骨头突然这么来几下就有些受不了，光刷牙站那么一会儿他都得扶着墙。 这种状态他压根儿都不想出门，洗漱完后就又趴回床上，连早饭都是江昭端着蹲他边上喂的，吃完后他蒙着头当尸体，江昭帮他上了什么药他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会儿话又贴着睡了会儿，磨磨蹭蹭到十一点才终于出了门。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大中午的还有成百上千个人在排队买票，简耀下车看见这副场面当场就想打退堂鼓，在江昭身上扭来扭去，被连拖带拽地拖到和周宣怡郑孟阳汇合才恢复正常。 这两人估计刚从什么刺激项目上下来，脸都有些发白，但神采奕奕，看到他们就将两张票递过来。 简耀说话都得用喊的：“这么多人，玩一个项目得排多久队啊？” “不用排队！我们买的高级vip！”周宣怡甩着票激动地说。 简耀眼睛瞬间亮了。 郑孟阳道：“跳楼机玩不玩？就等你呢！我们刚刚玩了两遍过山车，妈的太爽了，等下再来一次？” “走！”简耀夺过票朝检票区走，全然没有扒在江昭边上时的虚弱。 江昭小时候和江宇宁去过几次游乐场，但江宇宁胆子小，他年纪小，玩的项目都很平和，对于这些刺激项目能接受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知道。 被简耀拽去跳楼机上坐着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拒绝的，倒没觉得很恐惧，就是担心简耀会受不了。 工作人员一个个检查着安全带，江昭扭过头想问简耀有没有哪里难受，简耀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简耀：“你怕不怕？” 江昭：“不怕。” “那就行，我听说有人坐这玩意儿吓尿了，真尿那种，裤子湿了就算了，还……” “……闭嘴。” 简耀笑着闭上嘴，两条腿不听话地晃来晃去。 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响，机器缓缓上升，周围有几个女生已经叫起来，一个男生为了制造紧张气氛也劈着嗓子开始叫。 “你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干什么吗？”机器即将升到最高处，简耀突然问。 江昭：“什么？” 简耀却又不说话了。 机器咔得一声顿了一下，是即将下落的讯号，风声、尖叫声，夹杂着其他人的内心独白，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几秒内爆发。 江昭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所有喧闹的声音中只听见了一个。 “江昭我爱你——” 从跳楼机上下来的人或精神恍惚或神清气爽，谁也没有在意刚刚坐在上面时别人说了些什么，他们跟江昭一样，只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 简耀下来后说话声音都劈了叉，周宣怡他们居然还想再坐一次，简耀摆摆手，拉着江昭去边上的小店买水了。 跑跳楼机上喊一嗓子完全是冲动之举，事后简耀想着都害臊，干脆仗着嗓子难受装哑巴，坐在江昭对面默默喝水。 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简耀想装哑巴也装不了了，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 “中介那边打来的，约我明天去看房子。”挂了电话，简耀解释道，“我看了几个地方，感觉还是现在这个小区方便点，这个房子靠里面，安静，而且比现在的大一倍，住我们俩肯定够了。” 江昭看了几张图片，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简耀对着那几张照片又研究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好像有点空。” 江昭看着简耀，抬手捋了捋他的刘海：“可以把小翟接过来。” 简耀抬起头，表情有些愣怔，又很快笑了笑：“小翟现在在舅舅那挺好的，生活滋润，还有老婆孩子，不见得想跟着你过苦日子。” 江昭不以为然：“那就养一只。” “这倒可以。”简耀点点头，思考过后又说，“两只吧，你总不能让人家单身猫天天看两个老父亲撒狗粮是不是？” 江昭：“……你喂你铲屎？” 简耀闭嘴了。 他想起来当初养小翟那会儿，除了没事撸猫，喂养的事情他从来没做过。 不过当时毕竟自己只是个干爹，现在身份不同了，他的确应该负起责任。 但是他懒啊。 简耀还在纠结，江昭先叹了口气妥协了：“想养就养吧。” 简耀瞬间喜上眉梢，眯着眼笑起来：“你放心，我会帮忙的。”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养猫的事还是再晚几个月，等简耀研究生定下来再说。 简耀又和周宣怡他们玩了几个项目，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便和江昭去休闲区过起二人世界。 晚上四人一起吃了饭，给简耀庆祝了生日，郑孟阳连夜飞回C市，另外三人也各自回了家。 江昭好好休息了两天，三号就忙起来，临近期末，他要备考还要完成几个课设，简耀便自己去看了房子。 江昭这边的小房子合约还没到期，简耀没急着这两天搬，只先收拾了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剩下的等他下次过来再说。 这天下午，简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正把堆在衣柜最下面的夏季衣服翻出来整理，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只能从一堆衣服被单里爬出来跑去开门。 他一脸嫌弃，正想抱怨江昭出去不带钥匙，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怔在原地。 “……阿姨。”简耀脑子发白地叫了一声，松开门老老实实站着。 张雪念朝房里看了眼：“江昭不在吗？” “他上课去了。”简耀下意识回答，察觉到张雪念的视线落在身后堆成山的衣服上，慌忙解释，“我正在收拾……您进来坐。” 简耀后退了一步，又有些手忙脚乱，他想去给张雪念倒杯水，又突然想起某些不能让张雪念看见的东西正大赖赖地躺在枕头旁边，应该先去藏起来。 他一团乱麻，张雪念就镇定多了，扶着行李箱道：“我不进去了，还要去赶飞机。” “……啊。”简耀不知道再说什么，低头闭上嘴。 张雪念问：“你现在收拾夏天的东西？” “嗯。”简耀乖巧地说，“这边太小了，两个人……” 简耀的话说一半又咽回去。 他不知道张雪念能接受多少。 “是挺小的，江昭自己租的地方，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张雪念说。 简耀点了点头，这次真的一声不敢吭了。 他知道张雪念过来不是为了找他寒暄这几句。 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光站在这儿就够刺激张雪念的了。 他埋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放到背后捏成拳，直到脖子都有些酸了，才听到张雪念开口。 “我暂时还是，不能接受你和江昭的关系。”张雪念不再拐弯抹角，缓缓地说，“不过，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另一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完结章啦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第81章 张雪念过来这件事简耀没跟江昭说, 他单方面被张雪念要了联系方式，不过后来张雪念一次也没联系他。 简耀回到C市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闲，帮老师做的课题还差点收尾, 期末要考的课虽然不难, 但也要花时间准备，毕业设计的题目也已经出来了。 江昭那边只会比他更忙，经常一天联系不到人，但无论多忙, 晚上回家后他们都会连麦，大多数时候各干各的事，偶尔会聊几句。 一来二去，寝室里另外两个室友也知道简耀谈恋爱了, 对象还是个男的。 和他同一所高中毕业的那位尤为震惊, 当初江昭那事儿他跟着吃过瓜，不过也没多感兴趣，现在才知道那时的谣言居然是真的。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再深挖也没什么意义，室友知道简耀是怎样的人，对他自然也表达了祝福。 简耀再去A市的时候已经是期末考完以后了。 江昭比他还要晚几天，这几天一直在考试, 简耀便新房旧房两头跑，买了不少新东西，拉着周宣怡帮他搬。 江昭最后一门试考完的时候, 新房子已经准备妥当, 就差住进去了。 这晚他们一起整理衣物，简耀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 问江昭：“你想不想回C市看看？” 江昭手下一顿，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随你。” “过几天是我奶奶忌日，我得去看她。”简耀解释道，“我本来想着看完就回来，自己去就行，不过刚刚阿姨给我发短信了……” 江昭打断他：“谁给你发短信？我妈？” “嗯，说年前想一起吃顿饭，在你舅舅那儿。”简耀露出屏幕在江昭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其实她之前来找过我。” 简耀说了那天下午的事，江昭叠完衣服都没说一句话。 “那我买票了？”简耀无视身边江昭的怨念气息，自顾自地看起票，他买了后天的机票回去，吃完饭第二天看完奶奶就回来，江昭生气归生气，但依旧没有发言权，只能对简耀的计划言听计从。 他只在简耀准备选酒店的时候提了一句：“小破屋不能住么？” 简耀呆呆地看了江昭好久，锁上手机道：“也不是不行。” 小破屋这一片还是租户占多数，过年期间基本都回了自己家。 高中毕业后简耀就没再来过这边，学生间有组织过几次返校看老师的活动，他都没去。学校门口的大门换了新的，街边也多出来许多陌生的店铺，此时都关着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学校操场上有个阿姨在扫落叶，但离得远也注意不到他们这边。 简耀牵着江昭的手，磨磨蹭蹭走了很久才走到小破屋门口。 门上插了很多广告传单，简耀拿出来时带了一手灰，他往后面跳了一步，看向江昭有些尴尬地说：“我好久没来了，里面估计惨不忍睹。” 江昭没说话，拿钥匙把门开了。 屋里其实和简耀那次离开时差不多，只是多了更多的灰尘和蜘蛛网，简耀还算可以接受，看江昭站在门口眉头蹙得死死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然后拽着他进屋开始收拾。 床单被套、发霉的纸张、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没法要了，简耀嫌水冷，擦拭的工作全甩给江昭，他自己则上上下下扔那些不要了的东西。 他看着江昭认真地擦卧室里的书桌，恍惚间似乎看见那个时候，书桌那里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们一起写作业，一起聊天，一起做那些情侣间做的事。 简耀走去抱住江昭，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坐到书桌上看着他笑。 他们又回来了。 那些留存在这里的美好的记忆，他们回来回收了。 . 整理一间放了很多年的屋子费了不少时间，很快就到了去张文斌那儿的时间，两人收拾的差不多就匆忙赶了过去。 张文斌家的猫从一只变成了三只，张雯雯也已经到了满屋子乱跑的年纪，最喜欢的事就是给猫喂零食，小翟不可豁免地被喂成了一只胖子，要不是头上那撮毛简耀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老猫早就忘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对着他们打了个大哈欠以示欢迎，然后继续趴在暖气前面睡觉了。 再次以一个新身份到张文斌家里来，简耀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张文斌和杨欣一如既往的热情，张雯雯也喜欢黏着他，还非要把他拉进自己小卧室里，但不准江昭跟进去。 于是江昭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没过很久，张雪念也到了。 她坐去江昭旁边，盯着电视看了许久，突然问：“那孩子呢？” 江昭没说话，朝张雯雯的卧室看了眼。 张雪念会意，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在哪过年？” “回去过。”江昭说。 张雪念怔愣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江昭指的回A市。 以前江昭还小，张雪念总认为他是小孩，做什么让她不满意的事，她都能用叛逆期这个理由搪塞自己。 可现在呢？江昭已经二十多岁，所做的事已经不再能用叛逆解释了。 江昭所认为的家，从高中决定搬出去独居开始就已经不在她这里了。 “我也得回去。”张雪念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什么时候也跟我回一趟老家？好几年了，你外婆一直念叨你呢。” 江昭低下头：“嗯……再说吧。” 沉闷的气氛没持续很久，准备开饭了，简耀牵着张雯雯出来，看到张雪念时僵硬了一小会儿，就被张雯雯拽去饭桌上坐着了。 大家也纷纷坐上桌，张文斌和张雯雯一唱一和仿佛讲相声，逗的所有人都在笑，起初那些别扭也都在笑声中消失了。 有小孩子在场，又有张雪念在边上镇着，江昭不好和简耀有太多互动，只能纵容简耀陪张文斌喝酒。 简耀这次喝了不少酒，醉意都上脸了，吃完饭就黏在江昭边上，江昭怕他当着大家的面耍酒疯，随便扯了个借口带他回去了。 或许是对小破屋触景生情，又或许是酒精冲淡了理智，简耀到家后就把江昭扑到床上，拿出十二分的热情。 他弓着身子，两手环住江昭的肩膀，掐出一道道红色的指印。 他忽然笑起来，清透的眼珠又看不出醉意，起身抱住江昭，热气喷到他的颈窝：“这是我十八岁的愿望。” 他听到江昭在他耳边回应：“剩下的以后慢慢补。” 放纵了一夜，第二天简耀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小破屋没有暖气，纵使昨晚一直没感觉到冷，今天简耀还是有点感冒。 他吃了颗药，塞着鼻子窝在床上看江昭整理行李，中午时才爬起来，等着江昭把床上的东西又收拾回去了。 “要不把这房子租出去吧。”锁门的时候，简耀说，“等毕业我们也不怎么回，回来也有别的地方能住，这么放着怪可惜的。” 奶奶那边的房子早就租了出去，但这屋子简耀之前一直不舍得租，里面的回忆太多了，他想着以后还能回来看看，虽然高中以后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现在他和江昭重新在一起了，那些回忆都收进他们心里，这间屋子也没有继续留守的必要。 江昭自然理解他的想法，点头同意了。 两人去公墓看了奶奶，便坐上回A市的飞机。 简耀因为药效犯困，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上飞机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两个多小时以后，他们落在A市的陆地上，江昭才把简耀叫起来。 他逼着简耀加了件羽绒服，又拿围巾围住半张脸，整个人包的只剩两只眼睛才放人下机。 A市还沉浸在一片雪景中，临近年关，机场人多嘈杂，打车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条，两人等了很久才坐上车。 简耀看着窗外，这条路他熟悉又陌生，走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是他来A市走的最多的路。 这个城市林林总总加起来，他不过只待了一个月，却得到了他这几年失去以后一直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又找到了他的归属感，给予这些的人就坐在他旁边。 A大门口聚了些人，里面传来广播的声音，不知是在做什么活动。两人下了车，江昭去后备箱拿了行李箱，发现简耀正盯着学校里面出神。 “想去看看么？”江昭问。 简耀眼睛闪了一下，回头看向江昭。 身后那些声音已经都不重要了。 “不想。”简耀摇了摇头，垂下眸子轻声说，“我想回家。” 想回家。 那个真正的、再也不会失去的家。 “嗯。”江昭走过来牵起他的手，紧紧圈在手心里，热度顺着掌心细细密密蔓延开来，温暖成永恒。 “那我们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历时三个多月，终于完结啦！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也谢谢大家喜欢这篇文。 下本写《离婚以后我们又重生了》，大家去点个预收吧，拜托啦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有很多遗憾，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坎坎坷坷的写完啦，番外暂时没想到，以后可能会有叭，其实这本写出来自己也有点迷茫，剧情、细节等等方面都不算满意，但我也收获了很多，比如终于可以写得这么长了有没有！（闭嘴！） 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还是不说啦，以后我也会努力写出质量更好的文，大家想养成作者的可以点进专栏收藏我一下，爱你们 最后，给大家深深地鞠一躬，下一本见啦